《[进击的巨人同人] 狼与人类的奇妙物语》 第1章 [bg同人] 《(进击的巨人同人)[利威尔bg]狼与人类的奇妙物语》作者:荷叶蒸蛋【完结+番外】 简介:上辈子作为天才音乐人的瑞恩?克劳德带着系统和吉他穿越了,到了她死前还在追的巨人漫画里。 “系统,为什么你业绩不好的原因我知道了。” “为什么?” “都是被你这能力副作用给搞死的。” “请您加油。” 穿越到巨人世界的瑞恩想要走种田流赚大钱好好过完这捡来的一生,直到碰上了那个死鱼眼的黑发小矮子。 乐乎主要更新,id:荷叶蒸蛋 wb:埃尔斯特利亚 处女作,前期文笔和角色刻画,有些语句都十分的……令现在的我尴尬地抓地,感谢喜欢这个作品的人,留下评论的人,不论是指正还是赞美,都谢谢你们愿意看着部作品{鞠躬} 主角:瑞恩、利威尔 配角:韩吉、艾尔文、卡洱(等一众人) 一句话简介:瑞恩是一只小狼,她喜欢一个男人 立意:爱是不会消失的 ==================== # 第一卷 ==================== 宝藏 ============== 凯尼阿卡曼丢下一个八岁半的孩子跑路了,留给她地下街的一套房子和空空如也的钱袋。别急,等会儿我会来说这件事情,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赚钱。 地下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大家都很熟悉,其中有一处通向外界的洞口,阳光好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天国阶梯这样的场景。 凯尼发挥了他为数不多的商业头脑和及其强悍的动手能力将这地方好好修整了一番,以便于让我用从上辈子世界带来的吉他地下卖唱,钱三七分,他七我三。 一开始的生意不是很好,但身处皇都的地下街,从一个洞口传来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异常动听的乐曲,我觉得贵族小姐夫人少爷但凡有点文化或想要显得自己有文化的人都会停下来听上一会儿。直到第一枚硬币顺着洞口的管道落入钱袋中,我的生意开始了。 美好的事物总是招人喜欢,何况是这么好一个地段,不发挥一下上辈子的才能简直血亏啊。瑞恩克劳德是我现在的名字,上辈子是个过劳死的举世闻名音乐人,也许是上天看我死时太年轻,我被一个奇奇怪怪的年末冲业绩系统选中穿越到了这个进击巨人的漫画世界中,这个奇怪系统的原话是这样的:“为了保证您的生命安全,我给您配备了以下身份——狼女 能力等级(稀释过程是隐身的) 初始:基本稀释(穿过有缝隙的固体) 一级:稀释(穿过固体),轻盈体态 二级:稀释(化作难以捕捉的原子形态)夜晚加持,速度提升,力量提升 三级:速度力量成倍提升,身体重量大幅度下降,稀释危险系数增长,白天身体素质下降,偏头痛出现 四级:所有能力最高级,白天身体能力下降,过度的血腥味会使狼女变成狼的姿态丧失理智。 以上能力的代价是您在进击世界的十五年寿命和关于这本漫画的部分记忆。此外您可以选择一项物品带入进击世界中,物品耐久度设定是永久,请您放心选择。” “这狼女身份不就是《血界战线》里的钱皇吗,副作用都差不多……” “您猜的没错。” 这就是我的经历,很玄幻,很匪夷所思,值得高兴的是初始设定和技能都不错。 瑞恩克劳德是一个六岁半被拐卖进地下街的贵族小姐,在地下街的名字是瑞恩卡尔。而技能升级是要完成任务,常见套路,鉴于我已经完成了前两个任务所以只要再完成一个任务我的技能就可以升级了。大概因为这个系统业绩不怎么样到了年末要冲业绩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友善吧。 一个好的故事需要起伏,人与人的矛盾冲突,观念的碰撞,纷争,甚至是变革,这都是一个好故事会有的。但我没有,大概是我还接受不来上辈子优质生活到现在需要卖唱为生的转变,我甚至不想踏出房门一步,我一眼都不想看到这脏乱差的地下街,不想呼吸外面沉闷的空气,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只想等到家族找到我然后平平安安和我的吉他过完这一辈子。所以凯尼走了之后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门买饭吃,就算这里闷臭的人肉味儿会令我呕吐。 “请给我两块面包两瓶牛奶。”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明显感到身后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盯着我的后脑勺。余光中是一个身材矮小的黑发男人,他的心情似乎在我说话的一瞬间变得很不爽。大概因为那是最后的两瓶牛奶吧,算了,给他一瓶,谁让我是文明人呢。 “姐姐,牛奶还是一瓶就够了,谢谢你!”小孩子嘛,嘴一定要甜。 当我抱着牛奶面包一小步一小步走开时,身后传来的是能将四月春江水都冻住的冷酷声音,那声音的主人要了三个面包和一瓶牛奶。 我相信没有一个人在地下街的生活能像我一样安逸,每日中午和晚上的演奏即能让我获得不少金钱也能给予我灵感,好心的客人甚至会将药品和食物赠予我来换取额外的半小时。而门窗都被我用铁丝围了起来,没有钥匙根本进不来。 很窝囊吗,我觉得这才是现实的操作,既不会打架也不敢杀人的我如何在地下街生存,只有躲着。凯尼那时总叫我珍宝珍宝,因为我就是他的摇钱树,好像他的事业也是在捡到我之后开始起色,然后他就义无反顾抛下这里的一切投奔事业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搁上辈子这行为也很正常,我深表理解并且祝他马上晕倒在烈日暴晒的街头。 “……难吃。”我看着手里的面包,一边想着就不该把那瓶牛奶让给身后的小鬼一边大口吞下剩余的部分。现实的窘迫让我急需点亮我上辈子也没点起来的厨艺技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还得做啊。 “请您不要忘记任务。” “没忘,姐妹我们放轻松,先把生活问题解决了。” “请您加油。” “……哈哈。” 独立生活的一年时间里我锻炼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能力,并且练习的根本不标准的格斗术,出于个人兴趣我倒是把房子装修的有模有样,甚至把那通风口的地方改造成一个小花园,还安上了玻璃板。不得不说这个稀释的能力穿到地上是真的好用啊,别人穿越进击是干什么我不知道,但在我这儿大约是篇种田文。这么想着的我看着一尘不染的房屋和花园顿时很有成就感。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没有看到完整的夜空了,透过那圆形的洞口只能看到孤独的月亮。今夜月色甚好,清辉透过洞口洒落在灰色的大地上,给这棵古树蒙上了一层安静的纱,我倚靠在树枝的一角,望着那一成不变的天寻找着不知所踪的灵感。要创作出一首曲子不难,但一首好的乐曲不简单,写出一首能被大家认可的曲子很难,何况是这里的人。 抽屉里放着我这几年来谱写的曲章,过去的荣耀属于过去,现在的我没有足够的信心说这是能被他们喜欢的音乐。我大概是需要一个契机。 但我发誓我没想要这样的契机,只有九岁半的柔弱可欺的我看着那个黑头发的矮子顺顺利利打开房门,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闯了进来。哦,大发!居然是利威尔和法兰,但我还要装作不认识他们很恐惧的样子。 我在利威尔小眼睛的威胁下一点都不慌地将他们藏到了那个花园里,我一定没看漏他俩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安置好他们的我来到客厅在脑中疯狂呼叫系统:“姐妹我们怎么办万一有人拿斧头锯子砍刀冲进来我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我现在直接把他们两卖了活下来的几率大还是硬和外面人刚的几率大?呜呜呜怎么办哦?” “……您不是一点也不慌吗?” “那是我要面子瞎说的。” “……看身后。” 我乖乖听话迅速回头然后就撞进了一双灰蓝色的死鱼眼中,差点没把我吓掉半条命。 “……早上好。”大哥不愧是大哥走路和飘的一样,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你把他们骗进来,我在这里收拾掉。”利威尔一句废话不多说安排好计划后就躲一边的橱柜处了。 我照着他说的用纯真无害的漂亮脸蛋将那帮人骗进房屋,之后就坐在一旁观看了一场近距离武打片,不得不说那是真的牛皮。之后我将那些半死不活的人一个个拖到大街上,看着被弄脏的房屋稍微有些头疼。 “喂,法兰,死了吗?” “还活着……咳!” 利威尔蹲下身查看着法兰的伤势,在我看来挺严重,要缝针的程度,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不计其数,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是经历了多少才在地下街混的风生水起的。我从柜子里拿出药箱,将在地下街根本见不到的酒精纱布止血带还有医用缝针交给他之后,我又收获了他俩惊奇的视线。 第2章 “再不给您朋友处理他也许就真的死了哟。”我太爱用天真无邪的声音说着这种话的我自己了。 “嘁。” 等一切处理完已经接近中午,期间利威尔一边数落着法兰的愚蠢行为一边和我一起将客厅打扫了一遍,我私心这是他对我给予了药品的感谢。但接下来才是问题,下一个系统任务之所以被我拖了一年没有进展就是因为对象是利威尔,系统要我成为这帮在刀尖上跳舞的人的小伙伴。 一脸苦大仇深的我看着变得一尘不染的地面丝毫不觉得高兴,反倒是一种闲散日子到头了的难过。 “刚才就想问你了,这些药品你一个小女孩是怎么得到的?” 一旁的法兰支着半边身子用和蔼的语气这么询问着,眼中却流露着一些警惕。利威尔以一种主人的姿态端坐在茶几前,环着双臂示意我回答问题。 我侧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马上就要到演奏的时间了,就索性让他们一起来吧。我招呼他们走进了小花园,背着吉他踩着环绕巨树的木质楼梯登上了圆形平台,揭开玻璃盖让地上的风吹进这片空间,阳光斜斜地洒落在青翠的树木上。今天真的是个很好的天气。 这是利威尔从未见过的场景,巨大的古木,周身的花草,还有从地上传来的一缕清风。这里的一切都被笼罩在金色的沙砾中,一切都是温暖又舒适的颜色。直到第一声欢快的音符进入脑中,他眼中的世界第一次变得绚烂,宛如流水一般不间断的从未听过的乐曲在脑中盘旋,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在这片空间回响着。他听到钱币碰撞的响声,风吹树叶的骚动,指尖按弦的乐声。这也是利威尔第一次欣赏音乐,虽然对他而言足够奢侈,但他必须承认凯尼说的话是对的了。 他说,利威尔,带着这把钥匙去寻找地下街唯一的宝藏吧。她是自由的歌者。 摩擦 ============== “真的不能教我打架嘛?” 这是我坚持不懈地第无数次问法兰了,他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事情是这样的,经过利威尔和法兰的深思熟虑以及我微不足道的建议和极其关键的凯尼留下的钥匙,他们决定和我一起住在这个屋子里了,于是我的任务也顺利完成升级了。至于为什么我会缠着法兰教我打架……下一个任务,在利威尔手下走两招。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省事儿些,我对上利威尔何须两招,半招没出完我能自个儿躺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教我打架?我也想帅气地来一个肘击!” “然后被别人帅气地撂倒吗?” 我侧目看着用脚拉开椅子一脸“我是大爷”范儿坐上去的利威尔,心里有苦说不出。大哥如不是要在您手下走两招,我需要练打架吗? “没准,是我撂倒……别人呢……” “这话你自己信吗?” “……哈哈,人总得有些志向吧。” 我带着极其诚恳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然后收获了一声冷哼。利威尔不行那就法兰! “法兰!法兰哥哥!法兰帅哥!法兰欧巴!法兰大哥!” 我冲着左右为难的法兰不断展开攻势,就在我觉得他快要答应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喂,别和叫魂一样的乱叫,吵死了。” “…………” “法兰,没我同意别答应她。” 好吧,看起来是没希望了,难道我真的要一辈子停留在一级了吗?我带着明显失落难过委屈的表情抱着我心爱的吉他躲进小花园自弹自唱了。为什么利威尔不愿意教我打架,是觉得我太笨了学不来吗?就连学打架自保这么高大上的理由他居然都没给我通过我也是有些迷惑,不过稀释这个技能倒很便利,今晚演奏完再去一次地上采购吧!这时候我还没想过法兰居然会大晚上来敲我房门,导致我被发现偷跑去地上这件事。 “晕,我这个世界的母亲也太强了,朵拉克劳德匠心设计,天鹅之泪晚礼裙装……一二三四,四位数!?”这在巨人的世界里可是天价了。 我突然间对我未来的幸福生活有了展望,我甚至能有资金自己开一个琴行,创办一个音乐公司什么的。 就在我心满意足地采购了食材红茶衬衫医药等等物品,将它们丢进圆形洞口里,然后趁着夜深人静阶梯看守打盹的时候利用技能稀释穿过地下街的大门飞速回家。本应该是一个完美的计划的,可当我处于稀释状态看到利威尔抱着双臂站在门口,一旁的法兰手里还拿着我刚买的黄瓜啃时我知道我要完了。 找个小角落解除状态,整理整理衣服,做好心里建设,走吧瑞恩,去接受命运的审判。当我低着头走到浑身低气压的利威尔面前时,我看到他抬起了手。不会吧真的要打我?这么想瑟缩着闭上眼睛的我却听到头顶上传来的一击闷声。我睁眼瞧了瞧他握拳打在了我头顶的门框上,力度很大,应该会痛。 “说明一下。”地狱的恶鬼开始发问了,他会基于我的回答给我审判。 “对不起,但真的挺难说明的……不不不,你别激动就是个中缘由都很复杂但我从没被发现过……!别,别打我真的,你这一巴掌下来我估计会死……我还买了客户推荐的红茶和茶具呢呜呜呜。”我经受不住这无形的压力顿时可怜兮兮蹲在地上,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只希望他大人有大量看在红茶的份儿上饶了我。 “……啧,进来,你想在这儿蹲一晚上吗?”利威尔狠狠刮了我一眼转身走回屋内。 明明是我家……跟着他走进门的我发现了啃完黄瓜穿着睡衣一脸严肃的法兰。对哦,已经很晚了,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故意等到半夜再把东西丢进洞里的。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等我回来,在明天白天还有任务的情况下等我回来? ……傻不傻啊。 我看着他俩在灯光下疲惫又严肃的神情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明明一个人住的时候就没那么多事情,真是麻烦啊……这两个人。 “我挑着大门轮班的间隙偷溜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大门没关好,看守正在打盹我就溜进来了。”说谎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就是形容的我这种人。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就当它是事实吧。” 利威尔眼中暗藏着怒火,原本灰蓝的瞳孔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暗沉,他紧紧盯着我像是要将我看透,但我却正大光明。最终他没说一句话离开了,我听着那用力甩上的房门,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到了抱歉的感情。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法兰,也许是因为我救过他,他待我总比利威尔要亲切友好许多,但现在的他一样十分气恼。他示意我跟着他走进花园,我看见那些被我顺着弯道丢下来的物品被整理妥当堆在一旁,法兰站在树干旁边开口道:“原本想在晚上和你谈谈白天不教你打架的事情,结果发现你屋子里没人。我以为你是闹脾气离开了,便和利威尔分头找你。” “我……” “没想到你居然有本事去到地上,我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瑞恩。” 法兰说到这里脸色已经渐渐好转,没有一开始那么阴郁。找我?满地下街到处跑这样来找我吗?这样根本找不到,不是在浪费时间吗,怎么可能找到我呢。 “利威尔那家伙,虽然性格差了点嘴巴臭了点,但是个讲义气的。他之所以不同意教你打架不是因为瞧不起你,是因为他觉得你的手不应该用来做这些事情,在这点上我的看法和他是一样的。” “我和你们没什么两样,我的手也和你们没什么两样,你们不用这样。”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吗?所以他们是为了我着想吗。 “怎么可能没有两样,瑞恩你原本不是地下街的人吧,你大概是个年幼被拐卖来的贵族小姐,所以才会那么有教养,说话用敬语。你瞒不过我们的,有些人身边的气氛是不一样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和他的猜想是对的。” 法兰没想过我那么快就承认自己是贵族小姐,有一瞬间的小小震惊。我冲他笑了笑行了个简单的欧式礼:“我的真名是瑞恩克劳德,克劳德家的次女。今晚的事情我很抱歉,但请原谅我有不能说明真相的苦衷,不论如何请相信我不会出事的。” “……真不敢相信,贵族小姐难道个个都是你这样?”法兰一脸见到世界奇观的模样看着我。 “我?我怎么了吗?” “克劳德家的次女向地下街的混混行礼……大小姐你这是让我折寿吗?” “原来你在介意这个啊,”我不由得笑出了声,抬头望着从圆形洞口洒下的清辉,我的心头一次那么平静:“虽然我说了慌,但这次我是真心的。我把你们两个当作我的朋友,虽然整天见面都快把我烦死了。但你和利威尔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地下街混混,是瑞恩克劳德大小姐的好朋友。我向我的朋友表示歉意而行礼大概没有不妥之处哦。”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第3章 法兰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我甚至能听到好感度提升的提示音。但不管怎么说有事瞒着他们终究是我不对,虽然这事情不能告诉他们,但也许我能慢慢让他们相信我。 第二天我们三人围在桌上一声不吭吃着我昨日采购回来的通心粉,法兰在期间一直给我使眼色暗示我快点说些什么,但我装作看不见。我当然知道利威尔没消气,就我这种行为放他那儿和背叛没什么两样,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他看在我提高大家生活质量的份上对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吧,就算再找个合适的借口……他大概率不会信。 “我吃饱了。” “你饭量真的很小啊,吃这么少真的会饱吗?” 法兰看着准备去洗碗的我发出了疑问,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缓解这个沉闷的气氛。聪明的我当然会好好回答:“我又不用出去干活,吃的当然少,要是两位帅哥愿意教我打架的话我也许就会吃多点了。” 刚说完我就接收到了法兰“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眼神,那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你还没放弃啊。”利威尔擦了擦嘴往我这儿斜了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些嘲讽。 “没放弃。”不然怎么完成任务升级技能呢。 “喂,瑞恩,这个话题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法兰急急忙忙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他大概是不想看我和利威尔大早上就吵架。 “好啊。”这是一道清冷的声音,可是吐露的词语却那么令人雀跃,利威尔果然还是一个好人! “每天晚上你那儿结束后,我单独训你。” “……太感谢了。” 这么说着的我强迫自己忽视脑中亮着红灯的危险信号转身将碗洗好放到碗柜中。单独训练……今晚就开始吗,被利威尔单独训练的我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要不以后中午的演奏取消来好好休息吧,对了,我是不是还要再去买些膏药回来啊。几乎在一瞬间我就定下了今天要演奏的乐曲基调,悲伤的哀歌。 利威尔没想过答应这件事情,要不是昨夜这两个人半夜不睡觉在花园密谈,教那个贵族小姐打架?一辈子都不可能。当天工作时的间隙法兰问这件事情自己为什么松口,利威尔是这么说的:“她自己都觉得没关系了,那我还坚持什么。” “你真是……诶?昨天晚上我和她的对话你听到了?” “你是笨蛋吗?你们两个都太吵了,想不听到也难啊。” 利威尔手起刀落解决掉追上来的人后没好气地说道。 “呀……我还挺感动的那会儿。所以昨晚的事就别追究了吧,她总有自己的方法,安全回来不就好了吗。” 法兰将商品踢倒一片后跟着利威尔移动到小巷子里,他分明看到前面男人的面部表情缓和了一点,瑞恩你这回可要好好谢谢我了。 “啊,就这样吧。” 巢穴 ============== “啊……好痛……”这是我被利威尔撂倒无数次之后的声音。 “起来,不是你想要学的吗?” 我看着利威尔就要一脚踹过来时立刻起身,同时堪堪躲过侧面来的一拳。说的没错,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这是开始训练的第n天,我已经记不清日子里,只知道观众投下的信里总是提到为何最近的曲调如此悲伤,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无法作答,同时将最近写的乐章拟了个专题名《夜之殇》。 “你是没吃饭吗?手给我使劲儿。” 利威尔看我慢慢悠悠做着的俯卧撑满脸嫌弃,我知道在他眼里我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贵族大小姐,也是,就算在上辈子我的身体素质也是差的不行,工作之后运动更是和我无缘。但好在这具身体比上辈子要强不止四倍,这可是年幼狼女的身体啊!但在利威尔大哥眼里依旧不值一提。 总之今天的训练又结束了,明天会给我一天休息的时间来缓解肌肉疼痛,我谢谢他了。 夜晚的地下街很冷,湿冷,就算是晚春也带不走那刺进骨头的寒气。训练完了的我踩着凯尼做的小楼梯毫不犹豫坐在了平台上,希望地上的风能带走我周身的闷热。 “你想感冒吗?”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数落,已经对利威尔走路没声音习以为常的我还是有被他吓了一小下。 “不会的,晚春的夜风已经很暖和了。”像是要证明我话语一般,那零星的几缕微风穿过茂密的枝叶拂过我们身前,带着地上晚春的融融暖意,我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看吧,一点也不冷。” 利威尔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着那一小片天空,有几颗星星却没有月亮。 “你既然有去地上不被发现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回去。” 过了一小会儿他问出了这个问题,是个值得人思考的问题,要不是为了任务我也不会呆在这里,但我一定要好好回答才可以。 “我想过回去啊,凯尼压榨完童工跑路后的第一天我就想要不要自己回去了。” “那你为什么还留到现在。” 我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出了个半真半假的回答:“那时候我太小了,我忘记了回家的路。而且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克劳德家就算没了我也能运转的很好……” “而且我对家人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万一回去后反而没现在过的好呢?你看我现在吃穿不愁,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不是很棒。”我冲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来,希望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也是,我和法兰都习惯你这奇怪的想法了。” “我觉得我有理有据。” 利威尔难得挑了挑眉,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还敢顶嘴的我,我识趣地转过了头不去看他,拿起一旁搁置在平台上的吉他弹起了我早期创作的几首乡村民谣。 音乐总是能让我快乐,虽然上辈子因为工作而过劳死了,但我依旧热爱这无边的旋律。等到有一天我被家族找到,利威尔和法兰也到了地上,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邀请他们参加一次音乐会,主办方要是我就更好了。 “呀,等有一天我到了地上赚了打钱,就要办一场音乐会,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啊。” “啊,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好惊讶,难得利威尔没有嘲讽我这个有点伟大的梦想,在我侧目想去看看这家伙会是怎样的表情时,却只看到了他转身离去的后脑勺。 平心而论我呆在花园里的时间比呆在客厅的时间要多很多,毕竟这是个美丽的地方,而且我的音乐创作也是在这里。所以当法兰一脸沉重的走进来时我就知道,大概出什么事了。 “瑞恩,今天晚上有时间和我走一趟吗?”他这么说着,眼角低垂,带着一丝不一察觉的悲伤。 “可以啊。” “能带上吉他的话,就更好了。” 我微微睁大眼睛,这是法兰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直觉告诉我那位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当天晚上我披着斗篷背着吉他和法兰走在地下街潮湿的街道上,我从未出过门,除了去地上采购以外,我对地下街的气味总是应对不来,夹杂着霉菌血腥还有人肉臭味的拥挤空间。我问过系统为什么我对于气味会这么敏感,她对我说因为我是狼女,五感会比常人敏锐。在我皱着眉来到一处不远的小房子时,我听到法兰喊了一声:“母亲,我把那位朋友带来了。” 我跟着他走进门,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潮湿昏暗,摇曳的烛光所及处是一位躺在床上的老妇人。我能在黑暗中看清她苍白的面容,和清瘦的身躯,她的双眼已经混浊却在听到法兰的声音时冒出一丝光亮来。 “是那位你曾经提到的姑娘吗?” “是的母亲。” 法兰引我走到她床前,她这才看清我的模样。她夸我文静可爱是个漂亮的姑娘,我礼貌地道了感谢和她寒暄起来。 说实话和陌生人打交道很费精力,但我总觉得法兰大概是预感到了什么,才会让我带着吉他过来。说句难听的,如果再晚点我也许就不会答应了,给故去的人奏哀歌并不是我的业务范围。 法兰的母亲很喜欢我,也很喜欢我的音乐,她说这是她染上腿疾后第一次觉得这么舒服,我看着这一对母子默默地选择退到房门外。 眼前是地下街贫穷的景色,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们到处都是,但这里却是巨人破墙后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以后巨人来了没地方躲,藏到这儿也许不错。这样让自己思想驰骋的我在注意到一旁伸出的手时已经晚了,那一瞬间我把提在手上的吉他轻轻撞在门框上,然后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的手脚都被铁链锁住,身上被扒的只剩一件衣服。真过分啊,这是对一个才十一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做什么呢。 挣扎做起来之后我环顾了四周,还有很多和我一样大大小小的女童在这里,一个个骨瘦如柴,身上满是伤痕。别吧,这难道是恋童癖的老巢?其中一个小女孩似乎发现了已经清醒的我,她看向我的目光带着点可怜的意味,还没等我开口她就道:“你还是把自己的脸弄脏些吧,可以少受些折磨。” 第4章 “谢谢你。” 虽然我因为生理抗拒不愿意接受这个提议但我还是对她道谢了,不管怎么样她也是为了我的安慰着想。 只要我想逃没有谁能拦住我,但这里人太多了,这个能力知道的人……还是没有的好。比起这个,和法兰出来的时候刚刚演奏完也没来得及吃晚饭,现在真是饿得不行啊。过一会儿该怎么逃出去呢,借着上厕所的时间溜走可能性大吗…… 可惜还没等我想出一个办法来我就和几个姑娘被压到了一个房间,里面是极其低俗的熏香味,熏的我打了三个喷嚏。我用余光看到了坐在软榻上的三个男人,啊,一样的丑陋,我都快吐了。 “这回你们可带回来一个好宝贝啊。”当中的男人将目光黏在我身上来回打量着,我不想知道他心里的龌龊想法一点也不想,不管是放在我身上的手还是那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都快让我恶心吐了。 “你确定她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这可真是难得,这模样的人儿在地下街居然能活到现在。”一旁的男人显然对我有些好奇,他甚至走下来捏住我的下巴让我对着他那张臭脸,“天哪罗尔,这等级可不是一般地下街女人才有的,看看这黑色绸缎般的秀发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真让人心动。” “……”忍住,忍住瑞恩,你不能在这时候吐出来,你得一会儿吐他们身上。 “嗯,不错,你们都下去吧。” 于是那几个钳制我们的人放开了手,恭恭敬敬地退到门后。我动了动被抓的生疼的手腕,就看到身旁两个女孩儿已经自觉的开始脱衣服了。 “你也和她们一样,自己脱了。”为首的猪张着嘴这么说着,用下流的目光扫视着我的身躯。 我没有回他一句话,眼神注意到第二只猪腰间别着的手枪。 “喂,你想死吗?还不快点脱!” “长的真丑啊。” “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在他走近我的时候将他脚绊倒使了十成力气的肘击,同时拔下他腰间的枪上了膛。 果然利威尔的训练效果很好,虽然在他手下我依旧走不过一招,但好像对付他们……大概没问题? 这么想着的我一个转身避开身后人的袭击,用枪柄砸了他的后脑勺。其余的两名少女早就躲在一旁看着我操作了,但是我大概率撑不了太久,饥饿让我变得有些头晕,我的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 一打三的局面,我从未想过我是那个一,如果利威尔他们再不来的话,我也许就只能用稀释的能力逃到地上回到克劳德家然后和他们拜拜了。 “你这个!”看起来身手好一些的男人冲我袭来,我能感受到拳风从我面门掠过,然后脚腕被一勾,那瞬间一个天旋地转我倒在地上。 完了。正如同我猜想的一样,那男人跨坐在我身上,拽着我的头发就给了我一巴掌,声音很大,让我眼冒金星,我我头感到一阵眩晕但我的脑子从没有那么清晰。 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我上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从没有人扇过我耳光,也从没有人会这么对我!什么用来制作音乐的手,我放他娘的狗屁!爷现在就想把这些个畜牲的生殖器官给剁了,再把他两颗盯着我的眼珠子挖出来,舌头割下来,放到长满潮虫的地方自生自灭! “咳……!妈的……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疯子。”我知道现在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我能感到我的脸已经肿起来了,那样子一定不好看。 余光中出现的是一个瘦弱的身影,她似乎找到了一个锐利的凶器,正小心翼翼地朝我挪动,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继续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呀!只有这点力气吗?嗯?看你们长的肥头大耳一定是猪的亲戚吧!怎么样?吃屎的感觉不错吗?” “你这小杂种!” 就在他准备拿起一旁手枪的时候,我面露凶光接住了一旁递来的水果刀,与此同时一声巨大的声响从门外传来。 我和他几乎同时将凶器抵在了彼此脖颈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身上的人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踹飞了,能使出这么漂亮飞踢的只有一个,我大哥利威尔。 当法兰告诉利威尔瑞恩被拐走的时候,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教了她格斗术,循着痕迹找到他们的巢穴时已经过了近两个时辰,在此期间谁也没有提瑞恩生死的问题。所以当两人破门看到衣衫凌乱的瑞恩和那畜牲针锋相对的时候几乎同时感到了愤怒。 开盘 ============== 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法兰解决了身后的追兵,叫着我的名字向我奔来,还将外套披在我身上,不得不说,有点小感动哦。 利威尔的战斗力不是盖的,战斗在一瞬间就结束了,他看着我被打的肿起来的漂亮脸蛋儿,毫不犹豫将决定权交在了我手上。 “喂……喂!你们!我告诉你们我们可是和上面的人做生意的!没了我们……你,你们别想拿到一点医药品!”被捆起来的那个为首的人大大咧咧说道。 “药品生意?是指你们从地上买来一点也没用的便宜药品然后在地下街倒卖吗?这在皇都可是犯法的啊,而且这些女童够判你们死刑了。” 对方没想过会从一个十岁的女童嘴里听过这种话,但他依旧很嚣张:“哼!皇都?这里是皇都吗?你算什么?既不是贵族也不是军统的你算什么?还判我死刑,笑话!” “……算了。”文化程度不一样没办法交流。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三个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只剩下他们嚎叫的声音了。怎么说呢,我这个人很记仇的锱铢必报,说到做到,说要他们断子绝孙就要连根也断了。 我注意到一旁法兰和利威尔微微侧过身的动作,大概是同样身为男性看到这一幕感受到的冲击吧。 “听好了,到时候我会接手地下街你们这一块的医药生意,我会托人帮我搞到正规的渠道。”我蹲下身平视着已经半死不活的他,能从他眼中窥到一丝不相信,“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地死了,关于你们说的上面的人,我也一点儿都不怕。” 事情处理完之后已经是大半夜了,法兰看出了我的虚弱毫不犹豫将我背了起来:“抱歉啊,要是我和你一起出去的话……” “说什么抱歉,是我自己没本事。” 要是我再厉害一点,格斗术再强一些就不会被抓走了。利威尔在一旁一言不发,但他来救我我就很感激了,不然我真的要采取一些非常措施才行。 “谢谢你们啊。我明天早上要去地上一趟联络一下药品供应商,晚饭也不回来吃了。” “你拖着这样一副身体是想去哪儿?” “不远的,就在地上附近拐个弯走一会儿就到了,那个人是我笔友好些年了。”我耐心地解释给这位大哥听。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利威尔使劲捏了一下我红肿的脸:“明天,哪里,都不准去。” “痛!!!!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我后天去后天去呜呜呜痛死我了……”破相了怎么办,我还挺喜欢这副皮囊的,利威尔真下手没轻重。 我在床上瘫了一天,用鸡蛋和冷水交替滚了好久的脸蛋,身上的伤口也用绷带绑好,说实话打的时候没觉得,到了上药可真疼啊。大概知道利威尔下手没轻重,换药的事情就交给了法兰。 “我可是女孩子哦。” “就算是女孩子也要换药哦。”法兰学着我的口气这么对我说着。 “……唉,速度结束吧。”反正我也把他当兄弟,看就看吧,反正十一岁小孩儿能有啥好看的。 “你真的只是十一岁吗?” “是说我长的老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懂那些……看起来很麻烦的贸易的东西?” 我明白他想说什么了,这时候就需要万能的家族借口了:“我们家最早就是做生意起来的,孩子在很小就要读书认字,接触算数学会看账。” “好的我知道了。”法兰很识相的没有继续说下去,大概是觉得继续说下去他会听不懂吧。 不过这连药品生意都做了……难道我来进击世界真是种田流?好像再努力一把发家致富不是梦啊,也许还能搞个科研挖掘一下岛底财富,万一在破墙之前造了个洲际导弹什么的,是不是后面就没有艾伦什么事儿了?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请不要改变巨人世界的大体走向。” “哎,知道了系统姐妹,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我物理早就忘了。”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再说吧。这任务都挺难的。” 第二天一早,我换了身极其体面的衣服带了合约书就跑到地上去了,享受了丰盛的早餐和温暖的阳光后,我来到和笔友约定的地点。那是一处僻静的咖啡屋,有一位十几岁的男子端坐在桌前,桌面上放着一个封口袋,头顶是灰色蓝边的帽子。 第5章 “卡洱!” 我率先喊出了他的名字,转过来的男子有着朝阳一般耀眼的金发,他的双眸是干净的亮绿色,尚显稚嫩的脸庞透露着温柔的气息。在看到我的时候他露出了礼貌的笑容:“终于见到您了。” “是啊,终于见到您了,我就是瑞恩。”我坐在他对面的位置,有礼道。 “合约书带来了吗?” 我就喜欢他这样开门见山的性格,昨天在和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番后明显被气到的他当时同意了我的请求,毕竟他们家族可是医药世家啊。 关于我和他的关系简单概括就是惺惺相惜一见如故的音乐知己,他家世代从医,卡伦却对音乐十分敏感,好在他头上还有一个兄长,家里也就随他去了。具他所言,他觉得内地的音乐都太过迂腐乏味单调,他想写出不一样的音乐却始终找不到灵感。 “你这样做你父母那儿真的没关系吗?”我将合约书递给他,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没关系,其实我用的是自己的资源,我名下还有一座药品制造厂是和家族分开的。”这么说着的他签了合约书同时朝我眨了眨眼,“那今天一天瑞恩小姐的时间都是我的了?” “是您的了哦。” “太好了!我把我最近创作的乐章都带过来了,什么类型都有您快帮我看看这些和以往的比起来怎么样?” 是的,卡洱霍布斯是个十分热爱音乐的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机会来提升自己的水平。 大家是不会想看两个音乐迷的学术讨论的,所以我们直接跳到最后。晚餐是在味道很不错的小餐馆里解决的,卡洱请的客,最后确认了一遍交接的日期和地点后他将我送到地下街入口的拐角便离开了。而我又在街上买了些许生活用品,等到月上中天才回去。 一进门便是如墨的黑暗,都睡了吧。这么想着的我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却正好碰到从花园出来手里提着煤油灯的利威尔。 “哦莫,吓死了。”我大有其事的拍了拍胸口对他笑着。 “顺利吗?”他将煤油灯挂在一旁,拉开凳子坐下等着我汇报成果。 “很顺利哦,我们发财啦。”我拉开他对面的凳子坐下和他娓娓道来:“有安全保障以及生产许可的正规药品,只比成本价高一块钱卖给我们,每个月九,十九,二十九半夜在我花园的洞□□接,我亲自去。放心,要是洞口不够大,我把它再凿大点儿。” “……那你准备多少钱卖出去。”利威尔换了个姿势颇有深意地看着我。 “这个我就交给你们了,只要财政不赤字,你们想卖多少钱都可以。” 如果法兰此时走出来,大概就会看到我和利威尔一个翘着腿一个撑着头,颇像两个老谋深算的资本家在商议生财之道。 最后利威尔究竟把价格定了多少我是不知道,我只要知道账目上显示我们血赚不亏就可以了。这一次真的谢谢卡洱了啊,等我出去了请他吃大餐。 “你可真是摇钱树啊瑞恩,我从没想过能在地下街吃到肉。”这是某一年的入冬,当他俩完成任务回来时法兰看着桌上的菜这么感叹道。 “白痴,不是肉是土豆。”我对我这位室友的智商深表怀疑。 这是我和他俩成为室友的第四年,期间我不仅在利威尔手下过了两招,甚至完成了在利威尔衬衫上抹上姜汁,打败法兰一次,让自己的一首音乐在地上传唱等等稀奇古怪的任务,然后我的狼女等级终于到了三级。但下一个任务却迟迟不出现,这正好让我有了喘息的机会可以静静享受生活做一条小资咸鱼。 “土豆?这……”法兰不信一般的夹了一块往自己嘴里送去,“这是土豆?” “是土豆,没有肉。”我再一次说明之后盛了一碗白饭给自己。 “喂,你今天还是只吃白米饭吗?”利威尔在看到我的动作后皱紧了眉头道。 “嗯,我吃饭。” 其实我和利威尔的性格注定我们说不上多少话,平日里也就管他去了,他知道我在乎他们,我知道他们在乎我就可以了。但有时候的情况就会有点糟糕,比如现在。 “怎么?贵族来的小姐吃不下地下街的食材吗?” “利威尔,现在是冬天,大部分食材是我从地上买来的哦。”我笑着回应了他的嘲讽,却觉得他脸色更加不善了。 “喂喂喂,难得有这么像肉的土豆,你们两个可别打架啊。”法兰总是在第一时间阻止情况恶劣的人,而我也总是不领情的那个。 “法兰别说笑了,我可打不过他,被他摁着打还差不多。”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啊。”利威尔已经脸黑的走过来想要捶我了,我急忙站起身摆出投降的姿势并决定告诉他们我为什么不吃菜的原因。 “自从今年入夏我就吃不下这些菜了,吃一些还好,吃多了就会全部吐出来。”我实话实说毫无隐瞒,在他们发问前我一次性做了个说明:“我去找我那位朋友看过,他说我身体没有太大问题,不会影响生命。既然不能吃菜那吃饭就好了,家里维生素含片也很多不怕我营养不良。” “……你真的是,我和利威尔还以为你得了厌食症。” “得了厌食症可是连饭也吃不下咯。” 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我和利威尔再一次和平相处了。 这就是我和他俩在地下街的安稳平静的日常。直到现在想起前世的事情都会觉得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其实我就是生在这个世界的。但那把怎么也坏不了的吉他和关于这个漫画世界的记忆都在提醒我,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要怀着这个秘密欺骗所有的人然后看着破墙的剧情走来。 我没有对他们说谎,我是吃不下除饭以外的食物,但真正的原因系统已经告诉我了。因为我是狼女,已经接近成熟的狼女,消化系统已经渐渐开始转变了。如果成年以后生活的地方没有肉……那等待我的大概是地狱吧。除此之外的大概还有情绪化下出现的狼耳朵狼尾巴和狼爪吧,不过这些在成年之后都是可控的所以我也不太担心。这么一想这个身份能力虽然很强,但是限制也很多啊,先不算那个还没尝试过的副作用,单单吃肉这一点在巨人世界就很……困难。对这个问题有些头痛的我选择盖上被子进入梦乡。 利威尔是在瑞恩完全熟睡的情况下进到她房间的。和四年前一样她直到夜晚才从地上回来时编理由一样,那副堂而皇之坦坦荡荡的表情。瑞恩是个聪明的人,说话真假掺半让人捉摸不透,她很会利用人心的柔软来博得宽容,比如法兰比如卡洱。但在利威尔这里,一切都得歇菜。他不着痕迹地检查着整洁的书桌,半开的储物柜,查看盒子中的信件。利威尔一直知道瑞恩在隐瞒他们很多事情,而她的所作所为也告诉利威尔要是想知道就自己来找,她决计不会亲口说出来。那很好,就让他来慢慢找,他有很多耐心和时间。你说这是侵犯隐私,哈哈,这可不是,这只是单纯的担心同伴而进行的行动。利威尔看着手中的信,露出了阴晴不定的笑容。 引诱 ============== 第二天我照样睡到近中午起来,洗漱穿戴好开始准备以前最爱的奶酪通心粉,也许现在吃几口还没有太大问题,以后可能真的吃不了了。这么想着的我决定今天中午给自己加点餐。 不过很奇怪,今天从起床到现在自己的心跳就没停过,难道……是法兰他们出什么事了?关掉煤气的我第一次希望他们快些回来,好让自己乱糟糟的心跳平复下来,可不能以这种状态去演奏啊,最近客人的质量越来越高,这种身心状况是对他们的不尊重。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正当我转身查看两人状况时,有一股异香传入我的鼻腔,是一股让人忍不住咽口水的,极其诱惑的气味。我忍住的想要冲上前去一口吞下的欲望,警戒地一步步向后退着。那是肉的气味,是肉!是肉!他们发现了什么从哪里找到的肉,我现在该怎么办,冷静下来瑞恩,不能情绪化不然狼耳朵出来一切都完了,冷静冷静。但是真饿啊……从今年夏天开始,就没有吃饱过,好饿啊……我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来保持理智,同时看到了碗里盛好的奶酪通心粉。 “……有了。” 利威尔和法兰在门口等了好久也没听到屋内有什么动静,直到第一声呕吐传出来时,法兰才终于忍不住冲了进去。 “瑞恩!” 这是我吐到快要昏厥的一次,我毫不怀疑要是我再这么糟蹋自己的胃,我甚至会连肉都吃不下。我抱着马桶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法兰拿了纸巾和漱口杯给我,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向他道了谢。 “怎么突然吐了?” “大概是……肠胃不好。”我清理干净自己朝他虚弱地笑了。哈哈,要不是你们拿块肉回来,我也不会成这样啊。 “是嘛,肠胃不好就喝点粥吧,你不是只能吃米吗?” 第6章 伴随着利威尔声音的是更加浓郁的香味,虽然刚刚才吐过但我还是会忍不住流口水。 “……好腥啊,是肉吗?”果然随着我问出的问题,两人的目光再一次犀利起来。 “对啊瑞恩,今天有肉哦,想吃吗?”法兰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一丝颤抖。 我皱着眉头望向他,他在害怕我接下来的回答吗?说真的,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又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 “别骗我了,在地上都很难搞的肉地下街怎么会有肉……”长期处于饥饿的狼居然能抵挡这样的诱惑,我也真是了不起啊。 “所以你吃吗?”利威尔的话已经相当直接了,他根本不想隐藏什么,也不准备解释什么,他总是明晃晃的将选择题放在我面前,是或不是。 “……丢了,真恶心。”这是头一次,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头一次,内心被悲伤占领。 幸好我还没成年,要是成年了,这简直就是地狱啊。我支起身子晃晃悠悠回到自己房间,关了门落了锁,根本不想理他们。我的秘密有那么重要吗,不惜用这样的手段来试探我,这么说来昨晚上果然有人进了我房间,那些询问肉类获取的信一定被看到了。但原著中的他们在这段时间不是不识字么?难道是蝴蝶效应导致了剧情的些许偏差?唉……今天的两场演奏肯定不能去了,一点心情也没有,挂个牌子说今天身体不好吧。 我默默地进了花园,挂了牌子,出了花园,目不斜视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落锁。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纤细,精神不佳,完完全全一副哭丧脸的样子。 他们这次真是……太过分了,以为这是谁的家,是谁做的医药生意,谁天天给他们做饭?虽然做的一般般,但上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这辈子来就是要体验人生辛酸的吗?真是服了。我带着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委屈和难过再一次回到被窝里,睡吧,梦里就有肉了。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昏昏沉沉之间我总觉得有人进出我的房门,也许是我太伤心了所以一次也没有睁开眼,我放任自己这么沉沦下去。如果我能冬眠就好了,一觉醒来就是温暖的春天,地下街的风也不会那么寒冷了。 在我终于睁开眼的时候,床头的时针已经指到了晚上九点,我睡了这么久啊,看来今天又要饿一天了。 在我坐起身之后,我突然发现了墙边靠着的人,按那身形大概是利威尔。那一瞬间睡前的委屈好像又上来一般,我翻了个白眼果断的选择继续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其实我也知道我挺小孩子气的,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说我固执的人十只手也数不过来,性格明明不好却还要装的很好的样子,嘴巴硬打死不服软,偏偏他们又干不掉我。所以到了这儿,到了能干掉我的利威尔这里,我只能以这种小孩儿一样方式拒绝他吧。我也不想这样啊,谁叫你把小狼逼急了呢,兔子急了还咬人,我可是狼啊。 “醒了就出来,有话和你说。”利威尔的声音就在旁边,隔着被子传过来有些不太真切。 我是不可能回答他的,也不可能出来的,我多固执一个人啊,说话不能直接这样说嘛,为啥要我出来,我难道是聋了吗。 “……” 在我们彼此沉默的时候我能感到床沿往下凹陷了一块,我闭上眼睛让自己什么也不要想,就当旁边坐着的是块木头。 “昨晚是我翻了你的信,今天这个主意也是我出的。”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利威尔又没了声音,平常这时候我会接话的,但现在我连半根手指头也不想动。 “是我的,我太欠考虑。地下街现在出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和现象,可能是强压下导致的盲目跟风……关于人吃人的事情。”他的声音透露着一丝疲惫,也不似平日里那么尖锐冷酷,我几乎忍不住想去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暂且不提地下街这个人吃人的事情,那么臭屁的利威尔居然在向我道歉?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消化了这个事实,哦,利威尔在向我道歉。也是啊,是要道歉啊,不管是谁做了让朋友难过的事情肯定要道歉啊。 “喂……说点什么。”他的声音里夹杂了无奈和些许的焦躁,看来他很不擅长这样的事情。 “……” 我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还在生气,虽然道歉了但我依旧在生气。我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这几年不够努力没有得到他们的信赖吗?乱翻人的信件还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我,是觉得我一点隐私都没有的吗?但我知道我不能乱发脾气,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管理自己的情绪和表情,我不能将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不可以,这样是很不礼貌的。 在我做了第三次深呼吸后我从被子里面探出了头。黑暗中我清楚地看到利威尔的身影,侧对着我,我读不懂他千年一律的表情的含义,但我知道他在等我说话。 “没事了,我知道了,我只是饿了。”我轻轻勾着嘴角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但我知道我的眼睛肯定是一丝笑意也没有的,正如同我的心里其实还有芥蒂一般。 “别笑了,比哭的还难看。” 利威尔别过头没有接受我的话语,他眉心深深皱着,我丝毫不怀疑杀人放火对他比现在这一刻要简单很多。我说过我是一个性格不好极其固执的人,我也想让自己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他平常地说话,但我的想法和行为总是不能达成统一。 “在你面前我的谎言总会被拆穿,你知道我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在我说我信任你们把你们看做我朋友的时候我是在说谎吗?既然不是那为什么还要这么试探我呢。我的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谁心里没几个秘密呢利威尔?”我希望他明白我说这话的理由,我想让他明白我是想和他们好好相处的,我想让他明白我不想和他争吵尽管我现在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你说地下街出现了人相食的现象,你担心我会把你们吃了吗?我是那样的精神变态吗?还是我饿得发了疯失去理智?你们究竟在害怕什么?”真稀罕呢,我居然有对利威尔说教的一天,而且他表现的还挺乖的。 “不……”他轻轻应了一声,随后终于对上了我的目光说道:“知道了,不会有第二次。” 一定不要有第二次。 那之后的日子还是和以往一样,虽然开始几天我依旧有些赌气,但一周后的我已经对这件事情无所谓了。这大概也是我的优点之一吧,面对朋友我总不会一直生气的,那样太累了。那块肉最后我也没有吃,关于理由就是我心中的倔强,那是宛如伊甸园苹果一样的物品。 幼小的的狼女宁愿一直饿着肚子,也不愿吃因为朋友的怀疑而给予的肉块,这可真是个好故事啊。这么想着的我带着吉他登上了冬日的平台。 法兰说瑞恩什么东西也没有吃的时候利威尔起身了,他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打开了简单的门锁,然后看到了在睡梦中的安静的女孩。他们时不时确认着她是否会因为饥饿而苏醒,一遍心事重重地将千辛万苦找来的肉处理好。瑞恩的睡姿很老实,不说梦话不打鼾,甚至不怎么会翻身,就像一个刚从工厂里做出来的精致娃娃。利威尔甚至生出她永远也不会醒来这样荒诞的念头,然后他看到那双慢慢睁开的蓝色双瞳,那么悲伤的,像是蕴藏了无数泪水的漂亮的蓝。 机遇 ============== 那一天的夜晚,法兰和利威尔带了两台装备回来,法兰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高兴,献宝一样的提着装备在我眼前比划。 “看看看!这就是立体机动装置,第一次见吧!” 我用手稍稍隔开他因为激动而晃动的身躯,目光看向他手上的一台装置:“检查过能用吗?” “正要这么做。法兰,别一脸蠢样的站着,来检查装备。” 利威尔提着手上的另一台装备大步一跨坐在沙发上,黑色的碎发遮住狭长的双眼,看上去专注而认真。法兰听了也不含糊,马上就地检查起来,而我则做好我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角色,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在我喝第二口的时候,两人终于检查完毕,并开始计划以后用这两件装备驰骋地下街胡作非为。我安安静静听着那两人安排的训练计划,却在系统的提示下微微瞪大了眼睛,我惊的快要连咖啡杯都拿不稳了。 “任务,学会立体机动装置使用。” “开玩笑吧,我来这儿是走种田文风的不是砍巨人啊。” 似乎是看出我内心的挣扎,系统在这时候补了一刀:“如果一周内没有学会视为任务失败,等级降低。” “……我做。”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他俩面前,和他们一起打量着这两件装备。好家伙,看起来就不简单的样子,我可是机械白痴啊,连煤气灶台都会装反的女人,怎么驾驭的了这玩意儿? 法兰大概是看出了我内心的想法,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道:“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学的,瑞恩只是这样就已经很厉害了。” 第7章 “谢谢你法兰,但我想学。”因为任务的关系,我必须学,最好快点教会我,这是我赤裸的真心。 “唉,又是这样啊……怎么办,利威尔。” 我转头看着利威尔的侧颜,和四年前第一次遇见时一样,他灰蓝色的双眸审视一般落在我身上,似在打量我究竟有几斤几两。然后他闭上眼站起来,越过我身边给自己泡了红茶,我听见滚水落入过滤网的声音,以及他的回答:“可以。明天早上跟着我和法兰,不准赖床。” “好!” 眼看着完成任务有希望的我完全忘记了他俩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作息时间。 为什么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却会产生时差呢? 这是训练第一天的早晨我拖着困倦的身躯来到客厅后的第一想法。难道因为我是狼女吗,因为我是夜行动物所以才会这样吗?早知道昨晚上再早点睡了……好困……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带上兜帽跟着他们来到一处空旷的场所,怎么说呢……巨人设定里面的利威尔就是战斗全能的天才啊,这刚刚上手没几下就学会的天赋我大概是几辈子也不会有了。 我羡慕的看着利威尔在天上飞来飞去,同时一旁还在为平衡感而搏斗的法兰已经不知道摔了几次跟头了。 “没事吧,要不你休息会儿换我来?”在看到法兰第五次控制不住平衡掉下来后我实在是有些担心了。 “啊……那你先来试试吧,晕了,这玩意儿真不是盖的。” 我从法兰手中接过脱下来的装备,有模有样绑在腰部,确认了通气阀门和左右手拉绳的长度后,我小心翼翼地开始了我的第一次试飞。尾部喷气的声音稍稍把我吓了一跳后我一跃而上,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自由落体动作。 “……果然,机械操作的技能点没有亮起来啊。” 我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时,就看到已经试飞结束的利威尔以一种嫌弃的目光看着同样菜的抠脚的我和法兰。第一次,法兰和我同时受到了利威尔的训练,摔得真疼啊…… 最近几天利威尔其他活动量明显降了下来,主要原因是训练我和法兰两个机械白痴。我已经记不得他向在空中丧失行动能力的我和法兰喊了多少遍“看前面!”“用你全身的肌肉保持平衡!”“喂!你们两个是没吃饭吗?!”诸如此类的话语。不过法兰的进度比我要好一些,我的关键问题是手脚不协调,具体情况就是不会同时使用手和脚。 我颤颤巍巍地脱下立体机动装置,颤颤巍巍扶住快要断了的腰骨,然后在利威尔极其不善的目光下颤颤巍巍道:“别骂了别骂了,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但我一上天就会忘记。” “天上和地上不是一样,动作的时候过脑子啊!”利威尔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觉得他大概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手脚不协调,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他那拿茶杯方式那么奇特一样。 “脑子它知道了,但手脚不听使唤啊……”我踢着地上的石头这么小声说着。 “你果然是个笨蛋啊瑞恩。” “这叫头脑聪明四肢简单。” “……” 我敏捷地闪过利威尔从侧面踢来的一脚,同时三步并两步跑回房间,研究起内地的商业行情来了。 这是我训练的第五天,在第五天,瑞恩众望所归地学会了立体机动装置的基本操作!并且喜欢上了飞在空中的感觉!就和海盗船一样简直太刺激!太爽了! “瑞恩!快下来!这可不是给你飞着玩儿的!” 法兰在地上冲我大喊,然后我收敛了冲势在空中漂亮地转了个弯落到了他面:“好啦,给你。” 这么说着的我将装备递给他时却突然看到法兰有些严肃的神情,他压低了声线对我低语道:“最近有很多人盯上你了,以后一个人在家小心些,不要再睡迷糊了。” “盯上我了?要钱要命?”我有些惊讶和严肃,不会吧,就这短短出来的五天就有人觊觎我的家财? 法兰见我紧张地模样顿时有些无语,他给我了一对完美的白眼后说:“劫色。” “变态吧?小孩儿也劫啊?地下街人的性取向那么奇怪的嘛?”就我这一马平川的身材真的会有人动不轨之念? “反正你最近小心点儿准没错。” 于是在我收到第一张夹在门缝中的字条时,我其实是有些放心的。只放了字条就意味着他不想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大概率是因为利威尔这个杀星的缘故。那字写的歪歪扭扭,像是第一次照着字典写字一般,几个字就已经耗费了十足的力气。 “我仰慕你很久,瑞恩小姐。” 我看着纸上的文字,心里不由得附和着:嗯嗯,确实,仰慕我的人上辈子也挺多的,我也仰慕我自己。这么想着的我将这个歪歪扭扭的字条用杯子固定在桌面上,等利威尔他们回来后再决定发落。 “哇,大发,终于有人发现了我们这颗落在灰尘里的掌上明珠,瑞恩大小姐想必高兴坏了吧?” 法兰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连掌上明珠这平时根本听不见的词语都蹦出来了,真是太难得了。 “这不是很普通吗?还会有不喜欢本小姐的人存在吗?”我装腔作势地端坐在椅子上,给法兰投以轻蔑的目光后优雅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哇……你这个女人收到仰慕信都不会高兴一下的吗?” “为什么?我又不认识他,除了我喜欢的人我不想收到任何人的仰慕信。”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真残酷啊……” 法兰再一次对我说出了残酷女人的发言,我其实是有些冤屈的。不论从生活上还是物质上我都对他们十分友好,待人接物也是二十一世纪文明有礼的形象,更不用说平时偶尔几次会帮着打抱不平,千年难得帮他们跑一次腿什么的……但我肯定不是残酷的女人啊。 我在心里否定着法兰说的话,并在他们面前将那张字条丢进了垃圾桶。不过这么一看地下街的人知识文化水平欠缺,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学习的欲望啊,虽然平时文秘工作都是我在干,但这么直接问是不是有些唐突啊,但为了之后着想…… “你一脸便秘的表情是在干嘛?”利威尔极为敏锐的发现了我的左右为难,并用他的方式向我询问着。 “就是有些疑问……” “说。” 于是在法兰和利威尔的双双注视下,我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问道:“法兰和利威尔会……会书信吗?” “写信?给谁?没有这个必要吧。”法兰抓了抓头发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不会。” 利威尔直截了当地给了我答案,而我确定他听懂了我的意思,因为他眼中正在向我传达这样的讯息:“怎么了?不会写字会对我是地下街武力最高有什么影响吗?” “好的。”的确不会有什么影响,大哥不愧是大哥,这底气十足自信满满的模样像极了上辈子的我。 客厅的墙壁上有一个三层的小书架,这是三年前我一时兴起动手造的。我房间内有一个更大的书架,书的内容从小说诗歌一直涵盖到这个世界的科学技术。在没有电子产品的时代茶余饭后闲暇时光只有读书和音乐这两个选择,当然还可以选择下棋,但我觉得他们并不懂象棋的规则所以作罢。 我在第二天的采购中买了三本书,一本叫《启蒙读写》一本叫《新译词典》还有一本叫《孤独的狼》。我将三本书放在了客厅的书架上,和那些已经看过的书区分开来放在了最显眼的顶端。我没有任何用意的将选择交给了他们,仅仅是两本书的钱我必出的起呀。 有一天的晚上我失眠了,这一定是十六号每个月月圆的时候,今晚我注定是精力充沛的。然后我推开有些老旧的门,看到客厅里的烛光和人影,那一点烛火像被雨打的树叶一般在我开门的瞬间晃了一晃,紧接着是一道冷冽的声线:“这么晚还不睡吗?” “睡不着啊。” 我走到一旁的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没有问利威尔为什么大晚上还坐在客厅。我想着早晨刚刚写完的第一段曲谱,随后决定趁着良夜将其完善,我握着水杯和他打了招呼,之后就走进了小花园。 如果你们想知道我有没有看见利威尔在做什么,我回答你们,作为狼女的我看到了,他在学习,阅读着新买回来的书。 瑞恩是个很会照顾周围人感受到女孩,利威尔在这四年里不止一次这么想过。法兰说她性格乖僻,不可一世,她的脑袋上就像是有顶皇冠似的永远不会垂下来。而当问起法兰是否讨厌瑞恩时,法兰却说他很喜欢她,作为朋友的那种真心的喜欢。是不是所有贵族小姐都和她一个样子,真是笑话,她是独特的,她是最应该去地上在阳光下演奏着她的音乐,抬起她天鹅般的脖颈戴着她的皇冠行走世间的人。他们是地痞流氓,手上沾了无数鲜血的人,就连呼吸也散发着恶臭,但她视若无睹,是她看到了却不在乎。他能在她身上看到两个词,一个是尊重另一个是自尊。 第8章 归狼 ============== wolves are always alone. 狼是群居动物,他们并不会孤独,但这本书的题目却叫孤独的狼,由此我们可以推测出这是一个幻想色彩浓重的故事或者这不是一个写狼的故事。 这大概是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喝着咖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这本《孤独的狼》。 墙壁内的文化是具有阶级色彩的,三道墙壁隔开的不仅是贫富差距还有知识文化。这本书是内地的一位文人所著,描写的是悲剧色彩浓郁的一只死了同伴家人和爱人的狼的故事。 它是一匹强大又孤独的狼,伤痕累累的心再也承受不了过多的疼痛所以它没有加入任何狼群选择独自生活。 挺傻的,也挺可怜的。 故事的结局是那匹独狼在捍卫领地的斗争中被击倒,满是伤痕的健壮身躯再也站不起来,它孤高清冷的眸子中映入了一轮亮白的弯月,在生命的最后一秒前它想的是那月亮比自己还要孤高还要清冷的挂在天上,永远也没法解脱。 “……这啥呀。” 我看着封面上一匹狼一个月亮的插画内心感到深深地疑惑。 “中心思想是……不要永远觉得自己是最惨的那个?这什么垃圾幻想文学,白花我钱真是……” “我们的大小姐又在念叨什么了?”法兰带着调侃的语气走进门内,身后是个头很小武力很高的利威尔。 “没什么,看了一本没有营养的书,导致有些气火攻心。” 我将那本书塞进他怀里示意他看看,同时拿出账本记录他们今天的收获。 “瑞恩你真是……跟着年纪增长的只有你的脾气而不是身高吧。”法兰颇为无语的将书放回原位。 “啊,你说的还挺含沙射影的。”我微微笑着说出了不要命的一句话。 “想死的话大可不必这样,告诉我,我亲自送你。” 我能感到利威尔的低气压在逐渐接近,在我做完记录核算之后我对上他阴郁的双眸露出一个纯良的笑来:“哪有,我还想长命百岁活到成为首富那天呢。对不起哦,我们利威尔是最棒的最好的,所以我才会为了你留到了现在啊!” “你演给谁看呢?” “你啊。” “嘁。” 然后我挨了一击很痛的爆栗,嘴里说着好痛好痛面上却笑得花枝乱颤。你看利威尔就是这么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到现在利威尔都没真正锤过我大概是因为我那危急关头乱蹦的彩虹屁和他心中不知道占多大地方的柔软吧。 那天晚上我在小花园工作到很晚,说实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白天睡觉比晚上睡觉要有用很多。 我的作息也渐渐开始与常人不同,饥饿感的日渐增长快让我几乎绝望,我知道我不能再呆在地下街了,这样下去我会死。这是我在地下街的第八年,和利威尔他们相遇的第五年,十四岁的瑞恩准备拿回自己的姓氏回到地上生活。在这之前我要做一个万全的准备,再给我的朋友们留下一些礼物,既然不知道他们的生日索性就把五年份的全补上吧。 关于回归克劳德家我其实有一个想法,我要露出自己的马脚来让他们找到我,这一切的前提是克劳德家依旧关心他们这个失踪了八年的女儿。 “你想回去?那不是很简单吗,明天一早我就可以随便编个理由把你送到克劳德家的大门。”卡洱戴着他谱曲时的金丝眼镜抬起头对我不甚在意道。 卡洱霍布斯,一个将来绝对会成为贵族小姐们梦中情人的英俊男子,他的模样和身段是照着油画中的王子雕刻出来的。他阳光般耀眼的金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松绿的双眸神采奕奕,鼻若悬梁眉似远山,因为医药世家的缘故身上总有着一股子药香味儿。翩翩公子气质出尘,可惜了是个不通风月的傻小子。 “卡洱,我想让克劳德家亲自来找到我,明白吗?我不是巴巴的自己要回去,而是他们费劲八年时间终于找到了我这个失踪的女儿。”我将调好音的琴还给他,顺便再一次清楚说明了我的观点,希望他不太机智的脑袋能明白我的用意。 “你是想要一个关注点?为什么?只要你把这些年的词曲陆续出版了,整个皇都都会知道克劳德家出了个旷世奇才。”卡洱皱起了他好看的眉头,松绿的双眼一瞬不瞬盯着我,像在寻求一个答案。 “好吧,作为我的挚友之一我只告诉你。我要干一番大事业,发展肉牛养殖。”这还只是一个雏形的想法,为了我能获取源源不断地肉,为了我能活下去。 “……你在奇思妙想些什么呢?” 卡洱终于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了,其实我也觉得这个计划挺空荡荡的,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在到了地上之后搞到钱,不是克劳德家的而是我自己的小金库。 “行吧,我不管你这疯子之后什么想法,只要传出在夜晚看到酷似走丢的克劳德次女的消息就好了,这也不难。” “没错。” “那你得答应我一起开一场音乐会。” “等计划成功再说吧,我知道卡洱少爷一直很仰慕我。” “你的音乐,小疯子瑞恩小姐。” 我宏伟的计划就要开始了,但我还不知道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我询问了系统帕拉迪岛所处的地理位置以及气候特征,根据数据显示的降水情况我断定这儿和欧洲西部差不多。北大西洋暖流沿着山脉深入内陆给沿途丰富的降水,沿海地区又有一块极为广阔的平原,这原本是一个很适合畜牧业的国家。但巨人的设定在这里我们就只好在墙壁内谋生机了。 那连几个晚上我都在结合系统提供的资料研究玛利亚之壁境内的环境条件,交通条件,之后的市场,合作方的选择等等其他因素。然后我终于明白了钱依旧是行走世界的必需品,我也打定了要扩充自己的金库来为之后生活做保障的决定。 在和卡洱的书信中我了解到,克劳德夫妇竟然真的相信了这个缺乏考证的谣言,并重新拾起了找回失踪的女儿的希望。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但我要提前准备好我的行李了,一把吉他和一打乐谱还有属于我的那一部分钱。 “你知道吗,最近克劳德家在全城找他们失踪了八年的小女儿啊。” “嘿,你可别说,整整八年这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不过我听说八年前的确有一起人贩案,是拐卖了许多女童到地下街,没准就有克劳德家的小姐呢?” “别吹牛了,要真是克劳德家的小姐在地下街也早就被折磨的差不多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那天我和他俩去街上时听到的讯息,期间法兰一直以难以言说的眼神看向我,利威尔依旧面无表情但谁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 那天回去之后法兰就忍不住对我发问了:“如果克劳德家的人找上门来,你会和他们回去的吧?” 我将斗篷挂在一旁的墙壁上微微点了点头:“是的,我会回去的。” “是嘛……” 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默,我能从法兰的语气中了解到他的不舍和理解。那利威尔呢?我抬头看向他,不出意料望进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里,就好像我会回到地上是他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情。 “等我回到地上赚了大钱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来我的音乐会。”我抬了抬下巴挑着眉梢装作命令的模样给他们发出了指示。 “等那时候再说也来得及,你还是收拾收拾要带的东西好好准备一下吧。”利威尔这么说着从我身边走过,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好像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了我见过他干净利落的身手,也见过他面对死去伙伴时称得上悲伤的表情,知道他对数字极其敏感,但我还是不太了解他有些话语下的意思。比如现在,我不知道他是想快点赶我走还是单纯的只是提醒我好好收拾别忘了东西。 不过算了,谁让我这个人大度,他人怎么看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么看他们。五年的礼物花了我不算太多的积蓄,要知道我这几年可赚了不少,一人一套定制西装,新的牛皮靴,当然还有他俩各自喜欢的小玩意儿,但我最为满意的还是那两条刻着两人名字的银色吊坠,满满的高级感呼之欲出。他俩一定会满意的。 我并不擅长告别,人多的情况还好但如果是单独的三人情况那就有些尴尬了。这是某一年的六月三号,我自然睡到中午起来将礼物一件一件分别放在两人的卧室里,收拾好乐谱喜欢的几本书和吉他,将衣服晒在花园的阳光下,做了简单的水果沙拉当做午饭,哼着歌做了最后一次一个人的大扫除,在我刚把房间的钥匙放在桌上时我就听到了有礼的三声扣门声。 “您好,请问有人在这里吗?” 门外传来的是谦和有礼地低沉嗓音,我第一次没有戴上兜帽去开门,入眼的是边鬓花白的燕尾服管家。他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瞪大了戴着单边眼镜的双眸,他颤抖着握在前胸的右手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就算他再怎么激动,这样的对视只持续了四秒不到,他咳嗽一声像是在稳住自己的心神,轻轻对我说了一声抱歉后捧起我的右手印下一个礼仪的吻:“请原谅我,克劳德小姐,您在这里受苦了。夫人和老爷都在阶梯口等您,请您收拾收拾随我一道回去吧。” 第9章 “辛苦你了……” “伦纳德,小姐。” “辛苦你了,伦纳德先生,感谢父母没有忘记我的存在。” 我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再一次检查了屋内的一切,窗户有没有关好,煤气关闭,礼物就位,再确认一切都是我要的模样之后我提着自己不多的行礼关上了我居住近九年房屋的大门。 那天是我头一次不戴兜帽走在地下街的道路上。 我能感受到很多,很多视线,很多想法,很多羡慕,然后我感受到了熟悉的目光,我微微侧头便撞进了一抹灰蓝,我向他俩舒心地笑了笑在管家身后比了口型:今晚没烧饭,自己解决。 在走远之后我甚至还能听到法兰吐槽我的笑声和利威尔依旧清冷的声线,然后我提着裙摆走向了阳光,走向了鸟语花香,踩着小踏板坐进了克劳德家的马车,同时见到了我那位泣不成声的设计师母亲和红着眼角安慰母亲的资本家父亲。 瑞恩走了,留下了一堆有的没的东西,带走了她的音乐。法兰对这些看起来很贵重其实也的确很贵重的礼物像个傻子一样感动的无以复加,也许对瑞恩来说五年份的礼物值得这么多价值,但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这是一辈子也不敢想的东西。利威尔站在瑞恩总是演奏的那个位置,就着朦胧的月光看着那条银色的吊坠,精致优雅高贵奢侈,像她一样。共同居住的五年,谁也没有办过庆生宴会,没有提到过这个话题,瑞恩在走的时候给了他们五年份的礼物以此要求他们必须来参加自己的音乐会。像个笑话一样,瑞恩克劳德是个带着皇冠的女人,就连她提出的要求都像是一种馈赠。 夜话 ============== 是的和你们想的一样,我花了三个月多的时间学会了贵族间大差不差的礼仪,宴会上跳舞的步伐,合理的谈吐和吃饭方式。我另外开了一个私人账户,将自己赚到的钱存了进去和家族分开。我的哥哥继承了父亲的经商头脑,他很会在法律的边缘反复横跳,然后捞的满满全身而退。三个月的时间里我自费出版了三张唱片,民众反响优秀,给我的小金库填了一笔客观的钱,然后大家都知道了克劳德家寻回的失踪女儿是个音乐奇才,拜其所赐我可以少上一节声乐课。 来到地上好处多多,予我来讲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有肉吃,小狼她终于不需要饿肚子了,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我在之后的一年里过的如鱼得水风生水起旭日东升,总之状态特别好,除去那个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我和卡洱的暧昧关系。 “没可能。” “这是一个玩笑。” 那一次的茶会上我和卡洱当着众人的面撇清了咱俩的关系,并且宣告了近期将一起在演艺厅举办一场音乐会,主办方瑞恩克劳德,卡洱霍布斯。但这不仅没有将我两洗白,反而把我俩拉的更为紧密了。 “讲真的,父亲还和我说等过两年要向你提出婚约。” 卡洱身着白色衬衫骑在马上,松绿的眸中映出眼前的蓝天和不远处的溪水。我同样骑着马,穿着衬衫和工装裤,深吸了口气对他宽慰道:“放心,如果真有那天我就去当兵躲一波,完事儿了再回来。” “你觉得以你现在在皇都的地位,那些个磨尖了牙的贵族们会放过你这块肉?” 我听着他略带调侃的语气不由得看向他戏谑的双眸,傲慢地挑了挑眉冷哼一声:“那他们也得有把我啃下来的本事,谁吃谁还不一定呢……驾!” □□的俊马随着我的一声令下在这片平原驰骋开来,四处都是阳光和青草的气息,我将大声叫着什么的卡洱抛在身后加速奔向了我的目的地——玛利亚之壁境内最大的养殖场。只要够机灵就算是贵族小姐也能找到一百种出来的方法,况且还是和卡洱一起,不是吗? 我也觉得我的想法挺疯的,我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了这附近的地,然后根据我在现代的知识,以及系统的帮助下规划了分布,搭建护栏,又花了很多钱召集人员,联络承包商,总之等一切渐渐开始有了雏形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半年。这期间我同时出版了两张乡村民谣,在玛利亚之壁秘密开了几场个人演奏会,总是虽然花的挺多,好在财务没有赤字。等我构思的一切走上正轨又过了一年,算上之前的我已经从地下街出来两年半了。今年的瑞恩是正正好好十七岁整的年龄,还有一年就成年了。 你们一定想知道利威尔和法兰的事情,敢相信吗,我没有给他们写过一封信,一个原因是因为忙,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给了他们每年的生日礼物和新年问候。不过确实有那么一次,那是个凉爽的秋日的夜晚,我和卡洱以制作音乐的名义偷偷出来,其实是想单纯的散散心。那天的月亮很亮,像是镀了金的灯笼一样闪闪发光,黑色的夜幕上缀满了星星点点的水钻,这是个极为漂亮的夜晚。 然后我们无意间来到了那个地下街花园的洞口,玻璃罩子还是很干净。有利威尔在的地方不可能会有灰尘,这么想着的我对着那个洞口傻笑了起来。 “想回去看看吗?” “嗯。” “那就去吧,记得在十二点前回来。” “我又不是辛德瑞拉,难得见面我得买些见面礼。” 这么说着的我提着两盒糕点一罐砂糖还有新上市的红茶,和守门的人交了一些金额就下去了。真好玩,以前去地上明明不需要花钱现在去地下却要花钱了。卡洱没有陪着我,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到了地下街没准是我保护他。 我正大光明不躲不闪地走在地下街肮脏的街道,心里无比庆幸穿的是过膝群而不是长摆裙。就在我带着些许激动的心情要靠近那个熟悉的屋门时,我听到左侧传来的声音,我本能地侧身躲避,同时勾向来者的下盘,那红发的姑娘反应速度极快,马上调整了身子从我背后袭来,我碍于不想砸了两只手上的礼物只能再一次躲避她的攻击同时大喊:“利威尔!再不开门红茶可就全没了!” 果然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扇门终于开了,一样的冷漠脸身后跟着有些不敢相信的法兰。 “伊莎贝尔,回来。” “诶?可是……她?诶?!” 那个叫做伊莎贝尔的小姑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利威尔,战略性撤退回屋内。我将手中的东西提起来摇了摇献宝一样的笑着说:“年中奖励,只有这一次哦。” “进来。”利威尔这么说着接过我手上的两袋东西走进门内,法兰则终于回神一般的边说着看看大小姐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边跑到利威尔身旁去了。 我在门口不紧不慢换了鞋子冲一旁愣住的伊莎贝尔笑了笑问候道:“晚上好,厉害的小姑娘。” “啊……晚上好。” “诶!所以我现在住的房间是瑞恩姐姐的,衣柜里的衣服也是你的,书也是你的,花园也是你一个人打造的,药品生意之前也是你负责的咯!” “是的。” “太帅了!你是我大姐!” 伊莎贝尔是一个活力十足的女孩儿,翡翠绿的大眼睛闪烁着明亮的色彩,那是生命的颜色。不过……大姐?我看上去很老成吗? “我看上去很老成吗?”我转头冲法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看上去很年幼。”谢谢你法兰,但你这么说我也不高兴。 “所以伊莎贝尔叫我姐姐就好了。”我撑着脑袋撩了撩她鬓边的碎发,露出一个调戏的笑来。 “好!姐……姐姐!”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伊莎贝尔你居然也有脸红的时候啊!” “闭…闭嘴啊!法兰!这不是……太热了吗!” “现在可是秋天的晚上,你的脑子是烧坏了吗?”利威尔悠悠喝了口我刚买回来的红茶,良久之后评价了一句:“不错。” 利威尔说不错那就是绝赞的好喝,我眯着眼睛看着这其乐浓浓的景象,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看样子他们生活的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那当然,特意给你买的红茶怎么也要是精挑细选。”我这张嘴甜起来那可是自己都觉得腻。 “瑞恩小姐可别忘了我啊,怎么说我们也是共处了五年多的室友。”法兰在一旁笑嘻嘻地暗示着。 “那必须,你以前眼馋的糕点,买了两盒都在那儿呢。” “大小姐万岁!” “姐姐万岁!” “……嘁。” “低调,低调。” 我们就这么吵闹了一会儿后,我先行退场去了那个以前天天呆着的花园。推开铁门,里面依旧是走时候的样子,平台楼梯上没有落半点灰尘,银白的清辉透过圆孔洒落一地,像铺上了一层细碎的白沙,我光了脚踩上那环形的台阶走上那个熟悉的平台。 “好久不见,老朋友。”我摸着身后的树干缓缓低语道,我在这里度过了数不清的白天和夜晚,挣得了我的第一桶金。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第10章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for auld lang syne and surely ye'll be your pint stowp and surely i'll be mine and we'll take a cup o' kindness yet for auld lang syne…… 你觉得怎么样?” 我偏头询问着树下不知何时站着的人,那双灰蓝的双眸盛满了清亮的月色,原本坚毅的面部棱角也在这时候模糊了起来,他没有说话沉默着走到我面前,直到这时候他才缓缓开了他的金口:“还不差,你新写的曲子吗?” “不是,但很应景。那个叫伊莎贝拉的小姑娘,她的眼睛很漂亮,绿色是生命的颜色。” “是啊,可惜脑子有点笨,一激动就会误事儿,白给她这样的身手。” “人家还是小姑娘嘛,要是小小年纪和你一样可就不行嘞。”这么说着的我在利威尔两道锐利的视线下丝毫不虚的坐在平台上晃着两只脚继续说着:“明明长着童颜的脸性格却和老爷爷一样啊,这样可不行啊可不行。” 然后我感受到了脖子后冰冷的手,以及他冷淡的声音:“瑞恩你真的很喜欢趁一时嘴快断送自己的明天啊。” 直到那手开始用力推我我才慌了:“不不不!不是的,这儿有点高这不好吧,我也好久没用立体机动装置了这……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呜呜,我改过自新了别吓我啊,我胆儿可小了利威尔你别这样呜呜呜呜……” “……叫魂一样。”这么说着的利威尔手一用力把我拉了回来,我感觉我活过来了,虽然掉下去不会死但我还是有点儿心慌的。 “感谢不杀之恩,他日必有重谢。”我抱着树干离平台边缘远了一些,害怕这凶神一个不小心把我推下去。谁知道他一脸什么事儿也没有的坐在我旁边竟然和我聊起天来,这可真难得,明明几年前住一起时都不怎么说话的。 “贵族小姐当的还习惯吗?” “还行,钱赚的挺多。” “你掉钱眼里了?” “人总得有点感兴趣的东西吧,我就喜欢音乐和赚钱。” “不愧是你啊,瑞恩。” 我听不出来这句话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但介于我心情好就当他在夸我吧。 “我不喜欢例行公事一样的宴会,但我挺喜欢跳舞的。啊!我跳的很不错哦,比我哥哥跳的还好呢。” “是嘛,看不出来啊。你哥哥怎么样?” “嗯……和我一样,掉钱眼里了但比我坏一点儿,所以我和他合得来。” “我终于知道克劳德家富裕的理由了。” “对哦,毕竟是瑞恩克劳德住的地方。” 那时候我终于看到利威尔露出的一丝笑意,灰蓝的瞳孔映着盈盈月光,眉间舒展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笑,是这么安静的漂亮的笑容。 今天是要载入史册的一天啊。这么想着的同时我也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利威尔知道瑞恩唱歌很好,音乐才能出众,但这是第一次听到她的清唱。整个花园都安静了下来,银白的月光浮在空中,在这个依靠着树干歌唱的女孩儿面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她的声线清澈明亮,像流水一样将这个空间环绕起来,将苦难暂时的从人们脑海中去除,只留下平静和温柔。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利威尔甚至能看到她头顶用月光编制的的小皇冠,不愧是她。 起始 ============== “系统,我说什么来着,就这个岛将来要是不发展畜牧业那是真的血亏!” 我手中拿着每个月的运营净利润图表,每个月都有往上增涨几个百分点,我仿佛能听到钱币叮当入兜的声音,眼前的牛排顿时更香了起来。 现在贵族圈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克劳德家的女儿不仅是音乐天才还很会赚钱,钱还都进了她自己的小金库和克劳德家族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简单来说私人财产丰厚。说实话母亲已经收到了不少贵族的婚约请求,而且再过三个月我就是成人可以婚配了。 “女儿啊,你看这几个人怎么样啊,有没有喜欢的告诉妈妈啊。”黑色头发的漂亮女子手里拿着几个人的肖像放在我面前,我看了看,嗯,都没印象。 “母亲,你就这么希望你的宝贝女儿嫁出去吗?”这还没在家里呆热乎就急着赶人了?不至于吧,我还没那么惹人嫌吧? “唉,但是你瞧人家里的姑娘一个个都已经有了婚约,你这么拖下去可就没人要了啊!”母亲坐在钢琴椅的另一侧,看着我在钢琴键上的手又感叹道:“你也是,性子太要强了,你这副样子可别到时候把你老公吓跑了。” 我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忧心忡忡的人,说了一句:“性子强还不是随了您。” “说什么呢你这丫头!” 黑发的女人顿时有些气恼,直直从凳子上站起来放了一句狠话:“要么就和那霍布斯家的小儿子订婚,要么就这些人里随便选一个,老大不小了还耍性子。” “……” 看来这下我真得去当兵了啊。 最近三个月的舞会宴会是一个接着一个,没有停歇,我又是处理公事又是陪着参加这些集会,就算我是狼人我也吃不消啊。精力耗尽的我拉过正在喝酒的卡洱,两个人溜到二楼的阳台去吹风去了。 “瑞恩小姐你这样会加重大家对我们的误会的。”卡洱摆出一副这样下去可不行的严峻表情对我义正言辞道。 “没事,误会就误会吧,等我当兵了他们怎么也不会误会了。”我郁闷地喝了口酒,之后索性将不远处餐车上的香槟顺了过来,对口吹。 “你真要去啊?” “不然呢?等着结婚然后被不知道哪个人吞了我的财产?我可不干。” 我一边望着这无边夜色一边对嘴喝着香槟,全然不顾一旁卡洱有些担忧的神情。其实不管有没有婚约我都要去当兵了,因为系统发任务了,加入训练兵团。这样一来我倒是顺理成章也挺好。 “要不……咱俩凑合?” “???别吧,虽然你帅但我对你没那感觉。” “不是,我这善意的提议怎么还得被你甩一次。” 卡洱用他那张帅气的面容一脸菜色的看着我,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他叹了口气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语重心长道:“瑞恩,其实贵族之间的婚姻都是为了利益,没有什么爱情的,看透了也就好了。” “那我也不要便宜了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人,自己过一辈子也不要嫁一个不喜欢的人。” “……你真是我见过最疯的女人,但真帅。” 我们在这无边夜色下碰杯,与清风明月做伴,几口喝光了各自手里的酒。 三个月的时间里我偷摸着报名了不知道第几期的训练兵团,处理好最近的事务,给利威尔他们寄了生日礼物算上了伊莎贝拉的份,买了十足的咖啡后,我准备着去当兵了。 临走前母亲哭的痛心疾首,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和卡洱订婚,而我们的金发王子卡洱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安慰也不是狡辩也不是,只好让我快点上马车快些走吧。瞧瞧这就是我几年至交的恶臭嘴脸,我挥别了一众人,上了马车往兵团而去。 碍于我的身份,我当然是被分到少爷兵里面的,宿舍也是比常规兵高了一个档次,我听着依旧抱怨着的舍友没有说话。报道之后的第二天,就开始了日常训练,主要内容分为立体机动训练,格斗术,体力训练还有团队合作训练。我重新操练起了没有完全忘记的立体机动装置,耳边甚至还能听到利威尔嫌弃的吼声,以及法兰对我的悄悄吐槽。 “瑞恩克劳德!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立起你的身子!” “好!长官!” 大概是因为成年狼女的体质增强,目前的训练量对我来说一丝问题也没有,唯一有问题的就是肉。显而易见的一日三餐没有肉,这是我肉牛养殖大户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在这封闭式训练的三年里,我得不着痕迹地将早中晚饭全部处理掉,然后拖着饥饿的身子稀释出去找肉吃……有点可怕哦。 一周后我就没有和少爷兵们一起训练了,原因是我的进度太快,教练实在没办法统一进度只好将我放到正常部队训练。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为我终于不用假意逢迎那些贵族少爷小姐了,天天对着无聊幼稚的人会耗费我很大的精力。所以我连着宿舍也一起搬进了正常女宿,拜拜了您嘞,谁都别想成为我的婚约者搞我的钱,门都没有。 这天晚上我刚刚溜出去饱餐一顿后准备回宿舍,却看到几个人影在大楼的阴影处,像极了事件发生时的场景。于是本着饭后消食的想法我走了过去,果不其然这熟悉的校园霸凌情节,被欺负的是一个身材瘦弱的男生,看那打扮也是少爷兵,但估计是家族弱势所以被盯上了吧。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我的声音后那些人有些惊慌地回过头,讪讪的陪着笑脸,说着只是闹着玩这样的浑话。我看着那低垂着脑袋,棕色头发的瘦弱男孩,他好像还在抖。 第11章 “马上就是熄灯时间了,不想被发现就快点回去吧。” 这么说着的我走过去将那个被围住的男孩儿拉了出来,用力在他背后推了一把:“回去吧。” 我看到那名男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后又转头去看那几位持强临弱的青年,他们脸上的表情真是足够精彩。巧了,我就喜欢这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大快人心。 第二天是点下午是格斗术的训练,和我对手的是一位名叫萝拉克莱尔的和我同宿舍的高个姑娘,在开始之前她如此善意地和我小声说道:“放心,我会下手轻一些的。” “谢谢你的好意。”我看着她黑色的像麋鹿一样可爱的大眼睛不由得想着过会儿下手轻一些吧。 格斗刚开始的时候她果然没有用尽全力,出拳也只是虚晃一下点到为止,但我想让她放开了和我打以至于我在一开始没有手软。 “你的下盘不稳啊。”当我用右手挡开她左手的拳风时,她转过身想要反击却被我一脚扫向她的脚踝,接着踉跄着被我掀翻在地。 “啊痛……” 我看着在地上哀嚎的女孩,像极了每次被利威尔掀翻在地的我,不由得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同时向她伸出手:“来。” 她撅着嘴朝我看了两眼,小鹿般的眼睛闪烁着满满的不服气,最终还是哼了一声握住我的手:“你不错嘛,比那些少爷兵强多了。” “你也是。” 我将她拉起之后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谁让这个女孩有着小鹿一般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是这么惹人怜爱。 当天的晚饭时间她果然来找我了,我拿着托盘和她一起走到外围的阶梯,以前这是我一个人处理食物的地方。麋鹿女孩儿虽然纤细但身形高挑,和我的食量正相反,她吃的很多也很快,没几分钟就把盘里的东西扫荡干净。萝拉看着我一点也没动的餐盘不禁疑惑道:“瑞恩你不饿吗?” “不,我肠胃有毛病吃不下这些。”这是我几年来惯用的借口,一开始还有人不信,但自从我有几次吃了不该吃的吐的稀里哗啦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不信了。 “是嘛……原来传闻是真的。”萝拉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我,虽然我不知道传闻传成了什么样。 “你饿吗?饿的话以后我的餐就给你了。” “真的可以吗?” “不要吗?” 我挑着眉梢装作要拿走餐盘的模样,她果然像饿狼一样扑了上来:“要要要!每天训练量这么大,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啊!” 眼前的小鹿女孩吃的眉眼弯弯,星星和月亮都挂在天上,我轻轻哼着轻缓的旋律享受着这一刻的平静。 这一天晚上,在我照常觅食完回来之后又看到了和昨天晚上一样的场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数。这些少爷兵的训练看起来真的很闲啊,说实话今天我没有心情来管这些了只想快点回去洗个澡睡觉,但当我走过时我却听到了我的名字。 “这次可没有那个克劳德家的大小姐来帮你了。” “她家早就自身难保了,只要我父亲明天将那一份密函交给议会,马上就会有人撤收她家的财产。” “这一次可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哈哈哈哈。” 我站住了脚步不由得再一次为少爷兵的智商感到同情。我走过去掰过说话那人的肩膀,果然是个熟悉的面孔,拉文家的二儿子。说道拉文家族,那就不得不提到他的长姐,凭借一副年轻貌美的容貌和楚楚可人的气质成为了议员妻子,做着贪污漏税坑蒙拐骗的勾当。谁都知道的事情,但谁也没有证据,说实话他们家的风平真的不怎么好,但奈何人家有权有势。 “怎么了大小姐?听着这话被吓到了?要不你和我订亲吧,这样我就让父亲不递交那封密函。” “从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害怕。倒是你们只敢欺负欺负这个小子,是要从他身上找回你们可怜的优越感吗?” “这臭娘们我忍你很久了!” “………” 大概就过了三分钟,我将这几个人打趴在了地上,同时对那个已经愣住的男孩儿轻声说道:“今晚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你就和他们一样。” 这么说完的我没顾上他的反应,在夜色中悄然而去。 波动 ============== 在我凭借狼女杰出的夜行能力,穿过建筑物来到拉文家时,我看到二楼的书房还亮着灯。我稀释进去看着那位人模人样的男子,他正对着一份财务报表犯愁,我靠过去查看了那份报表的数值,不得不说,这出入有些多哦。 我就看着那名男子将这份报表放入了暗层然后离开了。我知道要做什么,既然这个能力这么适合潜行,那我为啥不来一招釜底抽薪。 我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仔细核对了出入的金额,在这个家仔仔细细的找到了以往的入账金额,收支明细,顺便将那一封污蔑克劳德家倒卖药品的密函收了起来。接下来我得仔细想想该把这些东西交给谁,无疑和我交情最好的就是卡洱,但要想订拉文的罪仅仅是和我交情好是不行的,我必须找一个和拉文家长姐有过节的,或者说能在法庭上有话语权的人。 “达里斯扎卡里……”要把这些交给那个男人吗,说实话我还挺怕他的,是个极其聪明又攻于心计的男人。我得去求助一下我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哥哥才行。 来到本家的时候我直接敲响了瑞文克劳德的窗户,意料之中获得了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开了窗户把我放进来。 “出了什么事?你不在兵团呆着跑这儿来。” “有好东西给你。” 当瑞文仔细看到那几封东西的内容时,脸上的表情是格外精彩:“我的好妹妹,这是从哪儿弄来的?你确定这是真的吗?” “我亲自去拿的还能有假?挑个时间把这玩意儿交给扎卡里总统,拉文家就完蛋了。” 我大大方方坐在这哥的书桌前,喝了口尚未冷却的红茶,看着他打开另外一个密函,在看完里面的内容后他的神情难得动摇了一次:“这……这是莫须有的。”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我站起身十分严肃的盯着他:“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哥哥你还是乖一点吧。” 这是瑞文第一次对我示弱,平时的他就像只高傲的孔雀喜欢抬着鼻孔看人,现在的他收敛了一身脾气这么对我说道:“嗯,我以后会留意的。” 我对我这个名义上哥哥的诚恳十分满意,正如我知道的一样,瑞文克劳德此人聪明果断,是个不会将自己置身任何危险的人,也是个能认识到错误并改善的人,像父亲。也正是这样的教育方法,才能让克劳德家声名远赫家财万贯。 第二天的我因为查寝时不在,违反了纪律被呵令在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去操场跑100圈,并且写800字的检讨书。我有些头疼,很头疼,为什么我不能在查完寝之后再去呢?我怎么就这么蠢?这么想着的我整整一天都表现的极为消沉,就连萝拉问我昨晚上去哪儿了我都不想回答她。大概是觉得我真的蛮可怜的,这个高挑的女孩给了我一个安慰的拥抱并表示会帮我也留一份饭菜。 “谢谢你萝拉,但你就算留了我也不能吃啊。” “是哦……那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我看着麋鹿女孩真诚的眼睛,笑着摇摇头:“是我自己违反了纪律,受罚也是应该的,如果你能帮我把今早晾的衣服收好叠起来就太好了。” “好!” 在结束一天的各种训练后,我来到操场做了准备活动,接着就开始我的受罚了。你会问为什么我不用狼女的能力增加速度减轻质量来跑的更快更轻松,一个原因是昨天晚上能力的消耗有些大以至于今天一天我都是偏头痛的状态,第二个原因就有些自虐了,我想锻炼一下自己。 400x100的距离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我的体质再好,跑到89圈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些虚脱了。像极了上辈子体质差的我跑八百米时候最后200的场景,想不到这辈子居然又重新上演了。我甚至觉得眼角出现了白光,我真正的父母在远方叫着我的名字,身前是两条楼梯,一道通往地狱,一道直升天堂。之后我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终点处一动不动,正好一百圈完成。 啊,天哪,我能不能就这么躺着,脏也好没有形象也好都滚蛋吧,我真的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了,但是可恶的跑完了可不能马上趴下啊,这样绝对会更难受。于是在我硬撑起没有一丝力气的双腿,准备走一会儿时,我看到了一双手放在我面前,同样响起的还有一个人胆怯的声音:“站,站的起来吗?” “啊……谢谢。”我借了那只手一把力重新站了起来,抬头看去却是昨晚上被欺负的那个男孩儿。令人惊讶的是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矮,挺直背脊的时候还比我高了一个头。 他瑟瑟缩缩的从背后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和水小心翼翼地递给我,像是给打完篮球的心仪男生送水和毛巾的女生一样,那么腼腆不知所措。 第12章 我接过他的毛巾和水,大大方方用起来,我真的太渴了也出了太多汗,头发到后来几乎是被冷汗打湿,而我一会儿还要在查完寝后出去觅食。 “……真是多事之秋。” 这么轻轻嘀咕一声之后那个男孩儿反而抖了一下,他惊恐地抬起头看着我,得益于此我才看清他的长相。是一张老实诚恳的脸,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那形状完美的鼻子,像是整过的一样完美,让我都有些嫉妒了。 “没什么,谢谢你的水和毛巾。毛巾我会洗干净还给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和所在队列。”我不知道我的语气有没有放缓一些,但刚刚跑完步极度疲惫的我肯定是没法用太好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 “约书亚弗森,第三队第五列。”他说这话时终于直视了我的眼睛虽然之后马上又低了下去。好在贵族的礼仪他是学习过的,知道和人说话要看着对方,不然我毫不怀疑他会一直低着头和我说话。 “你想一直这么低着头下去吗?把头抬起来吧。” “是!” 他战战兢兢抬起头望着我,我又喝了口水这才调整好气息对他说:“你也不想一直被欺负下去吧,先把你这懦弱的性子改一改,再好好锻炼格斗术,最起码可以用拳头出出气。” 名叫约书亚的男孩难得没有再露出胆怯的神情,他用一种我很难描述的表情答应了我,然后跟在我身后像个影子一样慢吞吞地挪回了男寝。 之后的几天里我处于浑身酸痛哪儿都不舒服的窝囊状态中,这样的状态直到第三天才开始好转,而我也借着一周末的假期新的乐谱带到刻录店,花了半天的时间录好唱片,挑了个我喜欢的日子出版了。 “不论看几次都觉得瑞恩好厉害啊,聪明又多金,不愧是皇都的才女。”和我一起出来的萝拉这么说着,手里还拿着半串烤玉米,正当我准备毫不谦虚地接下这些说辞时,这个麋鹿一样可爱的女孩儿又说:“就是有点残酷,嗯……怎么说呢,太理性?没有人情味儿?” “啊,看来萝拉今天是没有胃口吃肉了。” “瑞恩小姐光芒万丈倾国倾城能文能武身怀绝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实在是天神降世造福人间!” “够了,你说的是谁我已经不认识了。” “是您啊!” 这么说着的萝拉笑嘻嘻地勾住了我的胳膊,一脸油腻的看着我。但我还真挺喜欢她这个样子,和贵族小姐不同的毫不做作的可爱,所以我才这么快和她成为朋友。 那天晚上我和萝拉在花园的通风口用吉他弹唱着,那附近最近开了一个夜市,每到这时候总是人声鼎沸,今天更是如此。我站在通风口旁边弹唱着我往期的作品,头顶是璀璨星辰,身旁是万家灯火,我能听到合奏的鼓声,口琴声,以及萝拉在一旁疯狂为我吹的彩虹屁。 热闹的人们随着音乐三三两两跳起舞来,没有规则的舞步,看起来就只像是在摇晃着脑袋,用全身表达心中的热情一样。要用一个场景来形容的话,就像《泰坦尼克号》中rose和jake参加的那个三等舱平民舞会那么热闹。我能说这是我几年来过的最喧嚣,最恣意的一个夜晚。 但总是在热闹的时候格外想念他们,如果他们也在听着我的音乐的话,我希望他们不要错过最后的一首《auld lang syne》,唯一一首别人的歌曲,给我分别已久的两位朋友。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for auld lang syne and surely ye'll be your pint stowp and surely i'll be mine and we'll take a cup o' kindness yet for auld lang syne……” 利威尔和法兰几乎是同时推开了花园的门,只是表情各有不同,确定了那声音的主人后法兰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表示瑞恩真是越来越疯了。利威尔毫不客气地说这属于扰民行为却没有离开花园,随后听到动静敢来的伊莎贝尔则表示了深深的感叹。他们真的一边说着废话一边从开头听到了结尾,直到最后一首歌响起来。 “利威尔我说啊,她的这首歌……” “不是她的歌,是别人的。” “你知道吗?” “嗯,上次她来的时候我听过。” “你俩不厚道啊。” 这么说着的法兰却笑得很开心,大概是因为那清澈嗓音中的想念和歌词的大意。这首歌是送给他们的。 蒹葭 ============== 是这样的,人总是会排挤与自己不同的人类,更何况我也称不上是人类。 “……所以说啊,人家大小姐多金贵肯定不愿和我们平民一起吃饭。” “没准一个人躲在哪儿吃什么山珍海味……嘘嘘嘘,她来了。” 我看着那两位装作无事和我问好的女生,也同样笑着和她们问了好。还演呢,就我这狼耳朵可全听到了。不过本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就当没听见吧,毕竟人活一辈子哪有不被蚊子叮的时候。 就这么几天过去了,我照样按着自己的步调在兵团里安安分分的生活着。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原本懦弱的名叫约书亚的男生不知是不是突然开窍了,在苦练格斗术之后狠狠揍了那些人一顿,长官在了解到详细情况并且和我确认过之后只将约书亚关了2天的禁闭。那几位原本处于施暴方的男生身上挂了彩,再加上之前拉文家的突然倒台,一时间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那天晚上我正觅食回来往女寝方向走去,却被人突然叫住,转头一看正是约书亚。 “瑞恩……小姐。” “嗯?有事吗?” 他似乎仅仅只是想叫住我一样的,有些混乱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棕色的短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有些脏,面容也很憔悴,一看就是刚从禁闭出来。他睁着那双惴惴不安的眼睛,看我依旧站着等待他的下文时才好不容易开了口。 “那,那个,也许您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我那天……” “我知道,约书亚弗森,那天给了我水和毛巾,之后我把毛巾洗干净还给了你。” “是的!” 他似乎很高兴我能记住他一样,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说真话我希望他讲话能快一些,不仅仅是因为听着别扭,还因为我还要赶回去洗澡。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嗯……我是来谢谢您,谢谢您之前没有对我置之不理,还有,我决定变得强势一些了!” “我接受你的道谢。但变强势……还需加强,继续努力吧。” 我笑着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朝女寝走去。也许你们会问我对于这样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喜欢我的男生有什么想法,我的想法是只要他不告白那我们相安无事,但他要是告白了那我应该就不会对他那么友好了。残酷吗,是不是觉得我的性格很坏,我也觉得,但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甚至也有些自我厌恶。不知为什么我极其讨厌我不喜欢的人对我表白,极其厌恶,从上辈子一直到现在。 题外话结束,接下来我们回归正题。 再有一天的晚上,在我照例走进食堂拿了饭菜准备和萝拉一起去哪里解决时,却发型原本排在我身后不远的萝拉不见了。我放下餐盘在食堂转了一圈,去了卫生间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地方,哪儿都没有她。那么一个高个子的女孩儿能给藏哪儿去?我找了女寝,操场,立体机动训练场,盥洗室,哪儿都没有她。我有些着急了,天色渐晚我甚至错过了平时的觅食时间,然后我在只有晚上开放的女澡堂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萝拉!” 我拍着门朝里面喊着,果然传出了她的回应,之后我找到了管理员将澡堂打开救出了萝拉。可怜的萝拉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她甚至没力气愤怒,没力气向大家说明,她现在就像只饥饿的狼,和我一样。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呜呜呜,瑞恩,你真好,还给我留饭。” “你吃的是我的。” “呜呜呜呜呜,瑞恩,你太好了。” “好了,慢点吃,吃完再问你情况。” 然后我看着那餐盘里的东西以一种神奇的速度消失了,一干二净连汤汁也没剩下。眼前的女孩这才想到要向我诉苦,她一撅嘴巴环着双臂,怒不可赦道:“就有几个人啊!在我排队的时候突然挤过来,我一个没稳住就被不知道是谁拖走了,还没看清楚她脸我就被蒙住了眼睛。人大概是三四个,当时情况混乱我也记不清。” “……啥也没看见?” “没有,啥也没看见。” “……好。” 既然萝拉啥也没看见,那就先不能告诉辅导员啊不对,是教官。我得等一个机会,比如我不在的时候。正巧两周后的休息日我原定要去趟玛利亚之壁看看我的牛牛们怎么样了,车票都买好了,审核也批了,就等我动身了。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姑娘们,你们可得好好把握住欺负欺负萝拉,不然我怎么人赃俱获抓你们? 第13章 两周后的双休,我在兵团门口乘上气派的马车赶往车站,同行的依旧是卡洱。我等到行驶了好一段距离才和他说明了我的打算,他表示会帮我好好检查各项数值,并让我一定不要手软。前一句话我是不信的,他去玛利亚之壁纯粹是为了玩儿,后一句话我是一定会照做的。 我在行驶了二十分钟后下了车,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稀释然后开着疾跑直线返回。九分钟后我到了兵团,并且找到了刚刚起床不久的萝拉,今天我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然后在出事的时候一脚踹过去。完美。 我怀着期待的心情以透明的姿态跟在萝拉身后,就这样到了下午,她们出现了。具体做了什么我就不说明了,大概就是校霸的那些事儿。总之我在她们出现之后就已经去找了教官,之后又速度返回给了她们一人一脚,她们果然被激怒了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身手像小孩子打架一样,也不知道格斗术练到哪儿去了。我只是躲避着她们的出招然后看到我们亲爱的教官来了。 萝拉惊讶于我的突然出现迟迟缓不过神,那几个女生受到了严重的批评与违纪惩罚,而当天晚上我第一次在食堂吃了饭菜,并没隔几分钟就把东西吐了个干净。这下子所有不相信的人都要相信了,瑞恩克劳德肠胃有病,吃不了普通的食物。就因为这件事情,那些原本看不惯我的人再也不能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而我也因此有了可以晚饭自己去兵团外解决的特例,不过集合时间一定要回来。我有了正当理由可以走正门出去觅食了,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那之后又过了很久吧,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瑞恩,小姐。” “好久不见约书亚。” 这是我觅食回来之后,又一次碰到了熟悉我路线的约书亚。是的,又一次。我发现了好几次,这个胆小又腼腆的男孩总是会在我回来路上的一棵固定的树下等着我,有时候带着水果有时候带着花有时候带着糖果,但无一例外的我一次也没有收。 今天他还在等我啊。这么想着的我和往常一样朝他挥了挥手,他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有告诉长官我总是偷跑出去,也没有问我这么做的理由,我喜欢他这一点,很乖很省心。 “瑞恩小姐。” 他巴巴的朝我跑来,献祭一样的将手中的东西呈给了我,原先不打算收的我却在看到东西时犹豫了。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季节不是应该断货了吗?” “这是我父亲,在断货前收藏的最后一批。他就喜欢茶叶,不论什么茶。” “是嘛……那我就收下了,谢谢。” 是的,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我来到兵团已经过了近两年了。我有些意外他居然会送我红茶,因为比起红茶我喝的较多的是黑咖啡,虽然两者我都爱,但后者提神,它能让我在早上的时候没那么困倦。 他告诉我说是问的萝拉,萝拉的原话是这样的:“瑞恩去街上一定会买的东西?嗯……红茶和糕点吧,虽然她不常喝,但她说自己挺喜欢的。” “那为什么没有送我糕点呢?”我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他竟变得有些脸红,导致我一下子就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因为家里的糕点没有茶叶好,而且也不知道您喜欢哪种糕点……” “是嘛,谢谢你。” 毕竟是我想给利威尔买却没抢到的红茶,既然送给我了那我就毫不客气的接受了。不过……再给他一套扫除工具吧,还有洗洁精消毒剂,法兰的话……啊!正好过年的时候可以给他们带一个大些的千层蛋糕,要不再买几套新衣服?虽然离弄到地上居住权还需要点时间,主要是瑞文,希望他不要掉链子的继续往高处爬一些,毕竟政治的事情还是他比我懂。 这天利威尔擦干净匕首上的血回到家,法兰和伊莎贝尔在处理之后的事情。正准备泡红茶的他看着有些空了的红茶罐,是几个月来第一次想起瑞恩。自从一年前开始,关于瑞恩的消息就少了起来,甚至是关于她和霍布斯小少爷不知真假的婚约,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却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声音。茶几前的利威尔不觉皱了眉头,目光锁在面前的红茶杯上良久,这是他很少几次感受到生活在地下街的不便之一。 夜市 ============== 贵族的过年总比寻常人家要繁琐,项目繁多,持续时间长,无聊程度大。不过今年不一样,今年有我自己办的音乐会!可不是像往常那样枯燥的,大家都排排坐的会让人睡着的模式,而是我喜欢的!有自助餐的!有舞池的!没错!这是我理想的音乐会!我还请了一个乐队在我休息的时候帮我顶一下,可以让我放松放松跳个舞吃点肉,天哪!这简直和派对一样!我喜欢我主办的派对! 你会问这和之前的贵族聚会有什么不同?当然不同!观众不一样啊!我特意将音乐会的时间排在了贵族年会的晚上,到时候急于在年会上表现一番或是攀结势力的贵族们都不会来我这儿的,因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没什么用的音乐会。而我又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我可以悄咪咪给地下街三人组音乐会邀请函啊!如果有贵族的邀请函是可以免费通过阶梯的,因为这条规定太过不现实所以会被人忽略。 我已经感受到12月25日当晚的火热气氛,以至于我早早地写好邀请函,准备在22号晚上给他们。希望他们能在24号和我在地上见面,你问为什么是24号?朋友难得见一次面难道不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叙旧吗?虽然规则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也就两天,但我已经满足了。 就下来的日子我都是算着时间过的,这大概是第一次我在进击的世界里感到了无与伦比的热情,以至于萝拉甚至以为我恋爱了。在我将邀请函给了她和身边几个处的好的同伴后,他们陷入了和我一样的热情当中。不会吧不会吧,难道真会有不喜欢这种狂欢派对的青年人存在吗?不会吧不会吧,反正我觉得他们都挺喜欢的! 十二月十九号在去过养殖场之后的我直接回到了克劳德家,迎面而来的是母亲悲喜参半的怀抱。我知道她反对我在年会当晚举办音乐会这件事,她想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去年会上作为克劳德家的大小姐站在大家面前。好像我就是一个招牌,一个吸引人的看板,到时候会有络绎不绝的小姐公子围在说着无聊的废话。 “母亲,你女儿只会写写歌玩玩音乐,年会这种需要家族社交的事情还是哥哥比我强。我去了也只是在一旁看着。” “……注意安全,就没见过哪个小姐像你一样难管的。” 在争得父母同意后,我包下了一个中型宴会厅,价格并不算太昂贵但是装潢精美,维多利亚风格,厅内装饰都是亮晶晶的复古的小玩意儿,十分符合我的心意。我又请来了卡洱极力推荐的一支乐队,在我下场时给大家助助兴。 我将乐器擦的蹭亮,确保每一个角落都没有落灰;我脱下已经穿习惯的军靴,换上高跟鞋预订着音乐会时的餐点;我将门票交给老管家,让他一人一票公开售卖;我被母亲拉着试穿了一条街的衣服,最后决定是那条她设计的深紫色长裙;我去了卡洱家请他作为我的助演嘉宾,来一次钢琴提琴的协奏;我同哥哥练习了好几遍舞步,直到闭着眼睛也能踩在正确的点上。最后在22号,一个星月高挂的冬日夜晚,我穿着深蓝的天鹅绒长裙,戴着白色手套,下了马车站在地下街的入口。老管家已经带着我的信物去地下街找利威尔他们了,就这么站了十几分钟后,我终于听到了沉稳的脚步声以及那一声熟悉的“啧”。 我忍住想要笑的表情,装出贵族小邀请人时候的礼仪举止来,看着他们三人越走越近最后出现在我面前。我甚至能看到法兰和我一样憋笑的脸,而伊莎贝尔则完全看呆了我一身装扮,利威尔的表情则是十分的不耐烦。算了,反正他一直这个表情。 “咳咳,瑞恩克劳德正式邀请利威尔先生,法兰先生,伊莎贝尔小姐参加于十二月二十五日晚七点整举办的音乐会。并且因为私人原因,想请你们提前一天就来找我。” 前面我还可以忍着笑端庄大方地说出邀请的话语,到了后面就完全原形毕露了,我完全收敛不住那无限上扬的嘴角和因为笑而不稳的语调。 “……噗哈哈哈哈!”好嘛,在我忍不住了之后法兰果然也笑场了,而我知道他不止会笑他还会说:“瑞恩你真是,太厉害了哈哈哈,天哪,利威尔你看到了吗方才她那副样子天哪!” “快接邀请函!本小姐亲自顶着刺骨寒风送来的邀请函!” 我再也忍不住笑意地将三封邀请函递给了利威尔,同时发现他有些和以往不对的仅仅是一瞬间的神情。 “利威尔?难不成十二月二十五号晚上你有事吗?” “不,那天没事。”他接过我手上的邀请函仔细看了看,之后将剩下两封分别给了法兰和伊莎贝尔,“就当瑞恩小姐给我们的年终休假,我们会去的。” 第14章 事实上他确实以一种调侃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并且挑起了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像在说: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那24号中午瑞恩小姐在这里等着你们哦。” 我这么说的同时看了看门口的守卫,他不敢和我对视一样的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我知道他们是怎么看我的,自从拉文家倒台之后贵族间就一直说着,不要试图搞垮克劳德家,不然会被狼眼睛盯上。那个狼大概就是在说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传闻会变成这样,但当狼总比当羊强。 24号的我睡到十点半后难得没有拖拉准时起了床,天哪!机会难得,我可是最喜欢和朋友们一起疯狂玩耍的人了。这样的我在一番打理后开了疾跑往约定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没想到时间算得还挺准,就在我前脚刚刚到达入口大门没几秒钟,他们就出现在我视野里了。伊莎贝尔几乎是跑上来看着白天街上的繁华景色,绿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惊奇,法兰一边制止着她发出太大的声音一边看着街对面飘着香味的糕点屋。利威尔则不一样,他就像已经见识过地上场景一样的环臂和我站在一起,看着那两个过分激动的家伙。 “你不和他们一起吗?” “我没有和笨蛋一起胡闹的兴趣啊。” “这么说我不是笨蛋咯?”我笑嘻嘻地颇有些得意地看着他。 利威尔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几秒,之后轻轻拍了下我的脑袋边走边说道:“你从来不是笨蛋,是个精明的小鬼。” 我揉了揉被拍的脑袋想了想他说的话,虽然十分有道理,但我还是想回他一句。所以我追上他的脚步,然后超过他,同时自信地说了一句:“呀!不是哦!我是漂亮又可爱的小鬼!” “啊,对不起,我收回前言。你也是个笨蛋啊,瑞恩。” 利威尔不多见的笑容,在现在也看到了。 我带着他们来到一家我和卡洱公认皇都top. 1的餐厅,价格不是最贵但味道一定最好,不值一提的是这家店被我买下来了,现在老板是我。 “看起来好好吃啊……” “实际上也很好吃哦。”我笑着冲身边的伊莎贝尔道。 “真的可以吗?” “可以什么?” “那个……随便点。” 我微微支起身子看着他们,原来是在想这个问题所以迟迟没有动手点餐啊。嗯,也是,理解他们的心情。 “可以哦,因为老板是我。这是我大前年买下的店,因为味道真的很不错,不放心交给别人了。” “是嘛,那就不客气了。” 如此说着的利威尔就如他所说的一样,毫不客气的在菜单上勾选了起来,我甚至怀疑他早就想好要吃什么就等我开口了,这个男人有点坏哦。 那一天我们在街上逛了很久,走了很久,聊了很久,直到最后一抹斜阳消失在天际,玫红的晚霞渐渐被墨蓝的幕布吞没。然后夜市开张,远望过去的街上就像一条橙红的银河,天上的璀璨繁星缀满了大地,连月亮都抵不过这花火人间。 大概是年末的缘故,今晚的人比往常多了几倍,恰逢皇都最热闹的地段,只是在首饰摊位停留的几十秒,再次转身时我就看不到他们三个人的影子了。 “……这也太挤了。” 这么嘟囔一声的我继续看着那条镶嵌着水钻的紫水晶项链,是简约又精致的,紫水晶总有一种沉寂的美,特别是这样颜色深沉的紫色。 “……真漂亮。” 我戴上刚买不久的项链,随着人流涌向不知是何处的地方。哦,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法兰他们,就算走散了最后我们也会在克劳德家集合,因为他们是要在克劳德的别墅过夜的。况且那三个人武力值那么高,出不了什么大事。在这么拥挤的人群中找人实在不是我的风格,不如走到哪儿算哪儿,到点了我再回去。说明白点就是在那么多人中找三个人挺麻烦的,我一个人逛的也很自在很开心。真对不起啊,我是这种性格的女人。 这么想着的我就继续沉浸在欢闹而明亮的环境里了。逛了没多久后目光所及的是一个面具摊,卖着假面舞会时会用到的面具。我再一次停留住了脚步,拿起一个黑色的狼耳朵半脸面具戴在脸上,还没等我问摊主看起来怎么样,从右手上传来的握力让我惊了一下。 我瞪大了眼看着突然抓住我手的利威尔,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急躁,如此反常的举动想必是出了大事。于是我付完钱之后转过身询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你还……!” 他话还没全部说完,就突然将我拉向他的位置,我向身后看去就看到那走路大摇大摆的有些许酒气的男人。等我再一次回过头时,眼前的确是利威尔紧皱的眉头,和被火烛填满的灰蓝色双眸。可惜还没等我看个几秒钟,他就转过去“啧”了一声后恶狠狠对我说道:“别放手,不然就把你扛回去。” “哦……” 好像生气了哦 我看着他矮小的背影这么想着。 利威尔的手凉凉的,放在夏天握上去肯定是很舒服的温度。其实他拽的我有点紧,但我也不敢说什么。就这么相对无言地走了一会儿后,我抬头望着难得一见的晴朗夜晚,能够清楚的看到猎户座和他的两只爱犬,金牛座的毕星团和天狼星。啊,不愧是我最喜欢的冬季啊,在故乡还能看到绝美极光的冬季。 “真好看。” “哈?” “现在的天空能看见很多星星,我的星座也能看见哦。” “星座?那是什么?” “嗯……你就当星星在天上排列的图案。” “像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啊。” “所以能不能看在我是小孩子的份上别生气了?我刚才都不敢和你讲话了。” “你也知道啊。” 他抓着我的手更加紧了紧,让我感受到了疼痛。这次我没说话,我没想到他会来找我的,我已经准备和他们在别墅汇合了,是因为担心才来的吧。我大着胆扯了扯他的手,在他回过头看的时候说道:“谢谢你来找我,下次我会跟紧一点的。” “记住你说的话,别再走丢了。” “你说我小时候失踪是不是自己走丢的其实不是人口贩卖?” “谁知道,不过那点年纪一个人走丢到地下街也是挺厉害的。” “那当然厉害,我可是瑞恩克劳德啊。” 利威尔拉着我走过了最热闹的一段区域后就松了手,他和我一前一后走着,时不时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最后他望着晴朗的冬季夜晚的天空沉默不语,他肯定也是觉得这是很美的景色,因为他的侧颜看起来是那么放松和平静。 在快要到别墅的时候他开口突然问我:“刚才说的,你的星座是什么?” “金牛座,我很喜欢这个星座的。” “为什么?” “这个星座的人很会赚钱。” “嘁,你真是掉钱眼里了。” 他带着明显的笑声毫不客气地嘲讽了我,我在他身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十分正大光明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我喜欢这个星座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它和我喜欢过的人星座配对是满分。但奇怪的是上辈子能让我翻星座配对这种书的人,到了这辈子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许是在我走过那转瞬即逝的光阴时,不小心将他落在了记忆的桥上,等我忙的昏天黑地终于有时间抬起头的时候,我已经忘记有个喜欢的人存在了。 利威尔发现瑞恩不见的时候脑中不由得出现几年前在地下街她被拐走的场景,千钧一发的时候才被他和法兰救下。利威尔很理智的拒绝了法兰和伊莎贝尔一起寻找的提议,并表示不想找到瑞恩再找他们两个。于是就造成了他一个人忍着强烈的不适在人群中穿梭的场景,找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说教,他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看到了正在戴上狼面具的瑞恩,完全没有一点警觉性的被他接近了,所以他火气更大了。利威尔注意到了她脖子上新买的项链,很适合她,看来这条项链就是瑞恩走丢的罪魁祸首。这个千金大小姐一言不发乖巧懂事的跟在自己后面,让利威尔原先已经在喉咙口的说教随着冬夜的风慢慢消散了。她知道的东西总是他从未听闻的,虽然挺像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但是…… 利威尔抬头看着缀满了星辰的夜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景色,那么安静又盛大的美。 但是他竟觉得还挺不错的。 派对 ============== 我的心情就和《forzen 1》里第一次打开城门时的安娜那么激动,当然她肯定比我更兴奋一些。总是我想表达的就是—— “the party is coming!” 我的父母早在三天前就去往更靠近王都的住宅和我常住于那儿的哥哥准备重要的年会了,现在这个只有管家佣人保镖的别墅就是我的天下。我可以随意在床上打滚,在阳台上唱歌,不用穿的正儿八经,可以从扶手上滑下楼梯,不用被叮嘱礼仪,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我只有心情好时才会这么做,大部分时候我还是挺律己的。 第15章 总之,今晚就是狂欢! “你每天都这么吵闹的吗?” 穿着看起来很像日常装的睡裙的我在楼梯的转角处遇到了从餐厅出来的利威尔,身后还有法兰和伊莎贝尔。 “不,只有今天比较特殊。” 这么说着的我突然想起了还放在客房柜子里的他们的礼物,在我把精心准备的礼物给他们时我看到了伊莎贝尔格外精彩的表情。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毕竟一件像样的漂亮的正式裙装可是很讨女人欢心的。我难得没有吐槽法兰怎么也打不好的领带,反倒对利威尔看上去有心事的脸有些在意,但我的风格就是他不说我不问。 利威尔穿着西装,戴着领巾,西裤笔挺,皮鞋蹭亮,果然人靠衣装,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很完美,但我敢说他是最有气质的那一个。 “看看看看,这是谁家的公子小姐啊,简直完美,果然本小姐眼光出众审美一流。再给我们伊莎贝尔化个妆做个发型,那简直就是公主嘛!” “瑞恩你这是夸我们呢,还是夸自己呢?” “夸你呢,法兰。” 我笑着坐在沙发椅上看着他们,我给了伊莎贝尔一条和当初送他俩时一样的吊坠,和一件新的风衣;法兰则是他眼馋的糕点,和牛皮带扣;利威尔是万年不变的清洁工具,从约书亚那儿又得到的红茶,以及一套比较高级的冲泡工具。我享受这种感觉,朋友们拆开礼物时露出的惊喜表情,不管看几遍我都喜欢。这也许是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开心我也开心,大家都开心。 下午的时间于我而言过的很快,我跑到包下的宴会厅确认了每一个环节,提醒了卡洱不要忘记第一部分结束时的钢琴独奏,回家泡了澡换了服装梳了头,我戴上昨天买的项链,化了好看的妆容,之后穿着水晶鞋坐上了我的南瓜车。 嘉宾都是提前半小时入场,所以利威尔他们早就离开了,现在应该已经到达了会场开始享受佳肴了。一整个下午除去中午拆礼物那会儿,我和他们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上。 等我到达宴会厅后门的时候,气氛已经热闹了起来,我看着和我几乎同时到达的卡洱,不由得相视一笑。 我早就说过卡洱有着和壁画上王子形象如出一格的英俊容颜,金发碧眼,身材比例完美。现在一身白西装更是将他称的人模人样,人中龙凤,王子中的战斗机。不错,这个助演的颜值我很满意。 我挑了挑眉毛和他击了个掌,接下来该我上场了。 宴会厅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人们的声音也渐渐停止,就在几秒内,原本敞亮的大厅只剩下两排壁灯和餐桌上的绰绰烛光。有人指着舞台上露出期待的神色,那儿是一个戴着面具的长裙女子,在昏暗中一步一步走到了舞台中央。她出现的时候舞台周围亮起来点点星火,直到两盏立灯亮起,人们才看清台上的场景。 紫色长裙的少女摘下狼面具行了个标准的欧式礼,没说一句话坐在两盏立灯当中的钢琴前,开始了她的独奏。 有人说克劳德家的小姐营养不良导致体型纤弱,个子矮小,完全没有视觉美感。但今天坐在台上的女子有着完美的仪态,被紫色长裙包裹的纤细腰身,丝绸般的长发被扎起露出天鹅一般的脖颈。从她指尖传出的奇妙琴声如流水一般掠过人们耳畔,每一个音符都被赋予了生命,每一个起伏都恰到好处。 她的音乐中蕴含了墙内没有的东西,是他们从未见过从未想过从未听过的东西,是一张没有标注方向的藏宝图,是迷雾中窥见形态的美人,是被层层纱衣覆盖的雕像。然后她扬起高贵的头颅,赐给台下所有人一个清浅的笑,那么骄傲那么自信。 第一曲结束时台下响起了雷鸣的掌声,等到掌声落定一人踩着光阴从暗处走出时,不少闺秀发出了惊呼。那简直是从画里走出的人儿,太阳神所宠爱的孩子,被阿芙洛狄忒吻过眉眼的男人。多少小姐心中的梦中情人,卡洱霍布斯,一个罪孽深重不知风月的男人。 两人交换了位置,卡洱坐在瑞恩方才的位置上,后者则接过提琴款款立于一旁。平和的旋律流淌出来,伴随着悠扬的小提琴声,这首曲目的名字叫做《夜》。今晚过后,最起码在这场音乐会里的人,再也不会觉得克劳德家小姐没有视觉美感了。那脱俗的气质和自信的举止都在告诉他们,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的道理,且平心而论瑞恩克劳德的样貌也并不算普通。 这样一对璧人站在一起那是格外的赏心悦目,世界上哪有不喜欢美丽事物的人存在呢? “这样一看卡洱少爷和克劳德家的小姐是真的般配啊。” “我怎么也不相信那两人之间没有一点那种关系。” “这两家的条件要是联姻,那也是哪家都不亏。” “但不是说克劳德家小姐之所以当兵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 这是利威尔听了这么多身旁人的废话后得到的唯一有价值的信息,瑞恩克劳德因为不想结婚所以去训练兵团避难了。 看来那家伙的脑子真的和常人不太一样。这么想着的利威尔看着台上格外般配的两个人,将手中的红酒小抿了一口。 卡洱霍布斯,现在依旧是利威尔接手的地下街药品供应人,两人也偶尔也会就供应量书信交谈几句,但了解他的主要渠道还是通过瑞恩。他是那时候瑞恩书信中署名次数出现最多的男人,瑞恩也毫不在意地会提及他的事情,说这家伙是霍布斯家最闲散的次子,唯一的兴趣就是美食和音乐。作为医药世家的儿子却对本家行业毫不关心,反倒有不错的音乐天赋和鉴赏能力。这样的人是可以控制的,贵族间的联姻条件他的确不太懂,但就瑞恩这样从小就聪明到现在的女人,找一个安全的归宿是很重要的。 “他们都在说霍布斯少爷和瑞恩的婚事,利威尔,这件事我们可一点也不知道啊,还有瑞恩当兵的事情。”法兰凑过去悄声对利威尔说着,神情是大写的担忧。 “之后那件事我会好好问她。” 利威尔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之后他转过了身朝二楼的阶梯走去。法兰跟在他身后,昏暗的环境下他看见利威尔嘴型又动了动,之后便上了二楼。法兰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顿住了身形,在他渐渐睁大的眼睛中,利威尔的话回响在他脑中,他说:“他配得上。” 在我演奏结束下台之后,我看到了奔向我的萝拉和其他姐妹,我看着萝拉吃饱喝足的嘴脸,听着那要把我夸上天的彩虹屁不由得再一次觉得她和卡洱其实还挺配,一对活宝。 “萝拉,夸人的话说太多会失去作用,而且我不是一直很优秀吗?” 她更加腻歪地勾住我的手臂恨不得整个身子都粘在我身上,小鹿女孩对她的饲主表示的爱意吗?我还挺喜欢。在我喂饱自己后,我注意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拉了拉萝拉的手示意她和我一起看过去。 “那不是约书亚吗?一直跟着你的少爷兵男孩儿。” “是吧,的确是他对不对。” “嘿……瑞恩你不擅长这种事情啊!” “嗯,很不擅长,但他是个好人。” 怕什么来什么,约书亚早就发现了我并且朝我走来。在他走近我时,我看到他眼中像是缀满了星星,众星捧月之上还托着一个我。他向我绅士的行礼,表达了对方才演奏的惊叹,如果人有尾巴的话想必他现在会摇到天上去。 “瑞恩小姐,您今天真的很有气质。” “谢谢你约书亚,但我觉得我一直都是很有气质的。” “约书亚你别误会,瑞恩说话一直这样,很不要脸的自恋。” “萝拉你这张嘴真让我又爱又恨。” 那之后我们又聊了几句,直到二楼的舞池开放,我们才停下了交谈向二楼涌去。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在二楼窗口貌似站了很久的利威尔,法兰和伊莎贝尔都不擅长这样的舞蹈所以跑到了一楼闲聊。利威尔居然会跳舞?还是他有话和我说?我有些疑惑地脱离了人群,朝那个靠自身气质拒人千里的男人走去。 在我走向他时他终于看够一样地收回盯着窗外的目光,我在对上那灰蓝色瞳孔的一瞬间就知道,他有事情要询问我,就有这种直觉,而我的直觉很准。就在我打算先开口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一点也不看气氛的声音,我亲爱的卡洱哦。 “瑞恩?舞会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卡洱,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要学会和别的女人跳跳舞了。”我保持着微笑委婉地表示我现在没有空,可惜卡洱总是不领情的。 “天哪!你居然要抛弃你多年的挡箭牌?瑞恩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 “你也敢说?你不也把我当挡箭牌?还有我哪儿来的别的男人?” “瑞恩。”在我旁边的利威尔突然发话了,我停下和卡洱的嘴炮转过身看着他,“去吧,你喜欢跳舞的吧。” 第16章 “不哦不哦,瑞恩完全不喜欢跳舞,她可讨厌这种了,每次都是舞会进行了一半就开溜……” “卡洱!” 我阻止了卡洱继续说下去同时有些生气,他真的不明白每次跳舞都迁就男方的女伴心情吗?利威尔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神色如常,像是在看一出好戏一样。 我真的很喜欢跳舞,但我只想和喜欢的人跳舞,我不想让那些我不认识的公子握住我的手,搭住我的腰,所以我总是和卡洱跳舞,但他的舞蹈简直太烂了。所以我喜欢跳舞,我甚至可以一个人跳舞,因为没有人能给我一场真正的漂亮的能令我愉悦的舞。 “我喜欢跳舞,只是你跳的太烂了,基本舞步都会错。什么时候卡洱少爷能不让自己的女伴总是迁就你,那我肯定会安心的闭上眼睛。”卡洱根本没有跳舞很烂,总是我在迁就他的自觉,甚至还以为我不喜欢跳舞,这一点令我一瞬间非常火大。 他被我说的有些愣神,口中还在疑惑着自己的舞真的跳的很差吗?然后他看到我大概要喷出火的眼睛,瘪了下嘴可怜兮兮地承认自己跳舞差了。 我呼出一口浊气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原本的好心情居然会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如泄气的气球一样不翼而飞。这大概就是我和卡洱不可能的原因,他能在舞会上把我踩死也说不定。 利威尔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走在我身边,心情不好时看什么都刺眼,平时觉得对他来说很普通的表情在这时候看着却有些心烦。于是我加快了步伐不断深呼吸往庭院走去,我可不想一个没忍住做些不理智的事情,比如对一个武力值爆表的人说些不好听的话什么的,事后我绝对会后悔。 “你有事要找我吧,这里没有人,可以说了。” 我背对着他,用平静的语气讲着,手上摘着那些可怜的灌木类枝叶。我的动作有些粗鲁可这也没办法,行动和语气总有一个会表现自己的心情。 “你加入训练兵团了,为什么?” “不想结婚。” “你不可能躲一辈子,瑞恩,成熟一点。” “……知道了。” 我的心情差到了几点,然后我用力拽下了那一整根枝条,再把它狠狠踩在地上。现在的一切都让我烦躁,空气啊,风啊,树木啊,月光啊,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令我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好。 成熟一点啊……哈哈。 就在我准备继续虐待那旁边的植物时,一只手拽住了我准备继续胡作非为的手腕,力道很大,我没挣脱。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等着他说话。 “你准备用这已经被划伤的手做什么?” “不做什么。” “啧。” 他啧完之后就扔下我快步离开了庭院,我望着头顶那孤高的月亮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性格差的不行,明明想改一下这种性格却根深蒂固无能为力。 那一瞬间我很悲伤,是突然萦绕在心头转瞬而过的猛烈的悲伤,让我要尖叫出声的悲伤,但也只是很短的一会儿我平静了下来。手上被划得伤口很多,刺刺的痛,被风吹着更痛,但却让我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成熟一点,成熟一点……好像不论什么时候我的行为都在被人看着盯着,这种感觉真的很差,但我的身份却让我必须要这样变得成熟。 其实他们都错了,我根本不是一个理智的人,我是一个会被强烈的感情冲昏头脑,很容易一瞬间失去理智变得控制不住自己的人,是一个看似理智的疯子。因为是狼女的原因,在这个冬夜的庭院里只穿了演奏时长裙的我完全感受不到寒冷。我想到了那个临死前望着月亮的狼,第一次感受到同样的孤独和安宁。 “你还准备一个人站着吗?过来。” 我回过头看到原本离开的利威尔拿着酒精和纱布过来了,他手上还拿着我放在后台的斗篷。明明是个语气不善,面部冷峻,做着让所有女孩子都害怕的工作的男人,为什么还会回来啊? 我慢慢走过去坐在了他身侧的长椅上,披上斗篷后把受伤的左手伸过去,意思很明显。我觉得我挺不识好歹的,不过在看到那包扎好的手之后,不识好歹的我感觉到了一丝高兴,只是一丝,却能让我和平常一样说话了。 “我会结婚,但也要找一个我喜欢的,如果他能喜欢我就更好。母亲就像让我点菜一样将罗列着人名的长长菜单摆在我面前,我感到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我甚至不认识他们。 “所以我立马决定延迟这一出闹剧,报名参加训练兵团。你说得对,我是在躲,我在逃避,不论我多厉害私人财产有多少声望多高,我是贵族的小姐,只要有我父母的同意我就要立马和一个不认识的人订婚。 “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着,被一帮不认识的人议论着,像是关心自己家事情一样关心着。我知道我要变得成熟一点,可是我真的…… “利威尔,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霍布斯家的那个少爷呢?” 我听着他的话不由得笑出声,怎么连他也觉得我会和卡洱在一起了? “你也看到了刚才我的样子,和他过一辈子我得生多少气啊,不可能的,我和他。” 利威尔一脸复杂的看着我,我觉得他一定觉得我这个贵族小姐很多事,那双灰蓝的眸子里写满了“你这个人真难办”。我也觉得我挺难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唯一喜欢过的人还给忘了,我真是不配谈恋爱啊。 “我知道了,但在毕业后选择兵团时一定要想清楚。虽然我觉得你再怎么疯也不会去调查兵团。” “………哈哈。” 利威尔脸色顿时变了,他皱着眉紧紧盯着我,并在我的表情中窥到了什么,之后就牢牢抓住我的肩不惜以威胁的口吻说道:“喂,我不管你之前的计划是怎么样的,你只能在宪兵团和驻守兵团选一个,那群喂巨人的新兵三成死亡率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表情十分严肃,手上的力道也在不断加重,我觉得要是我不答应他甚至会把我的肩胛骨捏碎,但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说谎,唯独他我做不到。 “啊痛痛痛,利威尔你手劲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回答我。” “如果你想听假话,那我就答应你。” “你是疯了吗?果然是疯了啊。” 眼前的男人以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我,那灰蓝的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但我知道不论他的言语有多难听,他只是在不坦诚的表示他很担心我。 但我不会死的,以十五年寿命抵押给系统的我就算要死也不会死在巨人的嘴里,就算如今的我突然暴毙,死因也是十五年之后的我出了什么事吧。但我也不能这么和他说,更不能说我是狼女牛的一批,巨人被我吃还差不多。我敢保证听到这话的他会立刻让我去做精神检查的。 “你知道我挺固执的,如果母亲真的要给我订婚,那我肯定会去调查兵团。啊,终于松手了,好痛啊。” 我揉了揉被捏的有些疼的肩膀,一边打量着他的表情。利威尔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而我则是就算前面有堵墙也要试试能不能撞坏的倔脾气,固执。我和他总是避免争吵的一个巨大原因就是,万一真吵起来那一定是毁天灭地,山崩地裂,谁都不会主动低头的无解局面。那真的蛮可怕的。 “不过我答应你,我绝不会死在巨人嘴巴里。” “……记住你说的话。” 那之后我又上台演奏了最后一首钢琴曲,大概算是一个新作预热,我还没想好它的名字,但也许《月光》就很不错。 晚宴一直持续到九点半,在宾客陆陆续续走了之后我和管家进行了最后的收尾工作。等我终于走出宴会厅大门时已经十点半了。街上的人们虽然少了但依旧很热闹,这可是皇都的新年啊。 等我坐车回到家时却意外的发现那三个人居然还没有走,他们换下那身礼服,就像十二点到解除魔法的辛德瑞拉。照这种说法,我大概就是他们都仙女教母?不管怎么样,他们马上就要结束地上的生活回到日常中去。 我换了身便装和三人组走在冬夜的街上,一天的忙碌让我也在夜晚感受到了难得的劳累,你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们坐车回去地下街入口。那样时间就过的太快了,虽然我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但只是和他们一起走走看看星星月亮,琉璃灯火,也是不错的放松。 直到那个通往地下的阶梯出现在他们面前,我抱了抱有些不舍的伊莎贝尔,拍了拍法兰的肩膀,到了利威尔时他却先我一步开口了:“你生日什么时候。” “四月二十号。”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说的是我真正的生日,而不是这具身体主人的生日。不过……大概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我收起一瞬间僵硬的表情,大大方方望进他灰蓝的眼睛,在这个冬夜的夜晚结束了魔法。 利威尔回到地下街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泡在热水中静静地等着身上的油烟味散去。脑中却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瑞恩演奏时那宛如画卷一样的场景,直到现在都印刻在他脑中。年幼的黑发女孩和现在的姑娘身影重合,他似乎忘记称赞一下她今晚出色的演奏了,然后她肯定会毫不谦虚的接受,并露出一个灿烂的过分的,并且十分得意的笑来。 第17章 序章 ============== 之后的生活就十分的平淡了,是工作和休息交织的一天又一天。等到一月底到来的时候,我就又回到了兵团训练。值得一提的是,我发现了狼女真的是很猛的生物,我成功尝试了站在高高的树尖上,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稀释状态加上轻盈体态的话甚至能在空中悬停,先天的身体条件好就不用说了,我甚至觉得我也许可以吃巨人。当然我不会吃巨人,他们长的有点丑。 四月二十号那天管家突然给我送来三个包裹,我知道是三人组给我礼物了。我大概能猜出哪个是谁送的,护腕应该是法兰,宽沿的帽子是伊莎贝尔,最后一个是看起来很精致的紫水晶手链就是利威尔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费了多大功夫才找来这些宝贝,更让我惊讶的是手链的大小居然刚刚好。总之我很开心,也很感动,甚至比平时多吃了一块肉。 萝拉那天晚上还挤在我床上悄悄问我手链的事情,她说那大概是手工制作的。我问她为什么会知道,她说这样想会觉得很浪漫,我当时把她踹到了下铺,同时对劳拉总巴着我恋爱这回事深感不解。 “瑞恩你喜欢怎样的人啊?” “你这样的。” “嘿嘿,那除了我呢?” “忘了,我以前有喜欢的人,后来给忘了。” “真残酷啊,那个人一定很伤心。” “不,我是暗恋类型,喜欢到死也不会主动告白的类型。” “为什么!?去告白啊!谁会拒绝你的告白!” “不。” 那之后小鹿女孩儿总缠着我并且还拉着别人一起谈论我的恋爱大事,我是挺喜欢这种女孩子坐在一起唠嗑的氛围,但话题能不能别总是我的恋爱观呢?我真的是会暗恋到死,到那个人走也不会主动说的人,为什么,因为太害羞了。想不到吧,但这种话我绝对不会告诉她们,其实瑞恩克劳德是个只要喜欢上别人就会连话也说不好的纯情女人。 “难道是因为害羞吗?” “劳拉,你觉得这可能吗。” “不可能。” 我第一次发现小鹿女孩是个直觉可怕的女人,好在有些笨,这么被我糊弄过去了。 约书亚在最近倒是特别刻苦,性格也开朗不少,不会低着头叫我瑞恩小姐了,说话也比以往顺畅流利。之后几次由他创造的接触中我又知道他的年纪比我小四岁,是家中的三男,虽然家族的近况比以往要好一些但还是处于边缘。 他会在我们队列耐力跑完后递给我水,和我讲政客笑话,照样在那棵树下等着我觅食完一起走一小段路。大多数时候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粘着我了,我也乐意看到他这样的成长。对啊,不要喜欢我,去看看世界,见见别的漂亮姑娘,发现别的美丽多好。 在剩下的一年多时间里,约书亚成功的和我建立起革命友谊关系。萝拉总是会调侃他以前的胆小怕事和跟屁虫行为,他无奈地笑着表示那时的他没什么自信才会那样,现在他有自信了,起码打架不会输。 三年的时间过得很快,虽然白天对现在的我来说不怎么友好,但毕竟不是完全的狼,还是可以克服的。最后系统里面还贴心的标注了属性,这一个选项,以前明明只有三围身高体重资财的,我看了看那行玩意儿:格斗术10 行动力8 意志力7 头脑战11 协调性8 顽固12 顽固是这么啊?顽固是多余的啊顽固,你这是强行凑个六项数据吧。系统没有出声,只是又蹦出个任务就休眠了。加入调查兵团,这是硬逼着我走主线啊,不是,就这艾伦后期都那么强了就不需要再影响主要进程了吧,万一产生蝴蝶效应怎么办啊?可惜系统是从来不会理我这些疑问的。我确实丢失了一部分关于漫画剧情的记忆,但关键的还是没丢,毕竟我可是追巨人漫画更新的人。可惜了,上辈子没追到完结就死了,这辈子我要看到创哥大结局。 于是身为稳稳当当前十名的我和同样身为前十名的劳拉和约书亚,在当晚讨论起了各自的将来。 “姐妹去哪儿?”我勾着萝拉的脖子问道。 “宪兵团。” “不错的选择,你呢?”我看了看一旁的约书亚。 “调查兵团。” “那你和我一起哦,我也去调查兵团。” “哈?你们疯了吧?新兵三成死亡率可是白纸黑字写在那儿的。” 萝拉高挑的身子站起来时总给我一种压迫感,何况我还坐着。她瞪着小鹿一样的眼睛,紧皱着眉头,嘴巴抿成了一条线,丝毫不明白我俩的想法。但她只和我对视一会儿就自己败下阵来,她了解我,所以她知道劝不动我,而这又是个任务我得完成。我抱了抱她,让她在宪兵团好好过,要是被那些有权有势的前辈欺负就告诉我,能还手的就别心软。约书亚一边说我教坏劳拉,一边点着头赞同我的话语。 在那天调查兵团的团长介绍完之后,人群就像退潮一般向后涌去,我站在潮水中像块顽固的石头。萝拉在走前最后和我对视了一眼,小鹿的眼中带着明显的不安,我朝她微微一笑示意没关系。她不适合这样的高危职业,很容易死去,也很容易让我伤心。 那之后留下来的人不过二十名不到。 那天的仪式结束后,艾尔文单独找了我闲聊,看上去只是闲聊。 “你是这届新兵的第五名吧,很不错的成绩。” “是的,长官。” “你为什么加入调查兵团。” “为人类献出心脏。” 我行了个心脏礼,正对着艾尔文探究的目光,以极为平静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最后在漫长的沉默中,我加入了调查兵团,隶属韩吉班。真好,我还挺喜欢她的。顺带一提约书亚加入的是弗拉克班,一位看起来挺严肃的长官。 训练的日子总是接踵而来的,力度和量比在训练兵团时大了不止一倍,这对于在白天有些吃力的我简直和快死了一样的难受。虽然我是狼女,但狼女也会累啊。兵团结合以往的病历批准了我三餐自行解决的需求,并允许我在用餐时间内出入兵团。 挺人性化,就是时间有点赶,每一次刚吃饱回来休息了没几分钟就站军姿,也是挺难受。 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韩吉队长突然找到了我,以科学家严谨的态度向我说道:“我研究了你一个月以来的各项测试数值,发现只要是晚上的训练你的成绩总比白天要好,是这样吗?” “是的,我在白天的身体状况确实不比晚上好。” “这样啊……”韩吉垂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对我说道:“这样!我们来做一个实验怎么样!如果你的夜间能力十分出众的话,也许可以担任夜间守卫的任务。” “夜间……守卫?” 有些蒙圈的我还没得到韩吉详细的解释就给放了半天的假,让我下午好好休息准备在晚上接受单人实验。说是实验其实也就是做和白天一样的内容,加上动态视力测试,模拟巨人砍杀,以及一些其他作为数据的东西。在这些结束后的我看到了韩吉极度兴奋的表情,她像是看宝一样的看着我,像是发现了奇行种一样。 对她而言,我就是士兵中的奇行种吧。这样的测试一连了好几天,再确认了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的结果后,我感觉到韩吉更加喜欢我了。 大概是在三个月后,我们进行了第26次壁外调查。我坐在马上,不免得有一些小紧张,韩吉却在前方激动的无以复加,终于大门打开,属于墙外的风拂过每一位士兵的脸庞,风中有阳光和青草的味道,同样也有死亡的味道。夏迪斯团长一声令下,几百名士兵带着他们的心脏冲向了这片富饶肥沃的土地。 我坐在马上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韩吉的热情也在行进的安定中渐渐褪去,我们队目前十分安全,在探索过程中没有碰见一匹巨人。就这样照着这个势头直接向集合点冲去吧,避免战斗才是明智的选择。才刚刚这么祈祷的我却突然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像是爬行的声音……! “韩吉!西北面有巨人接近,速度很快,是奇行种!” “诶?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听见了,相信我一次!” 她只犹豫了一会儿就发射了红色信号弹,并让全队进入警备状态时刻应战。果然不过二三分钟,在队伍左侧出现了一只爬行的奇行种。 “真有你的瑞恩,你是我的福星吧。” 这么说着的韩吉下达了作战命令,我调整方向和上去斩杀的队员分开站位,在那名士兵快要得手时,奇行种的手臂却突然弯折了过来拍向了他。距离有些远,照这个速度怕是没救了,虽然是这么想的我但还是用立体机动装置飞向了他。千钧一发之际,我拽过他的领子将他往安全的方向丢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我甚至能闻到巨人的手臭味儿,说不慌是骗人的,但我要活下去。我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从他大拇指间的空隙中脱出,之后快速切下了后颈肉,你无了呀。 第18章 那之后韩吉充分利用我极佳的听力来侦测巨人,规避巨人,就算被追上了也能很顺利的解决。那一天傍晚回城的时候,韩吉勾了勾我的肩膀姐俩儿好一样的和我悄声说道:“有兴趣和我一起巨人实验吗,有了你的帮助我肯定能又新一步的进展!” “韩吉队长,我想先回去洗个澡吃个饭,然后好好睡一觉。这件事情后天再说可以吗?”我很饿很累也很困。 “啊嘞?明明是第一次去壁外调查,居然还吃得下饭吗?”韩吉的表情顿时又精彩了起来,她更用力地搂住了我的肩膀亲昵道:“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啊!瑞恩!” “哈哈,很多人这么说过的,队长。” 壁外调查的第二天是固定的假期,所以我直接在晚上就请了假回到了父母不在的那一栋克劳德别墅,冲了个澡,吃了美味的肉类料理,泡了舒缓肌肉的精油浴,之后舒舒服服的睡到日上三竿起来。那时候的我正在处理堆积的工作,去往养殖场进行视察,处理信件,在难得的假日依旧不断奔跑的我是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个金发的男人怀疑了的。 等我吃完饭在夜晚卡着点回到兵团报道时,生平第一次被问起休假的一天半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就像要监视我一举一动的样子。我看着那些长官们如出一格的严肃表情,将一瞬间冒出的反抗意识强压了下来。我一五一十说了今天一天的行程,处理的工作,视察养殖场的情况,连自己哥哥头发又秃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告诉了他们。 等他们终于放过我让我回宿舍时,我在女寝的楼下看到了约书亚,就像还在训练兵团时每个我回来的夜晚一样。不过这一次,他右手臂缠了绷带,依靠着身旁的树干,看上去面容憔悴了不少。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才用那空洞无神的眼睛看向了我,星星熄灭了。 我走近他,拍了拍他没伤的那处肩膀说道:“你做的很好,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努力了。” 然后这个十七岁的男孩终于抑制不住的哭出了声,说他们那一分队损失惨重,他亲眼看着巨人吞下他上铺的好友血肉纷飞,又委屈地说昨天晚上等了我好久也不见我回来,他怕极了担心极了,直到今天得知我回家的消息才放心。 明明是个男人却在我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叹了口气用力揉了揉他有些卷的棕毛,他却哭的更严重了,这不是根本没有长大吗。他断断续续地抱怨着我的冷酷无情都不报个平安,我告诉他我是在知道他平安无事才请的假;他说自己好没面子还从没在女生面前哭这么凶过,我安慰他说有一就有二不过我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告诉别人;他说自己果然还是个胆小鬼,我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骂了句脏话,然后说我真是个残酷的女人。 “幸好萝拉没来这个地方,不然我可能要安慰两个哭着的人了。” 我走在擦着眼泪的约书亚身边,在快要到男寝的时候用力拍了下他的背说道:“好了,进去吧,我就送你到这儿。” “呜呜,谢谢你瑞恩,活下来真好,呜呜呜。” “嗯,拜拜。” 这么说着的我看着他转身走进男寝的背影,直到他上了楼梯我才转身回去。没办法,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啊。 第三天的训练还是照常,可在午休的时候韩吉果然找我讨论了很久很久很久的巨人话题。作为资深漫画粉的我当然知道一切的真相,巨人其实就是艾尔迪亚人他们自己这件事,但怎么说呢……看到韩吉分队长这种科学精神和狂热的兴趣,我实在不忍打断她,况且我也不想影响剧情的发展。 “巨人的体内居然是大量的蒸汽!这是我上一次壁外调查时偶然踢到巨人头部时才发现的!” “就是说他们很轻。” “对!没错!而且啊………” 也许是我和别人表现的明显不是敷衍的反应大大的取悦了韩吉,我觉得她会经常来找我谈论这种话题了。 下午的活动是格斗术的单人练习,以及下次壁外调查的作战队形调整,对我来说大概就是休息了。说实话我对军事方面是一窍不通,排兵打仗这种事情我并不是特别擅长。但我们队的人又貌似都很有头脑,特别是对行军布阵,我看着他们坐在草地上和韩吉一起叽叽喳喳的,一时间有点尴尬。最后我索性溜到了树荫底下,在这个秋日的午后看着被树叶分割的蓝天小小的了睡了一会儿。 等我再一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身边站着一个人,我大概是被这个人的脚步声给吵醒的。我看着依旧吵吵闹闹的韩吉和队员,又看了看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艾尔文队长。” “嗯,瑞恩克劳德,我有话要问你。” “好的。” 我和韩吉通报了一声就跟着艾尔文走向了他的办公室。我在心里想着大概是因为我贵族的身份,虽然他们不说但我知道,贵族们一直在盯着调查兵团,奈何他们油盐不进是一群亡命的疯子。现在克劳德家的小姐进入调查兵团,会不会是有其他目的。我不知道艾尔文是不是这么想的,但换我肯定这么想。 等我到了办公室之后,他拿出了一份测试数据对比,正是韩吉的那一份。 “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在夜间勘测巨人的活动与白天是否不同。但这个想法危险度太高,执行难度太大,所以一直被搁置。” “所以,您是想让我成为计划的一员吗?恕我直言,这个想法难度很大,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适合夜行。而如果在夜间组队行动还是两两一对比较稳妥,我并不觉得会有多少人适合。” “如果有其他的成员加入,你愿意做吗?” 我直视着他那清澈的双眼,里面没有一丝犹豫,有的只有不断向前的无所畏惧。艾尔文史密斯这个人物,是我很敬佩的人物。最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做出了妥协一般答应了他的计划。也挺好,夜间行动会让我比在白天状态更好,也许我还不用参加白天的训练。 “你这次的壁外调查单独讨伐数是一匹。” “是的。” “你还从奇行种手中救了你们队的士兵对吗?” “是的。” “你来调查兵团有其他目的是吗?” “不是。” 果然,我就知道是这个问题。哪有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上赶着送死的贵族小姐,我十分理解他们对我的怀疑。怀疑是要自己打消的,不管我说多少要是他不相信,那就没有一点办法。 “艾尔文队长,我加入调查兵团的唯一一个目的是因为不想结婚。我并没有为人类献出心脏那么高尚的觉悟,但我向您保证我会为我的队伍做出贡献,我会努力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全。” 谈话在之后不久就结束了,艾尔文说这个计划还只是一个雏形,至于能不能实施要看士兵的质量和我还未完全展现的能力,于是我过回了我在韩吉队的训练生活。还有一点也许你们已经察觉到了,玛利亚之壁会在之后被铠巨攻破,那我的养殖场怎么办。没错,这是一个比较大的问题,而我忘记了确切的破墙时间。但没关系,我知道那时候大概是春天,而利威尔在那时候已经当上了兵长,总是我只要以利威尔当兵长为时间节点,将我的牛牛们慢慢转移到罗塞之壁内,再花点钱圈几块地分散养殖。虽然到时候会有极大的可能被猜忌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趁现在多刷刷艾尔文好感,到时候也许解释起来会方便一些。 嘿,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挽歌 ============== 这是我在调查兵团度过的一年多时间,利威尔他们已经不知从哪儿知道了我加入调查兵团的事情,法兰甚至写了好几封信说我这是疯子的行为。而我没有正面回应他们的不满,只是在寄过去的礼物中加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平安,勿念。 还有一个关于狼女能力的重大发现,这是一个系统也没有想到的地方,因为这个身份的能力居然如此强大。狼女有属于自身的味道,因为不是人类所以巨人不吃我,而且我可以让同伴染上我的气味以至于一段时间不会被巨人发现。还真是和动物一样啊。 我明白韩吉队每次都遇不上直面而来的巨人的原因了,大概是我的狼臭味儿有些大。这一年除去最开始又进行了两次调查,我的个人总讨伐数是2只,也许有点少,但我的功绩主要在救人上。也许是现代文明让我不能和他们一样平静的看着生命在眼前消失,只要在我眼前出现的被巨人威胁到的人,我都会去救,以至于能力使用过多。所以每次壁外调查回来我就会头痛,痛的大小程度不一,有时候还需要打镇定剂克服狂躁。 那是一个春天,我请了大半天的假去内地处理公事,出版了新的唱片,又跑了趟玛利亚之壁看了看牛牛们的情况。令人惊喜的是我看到了小时候的主角三人组,天哪!阿尔敏真的太可爱了!他们也是在看我的牛牛们吗? 第19章 这么想着的我停下了准备回去的脚步,反而走向了那三个小屁孩,谁也不能抵抗主角团的魅力。 “下午好。” 我首先向他们打了招呼,并表示这是我的养殖场,而我不是什么可疑人士。我给了他们一人一根牛□□,是的,这我随身携带的解馋小零食。虽然这三警戒心挺大,但估计看着我柔柔弱弱又纤细构不成太大威胁,我们一路聊一路走回了主干道。 “所以你是在调查兵团吗?好厉害!” 艾伦从小就崇拜调查兵团,我就是故意给他这个消息的。 “但姐姐你这么瘦弱我打的过巨人吗?” “姐姐打不过但别人打的过呀。” “也对哦。” 呵呵,小屁孩。 在回去的路上我又答应会在下次来的时候带给阿尔敏几本书看看,我看着他双眼放光的可爱表情制止住了我想去rua脸想法。可不能从好姐姐点形象变成怪阿姨啊,不行不行这样可不行。 之后我骑着我的小黑马风一样的跑回兵团,终于在夜晚集合的时候,卡点到。 我看着那位总是点人头的长官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他已经习惯了我每次都回来的正正好好,但这次连马都还牵在我手里的模样让很多士兵笑了出来。 这次的我被那位长官第一次因为带着马来训练场的原因罚跑了三十圈,不算惩罚只是警告。我想了想决定以后还是不要贪图主角团的魅力了,特别是阿尔敏,我要安安稳稳老实本分的做个好人。 但等我跑完回到训练场的时候我才知道教官哪有那么容易放过我,今晚是集体拉练环山林跑,而我已经和大部队脱节了。 我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第一次坚定了以后不要再卡点到的想法。这么想着的我无可奈何的往前面跑去了,我还要控制自己不要跑太快把握好距离,不然会引人猜忌。于是这样边跑跑边看看风景的拉练对我来说还挺惬意。当我比正常部队慢了大概很久很久才回到场地时,人已经都散了。夜凉如洗,繁星绰绰,我慢慢跑进训练场地摁下了最后一个计时器。然后当我做完伸展准备回宿舍洗个热水澡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一旁的树上传来。 “太慢了。” 我着实吓了一跳,同时对着这个跳下来的黑影表示了深深的疑惑。待我看清他灰蓝色的瞳孔和利落的黑色短发时,我才反应过来,剧情线开始推进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装作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问他。 “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这么说着走到我身边,用审视的目光前前后后打量了我一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验货,但我知道他在看我有没有受伤。讲道理有没有受伤单凭看的怎么看的出来,得上手摸啊,当然这话我是不会说的。 “放心吧,我可安全了,他们把我保护的很好。毕竟可是克劳德家大小姐,死了问题很大。”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壁外调查自顾不暇哪能有时间保护别人,除去我这样天赋异禀的。但我要不这么说,他大概不会放心。 “是嘛。”这么说着的时候他似乎松了口气,却又在下一秒对上了我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冷漠和不屑的灰蓝色双眸在这时候显得格外认真,“三个星期之后会有一次壁外调查,别忘记你那时候答应我的话。” 我这才知道他在这儿等我的目的是什么,于是我大大方方看着他盛满夜色的双眸,再一次承诺道:“我不会死在巨人嘴巴里,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那之后我和他一起走了一段路,我没有问他们三个人来兵团是为了什么,但我觉得既然有利威尔在那肯定不会出什么事,他可是人类最强啊。 我和他说了一些壁外调查的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他难得安静的听了一路,直到我们各自回了寝室我都能感到他的认真。 我脑子里装的事情太多,路上又太专注地和利威尔提供壁外调查的经验了,以至于我没有发觉那个拿着水走向男寝的棕发男孩,以及我丢失的那部分关于巨人漫画的记忆。 三星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期间他们三个总是呗单独训练着以至于我没有太多时间见到他们。 终于在出城的这一天,我骑着我的黑旋风,在路过他们三个的时候从法兰和伊莎贝尔当中穿过,用力拍了拍他们的后背,在听到那抱怨的声音后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死了就没生日礼物咯。” “知道了!姐姐!” “瑞恩那家伙真是……” “听到了吗,死了就没生日礼物了。” “知道了大哥,放心吧,我们要一起住在地上的。” “对啊利威尔,相信我们。”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得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等我走到韩吉身边时却看到了她八卦的眼神。我表示他们三个是救我于水深火热的地下街好友,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 韩吉和我说着那个小矮子的战斗技术有多高超,速度有多快,以后的巨人探索会有多美好的前景和未来。 在她絮絮叨叨的话语中城门打开,和第一次壁外调查时一样的暖风拂过我的脸庞,迎面而来的是阳光和青草的味道,似乎还带着些许花香。我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着韩吉身后,一边扎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感叹道:真是个好天气啊。 这次的方针是保守作战,以规避巨人为优先,避免战斗。一路上我们队没有遇见一匹巨人,但在身后的几个分队好像或多或少两三只的样子。我再一次感叹艾尔文的机智,果然是调查兵团的大脑,将来当团长的男人。 那之后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有些阴沉,我们接到指令收敛了队形,带着潮湿气息的风从我们身边掠过。 我的心里有些慌,是一种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预感,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风和雨水不会给我想清楚这些的机会,那不清不楚的感觉就这么被掩盖在暴雨的浓雾中,怎么也看不清了。 “都别走散了!跟紧点儿!” 韩吉扯着嗓子在我身边大喊,戴着眼镜的她在此刻辨别环境也显得较为困难。 “队长,我视力比较好,让我去前面勘察地行吧,如果周围安全我会放绿色信号弹。” “嗯,只能这样了。小心点,瑞恩。” 然后我便系紧帽子,拍了拍我的黑旋风朝前方一个人冲去了。感谢狼女的超强五感,让我在雾中也能看的清楚。我解决了四匹就在周围的巨人,反复确认四周的安全后放了绿色的信号弹。 这里距离最后集合的地点不远了,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约书亚的情况,决定往左后翼去看看他的情况。 “驾!” 我心中的空落和惊慌感没有消退,我在不安着,我在害怕死亡带来的悲伤。 在冰冷残酷的雨中,我看到那慌慌张张骑着马匹的约书亚,我赶到他身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你队伍呢!” “瑞恩!我走散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我以为我要死了!” “没事,你跟紧我,我带你回去集合点。” 约书亚像是怕极了似的点了点头,之后牢牢地跟在我身后。我一边确认着约书亚的位置,一边利落地解决了周边偶尔出现的巨人,直觉告诉我这一次调查兵团的损失一定很大。 就在我以为能顺利的到达集合点时,右侧突然冒出了红色的信号弹,像是死亡的宣告。有人对上巨人了,怎么办,但还要把约书亚送过去,不能让他一个人…… “约书亚!你过来!” “瑞恩!” 我一把扯下身上一直穿着的斗篷和他做了交换,虽然雨水会冲淡我的气味,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听好!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冲!不要停!这条路很安全!你会看到集合点的标志,找到大部队!记住不要停!” “瑞……瑞恩你去哪儿!瑞恩!” 我威胁一般的瞪他一眼后,没有去管他惊慌害怕的神情,立刻调转马头往那信号弹的方向冲去。如果这时候又行动力和战斗力的我都不去支援他们,那还有谁会去。 狂暴的雨水砸在我的身上,我的头发已经完全湿了,身上衣服粘在一起的滋味很不好受,我的心还是不安着。 等到那儿时,我看到地上流淌的无边血水,散落的破碎躯干,和三只十米级的巨人真是灾难。这么想着的我从马匹上一跃而起,加速冲向了那三匹巨人,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切下了他们的后颈。 等我落地时,我发现了另外三名存活的士兵,他们身上都受了大小不一的伤,看到巨人倒地时几乎瘫软在地上。 “还有别人吗!” 我看着那个女孩缓缓摇了摇头,然后让他们振作起来快点上马。因为只有一匹马的缘故我和那一个女生同乘。 第20章 接下来的事情有些麻烦,我不能原路返回送他们去集合点了,那条路上充满了死亡的味道。我饶了一个大圈子寻找合适的方向,好在这时候的天也有点放晴了。 我不能冒险带着伤员往巨人的方向冲去,必须找出一条路来。 我骑着马缓慢地走着,一点点摸索着,但身后却又涌来了几只巨人。 “啧……真烦人。” 我加快了速度往较为安全的区域冲去,却在冲到一半时闻到了希望的味道。我看了看身后不知何时追着的大量巨人,计算了被追上的概率,之后果断的将我充裕的瓦斯和身后姑娘的做了交换。 “你们往西南方向走,一直走,直到遇到别的队伍,直到这场雨停了,然后去集合点找人救我。千万别回头!” 我以强硬的口吻这么对那几个人说着,之后在那女孩惊恐的表情下拍了拍我的黑旋风,我在他们的哭喊声中加速飞向了身后的巨人群。 说实话,这种天气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我的精力在不断透支,双手也渐渐无力,瓦斯耗完之后我只能用狼女的力量在空中跳跃着寻找机会斩杀巨人,这是很危险的。而我的身体和精神条件并不太好使用稀释的能力,我可能真的会死。 天气已经渐渐放晴,我身上有着浓重的血腥气,我甚至觉得我的瞳孔都变成了一条直线。我使用了太多的能量了,期间还被一只巨人正中打了一下无可奈何用了稀释,幸好成功了。 等我将最后一只巨人撂倒在地时,我一丝一毫的力气也没有了。 血液在我身上变成蒸汽,我看着那讨厌的阳光从云层中穿出来,作对一样的照在我脸上,把我的眼睛照的生疼。 但我真的太累了,我能预测到明天我能头痛到疯过去。但现在的我只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 等到他们找到我,或者等到夜幕降临我自己回去,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撑不下去了。 再见,我眠一会儿。 艾尔文和利威尔的对峙大概是刚刚结束,韩吉就带着她的队伍回来了。 “啊嘞?瑞恩不在这儿吗?” 她暗自嘀咕一声后擦了擦眼镜环顾四周,确认了瑞恩确实不在后走向了艾尔文。 “艾尔文,瑞恩她还没回来。” “哈?那不是你的兵吗?” 回答她的是那个原本颓废地坐在地上的小矮子,他霍地站起来像是凶神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一个人去侦查地形了,那之后我就没看见她。” 韩吉一脸严肃地说出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和韩吉前脚后脚抵达的约书亚在听到瑞恩的名字后提供了他的情报。 他身上的斗篷是瑞恩的,他的命是瑞恩救回来的。 利威尔只觉得那些话像洪水一样灌进他耳朵里,让他有些耳鸣目眩。 四眼说瑞恩虽然巨人杀的很少,但救人救的最多;卷毛说最后只看到她往红色信号弹的方向去了,慌乱中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方向。 三周前那疯姑娘让他放心的话语,这时候却成了一根刺。 伊莎贝尔和法兰的惨状还在自己眼前,有个声音在问自己还能承受吗,真的承受的住吗? 利威尔只花了不到两秒的时间就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没有亲眼看到,那就还有机会,只要自己速度够快,死亡就不会带走她。 他跨上马匹不顾身后人的阻止往方才卷毛来的地方冲去,他什么也想不了,只想着再快一点,快一点找到瑞恩。 一路上他又遇到了三个被那疯子救的人,利威尔原本是抱着希望询问她最后位置的。但那几个人哭丧一样的脸和说出的话语却狠狠砸在他脑袋上,他瞳孔皱缩,只一瞬间又冲了出去。 时间从未变得那么漫长,凛冽的风吹的他眼睛生疼,但他不敢闭眼,生怕错过她。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只有躯干还记得他原本的目的。 利威尔抵达那片土地时看到的是骸骸白骨,以及那骨骸间躺着的黑发的人。 他策马走近,等那人的样貌完全显露后利威尔翻身而下。 每一步都像走在死亡边缘,他看到瑞恩领口干涸的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及惨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 他半跪在她旁边,麻木的双脚几乎撑不稳他。他拿刀砍人砍巨人都稳的不抖一下的手,在这时候却在发颤。 大概是冷的吧。他这么想着,明明阳光那么好,他这时候却感到深入骨髓的冷。他不敢上前去探她的鼻息,那声音像诅咒似的在脑中一遍一遍问自己,你真的承受的住吗?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黑色头发的少女就这么躺在一片白骨之中,用鲜血点缀,阳光和青草,飞鸟和花香。这是一种残酷的美丽,正如她一样,残酷又美丽。 就在利威尔终于准备确认她的生死时,他看到瑞恩的眉毛动了动,之后是手,然后是身体。 “……嗯?是利威尔吗?” 利威尔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微眯的眼睛看向他,是他熟悉的漂亮的蓝色。 死亡没有将她带走。 像是氧气终于输入了他的身体,他的心脏开始狂跳,四肢开始回暖。他一顺不顺地盯着瑞恩挣扎地坐起身,像是困极了的打了个哈欠。 “哈……啊!痛……” 那半个哈欠还没打完,她就痛苦的抓住胸口的衣服。而利威尔也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紧皱着眉扶住她的肩膀。 瑞恩缓了一会儿后才呼出一口气抬头望着他,漂亮的眼睛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变得担心起来,她苍白点嘴唇动了动。 “出事了吧,你看起来一脸想哭的样子。” “………” 对上眼的瞬间,她总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放心吧,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不会死在巨人嘴里,克劳德家的小姐是不会食言的。” “嗯。” 而且,不管是哄骗也好事实也罢,她总有办法让自己安心。 “先把我送回去吧,我被巨人拍了一巴掌现在胸口痛,还很困。” “好。” 利威尔将她打横抱起来,他的手脚不再冰冷,因为怀中的她是那么温暖。 但她太轻了,这家伙有好好吃东西吗?还是说和以前一样吃了都吐光? 利威尔将她安置在马上,同时跨坐到她身后。为了不压到她的伤口,只能这么类似怀抱地固定住她的身体。 “利威尔,我真的好困,我能再睡一会儿吗?我保证不会死的。” 利威尔垂眸看了看倚靠在他怀中的女孩,挺着她小巧的鼻尖正侧头望着他。她真的是累极了才会用这样撒娇的口吻和神情说出这样的话,要放在平时是根本不会同他这样讲话的。 “嗯,睡吧,我在。” 利威尔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的语气似乎温柔的有点过分了,一时间怕聪明如她发现点什么。在看到她安安稳稳窝在自己怀里的睡颜时,他才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利威尔有个秘密,原本是他打算带进坟墓的痴心妄想。 休养 ============== 我是被痛醒的,在病床上,伴随着强烈的狂躁感,在不知道哪一天的中午。我还能认出这里,是霍布斯家的医院,白色的单人病房,旁边放着呼叫铃。 我大喘着气努力够到那个按钮,不久后卡洱出现在我面前。他带着我常吃的止痛药和注射用镇静剂。 “快点……” 脑中像是插了好多针,它们不断的刺动我每根神经,从后脑到前额,左右两侧的太阳穴,但最难受的还是滚烫的血液和身体快要变成狼的狂躁。天哪,救救我吧。 卡洱熟练地将药塞到我嘴里,然后将我颤抖的上臂按住,一言不发地注射镇静剂。 血腥气会留在我的味觉里。我可以在战斗时保持清晰理智,但之后回上来的野性却让我难以控制。这就是我不怎么主动杀巨人的原因,太多的血腥气会让我变成正真的狼。 那之后我又陷入了昏睡。 和你们讲讲为什么卡洱知道我的事情吧。原因很简单,那一次我一个人在克劳德的别墅度过难耐的头痛症,好巧不巧被突然造访的卡洱看到了我半死不会的样子。 好家伙,那时候的我完全没有一点耐心,见他和苍蝇一样把我问的烦了,一气之下就全告诉他了,除去会变成狼的事情。 之后我断断续续地睡了好久,这一次的能量消耗真的太大了。你们可以把狼女的能力看做技能,能量看做蓝条,蓝条消耗光游戏里是放不出技能,但我是会加重之后的副作用或者直接死掉。而在白天我的蓝条消耗会更快一些,在夜间则是会自动回复。 所以说这是个很强的高危身份。 我真的太难了。 之后等到我再一次完全清醒时,我看到了探进纱窗的落日余晖,那是细碎的光的碎片。我能想象外面橙红的晚霞,街道上的面包香味,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还有卖花姑娘手里漂亮的迎春花。 第21章 “今天的晚霞一定很好看,不想看看吗?利威尔。” 病床边传来起身的声音,之后是窗帘被哗啦一下拉开的声音。他站在落日余烬的光辉下,玻璃窗上反射出他幽深的双眸,他看着玻璃窗里那个躺在阳光下的我,面色平静。 “果然很好看,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你不问问你的伤吗?” “肋骨骨折,偏头痛。我睡觉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话了。” “那为什么还需要打镇静剂。” 我知道他在忍耐,他灰蓝色的眸子中蕴含了一场风雨,右手渐渐握了拳。他大概很想逼问我这件事情,但他又下不了狠心这么逼问一个病人,有点不太像他。 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利威尔,总觉得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个他。漫画中的利威尔兵长一直都是果断的决绝的,毫不犹豫把人踹翻在地上的。 在地下街他也的确是这样的,但现在的他总感觉被什么绊住了脚。他有心事,他有话没和我说。 而且我没看到伊莎贝尔和法兰。 “我的故事比较复杂,我的身体和常人不一样。它不弱,反而很强,但也很危险。”我用平和的语气这么说着,试图抚平他周身躁动的空气,“之前的我就像过载的气球,随时会爆炸,镇静剂就是为了让我不要爆炸。之后等到一个恰当的时候……也是,总有一天要告诉你的,总让你猜来猜去也不好。” 利威尔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了几秒,之后坐回了床边上的椅子。他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灰蓝的眸子斜斜地望着我。 “总有一天会告诉我。是哪一天?在我们死之前的某一天吗?” “利威尔,我需要时间来整理思绪,整理我的说辞。” “整理完了之后,来说好听的哄骗我吗?” “……” 利威尔的语调比平时低一些,他的表情依旧很平静,我读不懂他现在的情绪,不像是生气,更像是一种自嘲。自嘲?不可能吧,利威尔哪会自嘲过。 不过这件事情我理亏。 “上次的确是为了让你放心才那么说的,”我低下了头,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好心办坏事,“对不起,下次我不会骗你了。” “……” 利威尔这次没有说话,他用一副平淡无波的表情看着渐渐消失的晚霞,看着星星和月亮出现在夜幕上。 他的眸子动了动,转了个细小的弧度再次看向了我,或者说看向我身侧的床头板。 “法兰和伊莎贝尔死了。” 他用谈论天气一样极其平淡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仿佛死的不是他类似家人的朋友,而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灰蓝的眸子没有颤抖,没有犹豫。 我熟悉这种表情和语气,特别熟悉。每次我掩盖自己内心的煎熬和悲伤时,我总会这样。 但果然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到底是不一样的。和我从小住在一起多年的法兰,和那个有着象征生命力的绿眼睛的伊莎贝尔死了。 我轻轻按住左心口,酸楚感在鼻尖萦绕,胸口闷得慌。然后我单薄的眼眶再也托不住沉重的泪水,它们从我的眼中安静地落在被单上。 好痛。 我的悲伤来的很安静,很迅速,压的我透不过气。我知道那份不安了,我深刻的明白了,如同我知道利威尔那时候一定比我更难过更煎熬一样。 我原不想在他面前哭的,但人终究并非草木般无情,对不起,这一次我真的忍不住。 我低着头冲他的方向招招手,示意他靠过来一些。我看见他直接坐在了床边上,他大概以为我会质问他,会捶他,会做出一些发泄的举动来平复自己的悲伤。 但我的悲伤就像一个无边的噩梦,会随着时间将它的疼痛减轻,但我永远不能抹平它。 我做了一件我永远不会后悔的事情,虽然利威尔可能不会喜欢我这么做。我支起身子抱住了眼前的男人,他的体温总是很冷。 我感受到他瞬间僵硬的身体和一滞的呼吸,我慢慢地拍着他的背,将下巴轻轻抵在他肩膀处。虽然我很想说点什么,但我真的很不擅长用语言安慰别人。 亲眼目睹着他们死亡的利威尔该有对么悲伤,他的悲伤该是我的千倍万倍。然后他独自承受了那千倍万倍的悲伤,将它们全盘接受,消化成了一句话的平静。 但悲伤是不会消失的。 他放平了呼吸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但我不依不饶地抱着他,直到他让我松手我也许还会抱一会儿再松。 我没想到他会回应我,就像一只受伤的猛兽,终于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露出了些许脆弱。 也许他也只是想安慰我。 他的双臂环住了我的腰身,力度很轻,大概只是虚虚一放。但摆在平时都极力抗拒与人有亲密接触的我们,这时候都没有推开彼此。 我很讨厌别人碰我的腰,任何人。但我突然发现,任何人里不包括他。 他接受了我的安慰。 我要在医院里修养近两个月,期间卡洱带来了我的工作文件,各类合约,财政表报,粉丝信以及其他的东西。我在医院呆的很快活,不仅可以全天安安稳稳坐着处理工作,还不用跑来跑去觅食,更重要的是我可以睡懒觉。 有一次很多人来探望我,之前被我救过的,这次被我救过的,其实我不太记得他们,因为每一次的情况都太紧急。 他们不知从哪儿打听来我喜欢吃苹果,和车厘子,居然真的搞来了两筐。那时候我惊讶的无以复加,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这次破费了啊。 那次集体探望活动是约书亚带的头,那时候的他碰着一大束花走进来,一脸感动哭了的表情将花放在我的床头,之后便是绵延不绝的感谢。 “对不起,我以前我一直以为瑞恩小姐是个傲慢冷漠的人,我错怪您了!” “没事没事。”其实我挺像那种人的。 “瑞恩小姐真的很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 “啊?别,别哭啊,这不是还活着吗?”不是,这怎么还哭上了呢? “瑞恩小姐你记得我吗!那次您救我于巨人口中的英姿我至今铭记!” “嗯,记得记得。”不好意思,你哪位? “瑞恩小姐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哈?”你踩到我雷点了。 那天傍晚,我看着这群孩子向我道别,安安静静地走出了病房。 亏他们刚才吵得那么凶,还知道在这里要安静啊。我以为探病这个事件就可以就此搁下了,但我忘了我的另一个朋友。 “呜呜呜呜呜呜呜瑞恩啊!” 我看着萝拉睁着她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睛,像看见肉一样朝我扑来。好在她还有点理智,知道不能压着我的伤口。 “活着呢,没死。其实我受的是小伤,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和我鬼门关走一圈一样呢?”我终于向她问出了我最在意的问题之一。对啊,为什么呢? 她可怜兮兮地趴在床边,抽了抽她小巧的鼻子,动了动她不太好使的小脑袋瓜说道:“我觉得可能是大家都很在乎你,所以不管你受多小的伤,大家都很担心。而且……”这么说着的她又皱起了眉头,愤怒地看着我:“而且你这也不是小伤啊!肋骨都断了要养一个多月呢!” 她说的有理有据字正腔圆,我一时间也找不到怎么话来反驳她。算了,谁让她可爱又关心我呢。 这么想着的我不觉笑了起来,我第一次抬起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说道:“嗯,谢谢你啊,我很开心。” 利威尔从距离第一次来看过我之后到现在,期间又来看过我两次,一次是在我刚刚睡醒的中午,还有一次是在我精力充沛正在处理工作的夜晚。 他把我放在兵团宿舍的吉他和还没完成的乐谱带来了给我,我一时间激动的无以复加。甚至想马上扔了工作摸摸我的宝贝吉他,开始我的灵感创作。 可这个男人坏的很,说我要处理完工作再碰吉他,还把乐谱和吉他都放在他身边就是不给我。 切,处理就处理,就这点东西本小姐分分钟搞定。 对不起,分分钟搞不定,有一份文件有些问题,我需要拟订方案和解决对策。 那之后我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去,花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拟订了新的方案,给负责人写信,用一些强硬的措施对付那些不按规矩来自以为是的商家,同时准备出院后请三天的假,亲自去会会那些想捡便宜的商家。虽然肉产品供应商不止我一家,但我有自信说市场上50%的肉都是我家的,我有资本强硬。 等我处理完一切抬起头时已经将近八点四十五了。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 我向左前方的沙发上看去,就看到了正在看书的利威尔。他安安静静交叠着腿坐在那儿,身边是我的吉他和乐谱。 在我处理文件的两个时里他就一直在那里安静的看书啊。是什么书居然那么好看,看的很入迷啊。要不问问他? 第22章 就在我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啪”的一下合上了书,起身把吉他和乐谱如约归还于我。他先将乐谱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将吉他轻轻立在床和墙壁的交接处,确保它不会倒下去。 我有说过利威尔内在是个温柔的人吗?他真的是个很温柔,却总被以为不近人情的男人。 做完这些事后他用那灰蓝的眼睛扫了我一眼,我正巧抬头对上了那平静的视线。他似乎愣了一愣,然后露出一副大人管小孩的模样,伸手揉了揉我的头说道:“走了,你给我早点睡。” 被摸头了,虽然说话的语气很差。 我眨眨眼睛看着已经转身准备走的利威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决定遵从本心喊住他。 “啊!别走,你等一下!” 我将文件拢了拢堆在一旁,急急忙忙掀开身上的被子。正当我把脚伸进拖鞋的时候,利威尔大步流星地跨了过来,面色不善。 “喂,要静养的人现在是在做什么啊?” 他不由分说制止了我的行动,有些居高临下地盯着我,并且施加了独属于他的威压。 “你难得来一次就看着我处理公务了,那多不好。” “不然呢?那是你要完成的工作吧。” “话是这么说……我给你弹唱我的新曲,虽然第二部分歌词还没写完,但副歌和主旋律都ok了!怎么样!” “哈?” “机会难得啊!当红音乐人瑞恩的未发售新曲,还是第一个试听者!怎么样!怎么样!来听听嘛!” 他最后还是把吉他给了我,拿了椅子坐在离我不近不远的地方。我调整好姿势做好准备工作,不甘心的看了眼半开的窗子。 “这首歌坐在窗口弹唱其实更漂亮……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开始了。” 这是一首写飞鸟和家的歌,只是偶尔的灵感就让我写下了这段悠扬的旋律。我觉得这首歌很适合这样爽朗的夜晚,很适合工作完后的娱乐放松。 我弹唱着这首还未完成的歌曲,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在温柔的风中,在白色的病床上,在利威尔眼中。 利威尔知道瑞恩在工作时的专注,特别是处理麻烦事情的时候。 病床上的黑发女子眉头微皱,手中的笔没有停的在纸上写着东西,在晚上看起来更加清亮的眸子此时写满了认真。他从看了好几遍的书中抬起头,注视着处理文件的她。 瑞恩是个工作狂,这是他们队的四眼队长告诉他的。她甚至会将自己的工作带到兵团宿舍处理,休息日里总是几个地方来回跑没有停过。就连壁外调查回来后让士兵们调整状态的那短短一天的放假,对这个疯女人来说也是工作日。 好像她从不需要歇口气的时间。 他看了很久,直到瑞恩放下了笔,他才又将目光投入书中。 她肯定觉得只顾着处理工作对来探望她的自己很不礼貌,但那也是自己的要求。 况且……利威尔垂眸看着她期翼的目光,像是揉碎的星光撒在她漂亮的蓝色眼睛里。 况且他也没有不满足。 利威尔知道瑞恩唱歌很好,一直知道。那姑娘在他面前落落大方地演奏着自己的音乐,这时候的她看起来比什么时候都要灵动。 他不知道她怎么能唱出那么完美的转音,正如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同意她这个请求一样。也许是方才她的神情太过热切,她迫切地想找个人听一听她的新歌,而自己也希望找个借口多留一会儿。 他来探望她,不止三次。 只是另外一次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鬼捷足先登了。他算准瑞恩起床洗漱完毕的时间过去之后,却发现了一病房乳臭未干的小鬼。那个卷毛送了束大的离谱的花给瑞恩。她的表情有明显的僵硬,却还是收下了那束花。 利威尔只是在门口听着这一切,听着那些感谢的话语,后怕的话语,仰慕的话语。最后是瑞恩毫不犹豫当场拒绝的冷酷话语。 真是个残酷的女人啊。 这么想的利威尔露出了一个有些清浅的笑容,不过他一直都是知道的,瑞恩克劳德是个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残酷的女人。 正如那天晚霞下两人的第一次拥抱一样,美好的过分,也残酷的过分。 瑞恩永远不会知道那瞬间利威尔超频的心跳,和强忍住的颤抖。他知道这个拥抱的含义是对他的安慰,但是她太温暖了,令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她也不知道那时候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将瑞恩紧紧搂住,只是虚虚的环抱住她。 利威尔那天走时最后看了眼被人群围着的瑞恩,和那个被人安慰着的,失神站在一旁的男人。 仿佛看到了自己。 她是一场太过美丽又奢侈的梦,她头顶的皇冠又那么耀眼。 克劳德家的大小姐不应该和地下街的痞子混混有什么关系。 少年 ============== 我是个自私的人,这是我从上辈子一直到这辈子都认定的事情。 我不会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所以我从没有说过在我加入调查兵团后我这个世界的父母是怎样的对我失望。 我也没有说过调查兵团士兵们对我心照不宣的躲避,有的是害怕有的是瞧不起。我的时间总是排的满满的,加上约书亚一直来找我说些无聊的废话,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人是要过自己的生活的,而我的注意点全在以自己为中心的一个小圈子里。里面有我的朋友,我的工作,我的娱乐,只要这个圈子是完美的,我就可以过的很快乐。 虽然我自私了一些,但我不是没有同理心和同情心的人。所以我会去救那些和我毫不相干的人,因为他们太可怜了,虽然这一次被我救了,但下一次就死去的人肯定存在。 只要墙外的巨人没有扫清,调查兵团就是个随时会给士兵性命画上句号的阎罗殿。我做的只是将他们的时间延长了一会儿,能不能活到大结局,看的还是他们自己。 今天是四月二十号,真正的我的生日。上辈子的我没有时间为自己庆祝生日,这辈子我依旧不想庆祝。没有女生会喜欢庆祝自己变老的,但庆不庆祝是一回事,收不收礼物又是另一回事。 看,我就是这么奇怪的女人。 但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以往四月二十号的礼物有三份,今年只有一份。躺在床上小睡的我突然感到了那藏在黑暗中的悲伤,时间过去的太短,还不够让我消化它。 所以我真的很不想利威尔今天过来。 好在,他真的没过来。只不过他的礼物到了,这让我很高兴。 我接过护士小姐姐递给我的白色包装袋,然后在她走之后急不可耐的像拆快递一样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好家伙,还给包个盒子呢,算了,继续拆。 在我解开丝带,打开盒子,拨开里面的防震海绵后,我被那里面的东西震惊了。 “晕了,利威尔这家伙……上哪儿找的?” 而且他怎么知道我很喜欢这种闪闪发光的,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我手心里托着一个直径5cm的十二边形紫水晶,我能看到漂亮的冰裂和里面的棉絮。我忍不住将它拿到月光下看着,每个棱角都切割的完美,在光的折射下闪闪发亮。 绝了!我太爱了!我晕过去了呜呜呜,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东西啊呜呜呜!我要给它配个完美的底座,像女巫的水晶球底座那样! 那时候的我站在病房的窗户前看着那漂亮极了的紫水晶,大概是面露狂喜,喜于言表,激动万分。所以我没看到病院楼下倚着围栏站着的黑发男人,他环着手臂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在窗户前痴迷的我,然后勾了勾嘴角起身消失在夜色里。 我生龙活虎的出院了,并且马不停蹄请了三天假去收拾那些不听话的想从我这儿捞便宜的商家。说好牛肉按量供应,多一点点都不行,我清楚明白的知道那些有钱人的奢侈生活,要是肉制品都给了他们,那平民怎么办? 我的态度很强硬,颇有利威尔软硬不吃的风范。他们依旧不服气的看着我,试图用他们那里的庞大生意打动我,但是我可不只有他们那一家客源。我可不能昧着良心做生意,划好的份额多一点也不行。 然后在我回到玛利亚之壁的养殖场视察情况时,我发现了跟在一位五十几岁大爷身后的黄毛小鬼。 我和领事交代几句后转身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那两位在听到我的声音后转身朝向了我,居然是阿尔敏和他的爷爷吗?他爷爷居然在我这儿工作? 两位都很清楚我是这里的老板,而工作条约上也明确说明了不能随便带家属来养殖场参观或者游玩。一时间他们的表情都不怎么好。 “阿诺德先生,您应该知道在我这儿规则是很重要的。” “是的……小姐。” “我可以给您机会解释一下。” 第23章 我瞥了眼站在一旁有些害怕的阿尔敏,他低着头拽住他爷爷的衣摆,一动也不敢动。 “是这样的小姐,这孩子的父母已经过世,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 “他的朋友们呢?” “好像是被禁足了。” 我环着双臂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徘徊,最后平静地说出了决断:“阿诺德先生你违反了工作条约,我会和领事说明扣你一天工资。” “是。” 阿尔敏的爷爷好像松了口气,大概是为自己没被这个铁面无私的老板开除吧。我再怎么狠心也不会做开除这么过分的事情啊,一个老人家也不容易。 “您孙子我就帮您送回去了,是在希干希纳区没错吧。” “是的,谢谢您。” “嗯。” 我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着慢慢松开他爷爷衣摆的阿尔敏,在发现我站在远处等他之后急急忙忙跑过来。 我和他一同坐上了马车,在我闭眼小睡回到希干希纳区的这十几分钟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我带着他左拐右拐地进了一家咖啡店,他年幼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却依旧不敢发问。 难道我现在在他心中就那么凶神恶煞? 我不慌不忙点好单后将菜单递给服务员,顺便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三本书放到他面前:“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样的,就带了我喜欢的几本。”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从忐忑不安到惊讶到不敢置信。难道小孩子的表情都是那么丰富的吗?这还挺有意思的。 “我,我以为那只是您随口一说……” “嗯?不啊,怎么会呢,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兑现的。” 就在他摸着有些泛黄的书页兀自开心时,服务员将餐点上齐了。是我喜欢的红茶拿铁,以及给他点的树莓果茶和蓝莓蛋糕。 毕竟哪有不喜欢吃甜食的小孩子存在啊。 “啊……这是……”他又变得有些诚惶诚恐,像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好意一样。 “给你的补偿。刚才在那儿吓到你了吧,但没办法,那是你爷爷工作的规则。”我搅拌着杯中点拿铁慢慢悠悠地说着,“你可不能不吃哦,不然我会生气的。” 他一个人坐着苦恼了好一会儿,终于拿起了旁边的小勺子吃了口蛋糕,喝了口果茶。 “好好吃……” “对吧!” 那之后他就和我聊了起来,小孩子大概就是这样,保持着没有丢失的天真,只要一点点甜头就能拉进距离变得无话不谈。我喜欢这时候的他们三个人,无忧无虑,没有那么多烦恼那么多杀不完的敌人。 “诶!所以说隔了那么久没来的理由是因为在调查中受伤了吗?” “嗯,就是这样。” “啊……” 我看着他担心的表情宽慰的向他笑了笑说道:“没事哦,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而且还有人保护我啊!” “但为什么……不严重的伤会要养两个月呢?”阿尔敏偷偷看着我的表情这么问道。 “……肋骨断了。”果然是主角团的智囊,从小就那么聪明。 “肋骨!”他一下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脸恐怖的表情,“感觉好痛……您都不怕吗?” “怕什么?”我看着已经见底的空杯子问他。 “巨人……您不怕吗?”阿尔敏的声音小了起来,他面前的蛋糕已经吃干净了,果茶还剩下一半。 “怕啊,哪有人不怕那种怪物的。”我撑着头望进他海蓝色的眼睛说道,“毕竟长那么高那么壮,单看着就觉得压力好大,会害怕才是正常的。” “那您……” “但我更怕朋友的死亡,因为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在乎的人被巨人吃掉。”虽然已经晚了,“那样真的太痛了。” 那之后我又打包了一盒蛋糕,托阿尔敏带给他的朋友们。我将他送到他们家附近,看着他提着蛋糕安安稳稳地走进来艾伦家中,这才坐上马车向兵团驶去。 果然在我回到兵团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在老位置等着我的约书亚。 我无奈地笑着用拳头锤了下他的肩膀:“不是说过了不用等我吗?活的好着呢。” “这不是以前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了嘛。”约书亚笑着揉了揉被我捶了一下的肩膀,之后看着我空空如也的两只手颇有其事的说道:“啊!去外面玩也不给我带礼物回来!瑞恩好过分。” “呀!我才不是去玩的!三天下来都快累死了,还不如在医院呆着。”这么说的我不由得想起两个月都没看见的卡洱来,结合那次他帮我注射时候的态度……哈,王子殿下生气了啊。 我和约书亚在夕阳下慢慢走着,他的棕色卷毛在阳光下发着红光。我突然想着要是那时候我没有恰好碰上一个人掉队的他,我怕是见不到这翘的恰到好处的卷毛了。 “你上次说你加入的是弗拉格分队没错吧。” “啊……嗯。” 这么回应着我的他神情有些低弱,看他这副模样我大概猜到他们队伤亡惨重,所以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们队几乎全灭……只有我和一位叫做利威尔的士兵活了下来。” “是嘛……知道了。” 我抬头望着西沉的落日,不禁想着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我同他一起走到食堂入口,却刚好碰见从食堂走出来的利威尔。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状似无意间瞥了下我身边的约书亚,后者就很怕他的模样和我道了别溜进食堂。 “你朋友。” “嗯,训练兵团时认识的,没想到之前居然和你在一个队啊。” “是嘛,我没怎么太注意。” 我和利威尔慢慢悠悠走在红紫色的晚霞下,五月的风已经有些夏天的气味。流云间掩映着弯月的轮廓,和那一眼就看到的启明星。 “啊!”我看着紫色的天空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还没表达我对那份大礼的喜爱,“利威尔!” “怎么了?” “我真的好喜欢那颗紫水晶!超喜欢!你知道吗,我给它买了个超棒的底托放在了我床边上!天哪,每天醒来看到它我的心情就好了,一闪一闪的简直太好看了!”我毫不停歇地夸赞着那颗我床边的宝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时候我的眼睛大概也是闪闪发亮的吧。 我没管利威尔这时候在用什么眼神看我,但反正我高兴,我高兴我就要表现出来,让送我这样宝贝的人知道我有多爱这份礼物。 “呀,不过说真的利威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的,还选了我最爱的紫色。” “你宿舍的书桌上都快被亮晶晶的摆设堆满了,想不注意到也难。” “啊.……对哦,你帮我拿吉他过来的。” 这么说着的我用手梳了梳被风吹的凌乱的头发,等我重新扎好看向一旁时,却看到那双盯着我手腕的带着一瞬间讶异的灰蓝色双眸。 “嗯?”我看向腕间那条手链,同样是他送给我的礼物,“啊,这个我也很喜欢。但是平常我不会戴,这么漂亮的手链要是磨损了我可舍不得。” “……是嘛。” “是啊,越是喜欢的不就越好好好保护呀!” “是啊,越是喜欢的就越要好好保护。” 这么说着的利威尔在蓝紫色的夜空下看着我,他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但他的眼睛却很认真。 他应该是不想再让重要的人死在眼前了。 所以我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回应了他,并表示我也会好好保护身边的人。 但他却没有露出我想象中的大概会有的反应,利威尔愣了一会儿后露出一个关爱弱智的眼神说道:“瑞恩你其实是个笨蛋啊。” “???”这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啊?聊的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但利威尔没有解释刚才那句话的含义,在我一脸困惑的表情下,给了我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扬长而去。 这难道是……不是……这啥? 利威尔当然知道那个卷毛,约书亚弗森,在他给瑞恩送完那束大的离谱的花之后的第二天,利威尔知道了他。 他早就在食堂的窗口看到瑞恩和他走在一起的样子,很不顺眼,很不般配。所以他卡着时间走出食堂的门,意料之中和他们打了个照面。那小子很怕他的模样,慌慌张张一溜烟就跑了,倒让他省事了不少。 利威尔承认,当瑞恩用她闪闪发亮的眼睛陈述对那块晶体的喜爱时,自己心里是高兴的。当他看到她细腕上的手链听到她说的话语时,心中又出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就像一粒终于被发现的种子,它在一片贫瘠干涸的土地上找到了唯一的一点阳光和雨水,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萌发了绿芽。 所以他尝试了,然后这个蠢女人把重点放在了“好好保护”上,而不是“喜欢”,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第24章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该庆幸她没听懂,还是希望她听懂,但是这样就像个青春期小鬼的表现让利威尔对自己非常不爽。 但在他心中的一立方厘米,或者一立方毫米的地方,他想过瑞恩说出“喜欢”后跟着的宾语不是手链也不是水晶,而是“利威尔”这个名字。 这大概是最最奢侈的一个梦了。 夜行 ============== 我挑了个时间带着卡洱最喜欢吃的香酥鸡敲响了霍布斯家的大门。开门的是卡洱沉稳的好哥哥,哥哥说卡洱还没起床需要我等一会儿。 我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等。 于是我就等啊等,等到下午一点,穿着睡衣睡裤的卡洱王子出现在了楼梯口。他原本睡眼惺忪的模样在看到我时,或者说我手里的香酥鸡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能看出来他眼中闪烁着饿狼似的绿光,但碍于自家严肃的哥哥在,他并不好直接扑上来。当卡洱人模人样的坐在我对面时又过了十五分钟。 我把一整只用油纸包好的香酥鸡放在他面前说道:“给你的礼物,希望卡洱王子殿下能喜欢。” “?”他面色不定地看了我一眼,马上被我的故作娇态给恶心到了,皱着眉说着:“明天巨人要破墙了?还是人类要灭亡了?瑞恩你这是……你是瑞恩吗?” “……给你的道歉礼物,吃不吃不吃拉倒,我都馋一路了。” 最后我们把那只香酥鸡送到厨房加工了一下,两个人坐在长长的餐桌上一人一半吃着。 我看着卡洱吃的油光腻腻的嘴唇,第一次觉得在这世界能有这么一个铁子真是太好了。 “真不错,瑞恩你下次买三只才够我俩吃的。” “我今年的假用的已经差不多了,还下次呢。” 听我说这话他立马吞了最后一块鸡肉,擦了擦油光腻腻的手说道:“走走走,那我们现在就去吃,这一只鸡怎么够咱俩吃的。” 我笑着丢了手里的鸡骨头,洗了洗手漱了漱口,之后拿起我的真皮小包包撩了撩秀发对他回眸一笑:“今天姐姐请你吃个够。” 他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模样笑的眯起了眼睛:“我从未觉得你这么好看过。” 那之后我们姐俩好一样的从小吃街的东面吃到了西边,又去了甜品店饮料店,还逛了商场和饰品店。他主吃,我主玩。 卡洱就像上辈子那些陪我疯陪我闹,丑照损事儿在他们那儿保存了一箩筐,有事没事拌拌嘴损损对方,却总在关键时刻记着我的好朋友们。 最后他大包小包的回到了霍布斯家,彻底贯彻了他挥金如土败家子的新称号,我则将一车的东西全部运回了克劳德的别墅,两手空空回到兵团,守住了我不贪玩热爱工作不败家的美名。 再说一件事 韩吉队伍的成员们个个都是小天才,且不说那具有丰富创造力的奇思妙想,就说那晚饭后一小时的棋牌休闲活动,我们队称第二那没人敢称第一。 这是一小部分人热爱的休闲娱乐游戏,有时候我觅食回来的早也会参上两脚。开玩笑我可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这种小孩儿玩的棋牌骰子游戏,呵,小场面。 “三个四” “三个五” “四个五” “六个五” “开!嘿,这不就没了吗?” “下场下场,我来啦!我来啦!” 现在的我摩拳擦掌地坐到了换下来人的位置上,看了眼另外两个人,好家伙都是咱队的。 虽然不能罚酒,但不影响输的人请其他两个人吃饭。这回他们看到是我来了,登时摩拳擦掌准备痛宰我这只肥羊,就连旁边看热闹的人气疯都炒起来了。 谁不想吃有钱人请客的一顿饭呀。 我自信地挑了挑眉,用熟练的手法摇起了骰蛊。上辈子我的大话骰可是连战连胜,可惜没玩尽兴就嗝屁了,上辈子没玩够的这辈子得全玩回来。 我看着骰蛊中的三一两五顿时有些开心了。 “四个四” “五个四” “六个四” “七个五” “八个五” “九个五” “……” 别吧别吧,九个五就不敢叫下去了,敢不敢有勇气一点继续叫一个啊兄弟。我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那个人,骨节轻轻扣着桌面。我看着那人纠结不定的表情……他忍不住了,他大概率会开我。 “开!” 果然。 我们掀开了盖子,加起来一共五个一四个五,刚刚好到我这个数。我顿时笑得和偷了鸡的狐狸一样,看着那人不敢置信的表情格外愉悦。 “晕了,你这三个一?” “想不到吧~好队友别忘了请我们吃饭啊!” 我冲他邪恶地眨了眨我美丽动人的卡姿兰大眼睛,毫不顾忌地在他们面前露出我奸诈的一面。之后连战了三把,我赢的稳稳当当,就连长官也过来看热闹了。 “不是我说,就我这开过光一样的手,就我这手气,这没法不赢的呀!开你!” 这是我第四把最后发出的完全不顾形象的自信嚷嚷,和楼下打牌赢钱的大妈要钱时一个德行。 “晕了,瑞恩你是赌王啊?” “不敢当不敢当,皇城地界第一骰王。” “那么有自信的话跟我比一场。” 我们都向那个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声源望去,然后就看到利威尔双手插兜酷酷地走过来。 他示意要跟我两个人单独比一次,我笑得眼睛都弯了,在这个火热的氛围下开启夜店模式冲他眨了眨眼说道:“当然可以亲爱的。” 登时旁边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我看着他眉梢一挑,眼中带着不屑,之后拨开人群脱了外套挂在椅背上,长腿一跨坐在了我对面。还是一副大爷的坐姿,但那扯了扯领口的姿势却格外性感。 我依旧笑得像狐狸一样摇起了自己的骰蛊,同时注意到了利威尔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手法。 哦豁,不愧是地下街杠把子,有点东西哦。 然后我们同时落了骰,在确认了数目之后我示意他先叫数。 之后他毫不客气的环着双臂往后一靠,一脸悠闲地说出:“两个一。” “三个三。” 我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四个三。” 他染上胜负欲的灰蓝色眼睛不紧不慢地望向我。 “五个四。” 我毫不畏惧正对上他染上烛火的双眼,四目相交。 “六个四。” 他终于从靠背上直起身子,用他那修长好看的手指点了点骰蛊,然后从他浓密的睫毛下抬起眼,用带着热度的目光扫向我,像看着他的恋人。 “七个四。” 我同样撑着头含情脉脉地望向他,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手指在桌上慢慢的画着圈。 “开你。” 当这个男人扬着眉毛嘴角微勾,用等待猎物落网的猎人一样自信满满的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那股从内而外散发出的荷尔蒙差点把我的狼鼻子熏晕。 太性感了。 “你赢咯。” 在我看到各自点数的时候,不由得耸了耸肩,一共六个四,好像怎么都是我输。服了,利威尔还是利威尔,打不过打不过。 “一顿饭可打发不了我,我有别的条件。” 这么说的利威尔起身向我这儿跨来,他绮丽的容颜离我只有大概一指的距离,我能闻到他身上的冷香和洗发水味道。 他一只手撑在我的椅背上,一只手撑在我身边,将我禁锢在他身前。灰蓝的眸子里清清楚楚映着一个我,一个毫不畏惧正对上他幽深视线的我。 “等以后再找你兑现。”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用磁性的低沉嗓音说出了这句话。 “你这男人坏的很。” 这么轻声说的我帮他系上之前松开的领口,回以他一个挑衅的笑容。 “……彼此彼此。” 说完这句话他就拿着外套转身走出了热闹的人群,正如他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走的时候也没有一丝犹豫。 真是个要命的人。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荒唐的梦,那个梦里的我挽着喜欢的人的手臂,像中了彩票一样开心。我和他同喝一杯奶茶,一起去高级餐厅,玩遍了游乐园的刺激项目,拍了无数的照片,最后在点缀了星光的湖边拥吻。 我在下午醒了过来,依旧记不清他的名字和脸,我只记得他是摩羯座,生日在圣诞节。而且大概是个要把我帅晕过去的酷男人,梦里我的心跳就从没停止过。 真疯了,又不是思春期小姑娘,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要50岁的人了。 自从我上次在壁外调查的活跃后,艾尔文好像把夜间行动组的计划提上了行程。韩吉自告奋勇地接受了对我进行夜间特殊训练的任务,并且对我非人类的夜行能力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因此我也可以每天睡到下午起来,然后接受夜间的个人训练。 第25章 那天是晚上十点,我一匹不剩的切除了所有的假巨人后颈,准确报出了黑暗中动态物体的位置,更是完全躲避了队员在丛林中给我设下的陷阱以及偷袭。 总之那是一次什么都有的综合性夜间训练,我漂亮的成绩让艾尔文非常满意。 但看着韩吉眼下更加明显的黑眼圈,我真是心疼她。 常人的作息时间和我原本就不一样,我知道白天起床运动的痛苦,所以也知道在夜间他们的疲惫和原生的恐惧。 有几天我的个人训练持续到了凌晨,直到太阳升起的时候才结束,我的确是没什么大问题,但真是辛苦了那些交接班的教官。 “瑞恩,你真的是人类吗?” 有一天韩吉找到了在喂黑旋风的我这么悄咪咪问道。 “是啊,我是人类。” 我回答的目光如炬坦然无畏,这倒让韩吉有些困惑了。 “真的吗?或者你们家有什么特殊的神秘血统,比如吸血鬼啊,被蝙蝠咬过啊之类的?啊!狼人也可以哦!” “真可惜,这是没有的事情,我祖上是100%纯种人类。”除了我。 “这样啊,前几天看了神秘学的书还以为真会有这样的生物存在呢。拿来做研究该多棒啊!” 这么说着的韩吉将手搭在我的肩上,笑着摸了摸黑旋风的鬃毛。 “我一直想说了,你的这匹马可真俊啊。” “是吧,从我回到克劳德家的第一眼我就相中它了。我们黑旋风可真俊,也很乖哦,是不是啊?” 我揉了揉它高挺的鼻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把韩吉逗乐了。黑旋风蹭着我的手掌,一副撒娇要抱抱的模样真是把我心都软化了。 “啊,话说那个小矮子,不知从哪儿听到了要让你单独成立一个组,最近脸黑的和炭似的。”韩吉像是想到那副表情一般后怕的抖了抖肩,“简直和死神一样啊死神。” “小矮子?利威尔?”我停下了抚摸黑旋风的动作,皱着眉看向韩吉:“他从哪儿听来的,这件事不是只有我们班和高层的人知道吗?” “谁知道,瑞恩你没有和别人提起过吗?” “没有……啊!”我忽然想起来上次觅食完后遇到的约书亚,我确实和他讲过最近我要夜间训练让他不用再等我的事情,“这样一想,好像是我的问题……不好意思。” 肯定是利威尔看我最近行踪诡异问了约书亚我最近在干啥,然后这个看着利威尔害怕的人就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现在是十一月份,艾尔文准备在放假之前把我们组的名单定下来,来年之后就开始特训,以及实战操作。 关于这个夜间行动组,怎么说呢,就是游戏里面的插眼,附带高额攻击的眼,同样负责一部分运输和侦查地形工作。我们在调查兵团需要在外过夜的情况下负责好夜间的侦查,守卫以及对巨人夜间行动的汇总报告。 看样子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大部分巨人在晚上不能行动啊。 “好的,我这里没问题。”我爽快的接受了艾尔文的方案并且表示大力支持。 “这些都是我们对士兵夜间行动能力的汇总,你拿回去看一下,明天告诉我候选人员名单。” “好,那我先走了。” “嗯。” 我接过那份厚厚的文件,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却被站在门边的冒着黑气的男人吓了个半死。 “呀!你真的吓我一跳。” 我关上了办公室门的时候看了看里面依旧抬着头的黄发男人,毫不怀疑艾尔文听到了我那一声惊叹。 “怎么了?”我抱着一大叠文件和利威尔走在会宿舍的路上 “把你的组里面算上我。”他皱着眉头说道。 “不行啊,你不适合夜战的。”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这句话吗?” 我看着他那深表怀疑的神情突然间明白了,哦,利威尔适合战斗,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对不起,刚才是我的表述问题,我想说的是:“利威尔,白天的战斗更需要你的力量,你明白的吧。” “……嘁。” 果然他在那一声不甘心的嘁之后没有说话。我当然知道他又开始不放心我了,毕竟是住了同一个屋檐下六年的情谊,之前还断了肋骨,现在他印象中的我应该还停留在大小姐等级吧。 “放心吧,我有把握的。我们组绝对是最安全的,你们倒不如担心一下睡在地上会不会硌得慌。” “……” “不信我啊,那我就没办法了,定都定下来了,你自己消化消化吧。” “喂,你这家伙是不是……” 我微笑着看利威尔说到一半就突然说不下去的气话,他的眉毛紧皱着,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更加阴郁了。 “我和你说过我的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夜间就是我的主场。只要太阳不出来,我就能一直砍下去,不带累的。 “但是我们组的其他人不一样,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说实话我觉得我一个人就够了,但艾尔文想要建一个组。 “熬夜工作可是很辛苦的,到了白天我们就几乎丧失行动力需要靠你们保护了吧。 “所以相对的,到时候你们就睡个好觉吧,然后养足精力在白天战斗。到时候我可不救人,24小时无休工作,就算是我也吃不消啊。” 我在冬日的暖阳下朝他伸出手掌。 利威尔依旧是一脸阴郁的表情,他灰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像在辨别我究竟有没有再对他说谎。最后他深吸了口气,用力拍响了我的掌心:“啊,知道了,白天就交给我们。” “嗯,拜托啦。” 那天傍晚一直到晚上,我都被特许了不用参加训练,反倒要好好查看每位士兵的报告,来选出夜间作战组的候选成员。 我的想法是两两一个小队,要五队,分别看管五个方向,我就在五边形最中央的位置确认情况。一旦发现巨人就打信号,在确认接近之后前去剿灭,剿灭成功再发个信号。 虽然我的想法是这样……但其实夜间能行动的巨人真的很少,我应该担心的是他们在夜间太过无聊而失去戒备心,等有一天真的有情况时应对不来吧。 这么想着的我看了看已经选出来的八个人,在剩下的档案中再选十二个,然后进行夜间的适应性考验,最后敲定十个人吧。 月上中天,冬日的夜晚总适合发生各样的童话。不管是冰霜杰克,还是阿伦黛尔公主的冒险,或者古老的北欧传说,都是我格外喜欢的。 所以在我选完人之后还剩下的半个夜晚,我决定偷偷溜去后山的湖泊放松一下。告诉你们,我眼馋调查兵团的后山湖可久了,那儿要是结冰了就是个天然溜冰场,春天的湖可没有冬天的湖美。 我用稀释的能力几乎一分钟不到就抵达了目的地。 所以说是这个世界已经这么残酷了,为什么人们还是不能学会发现世界,发现美丽。这可是天然的月光石,这么清亮的,如镜子一样的湖面,居然会在这里无人问津。 月光为这镜面撒上了一层银砂,我能看见沉落在湖底的星星月亮,以及周围还未完全凋零的树木。它就像倒映了这整个世界一样,那么安静,那么纯粹。 我脱了鞋坐在湖岸边,将双脚浸入这凉爽的水中。冷吗?怎么可能,我可是狼女啊。 天上那轮满月正斜斜地同我对望,它一定比谁都知道我的秘密。在每个头痛的夜晚,觅食的夜晚,按耐狂躁的夜晚,不小心露出狼尾巴的夜晚,还有带着黑暗情绪的夜晚。 “你好月亮,今天你也很漂亮。” 我惬意地在这无人的夜晚哼着歌,如果有小动物围在我身边那真是很美的场景。可惜了我是狼,除了我家那匹马其他动物都怕我。 我看了会儿星星月亮,唱了会儿歌,在森林里逛了几个来回,找了好几个鸟窝,最后才玩够一样的回到宿舍,洗了个澡,钻进我柔软的被窝。 瑞恩在晚上的精神总是很好,好的异常,这是利威尔在地下街时就知道的事情。 但他那时候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丫头白天起的晚,晚上不睡也是正常的事。 直到他在夜晚偶然看见了夜训的韩吉和瑞恩,这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为什么需要做全兵团的夜间能力测试数据,这简直就像要分出一个小组执行夜间计划一样。 然后他从那个叫约书亚的小鬼口中知道了瑞恩总是参加夜训,她的夜间战斗能力异常强悍。 利威尔的猜测成真了,同时艾尔文也找到了他,说明了想成立一个特别作战班的想法,那里面肯定包括了他。 那是她第一次这么和自己说话,什么叫定下来了没办法,消化消化又是什么屁话。 她真的知道这个小组的任务危险性吗?在没有完全摸清巨人夜间习性的情况下,居然只让一个组? 利威尔想到了他对瑞恩第一次感到生气,在地下街的时候,唯一的一次,因为瑞恩一个人跑去了地上。他气急了,对这个毫无安危意识的疯丫头,粗暴的言论就在喉咙口,手也早就握紧了拳。 第26章 可他骂不出口,更下不去手。 如同这次一样。 利威尔没有其他选择,他没有资格去左右她要做的决定,他只能不断的相信她,直到有一天自己独自承担那相信的后果。 嘛……值得庆幸的是,她总是很守承诺。 初雪 ============== “嗯,就这二十个人里选十个。” “是吗,那就照你的方法来做吧。我会通知他们班长让他们今明两晚到场地集合。” “如果可能的话,能否给他们下午小半天的休息时间。” “可以,我也是这么想的。” 以上就是我和艾尔文在中午的谈话,总之,我,瑞恩克劳德,要当官了。艾尔文讲了一堆话说明了我怎么怎么适合当这个组长,大概意思就是我身手不错脑子也好。 韩吉对我要离开她的队伍独自开辟新天地表示了强烈的不舍,毕竟我是愿意在深夜聆听她关于巨人科学的第一人,虽然只有一次。 同时我也知道要当官的不止我一个人,利威尔混的远比看起来要好,大概“人类最强”称号近三年就能获得,而特别行动班也正在筹备组建中。 我和他同样很忙,而我忙的更加不可开交一些,毕竟年末的生意总是很多,想要生活质量高总是要辛苦些啊。 之后直到过年放假的时间里,我选出了十个还算可以的队员进行了一些磨合,而特别作战班也敲定了下来。一切都在渐渐走向正轨,离破墙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今天是调查兵团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但下午和晚上的时间是自由的,可以选择直接回家,也可以选择参加兵团夜晚的聚餐。目的地订在一家颇有风味的餐厅,因为每次参加聚餐的人不会太多,所以人头开销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谁会想参加这种公司年会啊,和上司领导坐一起怎么看都慌啊。于是机智的我早就打包好行李准备在下午溜回本家,当我的千金大小姐。 对不起,我忘了我也是当官的之一,这尼玛我还必须去。 绝了,早知道不搞什么夜行队了。 但有句话叫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无巧不成书。当我穿着便服来到这家店时一看招牌,好家伙,那时候卡洱和我一人买了一家店,我是牛排西点店,他就是这家风味餐馆。 我真的非常不想进去,我还和他信誓旦旦地说过不会让他赚到我一分钱,真绝了……缘,妙不可言。 于是我一脸英勇就义地走了进去,上了二楼,看到韩吉朝我挥着的手和艾尔文微微勾起的嘴角。 我坐到韩吉对面的位置,扫了一圈终于在边缘处看到了那个黑色头发的男人。利威尔这个不喜欢热闹的性格,还真是从小到大没变过啊。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抬起了头,然后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就和我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嗯?”怎么感觉,他有话要说? 就在我不明所以与他对视的时间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我万万没想到约书亚居然也来了。我余光中看见他带着那副纯真朴实的笑容朝我招了招手,棕色的卷发还是十分小孩子气。 “瑞恩你旁边还空着吗?我要不就……” “有人了。” “诶?” 我看着突然拉过我身边椅子毫不客气坐下的利威尔,又看了看见到利威尔就有些害怕的约书亚。总觉得……有些尴尬。 “约书亚,你真的想和自己的长官们坐在一起吗?” 他果然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连逃带蹿了远离了利威尔这位煞星的位置。 我看着那理所当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副大爷做派的英俊男人,好端端的从那么远的地儿挪到这里,他是有事情和我说? “你刚才不是坐那儿吗?有事和我讲啊?” “……” 利威尔斜看了我一看,以他那奇怪的姿势喝了口茶水,没有说话。 他的皮肤比普通男性要白,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总会给人一种冷到极致的感觉。但看着这张冷漠脸的我却出了一种,他是想和我坐在一起的直觉来。 ……这是什么感觉?我的心脏半跳不跳地悬在半空,像是一个瓶塞锁住了我多余的感情。我喝了一大口酒缓解了这奇怪的心情,却没有消除我的疑虑。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就好像情感阻隔剂一样,好几次,好几次,在不知道几年前就发生了。总感觉自己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变成了一个铁盒子,一个空罐头。 晚餐开始的比平常要早一些,人们也比平时疯了一些。韩吉早就拿着大杯黑啤搂着我说了无数遍的福星宝贝,像是要把我带给她的惊喜传播给世界一样。 她棕色的眼睛滴溜溜地就转到了我旁边利威尔的身上,之后笑得和一个狐狸一样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不是艾尔文在这里看着秩序,我毫不怀疑他会把韩吉的手给卸下来。利威尔本来就不善的表情似乎变得更加黑了,他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韩吉那张脸,之后起身朝外走了出去。 辛苦他了,在这里忍了这么久。 一边这么想着的我一边拿起眼馋了很久的红酒瓶,一边加入了另一个包间的游戏行列中去。 我的酒量很好,在变成狼女之后更是如此。我和韩吉队的成员继续着我们的棋牌游戏,这次是输了罚酒。大家都是十几二十几的姑娘伙子,天生有些玩乐的性子,气氛炒的比那儿都火热。 人们脸上都带着酒熏的驼红,大大小小的酒瓶子被服务员收走了一批又一批,温暖的灯光驱走了冬夜的寒冷。喊声叫声嬉笑声,我身边充满了这样热火朝天不管明天会宿醉头疼成怎么样的人们。他们像是疯了一样在狭小的地方跳起了舞,炫起了舞技,我被推搡着也上去秀了两下,只是上辈子跟着电影里学了一点儿的踢踏舞。 我们狂欢着,吹着牛皮,喝着总也喝不光的酒,谈着以后的远大理想。那时候的我已经被酒和气氛熏的头脑发昏,什么形象礼仪全都顾不上了。我高举着红酒瓶,摆出自由女神像的姿势大声叫道:“我!瑞恩克劳德!最讨厌条条框框的贵族礼仪!都见鬼去吧!” “好!” “漂亮!瑞恩!” “让它们见鬼去吧!” 之后就是人们学着我一样举着酒杯大喊着自己讨厌的事情,喜欢的事情,想做的事情,梦中的理想。 顺序在转了几圈后又转到了我这儿,我举起酒瓶子想也没想继续喊到:“我!瑞恩克劳德!要嫁给世界上最帅的男人!然后!去世界旅游!” “有你的啊!” “不错的梦想!下一个!” 我抱着空了的红酒瓶子傻笑着坐在座位上,像是回味这刚才那激动人心的发言。 然后在我没有完全意识到的情况下,我被人一下子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诶?不,谁!呀!放开我!我还要和他们玩,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呀!放开我!”我用力地挣脱着那只牢牢抓着我的手,然后被那人用不可抗拒的力量拽到了外面。 “呀!你干嘛呀!我叫你放开我!你谁啊?!”为什么这家伙力气这么大?我都挣不开?他想干嘛?强抢民女啊? 我朝他生气地大叫了好一会儿,放在平时我绝对不会这样做,但我喝了不少酒,并且大概是醉了,我在慌乱中根本看不清他的脸。直到我们推搡地来到了街上,他甩开了手,回头看向我。 “耍酒疯耍够了吗!” “……” 原本气势汹汹的我顿时沉默着低下头不说话了,他声音里带着怒气,那双灰蓝的眸子一定也带着怒火。 好可怕……我刚刚还那么对他,我真是个白痴啊。 “怎么?酒喝多了玩疯了忘了怎么说话了?” “不,不是,我……那个,嗯。” “哈?” 这一个音节则是带着满满的怒火了,隐藏也隐藏不了,完了,我可能要完蛋了…… 眼前的姑娘犯错一样的低着头没有说话,大概是被自己的模样吓到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酒熏的迷蒙,此时正不安地看着旁边。 这家伙,是把自己当成酒桶在灌啊。 利威尔原是在和艾尔文商量要事的,在听到隔壁越来越吵的声音之后再也忍不住的去看了一看,恰巧就听到了瑞恩的疯言疯语。 世界上最帅的男人?世界旅行?这家伙的理智什么时候和她可怜的胸围一样了? 正当他准备走进去时,一旁站着的服务员却战战兢兢地拉住了他。那位服务员指了指坐在位置上的瑞恩对他问道:“这位是您的朋友吗?” “啊,她怎么了?” “天哪,您快劝劝她吧,她都快要把我们家的红酒喝光了,这过年还是要做生意……” 利威尔没有继续听下去,他只想马上把那个玩疯了的丫头拖出去。 他的烦躁程度在瑞恩的喊声下逐步上升,所以他第一次没忍住吼了她。当然他之后立刻就后悔了,当然那些后悔在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气后又消失了。 第27章 “你,你先别生气,我那个……其实我酒量挺好的,而且我……”瑞恩低着头支支吾吾地想解释什么,但她根本不知道现在她这个样子没有一点说服力。 “是嘛,我给你次机会。”这么说着的利威尔走到了另一侧的商店街:“沿着直线不要停顿走过来,快点。” 瑞恩抬头看了看大半条马路的距离,撇了撇嘴,这是她不服气时候的一贯做法。利威尔看着她镇定地走到街上,走到中间,然后完美的偏离的路线。 还想跟他演呢? 瑞恩摇摇晃晃地从利威尔的右前方走了过来,似乎还有点不服气的撅着嘴,仿佛刚才就是一个失误。她平时可不会这么明显的将情绪放到脸上,这不是已经醉了吗。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酒量很好千杯不醉的大小姐?” 利威尔冷冷地看着她,心中的怒火在她死寂的沉默中越来越旺。她总是这样,一直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训练,写歌,不顾自身安危去救那些不相干的小鬼,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请了三天假又去处理工作。 就算上面的事情利威尔都可以理解,但现在是什么?啊,这疯子终于露出本性了,把店里的库存都要喝光了,她是把酒当水喝真不怕酒精中毒啊。 他终于看出来了,瑞恩是不会死在巨人嘴里的,她会死在她自己手里。 “也是,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死在巨人嘴里,你做到了。之后想要怎么死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利威尔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他背过身往兵团的方向走着,在心里想着她听到这句话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大概会讨厌自己了。 太差劲了。 仔细想想瑞恩喝多少酒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她的任何人,就算她这个疯子不惜命的真有一天把自己玩儿死了……他也没有资格去怪她。都是自己一味的想法,也是他没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对她发火了,说了那么重的话。 “……啧。” 果然是地下街出来的人啊,都是一个烂德行。刚才还把她一个人丢在那儿,她还喝醉了……不行,得去找她。 这么想着的利威尔刚刚回头,却看到了慢吞吞地一声不吭地跟在自己身后的瑞恩。 “你……” 冬季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没有征兆地落了下来,她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飘起雪花来的天空,然后伸出手试图接住这些白色的结晶。 “利威尔!利威尔!下雪了!是初雪啊!你快看!” 她一下子激动地跑到自己身边,睁着她有些发红的漂亮眼睛兴高采烈地对他说道。 她为什么还在这里?自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她没有一点感觉的吗?还是说,她打心里不在乎自己说什么。 不对……她刚刚…… “喂,你眼睛怎么了?” “啊?喝了酒之后眼睛变红了吗?”瑞恩揉了揉自己的眼眶这么说着。 她还是这样,不管是喝了酒还是没喝酒,说谎的时候总是一个样,喝酒的红晕和哭红的眼眶自己难道分不出来吗。 啊,真是太差劲了。 “……不是已经不说谎了吗。” “啊!这是……我,那个,嗯。” 怎么又是这句话?这家伙真的是喝醉酒就不会说话的类型吗? 利威尔皱了皱眉,看着天上落下的密集的细雪,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兜在她头上:“已经那么笨了,别再给我感冒了。快走,送你回去。” 还是舍不得。她还哭了,果然,自己还是不要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现实一些吧,利威尔。 然后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他顺着那只和冬天的雪一样白皙的手看过去,就看到瑞恩依旧红红的眼眶。她吸了吸鼻子,看着自己说道:“我刚刚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就是,我知道你担心我才会发火的,然后我就很难受。” 这么说着的她眼眶又有些红了,利威尔突然感觉到了慌乱,连杀巨人都没有体会到的慌乱:“瑞恩你……” “呀!听我说完先……” “……” 她这是在生气,还是在难过呢?果然是醉了啊。 瑞恩在第一下的大吼之后又恢复到了原先语气,好像还带了一丝委屈,她就这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所以才发火的,虽然有点可怕。然后我觉得自己很不好,因为我让你生气了,利威尔平时多酷一哥啊,都不这样的。” “………”醉的不清。 “然后我,怎么说呢,如果我猜错了你就当我没说吧。我感觉你应该挺失望的,然后我就觉得自己好差劲,好没有自控力,还喜欢乱发脾气,我就……嗯,不是因为你骂我啊,我皮糙肉厚骂几句没事的。” “………”真蠢啊。 “利威尔,你看天都下雪了,你消消火吧,这可是初雪啊。而且刚刚你表情挺悲伤的……那什么,我也想不出前因后果,但反正你生气难过我都觉得挺愧疚的,也挺难过的,心情挺沉重的蛮痛的……”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大概不知道吧。 “嗯……我好像见不得你生气难过哦,好奇怪……总之,对不起哦,我以后……!” 他在这年冬天的初雪下,吻了那个美丽又奢侈的梦。 利威尔的自制力随着眼前人的话语而渐渐消退,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他不能自己踏进深渊。但那一句句话烧的他心口滚烫,利威尔垂下眼睑看着抓着自己衣袖的她的手,真的好漂亮。 他将瑞恩卷在自己和自己的外套之间,在失去理智的瞬间凶恶地吻上那两瓣柔软。就算理智上线,他也控制不了自己深入的唇舌了。 瑞恩的口中很热,有浓烈的葡萄酒气味,她的舌头直愣愣地和她的人一样,任由自己被他拥抱,被亲吻,被吮吸。他想起了那次大话骰,在她大胆的整理自己衣领时,他就想吻上去了。 和人接吻,原是这么舒服的事情吗? 利威尔没有喝酒,但他却觉得要醉过去了。他慢慢离开瑞恩的嘴唇,却没有松开抱紧她的手。利威尔看着女孩儿悄悄红起的耳廓,以及她呆愣的反应,不难猜出瑞恩是个没有任何风花雪月经验的雏鸟。 疯了一样的满足感在心里肆意,这是她的初吻,是自己的。 他还能做到让美梦溜走吗? 想都别想了,他可是卑鄙的恶劣的地下街混混啊,混混想要一个女人需要她的同意吗?哦,好像在瑞恩这儿需要同意一下,那没办法了,这次就让他来捕猎吧。 “谁让你这张小嘴舌灿莲花把我说动心了。”利威尔磨蹭着瑞恩红肿的可怜兮兮的唇瓣,眯了眯眼又浅浅地啄了一口,“我会让你好好负责的,总是撩完了就跑多没意思。” 利威尔牵过瑞恩的手把她送到了家,看着她她晃晃悠悠晕晕乎乎地走进来克劳德家的大门。他一点也不担心瑞恩第二天会把所有事情忘光,就算忘光也无所谓,这和他要做的事情没有半毛钱关系。 嫁给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啊,虽然挺白痴的,但他就姑且当一下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吧。 新年 ============== 我醒了,现在情况有点糟糕,出了一件大事。 我直愣愣地坐在床头还是不能接受突然从我脑中蹦出的大量信息。 系统说我有一个隐藏任务,而这个任务在昨天完成了,之后便是任务完成后的一部分奖励。而让我感到糟糕的就是这部分奖励的内容。 “完了,这下真的出大事了……” 我是个没有感情不懂风月的空罐头,然后突然间这个罐头打开了,空气进去了。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封闭了我原先应该有的,会产生感情,把那些感情封在罐头外面,现在罐头打开了,感情进来了,我就爆炸了。 我不仅想起来上辈子迷的不行的男人是谁,也拥有了那些被封闭在外的感情记忆,我真要爆炸了。 利威尔,我怎么从没有想到过,摩羯座,生日是圣诞节,酷帅强悍到世界第一的男人,我的梦中情人。 “系统,我要是爆炸了你也活不了。” “我可以寻找下一家请您放心自爆。” “……淦。” 这让我怎么面对他,这也太羞耻了,和自己忘了的喜欢的人生活了六年,相处了这么久,这积攒下来的心情足够把我炸到外太空去,我特喵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男人!这个帅的闪闪发光要把我帅晕过去的男人!系统你是真牛批呀,居然能封住我这么强烈的感情,我服了呀。 “感谢您的肯定。” “哈哈,不客气不客气,我谢谢了您嘞。” 我拒绝世界一样的把自己蒙到了被子里。 我说过,我知道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初中时我还曾喜欢过一个人,那时候的我在他面前简直一句话也不敢讲,紧张的要晕过去一样,我能听到我大的刺耳的心跳和努力控制的乱糟糟的呼吸。这是我以后在利威尔眼前的状态,太糟糕了,会被一眼看穿,我还是逃吧。 第28章 太羞耻了,天哪,我爆炸了。 还有那个隐藏任务是什么啊?怎么还有这东西啊?搞这么花的吗?当我想仔细回忆昨天的每个细节时却格外惊喜地发现,好家伙,祸不单行,爷宿醉失忆了。 悲从中来,我的记忆就在最后我和那些小鬼们一起喝酒打牌,之后我就啥也不记得了,你说巧不巧。 那之后的我想要逼迫自己忘记这回事一样的努力工作,督促员工,开会协商,创作音乐,办演奏会。总是就是越忙越好越忙越好,我就要让自己像个陀螺一样永不停歇,不然我就会无从消化那过于庞大的感情信息。 这样的情况在两周后有了好转,在好转的同时12月25号就快到了。 哈哈,你们懂得。人都送一个紫水晶给咱了,咱不能啥也不表示啊。 我原本打算就让管家送到兵团给利威尔的,毕竟25号晚上还有年会要参加。由于我也算是肉质品生意的大老板了,又是克劳德家千金,音乐天才,这个年会我是必须去的,得为我以后的转移养殖场铺铺路,摸摸门道。 可是还是那句话,祸不单行,你越不想来什么就偏给你什么,就像我开包永远紫气东来。 当我穿着华丽的礼服挽着我万年老搭档卡洱的手臂进入会场,看到站在门口悠然喝着酒的利威尔时,我的大脑发出了警报。 “卡洱王子,有个重大的任务交给你。”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这么对他说着。 “怎么了?我的公主。”卡洱很配合我的演出,这让我安心了不少。 “今天一晚上,只要利威尔来找我说话,马上用有人找我商谈养殖场的事情带走我,要快准狠。”我严肃地说着,就像在布置机密国家任务的领导一样。 “啊?你和他终于打起来了?” “差不多吧,这是一个会让我原地爆炸的局面,我暂时不想和他讲话。” “晕了,吵这么凶?壮士啊,敢和你吵架……好好好,包在我身上没问题没问题。” “你要是晚一步,我今晚跳舞就踩你的脚。” “???瑞恩你现在挺贱的哦。” “只对你这样,你要感到荣幸。” 之后晚会就开始了,这次调查兵团的高层也出席了,虽然我不知道这个高层怎么就被利威尔混了进去,但我今晚都得躲着他。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不如说我工作往来的客户商家很多,欣赏我音乐想要与我合作的人也很多。晚会进行到现在的一个半小时左右我就没有停过。 贵族们总爱把一句话就说完的事情分三句话说,这些人似乎也因为这里的气氛变得和那些贵族一个样子了。虽然我挺烦,但我也挺高兴,因为这样我的时间就没有空隙了。 之后便是例行的交际舞环节,简单的交换舞伴之后再回到原位的舞蹈,利威尔当然不会跳这种舞,所以我放心大胆的站到了左手第三个位置,我的舞伴是卡洱,交换舞伴是……………………………!!!!!!!!!!!!?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这个男人怎么什么都会啊?! 卡洱也是一脸焦急,他似乎想说什么,但音乐已经想起来了!天哪,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你是第二个出场你是第二个,还有时间心里建设一下瑞恩,只是交换一下下而已很快的,瑞恩挺住不要慌!你可以的! 于是我在卡洱送别的目光中强装淡定地握住了利威尔的手……我的心脏,我命令你给我听话一些,不然我就让你永远也跳不起来。 好在利威尔只是纯粹的跳了个舞,期间没有说话没有对视,而且还跳的不错。于是回到原位的我再一次看向了卡洱,老天,我第一次觉得有卡洱这个固定舞伴真是太好了。 “刚才你爆炸没有?我看你挺紧张的。”卡洱用手背搭在我的腰后这么和我轻声说道。 “差点爆炸,还好时间不长……右脚后退。”我一边指正着他怎么也不对的舞步,一边这么说道。 “你不知道你那表情,和见到天敌一样。” “哪有,我觉得我演的挺好。” “你上场之前的表情。” “……卡洱,我觉得我撑不住第二次,你一定要帮我挡住他。” “明白的,不过多大仇啊?你这样躲着他?” “……我看在你是我至交好友,挚友的份上才说的,你别告诉别人。”我踮起脚尖凑近了卡洱耳边道:“我怕他吞我财产。” “这么严重?!”卡洱皱着眉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去这小子,以前看不出来啊,人模人样的倒是一肚子坏水。” “可不是嘛,这男人坏的很。”我都怕我会把我财产拱手相让了,这能不是吞我财产吗。 “你放心,有你兄弟在,他休想从你这儿捞一分油水。”卡洱一脸庄重地看着我信誓旦旦道。 “好样的!卡洱,不愧是我兄弟啊!” 我们在一曲舞跳完之后给了对方一个信任的拥抱,之后我按照惯例上了二楼的个人休息室拿了卡洱给我准备的以防万一用的止痛药和镇定剂。确定了数量之后我穿上披风戴上帽子,准备从后门提前退场。 至于利威尔那份礼物……不送是不可能的,毕竟我还挑了挺久的……咳咳!总之我会在马车上把礼物交给我的管家,然后让他交给利威尔!这样就没问题了,大概,嗯。 在我推门而出的时候,我的余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影,他站在我的门口,我的必经之路上。 我能关上门吗?我翻窗出去可以吧,虽然明天会上头条。 “你是被门卡住了吗?开了门就快点出来。”利威尔冷淡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一丝变化,但对这时候的我来说简直是打火机一样,他能随时点燃我的引线将我引爆。 瑞恩,是你拼演技的时候了。 “啊!我正想去找你呢你自己就来了,你的礼物。”自然微笑,递交礼物,语气完美,你可以的,心脏坚持住! 利威尔盯着我的模样微微勾了勾嘴角,他直起身子接过我手中的包装袋,右手无意间碰到了我的手指……危机up。 “啊,不过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生日?我从没和你说过吧。” 利威尔状似无意地提到了这个话题,虽然我知道有可能只是我的敏感……但我总觉得他的话里有其他东西……错觉么? “今天是你生日啊?” “你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说道:“本来想顺路去兵团送给你的,没想到你今天也来了。”很好!就这样!保持这个状态! “是嘛。”他垂眸看着手中的纸袋,不一会儿又牢牢地抓住了我,灰蓝的眸中带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他淡淡地开口道:“生日这天要对寿星说什么?” 我想也没想说道:“生日快乐?” 之后看到的便是他绮丽的面容上展露的更加绮丽的笑颜,我微微瞪大眼睛看着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说道:“啊,我收下了,全部。” 那之后的我就愣愣地看着这个芳心纵火犯屁事儿没有的下了楼梯,过了拐角,出了大门扬长而去。 “………唔。” 我关上了门终于撑不住按着胸口原地蹲了下来。 天哪,要疯了,瑞恩,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这以后可怎么办……我这心脏不会跳出什么毛病吧,会不会死啊?天哪,我上辈子是过劳死这辈子难道要被利威尔帅死吗?这也太丢人了吧? 天哪这一点也不好笑呜呜呜,瑞恩你怎么能和十八岁怀春少女第一次喜欢人一样?你这……我自己鄙视我自己,加起来五十的人了整成这模样,也只有你了。 我摸了摸被利威尔揉过的头顶,不禁回想起上次在医院时,他揉我头的时候……和那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现在的感觉……要死了。 在坐着马车回家的路上我再一刺想起系统的话语,隐藏任务完成?这是个啥?总觉得很诡异啊,而且一完成就解锁感情记忆……难道那晚上我和利威尔发生了什么? 难道我,我没忍住把,把他给……给……啊!不行了,不能想下去了,太羞耻了。 我一路上不断回想着过往和他的记忆,不再是空罐头的我再一次佩服以前自己对他大胆的言行举止。真奇怪,只不过是过了两周而已,怎么什么都不一样了。 当天晚上我将自己扔进玫瑰精油的浴缸里,看着雾气缭绕的天顶突然想到那份给他的礼物。 带着一丝少女敏感纤细心思的礼物。 那里面一共有三样东西,一个是照例的红茶一个是我选了好久的银质胸针,另外一个是和我那条紫色项链只有一毫米,一微米相似的,蓝宝石男士项链。 “……噗。” “系统你是不是笑了!” “您听错了。” “你绝对笑了吧?怎么了?只是在搭扣和宝石边上做了一样的花纹装饰怎么了?” 第29章 “您真的是十分敏感又纤细的女性啊。” “……可恶,他不会发现吧,应该不会吧,男的不都不会注意花纹的吗?可他连交际舞都会跳了这可怎么办?万一他把华尔兹探戈狐步舞斗学会了咋整,卡洱跳那么差我没理由拒绝他啊。” “您怎么就觉得利威尔会请您跳舞了呢?” “也对哦,但总要想好对策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不行,我过年就监督卡洱练跳舞了。” “您其实很想和利威尔跳舞吧。” “哪,哪有!我告诉你别乱讲话,我看到他,我,我都紧张死了哪想和他跳舞,切,谁想和他跳舞。” “……呵呵。” “呀!你是我的系统!是不是姐妹了!” 这大概是系统和我说话说的最多的一次,但我十分希望它和以前一样乖乖闭嘴,老实本分做事情。 瑞恩克劳德说到做到,每天都去监督卡洱的舞蹈课,并执行亲自指导。我甚至不惜将工作也搬到那儿去完成,以帮助卡洱同学提升跳舞技能。 那段时间我能感觉到卡洱对我的怨恨超乎了想象,但碍于格外严厉的舞蹈老师和同样总是盯着他舞蹈进度的父母,他并不好对我的行为说什么。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最近我和卡洱在人前的距离有点近,兄弟间互动比较多,导致那莫须有的我和卡洱的婚约又死灰复燃,更甚者说我们已经私定终身。我看着那个在舞蹈房不断磕磕绊绊,像是小孩学步一样的英俊男人,再一次质疑大众的审美。 外表的欺骗性果然太大了啊。 之后我又在年末去了一次玛利亚之壁看望三人组,阿尔敏对我带来的世界图鉴,以及两本冒险小说十分喜欢。 我又带着他们去了一次甜品店,讲述了北欧的民间童话,聊了聊在调查兵团的事迹,最后在店内借了一把尤克里里,坐在大厅的空位上弹唱了一首《home》。 小鬼们的眼睛闪闪发亮的,连平时只看着艾伦的三笠的目光此时也在我身上,像在看什么新奇物种。之后店内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有人拿着随身携带的口琴加入了我,更多的只是在跟着唱以及拍手。 音乐不论在哪儿都能成为语言,拉进人们的距离。 虽然世界这么残酷,但我还是不会放弃演奏,每天半小时的练习能让我神清气爽。我一直相信着,只要人心中还怀着梦想,只要人眼中还能继续发现美丽的事物,那这个世界就不会坏。 真正的自由是心灵的自由,正真的美丽是内在的美丽,能够认清这一点的人,他眼中所看到的世界就是无比绚烂的。 初阵 ============== “我知道你们都是十分优秀的士兵,一定也有人想说为什么会成立我们这个像是要赶着去送死的组,还偏偏背运了选上了自己。但现实是残酷的,你们能做的就是在以后的每一场训练中当做壁外调查一样认真对待,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的命吧。” 这是我在训练第一天时对我的组员说的话。 夜行组时最安全的组,也是最危险的组,这是只有我才知道的事实。普通巨人在夜间是要睡觉的,换而言之要是在夜间遇到了巨人,那一定是很强悍的奇行种。 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活很长的时间,或者很短的时间。 我的训练地点选在后山湖边的森林,高耸的树木适合立体机动的施展,视野的遮挡会锻炼他们的夜视能力,更重要的是我非常适合这样的环境,能对他们发动更加出其不意的攻击。 在这些时间里,我知道了我小组的两名组员居然还被我救过,一个是双马尾的小姑娘佩恩,还有一个是高个子的眼镜男斯维。一对双胞胎的哥哥死在了巨人嘴里,留下了弟弟弗兰德一个人。出身孤儿走投无路当兵的红发小子奈维,以及其他人的故事。就算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公,但他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现在的我清楚地认识到了。 “组长你的个人讨伐数一定是很多的吧!”佩恩在一天凌晨训练完后这么问过我。 “嗯……说实话我记不太清了,但肯定比你多。” 我记不清了,我杀了多少巨人,救了多少人,我只记得我越来越熟悉刀割开皮肉的触感,越来越习惯鲜血和死亡。 843年的4月20号,这是第33次壁外调查,也是我们组第一次正式的执行夜间任务。 我们的任务主要有两个,确保周围的安全以及在可能的情况下观察巨人在整个夜间的动静。我和我的组员决定在下午出发会合大部队,以保证在夜间的作战状态。 利威尔昨晚难得在女寝门口等着我,换作平时我肯定早就绕道去森林训练地了,但今天我没有。虽然我还是会紧张,会心脏狂跳到炸裂的程度,但我知道今晚是特殊的。 他从那漂亮的睫毛下抬起了灰蓝色的眼眸,似月亮般清冷的视线就这么撞进了我的心里。利威尔会在每个壁外调查之前的夜晚来看我,就算真的只是擦肩而过,对视一眼,这是我们之间谁也没有提及的约定。 “晚上好,今天的月亮很漂亮哦,利威尔。” “你什么时候能换个开场白?总是星星月亮太阳晚霞,你是气象播报员吗。”利威尔嫌弃似的皱了皱眉,然后直起靠在墙边的身子向我走来。 每一步都走在我的心跳上。 “这我可做不到,克劳德家的礼仪就是以天气为开头打招呼的。你就稍微忍一下吧。”我扬了扬下巴开玩笑似的回应了他的话语,与此同时他站到了我面前。 “你们家的礼仪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这叫独特个性。” 我看着他挑高了半边的眉毛,灰蓝的眸子中是我自信的笑容。但只有我知道,耳边的心跳声大的要死,我的紧张感一直没有消退。 “明天的礼物等你回来之后再给你。”他用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但他的眼神格外认真。他说,我要活着回来。 “知道了,有礼物在我肯定回来,你也小心。” 然后他从我身边走过,带来一丝清凉的风。今天的月亮和之前的月亮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但因为见到了你所以看起来就格外漂亮。 这是昨晚的回忆。 现在的我站在高耸的树木尖上,周围是寂静的黑夜,我能观察到每一位组员的情况,虽然我离得他们很远。 这是后半夜,我应该为他们感到骄傲,每个人都是精神集中的状态,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之后我便发出了可以进行第二个任务的信号,按照之前说的一样,分组行动对巨人进行观察,我则继续站在那棵高的离谱的树上进行戒备。 要是每个夜晚都像今天这么平静,那该有多好。还有两小时不到日出,就这样安安稳稳坚持到日出,我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花了半小时多的时间,组员们陆陆续续带着自己的情况回到了岗位上,只有一组还没有归位。是那个双马尾姑娘的小队,也许他们找的样本比较多,回来的比较慢呢。 直到又过了十五分钟,他们一小队才回到原来的位置,只不过两人身上都有明显的战斗痕迹。伤势较轻的双马尾女孩向我报告了当时的情况,大概意思就是被一只看似睡着其实醒着的巨人偷袭了,虽然受伤了但巨人也死了。 我一下子对我的组员们另眼相看起来了。不过会装睡的巨人?这算是奇行种的一类吗?算了,写进报告里吧。 之后在将近天亮时,我们陆陆续续引开了附近已经醒了的巨人,给调查兵团整理物资装备的时间。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下午就会抵达他们在墙外的一个据点,到时候我们的夜间侦查也可以轻松一些。 我将最后一只没法拉远的巨人斩杀之后才回到了集合点,那时组员们已经全部归位,看样子我是最后一个。站在他们身前的是艾尔文,夏迪斯和利威尔三人,我将一晚上的报告交给了艾尔文,顺便还画了张简约的巨人疏密分布雷达图。 “嗯,辛苦了,之后也会有需要你们的时候,请多指教了。”艾尔文对我们表现了十二分的满意,这个夜晚大概是他们在野外最省力的一次了。 “好,那我和他们就先去休息了。”在回到后方马车的路上我的组员们连打了无数个哈欠,他们真的满脸疲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累啊。 那之后其他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睡得很死,一觉睡到据点那种。据说前方部队受到了巨人的攻击,但好在损失不大,后方车队倒是很安全。这大概就是我睡的安稳的原因吧,要是睡着睡着突然打起来,我肯定是第一个醒过来的啊。 4月21号傍晚,调查兵团顺利抵达墙外的据点之一,是一个废弃的圆形堡垒。应该说是运气好吧,直到目前为止的行军很顺利,天气也很好能见度很高,如果不出意外一周内就可以返回了。 我在一旁的河流边取了水洗漱回来后就看到约书亚手里拿着两个梨在四处张望着。在我走近他时他终于看到了我,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呀!瑞恩!你是你们组最后一个醒的哦!” 第30章 “……如果你是来说这个的那大可不必。”我给了他一对完美的白眼后和他一起向据点内走去。 “瑞恩你吃了吗?” “正准备吃呢。” “吃啥呀,我这儿有梨你吃不吃?”我看着约书亚那一脸讨好的表情,瞬间觉得这小子肯定在打什么主意。 “又有什么事要拜托我。”我毫不客气接过他手上的两个梨,一边一口啃了起来。 “啊!另一个是我的……” “是嘛,不好意思哦我看你拿了两个以为都是给我的。” “过分……那瑞恩能不能让我回去之后和你一起去养殖场看看?” “为什么?” “别那么严肃嘛,我就是想去看看而已,去玩一下。” 我看着约书亚那一脸恳切的表情,大概是他们家管的严,不允许子女私自外出,所以想来我这儿找个理由出去玩吧。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我真的不习惯工作的时候还带着人啊。 就在我思考着解决方法时,我的头被人用地图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想也不用想,在兵团里敢这么对我的只有利威尔。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你们组的小鬼可都在等你这一觉睡到傍晚的猪啊。”利威尔皱着眉语气不善地和我说道。 “啊,我马上过去。约书亚,我觉得还是不行,养殖场我真的不能带你去,但我可以把你送到玛利亚之壁内,你就在那儿玩吧!”我快速对站在一旁想要逃走的约书亚说完后,正准备赶去我组员身边却又被人拉住了。 这次又是什么?我不解地转过头却看到利威尔从我手中拿走了那被我咬了一小口的梨,然后咬了下去………………间接接吻!!! 说实话我完全不关心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了,大概是觉得我吃不下两个梨,或者单纯的他想吃梨。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间接接吻这四个粉红色的大字,还布灵布灵的发着光。 要命了这男人。 我盯着他脸旁边的墙壁在他说完不知道什么东西之后,带着我要爆炸的心跳回到了组员们身边。幸好头发没扎起来,不然这红的发烫的耳朵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啊。 瑞恩,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废物啊。 当晚的夜间侦查和我想象中一样十分风平浪静,期间发现了几只睡的比较晚的巨人,但由于行动能力迟缓没有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我将守卫的任务交给了组员,去执行艾尔文给我的个人任务了。 这是只有我和他还有韩吉才知道的任务,去西北面的较远山坡尝试叫醒一只睡觉的巨人,然后观察它的反应。十分危险的任务,距离据点的位置也很远,大概是怕威胁到大部队的安全问题。 我有权利拒绝这个任务但我没有,因为就算我叫醒巨人他也不会吃我啊,在它们眼中我可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狼,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攻击我。很奇怪吧,明明是没有智慧的巨人却能一眼看清我的本质。 我骑着黑旋风悄悄来到后山坡上,找了一只落单的7米级巨人准备开始实验。我踢了踢它的手,腾空跳上它的脸扒拉开它的眼皮,嗯,果然是和人类一样的睡眠状态。之后我拿起钢刀往它脸上戳了下去。 果然是会痛醒的哦,我堵住耳朵开启能力跃到半空看着它胡乱的攻击着空无一物的地面,一下子觉得很可悲。没有人是想自发的变成巨人的,你也是一样的吧。 我站在它的头顶等待着它安静下来,然后轻巧地割掉了它的后颈。 那之后我又找了好几匹做了实验,当中还吵醒一个四肢着地的奇行种,当然都被我解决了。狼女是个能力逆天的身份,单独作战潜行能力都强悍的不行,要是不看那很容易在白天突然暴毙的缺点,简直就是完美。 我在之后又去森林里觅食了一下,刷了牙漱了口,踩着日出前一个半小时的点回到了据点。毫不意外的很多人已经醒了,韩吉甚至按耐不住跑到我身边询问了我夜间巨人的情况。 “就是说巨人在夜间是类似处于睡着的状态,只要没有刺激性行为就不会活动吗?” “是的,我做了很多实验,大概除去能够在夜间独立行动的奇行种以外,普通巨人在夜间是不能活动的。” “哦!!!这可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啊!干的漂亮瑞恩!你真的是我的小福星啊!” 我看着韩吉那激动得无以复加的表情,以及艾尔文肯定的表情,笑得有一些勉强。我这应该是立了大功吧,对他们而言这个信息应该是很重要的,但怎么说的……我低着头走到组员的身边,又看了看身边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的士兵。 这个信息比起这个世界的真相,实在是微不足道。但能因为这一个信息就如此高兴的他们,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勇往直前献出生命的他们,比起我来他们才更应该……更应该活下去。但是不能说,系统警告过不能做出影响时间线和故事进程的事情,不然一切都会乱套的。 我深吸了口气坐在了供我们组休息的马车上,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潜伏三人组的心情了。在这片纯白的羔羊中,只有我是黑色的。 4月26号下午三点,调查兵团第33次壁外调查正式结束,主要成果是获得了巨人的情报以及下一个据点建造的位置。 我依旧准备连夜回到克劳德住宅,然后用一天的休假处理工作。就在我将一部分带到兵团的文件装进背包,准备去请假时,我看到了站在女寝不远处的利威尔。 说来很奇怪,我和他在这次的壁外调查中除了那唯一一次的梨子互动,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你来了啊,我的礼物呢?”我当然没有忘记出发前我们的约定,现在我活着回来了,还立了大功,没有什么时候可以比现在更理直气壮地讨礼物了。 他沉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色纸质包装袋递给我,上面印有烫金的花体字,这个包装……不是皇都最有名的那家高定首饰店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带着些不可置信接过了那份很贵重的礼物。我打开那个质感极好的白丝绒盒子,就看到一对银色的鹿角水钻耳钉和一条………银链的蓝水晶项链,蓝色的水晶被两个银色的三角围在中间,堪称完美。 果然我的本质还是个俗气的女人,我就是喜欢这样闪闪发亮漂亮精致的东西,而且是他送的,我更喜欢了。 “你……这,我……我很喜欢,很漂亮。” 我一直盯着那盒子里两件漂亮的不行的首饰,所以没看到利威尔挑高的眉毛和那一副专注地盯着我表情的样子。等我终于让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看向他时,我就看到利威尔环着双臂倚在墙边看了我好一会儿了。 “怎,怎么了?”我平复了一下心跳,看似平静的望向利威尔灰蓝的双眸。天哪,为什么他斜斜地看向我的时候会那么帅。 “难得看到你这样的表情,不得好好欣赏一下。”这样说的他又朝我这儿跨了两步,原本清冷的声线在这时候居然被我听出来几分诱导的意思,他说:“你看起来很喜欢这份礼物。” “嗯,很喜欢。”我的心脏因为他不断靠近的距离狂跳起来,只能一边忍住发颤的手将礼物重新包装放好,一边不动声色往后退。 然后我终于退无可退的抵到了墙边,当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抬起头的时候,我没想过我和他的距离会那么近……!!!!!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我能闻到他身上泡完澡后的泡澡剂清香,洗发露的薄荷味道,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出不近人情的冷白色,漂亮的睫毛低垂着,比平时暗沉一些的灰蓝色眼瞳中映出一个表情完全不像样的我来。 怎么办……我的狼鼻子要被他身上溺出的荷尔蒙熏晕过去了。 “是嘛。那你为什么一脸心惊胆颤的表情,看着我的眼睛再好好说一次,说你喜欢。”低沉磁性的嗓音近距离地撞进了我的大脑,我感觉我的腿已经软了,天哪……求求你放过我吧,瑞恩小可怜真的顶不住了。 我捏紧了手中的包装袋,耳边是鼓膜的振动声响,我那该死的心跳它就是停不下来,怎么都停不下来。这大概是只有恋人之间才会有的暧昧距离,对我来说快要逼疯我的死亡距离。 我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直视他深邃漂亮的眼睛,同时发出了声音:“我,我喜……” 啊!!!!!求求你了我要发疯了,我的脸一定红透了,我要蒸发了,这太羞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对不起,瑞恩克劳德就是这么一个见到喜欢的人就不行了的角色真的太对不起了! “喜?不好好说出来的话,你今晚就要来不及回去了。” “唔……” 可这该死的男人还是没放弃诱导我说出那两个字,这是什么!这又不是辉夜大小姐的剧!为什么会有像要逼迫告白一样的剧情啊?为什么! “哈!我!喜!喜,喜……喜……” 第31章 “啊!瑞恩!我找你好久了!关于出去玩的事情……” 天哪!是哪位天使救了我!我一下子越过了利威尔肩头看到那个走过来的约书亚,简直是救命恩人! “哦,哦哦哦哦!约书亚!你来的正好啊!”我没敢去看利威尔的神情,从他右手臂的缝隙中偷偷溜了出去。 “……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利威尔你这个尺度有点大了,我我我我实在顶不住了呜呜呜呜,你可千万别生气啊! 这是我听到身后大的不行的一声蕴含了满满怒气的啧之后,唯一的想法。 这是利威尔第一次看见瑞恩这样的表情。 女孩儿的长发半湿不干的散在肩颈处,微微露出的耳尖已经红透了,漂亮的蓝色眼睛正不安的四处乱飘,利威尔当然没有忽略她紧张地发颤的双手还有同样不稳的气息。 诱人极了,像高级红茶散发的醇香,甚至比那还要浓烈。 她真的知道自己是一脸怎样的表情吗? 在瑞恩终于抬起眼睛望向他时,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耳边是陡然加快的心跳。啊,真是不像话啊,快要30岁的人了居然还会有这种反应。 不过在看到眼前被自己步步紧逼地无处遁形的姑娘,利威尔心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满足感。瑞恩克劳德,克劳德家的千金,皇都个人财产最雄厚的女人,工作严谨毫无破绽,也是个经常被说残酷的女人。 “喜?不好好说出来的话,你今晚就要来不及回去了。” 将她逼到这种境地的居然会是自己吗?利威尔垂眸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这是他离这个美梦最近的一次,他迫不及待地想从她口中听到那个词汇。 可惜,总会有些不长眼睛的人出来捣乱啊。 利威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后,直起身子看着瑞恩那如获大赦跑向约书亚的身影。 明明差一点就会说出来了。被跑掉了啊。 说起来那个叫约书亚的胆小鬼,明明平常那么怕自己现在却在他面前把瑞恩叫走。 利威尔阴沉着脸看着那卷毛笑得一脸天真纯良和瑞恩一起走向了办公室,没有半点搅了好事的自觉模样。 真是惹火。 美梦 ============== “所以你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嗯嗯!” “那个男人还很帅人气挺高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嗯嗯!” “而且貌似不是喜欢风花雪月这类东西的人?” “对的!” “他只专注于他的理想?” “对啊对啊!瑞恩,我该怎么办,我真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 这是一个普通的假日,我的小鹿女孩萝拉睁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我这么说道。啊,女孩子之间的恋爱话题啊,我喜欢! 我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优雅地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之后微笑着看着萝拉道:“先告诉我那个男人的名字吧。” “卡洱霍布斯。” “噗!!!!!!咳咳咳,咳咳……卡洱?!” 我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脸红红的萝拉。天哪,这孩子是发了什么疯才会把那些词汇和卡洱联系在一起。真的没病吗? “不是……真的是卡洱?” “嗯嗯!” “那你还是趁早放弃吧,追他的女人都排到玛利亚之壁了,你见他有什么动作吗?” “难道不是瑞恩和他谣言的关系吗?内地都传遍了。” “呀!”我敲了敲桌子制止这个单恋中女孩的胡思乱想,同时义正言辞举着手对她发誓道:“我,瑞恩克劳德就算一辈子不谈恋爱也不会喜欢卡洱这个铁憨憨,我和他就是一条战线的兄弟,是一起逛街的姐妹,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了。” “是嘛……嘿嘿,那瑞恩喜欢怎么样的男孩子呀!”萝拉一下子变回了普通的样子,和我聊扯着女子话题。 我当然明白,喜欢的人和一个女人传谣言就算对象是自己的朋友也是会在意的。所以我一点也不会在意萝拉之前对我和卡洱关系的猜忌,倒是这个问题……要好好回答。 “我喜欢长的帅的,声音好听的,温柔的。”这下谁也想不到会是利威尔了,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诶!和我喜欢的类型一样诶!”萝拉一下子来了兴致,她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兴致勃勃地继续问我:“那!细化一点呢!细化一下说说看嘛!第一次听瑞恩讲这样的话题,就多说几句嘛!诶嘿嘿,不要害羞嘛~” “啧,哎呀!你这人真是……服了你了,好了好了,和你说说吧。”我实在受不了她贱萌的眼神攻击,只好叹了口气和她继续下去:“我喜欢,嗯……其实我大概喜欢那种有特别人格魅力的人吧。” “人格魅力?” “对,就是在你见到他的时候,和他对视的第一眼就能体会到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随着越来越多的相处和了解,就会越来越喜欢他。”我搅拌着杯中的咖啡淡淡地说着,“表里不一,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也是一个很会隐藏情绪到让人心疼的人。” 这么说着的我完全没注意到萝拉越来越放肆的笑容,我怎么就忘记了她那准到可怕的直觉呢?直到萝拉悄悄凑过来在我耳边说道:“你说的这些话,其实瑞恩有喜欢的人对吗?” “!!!” “看你的表情!对吧!大发!瑞恩居然有喜欢的人了!”她小声地低语着,兴奋着,大眼睛盯着我滴溜溜转了好久,之后又悄悄问道:“是谁是谁?我认识嘛?” “你不认识啦!真是的,早知道不和你讲了……你这丫头怎么直觉这么准。” 我抱怨地看着萝拉贼兮兮的表情,打定主意不再往后说下去了,打死也不心软说下去了! “呐呐~瑞恩呀,是什么人?高的矮的?在调查兵团吗?还是贵族?很厉害吗?强壮吗?性格好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瑞恩你真是,一点也不坦诚。算了,那我这个好姐妹就祝你恋爱旅途顺利!” “我谢谢您嘞。” 我和她碰了碰杯喝干净了杯中的饮料。 对于利威尔的感情,我是爱的,爱的不可救药仅仅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心跳加速。但是恋爱旅途顺利……我还真是一点也没想过要和他怎么怎么样,就算不顺利也是情理之中。倒不如说不顺利才是正常的剧情发展啊,再说漫画里的利威尔怎么看怎么感觉像是喜欢佩特拉呀,分镜那么多,动漫都给特写了,能不有点什么东西吗?我还为此伤心了好久,为我终究是个梦的恋情。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听起来很悲伤的一句话,但我觉得这是我的恋爱观念。我不会用自己的感情去影响别人的生活,我不希望他因为我的喜欢受到一点点影响,他有自己的生活。 金牛座可是最擅长暗恋的人。 于此同时我马不停蹄地开始操办起来养殖场部分转移的计划,几乎每个人都不明白我想要做什么,但因为我是老板,给的钱也不少,所以他们都乖乖照做了。我花了近半年的时间处理一系列事务,玛利亚罗塞两边跑,和主角三人团又混熟了不少。 想要生活质量高,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吧。于是我不负众望地在一个晴朗的白天发热了,还挺高,大概率是累的。那天的我难得戴了帽子,在早上出了宿舍门,我往医务室走着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训练他们班成员的利威尔。呜哇,那可不是可怕一词可以概括的,简直就是阎魔啊,这么一比我简直就是天使。 我拉了拉头顶的帽子收回目光继续往医务室走去,在心里不免可怜了一下他们班的成员。 医生给我配了退热药和其他什么治疗呼吸道感染的药,我扶着右侧的腰肌做出难受的样子问他有没有膏药,因为最近腰总是很酸有时候还很痛,可能是坐的时间太久了或者累的。他一脸严肃地看了看我又给了我几贴膏药,并和我说年纪轻轻的要好好照顾身体,等到老了就会后悔之类的云云。 在回去的路上我再一次路过了训练场,我看到了依旧在训练的利威尔班以及站在他们面前的利威尔。真辛苦啊……想想我们班的成员要是在他手里……啊!今晚的夜训可怎么办? 就在我拿着一袋子的药,想着要不赶紧吃退热冲剂发身汗晚上坚持一下时,一双蹭亮的军靴停在了我面前。不是,为什么利威尔这老大哥走路都没声音的啊? “你怎么在这里?” “有点发热,没关系的出一身汗就好了。” 利威尔看了看我手里各种各样的药,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个角度,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你们组的夜训,你准备怎么办?” “去啊,不然他们肯定会偷懒的。”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操心孩子的家长模样,我以为我会用这样的表演打动他让他继续回去训练场,可是我错了。 第32章 “你在说什么蠢话,把你的身子养好了再去,总是这样折腾下去就算哪一天猝死了也不奇怪。” 哇……好严肃。 “那我们组……” “把时间地点内容告诉我,我会看着办。” “哦……!?在你手里他们还能活?” “哈?” “不,利威尔你一定要好好训练他们!”然后让他们知道我有多亲切。 也许是因为身体欠佳的缘故,虽然我在他面前依旧很紧张,但好像没有平时那么严重了。 这天的晚上,我来到窗口正巧看见往后山走着的利威尔。月光轻巧地落在他的发梢和肩头,朦胧的光晕勾勒出他坚毅的下颚线条。就在那一会儿,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的瞬间和我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我微微支起斜靠在窗口的身体,然后对他笑着挥了挥手。利威尔只愣了很短的一瞬间,之后就转过身面色不善地盯着我,或者说我打开的窗户。 好嘛好嘛,关上还不行嘛,我撇了撇嘴关上了窗户,再次看向利威尔的时候他果然又向前走去了。 那之后我休息了三天,等到第四天时才重新回到我的班上。那帮小鬼见到我简直像见到圣母玛利亚一样,一副热泪盈眶感恩戴德的狗腿模样实在把我恶心坏了。 843年12月25日,年会。 是的时间就是那么快,当中过去的时间事件总体概括就是养殖场搬迁完成,壁外调查的进行,处理工作,发布新曲,训练小鬼和帮萝拉的恋情牵线搭桥。不得不说这两人其实还挺投缘的,在我创造了各种见面机会之后他俩居然还真有点那啥了。 于是我给了萝拉一个克劳德小姐闺蜜的身份帮她进入了晚会,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副王子做派的卡洱。我给萝拉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就离开了,没关系,那么多年的舞伴是要解散了。 就在我进行完各类社交活动来到二楼的阳台,看着天边的弯月准备逃掉跳舞环节时,一位不认识的男子走到了我身边。 “亲爱的克劳德小姐,能否有荣幸和您跳一支舞呢。” 我看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长相是不错,可惜我不喜欢陌生人的搭讪,更别提跳舞。 “不,感谢您的邀请,可惜我今天不想跳舞。”我忍着心中微小的不适说道。 “是因为霍布斯家小少爷的缘故吗?”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在楼下和萝拉你来我往的卡洱。 “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样。”我含着笑意看着楼下两个十分相配的人,“倒不如说我觉得他们很般配。”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瑞恩小姐伤心了才会没有心情跳舞,看来是我想多了。” 那男人一脸抱歉地笑着,和我东拉西扯怎么也没有放弃的想法。啊,真的好讨厌这种不会看气氛的人,社交场合又不能放狠话,真是让人烦躁啊。 “这位先生,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您还是快些下去为好。”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也该识趣些滚下去了吧? “嗯,也是,那我们一起下去吧。” “………” 瑞恩,保持微笑,保持微笑,不能冲动不能冲动,这儿可有各种人看着呢,瑞恩深呼吸深呼吸! “瑞恩小姐,原谅我的冒犯。”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混账居然还准备牵过我的手?你算什么东西和我熟吗也敢碰我? 就在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抬起手准备狠狠拍走他的手时,有人比我更快一步牵过了我已经抬起的右手,并将我带到他身边:“瑞恩已经和我有约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骗人的吧?为什么,为什么我进来那么长时间都没看见他?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啊? 这时那位男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利威尔下一秒搭在我腰上的手给劝退了。这是这个圈里所有人都知道点事情,就算是卡洱我也没有让他把手直接搭在我腰上,一次也没有。 “利威尔……”你这样做是要对我负责的啊,那么多人看着可赖不掉的啊? 他用他灰蓝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一句话没说将我带进了舞池,我当然知道这是他的好意,但是……这下我俩是赖不掉了,绝对是明天的头条新闻。 “利威尔,你这样做明天会上新闻的。”我环着他的肩,搭着他的手在舞池间和他说道。 “什么新闻。”他不咸不淡看了我一眼,拦住我的腰转了个圈问道。 “嗯……就是之前谣传我和卡洱婚约的那种新闻。”我按耐住超频的心跳和他解释道,“而且可能……会比那次严重。” 为什么他跳舞跳的那么好?这脚步这么丝滑的吗?他又抱着我在空中转了个圈,之后在我快要疯掉的心跳下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那是谣言啊,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哈?你不会酒喝多了吧?” “看起来像吗?” “看着不像……但是说出的话像。” 我觉得他应该是很讨厌被传绯闻的这类人,但利威尔现在怎么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他都不担心一下自己的吗?他感觉不到周围看着我们的视线多么火热吗? “帮你解了围的我到现在可是连一句谢谢都没听到啊。” “谢谢。” “不客气。” 那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我腰间那只手上传来的热度要把我烫晕过去,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我能看到他浓密且漂亮的睫毛,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还有灰蓝色眼眸中的一个我。 “!” 对视的瞬间我反射性地底下了头,还没等我想他肯定会发现什么时,我的注意力被那枚银色的胸针吸引了。是我送他的那个,我只是觉得和他很相配才买的,没想到他居然会戴啊。那项链………是不是也戴着呢。 “你的舞跳的很好啊,让我有点惊讶。”我扯了个话题想要缓解一下这种气氛。 “是嘛,只要练习一下谁都能达到这种水平吧。” “练习?” “艾尔文说了,要我尽快熟悉这样的场合。” “啊,所以你今晚也在这里。” 我顿时就明白了,艾尔文很看重利威尔的能力准备重用他,那这样来看距离当上士兵长的时间应该不远了,距离破墙的时间……也很近了吧。 我一直在考虑关于我那剩余三分之一的留在玛利亚之壁的养殖场,那是我为了掩人耳目留在那儿的。而做出这样选择的我也将那些员工的性命……也一起留在那儿了。也许因为要到罗塞内工作的缘故他们会因此得救,但现在不会了……阿尔敏的爷爷呢! 我呼吸一窒忽然就没有了原先和利威尔跳舞时紧张的心情,现在的我就像一个机器,身体和思绪并不在一个地方。 人是有私情的动物,比起其他不相干的人的生命我当然更关注阿尔敏爷爷的情况。我想要救他,一个人也好,这么想着的我心里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个无比残酷的人。 为了不被怀疑而留下了三分之一的养殖场在那里,提前好久准备了搬迁的计划以及体恤农民耕地面积的伟大理由,更多的还是对那些面临死亡的生命的……置之不理。 我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我最终还是会做这样的事情。现在是这样,以后更会这样……果然身处在这个世界的话,视角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根本就不能再当做漫画故事来看了啊。 以后我会做更多……更多看着人们一批一批的死去,只为了得到那些我不能告诉他们的情报的事情吧。 我真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女人啊。 我才是最应该……我是罪人,是自私自利的狼,是怪物。 我何德何能……可以和他跳舞。 “利威尔,谢谢你。” “这个话题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不客气。” “哈哈,是嘛,我一直想和你道谢来着,一直都挺感谢你的。” “你又在想什么?” 利威尔搭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我看到他深深皱起的眉头,还有藏在那片灰蓝色中的担心。 “你跳的真的很好,这是我活着以来跳过的最棒的一支舞!” “……啊,那可真是荣幸啊。” 这是我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跳过的,最舒服最开心的一支舞。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那天之后我第一次没有将礼物当面交给利威尔就走了,我把礼物放在了他们的休息室,进去就能一眼看到。 那个晚上我没有回到克劳德家,我露出了狼爪狼耳狼尾巴,我在夜色中跑了很久很久,一直跑到玛利亚之壁。我稀释了自己寻找着阿尔敏家,然后在一个拐角的地方看到了熟睡中的黄毛孩子和他年迈的爷爷。 我站在月光也照不到的黑暗中,看着他爷爷脸上逐渐加深的皱纹和那双饱经风霜的手。我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我想起了那个世界我亲爱的爷爷,他是格外疼爱我的,陪伴了我整个童年,在他离去那天我几乎痛到窒息。如果阿尔敏……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做啊。 第33章 “阿尔敏爷爷是一个必死的结局,并且有分镜出现,请不要改变这个剧情。” “你好烦啊。” “……冲业绩系统友情提醒,您的所作所为都在系统的监视下,一切会影响剧情的行为,都会被系统强制性矫正。” “……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知道啊。” 这是在舞会上我冒出想要救阿尔敏爷爷时,系统在我脑中说的话。意思是就算我想要做出什么行动,它也会让我一瞬间失去行动力。真是……残酷啊。 我看着酣睡的他们在这个祥和的夜晚无声地哭泣着,直到眼睛发酸,腿脚麻木。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道歉不会被任何人理解,被接受,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甚至是我自己,也不能接受这样的无力的歉意。 直到我在早晨的时候,在一家皇都的有名酒吧被人找到,那时候的我其实没喝多少酒,我只是点了很多很多酒,然后对这那些流光溢彩的酒瓶子发呆。其实我应该喝的,我想喝的,但我总觉得不能把自己灌醉,好像和谁保证过,我可是很守约的。 我看着不远处卡洱和萝拉焦急的脸,父母担心又愤怒的表情,围观人看好戏的表情,一瞬间的压力让我喘不过气。 “啊,不好意思,因为最近对酒吧连锁有了兴趣,所以就想着一个人去看看。没想到真的是让人流连忘返啊,不愧是皇都最有名的酒吧。”好累啊,但是要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克劳德小姐真是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啊,这种事情明明只要让下人去就好了。” “就是就是,唉,我家女儿要是也同您一样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您说笑了,令千金端庄优雅才学兼备,也是十分优秀的女子。”好疲惫,为什么他们这么能说话,平时也不见得你们起那么早啊。 “这么说克劳德小姐准备投资酒吧产业,那请一定要和我们合作,我们是……” “嗯,我会详细了解一下的,至于要不要投资我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我熟练地笑着应对着他们的话语,克劳德家的大小姐可是一块肥肉,盯着我的眼睛就像夏天的蚊虫一样怎么也赶不走。我不能被抓到破绽,我要一直维持这样残酷的无情的理智冷静的形象。 这样的对话已经持续了多久了呢?我可是一晚没睡啊,我可是保持着这样罪恶愧疚悲伤的心情度过了一晚上啊,你们就不能快点结束放过我吗,就不能体谅一下花样少女纤细脆弱的心情吗? 众人的口不断的说着,父母不断的笑着,卡洱只在一旁一脸忧心地看着我,萝拉更是一副要溺出眼睛的心疼。我知道,他们不能过来掺合这样的事情,他们没法阻止我继续这样疲惫地笑下去。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这样疲惫又重复的每一天……但这不是我自找的吗,我选择的路,以后肯定会更加艰难。 “瑞恩小姐不知您现在有没有时间,能否和……” “不好意思,她现在没时间。” 我被一股不容挣脱的力气狠狠拉过,然后倚在了谁的肩膀上,熟悉的低沉的清冷声线在我耳边不容反驳地响起:“兵团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关于你们那和贵族礼仪一样繁琐的事宜就等她回来再说吧。瑞恩我就先带走了。” 之后我被他灰蓝的眸子瞪了一眼,以一个绝对的力量拖上了马车。阳光在他的发梢间跳舞,我绝对没看漏他下眼睑的青色和没有换下的同昨晚一样的晚会服装。 又让他担心了,但是如果能就这样直接带着我开到荒郊野外就更好了。以往几十年从没有的感情在我心里蔓延,这是我第一次舍弃了我的工作,想要不管那堆积的文件任务,想要好好玩一场。也许以后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一路上我和他沉默着谁也没说话,我是心情太沉重开不了口,他的话……大概率是在生气,或者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 马车到了调查兵团门口就停了下来,没有回家的值班人员给我们开了门,我和他一前一后走到了女寝的门口。大概所有人都在新年的第一天回家了,来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吧。 我看着他走进女寝的门,熟门熟路地来到我房间门口,之后停下等着我开门。 “……到这里就可以了。” 我小声的表达了他可以离开的委婉意见,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的单人寝室啊。 “别废话,给我开门。” 呜哇……语气不善到了最差的地步。 于是我在他凶恶的眼神下颤颤巍巍开了门,和大前天走时一模一样的干净整洁,床褥和被子维持着叠好的样子,桌上的亮晶晶也是一如既往。 “你一声不吭跑到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去的事情我之后再问你,现在给我躺下睡觉。” 他几步跨进我的寝室,拉上了窗帘转了个身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眉间紧皱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会睡觉的,但是你在这儿……” “哈?你在说什么蠢话。几年前住一个房子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吗?” 我看了看他不耐烦的神情和不友好到极致的语气,还是做出了妥协。我旁若无人地脱掉了外套和长摆的裙装,穿着白色的灯笼裤和衬衫去盥洗室简单洗漱了一下,之后就熟练地钻进了我的被窝。 “我睡了哦。” “嗯。” “你不走吗?” “等你睡着。” “……可是你也很困啊。” 明明是要看住我怕我又溜走吧。 “知道的话就给我快点睡,我等你睡着再走。” 我侧了个身子钻进了被窝,在心里算了算我的体型和利威尔体型的大小,比了比这张床的长宽,虽然……会稍微挤一点……而且他在这儿看着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利威尔……”我钻出被窝小声叫了他。 “又怎么了?” “……要不要……一起……” “哈?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我说要不要一起睡啊,我看你黑眼圈很重很过意不去,而且你盯着我我也睡不着,所以这个床也挺大的,我身材也挺小的就一起睡一下也没什么问题的,反正一起住了六年了。” “…………” 我一口气说完之后就把被子往外拉了很多出来,同时转了个身子往里面靠了一些。 “不用的话就算咯。”我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之后又过了大概有十分钟吧,我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这真的没办法我很累很疲惫,无论是精神还是□□。直到我身后突然钻进一丝冷气,以及他。 天哪,要疯了。 我几乎马上清醒了过来又往里面钻了钻,利威尔似乎很不满意我这样的举动直接揽着腰把我拽进他怀里:“别动,被子会被你卷走的。” “……哦。” 天哪,主啊如来啊东南西北八百众神啊,我做梦都不敢做这样的。那直接在我耳边炸开的声音简直要把我酥上天,这个男人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我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搞我了,虽然是我提出的建议。 总觉得……一直是自己被吃豆腐啊? 那之后我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翻了个身正对着他的脸。晕了,近距离看更帅气了……我将半张脸藏在被子里,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他的体温,看着他漂亮的唇线,幽深的双眸,那是带着一丝温柔的好看的灰蓝色。 我破罐子破摔般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后终于找到个舒服的位置,在此期间他只是抱着我什么也没说。我耳旁是自己越来越吵的心跳声,不知道这声音里有没有他的。 “晚安,利威尔,祝你有个好梦。” “……嗯,你也是。” 这是我睡过的,最幸福最满足的一个觉了。在温暖的被窝里,在喜欢的人怀里。 瑞恩的样子很不对劲,在舞会结束之后收到她管家给他的生日礼物后,利威尔更加确定了。 那个女人的脑子就像个无底洞,鬼知道她又在那一支舞的时间里想了什么事情变得那么消沉。更让人烦躁的是,利威尔找不到她。他跑了很多地方,连宪兵团没有巡逻的街道也去了,但是找不到她。 她真的是一个很自私很残酷很任性的人。 他应该最讨厌这样的人才是。 然后他终于在人群中看到阳光下笑得一脸憔悴的瑞恩,他不知道那帮人是怎么想的,但他只从她脸上读出了一个信息:谁都好,带她走吧,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于是他没有犹豫把瑞恩拐走了,带走了这个一脸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女孩。这不还是一个小鬼吗,依旧那么任性,依旧会一声不吭就到处乱跑。但坐在马车上看到她一副空空落落的表情,却刺的他心里发疼。 她什么时候才肯和自己说实话,明明是相处最久的人,结果自己有时却根本不明白她那一点点大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第34章 那家酒吧他分明去找过,她一定是在凌晨才刚刚回来的。 怀中的女孩已经睡着了,她真的很温暖,像只小动物一样缩在他怀里,柔软的身躯随着呼吸起伏,长长的睫毛会因为他打在脸上的呼吸而颤动。 像只收了爪子放下防备的小狼。 利威尔轻轻地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之后闭上眼睛准备让自己享受一下这难得的白日梦。 礼物 ============== “……喂……喂,瑞恩,你准备睡到什么时候?” “唔……呜呜呜……” “………你是什么动物吗?” 我皱了皱眉把头钻进了被子里,想让那个烦人的声音消失。可恶啊,求求你了让我再睡一会儿,醒了之后的回笼觉简直不要太棒哦。 “……啧,真麻烦。” 我能感觉到一双手把我蒙在头上的被子掀了开来,之后就是温暖的躯体和头顶上乱揉的手。我顺手就抱住了那手感极佳的腰身,缩了缩身子继续睡了。 这个人真好,居然没有继续叫我起床,我一定会很喜欢他。 对了,我超级无敌喜欢他。这是完全清醒后看到靠在床头边看书的利威尔,以及睡在他臂弯里的,还抱着他的腰的我产生的唯一想法。 “终于醒了吗?这可真是万幸,我以为你就要一直睡下去了。” “啊……辛苦你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着,悄咪咪把我的手脚归位,同时捏了捏还留着他腹肌形状的手。 天哪,真棒啊。 之后我在他看戏一样的目光下慢慢坐起了身子,一副坦然无惧的样子和他一起靠在了床头,甚至还有心思问一句:“在看什么啊?” 这么说呢,大概是我脸皮变厚了,都已经这样了就算心脏超负荷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与其害羞地逃避不如扼杀害羞的感情坦然接受,没准还能再摸摸腹肌。嘿嘿。 “你书架上的小说。” “我看看。” 我凑到他肩旁看了下书的封面,啊,是这本啊,年代久远书页都黄了,“这本书已经很老了啊,看完了吗?” “嗯。” “是嘛,那只狼的结局还挺唯美的。” “狼死了还唯美啊,你还真是个残酷到没有边界的女人。”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之后我慢吞吞地去了浴室洗漱,慢吞吞地换了干净的衣服,慢吞吞地回到宿舍,发现了同样换了件衣服等着我的利威尔。啊,看起来要解释昨天的事情了,逃不过啊。 “说吧。”他双手交叉靠在我的书架边上,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看着我。 “嗯,听起来有点玄幻。” “没事,你给我的感觉一直挺玄幻的。” 天哪,你不能睡完了就不认啊,睡的时候一个样醒了之后一个样,这怎么能这样。 “我跑去了玛利亚之壁见了见我的小伙伴和他的家人并表达了愧疚之情,然后又跑回来在凌晨的酒吧坐着一直到被发现。”这可是真话,一点没做假,我说的坦坦荡荡理直气壮,信不信就在他了。 “……你是认真的吗?”果然利威尔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一定是分辨不出我是真是假的话语了。 “认真的,这次我没骗你。舞会那时候突然心情有些抑郁了,就是因为想到了我朋友的事情。”我认真的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眸,没说一句假话,但这个玄幻的真相才更像是假话。 他沉着目光侧头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又看了看我那一点不作假的认真表情,最后说道:“你没有说谎。” “嗯,没说谎。” “你……终于彻底疯了吗?是出现幻觉了吗?喂,你还认识我吗?记忆还清楚吗?”利威尔突然靠近我像是检查病人一样准备扒开我的眼皮,我一下子就慌了。 “不,不,不是啊,我没疯我是说真的,我说了很玄幻那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咯?我就跑过去然后跑回来了嘛。” 那天早上利威尔的表情可谓是十分精彩,他以那么多年观察我的经验肯定我绝对没说谎,但我的脑子还正不正常他却有点不敢保证了。他甚至劝说我接受正规的治疗,配合医生早日康复。 这都是什么事儿呀。和自己心上人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后,却被怀疑脑子有问题,我也真是服了哟。 如果你想要获得什么,那你就一定要付出什么,不劳而获在现实世界中是不存在的。我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玛利亚郊外是一片料峭春寒,纯白的日光洒落在尚未完全苏醒的大地上,我站在山坡上看着灰绿色的大片原野,像是条绒毯直直铺到墙壁那头。 关于我怎么会来这里,有一个原因是约书亚吵着要和我还有萝拉出去聚一聚,好好玩一次,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就是我想看看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破坏的美丽景色。 一旁的小溪边是忙着准备野餐垫以及食材的两个人,我看着那两位兴高采烈的和小学生春游一样的成年人,不由得也弯了弯嘴角。 “真好啊,是不是?系统。” “您说的方法应该是可行的。” “我就说嘛,漫画里的分镜是不能改变的,那我只要在不改变分镜的情况下救阿尔敏的爷爷不就好了。” “我认为很困难。”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好不好!” “……您就尽管加油吧。” 我记得很清楚,阿尔敏爷爷的镜头出现过大概一页不到,而且还是阿尔敏的回忆。我只要让阿尔敏以为他爷爷死了,然后在分镜走完之后挑个好的时间告诉他爷爷没死,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我果然是个小天才啊! 萝拉和约书亚这时候已经准备好了野餐垫和食物,正招呼我过去一起用餐。我们和以前一样坐在一起说着没用的废话,互相调侃着,八卦着,说着以前的糗事。 “喂!萝拉你就别总拿我以前的事情说事了!倒是你,最近和那位白马王子,啧啧啧,怎么样了呀?” “切!那自然是顺风顺水马上就要成婚了!” “诶哟,约书亚你看看你,人家萝拉都快要把那个憨憨卡洱搞定了,你有没有什么小姑娘中意的啊?没准爷还能给你牵个线什么的。” “这不是自从遇到了你眼睛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嘛,瑞恩小姐魅力无极限啊!” “我发现催吐还是你管用。平时怎么不见得你巴结我,有事相求那就是姐姐小姐轮着叫,你可真是太喜欢我了啊。” “约书亚你不行啊,你得学学我,要一直夸瑞恩,吹彩虹屁吹到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程度……啊痛痛痛,瑞恩你别这样呜呜呜,耳朵要掉下来了!” 一时间我们都互相挖苦着,像是要比谁抖搂的事情多一样,午餐早就吃完了但我们一点儿也没有收拾回去的打算。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因为各种事情发笑,就算那是平淡无奇随处可见的事情也好,只要是和他们在一起,那就是治疗不开心的最好疗药。 这两个活宝加上卡洱那个憨憨简直要把我乐死,我怀疑他们就是想把我笑死然后分割我的财产。 844年的4月15号,又一次在我生日月份的壁外调查到来了。 我可真是被命运选中的女孩儿啊,每一次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迎来生日,给我无数巨人的后颈作为礼物真是大可不必。 由于充分了解了巨人在夜间不能活动这一点,我们班这一次的主要任务是在夜间将一部分物资运送到新的据点,然后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支援白天作战的部队。 我看了下新据点距离大门的距离,走直线最快三小时多就可以到了,这是别的班绝对不敢做的事情。但有我这个规避巨人小雷达在,不可能也是可能。于是这一次我们依旧是在傍晚的时候出发,带着一部分重要物资向着新据点进发。 “队长!我们这样直接去真的没关系吗?” “是啊!怎么像都觉得……” “我们的任务是将这批物资安全的运送到新据点,不要浪费时间。”我回头对他们这么说着,就见着一帮小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跟着我前进着。 一路上遇到的巨人数量实在是构不成威胁,我看着橙红的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下,紫红色的流云布满了苍穹,一瞬间又想起了利威尔。 他是跟着大部队走啊,不知道一路上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啊,要是能和他一起走就好了,能让他看看我的水平,也好让我安心一些。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五感辨认着方向,终于我们在晚上九点不到抵达了这个据点,是一个破败的很有高级感的城堡。我们将物资分批安置好后就发射了信号弹,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前进到哪儿,反正放了再说。 “听好,今天目前为止大家都干的不错,今晚我们在这个城堡的高层休息,轮流守夜。明天早上五点随时准备和大部队的汇合。现在解散!” 第35章 这么说完之后的我从包里拿出我亲爱的肉干肉脯牛肉粒,疯狂补充能量。也许你们会问这真的能吃饱吗?虽然单个质量少,但只要带的多就完全可以补充我需要的能量了。如果实在不够……那就只好去狩猎了啊,烤鹿肉也意外地很好吃呢。 “那个……瑞恩小姐!” “嗯?怎么了?” 我看着那个双马尾的姑娘佩恩以及身后的我的组员,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本画册,然后郑重地和我说道:“这是我们十个人一起画的!听说您的生日快到了希望能够送给您!” 我看着年轻小鬼们脸上紧张不已的表情,一瞬间笑了出来:“那我一定要好好接受啊!” 我擦了擦手接过她递来的画册,看起来十分用心地装饰过。我打开了第一页……… “噗……”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啊!那个是奈维画的!呀,真的是艺术啊对不对~” “喂!我可是很用心地画了啊!你这个女人画的又怎么样!” “不错不错,值得鼓励,我看下一张……噗哈哈哈,这是那天斯维睡着时候的样子吧,哎,在树上也能站着睡着我还说很有天赋呢。” “哈?怎么练那个都………果然是你干的吧,佩恩?啊,这么说来你果然对我有意思啊,连这都要画进去。” “切,才不是,只是觉得你睡得实在太丑了才想画下来。啊!瑞恩小姐你看,这也是我画的!是不是超好看!” “嗯,很漂亮,阴影的部分还需要再用心一些。” “呜哇,还是一如既往的残酷呢。” “真是服了啊,瑞恩小姐的残酷,啊!那是我画的,那天看到巴拿马冲瑞恩小姐做鬼脸时画下来的!” “这是巴拿马?天哪!弗兰德你将来绝对是个艺术家!我们国家的抽象派带头人就是你了啊!” 那个时候我们组的欢声笑语几乎布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小鬼花了多少时间准备了多久才搞出这么多页的画册。我真的有被感动到了,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那么努力,那么朝气蓬勃,就像一个个小太阳挤着涌进我的心脏,驱散那些隐藏着的黑暗阴霾。 然后我还发现他们还画了利威尔,大概是我身体不好的那三天吧。但是真的,讲真的,“你们,要是让利威尔看到这些画,肯定会死在墙内的哦。”我忍着笑对他们这么说道。 “这也是佩恩的主意!最先带头的是她!” “喂!克洛蒂亚你这家伙别指着我啊!明明画的最起劲的是你吧!那时候可没少被他罚哦,嘿嘿,我还记得呢!” 我耳边是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手里翻着那只有死鱼眼和发型相像的利威尔各种残暴画面,不由得真的笑了出声。这可出大事了,这绝对不能给他看到啊,大发,这简直是艺术啊艺术。 我带着愈发张狂的笑容翻着画册,直到最后一页是和之前画风完全不一样的利威尔,和一个我。 “等等,这是……这是什么时候的?” 佩恩听到我的发问走过来看了一眼后说道:“啊,是我画的,瑞恩小姐你生病结束后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我看到利威尔先生在您身后一直注视着。” “为什么……啊,利威尔的话我也可能不会发现。他看了多久呢?”我用手抚摸着纸上利威尔的脸庞问道。 “我也没注意啊,但五分钟应该有吧,毕竟我注意到的时候他感觉已经站了一会儿聊。”佩恩挠了挠头这么说着,之后话锋一转问道:“瑞恩小姐和利威尔先生在交往吗?” “不不不不可能啊!这,这怎么可能呢?!我和,我和那家伙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的事情啊!”这双马尾小鬼问的什么让人心跳加速的问题,真是…… “嘿~是嘛?嘿嘿……” “切,还不快去守夜班啊!快去快去!” “好的好的!不过瑞恩小姐啊,我感觉利威尔先生他真的很重视你,眼睛里的感情是藏不住的。” “知道了啦!快去守夜班!” 在我佯怒的注视下组员们终于安分起来,订好轮流夜班的时间后,安静的夜晚就开始了。 我裹着棉衣睡在睡袋里,脑中不断回放着和利威尔相处的一点一滴。佩恩说的我当然懂,我也不是没有情商的人,利威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暗示的举动,总是让人想多的话语,还有他眼底深处那要将我捕获的要命的温柔。 现在又给我一张我完全没意识到的画来……真是要疯了。还真的有美梦成真这个选项吗?会不会是我想多了,况且如果真的是这样,都这样了……怎么说也要告白环节了吧。这男人是想要多吊我胃口才会满意啊?还是说他看出来我喜欢他所以一直在等着我告白?!天哪,我怎么感觉这个可能性很高? 要疯了,这让我怎么办。我这暗恋型选手去告白?我可能还没走到他面前腿就软了吧。写封信给他?那也太不正式了。说到底我现在可是在壁外调查中啊,一个人在晚上想这些粉红色话题真的好吗? 啊,真是要疯了。利威尔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他要是想对我下手就快点下吧,我求求他了,我整天看着那行走的荷尔蒙是有多大的定力才没有整天粘着他他到底知不知道! ……感觉自己和笨蛋一样,都在想些啥呢。 可恶,好想他啊。 绝境 ============== 第二天的五点,我和小组的成员已经全部清醒过来,准备和抵达的大部队汇合。但就在我们简单梳洗整理好装备,甚至吃了早饭,巨人都来了几只,一直到六点十分我还没看到前来的马匹。 有什么不对劲。大部队是在日出前三小时就出发的,最慢最慢现在应该到了,恐怕是路上遇到麻烦了。但是在不知道他们方向的情况下擅自出动,这样一定会造成组员的危险。 “队长,地图拿来了!” “给我,我单独出去一趟,你们在这里等我回来,没有命令不准动,知道吗!” “好!” 我用立体机动装置飞出好远一段距离后开启了稀释能力,用很快的速度来到了巨人活动最明显的一块地方,这里的血腥味简直想不闻到也难。我没有留恋又顺着地上马匹行进的方向掠去,一路上的血迹斑驳,残肢断臂真的惨不忍睹,最后我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大部队的痕迹。 赶得上,得回去让组员带着足够的马匹过来,最快速度过来! 我在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回到了据点,指着地图上方才标好的地点,命令他们带着马匹和装备前去支援。我能看到他们紧张的表情和必死的觉悟,我选择将画册留在了这里。如果我还能回来……不,我一定要回来! 那之后我们不要命地带着马匹朝地图的方向冲去,我尽可能地在躲避巨人的同时规划最短的路线,但这几乎十分困难。好在我的组员怎么说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神力和身体能力都是十分的棒,两人一组的协作更是完美。可以,就这样一口气过去,然后……! 我的眼前突然跳出一只张着大嘴的巨人,刚才太留意身后的情况所以没注意到吗!可恶……刹车也来不及了,要把马保住。那时的我将黑旋风的缰绳一扯,它在急转掉头的时候我被惯性甩了出去,我眼前是巨人的嘴和牙,我闭上眼睛感受到周身的热度和潮湿,然后开启稀释从它的后脑部穿出。这个位置,可以完美的割下后颈。 “喝!” 我稳稳当当地落回到马背上,感受到身后有些惊讶的视线又吼了一声:“现在重要的是去支援!其他的全部放在一边!” 可恶,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这样,秘密暴露的这一天总会到来。 在接近目的地时我发出了夜间部队的特殊信号弹并马上得到了回应。右手边的方向啊,但明明巨人的味道左边更浓一些,这说明有人在垫后,而且情况危险。 “佩恩!你带队前往大部队的方向,之后听团长指挥,我去左边增援。” “好!” 当我策马赶到左侧时,我又一次看到了地狱。我快速斩杀了握着士兵的巨人后颈,跳上高树观察了局势。 这里还剩下不到十个人,也就是说后援部队几乎全灭。 我用立体机动固定住一侧树干,后脚跟用力将自己弹射出去,又削掉两个后颈。虽然不知道前面的情况,但这里的巨人实在有些多啊,不能让这些巨人抵达突破到前方,要留给部队撤退到据点的时间。 这时候我看到了前方绿色的信号弹,方向是我们来时的那个城堡,那条路上巨人很少,大概是被我们杀的差不多了。之后我又看到了夜间部队特有的紫色信号弹,意思是继续作战。 知道了,我会在这里拖住它们,所以拜托你们跑快一点,因为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坚持不住啊。 “剩下的人还有战斗能力的就继续拖住巨人!负伤的骑马朝绿色信号弹方向前进!” 第36章 “瑞恩小姐!” “没听懂我意思吗!?没用的就给我走!别在这儿当巨人的口粮。” 之后我面临的就是一场十分混乱的战斗,我自顾不暇根本没办法分神保护那不到十个人的安全。我不再隐藏狼女的形态,靠着本能斩杀着敌人,我的手臂做着机械的斩杀动作,翻涌的血腥气越来越重,眼前是满天的红光。呼啸的风从耳边掠过,夹杂着巨人的怪叫,以及同伴被啃咬的肢体碾碎的声音,空气中有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怕啊。 但我一定要活着回去。 “喝啊!” 活着回去,好好睡一觉。 “唔!可恶……刀片……” 活着回去,和我打组员们继续昨晚的话题。 “……已经没有人了吗。” 活着回去,和利威尔说我喜欢他,我好喜欢他,我爱他。 狼啊,是越到绝境越凶残的生物。在紫色的信号弹再一次出现前,我不能退啊。 你见过狼捕猎的场景吗,那一点也不美丽,一点也不优雅,有的只是单纯的野性和饥饿的冲动。我用着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瓦斯,用我的爪子抓瞎了每一只巨人的眼睛。指尖上粘满了巨人眼球的粘液,那晶状体破裂的感觉从我的手指尖传到脑后,这是没有刀片的我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了。 所以请你们再跑快一点吧,再快一点,快一点,让我回去,求求你们了。 我想回去。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又似乎没有很久,因为全身集中的关系导致每一秒钟都格外漫长。我的周围都是蒸发后鲜血的血腥味,我小心的退到外围不再使用那低于安全线的能量。之后在我喘口气的同时,我看到了远处的一抹紫色。 神啊。 我唤来了就在不远处待命的黑旋风,一个飞跃跳到它身上,然后朝着那个方向直直地冲了过去。我的身上很痛,大概是刮伤抓伤或者其他什么伤势吧,真奇怪啊,明明刚才不觉得,现在却好像一个劲儿全上来了。 我究竟杀了多少巨人啊……真可怕啊。但是今晚肯定会熬不过去吧,今天晚上和明天,一定是我的地狱,好可怕啊。 我放任自己的身体贴在黑旋风的鬃毛上,想着包里那唯一一支镇静剂,那个量今晚肯定是不够的。怎么办,我能自己熬过去吗?果然还是去湖里泡一下吧。找个时间溜出去,然后,冷静一下……哈,真的好累啊。 在靠近目的地时我收回了自己狼女的形态,我微微直起身子看着地面上围着城堡的巨人,一下子感到了头痛。 不过英雄总是会来的,也总是最后登场的。利威尔就这么从天而降,带着他皱到不行的眉毛,和他帅到不行的脸,将我从马背上一把抱起来飞上城堡顶层,以完美的姿态飞跃进去。并且是公主抱的姿态出现在大家眼前,这下咱俩洗不白了。 他将疲惫不堪的我抱在怀里走到了治疗班的地方,我看到已经红了眼睛的约书亚和我们组几乎要哭倒在地的成员。真是,一个个都这么让人不省心,叫我怎么能不回来啊。 在他将我平放到担架上之后,我伸手蹭了蹭他眼睑下面,然后被他紧紧地抓住了手。 “一脸快哭了的表情,我和你约好了不会死在巨人嘴里的。” “啊,我记得,你做的很好。” “有水么。” 他从身上解下自己已经装满的水壶,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的肩坐起,再将水壶递到我手里。我毫不客气地喝掉了半壶水,才缓解了喉咙口的腥味。这情况有点糟糕,这样看我不到晚上就会开始狂躁啊…… 团长过来问了我后援队的情况,我说当时情况混乱我也记不清了,但如果没有人回来的话,应该就是全灭了。 我能感受到一下子变得凝重的气氛,以及隐约的哭泣声。不过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我累极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我最后的记忆是利威尔把处理好伤口的我从硬邦邦的地上扶起来,在我的一脸困惑下把我安置在他臂弯处。这个姿势很舒服,高度也正好,我的头正好靠着他的肩膀,能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和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这是最让人安心的地方。 “我睡一会儿,晚安,利威尔。” “嗯,晚安。” 之后的我就这么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是完全的狼的形态,我在原野上跑了很久很久,我的肺已经沉重不堪,我究竟要去哪儿呢? 惨白的月光落在我前行的路上,像是揉碎的星光落在草地上,它们汇聚在一起,笔直的通向一个地方。我闻到春季的青草香味,还有百合花的味道,我抖了抖全身的毛向那处布满了鲜花和青草的,被月光温柔覆盖的地方走了过去。在那片土地上,躺着一个面目全非,断手断脚的人,那人身上开着红色的花朵,只有一只眼睛还睁着,不依不饶地望着那残酷无比的美丽的月亮。 “为,什么……为什么!” 那一瞬间的恐惧压的我喘不过气,我不敢再去看地上面目全非的躯体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这是有多痛啊,这一定很痛吧…… 他是……他分明……他分明是!不行……只有这件事,只有这个人,我一定要,一定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啊……!”我从梦中一下子惊醒,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筋脉舒张,血气上涌。我喉咙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明显,从脚底一直传到头顶的破坏感愈加强烈,我的狼爪子绝望般的痒着。 完了。 我没有顾上身后利威尔着急地在说些什么,大概是因为……我已经听不清了。理智在丧失的边缘,以及我人类的形态我颤抖着支起身子,步履蹒跚地走向不远处的我的包,当我将已经不稳的手伸进我包中时,我终于触到了一丝希望。 拜托,拜托,救救我,求求你了。 但我掏了半天,除了带着的零食却没有掏出任何东西。我不敢相信地疯了一样的将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双手依旧颤抖地,不断的寻找着,没有!没有!没有!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去支援前还确认了镇定剂的!为什么! 在看到那一地的食物后,我眼中的一切从未变得如此黑暗,我什么也听不见了。那一瞬间我的绝望,是被巨人围困难以脱身时都没有的绝望,像是一盆冷水从我的头顶浇下,将我的身心淋了个透。 我已经活着回来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酷。 “谁……谁拿了我的镇定剂!是谁!!!” 我回眸凶恶地瞪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身体的狂躁和心中的火气将我的理智逼退。所以等我发现士兵们看向我时畏惧的神情,和拿起刀片的手后,我才猛然觉醒。 我垂下头摸了摸大概已经变样的眼睛,停止喉咙中野兽一样的低吼声,感受着他们可怕畏惧的视线,这是我第一次感到这样的刺骨的冷。 来不及了。 最后我无力地勾了勾嘴角从身旁拿起了一截刀片,在看见他们一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表现时,我只是摇了摇头奔向了窗口,在那里我却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人。利威尔守在窗口就像在等着我冲过来一样,我注意到他没有拿刀的双手,一瞬间又有点酸楚。 但这一次,你不能拦住我。 “抱歉。” 那句道歉随着我穿过他的身体消失在漂亮的晚霞里,散在温暖的春风里。我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逃跑着,可没有一个人会看到我,会发现我。 今天的晚霞也很好看,是橙红色的火烧云,有点像被夕阳染红的金色海滩。如果他还站在窗口的话,真希望他看一眼这美丽的景色啊。 危情 ============== “今天的晚霞很好看啊。” “利威尔,你冷静一下吧。我也不相信瑞恩她居然是……” “你在说什么,臭四眼。我只是觉得那个天气播报员看到这样的晚霞,肯定会这么说啊。” “天气播报员?啊……瑞恩她确实一直会说这种话呢。” 今天的晚霞也很好看啊。她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会盛满这鎏金的晚霞,然后带着笑意将那一份不可多见的美丽赠给自己。而不是和自己道那不知所谓的歉,然后消失在这片漂亮的过分的霞光中,无迹可寻。 真是个残酷的女人。 “等到晚上瑞恩组组员和利威尔班就分散去找她,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夏迪斯团长这么吩咐着,严肃地扫过每一个惴惴不安的人。 “不,就我一个人。”利威尔走到夏迪斯面前平静地说道,“她胆子很小,也很敏感,那么多人的话一定会继续逃走的。” “但是一个人的话,找到她的几率不大。” “地图给我。” 利威尔展开那羊皮纸的地图,不断思考着她可能去的地方。 她的身体很虚弱,况且还受了伤,就算是狼也要找个地方休息的。方才她发狂的样子与其说是不经意间展露的攻击性,不如说是被逼到绝境的哀嚎。 第37章 “她跑不了多远,就算是狼体力也是有限的,而且还受了伤。” 这就是你一直隐藏的秘密吗,真是够玄幻的啊,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她一定会找有水的地方缓解饥渴,而且是丛林茂盛的地方。” 利威尔看着地图上距离最近的一处水源,那里是一大片湖泊,周围是茂盛的丛林,对她来说最好的休息地方。 “利威尔,把她带回来。” “啊,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赌上命也要把你抓回来,我的小狼。 这是安静的,清凉的,祥和的夜晚,也是一个漂亮的满月的夜晚。 清醒时候的我躺在湖面上看着眼前那一轮耀眼的,漂亮的月亮,它就这么在如雾的流云间,在青蓝的夜空中,被无限的星光托着,冷冷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我。 那之后过去了多久呢,我记不大清了。我的记忆一直到我逃进了这一片丛林,之后就是大片的空白。不过……嘛……大概猜的出我做了什么。 我看着不远处树木上没有章法的带着血痕的狼爪印子,被我咬死的动物尸体,带着血迹的刀片,还有狼藉的草地皮。 最终还是变成狼发狂了啊…… 我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泡进了清凉的水中,缓解身体里残余的躁动,如镜般的湖面映出一对黑色的狼耳,和苍白面孔上幽蓝的瞳孔。我沉默地看着水中那匹黑色的狼,不近人情的冰冷目光刺的我几乎发颤。我挥手打散那一片剪影,却看到了还没法完全收回的锋利的狼爪,真是可怕。 我还能回去吗。 记忆中是士兵们畏惧的眼神,刀片的冷光晃的我发颤,那见到野兽一样惊恐的表情深深地扎在我心里。 好可怕……不想回去。 “……唔。” 要不干脆就这样逃走吧,只要有肉我就能活,反正我是狼,能力还很厉害,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大不了。对,就像那本小说里的狼一样……看着月光,最后凄美的死去。 “系统,陪我说说话好不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可恶,到底是哪个混蛋拿走了我的镇静剂,呜……” 明明活着从巨人堆里死里逃生了,我做的不够好吗,是我错了吗,我应该保守一点不砍那么多巨人吗?可那样的话,他们一定会被追上的啊。 我到底要怎么做啊,那么多刀片……那么多惊恐的眼神,那么多明显的敌意…… 好可怕…… 好害怕…… 他们会杀了我吗? 会把我绑住做实验吗? 会废弃我作为人的权利吗? 他们还会做什么,还会做什么…… 好怕…… 我第一次哭出了声音,在这个夜色缭绕的湖中央,在这片安静的丛林中,在冰冷的月光和刺眼的星光下,我再也克制不住心中崩溃的绝望和痛苦。 我果然还是一个敏感纤细的少女啊,不对,应该是一匹敏感纤细又胆小的狼。 在这崩溃的情绪下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朝我游过来的人。直到我被拉进一个潮湿的带着寒气的怀抱,他亲吻着我冰冷的脸颊,轻拍着我因为哭泣而不断颤抖的脊背,他温柔的好听的声音钻进我的狼耳朵,让我一瞬间泣不成声,他说:“别怕,没事的,我在这里。” 利威尔是在夜间出发的,他骑着唯一不怕她的黑旋风往那片丛林冲去。一路上他看到了隐约的狼爪印,点点血迹,还有被咬断脖子的兔子。神奇的是他一点也不害怕,他只是担心,他清楚地记得她还带了那一节刀片,他一点也不想知道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拜托,让他找到她。 然后他在湖边发现了女孩儿的外衣以及那一节染着血的刀片。 心凉了一半。 她不会死在巨人嘴里,她会死在自己手里。 就在他绝望的看向那波光粼粼,冷静地反射着世间丑恶的湖面时。他看到了一个背影,一个顶着兽耳的纤细的熟悉的背影。她安静地浮游在湖中央,抬头看着那残忍的月光,像失去了一切最后看着月亮死去的那头孤独的狼。 利威尔的心在狂跳,但在看到这深不见底的湖水时,他犹豫了。 太冒险了……得想个办法让她过来。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秒钟就被他打消了。他觉得自己很混蛋,明明打定主意赌上性命也要把她带回来,自己刚才是在想什么啊。他解下立体机动装置脱了外套,后退几步随之跃进了冰冷的湖面。 他听到了瑞恩的哭声,这是她第一次哭出声音。在这片寂静的丛林里,在这冰冷的湖中央,在残忍的月光下,她的哭声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扎的他发疼。 当他终于游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时,她瘦弱的背脊在不断颤抖着,像只小狼一样绝望的呜咽着。他怜惜的亲吻了瑞恩冰冷苍白的脸颊,吻去她的泪水,安抚着这头小狼。 这是要让他多心疼才肯满意啊。 女孩儿渐渐止住了哭声,浸满泪水的幽蓝色瞳孔在看到自己的模样后陡然收缩,之后她带着自己缓缓游向了岸边。 “这种天气晚上的丛林很冷的,虽然巨人睡着了但野兽还是很多,你怎么说来就来了。没受伤吧?” 她拧了拧潮湿的头发后专注地看着自己道,明明她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没事,你过来……” “利威尔,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找点树枝生火,这样会暖和一点。” 她站起了身,语气和表情都很慌张,似乎在害怕我接下来会说出的话语,她以为我会说什么呢。 “没事,你先过来……” “我马上就会回来的,不用担心我。我可是狼啊,丛林就是我的天下。” 她清浅地笑着不断后退,身后的狼尾巴低垂着,耳朵在不断抖动着。 她在害怕,害怕我会将她带回去吗。 “瑞恩,过来……”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害怕,我真的好怕。” 她瞪大着眼睛朝自己大声抗议着,幽蓝色的瞳孔在颤抖着。湿漉漉的小狼一边摇着头一边往后退,在此期间她一直背着手不让自己看到那无处遁形的狼爪。 真的是一只被吓到的小狼啊。 他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让那些人一起过来。瑞恩的胆子其实很小,她怕虫子,不擅长和生人接触,对于第一次尝试的事情总是会思考很久才动手,她喜欢一个人呆着同样也喜欢热闹的环境。 只是她装的太好了。 就算看到虫子也只是会愣一下就过去,和生人的社交也是周到礼貌到没话讲,做一件事情会很细致很严谨,一个人呆着是因为她想要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来回复那些社交耗费的精力,热闹的环境是因为能给她狂欢的安全感。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是嘛,你不过来的话那就我过去。” 真是一个麻烦的人。 “利,利威尔?!你等等,我,我,再给我点时间,我可以解释的!” 真是一个敏感的人。 “太晚了。” 真是一个格外让他心动的人。 他拉过女孩儿藏在身后的狼爪,将五指伸进细腻的指缝里,借着她后退的劲儿将她轻轻抵到了树干上。利威尔的右手放在她湿漉漉的脑后,灰蓝的眼睛盯着那依旧颤抖着的幽亮的眼瞳,果然她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睁着眼睛,好好看清楚我现在做的事,不准再逃了。” 这么说着的他准确的毫不犹豫的吻住了瑞恩同样冰冷潮湿的唇瓣。在接触的一瞬间,耳边是自己大到无以复加的心跳声。 啊……果然自己真的没救了啊。 利威尔握紧了五指交缠的手,感受着眼前女孩儿颤抖的身躯,他看着那从惊讶渐渐变得柔软的幽蓝,右手将她往自己这儿带了一下,使两具同样潮湿又火热的身躯贴合在一起,让人心动。 “唔……!啊哈……唔呼,嗯……利威,利威尔啊……” 真是奇怪,她的脸颊那么冰凉,唇齿却变得那么火热。利威尔眯着眼睛欣赏着瑞恩难得一见的可爱表情,唇舌交缠间发出的暧昧水声,柔软的身躯,温热的唇舌,滚烫的呼吸,撩人的轻喘。 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他们接吻了很久。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变成了紧紧相拥的状态,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儿开始回应着他的亲吻,他的挑动,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吻开始变了味,变得暗藏情/欲,惹人上火。 “……可以了,不能再继续了。” 利威尔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鬼知道这只狼耳朵女孩儿喘着气凑过来继续讨吻的表情有多诱人。 “啊……嗯。” “……啧。” 要疯了,为什么这家伙会有这么乖的表情啊。 瑞恩微微离开了自己一些距离,低垂着脑袋和狼耳朵,只有身后的狼尾巴在轻轻摇晃着。 第38章 那之后利威尔拉着安分下来的小狼爪子,将她带到了湖边,从外衣里掏出酒精伤药和绑带,帮她处理起伤口来。 “你带出来的那节刀片,用来干什么了。” “我也忘了……但我肯定不会自残的,那样太痛了。”瑞恩看着利威尔包扎着自己伤口的手说道。 “是嘛,那就好。你要是敢做那种事情的话,”利威尔不轻不重地打了个结后,曲起膝盖撑着手臂一脸坦然地看着她:“我就不做刚才的事了。” “!!!!!” “怎么?反应那么大,脸都变红了,看来很想要我亲你啊。” “没,没有!我这是,一下冷一下热有点上火……” 利威尔忍着心中的痒意依旧一副平淡的模样看着已经要烧起来的瑞恩,还有那条晃动得厉害的狼尾巴。 真是,太可爱了。 “啊,这样想一想我们接吻跳舞上床都做过了啊,都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事到如今才害羞吗?” “哪有!我才,没有,害羞。” “那你是那种和谁都可以做到这一步的女人吗。” “怎么可能。” 利威尔看着瑞恩皱起的眉头,那一瞬间从身体里蔓延出来的强烈排斥感竟让他觉得特别满足。 “这话的意思是只有我可以的含义吗?” “…………” “呀,瑞恩,你也不是笨蛋,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作为基本礼节你应该给些回应了吧?” 利威尔凑过去按了按她依旧红红的嘴唇,灰蓝色的双眸牢牢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是狼啊,不会害怕吗?每次我这么发狂的时候,谁都挡不住我的。” 瑞恩垂下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握住了他磨蹭着唇瓣的手放在身边:“而且,调查兵团那么多人都看到我的样子了,已经回不去了吧。” “只是一匹小狼而已,比起巨人来说简直可爱太多了啊。还是说怎么,你会吃掉我吗?” 利威尔挑高了眉毛,看着眼前皱着眉头思考着这个可能性的小狼,之后就看到她抿了抿嘴摇了摇头认真道:“我不吃人肉的,而且我也打不过你啊。” “你很清楚嘛。” 被他吃掉还差不多。 “所以呢?我一直等着的回答,可以给我了吗?” 他已经饿了一年多了,明明就在身边,明明一直在他的身边啊。 这真的是一个凉爽干净的夜晚,银色的月光洒在成片的湖面上,湖底坠着万点繁星和墨色的流云。瑞恩潮湿的头发沾在雪白光洁的脖颈上,她幽蓝的眼睛在不断的眨着,眼眶周围还带着哭过的红晕。最后她终于抬起她漂亮的睫毛,用那同样漂亮极了的狼眼睛看向了自己,她微微呼了口气说: “好。” 这么细若蚊虫的声音在安静的夜中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在他还准备说什么时,瑞恩直起身子闭上眼睛,顶着红红的脸蛋轻轻吻住了他: “我在后援队战斗时就在想了,回来的话我要告诉你。我喜欢利威尔,很喜欢,超级喜欢……我,我……唔嗯……” 他们再一次吻在了一起,温柔的,缠绵的,倾诉爱意的吻。 接吻之后,他们生了火,烤干了衣服。女孩儿柔软的身体倚靠在自己怀里,两人的心跳交织在一起。黑色的狼尾巴轻轻蹭着自己的小腿,毛茸茸的耳朵会随着自己的呼吸抖动着。 分明是这么可爱的生物,那帮胆小鬼真的还会怕啊,是巨人见得不够多吗? “回去之后兵团会对你进行审问,不用怕,说出来就好了。比起巨人来说区区一个狼女简直可爱太多了,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这么可靠啊,简直要把我感动哭了。” “啊,毕竟是你恋人。” “…………” 瑞恩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头继续往自己怀里拱了拱,真的是一只很容易害羞的小狼啊。 之后他们就在湖边温暖的火堆边睡了一觉,在天亮前三小时洗漱完毕骑着黑旋风回到了据点。看着瑞恩已经收起的狼耳朵和尾巴,利威尔一瞬间觉得有点可惜。 大概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吧。 袒露 ============== 当我再一次被利威尔抱上城堡高层时,我依旧能感受到士兵们的隐藏的敌意。但我也没有忘记第二天准时到来的偏头痛,我从外套内测口袋里拿出一片止痛药吃了下去,药效发作之后就能缓解那一阵阵的头痛了吧。 那之后壁外调查又进行了两天,在四月十九号中午回到了玛利亚之壁,损失比较严重。 不过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系统,系统,在吗?” “在的,您说。” “为什么那天我回来之后的头痛症状比以前要好多了?” “能力的副作用在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就是为了折磨能力者的身体。就像某些药物的副作用一样,其中最常见的偏头痛会因为另一种副作用的增长而减少。” “就是说,那天我因为副作用的关系没有忍住变成了狼,彻彻底底疯了个痛快,我的偏头痛看我受苦受的差不多了,就不发作了?” “是的。” “那是不是只要我加重头痛就不会变成狼了?” “不可行,头痛的副作用比起现形的作用来说太微不足道了。” “好吧……我变成狼的时候,能有可能保持住理智吗?” “可行,这是在您身体极度虚弱情况下的保护行为。如果您想在日常状态下变成狼也是可以的行为,只是需要多加练习。” “是嘛,知道了,但我应该不会想要练习。” 且不说这和宿醉一样的偏头痛症状,其实忍忍是可以过去的,关键是我忍不了所以会吃药。但这个狼人化……真实体验一下之后真的是有些可怕啊。 我突然间想到了《暮光之城》里面的雅各布,如果我是雅各布那利威尔不就是贝拉?或者是贝拉的女儿?天哪,有一丝搞笑。幸好这个世界没有吸血鬼,如果有吸血鬼那是不是还会和我展开一场大战,就像第四部里描述的一样,虽然看上去真的很爽,但我还是很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这是我带着手铐脚铐走向审讯室时的一系列心理活动,该说是秘密暴露而终于解脱了吗,我的思维从《暮光之城》跳到了《唯爱永生》又跳到了《模拟人生》然后想起我还没捏完的小人脸顿时感到了一丝难过。 “到了,进去吧。” “好。” 我收住了在各个次元奔跑的思绪,吸了口气端正态度摆好表情,向前一步准备把狼女这件事全盘交代了。 我看到夏迪斯团长坐在审讯点位置上,旁边站着艾尔文韩吉,利威尔则是环着双臂靠在我旁边的墙壁上。由于没法行心脏礼我只能朝他们鞠了个躬,虽然很傻,但最起码我态度诚恳认真,应该不会对我做过分的事情,大概。 “说明一下吧。” 干净利落,我喜欢。 “好的。我不是人类,我是狼女,我的确是克劳德家的女儿,但我们家族其他人并没有这一项能力………” 之后我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地讲了狼女的能力,局限,并且用实际行动给他们做了演示。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困住你,就算把你困在铁箱子里你也会逃脱出来吗?瑞恩?”我看着韩吉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聪心底感到了一丝害怕。 “嗯,是的。但我会害怕,所以不怎么想做这个实验………”我微笑着表示了我的拒绝,然后就看到了韩吉一脸可惜的表情。 “这个能力真的有那么便利吗?除了你说的副作用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吧。” 问这句话的是艾尔文,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以及那看穿一切的眼神,想也不想地说道:“嗯,有代价的。” “是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环着手臂倚墙站着的利威尔,突然就有点说不出口了。但我知道,这时候不坦白,不让他们相信,以后会更加难办。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词清清楚楚地说道:“如果稀释能力使用的太多我会直接消散,在白天使用能力太多低于安全线我也有可能会死,还有十五年寿命和我的部分记忆。” “哈?” 我朝那声音望过去就看见利威尔一脸“你在开玩笑吗”地望着我,他的眉头渐渐皱起,以至于他直起了身子朝我走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可是现实啊?不是你看的那些幻想小说!” “是的,我很清楚明白我在说什么,利威尔。”我朝他笑了一笑之后解释道:“所以如果我现在在这里死掉,绝对不是因为心脏病突发或者什么原因,而是因为十五年之后的我出了什么事情。” 那一瞬间审讯室里面是死寂的沉默,每个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我依旧维持着礼节性的微笑等待他们的裁决。大概率会放我走,因为我的身份能力怎么想都和巨人毫无关系,到目前为止我讲的也都是实话,我问心无愧,唯一一处需要仔细盘问的地方就是…… 第39章 “十五年点寿命和能力的用途是谁告诉你的。” 就是这里,但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我没有说谎。 “是嘛……我明白了。” 如我所料,我安全了。 当我解开镣铐走出审讯室的大门时,入眼的是满天的星幕,我的秘密有两个,一个是可以说的秘密,还有一个是打死也说不出口的秘密。 知道这个世界所有发展走向这件事情,怎么说得出口。如果系统真的消除了我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记忆,我是不是就可以对他们真正的坦诚。也许不用对他们,仅仅是对利威尔,我是不是就可以问心无愧了。 我突然就明白莱纳精分的原因了,一直处在这种心情下,谁都会顶不住啊。 “利威尔。” “……” “我是个残酷的女人吧,从小到现在瞒着你的秘密是那么巨大。” 我对身后一声不吭站着的人平静地说着,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辜负了他的信任。 “如果我会在壁外调查中死去,那我就不会活到现在。我一直都这么想着生活过来了,今后也会继续这么活下去。 “但同样的,现在健健康康说着话的我不管什么时候倒下去都不奇怪。你知道的吧,我的意思。” 但我是个卑鄙自私坏到骨子里的女人。 我当然知道这样轻飘飘地生命给不了他任何承诺,任何保证,我不配做任何人的恋人,家人。但我不想离开他,除非我对他失望透顶绝望至极,或者他不要我了,不然我不可能离开他。 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和他一前一后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夜已经很深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明天的假期我会回到克劳德的别墅继续处理工作,之后也许会更忙吧…… 我看着他永远直挺的背脊,随着晚风飘动的碎发,纤长有力的双腿。无论看几次都觉得是个帅到不行的男人,内在也好,外在也好,全都帅到不行。 那之后他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就算是我也有点不明白他这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东西了。 我很喜欢他,从上辈子到现在一直很喜欢他,但如果他后悔的话,如果他不想接受这样飘渺不定的关系的话,我也可以假装不喜欢他然后离开他。就和上辈子的我一样,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特别好。 我看着一个人走在前面的利威尔,他走在洒满月光与星屑的路上,他一直是个很优秀的人。 “利威尔,我有话和你说。” “啊,正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我看着终于回过头的他,眉毛微微皱着,灰蓝的瞳孔带着十分的认真。原来他和我一样,都思考了一路吗?他在想什么呢? “那你先说吧。” 他沉默的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之后几步跨到我身边来,用他清冷的声线坚定地说道:“我知道你的命就像悬在半空的树叶,轻飘飘的不行,时间到了就会自己落下。但在那之前,你别想着因为这件事情就离开,我没那么脆弱,你也不要用你那芝麻大的脑袋胡思乱想。” “那个啊,利威尔。” 天哪,我和他居然想一块儿去了吗? “怎么了,被我猜中了吗?” “不是,正好相反。” 我摇了摇头看着利威尔笑着说道:“我在想就算我不能给任何人任何保障,但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因为我是个坏女人,是匹很自私的狼。” 我看着利威尔因为我的话而微微瞪大的眼睛,一瞬间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耳边是我的心跳和温暖的夜风。 “真是,我们两个人都在为什么事情苦恼了一路啊,真的是太戏剧了。” “啊,和白痴一样。” “终于你也有说自己是白痴的一天啊。” “啧。” 我看着利威尔不耐烦地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用平淡的神情看着急急忙忙梳理头发的我。 直到我打理好自己的毛发,他才转过视线看着缀满星光的夜幕说了一句:“嘛,偶尔这样也不错。” 这个男人………锁死了!钥匙丢了!说啥离开不离开的鬼话,做梦去吧,拿锯子据爷也不会松手了!以后的事情交给以后的我思考,现在的我就这样就可以了! “所以你就和利威尔在一起了?” “对的!” 我吃着羊肉串和身边的卡洱娓娓道来我的爱情罗曼史,湖中的拥抱到湖边的拥吻,然后是互相表露心迹,这简直能拍一部爱情电影了! “所以你之前处处躲着他……是因为你……喜欢他?” “嗯,就是这样。” “晕……铁树开花啊!这绝对是良辰吉日,我是不是要去投资一下啊。” 我看着身边吃着牛肉串的卡洱大到不行的反应,一瞬间就给了他一个爆栗。 “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懂我这样纤细柔弱的少女心情,对了,你和萝拉怎么样了?” “吹了。” “哦……啊!?这怎么就吹了?”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卡洱,他倒时一副没什么的表情继续吃着他的心肝肉串,甚至还有心情买一个韭菜蛋饼。 “不是你别光吃啊,你和我讲讲啊?我夹在你俩中间,我也挺难的啊?” “嗯……怎么说呢,就是感觉两个人不是真的很喜欢对方,只是一时新鲜而已,那股劲儿过了就没有了。”卡洱皱着他淡黄的眉毛和我这么说着,浅蓝色的眼睛里是难得一见的认真:“我觉得萝拉也只是一时兴起,我和她志趣相投把那个当成了爱情。后来在一起之后就发现,其实……那根本不算是爱情。你放心,你姐妹绝对没吃亏,分手还是她提的,我们和平分手。” “你俩还挺看得清楚。”我拍了拍卡洱高出我一截的肩膀,之后哥俩好的拱了拱他的手肘道:“怎么样?爷请你吃顿饭,庆祝我脱单,也祝福你可以开始下一春?!” “有饭不吃王八蛋啊,走着!” “走一个!” 于是我们两个败家子就在下午疯狂扫购了所有心怡的物品,拎着大包小包让车夫管家送到各自的别墅。在晚上胡吃海喝,甚至参加了平民间的难得举办的小型舞会。 我和卡洱混在人堆中间冲小台子上跳着舞的年轻人拍手叫好,身边是热闹的气氛和喝光的酒瓶。我看着旁边放着的大蛋糕,不由得切了一块放在餐盘里,之后叫了一声:“帅哥看我!” 之后我就将蛋糕拍在了他那张英俊的脸上,金黄的头发顿时变得油腻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哪卡洱!真是艺术啊哈哈哈哈!” “呀!瑞恩,你完蛋了!你给我过来!有种别躲啊!” “哈哈哈哈哈哈,啊!” 趁我一个不注意卡洱将自己脸上的奶油抓了一把抹到了我脖子里,脖子里! “这下可别怪我,是你先动的手!” “行!来吧,今天咱俩谁也别放过谁!” “嘿哟,还挺能耐,看我不搞死你!” 于是我和卡洱一人一盘蛋糕像两个憨批一样往对方脸上怼过去,大家也在我们欢笑的氛围里开始互相抹奶油。 那是我过的最快活的几个晚上之一,卡洱这个憨憨总能给我带来无限的快乐,专治各种不开心。我相信他和我一起玩时肯定也是这样的心情,朋友不在多,贵在真,如果问在这个世界上除去利威尔我最在乎的人是谁,那无疑就是卡洱霍布斯,这个和我一起顶着满脸滑腻奶油哈哈大笑着的憨批男人。 他真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亲姐妹。 友谈 ============== 利威尔是在今年的夏天当上士兵长的,当我在台下看着利威尔的晋升时,虽然心里明白这代表离破墙的时刻又进了一步,但我依旧在心里不断叫嚣着:看!这是我男人我男人!厉害吧厉害吧厉害吧! 当然表面功夫做的一向很好的我是不会这样直接叫嚣出声的,我在早上的仪式结束后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他身边笑着说道:“恭喜啊,利威尔兵长。” “你这家伙怎么叫的这么顺口啊?”他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谄媚的笑容,之后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说道:“夜训回来才过了几个小时,你真是不困啊。” “嗯,因为今早有仪式啊” “也只有你早上起来就为了看个仪式。” “那不一样啊,如果不是你的话……才不会这么早起来。” 我嘟囔着说完了这句话,也没管他听没听见拔腿就要溜回女寝。但很可惜我没成功,在他面前我的逃跑总是不成功的,正如同我现在被他拎着衣领固定在身旁一般。 我手足无措地站着,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约书亚越来越近,之后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们。 “哟,早上好啊,约书亚。”我冲他挥了挥手用眼神示意他能不能救救我,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第40章 “哦,哦哦!早上好啊瑞恩。”约书亚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对他挤眉弄眼,之后豁然开朗茅塞顿开露出一个“果然如此早就料到”的表情,他一脸认真的和我说道:“没事,我会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继续。” “呀!不是啊??我这……” 好在这时候利威尔终于松了手,我连忙稍微远离了他一些。不对啊,他平时不这样啊?怎么今天转性了? 我看着约书亚离开的方向和利威尔那巧到不行的动作,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中成型,并且我觉得是有理有据的。但,我不会说出口,这种时候装傻就可以了。 我和利威尔的关系已经是人尽皆知沸沸扬扬,上到我爸妈下到黑旋风,已经是开诚布公的状态了。那些见过我俩在年会跳舞的人说我和他甚至那时候就有点那啥了,我义正言辞地说那时候我们还只是朋友关系,然后在利威尔一脸“你自己信吗?”的表情下闭了嘴。 我承认我对他的非分之想,想了挺久了,两辈子了。不愧是我啊,暗恋王者段位的选手。 但是有非分之想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你们知道我很纯情的,一次恋爱没谈过,就是接,接,接个吻我都要缓上半天。别谈什么上垒了,这都是成年人干的事情我还太年轻了不可能的。 就在我和来看望我的萝拉这么说的时候被她好好嘲笑了一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除了哈哈哈你还会别的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逗了我真没想到瑞恩你居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呀!” 我气急败坏看着对面换了个成熟女人的发型笑得没心没肺的萝拉,小鹿女孩变了,变得不再纯真了。 “哎哟天哪,不行了瑞恩,我被你笑得眼泪出来了。就是说你其实一次恋爱也没谈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想和他亲近一些但又总是会心跳过载,所以就选择索性不亲近了,对吗?” “是啊……我顶不住的……” “妈呀,活久见了,瑞恩能有今天不容易啊。” “我也觉得挺不容易的。我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会不想他,要是一闲下来总会想起他。谁让我热恋期呢……” 我在心里唾弃着自己,又长叹一声靠在了萝拉肩膀上。果然恋爱话题还是要找姐妹聊啊,卡洱那个憨憨会直接一句“干就完了”硬生生给我气出病来。 什么叫干就完了,有种你干一个利威尔给我看看?真的是。 “那瑞恩你平常做些什么呢?” “我平常啊,工作作曲工作训练睡觉。” “………?你再说一遍?” “工作作曲工作训练睡觉。”有什么不对吗?大老板不是那么好当的,我天天工作都要处理掉的。有时候还要出差,可忙的嘞。 “那你的恋爱生活呢?” “啊……对哦。” “不是,啊……对哦。就好了啊!你在谈恋爱的瑞恩!瑞恩!” 萝拉恨铁不成钢地摇着我的肩膀对我悲愤道,那双眼睛里迸发的感情像极了看着不中用女儿的老母亲。 “瑞恩我问你,你上一次和利威尔亲亲是什么时候?不要害羞!别低头!如实告诉我!” “……………就,两个月前吗?” “你们除了湖边之后就再也没!哎哟我的亲娘啊!我的苍天啊!”萝拉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痛心疾首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她捶着自己胸口缓了一口气和我说道:“你俩真是绝配,我都怀疑你俩能忙到最后忘了在谈恋爱也有可能。” 我有些自知之明的低头不说话了,耳边是萝拉不断的数落声:“你说说你,你那么喜欢利威尔你怎么不知道自己去贴贴人家呢?” “我不习惯啊……” “你个死傲娇你没救了,活该两个月亲不上嘴。这利威尔也真是,他知道你害羞他不能主动点吗?真是急死我了你们两个,真看的我饭都不香了。”萝拉依旧是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理亏,而且还很无奈。 “那你说我怎么办。你知道我的,一工作起来什么都会忘的,而且我也觉得不能这样下去,我的热恋期居然连对象人都见不到,这也太难了。” 是的,见不到人。先不说我和他那颠倒的作息时间,就说他当上兵长之后要开始熟悉处理公务,和艾尔文以及团长到处跑,又要训练他们特别作战班,他不一定比我闲到哪儿去。 唉,太惨了。瑞恩克劳德,好惨一女的,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性格,傲娇难道是金牛座通病?我之前怎么没发现我这个属性的啊? 那天萝拉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一串粉水晶手链,说是祈祷我爱情路途顺利,早日牛郎织女相会一次。我一边笑着捶她,一边无奈地接过了那条水晶手链,我真的是服了呀。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内地的贵族势力似乎改变了,霍布斯家的家业一直很平稳发展现在突然有些蒸蒸日上的感觉,就像突然暴涨的股票。与此同时有些人倒台了有些人上台了,但这些事情我哥比我清楚,我只要安心当好我的大老板处理好我养殖场的事情就好了。 时间兜兜转转又过了一个月,现在是七月末的暑中。但这里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又使得高温天气也不会很热,只是头顶明晃晃的太阳有些烦人。我看着一碧如洗的苍穹回头看了一眼利威尔宿舍的方向,最后坐上了我的马车。 我有预感,时间线应该已经很近很近了。我要去玛利亚之壁确认些东西,来保证能够救下阿尔敏的爷爷。 我到达了那三分之一的养殖场,确认了在此处的员工记录,毫不意外找到了阿尔敏爷爷的员工信息。他原本还有一年就退休了,虽然有养老金可以保证他的一日三餐,但如果巨人真的破墙,粮食供应肯定是够不了那么多人的,就算有钱也买不到食物的情况很多。 我看着每日的交接班表,养殖情况,出去的肉牛数量和份额是否正确,之后又巡视了一遍才坐车返回了罗塞的养殖场,继续之前做的事情。 政府之所以让那么多人去送死的原因是没有土地和工作岗位交给那些无业游民,根本原因是粮食不够。想在墙壁里生存下去,比想象中的要困难得多。这也不是王政府无能的原因,土地资源和人口数量放在那里,只要一天不击败巨人发展帕拉提岛的农业,人们就永远不会吃饱肚子。 不过如果是一小部分员工的吃住问题,我应该是可以解决的。我可是皇城个人资产最雄厚的女人啊,每一秒钟都有钱流进我的口袋,置办一套员工退休后的小型公寓房,每个月看着收收房租,这点钱简直不算什么。入住条件就……子女没有赡养能力的退休人员吧,当然审批还要经过我的核实,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进来,不然我这公寓也太随便了吧。 这一次我整整请了三天假,在郊区置办了一套二层公寓,交过了装修以及地段税,又带着小助理跑到内地看了我名下店铺的经营情况。为什么我不把这些事情全交给手下的人做呢,明明是个大老板却会那么忙是不是不太合理?这是因为我性格的关系,就像邪恶皇后说过的那句话“ifyouwantsomethingdoneright,doityourself.” 在三天的晚上九点半,我一个人慢慢悠悠回到了兵团。黑旋风熟门熟路蹭了蹭我的脸后自己回到了马厩里,我一个人走在洒满月光的夜里,头顶着璀璨星河,身边是灼灼萤火。我路过长官宿舍的大门,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一直以为我是不喜欢黏着别人十分独立自主的女性,但现在才知道那只是因为我不够喜欢对方。如果我真正喜欢一个人,只要有闲余的时间就会想起他,想和他见面,想和他说话,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看一会儿就好了,这就是最普通的女孩子的恋爱。 之后我决定遵从本心,开足了稀释能力往楼上掠去,反正他也看不见我,让我看看自己男人在干啥总不犯规吧。 然后我从窗户中发现了依旧掌着灯坐在书桌前的利威尔,他在干什么?我穿过窗户轻轻地落在他身边,凑过去看着他手中的文件,嗯……不是我的领域,看不懂,不过认真工作的男朋友真帅真棒! 就在我看了一会儿他认真帅气的侧颜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时,不可思议地有点让我吓到的一幕发生了。他突然浑身一顿,之后猛地朝我这儿看过来,目光如炬。 “……” 我默默屏住了呼吸,一点一点和他保持了安全距离,就在我已经靠近窗户准备溜走的时候,利威尔皱着眉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瑞恩?” “!????” 这男人是神啊?这,我这透明的怎么能看得见? 就在我准备当做没听见走掉时,这男人突然就笑了,他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环着双臂一脸气定神闲地看着我的方向:“过来,我知道你在那儿。” 第41章 然后我就走到了他身边,我甚至忘记解除隐身的状态了,我心里是二十分的震惊,他到底怎么看到我的? “你是准备一直这样让我看不见你吗?” 这句话带着十二分的不满意,我看见利威尔有些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然后我就在他面前解除了状态,看着他灰蓝的眼瞳里准确地映出一个我。利威尔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微勾的嘴角撩的我心头发颤,他轻轻拉住我的手,将我安置在他结实的腿上,双手环过我的腰肢,头靠在我的心口处。 “利,利威尔……!” 不行啊,你靠在这儿会听到我吵得不行的心跳的,这简直就是一直在说喜欢你啊。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我看着他眼睛下的青黛,顿时有点心疼。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应该是忙的没喝水的缘故,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胸口,就像一阵暖风直接吹进了我心里。 我慢慢环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会儿,并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没事,想抱多久都可以。 这样安静温柔的气氛在我们之间持续了一会儿后,利威尔好像终于充满电一样的抬起了头慢慢说道:“你心跳声也太大了吧。” “啊?有吗?我没感觉啊。” 我就知道,就我这心跳声,振的我自己头皮都麻。 他看着我的表情嗤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我在此期间不动声色地想从他大腿上一点点挪下来,却被他双臂用力一下子又捞了回来。 “你就那么想走吗?”明显带着不满的语气。 “不是,我怕你腿麻。”明显是假话的理由。 “是嘛,谢谢你的好意,但你这点份量我还是承受的住的。”他边说着边捏了捏我腰间没有多少的肉,满意的看着我浑身一颤。 “利威尔!我的腰不能乱碰的啊。”我皱起眉头有些佯怒的对他说道。 “哦?为什么?”利威尔一脸装出来的困惑表情,眼底是明显的笑意。 这男人,坏的很。 “就和狼尾巴一样,我的腰就是我人类姿态的狼尾巴哦。” “是嘛,碰了你会咬我吗?” “可能吧,所以很危险的你不,噫呀!你!利威尔你是故意的啊!” “啊,我就是故意的。那现在你要来咬我吗?” 我看着利威尔一脸有恃无恐的表情,一瞬间觉得身为狼的尊严都没有了。我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动物,只有声音大的不行,等到他真的把手臂放在自己面前,却是怎么也不忍心下口的。 “……”不行,一定要咬他,不然心里总觉得不服气,于是我坚决地说道:“你凑过来一点。” 他果然一脸“看你耍什么花样”的悠闲表情,一点也不畏惧地凑了过来。 “再过来点。” 利威尔挑了挑眉,继续往我这儿凑了一点。 哼,小样,只要我抛弃害羞,没有什么是你瑞恩姐做不到的。 我忍住快要爆炸的心跳,伸手抚上他精致的脸庞,我们四目相接,他的眼中映出我情意缠绵的模样。我一直和他的唇瓣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我感受到他的呼吸和我的交织在一起,我看到他漂亮睫毛打下的阴影,我鼻尖全是他要命的荷尔蒙味道。 “利威尔,闭上眼睛我就咬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故意轻轻蹭过他的嘴唇,他依旧是那副让我羞耻的冷静模样,这倒让我觉得自己是勾引他的坏女人。 可恶……好不甘心,感觉只有自己紧张的要死。 这么想着的我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在看到他闭上的眼睛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克制住退缩的欲望。我原本想咬他耳朵的,但想到他之后可能会露出的嘲讽表情我又不甘心起来。 不就是主动亲个嘴嘛,有什么难的,我也可以!我可以的! 这么想着的我在有些发昏的脑袋和巨大的心跳声下,轻轻咬住了他的下唇瓣。 天哪,我要疯了。 我只在那儿停留了两秒钟不到,之后就急急忙忙拉远了距离,我装作淡定地看着他慢慢睁开的似乎带着一丝吃惊的眼睛,颇有成就感道:“哈!看,看吧!我咬你了哦,想不到吧!” “啊,惊到我了,我以为你肯定会咬耳朵那种地方。” “!” 我看着利威尔越来越暗沉的眸光,心里想着现在不跑可能来不及了。于是在我准备起身跃向窗户的时候,他总是会先我一步制止我逃跑的动作,然后将我固定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就像盯着猎物的猛兽。 “瑞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难道是准备咬完了就跑吗?这不对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我半躺在沙发上看着撑在我两侧居高临下盯着我的利威尔,这是什么……明明我才是狼啊,为什么反而是这个男人把我推倒了啊? “什么……什么事情啊?我今天工作可都完成了啊。”我支支吾吾看着越来越近的他的脸说道。 天哪,这男人这样看着简直要把我帅晕过去了,看看他立体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那深邃的眼神简直要把我当场击毙了。天哪,瑞恩真的顶不住了,这男人也太性感了吧。 “啊,可我的工作还没完成。” 利威尔在离我极近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撩起我颈边的头发摸了摸我红的发烫的耳朵露出一个暧昧的神情来。他的声音依旧冷冷清清地落在我滚烫的耳朵里,烧的我几乎当场要蒸发过去。他说: “如果今晚我没有完成工作,原因一定在你身上。” 之后他一如他不友善的话语一样,凶恶的夺走的我的呼吸。 因为对象是他,我从来没有青涩的初吻。 我们一共接吻了三次,每一次都像爱情电影里最让人脸红心跳的吻戏一般,甚至比那还要过分。 他真的很会接吻,不论是侵入的舌尖,还是给我时间换气的间顿。他会叼着我的唇瓣细致地品尝,然后抬起他好看到过分的睫毛,用他一如既往的冷清视线观察着我再也没法掩饰的表情。他会用他低沉的声音诱惑我乖乖张开嘴,好让他更加深入品尝里面的味道,当我无措的软舌碰到他和外表完全不一样的滚烫舌尖时,我的后脑感到一阵酥麻,是从腰骨顺着脊柱蔓延到后脑的无可救药的酥麻。 天哪,这真的太舒服了…… “唔啊……哈,利威,利威尔……唔嗯……利威尔……嗯……” “啊……怎么了?” 这么说着的他并没有停下,反而还将手抚到了我腰间,让我更加贴近他同样滚烫的身躯。 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我勾过他的脖子动情地回应着他,耳边是鼓膜一下又一下的震动。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我的五感全在这个性感到无以复加的男人身上了。 啊,天哪,我想和他天天这样接吻,拜托,让我天天和他这样接吻吧。 “……喂,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 耳边传来他带着喘息的声音,他紧皱着眉像是忍耐着什么一样用他暗沉的蓝色眼睛看着我道:“你已经喜欢我到只是接个吻就会变成这样的地步了吗?” 明明是那么清冷的声线,为什么可以说出这样……这么让人羞耻的话啊。我突然惊醒一般别过头去用手挡住那不断说着“最喜欢他”的糟糕表情,怎么办……这简直要把我烧上天了…… “已经成这样了,现在再挡也来不及了啊。” 利威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炸开,接着是他叼住我露在他面前的红红的耳朵的声音,顺着耳廓一直到耳垂。 我的耳朵要被他吃掉了……不对,我会被他吃掉吧…… “那么喜欢我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 耳边是自己吵闹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他的呼吸依旧滚烫,但话语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寞。他在……利威尔他……真的假的? 我稳住了心神重新看向他,灰蓝的眼中只有一个满脸通红的我。 我和他大概最不适合谈恋爱了吧,一个闷一个冷。我就算想他想到爆炸也只会憋在心里不去找他,用工作来清理自己那些难耐的思念,他……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想,但我觉得利威尔应该也不是很懂怎么谈恋爱的类型。 啊,我们两个在这方面简直是绝配啊。 “……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啊?” 利威尔也停下动作看向了我,他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啊……还要我再说的露骨一些吗? “你刚才已经说了啊……我已经,已经,那什么到亲一亲就……嗯,要是天天见着你我不要爆炸啊。” “……是我忘了,我忘了你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我是这样的女人真是抱歉啊。” 之后我又再一次被他吻住了,这次的感觉……我能感觉到他挺开心的。啊,要不是我脸皮薄我能天天见面第一句就是“最喜欢你”。 第42章 你们想知道那晚上我们有没有做吗?怎么可能,我可是看到他桌上那还没搞完的文件的,而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我们最后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我喝了几大杯冷水让自己理智上线,他索性去洗了个澡。 我在他洗澡的时候找到了铅笔和纸,想了想还是把心里想的写了下来,叠好放在空了的杯子下面。我想让他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他,他看到这东西,大概会后悔把我放走了吧。之后我就在月色中溜回了自己的寝室,开始我灵感的爱情歌曲创作。 利威尔在浴室冲了很久才冷静下来。 瑞恩总有办法撩得他心头冒火又不负责灭,那姑娘糟糕的让他忍不住的表情再一次浮现在他脑中。漂亮的眼中盛满了一江春水,神情是说不出的乖巧撩人,眼角的绯色和微张的红唇都在刺激着他已经濒临崩溃的理智。 真的疯了……这不就像在说“最喜欢他”一样吗。 他关了淋浴擦干身上的水,裹着浴袍走出了浴室。不出所料瑞恩已经走了,像极了她每次撩完就走的风格。 利威尔轻笑一声重新坐到书桌前,转头就看到了被压在水杯下的纸,和旁边的一支笔。 利威尔饶有兴致的拿过那张纸片想看看这只小狼又写了什么给他,然后他就有些后悔刚才把她放走了。 “啧……应该直接吃了她的。” 那纸片上的一字一句又让他好不容易熄灭的火有了回升的势头。那纸片上写着:瑞恩克劳德第一次心动和吻,夜间白天所有空闲时间的想念和心跳,都写着利威尔三个字。她真的最喜欢你了。 沙塔 ============== “呐呐,瑞恩,来做嘛!就一次!就一次好不好!求求你了!我对你的能力真的很感兴趣啊!” “……韩吉啊,我的能力可不是用来玩的啊。” “这可不是用来玩啊!这可是科学研究!” 这是我不知道几次拒绝了韩吉的实验邀请了,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单纯的不想被当做研究对象。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实验舱里的生物一样,而韩吉看新奇物种的眼神会更加让我觉得我是个怪物。 这件事情只有那次参加壁外调查的人,以及调查兵团高层知道。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知道的人一定是越少越好。 我的组员们对我不是人类这一点没有什么抗拒,因为显然的我和利威尔成了一对这个话题,更加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佩恩甚至洋洋得意地说自己早就看出来我俩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才画了那张利威尔看着我的画。 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时间也在一点一点地逼近着。 那是一次假期,我千年难得回到了克劳德主宅见了一次我越来越秃的哥哥。我对霍布斯家最近的情况疑惑很久了,医药生意的家族怎么会突然……难道是研制出来新药?还是出了新的治疗方法? 在我询问瑞文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反常的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着我。 我知道那种眼神的含义,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卡洱,他正在准备举办一场音乐会,下午还准备和我去琴行选一把新的提琴。如果霍布斯家出什么事情……他该怎么办。 金发碧眼的只在音乐上造诣颇深的没有一点心机完全就是个憨憨,对朋友格外真诚的卡洱。我不想看到他坠落泥潭的模样,我一点也不想看到。 那天下午我依旧和卡洱吹着牛皮喝着茶水,吃着烤串,然后再暮色下去内地最大的琴行给他挑了一把完美的提琴。我看着他兴致勃勃递给我两张入场券的模样,在一瞬间打定了主意。我要知道霍布斯家出了什么事情,以及这种不安从何而来。 时间订在10月29号,那天是个爽朗的天气。卡洱真的很会挑地方,他选的是一处遍植金枫的露天场馆,场内是环着一圈的高大落地窗,抬头望去刚好能看见蔚蓝天空中的一轮秋日。正值深秋,金黄的树叶洋洋洒洒飘落在板砖地上,白色的围栏一直延伸到场馆的大门。 我穿着衬衫夹克和西装长裤,戴着小礼帽,和利威尔并排走进了这个场馆。我照常去后台和卡洱打了招呼,利威尔则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看着我俩的憨憨日常。直到时间将近,他才牵过我的手将我带离了后台。 “利威尔,如果真的出什么事情你绝对不能出手。”我站到他身边小声说道。 “啊,我知道,你们贵族间的事情我是不会掺和的。”这么说着的他捏了捏我的手。 利威尔是个很机敏的人,在那天我拿到音乐会入场券后他就发觉了我的不对劲。我原本不想让他来的,贵族间的事情本不应该和他扯上关系,但他还是来了。身为狼女的我真的很强悍,虽然是在白天但我依旧有着绝对的实力,根本不需要被人保护的我却总是在受到他的关照,他的保护。这感觉其实不赖,因为我也总想保护他,所以我明白他的心情。 我们站在后方的位置,狼女的视力能让我看清场馆里每个人的行为举止。前台左边站着卡洱的哥哥比索,一如既往是个严肃的人。身为霍布斯家的大儿子,如果霍布斯出什么事情,他担的责任也不少。 卡洱的音乐就和他的人一样,真诚又开朗,听上去就像是森林的阳光,沙滩的椰树,空中的柳絮,是非常舒服的旋律。那个从地下街就开始陪伴我的朋友,我的挚友,我的铁子,他绝对不能出事。 “喂,别听入迷了,霍布斯的大少爷动了,表情有些不对劲。”就在这时利威尔拍了拍我的肩这么对我说道。 “啊,抱歉,一时间……” 我回过神向比索的方向看去,那男人戴着一顶小礼帽,金发梳的一丝不苟,鼻梁间架着一副宽边眼镜,一看就是一位学者。 我看着他向身边的侍从说了什么,然后大步走向了二楼。他步子很稳,频率却很快,像是急急忙忙赶着去一样,受到良好教育的贵公子总不会在这时候尿急吧。 就在我准备松开利威尔的手跟去看看时,我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发觉了吗。” “嗯……几个人。” “三个,一个在二楼的拐角,还有两个在场馆的后方两角落。” “……霍布斯家一定有问题。” 在此对话期间我依旧送开了他的手向前走了几步,而利威尔恰到好处地追上来环过我的腰,就像一对闹别扭后男方求原谅的情侣。 “二楼那个和长男进去了,其他两个都在盯着你。”利威尔的呼吸打在我耳边,虽然我们现在就像在演谍战片,但我还是感到了一阵酥麻。 “有什么东西是和医药能扯上关系又能获取暴利的呢?”我索性就靠在利威尔怀里,好让他更加听清楚我说的话。 “其他的药物不怎么了解,但如果说和医药扯上关系的暴利物品,最厉害的果然是那个吧。”利威尔将我搂的更紧一些后沉声道。 我低下头用头发掩盖住极度忧虑的表情,缓了缓渐渐皱起的眉头,之后看向了台上那个阳光到过分的卡洱,那一瞬间我感到了些许悲伤。 我放任自己靠在利威尔结实温暖的怀抱里细细思考起来。就我认识的比索绝对是一个认真严肃的男人,以前的他是不会做毒品生意的,但现在的情况变了。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才会让他这样做,是被威胁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对了,他走时候的步履很着急。 “利威尔,比索急急忙忙赶上去的表情除了像便秘,还像什么?” “犯瘾了的样子。” 天哪,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猜测准不准,但我希望这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霍布斯一家真的处于随时都会完蛋的状态。贩毒制毒可是很重的罪行啊。 我在利威尔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来。我要做最坏的猜测,这样才能再正真出事的时候变得游刃有余。继续想,瑞恩,不要停止思考。刚才利威尔说的两个盯着我的人,是因为我和卡洱交好的缘故吗?他们怕聪明机智点我发现什么一不小心撞见什么才会盯着我的吧。 天哪,我真的要疯了,原本只是想来进击世界种田,为什么现在还要搞成谍战片一样? “不要想太多,事实怎样现在还不清楚。就算霍布斯家真的出什么事情,平时游手好闲的卡洱应该不会担多大责任。”低沉悦耳的声音就像定心丸一样扎到我心里,我回头看了看他依旧不食人间烟火般冷清的表情,第一次觉得倚靠别人也挺好的。 “是啊,毕竟卡洱是个憨憨,正事不做一件的。要是我家出那么大事,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克劳德家有你还能出什么事。” “对,有我在不会出事。”我丝毫不谦虚接受了他的话语,并且补充道:“如果我那秃头哥哥为了生财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他不会做。” “为什么?”利威尔起了兴致问我。 第43章 “因为他和我是一样的人,不会去做有被发现风险的危险事情。何况我几年前点过他,那一次还挺危险的。”我喝光了手中点香槟,和利威尔一起又往前台走了走。 那之后我们什么也没有吃,一直等到卡洱的音乐会结束,我们互相道了别,才去附近的餐馆解决了一顿。 我和他一起走在回去调查兵团的星空下,我看了看身边不算高大却帅气异常的男人,觉得今天和他一起去音乐会真的太好了。以前一个人呆习惯了,独立惯了,养成了我这样凡事自己解决亲力亲为的性格。 但身边有个人真的会很不一样,最起码心里比以前踏实很多。 “利威尔。” “怎么了?” 我拉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然后低下头小声地说道:“谢谢你和我一起去音乐会。” 我听到身边传来一声不以为然的轻笑,然后我的手就被他牵住了,同时传来的还有他的声音,带着秋夜的清凉和温柔,他说:“啊,不客气。” 瑞恩克劳德是一个比起嘴巴说更擅长行动的人,她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事情就不会停下来。 瑞文让我不要插手霍布斯家的事情,搞不好会因为我和卡洱的关系惹火烧身,出了事情就更加麻烦了。我当然知道袖手旁观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我真的没办法只是看着。 11月1日的晚上我一个人来到霍布斯家,开启了能力做我最擅长的潜行。比索真的是一个很严谨的男人,我找不到他任何实物的蛛丝马迹,这么一个认真严谨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想不开吸毒呢? 一无所获的我回到了兵团的宿舍。银灰的月光还和走时一样斜斜地落在窗前,打下一片黑色的剪影,像是藏在暗处的怪物,让人心慌。 我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比索霍布斯,我能自由活动的时间有限,每天还有工作需要我处理。他不会蠢到在自己家里进行毒品交易,就和我那会儿在地下街的时候一样,一定会有确定的日期以及方法。我当然完全信任卡洱,我可以让他帮我盯着他哥哥的一举一动,但我没有这么做。我不能让我的朋友处在更加不安稳的境地了,他只是一个铁憨憨,哪里会怀疑自己的哥哥。 之后又过了半个月,约书亚难得在他以前那棵经常站着点树下等我。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了,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他有心事,并且一直避着我。 棕色卷发的男孩在看到我的时候还是露出了笑容,朴实无华的纯粹的笑容。他向我小跑了过来打了声招呼:“哟,瑞恩大小姐。” “怎么今天来找我了?又想我帮你做什么事儿?还是说你失恋了?” “失恋?啊……这么说也可以吧,但不能完完全全说恋上。” “诶?!真的假的!萝拉之后你也………对方是谁啊?” “不是说了没有完完全全喜欢上嘛,瑞恩你就不要追着问啦。”约书亚挠了挠头哀求地看着我道,眼睛里是闪烁着的星光。 “诶一古,知道了知道了,那约书亚小朋友今天来找我什么事呀?” “没事没事,就是感觉好久没来找你,怕你觉得我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哟,你还知道呢?最近干什么去了,上次萝拉过来玩也不见你一起过来,是不是终于要发财了准备抛弃你小姐妹们了?”我贼兮兮地笑着拱了拱他的肩膀,“苟富贵勿相忘啊。” “我去……瑞恩你这表情也太贱了吧?我那天是家里有些事情抽不开身,你当我不想萝拉那丫头啊。”约书亚翻了个白眼后和我并肩在树荫下走着,他继续说着:“我其实真的不想当贵族,我很羡慕萝拉,她生活的地方虽然没有我们那么好但是过得比我们痛快。 “她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以前觉得我也是可以这样的,为什么一个人的悲欢喜乐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后来我就觉得,真的是要看别人的脸色。” 约书亚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累极了一样,但他明明是弗森家的小儿子,和卡洱一样应该不用管什么事的啊。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会让他看起来这么疲惫? “约书亚,这种事情只要习惯了就没什么的。你在演别人也在演,要真哪一天哪个人惹你不痛快了,打不了我们悄悄把他装麻袋里蒙头打一顿。” “噗,瑞恩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简单粗暴呢?”约书亚一边笑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我定睛一看是一块银色的精致怀表,十分精致,十分亮晶晶,十分漂亮。 “哇……是送我的嘛!那我就接受了!”我抬着头笑得和狐狸一样对他说道。 “我发现你真的是人前人后差别挺大的,诶诶诶!你先等等先等等!手撒开!还有机关给你看!” “什么机关啊?”听他这么说我才停下伸出的双手。 我看着他将外壳打开,然后扭动了旁边的按钮,之后表盘里的图案就渐渐变化了,直到变成一只狼的样子。对,那天的壁外调查约书亚也在。 “送你的礼物,拿着吧,可别说我忘恩负义了啊。” 我欣喜地接过这狼图案的怀表,放在月光下看了又看,真的是十分精致了。它会成为我书桌上的另一件收藏品,为我的寝室添砖加瓦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瑞恩……我想我应该不会死在巨人嘴里了。” “为什么?” “因为,你看啊,我是个胆小鬼嘛,以后应该再也不敢去壁外调查了。” 那之后我们又扯东扯西吹了很久,我是发现了约书亚的不对劲的,但我真的想不出理由。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约书亚退出了调查兵团,在一周前提交的申请,理由是家族需要他的帮助。 我真的想不明白弗森家是终于要没人了吗?都把最小的儿子找回去了。那时候是11月26号,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迎来众人期盼的新年,以及利威尔的生日。 崩坏 ============== 我喜欢冬天,特别是进入十一月中旬之后,虽然故乡的气温总是很冷,但这也不是不能克服的事情。等到冰霜杰克带来冬季的第一场雪,等到平安夜教堂钟声响起,等到细软的白色厚毯铺满整片大地,那时候我会独自去最北边的城市度假。坐着四分钟行程的缆车,看着绵延的雪山和傍晚的霞光,路过行船的港口,最后去欣赏一年中最绚烂的极光。 如果这辈子能活过大结局,我一定要和利威尔去北极小镇,看一次极光。 这是我突然来了感情在笔记本当中一页,用自己家乡的语言写下的一段话。我将它撕下来放在抽屉的夹层中间,那里是我放重要文件的地方。我不舍得撕了它或者烧了它,我的心一点也不坚若磐石,它在想到故乡的一切时依旧会发出思念的感情。就算我知道我在也回不去了。 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上辈子的事情,我出生在一个有些富裕的很普通的家庭,程度就是能够供应我上专业的音乐学院。我对音乐的敏感和擅长让我走上了未来的职业道路,乃至成名之路。父母没有给我任何人生目标,他们的教育行条就是自己做决定自己负责。我很小就学会了这一点。 这一次我很早就准备好了利威尔的生日礼物,具体是什么等到那一天来时再和你们说。就在我回到调查兵团的当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我疑惑不定地拆开白色的信封,入眼的是贵族们几乎一样花里胡哨的笔记,在我看完信上的内容后居然生出了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这是一封以卡洱安全要挟我明天中午去某处见一面的邀请函,特别注明要我一个人去。 我讲这封信放在了书桌上,穿上外套就去办公室请假了。目前的情况我是相当被动的,一个人去赴约肯定很危险,我虽然是狼女但还是会死的。但卡洱毕竟是霍布斯家的次子,就算再有什么把柄也不会真拿卡洱怎么样吧……大概。 那个晚上我在房间里抱着吉他思考了很久,但还是没想出来对方究竟是谁。我想到瑞文叫我不要插手,那时候他的表情分明带有一种“让他来做”的意思。于是我拿起了桌上的信,拉上寝室的窗帘,开了稀释功能前往克劳德住宅将信给了瑞文。 第二天早上10点,我站在利威尔办公室的门口,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理智点来讲我不应该告诉身为调查兵团兵长的他,如果这一次我搞砸了,会给调查兵团夜带来一些影响吧。但我要是不告诉他……总觉得这么危险的事情他事后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啊。 最后我还是没有敲响那扇门,在这个还没有下雪的冬天,前往了约定的地方。 我真不知道希娜墙内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用来进行不良交易的绝佳场所啊。这是我刚刚走进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房子后,被人蒙着眼睛带进地下室后睁开眼的唯一感受。 卡洱正被铐在床上,和我想的一样没受到什么粗暴的待遇,只是口中塞了布条一脸急切地看着正在被人绑住双手的我。 第44章 “瑞恩小姐真是如传闻中一样美丽,而且重情重义。”一到声音从一旁的帘幕后面传来,我只能看到暗淡烛光投影下的中等身材和头上的礼貌。 “说要求吧,你抓卡洱来就是要和我谈条件吧。”我冷冷地朝那儿望了一眼后直接奔向主题。 “我要你和我的儿子结婚,以克劳德长女的身份嫁过来。” “要是我不同意呢?” “那就只好委屈你做比索霍布斯的同伙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我明显感到手指被按上了印泥,以及身后纸张的声音。这是想让我做毒品贩卖的同伙,然后把我们都搞没了自己吞财产吗? “算盘打的还挺精。要嫁总得知道你儿子是谁吧?我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嫁的。” “不需要知道是谁,你的用处就是带着你庞大的资产和名声嫁过来。” 真是树大招风啊。 “不论我同意哪个,霍布斯家都已经完了对不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让自己不去看卡洱的表情。我不知道他了解了多少,但我知道这句话对他的冲击力一定不小。 “你很聪明,快点做决定吧不要磨磨蹭蹭。” 我在房间李扫视了一圈,每个人身上都配了枪,卡洱手上的链条很粗,并不是我可以弄断的,不能硬碰硬。得先放松他们警惕。 “好,我答应你,但你要先放了卡洱。” “这是自然。” 我感到手指被按在一张纸上,之后身后那人将纸递给了帘幕种的人。卡洱被解开了双手,接着被人送到了地上,他最后望着我的是怎样的眼神呢,那一定是痛苦又无力的眼神吧。 “我都答应和您那个儿子的婚约了,不放了我吗?” “那可不行,瑞恩小姐可是调查兵团的夜行组组长,身手一定很好,放了你可没有我的安全保障了。” “果然让比索染上毒品无可奈何做起这个生意的是你吧。” “随你怎么想,我要先走了,去好好准备你和我儿子的婚礼。” 我看着他拿着那一张纸在身旁人的搀扶下站起了身,脑中闪过了利威尔的脸。不行了,这时候不出手就真的晚了。 我想大概是没有人看清楚我是怎么从椅子中挣脱的,其实我没有挣脱,我只是开了局部稀释和加速冲到了那个人面前。比起他是谁,我最先夺过了那张纸然后撕了个粉碎。 我没给他身边守卫反应的机会直接一个回旋踢踹到两人脸上,我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以及有人下来的脚步声。 当我拽过那中年男人放在胸前当挡箭牌时,楼梯口的声音却让我头皮一麻。我浑身紧绷着缓缓看向那楼梯口下来的人,是约书亚弗森。 “瑞恩你真的那么不愿意和我结婚吗?真伤心啊……”约书亚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每走一步我的心就更冷一度。 “被你掐着脖子的是我的父亲,瑞恩,你要杀了我的父亲吗?”约书亚还是那副纯朴无害的样子。 我不相信他居然策划了这一切,就凭他那个和卡洱一样憨憨的脑袋能想这么多?我突然想起上一次最后见面时他说的话,他说他不会死在巨人嘴里。 “你以为你来了会改变什么吗?” “来了总比没来好,瑞恩,你真的要杀了我父亲吗?” 我的手渐渐颤抖起来,心中越来越乱,现在是什么……幕后黑手是弗森,我的两个朋友都牵扯进来了,手里这个男人是约书亚父亲,弗森的家主。 就在我犹豫的几秒钟时间,那些护卫已经牢牢按住了我,弗森家主涨红了脸半跪在地上喘着气,良久之后才缓缓站起身走向约书亚。 “啊,卡洱那小子已经解决了吧。” “嗯,伪装成自己失足落水了。” “很好,不愧是我儿子。” 不可能?他可是霍布斯家的次子啊?弗森家主是疯了吗? 我看着那两位相似眉眼的父子,头一次觉得那么心寒。 “约书亚,你一直以来都在我面前演戏吗?!” 原来是为了让我在这种时候心软而故意的演出吗,每次从壁外哭着回来,和萝拉一起走过的训练场,格斗术时的求饶,和我成为朋友都是假的吗?我死死盯着那个棕色的卷毛,想从他表情里找到一丁点痕迹,一丁点不忍后悔的表情。但直到针孔连着药物打进我的脖子,我也没在他脸上发现一丝一毫这样的痕迹。 我真的是一个特别相信朋友的人,也是一个对他们狠不下心的人,是一个软弱的人。 再次醒来后我被转移了地方,一个完全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我被铁链铐在墙角,像极了将要严刑逼供的犯人。麻醉药还残留了些许在我体内导致我不能动弹,要恢复最起码要二十分钟。 我撵了撵大拇指,果然有印泥干了后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刚才那会儿我不应该犹豫的。四周是坚硬的墙壁,壁火燃烧着微弱的光芒冷冷地反射在地面上,看起来是实木的厚重大门,这是我呆的最压抑的一个地方。 “醒了吗?”在灯光也照不到的那片黑暗中传来约书亚的声音,很平静的声音。 “醒了,有点饿。” “抱歉啊,暂时还请你忍受一会儿吧。”约书亚这么说着来到我面前,他脸上是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就像在兵团时没什么两样。他蹲下身子看着在地上的我,露出一副宽慰的样子出来:“你那时候手软了啊。” “……” “这是瑞恩的弱点,也许萝拉也是一直知道的,瑞恩对朋友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想说什么,因为我的软弱所以我被你们抓了吗?”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压下心中被他激起的怒火,就算到了现在我依旧想要相信他,我多年的朋友。信任这种东西在我这里一旦崩塌了就再也建立不起来了,我不想去做这么对自己和对他都残忍的事情。 “约书亚,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其他准备?” “其他准备?”约书亚听后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我,反而拨了拨墙上栓着我的链条道:“我以前很喜欢你,喜欢你到见面都会脸红的程度。但后来我发现,不论多喜欢你在你眼里我依旧是那个胆小鬼,我一直知道你讨厌被不喜欢的人告白的。 “后来我就和自己说不要喜欢这样没有结果的残酷女人了,也许是调查兵团的环境太过艰苦,巨人太可怕,我好像真的放下了对你的感情。我拼命的训练就是想要活下去,然后利威尔出现了。 “我真的很怕他,明明是个矮子为什么有那么凶残的战斗能力,格斗术练习上大家都最不想和他一个组,因为绝对会被打爆。但你不知道吧,我们两个班有时候在一个场地时,他的视线偶尔会看向你们的地方。 “真的只是偶尔,我原先也没有发现。直到有一天我听到这个杀星喉咙里传来的一声轻笑,我甚至以为自己要倒霉了,然后我就看到他正看着另外一边睡在树干上的你。 “你真的是很厉害,明明韩吉班其他人都在商量什么事情你却能和没事人一样睡着。那时候的利威尔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后来知道你和他在一起的消息我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心里的某个地方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一点点刺痛的松了口气。” 约书亚站起身揉了揉蹲麻了的腿,眼中是一片澄澈的笑:“我和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一句骗过你。我和你哥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很久了,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我不想当这没意思的贵族了……一点也不想了。” “约书亚你……” 还没等我的话说完,几个守卫就冲了进来将我一点也不友好地拽到楼上,一直到三楼的阳台。我知道我在哪儿了,弗森家的本宅。我被强迫着站上阳台的扶手,同时看到楼下的熟悉的一群人。 万幸,我看到了瑞文身边的卡洱,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想必已经知道自己哥哥做的事情了。瑞文身边还押着一个人,地上放着三箱装满了小袋的东西,那应该就是找到的毒品。 感觉这一次是被队友带飞了啊,他让我不要插手原来是这个意思。但是怎么说呢,他看着我被押在阳台上手足无措地模样似乎十分紧张,楼下和他们对峙的弗森家主似乎在威胁地说些什么。然后我就看到了从主宅里走过去的约书亚,手里依旧拿着一叠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 就在他走到它父亲身边的时候,令我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掏出了他父亲腰间的手枪然后将枪口对准了我。 那一瞬间在我眼中变得格外漫长,我看着约书亚丝毫没有颤抖的手以及直直看着我的坚定目光。我还愿意相信他,就算那发子弹打中的是我,我绝也不会怪他,要怪就怪这只信错了人的蠢狼吧。 开枪的声音炸的我心慌,子弹从我耳边飞过准确无误地打在身后人的身上,原本固定着我的人缓缓松了力道,我想起来约书亚的射击比赛总是名列前茅。 因为麻醉剂关系双腿无力的我在阳台栏杆上支撑了五秒不到就倒下去了,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飞速上升的景色。我几乎下意识就要打开稀释的能力保住性命,但总有人会先我一步。 第45章 利威尔带着一身冬夜的寒冷破开虚空,黑色的发丝扫过我的脸庞,我对上他月色下清亮的灰蓝色眼眸,就像一大片冰冷深邃的湖,上面清清楚楚映着一个我。 耳边是瓦斯喷射的声响和我的心跳,我再一次被他稳稳当当抱在了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呼吸。我仿佛在黑夜中独自沉睡了十二载,然后终于见到了曙光。 要命了,明明是这么危急的时候我却觉得这一刻简直浪漫到无以复加。 我和他果然应该去拍爱情片。 约定 ============== 弗森家主没想到居然会被自己的儿子给背叛,这样弗森家就彻彻底底完蛋了。他一边骂着约书亚是个不长脑子的没用的东西,一边被赶来的宪兵压制住,像一只被捕食的斑羚。 利威尔在这时放下了我,他拿着钥匙解开了我手脚的铁索,扶住了依旧没有消除药效的我冷冷地说道:“如果瑞文没有找到我,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 “成功之后就会告诉你了……” 我在他紧皱着的眉头和严肃的视线下缩了缩脑袋,我就知道会发展成这样。 我别开视线不去看他那有些可怕的眼神,一转头就看到约书亚走到他父亲身前蹲下了身,他满脸不在乎地说道:“只有在这种时候你才会说我也是弗森家里的人,明明前几年是对我的死活一点也不关心的人。 “我根本就不想呆在这个家里,要不是知道你和哥哥们在计划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以为我会回家吗?” 约书亚将手里的文件在他父亲面前晃了几下,一瞬间那人的表情就变了。他说约书亚疯了,是不想活了,然后一脸惊恐地看着约书亚将那写满了弗森家暗地小动作的罪证交给了瑞文。 “你该看看瑞恩身边的朋友们,能跟她玩得好的家伙能有几个不疯的……爸,我不想当贵族了,我想开家书店安安稳稳在内地过完一辈子,真抱歉啊,你不争气的胆小鬼儿子只有这点不起眼的志向。” 约书亚在说完这番话后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转过身看着瑞文的方向笑咧咧道:“大少爷可欠我一个人情,在我变成平民后可要多多资助我的书店啊。” “嗯,一定会的。”之后瑞文端着他大少爷的模样看向身边依旧满脸愁容的卡洱说道:“弗森家主原先准备向上面揭发你哥的行为,把一切推到霍布斯家身上。别担心,我已经拦下了那个报告,只要你哥把生意断干净霍布斯家就不会有事。” “克劳德先生……”卡洱这么说着的时候双手已经在微微颤抖,他低下头沉着声音严肃地说着:“我会监督我哥戒断的,也会把那一条线的东西断干净,这一次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约书亚拍了拍卡洱的肩膀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他顶着那一头有些凌乱的卷毛信誓旦旦说着:“你哥也不是自愿的,他是被无意间投了毒,上了瘾没办法才答应我父亲。只要能够戒断,霍布斯家的长男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 之后他笑得格外轻松地和被限制住的父亲一起走向押送的马车,就像终于脱下了身上的枷锁一样,那么轻松,那么自在。在路过我和利威尔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最后用一如既往单纯干净的眼睛看着我说:“我以为你那时候一定会毫不留情把我父亲杀了的,或者直接给我来一拳。” “我想那么做的,想过一瞬间。” “那你怎么停下来了。” “我想去相信你。”我一脸严肃地这么对他说道,还好他依旧是我记忆里的那个约书亚。 “你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约书亚一边摇着头一边笑着说出这句话,最后他终于大着胆子看向了利威尔的方向,说出了一句十分不要命地话:“利威尔先生,你还不知道自己夺走了多少人的初恋啊。” “豁?那里面有你吗?”利威尔居然还一本正经的回复了,这让我有些想不到啊。而且是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他扶着我肩的手更加紧了紧。 “很遗憾没有,我是自己放弃的。瑞恩太残酷了,和她在一起我弱小的心灵会被折磨死的。” “呀!我可是个温柔纤细敏感胆小的少女啊,是不是啊利威尔?” 利威尔没有说话,只是给了我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于是我撇撇嘴冲约书亚挥了挥手,看着他和弗森家主坐上了马车渐行渐远。 那之后我和利威尔还有卡洱坐着我哥那华丽无比花枝招展的马车,分批回到了各自的地方。我能看到卡洱眼中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要做出一番事业的决心,看来这个铁憨憨不准备继续对家业不闻不问下去了,这让我格外欣慰。 回到调查兵团后的我先向长官报告了一天的行程,之后就跟着利威尔去了他的办公室,我没忘记还欠他一个解释。果然到了办公室之后利威尔脱下他的外套,大爷一样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我道:“说明一下吧。” “嗯,正打算这么做呢。”我乖巧地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端正态度道:“我是这么想的,要一个人打入敌方内部让他们放松警惕,假意求和然后杀个措手不及。而且我也给瑞文通了消息,他肯定不会对自己聪明可爱的妹妹见死不救。再者我觉得自己能力还挺厉害的,一打十不是问题,然后就是觉得要是告诉你……” “说下去。” “要是告诉你我怕你不让我去……抱歉哦,我应该和你说一声的。” 我低着头看着利威尔纤长漂亮的手,把那时候自己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我没去看利威尔的表情,只是等着他对我说明的审阅。 “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但你的确应该告诉我一声。”利威尔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直视着他认真的神情,然后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我不想从别的家伙口中才了解,自己的恋人正在做危险的事情而自己根本不知情,明白吗?” “嗯。” 呀……虽然是男女朋友关系没错,但被他这么明明白白地讲出来果然还是会有些羞耻啊。我看着他此刻格外认真的表情,压下心中升起的痒意乖巧的点了点头。 今晚是个没有月亮的阴天,星星被藏在厚重的云层里,冬夜寒冷的风吹不进温暖的室内,只有烛光安静地晃在我的眼角。 我忽然想起抽屉隔层里写着的伟大人生理想,在利威尔的气息越来越靠近的时候丝毫没有眼力价的,带着有些激动的心情开了口:“利威尔,以后我们一起去北极小镇看极光吧!” “…………哈?” 利威尔的脸几乎黑到看见灰尘的地步了,他眉毛紧皱着,用一副“你这家伙在开玩笑吗”的神情看着他眼前的我。 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想要干什么,原本应该为这个行为感到害羞的我却因为这剧烈的反差,以及利威尔格外精彩的表情不要命地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不,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哈哈哈哈哈。” 我别开头抑制不住地笑了出声,我甚至笑得弯下了腰。完蛋,他现在一定特别尴尬,但这真的太好笑了,利威尔对不起。 “喂!” 利威尔突然朝我大声地喊了一下,在掩饰尴尬吧,在掩饰尴尬呢。天哪,在兵长面前这么不要命地大概只有我了吧。怎么办,但是这真的是……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用意志力止住笑声之后,千年难得没有害羞地主动环过利威尔的脖子,然后在他黑的要捶我的死亡表情下给了他一个亲亲。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噗!” 对不起!我真的只是又没忍住! “瑞恩,你真的很想死啊?” 天哪要疯了,利威尔那依旧很黑暗很死亡的表情,为什么这时候看起来会那么好笑啊,救命。 大概是快乐占据了上风,我的害羞现在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我继续环着利威尔的脖子笑着又给了他几个亲亲,同时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他的鼻尖。天哪,这男人怎么还挺可爱的? “原谅我嘛,亲爱的。” 我眨着我的卡姿兰蓝色大眼睛,歪着脑袋摆出自认为最乖巧最可爱的表情,以求这个帅气男人的原谅。 利威尔的脸色已经好转了不少,想必对我刚才的一通操作十分满意。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用力揉了揉我的脑袋后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啊!我是说,嗯……极光是一种自然现象,在冬季的全球最北边欣赏是最好看的……” 那之后我靠在他身边解释了极光是什么,有多么多么好看,以及那些在我美丽故乡的苍山绿原,雪山湖泊,在十二月底怎么也不会融化的皑皑白雪。 “所以说,等有一天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然后再去周游世界。怎么样?” 利威尔显然对我的痴人说梦已经习以为常,他一言不发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他只是以为我又在吹牛皮了。现在的他们是根本不可能想着打败巨人这件事的。但我知道,一定有那一天,而我们一定要活过大结局,然后一起去我故乡那块地方看最美的冰原极光。 第46章 但我错了,他不是以为我在吹牛皮,他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梦想不止这一个吧。”利威尔看着我悠然开口道。 “啊?”我决定装傻。 “你在装傻吗?”淦,他看出来了。 “没有啊?”我继续装。 “我要嫁给世界上最帅的男人,然后和他一起周游世界。这话不是你说的?”他突然靠过来,用他清冷的声音这么说着。 天哪,我记得我记得,那是我最后的醉酒记忆,晕……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 “啊,刚才是谁说要一起周游世界的。那个不是我幻听吧?” 利威尔在我耳边用他低沉的声音不断地进攻我心中的防线,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假正经的模样。真是…… “…………………嗯。” 真是要疯了。 “这么说来原来我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而你要……” “呀!呀!呀!” 我遮住一大半的脸缩在沙发里,用几声不大不小的怪叫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感觉耳朵已经红的不行了,发烫了都。妈妈呀,那的确是我的本心,但说出来和藏在心里是完全不一样的啊,而且我恋爱还没谈够呢不想那么快结婚。再者……他要是继续这么对着耳朵讲话,我真的要受不住了。 救救孩子吧,我男人太帅了完全顶不住,虽然顶不住但是我可以。 利威尔很清楚他家小狼是十分容易害羞的,所以在看到她已经红出边界的耳朵后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温柔的表情看着头顶似乎在冒热气的瑞恩,他只知道自己在这一刻,那股少年时才有的冲劲从未那么明显的盘旋在心里。 他想完成这个梦想。 在将来的某一天,也许是一个燃烧着火焰的傍晚,也许是一个铺满了星辰的凉夜,完成她前一半的梦想。之后在更加遥远的将来,和她去看极北之地的冰原雪山,还有她说的极光。 芙蓉 ============== 我和利威尔为什么说是最不适合谈恋爱的两个人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和他都十分专注于自己的工作,第二个原因是我和他都不是很会主动去找对方的类型。那这不就完蛋了吗? 现在是十二月中旬,距离过年还有一周左右,养殖场的生意以及我名下各种产业的年末归总都开始多了起来。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忙的不可开交,我甚至都不想花时间吃饭。好在我的组员已经习惯了他们组长每到这时候就不见人的状态,自主训练在佩恩的监督下也完成的很好。 我真是一个为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女人啊。 利威尔和我的状态差不多,虽然我不知道他每天都要忙些啥,但凡我和他千年难得在兵团的任何地方擦肩而过,我们两个人都是目光如炬步履生风地赶往各自目的地的,不带一点儿眼神交流和对视。 就恋爱关系的情侣来说可能很不好,但放在我和他身上,这情况就十分普通。 你问我想不想他那我必想他,但想着想着就会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和要处理的文件,那一瞬间瑞恩就又变成工作机器了。 “瑞恩,不是我说你,你黑眼圈都那么重了脸色也不好,还是稍微休息一下吧?”这是在放假前来看望我的萝拉的原话,小鹿一样的大眼睛里透露着深深地关心。 “不行啊,这些事情我真的不放心交给别人。你知道我这人就这样,说不听的,你还是别劝我了。”我喝光了手中的咖啡对萝拉这么语重心长道。 所以上辈子我会过劳死,但到了这辈子我依旧死性不改。要不是狼女身体素质强悍可以让我折腾,我现在肯定累瘫在床上。 “我终于知道约书亚不想当贵族的理由了,他在罗塞开了个书店,还有你哥的帮助,现在过的很不错。”萝拉撑着脑袋看着我,之后深深叹了口气:“要是每个贵族小姐都像你这样的话,大概就没有男人什么事儿了吧。” “那可不行,要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机智,那我不是要变得更机智才行。” “你呀……” 萝拉心疼地捏了捏我纤细的手腕之后话锋一转:“兵长呢?你和他怎么样了?” “挺好的,不出意外下次见面是年会。”如果他来的话。 “又将近一个月没正儿八经见一次了?” 萝拉的脸上再一次出现了看着不争气女儿的神情,也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坦然,她倒也不能再搬出她那一套恋爱理论,只是更加担心地看着我道:“你们这样……真不会有什么问题吗?你就不怕他被别的女人抢走呀……利威尔兵长他,说实话在军队里还是很受欢迎的,也有很多女生中意他。要不是因为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接近,每天收到的花肯定很多。” “对啊,我知道,我男人那么优秀当然有很多人喜欢。”我将空了的咖啡杯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扬了扬头示意萝拉跟一起我随便走一走。 “瑞恩,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我知道我很多嘴,别人怎么谈恋爱我也没有去说什么的资格。但我真觉得你们这样总也见不到面……”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转过头笑着拍了拍萝拉的肩膀,最起码她是真的为我担心,“没关系的,不是每天要腻在一起就是谈恋爱。我和他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情,身份上的责任,也需要自己的时间来生活。” “瑞恩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女人。” “很多人说过这句话。” 很多人说过瑞恩是个奇怪的女人,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要拼事业,要当兵,还干的很出色。我觉得不奇怪,这只是生活的时代不一样导致的人们思想观念不一样。就算我的家族很庞大,就算我可以吃穿不愁一辈子,就算我有个人类英雄一样的恋人,没有可以拿在手里的稳稳当当的正真属于我个人的事业,我依旧会睡得不踏实。 我要走到哪里都能站稳脚跟,因为我很怕掉下去。 至于爱情,我的看法是这样的。它能让我的生活锦上添花,我爱着利威尔,会有无可救药的思念,也会有最疯狂的妄想。但我不想变成没有了他就不行的女人,不想变成一个只会天天想着他做什么的恋爱白痴,不想变成那种招招手就过来的便宜女人。 我是自私的,我爱着自己正如爱着他一样。我会把我整个人都给他,但我的心是属于自己的,我主导我的生活,我的未来,我的人生。瑞恩克劳德才是她人生的主人公。 况且利威尔也是需要自己生活和时间的男人。 我在正式放假前一天终于处理完源源不断的工作,在寒冷的冬夜,我照旧提前请了年假回到克劳德别墅。将全身浸泡在薰衣草精油浴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要命的舒服。换成上辈子的我肯定会贴张面膜,放着音乐,浴缸旁放着香薰蜡烛以及些许红酒,享受工作完后的极乐泡澡。 “真希望能在巨人世界也有那一天啊,啊……真爽。” 我过着精致的玫瑰色生活,并不会让任何人降低我生活的质量,我懂得享受也愿意吃苦,我会为了更好的未来而打拼,就像追逐目标不会放弃的狼一样。 追逐目标的代价是小狼在放假的第一天完全睡死在床上,大半天。今天我不工作,我只想和我的床相亲相爱,偶尔做个废物感觉是真的好,太香了。 那天的我一直睡到绯紫色的晚霞布满了天边才起来,我晃了晃有些晕晕的脑袋,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下去。想着这时候家里肯定没什么人的我穿着长袖睡裙哒哒哒就跑下了楼梯,然后见到了—— “卡洱?”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我知道你们以为是利威尔但真可惜,不是他。 卡洱像是终于见到救星一样将几本书捧到我面前,我垂下头定睛一看,好家伙,卡洱认真学习起来了。他终于准备不继续当个闲散的败家子了,真是令我高兴。 “你什么意思?” “瑞恩,我知道当大老板一定很清楚这些财政的东西,你一定会教我怎么看这些数据的对不对!?” “合计着我还的给你补课啊?卡洱,我很忙的,今天难得放假一天。”我揉着眉心不情愿地和他说道。 “你看你现在刚刚睡醒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活动活动脑子,防止老年痴呆啊。” “你这人?” 我看着卡洱那一脸无辜的大义凛然的表情,心里是无可奈何的苦笑。没办法,谁让我和他是铁子呢,还能断咋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这卡洱那张英俊的脸忍住了已经到喉咙口的芬芳,我说:“你等等,我吃点东西喝点水,免得一会被你蠢晕过去。” 那之后我就开始对卡洱进行一对一专业辅导,就像教育机构的一对一指导一样,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教师的心情。这怎么就能这么笨啊?这是真笨比啊真笨比,为什么几个数字几个算法就是怎么也搞不懂啊? 第47章 哇……人民教师真是伟大的存在,居然要忍受这种时时刻刻想要拍头皮的冲动,我佩服的。 “卡洱,今天我不教会你看这个报表你就想别走了,我陪着你,就算明天晚会我不去我也得给你整明白。嘿,我就不信了还教不会你了。”我咬牙切齿目光如炬盯着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学生。 “瑞,瑞恩,你消消气,你喝点水,刚刚那里再说一次,那叫啥来着?” 之后我们继续着艰难的教学过程,我第一次那么心疼卡洱的家庭教师,他们都是体验过世间苦难的伟人啊。 我们不负众望在晚上十二点结束了教学,正值新年的钟声响起,我抬起了沧桑的面容望着远处那一轮高高的月亮,平生第一次觉得以前不学无术的卡洱简直太好了。这简直就是在造福社会啊,如果卡洱以前志向远大一点,那得耗费多少财力物力精力才能把他培养成一个像样的接班人。卡洱的大哥,我求求你加把劲儿戒毒快点回来吧,我不想当鞠躬尽瘁的人民教师了,太难了呀。tmlgb的,怎么就能这么笨的呀? “你直接住这儿吧,我让管家给你一间房,别用那眼神看着我,不用谢我,谁让我当时年少无知碰上你这个极品兄弟。” 我朝他摆摆手表示我的疲惫,之后一个人上到四楼的阳台,抱着吉他在凛冬的晚风中唱着属于冰雪的歌谣。虽然我没有城堡,也不是女王,但已经经历过人间疾苦的我一定有资格在这个冬夜里放声高歌。我的歌声随着风一直飘到半空中,落在松树枝上,浮在光晕里,也成功的让卡洱没有睡安稳。 年会那天我依旧睡到了下午一点才起来,管家告诉我卡洱再白天就已经很自觉的离开了,这让我十分欣慰。 因为也许会在今晚见到利威尔,所以我颇有心机地打扮了一番,带着那条我不常拿出来的紫色手链,洗了个头吹了个发型,在发尾烫了几个小卷,还难得穿了一条黑色的晚礼裙,一字肩那种,法式小香风格,到大腿那种。为什么穿黑色,因为利威尔一定穿黑西装呀,嘻嘻嘻。 今晚姐就是全场最靓的妞。 之后我穿着过膝的冬季长靴,披着长长的风衣外套,戴着装逼用的大墨镜,拿着利威尔的生日礼物,美滋滋地坐上了南瓜车。我在紫红的晚霞下启程,车轮驶过一片霞光,我要去见我的爱人,我的所思所想。 在我卡点到达会场的时候,我果然看到了和艾尔文,韩吉站在一起的利威尔。他们面前站着三个人,我对当中那个戴着夸张高帽子的小胡子男性有些印象,是调查兵团的资助人之一。他身边分别站着一位稍显年轻的男人和一位金发大波浪的曲线完美的性感女性。 “wow,sexygirl,瑞文你看那姑娘,那身材啧啧啧,真羡慕。”我端着酒杯冲身旁站着的哥哥这么说道,话语间是满满的惊艳。 “但凡你小时候多喝点牛奶多晒晒太阳,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瑞文一边点了点头看着那边的金发美女,一边毫不客气地打击着我。 “你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我抿了一口小酒后转过身去,既然是调查兵团的资助者那应该会聊上一会儿,在此期间我可以先把自己的社交活动完成了,然后在舞会的时间点恰好出现在利威尔面前,完美! 缀满水钻的烛台吊灯悬挂在大厅的顶上,像是一片耀眼的星火,淡黄的墙纸上挂着19世纪中期风格的油画,两侧的楼梯连着象牙白的扶手一直延伸到二楼的舞厅,那里站着两个身着西装的侍从,等待着他们唯一要做的工作的来临。 我以为事情会很顺利,不管是服装还是发型,社交的流程还有商谈的结果,一切都很符合我的心意,就连瑞文越来越高的发际线现在看起来也不那么扎眼了。我以为事情会很顺利的按照我脑中的流程发展,直到我卡着舞会的时间点出现在利威尔附近。 正当我准备装出恰好看见利威尔的样子,恰好他身边没有人,所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二楼舞厅的时候,我却看到那位依旧站在利威尔身边的性感漂亮的金发美女,她小鸟一样悦耳的声音转着调一样溜进我的耳朵,让我一瞬间就冒了火。 萝拉是一个和我有着绝对恋爱观差异的女生,但她总能猜对我心中的想法,我的确怕利威尔会被别人抢走。我是个很自私的女人,是只看守着自己宝物的狼,我讨厌自己的宝物被偷腥猫觊觎。也许平时看不出来,但我心底的占有欲真的强到可怕。 我一直在控制自己不去打扰对方的工作,不去干扰他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生活,不去找知道他行程的任何人询问他每日的安排,不去想那些理所当然会被他个人魅力吸引的女人,但是…… 为什么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还站在他身边啊? 怎么?想和利威尔跳舞吗? 不行啊,看你穿着高跟鞋的模样万一踩到利威尔我可是要心疼的。 所以还是让和利威尔穿的一样黑不溜秋的我来做他的舞伴吧,这样才般配啊。 “不好意思这位漂亮的小姐,无意打扰一下。” 我笑着轻轻握住那位小姐的手行了个握手礼,正好止住了她想要触碰利威尔领口的动作。我看着她精致的脸庞和动人的五官,以及那一瞬间闪过的尴尬和恼怒。 “嗯,没关系。瑞恩小姐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好像听见您在说一些我前所未闻的事情,请问可以再我面前复述一遍吗?” 我保持着良好的态度,温婉的语气以及和蔼的微笑,只有我知道这是我生气极了的时候最常见的状态。 瑞恩克劳德是一个奇怪的女人,越是生气就笑得越是和善,越是生气就表现的越有礼貌和耐心。 那位小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但她作为调查兵团资助人的亲戚似乎很有自信。她拉过我的手姐妹好一样地说道:“不如我们去那边好好谈谈吧,我有些事情想问瑞恩小姐。” 真当我准备接受这份挑衅时,一旁的利威尔却开口了:“不用麻烦去那边的,就在这里吧。正好我也想向瑞恩了解一下刚才你说的事情。” 利威尔淡淡的看向我,灰蓝色的眸子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我看不懂他眼底的感情,但我知道这件事情应该挺重大的。 “很多人看到彻夜未归的卡洱少爷今早坐着马车从克劳德别墅出来,面容憔悴,精神不佳。瑞恩小姐,你觉得你这样的行为配得上自己的身份吗?你对得起利威尔吗?” 哈!我真服了,明明是个突然出现的人别利威尔利威尔的叫那么亲切啊混蛋。 “有多少人看到?” “很多人。” “很多人是多少?” “…………” “你问过霍布斯家昨天下午他们小少爷经济学课程的情况了吗,知不知道卡洱霍布斯在昨天下午,抱着他那堆财政作业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来找我。” 一想到昨天那笨比我的火气似乎又上来了一点,我没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我昨天刚刚处理完一堆工作,就又要做慈善一样的教会卡洱霍布斯这个笨比怎么看报表,怎么算账,整整花了我8个小时啊。” 我十分地咬牙切齿地在那位小姐面前这么小声说着,我的笑容肯定已经变成那种恶毒女配角的皮笑肉不笑了。我一步步走近她慢慢说着: “怎么?我教完那笨比想在自家阳台唱个歌换换心情都不行,我管他睡得好不好反正我昨晚上挺来气的。小姐,您这说话不能挑着说呀,要是我和卡洱真有点什么,我怎么在这会场呆了那么久没听见闲言碎语就在您这儿听见了呢?怎么?这里的人是就您有嘴巴吗?” 我当然知道要在恋人面前维持良好的形象,这么恶毒狠辣的模样我真的不想表现在利威尔面前,但对不起我是真的忍不住了。我感觉我的狼性从没有这么清楚明晰过,这女人真是让人冒火。 “你……你!” 那金发的姑娘已经站不稳脚跟了,她用她比我丰满高大的身躯做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像是朵被欺凌的小娇花,正准备顺势一歪往利威尔的方向靠去却没想到被我大力扶住了身子。 “哎呀,可别小心摔着了,既然已经累了就不要勉强自己参加什么舞会了,万一突然倒下可怎么办?我让侍从送您到休息室歇会儿吧。”我笑着对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的金发妞说道,“对了,还有一句话。方才您说我不配的事情……” 说到这里的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抬起了我千金般贵重的脑袋和她对上了眼,然后勾起一个自信骄傲的笑容清清楚楚说着:“我顶配,两个都是。” “赞!” “?你怎么突然发话了。” “咳咳……您的下一个任务,见证超巨铠巨破墙的时刻。” “???不是,姐妹,你这刚夸完我怼白莲花的操作就急着让我送死,不太好吧?” 第48章 这之后系统又没了声音,就和诈尸一样,我不由得气的翻了个白眼,这倒让依旧被我怼着的金发妞更加面如土灰了。她颤了颤身子,还不甘心地瞪了我一样,我以“你能奈我何”的表情回敬了她,之后她就踩着她的小高跟“蹬蹬蹬”地跑远了。 呵,小样儿。 “喂。”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沾沾自喜和自我陶醉,我自信满满地转过头就看到了一脸性冷淡风格的利威尔。哦,他观摩了我怒怼白莲花的全过程。 “……哈哈,我解释清楚了吗?” 我一时间就收了所有的锐利锋芒,带着真实的笑意看着眼前西装笔挺的男人,像只刚刚打完架后收了爪子的小狼崽。 利威尔没有正面回应我的问题,只是抬起手拨了拨我微微卷过的发尾,依旧是那副该死的性冷淡的模样,却把我的心给拨乱了。 他后退一步微微侧身,将右臂曲成直角放在了我身前,灰蓝色的漂亮眸子抬起了一个角度,正好对上了我看着他的视线。那瞬间我的脑中似乎通过了一串电流,噼里啪啦的响。 我毫不犹豫勾住了他的手臂,扬起我的脑袋露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灿烂的有些过分的笑容,能让我露出这样笑容的人只有利威尔了。 如果这段剧情需要一个最简短的对话概括的话,那就是—— “miss , will you have a dance with me?” “my pleasure , sir.” 利威尔真的太会跳舞了,不愧是兵长,四肢协调能力简直完美的男人。我对我爱人的舞蹈技术满意到无以复加,和他跳舞真是一种享受啊。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会跳舞?” 我踩着探戈milonga的舞步,撑着他的肩膀轻巧一跃至空中,我看到他反射着烛光的灰蓝色眼中带着一丝不一察觉的笑意,在我落地后后揽住我的腰肢转了个身微曲双腿,支撑着我做了个完美的下腰。 “你倒还是和以前一样能说会道。” 我重新拦住他的肩膀,又和他贴到了一起,极近的距离使我有些心律不齐,但我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危险的,刺激的,让人心动的感觉。 我知道他说的是刚才我一顿嘴炮怒怼白莲花的场景,以至于一时间没控制住我那骄傲的小表情说道:“所以说我从小到大没吃过亏呀。”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又似乎没有,乐队演奏的舞曲太过有力,他的表情又总是一个样,我真的分辨不出他刚刚倒底是笑了还是没笑了。在舞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利威尔又和我贴近了距离,他清澈低沉的声线响在耳边道: “她是调查兵团资助人的侄女,这是第一次参加年会。” 他这是在暗示我得罪了那个不懂事的金发妞会对调查兵团的经费造成影响吗?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损失,这么想一想我刚刚的行为的确是太欠考虑了,我不应该用言语攻击她,我应该直接拉过利威尔亲一下官宣才对。别提什么害臊不害臊了,害臊这种事情在偷腥猫面前那就是个屁!我明白了,虽然我都明白了,但我一瞬间还是有点小情绪了,以至于我没有收好我的表情,以及有些许醋味横生的话语: “哼~是嘛,还有呢?” “艾尔文说她很中意我。” 这回我没说话,只是舞步的力度明显增大了。我勾着利威尔的身子利索地转了个圈,然后重重地踩在地上,不对,那几乎已经是在跺脚了。放在平时我肯定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反应,但谁叫现在是经历过人民教师艰苦以及白莲花挑衅的我,心境肯定没有那么平稳。 我都要怀疑利威尔是不是故意那么说的了,这男人坏的很。 “怎么了?一副饿狼要吃人的表情。” “没事,我吃饱了。” 吃饱了,肉也好,气也好,醋也好,都吃的饱饱的了。 呀!为什么我会变得这么小孩子气啊?不就是喜欢利威尔嘛,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利威尔喜欢她,瑞恩你犯得着冒那么大火吗!啊! 我一边在心里默默开导自己,一边勾住利威尔的脖子跳着最后的节拍。我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完全情绪化的脸蛋,以及利威尔眼里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舞跳完了,在我不断的心理斗争下,这曲探戈也终于结束了。我和利威尔并肩走到酒水车旁,他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白兰地,我则直接从冰桶中抽出一瓶香槟背过身去,在没人注意到地方用虎牙咬开了软木塞,舒服。 利威尔看了一会儿直接对着瓶口吹的我终于忍不住地皱着眉说道:“你不能改改你那喝酒的方式吗?” 于是我停下来动作,用手指抹了抹嘴边的酒渍,摇了摇头颇为老练地说道:“哎噫,你不懂,这是我们年轻人的浪漫。” “我看你还是很清醒的样子,说出的话却不怎么过脑子啊。”利威尔果然沉了沉脸,他晃着手中折射着温暖烛火的玻璃杯,如此淡淡地说着。 “过脑子了过脑子了,利威尔你也试试嘛,试了一次就会上瘾的!” “你是让我喝光一瓶白兰地啊?” 利威尔挑着眉头朝我这儿看了一眼,长长的睫毛慵懒的抬着,黑色的西装称的他白皙的脸更加精致,在烛光下愈显立体的五官更是英气逼人,真是个不得了的帅男人。 这么想着的我不着痕迹地大饱眼福之后默默移开了视线道:“还是别了,人类的未来不能少了你啊。” “是嘛。” “嗯。” 那之后我们就看着冬季的星空不说话了,啊……好尴尬,我们真的是情侣吗?难道因为一个月没正儿八经见次面所以产生隔阂了?这恋爱一年都还没满呢,这就七年之痒了?别吧别吧,这样不太好吧。 我一边努力思考着有什么自然却又不做作的话题,一边装出一副悠闲地看星星月亮的样子,可别说,我看着看着就入迷了。帕拉缇岛是纯自然无污染的环境,就算在故乡也难能见得这么动人的万点繁星,这真的是怎么也不会看腻的人间绝景。 “很漂亮。” “嗯,是啊,真好看。” 果然利威尔也觉得这样的夜色是极佳的啊。 这么想着的我顺势准备指出大小熊座的位置,顺便和他讲讲北欧的神话。我毫不犹豫地露出自认为完美的微笑看向了一旁的他,却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对沉淀着星光的灰蓝色双眸里。 这是……什么……我应该没想错吧。 利威尔一只手撑在窗台边缘,另一只手上还拿着那小半杯反射着厅内灯火的白兰地,他背对着窗外的万千星辰,身前是氤氲烛光。最终他眨了下那纤长漂亮的睫毛,收回了视线,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仰头喝光了最后两口酒水,我看着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次,然后就受不住的移开了视线。 我的心脏在不断泵出新鲜的血液,这些血液顺着我每一根血管涌向我全身的各个地方,但是……大概是因为泵得太多的原因,我现在有点全身发热。 刚刚那句“很漂亮”再一次在我脑中响起,低沉的,清冷的,又格外性感的声音。天哪……要疯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会啊?他存在的本身就像一枚毒药,轻易的就能撩动我所有欲望。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心上人的赞美的,况且还是费了心思打扮一番后的赞美。我能感觉到之前所有的不开心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无法言说的喜悦和小小的,真的是小小的害羞。 “你耳朵红了。” “……热的。” “原来十二月底的天气还会热啊。” “……开心的发红了。” 啊……真的是太开心了。 那之后我和利威尔照常先行退场,我们坐着马车驶向了调查兵团的方向。在星月夜里,在十二月二十五号的晚上九点半,辛德瑞拉的魔法要解除了,她要再等上好久才能再次和她的恋人见面。利威尔的生日礼物我一直放在大衣的口袋里,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拿出来会比较好。 十二点的钟声马上就要响起,我看着眼前撑着头闭目养神的利威尔,在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谁让我是一个又有小心机又自私的坏女人呢,我可不会像辛德瑞拉那样,只会傻傻的等着下一次不知何时的见面。 我现在就要。 南瓜车终于停在了代表着十二点的地方,利威尔支起身子推开了车门,正在他准备长腿一跨下车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强压住心底的退却拉住他的衣袖,深吸一口气在他停顿的期间,轻声地颤抖着说:“那,那个,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忘在家里了。要不,我们一起回去拿一下?” 我低着头没敢看利威尔的视线,黑暗中我的耳朵已经在发烫了,手也在不断颤抖。在这个时间段,这可是说给谁听都会觉得是暗示性意味的话语啊,我怎么能不害臊啊。好在利威尔没有沉默太久,他收回原本准备跨出去的腿,关上车门重新坐到了我对面,他说: 第49章 “好。” 帐暖 ============== 利威尔来我家了。 利威尔在三楼的浴室洗澡。 我泡在玫瑰精油浴缸里思考着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顺利。 难道是因为我进门第一句话是“我家的浴缸很舒服”吗?啊!瑞恩你在干什么啊!又不是浴缸推销员,为什么第一句话偏偏是浴缸很舒服啊! 我泡在真的很舒服的浴缸里皱着眉唾弃着自己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的行为,礼物也还没有送出去……这可怎么办,放在爱情电影里这接下去绝对是要开始为爱鼓掌的前段剧情啊。虽然我也不是不可以啦……嘿嘿。 在我吹干了头发穿着浴袍走到阳台时,我看到了同样穿着深色浴袍的利威尔。他站在那里,像一个脱下了重坦终于得以喘口气的普通人,他一声不吭望着远处的零星灯火,以及更远处的灰色的墙。 “生日快乐。” 这么说着的我和他一起站到了阳台上看着不远处的风景,明明是已经看了千遍万遍的景色,为什么和他一起看时会变的比以往要漂亮呢? “啊,谢谢。我的礼物呢?” “你还真是……我去拿给你。” 我走到卧室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条和我手腕上大差不差的蓝色手链,定制的,情侣款,材质上佳还很牢固。 我带着这一份充满我小心思的礼物来到了走廊的阳台,他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眺望着远方。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让他自己拆礼物。 我在他看向我的视线下打开了那个盒子,拿出那条在星光下更为漂亮的蓝色手链。他的手上茧子很多,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细腻光滑,我沉默着将手链戴在了他右手腕上,大小正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嗯,果然很好看。” 在我的手准备撤回时,他先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腕,之后将我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沉稳有力的心跳,鼻尖是清淡的沐浴露香味,他举起我同样带着手链的手腕,靠在我耳边说着:“希望我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 后半走wb:埃尔斯特利亚 年末 ============== 我是在阳光与清淡花香的被窝中醒来的,和往常一样伸了伸四肢准备继续睡的我,在瞬间的清醒中发现了事情的不对。 “…………” 我悄悄拉开被窝看着身上腿间大大小小的吻痕,记忆中格外疯狂漫长的一夜,还有背后男人均匀的呼吸和温暖结实的胸膛。 呀……还真的做了啊,真是不知羞啊瑞恩,你怎么能变成那副样子呢? 一边捂着脸想着的我没有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睁开的,正盯着我的灰蓝色眼眸。直到我准备转过身欣赏一下利威尔不多见的睡颜时,毫无防备的我撞进了那对深邃漂亮的眼睛里,四目相对的瞬间把我烧的灰飞烟灭。 “早上好……” 我用被子蒙住了自己半张脸,垂着眼睫小声地说道。 “啊,早上好。” 这么说着的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有力的臂弯环在我腰间,将我又一次带入他温暖结实的怀抱。我偷偷抬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我喜欢到没救的男人,回想着他的炽热,他的情动,他的疯狂,还有一晚上我失神地叫了无数遍的他的名字,以及因为控制不住感情而露出的耳朵尾巴。 “利威尔。” “怎么了?” 我喜欢你。 “没事,就是叫叫你。”我又把头缩到被子里一个人傻乐起来。 他垂眸看了看兀自开心的我,不稍片刻也钻进了被子里,然后在阳光与鲜花的芬芳里,给了我一个利威尔气味的吻。 “起床吗?已经下午了。” “嗯……起吧,你是不是醒很久了?” “不,在你之前没一会儿。” “真的吗?哇,我以为你是早起的类型。” “啊,如果不是要喂饱某只饿肚子的狼……” “呀!你自己不是也吃的很开心。” 那之后我起床走到试衣镜前,看着自己脖颈锁骨五花八门香艳无比的痕迹,毫不犹豫拿了件高领的毛衣并看了眼一旁抱着手臂一脸坦然,十分悠闲地看着我换衣服的罪魁祸首。啊……男色误事啊……这样下去可不行,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少做为好。 那之后我们一起吃了丰盛的午饭,我看着他腕上依旧带着的手链,心底是满溢的甜蜜。 今天的阳光很好,冬天的阳光是干净又清冷的,就像白天的月亮。我和利威尔并肩坐在去往调查兵团的马车上,走过喧闹的街道,路过沉睡的花园,马儿踩着阳光的痕迹向前往奔跑着。 我突然想起昨天那个被我怼的金发妞,转过头问道:“昨天那个资助人的侄女,会不会被我说过头了?” 利威尔看着我一脸担心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性冷淡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有多正经呢。他换了个姿势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是她没个轻重先挑衅的,她叔叔不至于因为她的无知和克劳德家过不去,艾尔文也知道的。” “是嘛。” 如果因为我的关系给调查兵团造成什么损失,那我真的良心难安。以后还是不要那么冲动了,虽然真的很气,但还是尽可能的忍一忍吧。 “你做的很好了。” “啊?什么?” “任何事情,所以不要再给自己加压了,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你一直都很优秀。” “但那时候我真的忍不住,我还是不够成熟啊。” 利威尔侧过头看着已经皱着眉头的我,他一定知道我的意思,他一定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 “没关系,你顶配。” “哈?” “不是你昨天的原话吗?你顶配,两个都是。” 我惊讶地看着利威尔那一副理所当然字正腔圆的样子,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昨晚的自信心顿时又回来了。于是在到达调查兵团大门时,我对着准备下车的利威尔仰了仰我千金般贵重的脑袋,然后露出灿烂无比的笑来:“没错,我顶配,两个都是。” 克劳德家的千金大小姐,皇都个人财产最雄厚的女人,引领这个时代音乐发展的天才,想想我这么多金光闪闪的头衔,我不顶配谁顶配?好!决定了,要是以后调查兵团没钱了我来当资助商,绝对比别人靠谱。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直接面对面付款,省时省力还省心。 这是过年时发生的玫瑰色小故事,小狼在饿了两辈子之后终于开荤的玫瑰色故事。有一说一,还真爽,嘻嘻嘻。 得益于狼女强悍的身体素质能力,就算床伴是利威尔这样综合能力满分的选手,我也没有太精疲力尽的感觉,除了腰有些酸以外我甚至觉得我能一口气从玛利亚之壁跑到罗塞,不带停的。 男色是很棒,但我们不能误了正事儿。我记得系统发布的下一个像是赶着让我去死的任务,见证超巨铠巨破墙的时刻。怎么?在成为墙内富婆和兵长女友之后我又要成为战地记者了?虽然我强,但我不能送死啊? 我喝光了眼前的咖啡,一边写着经营方案一边在心里默默想着。这家咖啡店是我最常来的一家,也是我和萝拉总是见面的一家,这小姑娘听说年会当晚我和兵长双双把家还后,早就按耐不住八卦的心理想和我唠一唠了。于是就约在了一周后的今天,在我写完方案之后,在绛紫色的流云出现在天边,在皑皑白雪反射出温暖灯光的时候,小鹿女孩带着她的白色围巾和新年礼物出现在了我面前。 “慢死了。” “嘻嘻,抱歉哦,和男朋友约会呢。” 我冷哼一声大方接过她的礼物,是一条手打的围巾,和她一样的白色,我喜欢。萝拉在去年年末交了个新男朋友,现在处于狂热的热恋期,如她所言新男友高大帅气温柔体贴,好男人有的一切她男朋友都有。 我被她挽着手臂走在铺满细雪的地面,听着她口中的话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利威尔也有啊……” 然后这姑娘就露出了她贱兮兮的笑容,我选择性无视她的调侃和猜测,在一路的吵吵闹闹下到了预订的餐店。说是餐店有些不全面,准确来说前面是餐厅后面是清吧,早晚营业不间断,要不是名下产业太多我也想搞一个这样的。 我和萝拉坐在深紫色格调的用精致的纱帘围成的小间里,桌上放着两瓶葡萄酒和一支红玫瑰,还挺适合小情侣约会哦,下次和利威尔一起来。 “来吧,和姐妹说说,那天晚上怎么样?”萝拉抿了口杯中的酒,颇有深意地看着我,眼底是收不住的八卦之魂。 我挑了挑眉不慌不忙也抿了一口小酒,之后拨了拨桌上红玫瑰的花瓣,抬着眼睛慵懒地说道:“你想的那样咯?” 萝拉像是第一次看到我这么女人的一面,惊的手中的刀叉都拿不稳了,之后终究没有实战经验的小鹿女孩红了脸庞,凑过来悄悄问我:“那……痛吗?” 第50章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作为女性这个问题要好好回答才可以,于是起身坐到了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认真说道:“如果你问我的感觉,那我是不怎么痛,只有一点点。但这个是和每个人身体的构造有关的,还和你对象温不温柔有关系的。” “哦,哦哦!好厉害啊瑞恩……感觉一下子变的好女人的感觉!”萝拉红着脸半懂不懂地点着头说道。 “所以啊,女孩子的第一次是很重要的,萝拉你那么单纯可千万不能被坏男人骗了啊。到时候带来给你瑞恩姐姐把把关,可别把我可爱的小姐妹给骗没了。”我捏了捏萝拉红红的脸蛋,像是她亲爱的母亲一样叮嘱着。没办法,谁让这姑娘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呢。 new year's day ======================== 美酒佳肴都享用完之后,我们来到了后场的小酒吧。简约干净内置熏香,大理石瓷砖铺了一地,就连墙上壁灯的米色外壳都雕了花。也许是放假期间,店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和我们一样在前厅用完晚餐后喝酒聊天的友人。酒吧的正中央放着一把三角椅和吉他,是夜间的驻唱歌手用的。 我坐在散台边点了一杯代基里,萝拉则是苹果莫吉托。酒吧内的装饰物偏蓝调,从前厅走到后厅会有一种由紫向蓝的渐变,像是走在颜色带上,两侧的散台外悬挂着透明的珠帘,正正好好一圈环住当中的演奏台,头顶的吊灯也是柔和的米白色外罩,一切都笼罩在如雾般的蓝中了。人们坐在属于他们的空间里,享受这个悠闲的,放松的,属于朋友和自己的夜晚,在新年的最后几天,在工作前的最后几天。 萝拉眯着眼睛看着酒杯中一点点上升的白色气泡,就像一只俯下身子的猫咪。我撑着头含着笑意看着眼前的萝拉,在这时候想起了肯定同样在过着新年最后几天的约书亚。明明是个胆小鬼,走的时候倒是很干脆啊,贵族说不当就不当了,还真有他的。这么想着的我不由得笑出声喝了口手中的小酒,嗯,很清爽很舒服。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外面有些许吵闹的声音,带着疑惑向外面看去时就看到一位像是经理的人在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他们面露难色看着演奏台上的吉他和凳子,几分钟过去也没有解决的方案。 “瑞恩?” 萝拉顺着我的视线看去,那位经理挠了挠发量不多的脑袋,我不由得想到我那秃头哥哥。 “我去看看,总觉得我能帮上忙。” 我又喝了一口面前的酒,就踩着小皮靴跨下台阶朝那儿走去。演奏台的灯光比周围要亮一些,正正好好打在了在我们身上,像是一场即兴闹剧。 据说那位驻唱临时有事来不了了,现在年末缺人找不到顶这个位置的人,经理和领班都很苦恼,晚上人要是再多起来可就没那么好混过去了。我想了想走到那把棕色的吉他旁边,将它背在身上试了试尺寸又调了下音,好在音色还不错。 我翘着腿坐到黑色的三角椅上,转过头对他们说道:“我来吧,相对的今晚我和我朋友酒水免单。” “这,这怎么行!你可是克劳德家的小姐啊?”那位经理带着一些惶恐的表情看着我,大概我是最奇怪的千金小姐了。 “没事,就当在这儿来一场年末音乐会。有规定的曲目吗?” “没有,这都是驻唱的人自己定的。”他看着我没有生气反而还很有兴致的表情,终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知道了。有小踏板吗,椅子有点高。” 之后我就开始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正好有几首很适合新年唱的歌曲,也正好试试新作的歌曲。我将变调夹夹到了三品的位置,调整好姿势踩上小踏板,开始了今晚的演奏。 我从justin bieber唱到aurora,从布鲁斯到美国乡村。我注意到萝拉很贴心的会在我休息时给我一大杯白开水,然后和我一起弹唱着她最喜欢的那首《galway girl》。她就是我亲爱的,可爱的戈尔韦女孩。 现场的气氛明显比一开始要热了起来,甚至还有更多人大概知道了驻唱换成克劳德大小姐的消息而进入了这家酒吧。在我和萝拉结束了《galway girl》的合唱后,有人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大束鲜花递给了我,甚至还有人拎着小小的水果篮放在了台子上,大概率是我那些可爱的固粉们。我突然有一种自己在开演唱会的感觉,在我站起身接过那些鲜花和礼物,向台下鞠了个躬表示谢意时,我突然在人群的后方看到了一双灰蓝的眼眸。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知道是他,因为我的心在狂跳。 我将礼物和花朵放在了散台上,深吸了口气重新坐回了三角凳。眼前是涌动的人群和氤氲的烛光,我垂下眸平复着有些急促的心跳,之后开始新年的最后一首歌。那是我上辈子最喜欢的歌手唱的,最应景的一首歌。 “接下来是年末的最后一首歌《new year's day》” “there's itter on the floor after the party girls carrying their shoes down in the lobby candlewax and polaroids on the hardwood floor you and me from the night before , but don't read the last page but i stay when you're lost , and i'm scared and you're turning away i want your midnights but i'll be cleaning up bottles with you on new year's day you squeeze my hand three times in the back of the taxi i can tell that it's gonna be a long road i'll be there if you're the toast of the town, babe or if you strike out and you're crawling home don't read the last page but i stay when it's hard , or it's wrong or we're making mistakes i want your midnights but i'll be cleaning up bottles with you on new year's day hold on to the memories , they will hold on to you hold on to the memories , they will hold on to you hold on to the memories , they will hold on to you and i will hold on to you……” 在我落下最后一个音时,酒吧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我笑着鞠了个躬放下挂在身上的吉他,望向人群后方依旧看着我的格外熟悉的两点灰蓝。我们四目相交,隔着不多不少的人群,隔着掌声和欢呼,隔着一片温柔的烛火,他在用眼神吻我。 那之后我抱着花束和礼物来到了散座旁,却看到了萝拉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高大帅男子,我一瞬间懂了什么。我走过去碰了碰她的肩膀,指了指门外,冲她揶揄一笑之后就准备去往我一周不见的恋人身边。 我穿过人群,抱着鲜花和果篮艰难地走向他,在蓝与紫交接的地方,我看到了我的爱人。利威尔里面穿着兵团的衣服,外面裹着厚重的大衣,他接过我手上的果篮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极其自然的牵住了我。 “你怎么来了?晚饭吃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你的问题也太多了。”利威尔用他冷淡的眸子扫了我一眼,之后收回视线慢慢说着:“兵团事情刚处理完,在去吃饭的路上听到克劳德大小姐在这儿即兴演奏就来看看。晚饭在这里吃过了,不饿。”之后他突然就停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了。 “怎么了?你想吃宵夜吗?” 我就和他这么牵着手站在一片纯白中,身旁是沉睡的店铺商家,头顶着冬季的璀璨星空。我在他清冷漂亮的眸子里突然就明白了什么,脑子一下子变得有些热。 “那,那什么,果然吃宵夜对身体不好,明天我还有工作呢,今天咱不吃宵夜不吃宵夜。” “啊是嘛,那就不吃宵夜。” 之后利威尔就继续牵着我的手走在下着小雪的街道上了,我一边在心里庆幸着逃过了一劫,又偷偷地有些惋惜。你看,我就是这么奇怪的女人。 “团长说下一次壁外调查不出意外还是四月。” “这样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开辟地图,建设据点吗?” “谁知道,但要做的事情永远只有一件吧。” “也对……你放心吧,我没问题的。利威尔只要看着前面就好了,人类的未来里不能没有你啊。” “人类的未来啊。” 他这么沉声说着,之后抬起头看着满天星辰,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的声音,他说:“那样的东西我看不见,我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墙壁外的巨人。但是不论是你还是那家伙,眼中都看着我看不见的东西啊。” “嗯,因为我要和你一起去环游世界啊,当然要看些别的东西。” “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哦,我那么拼命赚钱就是为了那一天啊。” 我举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同款不同色的手链在银色的月光下熠熠发光。我转过身看着利威尔带着些惊讶的神情,正对上那漂亮的灰蓝色眼眸说道:“约好了,一定要去北极看极光,这是我的人生理想啊。” “你的理想总是远大的不切实际啊。”利威尔一时失笑,在一片如烟的细雪下走近了我,他轻轻弹走落在我发上的白色结晶垂眸道:“不过还不赖。” 第51章 残月 ============== 四月份的壁外调查回归后肯定就是超巨破墙的时刻,如果要完成系统给我的那个战地记者一样的任务,我就要留在墙外。如果跟着调查兵团回到墙内,根据剧情我肯定会错过破墙的时刻。 我要留在墙外,假装死亡,见证了他们破墙之后再回去。这是唯一的办法。 眼前是调查兵团下次出墙时的作战会议,夏迪斯团长正在台上讲着行军的路线以及方阵规划。这时候的他还是有头发的,眼圈也没有那么重。记忆中就是因为这一次壁外调查的严重损失导致夏迪斯团长引咎辞职,之后艾尔文当上13任团长。也就是说这一次壁外调查肯定十分危险,就漫画里没回来多少人的情况上来看几乎是损失了六七成的兵力,这是一个我留在墙外的绝佳的机会。 会议结束后我马上联络了自己的小助理,让她统计出养殖场退休人员以及将要退休的人员名单,拯救阿尔敏爷爷的计划正式提上行程。 巨人破墙之后的近一年里,由于粮食和工作岗位的缺失,政府为了减少大批失业人口维持社会安定和人民生活保障,投入了总人口的2成,近25万人进行玛利亚之壁夺还战,实际上的清理人数战役。 我要做的是以瑞恩克劳德的名义偷偷召集在破墙时生存下来的员工,退休的就入住那套已经准备完善的公寓,没退休的就继续在罗塞的养殖场工作,完美的计划。但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声张,要确保阿尔敏在特洛斯特战役之前不知道他爷爷还活着,要等到那个分镜过后才能告诉他爷爷活着的消息。这是一个时间线拉的很长的,持久性计划。 “系统,你说我在极度虚弱下会变成狼吧。” “是的。” “重新回复成人类姿态需要多久?” “看您的身体恢复情况而定,一个多月起步。” “好。” 如果一切都按照我的想法来发展,我能完成系统给的任务,在夺还战之前回来,处理好阿尔敏爷爷的事情,等着三年后的特洛斯特战役,之后成功救下阿尔敏的爷爷。 如果一切都按照我的想法来发展…… 我看着在这倒数一个月里格外认真训练的组员们,那本画册至今被我放在书桌上。他们每个人都已经具备了极强的夜间作战能力,无论是灵活性还是应对能力都是一等一的水平,我们组从建立开始一直到现在奇迹般地没有少过一个人。他们是月光的宠儿,是夜的守护者,是勇敢的士兵。而我是最恶劣,最卑鄙,最自私的混蛋。 那一刻,我望着初春如雾般柔和的月光,以及像是携着星屑般无比闪耀的他们,那是我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冷。那一刻,我看着惨白月光下自己灰色的剪影,就是黑暗中潜藏的恶狼,我将永远良心难安,永远不被原谅。 瑞恩克劳德有罪。 其一,知而不报,放任下次壁外调查严重损失点到来。 其二,蓄谋假死,让家人朋友爱人品尝彻骨却无意义的剧痛。 其三,视而不见,比任何人都先知道那之后夺还战的真正意味和惨状,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是让其发生。 我戴了一顶皇冠,它漂亮且贵重,我穿着一双铁鞋,它冰冷且沉重。当我承认其中任何一个,我都会身败名裂痛不欲生。 845年3月,在壁外调查到来的最后一个月里,我加强了夜间作战组员的白天训练,处理了大量养殖场的文件,秘密前往玛利亚之壁将一部分订购的肉牛预先交给内地的合作人。我思考着在我变成狼形态期间里会发生的一切事情,在笔记上写着相应的对策和方案交给了养殖场的暂代领事;我写了好几封信交给小助理,让她在特定的时间交给特定的人。 我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事情。 在那出征前的最后一个黄昏,我看着渐渐西沉的落日想着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完善,我想着和组员们叮嘱过的索敌队形,节约瓦斯的技巧,想着那几封交给小助理的信件,想着笔记本上的标注明示。最后我终于想到了一点,我需要一个理由,我需要一个做这些事情的理由。 所以我在我的书桌上写下了一行字:动物总会对自己的死亡有明确的感知,但如果你们相信我,等我回来。 这样就完美了。 在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金红的天际,在寂寥的墨蓝吞噬了整片天空和大地,我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大概是毫无感情的笑容。就像我总是说的一样,我是个自私的人,也是一个会为了目标努力奋斗的人。接下来我要做的是极其恶劣没有一点考虑过他人感受的,最怀的事情。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在虚弱到变成狼之后,还能回到罗塞墙。 但我一定要回来,这是我给自己的要求。 瑞恩克劳德要带着她心上的罪恶感和对所有人的愧疚感回到这里,继续她的生活。我这一生有两个秘密,一个秘密已经被发掘了,还有一个依旧被隐藏,如果另一个秘密也在将来被聪明的人们发现,那一天一定是我脱下铁鞋和皇冠的,最自由的一天。 至于利威尔,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是一位杰出的军官,经历过所有如同末日般局面的男人。我知道他不会因为私情而徇私舞弊,只要被他发现,他就会用一切手段逼我劝我诱导我说出那天大的关乎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届时他将不会再如现在一般站在如水的月光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用心地看着我;他将不会叮嘱我明天的安全,以及祝愿我们作战成功。他将不会用他纤长的手揉着我的头发,不会告诉我他们队伍的所处阵列,不会提醒我准备好镇静剂和止痛药,不会给我壁外调查前夜的温柔炽热的亲吻。 届时我和他将会形同陌路,水火不容,我知道他大概会这样做。我的隐瞒和谎言,我的见死不救和知而不报会成为他心中的沼泽,吞噬掉他心中的我。我还知道,那一天一定会来,在知道大部分剧情的我面前,我的表情连自己也骗不过,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最开始就想到了,属于我和他之间最差的结局,却也是最真实的结局。瑞恩克劳德是一个残酷的,必要时候会将自己的心也踩碎在地上的,残忍无比的女人。 “利威尔,等到打败巨人出墙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 “这个话题上次已经说过了吧。”利威尔微微松开拥抱着我的双臂,皱紧眉头盯着我和平时一样的神情,他只停顿了一会儿后便严肃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只是极光而已,我会陪你去看。” “好啊,如果谁食言了……就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啊,可以。所以这次也要活着回来,等着你的生日礼物,知道吗?” “知道了,我会回来的。” “是活着回来。” 利威尔总是一个敏锐的人,不论是我隐藏的心情还是隐藏的表情,他总是会发现。他总是会发现最深层的我,理解我的意思。有时候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有时候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他会知道我不想他知道的事情,然后要求我给他承诺。比如现在。 “好,我会努力活着回来的。” 我那天晚上一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终于解脱一样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室。我希望有一天,他能发现我的秘密,逼着我说出世界的真相,那时候我的心会变得支离破碎,分崩离析,但我也终于可以做到对他绝对的坦诚。 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与这里每个人相处的每一天都是我的受难日,这是知道世界真相的我的代价,永远的欺骗和良心难安。 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玛利亚之壁的大门在沉重铁链的拉拽下发出巨大的悲鸣,自由流动的空气从墙外的世界一下子涌了进来,那是一阵震撼人心的,带着花香和青草味儿的暖风。明明正值四月里最阳光明媚的天气,我的心却在对上周遭玛利亚人民或期待或嫌弃的目光时变得苦涩起来。现在站在这里的大部分人,在调查兵团再次返回那天会死,这是多么巨大的数目,连死神的镰刀都一下子收割不了那么多的人命。 在前进的时候,我看到了主角三人团,艾伦站在人群最后的地方,明明是个小不点,眼神却比谁都明亮。像是阳光下的绿松石,闪烁着生机,蕴含着希望。他没有征兆地和我四目相对,大大的绿眼睛在一瞬间变得更加神采奕奕起来,像只找到目标的小兽一般拉着阿尔敏和三笠一起对我挥着那小小短短的胳膊,真是可爱啊。阿尔敏怀里还抱着那本我送他的世界图鉴,他一脸担心地看着活蹦乱跳的艾伦,在发现我之后也瞪大了他海蓝色的眼睛,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和担心。他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聪明的,识大体的人,也是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选择的人。他们是值得敬佩的人。 我解下了兜帽冲他们挥了挥手,小家伙们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他们是带着期待,敬佩的目光看着行军队伍走出墙壁的,是怀着对墙外的憧憬度过每一天的,真实的人。 第52章 “嗯?瑞恩你在这儿也有朋友吗?”韩吉看着我挥手的方向问道。 “嗯,”我收回了看向他们的目光,看着一脸疑惑的韩吉说道:“有三个小不点,他们很可爱的。” “是嘛,那等这次回来和他们好好聚一聚吧!”韩吉爽朗地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利落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我看着她握紧缰绳,眸中带着兴奋的光芒,随着团长的一声令下,策马急驰冲向了墙外的世界。 这一次的夜战队跟着主力部队一同行军,处于队列中后方的安全位置,和利威尔所在的特别作战班差了两个单位的间距。阳光是一如既往的灿烂,灿烂地照着每一匹可怜可恨的巨人,灿烂地看着每一个生命的消失。 “小姐!右后方来了两匹7米级巨人!” “交给后面的部队,你们要节省体力准备夜间的工作。” “是!” 佩恩作为小组长对我的命令从来没有半点质疑,这是我喜欢的一点,也是我害怕的一点。不过好在如果以保护他们为目的出发的话,我做出的选择总是正确的。我没有那么英勇的大义,我知道世界的真相,比起在庞大的死亡人数上在增加一个数据,我更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我看着不断后退的澄澈天空,感受着风和沙砾拂过脸庞的滋味,听着此起彼伏的马蹄和瓦斯喷气的破空之声,第一次觉得有些害怕。 我怕将来能平淡的接受既定的死亡,也怕因知晓不能阻止的一切而渐渐疯掉,更害怕未来破墙那天活着回来的少数士兵里没有我的组员,我的朋友。 如果一定要选择,比起别人的死亡,我更愿意接受自己的死亡。因为我是一只自私的,残酷的,胆小的狼。 战争 ============== “down from his hill of high o're the wyndsand the stepsand the cobble he rode to a woman's sign for she was his secret treasure she was his shame and his bliss and achain and a keep are nothing compared to a woman's kiss for hands of gold are always cold but a woman's hands are warm for hands of gold are always cold but awoman's hands are warm.” 这是一个晴朗的黄昏,火红的圆日在流云的掩映下慢慢沉没至金色的地平线下,留下大片紫红的晚霞。我在河边取完水后就看到这样一副落日绝景,像是滩涂汪洋倒扣在了天顶,是被染上血色的碧海潮生。春日的风穿过苏醒的灌木丛林,带着死亡的腥味,掠过冰凉清澈的河水,携着歌声奔向岛屿的北方。 这是出墙的第三天,事态还处于可控状态内,不管是伤员还是死亡人数都在承受的范围内。现在我们在新建设的据点整备物资,不会成为巨人目标的我承担了打水的活。身旁是两只呆呆傻傻的五米级巨人,他们彷徨着慢慢地往前方走去,两条手臂夸张地摇摆着,一步三晃走过我身旁。 我带着尽可能多的水回到了据点,帮着处理伤员的伤口,搬运物资和商量今晚的守夜轮班。为了组员的精神以及身体状况着想,我决定一个人守过午夜的前后两小时,也就是11点至3点。 “小姐!不只是我们早上战斗了,您也战斗了啊!连续四小时的守夜实在是太长了,还是让我和斯维分担一下吧!” 在听完我决定后,双马尾佩恩小组长表示了强烈的不情愿,瞪着她不算太大的眼睛对我建议道。 “佩恩,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是狼,最适合夜间活动的生物。无论是警戒力还是战斗力都远远高于你们。就算我睡着了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危险,这是你们做不到的。” 我一边补充着自己的瓦斯,一边和他们说道。他们是担心我,是一片好心,但我不想任何事情出现差错,已经在白天和巨人战斗过的他们需要在夜晚好好休息。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担任夜间的守卫了,但我还有。 “接着。” 我将装满水的水袋扔给了佩恩,打断了她已经开了一半的口。她长着雀斑的脸上是满满的担心和难过,大概他们一直觉得我实在是太保护过度了吧。 “小姐,我不想质疑您的决定,但我们都是有能力有实力的士兵,您这样是不是……太过不相信我们了?” 斯维在一旁帮腔道,他说出了佩恩没有说出来的话,而且还是他们所有人内心的想法。我望着那一张张带着紧张心情的风尘仆仆的脸,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自己的水,然后平静地说道:“嗯,我不相信你们还有能力担任夜间守卫的工作。” “小姐!” “组长!” “瑞恩小姐……” 我看着他们满脸失望的表情,不甘心的表情以及伤心的表情。他们沉默着转过了身,慢慢脱下身上的装备,补充瓦斯检查装备,帮忙放置物资,以及说着我太过残酷冷血的话语。 紫红的霞光消散在墨色的天幕下,孤高的弯月不知不觉出现在了云端,带着成片的星群。今夜的流云很多,遮住了本就朦胧的月色,挡住了星辰应有的光芒,只留给地上的人们一片阴郁的黑暗。我啃着肉干肉条,坐在据点外的屋檐上,看着被黑暗吞没的苍山绿原,哼着打水时唱的歌谣。我感受着清凉无比的风和潜藏的危机,像时刻准备战斗的黑狼。 “不睡觉吗?” 我微微往后仰,侧身看着刚刚飞上来的利威尔,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黑眼圈好像更重了,但他的眼睛却那么明亮,在这片沉默的夜里。 “你组上的小鬼们很不满意你的决定,让我来当说客。” 利威尔说完就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眼前无边的夜色。 “是嘛,他们还是没放弃啊。你回去吧,告诉他们好好睡觉,别想些有的没的。” “啊,我说了。” 我微微皱起眉头看着一脸平淡地望着原野的利威尔,不太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那你……” “我自己想来的,来看看你。” 他灰蓝的眸子终于看向了我,他站着,我坐着。我仰视着他干净清冷的双眸,听着他平淡无奇的语调,心里涌进一丝暖流。 “谢谢你啊,坐下吧,我唱歌给你听。但唱完就要回去睡觉哦,知道吗?” “嘁,真啰嗦啊。” 这么说着的他还是轻巧地坐到了我身边,等着我开口唱一段平和的,安静的属于旅途的歌谣。我停下哼到一半的《handsofgold》,转了个调轻唱起那属于阿塔霍兰的河流之歌《allisfound》 我唱的很慢,很慢,每一个音节都清晰的飘在空中,散在风里。他用心地听着,像每一次我给他预热新曲试听的时候,他总是会这么认真又专注地听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但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会勉强自己听不喜欢音乐的人。所以他现在坐在我身边,和我看着一样的风景,听着这首河流之歌,他一定是不讨厌的。 “不错,但为什么摇篮曲的结尾会有恐怖元素?” 利威尔在听完这首歌后皱着眉问我。 “谁知道呢,也许是惯例呢?” 他依旧皱着眉没有弄懂我这句话的意思,我只好朝他笑了笑,催促着让他快些下去睡觉,否则会长皱纹的。 “知道了。” 他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朝后走去,在我看着他做好架势准备跃下屋檐时,他又突然返回直直的向我走来。 “怎么,唔……” 他将我的下巴抬起弯腰吻住了我,只是唇与唇的触碰,没有超过三秒钟的晚安吻,却让此刻的我在一瞬间乱了心神。我眨着眼睛掩饰着自己一瞬间发热的脸颊,感受着他的气味和温度,看着他在夜色中极尽清亮的双眸。 “晚安,瑞恩。” “嗯,晚安,利威尔。” 他带着清浅的笑意放开了我,之后再一次朝斜后方走去,这次他利索地跃下了房檐,带着我突兀的心跳。 andachainandakeeparenothing comparedtoalover'skiss. 现在是凌晨一点,目前一切正常,没有可以活动的巨人出现在四周,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人物,再坚持两小时我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在马车上了。我望着天上渐渐变得明亮白净的月光,怀着心中微小的祈愿,在仲春的夜里看着连绵不绝的原野。 但就像我一直说的,当你越不希望什么事情发生时,它就越有可能发生,因为你已经分析出了这件事情极可能发生的绝大百分率。我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出墙的时候就知道了。 凌晨三点十九分,距离出发前的一个多小时,我刚刚躺下后的十九分钟,成片的巨人群从西南方向朝我们进发。数量之多,速度之快令任何人都难以想象,但每个人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停下来。团长吩咐了先锋的成员前去阻挡巨人的行进速度,其余人整备好物资带着马车和伤员撤退到最近的一个据点。 我看着刚刚醒来表情惊恐的自己班组员,暗自庆幸自己前夜的决定。我直接吃了三片止痛药,顺便提前注射了镇静剂,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完了战备,集结组员马匹听侯团长的指令。 第53章 “全员撤退到东南方向的据点!不要恋战!保持队形与冷静!瑞恩小组成员负责后方部队对巨人的排除与援助!要拉开战线,尽量拖住尽可能多的巨人!” “是!” 我面对着夏迪斯团长敬完心脏礼后,便带领着组员前往部队后方的位置,在路过韩吉时我将一封信拍到了她胸口,并且快速说道:“朋友,万一我没回来,这是我的遗书。” 那之后我没敢去看她脸上或煎熬或痛心的神情,我又看到利威尔率着他的班也向部队中右后方赶去,这是为了清理被后方部队以及我们组放跑的巨人而准备的大杀器。那时候的我们甚至没来得及对视一眼,只是在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嗅到了利威尔周身不安的氛围。但他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比谁都知道,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怀着会随时牺牲的觉悟。你不能要求一个士兵抛弃长官给自己的任务去活命,哪怕对方是你的恋人。 止痛剂的效果很好,我几乎感受不到那可恶的偏头痛和之前身上的伤,我和组员们分开站位形成一个尖角的形状,在后方部队和前方部队以及马车之间成为一个过渡带。 “巴拿马,斯维,弗兰德,奈维去解决左后方的两只巨人。” “是!” “本杰明,克罗蒂亚,去解决右后方的一匹巨人。要守住这个阵型,不能让他们靠近马车和前方部队,知道吗!” “是!” 五感极佳的我能听见身后巨人逼近的脚步声,士兵被啃食的声音,被踩踏的□□声音,还有求救声,尖叫声,哭声。我身后是人间炼狱,身前是墙内的希望,我要守住这个战线,距离到墙壁还有起码一天的行程,不能在这里让他们突破分毫。 我看着那残酷无比依旧高高在上的月亮,第一次觉得那么清高的它是那么刺眼。 在面对激烈战斗时,依靠最多的不是大脑的反应,而是身体本能。在面对巨人朝我张开的大嘴时,我的稀释能力瞬发到极致,我从来没有那么快速准确地切换能力尝试连招,是因为现在还在夜晚的关系,我比白天强大了无数倍。 我们在不久后就投入了战斗,虽然我已经见识过了很多次,但我还是觉得这场景简直如同地狱一般。这就是人间地狱。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人类将要面对几十倍的恐惧,然后迎着这几十倍的恐惧去割下敌人的后颈。死亡只不过是一瞬间,但恐惧和痛苦是无边的。这是一场厮杀,一场捕食者和猎物们的残酷的厮杀。 眼前是满天血雾,我握紧手中的钢刀一跃而起至半空,随即直冲而下削去他们的后颈。这是我最常用的战斗方法,高处的位置便于我观察巨人的坐标,在确定位置后开始逐个排除,当然这是一种需要预判能力的冒险战斗方式,但效率很高。 “斯维——!” 耳边是克洛蒂亚突然的喊叫,当我的身体正准备往那个方向冲去时,看到的只是他最后惊恐又痛苦的表情,随即那一半的表情被血红浸染,连着他的半边身子被撕扯下来。已经太晚了,我救不了他。 “……继续作战!” 我只感受到了一下巨大的痛,甚至来不及体会它的后劲,便要继续投入到战斗之中。在战场上任何一个犹豫都会丧命,我们没有时间哀悼死去的同伴,因为我们也许很快就要去陪他了。 你可以看见恐怖电影在眼前真实的上演,你可以见到满地被啃咬地支零破碎的身躯,流出的带着血红粘液的大肠小肠,爆出牵连着神经的眼球,甚至是头骨脑髓,指节下颚。这里是人肉搅碎机,是残酷的冰冷的又被鲜血浇个滚烫的战场。 我不想说我见到的,我的组员们,他们有些人惨死的模样,那将会是我一生都不能抹去的噩梦。而我的状态,也很不好。我的确还有能量,但我的体力已经因为过少的休息而不支,我的装备也已经耗尽。我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晃悠打转,靠着活下去的本能坚持到绿色信号弹出现时,我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瓦斯从半空中掉了下去,在空中做着自由落体动作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 我看到佩恩架着奈维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冲出了巨人堆,他们坐上了马匹直奔希望的方向,他们来不及回头就奔向了晨曦的朝阳。我在最后一刻吹了声口哨,让黑旋风跟着一起离开后闭上了眼睛,沉入一片血红的黑暗。 主线开始后会以第三人称视角叙述 有一点点虐 暗夜 ============== “夜行组的生还情况……就你们两个吗,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是……” “不,我果然无法接受!小姐她那么厉害,一定还活着!我不相信她会就这样留在那里!我还没和她说声谢谢,我还没为昨晚上对她的生气质疑而道歉,小姐她……!” 佩恩流着眼泪情绪激动地说道,她的双马尾已经歪了一个,头发和脸蛋都是乱糟糟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表明了她方才经历了怎样的地狱。 “既然她还活着,那为什么她的马回来了。” 众人看着那自从抵达据点后就一直盯着来时方向,一直等到夜色再度降临都没有说一句话的利威尔。刚刚是他打破这几个小时亘长沉默所说的第一句话。 “也许是它自己跑回来了!瑞恩小姐她……!” “那给我一个她在极度疲惫连夜作战的情况下,能从那群该死的巨人堆里活着出来的理由。你有吗?” “不……我不确定。” “那就闭上你的嘴,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 一时间没有人敢说话,就算最没有眼力价的人在这时候也会知道,瑞恩死了,最难受的人会是谁。 利威尔说完之后继续站到了夏迪斯韩吉艾尔文一边,听着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他记住了每一个要点,每一个位置上的人员安排,记住了他能记住的一切,但他依旧觉得不够。因为他每次记得最清楚的人的位置,这一次他终于不需要再记了。 利威尔没有表现出一点儿悲伤的痕迹,他更不可能和佩恩一样大吼大叫哭着说不相信瑞恩没死。只是韩吉在晚上偷偷找到他时,他正坐在据点最高处的平台上,抬头看着那一轮皎洁的月亮,看起来坚毅又孤单。 “利威尔,这是瑞恩走之前给我的,我想……还是要先给你。” “……啊。” 利威尔微微侧过身接过那薄薄的一封信,他看着信上写着的两个黑色的夸张大字,几十年来第一次觉得瑞恩写的字也有这么刺眼的时候。 他打开了那封遗书,在明亮干净的月光下看了起来: 给我最重要的你们: 对不起,让你们感受到了无法忍受的疼痛,那感觉真的是差极了。但是我不后悔做这样的选择,这是我的责任,是我的任务,我没有一点害怕和恐惧,我也许会笑着面对它们,因为它们一个个的脸真的很滑稽。 如果黑旋风回来了要好好照顾它,它可是我宝贝的小骏马。 以及……虽然不知道可不可能,我会尽量从不知道哪个地方回来的。 最后要帮我告诉利威尔,他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是我的梦中情人,是我的心之所向,如果我不幸离去,我将带着和他共度的所有时光记忆,变成星星守望着他。他一定没听我说过那么坦率的告白,所以请转告他。 以上 瑞恩克劳德 “……她就是个胆小鬼,明明怕的要死,却总嘴硬说自己不害怕。” 给我一个她活着的理由。 “她是一个有着自己决断,会按着自己计划行事的女人,我从来不会干涉她。” 只要一个理由。 “我相信她,那不服输好强又顽固的性格,就算面对死神也会用她的尖牙一口咬上去不会让对方太好过。” 让他暂时离开这溺毙的黑暗和疼痛。 “我会等着她从不知哪个地方回来。” 利威尔说完后将那封信还给了韩吉,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是放松一般的望着天边的弯月。昨天的那首歌,真的是极为好听的,他还能听到那飘至夜空的温柔旋律,清澈悦耳的嗓音;看到被微风吹拂的黑色散发,月光下她蓝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感受到她身边柔和的气息,她温暖的体温…… “利威尔,明天还有作战,你注意休息。” “啊,我知道。” 韩吉最后看了那个一言不发坐着的男人一眼,她印象中的小矮子一直都是锐利的凶狠的神经质的,哪会有现在这副模样。瑞恩生死不明,那是她原本的部下,是她的小福星,她真的是一个很可爱很不错很优秀的人。无论是愿意听自己不怎么受大家喜欢的巨人实验,还是给自己带的更加坚固的眼镜片,虽然瑞恩从没答应过自己的狼女实验,但她也偶尔会特意为自己展露一下能力,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世人说着克劳德家的大小姐如铜墙铁壁,百毒不侵,关于她残酷的说法更是层出不穷。但韩吉知道救了不知多少士兵的瑞恩,独自拦下守夜任务的瑞恩,一直承担断后任务的她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那女孩儿开玩笑说着自己只负责晚上,那双含着笑意的蓝眼睛看起来那么生动明亮,可哪一次的危机情况是她没有在场的?不论白天还是黑夜。 第54章 这样的她没有回来。 那之后直到回到墙内又花了两天,这一次壁外调查损失巨大,人员伤亡严重。韩吉想起瑞恩走时在这里招手的模样,一时间脸色沉重地低下了头。人们的唏嘘声,倒喝彩的声音,贬低的声音,就像漆黑的潮水涌入每位调查兵的心中,这是每一次回程时的洗练,每一次从墙外活着回来时的煎熬。 韩吉突然想到了每一次瑞恩面对这些时候的模样,她就处在瑞恩右方不远处,一眼就能看到那黑发姑娘的姿态。她不卑不亢的挺着身子目视前方,她的神情是放松的,有时候还能看见她蓝色的眼睛望着天边的金色流云,说一声:“真是个漂亮的天气啊。” 她有着一顶皇冠,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在她金贵的脑袋上。她对着身旁的闲言碎语贬低唏嘘视若无睹,像是光荣回城的女王带着她心爱的部下,享受着人民的拥戴和赞颂一样。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自信,她有不可被践踏的尊严,也有属于自己的荣光。 回到调查兵团后,夏迪斯团长因这次壁外调查损失与成果不符,被召去王政府问话。但就在这不久后,玛利亚之壁被巨人攻破的消息传来了,皮克西斯司令命令驻守军队打开了罗塞墙的各个大门,准备迎接玛利亚之壁的难民,王政府紧急拨下了一批物资为之后的收容做准备。在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为巨人破墙的消息感到震惊和恐惧时,瑞恩的小助理在这时候赶到了调查兵团。她火急火燎地奔向瑞恩的寝室,却在路上遇到了正准备去办公室的利威尔。 利威尔拦住了这个短头发的眼镜女孩儿,看着她手中的急报问道:“怎么了?” “小姐她现在在哪儿!玛利亚之壁被攻破,那儿还有她三分之一的养殖场,这些都是要……” “她没回来。” 利威尔平静地看着那渐渐瞪大双眼的女孩儿,再一次复述了一遍:“她在这一次的壁外调查中没回来。” “天哪……那我要,这些急报该怎么办……呜唔……小姐……” 眼镜女孩儿抿了抿嘴带着她一瞬间通红的眼眶向利威尔弯腰道过谢后,依旧迈着她急促的步伐向她来时的方向赶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时间为死去的人哀悼,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处理。 利威尔在抵达办公室后就看到了那个金毛,卡洱霍布斯,他坐在办公桌的一头,紧皱着眉听着艾尔文说的话。利威尔从他的表情里推测出,他可能没怎么听懂。 “艾尔文,第一批难民已经从可甘尔纳区进入了,各个兵团要派人支援,怎么说。” 那边的卡洱在听到利威尔的话语后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皱紧了眉头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艾尔文说道:“您刚才说的其实我没怎么听懂,但是只要保证药品供应量和批下来的药量一致就好了吧。放心吧,我虽然没有瑞恩和哥哥那么精明,但也不会这点事也做不好。” “帮大忙了,还有关于瑞恩……” 艾尔文顿了顿又看向一旁等着指示的利威尔,最后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她没有在这一次的壁外调查中从墙外回来,所以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卡洱的脸色登时白了一个度,他愣愣地睁着他干净纯粹的翡翠绿眼睛,他的思绪在一瞬间似乎中断了,以至于忘记了所有的动作。明明是个春光明媚的温暖天气,为什么会让人感到无比的阴冷。 卡洱慢慢低下头,用卷翘的睫毛遮住眼中悲恸的颤抖,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说道:“她那么精致一个人,不会容忍自己就这么在墙外简简单单的死去。” “啊,这一点我保持同感。” 这是一道清冷的声音,来自瑞恩的恋人。卡洱转过头去看着利威尔坚毅的脸庞,周身如同往常一样环绕着冷冰冰的气氛。在这看起来毫无波澜的神情下,只有他的眼中藏着一丝脆弱的固执,不愿意低头妥协的固执。 月缺 ============== 巨人破墙的近一个月里,是墙内的人类最忙的时刻,忙着生存,忙着生计,忙着接受100年来未曾接受的恐惧。 瑞恩建在玛利亚之壁的三分之一养殖场也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净损失到了三成。就在贵族们都想看看这个克劳德家大小姐该怎么应对这个情况时,出面的却是她的经理,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拿着一本笔记本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切事物,简直就像瑞恩在场时一样。 “为什么克劳德小姐没有出面?” “是啊,已经好久没看见她了。” “不会是死在壁外调查中了吧?” “诶噫,要是真的死了,那消息早就传遍了。” 萝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了这种消息,此时的她正穿着宪兵团的制服维系着罗塞居民的秩序。她小鹿般黑色的眼睛晃出一段涟漪,终于在工作结束后奔向了调查兵团。 神啊,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那么残酷。 她直接跑到后山的夜训场地,看到空无一人的湖泊,跑到了会议室,盥洗室,最后她一脚踹开了瑞恩的卧室,在她还没看清里面情况的时候,就被身后赶来的调查兵压制了动作。 “你这家伙在这里做什么!” “放开我!我要找瑞恩!我是她姐妹啊!” “军队有军队的纪律,很抱歉我们要带你去见长官了。” 萝拉就是这样被压到利威尔面前的,作为士官长处理不守军纪的小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这一次的情况有些特殊。 利威尔看着眼前姑娘通红的眼眶,身上还没换下的宪兵团制服,以及瑞恩常和他说的小鹿一样的圆溜溜大眼睛。这是瑞恩从训练兵团时期的闺蜜,叫萝拉的小丫头。 “放开她。” 利威尔喝了口红茶才从文件中抬起冷淡的眼眸,他看着那踉踉跄跄跪倒在地又颤颤巍巍站起来的女孩儿,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地开口道:“如果你想问瑞恩的情况,我告诉你,她在半个月前的壁外调查中没回来。” 萝拉的脸一瞬间失去了血色,她通红的眼眶中终于流下汹涌的泪水,她捂着心口满满的弯下腰,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疼痛。她呜咽着哭了很久,甚至承受不住地大叫了几声,之后又重重地摇晃着脑袋,像是在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 利威尔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是平静地看着地上恸哭的萝拉,感受着她的悲伤,她的无助,她的痛苦。然后她带着泪痕的脸庞无神地看向了自己,她吸了口气问道:“兵长,我可以去瑞恩的房间看看吗,她也许会留下什么。” “……啊。” 利威尔默认了她的要求,他看着萝拉转身离开时想起了自己这半个月里从未踏进过瑞恩的房间。他害怕看见那些她生活的痕迹,那些闪闪发亮的装饰,她用于作曲演唱的吉他,还有满溢整个房间的她的气味。 “等等,”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他要面对这一切而不是逃避,“我和你一起去。” 只是短短的半个多月而已,夏迪斯辞职,艾尔文当上团长,韩吉作为分队长,调查兵团被推到风尖浪口,无数的事件会议,数不清的前来讨要亲人的家属,玛利亚难民的处理,军队的分配。这是利威尔最忙碌的一段时间,在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而感到悲伤时,那挂着名牌的寝室门却在告诉他,他心中的伤痛还是没有消失。 他应该一直知道的。 她的房间很整洁,原本干净的地面因为半个月的封闭而落了灰尘。窗户是关着的,阳光透过纱窗柔柔的洒在桌面上,笼罩着她格外喜欢的那些闪闪发亮的饰物。他看到她的床头柜上放着自己送她的紫水晶,用圆形的木头底座托起,旁边还放着一本用袋子包好的画册。 “瑞恩她很喜欢这些东西啊,每次逛街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买一两件,明明看上去不像是喜欢小女生玩意儿的人。”萝拉看着那半桌子的闪闪发亮,勉强地牵了牵嘴角说道,“兵长,她是个很心口不一傲娇的要死的女孩子,在知道你们平时都不常见面时我真替她的恋爱旅途捏了一把汗。” “她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也需要属于她自己的时间空间,没有理由时刻都和我在一起。” “是啊,她也是这么说的。她说您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也需要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时间。所以不管她有时候多想您,多想见您,她都会克制住自己不去打扰到您吧。” 利威尔在这番话语中抬起了头,他看着那一脸惨淡笑着的萝拉,心中是止不住的愕然:“这是她原话吗?” 萝拉摇了摇头轻笑道:“她怎么可能会说这么露骨的话,她说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但看眼神就能知道,再说哪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子不想和喜欢的人亲近啊,瑞恩她真的,真的很……” 很想和您多见几次面。 “我和她,总是会有一样的想法……” “所以你们两位在这方面是绝配啊。” 第55章 在每一个熬夜处理文书的夜晚,在每一个会议的间停时刻,在每一次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也是这样思念着他。利威尔一直觉得瑞恩的脑子只分为两块,工作和休息,但萝拉的话却又告诉他,瑞恩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想着对方的工作而忍住了思念。 “所以等她回来的时候,兵长就委屈一下多去找找她吧,瑞恩她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超级顽固的人了。” 萝拉从书桌旁侧开身露出一个不那么悲伤的笑来,就像是在一片黑暗中重获曙光的人,哪怕只有一点,也觉得十分宝贵。 利威尔走向哪书桌就看到了瑞恩提前刻好的那一行字,像是提前预知了自己的死亡而留下的宽慰的话语:动物总会对自己的死亡有明确的感知,但如果你们相信我,等我回来。 “……啊,我会去找她,如果她回来。” 那时候他将再一次拥明月入怀,吻她如墨秀发,红唇贝齿,看她巧笑倩兮,眉眼如画。 如果她回来,只要她回来。 孤狼 ============== 当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不再惧怕孤独,当我经历过死亡,我才会明白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已经出现在身边。 我不能记清楚准确的日期,我只知道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很痛,我一边庆幸着自己没有被巨人踩扁或者一口吞掉,一边站起我的四肢去寻找水源。我是一只黑色的狼,有着幽蓝色的眼睛和尖尖的爪牙。夜晚的丛林安宁却不寂静,你可以听见昆虫在草丛中的低语,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响,偶尔传来的微弱的动物叫声。我在这些声音的陪伴下来到了被月光亲吻着的河边,低头喝着澄澈干净的河水,缓解喉头的干渴。 “系统。” “在,您终于醒了。” “过去多久了。” “调查兵团回到玛利亚之壁后的一周。” “是嘛,我的任务失败了啊。” “否定,任务成功了。您在失去理智变成真正的狼后看到了超巨的破墙。” “真是万幸……这么说,我之前一直处于纯粹的狼的状态,为什么我还没回归人类形态?” “推测,您的身体能量不足以维持您的人类形态,请好好修养,在达到基准值后会自动变回人类形态。” 因此,现在我是一只普通的黑色的狼,独自舔舐完伤口,开始夜间的捕猎。只要习惯了这种设定,就没什么难不难的事情了,我需要食物就要去猎杀动物,不然我就会死,就这么简单。况且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我作为狼,对于这种事情有着基因里的熟练,我没有产生任何排斥反应就吃下了一整只生兔肉,之后随着习惯去河边漱了漱口。 我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视野的降低和虚弱的身体让我不能好好的辨别方向,我只能借着这轮圆月的光,一点点摸索着回家的路。 要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首先,我要解决自己的吃喝,再者我要小心地躲着其他狼群和猛兽,我不能冒险和他们发生冲突,不然我可能真的会死掉。我保持着白天睡觉晚上赶路的状态,终于在那之后的第九天,找到了比较熟悉的痕迹,大概是我们曾经夜间守卫的某一片树林,我决定在这里度过一个白天和半个夜晚,好好思索一下这是哪一次过夜的森林。 介于系统从来只有墙内的gps导航,墙外的地图还处于未解锁状态,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摸索。既然这里曾经是调查兵团壁外调查过夜的地方,那离玛利亚之壁的距离应该不会太远,如果找对路的话,大概能在十天之后抵达玛利亚之壁,之后就只要穿过全是巨人的玛利亚境内,直奔罗塞之壁了。 这么打定主意的我晃了晃尾巴趴在高耸的草木堆里,闭上眼睛休眠起来。好在我的身上没有太大的伤口,不然这一天天一夜夜的,我还真怕变成人类之后被细菌感染致死。 我走过了山川河流,丛林平原;我路过无数尸骸白骨,古堡遗迹;我看着浮云朝露,暮来朝去。只为了快点回到我的心之所在,梦之所依。 清醒后的第十九天,我抵达了玛利亚之壁,身边是无数的巨人和残破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顺着我的气管一直到胃里,在这片女神遗弃的土地上,连天空也染成了血红。到处都是房屋的碎片,飞扬的尘土,以及死亡的气息。我扒拉开一个看起来还比较完好的房屋的大门,在我辛辛苦苦挤进那间木头房子准备寻找些药品时,我看到了胸口插着水果刀死去的女人,她身上的皮肤与毛发已经因为腐烂而脱落,屋子里是一股极其难闻的尸臭,她的眼珠悬在凹陷的眼眶中,无神的僵硬的望着我的方向。因为经受不住这样的恐惧,而选择了自己结果生命的人实在太多了。我默默退出了这间屋子,准备去郊外的养殖场看看,也许还能饱餐一顿。 黑色的狼走在空旷无人的原野上,她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身上是从炼狱里回来的臭味。她路过被巨人的大脚无情碾过只剩下破损围栏的养殖场,看着地上工作员工染上血色的制服,被拍碎的房屋,还有同样腐烂的不完整的头部和躯干。 “真是可怕啊,系统。” “谁说不是呢。” “我上辈子生活的世界真的太幸福了。” “谁说不是呢。” “我已经不能把这个世界当做一部漫画来看了,这真的太残酷了。” “但您知道,这就是一部漫画。” “那我就是最接近神的存在,因为我全知全能,但我就像雷斯王一样选择了任其发展袖手旁观。” “这是您的义务与责任。” “不能和任何人剧透,也不能改变一切对吗?” “是的。” “真是残酷啊。” 我怀着沉痛的心情离开了最常来的这片土地,地上的植被已经被破坏,春日的原野不再像记忆中一样明媚漂亮,我甚至认不出那块经常和约书亚,萝拉一起来野餐的地方了。一切都在渐渐的变化,一切都在走上正轨,从初章走向结局。 第二十二天 清凉的湖水拢在我周身,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我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它们的光芒被藏在厚重的云层上方,让人透不过气。不远处是高耸的罗塞墙壁影子,像是一排漆黑的守卫站在荒芜的原野上,压抑且沉重。 第二十二天的夜晚,我依旧没有变回人形,系统也说不上来这究竟时为什么,明明能量和身体状况都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我却依旧是黑狼的形态。其实这是一件好事,在这里变回人形我就没衣服穿,要赤身裸体回到罗塞墙,但我又忍不住担心要是一直变不回来克怎么办。要知道我的阿尔敏爷爷拯救计划可是已经提上日程的,还有那么多工作等着我处理,更重要的是我想好好以人类的形态泡个澡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的我就算是想破脑袋夜想不出来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身上洗干净,然后开始向罗塞墙进发,争取在明天中午驻守兵团查岗的时候到达。 “系统,你说他们要是不放我进去怎么办。” “肯定,他们一定不会放您进去。” “…………那我嚎两嗓子呢?” “他们会将您射杀。” “别吧……那我也太难了,花了一个月不到赶回来就这待遇?” “祝您好运。” 我放弃一般地甩干了毛上的水渍,怀着一些担心一些害怕一些期待的心情,朝那黑色的墙壁奔跑了起来。 ==================== # 第二卷 ==================== 重逢 ============== 因为巨人破墙的关系,这一个月来的墙壁守卫是格外严格,每天的早中晚都有长官来亲自巡视,确保守卫人员的精神状态以及安全情况。 这天正好轮到杰克值岗,他守卫的地方是特洛斯特区的正门上方。这个刚刚上任不久带着一股子冲劲儿的男孩儿将制服打理的一丝不苟,带着擦的蹭亮的枪站上了自己的岗位。他发誓要将心脏献给人类的胜利,要守护好这片土地的安全,就算巨人来了他也能够立刻战斗的决心,但他从没有想过会被一只黑色的狼吸引了注意力。 最先发现它的是前几天值班的前辈,毕竟只是一匹毛色鲜亮的黑狼而已,连巨人也算不上,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注意。之后的轮班里几乎每个人都发现了那匹狼,白天会窝在墙壁的阴凉处睡觉,到了晚上就会抬起它高傲的头颅用那幽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真是一匹奇怪的狼。 “小黑今天也在吗?”杰克站好了姿势向一旁的搭档问道。 “在呢,你看那个角落。” 同期的士兵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杰克向那儿看去果真看见了那只黑色的狼。它一直在这里呆了四天了,就像是墙里面有着它寻找的东西一样。它在夜晚闪烁着幽光的眼睛此刻紧紧闭了起来,蜷缩在墙壁的一角,睡着安稳的觉。 第56章 “真奇怪,该不会是住在罗塞想要回家的狼吧?”杰克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还是没有放弃想将它弄上来的想法说道:“呐,要不我们去和长官请示,放个升降机……” “笨蛋!你想死吗?那可是狼啊?虽然比巨人弱小很多,但也是可怕的肉食动物。在它升上来的一瞬间,你连拔枪的准备都没有就会嗝屁啊!” “说的也是哦。” 杰克看着墙下那只睡的安稳的狼,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同情的心理来。它抵达墙壁后没有叫过一声,也没有对墙壁上的他们表现出什么敌意,除了有的时候会消失不见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守在墙角下,连巨人都没它这么执着。是墙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吗?放着玛利亚的大片原野不去驰骋,为什么偏偏想不开要来这牢笼一样的地方。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杰克纵使真的很想将这只狼拉上来好好研究个透,奈何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他做不了主。 这是第七天了,轮流的值班和总蹲在墙边不离开的狼一时间成为了驻守兵团内的闲谈话题,几乎每一位士兵都会抽空去看看那匹奇怪的黑狼,然后感叹一声:真是一只漂亮的黑狼啊。就连皮克西斯司令也会在夜晚喝着小酒弯下腰,看着墙角下那依旧徘徊的黑狼,对上它幽蓝的发着光的眼睛,笑着问候一句:“哟,今天你还在啊,朋友。” 不知不觉中,这匹黑狼成为了守墙士兵们心中的期望,他们开始期待第二天能继续看见这只奇怪的漂亮的黑狼。不知何时,他们竟将它当成了自己的伙伴,在每一个值班的日日夜夜里总是陪伴着自己的朋友。 杰克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直到那一天晚上,皮克西斯司令带着艾尔文团长和那位传的神乎其神的利威尔兵长出现在了墙壁上方。他们三个人迈着急促的步伐向他的方向走来,就在他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需要挨批评时,司令向他问道:“那只狼还在吗?” “是!现在还在!” 就在这句话说完的瞬间,走在艾尔文身边的那位兵长跨着大步来到自己身边,他与自己稍稍错开了位置,低下头去寻找着那匹狼的踪迹。很好找的位置,就在正门口的前方,黑狼在原地追着尾巴慢慢转着圈,它黑色的毛发在月光下显得更为漂亮。在它终于玩够了一般的抬起头时,那一瞬间,不可思议地事情发生了,一周都没叫过一声的黑狼突然发出了一声嚎叫,对着月光,对着月光下的人。 “艾尔文,是她,她回来了。” “是嘛,放下升降机。”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杰克看到那位谣传不近人情,冷冰冰的利威尔兵长脸上露出了几乎动容的神情,他紧紧地盯着墙下的那匹黑狼,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又像是承受了极大的喜悦。更不可思议地是,那匹狼在嚎叫过后就乖巧地坐下,仪态端庄地仰着头望着那位兵长,幽蓝的眼中闪烁着无限的光彩。 黑狼站在了升降机上被缓缓抬了上去,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在看着这一幕,是这一周来他们的伙伴,他们关注的对象,在这一刻它终于来到了他们面前。那真的是一匹极为漂亮高贵的狼。 利威尔没有忘记艾尔文给他的嘱托,他要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被别人看出任何端倪,瑞恩的身份是机密事件不能有任何泄露,他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当他再一次对上那熟悉的幽蓝色双眸,再一次看到皮囊下那熟悉的灵魂时,他的心在忍不住颤抖,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也是这一个月的被刻意忽视的煎熬。现在他看着瑞恩作为狼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晃了晃尾巴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向他们微微垂了下脑袋,之后就没有犹豫地又站上了另一边的升降机。她的眼中再一次刻上他的模样,在这对幽蓝的竖瞳里,在这片迷人的月色下。他终于从无止境的噩梦中惊醒,看到了破晓的一抹曙光。 瑞恩是在深夜被秘密送回调查兵团的,韩吉兴奋地连袜子都没穿好就跑来看她九死一生变成狼回来的小福星,她抱着瑞恩的狼脖子又揉又蹭,一副愿意死在狼爪下的表情让利威尔深深嫌弃的一把。 “喂,住手,得先给她洗个澡。” “呀,别那么冷漠嘛利威尔,哪会有男人嫌弃自己女朋友脏的呀,对不对我的小瑞恩~” 瑞恩看了看紧抱着自己狂吸不放的韩吉,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看好戏的艾尔文,最后举步艰难地拖着韩吉走向了利威尔身边。对不起,不仅是利威尔嫌她脏,她自己也嫌脏。 “结果很明显了啊,松手吧韩吉,你已经输了。” “唉,真是……知道了知道了,瑞恩就让你带走吧。” 韩吉拍了拍手松开抱着瑞恩狼脖子的手臂,她恋恋不舍地看着一人一狼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朝着男浴的方向走去。嘛……大概没事吧? 有事,有天大的事。瑞恩是被利威尔摁在瓷砖上搓洗的,就和什么占满了灰尘的毛绒玩具一样,她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虽然她知道自己身上挺脏的,但在看到利威尔深入骨髓的嫌弃和紧皱的眉头时,心里不免还是小小低落了一把,没办法,谁让他是洁癖大王呢。 浴室里洗完澡的瑞恩习惯性抖了抖全身的毛,在想起身边还有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利威尔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他身上沾着大片的水渍,白色的衬衣显现出他几乎完美的身材,制服裤勾勒出他纤长有力的双腿,简直是要命的性感。但瑞恩这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样粉红气息的词语,她只觉得自己闯了大锅,而身为狼身的自己不一定有身为人类的自己能够讨利威尔的原谅。 “啧,真是麻烦的小狼啊。” 利威尔看着光速退到旁边一副乖巧模样的瑞恩,再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无奈。他旁若无人的脱下了湿了的衬衣裤子冲洗了一遍身子,那些黑色的狼毛顺着水流冲进了下水管道。等他洗完回过头时,就看到背过身乖巧坐在毯子上的瑞恩,还轻轻晃着尾巴,那样的安静,惬意,就像只默默等着主人的小狼崽。利威尔觉得自己的心脏再一次收缩,一种难以言说的安稳感充斥了胸口。他就站在那里,黑色的发梢上还滴着水珠,手中拿着微湿的毛巾,清冷的灰蓝色双眸中映出那匹安静的,高贵的黑狼。 “瑞恩。” “?” 他看着黑色的狼耳动了一动,之后就是她微微朝后回头的模样,那双幽蓝的眼睛里闪烁着星火,他在那双一如既往的漂亮眼睛中毫不费劲地看见了自己,他的身影被捧在在一片幽蓝的星云上,如同漫游在夜空之中。 “欢迎回来。” 一个月来的苦难煎熬在这一瞬间变得不值一提,因为他重新拥抱了那个美丽奢侈的梦,在这五月的夜里,在氤氲的澡堂,在她的眼中。 调查兵团的利威尔兵长养了一只极为漂亮黑狼,这是在瑞恩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渐渐传开的传闻。说是传闻也不尽然,因为这是一个事实,虽然那是黑狼其实是没有回来的夜行组组长瑞恩,以及利威尔的恋人。 “呐呐!小瑞恩!变成狼之后会有什么感觉?会想吃肉吗?看到人类没有攻击的想法吗?啊!对了对了,以前的记忆还清楚吗?” 这是最近一直缠着瑞恩和利威尔的具有崇高科学精神的韩吉分队长,她的脸上透露出一成不变的狂热看着端坐在利威尔办公室地毯上的瑞恩。要不是利威尔在旁边看着,她能抱着瑞恩吸上一整天顺带做个活体研究。 瑞恩觉得自己这几天完全就是被当做吉祥物来看待了,虽然知道她身份的人并不多。她在刚才不久看到了夜行组仅剩的佩恩和奈维,两人脸上是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和泪水,以及抱着她恸哭时流露出的永无止尽的悲伤。他们都是曾经鲜亮无比,个性活络的人,那本画册上还留着他们生活的痕迹,像才刚刚开始就已经宣告完结的故事。 他们葬在无人知晓的原野,让轻柔的风带走了他们的思念,用鲜花和青草装点了自己的坟墓,将鲜血汇聚成一条河流,通向人类那明暗不定的未来。 “韩吉,你的脑子是被巨人的排泄物堵住了吗?现在是要找到让她复原的方法,而不是满足你那永无止境的好奇心。她工作上的文件审阅都快堆到钟楼那么高了。” 利威尔毫不客气打断了韩吉的话语,同时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又躺下的瑞恩,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连尾巴也懒懒地垂在身后。早在一个月之前夜行组的小鬼们就牺牲了,但作为组长的她是最晚知道这个消息的,她甚至来不及参加士兵的缅怀典礼,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缓解这样的伤痛,那就是时间。利威尔比谁都清楚明白这个道理,心上的伤口是不会痊愈的,只会凝血结痂,变成一段段难以忘怀的回忆,它的疼痛会随着时间变淡却永远不会褪去。在这里的每个人都要去接受这样的伤痛,去拥抱它,然后刻在心上,带着这份不会消失的悲伤继续走下去。 “嘛……你说的我也知道,但也需要在了解之后才能找出变回人的方法啊。”韩吉摸了摸她聪明机智的小脑袋,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开始小睡的瑞恩,之后默默退出了房门。 第57章 没错,要找到变回人形的方法,不然一直这个姿态下去会很麻烦,从各个方面来说。但是这真的是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事情,就狼女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很玄幻了,让狼变成人这种更加玄幻的事情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相处对策来的。瑞恩看着依旧翘着腿坐在座位上一脸认真看着文件的利威尔,从心里深深地羡慕着。啊,她多想快点处理那些堆成山的文件啊,这样的自己真是太无用了,虽然吓吓那些胆小的士兵十分有趣,但她还是想作为人活着啊。 现在的她由于各种原因被利威尔看管,一个最安全最合适的人选。虽然利威尔对于这只长毛动物的掉毛行为表示了肉眼可见的嫌弃,但除了每天两遍扫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抗拒行为。不懂内情的人都说利威尔对这只黑狼格外喜欢,懂行的人在心里默默歌颂了爱情的伟大。 这样一人一狼的传奇生活一直持续到五月二十二日的晚上,银白色的月光洒在窗前,像是落下了下一片白砂。夜的安静织成一张柔软的网,将凉夜的风,人们的梦,微弱的光,统统笼罩在里面。 在这一片缀满了星火的墨色天幕下,在这流银泻辉的光芒下,在皎洁明亮的满月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瞬间,原先安稳睡着的黑狼渐渐变为了纤细的女子。黑夜染上了她的长发,繁星点缀了她的双眸,月光亲吻着她的肌肤,盛开的月季是她双唇的颜色。利威尔在听到声音醒来的同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绝景。 她拿起一旁的衬衣遮盖住洁白的身躯,纤细好看的双手撩出衣襟里不知为何变长的黑发,光滑细腻的腿上有几道已经掉痂的疤痕,月华笼在她站起的身上,平白添了点神圣的意味。她抬头看了会儿那大的出奇的月亮,突然露出几声了然的笑,之后她抓了抓直到大腿的黑色长发慢慢转过身,在明亮的月光下,用她盛了半边星空的幽蓝眼眸看着床上惊起的人笑着说道:“今天的月亮很漂亮啊,利威尔。” “啊,看起来是这样。” 利威尔看着重新回归人形的瑞恩,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在所有感情之上他脑中想到的第一个词汇是:拥抱。他记得答应过萝拉的话,以及对自己的承诺,如果瑞恩回来了,他会拥她入怀,吻她如墨秀发,红唇贝齿,看她巧笑倩兮,眉眼如画。 瑞恩就是这样看着利威尔神色淡然地下了床,他身上还带着被窝的温暖,举手投足间是满满的从容不迫和游刃有余。这个被岁月之神偏爱的男人踏着一地的银辉走向自己,任由月光描摹过他英气的眉眼,冷白的肌肤,晚风拂过他黑色的短发,暗色的衣角。他终于停在了自己身前,灰蓝的清亮眼睛里映出一个她,一个完好无损的干干净净的穿着他白色衬衣的长头发的她。 “我回来了利威尔,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跑了,抱歉哦,让你等的有点久。” 利威尔没有说话只是眸光一晃将瑞恩轻轻抱在了怀里,像拥着一个易碎的月亮。他亲吻着她柔软的长发,吻过她的眉眼,之后细细吻着她柔软的带着花香的唇瓣。这次的吻很温柔,很轻缓,瑞恩一直知道利威尔藏在冷淡外表和严厉言辞下不为人知的温柔,让人心碎的温柔。只是这一次她如此强烈的感受,他的温柔,他的坚强,他的煎熬,他的脆弱,在这个轻柔的吻里。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了,一直都是。 “你做的很好了,瑞恩,欢迎回来。” 瑞恩看着抵着自己额头闭着眼睛的利威尔,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来。她用有些冰凉的双手捧住他温热的脸颊,在夜色织成的网里同样闭上了眼睛轻轻说道:“只要你还在这里,只要你还需要我,无论在哪儿我都会努力回到你身边。” “那你最好记住现在说的话,承诺可不能当屁放啊。” “噗……真是,服了你了。知道了,克劳德家的大小姐可很守诺的。” 之后两人再次拥在了一起,在这片迷人的月色下,在醉人的夜里,在柔软的床上。 i'll give you my promise under the full moon of rebirth i will always be with you. until the moment the secret is revealed until you can't love me anymore until you don't trust me anymore then the pledge to belong to the moonlight clan will end i like you,but just like you.. 缝隙 ==============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瑞恩!瑞恩!瑞恩!呜呜呜呜呜呜呜!”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真的,相信我好不好,萝拉乖哦。” 这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午后,黑色眼睛的高个女孩儿萝拉正抱着九死一生回来的瑞恩哭诉着这一个月来的煎熬。 “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都准备好了,可你回来了,然后我就……呜呜呜呜呜好感动好伤心好害怕呜呜呜。” “……好的好的,不哭不哭啊,你姐妹不仅活着回来了还换了个好看的发型,乖哦乖哦。” 瑞恩笑着揉着这个高个女孩儿的头顶,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着眼泪汪汪的萝拉,在这个阳光明媚飘散着咖啡香味的店内。瑞恩之前写过的那些定期信件终究没有寄出去,那是她想着两个月后自己没有回来而准备的真正的遗书。 同样的她也拜访了好兄弟卡洱,好家伙,见着的第一句居然是问在哪儿买的生发剂,该说不愧是她的至交好友吗。卡洱翡翠绿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发亮,他看着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的瑞恩,终于弯了嘴角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来。他一直相信着瑞恩会回来,没有缘由的就是这么相信着,这个执着顽固的女人会从死神的手中一次次溜走,一次次回到她原本在的地方。 瑞恩的归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是这糟糕的一个多月里最巨大的安慰,以至于没有人会发现这微妙的违和感,这像是预先计划好一样的离去和归来,巧妙的时间点,还有在这一个多月里损失了三分之一面积却依然运作顺畅的养殖场。如果有人发现这个问题,想到这些诡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巧合,想到瑞恩壁外调查前近三个月的举动。那个人就会知道,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瑞恩克劳德安排了自己的离去和归来,安排了破墙后养殖场的运作,安排了她离开一个月里的所有的一切。然后他就会知道: “瑞恩克劳德,她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这是调查兵团的一个小型会议,包括了艾尔文,韩吉,米克以及利威尔。艾尔文看着那份不知从何处搞来的养殖场近一个月的营业报告,近乎完美的经营手段,不仅抵消了那三分之一养殖场的损失,还在粮食紧缺的现如今降低肉产品价格扩大销售份量,把握住单价与销售额结合的总体利润,又赚了好大一笔。外界都说这是那位养殖场经理的功劳,但艾尔文发现了那位经理每次出面时都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也许只是他敏感多疑,但他觉得那更像是写满了这一个月内不同情况下对策的答案之书。 “瑞恩她可能知道巨人破墙的事情,所以她做好了一切打算,”艾尔文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推论,“当然这只是一个推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她知道这件事情。” “照你说的,瑞恩她自导自演出了这一场戏码,在合适的时候离开又在合适的时候回来,还在壁外调查之前就把后两个多月会发生的情况罗列了出来?” 韩吉难得皱紧了眉头看向艾尔文的方向,那个男人就坐在那里,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大将风范,他做的推论十分有理,但还缺少一个关键的证据,一把钥匙。 “是那个经理手上的笔记本吧,来不及的,瑞恩很聪明,如果真和艾尔文说的一样,她会先把那本笔记本毁掉。”威尔环着双臂冷静的说道。他了解瑞恩正如同瑞恩了解他一样,利威尔相信她不是人类的敌人,那股拼着命不惜暴露自己狼女身份去救人的劲儿可不是演出来的,他相信她从来不是他们的敌人。但这时候,那天下午瑞恩书桌上留下的给予自己最后一点希望的话语,却成为了一个疑点,一个越想越突兀的疑点,甚至是她离开后留给韩吉的遗书中的那一句话,都在这一刻变得极其具有暗示意味。 “利威尔,你想到什么了吗?” “啊,是有些。” 利威尔用他深沉的目光看向了艾尔文,他的眉间紧紧皱起,连手指骨节也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最后他开了口缓缓说道:“那家伙的遗书上不是说要等她回来吗,同样的话语我在她寝室的书桌上也发现了,她让我相信她,等她回来。” “这么说,瑞恩她很可能知道巨人会破墙,不仅处理好了一切还平安无事地回来,就像这样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喂,利威尔,你喜欢的是这样的女人吗?” “米克!你说的有点过头了,瑞恩也曾是我手底下的兵,她不是那种……” “啊,她的确是会干出这样事情的女人。”利威尔打断了韩吉有些激动的声音,后者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说出这句话的他。 第58章 会议室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视线都在那个看似平静的男人身上,他依旧维持着那副环着双臂悠闲靠在椅背上的姿态,就像现在谈论的不是他的心上人。他理智的陈述了自己对瑞恩的了解,她从小就精明的可怕的头脑,她总是有着明确的目标和计划,并且有按照计划走向她想要的结局的行动力。 “她是个残酷的女人,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所以她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把一切都计划好,然后一个人按着自己的计划走下去。她也肯定知道被留下来人们的心情,但是她依旧会视若无睹地走下去。瑞恩克劳德是一个残酷的,顽固的比石头还硬的女人,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利威尔不大不小的声音回荡在这间会议室里,敲在了每个人心上。他灰蓝色的眼中没有一点犹豫,有的只是一些微不可见的创伤。瑞恩克劳德,还有一个他们不知道的秘密,一个细思极恐到让他们不敢往下想的秘密。 “利威尔,如果真按你说的她会把一切证据销毁,那我们就没有正当的理由审问她。虽然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我希望你能在日常生活中监视她。”艾尔文看着利威尔依旧平静的脸认真说道,不论是监视还是看护,利威尔总是最合适的人选。 “啊,知道了,虽然那只狼的警惕性很强……”说到这里的利威尔突然顿了顿,他平淡无波如潭水般寂静的双眸突然荡起一片涟漪,就像一块石子投入了水中,惊起又沉默。 “但她从来不对我设防。” “是嘛,那真是万幸。” 艾尔文看到了利威尔一瞬间动摇的眸光,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也知道瑞恩自入伍以来的出色表现,但他们别无选择。人类对于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只要有一点希望他都会去拼。所以艾尔文再一次以较为严肃的口吻说道:“利威尔,这是关乎到巨人破墙的问题,也许还关乎到人类的未来,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会因为私情徇私舞弊的人。” “我知道,我会盯紧她的,直到她露出狼尾巴为止。” 等利威尔终于走出气氛沉重的会议室路过女寝大楼时,他听到了一段熟悉的旋律,是她迷失在墙外的前一天夜晚唱的。他抬头看着那坐在窗边头顶着满天星河的女孩,灰蓝色的眼眸里映出她弹着吉他的模样,那么恣意潇洒,那么生动鲜活。 瑞恩将长的出奇的头发梳在脑后扎成了一把,只是随意的一扎,甚至没有理好鬓边被风吹开的青丝。她的心情不算差,不仅活着回来了还成功在一周前变回了人。这一周她处理了各种事物,见了自己的朋友们还报了平安,收到了小助理秘密调查出的玛利亚养殖场内存活下来的员工,销毁了经理手上那本容易被人诟病的笔记,也取消了定期信件的邮寄并同笔记一起销毁。除了组员的死亡给她的心灵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外,几乎一切都是按着计划进行的。 瑞恩早就知道了这一天的到来,她总是承受不住生离死别的痛苦,所以在调查兵团她一直尽可能少的付出真情。在看到佩恩和奈维的时候,身为狼形态的她忍住了眼泪,但在变为人后的再一次见面时,她抱着那两个仅存的小月亮无声地哭泣着。那真的是蚀骨灼心一般的疼痛。 她清楚她残酷的地方,也清楚她柔软的地方,她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女人,自己就能当自己的镜子。瑞恩在利威尔走来时就看到了他,他的神情依旧淡淡的仿佛带着夜的清凉,月光打在他身上竟显出几分朦胧的光晕。他停下了脚步抬眼看着自己,灰蓝色的眼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欣赏,只是这一次,只有这一次,利威尔没有让自己关好窗户从窗沿边下去。她已经做好拿着吉他退回到室内的打算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那双清亮的眸子注视着自己,细细地看着自己。 在这样的对视下最先受不住的永远是瑞恩,在演奏完后她将吉他紧紧抱在了怀里,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冲楼下注视着自己的爱人挥了挥手,之后转过身轻轻关上了窗子,告别这一片璀璨的星辰。 瑞恩将吉他倚靠在床边,毫无征兆地想起了那个在医院休养的夜晚,也是这样晴朗的夜空,利威尔将吉他和乐谱带给自己。瑞恩记得他藏在冰冷外表下的一丝温柔,还有凶巴巴地不让自己靠近窗户的言语,那明明是一首很适合在窗边弹唱的歌曲,二楼的窗子也没有宿舍那样高。瑞恩脸上灿烂的笑容在关上窗后渐渐褪去,有的只是无可奈何勾着的僵硬嘴角,生平第一次她讨厌起自己的敏感和直觉,生平第一次她开始过上了倒计时的日子。 “系统,爱会消失的对不对。” “……” “我和他还能牵手多少次,拥抱多少次,亲吻多少次,还能毫无顾忌地说几次……” 我喜欢他。 瑞恩克劳德的存在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就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她接受这一切,她理解这一切。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做真正的全知全能的神的代价,她很早很早就知道了,并且依旧坚定的走了下去。如果爱会消失,她希望知道一切后的利威尔将对她的爱消失个干净,因为那样会活的更痛快,比起各占半边的爱意和隔阂,那样活着一定会更痛快。 “系统,你说我来这个世界的最终任务是上辈子自己决定的对吗?” “是的。” “和利威尔有关吗?” “是的。” “知道了,我会走下去的。” 就算不能嫁给世界上最帅的男人,不能一起环游世界,不能一起去北极小镇看极光,她还是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一路到底,直到完成那个任务。那是她能改动的唯一的变数,因为她是个残酷的自私的女人,所以她总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在众多的人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 she loved him, but only him. 人祸 ============== 罗塞之墙内有一处难民集中营,是专门供从玛利亚之壁逃难出来的人居住的。这里有定量的食物,定量的工作,以及定量的居所。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被玛利亚女神抛弃的孩子,在这片神谕无法抵达的土地上,在这片被遗忘了历史的土地上,他们苟延残喘地生活着。瑞恩带着小助理和利威尔来到这一片区域时,只看到了成片的帐篷,脏兮兮的桅杆,以及瘦骨嶙峋的人们。他们眼中是一片死寂,蜡黄的脸上是对这个残酷世界的麻木,在猛烈的悲伤以及愤怒过去之后,留下的只有如何活下去这个念想。 “你要找的那三个小鬼在东区的集中营,这时候应该在田里劳作。” “是嘛。” 利威尔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被抛弃的人们,看着守卫宪兵肮脏唾弃的嘴脸,看着地上扬起的灰色尘埃,最后看向了身旁低垂着双眸带着些许悲哀的瑞恩,那时候,他脑中又不可控制的想起了艾尔文的叮嘱。在得知瑞恩今天要来这里看望亲友后他以视察情况的名义跟着过来了,他想知道瑞恩在看到这一切后的表情,想知道她是不是如艾尔文说的一样隐藏了那天大的秘密,想知道他能不能再和往常一样信任她。 “那我和小助理就去东区找人了,你呢?” 瑞恩这么说着看向了身旁的利威尔,他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和清明:“先视察,然后去找你。” “好,那我走啦,一会儿见。” “啊。” 瑞恩冲他笑着挥了挥手就朝着东区的集中营走了过去。她黑色的长发被剪至背脊,盘了一个小揪扎在头上,肩上跨着公文包,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在这片萧条狼藉的土地上大步行走着。身旁是打着牌,拿着枪恐吓纪律的宪兵,眼前是在这片荒芜土地上谋求生存的苦难人们。他们的身影在这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下,如同蜉蝣一样渺小,仿佛随时就会被黑暗吞没。 等到瑞恩接近那一片田地的时候,她听到了争吵喊骂的声音,带着不堪入耳的脏话以及浓重的地方口音。她皱了皱眉头快步走近,在此期间,那些话语又突然被人用蛮力打断,接下来就是拳头落在人身上的声音,夹杂着小孩的哭声还有男孩的叫声。她知道这个声音,属于那个热血的小子,有着象征生命的绿眼睛的男孩子。 阿尔敏是第一个发现瑞恩的人,他此时正扶着被人推倒在一旁的爷爷,当他看见这个似乎又纤细了不少的女子站在田地上方的护栏处时,他突然间感到了一丝希望。不远处的艾伦卯足了劲儿和那些抢了阿诺德爷爷食物的人争斗,每一拳都格外凶狠的冲着那些人的脸颊而去,无所不用其极的像只被惹怒的小狮子一样挥舞着爪子和牙齿。三笠因为女子的缘故并不在田里劳作,她正在另外不远处的纺织厂做女工,她不知道这里正发生着一场争斗。 “喂!快把阿尔敏爷爷的食物还回来!” “哈?给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家伙食物吃还不如给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青年啊,你说对不对?” “是啊,他能有什么用?在巨人来的时候跑慢点给他们充饥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9章 艾伦看着那些人丑陋扭曲的嘴脸,第一次对这样的世界感到了愤怒,不论是看戏的宪兵也好,唯唯诺诺不敢上前的人们也好,一切都是那么丑恶扭曲。所以他再一次举起了拳头,怒吼着,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朝那个人的脸上送去,他被重重地撂倒在地。 “可恶……可恶……可恶!” 为什么自己总是这样没用,以前也是现在也是,为什么总是守护不住重要的东西!有些耳鸣的艾伦跌跌撞撞挣扎地想要爬起来,他听见阿尔敏担心地大叫着他的名字。他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掌风,带着泥土的味道向他袭来,只是还没抵达他的身上就消散了。他抬起头惊异地看着那个扎着小揪揪的黑发女子,她神色淡淡地收回一脚踹飞对方的腿,之后转过身看着他问道:“站的起来吗?” 艾伦一直以为瑞恩是柔弱的要被别人保护的调查兵团士兵,但他在这时候却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位兵长的影子,特别是那波澜不惊的神情。 “啊……谢谢,你身后!” 瑞恩的反应很快,快到不像人类该有的速度,她用右手臂格档住身后男人的拳头,之后迅速转过身捏住男子的下颚,左脚一绊将他推倒在地上:“想要我的手再用力一点吗?会死的哦。” 她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地上被自己捏住下颚脸颊涨红的男人,最后在他紧急的拍地声中松开了手。瑞恩叹了口气拍拍裤子上的泥土站起身,从一开始被自己踹飞的男人手中拿回用包装袋装好的面包走向阿诺德爷爷,她将面包放在那布满岁月痕迹的手上,顺便笑着摸了摸一旁阿尔敏尚且年幼的小脑袋。 艾伦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男人第一次觉得眼前总是给他们甜点吃的女人一点也不柔弱,反而很强,她从来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吧。他捂着身上的伤口跑到阿尔敏的身边看着那块完好无损的面包,十分真诚的向瑞恩表达了感谢。这个贵族的小姐好像总是在帮助他们,她一定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之后瑞恩就在艾伦这样的想法下慢慢走到那两个已经站起来却依旧面色不善的男人身旁,飞起一脚踹了上去。 “………………呐,阿尔敏,那家伙其实是这样的人吗?” “我也不太清楚,但大概没有恶意吧……” 瑞恩当然知道身后两个小鬼议论的话语,身旁的人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对这边发生的事件不闻不问,宪兵们依旧打着牌,只是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瑞恩看着地上两个流着鼻血鼻青脸肿的男人弯下了腰说道:“你们要感谢今天碰到的是我,如果是我恋人你们会更惨。他最推崇疼痛管理教学,我下手的量只是他的十分之一。” 之后她站起身从一旁急匆匆赶来的小助理手中的公文包中拿出了几张酒精棉片放在他们面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就算活的再窝囊,生活再艰苦也不能当人渣啊,一个人有没有用不是由你们单方面决定的,是由他自己的心和他身边的人决定的。你们的价值在哪里?是在争抢食物中获得价值吗?” “哈哈……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生活在内地的贵族大小姐会懂什么!你知道巨人的样子吗?你见过遍地尸体的样子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腔作势!” 那个男人愤怒的吼声几乎传到了所有人心中,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在灰蒙蒙的太阳下,人们看着那位穿着蕾丝衬衫的女子,还有她脖间闪闪发亮的紫色项链。艾伦几乎要忍不住替瑞恩说话了,但一旁的阿尔敏却拉住了他,蓝色的眼睛闪烁着信任的光芒,他相信瑞恩有能力自己解决这一切,而且他还看到了不远处正朝这儿走来的那位兵长。 瑞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经过希干希纳区时看到的的惨状,支零破碎的躯干,血迹斑驳的街道房屋,那位自杀女人已经腐坏的脸庞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空洞的眼眶僵硬地望着她所处的方向让她忍不住发颤。瑞恩心有愧疚所以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她明知这一切会发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是不能说话的共犯。 她深吸了一口气止住内心的动摇,眨了眨干涩的双眼,重新看向那位男子平静地说道:“我不懂,但我最起码不会去抢一个辛苦了一辈子的人的食物。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祸,你看看现在自己的样子,是人类还是名叫人类的其他生物。” 这么说完的瑞恩没有管身后男子的言语,她转过身从包中拿出那一本《孤独的狼》走到了阿尔敏身边。在男孩儿注视的目光下将这本书递给了他,宝石蓝的眼睛在这片灰色的土地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瑞恩蹲下身子看着男孩双手接过那一本年代感很强的书本,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温柔的笑:“这本书我很喜欢的,是在好几年前和喜欢的人住一起时就买的了。那时候的我看不懂,现在看就觉得是个很悲伤的故事。” “瑞恩小姐喜欢的人是……利威尔兵长吗?”阿尔敏如获珍宝一般抱紧怀中的书,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问题,连着一旁被小助理清理伤口的艾伦也微微侧目。 瑞恩微微一愣,之后白嫩的耳廓染上一片绯色,她脸上依旧维持着那温柔的笑,只是眼中多了几点星火,还有少女不易察觉的羞涩,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嗯,是他。” “那!那位最强的士兵长也喜欢您吗?!” 瑞恩转头看着一旁得知这个消息变得有些激动的艾伦一时间没有说话,她垂下眼睫撑着膝盖站起身来,轻轻揉了揉艾伦乱糟糟的头发。她依旧是笑着的,只是阿尔敏觉得这个笑容里似乎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悲伤,她似是叹息一样的话语随着六月的风飘到每个人心里,她说:“嗯,他对我很好,他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我果然还是会继续喜欢他,我控制不住我这颗没救了的心脏啊。一辈子爱一个人就够了,我没有喜欢上其他人的时间和精力。” 她的语气十分轻柔,只有周围一圈的人才能听见,她的眼中是要溺出的温柔和满足,嘴角的笑意不减反增。在这片灰蒙蒙的被女神遗弃的土地上,她如同谈论天气一样说着她心中的爱意,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独断专一。阿尔敏看着瑞恩收回揉着艾伦的手,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三袋糖果,两袋交给了艾伦一袋交给了阿尔敏:“帮我跟三笠问好吧,顺便告诉她,她真的是一个很帅气很优秀的小姑娘。” 之后瑞恩又悄悄给阿尔敏塞了治疗阿诺德爷爷腰痛的药,在临别的时刻瑞恩从小助理手中接过轻了不少的公文包,她抬起头看见了不知何时在一旁等着她的利威尔。他的神情还是淡淡的,灰蓝色的双眸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模样,那么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在走向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瑞恩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按着帽沿转过身,冲那两个小鬼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灿烂到异常的笑容。她蓝色的眼中是揉碎的星光,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样扇动着,她高高在上地自信地站着,清脆悦耳的嗓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她说: “呀!你们两个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告白啊,别畏畏缩缩和胆小鬼一样,有时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知道吗!好姑娘可不会等着你们哦!” 暮雨 ============== 所以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我果然还是会继续喜欢他,我控制不住我这颗没救了的心脏啊。一辈子爱一个人就够了,我没有喜欢上其他人的时间和精力。 这是利威尔在写关于瑞恩克劳德的出行报告时不知第几次想到了这段话,那个站在田野里的姑娘用温柔到让人心碎的语气说出了这段话,随着温暖的风飘进他心里,扎了一个根。他能够面不改色做着监视瑞恩的工作,和从前一样同她说话,恰到好处的亲吻和拥抱,但他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窗外的雷声响个不停,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与板砖上,呼啸的风无情地卷过葱绿古树,嘈杂的惹人心烦。这是夏季的第一场暴雨,势不可挡地席卷了整个世界,将一切都笼罩在雨织的笼中。记忆中的她从没哭过几次,她一直都是弄哭别人的那一个才对,因为她总是那么坚强又锐利。但那时候,蓝色眼睛的女孩儿那么温柔的轻声地说着话的时候,他却莫名感受到了无比巨大的悲伤,来自他与她之间奇妙的心灵感应,他知道那时候的她是悲伤的。 “啧……” 利威尔烦躁地解开了领巾将笔搁置在一旁,看着窗外不间断的雨水,像是滑出的一道道泪痕。他想起来瑞恩同他提起的传说,下雨天是因为鬼神感到了悲伤,那该是有多么沉痛的悲伤才能造成如此磅礴连绵的大雨,这份悲伤大概是他永远也不想体会的。他的目光又落回了眼前只差个总结的报告书上,自从瑞恩引起怀疑后这已经是他每个礼拜的工作之一了,记录下她所有可疑的行踪,结合自己对她的了解以及推断提交给艾尔文。 真是讽刺啊,自己确实遵守了和瑞恩闺蜜的约定经常去找她,但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理由。 第60章 利威尔沉着目光看着报告书上出自自己手笔的字句,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怀疑她,不去猜忌她,但他又没办法彻底放弃这颗向着她的心,起码现在做不到。利威尔痛恨着自己这样的行为,瑞恩遵守着约定回来了,她没有死在墙外,但他知道这样下去她很有可能会死在他的心里,从他没法全心全意信任她的那一刻起。瑞恩克劳德是一个残酷到无以复加的女人,她怀揣着自己的秘密走着不为人知的道路,就算她知道会被人猜忌,她知道会引人怀疑,她知道自己会因此不信任她,但她还是会走下去。就像她说的一样: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我果然还是会继续喜欢他。 她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她早就想到了属于他们之间的最坏的未来。 “瑞恩!你来了啊,我等了你好久了!上次让你帮我带的材料……哦哦哦!太棒了!” 瑞恩看着约书亚一脸兴奋地拿过她手上的一袋子书,都是从内地的国家图书馆借的,没有些身份还进不去。她看着约书亚小心翼翼地将书本放于桌面,拿过了搁置在一旁的黑框眼镜戴在他高挺漂亮的鼻梁上,眼前男子愈发像个大哲学家的模样不由得让瑞恩露出一个调侃的笑来:“多看书是挺好的,但可别像我哥那样年纪轻轻就秃了头。” “咦?瑞文的发量已经到那个地步了吗?” “还没有,但是前几天刚换了个遮额头的发型,你懂我意思吧。” “天哪……” 瑞恩看着约书亚颇有其事地摸了摸他棕色的卷毛,再次毫不客气地笑了出声。 这是一家坐落在罗塞墙内哈根里达区的书店,位置处于商业街附近,不算僻静也不算吵闹。优雅闲适的环境加上瑞文的帮助,就连约书亚这个开店新手也能把这个书店打造的有模有样。瑞恩坐在靠里面的位置,正好被一排书架挡住身影,午后的阳光透过米色的帘子斜斜地落在木质桌面上,空中漂浮着细小的金色尘埃,在一片寂静下闪烁着细碎的光。瑞恩手中拿着的是来年符合条件员工的入住名单,这是一份绝对机密的档案,从置办到实际落实没有经过超过三个人的手,她信赖的小助理,养殖场经理和她。 黑色长发的女子端坐在桌前,她搅动着手边的咖啡看着名单上的一位慈祥的老人,阿诺德先生,作为她计划里的关键人物,她要在漫画分镜外改变他的命运。这完全是她的私情,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都愿意去尝试,如果这件事情做成功了,那她也许能够钻些规则的空子,救下那些本应该已经死掉的人。这是一场没有损失的豪赌,她既做着荷官,也做着赌徒。至于她在这里的原因,你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瑞恩这一次请了三天的年假,理由是一如既往的处理公事,她先来到了约书亚的书店,坐在了角落的位置,点了一杯咖啡一直坐到了傍晚。期间店内来了一位带着黑色毛毡帽的男子,他一副斯文的模样站在书架前,手中拿着某位内地作家的散文集。瑞恩在五点的时候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她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侧目望着身后不远处的那位依旧站着的男士,他手中的书本已经从散文集换到了诗歌。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肩头和书页上,他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诗歌集就像一副被打上光的写实人物画。瑞恩将桌上的文件理好放入公文包中,端着已经干了的咖啡杯走到前台,那里坐着一个同样专注于书本的约书亚。 “咖啡很不错,今天我就先走了,有时间再三个人一起聚一下。” “行啊,到时候可要问问萝拉什么时候打算和她的那位结婚了。” “呀!我告诉你啊,可不要催萝拉结婚,她还是一个天真的小丫头,结婚这种事情可要考虑清楚的。” “都快将近26岁的阿姨了还小丫头……好好好,我不提我不提,你快走吧快走吧!” 瑞恩就这样在约书亚不耐烦地催促下悠闲地走出了书店的大门,顺便还拿了三颗放在前台上的水果糖。她抬头看着天边火烧的斜阳和紫红色的流云,在商业街傍晚的喧嚣声中将糖果放入口中。瑞恩在热闹的街上慢慢地走着,她松开处理文书时扎起的长发,将橡皮圈套在了手腕上,时不时看看街边的店铺和小吃,端的一副忙里偷闲的模样。当最后一抹紫红被吞没,启明星低垂在墨色的天幕上,她就这么自然地走进了一家酒吧,像走在自家院落一样不慌不忙地坐到了吧台边。 女子的秀发柔顺的垂落肩头,宝石蓝的眼中泛着明亮的色彩,她点了一杯苹果莫吉托,在等待的时刻托着下巴低垂着眼睫,观赏着那位调酒师娴熟的手法。等到那位斯文的调酒师将折射着烛光的高脚杯放到了她面前,她才抬起那双蓝眼睛,摸着眼前酒杯的边缘轻声问道:“需要多少时间。” “您需要让我见见那位先生,小姐。” “把明天空出来吧,我给你一套宪兵的衣服,去见见阿诺德先生。” “可您说您正在被监视,小姐。” “啊,这个问题啊。” 瑞恩用手指弹了一下酒杯的边缘,垂下眼眸看着高脚杯中的晶莹液体,长睫毛被半明半寐的火烛打下一片蝶影。在几秒的沉默后,她殷红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礼貌的微笑,用轻缓的声音平淡地说道:“没事,他明天要去皇都一趟,我们在上午把这件事解决,今天晚点我就把制服给你。” 高个子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在看到门口陆陆续续进来的客人后转过身去微微点了点头。 “我会把制服放到你的地下工作室,记得明天早上八点去东区值班。” 这么说着的瑞恩将酒杯中余下的液体尽数喝完,她撩了撩披肩的长发,从包中掏出几张纸币压在了吧台上,之后就跨着她的包踩着小皮鞋走到了酒吧的散台,和里面同样年纪的男男女女聊了起来。斯文的高个男人接受了这一份慷慨的小费,在摸到那纸币下方的硬物时他极其熟练地将它推到了了袖口内侧,之后顺着揣兜的动作滑入了他西裤的口袋。那是一张阿诺德先生的画像以及一份暂时的宪兵工作证明,写着他伪造的名字和信息,是明天早上工作的重要道具之一。 真正认识他的人都叫他老a,他是一名地下的人皮面具制造大师,精通化妆和伪装,接到过不少难以想象的生意,大部分都是贵族和地下的私交。那位名声显赫的克劳德小姐给了他丰厚的报酬,让他完成一副老者的人皮面具为己用,他虽然不知道这位贵族小姐的目的,但他从她的眼神中明白这位客户的意思。 瑞恩克劳德小姐要他守口如瓶,也要在一切结束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拿着他应得的钱换个地方继续过日子。 光影 ============== 这是个难得的阴天,清爽的空气不像是夏日应有的模样,也许是暴雨后的的最后一次降温,也许是遥远的风带来了海水的清凉,但不管怎么说悲伤的春季过去了,夏季还是来了。 瑞恩站在调查兵团对街的高楼顶端,飞鸟掠过她的身躯,她与空气融为了一体。不远处的街上停着一辆棕褐色的马车,在葱绿的树下,掩映着紫红的花卉。驾车的士兵低垂着眉眼立在车旁,没过多久就迎来了他的长官。利威尔穿着难得一见的正装跟在艾尔文身后,看上去像一副被打扰了睡眠而心情不爽的模样。他黑色的碎发在这不属于夏季的风中轻轻扬起,露出坚毅冰冷的下颚和完美的侧颜。瑞恩站在高高的楼顶看着不远处的利威尔,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一缕清风吻过他的脸庞,贪恋着冷峻容颜上每一处细小的神情变化。 利威尔敏锐地察觉到了那束视线,就像每一次她陪在他身旁的感觉一样,就像每一次回头时与她四目相交的感觉一样,就像她一样。于是他转头看向了侧面高耸的钟楼顶端,褐色的塔尖旁停了几只麻雀,在短暂的踱步后又一下掠到了空中。这时一束金色的阳光斜斜地落在钟楼侧面,并随着风吹云动的趋势像水一样蔓延开来,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明媚动人,光彩夺目。但他什么都没看见,除了浮动的云,温暖的光,皆在那高高塔尖之上。 瑞恩。 他收回了视线随着艾尔文上了马车,在阳光再次被厚重的云雾遮盖时,他闭上了眼睛在心底唤着她的名字。利威尔知道,他能找到瑞恩是因为她希望被他找到,如果有一天她消失在他眼前,用着那让人害怕的能力,他没有任何办法。他能感觉到她,知道她就在那儿,那熟悉的感觉告诉他,他们在互相注视着,但他看不见她。 利威尔睁开他灰蓝的双眸看着车厢上的一点,昨天她在傍晚进了一家酒吧,在正常的时间进去正常的时间出来,他看到了同她一起出来的几位背景普通的年轻男女,就像是普通的聚会。那时候的瑞恩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她跨着公文包靠坐在长街的椅子上,仰起她纤长的脖颈望着墨蓝的天空出神。他就这么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刻在脑海里,写在记忆的书页上,忽略心中想要上前拥抱她的冲动,为了完成那每周的例行报告。然后他听到了瑞恩轻柔的歌声,是她昨天新发唱片里的一首,曲名是《invisible love》。他有说过很喜欢看她这样唱歌的模样吗,没有华丽的舞台,繁琐的服饰,这时候的她是脱下王冠的普通女孩,随性的,自由的唱着属于她的歌。利威尔就这样听着她一如既往动听的歌声,直到她消失在被夜色渲染的长街,他才一人回到了兵团宿舍。利威尔桌上放着第二天的邀请函,上面的署名是来自调查兵团的赞助商,他想起了那次瑞恩同那金发女子的对峙,那么鲜活的印在他的脑海里。明明只是过了半年而已,他却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在这半年里发生的事情足够作为浓墨重彩的一笔记在厚重的史书上。 第61章 “利威尔。” “啊,稍微走了下神。” “我知道这对你们很不容易,但人类的利益是高于一切的,”艾尔文看着利威尔微微皱起的眉继续说道,“如果最后证明瑞恩是没问题的,我会给你们两个当面道歉。” “我就不用了,我是同犯不是嘛。她是个敏锐到可怕的女人,也许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用意。艾尔文,你觉得她为什么会默认我的监视。”利威尔依旧维持撑着下颚的姿势,翘着修长有力的腿,微皱着眉头用冷静又深沉的语气说道:“她是狼女,只要用一下她那匪夷所思的能力就算是狗鼻子米克也不会发现她的踪迹。我的监视对她而言根本不痛不痒,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但你不是米克,你是利威尔。” “……对啊,我是利威尔,是那家伙最喜欢的人。” 那之后漫延在两人之间的是亘长的沉默,因为利威尔是瑞恩最喜欢的人,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这只警惕的狼露出破绽的就只有利威尔了。他明白了艾尔文的用意,那么冷静的,残酷的,有效的方法。儿女情长在人类的利益面前连屁也不是,他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他选择跟随艾尔文的脚步,为了人类打败巨人的那一天而不断的战斗。就算心中某个地方不断传来针扎的刺痛,他也可以忍受,就和数不清的以往一样。 利威尔依旧记得他第一次经历那莫大的伤痛之后,他的心脏就像被硬生生撕扯成两瓣,在往后的几日里独自流着血缝合到一起。在他以为已经有足够的定力在瑞恩面前讲出那件事时,她又轻易地将他打回原形。那天下午的阳光真的太温暖了,连飘进病房的风都是那么温柔,她无声地伏在他肩头哭着,感受着同他一样的无尽悲伤,拥抱着那颗留着刺痛伤疤的心脏。 那原先温暖到让他留恋不舍的热度,却让现在的他感到了些许刺痛。 如果真的是误会,该向瑞恩道歉的人不是艾尔文,而是他。 瑞恩站在那高耸的钟楼上,直到载着利威尔的马车成为街上微不可见的一点她才从空中一跃而下,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显了身形。细长的小高跟不间断地踩在板砖地上,黑色的长发被扎成一把飘散在脑后,她像一阵风似的路过咖啡店的门口,早就等在这儿的小助理十分熟练地递来会议文件和晚上的记者采访。 “拦辆车去集中营。” “好的,小姐。” 那之后的天空再也没有放过晴,仿佛那对视一瞬间的阳光只是为了打造一种残酷又温馨的氛围。她知道自己在对上利威尔视线的一刻将稀释开到了最大,他的目光就这样穿过自己投向了更为广阔的天空,看着乍泄的阳光和惊起的飞鸟,映不出和空气融为一体的她。 瑞恩来到集中营是为了确保老a有没有顺利地进行任务,但显然专业人员的职业素养是十分高超的,她几乎认不出来眼前这位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是昨天吧台上的斯文小哥,这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啊。她和往常一样在三人组休息的时候同他们聊着天,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调查兵团的近况,以及每次新曲发售后必来的记者采访。老a则仔细地观察起他的任务对象,阿诺德先生。他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相貌平平,身形矮小,作为工作对象来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对老a来说依旧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老a在中午就回到工作室开始人皮的制作准备,而瑞恩也顺利地将计划又完成了5%。在这个让人昏昏欲睡的阴天里,她还有一场商业会议和夜晚的记者采访,计划可以完成但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 “嘿,安娜,我们先去商业街买些秋季新装如何?” 此时的瑞恩斜挎着包迈着果断的步伐走在前往商业街的路上,她的余光瞥见了身旁女孩毛糙发白的衬衫,在轻微地皱眉后提出了友善的建议。 “抱歉,小姐,那套工作服还没有干,所以我……” “没事,给你买件更漂亮的,就当年中奖励吧。” “谢谢你,小姐。” 短头发的女孩微微地下头有些害羞的表达了谢意,瑞恩克劳德小姐是一位很严格认真的上司,她是安娜心中最想成为的样子,自信又聪明。她可以将一件普通的夹克穿成王牌设计师的限定款;将慈善晚会上的红毯走成自己的专场秀;将蓄意挑衅的记者礼貌回怼地颜面皆失。让安娜感到意外的是,看似只对工作感兴趣的瑞恩很注重不同场合时的装扮,她不止一次感受到来自身边这位绝世小姐带着审视的目光。但就算不满意自己掉价的装扮,她也会用让人舒服的,愿意接受的方式来提醒自己,就像面对自己工作时偶尔犯的糊涂一样。这份教养和宽容是能让安娜死心塌地为了这位头顶王冠的女人做事的理由之一。 “瑞恩小姐,您的爱人一定很幸福。” “为什么?” “因为您总是很考虑别人的心情,总是那么有气质,那么漂亮又聪慧……” “嘘,安娜,停下。” 瑞恩看着换上白色小礼服的安娜,在女孩淡棕色的眼妆下看到了她眼底的仰慕和敬佩,她轻轻笑着比了个静音的手势,之后在安娜注视地目光下慢慢开口道:“首先你要知道,我的童年在地下街度过,当我学会礼仪之前,我也曾经破口大骂大吼大叫过。然后,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但这和我恋人的幸福没有一点关系,他的幸福不是因为我有气质而且聪明漂亮,他的幸福是由他自己决定的。” “小姐……” “抬起头安娜。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你是瑞恩克劳德的助理,我的助理是不能在非必要场合下低头的。” “好的,小姐。” 安娜再一次抬头看向了对面交叠着双手望着窗外的女人,她的双眸是光彩炫目的宝石,她优雅的脖颈像是天鹅,她的睫毛细长还带着微卷,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那股自信的气质,不属于任何贵族小姐的,有底气的骄傲。 雾霭 ============== 自从开办了养殖场后大大小小的会议和厂商面见瑞恩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但她敢说玛利亚之壁破墙之后的事务是最为繁琐的。她不仅要更改供量额度,处理大量的文件,决定以后的营销方案,还要给死在玛利亚之壁的员工家属以补贴。世人对她的评价有一项是100%正确的,瑞恩克劳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这两个多月来她的行程表几乎排的满满的,以至于没有时间想起那似乎已经有些岌岌可危的爱情。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恋爱,但有些工作是必须要做的,有些时间是必须要花的,有些路是必须要走的,她要为自己负责为别人负责。就像电影中说的“let me know when your whole life goes up in smoke. that means it's time for apromotion.”像极了她的生活写照,她总是想处理好私生活和工作的时间均衡,但她失败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瑞恩正在接受内地几家有名报社的采访,她的小助理安娜提着她的挎包站在斜后方的位置。瑞恩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白色的女士西装上别着精致的玫瑰胸针,纺纱衬衫被仔细地塞进裤腰,黑色的长裤显出她纤长的腿型,腰间的皮带扣泛着银光。有不少记者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点点异样的情绪来抠出自己想要的情报,但瑞恩的笑总是完美无缺的,她谈吐有礼,语句流畅,适当的玩笑和调侃也让人感到十分亲切舒适,就像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克劳德小姐,请您谈一谈创作新唱片时的灵感来源。” “克劳德小姐,您这一次曲风的改变是不是暗示着将来风格的改变。” ………… “有粉丝说您在新唱片中的情歌基调有些哀伤,是否因为您和利威尔兵长之间的感情有些不合?” 当瑞恩面对这个问题时她的确在一瞬间有些茫然无措,就像一根刺扎在了她脆弱的心上。但她的表面功夫做的依旧很好,她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没有犹豫地说道:“看来那是一位十分关注我的粉丝,我向他的关心表示感谢。但这个猜测不准确,那首歌曲我想表达的是被隐藏的,无法窥探的,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爱,这不符合我和他的情况。” “那您和利威尔兵长的关系目前如何?” “很好,让我极度舒适的状态。” “新曲中是否有为了他而创作的歌曲?” “嗯……这是一个秘密。” “瑞恩小姐您打算什么时候和利威尔兵长结婚呢?” 结婚?她能和利威尔结婚吗?说实话瑞恩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结婚,和她这样生命轻飘飘和树叶一样会随时落下的女人结婚?别开玩笑了,他们现在能不能走到最后都说不定,结婚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况且瑞恩克劳德给不了利威尔完全的诚实,给不了利威尔永远不离开他的承诺,她只能将自己给他。她只是纯粹的爱他,却不能用爱来绑架他,这不道德也不是她的风格。 第62章 瑞恩垂下眼睫露出一个冷静的笑容,她摇了摇头用平稳理智的声音说道:“目前我没有这个打算,在巨人破墙的现在结婚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他还有更广阔的道路要走,我也是……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当瑞恩终于结束了一天都行程回到兵团时,她已经累的几乎爬不动楼梯了,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疲惫。她靠坐在训练场的长凳上,解开的长发轻轻散在风里,蓝色的双眸看着已经放晴的夜空。此时繁星绰绰,月上中天,流云如薄雾般划过天际带着夏夜的清凉。耳边是蟋蟀的低鸣和夜晚花开的声音,这时候的训练场只有她一个人,没人会在晚上十点半还出来晃悠,不需要夜训的士兵早就睡进了被窝准备第二日的训练。 不过,目前也没有需要夜训的士兵了。 瑞恩忽然想起那位记者的问话,想起早上利威尔上马车前带着些许自嘲的目光,那时候的他身边有着艾尔文,有着士兵,但他转身时的侧颜看起来却那么悲伤。瑞恩慢慢弯下腰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骨抵着额头紧紧闭上了眼睛,晚间的风拂过她纤细单薄的身躯,过多的焦虑让她最近格外敏感。她心里装了很多事,阿明爷爷的,未来世界线的,能改变和不能改变的,将来哪天秘密被发现时候的,以及利威尔的。但她现在想让自己放松一下,只是短短地一下,松开那紧绷的神经,接受黑夜中的自己。 她抽取着回忆中的糖分来缓解漩涡般的不安和思念。 她强迫自己不去考虑将来只考虑现在。 她试图甩开一切思绪哼一段喜欢的旋律。 但她在尝试了很久之后发现这都是徒劳。 现在的自己根本唱不出一点旋律,开合着嘴滑稽的像只被丢在岸上的鱼。她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将来可言,而她的现在是走在炽热钢丝上的煎熬。不安和想念都无法用回忆来缓解,没有疗愈药一切都是白费,而对她最有效的疗愈药不会在这时候出现。她的工作很出色私生活却完全乱了套,像是一团打了结的毛线,舍不得剪断却又越理越乱。重活一世她还是成为了这副模样,照这样走下去心力衰竭也是迟早的事情,她还真是冥顽不化啊。 银白的月辉柔柔地落在肩头,瑞恩看着那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清冷月轮,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你好,月亮。今晚的你也很漂亮。” 说完这句话的瑞恩从长椅上站起了身,她撩起额间的碎发,跨过同早上相比轻了不少的皮包,踩着穿了一天的黑细高跟,在寂静的夜里,在凉爽的风里。她就像一位跋山涉水后走向居所的旅人,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倦怠,踱着缓慢的步子踩着细碎的月华走向了兵团宿舍,优雅又孤独。 利威尔低头看着怀表,十一点零三分,他在处理完公务后就来到了瑞恩的宿舍楼下,那时候的月亮还没有现在这样高。瑞恩和他提到过今晚她有一个记者采访,也许还会参加一个晚宴,他知道瑞恩会回来的很晚,但这个时间未免也太晚了。利威尔想起今早落在他身上的熟悉视线还有空无一物的高高塔尖。钟楼上飞掠而过的麻雀带着不属于夏日的清凉,那束阳光透过云层的间隙出现了短短的一瞬,世界在那会儿变得光彩夺目,但在这片绚烂的天地间他依旧看不见那只小狼。 他的心脏在这片寂静的夜里猛烈收缩,他攥紧了刚刚写完关于瑞恩报告的手,进行着今晚不知第几次的深呼吸。灰蓝的眸中映出无边夜色,厚重又浓郁的墨色蔓延在这片月朗星稀的天空下,安静的如同七尺深潭之下。 她会回来的。 她给过他承诺的。 克劳德家的千金从来不会食言。 利威尔抬头看着那轮月亮,清亮夺目的永远高高在上的模样,冷白色的月辉在这片墨色中成了他视野里唯一的光源。直到他维持着倚靠墙柱的姿势换了三次交叠的双腿,直到他环着双臂察觉到午夜的微寒,直到不远处传来小高跟踩在地上的清脆声音。瑞恩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一片薄雾中,她踏着缓慢的步调走在被月华照亮的路上,白色的西装在这片墨色中格外显眼,让他一眼就能看见她。心脏又开始正常的运作,那些在夜间才会有的阴郁情绪随着她轻缓的步伐蒸发在空中。他的眼中再一次映出了瑞恩的身影,虽然疲惫不堪却依旧优雅的迷人,优雅的令人心碎。 利威尔就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跨着她黑色的包,缓缓站定在自己眼前。瑞恩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利威尔那双沉寂了星月的眸子,在一片浓郁的墨蓝中她看见了纯白的自己。她的鼻尖有些发酸,眼眶有些发热的趋势,她的疗愈药就在眼前带着夜的寒冷和呼吸的热度,她的不安和思念开始缓解,在这安静的对视下。在这样的对视持续了大概十几秒后,黑色长发的女子眨了下眼睛,试探着接近了眼前的男人,她迈着缓慢的步子,在拉进的距离中观察着利威尔的神情,然后在那无言的默许下轻轻靠在他结实的肩头: “你身上好冷,就和水里的铁块一样。” “你也是,一切顺利吗?” “一切顺利,你呢?” “啊,顺利的不行,艾尔文那家伙总能把死的变成活的。” 瑞恩靠在利威尔渐渐回温的怀中笑了几声不可置否,她察觉到腰间环住她的双臂,还有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利威尔搂过难得投怀送抱的瑞恩,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爱意和思念,最后吻上她柔软的红唇以及微红的眼眶。 “嗯……抱歉啊,因为太累了就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是嘛,我以为你终于想通了要离开调查兵团了。” “真可惜啊,除非我被辞退不然我是不会主动离开的。”瑞恩看着利威尔的双眸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她蓝色的眼中泛着柔和的光芒,全心全意的看着眼前的人缓缓说道:“我以为在做梦。” “什么梦?”利威尔抵着她的额头问道,清冷的声线泛着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温柔,在这微凉的夜里。 “美梦。也许只是我太累了出现了幻觉,其实……利威尔。”瑞恩在中途间断的深吸了一口气,她微微皱着眉放弃继续说下去一般摇了摇头,阖上了藏着感伤和依恋的双眸,她蹭了蹭利威尔的鼻尖,用颤抖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 “啊,我在。” 瑞恩白皙纤长的手轻轻捧住他有些冰凉的脸颊,驱散着他周身的寒冷。利威尔的确在怀疑她,在监视她,哪怕到了这一刻他依旧将这两件事记得牢牢的,但瑞恩克劳德除了他的监视对象以外,还是他的爱人。就像现在,眼前的姑娘带着夜的伤感但她的动作依旧那么轻柔,当她抬起头用那双漂亮的像是将星光尽数收敛的蓝色眼睛温柔的看向自己,那瞬间加快的心跳不是谎话。 “我想你了,利威尔。就算你现在就在我面前,我还是好想你。”瑞恩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在利威尔讶异的视线中轻轻吻上了他的双唇,一个浅尝即止的亲吻。 “你……是出什么事了吗,记者采访的时候被刁难了?喂,别笑了,我是认真的,瑞恩。” 利威尔皱着眉看着眼前有些不对劲的瑞恩,她的笑容和以前一样好看,脸颊和耳垂也都带着些许红晕,一切都没有变化,但他察觉出瑞恩有些不对劲,是一种气氛上的不对劲。原先瑞恩主动的亲吻会让他感到心动,但这一次他却觉得有些莫名的慌张。利威尔看着她粉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头顶生出的几根白发,以及后背上更加突出的肩胛骨,那里简直能长出一对翅膀带她飞向这压抑的城墙之外。 于是他握住瑞恩的双肩,直视着她在一瞬间无措的双眸皱着眉道:“你瞒不过我,我手底下那么多素未谋面的士兵,嘴皮子动一下就能知道他们要放什么屁出来。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瑞恩。” “嗯,你知道我今天很忙也许我只是有点累,有些心力交瘁,也许只是有点想你。” 瑞恩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地看着皱着眉的利威尔。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她的睡眠质量开始变差,食量开始变小,她依旧能完美地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时候她会变得十分躁动不安。这大概只是短期的焦虑症状,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以往碰到重大决断时也会有这样的状况,所以应该是没问题的,不是大问题。 “你多久没睡好觉了。”利威尔显然没有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他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他不明白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瑞恩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又在她这个总是奇思妙想的脑袋里出现了。 “我忘了,最近睡眠质量不怎么好,总是断断续续……嘿,你现在的表情真的有点可怕,放轻松一些,没准我只是工作太多压力有点大……” “工作狂会对工作太多感到压力大吗,这是你的日常生活吧。”利威尔用理智的目光看着眼前无奈笑着的瑞恩,他环着手臂就像一个审问犯人的长官。 第63章 “利威尔,我……” “原因呢?我要知道你睡眠不好的原因,你一定知道,你总是很了解自己不是嘛。” “我不知道,也许我太累了……” “瑞恩看着我的眼睛,你了解我的,我现在要解决这个事情,你没机会对我撒谎。” “…………” “想好了吗。” 利威尔是看着瑞恩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她的脸上的,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很冷淡,很不好接近,那双蓝色的眸子像是蕴含了千万年的霜雪,通透又刺骨。她垂下了下长长的睫毛,没过三秒就用清澈的嗓音说道:“是焦虑症吧,我最近很焦虑,我想的太多了。” “那你想什么了。”利威尔看着眼前一脸平淡的姑娘,在刺痛的同时心中更加笃定了那个想法:瑞恩知道了调查兵团对她的猜忌,以及自己的监视。 “一些不可预期的事情。利威尔,你觉得……你觉得冷吗,我感觉有些冷了。” “……是嘛。” 利威尔看着瑞恩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的眉头无可奈何的皱起又松开,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双腿,最后露出一个讨饶的微笑。她是一瓶浓烈的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不论是工作还是训练她都能做的很好,走路像是一阵风,那么果断潇洒还带着属于她的自信。但在利威尔面前她一直都是那个在地下街创作着自己的歌曲,不擅长撒谎和打架,更不怎么出门的内向女孩儿。 “是有些冷了。明天是休假,下午一点我陪你去一趟医疗所看看,别说什么问题不大不用去的屁话,医生比你自己了解你的身心状况。” “其实……” “回答我。” 瑞恩看着利威尔严肃的神情,在这一片浓重的夜里,他灰蓝的双眸却闪烁着某种坚定的不容置疑的光彩,专注的像是某一次出墙会议上的重大决断。她在短暂地犹豫后败下阵来,勾了勾无力的嘴角闭着眼睛点着头说道:“好,我会去的。” “明天我在兵团门口等你,关好窗,晚安。” “……好,晚安,祝你好梦。” 他要走了,就像每一次他突然的到来一样。瑞恩保持着清浅的微笑挥着手告别自己的爱人,在几秒的寂静中看着他伸向自己头顶的大手,真实的令人安心的触感。 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停留,她愿意在此刻度过接下来的余生。 利威尔放过了她,没有追问那些不可预期的事情,没有疑惑为什么身为狼女的自己会感到寒冷,他将这些疑问留给了以后的自己,用头顶让人心碎的温度换来下一次凛冽的风雨。他走在洒满月光的路上,头顶着墨色苍穹,背后是飞扬的双翼。瑞恩依旧穿着那双小高跟站在原地,感受着夜间微凉的风,看着他走远直到没入黑夜的薄雾中。她觉得脚踝是酸痛的,就和心脏和眼眶一样,她其实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坚强勇敢,只是肩上的责任让她很早就学会了那样。社会总会改变一个人,不论是坏的还是好的,在白天她是瑞恩克劳德,只有在这半夜无人的时候她才是她自己。 瑞恩转过了身朝女寝的方向走去,带着疲惫的身躯,发疼的胃还有一些酸涨的鼻子。也许夜晚总会让人伤感,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打消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在年幼时就抛弃了小女孩的天真和公主的梦,用上辈子她的话来说就是:有时间等着王子来救你不如想想怎么靠自己的力气出去。所以她不会挽留,不会恳求,不会抱有可能性极低的愿望,她是个残酷的现实主义者,因为失望总是更频繁地发生在这个世界上。 她不会做梦的,她害怕做太过美好的梦,如果不能成为真的那她宁愿不要这样的甜头。 利威尔,你觉得在真相暴露之前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一起度过。 温存 ============== 瑞恩拉开了女寝沉重的大门,极好的夜视能力让她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下也能看得清楚,她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想着接下来的洗漱洗衣收拾整理等一系列琐事,只觉得脚踝更加痛了。所以当她被一双有力的双臂抱住时,她几乎踉跄着跌进了身后人的怀中,结实的温热的胸膛带着心脏鼓动的声音,就像是在做梦。瑞恩几乎停止了呼吸在瞬间僵直了身体,她慢慢攥紧了手指,泛着水光的双眸在漆黑的夜里不断颤抖着,她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围,然后感叹这真的是一个太过真实的美梦了。 “……………利威尔?”瑞恩仰着头微不可闻地叫着他的名字,同时用右手的指甲狠戳着自己手心,直到感到尖锐的痛。她是一个胆小纤细敏感的少女,一直如此。 “我在。” 还是那句话,每一次她呼唤他的名字时都会听到的话语,却没有任何一次比得上现在这样的深刻又残酷。瑞恩忍了很久的酸涩从疼痛的胃中一下升到了鼻腔,然后化作两滴清泪滑落脸颊。 利威尔不应该回答这句话。 瑞恩想着,因为不会一直在的。他的力气很大,足以支撑瑞恩的全部重量,在这个让人窒息的怀抱中,瑞恩还看到了腰侧他手心间一根没点燃的烟。利威尔是不抽烟的,他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况且烟灰打扫起来很麻烦。但他现在攥在手心里的,是一根没点燃的皱巴巴的烟卷。 “也许是我太累了,你回来了抱着我说了句不得了的话,我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瑞恩放开女寝的门,看着它在自己面前慢慢合上又变成完整的一块。 “这不是梦,你真的要去看看医生,来让我好好了解一下你这鸽子蛋大的脑子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转过来,小鬼。”利威尔皱紧眉头感受着瑞恩细小甚微的抽噎,她的呼吸还是一样的平缓,只是呼气和吐气的速度明显慢了不少,像在掩盖她滴落在他手背上两滴安静却滚烫的眼泪和不平缓的内心。她是多么擅长这种事情,她是怎么学会擅长这种事情的。 “我不喜欢小鬼,我已经是个成熟的……” “转过来,瑞恩。” “…………” 瑞恩当然不可能转过去,她又一次在利威尔面前哭了,这不是她的本意,但那一阵猛烈的酸涩来势汹汹地就将眼泪冲出了眼眶。她只需要一会儿就可以整理情绪恢复成正常的模样,她只需要一会儿就可以不用摆着她最讨厌的哭脸去面对自己最喜欢的人,她只需要一小会儿……但利威尔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他看着瑞恩打死不回头的模样慢慢说道: “那一年,凯尼那家伙走之前留给了我一把钥匙,告诉我他藏了一个宝藏在地下街。可在地下街能有什么宝藏,在那除了贫穷就是暴力的世界里唯一的宝藏就是药品。” 利威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感受着瑞恩渐渐放松的身体以及缓和下来的呼吸,在整理完接下来的措辞后他再一次开口道:“但那家伙说对了,你很机灵也很漂亮,有才能又有眼光,果断理智,几乎不会在选择上犯错。我想这聪明到可怕的女人就算一个人也能去任何地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不管是墙内还是墙外。你总是做的很好,无论是战斗还是事业,大概也只有扫除这件事情不够达标了。但是瑞恩,你以前是这么小心翼翼的人吗,我在湖里找到你的时候你可没有现在这么收敛啊,连耳朵和尾巴都来得及没收起来,还将眼泪蹭在我肩上的那只狼去哪儿了?” 利威尔说完了这段话,他看着怀里不言不语的姑娘,感受着她清浅的呼吸。在短暂的沉默中瑞恩慢慢转过了身,白皙的脸颊上是两道干了的泪痕,她的视线落在利威尔线条流畅的肩膀上。她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处在春日冰冷的湖中,就是一只绝望害怕的湿漉漉的狼。那时候的她没有那么多思虑,她还不需要考虑未来的事情,那时候的她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愧疚和无力感,那时候的她还没有真正明白知晓世界真相和剧情的意义。如果瑞恩克劳德是一个真正残酷冷血只看着眼前目标的女人,她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那只狼在这里,利威尔。只是我化了妆不能像那样大哭,妆会花的。”瑞恩还是那样淡淡地笑着,葱白纤长的指尖抚平着利威尔白色领巾上的褶皱,她轻柔的声音就这么飘进利威尔耳中,带着夜的清凉:“已经要十二点了,就算是最强的士兵也需要休息。我可以自我调节一下的,我真的只是有些累而已,没关系。” “说出来,瑞恩,你知道这不是你真实的想法。”利威尔看着眼前善解人意到令人火大的姑娘。她没有向他提过任何要求,哪怕是最常见的陪伴。没错,他是不明白怎么谈恋爱,毕竟在生活的近30年里没有其他家伙胆大到会和他谈情说爱,他开始也觉得这样的关系很正常,但在萝拉出现之后他开始思考,这段关系里所缺失的是什么。 “我觉得不行利威尔,你不能……”不能让我离不开你。不能让我在未来越来越离不开你,越来越爱你,这样的温柔真的太残酷了。她真的一点,一丁点儿……也不想要。 第64章 “我差点忘了在这里我还是你的长官,我有命令你说出真话的权利但我不想用它。瑞恩,我是不会让你带着情绪过夜的,你那所谓的自我调节是慢慢的抹杀你的想法,抹杀你自己,我不要你这样。”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只狼放开戒心露出真实的一面,有什么方法能让这个女人脱下厚重的皮裘,有什么能让瑞恩不再是个收敛着情绪的闷葫芦。 瑞恩在那间连不断的话语中渐渐睁大了眼睛,她的心脏开始了剧烈的疼痛和酸涩,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即喜悦又悲伤。她第一次发现只要不带脏话和那些骇人的比喻,利威尔的口才真是特别好。当他一本正经微皱着眉头,用格外专注的灰蓝色双眸盯着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时,瑞恩已经坚持不住心中的防线了,也许现在的她真的太累了。月亮还是高高的悬在天上看着这一出奇长无比的攻防战,没有硝烟没有战火,只有两个各怀心事却彼此相爱的人。 “带我走吧,没有你的话……我睡不着。” 利威尔听着那细若蚊语的声音,感受着瑞恩用力环住他的颤抖着的胳膊,靠着他肩膀轻轻蹭着的脑袋还有在朦胧月光下微红的耳廓。这是她第一次的撒娇,虽然过程艰难但是结果出色,出色到让他心里发颤。利威尔当然没有忘记瑞恩作为怀疑对象的身份,但他决定优先处理自家小狼那明显不对头到极致的情绪,再回归需要报告的日常。 瑞恩是被利威尔背着回寝室的,原因是利威尔实在看不下去她被鞋子弄得通红的脚腕,她像只扑腾的小鸟一样只挣扎了一会儿就被说服,然后乖乖伏在他温暖结实的后背上。她低垂着眼睫将双手环在利威尔脖颈处,在这个极为贴近的距离下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气味。瑞恩当然不会问“重不重”这样小女生一样的问题,她只会红着脸想自己一定是不重的,不然利威尔怎么会走的那么平缓连气也不喘一下。他的侧颜依旧帅气的过分,只是看着就会让人心律不齐,此时超频的心跳肯定会被他听得一清二楚,但瑞恩已经顾不上这些事情了。她眼前是利威尔黑色的碎发,在那一片白皙的肌肤下是被藏的很好的微红耳廓,因为瑞恩柔软的身躯还有那聒噪的心跳。这是只有她才会知道的事情,是只有她才能知道的事情。所以在一时冲动下她低头轻轻咬了一下那带着热度的耳廓,直到完成了这个动作瑞恩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那个,利威尔我……” “我很意外你居然也会这么大胆直接啊。” “一不小心没忍住……” “是嘛,也许我把它想成了其他的含义。介于你已经很累了,所以今晚我们不吃夜宵,这次的算在下次里一起还。” “…………” 利威尔捏了捏瑞恩的大腿肉说道,他感受着背后女子渐渐收紧的手臂以及埋在他颈边的脑袋,毫不费力就能想到瑞恩现在染上红晕的耳尖还有不知所措的神情,那双蓝眼睛中既羞涩又期待的神情总能让他心痒难耐。 那天晚上瑞恩就像只终于找到家的小狼一样,她靠在利威尔温暖结实的怀里,感受着心上人沉稳的吐息。她看着交握的双手以及那两条颜色不同的手链,在熟悉又安心的气息中带着满腔的爱意渐渐沉入了梦中。也许是怀里的人太过温暖,也许是被压抑的不安得到了缓解,利威尔垂着眼睑看着瑞恩挺翘的鼻尖,长长的睫毛还有淡色的唇瓣,直到她进入了梦乡,利威尔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地吻上她的额头。 she was his treasure love of secrets. 幻视 ============== 她的回忆是一本书,里面夹着不多不少的金色书签,标注着每一段美好幸福的记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些,直到有一天她带着这些记忆走向地狱或天堂。 这是瑞恩这一个月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了,没有噩梦的困扰没有半夜的惊醒,更没有恼人的失眠。她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发出几声可爱的鼻音享受着闲散的舒适,之后半转过身子在一片阴影下睁开了眼望着那一对灰蓝。利威尔就这么撑着头看着她,看着她撩人可爱的动作,看着她吊带衫下白皙起伏的胸口,看着她如艺术般散在枕上的云鬓,看着她在阳光下缓缓睁开的蓝色眼睛。 瑞恩同样看着眼前撑着头低垂着眼睑注视着自己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刚刚苏醒一般的慵懒,连平时冰冷坚毅的脸庞都在此刻柔和了不少。窗外的暖阳被他线条流畅的身影挡住了一半,只有几缕穿过黑色发丝的光线落入自己眼中,她看着利威尔舒缓的眉头露出一个恬静漂亮的笑,眼中清清楚楚映着心上人的模样。那瞬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我能不起来吗,利威尔,现在还没到下午吧。” “刚好十点半,你还可以再躺半小时。” “不是一点看医生吗?” 利威尔看着瑞恩明显疑惑的神情,毫不费力解读出了这姑娘想睡到卡点起并且不准备吃饭的想法,所以他放低了身子靠近瑞恩用低沉的声音威胁道:“给你一个建议,刚才那句话我会以为你在邀请我,连着昨晚的份,所以……” “好的好的,我懂了!我躺半小时就起来。” 利威尔看着重新躺进被窝里的姑娘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神情,刚清醒时那些许不可告人的糟糕想法早已经被他压了下去,这么说只是为了打消瑞恩赖床的念头。利威尔依旧低垂着眉眼看着闭着眼睛小睡的瑞恩,看着她环住自己腰往怀里钻的模样,看着她黑色发丝间露出的绯红耳尖,还有微微勾起的暴露动机的嘴角。他挑了挑眉决定不揭穿自家小狼装睡吃豆腐的行为,而且……利威尔侧身躺下搂住瑞恩光滑细腻的肩背,顺着她的意思将其圈入怀中。温香软玉在怀,利威尔心怀感激地接受了自家小狼的投怀送抱,并正大光明地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这是霍布斯家名下的医疗院,位于特洛斯特的居民区附近。介于巨人破墙后的伤患加重,这家医院在前段时间里几乎不堪重负,医疗人员没日没夜的工作直到一个月后情况才开始好转。瑞恩此时就站在这家医院门口,身边站着身着黑色便装的利威尔,他环着双臂看着在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们,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神色。阳光正落在这片熙攘的大地上,带着没完全暴露的夏日的毒辣,瑞恩拉了拉似乎有些发愣的利威尔的衣袖,在他疑惑的视线中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没错,利威尔从没来过这种大型医院看病,他进出医院的缘由大多是为了看望受伤的士兵或者悼念死去的同伴。瑞恩熟练的挂了号上到三楼,路过一个拐角进了一个大房间,她看着手上的单号又抬头确认了门牌上的主治医师姓名,在利威尔有些惊异的视线中摘下黑框的平光镜站在一旁等着自己的叫号。利威尔确实很惊讶,印象中瑞恩生病的次数也就只有一次,那一次是自己帮着她进行夜训的。印象中的她不是在外工作就是在兵团里训练士兵,有时候帮着韩吉处理处理队员矛盾,帮着艾尔文送送文件,她应该没有因为生病而来过这样大型的医院才是,但她的动作却那么熟练,在门口等待的动作是那么自然。瑞恩怎么可能会忽略利威尔带着探究的目光,只是她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打算解释什么。 瑞恩克劳德在这一世有着超乎常人般健康的身体,从小到大没因为生病而去过医院,小伤小痛在家养着吃些药自己就能好,她的病历单上可是大片干净的空白。所以她没法解释这自然而然的动作,这是先前近三十年现代生活的看病习惯,只要她解释利威尔就一定能知道她在说谎,所以她决定啥也不说让这男人猜去吧。 不久后那扇门被从内而外地推开,一位面容憔悴的女子款款走了出来,她手中还拿着一面破碎的镜子映出她尖瘦的下巴。瑞恩稍稍后撤一步让开了大门的路,看着那名女子神魂不定的走向不远处的大厅。 那里会有她的家属吗? 就在瑞恩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内传来了医生的呼喊,她看了一眼皱紧眉头的利威尔,在他有些担心的视线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并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在那之后她淡定自若地推门走进了诊疗室。 坐在那里的是一位淡金发色医生,她穿着宽大的白色衣袍,银边的眼镜架在她高挺的鼻梁上,深邃的眼眶使得她整个人显出一丝莫名的忧郁,就算她抬眸的瞬间美的惊艳,但瑞恩还是被那淡蓝色的通透双眸和她嘴角的美人痣给吓到了。会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长的和上辈子的自已一模一样吗,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吗?一瞬间的违和感使瑞恩的腿脚开始发软,心里开始发怵,她甚至想夺门而出告诉利威尔这件恐怖如斯的事情,但她是得不到任何理解的。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坐到了恐惧面前,递给她了自己的病历单。 “瑞恩克劳德是吗。” “是我。” “好……但你的真名是什么?” 那双淡色的眸子在一瞬间锁住了瑞恩,将她固定在了凳子上。瑞恩看着那牛血红的唇瓣勾出一个迷人的笑,医生合上了她薄薄的病历单,摘下了那副斯文极了的银边眼睛。阳光穿过帘子落在她们中间,隔开的是一个光带的距离,夏日的温度被无情的挡在这个单间外。那窗子分明开着帘子分明动着,却没有一丝风被送进来,有的只有钟表来回摆动的声音。瑞恩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才发现自己竟露出了狼耳和狼尾,在这名医生开口的时候,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寒意直冲背脊,让她没忍住炸开了毛。 第65章 “linneapettersen,出生在挪威卑尔根,父亲是指挥家母亲是音乐总监,毕业于奥地利音乐学院,获得过78届欧洲电影电视银球奖,最佳原创电影配乐奖,不幸于29岁那年的十二月二……” “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一名合格的医生不会这样刺激病患的情绪。” 瑞恩看着那摘下眼睛后和上辈子的自己无甚差别的女人,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魔幻现实主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这件事的缘由,但已经完全变成竖瞳的幽蓝色双眼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和那隐藏的战斗意识。那女人将病历卡递给了瑞恩,抬起头将身子优雅地靠在椅背上,连那不可一世的傲慢神情都和自己的那么相像。 “放轻松,你看到的只是假象,这个世界上没有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我是系统,来给迷途的羔羊一点点方向。” “我相信你了系统好姐妹,只是这有些吓人,我正在和我活了29年然后死去的身体说话这件事情,有些……令人反胃。” “那你应该让利威尔在之后好好安慰你,顺便去喝个浪漫的下午茶,搭配上辈子你最喜欢的巧克力司康。” “这一点也不好笑。” 瑞恩皱起眉头看着对面的“自己”,心中第一次觉得被毫无理由的冒犯到,她压下心中的火气看着那双淡蓝色的眼睛说道:“你可以直接在我脑子里给我提建议,不用变成这副讨人嫌的模样。” “因为我有些东西给你看,让你再次认清楚这个世界。这是上辈子的你自己选择的道路,你早就应该做好准备承受这些负面的感情了。但现在你是在做什么linnea,是爱情太过美好绊住了你的脚跟?还是男人的滋味太棒让你鬼迷心窍了? “得了吧,你明知道自己和他最可能的结局是什么却还想在结束前享受一下白日梦的甜蜜,你什么时候学会撒娇博取同情了?像只狗崽子一样摇着尾巴呜咽着来留住男人?我不记得我选择了一个没有恋人就会心力交瘁的女人,别这样看着我,你很快就会变成你最不希望自己变成的那副模样不是嘛! “你清楚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只是刚刚开始走剧情而已连后续的战争都没开始,这就已经挺不住了吗?我们来赌一赌你会不会在三年之后疯掉吧,按你这样下去这是迟早的事情,你早晚会变成一个疯婆子。” 瑞恩看着“自己”抬起那立体精致的让人嫉妒的眉眼,她尖酸刻薄的话语毫不修饰的撞入自己脑中,靓丽的红唇微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淡蓝色的眼眸中是满满的轻蔑。她从来不知道上辈子自己的容貌居然能够这么讨人嫌,想让人一巴掌扇上去的讨人嫌。瑞恩在深呼吸的几秒钟里消化了一下自己翻腾的情绪,之后目光如炬看向了面前依旧笑得漂亮极了的女人,她露出了一个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并站起了身子迈着优雅的步调缓缓走到那女人身侧。纤长白皙的手指搭上白色衣袍下圆润的肩头,顺着线条流畅的斜方肌渐渐向上,她指尖温柔掠过熟悉的白皙脖颈,最后来到突出的下颚角。那张精致的脸庞被她轻轻托起,淡金色的长发散落在单薄的肩颈,瑞恩垂眸亲吻着那头她曾最引以为傲的微卷长发,似情人般低语道: “我倒是要谢谢你特意来提醒我不要耽于情爱,要是每个人都像系统宝贝儿你这样热辣可人,我可要守不住我的狼爪子了。给我看看,你觉得可以用来奚落我看低我的证据,让我认清这个吃人的世界,再看看我接下来是变得更加顽强,还是疯掉半个。” “…………你确实丢失了一部分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我可以给你看丢失的一小段,关于几年后的玛利亚之壁夺还战。” 简直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当利威尔从那扇紧闭的门中再一次看到瑞恩的身影时,这是他想到的第一句话。她在走出门时又朝后回望了一眼,利威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了那位医生,棕色头发样貌平平戴着有些呆板的眼镜。瑞恩只看了一眼就轻笑一声松开了拉着门的手,她将病历单放入了包中,一边扎着披散的头发一边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医院的大门走着:“她是一个很好的医生,让我知道自己的问题,也有着对我最好的治疗方法。” 利威尔皱着眉看向身旁豁然开朗的瑞恩,她眼中突然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像火焰像风暴。那是一种格外强烈的情感,藏在蓝色的湖面下,藏在她飘散的发尾间,在笑着的嘴角里。 “希望她没有给你吃什么兴奋剂,你的狼眼睛快要放出绿光来了。” “大概是因为觉得受到挑战了吧。” “谁的?” “这个世界的。” “……瑞恩,我们换家医院看吧。” “呀!我没病啦!别总把我当成小疯子一样……对了,利威尔,机会难得我们去喝个下午茶怎么样?” 瑞恩看着利威尔依旧皱着眉头一脸怀疑的表情,灰蓝的双眸中是关爱病患的那种担忧,她第二次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但是没关系,她目前的心境开朗多了,也从未那么明确的知晓自己要做什么,系统给她下了一剂猛药,她明白了自己要走上一条十分艰辛的道路,她必须走上那条路,因为那条路的尽头是她能想到的happyending. 虽然前路多舛,但现在她只想和恋人来一杯夏日的甜茶,像这样坐在遮阳伞下看着世间喧嚣,天边流云,再订购几份可人的甜品送给她身边不多不少的朋友们。利威尔会一边数落着她扫货式购物的败家行为,一边接过她手上拎着的大包小包,谁让这姑娘每次看向他都会笑得那么开心,灿烂的像是初夏的阳光。他们从碧空如洗逛到了日落风生,听着游街乐人的演唱将一天的收获送回了克劳德别墅,最后他们在夜色下交握着双手走向兵团。这是利威尔在不远的未来总会想起的记忆,那时候的他经历着莫大的痛苦,自由之翼的徽章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周身是排列着的白布草席,头顶着如血残阳,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阳光气氛环境都好的无以复加,连接吻都更加性感的,十分完美的唯一一次约会。 失去价值的人们总会被更仓促的决定命运,只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身着华服手拿权杖的教皇就能将他们轻易送去地狱。 艾尔文在这一年的十月得到了玛利亚之壁夺还战的消息,荒唐到令人发寒。他皱着眉将这份秘密文件拍到了桌面上,揉捏着眉心想不出一个可以挽救的方法。多年的阅历和知识在现在没能帮上他一点忙,只因他知道王政府这么做的理由,太多的人口和太少的土地粮食,女神只存在于高不可攀的天上,从来不会给予他们哪怕一根蛛丝。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这个消息目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内地的达官显赫,军统高层,以及极少数的聪明人。 艾尔文的桌上还放着利威尔交给他的关于瑞恩的报告,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干净漂亮到令人惊叹的日常生活,除了工作就是训练和谱曲的每一天。如果她不是狼女,没有那可以隐身的技能,艾尔文都要怀疑先前自己的判断了。 瑞恩就是这样被单独叫到办公室的,她看着面前站着的金发碧眼的男人以及他手上那份薄薄的文件,面上露出几份疑惑道:“团长是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做吗?” “这是关于玛利亚之壁夺还战的文件,我想问问你的看法,也许你会有更好的办法。” 艾尔文走到瑞恩面前将这份文件递到了她的手上,他观察着这位声名显赫的女子,记录着她每一次的皱眉和呼吸。瑞恩没多久就看完了手上的文件,她将其交还给了艾尔文,脸上的神色还是同进门时一样自然。 “说实话,王政府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在失去玛利亚农作地粮食稀缺的现在,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个负担。而且谁都不能指望原先靠种田耕地为生的人们在一朝一夕之间学会如何贸易,罗塞墙内适合他们的工作岗位太少。谁都知道,政府是不可能养着废人的。” 在瑞恩用理智到残酷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时,艾尔文被小小的震惊到了。她说的都是事实,是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现状,但他惊讶于眼前女子最后一句话的锋利。那是过于尖酸刻薄的话语,让他都有了些许火气。 “所以,你的看法呢?你看起来像是赞成这个提案啊。”艾尔文将文件放到了桌上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问着,碧蓝的双眸中是摄人的通透。 “在我看来,这是一个虽然没有人性却依旧可行的办法,只要人类不夺回玛利亚之壁和墙外的土地,情况就不会好转。” 眼前女子的回答是天衣无缝,言语神态间那种由然而出的果断和理智,是经过了数不清的选择才会拥有的东西。他们两个都是心思慎密的谋略家,艾尔文在她的回答中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究竟在来之前知不知道夺还战的消息,他没法确认。 “很抱歉,虽然这做法很让人心寒,但我只是一个稍微有点钱的普通人,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挽救这些人命。我能做的只是确保肉产品的正常供应以及身边人的安全。” 第66章 这是瑞恩在离开办公室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艾尔文看着瑞恩离去的背影,想着她理性的言语和毫不慌乱的神情,依旧是毫无蛛丝马迹可寻。他深吸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心中想着那近25万人民以及女子方才的一席话。如果人类不夺回玛利亚之壁和墙外的土地,情况就不会好转。她说了谁都明白的事实,她知道对于人类来说重要的是什么,虽然不近人情但这是现实,正如同艾尔文也知道王政府不会养着那么多无业游民一样。 她只是说了真话而已。 玛利亚 ================ “我不能相信王政府居然真的会做这种畜牲不如点事情!打着夺还战的名义将那些人送去喂巨人,这哪是夺还战这就是在杀人啊!”会议室里的韩吉看着上头批下的通知,眉头皱成了川字,她眼中似要冒出火光一般紧盯着纸上荒唐的文字。 “你不能指望一帮脑子里装满屎的家伙想出什么悲天悯人的法子去救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利威尔将那薄薄的一张纸重新丢到了桌面中央,神色是肉眼可见的厌恶和烦躁。他了解那帮家伙的行为准则,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光鲜亮丽的外表难掩其腐败的内脏。听听看,拿着25万人命去喂巨人,这是人干的事吗? 瑞恩就坐在利威尔左手边的位置,她盯了一会儿那张轻飘飘的就宣告了众人死亡的纸,眨了下眼睛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早在一个月前她就被艾尔文单独告知了这个消息,多亏如此她可以正大光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一些难民稳定的工作,好让他们逃脱喂巨人的命运。但瑞恩这时的沉默在有些人眼里就成了一根惹眼的刺,比如自上次以来就越来越怀疑她的米克。 “克劳德小姐好像对这件事情一点也不惊讶啊。”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瑞恩身上,她抬起头看着面带暗讽的米克,那惹人眼的小胡子正气势汹汹的对着她。 “嗯,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对吧团长。” 艾尔文看了眼那个毫无负担就把问题甩给自己的姑娘,她仪态优雅的坐着,带着清浅的微笑,脸上是毫不亏心的坦然,那么正大光明让人看不出毛病。所以他说明了瑞恩会知道的原因,以及今后壁外调查任务的调整,直到会议结束时他才再一次看着瑞恩说道:“你给了我一个月前你真实的回答,你救了一部分将要死去人们的性命,这是我做不到的事情。瑞恩,谢谢你。” “因为我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嘛,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应该的。”只希望团长能多信任她一些,以至于在以后秘密暴露时相信她对人类是无害的。瑞恩看着艾尔文一本正经道谢的模样,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我就说我们瑞恩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啊!”走出门之后的韩吉一把捞过比她矮了小半个头的瑞恩,勾着她纤细的肩膀大咧咧道,“利威尔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夺走了多少人的暗恋啊。” “哈?那里面还有你吗臭四眼?”利威尔皱眉看着韩吉那副煞有其事的模样,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那么优秀的姑娘可是男女通吃的哦利威尔。” “嘁。” 利威尔挑了眉梢看着被韩吉勾着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瑞恩,她很喜欢这样的场景,特别是他们日常里的小打小闹。她总是看着,就像个仅仅是看着就很开心的局外人,那种感觉很奇妙,她明明没有做任何事情但就是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那感觉就像她是个终究会离开的旅人,这里只是她停留的一站。但还没等利威尔从这奇怪的思绪中理出个所以然来,瑞恩就拍着韩吉的肩膀轻声说着:“也许我是很多人的暗恋,但我的初恋是利威尔。” 她完全没有自觉说出了多么惊天骇世的情话,在韩吉渐渐变得滑稽的表情下敛了笑意:“好了姐妹,我要去看看那三个小不点的情况,希望艾伦不要被这个消息激怒到和宪兵过不去。” 直到瑞恩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韩吉才暗暗搓搓不要命一样的在利威尔边上八卦道:“听说克劳德家千金初恋是你?本人知道吗?” “啧,我知道。” “真冷淡啊,那利威尔你的初恋呢?也是瑞恩?” “……” “是瑞恩吧!是吧!是吧!” 无法继续保持沉默的利威尔转头看着韩吉那张求知欲满满并且泛着异常光彩的脸,第一次有了不想承认这件事的念头。 “是你装满巨人的脑子里想的那个答案,知道了就快滚去做事,别一脸痴呆样。” 当然赶去主角团身边查看情况的瑞恩是无从得知这有关“初恋”的延伸话题了,夺还战的消息如同散播的流感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了整个收容所。当瑞恩赶到三人组身边时,就看见艾伦将耕地的器具狠狠摔在了地上,他左手握紧了拳沉着脸朝那个传令员走去,阿尔敏和三笠紧随其身后试图拦住这只气急了的小狮子。 “艾伦!你冷静些!就算你现在过去把他痛扁一顿也改变不了什么啊!” “阿尔敏说的没错,艾伦,冷静下来,不要这么冲动了。” “可是阿尔敏的爷爷在那张名单上啊!我们就这么看着这种不合天理的事情发生吗?!” 艾伦甩开拦住他的两人怒吼出声,他不明白从玛利亚之壁幸存下来的人们就要收到这样的待遇吗?让没有受过正统训练的平民去参加什么玛利亚夺还战,简直和放屁一样,这就是在变相的杀人啊!为什么阿尔敏和三笠要拦着自己?为什么不去反抗?难道就这样等着……等着来年春天战争的到来吗?三笠和阿尔敏这一次没有再拦住暴怒的艾伦,明明是可以拦住的,但是两人的心声让他们没有用全力去拦住他,谁会愿意看着这种事发生啊。艾伦正在做他们不敢做的事情,正在做他们心中最想做的事情,哪怕理智上知道这样鲁莽的行为毫无用处,但感情上他们依旧想去支持他。 瑞恩就看着那小子走到传令官的面前质问着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凶狠模样。但是一个传令官能知道什么呢,他当然给不了艾伦想要的答案。瑞恩想大概是那家伙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触到了艾伦的逆鳞,所以他这一拳才会出的那么迅速有力,完美地砸在了自己手心里,有些疼。 “这一拳真漂亮。” 艾伦看着自己的拳头被这看似瘦弱的女子毫不费力地接住,并将自己推回了阿尔敏和三笠的位置。她摆了摆手示意传令官可以离开,之后坦然地对上去他带着怒火的眼神说道:“我可以和你解释王政府这样做的原因,但你先要知道一点,这是一件不管你接不接受都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别把怒气朝不相关的人身上撒,这样真的很粗鲁。” 瑞恩身上还穿着调查兵团的团服,也许是出于敬佩的缘故艾伦难得没有顶嘴,他只是踢着脚边的石子不情不愿地和阿尔敏还有三笠回到了原来的休息区。只不过50米的距离,只稍一会儿就走完了,与此同时三人组也听完了瑞恩简单明了的说明。没有土地,没有粮食,不控制人口,大家都得去见上帝。瑞恩坐在三人组旁边看着已经冷静了不少的艾伦,他面上依旧是那副不甘心的气愤模样但好在没有继续大吼大叫了。三笠侧头看着艾伦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尔敏则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他低垂着头紧握着双手,从瑞恩的角度看不清楚现在这孩子脸上的表情,但那神情一定不会太好。她不太会安慰别人,而且她也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安慰了就能解决的。就算她有很大的几率可以救下阿诺德先生,阿尔敏也必须在特诺斯特战役前一直以为自己爷爷死在墙外了,直到走完那个分镜,所以这孩子在之后承受的伤痛是没法避免的。 “瑞恩小姐,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低着头的男孩终于发出了细小的声音,他用海蓝色的眼睛恳切地望着身旁的人,那是他第一次那么强烈的表达自己的期望。但瑞恩只是低垂下眼睫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她揉了揉阿尔敏的脑袋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也许你们会觉得王政府无能愚笨,办事不公,但只要墙壁还在,人类的情况就不会好转。” “……我要加入调查兵团。” “阿尔敏,你……” 三笠看着抬起头的阿尔敏发出了惊讶的呼声,她有想过最后三人都会跟着艾伦一起加入调查兵团,但说实话阿尔敏的体力和性格都不适合那种环境。可现在他眼中带着无与伦比的悲愤和不可动摇的决心,虽然蓝色的眼中渗出痛苦的泪水,但那份意志却在破碎的心脏中格外坚强: “不是为了跟着艾伦,也不是为了找个地方报销吃住,我要加入调查兵团,这是我自己的意愿,是我自己的决定!” 瑞恩静静看着身旁颤抖着身躯的男孩,在无声的沉默中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她用力拍了拍那孩子瘦弱的背脊用轻松却不敷衍的语气这么对他说着:“好啊,我在那儿等着你们,希望你们不要遇到利威尔那样暴力又洁癖的长官。” 第67章 她一直觉得早熟不是一件坏事,就像比起谎言和虚伪的美好她更愿意将现实和残酷的真相说给孩子听,因为温室里的花朵是无法生存在这个残酷血腥又暴力的世界的,你不能用简单模式的操作去打地狱模式的关卡。就算童真是十分可贵的人生宝藏,但比起面包和生命,这都是可以抛弃的东西。 他们是不屈服于残酷世界的火种,带着被无数次打压的理想和希望,从泥潭中跌撞而起,走向未知的明天。 伊人 ============== “艾尔文让我告诉你新挑选的组员会在今晚进行训练,别忘了。”利威尔将一份名单放在了瑞恩的办公桌上,看着她文书旁的半杯黑咖微微皱了眉头:“喂,你每天喝几杯咖啡的习惯可以改改了,这玩意儿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吧。” “嗯,我知道了。但我以前就很喜欢喝咖啡啊,明明地下街的时候喝多少你都不会管的,现在……啊……” 瑞恩的大脑正在对眼前的文件进行分析处理,以至于她在说完之后才发现这似乎不是对恋人应该说出的话。她放下钢笔从文书中抬起头,带着些许慌张看向了在一旁站着的利威尔。 “啊是嘛,原来你更喜欢那样子。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就当我没说过,按你喜欢的量来吧。” 利威尔看了一眼那蒸馏着咖啡的机器后就冷冷地转过身,不带半点犹豫地走出了她的房间还十分贴心地关上了门。瑞恩想着方才利威尔眼中一闪而过的刺痛,以及平静的话语,第一次体会到了祸从口出的滋味。 她轻叹了口气拿起桌面上的名单看着那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庞,不可自制地回想起了那地狱般的惨烈战场,在那里她失去了八个小月亮。而这只是一个开始,调查兵团在将来要面对的伤亡会更加巨大。这么想着的瑞恩几口喝光了杯中的咖啡,在目光触及另一旁的咖啡蒸馏机时,她停下了续杯的念头。她最近确实喝了太多咖啡了,而利威尔也是一片好心。 那天晚上瑞恩见到了她的八位新组员,他们有着见到偶像一样崇拜的眼神和少年独有的赤城。晚风带着夜间的寒冷拂过每个人的衣摆,黑色头发的女子静默不语只是淡淡地打量着他们,最后她将视线落在佩恩和奈维的身上。前几次的激烈战斗磨练了他们的意志和心境,在一次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中,他们汲取了养分疯狂地成长了起来。就算瑞恩有些惋惜佩恩那剪短了的头发,但不得不说他们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士兵了,这是一件令人欣慰又心酸的事情。 “这里是夜行组,有特殊的作战方式和信号弹颜色,小组长是佩恩。嗯……今天先和你们讲一下夜间守卫的方法,在遇到突发情况下的对策,以及其他一些事项。”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工作了半天后连话也说不动的模样,得益于这相当安静的环境她的声音才顺着晚风飘进组员的耳中。他们看着这位声名显赫的夜间组组长向他们打了个跟上的手势就转身走向了身后的建筑物,微长的黑发被随意扎成一把散在身后,月光将她的影子拉成一个墨色的长条。在走向小型会议室的走廊上,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在组员们为这个情况而面面相觑时,佩恩和奈维却极其熟练地背过身子退到了原先的拐角处,顺便拉着那几个不明所以的组员一起。 “喂,这怎么回事?” “嘘——这你们在夜行组学到的第一件事情,”佩恩老练地朝走廊另一边努了努嘴,在确定他们发现那位兵长正站在他们组长前方后继续说道:“审时度势,不做灯泡。” 而他们的夜行组组长瑞恩在看到利威尔双手插兜倚在会议室门前的模样后,心中升到了一丝疑惑,但她立马就反应出这是一个为早上的事情道歉的绝佳机会。所以她带着那无比灿烂的做作笑容走到了利威尔面前:“我刚想因为早上的话跟我的帅气男朋友道歉,没想到他就来了。” “有点事找你。” 利威尔转过头看着明显更加疑惑的瑞恩,以及她身后不远处新来的探头小鬼们。他没受方才瑞恩刻意赞美的半点影响从门边直起身子,悠然地走到她身前平静道:“我去街上买了可可粉放在你办公桌上,为了防止你因为保持身材这种无聊理由而毫不客气地将它丢进垃圾桶特意来告诉你一声。别担心,那台咖啡蒸馏机还健在,我只是想起来你说过很喜欢巧克力。” 瑞恩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一种温暖的触动从她的心脏蔓延到四肢,她看着眼前有着冰冷外表的温柔男人,露出一个动容的笑:“对,我喜欢巧克力但在成年转变后就没再吃过,这听起来我就像是个讨了便宜还卖乖的坏女人。谢谢你,利威尔。不过……我又忘记锁办公室门了吗?” 利威尔看着瑞恩一瞬间因自我怀疑而皱起的眉头,露出了他今天第一个可以称得上笑的表情:“是啊,某个笨蛋又忘记锁了,”这么说着的他走到瑞恩身旁看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又揉了揉她的头道:“我走了,看样子你们组的小鬼快要等急了。” 都不亲一下就走吗?虽然瑞恩是这么想的但她不会说出这样直白露骨的话,她只会点点头勾勾嘴角冲利威尔颇具傻气地挥挥手,之后看着他转过身走向他来时的方向。也许系统说对了,自己确实变得有些粘人,居然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感到可惜。她明白自己不能将她国家那一套情侣相处模式放在利威尔身上,但有时候她会怀念那些回不去的旧时光,她会想如果是利威尔来到他们那个世界,那是不是一切都会更加简单一些。 那之后的几天里,安娜出入她家小姐的办公室时都发现了原先泡着咖啡的杯中换上了热可可,一屋子都是巧克力的香甜气息。那是对自己有着严格身材管理的小姐喝的第一杯糖分饮品。 当冬季的第一场雪再一次准时落下,教堂的钟声在新年夜里敲响,参加完年会舞会等一系列每年重复的活动后,瑞恩躺在天鹅绒的大床上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4月17日,是玛利亚夺还战的日期,她要在那天将阿诺德先生不着痕迹地转移走然后代替阿诺德先生出墙,只是去刷个脸使人数统一,做完这事儿她就可以用狼女的能力偷偷溜回来。 完美的救援计划,这么想着的瑞恩忍不住轻笑出声,引得身旁人侧目:“在想什么?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嗯,工作上的一些事情罢了。”瑞恩这么说着便转身钻进利威尔的臂弯里,她抬起头看着那白皙坚毅的下颚,在这温暖的被窝里轻轻咬了口他的下巴。 双臂的主人没过半秒就将她搂进怀中,他轻嗅着那带着玫瑰花香的云鬓,感受着怀中的温软触感,呼吸间是两人交融的味道。利威尔很喜欢这样的夜晚,以前他总习惯一个人睡,从小养成的警惕心总会让他在夜里被细微的动静惊醒。直到一年前,两人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的那个下午,他发现他的习惯在这姑娘身上似乎不好使了。该说是太熟悉她的气息还是心理上对她的信任,这只小狼总能轻而易举地走进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在那里踱步停留然后开出一朵绮丽又温暖的花。 利威尔想过他的未来,不论是未知的墙外还是如家畜般圈养着他们的墙内,但当他第一次目睹巨人张开的臭嘴吞下调查士兵时,他是迷茫的。这份迷茫随着越来越多的战斗,越来越多的牺牲而变得淡去,反之升起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使命感。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战斗天赋,他能担上人类最强的称号,他能在一瞬间削下三匹巨人后颈,强的不像是普通人类。他的未来也许会在无数的鲜血杀戮中度过,也许会在无数的伤痛别离中度过,也许会在巨人的胃里度过,无论哪种未来他都舍不得让瑞恩陪他一起经历,这只胆小纤细又敏感的狼一定会哭的很惨。 但他是个自私又混蛋的人,当他设想了一下那没有瑞恩在的未来时,心脏处传来了一阵尖锐又细小的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问自己:你真的放得下吗。将那朵花从他心中连根拔出带着血淋淋的肉,然后丢在一个再也找不着看不见的地方,他只不过是回归了原先一个人的生活。不用准备四月二十号的生日礼物,不用跳那学了很久的交谊舞,不用注意队列夜行组的位置,不用听她每次的预热新曲,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没有承诺,没有怀疑,也没有她。 他舍不得,但也放不下她。 “瑞恩,还醒着吗?” “嗯……嗯?怎么了?” “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应该没有进到你那鸽子蛋大小的脑子,所以我再说一遍。” 瑞恩睁开眼看着那个搂住她的男人,夜视能力极好的她能够毫不费力看到利威尔现在的表情,灰蓝色的双眸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就像是冰冻湖面上落下的一束阳光。但更多的是…… “无轮发生什么事情,不要骗我。” “……这个世界上我唯独骗不过你利威尔,你会在我开口的时候知道真相。所以我永远不会骗你。”当我说谎的时候,就是你知道真相的时候。瑞恩抚摸过利威尔温暖的脸庞,看着那隐藏在平静视线之下的坚决和恳求,她有些舍不得了。 第68章 她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双扰乱她心绪的眸子,也许夜晚总会让人格外感性。她感受到额间的柔软触感,以及他心中对她说的那句晚安,在忍住胸口翻涌而出的愧疚和不舍后将他抱的更紧了些。 神啊,她真的好想倾尽一切地爱着这个男人啊。 夺还 ============== 那是一个明媚的上午,就算在仲春的节气里也显得灿烂过分了。金色的阳光撒在这片灰褐色的土地上,那一张张干枯蜡黄的脸带着对于既定命运的麻木,他们曾经信仰的玛利亚女神终究没有怜悯他们。收容所的人们被划分成了分明的两拨,在半小时之后那绝大多数人就要投身于那场必输的战役,成为巨人果腹的口粮。 阿尔敏站在那间矮小的房屋前,怀里是一顶毛糙温暖的圆顶草帽,他低垂着脑袋看不清面上神色,只有两行清泪安静地划过那尚显稚嫩的脸庞。三座墙壁的女神根本不存在。他抬起浸满泪水的海蓝色双眸看着这片格外明媚晴朗的天空,在心里暗暗想着。 瑞恩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看着这一幕无可奈何的离别,身边的小助理低垂着脑袋默默不语,她向来看不惯这样悲情的场面。 “我不知道利威尔今天会不会来查我的行程,但这件事一定不能露馅,特别是对阿尔敏。”黑头发的女子面容平静地从包中拿出一张人皮道,“去接阿诺德先生吧,他应该被老a带出来了。多留意些,确保没有偷窥的人。” “好的,小姐。万一调查兵团的人发现什么您不在养殖场后找我问话……” “就说我先去了养殖场然后自己一个人来了收容所,安娜,注意安全。” 瑞恩说完这番话就戴上了那张仿真人皮,换了一身衣服,拍了拍小助理安娜的肩膀后开着稀释的能力混入了点名的队列里。感谢那些脑子和眼神都不太好的宪兵,她成功混过了点名的环节拿着分发的武器准备坐上驶向地狱的板车。 在穿过罗塞之墙的洞口时,那瞬间的黑暗将人们的恐惧放到最大,她看着一张张脸上扭曲绝望的表情,听着隐隐约约的哭声和骂声。在这片绝望黑暗的环境里,她闭上了眼睛不让那悲悯的感情流露,在这里的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都会死。这是王政府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可是预见自己的死亡和面对死亡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当巨人的身影出现在人们面前,原先死寂的队伍中突然爆发了一声竭斯底里的哭喊,然后就是巨人被声音吸引奔走而来的姿态。巨大的脚步,巨大的手掌,巨大的眼睛和嘴巴,当他们第二次面对这比自己强大几十倍的恐惧时,他们依旧被吓得无法动弹。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血腥暴力的场景在不断上演着,25万人的□□对于巨人来说就是饕餮盛宴,美食佳肴。瑞恩早就下了板车,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虽然距离她离开只过了两个小时,但她还是要早些回到墙内,以免被发现诡异的行踪。可是她发现自己走不了,划分人员的时候一定是弄错了什么才会将这个年幼的少女丢进这个人肉绞肉机一样的战场。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救下了这个本应该被巨人一掌拍死的少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是姐姐回来了吗?” 瑞恩顺着这稚嫩的声音去看,在和这个女孩儿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她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女孩儿会在死亡名单里了。那本应该是一双很好看的金色双眸,可惜它映不出这世界的模样。瑞恩只犹豫了一下就将她背在身后朝着罗塞墙跑了起来,她刚刚做了一件错事,她不应该救这个小瞎子的。这样的孩子一定是四顾无托,孑然一身,就算被带回墙内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 “不是你姐姐。” 虽然之后的事情大概会变得非常麻烦,但她因为下意识的举动而改变了这孩子的死亡命运,她就要为这件事情负责到底。瑞恩背着这个乖巧的女孩儿没多久就甩开了巨人来到了罗塞墙附近,她望着城墙上那些巡逻的士兵暗暗思考着对策。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她瑞恩那么聪明机智怎么可能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但她发现脑细胞真的有些不够用,她回过头看着那张灰扑扑的小脸,心里是突突地疼。 “……大姐姐?” “嗯。” “谢谢你救了我。” “……没事,你在罗塞有亲人吗?” “没有,姐姐和妈妈都在玛利亚。” “好,知道了。” 没办法了,既然这样的话……瑞恩摘下了人皮面具和假发,脱下了那一身伪装的行头,就这么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了守墙士兵的视野里,还背着一个女娃娃。 结果很明显,那个小瞎子成功进了墙而瑞恩则受到了调查兵团的审问。当她被传到审讯室时,那简陋的小椅子前站着两个人,审讯标配人员,一个用脑一个用武。这真的是灾难啊……瑞恩坐在那张简陋的板凳上,心中发出了今天的第三次感叹。 利威尔看着此时坐在板凳上轻叹了一口气的瑞恩,指骨被自己捏的发疼,灰蓝的眼中暗藏着一场风雨,他真的是想要去相信她的。 “瑞恩,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墙外,那个救回来的女孩和你是什么关系。”艾尔文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传进了瑞恩耳中,比起这几个问题他更像是在提醒瑞恩要说实话一样。 “我要去救人。” “救谁。” “那个女孩儿,她不应该在那个名单上,年轻的劳动力应该被保留而不是派去送死。” 艾尔文看着那个皱着眉一脸坚定的姑娘,顿了一秒后继续问道:“你的助理说你去了养殖场之后一个人去了收容所对吗?” “是的。” “你是为了那个女孩儿去收容所的吗?” “嗯。” “但根据利威尔的报告你之前根本不认识她,去收容所接触的孩子也只有艾伦,阿尔敏和三笠。瑞恩,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女孩儿在出征队列里的。” 瑞恩抬起头对上艾尔文犀利的视线,那么冷静果断的说着她的谎言简直漏洞百出。在这沉默的时间里,那双蹭亮的军靴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带着骇人的压迫感和熟悉的气味。她带着些许害怕咬紧了下唇,闭上了发颤的眸子,在几秒的流逝间那双靴子清脆的响声终于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见过利威尔审讯犯人时候的样子,简直和恶魔一样残忍,而且现在的利威尔是她的长官而不是恋人。 但在那突然靠近的气息下,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有的只是双手紧握住她肩膀的力道,带着细微的颤抖以及压抑的怒火。她慢慢抬起头对上那暗沉的双眸,清清楚楚看到了里面翻腾的风雨,以及那个渺小的自己。利威尔就这么看着她,近乎平静地开口道:“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骗我。你去收容所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什么。” “……救人,是真的。” 那之后的利威尔没有说话,他只是一直盯着眼前的人,专注地在她脸上眼中寻找着蛛丝马迹,他没有留意到自己越来越用力的双手,直到瑞恩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才堪堪撤了力道:“她说的是真话,但救的不是那个黄毛丫头。” 利威尔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他倚着墙边目光扫过瑞恩的肩膀,那儿有着衣料的褶皱和自己用力的痕迹。她紧咬着下唇的害怕模样清晰的刻在了利威尔的脑子里,带着没来由的烦躁和钝痛。她应该知道自己永远不会伤害她才对,不论在地下街还是现在,他从没有一次想过要将暴力施加于她,哪怕是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依旧拿不出原先那套对待嫌疑犯的方式来对待她。 那之后的审讯一直持续了一个小时,在艾尔文和利威尔百分百确定瑞恩只是去救了一个不知是谁的人后,他们放走了这只小狼。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她有罪,虽然她闭口不谈真正准备救的人是谁这件事十分怪异,但目前看来她只是因为同情心而救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女孩儿罢了。 唯一的影响就是,瑞恩再次不知道怎么面对利威尔了,和第一次的害羞情况不同,这一次是出于更复杂的心理。她第一次那么清楚的感受到心上人对自己的怀疑和猜忌,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那么明显的威胁,第一次在面对利威尔的时候感到了无助。所以她开着稀释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就算她看见了利威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一样,在大门口等待着她的身影。 那天晚上瑞恩坐在关了灯的卧房中,她眼前的米色纱帘被清凉的晚风吹开了一角,惨白的月光照着孤零零的床头,落在那颗漂亮极了的紫水晶上。那双带着愁绪的蓝色眼睛在一片寂静中慢慢转向了它,瑞恩眨着干涩的双眼挪动了僵硬的身子朝那儿伸出了手,冰冷的温度坚硬的质感。她纤细白皙的双手捧着那颗剔透明亮的珍宝,想着自己收到它时欢呼雀跃的心情,想着利威尔偶尔别过头掩饰的心动,想着未来他身边死去的人,想着自己用作交换的十五年寿命。 第69章 “系统,有事找你。” “怎么了。” “我能要求一个死后业务吗?” “可以。” “我死后你就出现在利威尔面前问他,要不要消除关于我所有的记忆。” “为什么不强制删除他关于你的记忆,那样对他来说不是更好吗?” 黑色头发的女子看着手中那颗紫色的水晶,抚摸着它被自己温暖的棱角轻声说道:“这不公平,我不会剥夺他选择的权利,这毕竟是他自己的记忆。我尊重他的每个选择,不论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 “……我明白了。” 第二天她收到了一盒消肿止痛药,送药过来的女兵是副生面孔,有着一颗小小的泪痣。瑞恩就这样在完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被塞了一盒药膏。在那瞬间她分明感受到了身后的一股视线,但当她回头去寻时却只看到了一片风轻云淡。 催更和吐槽的群号,更新了会在群里通知哦:438670061 会谈 ============== “瑞恩,你这样下去不行啊,你都多久没和利威尔见面了?”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可你们两个谁不好好谈一下的话问题又怎么解决呢?你是真想要和他分手吗?” “……” 萝拉看着眼前低头喝着拿铁沉默不语的黑发女子,第一次觉得瑞恩和利威尔之间的问题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吵架而已。她知道瑞恩是一个很成熟的女人,她的恋爱一定不似小女生那样的吵吵闹闹,也一定不会为了小事而和利威尔冷战。 “出什么事了吧你们两个之间,和兵团有关吗?” “萝拉,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这个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和利威尔解释这个事情。兵团在怀疑我的动机,有人在监视我,你知道吗,当人们怀疑一个人的时候她做任何事情都是可疑的。” “所以……那个监视你的人是……天哪,这真的太糟糕了……你只是救回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可怜女孩儿,你给了她吃住的地方,让她接受盲人的专属教育,他们却怀疑你这么做的动机?” 瑞恩看着萝拉瞪着她小鹿一样有神的双眸义愤填膺地说着这些话,她心中有被这姑娘的真诚感动,但她没说调查兵团的怀疑确实是正确的。她的确有些关乎人类未来以及巨人真相的事情瞒着他们,而只要有系统存在她就不能自己说出这些事情,她只能等着有一天他们发现这足够使她触犯人类宪章的秘密,等着那个必定的未来。 “不过好在他没有忘记每年的生日礼物。” “这一点也不好笑瑞恩,你一定要和他见个面,这样下去你俩会完蛋的!你那么爱他……你舍得吗?”萝拉皱着眉看着眼前带着清浅微笑的瑞恩,带着十分的心疼。 “舍不得,在我放弃之前他一直是我的。”瑞恩没有丝毫犹豫说出了这句话,几口喝光了杯中的拿铁。 “那就去见他!去和他好好谈谈啊!做些成熟女人会做的事情,主动出击,不要让绿茶有机可乘!” 瑞恩看着萝拉那几乎要烧起火一样的双眸以及那结尾的虎狼言论忍不住笑了出声,在自己小姐妹恨铁不成钢的骂声中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许萝拉这次是对的,她的确要找利威尔谈谈,放平心态点份红茶,在夕阳的咖啡厅里或者他的办公室中。不过她又有些担心,这样像是为了寻求原谅和理解的刻意会面真的不会继续恶化她和利威尔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吗。好吧……她不知道利威尔是怎么想这段关系的,但在瑞恩看来他们现在的关系真的不算好。 所以当她处理完关于阿诺德先生的最后一些事情,买了高级红茶和男士领结回到兵团,看到那位金色大波浪的美艳女子同利威尔一起走出兵团坐上马车时,心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如此。 “小姐!我觉得利威尔兵长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安娜在听到自家小姐如同叹息一般的四个字蹦出来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如今看到瑞恩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则更为惊慌了,“小姐……你,你别生气啊,冲动是魔鬼啊!” “安娜,我看起来是生气吗?哈哈哪有,我知道利威尔一定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才会和那黄毛丫头上车的,嗯嗯,我知道,我明白。” 不!小姐你不明白啊!可是安娜只敢在心里这么叫嚣着,她看着瑞恩和没事人一样挥了挥手走进兵团的模样,心底第一次对这样的小姐产生了恐惧的感情。那副恶狼吃小孩之前的假笑模样,绝对不是骗人的。 安娜猜的不错,瑞恩醋坛子翻了,还很严重。得益于今天是休息日她的组员们才逃过了这一次略带有私情的夜训,不然一定会被她训的很惨,很惨。她踩着那高高的马丁靴蹬蹬蹬走上楼梯,走向卧室,然后重重地甩上了门。 我不气我不气我若气死谁如意,不生气不生气……啊!那只偷腥猫手往哪儿放呢! “温馨提示,瑞恩人物形象崩……” 啧! 她将包装精致的礼品盒放在了桌上,脑中是利威尔和那女子上车的模样,那女子踉跄一下扶住利威尔肩膀,以及在那瞬间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的场景,这几乎刺得她眼角发红。瑞恩索性换下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在冷静和自我开导中时间慢慢地流逝着,等到她再次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微弱的光落在昏暗的房间里,她裹着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床沿,感受着右胸口传来的钝痛。她不是那么矫情的女人,换作以前的她绝对会在看到的一瞬间带着得体的笑冲上去问个所以然,但现在的她不可以。瑞恩换上了她的米白色睡衣睡裤对着天上的月亮出神,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要6点半了,现在是七点四十六大概会是晚餐结束的时间,如果这时候她在利威尔卧室等着的话,肯定会等到他。 萝拉的话语和那恳切的眼神再一次出现在瑞恩脑海中,她不是那种不要解释也不会解释的憨憨女人,也不是嫉妒了吃醋了就只会往下咽的受气包,于是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破罐子破摔了,难道还有比被恋人怀疑更差的处境吗?抱着这样的想法,瑞恩带着那精致的红茶以及男士领结,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在不断流逝的时间里她听到熟悉的脚步自楼梯口传来,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跳上,最终她看到了那个白色衬衫的帅气男人,带着脂粉和烟酒的气味安静地走到了她面前。利威尔侧头看了看站在那儿稍稍有些手足无措地瑞恩,在心里琢磨着她等在此处的缘由,他垂下双眸利索地打开了寝室房门道:“进来说话,虽然不知道你等了多久但真是蠢得可以。” “……哦。” 两辈子加起来就你利威尔说我又蠢又笨的次数最多。瑞恩在心里这么想着的同时走进了房门,她将礼品袋轻轻放在茶几上,又看着利威尔脱下外套将自己丢进沙发里。他仰起头将额前碎发撩起,纤长的睫毛被灯光打下一片蝶影,近些时间加重的黑眼圈是肉眼可见的疲惫模样。她眨了眨眼坐到利威尔旁边,对上那藏着疲惫的灰蓝色双眸道:“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理智一些的那种谈话,但如果你今天觉得累了我可以改天再过来。” “真巧啊,我和你想的一样,我们的确要好好谈一谈。虽然我不知道在这期间我们双方能不能保持你说的那种,理智谈话。”利威尔特意加重了结尾处四个字的音调,他当然看出瑞恩强压着的感情,她看上去是一副冷静理智的模样,但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这只小狼怎么可能会在这么仓促的夜晚来和他谈话。而他大概也理智不到哪里去。 “我觉得你应该猜到了,我知道从一个时间开始艾尔文就让你监视我,而且你们猜的没错,我确实还有事情瞒着你们。别误会,我只是疲于应付这样的现状,所以我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瑞恩现在完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利威尔觉得这一定是她第一次这么没有目标性的会谈,仿佛只是为了让自己舒坦一样,“我还有另一个秘密,但这个秘密得靠你们自己来找,因为一些强制性原因我不能自己说出口,就算有人将现有的所有刑法用在我身上我依旧不能开口。” 利威尔看着瑞恩坦荡无畏的样子,她眼中的蓝色依旧那么漂亮,就算她现在说着像是呈堂证词一般的言论,那双眼睛却依旧好看的惊心动魄。 “你知道我会把现在你说的话一字不落写在报告里交给艾尔文,你想清楚再说话。”利威尔紧皱着眉头觉得瑞恩一定是脑子不清晰才会说出这种话,她真的知道这样的后果吗?她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吗?明明被审判的人是她,但利威尔却觉得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是悬在自己头上的。 “我想清楚了利威尔,就这么交上去吧,我不会让你难办的。我会等着你们发现我秘密的那一天,到时候不论是流放还是怎样我都接受。现在无论是艾尔文还是韩吉还是你,都可以继续怀疑我,没关系。但只有一点,”瑞恩的声音很轻柔,细声细语地似情人间的低喃,她抬起双眸望向此时利威尔格外复杂的表情说道:“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不论以前现在还是未来,这有这一点我希望你们能明白。” 第70章 “讲了这么多,原来这一句就是你今晚要表达的核心观念吗?铺垫可真长啊瑞恩,嘛,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你的能说会道。”利威尔转过头没有看那姑娘听完这句话后的表情,她大概会伤心吧,但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你刚才说的每个字我都会事无巨细地报告给艾尔文,至于你是不是我们的敌人这也不是由你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判断的。但我还是很高兴你能在今晚突发奇想把一切挑明白,这可省了我很多时间和精力。” “……嗯。” 利威尔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随着那一声带着明显失落感情的回答而上升的烦躁感,他靠在了沙发背上强迫自己不去看身边人的表情,目光正巧落在她带来的礼物袋上:“那是什么?” “红茶和领结,破墙后大家都很忙碌,很久没看到你办公室里添新的茶叶了。”瑞恩的声音是偏磁性的,清澈又悦耳,就像是夏夜里最清凉的一阵风吹进人心里,让人心生好感。 “……是嘛,姑且谢谢了。” “嗯。” 那之后横在两人之间的又是一段突然的沉默,瑞恩低着头为缓解尴尬而拨弄着自己指尖的老茧,她和利威尔以前是这种相处模式吗?还是说现在她的确应该走了,利威尔只是出乎礼节没有让她走而已?想来他应酬回来没洗澡没换衣就被自己拉着讲了一堆呈堂供词也是挺无奈的吧,果然她还是自觉一些走吧。这么想的瑞恩已经将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假装抛在了脑后,她不愿意揪着看上去需要好好休息的利威尔讲自己那些吃醋的心理,这也太不成熟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两辈子加起来50多岁的人犯不着和一个黄毛小姑娘吃醋生气,况且理由她都能猜到,也不必提这件事让他更加烦心了吧。 “……喂,你准备去哪儿。”利威尔皱眉看着准备起身的瑞恩,心中感到愈发的烦躁。他分明在那时看到了同她助理一起回来的瑞恩,他原以为这只小狼一定会吃醋吃到飞起再上演一回那次年会时的场景,但她没有。她如同没事人一样轻飘飘走了过去,乃至现在也没有提一句话,就好像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了。 “回宿舍呀,还是说利威尔想让我在这儿过夜?”瑞恩时笑着说出这句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好看的眉梢轻挑着像是断定了利威尔不会留她过夜一样。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正面引迎上了她调侃的目光,微微抬起了下颚从鼻中发出一声冷笑道:“那倒也未尝不可,但在此之前有点私事要处理,毕竟我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为了防止你那总是奇思妙想的狼脑袋里又想些有的没的导致生理上的某种反应,我先说明一下。当时马车里还有其他人,扶她是出于礼节,我对那种黄毛丫头没一点兴趣。” 瑞恩渐渐瞪大了眼看着那个一脸不耐烦的男人,她没想过利威尔会主动和她解释这些,更没想过这两句话都直戳她问题的核心。于是利威尔收获了一只一脸蠢样愣住的瑞恩,她眨巴着那双蓝色的大眼睛有些搞不懂剧情画风怎么突然变了,这时候的她应该已经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了,但是……啊? “不是……我,那个……嗯。”她低下了头掩盖住有些发酸的眼眶,不是因为难过或者悲伤,而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触动和一些其他的正面感情。也许是因为她总习惯把一切都想的太悲观,以此来做好最坏的打算,做好完全的准备。所以当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砸到时,她根本接不住这话里藏着的温柔和关心。这时候心若擂鼓的瑞恩唯一的念头就是,果然她好喜欢这个男人。 “啧……忘了你是要对方身体力行的类型啊,去床上等着,我洗完澡来收拾你。” 啊!?这下子把瑞恩炸的有些发烧,她慌忙拉住准备站起身的利威尔满腔真诚地建议道:“可是明天不是休假,而且一天下来了你……” “啊,这点你放心,累的人不会是我。” 这之后利威尔就冲瑞恩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边脱下白衬衫一边走向了浴室,建议被无情驳回的瑞恩全程盯着那性感到无与伦比的背肌,直到里面传来花洒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她一点点地挪向了床沿的位置,看着那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标准床,心中实在难以平静。 瑞恩在反复确认自己的干净程度后才坐到了床上,铺开被子,钻了进去。花洒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撩拨着她的心绪,被单枕巾上是满满的他的味道,让人心动。要说她一点也不为利威尔的不信任而伤心那绝对是骗人的,她只能对此表示理解,虽然她自认为从未表现出这些感情,但……她也不确定利威尔究竟知不知道。他总能一眼看穿她所有的情绪,大概是因为从小看到大的缘故,利威尔简直对她了如指掌。 就在瑞恩一个人缩在被窝里胡思乱想的时候,花洒的声音终于彻底停了,她竖起耳朵听着浴室门拉开的声音,拖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喝水的声音以及利威尔拉开被窝唤她名字的声音。 心结 ============== 她从没想过结婚,如果可以她想一直恋爱下去,永远保持在最炽烈最让人相思难耐的热恋期间,她害怕当恋人变成亲人时那份爱意不再是她想要的模样。但当她感受到落在额头的早安吻,听着他清冷却温柔的言语,看到他藏着爱意的灰蓝眼眸时,她开始思考要办一场怎样的婚礼这件事情。那一定要鲜花遍地,阳光正好的中午,有着怎么喝都喝不完的香槟和围着熙攘人群的红毯,请最好的乐队演奏一首《薇丽亚之歌》。当然她还要跳几支她最爱的舞,将手捧花丢给一个幸运男孩或者女孩,在一切结束后她会直接奔向蜜月地点度过整整一个月。希望利威尔能接受她这个败家娘们的奢侈想法,如果实在不行,那只要有他也是个完美的婚礼。 虽然利威尔给瑞恩请了一天的假,但这只体力恢复极其强悍的小狼只睡到十点就醒了,作为夜行生物的她这可是连每天的起床平均时间都没到。当利威尔带着kingstreet的孜然牛排在十一点左右回到寝室时,看到的就是装戴整齐一副要出门模样的瑞恩以及桌上沏着的红茶。他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房间里有这姑娘的衣服了,虽然有也只是时间问题,但起码现在不是。 “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啊,瑞恩。” 利威尔哼笑一声后关上了门,虚空中的光线落在了他的眉间发梢,在走向她时那双灰蓝的眼睛揉进了细碎的阳光,像是清晨时分波光粼粼的湖面。他手上拎着的牛排出自国王大街北巷那家自己最爱牛排店,孜然味,她最爱中的最爱。 “哪有,我现在还是很虚弱的,虚弱到只能给你准备好红茶哦。” 瑞恩楚楚可怜的眼神信手拈来,真假参半的言语如同以往一般带着狐狸的狡诈,唯有嘴角的笑意做不了一丝假样。利威尔没理会瑞恩的故意卖乖,他将牛排放在了桌上,右手用那奇怪的握杯方式拿起金边的茶具,微抿了口红茶点了点头道:“以后我要在街边开个红茶店,店员的冲泡水平一定要达到你的水平。” “那要求有些高吧,就算是特训也不能将十几年练出来的手法在瞬息间学会啊。”瑞恩坐在利威尔对面笑得眉眼弯弯,蓝色的眼中满是无奈。 “是嘛,那就降低一下标准达到你的四分之三就好。” “好啊,到时候我会天天漂漂亮亮地来找先生你喝下午茶,希望利威尔兵长不会嫌我烦。” 利威尔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笑得灿烂的姑娘,嘴角也不自觉的慢慢勾起,他垂下眼睫掩着眸里的笑意,复又轻抿了口红茶磨蹭着杯沿的金边缓缓道:“那你还是别来的好。” “为什么?” “容易影响我做生意。” 他抬起灰蓝色的眸子不咸不淡地扫向瑞恩,看着她不甚在意的侧过头去发出一声冷哼。可这姑娘的掩饰实在太不到位了,利威尔只要稍稍移动下目光就能看到她发间发红的耳廓,明明白白昭示着她的内心。 瑞恩原想着和利威尔说一声再去办自己要做的事情.,这才回自己房间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在这里等他,但既然利威尔给自己带了午饭,她也没有不吃的道理。而且她总觉得从昨晚那啥之后开始,这位冰山帅哥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难道利威尔其实是□□很高的类型?是很喜欢这种运动的类型?而且有一说一这男人那时候真不是一般的流氓啊,但是……对这一点丝毫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吧。她吃完了那份格外好吃的孜然牛排,在此期间还偷偷看着利威尔傻笑几声。于是那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喝着红茶一副老年做派的帅气男人,再一次对瑞恩这种行为发表了类似“好好吃饭,别一脸蠢样看着我”“瑞恩你果然是笨蛋啊,已经没救了”的评价。 两辈子加起来说她是笨蛋次数最多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她最爱的男人。 当安娜小助理再一次看到自家小姐时,那为了两人恋爱关系而担心的心理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并想着果然这两个人还是早些结婚比较好。 第71章 “把阿诺德先生的药送过去之后过来,我先去看看那个捡回来的小丫头。” “好的小姐。不过小姐,今天华森日报上写了一些关于您和利威尔兵长的事情,有人看到他接了瓦伦娜女士上马车那一幕……” 瑞恩扶了扶帽沿放缓了走路的步伐,她嘲讽似的勾了勾殷红的嘴角,之后侧头看了安娜一眼轻声说道:“写什么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咳咳咳,写您和利威尔兵长感情不和……谈了两年多恋爱也没有订婚之类的。”安娜紧了紧手中的药袋,看着小姐依旧高贵冷艳的下颚角,内心不免为那些报社记者以及那位瓦伦娜女士捏了把汗。 “是嘛,看来他们总爱给我找些有的没的工作来做。也好,把我和利威尔相亲相爱如胶似漆的恋人生活公之于众,让他们羡慕的牙根痒痒。” 感情不和?哼,她今天中午和昨晚可是和利威尔好好交流了一下感情,各种意义上,就这能感情不和?哈!起码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了。这么想着的瑞恩脑中再次浮现出那个女人艳丽到不行的脸来。好吧,平心而论她是个漂亮高挑身材完美的姑娘,可要是和利威尔走在一起的话,果然还是要她瑞恩才行。就是般配,怎么看都般配,天生一对的般配。哼。 关于那个捡来的小丫头,她的名字叫卢娜,正好和某部魔法小说里瑞恩喜欢的女角色同名。因为这丫头四顾无托又是被自己救下的,所以瑞恩就将她养在了自家别墅。除了父母和哥哥前来探望时费了一番口舌的解释,还有女孩儿的监护申请手续外,其他的也没什么不便,以及这姑娘真的十分懂事。 “我准备请一位老师来教授你课程,我不知道以前你在玛利亚时怎么过的,但我救了你那就要对你接下来的生活负责。如果你不想上课的话,现在可以告诉我。” 卢娜不知道这位有着大房子的瑞恩姐姐的长相,她只知道姐姐的声音很好听,以及那天背着她的后背十分温暖。她应该是听过这个声音的,在收容所靠近耕田区域的地方,她知道有一个三人组特别受到某位贵族小姐的关照,如此想来那应该就是瑞恩姐姐了。 “没有,我想上课的。”虽然这几乎从贫民一下子变为富贵人家的转变让她头晕目眩,格外惶恐,但她更害怕这位救了自己的姐姐将自己丢在一旁不闻不问。她已经不想再一个人了。 “好。最近习惯一些了吗?不习惯也慢慢习惯哦,虽然我不想看到你变成那些娇气大小姐的模样。将过去葬在心里,接住现在,卢娜。” “姐姐你没有说忘记过去呢。” 瑞恩看着那个捧着茶杯的女孩儿,她无法聚焦的金色双眼正望着自己的方向,带着一丝浅笑解释道:“收容所的人碰到我这样的孩子都会叫我忘记过去,但是姐姐你没有。” “不可能忘记的吧,看到那种东西,能忘记才有鬼嘞。”瑞恩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看着眼前女孩儿长长的睫毛心中泛起一丝怜惜来,所以她咳嗽了一声继续道:“因为是回忆和经历构成了个人,如果遇见不幸的事情就想着忘却,那你就不是完整的你了。虽然很痛苦,但把它交给时间来解决,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如果实在不行,就来找我吧。” “找姐姐吗?”卢娜歪了歪头疑惑道。 “是啊,找我。悲伤的时候,难过的时候,痛苦的时候……虽然我不习惯安慰别人,但我会拥抱你的情绪,等你好起来为止。毕竟现在我是你的监护人。” 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一位温柔如水,漂亮极了的女子,卢娜想着的时候眼角渐渐变得湿润,最后落下了几滴安静的泪水。生活到现在的所有人都让她坚强,坚强的活着,坚强的工作,坚强的面对死亡,作为一个盲人她是要比别人更坚强一些。但现在有人告诉她了不用坚强也可以,不擅安慰人但会陪着她直到好起来为止。 “呜……我想妈妈和姐姐,她们把我送上了船,自己却……呜呜呜……” “是嘛,那你一定是她们两人的宝藏,是最珍贵的人。” “我不想做她们珍贵的人……我想要她们活下来……” “嗯,我知道,我知道了。” 等到安娜拿着个人信件返回克劳德别墅时,在阳台上看到了哭的稀里哗啦的卢娜,和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轻哼歌谣的小姐。她站在阳台的入口,带着笑意看着那位值得人敬佩的姑娘。她一直都知道的,瑞恩小姐和外人的评价不符,是一个极致温柔又心思纤细的女子。虽然有时候也有着让人发颤的严厉残酷,但瑞恩克劳德依旧是她见过的属于温柔类型的那种人。 那天傍晚瑞恩回到兵团后不出意料的被艾尔文团长叫到了办公室,谈话内容是利威尔早上陈述的关于瑞恩的坦白。她看着那位年轻有为的团长,脸上是毫不做作的真诚笑意,在被问到今天的行程时她回答道:“让那个丫头发泄一下情绪,她还是个孩子,应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才对。” 于是艾尔文终于露出了谈话中第一个笑容,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想着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士兵也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既然她放话让他们寻找她隐藏的秘密,那大家还是都开诚布公一些更好。 等到瑞恩走出办公室时,她看到了朝艾尔文办公室方向来的利威尔,他逆光走着,手上拿着一份文书和几份报告。一副精英工作者的模样和军靴踏在地上的有力声响让瑞恩乖乖让开了路,她还贴心的帮他拉开了门。在收获到那带着深意的视线后,瑞恩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带着笑意的眼神往门内一瞥,意有所指。 天边的流云从橙红变为了绯紫又变成了灰蓝,她看着星子渐渐出现在太阳西沉的天空,看着飞鸟掠过虚空栖在葱绿的树上。时间在颜色变换间慢慢流逝,只是一个落日的短暂瞬息,她却感觉过了一整个秋天。直到身旁的门再一次被拉开,那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她的身边,瑞恩才收回那望着天幕的目光说道:“今天的落日夕阳美的惊人,艾尔文应该为此对你做些补偿才行。” “不是每个人都闲到像你一样喜欢看那一成不变的天空,手。” “啊?哦。” 利威尔侧头看着那姑娘将右手从口袋里乖乖抽出来握上自己的模样,手心交叠的感觉总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不再让瑞恩只是走在他旁边或者身后,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一次破墙前的壁外调查真的给他留下了一些创伤,各种意义上的创伤。之前的他碍于监视的任务实在没法主动握上这姑娘的手,但现在不同了,在一切都开诚布公的现在,他也可以更坦诚一些。 “听艾尔文说你去见那个捡回来的小鬼了,那家伙应该哭的很惨吧。” “你这话……怎么感觉像是我弄哭她一样的。” “不是吗?” 瑞恩晃了晃手看着利威尔挑眉反问的模样实在做不了否定,于是她只能装作老派的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是我,因为我是个残酷的罪孽深重的女人,我……” “你给我好好说话,以及,你的残酷和罪孽深重我都领教过,等着以后赎罪吧。” “好啊,既然利威尔都这么说了,那我一定会赎罪的。” 利威尔侧头看着这姑娘嘴角和眸中的笑意,哪里有一点忏悔的模样。但就算是已经对彼此知根知底现在,一起度过无数个春夏秋冬的现在,这姑娘的笑容无论看几次果然还是最灿烂的。比起哭泣,还是笑容更适合她。 “因为情绪要发泄出来才行啊,她才那么小,将这么巨大的悲伤藏在心里的话一定会腐烂发臭的。那样也太可怜了,所以我几句话把她弄哭了。”瑞恩这么淡淡的说着,眼中是一片漂亮的蓝色,言语轻松的模样却让利威尔想到了什么。 “那你呢?” “嗯?” “在地下街那几年,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看见过,但我从来没见过你哭的样子。现在想想,你和那时候几乎没变过,8岁也好,24岁也好。” 这回轮到瑞恩的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有关于童年悲伤的问题,她怎么可能没有过童年的悲伤,那时候的她可是极度敏感的孩子。只是她的童年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她想着自己在家乡的童年,想着每年圣诞敲响的钟声,想着总是等待着父亲回家的自己,想着终于等到后和母亲一起拉开花筒的模样。最后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说道: “有啊,有悲伤的也有快乐的。但快乐占据了我童年的大多数,我有一个很幸福的童年,所以那不大不小的悲伤我也可以一笑而过。放心吧,我的悲伤没有腐烂发臭,现在依旧好好的保存在我心里。” “……是嘛,那就好。” “利威尔也是,悲伤的时候痛苦的时候来找我吧,我其实……很喜欢安慰你的。” “嘁——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他总是拒绝不了这姑娘忍着羞涩说出来的真心言语,她眼中藏着星火照亮了他心中的灰暗。利威尔抬起头看着天上不知何时挂上的月轮,想着她说的那些曾腐烂在心中的悲伤,感受着从交握双手间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暖意。 第72章 如果将那些悲伤和痛苦比作一摊死水,那这姑娘就是要将这摊死水变活,让它们流向自己,然后给予它们温暖的拥抱。 但利威尔不知道的是,对于瑞恩来说,她最想安慰的人永远都是利威尔,不论是以前还是未来,这个强大的坚毅的不轻易示弱的男人,才是她那颗自私心脏中的第一位。 风闻 ============== “瑞恩姐姐,今天哲学课上的老师和我说人生来孤独,但却不能独自一人活下去。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黑色散发的女子听后眨了眨眼睛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初夏明媚的阳光透过米色的纱帘落在桌面一角,虚空中浮动着细小的金色尘埃在这片静谧的空间领奖。这是一个安宁的午后,上完课后的卢娜因为些许的思念随着安娜一起找到了正在处理文书的瑞恩,她们来到了这个有着可可香味的温暖房间。 “嗯……是啊,人生来孤独却不能一个人活下去。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就我觉得这是因为人类是群集的动物,几乎所有的人类个体都是在与其他人的密切交往中度过其一生的,社会性是人的本能,人类天生带有许多先天固有的特性,其中一种就是要寻求伙伴,与他人结合的一种倾向。”瑞恩摘下了装饰用的金边眼镜,虽然她并不近视,但因为上辈子的习惯她还是喜欢再写东西的时候戴上眼镜,“人生来孤独是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们有着比其他生物更加丰富的内心活动和思想活动,这也导致了人类各种各样的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所以,有时候个人甚至不能解读个人,那又说什么能完全理解另一个人。我觉得从这方面来看,人生而孤独。” “那瑞恩姐姐呢?” “嗯?” 卢娜淡金色的双眼看着前方某处,虽然她眼前只是一片黑暗但她知道瑞恩姐姐就坐在那里。她清了清嗓子抬着头执拗地问着:“那瑞恩姐姐是孤独还是不孤独呢?” “我吗?”瑞恩撑着脑袋轻轻笑了一下,金色的阳光在她宝蓝色的眼中晃出一片涟漪,像是被打上光彩的蓝色宝石,她转着手中的笔继续说道:“有时候孤独有时候不孤独,但是我都可以接受哦,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暂时的。没有亘古不变的孤独和幸福,也没有亘古不变的悲伤和快乐,就像乐谱一样,每一章的旋律都不尽相同,这是人生啊。” 这是发生在一个礼拜前的,瑞恩和卢娜之间具有深度意义的对话,但当卡洱听到那关于亘古不变的悲伤和欢乐时,他却摇了摇那一头金发的脑袋。24岁的卡洱已经成长为一名极为英俊的男子,在下定决心不断学习后的现在,瑞恩很欣慰的看到自己的挚友终于不再是一个只在音乐上颇有造诣的草包了。 “有啊,亘古不变的东西。”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抬起翡翠绿的双眼看向面前疑惑皱眉的姑娘,端的是一副优雅绅士的做派。只见卡洱轻笑一声复又撩起额间碎发冲瑞恩抛了个毫无真心可言的媚眼,用低沉性感的嗓音说:“爱。” “滚。” “切,有什么不好啊亘古不变的爱,那么浪漫的发言不是你喜欢的风格吗?” 瑞恩翻了个白眼看着眼前卡一秒恢复本性众大家闺秀梦中情人洱,觉得霍布斯家族还是交给他哥哥比较靠谱。不过作为多年挚友卡洱还是说对了,瑞恩是喜欢这种罗曼蒂克式发言,但发言对象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所以她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笑着说:“如果刚才是利威尔来说这句话,我能毫不犹豫奔向民政局顺便把婚前财产也作为共有财产,并用行动表达亘古不变的爱,至于你……呵。” “你这双标行为也太明显了瑞恩,再说谁要和你有亘古不变的爱啊,那不是自讨苦吃。”卡洱冲瑞恩翻了个更大的白眼说道,像是小孩儿赌气一般将下巴抬得老高,什么世家风范绅士风度早就没得一干二净。 “别说你在休假约我出来就是为了磨嘴皮子,我可是推了数不清的商机来见你的,要感恩戴德的收下哦。” 卡洱在心里和表情上瞧不起瑞恩这副做作的资本主义腔调,但还是正了神色低声说道:“记得瓦伦娜吗,那个暴发户的地主女儿,自从你公开和你亲爱的之间没羞没躁恩爱万分的生活后她就有些……嗯……怎么说呢,诡异。” “诡异?”瑞恩皱了皱眉反问道,“可一个暴发户的女儿能掀出什么浪来,就算她叔叔是调查兵团的资助商,她也没实力和我横。” 卡洱皱着眉说着:“她大概比你想象的还要对利威尔上心,我见过那种女人,曾经一度给我留下了阴影……反正你留个心眼,我总觉得那女的挺邪乎。” “好~既然是亲亲卡洱的善意提醒我肯定会放在心上的哦。”瑞恩用空有语调毫无灵魂的声音回复道,她看着见了底的咖啡杯,面上是淡淡的笑意。 说实话她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就算那个女人真要做出什么事情尽管来就好了。有着稀释能力的她还不是见招拆招,目前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困住稀释后的她。但既然卡洱都这么提醒她了,她最近还是留意一下吧,嗯。 距离训练兵团的秋季招新还有两个月,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现在,三人组以不属于食堂抢饭的干劲加强了身体锻炼,虽然在瑞恩看来这些大概率是无用功,但这种精神还是值得表扬的。 阿尔敏第一个发现了那位戴着宽边帽和墨镜的女子,她手上拎着狐狸屋的糕点,悠然站在树荫下望着他们的方向,直到三笠顺着他的视线朝那片葱绿看去并叫出她的名字时,阿尔敏才回过神来。他面色如常同艾伦他们站到了一块儿,看着瑞恩勾了勾嘴角朝他们走来。 “好久不见,这是卡洱给你们带的狐狸屋的糕点,不吃白不吃哦。”瑞恩摘下墨镜将那沉甸甸的袋子递给了艾伦,只见小家伙双眼都放出了光,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但这三人还只是十二岁的孩子啊。 “总是受到瑞恩小姐的照顾,我们也是很过意不去的……等等,艾伦!别当着人家面吃啊!多没礼貌!”这是在道谢之后又慌慌张张阻止艾伦行为的阿尔敏,他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看着已经被咬了一半的糕点,再一次说道:“抱歉,这样很没有礼貌吧。艾伦他只是太饿了,刚才被三笠狠狠训练之后大概需要补充能量。” “艾伦,你吃太快了会噎着,喝点水。”在一旁注视着艾伦的三笠拍了拍他的后背关心道。 “其实我是喜欢别人当面拆开礼物的类型,没事没事,艾伦你继续吃不用看我。”瑞恩摆了摆手看着艾伦继续吃着那盒狐狸屋的糕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 但也许是瑞恩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她来了之后阿尔敏的眼神总是若有若无的晃过她,那种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像是有什么话要问她一般。只是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聪慧如他肯定知道自己望向瑞恩的第一个眼神,就暴露了他并不安稳的内心。所以他并没有跟着艾伦和三笠继续训练,只是站在瑞恩身旁看着他们,在不知道几次的呼吸后轻声问道:“瑞恩小姐的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瑞恩侧头看着那黄色头发的少年,敛了神色问道:“关于我的传闻很多,你说的是哪个?” “出墙的那个,瑞恩小姐你真的混在队伍里出墙了吗?”阿尔敏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颤抖,连着气息也有些不稳,海蓝色的双眸中藏着极其动摇的内心。 原来是这样。 瑞恩收回了那道看着阿尔敏的视线转投到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她伸手挡了挡头顶有些灿烂的日光,在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中承认了这个事实。 “那......那个女孩儿,是真的被你救了阿。瑞恩小姐,我只是有点不甘心,我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您救的人不是爷爷。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这么想,我知道这只是小孩子的任性而已,但是!但是......为什么不是他......”十二岁的男孩声音中带着哽咽,他低着头感受着没入手掌的刺痛,感受着又一个明媚却悲伤的晴天。 瑞恩没有去看阿尔敏的表情,但她大概能猜到这孩子脸上是什么神色,一定不会太好。她低头踢了踢脚边的沙硕,黑色的碎发衬得那张脸庞越发白皙,在几秒的沉默后她抬起头望着不远处自发锻炼的两个人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她是离我最近的人,我没找到你的爷爷,当时情况太危险了我想不了那么多。” “是嘛......我知道了。” 阿尔敏说完头也不回的朝艾伦他们走去,带着藏得很好的悲伤和失望,他不会怪瑞恩的选择,他早就做好了面对亲人死亡的准备。他只是有一些不甘心,不甘心既定的命运和既定的死亡,不甘心为什么瑞恩找到的人不是自己爷爷。就像他说的一样,这只是小孩子的任性而已。只是在他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一如既往的清澈干净,带着那位小姐独有的自信,这让他想起了那次瑞恩解决抢食物纷争后站土丘上的发言,那天的阳光分明没有现在这么好,但在他记忆里那一刻真是极其耀眼的一瞬间。 第73章 “阿尔敏!” 瑞恩只是唤了他的名字并无其他言语,她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阿尔敏海蓝色的双眼,像是欲说还休,像是有难伸之隐,但更有一些仓巷可期的意味。他们之间隔了几层浅浅的台阶,隔了自树荫走到阳光的距离,但在四目交接的瞬间阿尔敏却更加觉得,自己和这位同是蓝眼睛的女子隔着的是绵延丘壑,浩瀚云海的距离。 他在那双宝石蓝的漂亮眼睛中看到了白云苍狗,碧落黄泉。 藏踪 ============== 是夜,金色卷发的窈窕女子站在房间中央,她抚摸着墙纸上裱起的人物画像,眼中是一片情意缱绻。月光落在暗色的书桌上,银白的光辉照亮了桌面的一角,那上面有着三个已故男人的资料和地下街药品买卖的证据。 三个月后,瑞恩在个人信箱里收到了来自人民法院的传票 案由:蓄意杀人 被通知人:瑞恩克劳德 开庭:人民法院二层第一法庭 应到时间:846年10月30日14时15分 瑞恩看着那张有些让人心惊胆战的传票,沉着脸思考着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做出的能呵杀人沾边的事情,她向圣父发誓,作为拥有21世纪法律知识和社会道德的人类,她可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哪怕是在地下街的那几年,她也没有因为生存而伤害过任何人,天地可鉴瑞恩是一个不能再真的遵纪守法好公民啊。 但这件事情真的有些重大了,距离开庭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她都要好好准备。 “利威尔在地下街的犯罪资料?”艾尔文看着眼前的姑娘重复了一遍她的问话后说道:“没有,在他加入调查兵团之后我就销毁了那些所有可以称得上证据的东西。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些来。” “昨晚夜训的时候想到了一些东西……” 艾尔文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眼前的姑娘没有言语,他在等着她的下文和一些必要的解释。瑞恩在短暂的沉默后对上那人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我收到了法院传单,有人告我蓄意杀人,我想了想活到现在唯一一次动过杀意的几个对象的确是死了,但是不是我动的手。” 艾尔文露出了然的表情说道:“是利威尔吧。” “嗯……还有另一位朋友,法兰。”瑞恩带着叹息说出了那位已故好友的名字,眼中带了些许哀伤。但这份悲伤并没有持续多久,她摇了摇头重新看向艾尔文说道:“我是来确认一下利威尔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之前的犯罪记录,这样看来他的确不会有什么牵连。那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打扰到团长些许时间。” “瑞恩,”艾尔文沉吟了片刻还是叫住了那个走至门口的姑娘,她回过头平静得注视着他等着他的下文,“调查兵团需要你的力量,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希望你能毫无顾忌地提出来。”艾尔文说的诚恳又真切,那双天蓝色的双眸是骗不了人的。 瑞恩轻笑了一下微微颔首没有过多言语地走出了这个房间,只要有这句话就够了,只要他们还愿意相信她就够了。至于帮助嘛……瑞恩想到这儿露出一个轻快的笑来,第一次觉得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损友还是不错的。卡洱那儿肯定有她售卖药品的合同文书,如果要告她蓄意杀人,目的肯定会从她兜售药品入手,届时一定会对她的药品来源调查。在这个世界没有律师,所以在三天后的法庭上法官对她的最终判决需要靠她自己来争取。 以及……还有一件事。 瑞恩在训练场不负众望的找到了正在监督训练的利威尔,阳光下男人不高却比例完美的身段让瑞恩再一次觉得,利威尔不愧是人气榜第一的男人,从各方面都是最强。大约等了十来分钟后瑞恩就听到军靴朝她方向走来的步伐,她抬眼看去,就望进一双漂亮的灰蓝色双眸中。 瑞恩笑着将背后的水壶递给他说着:“训练这么快就完成了?不会吧不会吧,这不是你魔鬼长官的风格哦利威尔。” “环军营耐力跑,你如果有兴趣可以一起,那帮整天说废话的家伙一定会很高兴看到夜行组组长的大驾亲临。”利威尔接过那递来的水壶在说完后很给面子的喝了几口,但他没想到瑞恩接下来一句话要把他差点呛到。 “我收到传票了,蓄意杀人,惊喜不。” “哈?!”利威尔微微瞪大了眼看着面前像是在谈论天气的姑娘,心中是一片赫然,“蓄意杀人?你?呵,那家伙一定不知道你胆大到连只鸡都不敢抓的事情……究竟怎么回事?” “还记得那次我在地下街被绑架嘛,那之后你和法兰解决了那三个非法售卖药品和绑架女童的人渣,对方应该是把这件事情加到我头上了。毕竟我是个胆小到连鱼也不会杀的纤弱女子。”瑞恩耸了耸肩学着利威尔的模样说道,模样轻挑,神情却是认真的。 “我的档案已经被艾尔文洗干净了……如果要查肯定查不到真凶是谁,最后的指向一定是你,瑞恩。”利威尔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带着明显地焦虑,根据人类宪章法瑞恩是会被判死刑的。 “别担心亲爱的,这件事情错的还在我,那时候是我太冲动说要杀了他们的。三天后的法庭上你要坚持当时你并不在场,这样我才能以正当防卫的理由不负刑事责任……唉,别这么看着我,好吧,我就是不想把你卷进来。”瑞恩捧住利威尔有些冰冷的脸颊,带着些讨好的意味解释道。几年前错的是她,是她最后怒极了才说出杀了那三人这种话的,早知道就应该留他们一条贱命。 “但谁来为你的话做证?法兰已经死了,知道当时情况的只有我,还是说你准备大海捞针地找那几十个不知生死的孤女?” “可你是我爱人,考虑到这点你的证言可信度不会很高,反而会让利威尔你的处境变得很微妙。艾尔文团长是把你的档案洗干净了,但想想看,一个曾经在地下街声名显赫的男人居然在场,他们会不会把你看成是我的帮凶?” “……嘁。” 利威尔别过头去不再看那条理清晰到令人说不出话来的姑娘,他早就领教过瑞恩伶牙俐齿的本领,而且从大局上来说瑞恩的判断极为正确。这是第二次利威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第一次还是在那个充斥着血腥味的下雨天。他只是觉得明明人是他杀的,到头来却是瑞恩站在被告人的位置上这件事情可笑到令人发指,更可笑的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没办法为这姑娘提供证词。 “嘿,利威尔,亲爱的,转过来看着我。”瑞恩拉了拉利威尔的衣袖,看着他慢慢转过来的紧皱的双眉说道:“我知道你大概觉得是我背了你们杀人的锅,但是你忘了吗?那天你们询问了我的意见,是我让你们杀了那三个人的,所以你不用感到自责。这个后果因为是我要承担的,而且这的确是正当防卫啊,再不济我用稀释能力总能逃走,谁都找不到不是嘛?” 利威尔垂眸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姑娘,她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柔,牵住自己的手是那么温暖,像是她言语下一遍遍让他安心的模样。所以他沉默着理了理瑞恩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在这姑娘真诚的目光下缓缓开口道:“你说过你很喜欢安慰我,但我不希望你这些话是安慰,我也老大不小了受点伤没什么。我只想你在我身边安安稳稳的,就算不在我身边……如果你没事那就好。” 像是春风化雨直接暖入人心,瑞恩想这是第一次利威尔如此直白地袒露自我,说出和他人设完全不一致的话来。瑞恩笑了笑吻上他紧皱的眉头,吻过他好看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单薄的唇瓣。这一触即离的吻,却藏着她羞于言语的一片真心。 “我会没事的,相信我。” 三日后的下午两点十分,人民法院二层第一法庭,瑞恩在陪审团众人的目光下走至了被告席上,抬起头望着墙壁上的希娜女神徽像。她不信神,不信宗教,不信任何可以成为精神依赖的一切,她只信一句话:if you wanna something done right. do it yourself. 法官看着台下不卑不亢,依旧仪态优雅的如同观光游览一般的女子,在分针指向水平线的瞬间敲下了法锤,众人的目光应声落在那位声名显赫的女子身上,对于瑞恩克劳德蓄意杀人案件的裁决,现在开庭。 那天晚上,夜行组的成员们看到了那位平时只敢远观的兵长,他环着双臂用冰冷的视线扫过他们,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犹如魔鬼的低吟,最后他站定在已经做好面对地狱的众人面前,用一脸不耐烦地口吻说道:“瑞恩有点事情,所以今晚的训练由我来带。” 利威尔扫过队列里仅剩的两张熟悉脸庞并无过多言语,他随意的将外套解开放置一旁,在众人愈来愈胆战心惊的目光下活动了下手腕,用一副近乎是施舍的表情说道:“今天的训练很轻松,她9岁时能在我手下走过三招,你们大抵不会比一个九岁的孩子差。一个一个来,让我看看夜行组的本事。” 第74章 组长9岁的时候兵长也只有15岁吧,能和现在的您相比吗?!众人在心里呐喊着,一个个面如土色却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能得到利威尔兵长亲自训练的机会少之又少,他又是多少年轻士兵心中仰望着的身影,虽然训练过后的结果一定会很惨烈,但这为数不多的机会他们当然会抓住。 但是这样机会难得的训练持续了整整四天,四天的时间里那位身名远扬的夜行组组长没有露过一次面,但是先前压下的关于她的传闻却被所有人知道了。瑞恩克劳德因为在地下街时的蓄意杀人而被起诉,经过了一系列的决断后第一法庭决定在一周后的同样时间开庭重审,于此期间瑞恩将被看守在中央宪兵团,不允许探望和任何书信往来。 克劳德夫妇早就焦头烂额地忙着应对各方记者和媒体,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互相依偎着,在心里默念着瑞恩的名字。她的哥哥瑞文则坚决表示自己妹妹是一个连鸭脖子都不敢握住的废物,她从来只负责吃不负责杀,而且是个比外表看起来要善良多了的好女人。只可惜这些只能写在报刊页面上的话语并不能帮上瑞恩的一点忙,世人怎么看她根本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官怎么看她。 瑞恩住在被中央宪兵看守的小房间里,还没有被定罪的她依旧有着基本的生活待遇,一日三餐,吃穿洗漱全部都是过得去的模样。虽然这薄薄的墙壁根本困不住她,但她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做出如同现在无礼闯入的野蛮姑娘一样视法规如无物一般的事情。 她正读着一本岛内经济发展史,桌上是半杯温可可,黑色的散发柔顺地贴着白皙的脖颈,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小姐模样。在大门再次被重重甩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时,她才终于合上书抬起头带着清浅的笑望向那来势汹汹的女人:“等你很久了,瓦伦娜女士。只是房间内没有第二把椅子,得请您站着说话了。” “哼……”那金色卷发的女子倒也不客气,盯着瑞恩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蛋直直走向她的床边,坐了下去:“不用麻烦,我坐这儿就行。” “是嘛,您喜欢就好。”瑞恩瞥了眼被坐的凹陷的床铺,蓝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但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有礼的模样。她将书本放回了书架,抿了口桌边的可可继续说道:“没想到吗?你费尽心思想的行凶目的,佐证材料,居然每一个能将我定罪。” “你可别得意了,就算没有证据直接证明人是你杀的,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你是正当防卫!你说□□就□□了?是人都有一张嘴,那放谁都是正当防卫咯!”瓦伦娜环着双臂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盯着眼前看似乖巧的黑发姑娘,她最讨厌瑞恩这副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把握在手里的模样,让人恶心! “嗯,是啊,所以如果案子一直结不下来,考虑到我的身份和事业,法官大人也不会一直把我关在鸟笼里。虽然我不喜欢依靠家族,但便利的时候用用也不错。”瑞恩终于不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她转过头勾起一个挑衅的笑容看着面前的金发姑娘,眼中是赤裸裸的蔑视:“你应该不会玩象棋吧,走的太急,太急功近利,连棋路都没想好就想要结果……呵。” “你以为你多读了几年书怎么了?了不得了?还不是从地下街爬上来的东西?你怎么就能叫的那么自信呢瑞恩?” 瑞恩听着这贬低的话语,看着瓦伦娜眼中快要实质化的怒火,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看着小孩儿撒泼耍无赖就为了得到自己想要东西的模样。所以她不怒反笑,在心里默默想着那人的名字后,用近乎温柔的声音说道:“对啊,我是从地下街上来的,怎么了?” 金发的姑娘听闻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阶级观念在她鸽子蛋大小的脑袋里根深蒂固,虽然她是一个中产阶级的家庭出身,但也是堂堂正正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只不过是从地下街捡回来的老鼠,竟能恬不知耻到这种程度!她咬紧牙关看着面前游刃有余的瑞恩,黑色的沼水在心里蔓延,她想到了舞会上那位兵长大人看向这姑娘的视线,嫉妒的让她发疯。 “……既然是地下街上来的老鼠,那一定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了。你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怎样龌龊□□的身躯,我倒是很想知道。” 瑞恩看着眼前站起的瓦伦娜,金发碧眼就如同精致娃娃一样的脸蛋上写满了疯狂,她的心脏在瞬间剧烈跳动了起来。狼女的嗅觉告诉她瓦伦娜绝对想对自己做些什么事情,但在手脚发力的一瞬间,瑞恩想到了被告人看守期间的行为规定和违纪后果,她压下那股反抗的冲动心中想起那天下午出法庭时克劳德夫妇担心又心痛的表情。 “……” 如果现在反抗瓦伦娜没准会倒打一耙,将这行为作为参考上告法官,那她就真的输了。 瑞恩克劳德不会在这里死去,何况要是她会在这里死去,那早十五年她就该死在不知哪儿的地方了。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办法。 第二天早晨关于瑞恩在宪兵团看守所遇害的消息传到了调查兵团,在到现场确认过弹道和射手位置后,利威尔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瑞恩被送去希娜墙的医院接受治疗,没有打中要害,昨晚做的手术,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利威尔,上述说的一个字都不能信。” “啊……我知道。”利威尔敛了神色看着那位目击者说道。 他肯本不信那报纸上写的任何东西,只要是个人有双手就能随意杜撰出来的报告就和狗屎一样,糟蹋了他本就不愉快的心情。但这些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不管真假,瑞恩在希娜医院重症监护室的消息已经放出来了,他们要去确认躺在那个病房里的人究竟是不是瑞恩。 “重症监护室只有家属才可以去探望,她那秃头哥哥应该会听听我们说的话。”利威尔侧过头,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位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在说这话的瞬间他心里想的是为什么两年来他们都没有提过未来的事情,不论是他还是瑞恩都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这个应该思考的事情,那些关于他们两个人未来的那些事情。 所以就算利威尔从8岁的瑞恩一直看到24岁的瑞恩,就算他们做了一切该做的不该做的,就算他恨不得直接将那恶心做作的黄发女人拉过来逼问,他依旧没有去到重症监护室的资格。 如果这只小狼于他而言只是情人一般的暧昧存在,他就不会在想到她未知处境时感到心慌,就和那个潮湿的雨天一样。但是……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正如同瑞恩给不了他关于活着一类话题的真心承诺,他也给不了瑞恩关于战死沙场这类话题的承诺。 但是只有一个。 他们要去看那遥不可及绚烂万分的极光。 “三天内我会找到她。”利威尔转过身平静地说道,“也不是一次两次找这只狼了,没有人会比我更擅长这件事。” “看起来是这样啊,”艾尔文勾了勾嘴角看着身边虽然矮小却比任何人都强大的男人,或者说朋友,“那就交给你了利威尔,把调查兵团的夜行组组长带回来。” “啊,一定带回来。” 不论在哪里,只要她还愿意被他找到,那他就一定能找到她。 羁绊 ============== 这是一个精致的洋房,房间内置熏香,更有落地镜和雕刻繁琐的衣柜,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风景油画。身着华服的黑发的女子就坐在天鹅绒的床边上,她低垂着眉眼看不出悲喜,四肢腕关节处的铁链却和这漂亮的房间格格不入。 已经两天了,自从醒来之后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这个家的主人似乎不打算用强硬的手段逼她就范,右肩处的伤口还泛着疼,但瑞恩一点也不在乎。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她会因为饥饿而变成狼,那之后她做出的完全不受控制的事情才是她要担心的。从各方面来说都很虚弱的她不能冒险使用能够让她逃跑的稀释能力,谁知道会不会真的变成永远的粒子状态。瑞恩想到了瓦伦娜憎恶的眼神,那份不甘心和嫉妒的感情在她心中化为了黑色的暗潮,最终将她整个吞没。 可怜的女人。但瑞恩更希望她疯的彻底一些,最好疯到亲自用枪抵着自己的脑袋,这样她就可以有充分的理由将她凑的开花。 这时候已是傍晚,又一个火烧似的斜阳出现在天际,随着这副落日美景出现的是打开房门后站着的人,瑞恩认识他,在舞会上晚宴上各种场合中都有他的身影。太阳般的金色头发,英俊的如同王子般的面容,松绿的眼睛,以及那…… “啊!痛痛痛……喂!你们也太过分了!这是对霍布斯次子的态度吗?!呀!” 以及那与英俊外表严重不符的言行举止。 卡洱霍布斯,被绑了手脚以抛物线的方式丢在了瑞恩旁边的地摊上,姿态不雅。瑞恩看了眼门口的侍卫以及身边地上嗷嗷乱叫的卡洱,直接告诉她这厮来这儿绝对有些东西。 第75章 “你怎么来了?查到什么了?瓦伦娜在哪儿?带吃的了吗我好饿。”瑞恩挪了挪身子探着头冲地上的卡洱问道。 “瑞恩!你没事真是万幸,你那位兵长已经时刻准备大开杀戒大杀四方杀鸡宰牛……好的,别这样看着我,事情是这样的——” 那之后瑞恩就了解到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他们确认了医院里的不是瑞恩本人,在没有线索一筹莫展的时候,被上天眷顾的卡洱偶然发现了当年地下非法药品售卖的资料,偶然发现居然和那家医院的老板有关系。接着卡洱和他哥哥顺藤摸瓜地又发现因为地下街时期瑞恩掺了一手的关系,他们损失了在那时候可以算得上比较可观的金钱来源。于是他就提出孤身一人以商谈的名义潜入敌营,如果晚上他还没回来,那就发动总攻没跑了。 瑞恩挑了挑眉看着卡洱那张分外骄傲的邀功脸蛋,不由得笑了出声:“哦哟,这波干的还不错哦。但是这儿的主人十分谨慎,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样,但他们过会儿肯定会来转移阵地的……有吃的吗?” “嘿,你对象临走前给我塞了点肉干,我还想那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这么说的卡洱抖了抖衣服,两层的布料夹缝里是瑞恩最爱的牛肉干。 “干得漂亮。” 瑞恩用着局部稀释挣脱开锁着四肢的镣铐,在卡洱震惊的目光下掏出他衣袋里不多不少的牛肉干边吃边说道:“这事儿以后给你解释,我亲爱的什么时候到?” “最晚明天肯定到,他说三天内必找到你。”卡洱看着瑞恩沉默着以非人的速度吃完肉干的模样,心里总有种预感,他觉得瑞恩不像是那种会等着别人来救她的女人,她更像是那种只身一人破万千重障的女人,永远不会呆呆等着王子来救援的那种外表乖巧内心叛逆的公主殿下。所以他结合着方才瑞恩的问题,看着夜幕低垂的天幕,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展现:“瑞恩你……难道……” “啊,不给吃的还把我关在这女里女气的房间里,而且……”瑞恩看了眼卡洱皱巴巴的衬衣和弓着的背脊,幽蓝的双眸仲闪过一丝狠戾,“哪有朋友被打了不还手的道理,只要有你找到的那些证据,我做什么他们都没有话讲。” 像是要印证这句话一般,禁闭的房门在瞬间破开,瑞恩迅速解开绑着卡洱的绳子后抄起桌上的花瓶丢向前方,那一瞬间水花四溅,花香肆溢,陶瓷碎裂的声音刺入人耳。卡洱几乎立刻趴到了床底下,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降低自身存在感,天知道他原本只想等着那位兵长前来救援,没想到这位大小姐自己开打了啊! 第一个冲进来的打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被挣开的铁链,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挨了结实的一脚。黑发的女子在踢完一脚后脱下厚重的裙摆,用缎带束起丝绸般的秀发,再睁眼时映着月光般的冷冽寒意,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啊。” 卡洱只知道瑞恩嘴皮子功夫了得,力排众议,舌灿莲花的模样他也不是没见过,但直到现在他才正真意识瑞恩克劳德不仅仅是商业场上的枭雄,她还是调查兵团的夜行组组长,幼时能在利威尔手下走过三招,上过战场讨伐过巨人,单单一人从玛利亚墙外活着回来的女人!对上这样的角色,如不是她有心,那从来都只有死生没有负伤可言。 黑色头发的女子侧身避过正面的攻击,此时月影初现,众人的动作在她眼里就和0.5倍慢速播放一样,狼性在体内渐渐凸现,连着指尖都泛着痒意。线条漂亮的长腿横扫过来者脸庞,一个转身间扣住后方人的下颚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拾起地上的陶瓷片从侧面刺入偷袭人的肩胛骨,接着是一个漂亮有力的肘击。恍惚间卡洱似乎听到了几声骨头碎裂的声音,闷哼和吃痛的喊叫声不断,然而盖过一切的还是那一个又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心有余悸的从床底探出头,看着那站在窗前月光下的黑发女子,眸若寒星,冰肌玉骨,端得是一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冷淡模样。 瑞恩一脚踩上对方出血的伤口,同正在进行的粗暴行为不同,她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彬彬有礼道:“不好意思,我知道大家做这一行的也不容易,都是为了混口饭吃,雇你们的人出了多少钱我出1.5倍的价,告诉我他在哪儿。还是说……” 在这停顿的期间卡洱分明听见了那人更加凄厉的叫喊,只听着就能想象出这是怎样巨大的痛苦。瑞恩看着在地上浑身颤抖着的人,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挑起一边的眉毛说道:“还是说你觉得像这样继续被我踩着比较好?嗯?呵……” 卡洱见此情此景脸色大变,他在心里一边向希娜女神祈祷着说着罪过罪过,一边想:这个女人……这个国家大概只有利威尔才能把控的住她,就这样,谁敢和她处对象啊?! 多亏了现在是晚上啊。瑞恩撤回那只不断作恶的脚,在地摊上蹭了蹭鞋面的污渍想着,但这也是极限了。不知为何体内的躁动感越来越强,那股一直被压抑着的破坏欲望让她的狼爪痒的不行,是要见血才能止住的那种痒意,有什么不对…… “他在一楼的书房……卡洱,镇静剂你应该没带吧。”瑞恩深吸了口气问道。 “谁随身带那玩意儿啊,等等……难道你又来了吗?”卡洱从床底下钻出来看着额头冒着虚汗的瑞恩,表情是难得的严肃,他几步走到瑞恩身边看着她发红的眼角和颤抖的双手,心下一沉,“瑞恩,放缓呼吸,别紧张。我去外面找找有没有药箱,你等我。” “不行,你一个弱鸡这么正大光明的出去万一还有敌人呢?我也一起,你……带上它,跟着我。”这么说着的瑞恩从身边倒着的人腰侧拿下一把小刀递给卡洱,意思很明显。 卡洱看着瑞恩紧皱的眉头,沉默着接过那锋利的刀刃,将它紧紧的握在手中:“走吧。” 但事与愿违,他们找遍了所有可以进出的房间也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镇静剂,除了那间一楼的书房。很奇怪,明明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这个房子的主人却像没事人一样丝毫不慌张,乃至现在依旧没有露面。瑞恩强撑着那快要被逼退的理智,想了好久还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间就狂躁了。身旁的卡洱离自己不远不近,是一个对她和他来说都极为安全的距离,最后她来到那间书房,没有一点犹豫的踹开紧闭的大门:“打扰一下。” 说是酒池肉林,裘马声色也不为过,那浓重的麝香味熏的瑞恩直皱眉头,卡洱则退远了好几步面露厌恶的盯着里面香艳万分的限制场景,简直是不知廉耻,荒淫无度! 那被莺莺燕燕围拥着的妖艳男子方才挑起腿间美人的下巴,纤长的双眸轻轻一瞥便带着十足的挑逗,他轻笑一声拢了衣袍,垂眸挥了挥手遣散众女,待她们退至书房内室时才露出一个索然无味的表情道:“克劳德小姐也忒着急了些。”他起身系紧身侧的腰带抬起那双暗波流转的暗红色眼眸扫了一眼瑞恩身后的卡洱道:“连霍布斯家的二少爷也来了,真是荣幸。” “我呸!你可别演了,方才那些打手好似不是你的人一样。”卡洱对这类妖魔鬼怪阴阳怪气的男子表现出十二分的不耻。 “呵……想来我精心布置的房间,克劳德小姐是不喜欢了,枉费了那些一克千金的新香。”那男人也不急,他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踱步至瑞恩身前,眉心一皱端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小姐可真是个残酷冷血的人。” 瑞恩嘴角抽搐看着眼前这个自导自演的有些疯批的男人,难道幕后黑手就是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人? “千金一克的新香,你用了违禁品?那房间里花花绿绿的熏香该不会是你……”卡洱看着眼前笑得妖艳的男子突然觉得有些心寒,他沉着脸走上前去将浑身冒着虚汗的挚友挡在身后。瑞恩在那个房间里呆了多久,吸入了多少,她那每次从墙外回来后就会发作的躁狂症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显现,那一刻他完全知道了,“cocaine,你这混蛋……想对克劳德家的千金做什么之前最好想想有没有能力面对两家的报复,霍布斯家族以医药立家,你那点手段在我这儿还不够两把刷子。” “呵……霍布斯家的小少爷真不如传闻中那般无用,要真是和草包一样我才要失望了。”那男人挑了眉梢越过卡洱的肩头看着那环抱双臂不断深呼吸的女子,“可是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不是一般的cocaine,谁知道我有没有在里面稍微混了一些其他东西。克劳德千金还能不能撑过这个晚上,或者说……大家一起友好的死在一起。” “……嘁!直接讲条件吧,你的时间也不多了,今天之后希望能在处决台上看到你的脸。”瑞恩按捺着从四肢传来的痒意和躁动,幽蓝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偏偏是cocaine而不是迷药之类的催/情剂,按照瓦伦娜走前说的她更应该被灌下这类东西才对。 “啧啧啧,你这就不对了克劳德小姐,的确有很多很多的人垂涎着你的家室,财富,智慧,美貌,但是我对这些都不在乎。”那男人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暗红的双眸映出瑞恩强忍住颤抖的身影,语调温柔地说着:“我只想看着你露出这样的本性模样,什么高高在上残酷冷血的克劳德家千金,你根本不适合这副样子。是吧,极北之地来的linnea。” 第76章 “——!” 那瞬间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冰冷的眼眸闪现在碎片折射的光影间,灰褐色的人影带着浓稠凉夜,踏着一地破碎的月光而来。他迎着众人的目光,抬起灰蓝的双眸看向那黑色头发身形不稳的女子,在一片窒息的沉默中转了目光落在那行为轻挑的男人身上,同时握紧了手上的刀刃。暗红色双眸的男子当然看到了这位不速之客,在利威尔出现后他便敛着脸上的笑意微微向后撤了几步,他想过这位兵长会来,但没想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呵……看来瓦伦娜那丫头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真是可悲啊。” “是嘛,那你也为接下来可悲的命运感叹下吧!” 那时间,双刃出鞘,寒光乍现,在两道凌厉的刀风下红眼的男子无处遁形。仅仅是看着就会令人心生胆颤的速度,灰蓝的眼眸只闪过一瞬,下一瞬间利威尔便挟持住那轻挑的男人,刀刃在他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把你知道的全都吐出来,不然你就要和你这装饰用脑袋说再见了。” “唉,别那么冲动嘛大英雄,你看看你家相好的情况,现在重要的可不是我知道什么啊。”红眼的男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看着卡洱身后不知何时变得沉默的女子,诡异的沉默。 卡洱已经在几个呼吸间拉开了和瑞恩的距离,做为处理她战后症状的医生他最清楚目前瑞恩的状况,恐怕要比任何一次都要糟糕。黑发的女子低垂着头不言不语,只有手指尖在微微颤抖,瑞恩的脑子还可以正常的思考,但也只有最后一会儿的时间,她就快要控制不住冒出的尖牙了。 “看吧!克劳德大小姐的本性,她的真身!马上就要显现了,这才是瑞恩克劳德本来的模样!什么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她就是一匹披着人皮的狼!” “你太吵了。” 利威尔紧皱着眉将刀刺进那突然癫狂的男子的肩膀,但一刀落空,他的身形就这么消散在眼前,如烟一般又出现在瑞恩身后。红眸的男子笑着准备捏住瑞恩的下巴,却被突然刺向他的小刀扰乱了动作,卡洱握着那柄原先用意在自保的小刀,毫无章法地向他送去。 没学过正经格斗的少爷能对一个来路不明行踪诡异的男人造成伤害吗?不能。但可以让人类最强在这几秒的时间将瑞恩揽到身侧。利威尔看着瑞恩冒着虚汗的惨白小脸,心中闪过几个画面,他抬眼看向那个站在门口依旧笑得一脸恶心的男人突然确信这个男人知道的远比他想的要多。 “卡洱,去找有没有镇定剂,这里交给我。” “好!” 瑞恩正用尽全身的力气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她不能向利威尔露出獠牙,绝对不行,况且还是在他怀里,她应该以柔弱少女的姿态倒在心爱的人怀中,而不是以这样快要变成人狼的模样。 “利威尔,三楼的左侧第二间房里有铁链条,把里面的熏香灭了后栓住我……我快要疯了……”瑞恩紧紧抓住利威尔的衣摆,带着恳求的意味说道,她没有自信能在狂化后认出每个人,也不想在清醒后看到他们身上的伤口是由自己造成的。 那之后随即而来的是瑞恩极为熟悉的马蹄声响,利威尔只是顺了顺怀里姑娘不断颤抖的背脊,没有回应方才她的话语。暗红色眼眸的男子带着不变的笑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远处渐进的马蹄声像是要将他踏碎一般,可惜并不是事事都能顺人意的。当萝拉前脚踏入书房大门准备将绑架她亲爱小姐妹的坏家伙爆揍一顿时,那暗红色眼睛的轻佻男子戴上了同样暗红色的宽边礼帽,在这样被切断退路的情况下饶有兴致的看了瑞恩一眼,勾着嘴角发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还未等萝拉的拳风落在他身上,他便掠到破碎的玻璃窗前,在惨白的月光和众人惊异的视线下消失在如墨夜色里。 利威尔微微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极为熟悉的一幕,在内心震撼间收紧了环抱着瑞恩的双臂,太像了,就和瑞恩每一次的稀释过程一样,真是太像了。 “被逃掉了吗……利威尔兵长,瑞恩的情况如何?”随后赶来的瑞文显然发现了萝拉不对劲的神色,但现在最要紧的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妹妹的情况。 “不怎么好,但我不想把她栓起来,如果一会儿她发狂了就让我来对付。”利威尔垂眸看着她幽蓝色的竖瞳,像是浸染了一片潋滟水光,“只是一只发疯的小狼而已,总不至于比巨人还要棘手。” 等卡洱在书房内室的角落避开那些莺莺燕燕找到也许会有效果的麻醉剂,风风火火地跑到外厅时。哦!天哪!这一定是他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天,他有幸看到了自己的挚友和她对象的实力互捶。嗯……也不是实力互捶,简单来说就是瑞恩单方面的发狂搞破坏然后利威尔一边皱着眉一边寻找机会压制自己发狂的小女朋友。萝拉和瑞文等人显然已经退到了外面,只留下卡洱一人在风中凌乱,他握着已经装好的三支针管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靠近这战斗力几乎突破天际的两个人。 在卡洱缩在角落一边担心,一边暗搓搓赌着自己挚友和她男朋友之间的输赢时,利威尔似乎放弃了躲避瑞恩的攻击。他没想过瑞恩发狂后的战斗能力居然比平时高出了一节,那股不要命的冲劲实在是太过疯狂。在张牙舞爪的小狼逼近自己的时候,利威尔深吸了口气望进那双幽蓝色的漂亮双眸,他握住那纤细白皙的手腕,在五指相扣额间相抵的瞬间,利威尔感受着那看起来凶残无比却如若无物的攻击,他压下心中的恸动轻轻唤着这只小狼的名字。 她总是这样,永远只有声音很大,哪怕是现在这样完全发狂的模样下,那锋利的爪牙终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面对这样外冷内热怀揣着如月光般温柔的姑娘,他怎么狠的下心将她像野兽一样栓在某个冷冰冰的房间里,看着她的四肢被铁链磨出伤痕。 他怎么舍得。 卡洱眼见着那如风一般消减的攻势和两人相扣的双手,虽然这副足够罗曼蒂克的场景引得他在内心拍案叫绝,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在停战的瞬间,卡洱几乎立刻跑到瑞恩的身后拿出针管,在利威尔点头的时候准确无误的注射到她的静脉里。 瑞恩捕获成功√ 等到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时,瑞文看着利威尔抱着自己睡着的妹妹面容平静地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那位霍布斯家的小少爷。说句心里话,瑞文对于自己妹妹和这位兵长的关系总有一些不满,两年多的时间就算再怎么墨迹在婚姻大事上也该有些动静了,可这两人像是全然不关心一样的十分默契地谁也没有提及。父母那儿虽然有自己帮忙劝说,但一来二去的总归会有些不痛快,久而久之瑞文就开始怀疑利威尔兵长对于和自己妹妹这段关系的用心了。 如果这家伙胆敢将克劳德家千金栓起来,或者武力镇压,管他是人类最强还是世界第一,他瑞文第一个不同意这门婚事。 呸!敢对自己女人动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但是当瑞文看到这位兵长举止温柔地将自己妹妹抱上马匹,担心夜深雾重而脱下黑色的大衣披在她肩头,从后方搂住她的举动是叫人看了都觉得心跳的轻缓温情。在一片月光斑驳下,那位被冠以不近人情的兵长垂下眼睑看着怀里熟睡的姑娘,灰蓝色的眼底藏着一汪浅滩,是雪水消融春光乍现的模样,内里融着一颗真切炽热的心脏。 他不擅谈情说爱,但每一个举动都在说着无可遁形的爱意。 “瑞文大哥,这样看起来妹夫人选是没跑了啊。”卡洱看着那两人的互动拱了拱身旁的瑞文嬉笑着说道。 “唉,想到要和他成为亲家我就头疼……回去吧,父母那儿还得由我劝着。” 瑞文叹了口气抓了抓他的头,看着掉下来的几根头发忽觉得一阵烦躁。 “卡洱,生发剂还有吗,最近事情有些多,头顶有些凉。” 这几章过度完就要写时间线很紧凑的主线了 完善一下卡洱憨憨王子的人物形象 初冬 ============== 这年11月17日,瓦伦娜因为涉嫌对克劳德家千金的绑架案而被捕,与此同时宪兵团搜查出当年地下街经营非法人口贩卖的余党,卡洱整理出来的资料让地上的违规药品经销犯跌了个大跟头。当然这些都是瑞恩在醒来后才知道的事情了。 又一个安静的下午,上完课后的卢娜摸着书页坐在睡了黑发姑娘的床边,不远的茶几上放了新鲜的百合以及从训练兵团寄来的慰问信件。这是瑞恩注射完镇静剂后的第二天下午,她眼睑微动,在一片花香与细碎的阳光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正垂着头阅读书籍的卢娜,她看着那个安静坐在床边的女孩儿,在几秒的沉默中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瑞恩……姐姐?姐姐你醒了啊!卡洱哥哥说的果然没有错!”女孩儿的笑容像是初夏的向日葵般明媚,那双不可视物的双眼明明白白写着她激动的心情。 第77章 瑞恩轻笑着揉了揉女孩儿毛茸茸的头发,一边起身一边说着:“他的话听听就算了,可不能当真啊。啊……好饿,想吃肉……” “啊!对了,利威尔兵长刚才来过,带着国王大街的牛排,说姐姐醒来绝对会饿的!” “原话呢?” “嗯……为了让那只肉食动物起来后不把我吃掉,最好让她全吃光。” “哈哈哈哈哈,真像他啊,利威尔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呢。” 卢娜听着从头顶传来的清脆笑声不由得弯了嘴角,像是秋日的凉风,像是月夜的空气。虽然她看不见但这一定是那位兵长口中的灿烂的有些过分的笑容,虽然很蠢,但不讨厌。 原来是喜欢啊。 “明天我就去兵团报道了,过会儿要回家一趟,处理好的文件我放在这儿了。啊,对了,这几封信寄给训练兵团104期的艾伦他们,小家伙们还挺担心我。”瑞恩摘下眼镜活动着脖颈说着,不远处站着的是方才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赶来的安娜。一反常态的瑞恩并没有立刻得到眼前人的回复,她抬起眼帘看着那个棕褐色短发的精干姑娘,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安娜?” “……小姐,”安娜抿了抿嘴角,阖上的眼睑如同声音一般带着些微颤抖,在踏进这个房间之前她总会想起那无比冰冷的几个月,瑞恩在墙外生死未卜的几个月。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再次相见的感动藏进心底,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下次可别再睡那么久了,我一个人可处理不了那么多工作啊。” 好在她终究会回来。 “哟,回来了?”瑞文从报纸上移开视线望着敲响房门的瑞恩说道。 “嗯,回来了。” “父亲母亲可担心坏了,你先去看看他们吧。” “好,我这就去。” “还有……” 瑞恩止住了出门的步伐转身看着坐在书桌边的瑞文,他难得摘下了那副银边的装逼眼镜,落日的余晖散在他的眼角。几年的时间还是将那个原先喜欢在法律边缘反复横跳的青年打磨成了现在这副靠谱的模样,他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道:“难得你有空回来,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他们……我们很想你的。” “……好的,哥哥。”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 那之后她还和她的小鹿女孩儿萝拉见了个面,在安抚好她恨不得爆锤一顿那个轻浮男的心情后,瑞恩给了她一个足足七秒的拥抱。很彻底的感性行为,但对女孩子来说是很受用的。那之后瑞恩将她送回了宪兵团,自己则坐着马车回到了调查兵团,在经历了醒来后就格外充实忙碌的一天后,她真想马上洗个热水澡泡一杯热可可。 她的确可以那么做,但作为夜行组组长的自觉她有些担心她组员们的情况,各种意义上的情况。 “太慢了!你这样是在等着被巨人吃吗?” “对不起!” “反应不错,但应变能力太差!” “是!我会努力的!” “你是什么?刚出生的婴儿吗?为什么还会手脚不协调?瑞恩平时对你们真的太好了啊。” “啊!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嘁……喂!来了就别看了,这就是你训的兵吗?真是不够看啊。” 啊呀,被发现了啊。 这么想着的瑞恩带着一脸看戏的笑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在感受到组员们热切期望她回归的目光后摇了摇头说道:“哎呀,能得到我们人类最强士兵的亲自指导是你们的荣幸哦,你们组长现在还是很虚弱的。” 言下之意,今天她不上班。 利威尔看着身后笑得一脸悠闲的瑞恩,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大概就是那种终于又回归到了普通日常的熟悉感受。平淡且不华丽,但是让人格外舒服又安心的朴实日常。 训练结束后瑞恩看着利威尔带着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朝她走来,踩着落叶枫红,最后停在她面前像无数个昨日一般伸出了手:“走了。” 虽然总是臭着脸,嘴上也说不出太好听的话,但体贴的事情却一件也没落下啊。 “好!” 这是个群星闪耀的入冬的夜晚,后山的树叶还未全都凋零的十一月的夜晚,在家乡的这时候瑞恩会收到各种颁奖仪式的评选席位,由她作曲配乐的电影首发邀请,或者朋友们的酒席聚会。但这时候,在脱下皮革卸去妆容丢掉光环的现在,和爱人牵着手走在回寝室路上这件事,竟比以往任何事情都令她欢喜。 “我那时候应该没伤到你吧,嘛……利威尔那么厉害也不会被一只小狼伤到吧?”瑞恩压下心中的担忧,尽可能用轻快的语气问出了这个在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那时候的记忆实在是有些模糊,不如说完全处于混乱状态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了。 “伤到了……” “诶!?伤哪儿了?严重吗?对不起哦,能给我看看吗?” 利威尔看着那个突然皱起眉仔细打量起他的姑娘,要不是手还牵着,利威尔毫不怀疑她会直接上手检查。虽然那双漂亮眼睛里瞬间的担心让他的心跳有些许失频,但听人说话可不能听一半啊。利威尔转过身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下瑞恩的头顶,在她摸着头疑惑的视线下缓缓开口道:“伤到了是不可能的,你什么时候有听人说话说一半的习惯了。” “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担心嘛。”想到自己先前那副极度担心的模样瑞恩悄悄红了耳尖,在几秒的沉默后她晃了晃牵着的双手,在利威尔无声的询问下说道:“你没事就很好,如果我真的在那时伤到了你……” “那时候的你没有那种想法。” “嗯?” 利威尔望进那双映着满天星辰和自己的眼睛里,在短暂的沉吟后避开了目光,交叠手心间传来的温度总是那么温暖,像一阵热风吹散了十一月的寒冷。 “嘛,你狂躁的样子确实比平时厉害一些,为了在瞬间压制住你,我迎着你的攻击上了,但那不像样的攻击简直就像是棉花一样柔软啊。声势浩大却一吹就散了,之后卡洱就给了你一针。” 瑞恩听着利威尔平静地叙述心里还是不免小小惊讶了一下,迎着攻击上什么的……这也太乱来了!虽然利威尔很强吧,但是啊,但是他也是人类啊?而且听他这么说,好像是自己还有着意识不愿意攻击他一样,嗯………… 果然是因为爱情……嘛。 “哈?” 瑞恩转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盯着自己的利威尔,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用一种看笨蛋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啊这?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刚刚自己说出来了? “你是笨蛋吗?”正如瑞恩料想的一样,利威尔毫不客气地给了个白眼说道。 “我,说出来了?”瑞恩用手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道。她说出这种羞耻台词了?她居然会?真的吗? “啊,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了。” “……” 哦,天哪。 在那之后显而易见的尴尬沉默中,利威尔垂眸看着身边渐渐低下头去的姑娘,黑发的缝隙间是通红的耳尖。皮薄的样子还和以前一样啊。这么想着的同时他更加用力地握了握瑞恩的手,在群星闪耀的夜空下不觉弯了嘴角。 还不赖。 虽然谈情说爱很让人上头,但回到宿舍后的瑞恩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个暗红色眼睛的轻佻男人……为什么会知道她的本名?她确实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的所有人际关系,还真没有任何一号人物能够和这样的性格沾边,应该说幸好没有人能够和这样的性格沾边,不然上辈子自己大概会早夭一年。 “唉……我来这个世界原本只想走种田流,看着艾伦乱杀到大结局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啊。”瑞恩擦拭着自己的宝贝吉他一边叹息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来头啊,系统。” “…………” “系统?” “……在。” “那个男人是什么来头,这种人不是归你们管理的吗?你这业务不熟练啊系统好姐妹。” “推测是时空漏洞的产物,但他的确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人,等我和总局联系上再给你答复。” “现在联系不上吗?” “总局营业时间是早上八点至下午五点,从不逼迫员工加班。” “唔哇,听起来还挺不错,薪水怎么样?万一我在这个世界不小心去世了能不能去你们总局工作啊?帮我引荐引荐呗好姐妹?” “……再见。”系统表示自己不想理这个异想天开的宿主,同时切断了联接。 那天的晚上,瑞恩躺在床上看着不远的书桌旁那些闪闪发光的物件,有自己买的,有别人送的,从加入兵团第一天开始就一直积攒到现在的她的宝藏。如果有一天,也许是在一个绛紫色的傍晚,也许会在一个深秋的早晨,也许是第一场初雪的时候,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她被切割了十五年的寿命走到头的时候,到那时候……这些都是她短暂人生中最珍贵的回忆。 第78章 这么想起来上辈子的自己也是直接倒在那张还未完成的乐谱上了,半张琴谱,结了一生。如果可以的话,瑞恩希望这样悠闲的时间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等到那一场开局的战役到来之前,让她好好享受这乱世中难能可贵的平静时光。 毕竟前期的主线进程真的只是三个礼拜左右的时间而已啊。 落霞 ============== “不行,还是找不到那个男人,简直就像臭水沟的老鼠一样溜得毫无痕迹。” 这是一个冬日的下午,利威尔推开门迈着大步走进了小型会议室,他一边扯了扯一丝不苟的衣领一边皱着眉看着桌面上的水渍,语气中是满满的烦躁和厌恶。在桌前的是一脸平静像是料到如此的艾尔文,和处于放空状态望着天花板发呆的瑞恩。 “喂!别一脸蠢样的看着天花板,这是和你有关的事情吧。”随着这声不耐的语调到来的还有拍在她桌旁的手掌,力度极大,像是要拉回她不知神游到哪儿的思绪一般,效果显著。 瑞恩终于收回了望着天顶的目光,在两人的注视下沉吟了片刻,她垂眸想着那暗红色眼眸男人叫出的她的名字,以及系统在不久前给出的答复。说实在她的心中依旧是一团迷雾,关于那个男人的动机和目的,她也是完全搞不懂。也许他真的是个精神变态,只是觉得好玩所以才这么做而已。但瑞恩当然不能给艾尔文团长如此不负责任的答复,在不长不短的思考时间后,她长呼一口气看着窗户外的一点慢慢说道:“利威尔不是看到了嘛,那男的会像我一样凭空消失,也许也会使用稀释的能力,所以这样找是找不到他的。” “除了瑞恩之外还会有人使用这样的能力吗,这么考虑的话这份力量应该不是空穴来风。”艾尔文点了点桌面望向瑞恩说着叫人觉得有格外深意的话语。 “我也不清楚,但他还会找上我的,如果那家伙不是什么精神变态或者疯子的话。我想不出来他能从上次的事件中得到什么,但他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瑞恩终于将视线转到了令人尊敬的团长身上,她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悠哉的笑容说道:“就等着他找上门来吧,我也有些事要问他,顺便朝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来一下。” 不久前系统给出的答复至今想来依旧有些不可思议,虽然这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大大的魔幻现实主义,但这个男人的经历还真是匪夷所思。菲洛胡塞尼,一个出生在罗塞的商会儿子,普通的身份做着大大的生意,但他是一个因为时空间隙产生的bug,简称系统漏洞。他在四岁的时候意外被卷入了时空间隙中,来到了我原本的高次元世界,接受了现代的高等教学和富足的生活,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上都和以前不同得到了质的飞跃。可是在28岁那年,他被修正了,回到了他原本应该在的地方。原先早上喝杯星巴克吃完土司面包,开着别克去公司上班,休息时间打打游戏看看电影泡泡妹子的生活在一瞬间分崩离析了。取而代之的是回到了他原先在的那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和现代社会相比简陋贫苦无聊危险到一万倍的漫画世界中。他怎么会不疯掉,更巧的是,他也看过这个动漫。 人可以轻易的接受比以往富裕的生活,但不能一下子接受从富裕变得清贫。就像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抗拒感至今留在她的感情记忆里,那是如同暗潮一般令人烦躁不安的情绪。全然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生活,没有娱乐,没有电器,没有高级的安全保障,没有好吃的食物,熬不过去的人是会崩溃的。他确实是个可怜的人,所以时空管理局将欠他的用稀释能力补上了,保证了他能在巨人嘴里活下去。 真残酷啊。 瑞恩偶尔会去训练兵团看看104期新生的情况,冰山美女阿尼真是一如既往的又飒又美,和阿尔敏这个可可爱爱小暖男简直配一脸。就在瑞恩撑着脑袋在训练场外看着小家伙们的核心力量训练时,身后传来了韩吉惊异的声音:“这不是瑞恩吗?” “是哦,是我,中午好,韩吉。” 瑞恩回过头看着韩吉在阳光下反光的镜片,她抱着手上的资料看着不远处正在训练的新生们,嘴角轻抿:“我记得你的朋友们也参加了这期的训练兵团,是那几个玛利亚之壁来的小鬼吧。” “嗯,艾伦,阿尔敏还有三笠。阿尔敏是黄色头发的矮小男生,比较好认一些。三笠在三列四排,短发的女生,艾伦在她那一列的第一排。” 韩吉来到瑞恩身边顺着她描述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三个玛利亚的小不点,正颤颤巍巍做着平板支撑的阿尔敏,咬牙坚持的艾伦和看起来十分轻松的三笠。他们在夏迪斯教官的一声令下不约而同的起身,在活动身子的同时准备着下一组练习。 “那个叫三笠的女生挺不错啊。” “嗯,那时候每次打架都是她最厉害哦,一点也不比男生要差的。” “艾伦呢?” “他呀,嗯……怎么说呢,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小子绝对是个硬骨头,虽然打架不行,但是条硬汉。” “噗哈哈哈哈,瑞恩你也会说硬汉这个词语啊,那那个看起来随时都要倒下去的阿尔敏呢?” “阿尔敏,他啊……” 瑞恩看着那个正做着单手俯卧撑的相较于其他男生稍显瘦弱的黄发小子,在韩吉询问的目光下缓缓开口道:“他是一个很聪明,又勇敢,虽然体能菜到不行却有能力担起重任的男人。” “诶——评价那么高啊?完全看不出来啊这小子。”韩吉推了推眼镜再度将目光放在了那个仰天大喘着气的黄毛身上,眼中是肉眼可见的好奇:“嗯……真有趣啊,既然是瑞恩的评价那肯定不会错了,毕竟你一直都是很客观的人啊。” “因为是事实啊。”瑞恩笑着看向那个似乎已经精疲力尽的男生,在短暂的沉默中轻轻说道:“虽然少年是需要成长的,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慢慢成长,如果能在这样少年的时期多停留些时候,那也是挺不错的。” 韩吉看着身旁带着无奈笑意的瑞恩,再一次想到每回出墙时她解开兜帽向人群中招手的模样,在短暂的叹息中说道:“瑞恩是个温柔的人啊,在这样的世界上还能有这样想法的人是不多的。世界在逼迫着他们快速长大,不成长的话面临的就是死亡。” “所以在他们成长到能独当一面之前不是还有我嘛,我打架还是挺厉害的哦!”瑞恩举起那沙包大的拳头颇有其事道。 “你可真是……但不要太拼命啊,也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那家伙一直觉得你工作量大来着。” 韩吉笑着说完便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天际,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墙内的冬日是如同棉絮般干燥柔软的,这样气候下的天空也总是干净的如同水洗一般,就连流云也不常见到。在风吹过百年松针,带着冬天阳光不多不少的温暖徘徊到她身边时,瑞恩的话语也随着风飘进她的耳中。那是比平日里低了几度的声线,以及藏在言语里不易察觉的无奈和不安,她轻轻地说着,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一般,那样平缓,那样随意,那样温柔。 “我习惯这样了,如果事情不握在手里,不由我亲自监管就不放心,大概是强迫症吧,没办法啊……虽然挺累但是我会睡得安心。 “我挺害怕失去的,事业也好,朋友也好,人也好。很幸运我在训练兵团的两位朋友都过得很好,如果他们来调查兵团……不,我不会让他们来调查兵团,绝对不会。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长长久久能握在手里的东西,一切有形的事物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消散,所以在我还拥有它们的时候我要抓紧它们。 “很奇怪吧,明明正拥有着,我却总想着失去。也许这样等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我就不会太过伤怀像个丢了糖果的小孩一样哭上好一会儿。我不喜欢那样。这是那什么……所谓的没有安全感?也许是那样,嗯……的确是那样。 “所以不管别人说多少我都不会改的,我就是这样喜欢亲力亲为包揽一切,又固执到无可救药的人。不知不觉说的有些多啊……刚刚那番话可不能和利威尔说哦,不然他又要说我整天胡思乱想了。”瑞恩侧过身子看向身边静静听着的韩吉,在她带着叹息的点头中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来。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这样的心情……嘛,总之不要太拼命了,夜行组组长可不能因为工作劳累而倒下啊!偶尔也相信一下周围的伙伴吧,心里藏着太多事情的话会生病的哦,怎么样?” 那之后瑞恩和韩吉一起回到了调查兵团,在回去的路上她们又聊了许多,各自班上的组员,最近的任务,玛利亚三人组的幼时趣事,过年的打算,以及那些一定会被淡忘的琐碎日常。但直到分别的时候瑞恩都没有给韩吉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那个让她相信同伴不要独揽重活的提议。 第79章 心里藏着太多事情会生病吗,那她应该早就病得不轻了,但这个病可以治,慢慢治,治不好也不会死。比起品尝失去的痛苦她还是觉得生病好一些,关于信任同伴这件事情……她不信,说什么也不信。不是因为利威尔那时候的经历,而是因为她的性格,比起同伴她更相信自己。个人的想法各不相同,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相信同伴不一定能让她准确无误地达成她想要的目标。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她能救下本该死去的女孩儿,男孩儿,士兵,老人;她能拥有自己的经济来源,不依靠家族,父母,兄长,关系。这些是她想要的,她想做的,是她早就想好的,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想同伴们活着,活的好好的,要长命百岁,吃香喝辣,要找到命定中人,结婚生子,最好一直好好的活到大结局。如果能达成这个目标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任何事。至于相信同伴这回事,还是算了吧,交给他们不一定有自己做的好。 ifyouwannasomethingdownright,doityourself. “呐,刚刚在训练场外的那个女人,那是瑞恩小姐没错吧?”艾伦拿过架子上的毛巾擦拭着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他面前是瘫坐在椅子上休息的阿尔敏和正在喝着水的三笠。 “我没注意到啊,光是夏迪斯长官的训练就已经很吃力了,三笠呢?”阿尔敏摆了摆手对艾伦说道,同时转过头看着那个看起来十分轻松的姑娘。 “嗯,是瑞恩小姐。她身边还有一个人,是出墙时一直在她附近的那位长官。”三笠重新打了一壶水挂在了腰带上,她理了理因为训练而稍显凌乱的发丝,看着两人如此说道。 “是嘛。” 冬日的夕阳正透过窗扉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将小小的区域渲染成一片橙红,像是未干的油画在光线下映出的绚丽色彩。阿尔敏直起身子喝了口水,接着便望向那片渐渐变成紫红色的天空。他记得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加入训练兵团,他问着为什么救下的不是他爷爷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接着在加入兵团之后,他们听到长官们在讨论着那位夜行组组长被人告上法庭,又是被暗杀的种种传闻,那天晚上连三笠的眉头都不多见的皱了起来。寄一封信的价格是两铜币,他们三个人在训练完后的石梯上盘算着各自的家当,扣除吃用开销余出来了十铜币,但直到那十铜币花光了也没有收到来自她的任何回复。最后在第五天的下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同样在训练完后的石梯上,他们见到了那位面熟的助理,她亲自送来了瑞恩小姐的亲笔信件并让他们三人放心。 他还记得艾伦一边说着身为调查兵团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死掉,一边接过那封信和他们一起认真的看了几眼才丢给自己。艾伦总是那样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自己也很担心来着。他这么说着接下了那封信,准备将它夹在那本《孤独的狼》中。那是初冬里第一个灿烂明媚的下午。 “那个,我只是随便一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瑞恩小姐会对我们那么好呢?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啊,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不是说这样不好,就是……”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啊。也是啊,为什么那家伙会对三个完全没关系的小鬼那么好啊。又给吃的又给书的,还带我们去吃那贵的不行的甜品,三笠还总吃蓝莓蛋糕来着。” “那!那是因为……那家的蓝莓蛋糕很好吃啊。不过,没有瑞恩小姐的话,也许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甜品的味道,也不知道阿尔敏书里的那些人文,风景,还有故事吧。” 正在三个人走在夕阳的余晖下这么说着的时候,一旁的萨夏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暗搓搓凑了过来,她咽了咽口水一脸期待的问道:“蓝莓蛋糕就是那个橱窗里看起来白白的,软软的,香香的食物吧,好吃吗?是,是什么味道?呐呐,就稍微——稍微说一说嘛!” “喂!萨夏!我放在桌上的白薯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康……康尼,噫!” “啊!果然是你啊!白薯女!站住别跑!” 马尾辫的女生藏起手中的白薯一溜烟就跑了出去,身后还跟着那咬牙切齿的寸头男生。三笠看着那颇有活力的马尾默默叹了口气,艾伦在一旁吐槽着萨夏的食量以及那惊为天人的逃跑速度,阿尔敏则无奈地笑了几声,在渐渐西沉的日轮与蓝紫色的天幕下看着这几乎已经习以为常的日常追逐。他们奔跑在尚未冰封的大地上,迎着最后一片晚霞,汗水和落叶散在他们走过的路上,带着春夏秋的记忆走向银装素裹的冬天。 “看起来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啊。” 灵感来源:/人为多愁少年老,花为无愁老少年。年老少年都不管,且将诗酒醉花前。/ 其他想法(我随便想想,你们随便看看别当真):如果是霍格沃兹魔法学校的话,瑞恩,瑞文和团长是蛇院,艾伦,三笠,利威尔是狮院,阿尔敏是鹰院,卡洱是獾院。 独约 ============== 三月二十八日阴转小雨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十七年零九个月,除了越来越近的世界线外,其他的一切都很好。阿诺德先生最近总提起阿尔敏的情况,带着那样浓厚的想念和期望,但现在依旧不能让他们见面,抱歉啊老人家。 萝拉前几天说准备在今年年末举办婚礼,和她那位交往了近两年的高高帅帅男朋友。也许是父母催得紧,也许是她脑子一热,但作为朋友我还是要和她好好说道说道,想想清楚。 下周有一次墙外调查,探索前往玛利亚的路线和创建据点,希望这次不会是个悲伤的四月。 想吃巧克力甜甜圈了。想喝芒果奶昔。想去看极光。 瑞恩停笔后看着那最后的几个字,在短暂的犹豫下还是重新提起了笔,她划掉了原先的句号在一声微不足道的叹息中补上了几个字。 和利威尔一起。 瑞恩从来不会记这是第几次壁外调查,她只记得壁外调查频繁地发生在春天和秋天,夜行组总是会在大部队出发后的下午出墙,所以她也听不见艾尔文团长那一声气宇轩昂的“前进!” 他们总是安静地出发,安静地接受道路两边人群的目光,再安静地直奔目的地。米克曾因为这件事情提醒过她,说她不懂怎么鼓舞士兵,怎么让他们斗志昂扬。那天她很认真地接受了这一番话语,但思来想去后,却依旧没有改变她自己的做法。瑞恩不能说自己是对的,但她对组员们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在完成任务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夜行组的组员们没有白天里那些和巨人们厮杀士兵的血气方刚,没有每次出墙前都被鼓舞的斗志昂扬,他们每个人都将沉稳冷静写在了脸上,每个人都怀揣着最大的希望,对生的希望。 夜行组是调查兵团里生存率最高的小组,同时也是单次死亡率分化到极端的小组。 “简直和坐飞机一样。” 瑞恩嘀咕了一声后看着已经在树下休整的兵团大部队,艾尔文垂着头在地图上圈圈点点,韩吉接了壶水从不远处走来还冲自己挥了挥手。至于利威尔则闭着眼睛倚靠在自己正站立着的树干旁,他的衣服上有明显战斗过的痕迹,面上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也许同他来说,那样的战斗和小打小闹无异吧,但就算是小打小闹的战斗也值得认真对待,因为死亡总会悄无声息的降临。 说起来每次壁外调查时瑞恩和利威尔的交谈都出奇地少,除去几个偶然兴起的夜晚,以及几次战斗后的慰问,他们两人一直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守卫着白天和黑夜。 行军的路途十分顺利,原因是还没有靠近巨人密集的城市区域,物资输送完美,人员伤亡在可控范围之内,照这个势头来看后天傍晚一定能够回到墙内了。 “佩恩!!!” 直到在休整完毕前,西方原野上突然出现的巨人群,直到那扎着单马尾绘画很好的姑娘被巨人的大手抓住,在放入口中之前。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得去救她! 瓦斯发出一阵悲鸣,巨大的推进力将她几乎是甩到那匹巨人的面前,没有人看清楚她是怎么动作的,只一个眨眼间那个黑色头发的姑娘就出现在那匹巨人面前,连着墨绿色的斗篷都被风速掀落至空中。她闻到了巨人口中的血腥味,肉味,唾液臭味,恶心的想吐。 “佩恩!手给我!!快点!!!”瑞恩用钢刀抵住巨人的下颚,大喊着向佩恩伸出了手。 “组长!”佩恩的眼中擎满了泪水,原先恐惧的神情被希望所占据,只因那染血的白衬衫后是一片漂亮的曙光。 没人会放弃对生下去的渴望,特别是在如此艰难卓绝的时刻。佩恩没有犹豫地握上了瑞恩的手,温暖又令人安心。最后她被瑞恩从那恶臭的大嘴中生生拽出。在离地狱一步之差的时刻,佩恩看着那节钢刀因承受不住巨大的咬合力而折断,腰间紧箍着组长纤细却有力的手臂,在一声轻柔的呢喃下,她被带着重新飞向了天空。 第80章 “回去了,我们的小画家。” 瑞恩带着受伤的佩恩返回了大部队,她能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又快速地收回了,真是万幸。身后的佩恩在冷静下来后才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地方,组长的军靴口颜色是那么深的吗? “组长,你……!”佩恩侧过头看着那块明显颜色不同的料子,却在马匹的上下颠簸中发现了一个藏在军靴口的极深却不明显的齿印。 “嘘——没事,刚才出来的时候被蹭了下。别担心啦,我开着稀释把腿抽回来的,伤的不重。”瑞恩冲身后的姑娘挤了挤眼道,端的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真的吗?组长你可不能骗我,骗人会秃头的!”佩恩不依不饶地问道,甚至用了瑞恩最害怕的事情之一作为威胁。 “哎呀,真的真的,我不骗小姑娘的,不信你捶它一下?” “您真是!” 之后的行军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在彻底摆脱巨人的威胁后,艾尔文团长才下达了休整命令,同时召集了干部组制订接下来的回程路线。 当佩恩从医疗兵那儿得到了基本治疗回到夜行组的场地时,却没有看到本该在这儿的瑞恩。她看了看一旁休息的黑旋风,在环顾四周也没找到组长视若生命般的包裹后,组长会秃顶的想法再佩恩心中根深蒂固了。 “啊!那个天气预报大小姐早晚要和她哥哥一样秃顶,真是!”佩恩无处可发的怒气和怨艾就这么一拳扎扎实实地捶在了树上,带下来几片落叶。 “士兵,你恶语中伤长官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听到。把那家伙救你的经过告诉我,挑重点。” “是……是。”佩恩咽了下口水看着身后不知何时站着的面色极度不善的利威尔,在开口前一秒她想的是:啊,真可怜啊,瑞恩组长。 幽静的丛林,清澈的溪水,一名女子正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军靴,在反复的犹豫下她终于试探着将腿从靴子里抽出来,但是—— “不行不行不行,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的!呜呜呜,系统好姐妹,不行了,太痛了,我不敢拔出来,血它凝固了呜呜呜。” 没错,这个人前逞英雄人后变狗熊的人就是夜行组组长瑞恩大小姐,现在她正处于两难的境地。如果不处理伤口就会感染,但处理伤口就会很痛,痛的要命。何况她怕痛,怕的要命。 “……你一闭眼一用力它就下来了。”系统看着这么窝囊的瑞恩,心里有些忍俊不禁。 “真的吗?我试试……啊!不行不行不行,呜呜呜,还是好痛,我不敢,我觉得我娇嫩的腿要掉一块肉。”瑞恩眼角甚至含了点泪光,她撅着嘴委屈地看着那进退两难的靴子,第一次有了想回家的念头。 “为什么我没有带麻醉剂过来,镇静剂这时候一点儿用也没有啊可恶……嘶,不行,还是好痛,我不敢用力啊救命…… “怎么办,拔不出来肯定会会烂掉啊,烂掉是不是很痛,肯定会烂掉吧,我就这么没腿了,那可怎么办。 “墙里有没有好点的假肢啊,霍布斯医院肯定有吧,不知道能不能给我假肢上搞个纹身,因为怕痛一直没敢纹来着。 “真丢人啊,明明是个长官却在这里和靴子争斗,所以我不喜欢受伤啊……妈妈呀,不行,太痛了。为什么我要有痛觉啊!算了,就这样吧,也不知道利威尔会不会讨厌没腿的女人,好好的小姑娘就这么没了腿,他们又要担心了。”瑞恩垂着头如此碎碎念着,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已经环着双臂神色莫测地站了一会儿的人影。 当利威尔按着地图找到水源,并看到那个黑色头发的姑娘时,他的确是一肚子火气。他觉得瑞恩就是有病,因为体恤下属而隐瞒伤势是个什么狗屁理由?体恤下属就能让伤口好起来吗?她鸽子蛋一样的脑子里怎么总能想一些莫名其妙毫无用处的东西呢?当他含着怒火走向瑞恩时,就听到了那家伙和平时完全两样的窝囊言论,有句话怎么说的,人前逞英雄,人后当狗熊,说的就是这家伙吧。 “利威尔会讨厌没腿的女人,所以快点把你那伤口处理好,身为夜行组组长可真难看啊。” 利威尔看着眼前猛然回头一脸惊讶的瑞恩,不止一次觉得这只小狼肯定有哪里不对劲。不过这家伙原来是这么怕痛的吗?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近了瑞恩身旁,宝石蓝的双瞳浸满了雾气,像是结霜的水晶。 “利威尔!那个,我不是故意隐瞒伤势的,没事没事,我可以自己来的,其实也没多大问题就是有点………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很大问题!很大问题!呜呜呜呜呜,亲爱的能不能轻点,对不起嘛……”瑞恩尝试着缩回那条被抓着的可怜狼腿,但那位铁面无情的长官可不会因为这样难得的求饶,以及那声亲爱的而松手。 “你自己来?呵,还不如等着截肢。”利威尔看着那条伤口狰狞的小腿以及粘合在一起的布料,眉心紧皱了起来:“但凡你早点处理,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你平时机灵的样子怎么不在这里表现一下?” “嗯……抱歉哦,我那时候不想让你们担心嘛,下次不会了,我保证。”瑞恩抬起头看着依旧面色不善的利威尔,心里一下子就后悔了起来。 “怕痛吗?”利威尔看着那只似乎拉聋着耳朵的小狼突然间问道。 “怕。”瑞恩看着他点点头。 “你不喜欢吃糖却很喜欢巧克力啊。”利威尔看着眼前写满乖巧两字的瑞恩说道。 “对啊,巧克力是不一样的,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我就是喜欢。”瑞恩轻笑了一声说道。 “瑞恩。” “嗯?” 瑞恩看着利威尔突然间放大的脸有些愣神,说起来现在这个环境也算是背靠山林,面向绿水。孤男寡女共处一方天地,虽然一个受了伤,一个火气大,但改变不了瑞恩心跳渐渐加快的事实。 这是……要亲?真的假的?利威尔不像是会在这种情况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啊?不过要是他想的话,她也没问题啊,倒不如说十分可以。在这样的胡乱思考下,瑞恩看着那双愈来愈近的灰蓝色双眸,指节无意识地微微弯曲了起来,在这样无限接近的距离下,瑞恩闭上了眼睛。 又猛然睁了开来! 她倒吸一口冷气用力憋住那声已经到喉咙口的嚎叫,眼前是利威尔挑眉的模样,小腿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简直让瑞恩想叫一声亲娘。她吸了吸鼻子,抿了抿下唇,浑身颤抖着缩回了那条残破的小腿,然后心疼的抱住了自己。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利威尔无比嫌弃却又带着些关切的目光中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好痛。” “恭喜你不用截肢了,不用谢。” 瑞恩是在自己上完药之后被利威尔扶着回到集合点的,在路上,利威尔看着身旁眼角还带着泪光的姑娘,想到那无意间听到的碎碎念以及那副怕痛的模样。瑞恩不适合调查兵团,这个想法从他加入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变过,不如说更加深刻了。 “明明是个士兵却那么怕痛啊,宁愿截肢也不敢处理伤口的,你还是第一个。”利威尔说道。 “没办法啊,我也想不怕痛,想受伤了也和没事人一样。但我做不到啊,痛就是痛嘛。”瑞恩撇了撇嘴说道,颇有些我就是怕痛,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死不要脸气势。 “瑞文和你父母都想让你回去,现在他们也不会让你嫁给某些不认识的人了。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你明明知道哪里才更加适合你,原本就不是走这条路的人却偏偏要走上来。”利威尔侧过头去看着发丝有些凌乱的瑞恩,回忆里是这姑娘一次又一次只身犯险的模样。 但这个顽固的姑娘还是摇了摇头,她同样转头望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几秒的对视下慢慢开了口:“我不要,我不走,我对这里有感情了。况且比起身边的人受伤,我还是希望自己来担着。朋友啊,家人啊,部下啊,都是我珍惜的人,留在这里我才能保护他们。” “……你是因为不知道被留下来的心情,所以才这样说的吗?” 利威尔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压抑,虽然知道他的意思但瑞恩依旧没有松口,她垂下眼睑轻声道:“不,我知道那种心情,所以我不要做留下来的那个。抱歉啊,我一直是个残酷的女人。 “别生气嘛,利威尔。我不是说过吗,如果我会在这里死掉的话,那在十五年前我就已经死了,这样想来近一年我都会活的好好的,不是嘛?” 利威尔看着身旁有理有据还带着清浅笑意的姑娘,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要是这家伙决定好了的事情,就算是国王亲自下令也改变不了吧,这只小狼到底有多固执,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在靠近集合点时,利威尔松开了她的胳膊,那只受伤的小腿终于结结实实落在了地上。瑞恩咬了咬下唇在原地忍着疼痛走了几步,最后又踱步回到利威尔身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虽然死亡总是会唐突地降临,但我会在死之前认真地过每一天。利威尔,我绝对不会死在战场上,也不会倒在冰冷的大地上,克劳德家的人就算死也要死的漂漂亮亮的,最起码要被鲜花和人群……” 第81章 “啧,蠢蛋!讲什么狗屁话呢,给我活下去啊!被鲜花和人群包围着也好,没有包围也好,总之给我活下去听见没?!” 瑞恩止住了声音看着突然提高音量狠狠瞪着她的利威尔,在短暂的对视下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和身后组员的呼喊。只一个花开的瞬间,利威尔的嘴角触到了一片柔软,一触即离,却格外温暖。 在离开前她含着笑意回望着他,在林间的风声和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血腥味中,她重重地点了下头,她说:“好。” 裂痕 ============== 她的皮肤很白,像冬日雪花一样的冷白,就算是在骄阳下训练一整个夏日也能用半个冬天养回原本的颜色。现在那线条柔美的左侧小腿上多了几圈绷带,里面是一个可怖的齿印,卡洱甚至不敢想那该死的巨人再稍微用力一些会发生什么事,多么可怕。 “瑞恩,不是我说你,瑞文大哥在你父母那儿已经很尽力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的。”卡洱将一篮子苹果放在了床头柜上,他看着床上那个正在写着粉丝回复信的人说道。 “我知道,他们要我和利威尔结婚。”瑞恩勾完最后一个花体字符后抬起头,她转着手上的钢笔看着窗外明媚的春景道:“我只有25岁,我还有很多时间,我还要做很多事情,我不想那么快结婚。”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作为朋友我应该尊重你的决定,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克劳德夫妇一直在等一天,等他们的女儿能放下一些东西,好好的完整的回去,然后嫁给她喜欢的人。”卡洱拉开那半遮住春日光景的帘子,看着街上的行人马车说道。 “迟早会的,但不是现在。我会回家一趟和父母说我不想结婚,瑞文他……我很感谢他的,真的。卡洱,别劝我了,你劝不动我的。”瑞恩将那几封信交给了一旁默默不语的安娜,她看着卡洱无奈的挠了挠头,最后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走了出去。 安娜接过那几封信件,她看着倚靠在床上看着杂志的小姐,第一次有些不明白她家小姐在想什么。那位兵长是爱着小姐的,小姐也分明爱着那位,但为什么两个人硬生生谁也没提结婚这件事情。这么想着的安娜走到了门口,却和推门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这一眼看过去,好家伙,不就是方才想的两人之一吗。 “中午好,兵长。”安娜自觉让开了路,在颔首招呼的瞬间注意到门外站着的刚出去不久的卡洱,难道……利威尔兵长全都听到了? 瑞恩从杂志中抬起头,看着利威尔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身后是慌慌张张出去的安娜。 “腿怎么样了?”利威尔坐到床边的靠背椅上,看着合上杂志的瑞恩问道。 “没那么痛了,狼女的恢复能力出色,一个礼拜就会好的。”瑞恩将杂志放到一旁平静地回复道。但与那平静话语相反的是她和平静远不搭边的内心:利威尔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的话他听了多少?他会有什么想法?他会生气吗?会难过吗?会觉得我不爱他吗?不行啊,现在结婚还不行啊。利威尔……爱和结婚是不一样的啊,他会明白吗。 与此同时瑞恩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男人眼中藏着的纠结,他的眉心渐渐皱起,脑中是瑞恩方才说的话语。她不想结婚,没有上的了台面的理由,她只是不想。利威尔很了解她,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她,比如现在。但没关系,他可以弄明白瑞恩的想法,现在就可以。 “瑞文找我谈过结婚的事,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想法。刚才在门外我听到了,但我想再确认一次,你是怎么想的。”除了战场的生死和之前瑞恩的秘密以外,这是利威尔第三次这么显而易见的将认真二字放在脸上,这么严肃地和瑞恩谈论某件事情。对于这份感情,他一直都是很认真的。 瑞恩在利威尔的目光下渐渐敛了笑意,几乎没有犹豫的点了头:“嗯,和你听到的一样,我还不想结婚。巨人还在,威胁还在,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所以我还不想那么快结婚。” 利威尔看着瑞恩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当然明白爱和结婚是两码事,瑞恩能在这件事情上那么慎重认真,他确实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但是—— “还有别的理由吧。还有一个理由,重大到让你承受多方压力也不愿松口的理由。还是说因为我不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所以克劳德千金不愿嫁给我?”利威尔挑眉看着那在瞬间笑出声的瑞恩,她一边说着才不是一边嗔怪地看向自己的模样实在可爱。 “是有一个理由,但说出来你肯定会生气的。百分百会生气哦,我赌上全部身家。”瑞恩呼出口气缓了缓方才的笑意,她勾了勾嘴角看着利威尔明显低沉下来的表情说道。 “说说看。” “不要。” “挺有骨气,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可你会生气的。” “我尽量忍住。” “……………” 瑞恩撇了撇嘴看着环着双臂等待着她下文的利威尔,在犹豫的时间默默往旁边拉远了些距离,因为这真的是一个会精准踩雷的理由。她紧了紧握拳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用全身的力气控制表情,使其看上去和蔼可亲又真心真意,末了她小声说道:“因为如果我死了,现在只是死了一个恋人,结婚的话……可是死老婆啊。” 说完这句话的瑞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被子里,同时把四角压的严严实实毫不漏风。果不其然,在这句话出口的几秒后,身旁传来利威尔带着十足火气和不耐的一声:“哈?!” “!!!你说会忍住的!” “……瑞恩,出来说话,我不生气。” “不!!!你生气了!我知道你生气了!我不出来!” 利威尔看着那只钻在被子里理直气壮耍无赖的小狼,第一次觉得手有些痒。那一瞬间的火气几乎冲得他有些头晕目眩,因为她的话语,她的想法,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如此耍无赖不出来的行为。瑞恩克劳德,是一个能从各种意义上让他肝火旺盛的女人。 “你个蠢货给我从被子里出来!整天脑子里再想些什么狗屎东西?前不久笑呵呵地答应过的事情又忘了?承诺在你这儿就是个屁吧?啊,我明白了,克劳德大小姐早就做好打算,根本没想活到最后的人是你吧! “你听着,这个世界上有大把大把的人想要活下去,有人没有你这样得天独厚的能力却还在努力地活下去。而你!却总想着会在哪一天死。 “我还不需要你来操心我的名声和声誉,那帮猪猡的想法怎么样都好。你不想结婚……那就不要结吧。” 这句话说完后的利威尔拿起外套出了房门,却又一次在门口撞见了匆匆赶来的安娜。他瞥了眼这位干练的短发姑娘手上的加急信,在她进门之后发出一声嘲弄的冷笑。总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他想让她好好活着,但在瑞恩眼里那些工作,那些信,那些会议,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每一件都比她的命来的重要。既然如此他又凭什么要关心那家伙的死活,凭什么关心一个不在乎自身的人的死活。 身后的房门又被打开,那位助理急匆匆地跑过他的身侧,手上拿着带有瑞恩签名的一张支票。想了解发生什么事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掐灭,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利威尔最后回头望了眼那扇关上的门,在沉默中走下了楼。 阿诺德先生在房间里突然昏迷,被送去医院诊疗后确定是得了冠心病,他的个人账户上没有足够的金额来支付后续的诊疗费用,所以才出现了刚才那一幕。瑞恩在签完字后长呼出一口气,她靠在床垫上望着悬挂的吊灯,脑中是系统的声音。 “为压缩行程,训练兵团的训练时间从三年压缩至一年半,下一个任务,见证超巨的二次破墙。” “你们时空管理局真的全能啊,压缩时间都能办到。你明明说过阿诺德先生是可以救下来的。”瑞恩闭着眼睛问道。 “但他已经老了,人总要服老。” “你不懂我的意思,我要他活着,最起码和他孙子见上一面。” 瑞恩拿过床头的杂志却没有翻开,她想到了上辈子在病房里,前不久还和自己说着天气很不错的爷爷在转身的瞬间,那么突然地就离去了,当时看着心电图绝望和无助的感觉,那种怅然若失不知所措的感觉,她一直记到了现在。 “……如果可以的话,谁都也不想死啊。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好,我也想活着,活过半辈子也好。”只是比起死亡,她有了更想改变的东西,那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东西,是未来某一天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是上辈子的她死前留给自己的任务。 她能想到利威尔会有多么火大,毕竟说出了那样的话,但有一句话利威尔确实说对了,瑞恩的确总在想着她的死亡。十五年,加上那个任务,她能活下来的几率简直就是渺小,微小,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比她更有机会活到大结局。 第82章 窗外的春景分明,瑞恩却在那满天春色里感受到了一丝悲伤,像水滴落下荡出一片涟漪。这肯定是她和利威尔的第一次冷战,错的人毫无疑问是她。凭最后会留下他一人这点,瑞恩克劳德简直是罪大恶极。 一个礼拜后瑞恩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在去医院看望了阿诺德先生才得知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但依旧要住院观察。瑞恩毫不犹豫签了后续的支付账单,果断到像是自己爷爷病危一般。那之后紧接而来的是数不胜数的会议,工作,训练,报告,等到瑞恩终于处理完日程上的一切得以喘息时,这已经是距离和利威尔最后一次见面的第十一天了。他们的关系肉眼可见的僵硬。 “所以说为什么不想结婚呢?和你一个年纪的其他小姐已经开始准备操办婚礼了,为什么你一点也不着急?”克劳德夫人皱着眉头看着餐桌前的女儿,在心里叹遮不知第几口气。 “母亲,我不想结婚,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瑞恩放下手中的刀叉看向面前的妇人,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你不喜欢利威尔吗?” “我喜欢。” “那为什么不结婚?!” “喜欢和结婚是两码事。” “你简直无理取闹!”克劳德夫人还是忍不住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引得身旁人侧目。她就是不明白这个女儿,怎么也想不明白,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偏要去参军,还是调查兵团,好家伙还一去就不回来了。终于有了个喜欢的人却说不想结婚,这样的女儿简直能把她气出病来。 瑞文在一旁拉住气的浑身发抖的克劳德夫人,转头去看那位坐在家主位的男人,他们的父亲。他面容疲惫一只手抵着额头,阖上的双眼似是不想看到这场闹剧。 是啊,这难道不是闹剧吗。 “我是挺无理取闹的,我也明白。对不起,一直让你们为我担心,但我真的……还不能结婚。”瑞恩放下刀叉微微欠了欠身便上了二楼,她低垂着眉眼,实在让人看不清喜怒。 “唉,她不想结就不结吧,打也打不过,还能绑了自己女儿不成?那么多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倔的和头牛一样怎么也拉不回来。只是有些对不起那位兵长啊,他明明是个很好的人。” “父亲……” “瑞文,你上去看看她吧。” “嗯。” 瑞文叹了口气站起身,他抬头望着二楼处半开着的房门,在身后母亲无奈的数落声中走了上去。他推开房门,就看到他那比牛还倔的妹妹伏在书桌上,看不清是哭了还是没哭。 所以他关了房门走上前去,倚靠在窗边问道:“你和那个矮子说了啊。” “说了。”瑞恩抬起头来望着一旁的瑞文,眼角干涩,并不像哭过的样子。 “一瞬间我还以为你哭了,嘛,不可能吧,从小到大你就没哭过。”瑞文耸了耸肩调侃道。 “哎呀,真过分,我哭的时候不会让人看见的啦。”她语气轻快,嘴角含笑,但那双眼中却没有一丁点儿的笑意。 瑞文走到她身前看着这个又聪明又能干,打架还强到不行的自家妹妹,说实话他曾一度认为以瑞恩这臭屁的性格是绝对没有人敢娶她的,直到那个矮子出现他才看到了自家妹妹嫁出去的希望。但是…… “别笑了,我是你哥,有什么事不能和父母说的就和我说。嘛……虽然挺麻烦的,但你这样我看着也不舒服。”但是这一次的问题看起来还不小啊。 “哥,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 “和恋人吵架了怎么办。” “我的方法比较直接,给钱就好了。” “我觉得这对利威尔不管用哦。” 瑞文挠了挠头觉得这绝对是一个世纪难题,要是他知道恋人吵架该怎么和好也不会……等等,要是对方是男方的话,他没准真能解这道题! “你详细说说,你和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让那家伙生气的?”想到此处瑞文顿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他从一旁拖了把椅子坐在瑞恩旁边,边撑着脑袋边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嗯,利威尔觉得我总想着什么时候会死,所以……” “?你居然想死?”瑞文瞪圆了眼睛问道。 “不,不是!我不想死!哥,你听我说啊!就是这个事儿吧很难搞,你说我这战场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没准哪天稀里糊涂就没了,那我这不能给他保证啊!这墙里也没伤亡保险的,合着我也不能骗他呀!利威尔最讨厌我骗他了.,连说好话都行不通的。我是很厉害也挺能耐的,但有的时候……我没法保证以后啊。”说到这里瑞恩仿佛泄气一般地抓了抓头发。 她有些苦恼,哪怕利威尔喜欢上一个其他什么人,其他普普通通能在结后等他回家的姑娘,能信誓旦旦说出永远不会先他而去的姑娘,能不要像她这样思虑繁多的姑娘。一个更简单一点的姑娘,也许事情就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瑞恩深深叹了口气后重新趴回了桌边,她紧皱着眉头,太阳穴是突突的疼。但要是变成那样的话,要是利威尔喜欢上别的姑娘,想都不用想,她绝对做不到笑着祝福利威尔的,婚礼更是不会去参加。能笑着祝福心上人结婚的女人,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吗?不可能啊。 “那就告诉他你不想死!告诉他你想活下去!告诉他你也有想过你们的未来啊!去争取啊!再说在这方面那家伙不也是一样的吗?克劳德家可是要迎来一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女婿啊!不然你以为那家伙是为什么没有和你提过结婚的事?他已经31了啊!” 这是瑞文第一次对自己妹妹如此大声地讲话,他大喘着气看着眼前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的瑞恩,心中是止不住的悲凉。他这个妹妹哪儿都好,就是太死脑筋,太倔,太不会听人讲话了,自己决定好的事情任谁也无法改变。真的是…… “抱歉,为了未来着想,我还是……不会结婚。利威尔要娶一个能陪他走到人生尽头的女人,一个能陪他去看万千世界的女人,一个……不会总让他那么担心的人。”瑞恩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语调里却是说不出的平淡。 “可他爱你。” “我也爱他。” “你真是无可救药。” “我知道,我知道……哥,有止痛药吗?我头痛。” “……没有,痛死你算了。” 瑞恩听着身后瑞文走出房门的声音,再一次从心底骂着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但她不敢拿未来当做赌注。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二日,瑞恩带着百合花来到了阿诺德先生的病房,四月芳菲还未开尽,便落了几瓣在窗前,徒留下一片清香。瑞恩将那修剪过的百合放入瓶中,挑了个通风处放置妥当后,便看着那躺在病床上的双鬓花白的人。 几十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自己爷爷的病床前,看着他躺在上面,等待着他下一次睁开眼睛。 在短暂的沉默中,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安静的病房内,那倚墙站着的姑娘看上去二十来岁,眼中却蕴含着与年岁不同的感概,亦或是悲伤。她安静地望着那病床上的人,更像是透过那白色的病床望着遥远时空中的人。 “我很不喜欢生离死别,唯一的一次就要了我的命。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真的错了,我总是这样自私又独断,别人说什么也不会改。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放不下,固执的让人头疼。”这声音很轻,很缓,但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却一清二楚。 房间里唯一的听众正在沉睡,瑞恩望着那探进窗扉的春色,她沉默着似是想了很多,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我的第一把吉他是爷爷给我的,维修制造哪一样他都会。那房子外每到这时候便会开满苍兰,我好喜欢那味道,现在也记在嗅觉里。清淡的,闻久不腻的花香。他喜欢抽大烟,却不在我跟前抽,毛糙的嗓子还偏要唱那民谣,我总嫌他唱的不好听。”讲到这里瑞恩兀自笑了一下,她低垂下眉眼摇了摇头,丝毫没注意到门外不知何时多出来的身影。 “后来我长大了,被父母接去城市,离得其实不远,真是不远。但人总是这样,一旦离开了熟悉的人开始总会想的心力交瘁,可几个礼拜后就不会那么想了。我曾经有很多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可以去摘那些苍兰花,去教他怎么唱歌不跑调,去找他帮我修理乐器。 “可是没有了,不论是他的时间,还是我的时间,最后都没有了。小苍兰真的很好闻,我想用它们做个自制蜡烛,放在壁炉上,最后也没做到。 “爸爸妈妈那时候也一定很……哈哈,还是平安夜啊,我可真是会挑时间……我很爱他们,真的,很爱他们。对不起。”瑞恩慢慢抬起了头,微长的前额发散在她的脸上,遮住那晦涩的神情,她白皙的脖颈仰起一个脆弱又漂亮的弧度,下颚角的线条清晰可见。那环着双臂的手慢慢收紧,在衣袖上抓成一个不轻不重的褶皱,她咽下喉头的湿意,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着:“只要再过一年,很快就能和你孙子见面了,拜托……拜托。” 第83章 那之后瑞恩在病房里站了很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没多久,她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的光景变换,她会抽烟但不喜欢抽,但此时此刻她格外想念上辈子总揣在兜里的蓝牙耳机和智能手机。 就算过了很久但她果然依旧很想家。 但她真的不知道门外会有人,一阵天旋地转的突击来的她猝不及防,要不是那股气味太过熟悉,瑞恩肯定会毫不犹豫给他一个绞杀式。 “为什么不反抗?” “你听了多少?” “里面的人确实是阿尔敏的爷爷吧,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不能和阿尔敏见面,现在还不行。” “你……是瑞恩克劳德吗?”这一声里带了些细微的颤抖,还没等瑞恩细细捕捉就被那反剪的力度打断了思绪,“回答我!” 利威尔从来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照理来说他应该马上回到兵团将这个事情上报给艾尔文团长,然后对她来个全方位的审讯。而现在他在这里留下和自己对峙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那一份人总有的私情。 “我是,我是瑞恩克劳德,我没骗你,利威尔。”瑞恩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他爱的姑娘被他反剪在医院过廊的墙角,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道了。 “你说的那些胡话不会空穴来风,这和你的秘密有关吧。” “你猜猜看。” “呵……” 随着这一声冷笑而来的是小臂和肩关节不可负担的痛苦,但哪怕是这样,瑞恩也知道利威尔若不是有心,自己的胳膊怕是早就废了。她抵着冷冰冰的墙面,余光触到利威尔的影子打在地面上,她呼出一口气在身后人锐利的视线下松了口:“我死过一次了,这是我的秘密,我可以面朝着你再说一遍,利威尔。我真没骗你。” “……转过来。” 利威尔松开了钳制她的双手,而瑞恩在这一声下缓缓转过了身子,直到现在她才看清身后人的神色,狠厉的足以让人背心发凉的表情。但瑞恩现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大概是因为这个场景已经在她心中上演过无数遍了。于是她倚靠着墙壁,正对上那双蔓延着冰冷火焰的眸子,开口道:“我死过一次了,生理意义上的真正的死亡。这件事情找不到什么借口,所以我实话实说了,利威尔,我已经……” “啧!” 瑞恩的后话被利威尔打断,他烦躁地抵着额头在心里想着究竟是他疯了还是瑞恩疯了,这样的胡话他不该信的,但该死的他找不到这家伙说谎的一点点破绽!就好像……那件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已经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发生过了一般,他一无所知。 “……不痛哦,那时候。和睡着了一样,放心吧。” “别自我意识过剩了,我看起来像在为你担心?” “是嘛,那就好。” 眼前的姑娘松了口气般的仰起头,那双眼里带着一片释然,那副看淡生死风轻云淡的模样很想让利威尔给她两下,让她知道一下什么叫做人间疾苦,但是她手腕上的红痕实在是刺眼的紧。 “不回兵团吗?” “你急着回去被关禁闭?” “要关禁闭啊,嗯,好。” “呵……” 瑞恩在利威尔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她摸着有些发肿发烫的手腕,神色淡淡地想着大概会痛上三四天。利威尔会时不时回头看看她,大概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跟上来。她怎么会逃呢,她巴不得马上揭开自己的老底迎来他们对自己的最终审判,要不是系统那玩意儿在脑子里叫的欢快,她才不会说话只说一半。 回到调查兵团的时候不过下午三点,但利威尔却再前往办公室的方向硬生生拐了个弯,这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碰到这状况瑞恩也不敢发问,只能想着利威尔大抵不会给自己动私刑,然后继续跟着他走。所以当他们来到医疗室的门口时,瑞恩有一瞬间的愣神。 直到利威尔踏进了医疗室的大门,瑞恩还是站在门口,像是等着他探望完病人出来的模样。那样子总让利威尔想起家养的大型犬,但这姑娘是狼,野性十足的和乖巧完全搭不上边却还要做出乖巧模样的黑狼。 “进来。” “?” 瑞恩眨了眨眼还是跟上了利威尔的步伐,他四处环顾寻找着什么,却在房间的窗口找到了医生外出进货请稍等的字条,那表情简直精彩纷呈。这医疗室不大,处理的也都是小病小伤,军队有着自己的医院,况且就在兵团附近不远处,所以利威尔来这里……瑞恩有所感受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腕,眸光微颤。 利威尔将那字条贴回原处,大步一跨坐上了医生的位置,从几个箱子中找到外敷用的碎冰和纱布,同时翻出一支定痛膏。末了才看向那依旧站在门边的瑞恩,微微皱眉语气不善道:“你准备在那儿杵多久?过来。” 这姑娘抿了抿嘴,一双眼在那冰块和纱布上看了又看,才慢吞吞挪到利威尔跟前,刚想开口就被眼前人不可置否的语气糊了一脸:“手。” 明明是一副不耐烦地样子。瑞恩在心里想着,将那只红肿的手放到了他面前,默默侧过头去。 就算被纱布包着还是很冷,但这样才能消肿。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那股刺痛让瑞恩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只是一下却生生憋住了声音。撒娇得看时候,喊痛也得看时候,但就有那么个人能清楚她身体每个反应透露出来的信息,原先就轻柔的举动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瑞恩不止一次希望过利威尔不要这样对她,可以对她粗暴一些,冷酷一些,但唯独不要这样温柔地对她。 握着自己的手掌还有那轻柔的动作,这样的温柔让她心痛到想要流泪。 “利威尔,我挺混蛋的。” “确实,你挺混蛋的。” “……四年,五年吧,五年内我把要做的事情做完了,等一切都结束了,到时候如果,”说到这里瑞恩停顿了一下,她咽下了原本喉头的词句在眼前人的等待下说出了后文,“如果利威尔觉得可以,那我就嫁给你。带上我囤积的所有财产,兑换成金条,我们能去任何地方。” “怎么?五年内会发生什么大事让你如此心神不宁,是巨人会飞了还是你要破产了?”利威尔将那膏药涂抹在瑞恩看起来好些的手腕上,挑了眉梢发问道。 “不,就是……嗯,到时候你就知道啦。”瑞恩微微笑了笑,心想着第一个假设确实能够成立的同时,替自己那惊险万分的未来捏了一把汗。 “是嘛。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再讨论你破产的问题吧。”利威尔将纱布的最后一圈缠在瑞恩手上后打了个结,在走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那放好凳子慌慌忙忙跟上自己的瑞恩。 她的秘密很多,利威尔知道,她心里藏了很多事情,利威尔也知道,她爱他,他比谁都知道。就是这样一只藏着很多秘密,藏着很多心思的小狼,笑起来却总是那样灿烂,似是不懂人间疾苦一般明媚漂亮。而每每她那样笑着的时候,眼里总有一个他。 五年,他等得起。当然如果这只小狼想开了要反悔了,那—— “我随时都可以。” 他随时都可以。 “你说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但按照你的个人档案来看没有哪一次的伤势足以致死,根据利威尔说的,那间病房里的阿诺德先生就是你上次出墙救回来的真正的人吧。”艾尔文端坐在办公桌前,他双手交叉看着方才被利威尔检举揭发过来的瑞恩。面前的女孩儿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秘密将要被揭开的担忧,反倒是……还有一丝兴致盎然。 “是的,阿诺德先生是我救回来的,我不想他死。”瑞恩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理由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和他孙子的见面时间要定在一年后呢,或者说你知道这一年里要发生什么事情吗?”艾尔文泛着精光的双眸牢牢锁住眼前的姑娘,他的得力下属之一,也是他的怀疑对象。 此话一出整个办公室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利威尔侧过头看着窗外的枝丫,心里却数着秒等待瑞恩的答案。如果她真的知道一年之内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她和自己约定下来的五年内,一定会发生更加令人难以招架的巨变,就和那次破墙一样。 “嗯……大概吧,也许是也许不是,答案要你们自己去寻找才行啊。”瑞恩垂下头晃了晃身子,系统的声音实在是吵得她头疼,那堪比警车鸣笛的声响一刻不停地回响在她的脑海里,简直抓狂。 “如果让阿诺德先生见到了他的孙子……” “绝对不行。” 瑞恩的声音和脑中系统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她抬起头看着坐在办公桌前审视她的艾尔文,明明是她的长官,但瑞恩的态度带着不可反驳的坚决:“绝对不可以,在一年之内让他们见到面。你们可以用任何事情试探我,但这件事情是不能做的。” 那一刻艾尔文分明从她的视线里捕捉到了其他东西,一些更加残酷坚决的,不容挑战的某样东西。就像是有谁在透过这双宝石蓝的眼睛望着他,盯着他,警告他,逼着他不得不妥协。 第84章 “瑞恩,你想让我们揭开你的秘密吗?”艾尔文点了点桌面看着瑞恩再一次问道。 “想,最好快些。”这一次她倒是很直白。 “哦?为什么?很多人都想将秘密藏着带进坟墓,你却想要我们揭开它。”艾尔文轻笑了一声看着那依旧坦荡的姑娘,从心底觉得瑞恩的确很有意思,难怪韩吉那么中意这个夜行组组长。 “嗯……因为我想活的轻松一点,心里装太多事会很累,我其实很想告诉你们的,但这个事情果然还是要你们自己发掘。”瑞恩笑着耸了耸肩,没有一丝一毫欺瞒的意图,那样光明磊落的模样着实让艾尔文觉得这像是一个解谜游戏。 “最后一个问题,你明明活的好好的,却为什么说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艾尔文的余光扫过那倚靠在窗边的身影,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冷酷模样,指尖却早把手肘处的布料捏得死皱了。 “啊……嗯……这个,嗯……”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些复杂啊。瑞恩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这么想着,她正想着岔开话题不讨论这件事时,却奈不住两道视线打在身上的焦灼感,于是她咬了咬下唇努力忽视脑中愈演愈烈的警报声,在想到系统说过的话的同时心下一横张口道:“对的,我死过一次了,因为我不………” 在那一瞬间,意识被强制抽离,四周变得寂静黑暗,像身处一滩死水中。瑞恩在倒下去的前一刻想着,这样的情况和29岁那年平安夜晚上的感觉一模一样。让人恐慌。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在艾尔文被眼前场景惊到起身的同时,一道身影从窗边掠到办公室中央,利威尔堪堪接住瑞恩的身子才让她不至于摔在地上。他扶住瑞恩的背心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之后撑开她单薄的眼皮,查看这姑娘的眼球来判断情况。 “看样子只是晕了过去,没什么大问题。”利威尔看着艾尔文说道。 “她说过有些事情她说不出口,原来是这个意思……利威尔,你先带她回去吧,我得好好想想她出的题目。”艾尔文撑着额头说道。 “这家伙虽然像个疯子一样说了很多胡话,但我不觉得她在说谎,艾尔文。”利威尔将瑞恩打横抱起,在推门而出的那一刻冲身后的人说道,“这家伙有我们不知道的经历,虽然很久之前就认识她了,但……瑞恩从来没有像个正常小屁孩一样的时光。” 最开始的钱是她赚的,药是她买的,食物是她获得的,她从来不像个八岁小屁孩一样,好似睁开眼就是大人一般。在地下街那段时间说不上是瑞恩照顾他们多一些还是他们保护瑞恩多一些,也许一半一半。但如果没有这家伙在,那段日子一定会更加难熬,艰难以及难以忍受的枯燥吧。 利威尔抱着自家小狼穿堂而过风风火火走向瑞恩个人办公室的场景简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每次偶遇必和兵长行礼问安一项不落的利威尔班,也在这时候噤了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人类最强心绪不定,满脸不耐,可谓是谁碰谁倒霉。 但瑞恩这次的昏迷实数鸡肋,就和电脑重启一样时间短暂,还没有等利威尔将这匹狼运送回办公室,瑞恩就在半路上嘤唔一声,醒来了。于是利威尔看着怀里的姑娘皱着眉蹭了蹭自己的胸口,迷糊的眼神颇有些早上起床的模样,真像只小动物啊。 “……?嗯?我怎么……嗯????!啊这!?” “哟,醒了?” 瑞恩感受着抱着自己人胸膛口发出的轻笑,在三秒不到的时间回忆起方才的一切,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快点将她放下来,老大不小了在这大庭广众下也太害臊了。 也许是瑞恩的耳朵红的太离谱,利威尔只看了一会儿就大发慈悲将她放下了,有一说一,脚踩着地的感觉真好。 “醒了就自己回去,艾尔文说要想想怎么解你出的问题。”利威尔说完这话抬腿转身就准备走了,像是兑现了十几天前那打定主意不再管瑞恩死活的想法,那么果断,那么潇洒,好似瑞恩倒下时惊慌到发不出声音的人不是他一般。 不过瑞恩可不知道这些。 “啊,等等!利威尔,不要关禁闭吗?” 她只知道利威尔说过回来要关禁闭。 “……瑞恩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所以才这么想去禁闭室?”利威尔皱着眉看着眼前打理着头发的姑娘,眼中带着些许的疑惑和深深地探究。 “不去吗?真好。我没有那种癖好哦,因为我怕痛嘛,不可能有那种特殊癖好的。”瑞恩松了一口气笑得磊落大方,话里的语气也是那么光明正大,明明那么坦荡的笑着,却硬生生给人一种非礼勿听的感觉。 “啊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毕竟我没有……” “利威尔!” “啧,这次又怎么了?” 眼前的姑娘神情认真,蓝色的眼中是璀璨的星火,每次瑞恩这样说话的时候利威尔都不会打断她,因为这一定是她深思熟虑好久之后才决定告诉他的,一片真心。 “对不起,之前又惹你生气了,但我不想骗你了,那确实是我的真心话。我想活下去的,想活着,想吃牛排,想喝香槟,想参加舞会,想唱歌作曲,想在阴雨天窝在被窝里睡觉,还想,和你结婚。 “我没有觉得有这样的能力就比高人一等,也从来没有过寻死的想法,我只是想救几个人,挽回几件事情,我没那么贪心的,真的。 “不是说好要去看极光嘛,还要周游世界呢,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去啊。我们狼可是专一又长情的生物,就算死神拿镰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 “不准死。”利威尔转过身看着那信誓旦旦的姑娘,心中有个声音叫嚣着别信她的鬼话,但最后他总归会信的。 她总说这样的话,总把这样赤裸的真心捧到眼前让他看,让他信,那绯红的双颊和藏着爱意的眼睛的确不是在说谎。但哪怕这是假的,是用来安慰他的漂亮话,到最后他还是会选择信她。 瑞恩看着利威尔转过身打断自己的话语,灰蓝的眼中晃出一片涟漪,他身侧是大好的日光,落在他肩头却显得苍白了几分。 “答应我。” 那一瞬间瑞恩在他身上看到了如同玻璃般透明的巨大羽翼,那么晶莹透亮那么一碰即碎。所以她抛下了羞耻,抛下了路过士兵探究的目光,将那个表情与霸道言辞完全不符的男人抱了个满怀。真正的投怀送抱,还附带一个温柔的额间吻。 “好,我答应你,亲爱的。” “承诺在你这儿管用吗?” “管用,宝贝。这次是真的,信我。” “嘁……” 利威尔偏了偏头远离那有些炽热的温度,这姑娘随口拈来的爱称顺着耳根一直烧到心里,配合着那真诚到不能再真诚的表情,以及那落在额间的亲吻,简直……令人心痒难耐,招架不住。 “回去吧,姑且再信你一次。”利威尔感受着胸前的热度以及打在面上的呼吸,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在无声的叹息下松了口。 “真的啊!嗯!亲爱的我买了新的茶具送到你办公室啦,你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 “是不是很赞!质感是不是很好!花纹是不是超漂亮!” “是,你那么喜欢怎么不自己留着?” “因为我觉得你会喜欢啊,你喜欢的话我就会很高兴,所以利威尔喜欢吗?” 他顿了顿望向身边笑得灿烂万分的瑞恩,那亮晶晶的双眸里托着一个小小的自己,生生让他感受到了夏日热风般的温度。所以他别过头去,不去看那总是灿烂到过分的笑容,同时轻声说着:“喜欢。” “对吧!” 碰巧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无不称奇,谁说夜行组组长和兵长感情不和的?这走在一起的亲密模样,以及那位兵长碎发后通红的耳朵,啧啧啧,懂得都懂,不必多言。 系统在瑞恩的脑海中默默看着这一切,在深刻了解到自己是个助攻人,而宿主是个撩人不自知的天然后,系统想退出群聊。 决断 ============== “既然你有自己的理由,那在没有明确的证据前,调查兵团不会干涉你的行动。比起怀疑和猜忌从而损失夜间的战力,我更愿意去相信你。瑞恩克劳德,希望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同伴。” 团长他这么说了。 瑞恩不止一次想过自己会被兵团猜忌,被审问,她总是做好了最差的打算,但现实却没有按照她想的那样发展。也许艾尔文团长真的很看重她的能力。这样想着的瑞恩将视线落在对面姑娘的嘴角上,沾染了黑胡椒酱汁却完全不自知,那样一脸满足吃着牛肉的人除了萝拉还有谁。 在一切事务处理完成的现在,瑞恩终于有时间和这位小姐妹来个深入交谈,加上匆匆忙忙从书店赶来的约书亚,三个人终于再一次聚到了一起。 “呜呜呜,瑞恩这家店的牛肉真的太好吃了,我能不能再要一份?可不可以?我的天使?” 第85章 瑞恩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了两岁的姑娘,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管萝拉怎么变,这副好吃的模样还真是完全变不了啊。 “可以,说了这顿我请嘛,敞开了吃别顾忌。”瑞恩说道。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这可是瑞恩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约书亚用他那张憨厚老实的脸说着如此放荡不羁的言论,顺便招了招手又上来三扎黑啤。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你们了。别这么看我,也是一个训练兵团出来的弟兄,来来来,感情深,一口闷!”瑞恩笑着拿起一瓶黑啤“吨吨吨”就干了下去。 “你别这样讲话,瘆得慌,我都以为调查兵团又给你什么险峻任务要你出生入死,以至于你来见我们最后一面了。”约书亚皱了皱眉拿起酒杯,视线掠过她穿着短靴的小腿处,“你总不希望我们来看你,但我和萝拉都很担心你。” “打住啊!我过得挺好,活的自在还有钱赚。今天是要庆祝萝拉年底结婚这个事儿的,别扯到我,千万别!”瑞恩摆了摆手一脸煞有其事道。 “啊!对!我和我家那位已经订婚了,就在十二月十一号,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啊!特别是你,瑞恩!我不管你什么工作,什么开会,只要不打仗,你必须来啊!”萝拉瞪着她小鹿般的眼睛说道。 “我们小宝贝的结婚仪式我怎么会不来呢?只是婚房一定不能买在特洛斯区哦,那里风水不好,地理位置比较危险,特别容易出事的。” “萝拉你别听瑞恩瞎讲,她和那儿的商会老板有过纠纷,就是见不得你过去。” “哦哟哟,你又明白了。我这可是好心劝导我们都小可爱不要误入歧途,我觉得瓦尔登区就很好,那儿的酒吧特有名,市集还闹腾,多有烟火气啊!”瑞恩含着笑意解释道。 久别重逢的人们在这家二层的餐厅里把酒言欢,在瑞恩知道萝拉的婚房没有选在特洛斯特区后,她感到无与伦比的庆幸。上天真的待她不薄,无论是卡洱,还是调查兵团的两位挚友,他们都远离了最危险的地方,在巨人波及不到的地方安全的,健康的生活着。 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那天晚上,他们又去了一次大排档,逛了逛市井街头,买了三串小烤肉和三瓶烧酒。那时候瑞恩大力拍了拍约书亚的后背,笑着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萝拉贼兮兮地看过来一脸滑稽的凑着热闹,可怜了约书亚这个老实人只好说看上了对街茶餐厅的服务员小姐,长的水灵可人,声音还好听。 约书亚看着那和萝拉挽着手臂,冲自己贱贱笑着的瑞恩,心下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小姐的光景。第一个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人是她,第一个让自己坚强起来的人是她,第一个使自己明白究竟想做什么的人是她,第一次的暗恋也是她。 人总是会变的,就算以前喜欢到见个面都会脸红心跳,喜欢到每次都要在她回来前等在宿舍楼下,喜欢到嫉妒那位兵长。但现在站在她面前时,那平缓的心跳和信手拈来的玩笑话,以及不顾形象放肆大笑互相调侃挖苦的模样,这些都在表明他真的已经放下了。 也挺好。 晚间的风吹过瑞恩有些发烫的脸颊,她一个人走在回兵团的路上,约书亚自告奋勇送有些微醺的萝拉回宪兵团,而自己这个赤手空拳能打赢五个男人的狼女自是不需要别人担心安全的。 她顺便买了一袋吐司,一小罐果酱,一个菠萝包,以及一盒砂糖。利威尔哪儿都好,就是早间开会和训练的时间太紧,洁癖如他又不常出现在闹哄哄的食堂,总要求别人好好吃饭的利威尔自己却不甚在意,这人老双标了。 “给爱人买早餐呢?”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问道。 “嗯,有事等会儿说啊,我结个帐。”瑞恩回头看了眼那红色双眸的男子,态度平和道。 菲洛走到门边看着那毫不惊讶的女子,这和他料想中的反应简直相差太大,调查兵团先前满世界地找他,现在他送上门了这姑娘却和签收快递一样稀疏平常,简直太不给他面子了。 “好了,边走边说吧。系统和我说过你的事情,挺让人惋惜的,说到底是时空管理局的错却要你来承担,上位者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啊。”瑞恩索性不再掩饰,用本国的语言同他说道。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你想不想回去?先说明,我想回去,而且我有办法回去,这需要一样东西。”菲洛勾了勾嘴角说道。 “这是你上次抓我的原因?”瑞恩问道。 “是的,所以我们大名鼎鼎的天才音乐人linnea想不想回去呢?如果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夏季的音乐节,买几件新衣服,生活在几百平米的屋子里,这不是很好?”菲洛眨了眨眼睛这么说道,端得是一副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回去的模样。 “是挺好的,有一说一我是挺想回去的,但我还是要拒绝你。”瑞恩摇了摇头说道。 “为什么?”菲洛皱着眉走到瑞恩眼前问道。 “好奇怪啊,你明明知道我是谁却不知道上辈子我已经去世了,我和你不一样,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在29岁的平安夜linnea就已经死了,现在我是瑞恩克劳德,我不会帮你,也不会阻止你。这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要你自己完成,没有理由向别人来寻求帮助,明白吗。”瑞恩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男人说道。 红色双眸的男人顿时敛了笑意,他沉默地望着眼前说着残酷话语的女人,带着不甘心的语气再一次开口:“如果能回到你去逝之前的时间点呢!你就这么毫无留恋的抛下过去了?抛下你生活了29年的地方?抛下那些人了?你就真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你不是吗?你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吗?我说了你要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拉上我!真抱歉啊我是个保守主义者,你说什么能回到那个世界的话根本是空穴来风,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才是那个在异世界生活太久所以忘了原本家在哪里的那个人吧!”瑞恩看着眼前不依不挠的男子简直烦到不行,她皱着眉头语气不善道:“死了就是死了,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做,给我让开。” “呵……我可没有你那什么系统的监视,我可以把你的全部告诉调查兵团!我知道他们已经很怀疑你了不是嘛?”菲洛看着那个朝他身后走去的女人大吼出声。 “那你试试看啊!别光说不做现在就和我走去告诉他们我的秘密!来啊!” “你……”菲洛看着那个猛然回过头冲他怒吼的女人,一瞬间有些心惊胆颤。 瑞恩很少这样大声说话,但她每次这样大声说话时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力。菲洛看着眼前那个目光如炬,黑发张扬的女人,第一次认清她现在是克劳德家的独女,掌控着墙内最大肉制品销售,从一无所有到家财万贯的女人。 “威胁我?为了自己打私欲去要求别人做这做那,你当你是谁啊?你有骨气就马上跟我去调查兵团,看看他们是会信你的话,还是马上把你押去地牢!”瑞恩步步逼近菲洛,看着他眼中的心慌和犹豫,发出一声冷笑:“胆小鬼。” “我只是……想回家。” “你只是放不下上辈子富裕安全又快乐的生活,这里才是你的家。” 菲洛站在初夏的夜里,看着瑞恩一步一步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明明是那样粗暴凶残的答复,他听着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爽快感。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有人知道了他的心声,还给予了毫不敷衍的回答,就像是藏在阴影处的自己终于被发现了一样。如果回答上稍微友善一些,那就更好了。 瑞恩在路上整理完自己的情绪后来到了利威尔的办公室,八点钟,依旧灯火通明。敲响后的房间里传来他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真像利威尔。 八点钟,大概没有哪个想死的士兵会打扰长官的办公,除去巨人破墙这种天灾事件以外,在这个点敲响房门的永远只有一个人。利威尔抬起眼睑看着那只小狼轻车熟路地将大概是他早餐的面包放在茶几上,将他冷掉的茶水倒掉换上热的,顺带加了半勺蜂蜜。做完这一切的她就像完成任务一般准备出门了,每次利威尔都会对这姑娘工作的认真态度,以及绝对不打扰别人工作的认真态度咋舌。 虽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嗯?利威尔,要我等你吗?”瑞恩端详着自家恋人的表情不确定地问道。 “不用。”利威尔看着手里的文件说道。 “好,我知道了,我等你哦。”瑞恩坐在沙发上笑道。 “……嘁。”利威尔看着那人从包里拿出杂志的模样不由得怀疑她早就做好了这一手准备,还真是不能小瞧她啊。 在这间飘散着红茶香味的办公室里,黑色散发的女子半倚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经济杂志,另一位面色冷峻的长官则批阅着桌上的文件。近两年的时间,他已经能很熟练地处理这些或大或小的事件了,比起一开始的毫无头绪简直好上了不知道多少。他原以为只要打架厉害,砍巨人厉害,调教士兵有一套就可以做好士兵长的位置了,鬼知道当初艾尔文顶着一脸极其信任的笑容将各类文件交给自己时,他有多想以下犯上。用瑞恩的话来讲这就是强买强卖,没有合同没有证明的白给劳动力,这波血亏。 第86章 利威尔将文件整理好放在公文包里,再次抬起头时就看到将杂志盖在脸上小憩的瑞恩,只不过是八点半不到而已,为什么这只夜行动物会累成这样?这么想着的他皱着眉走至沙发前,毫无征兆地想起有一回他在办公桌前睡着,从那不深不浅的梦境中再次醒来时就看到了同现在一样坐在沙发上的瑞恩,桌上整理好的文件和身上散发着松木香味的女式大衣。那之后的对话他早就忘却在数不清的日常中,大概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但他记得那是个寒冷的冬天,身上的毛毡大衣却温暖的不可思议。 “瑞恩。” 沙发的另一边陷了下去,利威尔抬手拿起那本经济杂志,看着瑞恩散乱的头发又唤了一声:“瑞恩。” 那人终于有了动静,她发出一声女孩子起床时特有的嘤咛,转个身子伸了个懒腰,才懒懒地睁开那双宝石蓝的眸子,轻声说道:“醒了,晚上好利威尔。我买了菠萝包,吐司和蓝莓果酱,菠萝包要先吃哦,不然容易坏掉。” “我是小孩子吗?知道了,我没有在办公室留宿的习惯,你快点给我起来。”利威尔拿过桌上的面包,再次转身时瑞恩已经起身,正揉着眼睛一步三晃地朝门口走去。灰蓝色的眼眸扫过还躺在沙发上的皮包,连着那本杂志被刚刚醒来的主人忘了一干二净。 瑞恩走到门口被晚风一吹才彻底清醒过来,那瞬间胳膊上似乎少了些什么,还未等她皱着眉想明白少了什么,身后就传来利威尔带着嫌弃的声音:“你的包。” “哦!我就说感觉忘了什么,谢谢啦!” “你的工作文件很重要吧,下次可不会再帮你拿了。”利威尔一边落锁一边说道。 “好的,知道了兵长,这次麻烦您啦~” 瑞恩看着利威尔在夜晚愈发绮丽的侧颜,脑中又想起非洛说的话。如果能够回去,回到现代,回到那个平安夜之前,回到自己还没看这部漫画的时候,那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发什么呆呢,走了。” 头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瑞恩才从那有些混沌的思想中回了神,她走在利威尔身侧看着地上拉长的剪影突然问了一句:“利威尔,如果我走了怎么办?” “走?出差吗?”利威尔侧过头疑惑道。 “不是,回家。”瑞恩看着那双浸着夜色的漂亮眸子道。 “回家?你又在说什么蠢话,你请假回家的次数在兵团里可是一骑当先啊。以前也没见你问过这种问题,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也要和长官打报告?”利威尔挑了挑眉一脸嘲讽道。 “哎呀,这不是想家了嘛,万一我又回去了怎么办?”瑞恩深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 “等你回来啊。”利威尔皱着眉回答道,他看着瑞恩渐渐瞪大的眼睛总觉得这家伙的问题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但是:“难不成不让你回家?” “嗯……等我回来啊。”瑞恩看着身边人理所当然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心恸,她顿了顿转过身看着天上的繁星,在利威尔愈来愈奇怪的眼神和一阵沉默中中突然咧了嘴角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不回去了!” “哈?喂,我没说不让你回去吧?” “嗯!放心吧,我不回去了!” “……啧,瑞恩你是不是……” “没疯没疯!我很好!” “啊,是吗。” 利威尔垂眸想着果然还是挑一天时间再陪她去医院看看吧,但是这是挂兽医还是门诊,这是个问题啊。身侧的姑娘笑得开怀,丝毫没有被怀疑精神不正常的自觉,如果一开始那长达30年的现代生活还让她难以割舍,有所牵挂的话,现在她真的可以和过去告别了。 瑞恩望着头顶的弯月叹了口气,就算她再怎么残酷,再怎么狠厉,她怎么舍得让利威尔等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虽然现在依旧会在夜里无比想念以前家中的壁炉,咖啡店的面包,喧闹的早高峰,两只挪威森林猫,巨大的圣诞树,卧室的熏香蜡烛,还有……哈,好怀念啊。 利威尔看着身边人渐渐变得沉默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明,仅仅是那多年相处的直觉。这家伙有些不对劲,那释然的笑容就好像…… “你如果实在想回去的话……” 就好像她正在放下一些对她很重要的东西,第一次在高塔内被发现狼女身份时,她也是这么笑着的。 “不,你比较重要,我选你。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我不回去了,况且我还有事情要做。”瑞恩看着身旁的人轻声说道,嘴角勾起的弧度真是温柔到了心底。 她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地直击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话语也好,笑容也好。就算他总是被留下的那个,这家伙还是会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出现在他面前,那样灿烂地笑着,将他揉进缀满星屑的眼眸中。 那个在病房里毫不犹豫抱住他,每次出墙前一夜都陪着他,记得他生日喜好送他礼物的,战斗方式让他担惊受怕却每次都安然无恙回来的,那么独立,聪明,个性鲜明的,给他在冬夜的办公室披上温暖大衣的姑娘。 是他一生一次的初恋。 故乡 ============== 如果说精明如瑞恩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失误,那就是没在第二次遇见菲洛的时候将他直接抓回调查兵团。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烈日炎炎的下午,瑞恩正从军备处修正装备回来,扎起的马尾晃在脑后,容貌俏丽的姑娘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任身旁的桔梗开的动人也不能得她一份青睐。 她讨厌夏天,特别是没有空调和泳池的夏天,厌烦到了骨子里。而在她身后却还有一人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只有她能感觉到的,稀释后的菲洛的气息。 “呐呐,今天天气不错啊,要不要一起去散个步?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咖啡店哦!” “啊,那个人是韩吉吧!呜哇,真的和漫画里面一模一样呢!去打个招呼……喂!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喂!去打个招呼嘛!” “你这个人挺冷淡的哦,别人说了这么多你也不回我一句话,真真是个冷心肠的女人,可怜我一片痴心全喂了狗。我真是太可怜了,真是可怜啊菲洛,呜呜呜……” “瑞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你有本事泡兵长!你有本事回话啊!我都这么烦你了你也不理我一下?你这女人有病吧!” “是不是喜欢我所以不敢和我说话?哎呀呀,利威尔兵长真可怜,老大不小了还要被戴绿帽子真是……” “你个ox!给我闭嘴!oxo$&-/#%*!你#%&x,是不是#o@-x!淦!” 那一瞬间,瑞恩身旁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她深吸一口气回过神后看到了一脸惊恐看着自己的利威尔班,韩吉班,米克班,以及三位长官,以及自己手上忍无可忍颤抖着举起的刀刃。 哦呼,好家伙。 远近闻名声名显赫教养良好仪态端庄的克劳德大小姐兼夜行组组长在众目睽睽之下口吐芬芳,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呢……真是好家伙。 瑞恩感受着比太阳更加炽热的热度落在自己身上,她默默收了刀刃扯了扯嘴角,装作无事的模样讪笑着离开现场。真是……丢人丢到公司的感觉。身后的菲洛还发出了惨绝人寰般的笑声,瑞恩发誓,别让她逮着机会见着菲洛实体化,不然她狼女瑞恩一定会让这家伙体验一下人间疾苦。呵。 拜此所赐那之后的一个礼拜调查兵团的众人或多或少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带着一丝诡异的……同情?连着夜行组的组员也会在训练之后和她谈谈心,唠唠家常,就好像她是什么病入膏肓的重病患者一样。直到那一次瑞恩去艾尔文办公室汇报工作时,得益于狼女的五感,在门口听见利威尔的声音才知道怎么一回事。 不是!什么叫有过精神失常的状况?!什么叫焦虑症没有根治引发的狂躁症?!什么叫看兽医还是去正规医院?!什么叫变成这样他有也责任?!什么叫负责看护一辈子……啊这,嘿嘿嘿。 不对! 不是这样啊!! “我没病啊!!!亲爱的!!!!” 利威尔和艾尔文就这样看着抱着文件一掌推开办公室大门,瞪大了眼睛为自己正名的瑞恩,姑娘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浑身颤抖不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阳光不偏不倚落在三人当中的空地上,艾尔文率先回过神来,他咳嗽了一声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身旁的利威尔,而后者正在为瑞恩偶尔不分场合叫爱称的行为苦恼。 “嘛……瑞恩你,先进来坐吧。这个也不是什么不好启齿的事情,我相信只要接受正规的治疗以及心理开导,你一定可以……” “不是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话嘛!我真的没疯!”瑞恩跺着脚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打断了团长的好心规劝,三步并一步地边走边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了,我不管了!求饶也没有用!是你逼我的!” 第87章 她迎着两人愈发异样的视线走至艾尔文的办公桌前,双手重重撑在桌面上,一字一句说道:“我身后有人。” “……啊,这样嘛。”艾尔文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 利威尔闭着眼睛扶上了额头,在做好充足的心里建设后,他拉过瑞恩的手近乎真诚地说道:“没事,我早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不是,那什么,亲爱的我真没病!我身后有人!他就是那个和金发妞绑架了我的红眼睛骚包男人,有稀释能力的,逃走的那个!”瑞恩向身后看了一眼如此愤愤地说道,“他说反正你们看不见他也感觉不到他,没人信我的鬼话……呀!你说谁唱独角戏啊!你逼逼叨叨这么多天把我烦的头发都掉了大把你心里没点儿逼数啊?我跟你讲你有种一辈子别现形,让老娘逮着……亲娘啊,他走咧。” 艾尔文看着眼前千金扯着嗓门,柳眉倒竖冲身后的空气理论的泼辣模样,又看了看身侧只是皱着眉,一脸无奈中透着习以为常的利威尔。第一次觉得这两人其实真的,真的般配到不行。 瑞恩吼完之后泄愤似的抓了抓头发,之后一脸委屈地转了过来说道:“看嘛!你们也看不到他感觉不到他,我说他在后面也没法证明。他就是仗着这一点!一个礼拜没让我过得安生,可把我逼疯了要,真是晕了……他是不是有病啊。” 利威尔看着瑞恩这副吃瘪的模样,小狼不服气地咬着牙冠,眉心紧皱,嘴能撅到天上去,那眼中的哀怨几乎都要实质化了。但瑞恩这副不多见的模样却是可爱得紧,如若不是事件重大,利威尔倒不介意让她再可爱一点。所以他收回落在瑞恩身上的目光,看着桌角的划痕淡淡说道:“都一个礼拜了,你明知道我们在找他却现在才说?” “我说了拿什么让你们信啊,我也很绝望的。”瑞恩垂下头说道。 “那他为什么找上你,他的目的呢?”团长喝了口水问道。 “谁知道,大概是喜欢我吧,爱而不得所以就用强硬手段。”瑞恩睁着眼睛说胡话的本事见长,谁让这时候解释起来菲洛的动机太过麻烦,这也是瑞恩被他缠了一个礼拜才忍无可忍告诉艾尔文的原因,“总而言之我没有疯啦。” “我送你回去。”利威尔看着瑞恩这么说道。 这是一个橘红色的傍晚,夜行组的组员已经在后山集合做着训练准备,夏季的风带来些许干燥的热度,瑞恩已经记不清这是和利威尔走过的第几个黄昏了。 “他为什么找上你。”利威尔看着身边的姑娘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瑞恩侧头看了看那面容冷峻的男子,嘴角微微勾起:“我这儿有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的美貌。”瑞恩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 虽然瑞恩胡诌的本事见长,但依旧逃不过相处了十几年的利威尔的眼睛。艳阳西沉没入深红的地平线,原处的山峦绵延起伏,在瑰丽的霞光中留下暗色的影子。 “他要那东西来做什么?”利威尔再一次发问道,也许只是独自的呢喃。但这一回瑞恩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突然站住了身子,用那双映着流云的眸子定定地望向他。 “怎么了?”利威尔皱着眉看向身旁的姑娘,那一瞬间他觉得瑞恩眼中充满了他看不明白的感情,也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危机。他又想起了曾经思考过的问题,那个答案一直都十分确切地印刻在他心里。 如果瑞恩要走,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拦住她。 “回家。他想回到他认为的那个家,那个地方。”瑞恩收回了看向利威尔的视线,用再平常不过的口气这么说着,“不过这不关我的事,所以我不会帮他。” “你难道,全都知道吗?” “嗯,我知道。” “知而不报是什么意思?别把你用在外头的那份强硬带到兵团里来,在这里做出判断的不是你而是你的长官!他想回家所以绑架了你?这是什么狗屁…………” 等等! 那一瞬间利威尔脑里闪过了很多片段,数不清的碎片在他脑中拼合,病房外听见的瑞恩的自言自语,审讯时这姑娘话里有话的意思,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前所未闻的童话传闻,初见时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还有不久前关于回家的疯言疯语。 “瑞恩你……” 他肯定抓住了什么东西,他应该知道瑞恩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就在这些日常的点点滴滴中!这姑娘从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偶尔的疯狂想法和言语举动,利威尔一开始只是以为瑞恩有些许精神隐患而已,但现在想来…… “嗯?我马上要去训练了,利威尔?你怎么了?” 瑞恩侧过身子歪过头疑惑地看着突然不言不语的利威尔,他的表情难得一见地沉重,不如说严肃。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沉浸在烦乱的思绪中,只是无意间他握上了身侧姑娘的手腕,那双冰冷的常年握刀的手就像铁钳一般牢牢抓紧了她,还带着些许颤抖。 “利威尔?身体不舒服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点磁性的和百灵一样婉转动人的声线,她身上有着玫瑰的味道,那是她沐浴剂的香氛,她的皮肤很白,质地细腻,却不容易留疤,而且怎样也晒不黑。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站在自己身边,利威尔却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陌生的让他有些眩晕。 是从一开始,还是从中途。 利威尔深吸了几口气抬头,他看向那熟悉的漂亮脸蛋,心脏却因为那些拼凑而出的想法而狂跳不止。 她到底…… “是谁?” 一瞬间的寂静席卷了两人之间,橘红色的天际渐渐变得暗沉,变成暗紫,最后归于一片深蓝。突来的晚风卷着几瓣花叶转了几圈落在地上,黑色散发的姑娘无声地笑了,她废了点力挣开被钳制的手腕,活动了下腕部的关节复又抬起头来。 否定我啊。 “嗯……你猜猜看。” 否定我啊! “利威尔一直很聪明,直觉也很准,就这样继续走下去。” “走下去……你这是,在说什么。”利威尔看着眼前的姑娘,第一次觉得那笑容如此诡异。 “因为现在说我是瑞恩克劳德,你一定不会相信啊。我不是说过吗,你可以怀疑我可以猜忌我,我的秘密要由你们发现才好。时间差不多了,那我走啦。”瑞恩说完便挥了挥手走向后山的训练场地,端的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没有丝毫秘密将被发现的危机感。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的思想的确和常人不一样。 大部分人类是这样的,他们什么都信,比如说上帝,大爆炸理论,相对论什么的,天使和恶魔,多重宇宙。但这是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那种现象,没有机会去直视原始宇宙沸腾的核心。所以要他们直面某些惊人的现实,很多人都会被吓傻,他们消化不了这样的信息。 在瑞恩看来那时候的利威尔就处于那个状态,直接证据就是他放自己离开了,没有追上来押着自己去往艾尔文的办公室。他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那也许大差不差的推论,虽然不能一下子猜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也快了。 “你不怕吗?”菲洛问道。 “怕什么?”瑞恩盖上笔帽说道。 “他们知道真相之后会怎么看你?墙内的艾尔迪亚人除去一部分人之外,其余都是很胆小怕事的,调查兵团也不例外。你不怕他们……对你像对待异教徒一样?”菲洛皱着眉说道。 “我可是克劳德家的独女,虽然我不喜欢靠身份博取重视,但既然有这个身份为什么不去用它。”瑞恩将文件归类好,拉开了窗帘看着一碧如洗的苍穹说道:“你说下一次的时空裂痕是在巨人攻破罗塞墙的时候,你怎么知道?” 菲洛走至瑞恩身后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光景,不安分的手却悄悄爬上了眼前纤细女子的肩头,在快要触碰的同时,脚背上传来了一阵剧痛:“把手拿开,回答我的问题。” “痛痛痛!你这人怎么这样!看在同乡的份上碰一下怎么了?我可比利威尔了解你得多了。”菲洛收了手甩了甩被踩的那只脚委屈道。 “那你应该知道其实我脾气很不好,人前人后两个样。说吧,你怎么知道的。”瑞恩冷眼瞧着那一脸怨念的男子,抿起的嘴角没有一丝一毫的弧度。 “也许是因为我曾经被卷入进去的关系,我就是能感受到它。现代关于多重宇宙和时光隧道的猜测层出不穷,我只是那个幸运的游客而已。”菲洛撩了撩他骚包的发型继续说道:“你的那把吉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吧,所以用它作为联系就可以……” “不行。” “你还真是残酷的女人啊……就算一根琴弦一个旋钮也好啊,我真的好想回去。我和你不一样啊,我在那里还有着难以割舍的生活,有朋友,家人,恋人,说起来我才是那个受害者啊。”菲洛垂下头喃喃道。 第88章 他不甘心,不甘心上半辈子的人生就是一个错误,是一个系统bug,凭什么时空管理局的失误要他来承担后果?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系统说对你的遭遇它感到抱歉,但是再一次回去有一定风险,你真的……看样子不会后悔啊。”瑞恩转过头看着菲洛说道,指尖还转着那只钢笔。她再次走到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说道:“我的吉他你别想动,但变调夹可以。死前夹在我的吉他上所以一起带过来了,先别激动,有个条件。那时候太突然都没交代后事,这东西我会在你走的时候给你,交给我父母。” “这样就……好了?”菲洛瞪大了眼睛,明明之前还绝不松口不同意来着的……这就同意了? 瑞恩挑了眉看向眼前惊讶的男子:“怎么?你不乐意?那我……” “不不不!我乐意我乐意!非常乐意!” “嗯,满意了?你可以走了。” “是是是,马上走马上走。”这么说着的菲洛面露春光正准备开了稀释溜出兵团,但余光里那个坐在办公桌前盯着文件袋沉思的姑娘却让他止住了脚步。因为那个在晨光里的身影看上去真的太弱小了,她那副决绝狠厉的模样总会让人忘记这也不是个25岁的姑娘,而这里离她的故乡隔了一个时空的距离。 “我再确认一下,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吗?”菲洛看着这个坐在阳光中的女子再一次问道。 “不回去。” “是嘛……你真的很爱他啊。” “和他没关系,想回去就别在他们面前乱说话啊。” 瑞恩的一记刀眼直接让菲洛开了稀释夺门而出。呸!爱回不回关他什么事!自己还真是爱管闲事自讨苦吃,这脾气差的臭女人活该在这里找罪受!哼! 菲洛走后,瑞恩将拿文件袋重新放回抽屉中,上了锁。那之后她长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望着司空见惯的天花板。利威尔自天分别那之后再也没找过她,而自己更不可能主动去找他。她想给他时间好好消化,好好思考,不出意料下次的见面还是在艾尔文的办公室,或者是审讯室。 “文件袋里是什么?” “系统好姐妹管的真宽啊。” “这是我的工作。” “没什么。财产分配,给家人朋友的话,还有剩下一半死前没完成的歌。神奇吧,我居然想起来了。” “不愧是你。” “还让他们每年给我墓碑前放些小苍兰的手工蜡烛,我喜欢。” “……是嘛。” “嗯,别同情我,这是我自找的。” 瑞恩这么说完便拿着文件走出房门,在夏日的艳阳里开始她忙碌又充实的一天,她需要的是尊重,敬仰,而不是同情,可怜。这本没什么好说的,死了也是她自己活该,牵连了那些为她的离去而哭泣的人,她才要过意不去。但她死性不改,不撞南墙不回头,这辈子依旧倔的八匹马也拉不住,明知道是九死一生的结局却还要去试一试。 如果你来到我的故乡,就在我碑前放上一只蜡烛,揉碎了春日的苍兰,带走十二月的悲伤。 linnea ================ 如果他们在秋季相遇,散步在晨间的枫林,路过罗森克兰塔,看白鸽跃过天际,喝一杯德门达的拿铁,去邻居家蹭一顿午饭,晚间登上弗洛扬山的吊车,在紫红的晚霞中眺望整个港口都市和七大山的美景。她能靠在红茶香味的风衣上,看着他眼底的落日,然后计划着下一次的旅行。 如果他们在秋季相遇…… “综上所述,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菲洛说的最后一次回家的机会,以及你口中所说的和履历上完全不符的经历。韩吉也说过,墙内并没有小苍兰这种花。” 一切就会变得很简单。 “团长,既然你们已经有了结论,就不用我再解释什么了。有些事情我说不出口,但你们一定可以猜出来。” 没有谎言。 “你知道为什么利威尔没有来吗?” 没有欺骗。 “为什么?” 没有隐瞒。 “因为结论是他得出来的。” “他已经猜到了?”瑞恩微微从椅子上直起身子,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 “调查兵团不能有来历不明的人,这和你的立场无关,这是基本的军纪军规。现在我再问一遍,你是谁?”艾尔文的表情十分严肃,在经过两个月的整理和观察,甚至费了力气将那名叫菲洛的小子抓来核实后,他们终于抓到了这姑娘的狼尾巴。 地下室的灯光晃在眼角,半明半寐像是沉浮的渔火,鼻尖是霉菌的气味和些许人肉的臭味。瑞恩透过铁锈的栏杆望着那位人人敬佩的长官,坚毅的脸庞透露着对于这次审讯的把握。 “瑞恩克劳德。我现在是瑞恩克劳德。” “那你以前呢?” 瑞恩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正准备揭开自己秘密的男人,咧开了嘴角笑着说道:“我有个故事一直想告诉你们,但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想我的。他是怎么想我的。” 眼前的姑娘正在笑着,眼底透露出期待的光芒。艾尔文猜的没有错,她是一个迫切希望有人能揭开她秘密的,奇怪的女人。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想把秘密带进坟墓,埋入泥土,她却想让它公之于众。也许利威尔早就知道了这是她所希望的,所以才会在两个月里将这姑娘诡异的蛛丝马迹和菲洛一并打包送到自己面前来。 “他觉得你不是这里的人,这是对你那些行为最好的解释。但是这样就违背了一直以来人类的基本观念,你如果不是这里的人,那你又是哪里来的?”艾尔文深吸了口气道。 那股对于未知的恐惧横扫在每个得出如此结论的人心头,所以他们不惜把她关进了地下室的牢房,就连一向钟意瑞恩能力的韩吉这一次也没有反对。艾尔文骗了她,这次的审讯其实不止他一个人。 “嗯,是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团长,到此为止,不能再想下去了。就在刚才我的一部分限制解除了,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和你说个故事。”瑞恩看了眼走廊尽头的阴影处,尽可能的放缓了语调如此轻柔地说着。 “你说。”艾尔文有预感,这是一个比较费时间的故事,所以他拉过身后的椅子坐了下来,等着眼前姑娘的后话。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亲是指挥家,母亲是音乐指导者,我家在极北的地方,有保存良好的古老建筑和看不腻的青山绿原,每年冬天都会积上到小腿深度的雪,夜里星辰繁亮。 “我漂亮聪明又有才能,所以当上了音乐家,换了个更大的房子,也赚了很多很多钱,每年有数不胜数的晚会派对,穿不完的漂亮衣服,用不光的首饰,还有做不完的工作。”说到这里瑞恩停了下来,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目光扫过那片阴影,在短暂的沉默后她说:“然后我死了。” 火烛闪烁着,地下室陷入死一样的寂静,那片阴影在烛光中轻微地晃动着,就算这样也止不住瑞恩继续说下去的声音:“在我最喜欢的冬天,我倒在了还没有完成的乐谱上,第二天就是新年。是猝死还是过劳死我不知道,但结果就是这样,然后我来到了这里,来到了地下街,我不再叫linnea,我叫瑞恩克劳德。” 死寂,横在众人的心里。原来已经死过一遍,是这个意思,原来对于极北之地的执念是因为这个,原来那和履历上完全对不起来的生日是这样,原来……她的名字叫linnea,原本有一个让人羡慕不来的美好人生。 “这就是你。”艾尔文垂眸说道。 “嗯,这就是我。”瑞恩点头道。 “菲洛说的回家,是你的……故乡吗?”艾尔文的语气没了一开始的严厉,他看着眼前尚且年轻的姑娘问道。 “是的。他的情况比我特殊一点,但他想回去。” “你呢?” “我回不去。”瑞恩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她早就做好了留在这里的决定。 艾尔文用余光扫向走廊的尽头,那里站着三位调查兵团的干部,此时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重。他们以为瑞恩的身份会很特殊,也许是他们探索墙外的关键所在,但没想到这竟是如昙花般极尽绚烂后又迅速凋零的故事。 这时候,每个人心里都还有一个问题,但谁都不敢提。瑞恩是个年轻的姑娘,她很年轻,有着二十来岁小姑娘的性格和言行举止,那当年她故去的时候,是不是也年轻的让人惋惜。这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瑞恩的全部秘密了。 “就这样放我走了吗?万一我在骗你们呢?”瑞恩走出地下室的时候扭了扭被绑得生疼的手腕,在秋日的暖阳里冲身后的人问道。 金色头发的长官笑而不语,他看着眼前总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女子,脑中回想起利威尔前不久才说过的话。在这样短暂的对视下,艾尔文开口说道:“就算这样,我们还是想要去相信你。” 第89章 那一瞬间,眼前的女子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她眸光微颤,双臂环住了自己的臂弯。那时候她想着的是自己一定不会辜负他们此刻的信任,就算日后这份信任也许会渐渐消失,但她一定…… “可以相信我,相信我吧。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团长。” 一定不会后悔此刻的决定。 秋天是瑞恩第二喜欢的季节,因为这时候的节假日很多,松果很好吃,气温很舒服,枫林很漂亮,穿的衣服也是她喜欢的两件套形式。 从刚才开始她就注意到了,身后不长不短的距离里跟着一个人,他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甚至没有放缓军靴落在地上的声音,他闲庭散步一般同自己走在去往后山的小路上,头顶是飘扬的黄叶。艾尔文没告诉自己那时候的审讯该在的都在了,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今天天气很好啊。我故乡那儿靠西边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枫林,风一吹飒飒地响,红叶像是怎么也落不尽一般。这个季节常能看见储存粮食的松鼠,很多人会去那里写生,旅行。”瑞恩转过身看着那朝自己走来的人继续说道:“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坏,一定也有能让人忘却烦恼的地方存在,清风朗月,霜雪湖泊,既然我留在这里就一定会去看。利威尔要一起去看吗?” 利威尔从一开始就在,审讯时听到那匪夷所思却可以解释一切的发言,到瑞恩寥寥几句说明自己死过一次来到了这里,来到了地下街。难怪那时候自己怎么也看不出她说谎的痕迹,原来是真的,她有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故事。 “好,一起去看吧。”利威尔说着,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在那之前我们先去看极光吧,那儿我可熟悉了!” “嗯。”这家伙皮下组织怎么这么脆弱,才那么点时间就留下了红痕。 “利威尔。”瑞恩回头看着那依旧冷冰冰的表情,踌躇片刻说道:“我之前讲过那时候不痛哦,就和睡着了一样,所以……” “那男人说有机会可以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你不回去吗?上次的谈话也是,你说你想家了,那里才是你的家吧。” 风卷着黄叶兜兜转转落在两人身边,眼前的男子面色平静,语气冷清,只要他一说话就好像周遭的温度都会低上几分。 也不是没有见过她在职场上春风得意的模样,畅销不断的唱片,和源源不断的商业资源。比起这个还有巨人吃人的屎一样的世界,还是原本的世界更适合她,不论是青山绿原还是极地冰川的美景,哪一样都比在这里好。她不适合战场,不适合生离死别,不适合拿命去博那虚无缥缈充斥着血与泪的未来。 他直勾勾地看着瑞恩,狭长的双眼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如果她想回去,自己怎么舍得留下她,让她继续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 哪怕这是他一生一次的初恋,但习惯离别的他也不是经不住这次的离别。 “所以上次的谈话我也说了,我不回去。在这里我拥有的不比在那里的差,我也有家人和朋友,我同样放不下在这里的他们。”这话说完,瑞恩走至利威尔身旁,稍微侧了侧头.,极轻极快地说了一句:“而且我也不想离开你。” 你比较重要,我选你。 瑞恩说完这句话才后知后觉的有些耳根发热,她看着身旁幽深的树林,心思却全放在了利威尔听完这话后的反应上。哎呀……这种正儿八经谈情说爱的场景真的不适合她,不适合不适合,千年难得铁树开花的她居然会说出这种娇滴滴的小女生一样的台词啊,真是……太羞耻了,她还是若无其事离开吧。 “我去后山布置一下晚上的训练内容,那我就……就先走啦!拜拜!” 于是就在瑞恩装模作样咳嗽几声,准备脚底抹油直接开溜的时候,身后传来他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低沉的饱含情谊的那种。再次转过身时,映入眼前的是一张绮丽的笑颜,似乎带着一些无可奈何,带着些挠人的温柔。他身后是明媚的秋日暖阳,树叶间斑驳的光线落在黑色发梢上,千年不化的冰山脸终于被阳光软化,泛出些柔和的模样。 “你以前的那些故事,只是听听倒也无妨,还有吗?” 温柔到了心里,竟让她感到一阵酸楚。那些没有人可以言说,没有人可以分享,没有人能够理解的关于linnea的故事,那些午夜梦回的孤寂,每年熟悉日期到来时的怅然落失。那么多年了,她一直想找个人聊聊自己的过去,聊聊那些墙内没有的美食娱乐,聊聊她以前的朋友,亲人,烦人的上司,制作组,生活的琐碎。不然她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所以她才迫不及待地希望秘密被揭开。 眼前的姑娘笑了,她垂下头抿了抿嘴角,深吸了几口气捏了捏鼻翼,才露出的令人动容的笑。利威尔甚至看到了晃在她眼中的水光,她说:“有,有很多很多,多的几个晚上都讲不完的,就怕你到时候会嫌我烦。” “不会,我会听。”利威尔擦了擦眼前姑娘的眼角说道。 “我一直,一直想找个人说说这些……利威尔,我好高兴。第一个提出结论的人是你,第一个揭开秘密的人是你,艾尔文团长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嘁,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奇怪的女人。”这么说着的他安慰般的揉了揉眼前姑娘的头顶,明明话语间是深深的不耐,但瑞恩总能感觉到那藏在深处的来自利威尔的别样的温柔。 “利威尔,下个秋天也要一起过。” “好。” “还要一起过初雪。” “嗯。” “年会的时候我能多喝些酒吗?” “不行。” “哼……那要试试奶茶吗?红茶加奶,下次我做了给你喝好不好?” “……可以试试。” “再选个时间去圣罗兰喷泉看看,据说那里许愿很灵的。” “行。” “…………” “怎么不说话了?” 利威尔侧头去看那突然沉默的姑娘,却被她眼中无处遁形的爱意烫着一般收回了视线。他想在这个世界上果然是不存在这种女子的,知识渊博到不像是墙内的迂腐之徒,性格张扬锐利从不自怜自艾,面对巨人也是那么勇敢到令人心惊,说着残酷冷血却总会救下那些离死亡一线之差的人。地下街的时候第一个给他和法兰开门的小女孩,给他们药品和食物的纤弱女生,没有一次看低过他们至始至终以朋友之礼相待的那个姑娘。 当瑞恩说不想离开他时,那瞬间的心情是怎样的激烈,就像原本已经准备放回到天上的月亮自己跳回了他的怀里,他颤抖着握紧了双手才克制住在外头将她狠狠拥入怀中抱着亲吻的感觉。当他一次又一次做好了离别的准备,她却总能一次又一次安然无恙地回到他身边,让他安心。其实答案早在上一次的对话里就有了,她选了他。 “利威尔,我这个人挺贪心的,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放不下,你要是这样迁就我所有要求,我会贪得无厌的。”瑞恩转过身煞有其事地说道,眉目间带着些许狡黠。 “好啊,你的记性也不算差吧,我明明记得我说过,在我这里你可以更加贪得无厌一点。”利威尔挑了眉梢顺着她的话说道。 “你说的!年会让我敞开了喝酒吧,我还想摇骰子赌桃牌,不要半路把我抓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啧,瑞恩你别得寸进尺,别晃我胳膊,给我站好……喂!松手,你喝醉了是个什么死样子你心里没点逼数,我可不想照顾喝醉的小鬼。我数到三,一,二,三……你!” 利威尔感觉到嘴角一触即离的柔软,在惊讶的同时沉着脸看向身边这只为了喝酒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的小狼。后者当然不怕他的低气压攻击,她红着脸撅着嘴不服输地看了眼自己,然后低下头抱得更紧了些。仗着喜欢就如此恃宠而骄,以为自己真不敢对她做什么吗?! 接着脸颊边又被亲了一下。 “…………再说吧。” “有机会!”瑞恩一瞬间笑成了太阳花,接着在利威尔愈加阴沉的眸色中光速遁走,带起几片泛黄的落叶。 谁知道瑞恩不过是想找个借口亲一亲抱一抱自己家帅气的男朋友呢,至于答不答应她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在意。 那一年调查兵团的年会,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位夜行组组长承包下店内的酒水,甚至推了三小车香槟过来。那之后韩吉班的赌徒们再临江湖,瑞恩一人坐庄连战五场,只有在和韩吉分队长的轮盘赌上输了一次狼女的稀释能力实验。当然这都是利威尔兵长没来之前的局势。 那之后据利威尔班相关人事透露,夜行组组长和他们兵长豪赌五场,胜负不明,只知道赌注是分别是克劳德别墅的冬季大扫除和冬日的晨间早锻炼。夜行组组员佩恩坚持是他们家小姐赢了,特别作战班佩特拉女士笑而不语。 第二天晨间日报称,有人在桦树林看到晨跑的克劳德家大小姐,不愧是军队出生,连节假日也不忘锻炼真是令人敬佩! 第90章 瑞恩只觉得很困很累很想扑街,系统还在笑她,笑得好大声,利威尔还监督她不能偷懒,早知道不赌了。就这样两个人在晨间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瑞恩抬起头看了看飘扬的雪花,身后是紧跟着自己的利威尔,她眯了眯眼想着:也算是一起度过了今年的初雪。 以后每年的初雪都想和他一起过,但千万不要在大早上跑步了。 --这样第二卷就完结啦,接下来是走剧情的第三卷,也是我构思里包含最后结局的一卷 ==================== # 第三卷 ==================== 特洛斯特 ================== 850年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春日,驻扎在罗塞墙上的士兵们依旧戒备森严,他们腰间挂着整日风吹日晒的水壶,褶皱的口袋里冒出线头来。墙上的固定炮看起来沉重无比,负责维护的训练兵团早在晨时就赶到了广场,而这一天恰巧是调查兵团的壁外调查。 为首的金发男子在众人的呼声中缓缓前行,身后跟着的均是兵团内叫的上名字的主心骨,这几年的时间里似乎一切都在慢慢好转,民众在变得开朗,政府也开始重视调查兵团的活动,更没有随遇而安的宪兵压榨民众。艾伦望着那排绿色的披风心情是难得的慷慨激昂。很快!很快他也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去墙外讨伐那该死的巨人,很快他就能完成自己的目标,那一天就快要来到了! “但是艾伦,你们说的那位瑞恩小姐在哪里呀?我怎么没看见?”艾伦身后的雀斑女孩儿张望着问道。她认得那位戴着眼镜的长官是韩吉分队长,但是黑色头发皮肤很白很有大小姐气息的人,嗯……是她的理解有问题吗?这只队伍里好像没有那类人啊。 “瑞恩小姐是夜行组组长,他们组每次都是在下午才出发的,所以下午再来就能看到了吧。”一旁的阿尔敏腼腆地笑着解释道。 “是啊,那家伙超厉害的!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身手真不是一般的好啊!”艾伦暗自捏紧了拳头说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士兵,也能一个人讨伐巨人,把人类从这个圈养的世界中解放出来! 训练兵团的士兵们怀着憧憬的心情望着那队浩荡的人马,映着白羽的披风刻在每个人的眼里,如果这个世界上需要英雄,那一定会从他们之中诞生。 韩吉第一个发现了被瑞恩特意关照的三人组,站在人群里遥望着他们行进的方向。她看着为首的绿眼睛艾伦,那家伙的眼神和瑞恩说的一样,不服输又固执,在兵团里这类家伙的命总是最硬的。不知为什么她有种直觉,他一定会加入调查兵团。 “嘁,吵死了。”身侧的利威尔因为民众过于激烈的呼声而不满地皱起眉头,如果真的体恤他们为民操劳就该闭上那些臭嘴,壁外调查本就耗费精力,每次出墙时接受的唾沫洗礼更是让他神经衰弱。 “嘛嘛,这也是民众对我们的热爱啊。说起来,利威尔,看到了吗?八点钟方向的三个小鬼头。”韩吉甩了甩头发冲身边的人说道,“还记得吧,瑞恩特别关照的三人组,马上就要分团了啊,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呢。来调查兵团就好了啊!大家一起愉快的做巨人实验,和它们亲切互动~啊呀!要不我和瑞恩说说让他们加入调查兵团!” “愉快的只有你吧,臭四眼。”利威尔侧头看了眼那人群中的三人组,和韩吉的关注点不一样,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叫阿尔敏的小鬼身上。 关于阿诺德先生活着的事情,在瑞恩抱着必死决心的坚持下,他们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这位老者唯一的血亲。现在想来这依旧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连巨人和狼女以及穿越时空这种事情都存在了,利威尔觉得自己不断被刷新的世界观已经能接受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哪怕有人告诉他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他大概也能信一两分。 “说起来,昨天作战会议后瑞恩才从内地赶回来,之后又忙的见首不见尾,她知道目标点在哪儿吗?” “我告诉过她了。” “诶?!什么时候?昨天你不是一直在训练地吗?” “晚上。”利威尔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 但说者无心闻者有意,我们韩吉分队长的表情在这两个字节出现之后就变得微妙起来,可以说是面泛红光,八卦至极。那之后利威尔对身旁韩吉的夺命连环问视而不见,置之不理,目光坦荡地看着眼前艾尔文金灿灿的后脑勺。可韩吉分队长愈挫愈勇,问出的问题愈发涉及隐私,最终利威尔侧目看着那张着嘴的奇行种女人,忍无可忍的掰过她的头恶狠狠道:“再说一句话就把你的臭嘴缝上。” “好。” 训练兵团的成员只觉得韩吉分队长和利威尔兵长的关系还真的挺好,听不见那些限制级问题的团员们在心中对二位的敬仰又随着开启的城门多了几分。 在调查兵团走了没多久后,训练兵团的各位就按照长官的分配来到城墙上为固定大炮做定期维护。艾伦站在墙上看着不远处那批浩浩荡荡的队伍,脑中想着阿尔敏的小说书上描写的战争英雄,那些深入陷阱全身而退的主角,踩着无数尸骨取下敌人首级的勇者。三笠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玛利亚的方向,微风将她的红围巾吹起又落下,在这片安逸的环境下阿尔敏看着三笠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三笠,你的围巾是不是有些脱线了?” 10:50am破墙一小时前 索菲亚是夜行组的一名普通组员,她有着淡金色的长发和松绿的眼睛,笑起来像降临的天使一般。像她这样漂亮的姑娘不应该加入调查兵团,像她这样好看的姑娘应该在驻守兵团或者宪兵团才行,她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些独断的白痴话语。她的搭档名叫亚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甚至说笨蛋还抬举他了。这个只有长相过得去的家伙原先是想进入宪兵团为国王效忠管理民众,成绩也是显而易见的前十,但自从这家伙某天见着宪兵公报私囊,贪污贿赂的恶臭行径后,转身就加入了调查兵团。至于为什么不加入驻守兵团,这位大爷的理由是太过无聊安逸,不适合他这样的英雄。世道如此,当官维权者们有哪些又是真正干净的,放着安稳的生活不过偏偏要在刀尖上跳舞,这不是蠢吗。 所以索菲亚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个放着宪兵不当的白痴男人是自己的发小,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那一天的早晨,夜行组组员们照例被广场上集合的号角吵醒,照例翻了个身蒙上被子继续睡,照例定了中午十一点半的闹钟,照例准备这次壁外调查回来后去自己组长名下的餐厅吃一顿霸王餐。但为什么现在才十点五十分的他们就要在广场上集合!鬼知道当佩恩小组长和她的搭档奈维分别敲响男女宿舍的门时,他们有多想大义灭友。 “很不错,看到大家那么精神焕发我就放心了。”随着这一声而来的是导致他们早起的元凶,声名显赫,家财万贯的克劳德大小姐,他们的长官。 军靴踏在地上像是踩出了高跟鞋的声音,她走路的模样总是风风火火又带着一股子精英人士的自信,宝石蓝的双眸随意地扫视他们一眼,那些或多或少的起床气便在瞬间收敛的干干净净。不管外人怎么想,但在夜行组组员们的心里,瑞恩小姐绝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长官,她对他们每个人生命的怜惜程度和对他们的严厉程度成正比。骂人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大小姐该有的教养,鞭挞的时候也一点儿没有手软的情况,偏偏每次壁外调查回来后的慰劳晚餐不论多少价钱全部她来,生活上的帮助也从不吝啬。会听他们偶尔脑子发抽的胡言乱语,特等席的音乐观赏机会,更重要的是在巨人面前,她伸向他们的那双手总是毫不犹豫。 索菲亚站在队列中看着这位从各种意义上都很厉害的女人,方才还有的怨气顿时扫荡一空,她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腰背,在佩恩的领队下敬了个标准的士兵礼。她想成为这样成熟的女人,眼前黑色散发的女子就是她的目标,总有一天她也能变得那么强大,那么勇敢,成为那么美丽又睿智的女性。 “理由过一会儿你们就会明白,全员列队!从偏门出发前往特洛斯特区!”瑞恩右手一挥,自由之翼便随着五月的风而振颤不已,她的声音在这片集合的广场上尤为清晰。 索菲亚随着大家应和了一声,接着便收拾行囊,翻身上马,跟随着她们的组长风风火火地冲出调查兵团。她的眼前是瑞恩的背影,身旁的亚瑟也总在这时候变得沉默。她想起来有一天晚上,和自己同寝室的佩恩说过:“组长因为保护嗓子的关系不会经常大声讲话,但只要她这么说话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不能拒绝。那种魄力和威严,是其他内地的大小姐所没有的东西,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才会有的东西。遇上组长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帅成这样。” 是啊,夜行组的组长,能不帅嘛! 特罗斯特区罗塞墙 第91章 春日的暖阳落在坚固的城墙上,固定炮台井然有序的被组装维修好,微风拂过守卫士兵的脸颊,像情人温柔的吻。巨人的恐惧依旧盘旋在每个人的心上,但每个人都察觉到了,这份恐惧正随着不断流逝的时间而渐渐减少。这一天,杰克腰间别着水壶,他抓了抓微卷的头发,吸了吸被擦的通红的鼻子,在无所事事的安逸环境下冲着墙外张望。 “啊啊,果然好无聊啊,狼也好猛兽也好,拜托来一只让我玩玩吧。” “你还真是对那只黑狼念念不忘啊,杰克。珍禽猛兽没有,巨人倒是有很多,想必能陪你玩个够~哦!接着!”和他搭档的罗宾这么说着将手中的烟盒抛给了他,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地落在对方手中。 “谢啦兄弟,钱一会儿给你。”杰克这么说着将烟盒塞进了口袋,在罗宾的注视下摆了摆手冲着一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妈的,这该死的飞絮,今天回去得再配点儿鼻炎药啊。” “你啊,和之前真的变了不少,那个不抽烟不喝酒的乖小子哪儿去了?那女人就有那么好?把我们的杰克兄弟迷的颠三倒四。兄弟听我一句劝,那种出来卖的没什么好的,我怕你走上不归路啊。”罗宾走上前去拍了拍杰克的肩膀说道,浓密的眉间带着一丝忧愁。 “琳娜不是那样的坏女人,她只是没有办法。等我干完这一季度,我就申请转到瓦尔登区,离她近一些,能够保护她。”杰克说道。 罗宾看着眼前的朋友,那副刚上任时候的认真劲儿似乎又回到了杰克身上。如果有两样东西能够改变一个男人,那无非是深爱的女人和痛恨的仇敌。他为朋友的发奋自强打心眼儿里觉得高兴,生活有个盼头总归是好的,女人也好,酒也好,钱也好,龟缩在狭隘的墙里的人类总要靠一两样东西才能活下去。最起码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 “啊,说起来刚刚来的路上我碰见夜行组了,好奇怪啊,以前明明没有那么早出发的。诶!不过啊,那个夜行组组长,真不愧是贵族小姐出身,该死的靓啊!那气质,那身段,那眼神,晕了,我已经死一百次了。”罗宾做捧心状倒向身边的杰克,一副人生圆满的表情让杰克好好恶心了一把。 “那种女人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驾驭的,当艺术品看看就好了。再说你这话要让利威尔兵长听到,死一百次都不够哦。”杰克比着砍脖子的姿势说着,完了还不忘大力拍了拍自己朋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想了别想了,去找个可可爱爱的女朋友,比那高傲的月亮好不知道几倍。” 确实,男人比起盛气凌人的女王型果然还是更喜欢小鸟依人的甜妹型,因为男性的保护欲和占有欲都会在面对这类女性时得到极大的满足。但是当杰克看着前不久还在和自己讨论着女人类型的罗宾被巨人毫不留情的咬成两节,而自己在离地狱一步之遥的地方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整个拽回时,他看着那张飞溅了鲜血的漂亮面容和映着丑恶世界的宝石蓝双眸,第一次醒悟这样的女性其实不是没人喜欢,而是太多人都高攀不起。 “别发呆!有胳膊有腿就去自己队列报道协助民众疏散!我可不想救你第二次。”高高在上的克劳德小姐颇为不耐烦的一个刀眼扫向自己,那瞬间杰克似乎全身都通了一般。他捡起地上的刀刃没两下就站直了身子,九十度鞠躬用这几天来最响亮的音量道了声谢,便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向驻守兵团的集合点掠去。 “唉……这也太乱了吧。” 瑞恩看着那颤抖着肩膀的士兵飞远,皱着眉头望着底下混乱的街道。就在她看着地上的水果被无情地踩碎,小心呵护的玩偶变得破烂不堪时,索菲亚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她转身看去,就见着那淡金色长发的姑娘带着左胳膊流血不止的亚瑟风风火火地飞掠过来:“南边的居民疏散已经基本完成!但是佩恩小组长那儿的情况不太妙,还有这家伙……” “没事,我去支援,”瑞恩将随身带着的小挎包递给索菲亚,在飞身而去的瞬间说道:“看好这笨蛋,别死了!” 凛冽的风呼啸在耳旁,明明方才还是晴朗的天气却在一瞬间阴沉了下来,正应和了这一场人为的惨剧。黑色散发的女子迅捷地掠过错落房屋,所过之处留下不多不少的蒸汽,在偶然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一双带着惊恐的蓝眼睛,一闪而过的瞬间她认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阿尔敏。她当然没有闲工夫去问个好,开个欧式玩笑说说突变的天气,主角团不会死,而她的组员更不能死! “佩恩!这是什么情况!”当看到佩恩和奈维阻拦着接近的巨人群,而身后还有一大堆人没有疏散的情况时,瑞恩终于忍不住叱了出来。 “组长!里布斯商会的货物堵着大门,人群出不去啊!训练兵团的人去交涉了可是!撑不了多久了啊,那帮狗娘养的天杀的混蛋我去他妈的!淦!”佩恩转头啐了一口,在奈维习以为常的视线下换了刀片继续阻拦着被众多人类吸引而来的巨人,怎么杀也杀不完。 瑞恩闻言沉了脸色,她带着一身戾气落地,眉头紧皱看着那矮小的胖子,这一段剧情她当然记得。 “呀!里布斯商会的老爷子,瞧瞧你干的好事!因为你那偏要装在一起的货物,我的得力组员可是受了不少苦啊!” 粗暴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他们回头望去就看见面色不善的黑色女子皱着眉头狠狠瞪向那商会的老板。三笠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唤出她的名字,神情中带着深深的不解。为什么,为什么夜行组会出现在这里?阿尔敏说过夜行组每次都是下午才出发,从调查兵团到特洛斯特的支援至少需要半个时辰,为什么瑞恩小姐会在这里? “又是你啊,克劳德家的女娃。这可是特洛斯特区的经济命脉,所有的资源货物都在这一车里了!你让我把维系这个区域贸易的货物丢了?是想让商会破产吗?”那矮胖男人冷哼一声说道,半点儿没有退让的意思。 瑞恩收了刀刃回头看着佩恩和奈维苦苦硬撑的身影,眉心再一次皱了起来。她走至那一车货物边,在众人的视线和里布斯老爷子的阻挠下旁若无人地挤掉车夫。她垂下眼睑看着身旁敢怒不敢言的商会老板,勾了勾嘴角握紧缰绳道:“货物给我看管,这里先让他们通行,清单给我一份,少了什么我赔你。” “三倍!” “呵!想的美!”瑞恩挑了挑眉说完这话便一甩缰绳,那两匹马受了惊一样前蹄朝天,接着疯了一般朝一旁奔去:“佩恩,奈维,过来驾马,那儿交给我。” 两人听闻身后传来的自家组长的话语,默默对视了一眼收了攻势,闪身后撤的同时听到了马儿惊恐的嘶鸣。 “好马儿乖啊乖啊,狼人走了,现在是可爱的人类小姐姐小哥哥哦。”他们落回马上,安抚着被瑞恩吓的马匹,看着那道墨绿的身影掠至空中,停顿的时间像是捕食的猎鹰在瞄准目标。只一瞬间,刀刃切开肉片的声音,鲜血飞溅的声音,巨人倒地的声音以及蒸汽化的声音。 人们停下了逃跑的动作回头看去,在众多的声音中,他们看到了那个甩了甩刀刃从蒸汽中走出来的黑发女子,她脸上的血迹渐渐消退,露出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走路的步伐像是参加晚宴时进场般从容又优雅。她皱着眉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之后抬起那双漂亮的眸子看向他们,用与优雅姿态完全搭不上边的语气吼道:“全都给我跑起来!真是……”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心中想着的是,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还有洁癖的克劳德大小姐,和脾气不好还有洁癖的利威尔兵长,这两个人在一起还真是绝配啊。 门 ============ 又是一年春天,在短暂的和平之后,城墙再次被出现的超大型巨人破坏,巨人得以再次入侵。两个小时后,所有住民避难完成,没有人被巨人吃掉。除了奉职迎击并因此牺牲的士兵…… “索菲亚!!!” 亚瑟看着眼前的光景,被区区5米级巨人抓起头发的夜行组精英,那是他的青梅竹马,他的梦中情人,他满是大义的脑袋里仅存的一些欲和念想,但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让人害怕。夜行组两人为战,就像是并翼而飞的鸟儿,好的方面是提高了组内成员的生存率,坏的方面是会让士兵产生不该有的情感。像是复仇,后悔,恐惧。 亚瑟拖着残破的身体爬向索菲亚所在的地方,他的瓦斯已经耗尽,力气已经用光,但他为什么,为什么还在前进呢?大概他就是索菲亚口中的白痴,不惜命的蠢蛋,所以他在向着那片血色的地狱靠近,他在这片地狱里看到了绽放的金色的花朵,她叫索菲亚。 “喝啊啊啊啊啊啊!!!给我死!!!!!”浑身染血的姑娘挥刀斩断了那头用心打理的淡金色长发,在快落地的瞬间用着最后一点点的瓦斯腾空而上,身如惊雀,电光火石的瞬间砍下了巨人的后颈。 第92章 她白皙的脸上沾染了血渍,衣衫破旧,满身狼藉,发丝凌乱,但她甩着刀走向他的身姿却那么动人。索菲亚扶起已经毫无战斗力的亚瑟,看着阴霾的天空喃喃道:“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一次选择。” “索菲亚……”亚瑟看着那张不算干净的侧颜喃喃道。 “嘘——你看,瑞恩小姐回来了。” 亚瑟顺着索菲亚所看的方向望去,就看到那个虽然纤细却总是给予他们勇气战斗下去的身影,她的背后是加上他们便完完整整的夜行组,在几个瞬息间落至他们面前。瑞恩小姐,他们被要求这么呼喊她,在军营里的每个士兵都会在背地里給长官起绰号,以来打发闲暇的时间和报复那磨人的训练。夜行组也不例外,她是死心眼,自恋狂,财神,吃人的灰狼,但在她面前的时候,他们总喊她瑞恩小姐。这不是一位士兵对长官的标准称呼,却饱含了足够的敬意。 “我很高兴看到你们活蹦乱跳的模样,不错。”瑞恩走上前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眸光扫过索菲亚被割下的头发。 “瑞恩小姐,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有几位训练兵往总部的方向去了,大概是要支援被巨人攻击的补给班,我们要一起过去支援吗?”佩恩拿出急救包帮索菲亚和亚瑟处理着伤口说道,她想起那几个擦身而过的身影,和那几双决绝的眼神。像是被逼到绝境而反击的羊羔,像是曾经第一次从巨人嘴下逃脱并反杀的自己。 瑞恩抬头望向总部的地方,在那里的是训练兵团104期最年轻有为的新生,包括艾伦在内的她最放心的人们。组员们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几道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带着点并不存在的催促。所以她沉默了片刻,随后解下腰带,在众人惊异的视线下拿出自己的瓦斯管说道:“回到集合地点待命,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保存体力准备下一场战斗。奈维,你带着亚瑟一起走。其余的瓦斯不够的和我换,别让我发现有人在逞强。” 索菲亚正对上瑞恩扫过来的视线,在亚瑟无言的催促下举起了手道:“我的瓦斯不够了……” “我帮你换吧,能撑到集合点吗?” “嗯,可以,没问题的。啊……谢谢瑞恩小姐。” “没事。” 黑色头发的女子沉默着将瓦斯换好,在说话的瞬间对上了索菲亚带着憧憬的目光。瑞恩记得头一回看到这姑娘时就被那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吸引了,因为和以前的自己很像,后来她来到了夜行组和亚瑟成了一队。关于索菲亚想成为自己这样的女人,这句话瑞恩不止一次听过,就像是憧憬着才能突出前辈的后生一样,带着年少的轻狂和向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成为别人能够憧憬的对象了,但她觉得这些孩子还是不要学她比较好。 “我不喜欢逞强的人,也不喜欢没尽全力就放弃的人,我喜欢自我定义清晰的明白人。不论是佩恩,奈维,索伦,吉利尔……还是索菲亚,我喜欢你们身为自己时的样子。”瑞恩将换好的瓦斯管重新装载完毕,她直起身拍了拍灰尘盯着索菲亚灰扑扑的脸蛋说道:“我是个身上有很多缺点的普通人,过于偏执,死性不改,过多的同情心。你们的父母一定不希望他们的孩子在战场上成为这样的人,我父母也是。” 索菲亚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直到那双谱写出无数乐章的手扶着她站起身子,在凛冽的风掠过耳旁的瞬间,她听到她说着:“一个人可以想成为怎样的人,但最好不要成为像谁一样的人。索菲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我现在不太明白。”索菲亚挠了挠头望向渐渐放晴的天空又说道:“但我会弄明白的!” 瑞恩看着那信誓旦旦的漂亮脸蛋轻笑了一声,她拔出腰间的刀刃,在不远处总部被重物撞击的猛烈声响中毫不犹豫道:“回集合点!” 她不希望这个漂亮的有着淡金色长发的姑娘走上她的路,不要学她赌徒一样的勇敢,不要学她在刀尖跳舞般的战斗方法,不要学她说一不二的残酷性格。索菲亚莱昂路德,索菲亚……瑞恩想着这三个字的发音,发射器的钩爪钉在墙面,她乘着春日的暖风在空中拐了个弯。真是个和春天般配的美好名字啊。 与此同时调查兵团的主力刚刚得到了撤退的指令,艾尔文面容严肃地望着城墙大门的方向。在一个春天,巨人破墙了,人类持续了百年的和平被打破,现在又是一个春天。他皱着眉头勒紧缰绳,在一声闷响出现后,信号弹拖着绿色的烟尾直指特洛斯特区。 利威尔摘下牺牲部下的自由之翼徽章放入自己的上衣袋里,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身后的支援班迅速整理了牺牲士兵的遗体,裹上绿色的布匹安置在板车上。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那一场空前绝后人类历史上最大最可怕的灾难,可能又一次在这个春天发生了。 在赶回特洛斯特区的时候,行在左翼的韩吉突然一拍脑袋大叫道:“卧槽!夜行组不是这个时间左右出墙吗!这么说他们会直接和进入墙内的巨人……我去,这可真是不太妙啊……” 瑞恩,瑞恩,瑞恩,瑞恩克劳德!利威尔已经不知多少遍地在心里呼唤着她的名字,第一次的破墙她独自一人留在了墙外,那一个多月等待的煎熬简直如同现在一般。昨天晚上他们根本没做四眼脑中臆想的那档子事,她是个有原则的女人,不会在大战前一晚做这种消耗体力的事,从来不会。利威尔记得她是怎样散下头发侧卧在自己身旁,怎样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说着悦耳动听的话语,最后在自己的靠近下闭上眼睛。只有一个吻,为什么只给了她一个吻。 一路上的行军所有人都说的上是心事重重,只恨不得能乘风而起直接飞到特洛斯特去看看,那些该死的巨人是不是再一次践踏了他们的家园,啃食了他们的血亲,然后他们就会做一直以来他们所做的事情,狠狠地用刀刃捅穿那些家伙们的屁/眼! 当调查兵团发现异常班师回城的时候,特洛斯特的初战已经告一段落,调查兵团克劳德小姐带领的夜行组全员生还,和战况惨烈的训练兵团以及驻守兵团的慌乱完全不同。在安置完受伤的两位组员,分批运送完先前被扣押的商会货物,报告完战况后,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下一场战斗开始了。 夜行组的职责在于掩护艾伦搬运起石头堵住大门,同几位驻守兵团的精英以及三笠一起。在出发前她留意到了来自熟人的视线,背后的墙壁被她的体温捂热,耳边是士兵们互相安慰的话语,他们准备这一战结束后就去找几个漂亮小妞,做一回死在床上的英雄。而瑞恩想到的则是在这一战过后,阿诺德先生就能和他的孙子团聚,菲洛会回到现代社会生活,墙内的人们将面对更加艰辛的挑战。 利威尔说对了,她不适合战场,她讨厌战争,讨厌死亡,讨厌血腥味,还讨厌总是与死神赌博的自己。但这一切的一切加起来,都比不上什么都不做要来的讨厌,都比不上保护不了重要的人要来的讨厌。她带着夜行组走过人群,接受着那些或敬佩或仰慕的视线,听着那些夸奖那些憧憬的话语,几年前调查兵团出墙时受的白眼简直和假的一样。 向来都是时势造英雄啊。 当艾伦背负着众人的希望跌倒在地,数不胜数的士兵进入巨人的口腹,血色染进每一位士兵的双眼。有人想放弃,有人想坚持,有人流下泪水,有人找好了断裂的刀片藏在腰带中。阿尔敏不断的呼喊着他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朋友,在这片被神明遗弃的土地上,能变成巨人的艾伦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这一场战役究竟死了多少人瑞恩已经记不清了,是三百,还是三千,她只知道刀刃换了一节又一节,惊恐的尖叫和血肉撕裂的声音成了家常便饭,耳膜鼓动,心脏收缩。直到巨石落在特洛斯特的大门前,瑞恩才发现两只胳膊酸痛异常,就连注射镇静剂都差点打进动脉。 她解了发带坐在房屋上,抬头望着下午五六点的天空,那是日暮西垂一副岁月静好的美景,人们在这片绮丽的落日余晖下收敛着战友的尸体,机械地将遗体登记确认,最后焚烧。持续了近六小时的战斗结束了,人们沉浸在深深地疲惫和庆幸中,甚至忘记了前不久对于艾伦耶卡身份的恐惧和怀疑。她看见调查兵团主力军抵达特洛斯特的大门,夜行组按着她的指示来到了后方的休整地点,艾伦被众人拥围着,状况不明。在所有人都忙碌的时候,她脱下染血的披风,跨上黑旋风悄无声息地穿过偏门驶向不远的森林。 菲洛已经在这儿等很久了,久到他认为这个臭屁的贵族小姐欺骗了自己的感情。正当他在心里骂骂咧咧诅咒着那不知在哪里磨蹭的人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带着一阵尘土和马背上黑发张扬,白衫染血的人。 “你要是再来晚一些我可就走了。”站在傍晚森林一角的菲洛看着腕表对于眼前女子卡点到的行为表示了极度的不满。他打扮的光鲜亮丽,西装皮革,配上那装饰用的眼镜倒真像是金融公司的人了。 第93章 “没我的变调夹你可走不了,给我父母就好。”瑞恩翻身下马,将那份不知何时染上鲜血的公文袋递给菲洛,面上带着颇为无奈的笑意:“圣父还是爱我的,虽然以前的我从没有一心一意做过礼拜。” 菲洛看着瑞恩衣衫上未干的鲜血,漂亮脸蛋上的尘土,一时半会儿接不上话。他知道特洛斯特战役,也知道其中损耗的兵力,他不敢想象那些人在艾伦倒下的时候经历了怎样的煎熬,看着一个又一个死去的战友,数着度过的分秒,想着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就那么怀着不定希望苦苦坚持着,等待着,他做不来,所以他不选择这个世界。 身边的空间正以极为剧烈的波动扭曲起来,他回头望去,就看到了像是嵌在森林里的的熟悉街道,咖啡店,服装店,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交通灯,斑马线。像是海市蜃楼,水中望月,如同一面镜子一般,他的故乡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而他要做的就是踏出一步。 正当菲洛颤抖着迈出那不确定的步伐时,身后传来瑞恩磁性的声音:“诶——是这个地方啊,sinerua街有一家面包店很好吃,叫rainbow,前面咖啡店十字路口左拐就到了,有机会你可以试试看。”她挑了挑眉看着一时间怔住的菲洛,言语轻松道。 本地人的发言,和他的半途而来不一样,瑞恩是土生土长的卑尔根市民,她熟悉每一条街道,每一个交叉路口,每一栋建筑。哪里在施工,哪里的房价贵,哪里的食物好吃,哪里有她喜欢的服装店。她知道关于卑尔根的一切,因为这是她从小长大的故乡。 “你不来吗?现在反悔也没关系,我可以带你一起走。一起走吧!真人肯定比遗产嘱托来的好吧!”菲洛握紧了双手看着眼前的女子喊道。和他一起走吧,走吧!不要留在这个吃人的世界,爱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就是个屁!她可以继续做她世界闻名的音乐人,穿漂亮的衣服,看上新的电影,坐在舒适的私家车里。至于恋爱,哈!真是可惜,那么多高鼻梁白皮肤大眼睛大高个的帅哥在这个国家,一天换一个约会都能把她累死。 瑞恩看着眼前红眼睛的男人,那是真心的邀请,饱含了些许同情和惋惜,她听见身后传来马蹄的声响。面前的卑尔根正值春日,料峭春寒以及冬日的余韵还未过去,成片的苍兰正含苞待放。 “你知道吗,我几乎可以闻到那家面包房的香味,好吃的奶酪芝士,他家的服务员总是年轻漂亮的小伙子,哈!我还要了几个联系方式。”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轻笑道,“夏天呢,哦——我爱惨了摩卡星冰乐,我可以几乎一整个夏天泡在咖啡店和甜品店里,吹着免费的空调写着那些乐谱。 “秋天,我第二喜欢的季节。我可以穿我最喜欢的两件套,你知道音乐人linnea身材高挑,金发碧眼,不论是短裙还是牛仔,风衣还是夹克,我能穿的很好。我朋友的生日大多在秋天,我们喝酒唱歌,说着无聊的废话计划下次去哪儿玩。eva总是喝醉,norena喜欢拍我们的丑照,我和isak总是负责善后的那两个,把他们丢在酒店的宾馆,等待着宿醉过去,第二天骂他们一顿。”瑞恩说到这儿已经完全止不住笑意了,她的嘴角弯着,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喜悦和追思。她望着那些高高的树木,心却徘徊在那些翻了一遍又一遍的记忆中。 “冬天呢?冬天你怎么过?”菲洛看了眼瑞恩身后,握紧了手中的变调夹问道。 “冬天,对,冬天!也许北欧人总喜欢冬天,七大山的美景,滑雪场,缆车,派对,颁奖典礼,各种品牌的冬日限定和北极小镇的极光,连平安夜的礼拜都让我心情舒畅。最舒服的就是回家后咖啡机打出来的一杯热摩卡,那是人间天堂。我可以在床上躺一整天享受冬日的慵懒,也可以玩一整天庆祝冰霜杰克的再次光临,冬天不管怎样都是好的,我喜欢它。”瑞恩耸了耸肩说着,语调里充满着那儿的本地人说话特有的抑扬顿挫,她眉飞色舞,巧舌如簧,最后拍了拍手做了结束语道:“好了,你会喜欢卑尔根,也会喜欢挪威,今天之后你就是那个世界的人了。快些走吧,门要关了。” “值得吗?”菲洛看着瑞恩身后问道。 “linnea已经死了,我已经对上辈子的后事负了责,现在我要对与瑞恩有关的一切负责。克劳德夫妇,卢娜,卡洱,约书亚,萝拉,调查兵团,夜行组,我放不下他们,所以我留下了。你放不下的在那边,所以你走了。”瑞恩挺了挺背脊说道,眼前的街景正在渐渐模糊,他一定要走了。 “他呢?利威尔!你愿意为他留在这个吃人的世界,他应该知道。他知道,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菲洛在那片时空的交界口最后一次大声问道。 “以前的我愿意为了他而死,但他不乐意,所以现在的我会为了他而活。你也会遇到一个人,那个人的出现会让你无比庆幸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论是好是坏。”瑞恩说着,她看着那值得让科学家们疯狂研究的时空隧道在她眼前关闭了,虽然不知道菲洛有没有听到最后,但身后的人一定听到了最后。 归来的人们了解到了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超巨再次破墙,特洛斯特区遇袭,104期的新生里有可以变成巨人的人类,他用巨石堵住了破坏的大门。夜行组在这一战有极大的贡献,据她的组员说,他们组长在战斗结束后安排完事宜就不见了,没有说去哪儿,只是走的很匆忙。 她活着,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欣慰的事情。 但当利威尔循着偏门守卫的指引来到那片森林时,眼前的景色却将他定在了原地。枝叶掩映的地方出现了一块如水镜般奇妙的空间,他知道那是她原本的世界,奇怪的街道,地上跑的盒子,会发光的圆球,看起来那么奇怪却又那么安全,起码一眼望去全是清一色的人类。 那个红眼睛男人在他下马的时候发现了他,瑞恩一定更早,他骑马来的声响那么大,这只小狼不可能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偶尔穿插些他听不懂的词汇。瑞恩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利威尔第一次这么直观明白的感受到这件事情。她说着那儿的春夏秋冬,说着以往的生活琐碎,利威尔从没见过瑞恩这副模样,那么兴致盎然,抑扬顿挫地描述着那儿的一切。 不只是冬天,瑞恩爱着她的故乡,爱着那里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条街道。利威尔垂下眼睑这么想着,牵着马匹的手紧了一紧。 她的白衬衫上染了献血,发丝凌乱,但她笔直地站在那儿,面对着她那越来越模糊的故乡。利威尔不希望瑞恩为了他而死,他的确希望瑞恩活下去,为了他也好,为了家人也罢,她要活着才行。他本可以在身后推她一把,将她送进那个安全的世界,不要留在这个吃人的世界,不要同那杀不光的巨人战斗,不要经历生离死别。 他做不到。 但他的瑞恩,那么漂亮的转过身,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利威尔有些猜不准,瑞恩究竟知不知道他的某些想法,一些在夜深人静时出现的或悲伤或残酷的想法,夜晚总会让人胡思乱想,总会让人变得软弱不是吗。那天他做了个梦,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克劳德大小姐食言了,她和那个红眼睛的骚包男人走了,说了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他站在原地没有说一句话,那句再见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直到她消失在视野里也没说出来。他怎么会怪她,一个人回家是没有理由的,更何况是她,他又怎么会……怪她。 她会走吗?利威尔不止一次想过。母亲,肯尼,法兰,伊莎贝尔,那些在他最初记忆里的人们没有留下来的了,第一次见到瑞恩的时候他尚且只有15岁。她也会走吗? “嘿,回来啦。”瑞恩率先打破了这磨人的沉默,她摸了摸黑旋风的鬃毛,盯着利威尔灰蓝的眼睛,嘴角咧开一个宽慰的弧度.,“这次我表现突出,你看它像不像一顿饭。” “出息。104期的小鬼能变成巨人,韩吉为这事疯了好一会儿,大片的尸体堆在街道上,数不清的报告和会议,而你这家伙脑子里就只有饭?”利威尔碰了碰瑞恩肩膀附近说着,眉心生出几条皱纹来,“你受伤了。” “战况激烈在所难免,上了药不疼的。”瑞恩抚下利威尔的手柔声道,“不问问我在这儿做什么?” “把他送走。”利威尔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说道。 一时间瑞恩被这语气和神情逗乐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末了才扬了扬眉道:“嗯哼,把他送走以及处理后事。你知道我的,美色和金钱我肯定选后者,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我可要好好打理。” “皇都最富有的女人却总担心她的财产问题,墙内人都有你一半精打细算,贵族就会少一半死胖子了。”利威尔兀自将瑞恩全身打量了一遍,一边毫不客气道。 “日子要精打细算着过呀。”瑞恩笑道。 “你买饰品衣服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啊,瑞恩。”利威尔后退一步环着手臂挑眉道。 第94章 “哎呀……这不是好看嘛。” 利威尔看着眼前的姑娘不好意思的蹭了蹭鼻子,她垂下头晃了晃脑袋,大概率是在想上次购物买了什么。她总是这样,小钱精打算细,大钱花出去眼睛也不眨一下,付钱时果断到令人心惊。 “走吧,上面很在意那个变成巨人的小鬼,身为他熟人的你会被叫去问话。”利威尔翻身上马看着身旁的黑旋风扬了扬下颚,意思明了的让瑞恩跟上他。 “你……不再问些什么?”瑞恩跨上马身看着身前面色平静的男子,实在拿不准利威尔看到那样千年难遇的时空穿越居然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问你什么?去要联系方式的店员有多帅,还是和朋友生日去酒吧时喝了多少酒?嗯?”利威尔故意这么说着回过头去,入眼的是瑞恩猝不及防瞪大的双眸,里面映着一个自己。他看着那姑娘讪笑几声抵住下颚思考对策的模样,不由得放缓了速度行至她的身边道:“克劳德千金从不食言,她为这边的世界负了责,那我也是。” “不管人类多不愿意,战争就要开始了。你见过他们胆小的模样,士兵也好贵族也好穷人也好,第一次见到超越认知的生物会要了他们的命。那小鬼的处境很不妙。要我说,比起交给宪兵团那群猪猡还不如给调查兵团。” “你和艾尔文团长一定有办法把他弄出来,我就等着迎接后辈了。”瑞恩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道。这真不能怪她,一天的激烈战斗和神经高度紧张下,就算是铁打的机器也会过热超载。 “啊,那小子身上一定有关于巨人秘密的线索,希望他能在韩吉手里活过一个礼拜。”利威尔垂下眼睑说着。他想着特洛斯特区的惨状,尸横遍野,血染城墙,那些死去的人们是谁的儿子,女儿,又是谁的父亲,母亲。如果这是人类探索世界所付出的代价…… “瑞恩。”他叫住了一旁浑身泛着困倦的人,在她抬起的蓝眼睛里认真的一字一句道:“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这里的一切都是畸形扭曲的绞肉机,巨人啃食人类,富人啃食平民,暴力啃食软弱。我不是什么狗屁英雄,也不像艾尔文那样深明大义,但是我答应过你了。” 利威尔看着瑞恩逐渐清醒的眼眸继续道:“去看极光,去环游世界,看你总说的青山绿原,火树银花。我问过韩吉墙内没有苍兰这种植物,但在那大的离谱的墙外一定会有。等战争结束,我们都会看到。” “你不像会那么轻易许下诺言的人。”瑞恩摇了摇头说道,“留下来是我的选择,不用为了安慰我说这样的话,我不希望你给我什么补偿。” “说话可真难听啊,这不是什么安慰,也不是给你的补偿。”利威尔郑重道,“这是给我来自其他世界爱人的承诺,我是个男人,我想对你负责。瑞恩,我一直都是很认真的。” “嗯……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知道了。”瑞恩摆了摆手掩饰心底的些许悸动。她总是不习惯利威尔时不时的直球,当他用这么认真帅气的表情同她说着这样粉红的话题时,她总是招架不住的。 “你说你会活着,你活了下来,你说你会留下,现在你就在我面前。以前总是你对我做出承诺,现在我也想给你我的承诺。”利威尔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黑色的碎发拂过他的脸颊,在冲出森林的瞬间,月光落在他漂亮的眼睫上。他知道这只小狼言出必行,说一不二,那些荒唐可笑的梦境居然会让他烦忧。人类最强的士兵长在爱情面前也是最普通的凡人,何况还是最青涩的初恋。 “你这人,怎么突然间就,就说这个……”瑞恩垂下头抿了抿嘴,小心翼翼掩饰着自己有些发颤的语调。她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用力一夹黑旋风的肚子,接着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黑色的散发染着月夜的清凉,在四下无人的草地上她像是为了掩饰心跳一般大声回了一句:“我知道啦!” 既然那人都这样说了……那她记下了。 两人策马并行在前往总部的路上,晚风拂过他们的发梢,今夜的月光似乎格外清亮。街道的清理还在继续着,血腥味混合着肠液唾液的气味散在空中,恶心到令人想吐。 在抵达总部之后二人便分了开来,一位去见识见识那能变成巨人的小鬼,一位去向上级汇报。在路上瑞恩看见了来来往往的军官文秘,他们拿着厚厚的文件奔走在各个走廊里,关于伤亡的统计,死者家属的补贴金,死亡人数的核对以及财产损失。不管从哪一点来说,巨人破墙真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受苦的永远是平民。 这一年,历史的舞台终于拉开了第一幕。 击鼓 ============== 当墙内人们因巨人的传闻而恐慌不已,三军上下意见不合正唇刀舌剑的讨论那个男孩儿未来命运的时候,夜行组组长的办公室被一只纤长的手用力推开,小鹿眼睛的姑娘萝拉正带着焦急的神情望向瑞恩。那紧皱的眉头和上下起伏的胸膛都在表明萝拉路上的着急,虽然她在内地听说了这一战夜行组表现突出军功显赫,但那满天飞的传闻可一句话也没提到自己好姐妹有无受伤,状况如何。她才不要那些听听就过的空泛一说,她要亲眼看着瑞恩才放心。 “天哪!吓死我了,原来瑞恩你真的没事,女神保佑你这家伙。你不知道约书亚和我有多担心你,这家伙因为身份进不了军营都快着急死了。”萝拉松了松一路上紧绷的肩颈,她长呼一口气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闺蜜,带着宽慰的神情将自己抱住。 “没事哦没事哦,只是肩膀受了伤不打紧,我们萝拉小可爱和约书亚那么担心我真的太感动了,我独守空房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呢。”瑞恩拍着萝拉的后背用十二分做作的语气如此说道。 “你这副样子……有一说一还挺恶心的。”萝拉带着笑意调侃道。 “去你的!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好姐妹?看来我要好好教教你规矩~”瑞恩眉梢一挑,作恶的双手就从后背转移到眼前姑娘纤细的腰肢。 “啊!不行,不行,瑞恩你!别吧别吧……在孩子面前做这些事不怎么好吧我的大小姐?”萝拉学着瑞恩那副勾人的模样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往身后一瞥。那儿站着的正是同样因为担心而来的卢娜,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淡金色的眸子微阖着,白皙的脸上泛着些许红晕。 瑞恩见状收了调戏自己闺蜜的双手,蓝色的眸子往萝拉身后一瞥,便看到了那小小的身影。没有半点犹豫,她走过去蹲下身来摸了摸卢娜的头问道:“安娜同意你过来了?我不是写了信给你嘛,说了我没事。” “我知道,我知道啊!但是谁都知道按照夜行组的出发时间会和巨人正面对上,我很担心,安娜姐姐也很担心瑞恩小姐的安全,所以我来了……”卢娜咬着嘴唇这么说道,她微微低着头看上去一脸难过的模样。她经历过那些灾难,听过那些惨绝人寰的尖叫,巨人口中的咀嚼声至今仍会在她梦中出现。但比起那所有的一切,她更不想经历的就是生离死别,她不想好不容易才再次拥有的家人又一次留在那些该死巨人的胃里。 瑞恩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女孩儿久久没有言语,一阵风拂过窗边的纱帘,在鸢尾花轻轻晃动的同时她温柔地别起这个九岁女孩儿耳鬓的碎发,用温热的手掌捧起她细嫩的脸蛋,在她光洁的额间落下一个安慰的吻:“这只是一个开始亲爱的,之后会有数不胜数的战役等着我,更多无辜的人会死去,更多人会成为失踪者名单上的一员。也许我会伤的更重,但我保证,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回到你们身边。谢谢你来看我,卢娜。谢谢你们。” 这是一个开始。当卡洱收到挚友平安的来信并疑惑为何这家伙让自己储备足够多的金条;当克劳德夫妇和瑞文同样收到自己那没良心却总是正确的女儿和妹妹的来信,并按照上面所述降低封地人民的税收并加大惠民工程;当克劳德小姐的威名被大家广为认知,韩吉带着严肃的神情来到艾尔文面前时,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艾伦耶格尔的履历上没有任何问题,他的父亲格里沙耶格尔在玛利亚破墙之后下落不明,从小在希干希纳区长大,同期的三笠阿卡曼和阿尔敏阿诺德是他的同伴。因为阿诺德爷爷在瑞恩那儿工作过,所以瑞恩从以前就很照顾他们三个人。” 韩吉拿着手中的资料如此说着,艾伦耶格尔,她记得上次出墙时看见的那个男孩儿的眼神,像是一片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绿原,在荒芜土地上开出名为希望的花朵。 “艾尔文,就我个人而言,我相信艾伦耶格尔活着的价值远比他死后的价值来的巨大,他是一把钥匙。”韩吉看着眼前冷静沉着的男子说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决心,她想要拿到这个名叫艾伦耶格尔的男孩。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在军事法庭的审判上我们胜率不大。你们见到那些蠢货们的眼神了吧,简直和自己老二被刀了一样惊恐,更不用说那些贪生怕死恨不得把希娜墙门给焊上的官老爷。”倚在墙角的利威尔冷呵一声说道。 第95章 “确实我们的胜算很小,和那些人也许是讲不通道理的,但有一个人不一样。扎卡里总统的判断标准是为了人类大义,我们要在道理上让他明白,艾伦是对人类有益的并且我们能控制住他。”艾尔文看着窗外的街景说道。那位被瑞恩捡回来的小姑娘正和宪兵团的萝拉一起有说有笑地走出军营大门,她们身后跟着慢慢悠悠的瑞恩,这个声名显赫的姑娘站在温柔的阳光下看着她们离去。 “利威尔,到时候还需要你的帮忙。”艾尔文收回了视线看着自己的得力属下道。 “啊,有什么事就叫我吧。”利威尔直起身子颔首说道。 在韩吉和利威尔离开这间办公室后,金色短发的男人重新将视线投向了窗外,在那片说不上灿烂却温柔的让人心碎的阳光中,是来往的车马行人以及数不清的阴谋诡计。 事实上萝拉并没有回到自己隶属的宪兵团,在确认过瑞恩的平安后她直奔约书亚点书店而去。幸运的约书亚在选择开店时选在了特洛斯特旁边的威斯尔区,这才没让他那些高不可攀的知识和整齐划一的书架同柜台的钱币一起被巨人踩在脚下。 除了喜欢过瑞恩这件事以外,约书亚的人生相较大多数人而言还是很一帆风顺的。哦!你们问为什么萝拉知道约书亚曾经喜欢过瑞恩?得了吧,小鹿女孩儿的眼睛雪亮通透,除了偶尔被美食和美色蒙蔽双眼以外,对于爱情,她的嗅觉可是很准的。 “好消息,坏消息,先听哪一个?”到达店内的萝拉轻车熟路给自己倒了杯水,手一撑便坐在柜台上问道。 “好消息。”约书亚毫不犹豫道。 “瑞恩没事,受了小伤,她说是小伤。”萝拉抿了口水翻了个白眼说道。 “坏消息呢?”约书亚看了眼自己早上刚刚擦过的桌面,在萝拉喝完水后往她背后轻轻一推,“别糟蹋我的劳动成果。” “嘿!你这人真是……行行行,我下来我下来。”萝拉咂了咂嘴从柜台上一跃而下,转身面对约书亚道:“坏消息是瑞恩说这只是战争的开始。” “什么叫做战争的开始?你在宪兵团工作,那些高层没说什么吗?”约书亚停下擦拭杯子的手皱眉道。 听见这话萝拉直接吹了个流里流气的口哨,她学着那些见过大场面的人边耸着肩边拖着婉转的语调说着:“这个嘛~只要你在宪兵团呆一天就会发现,女人只想着如何变漂亮钓凯子攀富贵,男人只想着为自己的老二谋求幸福和让见过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在那里有多牛掰。”末了,她露出一个不屑一顾的笑容补了一句:“特别是在漂亮女人面前。” “看起来我当时加入调查兵团是个很好的决定,最起码不用被坏女人钓和整天看着为老二谋求幸福的公狗们。”约书亚也跟着笑了一声毫不客气道。 “是这样的,由此我觉得他们还沉溺在墙内过家家游戏里无可自拔,一定要在巨人的胃里才能明白如今的现实。”萝拉又喝了口水道。她看着约书亚陷入深深地思索,在宪兵团的几年里她学会了很多,虽然并不是她所愿但她依然学到了很多,比如皇都的人不可信,贵族侯爵的话不可信,在大人面前利益才是永远的交易对象。女人要用外表武装自己,才能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为自己效力。 “约书亚,我相信你,相信我们三个人的感情,现在这些话我就对你讲。你不能告诉瑞恩,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我相信那个因为自由而脱离家族的你。”萝拉露出难得严肃的神情看着约书亚一字一句道。 “岁月不饶人,瑞恩看到她的小鹿女孩儿露出这个表情一定会很欣慰。”约书亚含着笑意回道。他放下手中的玻璃杯,不慌不忙地走出店门外翻出打烊的牌子,随后拉上布帘遮住那不算灿烂的阳光。在做完这一切后他同萝拉坐在书店的角落里,等待着这姑娘的后话。 “你记得瑞恩在我选婚房的时候说了什么吗?你一定记得,她说别选在特洛斯特区。你的书店是瑞文给你选的位置,瑞文在这种小事上总听他妹妹的话。”萝拉快速又小声地说着,小鹿眼睛里闪烁着清晰的光:“你想说我多疑了,我也想这么觉得,但多疑让我在宪兵团里走的更远。瑞恩的夜行组没有和破门的巨人对上,就算所有人都以为她们会对上破门而入的巨人但是没有。” “……那应该是一件好事。”约书亚垂下他褐色的双眸,喝了口睡淡淡道。 “是一件好事,普天同庆我们的姐妹没有正对上那些疯狂的巨人。但是你知道调查兵团曾经怀疑过她,让她的爱人监视她,哈!多么搞笑的事情,瑞恩只想着怎么让自己在乎的人们活下去,并且过得更好。她救了一个本该死的女孩儿却被人怀疑动机……也许在她告诉我之前,也许在她上次从墙外回来后,调查兵团就怀疑她了。”萝拉冷哼一声说道,她勾着半边的嘴角,面上是说不出的不甘和愤怒。 “她根本没和我说过!让利威尔监视她?!她知道,她一定察觉的出来,别人不行但瑞恩一定知道……调查兵团现在还在怀疑她吗?”约书亚紧了紧手中的茶杯,眉心生起几条褶皱来:“你是想问我,如果瑞恩真的知道……她真的知道巨人会在这时候破墙,我还愿不愿意相信她。” “嗯。” 萝拉沉默着看着眼前同样陷入深思的挚友,对一个人的信任和人类大义。巨人是墙内所有人的恐惧来源,那些日日夜夜盘旋在人梦中的七层地狱。确实她畏惧着墙外,畏惧死亡,但她永远不会畏惧自己那么多年的姐妹,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里她们除了笑就是笑。多么灿烂的少女间的友情,萝拉永远不会怀疑自己的闺蜜,永远不会。 “她救过我的命,不止一次。她把我从少爷兵的奴役里拉了出来,告诉我要挺着背走路。”约书亚抬起头望进那双同自己一样认真的褐色双眸道:“如果连最好的朋友也不相信,那我还能信什么呢?三位女神吗?不,她们不能在我迷失暴雨中的时候找到我,为我指明道路。” 萝拉深深的望着约书亚,她在确认他是否撒谎。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件如果被瑞恩知道会说多此一举并呵令禁止的事情,但她一定要这么做。她不想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再次被怀疑,被猜忌,再次露出那种无可奈何又悲伤的神情。是的,失望和绝望总是频繁地发生在这个世界上,但这不是让一个年轻姑娘总想着最坏结果的理由! “我们只要撒一个谎,也许是我多虑,但和瑞恩玩久了身上难免会染上她的恶习。我们只要……” 这是一个看似平静却暗潮涌动的下午,安娜正抱着大堆文件去往自家小姐办公室的路上,阿尔敏和三笠身处询问室里陈述着自己同那位地下室犯人的关系以及当天巨人化的情形,利威尔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一个装着自由之翼徽章的抽屉神色不明,瑞恩将自己的不动产一点一点置换成金条。 说完这些话后萝拉终于站起了身,她拨了拨褐色的长发冲约书亚笑了一笑道:“其实我挺不喜欢利威尔的,他给不了瑞恩想要的安全感,而我们好姐妹最会的事情就是坚强。” “这我就不同意了。他们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就算以前我的确不喜欢他,但现在我的看法转变了啊。”约书亚挠了挠头疑惑地看着眼前高挑的姑娘。但后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萝拉只留下一个颇为深意的笑容并顺走他桌上的小饼干后,便挥了挥手消失在门外。 事实证明女性和自己闺蜜说的心里话永远比和自己兄弟说的话要多。 萝拉坐在回宪兵团的马车上,她至今忘不了那天瑞恩靠在她肩上,看着一张未完成的乐谱突然间就用轻柔却无奈的语气说道:“萝拉,我其实挺矫情的。我总想着什么时候会失去这一切,会失去他,我太怕了。我站的那么高,那么多人看着我,虎视眈眈地想看我摔下来的模样……我没抱过虚无的希望,我不祈祷,我相信我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等有一天他真正了解我的时候,他会走,我总这么想着,这样等到他真要走的时候我就不会像那些便宜女人一样哭着让他不要走,我就不会那么难过。” 只有女人懂女人,那天之后萝拉没提过这件事,更不用说瑞恩。但萝拉就是明白,自己这个看起来盛气凌人,坚不可摧的,残酷的千金大小姐朋友是多么,多么没有安全感。 利威尔兵长很好,瑞恩也很好,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想象不出来他俩未来的模样。 当下的生活 ==================== “你不去吗?那小鬼和你关系不错吧,万一到了当堂击毙的状况,你是最可能救下他的人。”利威尔垂下他昨晚被某人吻过的眼睫,洗漱后的水滴顺着脸颊一直滑落至起伏的胸肌,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衣领一直扣到衬衫下摆,米白的军裤套上更加洁白有力的长腿,随着皮带扣的一声轻响,他转头看着那只那依旧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享受生活的小狼。 第96章 她黑色的发丝散在脖颈处,纤长白皙的指节弯曲着垂落在枕头旁,细嫩滚圆的肩头连着那优美的锁骨裸露在不算寒冷的室内,好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卧榻图。刚醒没多久的瑞恩睁开还泛着迷雾的眼眸,她斜斜地望向利威尔,鸦睫轻颤间是说不出的慵懒与高贵。 “不去,困。”瑞恩翻了个身子在利威尔略显无语的表情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继续道:“我会在梦里向三位女神祷告,希望能将艾伦弄到调查兵团,真心的……嗯……祷告。” “什么狗屁三女神,你梦里的三位分别是是财神,睡神和美神才对。” 利威尔披上外套走至右侧的床边,正当他弯下腰准备例行那因习惯而产生的亲吻时,瑞恩睁开了她泛着精光的眸子笑道:“因为我漂亮所以是美神?” “不,”利威尔拨开瑞恩额间的碎发,他阖上那微波荡漾的灰蓝色眼眸,轻轻落吻在她的额间:“因为你喜欢漂亮却不中用的东西。” “但我很漂亮,也很中用,更重要的是我梦见的是你。”瑞恩轻笑着半支起身来,她懒懒地望着眼前衣冠楚楚的男人,白皙的肩颈在晨光下一览无余,棉被从光洁如玉的上臂滑落,堪堪挡住记忆里的惑人风光。她抬起左手将吻印于葱白指尖,之后在利威尔愈加深邃的眸色下将温热柔软的手指点在他的下唇珠上,带着沐浴剂的花香:“祝你好运,亲爱的。” “……好。”利威尔这么应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皱着眉拉过瑞恩的手重重亲吻了这只小狼光洁的手腕,随后在不算明亮的晨光中离开了这间充斥着玫瑰色气息的寝室。 英雄难过美人关,利威尔自诩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但当这只小狼做出有意无意撩拨他的行为,那鼻尖萦绕的发香和半开半阖的水色双眸一同攻向他的理智时,他终于明白手底下士兵总说的温柔乡为何物了。去他娘的的狗屁大义,他能在床上和她探讨一天的生命起源!如果利威尔少了一点自制力和使命感的话,现在的他怕是根本走不出那寝室的大门。 当法庭的法锤被敲响,无情的日光透过雕花玻璃落在被绑住的男孩身上,当他低垂着头竭斯底里地大喊出如赌徒一般的话语时,时针刚好停在了十二点的位置。 “我们是资本家不是银行家,克劳德家族老老实实做生意,不放贷不走货。你得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现在要将大笔的钱兑成金条,那么大的资金兑换我一定会过问,为什么突然开始囤金?”瑞文在这一天下午找上了自己那总是说一不二的妹妹,他戴着黑框眼镜迥然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瑞恩垂下她蓝色的眼眸思索了一会儿,阳光在她身上笼了一层轻纱,在飞鸟被十二点的钟声惊动掠过天际的时候,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自己的哥哥,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黄金在哪里都能成为货币,而现在是时候了。” “你在……说什么?”瑞文皱着眉头看向眼前一脸正经的妹妹,那副模样就差没把问号打在头顶上了。他自诩从小聪明伶俐,算数理财,金融贸易没一样他拿不出手的。但老天爷偏偏给了他一个思维超前的妹妹,所以他总是跟不上她的思路。 “嗯……这解释起来很复杂,而且你也不一定能明白,就当我突然喜欢金子了。”瑞恩这么说着摆了摆手,她颇为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芳草绿茵,面上透着十分的无趣,“我的好哥哥,你带我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间开始屯金,克劳德家40%的资金运转在我手上,做生意需要钱,战争需要钱,你那些军队里面的补给都需要钱!大把大把的钱!”瑞文终于忍不住吼了出声,他看着眼前不为所动的亲妹妹,心里是说不出的烦躁:“你说要将克劳德家的不动产全部换成金子,父母和我都以为你疯了,霍布斯家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们也以为你疯了!” “嘘——小声点儿。”瑞恩拉着自己有些激动的哥哥重新坐回了凳子上,她拍着瑞文的手耐心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以为我疯了,也许在战斗中磕坏了脑袋。但金子,它不会因为经济萧条或者物价起伏失去价值,在哪儿它都有自己的价值。是它来衡量货币不是货币来衡量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不是亏本买卖,如果你们不信我,起码20%。” “……我不明白,我总是不明白我的妹妹在想什么。”瑞文听着自己妹妹有理有据的道理火气一下子小了一半,他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人,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道:“但她总是做的很好,没有给家族抹黑,没有死在战场上,泡到了人类最强……” “嘿!是他先的!”瑞恩轻轻拍了拍桌子否定道,眉目间带着些许急切和不甘:“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是我追的他?我发誓我那会儿没想过有天会和他在一起,我是喜欢他但我害羞到不想他知道!我怎么会有胆子去追他?” “好好好,你们情意相通天生一对,谁也没追谁就在一起了。”瑞文抬起手制止了这姑娘有些激动的发言。他看着自己妹妹有言难说又羞于启齿的模样,果断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总之我想说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好像总是对的。如果不是你不信教,我都要怀疑女神因你那虔诚的信仰而给了你能看见未来的眼睛。” “我有信仰,”瑞恩抿了口葡萄汁挑眉说道,“财神,睡神和美神,今早刚刚有的。” “适合你。”瑞文举杯笑道。 “我也觉得。”瑞恩回道。 对话应该要结束了。瑞文还要回去处理繁琐的有关贵族的事情,瑞恩也要回去处理那些日常要处理的文件,他们是一家人却总难聚在一起,数不清的事务汇成一条汹涌的河流隔在他们之间。但瑞恩到底还是克劳德家的。 “你那把吉他从小就开始用了吧,虽然没坏过但要不要再买一把?洋槐木,花纹很漂亮,你一定喜欢。”瑞文走在他妹妹身边说着,其实他已经预订了那把难得一见的洋槐木,只要瑞恩点一下头,第二天就能再调查兵团门口签收她的宝贝新吉他。 “嗯哼,我肯定会喜欢。但是我有一把就够了,我钟爱那块枫木。如果不是利威尔出现在我人生里,我敢说我能和我的吉他过一辈子,我爱它。”瑞恩遮了遮头顶的阳光说道,她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眼底是十二分的认真。 “一直知道你很宝贝它,但是它从哪儿来的?”瑞文递给她一把伞接着问道。 “嗯……一位故人,在离这儿很远的地方。”瑞恩接过那柄伞撑在肩头,深紫色的伞面将她整个拢住,白色的衣裙就像是一朵沐浴在朝露下的鸢尾兰。 “多远?” “穿过艳阳高照的草原,途经雾气缭绕的雨林,横渡过整个大洋,顺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等你看到皑皑白雪和冰山绿原,那你就到了!” 瑞文看着自家妹妹骄傲地挑了挑眉,蓝色的眸中闪烁着微光,在她转身的那会儿他看见那白皙手腕上戴着的紫色手链。看起来送的人极费心思地掩饰了打磨的痕迹,但身为珠宝商人的他怎么看不出来,那细致,细腻又小心翼翼的心思。 又是被自己妹妹酸到的一天啊。 “是的,我会把它当做必要的演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被艾尔文等人顺利带回的艾伦看着身侧坐着的利威尔这么说道。 一直到今天他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被人们传的神乎其神的士兵长,人类最强。虽然没亲眼见识几回他砍巨人的模样,但方才踹在自己身上的那几脚大概称得上是人类最强了吧。正这么想着的艾伦不由得咧了咧嘴角,突然的疼痛又让他变了脸色。 “啊!你脸上还有伤啊,不能牵动面部神经哦。你看,又流血了啊……”韩吉将冰敷用纱布再一次贴到了艾伦脸颊边,同时将换下的纱布悄悄塞进了裤子口袋里,端的是一副热心为后辈的好长官模样。 艾尔文看着如此不收敛的科学巨匠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斜阳透过窗子落在他坚毅的脸庞上竟显出几分柔和的模样。再一次处理好艾伦点伤口后,他正了神色对眼前的男孩儿说道:“明天开始你隶属于调查兵团,由利威尔对你进行监护。虽然很突然,但上面似乎不想拖的太久,有关你家地下室的话题,如果有想起什么的话可以随时和我说。” “好的!”艾伦重重点了下头后将目光落在了门的方向。他当然知道监护就是监管,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他也不奢望从此以后的生活能有多么自由。而且加入调查兵团本就是他的意愿,他……对了,她不也是个长官吗,怎么没看到那家伙? “那个,我听阿尔敏说他在特洛斯特战场上看到了瑞恩小姐,她不在这里是不是……”因为受伤了。这五个字还没说出来,艾伦就被那几下敲门声打断了话语,他转头望向那之后推门而入的人,就是方才说到的克劳德大小姐。 她穿着白色的衣裙,颈间系着一条格子的方巾,右手挎着包大大方方走进来道:“下午好啊,今天太阳太大了。刚刚来的路上看到阿尔敏和三笠,听说有人打了她的宝贝艾伦我就来看看……嗯……还行,没毁容真是太好啦!谁打的艾伦啊?”这么说着的瑞恩故意忽略了自家恋人有意无意间移开的视线,以及韩吉和艾尔文忍笑的模样。 第97章 夕阳的余晖落在布满酒精味的房间里,艾伦捧着那块从内地带来的糕点,点缀的果酱颜色像极了外头橙红的天际。他环视了一圈,看着另外三人品尝着这位大小姐从内地带回来的礼物,包装袋上印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狐狸。艾伦叫不出这些糕点的名字,从以前开始,这位小姐偶尔带着他们三人逛着玛利亚境内叫的上名的甜品店时,他就总记不住那些华丽漂亮的名字。 为他们带来一天馈赠的瑞恩站在窗前,蓝眼睛中映着半边天空的云朵,像是连绵不断的野火烧在碧蓝的湖泊上。 “这样啊,我知道了。明天他们就启程吗?”瑞恩听着韩吉在一旁手舞足蹈的解释,转过身拿过她手上已经吃光的糕点盒子丢进那只狐狸包装袋中。 “啊……谢谢。对呀!上面催的紧,明天利威尔班就要去调查兵团旧部,当然我也会一起去的!这么一只活生生的巨人放在我面前怎么可能不动心啊!”韩吉重重环住身侧姑娘的肩头,哥俩好一样的表述自己对于巨人研究的热爱与衷心。 “艾伦,韩吉就是那副样子,她没有恶意的。”艾尔文同样将盒子丢进狐狸纸袋后带着些许无奈地笑道。 “是啊,总是毫无恶意的砍下的巨人的后颈还要说不痛不痛这样的蠢话。嘛,不过你这家伙在她手里一定会很安全吧。”利威尔接过瑞恩手上的纸袋,灰蓝的眼睛扫过韩吉环在她肩头的手。 “安全安全,肯定安全!那么重要的实验对象可是要好好保护起来的呀!对吧,瑞恩!”韩吉只觉得突如其来了一股寒意,那种巨人被盯上后颈的危机感让她下意识松开了环住瑞恩肩膀的手。 “是啊。” 瑞恩见过很多次瑰丽壮观的落日,看着那轮金乌渐渐沉入墙壁下方,连绵的流云染上灼人的红色,像是在海面上燃烧的烈火。等到野火燃尽,余晖剩下的紫红遍布了整个天际,轻的似纱,薄的像雾。那是瑞恩最喜欢的时刻,那么安静却又热烈的颜色怎么会存在于世界上?造物主一定是精通美学的,所以才会将这么漂亮的时刻压缩到短短一瞬间,在那一瞬间展现出淋淋尽致的温柔与瑰丽,在那短短几分钟的落日胜景中,唯有这几秒钟是她一直以来等待的意义。 她喜欢落日,因为喜欢在燃尽一切的火焰后剩下的那抹瑰丽的紫红,以及在一切沉入天际后的那片深邃的蓝。 “这一份给你们班的组员们,希望他们不要太害怕艾伦就好了。那孩子心思单纯,目标纯粹。可千万别把我们的人类希望吓跑了啊。”瑞恩将另一个狐狸包装袋递给了利威尔,她伸展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在后者接过狐狸袋子的同时继续说道:“旧部很脏的哦,打扫起来应该很费劲,所以我就呆在这里等到分团仪式的时候再见啦。” 利威尔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姣好的脸蛋上带着不浅不深的微笑,她侧过头望着沉默不语的自己,那片恬静的笑容在一瞬间变成了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想住打扫好的大城堡可以直说,毕竟我对你爱干净却不想自己打扫的懒惰个性一清二楚。”利威尔冷哼一声说道,语气里是十二分的嫌弃。 晚春的风带着花店百合的芬芳散在街道上,他的目光落在那处被白色荷叶边装点的肩颈上,脑中回忆起昨晚看到的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痕,加上方才四眼环住这姑娘伤口处的手劲儿,利威尔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伤口没裂开吧?” “没事,我都忘记还有伤口这件事儿了。”瑞恩走进花店拿了几枝百合不以为然道。 在瑞恩挑选花草的期间利威尔就站在门口,他看着夜色降临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车水马龙,亮起煤油灯的夜市,看着瑞恩纤长白皙的手上拿着的花束:百合,金盏菊,霞草。也是在这种时候,当他看着瑞恩抱着这些漂亮的花花草草从店里出来,或者拉着他走进一家没去过的面包房,又或是在一个饰品店前突然站定脚步然后用渴望的眼神寻求意见的瞬间,这些时候总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什么人类最强,不是冲锋陷阵与巨人搏斗的调查兵,自己只是一个在陪自己爱人逛街的普通男人,过着普通的生活,有着普通的追求。也总是在这些时候,利威尔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 “亲爱的明天吃啥呀,饿着肚子出发可不好,要不要去买点面包?”瑞恩摘了一朵金盏菊递到利威尔面前笑着问道。 “好。”他将那朵明黄的花朵收下淡淡地应道。 “今天早点睡,不要熬夜看公文哦,我会隐身过来检查的。”瑞恩看着身旁人深邃的眼眶说道。 “嗯。”利威尔将那朵金盏菊放入胸襟交口处。 “奇怪……利威尔今天怎么不嫌我啰嗦了?”瑞恩歪了歪头看着身边的景观桦树,微微皱起的眉间藏着些许疑惑。 利威尔侧头看着那只藏着疑惑独自捉摸的小狼,朦胧的月光落在他身上,灰蓝的眸中泛出丝丝柔和的模样。他的嘴角上扬了几个弧度,最后在舒适的晚风平静地开口道:“没什么,看到某个曾经连面包都做不好的人越来越有妻子的模样,觉得很欣慰罢了。” “wha……哈!!?我!我哪有!”瑞恩突然大声的辩解让利威尔默默翻了个无辜的白眼,接着便是那理直气壮的解释:“虽然那时候我的确面包做不好,但我的通心粉总是做的很好吃!” “啊,地上买的现成材料丢进水里加点调料,真是太了不起了我们的克劳德大小姐,简直就是神技。”利威尔勾着嘴角毫不客气地道出了某人的厨艺真相。 “……切,有本事别吃啊。”瑞恩不由得红着脸加快了脚步。 “珍惜每一份来之不易的口粮,是作为基层人民共有的道德素质。”利威尔挑了挑眉看着被自己打趣到遁走的瑞恩,眼中是被月色渲染的温柔笑意。在这个祥和的夜晚,他再次在心里感谢三位女神对自己的青眼有加。 如果这家伙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如果这家伙没有每一次都惊险刺激的回到自己身边,那他现在大概也不会知道生活是什么滋味。没有巨人,没有战争,没有勾心斗角的政治对象,没有数不清的尸体,他是不是也能过上这样真正的,平凡却幸福的生活。 神明 ============== 阿尔敏的记性很好,他记得父母走前最后所说的话语,记得第一次遇见艾伦时的场景,记得读到第一本书的内容,记得第一次吃到蓝莓蛋糕的味道。所以他同样记得在玛利亚夺还战前,爷爷留给自己的那顶破旧草帽,以及那之后心如刀绞般无助又悲愤的哭泣。 他只是不说,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所有事情。 艾伦被带去调查兵团旧部已经过了三日多,和三笠那样的愤怒情绪不同,阿尔敏知道如果那位凶神恶煞的士兵长不踹几脚艾伦,也许现在他们就要为幼时玩伴的离去而哀悼了。特洛斯特的修缮是一个大工程,大量的碎石砖瓦等着他们清理,大量的居民希望重返他们没被践踏殆尽的家园,重拾那些被击碎的梦想,重新开始那不好不差的生活。 “104期的阿尔敏阿诺德!清理完这片区域后到西门的七大街去,有人找。” “是!” 身着驻守兵团服饰的传令官用颇为复杂的眼神看了眼这个身材矮小的少年,他的衣衫上沾染了瓦块的灰尘,眼中带着些许疑惑,但还没等他用那金灿灿的脑袋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眼前熟悉的衣衫布料打断了思绪。阳光落在这片灰蒙蒙的大地上,在令人窒息的布满尘埃的空气中,他看着那件染了鲜血的训练兵团外套被压在数不尽的废石堆下,就像他那遥不可及的梦想总被现实所击垮一样。 世界上是没有神明存在的。 等他清扫好这片区域骑着马匹前往西门的七大街时,阿尔敏才再一次想起那位驻守士兵的话语,有什么人是知道他们正在清扫区域还会耐心等着他们作业完才让他过去的。但为什么只是他,没有叫上三笠一起呢?当他来到七大街的入口,看到那位倚在马车旁望着澄澈天空的女子时,心中盘旋的是这个问题。 “来了?”瑞恩收回了望着天际的视线,在转身望向他的时候,那马车里传来些许异动。 “嗯,瑞恩小姐有什么事吗?”阿尔敏下了马匹来到瑞恩跟前问道。 “嗯……啊,可以下来了,嗯,卢娜也一起吧,小心点哦。”她这么说着像是害怕里头的人摔倒一般将手虚放到那人身侧,从那辆并不算华贵的马车里下来的是一位老者和一个拄着盲棍的女孩儿。 当那位老者的身形出现在阿尔敏视野中时他便狠狠地掐着自己,这是个梦,他这么对自己说着。失望总是频繁地发生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应该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梦。但当那位极其熟悉的人用历经沧桑却依旧慈爱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时,他还是承受不住地哭了出来,就像那天将草帽抱在怀里的自己一样,那么安静却不可自制地流着眼泪。 第98章 “我们阿敏这些年长高了啊,也变结实了。在兵团里有没有好好吃饭啊?和同伴们相处的怎么样?爷爷好想你啊我们阿敏。” 终于,那个安静地流着泪的少年忍不住呜咽出声,他颤抖地抱住眼前本应相隔两世的人,在那格外熟悉的气息里放肆地哭泣着。如果这是个梦,请让他不要醒来,他不愿再经历那无可奈何的离别与悲伤,不愿经历失去亲人的痛苦,神啊……求求你不要再夺走他的希望了。 一旁的瑞恩拉着卢娜的手走远了些,她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听不得那压抑了许久的哭声,她总是不习惯这样的画面,这会勾起她记忆里某些无法忘却的伤痛,某些来不及弥补的遗憾。 “他就是那个男孩儿,”卢娜晃了晃瑞恩的手问道,淡金色的双眸虚虚地望着前方,“他在哭,那么大声。” “嗯,让他整理一下情绪吧,失而复得总是让人欣喜若狂。他正在消化这样猛烈的感情,通过泪水。”瑞恩垂下眼睑摸了摸卢娜的头继续说道:“你想见他,为什么。” “想见见那个和我一样幸运的人。神明是听不到祈祷的,妈妈和姐姐曾经那么虔诚的祷告,她们每顿饭前说着那么多感谢的话语却还是逃不过这个残酷世界的碾压。只有人才能拯救别人,只有人才能给予别人希望,他真的很幸运。”卢娜淡淡的说着,语气间透着些许感叹。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从未好过所以也差不到哪儿去,她看不见那些灾厄,那些吃人的惨状,但她任能从一成不变的黑暗中感到恐惧。那些诚心的祷告根本毫无意义,播种的小麦现在无人理会,就连登上那艘驶向墙内的船都是白费,妈妈和姐姐死的冤枉,因为对一个盲人来说活着和被巨人吃掉没什么两样。直到有一双手将自己拉出那片黑暗,她知道那种感觉,宛如新生。 瑞恩没有和阿尔敏多解释什么东西,为什么救了人却不告诉他,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为什么救,怎么救,诸如此类的问题都让这位怕麻烦的大小姐觉得头疼。圣父在上,她只是想做些什么让这个吃人的世界不要太糟糕,让年轻的孩子们也能怀抱一些希望继续活下去,也让自己过得稍微心安理得一些。但让她解释说明?哈!除非她把秘密全都兜娄出来,不然聪明又机智的阿尔敏才不会相信她的理由。 “你爷爷会住在退休员工公寓,这是地址。有事没事去看看,别问太多别说太多,你知道我一直人美心善做好事不留名。好好打扫街道,我走了。”所以瑞恩先发制人,在阿尔敏张口结舌还没吐出半个字眼的时候,就用车轱辘一般的话语堵上了他的嘴,顺带拍了拍肩膀以示友好,亦是再见。 “啊,好的,我明白,我不会多说……诶?不是!等等!”还带着泪痕的阿尔敏在这时才记起那些本该弄明白的问题,但疲于应对的克劳德小姐才不会给他问问题的机会。她打横抱起身侧的女孩儿一个健步跨上了马车,随后那扇应声关闭的车门简直就像一道逐客令,和飞扬起的尘土一起拍在了阿尔敏的脑门上,令人无从招架。 “……噗,果然是传闻里独断专制的克劳德大小姐啊。”金发碧眼的男孩子不由得笑了出声,他看着那辆飞驰而去的马车握住身旁和蔼老人的手,在心里说着不知第几遍的感谢。 同一天,萝拉刚从食堂饱餐而出,还未走上几圈消化掉胃里的烤番薯就被自己的长官堵住去路,严肃的模样让这姑娘以为犯了大事要开除军籍;约书亚在书店心安理得地睡着午觉却被桌面的敲击声惊醒,睡眼惺忪间只看到独角兽的团徽和门口摇晃的风铃。佩恩和奈维被几位士兵问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索菲亚和亚瑟在病房内与照料的医护人员相谈甚欢,直到三日后在特洛斯特战役中抓捕的两匹巨人被杀害为止。 死的历史用笔墨书写,活的历史用鲜血铭刻。人们咀嚼着干涩的面包消化着那些难以接受的信息,皇城中心的大摆钟惊起午后闲暇的白鸽,萝拉和约书亚在落满晨光的书架前再次相会,艾尔文办公室的大门被来者敲响。黑发的女子带着有礼的微笑踏入这片温暖的阳光中,和初见时一样坦荡磊落。 “韩吉的两匹实验体被杀害了,这只能是持有立体机动装置的士兵所为。瑞恩,你怎么看?”艾尔文将视线落在那位声名显赫的姑娘身上,湛蓝的眸子如同午后平静的湖面泛着些许微光。 “也许是过于仇恨巨人的士兵所为,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违纪行为。”瑞恩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语气间带着十二分的惋惜。她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长筒靴,微长的黑发散在脑后,白色的西装西裤都表明她才开完工作会议的模样,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 “是啊,仇恨会蒙蔽人的双眼,让人失去判断能力。但仇恨也能推动人们前进,去往更远的地方。”艾尔文沉吟片刻后说道。温暖的风吹起窗帘的一角,他起身走至瑞恩身旁看着这位战功磊磊,精明能干的下属,在短暂的沉默中问道:“你认为我们的敌人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瑞恩有些惊讶地望向眼前的人,他的神情严肃而又认真,带着不容拒绝的审视注视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答案。 “生于贫苦的人,他们的敌人是疾病;生于富贵的人,他们的敌人是傲慢;生于战火的人,他们的敌人是恐惧;生于墙内的人,他们的敌人是安逸和软弱。” 瑞恩正对上艾尔文的视线轻轻说着,她看着那双藏着梦想的蓝色眸子泛出些许精光,然后盯着他眼中那个黑色头发的自己说道:“巨人踏碎了人类安居乐业的梦想,安逸和软弱分崩离析,造成了百年来第一次巨大的混乱。但混乱不是深渊,是阶梯。很多人尝试攀爬却失败后,就永远不会再尝试,失败打败了他们。有些人得到攀爬的机会,却拒绝了,他们固守着王国,或神明,或爱情。一切都是浮云,只有阶梯是真的,继续攀爬才能得到一切。我会爬上去,会咬碎挡路者的脖子,不管是巨人,还是人类。” 艾尔文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她殷红的嘴角随着话语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宝石蓝的双眼中藏着燃烧的星火,语气轻柔却如同千钧之力一般砸在自己心上。那呼之即出的野心和终将完成的目标在这一刻从未如此清晰的出现在艾尔文脑海中,他握紧因为那些话语而颤抖的双手,喉咙中发出低浅的笑声。在这个阳光肆意的房间里,两位同样声名显赫的人第一次达成真正意义上的共识,因为那两双蓝眼睛中如出一格的执着。 不到一个月后便是又一次的墙外调查,连着加入的新鲜血液一起踏入未知地带的,新兵死亡率高达三成的墙外调查。 这一天的夜晚月朗星稀,训练兵团的士兵聚集在演讲台广场上。在橙红火光的映照下,每个人面上的表情不尽相同,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三大兵团中调查兵团的团长艾尔文史密斯,松绿的猫眼石如同他心中怀揣的梦想一般闪耀。韩吉站在演讲台的侧后方,她身侧站着的是一身军装的瑞恩,从来不会旁观这样盛大演讲的克劳德千金此刻安静地看着台上被火烛照亮的男子侧颜,在营火噼啪的声响中她垂下眼眸掩住那一片近乎冷酷的决绝。 三成的死亡率令所有新兵都望而却步,他们见到了不久前特洛斯特战役的惨状,在那几十倍几百倍的恐惧面前,他们渺小的如同蝼蚁。墙内的人们从小便信奉着三位女神,玛利亚,罗赛,希娜,三道城墙保护他们免受于巨人的践踏,但那都是以前大多数人的信仰了。在见过地狱的他们面前,没有蛛丝,没有圣光,没有天国的阶梯,更没有那该死的三位女神的身影。在数不尽的断壁残垣和血流成河的惨状中,他们于巨人张开的臭嘴中所看到的唯一的神是死神。 “我记得那时候你也在那儿,站在那些紧张到快要呕吐的士兵里和你朋友们说着话。克劳德家第五名的千金,瑞恩你从那时候就很有名了啊。”韩吉拍了拍身旁姑娘的肩膀说道,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来:“我和艾尔文打赌这个第五名的千金一定会加入宪兵团为家族谋求利益,但你站在后退的人潮里像一块磐石,身旁站着那位弗森家的小少爷,带着不确定的神情一直看着你。” “约书亚,他叫约书亚,我重要的朋友之一。”瑞恩侧头冲着韩吉挑了挑眉梢,眼中带着温润的笑意。 “好,约书亚。然后你留了下来,我输了艾尔文一顿饭,自那之后我就记住了你,后来分到我班上成了小福星,接着是夜行组。嘿,你知道士兵们怎么称呼你的组吗?”韩吉同样冲瑞恩挤了挤眼睛问道,嘴角咧开一个骄傲的笑容:“狼群,你们于黑夜里守望至天明,尽忠职守,无惧无退。” “这是我们的职责,没什么好自夸的。” “但在外面很少有人能履行应尽的职责,很少有人能……问心无愧。” 韩吉看着这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明寐的火烛时不时映照在她们脸庞。对韩吉来说,她们的关系更像是兄弟之间那样,战火情谊,是打从心里信赖的部下,伙伴。长夜漫漫暗藏危机,调查兵团士兵们的每个夜晚都因为有狼群的存在而更加安心,为数不多的人也知道,那位黑发白肤的夜行组组长的确是一只凶猛的黑狼。 第99章 “因为恐惧。但是一个人唯有在恐惧的时候才能变得勇敢,台下没剩下多少人了,我相信剩下的人都是其中最为勇敢的,我为他们感到骄傲。” 104期的前十名除去阿尼以外全部留了下来,他们战栗着站在原地,想着那些被啃食的躯体,那些黑暗中出现的巨大眼珠。直到心脏礼敬完,艾尔文团长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至台下,他们依旧没有缓过神来。 怎么就留下来了? 怎么就没有走呢? 他们明明已经知道了,已经看到了,巨人是怎样吃掉自己同伴的…… 为什么……留下来了呢? 因为那虚无的梦想吗? 因为死去同伴不甘心的眼神吗? 还是因为……那个急着送死的傻子是什么人类希望吗? 当他们被几位长官带领着驶向调查兵团时,希斯特利亚还是没有止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在这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从马身前方传来的有力话语顺着微风扎进他们的心头。那是一个磁性悦耳的女声,三笠和阿尔敏都格外熟悉的声音,她骑在马身上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道:“我和我的组员们说,现在也告诉你们!世上没有什么狗屁三女神,只有一个神真实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死神!而我们只有一句话对它说——去他妈的!” “噗………” 不知是谁的笑声沿着墨色的道路一直蔓延进每位新兵的心底,他们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带着泪水和那些磨人的记忆一起走向调查兵团的大门。 / chaos is not apit,chaos is aladder.many who try to climb it fail and never get to try again.the fall breaks them.and some are given a chance toclimb,but they refuse.they cling to the realm,or gods,or love.illusions.only the □□ is real,the climb is all there is. i'llclimbup.i'llbreaktheneckofanyonewhoobstructs,giantorhuman./ 瑞恩对团长说话的第二段是权游的原文。 女巨人 ================ 850年,人类首次从巨人手里夺回了自己的领土,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一个月后,艾尔文史密斯所率领的调查兵团为了探索通向藏有巨人秘密的希干希纳区的路线,从卡拉涅斯区出发了。艾尔文团长所部署的长距离索敌阵营在战略上规避了大量巨人,保留了重要战力减少了伤亡率。但即便如此,命运之神也从未对人类展露过一次笑颜。 “口头传令!右翼索敌班受到毁灭性打击,失去一部分索敌机能!请将此消息向左翼传达!” “听到了吧佩特拉,快去。” “是!” 凛冽的风声呼啸在耳旁,马蹄和呼吸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显得尤为突兀,利威尔的视线越过前来传令的士兵落在频繁升起的黑色烟雾上。 “艾伦,你来发射。” “是!” 那么轻松的突破右翼进入中央,这就是艾尔文说的那个家伙吗。在他这么想着的同时,几声闷响和绿色的烟尾同时炸开,利威尔抬头望着指示落下的方向,在那里生长着的是高达40米的榕树林,巨木之森。 也许行军至今已经有人后悔了,关于为什么选择了调查兵团这件事情,他们早该知道在巨人面前人类就和待宰的羔羊一样弱小,在死亡面前从没有人有说不的机会。年轻的士兵被粗糙的手握起,他的视线从布满断肢残臂的地面抬起,最后落在眼前陡然出现的人脸上。一阵风吹过他墨绿的披风,在这片初夏的温暖阳光下他听见自己口中发出恐惧的呐喊,其实这只是纯粹的尖叫,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的他已经忘记了语言这回事情。 当巨人恶臭潮湿的牙齿咬下那块鲜美多汁的人肉,从动脉喷射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来者的衣衫,在身旁人的掩护下栗色头发的女子手起刀落切下了巨人的后颈,于空中打了个转稳稳落回马身。 “瑞恩小姐!团长对夜行组的指示究竟是什么!现在是要去哪里!任务呢?!”佩恩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冲身前的人大声问道。 六月的风吹乱了他们的发丝,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冒着些许汗水,他们望着那绿色信号弹所指的方向,心中陡然涌出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慌。为什么……为什么团长他还在前进!?右侧的伤亡难道没有传到指令部吗?现在难道不应该撤退吗?为什么作战还在继续!说到底他们是为了什么在作战,为了什么赌上生命,为了什么在继续这伤亡惨重的调查?! 这些问题如黑雾一般盘旋在两人的心上,而他们向来冷静沉着的组长在这时候罕见的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她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背对着二人咬紧了发白的下唇。 今天的太阳有些过于热情了。 “在适当时刻增援,全力保护艾伦的安全!”最终她呼出一口气冲身后的二人说道。 “可我们的位置距离利威尔班……” “因为我们也是重要的战力!原本就是两人一队互相照应的夜行组最适宜这个阵容分配!明白吗!”瑞恩轻呵出声,她用不容置疑的目光扫过身后的两人,在后者敬畏的神情下快速说道:“奈维,发夜行组集合的信号弹。现在已经没有队形了,进森林后我们的任务是赶上前方的利威尔班并保证艾伦那小子的生命安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 在之后几分钟的行进途中,夜行组的其余八人分批回到了瑞恩所在的方阵中,有从右翼九死一生回来的尼克和辛德拉,也有在左翼得知惨烈战况的奈德和塞西尔,但最为震颤不止的还是亲眼见着那匹女巨人从身旁跑过,并冲他们回以挑衅微笑的索菲亚和亚瑟。她看到了,那只胸大屁股qiao的女性巨人是怎么把拼死奋战的士兵从空中摔到地上,是怎么把他们的同伴如提线玩偶一般甩在空中飞溅出鲜血,对于他们的生命不屑一顾,视如草芥。 当他们紧随着马车护卫队的车轮踏入那片不见天日的葱绿森林,那股由心而生的熟悉感昂扬在每一位夜行组员的心中。随着马蹄的加快,他们感受着大地的震颤望着前方奔跑着的女性巨人,空气中弥漫着芳草和鲜血的气息,在这片巨大又安静的森林里,一股从未有过的激昂感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也许那些关于夜行组的称号是对的,当大雪降下、冷风吹起、独行狼死、群聚狼生。他们是黑暗中的利剑,寒冷中的烈焰,破晓时的光线,他们是狼群。 “面对死神只有一句话对它说!” “不是今天! ” 是啊,今天不行。 心跳声,呼吸声,马蹄声,他们背负着自由的翅膀做着巨人足下逃亡的羔羊。利威尔班的众人环绕在艾伦身旁,他们手心冒着虚汗,粗重的呼吸在这片大的离谱的森林里如同蝇语,没有一个人去看身后那不断逼近的十四米级巨人,因为由她带来的威胁和恐惧已经通过剧烈颤抖的大地连接进他们的心中。 如果这样会被追上,会被杀掉,会如野草一般被践踏,被咀嚼,如果不战斗的话……会死!艾伦回望着那头金色头发的巨人,在整个身体都为之颤抖的同时,熟悉的墨绿色披风出现在了视野中—— “背后出现增援!” “兵长!请下命令吧!” “兵长!现在不去就来不及了!下命令吧!” “兵长!这样下去会被追上的!该死的越来越近了!” 艾伦回头看着女巨人愈来愈接近的身影,看着那些被踩在脚下丢在树干上的增援士兵,满目的鲜血和入耳的尖叫引起心脏剧烈的收缩,仇恨和不甘让他转过身握紧缰绳冲身前的人喊到:“兵长!!!” 消音弹的发射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他们沉着冷静的兵长将发射器收回,在陡然安静下的环境中冲慌乱异常的士兵们严肃道:“你们的任务是什么,只因一时的感情就献身吗?应该不是这样吧,这个班的使命是尽全力保护那个臭小鬼不受任何伤害,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这样策马前进,懂了吗?” “了解!”利威尔班正了神色回答道。 “但是前进是……究竟要前进到哪里?而且那家伙已经很近了……又来了!是增援,不赶快掩护他们的话,他们也会被杀掉的!”为什么!为什么不战斗!让部下拼尽性命去送死就是这一场战役的目的吗?!明明最强的战力都在这里啊! “艾伦!看着前面!” “古达先生!” “步伐不要乱!保持最快速度!” “艾路德先生……为什么!如果里维班不出手的话,还有谁能阻止这家伙!” “又死了一个!他说不定会获救的!”艾伦克制不住地回头望去,那一个个前赴后继的身影,在巨人面前那么渺小却勇敢的身影,在那些勇士付出生命战斗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在逃跑! “为什么不战斗!我可以用巨人之力控制住女巨人,前辈们就借此机会发动攻击!一定没问题的啊!”他不知道这些无畏的牺牲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那会儿救下阿尔敏时断臂的疼痛不是假象,那么痛苦的死亡究竟换来了什么?他不明白,他好像回到了那年希干希纳的大门被踢开,无数巨人涌进家园的那一天一样,他不明白。 第100章 就在这时,在艾伦忍不住将手放到嘴前时,那位人类最强的兵长在飞扬的尘埃中开口道:“想做的话就做吧,我明白的,这家伙是真正的怪物,这和“巨人之力”没关系,即便用蛮力压制他,即使用牢笼关住他,但谁也不能使他的意志屈服。 “艾伦,你和我们判断的差距是基于不同的经验造成的,但是这种东西不依赖也好。选吧,相信自己,还是相信我和这些家伙们所属的调查兵团。从始至终我都未曾明白过,无论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力量,还是选择相信可以信赖的同伴,结果谁也不知道。所以,尽量选个不会让自己留下遗憾的做法吧。” 朦朦胧胧间他似乎听出那位士兵长语气中的迷茫,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奈和苦楚让艾伦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想起在旧部的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个月,那些洒满阳光缀满星辰的美好日常,虽然也有过刀剑相向的意外发生,但那真的是格外温暖的一个月啊。 身旁的佩特拉看着犹豫不决的艾伦喊到:“艾伦!相信我们!” “艾伦!” “太慢了!快做决定!”利威尔叱道。 “继续前进!”艾伦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大声喊道。 林中的鸟儿在这片拉锯战中飞向了明朗的晴空,既然如此,那他就相信他们!相信利威尔班的众人! “目……目标加速了!” “快跑!就这样逃出去!” “等等!后方又有增援!那个队形……是夜行组!” “哈?夜行组怎么会在这时候投入战斗?!” “不知道!” 利威尔一皱眉头在身后愈来愈近的瓦斯声响中加速前行,他知道这是艾尔文计划里的一环,除了他们以外还有谁能阻止这家伙。当然有啊,那家伙带领的狼群可不是一般的凶猛,他曾亲眼见过那些黑夜里悄无声息的战斗,那一只只泛着凶光如同山狼一样残酷的眼神,在这片与他们训练地极其相似的森林中。但是女巨人……他比谁都知道那只小狼的能耐有多大,但是女巨人……他克制住一股强烈的回头欲望,咬紧了牙关在一甩缰绳的魄力中呵道:“都给我跑起来!” 另一边由瑞恩带领的夜行组终于赶上了女巨人前进的步伐,他们心若擂鼓看着一个个被这该死巨人或丢在树上,或砸在地上的士兵,如果今天真的是他们的死期……亚瑟闭上眼亲吻了下手中的刀刃,起码让他有尊严的战斗到最后。 “不要冲动!这不是你们能对付的家伙,佩恩,奈维,奈德,塞西尔,索菲亚,亚瑟,掩护我!” “是!” 不断飞射而出的绳索带着众人飞跃在这片巨木森林中,佩恩和奈维对视一眼转身绕至女巨人的左侧后方做出佯攻,凛冽的风刮过他们的脸颊。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听到了右方传来谁人的尖叫,但谁都没有抬头去看那被牵着绳索丢出去的人是谁,也许谁都知道那个人是谁。 “艹!他妈的!这是普通的巨人吗?!”佩恩堪堪躲过迎面而来的手臂,在掀起的巨风中调整身形落到树上的同时,她看到搭档奈维飞身跃起,在层层掩映的茂密森林中,他手中刀片泛着寒光冲着女巨人的后颈一击! 成了吗?! 虽然只是掩护就可以,但是成了吗! 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不是今天,一定不是今天! 在那猛烈的攻击之后没有意料之中后颈肉被削飞的场景,有的只是在脆响下应声断裂的刀片。佩恩看着那道似乎被放慢了几倍的身影,在粗重的喘息下感到一阵心脏骤停般的疼痛,她看着那张瞬间被撞上树枝脑浆飞溅的脸。他脸上还带着死前惊讶的神情,他至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削下这只该死女性巨人的后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一声悲愤的尖叫下,瑞恩终于来到了那家伙的脖颈边,她迎着风站在奔跑的女巨人耳边紧了紧拳头,咬牙切齿地低语着:“如果你愿意稍微跑慢一些,我会很开心的啊,阿尼。你想回去吧,见你的家人。” 女巨人的身形猛地一颤,对于利威尔班来说他们只听到了一声悲愤的呐喊,之后便是突然慢下来的女巨人。利威尔最终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似乎牵制成功的夜行组,在这片生机勃勃的绿意下,他只看到那只大胆的小狼站上了女巨人的肩头,那只恶心的巨人慢下了步伐,她侧头看向肩部站着的人,那之后…… 那之后…… 之后…… “咳……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兵长!不要看!!” “兵长!不能停下!!!” “兵长!!!” 利威尔班皆因那撕心裂肺的叫声看向了身后,他们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气地转过了头,那女子被残忍对待的模样映在利威尔班每个人的眼帘中,令人汗毛倒竖,通体发凉。难怪方才好像没有了脚步的声音,难怪大地的震颤突然间消失了,难怪兵长会露出那种表情……在树叶的掩映下,他们分明看到那个被钉在树干上的纤细身影,两根树枝,一根大腿,一根右肩,被那巨人以折磨一般的速度缓慢地钉了进去。 “哈……继续,前进。”利威尔颤抖的呼出一口气,在心脏的阵阵绞痛中用力挥下了缰绳。 他转过头不去看那顺着树干流下的鲜血,可那声直刺心底的哀嚎却在脑中挥之不去,他的瑞恩,他怕痛到不敢自己脱下军靴的爱人,被硬生生的钉在了树上!利威尔的眼眶渐渐充血,在愈演愈烈的心跳下他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轻呵出声。如果能活捉这女巨人里面的家伙,他要一刀,一刀,把这家伙的肉削下来! 索菲亚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夜行组的每个还活着的人都知道自己亲眼见证了什么,他们敬爱有加的组长被那只母猪残忍地,用尖锐的枝丫钉在了树上,热腾腾的鲜血顺着树干流了一地。索菲亚深吸几口气止住因愤怒而颤抖的双臂,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只还在继续奔跑的女性巨人,然后在亚瑟的一声惊呼下看到了佩恩怒吼着冲向那她的身形。 “我艹!他妈的给我死啊!!!!!” “不要!佩恩!!!” 亚瑟皱了皱眉冲向那道义无反顾的身影,但他的速度到底追不上迎面而来的残酷现实。当那栗发姑娘从腰部生生折断的身躯被他带回索菲亚身边时,他们不约而同望向了葱绿的四周,是一片死寂的安静。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塞西尔,他吸了吸鼻子冲奈德看了一眼,后者在短暂的愣神下便随着他来到组长……钉着组长的树下。他们双目无神地望着那名生死不明的女子,在不远处的巨大发射器声响中,沉默地将她的身躯从树干上取了下来。 “呼吸……还有,不能拿出来会大出血的……但这种情况下感染了细菌也会……呜呜,瑞恩小姐……”索菲亚试探着瑞恩的鼻息呜咽道,漂亮的绿色眼睛里是止不住的害怕和悲伤。他们都是第一次遇见这样重的伤势,满地的鲜红和那插入腿部的树枝让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亚瑟沉默着看着那涓涓流淌的鲜血以及那肩膀大腿出外翻的肉筋,在索菲亚断断续续的哭声中,他咬了咬牙蹲下身翻着那人的挎包道:“……瑞恩小姐自己带了急救医疗包……在这里,这是镇痛剂,镇静剂还有止血绷带,奈德你拿好。索菲亚,马上去前面的医疗班要干净的绑带来,要快!” “好!”索菲亚擦了擦泪崩瞬息之间掠出几米的距离,直奔前方的医疗班。 “奈德,用这些布条将大腿根部绑住,越紧越好,肩部……先别管了。我会将镇痛剂注射进去,之后找个东西塞组长嘴里,等索菲亚回来就做止血处理。”亚瑟这么说着割开眼前女子上臂的衣服,在几次的呼吸下稳住颤抖不止的双手,随后取下针管的帽盖将那细长的针扎入紫青色的血管中。 对于这些事情瑞恩完全不知情,她只记得在面对巨人化的阿尼时自己身为狼女的一身本领完全没了用,所以当被钉在树枝上时,她想起了那部《耶稣受难日》的电影,毫无意义的回忆却让她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她听见血肉磨合的声音,听见自己疯了一样的哀嚎,被贯穿的肩部和腿部还因承受了整个人的重量而慢慢下移,木屑扎在了那块白嫩的腿肉里,在这样蚀骨灼心的痛苦中,她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 她不知道这一段剧情,她应该知道但她不知道,所以从今天的出墙一直到女巨人的出现,瑞恩一直怀着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这是系统作为代价而抹去的记忆,而上一次抹去记忆时,伊莎贝尔和法兰死了。第一次出现这样无助的感觉,一直以来的瑞恩总能够平静的面对各种情况,无论是政府那将15万人去喂巨人的疯狂举动,还是特洛斯特的夺还战役,甚至在壁外调查中她害怕的次数也少之又少。但这一次她害怕了,她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恐惧,感受着那股从心而生的不安,在面对阿尼的时候那股不安升至了顶峰,所以她被钉在了树上。 第101章 现在的她站在一片如水月色下,脚底是芳草绿茵,鼻尖萦绕着故乡苍兰的芬芳,耳旁是断断续续吉他弹奏的声响,曲目是世界闻名的《scarborough fair》,毕竟还能有比这首歌更适合目前情况的音乐吗。 “和弦换错了,这里是am转g和弦。”瑞恩感叹一声在原地坐下,她拨了拨身侧开着的白色小花,垂眸看着自己完好的双腿问道:“死神终于来收我了?” “不,不是今天。”那声音的主人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提着那把红枫木的吉他,穿着上辈子她最喜欢的深紫色连衣裙,用着linnea的样貌姿态走到了她的眼前:“但你离死也不远了。” “这样啊……那我们就先不谈死亡了,我们谈谈怎么活下去。”瑞恩抬头看着那高挑的冷面女子皱眉道:“系统姐妹,你就不能坐下来吗?上辈子的我太高了,看着脖子疼。” “你可以站起来。”这么说着的系统却依旧坐了下来,它将把枫木吉他放于身侧,看着眼前这位正受着重伤命悬一线的女子道:“你的能力并非失效了,这份疼痛是对你之后将做行为的惩罚,你不会死,因为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惩罚还能提前给啊,你知道我之后要做什么?不过还有这等好事?你来救我命了?是我善事做多了圣父终于决定给我降下神祗了?”瑞恩笑着问道,指尖夹着几朵刚摘下的白色花朵。 “不,因为你的任务完成出色,隐藏成就达成较多,所以给你的奖励。”系统在空中列出一项表单道:“在利威尔手下走过三招,加入调查兵团,见证第一次破墙,第二次破墙,女巨人的战斗剧情。获得调查兵团的信任,与利威尔两情相悦,在墙内获得较高声誉,以及……其他。” 瑞恩停下摆弄花草的手,在系统一系列的成就列表中看着眼前淡金色卷发的女子踌躇道:“……不会我和利威尔那啥也会有个隐藏成就吧?” “你想知道?” “不,不用了,谢谢。”瑞恩摆了摆手说道,她用手捏了捏自己健在的大腿肉,在越来越黯淡的月色下催促道:“怎么救我?来个药活死人肉白骨?西方魔法还是东方道术?先说好,我要不痛的。” “好。过会儿你醒了,手上会有瓶药水,喝了就成,之后做什么都随你。”系统用冷漠的神情摸了摸瑞恩露出半截的大腿肉,在后者忍不住后缩的模样下开口道:“记住这份疼痛,以后每当你想做出修改剧情的行为时,回想下这份痛苦。” “如果我救了本该死掉的人呢?” “一命偿一命,或者用你最珍贵的事物来交换。” “好。” “linnea.” 这是系统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用那副与她上辈子一模一样的面容呼唤着她。瑞恩抬眼望进那双仿佛阅尽沧海桑田的眸子,在那片淡蓝色的湖泊里,她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伤痕累累,白衣裹身。 “值得吗?” 瑞恩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和淡蓝色的双眸,在短暂的沉默下微微直起身子抚摸上那张自己的面孔,她望着后者依旧平静的视线,微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但如果我回头,一切都完了。我对自己真诚,我知道我要什么,就算万劫不复,粉身碎骨,只要能达成目标,我就不怕。” “你从没有想过他,你爱他吗?他爱你,很爱你。”系统抚上那双冰冷的手垂眸问道。 “你问得太多了,你明明知道我和他根本没有未来,十五年,我作为交换的时间太多,而我的身体在日渐衰弱,就算我侥幸活了下来拖着那样一副被战争摧残过度的身体,我能和他度过几个平安夜?我不想在安稳幸福的生活中突然离去,那样对他太过刺激,我要轰轰烈烈的死去,在绯红的战火和灰紫色的硝烟中。”瑞恩轻声说道,蓝色的眼中是一片缱绻的温润笑意,仿佛这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在这片消失的月光下她听见系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也许这不是问题,而是一种陈述:“你从没想过和他一起活下去的未来吗,你一直在骗他。” “会有吗?真的会有吗?我和他的未来?我能和他去看极光吗?我能够在每个平安夜守在他身旁唱着民谣吗?我能亲吻他拥抱他一直到我白发苍苍年近古稀吗?如果我说我不爱他,我甚至连自己都骗不过。如果我告诉他我预见了自己的死亡,他会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日子?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他悲伤,哪怕骗他也好。” “…………” “不要让我怀抱希望了。” “你是个残酷的女人,linnea,对自己,对别人。” “我知道,我是的。” “你不该招惹他的。” “也许吧,所以我给了他删除记忆的选择嘛。” “你果然是个残酷的女人。” 当瑞恩再次清醒的时候,她躺在重伤患者标配的马车上,多数的人沉浸在痛失战友的悲伤中,以至于没有人发现悄悄苏醒的夜行组组长以及她喝下的透明药水。镇痛剂的效果依然存在着,她大腿和肩膀处的伤口都被简单处理完毕,虽然伤口可怕,但喝了药水肯定没有生命危险。瑞恩呼出一口气将那个小瓶子丢弃在无人的荒原上,她感受着六月的暖风看着那片橙红的晚霞,在短暂的安逸中重新闭上了眼睛。 在半小时左右的行军后,从后方车队传来巨人追击的消息,红色的烟弹像是死神信号一样飘在每个人的视野上空,阿尔敏侧头望了一眼堆满遗体的板车,在众人心知肚明的沉默中闭上了眼睛。 损耗了大半战力的他们不能再冒着危险战斗了,虽然只是一匹巨人,但对于在平地上行军的他们而言十分不利。世界上是没有神明的,唯一的神就是死神,而死神早已出现在他们每个人的面前。 没有救赎,没有希望,没有生,只有死。 所以他们迫不得已要做出那个有违良心,对死者冒犯的举动,在这之后他们还要说一句:那些人为了人类战斗到了最后。真的是为了人类战斗到了最后吗?而不是为了其他士兵的活命而抛弃的挡路物件,这样的做法……真的只能用这样的办法了吗。 “不行了,要被追上了!我绕到那家伙后面吸引他的注意,你趁机……” “别这么做,还是把遗体丢掉吧,这样会被追上的。” “但是!” “无法带回的遗体以前也多的是,这些人也不例外。” “要做吗?!真的要这么做吗!” 那名士兵看着那一板车的遗体大声问道,在利威尔的沉默中正要放下车门的瞬间,一道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用,我来。” 突然的声音插入了三人的对话,在没有人反应过来的瞬间,一匹黑色的骏马冲着他们身后的巨人而去,墨色的头发散在空中,右臂和大腿处的衣衫皆因治疗而撕破了口子,露出里面换过三次的绷带和带着干涸血渍的肌肤。利威尔甚至来不及叫出她的名字,灰蓝色的眸子陡然紧缩,他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不要命的疯子冲着斜阳而去,带着立体机动装置和两节刀片。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瑞恩时候的情形,她高高在上的站在那棵向阳而生的树上,演奏着她的音乐,那么漂亮,那么干净,那么健康又安全。当他看到这姑娘在平地上使着立体机动装置,将钉在巨人两侧肩膀的绳索拉拽着自己甩向空中,肩部和腿部的绷带皆因为肌肉运动而渗出鲜血时,他感到一阵无可救药的怒火和心痛,以及同样强烈的失望。 灰蓝色的眼中囤积出一片阴霾,利威尔转过身不去看那倒下的巨人身躯,在垂下的眼眸中,他想着曾几何思索过的话语:瑞恩不会死在巨人口中,她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他应该买条链子将这匹狼栓起来,安安全全地养在身边,没有会伤害她的巨人和人类,没有无可奈何的战争,也没有刺眼的鲜血。当他看到瑞恩被贯穿的腿和血肉模糊的肩膀时,那根理智的弦突然就断了,就像第一次看见亲友的死亡一样,利威尔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担架上染着鲜血的姑娘,直到眼眶发酸腿脚发麻。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的利威尔想了什么,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医护队员说腿部的伤口因为处理到位暂时没有问题,但肩部的伤口难以完全处理需要回到墙内的医院进行手术,如果在途中发生任何不测……也是正常的。 利威尔忍着右脚的疼痛蹲下身子,擦了擦沾满灰尘的手抚上瑞恩白皙温暖的脸庞。她一直都很温柔,从初见到现在,她的笑容灿烂到令人心动,像是昙花一现,那么惊艳的美丽让人移不开眼。从她第一次受伤,第一次哭泣,第一次濒死而归,第一次露出那么悲伤又孤独的神情,利威尔知道了在爱情里常常伴随着痛苦。 并不是所有的爱都能得偿所愿,也不是所有的爱都能从一而终,死神的镰刀一挥便有数不尽的人命丧黄泉,谁管你愿不愿意。吃人的世界和狗屎一样的阶级社会,他早就明白了,走出地下街后又加入调查兵团的他比墙内的任何人都清楚,但他还是不后悔出生在这样残酷的世界上,他明白那天面对着骚包男人瑞恩说话的含义了:你也会遇到一个人,那个人会让你庆幸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第102章 希望所有的苦痛都降临在自己身上吧,希望她以后无灾无难健康快乐,希望她能长命百岁环游世界,但这世界果真如此残酷……他该不该折断她的翅膀,将她锁在身边日夜看护。 如果他真的舍得,如果他真能做到。 洛丽玛丝 ================== 只有在一切消失时,人才能明白生命的意义。 再一次睁眼时看到的不是苍白的天花板,这是一片墨蓝的夜空,皓月当头却没有一颗星子。她赤身躺在芳草萋萋的原野上,成片的苍兰开了满坡,没有风,没有人.,只有那大的离谱的月亮和黑夜里的芬芳。 是在做梦。她这么想着坐了起来,黑色的长发顺着肩颈滑至胸前,顺着往下看去本该是被破了一个窟窿的大腿,但在那受伤的地方瑞恩看到的是一朵绽放的白玫瑰。似有所感一般,她垂下眼睑摸了摸同样受伤的右肩处,在那儿长着的是重瓣的名为洛丽玛丝的花朵。 多么奇怪的梦啊。她看着这片漫无边际的苍兰,无谓寒冷无谓温暖,在几个吐息间她缓缓站起了身,寸缕不着的伫立在这片花海中央。蓝色的眼眸映出月华的清冷,雪白的肌肤泛着病弱的美感,最后她用手臂堪堪环住胸部向前走去。虽然这是一个布满了她所有钟爱元素的美梦,但她依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穿过层层花海袭向自己,带着如河流般绵延的悲伤,在皓月之下。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她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看到了一个交界着土壤和鲜花的地方,那里有一把长椅,上面坐着一位黑帽白衫的男子,他身旁是个憨头憨脑没停过嘴皮子的小孩儿。瑞恩不喜欢话多的孩子,特别是话多的男孩儿,仿佛要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想法全部倾诉给对方的那股烦人劲儿是她最讨厌的。 瑞恩听不见那两人讲了什么东西,因为她走至花海的尽头便不能再往前迈一步,就像是一道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也许是天气,也许是一日三餐,她只能远远的看着,猜着。看着那白色衬衫的男人朝较远的地方抬了抬下巴,看着那男孩儿挥了挥手留下他一人跑远,看着他脱下帽子似轻叹一声般望向澄澈的天空,看着他藏于眸中的羡慕与哀思。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刻上了些许岁月的痕迹,在瑞恩渐渐瞪大的双眸中,他手腕处的蓝色链子泛出柔和的色彩。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你先回来。” “!” 利威尔?! “怎么了?” 清冷平缓的声线从身旁传来,在这片昏暗的房间里透着些许疲惫及庆幸的模样。利威尔。这么在心里默念他名字的瑞恩转头便望进一片灰蓝的湖面,闪烁着烛火的微光。 “……我梦见你了。”她轻叹一声,随即伸出冰凉的手抚上男人的脸说道。 “你说过很多次。”利威尔边说着便握上她的手贴于脸庞。 “你,看起来不太好。”瑞恩皱起眉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冰凉的手背被他温暖着。 “现在?还是在梦里。” “都是。” 他望着病床上刚刚醒来的姑娘,面色苍白,呼吸清浅,那双温润如玉的手何曾冰凉成这样。利威尔想着在那格外煎熬的两小时手术后,医生用见多不怪的语气吐出的话语,在短暂的沉默中默默握紧了这双逐渐回温的手,对上瑞恩十分担心的眼眸道:“医生说今晚你醒的过来就不会有危险,不然……” “看来死神暂时还不稀罕我的命。”这么说着的她笑了几声,那双被体温捂热的手轻轻擦过利威尔的眼角,像是要拭去并不存在的泪水。明寐不定的烛光里,她放下那揉在利威尔眉心的手,在他安静地注视下问道:“他们呢?” “索菲亚,亚当,奈德,塞西尔。”利威尔报出了那几位幸存者的名字,十位夜行组的成员,六人的性命被留在了墙外。 “佩恩她……”瑞恩喃喃道。 “七点半举行完的送别仪式,现在十点半。” “是嘛,我又晚了一次。”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悲伤的笑来,蓝色点双眸被垂下的眼睑遮住,藏起那无处遁形的哀痛。 “他们都是为了作战而牺牲的英勇的战士,人类的历史上会写着他们的名字,英雄碑上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利威尔重新握上她的手说道,语气诚恳,面容肃穆,端的一副为人类大义牺牲实乃荣光的模样。但瑞恩知道这只是他的坚强,他才不会看中什么狗屁人类历史,英雄纪念碑这种东西,他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也让她好受一点。 “去他的后世英雄,我才不在乎几百年后的人怎么评价,怎么书写这段他们没经历过的历史,我只在乎现在。”瑞恩轻哼一声说道,她看着利威尔眼底的青黛,感受着他又一次握上自己的手,在突如其来的心疼下她开口道:“对不起,我不知道等着别人醒来是什么感觉,但那一定不好受。谢谢你,利威尔,让我睁开眼就能见到我心心念念的爱人。” “我很生气,哪怕现在也是,我想抓到那恶心女巨人里面的家伙然后将她片成人棍,但是作战失败了。”利威尔皱着眉说道,灰蓝的眼中是隐藏的不甘和怒火,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姑娘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意味道:“瑞恩,你知道对你我唯一的要求,唯一的愿望。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让你听进去我说的话?” “我活着。”她说。 “九死一生。”利威尔回讽道。 “唉……这是霍布斯的高级单人病房,我右手挂着吊瓶,左边的床位还很空。”瑞恩叹了口气在那仿佛要将她看穿一样的视线下服了软,她微微挪了挪身子,用恳求的眼神望向冷着面孔的利威尔,只求他能躺下来好好听她说说自己那一片肺腑之言。 在无言的对视下,利威尔眨了眨他酸涩的眼眶,在格外疲惫的一天后到底没有拒绝这只小狼的邀请。他垂下纤长的眼睫,脱下便服的外衣外裤露出内里的棉质白衫,拉开被窝一角便钻了进去,带着一身冷气和沐浴剂的清香。 “抱歉,又让你担心了。但我那时候很怕,我不知道女巨人会不会追上你们,她很强,速度快的八匹马都追不上,所以我不能说服自己。”瑞恩摇了摇头勾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在利威尔沉默的视线中继续道:“我想着我的爱人,我的后辈,我的任务,所以我殊死一搏,可能是我长的好看所以她没舍得当场杀了我。” “这一点也不好笑。”利威尔皱着眉说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还会有心情开玩笑,生死攸关的事情他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但是那样子……倒不如当场给我个痛快。我还是活了下来,和我答应过你的一样,每一次这只命大的黑狼都格外幸运地活了下来。今天是,从前是,以后也是,我会一次次绝处逢生,化险为夷,然后回到这里。我可是狼啊。”眼前的姑娘信誓旦旦地说着,蓝色的眸中闪烁着某种让自己确信的光芒。 利威尔看着这个从小到大几乎没变过的姑娘,灰蓝的眸中闪过几丝暗嘲。他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她发白的嘴唇上,就是这张舌灿莲花的小嘴总能把他说的无言以对,毫无脾气。她的确说到做到从未食言,但若有一天她食言了……就算他利威尔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和这只小狼置气了,他相信她会守着这个承诺,如若她违约,那后果只能是他自己承受。 “……明天还会有一次作战,为了活捉女巨人,在艾伦被送往/中//央的路上发动奇袭。”利威尔避开这个话题说道,他不去看那双映着烛火的眼睛,生怕自己又陷进那片该死的温柔里。 “那你更要早点休息,亲爱的。”瑞恩柔声道。 “……”她的爱称都是随口拈来啊。 “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等你们作战成功,等你明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依旧在这儿,如果能把我宿舍的吉他带来就好了,我可喜欢它了,走哪儿都要带着。”她说着把柄红枫木的宝贝吉他,眼神中露出些期待来。 “已经拿来了,伤好了再弹听见没?”料到瑞恩会索要吉他的利威尔早在回去洗漱之后带上了她从小弹到大的吉他,就倚在病房的墙角。 要不是有伤,瑞恩早就钻进这个心思细腻温柔到令人不敢置信的的男人怀中了!她不着痕迹地转过头轻嗯一声后暗暗握住了手心,眉头紧皱着,在突兀的心跳中怀着十分按耐不住想钻人怀里撒娇的冲动想道:淦!真想亲一亲这个帅气的男人啊! 病房里飘散着白百合的芬芳,氤氲的烛火被一只手轻轻挥灭,他轻轻躺下望着身旁近在咫尺的爱人,眸中染上自己也未曾察觉到哀愁。夜晚总是让人容易伤感,何况是在大战之后的夜晚。他的抽屉里又多了四枚染血的胸徽,就和瑞恩说的一样,他才不在乎后世对他们的评价,也不在乎他们的名字会不会被写进诗歌里传唱,他只在乎这些活生生的人,这些年轻的士兵,信任着他的部下。 第103章 他看着瑞恩鼻尖的弧度,在如水般的凉夜中唤着她的名字: “瑞恩。” “嗯?” “……别离开我,一次就够了,你不是那么残酷的女人吧。” 她睁开眼感受着这句话中的脆弱和无望,在那几乎将她撕扯成两般的念头里,她怀着十二分的心痛割下了其中之一。她心疼他,想给他这个世上最美好,最令人心动的事物,她想利威尔绝对不能一个人走完这条路,不能一个人活在这个未来渺茫的世界里。她要他前路无阻,也要他后福无量。所以她压下心中的阵阵酸楚,忍着肩膀处传来的要命刺痛,不依不饶地往他身旁靠去。她从被窝中拉出那双布满刀茧的手,在利威尔无言的凝视下亲吻上他漂亮的指节: “好,不离开你。” “别骗我,我会当真的。” “好,不骗你。” 那天夜里瑞恩一直看着利威尔沉沉睡去的模样,她想着梦里荒诞的景色,那开满了整个山坡的苍兰,和那长在自己身上的洛丽玛丝。他一直很好看,虽然好看并不是形容男性的词语,何况还是他这样身手过人的男性,但瑞恩依然觉得利威尔是她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人。那眉眼称得上秀气,深邃眼眶和高挺鼻梁像是北方人的模样,淡薄的唇瓣和冷白的肤色给他添了足够的清冷范。相貌绮丽,仪表堂堂,虽没有身高八斗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那么好,瑞恩怎么会舍得让他遭罪。 利威尔。她在心里唤着,嘴角勾出一个温柔的笑来,那双眼睛像是要揉出水一般看着面前睡着的人,在这凉夜里看了他半宿。 次日下午,女巨人阿尼在调查兵团的计策下捕获成功,破损的墙上出现了巨人的面孔,城墙教的众人皆受到了中央宪兵的审问。当韩吉将多年的好友甩到身后,坐于城墙感受着那份多年不见的恐惧感时,众人又接到南边罗塞墙被突破的消息。 就像虽有事情全都堆积在一天之内发生了,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匹野兽般巨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直到瑞恩从昏昏沉沉的梦中醒来时,艾尔文已经在她的病房里等上了好一会儿。 “嗯……团长?”几乎在一瞬间瑞恩就精神了起来,她看了看自己躺在床上的模样,觉得这肯定不是个适合见自己长官的姿势。 “你有伤在身,躺着说话也可以,我只是来看看你。”艾尔文这么说着走向病床的一边,他看着那面容苍白毫无血色的姑娘,蓝色的眸中闪过几丝疑虑。 “既然团长都这么说那我就不起来了。”瑞恩微微笑了一下说着,她揉了揉眼睛想着这大概是上司对于下属的病情慰问,就和中午哭丧着脸过来看望她的朋友们一样。 “就在刚才调查兵团捕获了女巨人,将她关押在了地下。” “是嘛。” “你没有想要问的吗?”艾尔文看着病床上的姑娘问道。 “那家伙是谁?”瑞恩看着艾尔文问道,在那双蓝色的双眸里她突如其来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是身为狼的敏锐嗅觉。团长他…… “阿尼雷恩哈特,104期的训练生,她就是潜伏在士兵中的巨人。而就在今天早晨,我们截下了一封她寄给调查兵团的亲友信。”他这么说着从衣袋里拿出那张米白色的信纸,在瑞恩逐渐暗沉的目光下依旧平静地说道:“这是一封再普通不过的信,写了今日的状况和战斗的慰问。瑞恩,你觉得为什么我会给你看这个呢?” “我不知道。” “好好想想,你肯定知道。” 他眼中闪烁着某种不定的光芒,像是透过层层迷雾揭开真实的学士,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就像看着一大串未解的谜团,层层叠叠,令人心惊。 “那我猜猜,我看到那封信上有对折的痕迹,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玩的解密游戏。这说明她还有同伙在调查兵团里,而且就是她寄信给的人。”瑞恩眨了眨眼说道,合理的推断同艾尔文一开始想到的分毫不差。 “是的,但你应该猜猜解密之后信的内容。”艾尔文垂下眼眸看着面前身负重伤正在疗养的女子,在内心短暂的动摇下依然厉声问道:“瑞恩克劳德!你对于他们一行了解多少,从哪里了解的。以及你是否早就知道在这墙内将要发生的一切,从巨人第一次破开玛利亚墙门开始。” “……团长你太敏锐了,真的,太厉害了。”瑞恩干笑了几声在艾尔文严肃的视线下闭上眼睛,她的神情没了一开始那样的随和,紧抿的嘴角透露出她有些紧张的内心。最终她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你有证据,如果不是铁证如山你不会来找我。你应该告诉他们,这不公平,我隐瞒情报,包藏祸心,在战场上挥洒热血的是他们。这不公平。” “这也是我另外要和你说的一点,你的确违反了人类宪章瞒而不报,但我确信你不是人类的敌人。你只是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将要发生的这些事情,说实话,我只对你的渠道感兴趣。”艾尔文说道。 “……我不能说,这是我的另一个秘密。” “你有太多的秘密。” “我希望有一天这些秘密能触及阳光。” “那时候你会得到什么?” “自由。” “……自由啊。”他喃喃着在降临的夜幕下重新审视了眼前的姑娘,她是个很好的士兵,好的长官,贵族中为数不多行的正做的端的人,她铭记使命恪守誓言,从来没有违背过一次命令。如果她真的是叛徒,那她才不会为了这些不值一提的人类而险些送命,除非她是一个技艺精湛的演员。 瑞恩打从心里敬佩艾尔文,他真的是一位非常,非常难能可贵的领袖人物,这份敬佩随着她来到调查兵团而日益加深,乃至她觉得能揭开她最终秘密的人一定会是艾尔文。她从心底期待那一天,也从心底畏惧着那一天。 “虽然我相信你的立场,但调查兵团的其他人有权利知道这个事实,在最近的事务处理完之后,我就会告诉他们,可以吧。” “好……我期待那天。” 但那一天还是来了,那么匆忙又突兀地来了。 正文的灵感短打{剧透注意} ==================================== 比更新时间要早很久就写好的,因为主更新在乐乎所以有些番外都没放晋江 也许利威尔的场合十分熟悉,我想说,是的,就是很熟悉 瑞恩的场合 那位有着蓝宝石眼睛一般的姑娘爱着一个黑色碎发的帅气男人,既绝望又深情地爱着他。这是她两生两世唯一的初恋,是她用自己生命时间换来的一段姻缘。这个姑娘有着坚固的心理防线,有着残酷决绝的心性,有着最能成为别人暗恋对象的容颜。上辈子的她没有爱上过任何人,谁都无法打动那颗顽石般坚固的心脏,她像个不需要爱情的事业女人一样走完了她星光璀璨的上辈子。 这仿佛一个极端,越不轻易说爱的人有一天爱上了,就越是深情厚谊。她体验过了所有的甜蜜,幸福,快乐,然后如她所料一般再也忘不了他。人们说想要忘记一段感情,方法永远只有一个,时间和新欢。可她的时间不够多,也没有精力去找那不知所踪的新欢。 有的人天生不适合谈恋爱,他们谈了一个就会记一辈子,像刻在了骨肉中怎么也忘不掉,这样的人在感情上是永远得不到宽慰的。 她是个很能成为别人初恋的漂亮姑娘,但这姑娘的爱只有两份,一份给了自己另一份给了她爱的那个人。当那段初恋结束的时候,她的爱就剩下了一份,如果不留给自己,她就没法继续接下来的生活。 她要去北极小镇看一年中最美的极光,和他或者一个人。 利威尔的场合 “叔叔你在等人吗?” “啊,在等人。” “在等谁啊?” “初恋。” “哇!好浪漫啊!她什么时候来呢?” “谁知道,也许不会来了。” “叔叔,你和她吵架了吗?” “大概吧,所以她才离开了。” “叔叔,她漂亮吗?” “啧,小屁孩的问题还真多啊,你父母呢?” “他们去买茶点了让我在这里等他们。叔叔,她漂亮吗?” “真是……啊,她很漂亮,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 “叔叔你真的好爱她啊,要是我肯定等不了多久,会错过回家的时间的。” “是嘛,可能吧。” “叔叔她的名字是什么呀?” “你父母没教过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以及打探别人隐私吗?如果我是个人贩子你现在就不会一脸傻气的笑着了。” “嘿嘿,就是随便问问。再说叔叔你不是人贩子所以我才在这里坐着呀。” “真是无忧无虑的小鬼啊,那是你父母吧。” “啊!还真是!好人叔叔再见!希望你等到你的初恋啊!” “……再见。” 利威尔看着那位走来的父亲手上拎着浣熊屋的茶点,母亲则笑着拉过了那傻小子的手,他们三人并排走在夕阳的余晖里。那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幸福未来。 第104章 瑞恩。 她的名字是瑞恩。 是他等了几年也等不回来的初恋。 她给了他一生一次的心动,一生一次的初恋,一生一次的离别。 “…………如果你回来,我们就去看北极小镇的极光,看仲夏夜的原野,看冬季的海岸线。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你先回来。” 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 有些人浅薄,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不经意间,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丽的人,从此以后其他人就不过是匆匆浮云。 ——《怦然心动》 我随便写写你们随便看看 沉浮 ============== “小姐,有你的信。” “放在那儿。” “小姐……我觉得您还是看一下……”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应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黑色长发的姑娘独坐在病床边,那双碧蓝的眼中映着窗外橙红的天际。安娜手中拿着一封白色的信笺,信上并未署名,独独别着朵白色的雏菊。三小时,还是四小时之前,那时候她就应该拖着这副尚且残破的身躯将那姑娘拉回来,带她离开士兵的队列中,她应该众目睽睽地就算违背了所有原则也要把那姑娘拽回来。只是半个下午不到的时间,她担心着右手能不能继续拨弦,伤口什么时候才能愈合,下一次的新专辑出版定在什么时间,她想着这些事情在点滴的声音中睡了过去。直到她醒来时,看着那片火烧的斜阳,听着调查兵归来的钟声,她才在那绵长的回忆里找到这一段记忆。唯一一次宪兵出墙的那段记忆。 “在我睡着的时候,她死了。” 安娜站在门边看着她家小姐,看着她低着的眼睫掩住那双痛苦的眸子,看着她紧抿的嘴角和棱角分明的下颚。这是傍晚的落日,橙红的光斑落在这间白色的病房里,没有一丝霞光应有的温度。 “过一会儿,调查兵团有人会来看您,克劳德夫妇一直在想办法让小姐离开调查兵团,还有……王都的人想要见您。” “让他们自己来,克劳德千金身负重伤走不动路。” “小姐……”安娜上前一步看着眼前坐着的女子,她被笼罩在霞色的光晕里,仿佛要于此消散一般。 “安娜,”瑞恩终于转过头看向了短发的姑娘,她眼中藏着极深的情绪,像是透过七尺深潭一般深深地望着自己,“照顾好卢娜,保护好她。她是个有着糖果般笑容的好女孩儿,她很聪明学东西也快,如果未来有一天我没有回来,她是我的继承人。” 寂静。 令人窒息的安静横在这片渐渐黯淡的霞光中,直到楼下传来阵阵马蹄,喧嚣的风吹开淡色的窗帘,安娜深深吸了口气用颤抖地声音向那位残酷的女性恳求道:“小姐,你不要……” “答应我。” 瑞恩看着这位经自己手打磨出来的短发女性,精炼能干。她还记得第一天见到安娜斯卡布林,短发的雀斑姑娘戴着笨重的黑框眼镜,穿着过时的咖色大衣,手里捧着出色的简历战战兢兢矗在自己跟前,惴惴不安的眼睛在自己和办公桌前晃悠着。 “你来这儿做什么。”那时的瑞恩挑了挑眉这么问道。 “我来面试,嗯……小姐?”安娜微微抬起头谦虚地回答道。 “我以为你是来参观的。把你的简历放在桌上,我问你几个问题。”那时候瑞恩的表情称得上严酷,她忘记自己问了哪些问题,只知道安娜斯卡布林的反应让她前所未有的不满,她看着这个像是从乡下来的腼腆诚实好女孩儿,打算将她留在身边好好教导她。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这是要求。你的上司,要求你这么做。”瑞恩再一次看着这位站的笔挺的短发姑娘说道。 “……好的,小姐。” 韩吉一路上都在想着,关于艾尔文说的话语,第二次破墙时那姑娘的行动,墙内的巨人还有城墙教的秘密。如果她真的知道这些事情,她知道所有已经发生的和还没没发生的事情,那她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她侧头看了看沉默的利威尔,他的确少言寡语却很少同现在一般,仿佛每一步都在走向他所爱的结局。他们在过道里同那位短发的助理擦肩而过,夕阳在这时沉入紫红色的城墙。当韩吉推门走进这间还留着斜阳余韵的病房时,正撞见她合上别着雏菊的白色信笺,那双蓝眼睛安静地抬起望着他们,在眨眼的时候两滴清泪滑落眼眶,轻且快地转瞬即逝。 “来了。”她这么说着将那封信放在枕边,双手交叠着落于棉被上,“艾尔文告诉你们了。” 两句陈述句。好像她总是主导谈话进度的那一方,哪怕是处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似乎也没有一点被看穿的慌乱。韩吉吸了口气忍住那股不惜一切代价想从她口中挖出情报的冲劲,在她安静的凝视中缓缓开口道:“我相信你,瑞恩,艾尔文也相信你,利威尔更相信你。但有件事比信任比友情比爱情要更加重要,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们,如果你有什么能够让人类更进一步探索这个未知世界的渠道,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 “我不能说。” “所以你承认了,你的确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关于巨人,关于变成巨人的人类,关于两次破墙。” “我承认。” 在瑰丽的紫红消失于天际后,厚重的墨色带着夜晚的寒意袭来。韩吉看着跟前抬起头平静望着他们的姑娘,从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想法,她知道瑞恩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此时此刻这姑娘望向他们的神情是如此通透,她看着他们却像是在看着某种更加久远的东西,像是命运或者生命轨迹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比起瑞恩知道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一种更让韩吉毛骨悚然的想法在她脑中盘旋,她吸了口气从旁倒了半杯水喝下,之后握紧了双手,在愈来愈深的夜色中颤抖着开口道:“我说,瑞恩啊,你是不是都知道啊。两次破墙也好,女巨人的突袭也好,艾伦被掳走也好,你是不是知道……这些事情会发生啊。瑞恩啊,否定吧,因为这真的,很可怕啊。” 黑色散发的女子随着她的话语垂下视线,她久久地看着枕边的白色信笺,在墨蓝的房间里,沉浸在这片并不安定的寂静里。 “点个灯吧,”最终她说,“你们会看不见我的。” 在韩吉无声的苦笑中,利威尔点燃了两盏壁灯。至始至终他从未说过一句话,他看着这姑娘安静的落下两滴泪水,安静的听着韩吉的猜测然后平静地给出回答。然后现在,她带着清浅的笑意倚靠在床垫上,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但谁都知道先前那片寂静就是她给出的答案。 “我现在依旧看不见你,瑞恩,你藏着的这些秘密,这些故事,它们成就了你这个人。”利威尔说着将他手腕的蓝色链子轻轻摘了下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天。” “这是我的设想之一,但不是最坏的。”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条蓝色手链上,在和链子主人的短暂对视中首先别开了视线:“我说过我的秘密要你们来揭开,等到那一天我才会获得真正的自由。我以为我会开心,我是开心,你们终于看清了我,但我也不开心。” “多少调查兵死在了墙外?多少人尸骨无存?多少人为了这个未知的世界而战斗了牺牲了!?你的组员!他的队员!我的队员!那么多人!艾尔文的手臂断了半截,被那该死的巨人咬着拖着扯着!你知道这一切!你知道它!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不开心,你以为我们很开心吗。” “抱歉,韩吉。”她说。 “我很喜欢你,瑞恩,你真的很不错。” “谢谢你,韩吉。”她说。 一声闷响,利威尔看着韩吉一拳砸在雪白的墙上,浑身颤抖,骨节用力的泛白。他垂下眼睫想着那些死样凄惨的人们,想着抽屉里一枚又一枚染血的胸徽,想着艾尔文回来后马上接受治疗的断臂,想着她。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能理解她所谓的不能说是什么意思,不能理解她现在表情的含义,不能理解她在知道一切后为什么依然会受伤,不能理解她究竟想做什么。曾经知根知底的爱人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陌生人,他不了解她,他从来都不了解她,她所作所为背后的意义他真的明白吗,她所思所想的东西他真的知道吗,她真的不是同舆论中那样残酷的人吗。利威尔不知道,他只知道情爱是责任的终结,而他不能在这个关头觉得兵长这个职位无足轻重。 “瑞恩克劳德。” “在。” 他看着她,透过七尺深潭望着藏在苍兰花海中的她,这双宝石蓝的眼睛曾在黑夜里熠熠发亮,他是多么,多么喜欢这双眼睛啊。 “你有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来。” 说出来啊。 “我不能说,和我以前的理由一样我不能说。” ………… 第105章 “我以士兵长的身份废除你身为夜行组组长的职位,你在调查兵团内的权限一律冻结,在休养期间会面的任何人都要有调查兵团人的陪同。”只有将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中才能控制他并不平稳的语气,在韩吉扶着墙略显煎熬的低吟中,他补了一句:“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长官。”她回道。 “……很好。” 那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别开了视线,利威尔转过身不去看那病床上绑着绷带的伤患,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喉头泛着一股酸水,心中像是积压了几百吨的石块一般,那么沉闷又难过。 情爱是责任的终结,责任也是情爱的终结,但要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烛光摇曳,三人的剪影投在这片瓦百的墙上,韩吉缓缓收回那只抵着墙壁的手,她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无边黑夜,感受着那萦绕在心间的丝丝苦痛。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她对这个世界了如指掌,关乎全人类未来的答案就在眼前,而她不能说。 多么搞笑啊,又一个尼克神父。 “走吧,利威尔。” “啊。” 夜晚的风顺着半开的窗子溜了进来,它们拂过绸缎般的秀发,墙角倚着的吉他,桌面上放着的慰问信,最后掠到走至门口的两人身旁。利威尔似有所感一般回过头,却正好看见瑞恩半阖着眼望向他的模样,敛着万千情绪却毫不避违。在这突如其来的对视下利威尔默默走至那半开的窗前,伸出前日和她相扣的双手阖上了那扇窗子,顺带拢好米白色的帘子。 “…………”他回头看着那不知何时垂下头的人,原本想说的话语却卡在了喉咙口闷的发慌,那些话语终究在几次吐息中化为一声轻叹。 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那天晚上瑞恩再也没有合过眼,她倚靠在床头一遍遍地看着那封白色的信笺,直到烛火熄灭留下一滩灯油。她用手轻轻擦着脸颊,眼眶,直到崩溃的情绪趋于平静,直到心脏的疼痛趋于麻木。在这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她将那封信重新压在了枕头下。这一天,她失去了最好的小鹿女孩儿,失去了重要人们的友谊,失去了夜行组,失去了她从来不想失去的东西。 看吧,她和萝拉说过,等到有一天他知道真正的自己,他会走。瑞恩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么一天,虽然时间未定但一定会来的一天,她做了上百上千次的预想,他会怎么问她,怎么让她解释,怎么控制不住情绪的对着墙壁来一拳。但她没想到做这些的是韩吉,而不是他,利威尔表现的很安静,一种近乎于失望的安静。没有什么能比让一个人失望更糟糕的感情了,从来没有。 瞧,她多坏呀。 “检测到过大的情绪波动,系统对你目前的心理状况表示怀疑。” “我没那么脆弱,我只是有点难过。” “……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吗?” “我想有一天去北极小镇看极光,我想看墙外的苍兰,我想再吃一次巧克力,我希望能回到四小时之前……把她带回来。” 系统看着这位在那二人面前平淡如水的女子又一次俯身痛哭起来,她呜咽着喊着小鹿女孩儿的名字,泪水浸染了一片被单。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她明明知道了一切,她明明为这一切付出了代价,却还是没有留下她重视的人,她错了,她错了…… “……她说,她这次会小心翼翼走在队列安全的地方,让我不要担心,她准备这一次回来就备孕,最好是个女孩儿,乖一点可爱一些,她喜欢女孩子。她说……等她回来就给我补过一次生日,之前太仓促都没和约书亚一起好好帮我庆祝,她,她说……”此时的瑞恩一遍遍擦着红肿的眼眶,她断断续续地带着鼻音陈述着那封信笺的内容,最后颤抖着肩膀伏在棉被上沉闷道:“她说她相信我,有一次她被问话,她说婚房不定在特洛斯特区是自己的选择,她希望……希望这次回来我给她和约书亚一个解释。如果实在难以说明,请他们吃顿饭……就算完了。” 皓月的清辉下,系统又一次变成了上辈子她的模样,淡金色长发的女子轻轻环住那个穿着病服的纤细姑娘,它安抚着瑞恩不断颤抖的背脊,看着窗外的长夜漫漫,处处险恶。 第三日上午,负责这间单人病房的护士小姐刚刚为里面的人摘下点滴,还未等她感叹于这姑娘超乎常人的恢复速度就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惊动。她回过头便看到了这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高个男人,在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他已经出示了中央宪兵的徽章推门而进。 “啊啊——虽然上面那帮混蛋说有一个很重要的对象要我保护,但没想到是你啊,丫头。”肯尼轻轻咂了下嘴,随手关上病房的门,将一脸不知所措的年轻护士隔绝在外。 “令人感动的重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呀,太伤人了。”瑞恩叹了口气用心碎的眼神望向门口不打自来的持枪男子,语气里是十分的虚情假意。 “切,大小姐还在为我的不辞而别生气吗?我可是把你从那脏兮兮的街道上捡回来的好男人啊,稍微宽容一下吧。呐,大小姐?”肯尼脱下头顶的宽边帽说道,随后拉开一旁的椅子翘着腿坐了上去。圆筒的枪管被他重重放在桌上,身着斗篷的男子扯了扯领口的衣襟,粗糙的嗓音带着吸食过度的尼古丁味儿散在这片不大不小的空间里。 十几年的生活打磨,让这个曾让地下街花女郎倾情相待的痞帅男人变成了胡子拉扎的宪兵头子,瑞恩看着肯尼抓了抓鸡窝似的头发慢慢悠悠从衣袋里抓出一根万宝路,在火苗燃起的一刻想道:中央宪兵的待遇果真如此之好啊。 “中央宪兵为什么突然要监视我。”瑞恩看着那缕扬起的青烟问道。 “说的真难听啊,这不是监视,而是正大光明的保护。”肯尼咧了咧嘴发出几声沙哑的笑来,他撑着脑袋打量着这个十多年没见的丫头。 对他来说女人只有两个地方值得一观,没有什么忧愁是一趟花店解决不了的,那些个尤物两腿间的地方是真正的天堂。他生长在地下街这样臭水沟般的垃圾堆里,她们也一样,他能一眼看出来哪些人浅薄哪些人庸俗,哪些人故作高雅哪些人又同他一样,眼睛骗不了人。但那个只有八岁的丫头不一样,他一看就能看出来,她绝对不是地下街的人,她是在阳光和爱意下长大的正常人。她抱着比自己大了许多的吉他站在街头,毫不胆怯地唱出了另一个世界。他收留了这个丫头,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目的和猥琐的心思,这是他为数不多向着外人的善意,虽然卷了她的钱这一点无可厚非,但当做那三年的抚养费也差不多吧。而现在,这个当年再地下街唱歌的丫头成了克劳德千金,出落的标致可人,还和自己那天杀的侄子成了一对儿,这一切大概还有自己的功劳,哈! 瑞恩看着肯尼仰起头心情颇好地吐了个烟圈,在他垂下脑袋弹着烟灰的时候问道:“我的家人没被保护起来吧。” “放心,克劳德家暂时还没有被保护起来。” “我的助理说有位大人想要见我,是什么时候。” “快了,那位大人正忙着做虔诚的祈祷和信徒们的思想工作,这些事情可是头等的大事。”肯尼挑了挑眉倚在座位中吞云吐雾道。 “这样啊。” 瑞恩再一次将视线投到窗外,霍布斯住院区外是一片围起的草坪,种植了柏树和各类灌木,围栏外头便是街道,虽然这小小的一块草坪和几棵可有可无的柏树起不到什么吸收音量的效果,但光是看看也不碍心情。 “那家伙性格很差吧,天天屎尿屁的挂在嘴上,神经敏感到令人发指。是我教的,怎么样?”肯尼抬了抬下巴换了个姿势交叉着双手望向瑞恩,眼神中似乎带了些说不出的骄傲。 瑞恩瞧着他那副自卖自夸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她轻哼一声回望着他挑眉道:“你怎么还自豪起来了?” “自豪我教的小矮子泡到了内地最富有的女人啊。”肯尼看着瑞恩纤长的眉毛拧了起来,在她想要回击自己却又无话可说的表情里感受到了一丝作为长辈的欣慰,这种感觉也就存在了一瞬间,随后他便耸了耸肩说道:“那家伙神经质又崇尚暴力,和那些教养良好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差了不是一点两点儿。丫头,你想想清楚,我和他这样长在地下街的人见到了阳光可不会轻易松开了。” “他很好,就是洁癖重了点,其他都很好。”瑞恩笑着轻声说道。 肯尼看着她脸上那清浅的笑意,重重的吸了口烟草皱眉道:“上次这么对我说的女人最终和我分手了,她留了张字条带走了所有东西,包括还没拆的套。” “要我安慰你?哦,得了吧,你可是中央宪兵头子,我打赌那天晚上你绝对没有因为这事儿而放弃东巷的花女郎。” “没错,但我们的洁癖大王利威尔可不会去找花女郎,他宁可一个人在房间里擦着枪管也不愿意体验一下那些用钱就可以买来的天堂。”肯尼看着瑞恩别过脸的模样摁灭了烟卷继续说道:“他就是这么固执,你……” 第106章 “肯尼。”她打断了肯尼还未说完的话语,在他无言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我知道。” 而且她比利威尔还要固执。 没过多久,尼克神父身死,中央冻结了调查兵团的壁外调查活动,艾尔文被关押监视以及调查兵团被要求教出艾伦和希斯特利亚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当这些事情在这个狭小的墙壁内同戏剧一般有条不紊的上演时,莱纳和贝尔托特一行人跟随着他们的战士长回到了马莱,尤弥尔在众人的决断下接受了被继承的命运。 当然这个世界的进程没有人能比瑞恩更加清楚,可她躺着养伤的休闲日子还未结束,就被城墙角的中央大祭司找了上来,和预想中的时间大差不差。他在中央宪兵的陪同下推门而入,戴着那一圈厚重的刻着三女神徽章铜制链子,深邃的眼眶嵌着同样深沉的眸子一顺不顺地盯着这位声名显赫的千金。 “初次见面,克劳德小姐。” 新世界 ================ 距离大祭司找上瑞恩的前一天上午,散弹的枪声回响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索菲亚,亚当,奈德还有塞西尔,夜行组唯一剩下的四匹幼狼正绕开战况激烈的街区前往内地的提利尔区,克劳德本家的所在地。 那之前,在得知自家组长被罢职,调查兵团被冻结活动,以及一系列要求交出艾伦和希斯特利亚的消息后,这四只和瑞恩混久了的小狼立马当机立断溜出了尚未被中央宪兵把守的调查兵团。他们身着便装前往霍布斯医院寻找瑞恩的步伐被一位短发的姑娘制止,与此同时塞西尔听到了身旁飘过的议论声:“那位克劳德的千金,总觉得她知道些什么,如果是那样的话……” “啊,但毕竟是克劳德家,还要等大祭司来了再定夺……” 安娜含着笑意将四人带离了这片已经不太安全的区域,在用茶餐厅的饭菜喂饱了狼肚子后拿出了一张有着熟悉字迹的纸条。在看到那熟悉的语气和没有半点招呼便布置任务的句子后,众人终于在这个变得扑朔迷离的墙内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但那一丝熟悉的感觉却在茶餐厅的右侧后巷里变成了惊吓,安娜像是料到他们如此反应一般说道:“小姐说,这完全是出于个人的请求,人比巨人要来的复杂且险恶,也许不一定会遇上她想到的情况,但万一……如果想退出的话现在就可以说。” 于是从后巷走出来的四只小狼得到了四张人脸,四把从黑市上买的左/轮/手/枪,以及四把刺刀。 “可是瑞恩小姐怎么会被中央的人顶上?还是那秃头大祭司,啊!难道是因为太有钱了?”奈德混在人群里一拍脑袋说道。 “你白痴啊,用脚趾头想这都不可能吧。”索菲亚默默翻了个白眼,她摸了摸面上的仿真人皮,在接近提利尔区入口时握紧了右手心里的伪造身份凭证说道:“我们只要保护好小姐的家人,其他的怎么样都好。” “对啊,怎么样都好。”这么说着的塞西尔拿出那张深褐色的伪造证明,在戴眼镜宪兵的核对下顺顺利利地进入了这个喧闹繁盛,商店如同史托黑斯区面包店一样多的地区。 三堵墙隔开的不只是生活水平,还有文化和经济,玛利亚主农业,罗塞主商业,希纳为王权贵族的所在地,不是简简单单的人出示个没有任何特色的证明便可进入的便宜地方。地方贵族是希娜墙内最为特色的一类人身份,包括克劳德家,霍布斯家,琼斯家,没落的弗雷家,后来居上的特纳家,以及掌握着王血的雷斯家。由各位地方贵族在内城划分而出的区域便是地方贵族拥有的封地,区域人民向地方贵族交税以获取在这片土地的使用权,例如店面许可,买卖经营,住房等。由王分割下来給地方贵族部分的自治权利,形成了区域家族垄断地方经济的现象,除去向王俯首称臣交纳封地税以外,站在金字塔二层的人们可以说是衣食无忧。 克劳德家掌管的地方便是靠近外围的一片地带,靠商业起家越做越大最后做到贵族的克劳德家人们可爱死这一片热闹的区域了。它没有漂亮又不中用的花园景色,那是琼斯家喜欢的调调;也没有华丽漂亮占地方的教堂,那是雷斯家专属;更没有大的离谱富丽堂皇的演艺厅,那是医药世家霍布斯的东西,出自卡洱霍布斯之手。而瑞文克劳德和瑞恩克劳德这两位掉进钱眼的克劳德家小天才觉得单推宝石和服装两个行业不太行,于是提利尔区摇身一变变成了内地最繁华的商业区,从服装首饰到朗姆酒烟草店。克劳德家秉承着“不赚穷人赚富人”的核心原则,一步步积累起庞大且合理的家族产业,和一些靠着巨大税收过日子的贵族不同,克劳德一家子都更喜欢自己赚钱,实打实的实干派。 “从中央宪兵的手里保护我们?哼,还算有点良心,你们是她的组员?”瑞文戴着眼镜头也没抬地问道。他手里拿着一份季度报表,正翘着腿坐在茶几旁,细碎的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垂眸的侧颜和瑞恩有几分相似。还未等索菲亚开口解释一番,那黑头发的男子又仰起头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继续道:“想来也是。要辛苦你们盯梢了,暂时住在我家吧,书房左三四列的地砖是密道,打过来就往那儿跑。” “诶?”索菲亚愣了一愣。 “新修的,她不知道。”瑞文摘下眼镜补充了一句。 “诶!?”索菲亚惊讶。 “啊,把门锁了,到时候他们破窗而入还可以问宪兵团要赔偿费,我家窗户可金贵了。”瑞文看了看那雕花的繁复窗子眯着眼睛叮嘱道。 “诶!!!!!”索菲亚直接震惊。 一旁的亚瑟吸了吸鼻子看着这个和眉眼和小姐六七分相像的男子踌躇道:“万……万一,不给呢?” “让他死。”瑞文习惯性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摸了摸鼻尖在意识到对方虽是自家妹妹的组员,但第一次见面这么说仿佛容易教坏小孩后,他抬起那双深蓝的眸子望向四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色改口道:“放心吧,会给的,只要这场仗赢了。” “仗?” “嗯……新世界和旧世界的战争啊。” 霍布斯医院的单人病房里,瑞恩倚靠在床头端详着这位城墙教的大祭司,虽然很想问一问他颈处的三女神链子重不重,但这明显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他身边站着两位持枪的宪兵,微阖的门外露出半边灰黑的衣角,为了来见一个负伤的贵族小姐,这可真是大阵仗。 “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瑞恩勾了勾嘴角看着这位有备而来的大祭司道。 “克劳德家的大小姐,如果因为这些不知轻重的家伙吓到您了我对此很抱歉,但是这是对于人身安全的基本保障。”大祭司向前几步说道。 “谁的?” “双方的。” “哦,好。”瑞恩点了点头微微笑着,双手交叠着放于膝上,黑色的秀发顺着脸颊滑落至胸口,端的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上面让大祭司您在百忙之中屈尊下架至这座病院看望我的目的,我想听一听。如果彼此双方有什么误会,我希望能在这里说清楚,毕竟克劳德家也是在王的脚下做事的嘛。” 大祭司眉梢一动,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些。他身在内地自然听说过不少关于克劳德家千金的传闻,笑的越漂亮越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残酷的女人。脑子和身手只要有一样拿的出手就能在这个墙内的世界走的更远,可怕的是这个笑的无可挑剔的女人,脑子不比克劳德少爷差,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加上这把控着内地几个巨头生意的家族……如果不是为了王,他死也不想对上这样的家伙。 “我们的王有问题想要问你,关于这个国家,这个墙内的社会,以及如今的体制。” “王想和我这样的生意人谈政治?我觉得不行,你知道克劳德家人在乎的都是账单和数据,他还是……” “那更简单一点,你对于这个国家知道多少。” 阳光斜斜地洒在在这间飘散着百合花香的病房里混着初夏将至的气息,宝石蓝的双眼在这片灿烂的日光下折射出瑰丽的色彩来。她小小的错愕了一番像是没料到王的问题竟然如此犀利,随后继续带着她那平和的微笑回答道:“我只知道大家都知道的,我一向不关心国家大事。” “关于尼克神父……” “那是谁?” “调查兵团利威尔他们可能在的位置,你没有头绪吗?” “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啊,还挺想他的。”她眼中含了几丝笑意道。 “艾尔文就在刚刚被捕,因为伤害了利布斯会长一事。克劳德小姐,请您放聪明些吧,现在这个情况下调查兵团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了!”那条三女神链子因为身形激动而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不为所动的克劳德千金,在弥漫的沉默中敛下了眸子:“你没有想过你的家人吗?” 就像是戳中了这姑娘最关心的事物一样,她面上恰到好处的笑容逐渐变得张扬起来,连那双泛着阳光的蓝色眸子也逐渐带上了些尖锐的锋芒。她挑了挑眉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看向对面沉着脸的祭祀,语气还是那样轻缓:“我想过,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在乎的人们幸福无忧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在战火硝烟而是在鸟语花香中寻找他们的未来。” 第107章 就在这时,一位宪兵匆匆而来在大祭司的耳边低语了几声,那双不安定的眸子飘到病床上人的身上,带着一些异样的防备。 而瑞恩则在大祭司逐渐变得阴沉的神色下继续说道:“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会做。人不止要为一件事情做准备,因为所有事情都可能同时发生,这是克劳德家为数不多的一条家训啊。我跟你走,大祭司,不然你也太可怜了不是嘛。” “你这家伙!果然知道些什么!你知道一直以来我们为了墙内的和平付出了多少!花费了多少精力!就是因为有你和艾尔文那种人的存在,民众才会被蛊惑!才会背弃我们的王啊!”粗糙的嗓音响在这个30平米的病房内,带着气急败坏的怒吼和被逼无奈的痛心。 “那你是想死在旧世界里,还是在新世界里重生。”她掀开棉被离开这张浸染着泪水与苦痛的病床,站在从窗外透进的绚烂阳光中。在宪兵上膛警戒的声音里,她捏起瓶中的百合花放于鼻尖,鸦睫低垂,轻嗅这一抹芬芳:“我从来没有背弃过我们的王,是他先背弃了我们。”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我们的王……我们的王他!”大祭司那因为情绪而举起的双手被那女子的回眸所定在空中,在一股被野兽盯住的恐惧颤栗下,他看到了那双蓝色眼睛中燃烧着的野火和不甘。 “谁在战场上杀敌一百就可以成为领袖,杀敌一千可封为骑士,杀了万人就可以夺下王座,金袍加身,随后万民拥护!百军振嚎!”她转过身将那百合花用力挥至身侧,由瓶中带出的水滴溅上了那白色的衣衫:“我们的王为我们做了什么?缩于围墙,苟且求生,优柔寡断,兵利而不尽其用!那是窝囊!” 这声音回响在白色的病房里,势如千钧一般震慑住了包括大祭司在内的所有人,好像克劳德大小姐的笑容总是更多的展现在人们面前以至于有些人忘了她也是上过战场,与那些巨人真刀真枪干过的女人。 “他应该为他拥有的力量负起责任来!应该领导人们开拓外面的世界!应该把属于自己和你们的尊严重新抢回来!那是身为王的责任!”她一步步逼近着门口的众人,直至胸口抵在了冰冷的枪口上,却依旧目光如炬,坦然无畏:“而你们拥护的是一个懦弱无知的王,我不会走那条路。” “祭祀!杀了这个女人!她知道太多了!” “祭祀!下令杀了她!现在!就在这里!” “大祭祀!” “……带她走,不能在霍布斯家的医院里闹事,和艾尔文一起关押进地牢。” 这黑色头发的女人从容不迫地走至他身旁,在被套上手铐的时刻,那朵因为用力过猛而折了枝的百合花落在木漆的地面上。大祭司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回想着她张扬尖锐却几乎将自己说动的发言,默默地将那朵折枝的百合拾了起来。 夜晚,盘查口附近的森林里,在今日轮班的中央宪兵罗德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操蛋的事情,好死不活中央正在追捕的那几人全给他遇上了。在被那位兵长凶神恶煞地拖到树边上时,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特娘的,早知道今天不排班在这个盘查口了!这是罗德在利威尔飞起一脚开始时所想到的最后的话语。 利威尔脾气不好,非常不好,他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那被自己揍成猪头的中央宪兵顶着涕泪横流的脸威胁他时简直和笑话一样,在那么多场战役中活下来的人仅仅因为一道王令就要被处以死刑,真他妈搞笑!他用力背过那猪猡的手臂,将他的背心恶狠狠地抵至树干,他听到了胳膊脱臼的声音和这家伙不成样子的嚎叫。真不像话,明明骨头还没断几根就叫成这副娘娘腔的模样吗。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再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瑞恩的名字竟是在这个场景,眼前被自己压制的人倒豆子一般将王都发生的事情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 “吵死了,这是你没回答刚才问题的份。”在面前传来的一声惨叫中,利威尔垂下眸子继续问道:“在调查兵团生命是有分轻重的,心知肚明还走到一起的笨蛋就是我们了。快说,艾伦和希斯特利亚到底在哪儿!”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肯尼阿卡曼他,他做事很谨慎……”罗德侧头望着那如恶魔般的男人讨扰道。 “阿卡曼……那是肯尼…是那家伙的姓氏吗。”利威尔皱了皱眉呢喃着:“嘛,那家伙的话确实是不会说,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是如此。不贵你应该有点头绪吧,加油到你想出来为止吧。” “呜……住,住手!啊啊啊啊啊!!!”这一声惨叫让三笠都不由得侧过头去,简直太可怜了,但是为了艾伦…… “完好的骨头还有不少啊。”利威尔放下那只被折断的手骨冷冷道。 “你,你根本不正常!” “……也许吧。” 他垂下那灰蓝的眸子在抓起另一边完好的手腕时想着:不正常……出生到现在已经被多少人说过类似的词汇了。神经质,脾气差,不好相处,暴力狂,可怕的矮子,死鱼眼,年轻的时候他可以将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人揍到再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现在则是没有闲情来在乎这些杂鱼所说的话了。但只有那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没怕过他啊,因为是狼的原因所以胆子才那么大吗,不对,那家伙其实胆子挺小的吧……但是想不明白啊,不论是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还是那家伙的事情。 “那边有人来了!” 眼前的男人被自己重重按倒在地,身旁是三笠拔出刀刃的声响,在所有人都卧倒再地的同时,莎夏拉开弓矢再一次轻声提醒道:“不止一个。” “我不是说了嘛,兵长……已经没有意义了。不管你们做什么都一样啊,今天就是调查兵团的末日了。” 利威尔冷冷地瞪着身下说个不停的男人,可笑的是在这种时刻他想到的居然会是那句话,在战斗前那家伙总对她组员们说的,那句话。 “面对死神的时候只有一句话要说。” “哈?” “不是今天。” 脑海里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那家伙的眼神,像是穷尽一生的期望来望向他的那种眼神。可是像他这样不正常的家伙也会有人一如既往地喜欢着啊,到底是谁更无可救药呢。 深夜 王都地牢 直到现在父亲的脸依旧会在梦里盘旋,那天回家后他所讲的话语,以及连尸体都没见到就已经被埋葬的墓地,直到现在依旧会后悔不已。身处地牢里唯一的直观感觉就是时间的流动,凭借那扇小小的四方窗子所看见的光影变化,就像在静止不动的空间里看着外面流动的世界。 艾尔文是被幼时的梦惊醒的,他眨了眨因睡梦而潮湿的双眼,在左手臂传来的酸麻感下抬起同样酸痛难耐的脖子,长时间弯曲的腰骨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片散发着潮湿霉味的冰冷黑夜里,只有窗外透进的月光像是施舍般给予了他几分光亮。 “哦?醒了。我还想如果团长一直睡着到底要不要叫醒他呢。” 熟悉的声音从眼前的阴影处传来,艾尔文凝眸望向那片黑暗,在逐渐变得清晰的视野中看到了那本应在霍布斯医院养病的人。 “你……为什么。”艾尔文看着瑞恩逐渐走近的步子,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我故意被抓到这里陪我们马上要被处刑的团长,感动吗?”瑞恩勾了勾嘴角毫不介意地上的污渍一般缓缓坐至艾尔文身侧,在他带着疑惑和探究的目光中轻声道:“团长你要政/变,我知道。嘘——听我说完,我牢房的守卫快要轮班了。 “别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支持你,但是王权和信仰是世界的两大支柱,一根倾颓,另一根也不保。希斯特利亚会成为众望所归的女王,但墙内又没有另一个比城墙教更加正统,信徒更多的教会了。我们可以摧毁伪王的统治让真王上台,但我们不能摧毁那么多人的信仰,在这个狭隘的墙壁里造不出太多的神明。” “你准备怎么做。”艾尔文侧头望着她道。 “明天关于你的处决会下来,但首先下来的会是我的。因为我发表了一些……批判王的宣言,我会因为背弃王而被烧死在内城,正好离提利尔区很近。”瑞恩看着艾尔文思索的神情继续说道:“你可以控制三军……” “那是他们做出的选择。”艾尔文轻笑了一声。 “哈哈,好。三军集结在皇都,中央宪兵由驻守兵团控制,但是我的处刑会比那还要早。那些听到我发言的宪兵一个个都巴不得我当场死在霍布斯的医院,他们害怕了。 “你们获得了军队的支持,还需要民众的,提利尔区的人民为首,然后是霍布斯封地的人民,随后便是整个内城,然后是罗塞。我的处刑会是一颗火种,会激起民怨和愤恨,我的人会在人群中点燃这个引线,然后引发前所未有的混乱。 “而后混乱,是一把阶梯,我们要顺势攀爬将希斯特利亚推到人们的面前!这将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来让我们的女王实至名归,万民高呼!” 第108章 艾尔文看着这位风轻云淡谈论着政治变革的女性,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中看见了她藏在蓝色眸中的野心。 “怎么做?” “不久,你会知道的。” “你呢?” “我在赌,关于墙内唯一的教会,这位肩负着教徒信仰的大祭司会不会为了他们的未来而选择新的道路。是死在旧世界里,还是在新世界里重生。”在那轮清浅的月光下,瑞恩呼出一口气耸了耸肩笑道:“当然我希望他们重生,新世界还是需要三位女神支持的。” “你很适合这些,这些关于政治的人心游戏。”艾尔文垂下眼眸轻笑道。 “但我不想从政,他们度日如年,而又朝不保夕。”她扶着墙壁站起身语气轻佻道:“我呢,只想过活色生香的奢侈日子,数着钱心满意足地躺进棺材。再会,艾尔文团长。” “再会,克劳德小姐。” 第二日内城 灰黑的衣袍被一双枯燥的手拿起,灿烂的晨光洒在第七大街上,树影斑驳的初夏景色映在一双蓝色的眼眸中。淡金色卷发的姑娘出现在火刑架的附近,她回头望着同样身处人群的恋人,握紧了身侧的刺刀。空中掠过几只飞鸟,惊动了那双不知现在何处的灰蓝色眼睛,身着军装的宪兵在这片大好的阳光中押送着身着白裙的女子,她光洁的小腿上有着一道可怖的疤痕,在这片冰冷的土地和人们惊讶的呼声中,她抬头看着那逐渐灼热起来的日光,轻声感叹着。 “祭祀,审判马上就要开始了。” 那灰袍的人看着桌面上三女神的铜质链子,在早间八点的钟声里默默点了点头。灰褐色的眸子在触及窗外的光亮时,他不可自制地想到了在病房里那位姑娘的发言,那么尖锐却不无道理的……宣言。 艾尔文看着逐渐明朗的天空,在八下沉闷的钟声里被解开了拷在墙上的铁链。湛蓝色的眸子里泛出些许精光,他在宪兵的监视中稍稍洗漱了一下,然后在那逐渐积起的水洼中,看着自己的倒影。 “她不应该遭到这样的待遇!她是我的女儿!她不能遭到这样的待遇!” “母亲,母亲!母亲冷静下来,一切会没事的!相信她!相信瑞恩,我们要最后出场才行!” “我早就说了,她不能呆在调查兵团……她那么好,她那么好……” 瑞文安抚着身前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妇人,身侧站着沉默不语的父亲,同样不安的眸子在无声的对视下不约而同的转到窗外逐渐聚集的人群上。 戴眼镜的短发姑娘搂住怀里颤抖不止的卢娜,女孩儿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姐姐的名字,在这片温暖到不可思议的阳光下流着泪,呜咽着。 索菲亚,亚瑟,奈德,塞西尔,瑞文,克劳德夫妇,大祭司,乃至目前内城所有人的注意点,都在这位声名显赫却即将被处以火刑的女子身上。 “现在!在此!对克劳德家小姐的罪行进行宣读!” 在众人的目光下,赤脚的纤细女子一步一步走上了火刑架,轻微的哭声被人群的嘈杂所埋没,白皙的手臂被绑在立杆上,那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却依旧坚定的望着底下的众人。那微笑着的姣好面容,仿佛她不是即将被处以死刑的囚犯,而是即将在这片阳光下洗去尘埃获得新生的人类。 “违背王的意志!怀疑王的决断!对王出言不逊!毫无身为贵族对于王的衷心!对于你背叛真王的叛国行为,你有何辩解!” 宪兵们手持步/枪维持着现场逐渐躁动的人群,嘈杂的声音愈演愈烈,受到克劳德家减税的人们,得知此举是克劳德小姐下令的人们,单纯喜欢着那姑娘音乐的人们,欣赏这位贵族小姐品格的人们。在不知不觉中,那些哭声,不解声,劝说声逐渐变大,在瑞恩抬起头看着那明媚日光的瞬间,人群中传来谁人高呼的语句。 “她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处以火刑!背叛真王到底是哪里背叛了真王!” “当克劳德家施恩于民众的时候王在哪里!让提利尔区人民生活更好的是克劳德家!没有火上浇油增加赋税的是克劳德家!和巨人战斗为了夺回人类领土的也是克劳德家的小姐!王为我们做了什么!” “是啊,为什么处死克劳德小姐?”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中央宪兵决定的……” 沸腾的人群映在宪兵逐渐慌乱的眼中,执行的人手持火把竭斯底里地控诉着台上人的罪行,那跳动的火焰烧在蓝色的眼眸中,像是野火连成了一片天。 “朋友们!克劳德小姐罪不至死!如果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要被判死刑,我们所有人都该被烧死在这该死的火刑架上!” “是啊!” “朋友们!当巨人破墙时我们的王和这些处刑的人做了什么!他们缩在高高的围墙,而调查兵在墙外战斗!” “是啊!” “而现在他们要用火活活烧死这个善良勇敢的姑娘!克劳德家的小姐!因为口说无凭的理由!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 “是啊!” 在一声高于一声的回答下,亚瑟侧头同身处后方的奈德交换了个视线,后者在逐渐点燃的人群中走进了一旁的房屋。 处刑者的火把在瑞恩身侧来回跳跃着,他浑身颤抖宛如一条刚上岸的鱼,身旁被绑在立杆上的人白裙飘逸,墨发张扬,神色平和的模样看起来她才是那个行刑者而自己则是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在人群激烈的反抗下,维护治安的宪兵惴惴不安地端着颤抖着的步/枪,他们只是接到命令负责秩序的普通宪兵,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杀人。 “那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把她还给我!” 一声带着哭声的愤怒吼声从人群后方传来,顺着那声音望去,众人看见了衣着朴素却难掩其风华的妇人,朵拉克劳德。她脸色惨白,面容憔悴,围着粗布的衣袍,颤抖着望着那被绑在处刑台上的女子。人们看着这位不知为何出现在此的妇人,在陡然的安静下,那双浸满泪水的眸子终于换上了彻底的愤怒,她流着泪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向着她疼爱的女儿,直至泪光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妈妈……”在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声音后瑞恩那平和的微笑终于崩不住了,她颤抖着双瞳看着那自人群中逐渐清晰的人影,在粗重的呼吸和陡然混乱的脑海中她只记得一件事情:“别过来!这里很危险!中央宪兵要抓你们!走啊!别过来!瑞文!瑞文!你拦住她!你拦住她啊哥!!!” “不……不!!!你们这帮天杀的混蛋不要动我女儿!不要碰我的女儿!瑞恩!瑞恩!把她给我!给我!把我的女儿还给我!!!瑞恩!!!” 她流着泪哭喊着奔向身处火刑台的姑娘,她记得她试穿自己作品时的样子,记得她犯了错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样子,记得她同自己置气时候不服输的样子,更记得她从地下街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时不确定地叫的那一声:妈妈。 “妈妈!你不能过来我求求……求求你……我不想我重要的人们再受伤了!所以你不要再过来了!” “那是克劳德家的人没错,你们几个,逮捕他们。” “谁敢!!!” “!” 那名宪兵看着几乎在瞬间吼出声的女子,蓝色的眼中分明还闪烁着泪光,但那凶恶的眼神和喉咙中传来的威胁声却好似狼一般将他们紧紧盯住。 “如果你们敢动我家人一下,我发誓你们在死前最后看到的一定是我的脸!不要 动!” 单薄的眼眶还是没有托住沉重的泪水,在它自那双燃烧着的蓝眼睛中滑落的时候,人群再一次沸腾起来,却比之前更加有力而不可阻止!暴动的人群一边护着克劳德的家人,一边朝处刑台前行着呼喊着交还瑞恩小姐的声音在这片广场回响着。索菲亚几人自人群中靠近了宪兵的方位,将几位无防备的守卫撂倒在地,同时将那步/枪踢到一边。 “你们!你们这群暴民!喝!” 阳光下,跳跃的火种终于跃到了白裙的底端,在朵拉崩溃的尖叫声中,人群奋力推开阻挡的宪兵,冲他的脸上来了一拳,同时扑向那高高的火刑台尝试解救那身着白衣的女子。 那之前不久,从王宫的大门中一人身着灰袍神色匆匆,他手上拿着大祭司的亲笔信笺,在八点二十的时刻赶往提利尔区附近的处刑广场。八点半的火刑,希望还来得及…… 艾尔文同皮克西斯站在一起,眼前是三军的统领扎卡里司令,在王政弃半数人命于不顾的选择下,统治了人类一百年的王政/府宣布颓败。而在这时传来的对于克劳德小姐的处刑暴动,和民众的不满则让那位大祭司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 他不知道这一天在王都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惊天动地前所未闻,他只能在韩吉带来的报纸信息上,透过那一行行墨色的文字,了解到艾尔文政/变成功,民众对于处决克劳德小姐的深刻不满上升到对于王政和宪兵的怀疑,最后城墙教大祭司的免刑文书送达现场。在一众人惊讶的视线里,他将这份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个答案。 第109章 “……那家伙呢。”利威尔合上报纸看着韩吉喜形于色的脸问道。 “那家伙?那家伙是……啊……她应该没事,虽然据说那封信没送到的时候火刑就……”韩吉罕见地垂下头支支吾吾道。 “哈?什么叫文书没送到的时候火刑就……喂!瑞恩她怎么样!”利威尔抓着韩吉的胳膊不依不饶地问道。 “利威尔!你冷静点!她可以用狼女的能力逃脱所以不会有危险的!如果没有克劳德千金的死讯传来那她就还活着!”韩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笃定道。 “是…嘛。”利威尔松开了韩吉的胳膊,在众人谈论着这些王都新闻的时候悄悄摸上了衣裳内侧的口袋,那里装着那条他在她面前摘下的链子。 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不能赶到那处刑的现场,现在艾伦和希斯特利亚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在奔向那座废弃教堂的路上,利威尔望着缀满星辰的夜空,在微凉的晚风中又一次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无力。 番外——年末(始)日记 ================================ 今天的天气依旧很冷,巧克力依旧很好吃,年会依旧很累,酒依旧不给喝,被窝依旧很暖。啊,那个不让我喝酒的家伙正在看我写日记,明明我酒量很好来着的。利威尔真小气 好家伙,他说要是再哔哔明天就不陪我去逛街了,呜呜呜他不爱我了果然爱是会变的。好的,他说再烦就不让我睡觉了,这可不行,我准备写完日记就睡来着。 今天去了年终的电影配乐颁奖仪式,名次不重要,关键是让我的伴侣陪我一起走红毯。我还没和利威尔一起走过一次红毯啊,他明明是个比例完美的帅男人。可惜了身gao--- 被掰过头狠狠瞪了一会儿,怎么办,有点慌。算了,他爱我不敢对我做什zinahsiwuxb:_@$7.@&/~ …………他敢对我做什么,对不起,我今天真的不想开张,亲爱的利威尔宝贝,对不起你是我心中最高大最帅气最牛逼的男人。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和他在的每一天,习惯了那些偶尔灿烂的,偶尔阴郁的点点滴滴。今天躺在床上和他一起跨年了,他说这种事情没什么必要的意义,我觉得也是,明明很累了却还是熬到十二点这件事情真的很没有意义。但是我想在一年的结束和新一年的开始都是他,一直看着他,感受他的体温,呼吸,温度,写起来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利威尔你别看了。 好的,他嗤笑了一声搂紧了我,还说我是笨蛋,有一说一他果然爱我。他说跨年这种事放在以前他不会做,但现在可以了。对啊,有什么能比在暖暖的被窝里和心爱的人躺在一起数着秒跨年更好的事情呢。等等,他又亲我了。 今天中午去吃了瓦里安的墨西哥卷和新世纪的披萨,发现了一家很不错的红茶店,亲爱的买了一套新的茶具和两袋红茶。我也很喜欢收集茶具,利威尔的兴趣简直和我十分对口,不论是洁癖他比我严重,还是打扫卫生还是漂亮的茶具,简直和我天生一对。他开始说我想太多了,我知道他就是口是心非,心里明明很开心的,毕竟别人说我们登对的时候他的嘴角总会上扬几个弧度。 很困很困了,但还是想写点东西,利威尔在催我睡觉了,但不行,还想再写一点。今天白天去了港口拍照,他是第一次去邮轮港,第一次看到碧湾,第一次去我老家。他站在港湾边上,我现在还能嗅到吹过峡湾咸咸的海风,感到西伯利亚寒流的冷意,潮湿的空气和他手掌心的滚烫,和现在一样。 我说过要和他一起环游世界,从西欧出发,要去新西兰的南岛,拉斯维加斯,澳大利亚大堡碉,好望角,美国大峡谷,长城,金庙,泰姬陵……我本来就准备去很多很多地方,在遇到利威尔之前我都准备一个人去的,但在遇到他之后我终于不要定孤零零的单人房了。他说我就是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才不是,这些地方我只想一个人去或者和他。 我想和利威尔一起旅行,去看这个世界的开始和尽头,然后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和现在一样。他说会陪我去任何地方,只要我不要走的太快,只要我还记得回来。他多虑了,我怎么舍得抛下他一个人去旅行,那么多钱我一个人也花不完。 实在熬不住了,真的要睡了,利威尔在催我写个结束语。写什么好呢,总之今天很开心,昨天很开心,明天也会很开心,有他在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我们一起度过了春朝秋时,夏雨冬雪。在这些渐渐习惯的日常里,我依旧觉得无比甜蜜和幸福。 利威尔,明天睡到自然醒好不好,看在我爱你的份上。他没有说话,没有拒绝,那就是可以!好样的,这男人要收我手机了,那晚安! 拂晓 ============== 清晨,当连天的炮/火响起,巨人的嚎叫同炸药的爆破声一同奏响这场战争的尾音时,卢娜拄着盲棍在安娜的陪同下慌慌张张来到病房门口。褐色头发的姑娘睁着那双不可视物的淡金色双眸不依不饶地朝眼前望去,虽然她依旧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但她要见的人就在眼前。 病房里已经围了许多人,克劳德夫妇,瑞文,约书亚,卡洱,甚至是那位大祭司,此刻都围在那面色惨白的姑娘身边。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在这样阴郁而又难熬的气氛里,连远处不知为何而发的炮/火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火并没有烧到这姑娘的身躯,原因是伤口撕裂和感染,原本就受了那样重的伤,没有一两个月根本好不了的伤势却还被押进了地牢,被铐着,安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被绑在那该死的木桩子上。如果那道命令能早一点过来的话,也不至于……会变得如此虚弱。 “瑞恩她……还是吃不下东西?”卡洱踌躇了片刻问道,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思虑下渐渐捏紧了衣角。 “不是吃不下,唉,是吃什么吐什么。”这么说着的瑞文捏了捏眉心,同时环住一旁又忍不住呜咽起来的母亲,眼角透露的是说不出的疲惫与忧愁。 “肉也吃不下吗?医生呢?怎么说的?”安娜不由得握紧了卢娜的手看向病床上格外虚弱的人,印象中的小姐一直都是坚强又锐利的,那精明的模样哪怕是躺在病房里也能将王都犹如棋盘一样把玩在手中。那样的小姐……哪会有现在这样…… “医生说身体没有太大的异常,但是瑞恩她……” “她怎么了?” “她的病历上有看过心理医生,不止一次,好像是什么神经/衰弱并发的抑/郁症,还有什么躯/体化之类的。因为受伤常吃的药停了一段时间所以才……”约书亚看着病床上的女子说道。太瘦了,她太瘦了,虽然瑞恩一直都很纤细,但是这也太瘦了,也许萝拉的死对于她的打击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早知道这样,那时候就算被嫌烦赶走也要天天去病房陪着她的。这么想着的约书亚不由得握紧了双手,再次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她心思太重,想的太多。”瑞文抚摸着她温热的面颊呢喃道:“一定要把事情握在手里才放心,她太害怕失去了,我妹妹她才没那么坚强。我一直知道,却总还让她这样。” 明明是那么亲近的人,却连她得了这样的病也不知道,明明是眼前的人,却从来没有发现她的笑容不知从何时开始再也传达不到眼中了。 “新闻呢?” “没有报道,压下来了。” 那之后的房间继续陷入了先前的寂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均匀地洒在每个人心上。她一直很好,做什么都很好,仿佛没有缺点一样那么独立,那么完美。而后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忍受着谁也不知道的痛苦,和谁也不知道的情绪做着抗争,她的自我被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宛如七尺深潭。 “姐姐她……会死吗?”卢娜克制住近乎崩溃的哭声,在安娜俯下身的拥抱下紧紧揪住眼前人的衣襟,这副小小的身躯在几天里承受了太多的打击和悲伤,她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离别。 “靠营养液吊着,应该没事。但是要一直这样下去,身体早晚要吃不消。”克劳德先生这么说着,褐色的眉毛微微皱起,那副古井无波的脸上浮上了一片哀愁。 也许每个音乐家都是带着十分的感性与敏感出生的,但人们常说的艺术家的忧郁气质在瑞恩身上并没有体现,起码没有在人前体现出来。但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头的地方,如若不是这样系统也不会将她的意识强行抽离到这个空间苦口婆心地对她说教。 瑞恩坐在这片熟悉的花海里垂下脑袋看着自己身上再次长出的白色花朵,比起上回来的时候多了几株,在她的胸口和小腹上。也许是系统的恶趣味喜欢看长满洛丽玛丝的裸/女,这可真是个不得了的变态啊。顶着自己上辈子模样的变态系统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说着,开导着,但它应该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鬼德行,就算瑞恩对这些话语完全认同,拍手叫好也不妨碍她继续进行我行我素,独断到令人发指的行为模式。她改了两辈子都改不了这糟心的性格,固执偏执死心眼到撞了墙也不回头的人啊,星座学说大概都是有点东西的,她简直就是照着金牛座模型刻出来的。而当她想起民众在救下自己后瑞文那张有理有据说着自己计划的脸时,她现在依旧被气的脑袋发晕眼冒金星,她费尽心思竭尽全力要做的就是让她的家人,朋友,重要的人,远离这数不清的纷乱,远离那哪怕只有1%的危险。这是她毕生所求,而瑞文那个混蛋…… 第110章 当战事告一段落,希斯特利亚作为斩杀巨人的女王被推到大家面前,年轻的少女在众人的视线下站起身,蓝色的眼中折射出令人信服的光彩。看着民众激情澎湃的高喊和从危险解脱而留下的眼泪,艾尔文回想起那黑发姑娘在地牢里说的那些话。 “而后混乱,是一把阶梯,我们要顺势攀爬将希斯特利亚推到人们的面前。这将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来让我们的女王实至名归,万民高呼。”他喃喃着那时听起来极为狂妄的话语,余光里出现了利威尔班从城墙上飞掠而下的身影。 “艾尔文,那和肿瘤一样的巨人身体已经蒸发的差不多了,城墙的维修可以开始,就下来就是驻守兵团的事情了。”这么说着的利威尔捏了捏指尖残留的血渍,紧皱的眉间散发着浓浓的不快。 “是嘛,辛苦了。” “啊,因为你的计策这次调查兵团可是背水一战啊。”利威尔说着望向那正在向众人说明情况的希斯特利亚,金色的头发在这样的晨光的散发出耀眼的光线,他几乎可以看见那女孩头顶被他们施加的沉重的王冠。 “利威尔,有件事要告诉你,为了不引起再一次暴动所以被压下来的消息。” 利威尔看着艾尔文称得上肃穆的神情,在那间停的几秒钟里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蒸发了血渍的手指微微跳动了一下,不知在哪个瞬间他几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在艾尔文落下最后一个字音时,他疯了一样的狂奔而出甚至来不及换去战斗了一宿的衣裳,什么隐瞒情报知而不答在这时候统统不重要了。他推开路边准备拦住自己取材的记者,拦了辆车带着乏乱无章的心跳前往那家内地的医院,不信神明的利威尔一路上不知做了多少次关于神明的祈祷。他相信着克劳德千金不会食言的诺言,相信着死神不喜欢她那伶牙俐齿不服软的个性,相信着她不会离他而去。 直到他带着粗重的呼吸跑到那病房门口,看到了面色涨红的瑞文和克劳德夫妇,甚至卡洱和安娜,他们或站或坐,面露难色的堵在病房门口却没有一个人进去。 瑞文看到自己这位行色匆匆却总是姗姗来迟的准妹夫,一下子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高兴的是自己那杀千刀的妹妹终于有个人可以让她听话了,生气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利威尔。大概全天下的哥哥都会看自己妹夫不爽,这么想着的瑞文深深呼出一口气指了指里面对利威尔说道:“活着,刚刚和我吵了一架,卢娜在里面劝她不要打自己的亲哥哥。” “那她怎么样?”利威尔看着这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一路上慌乱的心跳也渐渐平复下来。 “呵!”瑞文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就那中气十足的吼声我瞧那死丫头挺好的,除了不吃东西。” “不吃东西?”利威尔微微皱眉。 “你自己进去问她吧,我不想管她了。这丫头死没良心,该!”瑞文忍不住骂了一声,顺带胡乱踢了脚墙壁泄愤后坐至自己父母身旁,脸上还带着隐隐的怒意。 就在利威尔准备推开门看看这只小狼趁他不在究竟和自己哥哥闹成什么样时,一旁的卡洱首先拦住了自己。后者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像是有话要讲的模样带着他走远了几步,而利威尔盲猜话题中心一定是里面这位大小姐。 “利威尔兵长,有一件事情我想你需要知道,虽然瑞恩她打死不承认而且好像也不准备详细说这种事情,但作为半个医生我觉得这事情不处理好会很难办。”卡洱挠了挠头神色复杂道。 “什么?” “她有点……怎么说呢,她的心理状况有点不太对劲。啊!我不是说她心理有毛病是危险分子什么的,我的意思是她有点神经,有点太过敏感,就是……神经/衰弱你懂吧!还有点轻微抑/郁,就……嗯,唉!你明白我意思吧!”卡洱说到最后甚至大着胆子拍了拍这位兵长的肩膀,那双翠绿色的眸中透露着一股让人难以拒绝的请求的意味。 解释说明烂的和狗屎一样的言论却让利威尔在他身上看到了点儿瑞恩的影子,以及不负所望地听懂了。不愧是她的朋友啊,这么想着的利威尔拍下肩膀处的爪子,承载了众人的希望推开了那扇门。 但他显然没想过推开门后入眼的场景是这样的。 “呜呜呜呜,我不想他们出来的!我不想的!瞧瞧他做了什么!一切都按着原计划发展可他偏要在紧要关头横插一脚!他不知道宪兵队的枪有多快吗!他是笨蛋嘛!他不懂的吗?!呜呜呜,” “………………” “姐姐?纸巾还要吗?” 如果再来一遍利威尔一定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进来。 这边的瑞恩正在情绪崩溃到放声大哭,反正卢娜是她带的天天见面也不丢人,而且刚才和瑞文吵架实在是吵得太凶了。瑞恩什么都好就是一和别人真情实意的吵架就会哭,怎么也拦不住的一边恶狠狠的骂着对方一边争先恐后地流着眼泪,从上辈子开始就这样,她也不想啊!可是还没等到情绪整理完毕,自己那不知道还喜不喜欢她的恋人就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看着自己吸着鼻涕惨兮兮的模样,瑞恩觉得她已经社会性死亡了。于是她抿了抿嘴角,擦了擦哭的脏兮兮的脸,身子一翻重新钻进暖和的被窝里,选择性无视这个状况。 利威尔拍了拍盲女小姑娘的肩膀,在卢娜转过身后领着她走至门口,在关门的瞬间,他看着卢娜拿着纸巾无措的模样不由得有些许羡慕。如果有一天瑞恩也愿意在他面前这样哭着骂着,肆无忌惮地露出这么糟糕却可爱的一面,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给到她令自己满意的安全感了。 瑞恩缩在被窝里隔绝了外面令人心乱的气息,她擦着还在渗出泪水的眼角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没出息! 在渐渐接近的脚步声中她依旧没想好再次见到利威尔时要说些什么,那天晚上韩吉深藏怒火的声音还刻在自己脑中,蓝色手链被取下的场景还在眼前回放着。更令她不能释然的是,这双眼睛就这么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她不能放过这样的自己,他们的每一步都走在早就写好的路上,每一天,调查兵团都在距离死亡更近一步,每一秒,她都在想着那些规划好的死亡,规划好的敌人,规划好的剧情,可以挽回的不能挽回的。然后她发现,知道一切的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人们怎么称呼这样的存在,神啊。她才是突兀闯入这个世界的全知全能的神,在人民因为新世界而欢腾不已的时候,她预见了四年后胸口中弹而亡的莎夏,喝下吉克脊髓液变成巨人的皮克西斯司令,阻止耶卡派而牺牲在烈火中的夏迪斯长官。她看见了每个人的死亡,看见了每个人将要走上的荆棘道路,她只能看着这些一件一件开始发生的事情,然后继续装作无悲无喜的活。什么声名显赫的克劳德大小姐,她一直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瑞恩已经不想知道这些事情了,但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就救不了那些可以救下的人们,她要记住每一件事情才能不让萝拉的悲剧再次上映。但是背负这样记忆的她真的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带着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才是对她最残酷的惩罚。她真的……真的已经没办法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已经是极限了…… “瑞恩。” “……” “瑞恩,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吧,出来说话。” “……” 他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带着连夜战斗的疲惫和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是照亮长夜的微弱星光。 “瑞恩你听我……” “抱歉。” 瑞恩的声音从被子里穿出,道着不知为何的歉,沉闷的声线中带着些许鼻音。这副场景倒让利威尔想起地下街的那次吵架,那时候她也是这样闷在被子里一声不吭,怕是哭了自己也不知道啊。 “抱歉,等我整理一下情绪,马上就好,没事的。兵……利威尔坐着等一下,马上就好。” 兵长两个字在脱口而出的时候被瑞恩硬生生制止了,他应该,也许,可能,大概不会喜欢自己叫他这个称呼……吧。这么想着的瑞恩用手轻轻摁了摁擦疼了的眼角,在反复的几次呼吸中抛开心中阴郁的念头,接着拉开了被角:“好了,利威尔怎么来……呜哇!嘶——” 眼前放大的人脸着实将瑞恩吓了一跳,她让利威尔坐着等她整理情绪不是让他靠过来看她还在不在哭啊!右肩的伤口传来些许痛感,还未等瑞恩查看伤口有没有开裂时,比自己还紧张的倒是那罪魁祸首的人。黑色的碎发带着火/药的气味飘到她鼻尖,利威尔就这么半撑着身子眉目紧锁地撩开那衣领的一块,随后是冰凉的手指和一同而来的清冷话语:“没裂开,过会儿让医生给你重新包扎一下。怎么?看到我的脸反应这么大?也不是什么难看到令人厌恶的长相,这点程度就忍一下吧。” “你对自己也毫不留情啊,而且利威尔长的才不难看。”瑞恩微微直起身子摇了摇头说着。 第111章 “那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利威尔皱眉问道,心里生出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的不愉快。 “吓到了。” 言简意赅,不愧是瑞恩啊。这么想着的利威尔坐上一旁的椅子,在阳光下端详着几天没见的姑娘。 上一次的分别并不愉快,韩吉和自己在得知瑞恩知道一切却选择隐瞒后都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怀疑艾尔文讲的是不是真的,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直到他们看见了那张藏着机密的信纸,瑞恩克劳德的行为在一瞬间和尼克神父一样令人愤恨,同时也令人难以捉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三个字一直在利威尔脑子里盘旋着,他觉得自己会拿着那张字条质问她,而像以前一样瑞恩也会告诉他们为什么她做出这个选择。然后他可以这样告诉自己,她是有原因的,是有理由的,来让自己继续相信她。可是进到病房的时候,从那侵染着悲伤的蓝色湖面流淌下的水滴却让自己在一瞬间开不了口。他还是心软了,质问的是韩吉,愤怒的是韩吉,用拳头像白痴一样朝着墙壁来一下的也是韩吉,他看着这样的瑞恩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深深的失望。他摘下了那条手链,在她的面前,怀带着十分恶劣的心思摘下了那条情侣手链。她会露出什么表情,这么想着的他看过去时却只看到一片了然,又在她意料之中,为什么她总在想这么悲伤的事情,为什么她总是做着最坏的打算,又为什么让她这个想法成真的人会是自己呢? “艾尔文不告诉的话我大概是没机会知道你躺在这里半死不活的模样了,为什么。” “伤口原本就没好,又在脏兮兮的地牢呆了半天……”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你就算是狼女有那奇奇怪怪的能力,你可以在民众前使出来吗?为什么总是要……”说到这里的利威尔停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止住随着话语而上升的强烈情感,止住那些一定会狠狠伤害到她的词语,在瑞恩逐渐暗沉的目光中改口道:“但是你做的很好,艾尔文说政/变能那么彻底和成功少不了你对民众的煽动,这样新的女王也能很快被他们接受吧。你做的真的很好,谢谢你。” 轻柔的风拂过两人的发间,瑞恩缓缓抬起双眸看向身侧带着清浅笑意的男子,那么耀眼,那么温暖。在他伸手的同时头顶传来令人安心的力道,映着阳光的湖面上渐渐泛起涟漪,在透过他发丝的柔和光线中她闻到了初夏的味道。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为什么……不是把手链摘下来了吗,为什么还这么温柔的,这么,这么让人……呜……” 眼前姑娘突然抿住了嘴角,那双蓝眼睛里闪烁的微光终于变成几滴泪水滑落,她的哭声断断续续且压抑地传到利威尔的心底,在没有任何犹豫的瞬间他上前避开她伤口的地方,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姑娘。 他的吻落在发间,落在额头,落在眼角,而瑞恩却还是止不住突如其来的猛烈感情,那句话再加上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笑容,简直温柔到让她忍不住哭泣。她真的压抑太久了,不断地接受和不断扼杀自己感情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可是世事变迁无常,在这个庞大且混乱的世界里她要看清楚每一步走的位置,要思考新王之下让克劳德家继续存在的办法,要注意身旁人的安全,要做好本分的工作,还要决定未来的道路究竟该怎么走,她怎么有时间来思考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想法,她怎么有时间来缓解心中久久不散的浓雾。 而将这样的自己击溃的总是利威尔,总是他,第一次变成狼女后的湖泊也好,被怀疑后在女兵宿舍门口等着自己的夜晚也好,乃至现在……自己总是被他强硬地从冰冷的水中捞起,让她触碰到明媚的阳光。她怎么能不喜欢这样的人,她怎么能,怎么能够不喜欢…… “我很怕……我很怕,瑞文带着父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怕的不行……我,我怕那些宪兵会在人群中,会直接开枪,我怕被绑住的我来不及保护他们……呜……情况太混乱了,我怕他们会死在我面前,我害怕……我害怕我就算知道这一切我依旧保护不了他们像萝拉,像佩恩,我不要这样……呜……我不想这样,我想他们活着,我想你们活着……可我能做的,我能做的就是看着,我要看着那些……我只能看着,我什么都做不到……我真的不要你们死在我面前我真的不想这样,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真的……对,对不起,我总是把,总是把这么糟糕的一面给你看……对不起……” 怀里的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从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利威尔所提取到的有两个信息:她知道这些将要发生的事情却依旧什么都做不到,她是一个太过心软太过温柔的人。利威尔无言地拍着怀中姑娘的后背,灰蓝的眸子染上些许痛苦的颜色,他从来没想过瑞恩有一天会哭成这样,甚至连哭声的压抑不住的这样强烈的悲伤,那个摘下手链的晚上他只想对了一件事情,就是他不了解瑞恩。哪怕相处了这么久,从小看到大,他依旧不了解这姑娘,不了解她的思想,不了解她的心情,不了解她平淡神色背后的意思,他不了解她却以为很了解她。 所爱越多就越软弱,他家小狼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这样的她在抛开伪装后呈现出的是一颗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心脏,任何的伤害都会在她心上留下不可泯灭的痕迹,哪怕她表现的再无所谓,因为她是那么怕痛的人。 利威尔不擅长安慰人,他能做的只是不断安抚着怀里人颤抖的背脊和吻去她脸颊的泪水,方才看到卢娜时产生的羡慕一丁点儿也没有了,天知道要是瑞恩像今天一样再在他面前这么悲伤的恸哭一次,自己的心脏大概会承受不住。 心爱人的眼泪简直是最大的杀器,上帝啊,这只小狼哭的他心都要碎了。 “瑞恩,瑞恩,你听我说。”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绯红的眼角,在那双弥漫着雾气的蓝眼睛中,他对这个还在小声抽泣的姑娘说道:“不止你一个人会有这样的想法,要保护他们,不让重要的人陷入危险,门外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是这么想的。不要把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不如说我希望你不用再做的更好了,放松一点偷个懒也没什么。” “但是那样的话,我不放心……” “有谁规定人不能犯任何错误完美无缺了,又有谁规定一个25岁的姑娘要为所有人的性命负责,让他见鬼去吧!对自己生命负责的人只有自己,做出选择的人是自己,如果有人要你为此负责的话,我会把他揍出屎。” “噗……这样多少有点不好吧。” 利威尔看着眼前嗤笑出声的女子,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翘在眼角,淡色的嘴角勾起一个忍俊不禁的弧度,在她泛着水光的蓝色眸子中,利威尔看到了那藏在七尺深潭中的她。 “瑞恩,你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人。你是第一个接纳我和法兰的人,第一个让我知道在这残酷世界还有希望的人,是第一个愿意接受我的人,第一个没有丢下我的人……” “利威尔……” 他轻轻抚上瑞恩的脸庞,像这姑娘做了无数次一样揉开她眉心的皱纹,顺了顺墨色的长发,最后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听着那真实鼓动着的心跳。瑞恩只觉得自己是只被顺了毛的动物,倚靠在心爱人的胸口,鼻尖都是火/药和他的气味,在温暖的阳光中她听到了利威尔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期望和毫不隐藏的温柔。 “你只要做你最喜欢的事情就好了,音乐啊,逛街啊,插花啊,如果这些事情能让你露出笑容就好了。我喜欢你笑着演奏你故乡音乐的模样,我喜欢你笑着捧着花束出来的模样,我喜欢你偶尔打趣我忍不住笑出声的模样,虽然灿烂的有些过分就像夏日灼人的阳光。但是我希望能再一次见到那样的笑容,那样才适合你,那样笑着谈论天气谈论生活谈论未来的模样才适合你。所以别哭了,笑一个,瑞恩。” 胸口传来些许潮湿的感觉,她的肩膀小幅度地抖动着,震颤着,就像是惹人怜爱的小动物,他家小狼一直都是这么敏感又纤细的人,那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柔软被他看了个彻底。身前的姑娘哭着笑着,断断续续的清脆笑声回荡在这间30平米的病房内,她眼角通红却笑颜如花,从眼眶落下的泪水是那么晶莹透亮,里面含着藏不住的欢喜和无奈,在那片潋滟的蓝色天际里利威尔看到了初夏的阳光。 “利威尔啊,你真是……真是要把一生的喜欢全都说光了啊……喜欢。”瑞恩擦去不断从眼角渗出的泪水,从胃里泛出的阵阵暖意化作怎么也止不住的笑声,在他柔和到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瑞恩从七尺深潭的寂静黑暗中走出,吻住那片再次拯救她的光芒。 “对啊,要笑着谈论未来才行!” “啊,是这个道理,这不是笑的很漂亮嘛。” 她看着这个灰蓝色眼睛看似冷淡暴力却有着致命温柔的帅气男人,在头顶被抚摸的温暖中第一次感觉到那深入骨髓无可救药的爱意。 第112章 日常 ============== 在新王的加冕下随之而来的是墙内如风般卷过的扫除旧党计划,首当其冲的便是贵族的废除和封地所有权归还予人民,由各个伯爵和公爵统领的高层议会也变革为女王领导的御前会议。城墙教因为大祭司的选择而免于被铲除的危机,众多的信徒在三位女神的光辉下全力支持夺回玛利亚之壁的计划。包括地下街孤儿的救扶,福利院的建造以及慈善事业,在这位“放牛女神”的领导下,墙内的人们终于看到了些幸福生活的模样。 这是一个月来的第三次御前会议,由三军团长和几位重要人士参与的,对于目前国内政/治/制度的改/革,取缔非/法财产的流动方向以及旧部的处决。而在这一场会议开始时,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落在那位面色平静的黑发女子身上,她垂眸看着这些写满了众人对于未来美好期望的文件,在一双双疑惑的目光下极其自然地开口道:“这个肃清计划,是军方的要求吧,我能问问是谁提出来的吗?” “比起这个,为什么瑞恩小姐会出席这次的会议?艾尔文团长呢?” 希斯特利亚看着那位白色西装的女子将文书轻轻放回桌面,那双蓝色的眸子在看向自己时变得温和起来。作为这次政/变成功的很大助力,加上先前听闻的有关这位小姐的种种光辉事迹,我们新任女王是怀着十二分的尊敬心来看待这位前贵族小姐的。 “啊,他有事来不了,让我作为他的得力下属代他一次。我应该在会议前就拿出来的,这是信。”签着艾尔文史密斯的信展现在众人面前,这下不仅是希斯特利亚,就连韩吉也有些许惊讶地看着那微微笑着的姑娘。 “胡闹!这是御前会议不是小孩子的家家酒!艾尔文团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宪兵团的副团长从来不喜欢那些贵族,他不喜欢那副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傲气,更不喜欢明明是个小姑娘却和他们坐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的这位前贵族小姐。 “所以您要是不想把御前会议变成小孩子吵闹的家家酒,就请您暂且忍一下对我出席的不满。”瑞恩理了理面前的文件,叹息一般抬头望向那位名叫威尔的长官。 “……哼。”威尔别过头轻哼一声。 从出席到现在他的目光一直盯在这位赫赫有名的克劳德小姐身上,他知道她身为前夜行组组长威名远扬,也知道她认真严肃的处事态度。但就算他知道这位小姐的确德配其位,威尔还是不喜欢她那种看起来便高人一等的傲气模样。 “有关于之前我说的肃清计划,十分的愚蠢,太过激了。经过王都优质大学选拔/出来的众多高材生会直接分配入高层从事相关工作,或者拿着介绍简历投递其他公司会所,例如我家的安娜。不可否认他们在科学技术,金融贸易,在这些需要专业知识的领域是许多一般人比不上的。而这份计划书上写的就是要将这些身处高位的栋梁之才全部抹杀,将这个国家原本就不出色的实力再压低些。”她的声音清晰且有力地落在每个人心上,关于对于旧/党的彻底清除的确有很多不能一棍子打死的要素在里面。 “但他们是旧王的效忠者,我们不能在新王当选时留下旧王的隐患,希斯特利亚女王需要一个立威的机会,需要让人们看到女王雷厉风行的一面。”韩吉皱了皱眉犹豫道。 “大祭司也曾是旧王的拥护者,现在他选择了新王,信徒们的信仰才得以保护。一个好的王不仅要学会铲除异己,还要学会包容,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况且我们的女王在民众前斩杀了那么可怕的巨人,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个更加立威的呢?”瑞恩冲希斯特利亚眨了眨眼睛道。 “你准备怎么做?用金钱收买他们的忠心?哈!那是佣兵才会接受的条件。还是说用你手底下的狗威胁他们选择新王?一个一个审查思想,端正态度?可真是一项大工程!”威尔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说着。 “喂,说话注意点。”利威尔皱着眉看向斜右方的人道,脸色并不是十分好看。虽然现在在讨论的东西不是属于他的领域,可但凡有个眼力价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威尔长官对瑞恩的敌视,赤/裸裸的从言语上体现出的不满。 “不,我从不威胁对我有利的敌人,我取悦他们,让他们开开心心的加入新王的队列,全心全意地侍奉我们光彩夺目的希斯特利亚女王。”瑞恩垂下眸子道,放于桌面的双手在无意识间悄悄握紧。 “呵!漂亮话谁都会说,女王陛下我觉得这个商人出身的只会摆弄音乐的贵族大小姐根本……” “对!我总会说漂亮话,但我也总会把它们变成现实!瑞恩克劳德言出必行,一诺千金!而我现在要警告你,你冒犯到我了,三次,事不过三所以我警告你。” “位高权重的贵族小姐最会的不过是装腔作势和威胁吗?” “这不是威胁是警告。相信我,如果我威胁你,你会知道的。” 黑色头发的女子一改先前有礼的模样,她微微侧目毫不畏惧地盯着那黄发的威尔长官,那副尖锐的模样让人想到了未修剪过的玫瑰丛,刺人的很。 “啊啊!好啦!好啦!那个,瑞恩小姐的提案确实有很大的参考意见!我们还是心平气和说话!好吧!好嘛!看在女王的的面子上!呐!” “……哼。” “呵。” “啊哈哈……”御前会议要是一直这样嚣张跋扈的气氛,她可顶不住啊。初次上任的女王陛下,希斯特利亚看着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冷哼出声的两人如此想道。 在这一场吵吵闹闹的御前会议结束后,瑞恩的提案最终被通过,白色西装的姑娘勾了勾玫红的嘴角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那咬牙切齿的威尔史耐德,并且心情很好的轻哼出声。开玩笑!她瑞恩长那么大可从来没有吃过亏!不管是口头上的还是金钱上的,她一直都是讨到好处的那个人才对,虽然不知道这个行为作风还挺不错的威尔长官为什么独独看她不顺眼,但这不妨碍她坚持了两辈子的处世之道。 也许艾尔文的话语是有点道理的,比起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她更适合这种唇枪舌战的沙盘游戏。虽然瑞恩对于领导的信任与肯定表示十分的感谢,但不代表瑞恩每次都愿意来参加这个糟心的御前会议啊。圣父在上,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发际线就变得和自己那杀千刀的哥哥一样,那对于一个风华正茂的女性来说也太过可怕了,简直是地狱。 “下次我绝对不会同意艾尔文的建议了,才不要来这劳心费神的狗屎会议,那个叫威尔的家伙……呵,希望他漂亮的黄发能和秋天的落叶一样吧。”在回兵团的路上,瑞恩如此说道。 “瑞恩啊,形象与气质都逐渐往利威尔的方向走了哦。”韩吉看着那一个劲儿追着石子踢和端庄优雅完全搭不上边的姑娘说道。 “诶噫!没事,我原本就是这种口蜜腹剑的角色,外表端庄内心叛逆的傲娇富家大小姐。啊……怎么感觉好有魅力?” 利威尔看了眼那又开始自卖自夸,自信心高到不可思议的他家爱人,在拉住瑞恩随着动作而晃动的手后毫不客气地说道:“魅力没看出来,幼稚倒是很明显。别踢了,那块石头被你这样对待也太可怜了,要我去揍威尔那家伙一顿吗?” “不用啦不用啦,利威尔去的话那家伙就太可怜了,比这快石头还要可怜了。”瑞恩晃了晃被牵住的右手不由得想象起利威尔顶着一张无表情的帅脸,下手没个轻重将人打到哭爹喊娘的情景来。她暗暗在心中笑了几声,连带着表情都更加柔和了。总觉得这样的利威尔好可爱…… “嘁,知道了。” 在一旁看的比谁都清楚明白的韩吉在瑞恩明显柔和了几度的表情和利威尔明显不满了几度的表情下,突然惊恐地发现这个社会最有可能成为危险犯罪分子的两人竟都在自己身边!她揉了揉发涨的头脑,解开领口的纽扣疏散几分夏日的炎热,随即无奈地看向那老大不小还要拉手并且完全不害臊的从各种意义上都很强的那一对恋人,苦口婆心叮嘱道:“喂,你们两个,可千万要守住道德底线啊!特别是你利威尔,别动不动说什么揍人的话啊,很可怕的!还有你啊瑞恩!可不能助纣为虐啊!” “哎呀,我很乖的放心吧放心吧,也就嘴巴比较坏而已,我还是很善良哒~” “是啊,我也是很善良的,只是嘴巴坏。” “……你们,说出来自己信吗?” 这是一件说不上奇怪也说不上普通的事,如果放在一个月前韩吉绝对不会想过她和瑞恩还能这样稀疏平常交谈的模样,那些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这姑娘的行为如同经久不散的迷雾一样盘旋在心头,每当触及时都伴着退缩的冲动。不可能一点也不在意,但也不可能完全的怪罪她,关于瑞恩那个世界的事情他们一丁点儿也不了解,她只知道从那个未知世界里培养出来的是一个同玫瑰一样的姑娘。尖锐勇敢又明艳动人。 第113章 对于利威尔撤销瑞恩夜行组组长一事艾尔文并没有多大的表示,这原先就是他给予利威尔的权限,不管他们对瑞恩做出怎样的决断,他都只会点一下那充满着智慧的脑袋示意他知道了。只有一次,韩吉向艾尔文报告从贵族没收的部分不当财产会挪用给调查兵团充当资金时,那双如鹰般通透的蓝眼睛抓住了正在眼前的她。 “你对瑞恩克劳德怎么想,从那次之后你一直在避免和她接触。韩吉,这不像你。” “艾尔文,我搞不明白,她从来没有一次让我们失望过,她很好,我也很相信她,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韩吉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知道一切却不说出口,这样的感觉就和知道自己玩的最好的闺蜜居然和自己的仇人是恋人关系一样令人苦闷难耐。 “她来自另一个世界,所以我们要跳出固有的思维来判断她的行为举动。韩吉,她想要我们揭开她的秘密,在你看来她这是真心的还是说着玩玩。” “我觉得是她的真心。” “关于这些秘密她告诉我们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不能说,她不能自己开口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真的,瑞恩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因为一些强制的因素所以不能开口说出这些事情,比如她知道的这个世界的真相,比如以后也许会发生的事情,比如……这个世界的正体是什么。”艾尔文走至窗边,在夕阳的余晖下活动着长时间握笔的手,眼中是一片难以察觉的笑意:“真相会被揭开的,这只是时间问题。在那之前我们要扪心自问关于这个姑娘,她至始至终有做过对不起调查兵团,做过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吗。” “她……没有。” 她确实没有,而且还做了许多帮助他们的事情,多到数不过来。这么想着的韩吉只觉得那团迷雾似乎破了个口子,清爽的风从那开口处中涌了进来使沉闷的空气再一次流动,让她正常的呼吸。 “她不是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眼睛不会骗人。如果她是,利威尔也不会将她留在身边,你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敏锐,也比任何人都仇恨巨人和王/政。” 艾尔文看着兀自思考的韩吉,在这七月的傍晚感到一丝突如其来的满意。他想着地牢里那双如狼般紧咬目标的蓝眼睛,张扬的野心和恣意的神采,不由得因为这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既视感而笑出了声。 “艾尔文?怎么了?笑的那样爽快的模样。” “不,我再想瑞恩如果愿意留在女王身边,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权力存于人心,信则有,不信则无。”艾尔文笑着拉开半掩的窗帘道,在染上橙红的书桌旁,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相信她,相信她是我们的同伴。” 这一次韩吉可谓是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他们的领导对于瑞恩可谓是极其看重,十分信任,也许是错觉但艾尔文表现出来的意思是想让瑞恩作为顾问呆在女王身边帮助处理新王上任后的墙内事宜?不不不,再怎么说这工作量也太大了!虽然瑞恩是个工作狂但是不行的啊!不行啊!艾尔文! 怀着这样思想推门而出的韩吉进行了今天不知第几次的叹息,果然一如既往的搞不懂艾尔文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想着明天下午需要进行的硬质化实验和关于巨人信息汇总的报告,在夏日的晚风里走过兵团的大门,于车水马龙灯火流转之际看到了抱着花束从道路尽头缓缓而来的姑娘。韩吉愣住了,她看着瑞恩垂下眼睫拨弄着怀里的百合花瓣,微长的黑发散着这片温柔的夜景里,她们的视线在愈来愈近的距离下撞了个正着。 “啊……” 不知是谁发出的声音让两人不约而同移开了视线,与周围环境完全不搭的气氛萦绕在她们身边,带着花香和显而易见的尴尬。韩吉挠了挠头第一次有些疲于处理这样复杂的人际关系,也许瑞恩是身边唯一的女性同僚,她实在拿不出对待男性的那种大咧咧态度对待她。不管怎么说,利威尔那家伙可是无数次在他们的酒席八卦中提到他家可爱恋人的敏感和纤细了啊。 就在韩吉对于这意外的碰面而一筹莫展时,眼前的人动了一动,她垂下头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株深紫色的伞状花朵说道:“这是今年最后一批夕雾,很好看吧。” “啊……嗯,这种花叫夕雾啊,第一次知道。”韩吉接过她手上的花束喃喃道。 瑞恩看着她接过花束的动作不由得笑了起来,像是点点光华跃动在蓝色的湖面上,她带着些拘谨的模样抿了抿嘴角走至韩吉身旁,然后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的胳膊道:“韩吉啊,你最近是不是熬夜啦?皮肤状态很不好哦,眼袋都那么深了,这样下去要变成三十岁的大妈了,这样可不行呀。” “喂,瑞恩你是来吵架的吗?”韩吉深吸一口气带着些许牵强的笑容望着旁边的姑娘,偏偏用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说着这样的话,这家伙是想怎样啊?! “哎呀,不是的啦,你看反正碰都碰到了不如来我家玩呀?明天早上韩吉没有安排吧,那我晚上可以帮你做护肤啊!韩吉长的也英气,五官也立体,明明是帅气的美女姐姐啊!”瑞恩突然来了兴致盯着韩吉的脸一本正经的夸赞道。 “啊,谢谢你啊,但是……” “还有适合韩吉的衣服可以试穿哦!” “还是太麻烦你了吧……” “晚饭也很丰盛哦,我在家的时候每顿都有肉哦!” “去!” 韩吉就看着那抱着花束的大小姐噗嗤一声笑的前仰后合,面露红光。这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墙内士兵能抵得住肉的诱惑?还是白嫖的肉?这不去简直王八蛋啊! 于是她俩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和好了,大概没有什么问题是一份牛排解决不了的,有那就两份。关于第二天瑞恩姐俩好一样挽着她胳膊,她身上还穿着瑞恩另一套买大了的衣服,乘着一辆马车卡点来到兵团门口时,那早就在门口等着的利威尔班众人的表情简直就像发现兵长被绿了一样精彩。那时候韩吉的表情称得上是猖狂,她仰着头鼻孔朝天地大步走至利威尔身边,在他用些许复杂的目光打量了那件做工精致的大衣和被瑞恩挽过的胳膊后,她嘿嘿笑了两声拍着利威尔的肩膀说道:“兄弟,我承认,你的女朋友的确很可爱。” “哈啊?”利威尔看着韩吉那恶心的笑容突然有种被多年兄弟出轨自己爱人的莫名既视感,他皱了皱眉回头看着那向本部大楼走的风风火火开启上班模式没有一点和他温存意思的瑞恩,心里莫名烦躁。 一连几天被臭四眼炫耀从瑞恩那儿得到的重归于好友谊礼物,听着那家伙夸自己女朋友怎么温柔怎么可爱怎么善解人意虽然嘴巴怀但还是很可爱的利威尔,终于!忍无可忍地给了韩吉一脚,同时重重地锁上了办公室的大门,将这只四眼奇行种隔绝在门外。 啧!总觉得很火大! 对于这些毫不知情的瑞恩最近可谓是过的十分自在,不仅和韩吉利威尔重归于好,还因为没有夜行组组长的职位而省去了不少工作。虽然艾尔文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要给自己升职的公司老领导一样,但瑞恩还是很聪明的在每次会议时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以至于能在会议结束后第一个溜出去。管他是想给自己安排什么新的任务或者身份,忙于自家产业的瑞恩大老板才不想为自己原本就不空闲的时间增加一些负担,拜拜了您嘞! “哈,跑的可真快。”艾尔文看着那风风火火走出会议室丝毫不给他提议机会的人,不由得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 “啊,她逃跑一向很在行。然后呢,你原本准备给她什么工作?”利威尔瞥了眼同样走出去的韩吉问道。 “女王的顾问,如果她留在女王身边担任现在中/央的高层职位,对我们日后的行动也有利。”艾尔文喝了口茶说道,语气里是一股浑然自成的淡定。 “她不会喜欢这个工作,比起顾问那家伙更喜欢自己当女王。相信我艾尔文,瑞恩不是会老老实实服务他人的家伙,她可是狼啊。”利威尔环着手臂走至窗边,从这个角度刚巧能看见从大楼里刚刚出来的瑞恩,以及跑过去跳着勾住她脖子的韩吉,“啧。” “怎么了?”听到这一声咂嘴的艾尔文起身望去,就看到被勾肩搭背走着的瑞恩,和侧脸笑的一脸开怀的韩吉,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看向一旁明显不太愉快的利威尔说道:“自己老婆被兄弟抢了的感觉?” “切,多嘴。是你和韩吉说什么了吧,前不久还是避瘟疫一样避着瑞恩,这副模样可不常见啊。”利威尔侧过头去看着那总是一副无所不知模样的方脸,想都没想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艾尔文轻笑出声,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两个突然嬉笑着打闹起来的姑娘身上,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落在她们身上,灿烂的很,青春的很。 “我觉得挺好的,韩吉也不能总是和一群大老爷们呆在一起啊,她们原本关系就不错,没有人会忍心拆散一对真情实意的朋友的。”艾尔文将视线落在那一脸冷峻的人脸上,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嘛,不过自己女朋友还是要自己赢回来啊,好好加油吧,你可以的,利威尔。” 第114章 “这种好意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接受啊,艾尔文。”利威尔轻哼一声走至门口,他推开木漆的大门,在乍现的阳光中眯了眯眼补充道:“不用赢回来啊,那只小狼一直都是我的。” “哈哈哈,不愧是利威尔,人类最强,这么自信的发言真应该给每个有伴侣的男人都听听。” “嘁。” 艾尔文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十分的愉悦和对于自己兄弟真心的祝福,虽然话语中的揶揄已经无处遁形,但艾尔文坚决表示这是对自己好兄弟的祝福,对,祝福哦。 瑞恩觉得自己除了最近和韩吉玩的比较欢以外也没做什么其他奇奇怪怪的事情,一直以来专情专一的小狼身边更不可能有什么其他的男人,除了铁憨憨卡洱和为爱人会插兄弟两刀的约书亚以外。是的,约书亚有女朋友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个明显去酒吧喝了不知道多少威士忌的利威尔正一脸正义地将自己圈住了。 嗯?怎么感觉这个情景……是要……那啥的前奏?不行不行,今天可是第三天,要来也要等亲戚走了才能来啊!她可不是什么不懂生理健康的随便的女人! “利威尔,利威尔,利威尔?” 眼前的姑娘正一脸担心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她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的肌肤上,带着几声轻嗅。这家伙,是在确认自己喝了多少酒啊。这么想着的利威尔将她搂进怀中,盈盈一握的细腰和白皙/嫩/滑的肌肤,这些都是他的,是他的。 叫了几声也不回答自己的爱人正用让人感到害羞的力度紧紧拥着自己是什么感觉,全身贴合的热度让瑞恩不由得烧红了耳尖,她的心跳随着利威尔打在耳旁的呼吸愈加急促。在不明白这男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活动才会变成这副模样的瑞恩只能顺从地环住他的脖子,在那沉寂着星月的灰蓝色双眸的注视下,分心地看着那漂亮到惹人嫉妒的纤长睫毛。 “利威尔睫毛好长啊。” “是嘛,你喜欢?” “嗯,喜欢。” “是嘛。” 这么用低沉嗓音说着的利威尔轻轻吻上被呼吸熏的微红的肌肤,语调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他吹开黑色的发丝看着那只红的不成样子的耳朵,怀着十分恶劣的心思将怀里的姑娘压至墙角,然后咬了上去。 love and peace ======================== 安息岭,这是位于切尔斯顿区郊外的一块公共墓地,背靠青山面朝湖泊,那些稠密的白桦树叶子像是一条流水,日日夜夜沙沙沙,沙沙沙,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安静地流着,像是在诉说这些停下时间的人们所度过的一生。人死后的骨灰会埋在这一处地底下,刻有亡者姓名及出生死亡年月的大理石石碑盖在这块几平米的地上,如若有钱还可以再建个护栏,算上葬礼在内封顶一百四十二枚铜币,这就是普通人死后最贵的价钱了。 “抱歉哦,来的有些晚,我实在没脸见你的家人们,所以错开了时间……萝拉。” 身着黑衣的女子将雏菊花束放于石碑一角,她背着那把红枫木吉他立在墓碑前,来时想过的千言万语在这时却一句也说不出口。秋日的阳光落在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树荫下泛着金斑的草地和惬意的风。明明是那么温暖的时节,为什么她感到的只有寒意,在四季流淌的时光里只有这里的时间是静止不动的。 她望着墓碑上熟悉的姓名,就算过去了两个月多,这份悲伤还是留在她的心底。瑞恩想起来上辈子书中读到的一句话:人死后消失的还有另一半关于彼此的回忆,以故去人视角描绘的那些岁月图卷再也回不来了。 “在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我好像没问过你这个问题啊。约书亚他交女朋友了,详细的情况等我从玛利亚回来再告诉你吧,时间是下周一,还有三天。本来是想后天公休再来看你的,但是利威尔大概会陪我一起来的所以……”瑞恩将吉他拿出背到身前,扫弦声如水波般荡漾开去,惊起一片鸦鹊,“我果然还是想一个人来的,这种事情总是不太想和别人一起。嘛……我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好,就是想来看看你。 “就是……想看看你。萝拉……” 如同叹息的话语散在风中,她垂下眼眸弹唱起小鹿女孩儿最喜欢的《galwaygirl》,记忆里两人合唱的情景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那么快乐,那么温暖的回忆也会变得让人这么痛苦,为什么她没有……为什么……她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唱这首歌了,明明还很喜欢来着。 这一天至墓地扫墓的人都能看见那位赫赫有名的克劳德小姐为数不多的现场演奏,如流水般顺畅的乐声和清澈磁性的女中音。心知肚明的人们在静静欣赏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去,没有人会去打断一个哀悼者的情绪,也没有人会忍心打断这样真情流露,如月光般温柔却忧伤的曲子。太多的生离死别,太多的无妄之灾,太多太多阴阳两隔的人们从这里走过,当他们重新站在绚烂的阳光下时,在那时候他们内心想着的是伤痕累累的过去还是遥不可及的未来呢。 她消失了整整大半天,和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枫木吉他一起消失了大半天,明明离调整日就只有一天多一点儿的时间,利威尔就算绞尽脑汁将指节掰地咔咔直响也想不出究竟有什么事情能让瑞恩无缘无故消失大半天。难道是她终于众望所归的破产了吗?哈!那可真是一件称得上世界末日的事情,对她而言啊。 “嘛……利威尔,我觉得瑞恩一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吧,你看嘛…偶尔也有的吧?士兵请假的理由是详情不予告知之类的,瑞恩肯定没事的。”韩吉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说道。 下午四点半的阳光被阴云遮了大半,韩吉看着那紧皱眉头的人,在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嫌弃和死亡凝视里察觉到了什么。灰蓝的眼眸牢牢地盯着这条回来兵团的路,秋日的风掠过黑色的碎发,无意识的深呼吸以及那环臂的姿势都在表现这个人现在有多焦急。 “如果可以最好不要让她一个人呆着,有人这么和我说了。” “有人?”韩吉皱着眉反问着,从身旁的人逐一排除了一遍也没想出这个人究竟是谁。 “她一定不想你们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我不会说。只是,她最好不要一个人呆着,她总会想很多,如果没有人看着她,分散她注意力的话又会……”说到一半的话语硬生生停了下来,韩吉顺着利威尔的视线望去就看到那个背着吉他的姑娘,那么轻盈地从道路尽头走来。 几乎是同时,利威尔已经从原先的位置走出几米远,他看着那个因为晚风而打理着额前碎发的人,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神经衰弱,一个陌生的名词,利威尔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了解这种疾病居然是因为瑞恩。没什么,就是最近压力有些大而已,睡一觉就没事的。她总会不甚在意地笑着这样说,总会照顾一些根本不需要被照顾的情绪,说着自己没关系的屁话,然后一个人苦恼着。那种无意间显露的距离感,那种有一天会找不到她的无力感是利威尔最不安的东西。 “利威尔,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啊,韩吉也是,怎么了?我就出去小半天嘛,兵团发生什么事了?”瑞恩大老远就看到了这两个站在兵团门口的人,她看着利威尔大步流星朝她走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接下来要面对的连环三问“去哪儿了”“做什么”“为什么不打报告”,简直致命。 利威尔果然站到了她跟前,纤长的眼睫微微抬起审视着这个没写出行理由失踪了大半天简直罪不可赦的人,然后用他那一如既往冷酷的声音开口道:“说明一下。” “嗯,其实我今天去扫墓了,萝拉的。因为想一个人去所以没有和你们说一声。抱歉哦,让你担心了,看在我们亲爱的利威尔那么厉害的份儿上,原谅我嘛。”瑞嘴巴抹了蜜恩从包里拿出早就买好的赔礼道具“红看起来很贵限量供应利威尔喜欢的品种茶”递给眼前大概有些许火气的男人。 “嘁,你早有准备啊?别那么说话,太恶心了。没有人担心你,只是确认兵团里唯一一只夜行动物的安全罢了,毕竟三天后的夜间行动还需要你的导向能力啊。”这么说着的利威尔没好气地接过面前的礼物,语气不善的将自己在担心这件事遮掩的干干净净。那副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模样真像是一个铁血无情的残酷男人,如果他没有伸手牵住身后姑娘的话,这副残酷男人的模样还能再维持得久一些。 不得不说有时候韩吉其实很佩服瑞恩,这家伙对付利威尔手段简直是一套一套的,这波未雨绸缪,投其所好简直用的不要太妙,加上那个人畜无害总之很阳光很灿烂的笑容,又有谁会忍心说点什么呢? “下次出去和我说一声知道吗?药没有再吃了吧,最近还失眠吗?”利威尔看着身旁盘起头发的女子问道。 “嗯,我知道了。失眠的话……比之前好点,但还是有点困难,睡得也断断续续的。”瑞恩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说道,心中是止不住的叹息。 第115章 大概从二个月前,萝拉死去之后开始,就算在狼女最容易入眠的清晨时分她依旧难以入睡,睡不着的她索性放弃睡眠开始连着几天处理工作,反正在普通人看来白天依旧拼命工作着的她没什么并没有什么不正常。那时候只有系统和她自己知道,生物钟已经乱了套以及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这件事。虽然之后在利威尔怀里大哭一场,压抑的情绪好转了许多,但失眠这个问题还是没有彻底解决啊,真怀念以前碰到枕头就睡的日子。 “今晚来我这里,和我睡。” “啊,嗯……嗯?诶?!今晚!”身旁的爱人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不得了的话语,回过神来的瑞恩只觉得脑子被炸得有些晕,她直愣愣地看着那个一脸理所当然的要命男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还有这等好事! 利威尔看着那只明明都眼冒金光了却还要强装矜持的小狼,不由得猜想若是兽人形态的瑞恩怕是已经直摇尾巴了。他挑了挑眉听着身旁这家伙的表面推拒,然后十分轻巧地察觉到自己胳膊被轻轻勾住以及两个人越挨越近的事实。真是不像样啊,嘛,虽然不讨厌。 “别演了,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他捏了捏身旁人的脸颊道,冷峻的眉眼染上些许柔和的色彩,“有我在,所以你安心睡吧。” “怎么感觉利威尔就是我的安定剂,虽然不想太依赖你,但结果还是变成这样了。”瑞恩紧了紧勾着的胳膊垂下眼睫,蓝色的眼眸中藏着羞于言表的一往情深:“有什么能为利威尔做的事情呢,最近我一直这么想。如果有让利威尔难过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发生;如果有让利威尔受伤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发生;如果有让利威尔不得不做出违心决定的事情,我也不会让它发生。利威尔已经数次将我从那片漆黑的潭水里拯救了出来,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你。” 一定…… “你的决心我确实收到了,但作为男性被女性说这样的话真的高兴不起来啊。瑞恩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吧?”利威尔拍了拍身旁人的脑袋端的是一副自信的大爷模样,接着他在后者不服气的视线下轻声道:“你只要这样就很好了。” “不能太纵容我的!” “如果任由你发展下去我担心女王会被谋权篡位,所以你还是废物一点吧。” “哈?哪有这种道理的,我可不想当女王麻烦死了。” “可以随意使唤别人也不愿意?” “当然……嗯…不愿意!” “呵,真好懂啊。” 利威尔看着身旁人无语凝噎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抬起头看着留下岁月斑驳的顶梁,在那些或暗沉或无趣的记忆里,在只有血和暴力的世界里,他找到了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的事物,那如夏日般灿烂的笑容,无论如何他都想一直看下去,像这样温暖的手,他想一直握下去。 那天夜里,瑞恩久违的睡了个好觉,没有断断续续的噩梦,没有吵闹的耳鸣,有的是熟悉的气味和令人安心的怀抱。对于自己恋人喜欢往怀里钻的睡觉方式利威尔也是慢慢才发现的,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习惯,虽然瑞恩偶尔拿他胳膊当抱枕的行为也会让他碰到些不该碰的地方。当然本人没有自觉的话是最好的,这么想的利威尔看着颈旁瑞恩安静的睡颜,暗暗决定将婚前同居的计划提上日程。 值得一提的是自瑞恩卸任夜行组组长以来,大大小小的事宜处理完后,索菲亚和亚瑟在某日提交了退伍申请。看着他俩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瑞恩有种颇为欣慰的感觉,她走上前去拍了拍淡金色短发姑娘的肩膀,在她回头的时候轻轻抱住了她:“一直以来谢谢你们了,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 “瑞恩小姐,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了。”她拿着那份申明暗自攥紧了衣摆,柳眉皱起是一副十分忧愁的模样,“如果我们还在的话,会不会帮上调查兵团更多的忙,会不会为今后的任务贡献一份力量。” “索菲亚,你想听我真实的想法吗?我觉得你们这样做很好,今后的玛利亚之壁夺还战说实话我不想你们去,哪怕动用其他手段我也不会让你们上那个死伤惨重的地方。”瑞恩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人道,“我很高兴你们选择了另一条路,今后怎样谁也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今天的你不会后悔这个选择。” “瑞恩小姐……” “我能自私的请求你们过的幸福快乐,平安顺心吗?” “可以的,瑞恩小姐。索菲亚就让我来照顾,等到婚礼那天您一定要来啊!” 索菲亚再次抱住眼前虽然纤细却是她心中最崇拜的那位杰出女性,在喧闹的街上,他们拎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携手走向了另一个未来。 瑞恩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厚道,她现在的做法是在让士兵背弃自己的荣耀,放弃成为英雄的机会,而当一个不被人铭记的逃兵。但这不是中世纪,没有所谓的骑士精神和不能弯折的荣耀,这是现实,而作为活在现实中的人第一考虑的事情就是怎么才能活的长久,走的更远。当她给了奈德和塞西尔两封亲笔签名的工作介绍信时,她不能说自己没有做错,也许她错了,她不能用俗人的眼光来看待心怀崇高理想的士兵,她不应该以自己的心情来揣测别人的心情,在这一刻她不是她们的夜行组组长,她只是一个不希望看见熟人死去的普通人。也许她错了,但她不后悔,比起在成堆的尸骸中寻找他们的脊梁骨,她不后悔现今的决定。墙内肉制品生意巨头的亲笔签名介绍信,每个行商人都梦寐以求的工作机会,谁不接受那他就是个对自己未来毫不负责,毫不关心的蠢货。而很明显,奈德和塞西尔都不是蠢货,他们对自己真实,不会为了空虚的事物而死,会为了看得见的明天而活。 “瑞恩小姐,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塞西尔叫住那个准备离开的人,褐色的眼球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慎重地问道:“为什么瑞恩小姐明明给了我们机会,却还要自己上战场呢?瑞恩小姐的话,可以毫无顾虑的在后方工作,不需要这样……” “因为我是个软弱的人,前线有我的朋友我的恋人,我放不下他们,我就要看着他们。”瑞恩转过身看着那两人,阳光在她的发间穿梭,通透的蓝眸中是一片柔和的色彩:“说实话我没有为人类而战那么崇高的信念,我有一个愿望,但我也知道在达成这个愿望之前一定会有数不清的战争。和平是在战火硝烟中孕育而出的,我希望我的亲人,朋友,你们,还有他,都能在硝烟之后的和平生活里笑着度过。谢谢你们能成为我安心的理由之一,谢谢你们。” 她挥手告别了那两个手握自己未来的17岁男孩儿,听着从身后传来的奋力呼喊,脸上慢慢勾起一个欣慰的笑来。在一个并不萧瑟的秋日里,这个守护着调查兵黑夜的组织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正式解散了。 玛利亚夺还战前一天 宪兵团的副团长威尔托马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风和日丽,悠闲惬意的公休日下午,他会在宪兵团碰见这个天杀的前贵族小姐。哦!该死的资本主义!他硬生生掐灭那根抽到一半的烟草,骂骂咧咧地丢进纸箱子里,随着那贵小姐愈来愈近的步伐,他从生理以及心理上感到了一股极其排斥的厌弃反应。 威尔深吸一口气的同时默默翻了个白眼,他看着那双黑色的长筒靴停在自己面前,令人不快的声音从面前传来:“不好意思,百忙之中打扰一下。” “知道百忙就不要来打扰啊,前贵族大小姐。”威尔瞥了眼那人的衣着,什么光鲜亮丽搭配完美的词语他一个都没想到,唯一在他脑子里盘旋着的是那些一个个跳出来的数字价位。 万恶的资本主义! “我听说萝拉塔利安是你手下的兵,我是她的闺蜜,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萝拉啊。”威尔抿了抿嘴微微直起身子来,粗糙的双手在衣服上随意拍了拍,一扫原先的嘲弄之色看着瑞恩说道:“她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她很好,有什么问题吗?” “嗯,她很活泼。”瑞恩点了点头说道:“我想问你还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吗?” “……哈?” “明天调查兵团要进行玛利亚夺还战,准确来说是从今晚子夜开始,我有一件无论如何都要做的事情,所以请告诉我萝拉她……”瑞恩吸了一口气深深地望着面前的人:“我可爱的小姐妹是怎么被巨人杀死的。” 那眼神像一把利刃直刺进他的心底,在那双闪烁着异样光彩的蓝色眼睛中,他看到了深处埋藏着的令人心寒的杀意,像是黑夜里闪烁着的幽光。如果她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那这大概也是上天赐给他的一次机会,为了那个活泼聪明的姑娘。 “她被拍飞出去,然后……从腰的地方咬成了两截,吃着一半,拿着另一半。”威尔垂下头没敢看面前女人的神色,但那萦绕在周围的死寂空气,和那股莫名的恐惧让他挪不动脚步。 第116章 想象力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在关乎生死的描述中,当你开了头就完全停止不了。最先出现的永远都是血,在夺目的落日下血溅三尺,满目猩红,然后是滴滴答答流下的肠/子,由卷曲变为拉直模样地荡在空中,也许可以看到滑腻的肠/体反射出的红光,那是夕阳的颜色,然后是红色的脏器,伴随着肉制品掉落地上的声音,尖叫声卡在了最后一个音节,小鹿般的眼睛渐渐失去光亮,她能想象那在筋肉碾磨的咀嚼声中放大的瞳孔和因痛苦而留下的眼泪。也许在审判日时她会登上天国的阶梯,也许没有,但刻在灵魂中的痛苦会让她不得安息,她的结局是一个地狱。 “谢谢,那我走了。” 眼前的女子微微欠了欠身,她低垂着眉眼转过身去,恐惧随着长靴落在地上的声音渐渐离他远去。威尔摸上了不断打颤的牙关,在几次深呼吸中缓缓倚靠住墙体,手心冰凉。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目光随着那个远去的女人而震颤不已。那瞬间爆发出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憎恶,带着刻意的隐忍,虽然不是对着他,但足以让他感到恐惧。 那之后瑞恩又去见了趟父母,同他们共进晚餐,向她的金孔雀哥哥保证这次一定会平安的回来。在最后出发的一小时前,她带着那把红枫木吉他来到后山湖边,在氤氲的月光里弹了近半小时的家乡民谣。她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讲,在这样清凉的夜里,她久久地凝视着怀中古旧却珍贵的吉他,任由过往的图卷如画纸般铺在脑海中,带着苍兰的芬芳和老人沙哑却充满笑意的嗓音。 她闭着眼想到:也许这不是一个好的决定,但她不会后悔,她一定不会后悔。 那把吉他在月光下泛出漂亮的色彩,金色的琴弦,棕红的琴板,黑色的琴颈,每个品格的跨度和每根弦的距离都被它的主人熟知,在那些或小心擦拭或换弦或调音的过往里。 这是linnea最珍贵的东西,直至她死也不忍放下的东西。 水面蔓延开的涟漪搅动了一池秋月,她拿着一条透明的链子离开了这片后山湖,这是瑞恩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 凌晨3:37 “路程的时间比预计短了不少啊,没想到现在已经到捡柴的山坡了,也许在天亮前赶到希干希纳区也有可能。”阿尔敏拿着探照灯小声说道,他看着走在队列最前方连手电都没有拿的那个人,再一次对夜行组组长这个职位有了深刻的认知。 利威尔看着前面人闲庭散步般穿梭在森林中的模样,心中的担忧却是一分也没少。艾尔文那家伙不听劝偏要赶来前线的行为利威尔表示无话可说,虽然他可以但总不能真把自己上司的腿给掰断吧,怀着这样复杂心情来到队列的利威尔自然发现了早就整装完毕的瑞恩。她望着那逐渐变暗的月亮,眼底是一片晦涩难懂,突兀的距离感横在他和她之间,每当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就是这家伙准备做些,或想些不可告人事情的时候。但只有这一次,利威尔很明确的知道这只狼想要做什么,从小沾染鲜血的他不会看漏那双蓝眼睛中极淡的杀气和疯狂。 “喂,瑞恩,你走的太快了大部队会跟不上的。”利威尔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是他们太慢了,”她回头看了身后前行着的众人,那是一张张在灯光下惨白的脸,“没事,这条路很安全,让他们小心脚底大胆走就好了。天亮的话巨人会醒来的,所以还是走快些吧。” 这么有理有据挑不出毛病的回答倒是让利威尔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微微皱着眉,努力忽视那姑娘身上愈加阴沉的气氛,在身旁的副官下达了让后方部队走快些的传令后又回到之前的安静。 希干希纳区的大门在蓝紫色的天幕下映在调查兵的眼中,恰好在天亮之前赶到的情况让许多人暗自送了一口气。随着艾尔文团长的一声令下,绿色的身影乘风而起掠至希干希纳区的墙壁。破旧的房屋和长草的碎石堆积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在距离第一次破墙后的今天,他们再一次回到了这片人类曾经拥有的地方。 明亮的光辉映在异乡者的眼眸里,在破晓的晨曦中,瑞恩拨了拨戴在手腕上的透明链子,深邃的目光投向门外不远处的草地。在系统一遍又一遍的警告和劝说下,她深吸一口气止住因用力过猛而不断颤抖的手臂。 “fuck the rule.” 玛利亚之壁夺还战 ========================== 这是一场极为艰巨的围城战,在后有超巨前有兽巨的情况下,勇敢的士兵们被彻底隔绝了退路。 金发蓝眼的男人站在城墙上,秋风萧瑟掠过他空荡荡的右袖,他感受着身前的凉意和背后不断涌现的热浪,在立体机动装置的钩锁声中闭上了眼睛:如果调查兵团不能拿下这一战役,那还需要多少年的准备才能再一次来到这片失去的故土,还需要多久他才能达成他的梦想。 野兽的巨人如同把控全局的谋士立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他遥望着城墙上矮小的人类,令人不快的猴子脸蛋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吉克耶格尔的童年是在父母灌输式的洗脑教育和与那位宛如真正父亲的汤姆叔叔的投接球里度过的,他喜欢这个运动,在他沉闷灰暗的童年里只有这一段时光显得弥足珍贵。 他拿起脚边的石块,投球的姿势比年少时愈加成熟老练,在惊起的飓风和飞扬的尘土中,染血的斗篷如同惊鱼一般从废墟中弹起又落下。随着墙内的一声爆炸后,来自地狱的光景映在那双颤抖的灰蓝色眼眸中,从鼻尖传来的血腥味让他硬生生止住转身的步伐,他奋力呼喊着前方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士兵们,深吸一口气在尘土飞扬的视野中,没有犹豫地冲了过去。 如果在墙外的是人间地狱,墙内的人们面临的则是深深的绝望。阿尔敏颤抖着身躯望向不断靠近城墙的贝尔托特,在他不屑一顾的回眸里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面色发白紧咬着双唇,韩吉分队长和瑞恩小姐在刚才的爆炸中生死未卜,被火焰烧焦的木块噼里啪啦地响在耳旁,比起这一切让他更难过的是面对这样情况下显得弱小的自己。如果是艾尔文团长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想出很好的对策吧……如果是团长在这里的话…… “阿尔敏!”磁性的女声从房屋顶端的一角传来,在他惊讶的回眸中,瑞恩抹了把沾满尘土的脸蛋看向他大喊道:“韩吉她没事!有什么要我做的话现在就说!我过会儿要去那里!” “诶?什……什么?”阿尔敏茫然地看向眼前拿着刀刃奋力指向墙外的女性,那瞬间他似乎变成了几年前那个软弱的孩子,就差没有把寻求倚靠的字眼写在脸上了。 “我的能力你们应该从团长那儿了解到了,虽然不知道分子化后的我能不能承受住那样的热浪,但如果你需要我上去试试,就下令吧。”瑞恩索性脱下破旧的披风,从破旧的屋顶飞掠至巨人化艾伦的肩头,她看着眼前惊恐万分的人们快速说道:“但做完这一切,我要去一趟外面。” “如果承受不住的话!瑞恩小姐会怎么样!”阿尔敏稳了稳心神大声问道。 “……比死亡要惨烈的后果,物理上过热会破坏原本的分子结构,我可能会扭曲成别的生物吧。”瑞恩收起刀刃看了眼手腕的链子说道,“阿尔敏,快下命令!让我走,还是让我继续在这里!” 她眼中闪烁着称得上急切的光芒,在肆虐的火焰和温热的风中,阿尔敏在那双蓝眸中看到了一如既往的坚定以及呼之欲出的请求。如果在墙的那一边有她能帮上忙的事情,起码是向团长请求指示也好……神啊,拜托…… “去吧,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谢谢。三女神的光辉会重临大地,老天保佑你们。” 也许这就是结局,也许他们应该就此止步来阻止更多的牺牲。 汉娜是今年刚刚入队的新兵,这是她第一次参与的战役:玛利亚之壁夺还战。多么光辉漂亮闪烁着荣耀的名字啊!她想着要是参加这一场战役,要是打赢这一场战役他们将会是人类的英雄,每当提起这一次的经历她都能昂首挺胸地说:自己为人类献出了心脏。她做好了砍杀巨人的觉悟,做好了被巨人吃掉的觉悟,做好了看着同伴死去的觉悟,却唯独没有做好看到前辈死在飞扬碎石下的觉悟。 这是什么死法……就因为那野兽巨人丢过来的石头,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那么多骁勇善战的士兵死去了,那么多比自己厉害了不止一点两点的前辈们死去了,那么多生命消逝了……这是什么死法?他们为了什么而死啊!!! “啊!!!啊!!!!!啊!!!!!呜呜呜……”她几乎克制不住心中深深的绝望尖叫出声,捂着头匍匐在这片焦土之上,任泪水流入杂草丛生的草地上。为什么……为什么她加入了调查兵团,早知道会这样,早知道会这样毫无理由的被当玩具一般折磨而死,还不如老老实实加入驻守兵团,最起码还能回家……回家看一眼刚刚出生的妹妹啊……爸爸,妈妈,想回家,她想回家啊!!! 第117章 马匹随着愈来愈近的碎石堆躁动不安着,不远处的废城区已经成了一片血海,被调查兵鲜血染红的鸣钟摔在不远处的房屋上。每一株青草,每一朵野花,每一只飞鸟都能在今天活下来,唯独他们,唯独这些肉/体凡胎仅仅因为崇高信念就加入调查兵团的士兵们不会,他们会死在今天,不是巨人的嘴里,而是如同玩闹一样的投石游戏里。 利威尔听着身旁称得上绝望的呼喊,鼻尖萦绕着的血腥味愈来愈重,雏鸟的羽翼尚未丰满就面临着坠落的命运。他跟着艾尔文来到背光的房屋边上,金发的男人叹息着坐在木头箱子上,像是要将自己丢弃在灰尘和瓦砾中一般,那么疲倦与无助。 “我很想去那个地下室,”他低垂下眉眼开口道,“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也是觉得总有一天这个日子会到来,觉得总有一天能去确认答案。已经无数次想过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但和父亲一起描绘的梦想仍盘踞心头,然后现在,答案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就近在咫尺啊……”尚且健全的左臂伸向虚无的空中,像是要够到他总是遥不可及却日夜追寻的梦想一般,那样乞求着,随后落下,“但是利威尔,你看得见吗,我们死去的同伴……同班们在看着,想知道自己献出的心脏有什么结果,因为战争还没结束啊……” 又一波碎石从天而降,带着马匹嘶鸣的声音和肉/体被击碎的声响,蔓延的血腥味和不断的痛哭声从空气中传来。在这一波攻击结束后,他看着脚边落下的石子喃喃道:“这一切都只是我脑中的幼稚妄想而已吗。” 利威尔看着眼前称得上颓废的金发男人,在那寻求答案的空洞视线中半蹲下身,眉目间是一片凝重:“你一路一来奋勇战斗,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走到这一步,我要做出选择了。” 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这是人类唯一的活路,如果这样能够多带几个人回去罗塞墙内……他必须做出选择,他不能再一次逃避这样的选择,哪怕这会让他的回忆里刻上无法泯灭的伤痛。 “放弃你的梦想为我们去死吧,带领新兵奔向地狱!野兽巨人让我来解决。”灰蓝的眼中压着那些悲痛和苦痛,他坚决地望向那金色的领袖,给出了他绝对不能后悔的选择。 有风过,带着火焰灼烧的温度和纤长的身影,她急匆匆地穿行在马匹和人群之中,穿过那些绝望和痛苦,路过枯坐在一边的汉娜。她目不斜视,循着气味穿过错落的房屋,最终在背光的角落发现了那两个人。 艾尔文低垂下头看着面前被自己从地下街骗来兵团的男人,他的部下,他的朋友。那微弱的光芒终于平定在天蓝色的眼睛里,艾尔文在那些古旧的回忆里勾着嘴角,缓缓闭上双目,遮住那些不舍和执念。 “利威尔,谢谢你。” 原来这样也是一种解脱吗…… “艾尔文团长!” 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从两人身旁传来,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和紊乱的步伐。他睁开眼睛朝一旁看去,瑞恩克劳德,那个被自己分派去利威尔班的另一位得力部下,也算是半个朋友的姑娘。她的上衣和裤脚都被烧毁了大半,斗篷已经不见了踪影,黑色的头发上沾染了数不清的灰尘和沙砾。 “瑞恩……你,没事啊,韩吉呢?那帮小鬼怎么样?”利威尔站起身看着那个显而易见从烈火中回来的姑娘问道,沉闷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急切。 “我没事,韩吉没事,他们也没事,放心。艾尔文团长。”瑞恩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便匆匆走至那金发男子身前,她半蹲下身在他已经平静下来的视线中解下手腕处的透明链子,然后十分强硬地戴在了他的脖子上:“戴好它,放领子里面,别拿下来。” “来自你故乡的祝福方式吗?”艾尔文摸着那条透明的链子轻声问道。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黑色长发的姑娘拍拍沾染尘土的双手站起身,她深吸口气挺直了背脊,修长的十指交握于胸前,轻阖双眸说着那来自异域的语言:“may the god bless you and protect you. amen!” “哈哈,虽然听不懂但还是谢谢你,瑞恩。”艾尔文垂下眸子轻笑两声,将那条透明的链子放进了衣领中。 “不客气。”瑞恩放下交握的双手望着那双蓝眼睛轻声道,在阴凉的风和灰暗的房屋旁,她借着锁链拖拽的力量乘风而起,在空中回望着那位即将带领新兵冲向地狱的领袖。 也许世界上是没有神的,但在这样绝望无助的时刻人们下意识的倚靠除去自己的父母,果然还是那些空虚却伟大的存在。不管是多么强大的士兵,多么聪慧的领袖,他们都是生活在这个残酷世界上的人类。 提利尔区 卡洱霍布斯曾是个在哥哥羽翼下长大的无忧无虑追求自己梦想的王子殿下,他有一个名叫瑞恩克劳德的至交损友,还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特大演艺厅。他虽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铁废物,但自从几年前决定好好学习之后我们的废物王子也渐渐变得不那么废物了。 他正在琴行里看着把柄早就被预订了的洋槐木吉他,浅褐色的琴板,深色的琴颈,银色的琴弦,那么典雅的模样。他垂下翠绿的眼眸看着把柄放在橱窗中的昂贵吉他,面上没有一丝羡慕的神情,自己身边站着的正是预订了这柄吉他的主人:瑞文。 卡洱对音乐的热爱从小到大一直未曾变过,他喜欢艺术,喜欢这些美好的事物,喜欢那撩动人心的旋律,他喜欢着自己损友的音乐。所以他比谁都知道瑞恩有多么看中那柄古旧的红枫木吉他,变态到不给任何人弹奏一下的那种深刻的喜爱。 “瑞恩她不会换吉他的,她那么死心眼怎么会舍得换吉他。”卡洱看着瑞文手中被包装好的吉他喃喃道。 “但她说想要回来后能看见这把洋槐木吉他。”瑞文转过身看着那位等着换弦的人说道,眼底带着些许煎熬:“她都那么说了,我怎么能不帮她准备好。” 卡洱将替换的琴弦交给座位边上的乐器师傅后,便将双手插在白色西裤的口袋里,他沉默地看着那一根根弦被旋下,从一弦到六弦。在那闪烁着淡淡光泽的螺旋细纹上,一定有着他皮肤的碎屑,瑞文不明白但他明白,一把从小弹到大的乐器对于一个音乐家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的半身,是他的灵魂依托,是家人,意义非凡。 “也许她只是想要两把吉他也说不定,嘿,瞧被我那思想复杂的哥哥带的,我居然在想她怎么会不要那宝贝枫木吉他。”卡洱抬起眉毛耸耸肩说着,婉转的语调里是十分的风趣。 他挥别了在琴行偶遇的瑞文大哥,重新望向那卸下来的六根弦,它们被盘在一起弯曲在铺板白瓷砖的地板上,卡洱第一次自己换弦时还被尖端的锋利割破了手指。 他抬起头深呼出一口气,金色的头发泛出柔和的光来。等她回来去问问怎么回事,要是真嫌弃那把枫木吉他了,他也不介意帮那货保管一下。这么想着的他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祈祷这一次调查兵团的凯旋而归。 玛利亚之壁内门外 汉娜觉得一切都完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已经疯了,就算拿着刀片给自己一下也比跟着那大无畏的英雄团长冲向地狱来的强,起码不用被无规律的碎石砸个稀巴烂!第一波碎石从绿色烟雾的遮掩下破空而来,她紧闭着双眼,瑟缩着身躯,在身边同伴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和肉/体被砸碎的恐怖声响中,她剧烈地颤抖着,祈祷着,感受着无数死亡同自己擦肩而过。 她死了吗? 没有。 有哪里痛吗? 不痛。 在声音渐渐平息的时刻,她从马背上直起身子睁开眼睛,啊……她还活着……她居然还活着……但幸存的状况并没有让她有多大的喜悦之情,那位杰出的团长已经不见了踪影,身前的士兵少了将近一半,而下一波的投石……她会是最前面的几列士兵,她会死……不管怎样,她会死。 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呜呜……谁来,谁来救救我,我不要……” 心跳剧烈到令人发慌,她在快要呕吐的恐惧下克制不住地尖叫出声,她哭着叫着,在地狱里挣扎着绝望着,然后在又一次的信烟弹发射里她听到了从面前传来的死神的脚步。 她匍匐着身子紧闭上双眼,在漆黑的世界里想着:她想回家,想爸爸妈妈,想看看刚出生的妹妹,如果没有进调查兵团就好了,如果加入驻守兵团就好了,如果刚刚被砸死就好了,如果更早之前自尽就好了,如果这波石头没有砸到她就——— 栗红色头发的姑娘从马身上摔了下来,她的肩膀被整个砸碎倒在尘土飞扬的大地上,她撑着一口气忍住那几乎晕眩的疼痛挺起身子,在挣扎爬起的时候翻着白眼想:她能熬过这一波,坚持住,坚持回到罗塞,她能活下去,她能活下去!然后在纷乱的马蹄中,她刚刚直起的身躯被无情踩下,她的头骨被踩入泥土,一下又一下,血肉模糊,人形难辨。 第118章 希干希纳区内 当瑞恩再一次跃过高耸的墙壁,从贝尔托特身边掠过回到利威尔班时,她明显感受到了来自身旁人苦笑着的视线。虽然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剧情走到哪一步,但看着阿尔敏形单影只准备前去艾伦身边的模样,大差不差可以猜到了。 “有计划了吧,阿尔敏,所以现在我去哪儿。”她拔出腰间的双刃,在那孩子称得上苦涩的笑容中催促道:“快决定!” “瑞恩小姐你,语气越来越像兵长了啊,而且为什么偏偏这时候……”阿尔敏抿紧嘴角,用力摇了摇头对身前的女性说道:“请开着隐身能力和我一起去艾伦的地方!详细情况我在路上和你讲。” “好。” 在身后传来的金属碰撞声响下,瑞恩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要不是亲眼看着她渐渐变淡的身体,阿尔敏简直要被这样惊悚的神隐给吓懵了,虽然看着她变淡的身形也挺吓人。这么想着的他冲着艾伦的方向而去,觉悟啊信念啊梦想啊,在这里的所有人们都是靠着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走过来的,他也一样。 “我和硬质化的艾伦会负责吸引贝尔托特的注意力,让他产生周围没有敌人的错觉,在他释放完热浪之后,瑞恩小姐就去砍它。” 一……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独自面对这样庞大的还散发着热气的巨人,在失去家园的那天他一定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这罪魁祸首面对面凝视着。 二…… “贝尔托特和莱纳都不知道瑞恩小姐的能力,所以这是一个可行的作战!” 三…… 炽热的风吹拂在耳边,在这个凉爽的秋日末尾里,他切身体会到了来自夏日的灼热,眼前是一片地狱烈火般的光景,燃烧着的巨人发出噼啪声响,巨大的耳鸣和晕眩不要命一般的袭来。 四…… “就拜托瑞恩小姐了……” 五…… 现在是,开始了吗……灼热变成了滚烫,像是沸腾的开水浇在身上。衣服被火舌侵蚀着,露出的小臂传来阵阵刀割般的刺痛,伴随着铁烙般的感受,他几乎能闻到头发的焦味……艾伦他进行的还算顺利吧…… 六…… “好,知道了。阿尔敏,从一数到十,不,九也可以,那之后就交给我吧。” 七…… 已经快了吗……快要到临界点了,衣服被烧成了灰,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记得曾在年会上吃过一次烤肉,烧的外焦里嫩,咬下去鲜美多汁,现在的他就是那样的状态吗。大海,那一定是十分凉爽的,十分舒服的巨大盐水湖吧,和这样折磨的灼热不一样,他还能看见吗。 八…… “好,从一数到十。” 九…… 好痛苦,好烫,好难受,血液会被蒸发,肉/体会被烧焦,他的一切都会被炬为灰烬,那最后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一定不能见人了吧,爷爷他又要担心了啊……艾伦,一定要去看大海…… 十。 “你做的很好,阿尔敏!” 随着这一声而来的是钩锁的破空声响,在贝尔托特还未反应过来的一瞬间,那黑色头发的女子竟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后方,洁白的刀刃反射出死神的模样。在巨人惊恐的眼神下,她长喝一声,手起刀落在他后颈方位划开两道大大的血口然后飞掠出去,与此同时艾伦的长刀刺进那块血肉之中,硬生生将贝尔托特从后颈中拽了出来!连接着血肉的巨人之躯轰然倒地,在艾伦领着贝尔托特的衣领来到屋顶时,他看到了那位让自己相信着,要一起去看海的,却被瑞恩从肩膀上小心翼翼放下,被烧成重伤的不知生死的挚友。 比起漫画里,不算严重。当这个想法出现在瑞恩脑中时,心脏陡然的疼痛让她踉跄地跌倒在地,像是被碾磨一样,剧烈的疼痛和心慌。忍不住呻/吟出声的她在瞬间就明白了这股疼痛的来源,她改变了一个剧情,为了减少那孩子痛苦而参与了本没有她参与的剧情,这是对她的惩罚。还好……这一次没有断胳膊断腿,还好……不算太难熬……这么想着的她在从内而外的疼痛中,缓缓蜷缩在地上。 “漫画里那孩子剩下的疼痛,由你承担。” 在由远及近的震颤和模糊不清的对话中,唯有系统的声音真实清晰地响在她脑海中,仿佛要印证它话语一般,那股疼痛逐渐变得炽热且滚烫。这一瞬间的她没有丝毫犹豫飞掠出几十米远,在利威尔从城墙上滑落之前,她将自己丢进布满碎屑泥土的瓦砾中,在翻滚了几圈之后,紧咬着随处捡来的木块,全身抽搐不止,在几乎发狂的痛苦中忍着自心中而出的崩溃尖叫,她无助的伸出狼爪在墙面和地板上刻下深深的抓痕,仿佛身处地狱。 屋顶 这是一个没有犹豫的决定,阿尔敏和艾尔文,谁的存在能带领人类走向未来,这是一个不需要任何犹豫的决定。但那两个说着敬语的小鬼所做出来的行动却不是那么恭敬,嘁,私情嘛,那种东西是个人当然会有吧。就和艾伦说的一样,他犹豫了,为也许艾尔文还活着的这个可能性而犹豫了。 三笠的刀刃架在她长官的脖子上,全身的肌肉紧绷着,那时她顾不上什么军纪法规也顾不上今后自己会遭到怎样的处分,悲愤交加的她只是想要救下自己幼时的玩伴,救下另一个除了艾伦以外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她怎么能看着他离去……她怎么能看着他离去! “兵长,请把注射剂给我!” “你们应该也明白吧,要是没有艾尔文,人类根本对抗不了巨人!” 利威尔深吸口气绷紧手臂才能让那只注射剂不被抢走,但是三笠阿卡曼,她同自己一样不是普通人类,在经历了那么多消耗下的自己能不能撑过,能不能保住艾尔文,他不知道。而且,从刚刚开始他就没看到应该和那帮小鬼在一起的瑞恩。 “没有阿尔敏,也不行啊……”被踹飞到一旁的艾伦挣扎道。 “艾伦!” “难道不是吗……想到用岩石堵门的办法,救了特洛斯特区,识破了阿尼的身份,提议在夜间行军的,都是阿尔敏……找到潜伏的莱纳!打倒贝尔托特!全部都是因为阿尔敏啊!拯救人类的不是我也不是团长!是阿尔敏啊!你说是吧三笠!”艾伦擦去嘴角的鲜血,一拳砸在瓦砾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冲那两人喊道。 “……请把注射剂给我!”三笠恶狠狠地压住身下的士兵长低吼道。 当韩吉背着在废墟堆里发现的几乎虚脱的半兽化瑞恩,面色沉重地来到屋顶时她实属被眼前的景色惊住了,现在这个情况是……二选一吗?如果那时候她没有放跑莱纳,那这时候是不是可以多一个选择了。怀着这样内疚的想法她猛的架住正对自己长官刀刃相向的姑娘,在她绝望的哭喊下奋力压制住她的双臂:“三笠你冷静一点!我们还需要艾尔文!不能让墙内的世界失去希望啊!” “这种事情阿尔敏也能做到啊!”她绝望地流着泪哭喊出声,内心已逐渐趋于崩溃。 “确实阿尔敏是天才,但我们还需要艾尔文的经验和领导能力……唔啊!” 自手腕处而来的疼痛让韩吉轻哼出声,她皱紧眉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身前女孩儿奋力的挣扎。她又何尝不是这样,一路走来她何曾不想救下那些死去的战友,朋友,部下……就在刚才她的副官莫布里特将她推下井口,那是她左眼看到的最后的光景。她又何曾不想救下他们!人都是有私情的动物,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韩吉说不出舍弃私情这样的话语,这对一个15岁的孩子还太过艰难,甚至对他们而言都很难做到。所以她只能架住三笠的双臂,在这飘着灰尘的世界里,看着利威尔走向人类希望的方向。 瑞恩是在被韩吉放下后没多久醒来的,她首先感受到的是如全身被按在烙板上的疼痛余韵,然后自指甲处传来的尖锐疼痛,最后是自己半兽化的事实。耳边传来谁人奋力呼喊的声音,解释的声音,愿恶魔复活的声音,一切都走在写好的路上,她半撑着坐起身子看向那黑色头发的男子,那样煎熬那样倍受折磨的样子让她心疼的不行。 在做好违反系统规定的准备下,她握紧双手试探性地开了口,安静的空气,清爽的风,在超大巨人倒地而扬起的灰尘中,她的声音如同在真空中一般无法传达给任何人,因为在这个关键剧情中没有瑞恩克劳德。她垂下双眸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是啊,她一直都是一个异世界而来的旁观者,无论是她狼人的身姿还是她无可告人的思想都与他们格格不入,她与他们隔了一个时空的距离,直到现在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所以在所有人都为二人的生死担忧时,她不能说上一句话,在利威尔必须做出痛苦选择的时候,她甚至不能上前抱住他,安慰他,蓝色的双眸映出眼前离得极近的光景,在几次尝试无果下她起身默默离开了这一格画面,与料想中一样,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第119章 一切都是造物主伟大的旨意,一切都是被规划好的道路。 在贝尔托特绝望的喊声下,黄发的纤弱巨人啃食着手中的食物,这样残酷却无可奈何的景象映照在仅存士兵的眼帘中。在放大的天蓝色瞳孔和韩吉低沉的话语中,弥漫着灰与鲜血的战争画上了句号。 一切都结束了。 白玫瑰的花瓶放在窗前桌面的一角,墨绿色的披风掩盖了这位英雄的身躯,骤然放晴的天空终于施舍了几缕阳光给这个尘埃遍布的世界,在如流水般寂静的空间里,一双纤长的手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她拿起那株白玫瑰,转身望着床上平躺着的人,平静的面容透露出一股格外冷漠的气息。墨绿的披风被拉开,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随着穿堂而过的风和乍泄的阳光,她的侧颜在这阴郁的光线夏显出几份神圣的味道。 “the price have be paid, one life should be safed. i , the rule of the world, under the light of seven gods demand you to bring him back.” 他脖颈处的链子骤然发出异样的光彩,白玫瑰的花瓣飘落在他被血色浸染的小腹上,在那双宝蓝色眼眸的凝视下,男人干涸的唇瓣渐渐变得红润,仿佛时光倒退一般他身上的伤口在瞬息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四肢微微颤动着,在心脏重新泵出新鲜血液的同时,那双依旧执着的蓝眼睛陡然睁开。在变得漆黑的链子彻底粉碎下,艾尔文史密斯重回人间。 “欢迎回来,艾尔文史密斯。” 他稳了稳心神从床上坐起,在清爽到不可思议的身体感受下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口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他皱着眉望向那位站在自己床边,黑发蓝眸的,面无表情的姑娘。 “……你是谁?” 随着这一声警惕地发问,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在一阵阵头痛中,大量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向他袭来,冲向地狱的新兵,超巨的败北,注射剂的使用,还有战争的胜利。 “你要感谢这个好心的姑娘,她救了你的命,我是这个世界的管理人,她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以及说不出她那些秘密的直接原因。也许"神"这个称呼更适合我,正在借助瑞恩的身体和你对话。”她这么说着看了一眼枕头边粉碎的黑色链子,蓝色的眼中泛出些许波纹:“这是你的第二次生命,但是你不再是调查兵团团长,你可以选择今后你的人生,我会为此后你的安全做担保。” “听起来真像是神会说出来的话,他们已经去地下室了吗?”艾尔文摸着自己健全的右臂站起身道,阳光落在他身上泛着洁白的光辉,他看着那微微点了下头的女子继续说道:“我能去那儿吗?” “按理来说你不能。”她在光线的阴影处回答着。 “但是?” “天秤是平衡的,所以你可以去。”她看着那沉默着望向窗外的男人缓缓说道,“别想了,你报答不了她,你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要掺和接下来所有的事情,然后好好过你的退休生活。这是我对你的安排,艾尔文史密斯,接住它。” “很残酷不是嘛,你说你是管理这个世界的人,但你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世界在控制你。”艾尔文转过头看着那自称神明的人道,“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 “等一切结束,我会告诉你。” “多久。” “四年。” “如果我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这对世界不会产生影响,无论你是生是死,世界照样在转动,不会有任何变化。” “哈,真是残酷啊。” “是的。还有这姑娘让你转达给他们,瑞恩接下来要去处理一些私人恩怨,她会回来,所以请不要管她。” 地下室 瑞恩接下来要去处理一些私人恩怨,她会回来,所以请不要管她。 先是死人复活,然后是艾尔文那神乎其神的解释以及卸任团长职位,最后又是瑞恩独自行动的消息。如果不是那双求知欲满满的蓝眼睛和达成梦想一般的欣慰表情,利威尔简直以为那不是艾尔文。 快要疯了,在接受这样庞大信息量的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要疯了。 不对 的确疯了吧?所以他们的敌人……果然还是人类?这只是一个小岛,岛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不,比起这些……利威尔紧皱着眉头匆匆走向地下室的出口。 果然还是那只小狼要做的事情更令人担心,从一早他就发现了,那家伙不对劲,很不对劲,那压抑的杀意和憎恶,那溢满狂气的眼神。瑞恩她是来复仇的! 仿佛要印证他的猜想一般,在他冲到地上时,不远处的森林里金光一闪。灰蓝的眸中闪过一丝恐慌,他想着骑马而去的最快速度和从三只巨人嘴下救出那家伙的概率……在韩吉和众人的呼喊声中,那股没有了结敌人不甘和穷追不舍的欲望突兀的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比谁都明白那股冲动和复仇欲。 她会回来,所以请不要管她。 利威尔硬生生止住前进的步伐,在不断的深呼吸下紧紧闭上了眼睛。 森林 是的,她是来复仇的。 复仇对象,就在自己嘴下。 还未完全恢复的吉克宛如木偶一般愣在了原地,皮克则碍于树下的巨人而不敢上前。这是什么东西……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他们不知道世界上除了巨人还会有这种生物存在的吗?! 因为身体修复而选择栖在较为安全的树上的他们根本没想过会有调查兵追到这里,率先恢复的莱纳拔出双刀抵挡住眼前女子凛冽的攻击,那强硬的力道和刀刃带出的厉风让他不由得心神巨震:这家伙是那个夜行组组长!不行,这样完全打不过,身体已经修复好了就用巨人的力量! 就在那金光闪烁的一瞬间,皮克慌忙的叫喊了出来,她看到了,在涌起气流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那藏在兜帽下的狼耳朵和不似人类的爪牙,她不是人类啊! “啊……等着你呢!莱纳!!!” 仿佛要印证她话语一般,黑色头发的女子脸上露出狂气的笑容,她的双眼变得愈加幽蓝,瞳孔缩成了小小的一点。 那是狼……为什么,明明是人类的姿态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吉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他顾不上思考这一切的来源只能凭借那征战多年的危机意识冲莱纳喊到:“莱纳!那家伙不是人类啊!” 然后她消失在了原地。 准确的说,她开着稀释能力进入了莱纳所在的后颈,他看着那出现在身侧泛着狂气的宝蓝色眸子,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被剥夺了自身的视力。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萦绕在心头,他不该巨人化的,她料到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巨人化,她在等他耗尽能力,然后将他如猎物一般啃食殆尽。 “乖乖出去啊,莱纳,还是说你想在这里,被我搞的乱七八糟,四肢凌乱吗?出去吧,孩子,我不杀你。”恶魔的低语萦绕在耳旁,随着这话而来的脖子被掐住的力道。没用的……就算巨人化对这家伙也是视如无物……这么想着的莱纳望向声音的地方,恍惚间他感到了死神喷吐的气息。 恐惧,不解,无助,异样的感觉,异样的空间,异样的事实发生在吉克的眼前,他不知道啊……他不知道啊!艾尔迪亚人还有怪物存在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她能拖着莱纳从铠巨的后颈里出来啊!为什么她会在巨人的身体里啊!是怪物啊……这个女人,她是真真正正的怪物啊! “你这个……怪物……你是什么东西!战斗已经结束了吧!我们输了!没有抢走艾伦也没有毁灭调查兵团!已经够了吧!已经结束了啊!”吉克看着自己恢复了一半的四肢冲那拖着莱纳来到地上的女人喊道。 她丢垃圾一样将莱纳丢在了地上,在抬眼的瞬间,一股恶寒从吉克脚底升起,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随之而来。她脱下军靴,解开纽扣将衬衫褪下,修长白皙的四肢展现了三人的面前,明明是十分劲爆的场景却没有一个人为之心跳。因为那副模样,她脸上那表情,简直就像要享用食物的野兽一般。 “喂……喂,喂喂喂!你不会要把莱纳……吃掉吧?”吉克看着那轻轻勾起嘴角的生物颤抖着说道。如果她有那样进入巨人身体的能力……她简直就是巨人的克星啊,无论巨人化后的他们怎样强壮怎样坚不可摧,被抓住本体就完蛋了啊。 “别以为只有巨人会吃人啊,吉克。”她狠狠踹了一脚被自己拖着衣领的莱纳说道:“就这点本事真是不够看啊,马莱教给你们的就是这些东西吗?面对未知的敌人该采用什么措施……喝!一点都没交给你们这帮天杀的混蛋啊!” “你……为什么……”莱纳抓住那光洁的脚腕颤抖着问道,随后便是头发被狠狠拽起的疼痛,以及面前如同野兽的低吟。 “因为世界的记忆在我脑中。”瑞恩重重拍了拍他的侧脸说道:“莱纳,记住一个名字,萝拉塔利安。念!” 第120章 “唔……萝拉……塔利安。” “我对我所犯下的罪恶忏悔,对剥夺一个无辜女子的生命忏悔。” “我对,我所犯下的罪恶忏悔……对剥夺一个无辜女自的生命忏悔。” “神圣的光辉也洗不净我身上的血渍,所以我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死神的气息盘绕在自己身旁,黑色的世界,黑色的安静,在这片阴风阵阵的森林里,只有恶魔的低语和自己牙关颤抖的声音环绕。 “吉克,需要我把那婊/子咬碎吗?”皮克看着那逼迫着莱纳的女子沉了沉目光道。 “别,你没看到她是从巨人后颈出来的吗?你也会被她拖出来的……恐怕我也是……如果她的目标只有莱纳,那就只能放弃盔甲。” 地上的生物仿佛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将说完忏悔词的莱纳丢到一旁,狼眼睛幽幽地看向他们说道:“我不杀他,也不杀你们,让我办完事,就放你们走。” 憎恶,后悔,杀意,迁怒,这些最恶劣的情绪造成了最为恶劣的后果。 瑞恩记得第一次和萝拉对练的情景,高个子的小鹿女孩儿天真的想要给自己放水,结果被无情绊倒在地,她不服气地看着自己,在被赠予了两份晚饭后,她们成为了朋友。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女性朋友,第一个闺蜜,第一个姐妹,第一个可以谈恋爱话题的人,第一个能够听自己那些颇为无语的烦恼的人,第一个可以在彼此家留宿,抱着闹着笑着一起睡觉的人,可以拖着一起逛街的人,可以一起分享穿衣搭配的人,可以度过一辈子的朋友。那样的女孩儿,那样好的小鹿女孩儿,那样相信自己不惜对长官撒谎隐瞒婚房事实的姑娘,那样……就算无法解释吃顿饭就算完了的姑娘…… 她死了啊!以极其痛苦的方式!!!!! “什……什么……那是狼吧,喂,喂,喂喂喂!为什么那家伙会变成狼啊喂!” 为什么!为什么她非要受到那样的对待!!!!! “唔……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她能回来吗!你的痛苦能比得上她临死前的绝望吗!!!为什么!为什么啊!!!!!不够……还不够!这样的尖叫声根本还不够!!!!!!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吃我!不要吃啊!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愤怒何去何从!她的悲伤流向何处!在系统的监视下她甚至不能咬碎这人的腰骨!她还要留他一命,留他一命…… “不!不要,不,别过来!别过来!!!你这个,这个怪物!战士长!战士长!吉克先生!皮克小姐!救救,救救我!救救我啊!不……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锋利的牙齿撕扯着他的身躯,恶臭的吐息围绕在他的身边,野兽的咀嚼声,肠子被拉扯着玩弄的滑腻声响,恢复的双眼看到的,是一只正在啃食着自己血肉的蓝眼睛黑狼。 吉克忍不住别过头去,一股腥味的恶臭从底下传来,被动静吸引而来的巨人呆呆的自莱纳身旁路过,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能够被巨人吃掉啊!那东西是个怪物……必须向上级汇报才行,让那样的怪物生存在这个恶魔之岛上,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不过……你这样痛苦地活着也挺好。 这么想着的时候,它咽下一块沾染了泥土的血肉,幽蓝的双眸环视一圈渐渐黯淡下来的森林。在那寂静的黑暗里,出现了几双同自己一般泛着幽光的眼睛。 该走了。 它吐出一块无意间咬碎的脚骨,染血的舌尖舔舐过莱纳余下完好的身躯,在那黯淡无光泛着泪花的金色眼眸下变成了身材窈窕的狼耳朵女子。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大半的身躯,在穿戴完先前脱下的衣物后,瑞恩舔舔嘴唇冷哼一声,她看着那堆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从心底佩服着巨人之力的强大。 “系统,他不会死吧。” “不会。” “我走之后那些野兽不会吃了他吧。” “有规则存在,所以不会。” “那就好。” 她伸展了一下明显变舒服多了的身子,在另外二人充满厌恶和恐惧的视线下,坦然的从巨人身旁走过,去寻找一处干净的湖泊来洗净自身难闻的气味。 她是半人半狼的怪物,是可以毫无心里压力吃下美味人肉的野兽。 今天她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归途 ============== 利威尔没有多少关于秋天的回忆,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里他几乎没有闲情来关注四季变迁,但当黑夜来临,冷风吹起,幽暗的烛光映在苦战一天的人们身上时,他知道这一定会成为他人生中最不可泯灭的记忆之一。 幸存的人们集聚在不那么寒冷的地下室里,莎夏倚靠着墙体睡得直流口水,柯尼和让各睡在铺了斗篷的地板上,轻微的鼾声响在这片安宁的环境里,他们有五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直到晚间十点他们还要带着这个世界的真相回家。 利威尔坐在出口的一旁,他看着坐在书桌旁四肢健全,金发碧眼的男人,到现在依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也许他只是在做梦,一觉醒来后玛利亚之壁夺还战还没开始,那只小狼正沉沉地睡在自己身旁。他不用考虑一些复杂无解的问题,不用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那些送死的新兵,不用想放跑的野兽巨人,不用在这样脏乱的环境中数着秒等她回来。 灰蓝色的眸子泛出些许涟漪,他想起瑞恩说过的话,那些听起来像是即兴告白一样的话语现在回想起来倒更像是诺言,她说不会让任何事情伤害到利威尔。瑞恩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情,她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她没有让那些无处言说的悲伤在他心里腐烂发臭,她救了他。 “利威尔,她会回来的。”大概是看不下去那强打着精神坐在出入口的自家兄弟,艾尔文抬起头对他说道。 “我知道。”利威尔眨了下干涩的双眼望向头顶的出口,他知道瑞恩会回来,所以他等着她,等她再一次兑现回到他身边的承诺。在晃动的火苗中,他突兀地感受到了夜晚的寒冷,和调查兵团在墙外度过夜晚的寒意不同,这是一股没有道理的冷意,像是害怕,像是恐慌,但他不应该有什么值得慌乱的。她很强,她总是做的很好,她会回来,哪怕面对三个巨人的情况下…… “她说过只要我还需要她,她就会回来,所以她会回来。”利威尔低声喃喃着,大概率是说给自己听的话语却没想被另一个还未入睡的人听了去。 “利威尔,现在是要我听兄弟和他爱人之间的甜蜜故事吗?”艾尔文合上那本反复看着的笔记说道。 “啧,是啊,怎样?羡慕了?”利威尔翘着腿皱了皱眉头继续道,“艾尔文,你觉得神那种东西,是那么好说话的吗?” “……”艾尔文微微垂下了视线,他想着那面无表情,仿若参透一切的自称"神明"的人,然后合上眼前的书本摇了摇头:“不,我觉得对它来说我们的死活根本不重要。” “是啊,那玩意儿就是个屁,没有武器来的可靠。可它救了你,”利威尔说到一半冷笑了一声,“总不会是她舌灿莲花的功夫连神都能说动吧。” 艾尔文勾了勾嘴角回忆着下午重返人间时仅有的几段对话,在摇曳的烛光里,他的侧颜渐渐染上一层思虑:“它说过一句话:天秤是平衡的。我得到了第二次生命,断掉的右臂,还有得知真相的机会……代价是平等的。” “她给你的项链怎么样?” “断了……” 利威尔看着书桌旁紧皱着眉沉默不语的前任团长,在丝丝寒意中拢了拢披风说道:“死亡一下就把人带到尽头,而活着能有那么多的可能性。别说你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活这种混话,不用我,她就能把你头给拧下来。” “噗哈,说的也是啊,但这份恩情怕是怎么都还不清了。”艾尔文笑了几声说道,平和的眉眼间染上些许无奈:“你的恋人真的很强势,我曾见过那样的军官和贵族,每一个都比她来的惹人厌。” “相信我,别为了亏欠她而耿耿于怀,最迟后天她一定会笑的一脸爽朗向你讨要利息。”利威尔挑了挑眉说着,面上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 “哈哈哈,是瑞恩会做出来的事情,但是这利息怕是没那么容易还清啊。” 他也是啊。 那之后地下室又陷入了先前的安静,这让利威尔想起伊莎贝拉还没到来时,只有他和法兰的夜晚。那是距离瑞恩回到地上当她大小姐的半月后,没有吉他的乐声,没有清澈的歌声,那个居住着月光的花园里再没传来一点儿声音。令人不习惯的寂静,就和现在一样。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利威尔数羊一般数着关于她的记忆,最开始的永远是那个惴惴不安却还是将他们藏在屋内的少女,她从那时开始就已经很聪明了。不,这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人来说是正常的吧,那时候自己真的小瞧她了啊。接着是地下街时期的三人生活,地上音乐会的邀请,加入训练兵团时自己并没有什么用的忠告,第一次被她拥抱的伤痛,第一次骰子游戏,初雪下的初吻,舞会,缀满月光的湖边,能看到她房间窗户的小径,每次出墙前的约定,怀疑的伤痛,她昙花一现的过去……仔细一想,利威尔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只小狼的,等到察觉的时候早已根深蒂固。 第121章 在最强士兵也熬不住的战后疲惫中,利威尔渐渐合上了眼。那明灭不定的烛火终于晃动两下冒出一缕青烟,也许是两分钟,也许是十分钟,这样的黑暗与寂静持续了一会儿功夫,直到利威尔陷入彻底的昏沉之前,他听到耳边传来了故意压低的女子声音,清澈的温柔的声音:“嘿,我回来了。去里面睡吧,这儿很冷。” “…瑞恩。”利威尔睁开困倦的双眼,看着那黑色长发的姑娘正蹲在自己身旁,脸上挂着清浅的微笑。 “嗯,我在。去里面睡吧亲爱的,来。”她轻轻吻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在那副如果他不想动就将自己抱过去的贴心注视下,利威尔抽了抽眼角果断选择了自己走过去。 她经常会有这样的举动,让人觉得自己是被好好照看着,被重视着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瑞恩克劳德,虽然是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却意外的很会照顾人。利威尔坐在靠里的墙壁一角,看着那姑娘环视四周的场景兀自想着。但他显然没有想过瑞恩会脱衣服,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几个不要命的想法飞速闪过自己大脑时,利威尔甚至忘记了制止她的动作。这家伙,和巨人打一架后脑子进屎了? “嘘——他们都睡着了。我过会儿要变成狼,今天消耗太多能量了。”在利威尔几乎要扑上来按住自己动作的视线下,瑞恩将长发拢到身前这么解释道,“刚刚洗过澡,利威尔不嫌弃的话可以……” “不要。” “……我还没说完呢。”这么说着的她露出了颇为无奈的笑容, 虽然之前见过了瑞恩的狼化形态,但不知为什么利威尔总觉得这一次的她比上回大了那么一点儿。泛着光泽的柔顺狼毛没有一丝异味,幽蓝的眸子微阖着看向自己,利威尔不由得摸了摸身旁这只猛兽的头顶,在她主动蹭上来的行为下抱住了面前黑狼的脖子。很暖和,一点儿也不冷了。 “谢谢你,瑞恩。” 狼尾巴轻轻晃动两下,在利威尔沉迷于这样温暖又舒服的毛发中时,瑞恩只觉得这男人如此rua自己的行为简直和先前的言语相差甚远。说好的不要呢?现在手上动作倒挺实诚啊小伙子?这个情况下你是谢我救了团长还是变成狼给你rua呢? 于是在三小时候后,第一个起床的阿尔敏迷迷糊糊点着灯环视一圈,在看到那只巨大的黑狼以及半躺在它肚子上盖着披风的利威尔兵长时,那声带着害怕和惊异的惨叫成为了所有人的起床闹铃。 并且成功引发了其余人的惨叫。 “嘁,不就是只小狼吗,有什么好奇怪的。瑞恩,走了。” 第一次看到瑞恩狼化的利威尔班众人和无意间撞见调查兵团最高机密的新兵,在那一人一狼悠闲从容的注视下不约而同地想:汝听,人言否? 在仅有的四个照明和瑞恩的向导下,仅存的士兵们走在回去罗塞之墙的森林中。十一个人,在玛利亚之壁夺还战后剩下的十一个人,他们要带着那三本笔记向人们揭开这个世界的真相,他们会作为英雄凯旋而归,接受鲜花和彩带的迎接,城内会举办盛大的庆典,鼓声与管乐一同响起,成桶的朗姆堆积成小山的高度,倒酒的窈窕侍女和杂耍的戏班,在这一切之前他们还要进行英灵的祭奠仪式。 瑞恩在靠近森林边缘时变回了人类的形态,她套着白衫坐在利威尔身前,过长的黑发被拢至胸口,纤长的眼睫下是慢慢恢复正常色彩的蓝色双眸。她摸了摸黑旋风的鬃毛,在仅存下来的九匹马中她无比庆幸自己多年的小马驹能幸免于难。利威尔看了眼身前墨发如瀑的女人,在发丝拂过脸颊的温柔触感下,他们迎着最后几场秋风策马疾驰在蓝紫色交际的暮野下。 “你还没问我问题。”瑞恩看着愈来愈近的城门和破晓的晨辉中轻声道。 “什么问题。” “我去做什么了。” “复仇。”利威尔扫了眼半倚在自己心口一副倦容的女子,随着身前的艾尔文,韩吉一道冲进了人满为患的罗塞城门,在晨光乍泄的道路上,迎接他们的是鲜花,彩带,泪水,以及数不清的美誉。 “我没杀他们,”瑞恩彻底放松下来身子,她倚在利威尔怀中抬头望着逐渐明朗的天空,听着那些呼喊,那些痛苦和喜悦交织在一起的话语,在灰蓝色眼眸的注视下继续说道:“死神还没叫到他们的名字,上天自有安排。” “是那借住在你身体里的神说的。”利威尔听着人群聒噪的喊声皱了皱眉道。 “嗯哼。再忍忍亲爱的,马上我们回家洗个澡喝壶茶,再睡个舒舒服服的早觉,简直爽爆!”瑞恩挠了挠利威尔牵着马绳的手打了个哈欠笑道。 “说屁呢,那是你。我可是你的长官,和你还有某位准备解甲归田的退休人员不一样,多到死的报告在等着我。”利威尔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看了眼她长发飘飘的慵懒模样,那瞬间心里像被这小狼的尾巴扫了一下,痒的厉害。 “好哦,我辛苦的长官。”瑞恩挠了挠他的手心笑了几声道。 对于围观调查兵回来的约书亚来说,他的目光焦点一直在不断撒狗粮的那一对毫无自知之明的情侣身上,他分明看到了瑞恩那炫耀和自满的眼神!虽然她也有女朋友,但被自己朋友莫名其妙秀一脸的感觉就是很不爽!好嘛!这下子全人类都知道克劳德小姐和利威尔兵长琴瑟和鸣,如胶似漆,感情好的和永远热恋期一样了!这臭屁的女人总该满意了吧? “啊,娘的,真风光啊瑞恩,瞧那惬意的姿态……这场战斗是人类赢了啊,真是……眼泪怎么止不住啊……”约书亚看着那与出行时相比形单影只的队伍,想着在调查兵团度过的为数不多的时光,想着那些惨烈的死亡,在身旁淡黄色长裙姑娘的安慰拥抱中留下了泪水。 活着的历史用鲜血书写,这一天,在这秋日末章的破晓晨光中,记者在他们各自的新闻稿上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乃至十年后,百年后,凯旋而归的调查士兵们依旧作为帕尔提亚的英雄,代表着这支出生入死的军队精神为后世所知,而那些死去的英雄,他们的名字被刻在在英雄碑上,英灵长存。 在晚间七点三十一分,在被特意清空的集市中央举办了前所未有的悼念会,由死者家属围成的圆圈坐在燃起的篝火旁,大部分死在了野兽巨人的投石下,难以带回。艾尔文站在人群前方看着冲天的火光和那些沉默着,哭泣着的人们,这一次的伤亡是前所未有的,但民众并没有责难他们,因为他们夺回了失去的故土。但剩下的每个人都会在心中责难自己,因为那些决定,因为那些无可奈何的死亡。 晚上八点十五分,瑞恩回到了提利尔区的克劳德家,很多人在等她,很多人。她的父母,瑞文,管家,卡洱,霍布斯长子比索,索菲亚,亚当,奈德,塞西尔,卢娜,安娜,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她的回归都来的盛大。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抱住自己总是因激动而流泪的母亲,看着一旁总不苟言笑却在这时松了神情的父亲,管家拿了外套披在她身上。索菲亚和亚当手上拿着瑞恩喜欢的当季水果,塞西尔和奈德则一咬牙在索菲亚的建议下买了一支口红和一盒薰衣草沐浴精油,花光了大部分他们行商赚的钱。 瑞恩说着不要不要然后毫无压力地接下了他们的礼物,她当然明白这两位因为自己的介绍信而退出调查兵团的男孩儿们的心理,她又救了他们一次。 “啊!这个!我知道这个!索菲亚你眼光真的很不错啊!谢谢你们啦!礼物我都很喜欢~精油今晚就会用的哦!” “瑞恩小姐真的毫不客气呢。” “是啊,瑞恩小姐一直很不客气呢。” 瑞文挑眉看着被众星捧月一般的自家妹妹,在渐冷的夜晚中勾了勾嘴角。 洋槐木的吉他安静地倚在卧室的墙角,当瑞恩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时就看到乖乖坐在床边的卢娜,月光停留在她小巧的鼻尖,淡金色的眸子虽然无神却也是好看的紧。瑞恩看着她那样乖巧可爱的模样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她拿过那把新吉他坐在床边,拨了拨弦说道:“嘿,今天想听什么,我的小可爱。” 卢娜转过身望向身旁说话的女子,她不能总是陪在自己身边,大人的世界有太多的时间不能自己做主,所以卢娜总是很期待这样的夜晚,这样听着姐姐唱歌的安静夜晚。 “上次的,那首我听不懂的歌。” “wildestdream哇哦,我只唱了一遍给你听啊,看来你也会喜欢泰勒的。”蓝色的眼睛闪烁着些许微光,她摸了摸身旁姑娘柔软的头发,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我也喜欢这首歌,很性感,很真实。” “就和你喜欢性感真实的男人一样。” “卢娜?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这话别当着利威尔说,他会膨胀的,遭殃的可是我。” “安娜说过姐姐的话要反着理解,”卢娜仰起头撅着嘴说道:“我会告诉他!” 第122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23章 瑞恩看着肩膀处迷迷糊糊的韩吉以及同眩晕感做抗争的艾尔文不由得回想起上辈子和朋友们去迪厅的事情,那时候很年轻气盛,刚上大学的自己总是彻夜彻夜的玩,虽说是玩却也不常喝醉,久而久之照看喝醉的朋友就成了固定几人的事情了。还能记起那震耳欲聋的环绕音,热烈的气氛,扯着耳朵大喊才能听见的对话,喝醉一帮人的可乐桶挑战,真是无忧无虑年轻肆意的时光啊。 “怎么?想起你的光辉岁月了?我还没问过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去酒吧,不过看样子一定是了。”利威尔看着瑞恩的表情冷哼一声说道。 “哈哈哈,在我们那儿这种店很常见的,但是很吵很疯,闹的不行,利威尔大概习惯不来。和朋友五人一起去醒着的总是我和我另一个兄弟,那时候爱玩,每周去一次,偶尔在自己家里办一个派对……噗,怎么了呀?虽然我的确什么都知道玩的也挺多,但我还是个好女孩呀。”瑞恩瞧着利威尔那皱眉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她碰了碰利威尔的手背在后者狐疑的视线下继续说道:“因为我只是表面端庄,实际上很叛逆很野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呀,我表现的很明显了嘛,这才是我。还是说利威尔实际更喜欢乖巧些,可爱清纯些,像百合花一样的女生?对我失望了?” “说什么蠢话,只是觉得参与了我过去的你的过去我没法参与,也没法熟知。你是个不要命的疯丫头我很早就知道了,但是……还是会不甘心。在你的世界,在那个和平的年代,我没法看到那样状态下生活的你,我希望有天能看见。”利威尔撑起脑袋斜斜地望向身旁那人,眉目间带着不易显露的期望。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瑞恩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醉人的酒气,如果是清醒时他大概不会说出这样直白热烈的话语。 瑞恩不由得紧了紧手指眼睫微颤:“你当然可以熟知我的过去,你当然可以……”她呼出口气再次摸了摸韩吉沉吟低语着的脑袋,看了眼对面强打着精神的艾尔文,终于决定松口一次。也许告诉他们也没什么,也许开诚布公对他们而言才是更好的,这样想着的她在婉转的乐声中缓缓说道:“我带来这个世界的吉他,那把红枫木吉他是爷爷在十八岁生日时给我的成人礼物。我说过小时候我在他身边长大,有青山绿原和家门前的苍兰,但成长的代价……代价就是一条我想逾越却因为胆怯而退缩的鸿沟。我大半个童年都留在了那里,最后我带着那些回忆去了城市,去上学,去工作,去度过我的一生。 “我只想他想了不过几个月,之后就继续过着我的生活,那里通讯手段发达,交通也便利,只要我想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他。就这样一年,两年过去了,我度过了我的青春期,成年期,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时不时去看看给我吉他的爷爷。他还是老样子,只是更瘦了,和那栋老房子一样,苍兰还是很漂亮就和我离开时没两样,我记得那是个初夏的日子,很温暖。阳光照在身上懒洋洋的,我吃着爷爷给我烤的巧克力甜甜圈,那是我和他见的最后一面。 “然后是病房,我去晚了。我知道死亡是件很突然的事情,它平凡的发生了。没有一点征兆就死去的人,在你说话的时候,在你睡觉的时候,在你为下一餐吃什么烦恼的时候,它安静的来了。我看他躺在病床上,我知道我的童年失去了一半,人会开始悔恨开始懊恼开始痛哭流涕,我也是。 “我带着那把吉他,爷爷给我的也许是他自己做的吉他,我无从得知,但直到那个平安夜的夜晚我都带着它,它是我的一部分,是我的过去我的思念我的家人。这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很……很常见的故事,人们总这样,当失去了什么他们就怀念什么。” 利威尔看着那个摸着酒杯边缘陷入流年回忆的姑娘,灰蓝的眼中泛出些许涟漪,说到这里他已经明白了,相信艾尔文也明白了。平等的代价是那把吉他,是那把承载着感情和过往的吉他。 “但活着才重要,不管什么回忆什么思念什么唯心主义的东西,活着才是重要的。我救了你,我不后悔,所以不要怀着愧疚而活,那样一点儿也痛快,我希望我那宝贝吉他能换一个幸福人生给我们劳心费神的前任团长艾尔文史密斯。”瑞恩勾勾嘴角笑着举起酒杯,她向对面那金发的男人示意着一饮而尽,“我早把你当成我朋友了,不是长官不是领导不是调查兵团团长,你是我一同征战多年的朋友。我需要理由来救我的朋友吗?不需要啊。” 她眼中是一片赤诚,蓝色的眸子毫不避讳地看着那两人。艾尔文起先沉默地看着那黑头发的姑娘,他听着想着算着自己欠下的恩情,最后被那姑娘豪迈的用一杯酒勾销。救朋友还需要什么理由吗?不需要啊。艾尔文低低地笑了出声,他举起手中的蜂蜜水喝了个干净,最后看向对面抬着眉梢的姑娘说道:“很高兴遇见你,我的朋友。” “是哦。朋友记得把账单结了,今晚你请客嘛。”瑞恩挤了挤眼睛嬉笑道。 艾尔文闻言看了眼桌旁的账单,在深吸口气后转头看向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多年好兄弟,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惊叹:“她总是这样毫不客气的吗?” “啊,对熟人更是如此,艾尔文你交了个不得了的朋友啊。嘛,恭喜你。”利威尔毫无压力的回应着自己前任上司,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放松下来的神经,嘴角勾起的清浅笑意,心底那可以称得上安稳的情感。 也许这才是生活,坐在小圆桌旁喝点小酒吃点小菜,听着听不太懂的音乐,聊着没有营养的废话,想着明天做什么去哪里吃什么这样曾经觉得很狗屎的问题,然后握住她的手慢慢走回家。也许这才是生活,没有战争,没有巨人,没有敌人,没有全世界的敌意,没有这操蛋的历史恩怨,这才是生活。 瑞恩将醉的不省人事的韩吉背回了家,在这样寒冷的夜晚她依旧穿着最喜欢的两件式,沐浴着澄澈的月光走在回去兵团的路上。在后天的荣誉典礼上,亲吻过女王手背的艾伦会记起他被安排好的宿命,那时候就是世界悲剧的开端。她插着口袋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呼吸着冷冽的空气感受着进入体内的清凉气息,蓝色的双眸望向远方:最起码还有一次海边旅行可以期待,也许巨人的脚掌不会踏及那片冰封的北地,也许她会活到大结局看着自己那秃头哥哥讨到老婆,约书亚结婚,看着卢娜长大成人,卡洱完成他音乐大师的梦想,然后和利威尔一起在随便什么地方开个红茶店,办场烧钱的婚礼,然后度蜜月。好吧,虽然和他独处的时候总有种度蜜月的羞人感觉,但瑞恩不讨厌形/式/主义。 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坏而她可以怀有期待,对于两人的未来。 她可以吗?当瑞恩看到那站在夜色中的人时她这样问自己,她真的可以吗? 利威尔那泛着些许酡红的脸逐渐清晰,他还是一如既往清清冷冷的模样站在月光下,黑色大衣称出一片孤寂的氛围萦绕在他身旁。瑞恩想带他离开这个岛,用早就存好的金子兑换成世界货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将那些重要的人统统接过去,买下一个身份买下一套房子,不去管四年后的人间悲剧就这样闭目塞聪的过一辈子,那一定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最幸福的未来。 在一切没有发生之前,她多想这么做。 然后她深吸口气勾了勾嘴角站在他面前,看他皱起眉头说着毫不客气地数落话语然后将围巾围在自己脖颈。也许是太过寂寥的深夜带给人脆弱的错觉,仿佛从她双眸中洞悉什么的利威尔轻叹一声合上那双幽蓝的眼睛,炽热的吐息,撩人的酒香,清凉的月色,一个吻。 “……嗯,利威尔?”她尾音上挑带着些许疑惑看着眼前的男人,腰间是他有力的双臂,所幸是深夜无人的街道,不然就两人的个性是怎么也不肯在户外亲嘴的。 利威尔用大拇指蹭过她眼睑下方说道:“也许你是对的,我应该喜欢一个更清纯可爱,没那么多秘密的好女人,这样就不用总为此劳心费神。” “那你还有机会,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你还有机会。”瑞恩拉过他的手轻声说道,眼底是温柔到极致的笑意。 “瑞恩……”利威尔瞧着她那副模样微微慌了神。 “你可以走,找一个更简单的女人,她爱你你爱她,不用上战场,不用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不用让你劳心费神。” “喂……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回家就可以看见她,就可以拥抱她,可以吃上热乎的饭菜。她很安全,她没有性命之忧……”瑞恩看着利威尔愈加紧皱的眉头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碰了碰那人的鼻尖道:“嘿,我没有生气,这是事实,一个我做不到的事实。抱歉,吓到你了,但是利威尔,我……我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应该生气的,为这姑娘脑子里的狗屁想法,什么清纯可爱没有秘密的好女人,那样的女人他从来不知道啊!利威尔沉默地望进那双映着初冬月色的眼中,他在那里找到了一成不变的爱和深入骨髓的温柔。就是这张总会吐露残酷话语的嘴,这张舌灿莲花的嘴在那个初冬的夜晚将他说动心了。他应该生气的,但是瑞恩总会和他有一样的想法,接连不断的战况,死伤惨重的现状,扑朔迷离的未来,身为调查士兵的他们命如浮萍,选哪个男人都比他要有保障。 第124章 “我也是,我从来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以你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比我安全可靠的不用奔波在死生一线的男人,在内地有个安稳工作的好男人,能一直陪着你的……” 墨发从指尖滑落,在映照着月辉的灰蓝色眸中是她陡然放大的眉眼,掠过耳旁的风,以及嘴角的柔软的温度。 “我只要你。”她说。 “我只要利威尔。”带着无可奈何的深刻情感。 “我也是。” 那天晚上他三次,她四次,几乎要到完整的四次了。和他睡一起时瑞恩有个习惯,不管被说多少次幼稚她还是会将手握上来。小狼很喜欢肌肤相贴时候的热度,她不是那样清纯可爱的女人,可爱也许有但清纯可全然算不上,她总会在一切结束后握上自己的手,柔软又温暖的爱人的手。 这时候她会用湿漉漉的眼睛望向自己轻声说:“晚安,利威尔。”就和现在一样,惹人怜爱。利威尔总以为这样做的瑞恩是因为那一点点的撒娇心理,一点点不易显露的占有欲,又或是从小要抓着什么睡觉的习惯。但是现在他萌生出另一个想法,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和她平稳的呼吸中,他看着那阖上的蓝色双眸想着几小时前她的表情她的话语。 也许是不想让自己放开她,也许是想让自己抓紧她。为了不让她跑去其他地方,跑去他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哪怕只是这样几小时的夜晚,抓紧她。 向往 ==============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在处理完那烦人的珠宝生意和应对采访的记者后,瑞文换了便装乘着从不会屈尊落座的载客马车来到调查兵团门口。寒风吹过街上妇人们的长裙,尖嘴的麻雀聚在面包店门口渴望好心的女主人撒下一星半点的食粮。他指间夹着一根白色的万宝路,咖色的帽沿遮住那双深蓝的眼眸,在被风吹散的烟雾中他看到了那位怀抱文件匆匆而来的助理,戴着红色羊羔绒帽的他好妹妹的助理。那短发的姑娘如风一般掠过自己身旁,带着淡雅的米赛尔香水味,她不认识自己,瑞恩和他的职场是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地方,总的来说对这位短发助理没有认出身为她直属上司哥哥的自己,瑞文很满意。 “谢天谢地,能知道那丫头工作和我一样多这件好事儿,以及你终于来了,利威尔兵长。”瑞文脱下帽子看着身后迈着从容步伐的男人,那是一张被岁月之神眷顾着的面容,从那冰雕的脸上丝毫看不出见恋人兄长所应有的些许慌张。 “开了个不大不小的会议,我以为换了团长能少一些这种费时间的东西,结果还是一样。”利威尔抬起头注视着眼前围着围巾的男人,千年难得没有摆出环着双臂,眼白看人的腔调。 “天气太冷我就长话短说。”瑞文咳嗽一声直起身子,他垂下眉眼看着眼前的男子正了神色道:“你和瑞恩准备结婚了吗?” 纤长的睫毛轻颤一下,站在这十二月的暖阳中,利威尔微微曲了曲指节否定道:“不。” “但你定了婚戒,内城几乎所有珠宝店都是我的资产,我看见你名字了。” “我是定了婚戒。”利威尔看着那双和瑞恩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在那几乎要实质化的疑问神情下补充道:“但不结婚。” “……”青色的烟雾散在风中,橙红的火星子直接吞没白色烟卷的一小段距离,在一声沉重的叹息下瑞文揉了揉额角:“还是她的问题吗。那丫头的思想总是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她可是以前贵族小姐中离经叛道的典范。也许等世界和平的那天结婚是个不错的打算,但是这操蛋的世界会有和平的那天吗,利威尔。” “我们正是为此而战斗的,调查兵团的每个人,艾尔迪亚的每个人都是为此而战斗的。” “但时间不等人。” “不需要时间,只要我和她。”利威尔垂眸感受着手腕间几克的重量,如此平静地说道:“我永远不会辜负你妹妹,但婚姻对士兵来说是个枷锁,因为不知哪天会死在哪里,她比我更早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真正的和平到来前,我们谁也不提这件事。” 在瑞文那夹杂着心痛和不甘的复杂视线中,利威尔回望了一眼兵团的方向,就像是暖风拂过冬夜的湖泊,冰雪消融,那灰蓝的眼中荡出些许不常见的笑意:“我早把她当家人了。” 他早就把她当家人了。瑞文看着那为人类最强在冰面下的柔情模样,实在是搞不懂自己妹妹究竟哪里吸引住这位看似与爱情无缘的兄弟的目光了。难道同小说中写的那样,因为她是个有趣的女人?瑞文这么想着却把自己给逗笑了,留意到面前人微微皱起的眉头,他装模作样咳嗽一声收住笑意,维持着自己大舅子的身份说道:“嗯,你们挺好的。咳咳,那什么,今年过年父母想见见你,如果有空的话就和瑞恩一起回来吧,婚戒的事儿……我不告诉他们。” “行,我和她一起过去。”利威尔抬头看着那和自己年龄相近的男人,褐色棉衣,格纹围巾以及手上的咖色加绒帽,一副和妹妹完全不同的怕冷模样。说起来瑞文克劳德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瑞恩口中那自傲的用鼻孔看人的孔雀姿态,但如此看来这家伙也许比瑞恩说的要好上许多。所以他决定从现在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未来要成为自己……亲戚的男人,并出于难能可贵的礼节对他说了一声:“嘛,谢谢你,瑞文。” 毕竟他不想让瑞恩知道自己在她睡觉时偷量无名指围这件事啊。 那顶咖色的帽子重新戴在瑞文头上,他掐灭烟卷紧了紧围巾拦了辆去往内城的马车,在车帘放下的瞬间他用余光扫了一眼那站在兵团门口的男人。既然不结婚为什么把婚戒定了呢?是等到真正和平的那一天再交给她吗?那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和平呢?那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嫁给唯一喜欢的人呢?瑞文重重叹出一口气,他摘下帽子疲惫地望着摇晃的车顶。怀有怎样感情的人才会瞒着对象偷偷买好戒指啊,除了惊喜,除了婚期,当买下戒指的那一瞬间所有男人都想着将其交给自己的伴侣。但是和平……是个多么遥远,多么虚幻的词汇。 自从积雪覆盖大地特洛斯特区的大槌就再没传出砸死巨人的声音来,积雪消融之时,兵团宣布玛利亚之墙内的巨人已被完全清除。当升降机从特洛斯特区降下,街道建设正式开始之时已经是花草萌芽,蝴蝶飞舞的季节了。特洛斯特区战役的一年后政府批准了难民返回故乡,而调查兵团走出了玛利亚之墙开始了墙外调查。 瑞恩并不知道在去年年末自己哥哥和恋人见面的事情,她只知道父母很喜欢这个如传奇人物一般的利威尔兵长,以及数不胜数的工作将她的日程压的满满当当。今年春天除了要拿回并扩建那三分之一在玛利亚之壁的养殖场,还要去墙外实地考察一番,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准备将养殖场整个迁到墙外,退还占用耕地的土地让农民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帕拉提岛上的居民不能固步自封,就算知道墙外已经没有巨人但被驯化的民族依旧习惯屈于墙内,就像跳不出笼子的绵羊。 也许这是好的,起码在艾伦发动灭世地鸣的时候不会有岛上的牺牲者,也许只是她把一切想的太简单太理想,人们在墙内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也许……她停下手中的铅笔压住画册的纸张,看着那片连接港口的海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墨色的长发散在风中,她握着画笔听着远处传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人们的嬉笑打闹声,阿尔敏捧起的海螺硬生生将女武神三笠吓得连退三步,莎夏和科尼宛如幼稚鬼一样互相泼水的行为,让尝了一口咸腥的海水吐着舌头,韩吉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嗯……大概是寄居蟹吧。 “天气真好啊。”瑞恩抚摸着这本画册喃喃道。 她垂下同这片海一样波光粼粼的双眸,翻看着泛黄的画册和那些幼稚却珍贵的线条。她所有被掩饰的冠冕堂皇的原因,所有想做事情背后的动机,出发点却是那么单纯。也许她只是想一直看着这样没有墙壁的世界,想一直生活在墙外面的世界,想找到那一星半点关于故乡的影子。港口的都市,冰封的大地,冬日的落星和……极光。 还有…… “韩吉手上的东西实在是太恶心了,海里面难道全是这种屎一样的生物吗,饶了我吧。瑞恩,你故乡的港口也和这里一样吗?” 他看了眼瑞恩身旁布满黄沙的石块,在短暂的犹豫下还是选择站在她身旁,灰蓝的眸子映出她望着海面的模样。白色的衬衫微微飘起,在这晴空下处处都是风的痕迹,她沉吟了片刻抬起头缓缓说道:“不,比这里更大,而且不是军事港口,商运占了大多数,也会有观光旅游的人乘游轮过来,我很喜欢哦。” “是嘛。”这么说着的利威尔侧过头看着她手中有模有样的速写,在一阵小小的诧异中将目光投向那片闪耀着光斑的海域:“你还会画画?最好把韩吉那痴呆的模样画下来,这可是能让团长少开几次会议的有效威胁。” 第125章 “利威尔,这多少有点……” 就在这时的韩吉注意到那过于强烈的二人视线,她转过身看到这时候还端坐在石块上画画的瑞恩,在那高昂的兴奋感中她兴冲冲拿着两只被利威尔称作恶心生物的东西朝瑞恩跑去,明显是一副献宝的模样:“瑞恩!你看你看!这玩意儿还会喷水的哦!哦哦哦哦哦!它在动诶!你看啊!” “嗯?诶!?诶啊啊啊啊啊啊!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大可不必!我怕这玩意儿啊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大概是声名显赫的夜行组组长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如此失态的模样,仿佛发现新物种的韩吉咧了咧嘴角看着那猛然倒退数十步,毫不做作口吐芬芳浑身上下散发着:“莫挨劳资!”的瑞恩,有趣。 “嘿……瑞恩你……怕这个呀……嘿嘿……” “你,你别过来啊!我生理抗拒这………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韩吉你他妈!往哪儿丢呢啊!” 金色的沙滩上是索性脱了鞋一路狂奔到三人组身旁的瑞恩,以及嗷嗷乱叫拿着黑色不明生物兴致盎然的伟大的调查兵团团长韩吉小姐。黑发的女子如临大敌死死盯着那只蠕动着的海参,在一阵汗毛倒立的恶寒下毫不犹豫拉过了在一旁看戏的阿尔敏同三笠一起当挡箭牌。可恶!从小到大她最怕这样蠕动的东西,可恶啊! 利威尔发誓他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看见瑞恩这么惊慌失措花容失色,居然拿后辈当盾牌的那副怂样…… 有一点好玩。 “我服了……几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呜呜呜……”瑞恩的铁爪紧紧固定住两个同样惊惶无措的人,在欲哭无泪恨不得直接遁地的心情下,她急中生智冲一旁同样看好戏的莎夏大喊道:“莎夏!韩吉手里的那个生物!!清理后做料理特别好吃哦!!!” “诶!!!真的吗?!”单马尾的女孩儿双眼放光,她拍拍手上的沙子三步并两步跑来:“韩吉团长!” 那一瞬间,围绕着韩吉和瑞恩两人的战况因为莎夏的加入而变得扑朔迷离,瑞恩在期间不断看向那居然站在一旁环着双臂看好戏的自家男朋友,那明显压制着笑意的面部表情!就差没给他来一份电影院套餐了对吧!? 世界上是没有正经人的。 那天在沙滩上撒丫子狂奔到心累的瑞恩索性脱了装备,撩起裤腿走向了对于他们来说未知且又神秘的大海。她回望着海浪线处惊讶又担心的人们,看着她为之付出血与泪的同僚们,以及那几年的青春,心中是一片悲凉。果然,爱是会消失的…… 淦! 既然如此她就要找个大家伙吓回去! “完了,瑞恩她,真生气了。”韩吉将那名叫海参的生物丢给莎夏喃喃道。 “啊,那家伙认真了。”利威尔稍稍后退几步说道。 “仗着生活经验比我们多就开始操作起来了。诶,利威尔你别往后退啊,你怎么回事?要弃兄弟于不顾吗?啊?”韩吉随着他的步伐后退两步,她看着那轻轻松松潜入海水中的女子,脸上是全然的不可思议:“喂……她那儿的人都这么勇的吗?” “鬼知道,但她说她算胆小的。” “所以说你别往后退啊……完了,我觉得我要完了,利威尔我先走——!噫?????你不讲义气啊!你放开我!” “啊,正巧,她好像兜了很多东西上来。” “韩吉!!!!!” 瑞恩拿着绿色的斗篷兜了从浅滩附近找到的些许海产,她抹了把潮湿的脸,原先飘逸的秀发已经完全粘在了脖颈处,那疯模样像是海底索命的厉鬼。 “这!这怎么这么多脚?会咬人的吧?利威尔快放开我!放开我啊!” “对啊,会咬人的,钳子还会夹人呢!来试试啊韩吉,啊?小姐妹儿刚才挺高兴啊?出来混迟到的还的好姐妹儿。” 这一天除了艾伦依旧沉浸在关于自由不自由的艾尔迪亚核心价值想法中,几乎所有人都被那据说是千金小姐的女子行为震撼到了,他们听说过夜行组组长表里不一又疯又野,但没想过会这么野的啊!?这谁家的?都不管管的吗?怎么说下海就下海了?这么自信的吗?再多捞点儿上来啊! “诶!别丢别丢别丢,这都可以吃的呀!高蛋白低脂肪,不长胖的呀。莎夏!要不要姐姐下海给你摸鱼去?” “务必!” “啧,差不多可以了,感冒了可没人照顾你。”利威尔看着那明显一扫阴霾和方才形同两人的女子说道,在心底无言地翻了个白眼,语气是十打十的不耐。 虽然利威尔的确对这样的瑞恩有一星半点的不满,但主要原因还是湿身后那家伙的腰线实在是惹眼得紧,毫不介意自己那几乎贴着身体曲线衣物的姑娘还笑的一脸没心没肺。在给她披上自己斗篷后,那帮小鬼仿佛看到巨人飞天一样的神情让他在瞬间刮了个刀眼过去。虽然很麻烦,偶尔疯的不成样子还会被自己说上几句,酒量好的不像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样子,但也是唯一一个敢接住他讽刺的话茬,让他总忍不住露出笑容的人。面对这样的姑娘,只是一件斗篷而已,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给她披上, “洗好了还给我,不要有异味。” 然后再洗干净还给他。 这是闪烁着金色光斑的春日下午,在被风吹动的泛黄画册上是一张碧海潮生,金沙斜晖的铅笔画,连着那些在后山训练的往昔,稚嫩的人脸图画和精致的夜中景色。这本画册成为了瑞恩人生中第二重要的物品,是故去的人们留给她的无可比拟的珍宝,上面是他们还未完全盛开的青春模样。 此时距离吉克一行人回到马莱已有近半年的时间,因为失去女巨人和超巨以及对巨人兵器逐渐发达的缘故,原先在半年内预订解决的战争却迟迟没有落下帷幕。远在帕拉迪岛应对各类文书的瑞恩还不知道自己的相貌已经被马莱高层熟知,对于吉克在报告书上提到的这个拥有未知力量的女性,他们甚至不能判断它究竟是何种生物。但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 “她是恶魔之岛孕育出的怪物,畸形的生物,是恶魔的诅咒!”圆脸小眼睛的议事官颤抖着双手指着那副怪物的侧写照,如果不是战士长的军衔和硕果累累的功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吉克的痴人说梦。 吃人的怪物,不只有巨人。而铠巨的能力,甚至所有巨人的能力在她眼中大概都视若无物。可怕的战斗力,野兽一样的进食方法,如果她那时候直接吸取了莱纳的脊髓液……后果不堪设想。 “决不能让那群恶魔将这个怪物再次投入战斗,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到巨人之力的生物出现,吉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对付野兽,就要用对付野兽的手段才行。”坐在左手位的中年男子点了点桌面,狭长的眼睛带着深不见底的暗潮看着那侧写画上完全与“怪物”二字不沾边的黑发女子,他嘴角兀的勾起一抹突兀的笑,在众人的视线下缓缓说道:“但物尽所用是我们马莱帝国的美德,她会是一个很好的武器。” “大佐的意思是……”吉克看着那大放厥词的人默默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就功效来说她的确是个了不得的杀人兵器,那样奇异的能力和灵活的四肢力量,也许极其适合潜入作战。但活捉一头猛兽和杀死一头猛兽,是个人都能辨别出两者的难易程度。一想到要再次对上那只将他部下啃出心理阴影的怪物,吉克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累。况且……伊蕾娜乘坐的第一批调查舰应该已经出发了,和调查兵团接触获取帕拉迪岛上人民的信任,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在这个关头挑起事端。 啊,他早该想到的,满脑子只有战争和侵略的马莱人怎么会放过那只奇怪的人狼,早知道就不写这件事的报告了。 “麻烦了啊,上面对那只怪物中意的很,想要收入麾下来着。”从会议室走出好一段距离的吉克看向身旁的三人,眉宇间是深深的忧虑。 “战斗能力突出且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生物吗,也难怪长官会生出好奇心。但对巨人之力的拥有者来说,可一点也没有吸引力啊。”皮克拄着拐杖说道,她看了眼身旁面容僵硬,不言不语的莱纳,在一阵说不出的心酸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嘛,捉不捉的回来还是个问题,在损失两大巨人之力的现在并不是再次发动攻击的好时刻,而且南北方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最起码要等第一批调查舰队回来才行。” 波洛克走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在去年年底刚刚继承鄂巨的他自然得知了帕拉迪岛潜入作战的结果,如若不是将那名叫尤弥尔的女性带回,马莱会直接损失三位巨人。 “那个恶魔的岛上还会有那样的生物存在吗?喂,莱纳,那家伙啃的是你吧,说点什么啊?”他用手拱了拱身旁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的男人,那副模样在他看来就如同因为被蛇咬过就怕麻绳的懦夫一样,明明拥有最坚硬的铠甲,却是这样一副患了心病的模样。 第126章 莱纳吸了口气看向身旁的几人,他目光中带着些许犹豫,金色的眼眸中早已没了当士兵时候的意气风发。在短暂的沉默下他还是放弃一般的回忆着那段再也不想触碰的故事:“对啊,我在岛上生活训练了那么久,同恶魔们相处了那么久,但直到遇见那家伙为止我知道其他人,乃至我们都不过是普通的人类。但我认得她,赫赫有名的夜行组组长瑞恩克劳德,调查兵团的主力之一,会变成狼的怪物。她进入了巨人化后的后颈区域,将一切物质视若无物地将我拖了出来,然后……” “可以了,莱纳,可以了。”皮克打断了那人逐渐颤抖的话语,目光所及处是莱纳捏紧的双手。 她知道,她看到了,世界上不只有巨人可以吃人。而这么简单的道理,却让一直站在生物链最高层的他们接受不来。对巨人兵器的开发和航空器的逐渐进步,仿佛除了马莱帝国的所有国家都在朝着未来前进,只有他们作为历史的罪人被留在了这个混沌无光的时代。 世界的格局 ==================== 是夜,栗色短发的姑娘抱着文件亦步亦趋地跟在身着团服的女子身后,黑色的皮鞋溅上些许的泥土,鞋头的褶皱泛出些许光亮。她有条不紊地陈述着关于冰爆石开采的情况,在前方人看似漫不经心的回应中,绿色的营帐和橙黄的灯光渐渐出现在她眼前。 “嗯,就这样继续投资北部的开采,近期我会和负责人见一面,你安排时间。” “好的。” “第三养殖场的牛肉供应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这个季度的销售额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我要开一次职员会议,你去和总管说一下,时间给我。” “好的,小姐。小姐,有记者想要采访您关于纯音乐制作的想法。”安娜合上文件以极其熟练的动作从里衣袋中掏出记事本,眼睛直盯着眼前走路带风的女人,原先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的速度现在她已经能轻松应对。 银边的眼镜被摘下放入上衣口袋,齐背的黑发束成一把散在脑后,在军营的检查关口她掏出自己的身份卡片对那两位绿色披风的士兵说道:“瑞恩克劳德,这是安娜,我的助理。” “艾尔迪亚!” “荣光永存。” 走过那两名敬心脏礼的士兵,提着一口气的安娜才终于恢复呼吸继续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她的确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出入兵团,高大的士兵和那一丝不苟的纪律曾让她望而生畏,但她已经习惯很多年了,已经很多年没有方才那样如临大敌的紧张感。艾尔迪亚,荣光永存。是现今岛上最广泛的招呼口号,就和献出心脏的口号一样脍炙人口,激动人心。但安娜却会在那一双双闪耀着艾尔迪亚荣光的双眸中窥视到一股寒意,或者说某种狂热的恐惧。 “放松点,只是一群高点壮点的臭男人,没那么可怕。婉转地告诉那个记者我最近很忙没时间,等下次有机会让他问个够。”瑞恩头也没回地走到守卫最多的那顶帐篷并将公文包递给了安娜,橙黄的灯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蓝色的双眸如宝石般透亮:“辛苦你了。” “不……这是我的工作,小姐。”安娜微微低下头嘴角含笑地看着那抹纤长的身影消失在帐帘后。很辛苦但很充实,薪水也高,更主要的是她上司随着年龄渐长的魅力,和大多数女性不一样的那种职业女性的魅力。 当瑞恩掀开帘子走进伊蕾娜所在的帐篷时,正好听到了对帕拉迪岛来说过于庞大的军事力量,以及韩吉从椅子上跳着起身的模样。她站在帐帘门口,鼻尖萦绕着清谈的红茶香味,在欧良果彭的解释中环着双臂轻飘飘地看向那位齐耳金发的飒爽女子,静静地等待着这一段谈话的结束。 一师团2万人,50师团,100万人,当中有多少是贪生怕死等着胜利的马莱人,有多少是被当成肉盾和战争道具的艾尔迪亚人。当然这话也只是在她心里想想而已,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岛上的瑞恩克劳德是不会知道马莱那毫无计划的战争策略的。 “然后,这位从刚才开始就站在一旁的小姐是……”像是被割开的两个空间终于拼合到了一起,伊蕾娜转过头看向那位身着团服的女子:黑发蓝眼,亭亭玉立,气质像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富家大小姐,整天只知道将农民的血汗钱用在梳妆打扮和英俊男人身上。 瑞恩抬眸正巧对上伊蕾娜沉寂的视线,带着些许探究和藏在乌黑双眸下的轻视。她深吸口气在眨眼的瞬间换上那副礼貌又得体的笑容,不急不缓地在众人的目光中坐到利威尔身旁的椅子上:“您好,我是调查兵团的前夜行组组长,现兵团分队长,瑞恩克劳德。请原谅我没在第一时间对反马莱义勇兵表示欢迎。” “您好,克劳德小姐。”伊蕾娜看着那位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动作神态都合理到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小姐,弯曲的指节微微一动。 “首先对各位远道而来的积极行动表示感谢,你们给这座岛屿带来了先进的武器,知识,技术,让帕拉迪国人离世界更近了一步。”瑞恩微微颔首说道。她忽视了身旁人投来的也许带着些许不满的视线,在对面人谦虚的应答话语中继续道:“其次,对于阁下提出的方案,不得不说这是对我方十分具有风险的要求。艾伦是我们唯一的筹码,而在没有充分了解贵方时,我相信长官们都不会愿意冒这个风险。” 伊蕾娜眨了眨眼看着那原以为是个花瓶的女人,在短暂的目光交汇下轻笑一声道:“克劳德小姐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的确要拿出相对应的诚意和决心。” “是的,以及怎么做,我们不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艾伦交给那位曾是我们敌人的吉克。解放全艾尔迪亚人,在这个全世界都是敌人的环境下,我们要知道该怎么解放?”她还是带着那样清浅的笑容,平和有理的话语中却透着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伊蕾娜喝下最后一口红茶,在其余二人渐渐变得锐利起来的视线中看向那依旧保持着对外礼仪的女子说道:“这要在吉克和艾伦接触之后才能告知。” “这么说,摆在帕拉迪国人面前的是一场高风险的投资,且我们不知道成功后的收益。” “……很抱歉,但的确如同克劳德小姐所说。” “不不不,您不需要向我道歉。也许你们有自己的理由,人们总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和理由,特别是处于你们这样位置的人们。介于我以往的经历,我可以理解。”瑞恩笑着摆了摆手,她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片不大不小的空间中。在利威尔还未对她那看似过于谦卑的话语做出提醒时,那端坐着的姑娘又紧接着道:“但贵方要做好提议被拒绝的准备,因为我们的付出过大,回报却是如空气般虚无的事物。三岁小孩儿都知道拿糖果换玩具,何况大人们呢。” 利威尔默默收回那条伸到一半的腿,耳旁是她清澈悦耳的话语,礼数周全不卑不亢:“我们很欢迎各位的到来,衣食住行以及生活方面一定会为各位安排妥当,并极其希望贵方能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展现出相应的诚意,共同开创艾尔迪亚的明媚未来。” 她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礼貌的平和的笑容,但这却是韩吉乃至利威尔头一回看到的模样。那双蓝眸似笑非笑,谦和话语中藏着不易让人轻视的力量,那是她内敛于心的魄力和胆识。 看似花瓶的克劳德小姐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她脑子很清晰,这是一件很容易发现的事情。伊蕾娜注意到她全程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和嘴角一直保持的笑容,那不是谦卑,那是一股从内而外的自信。明明只是一个生活在岛上不谙世事的女人,伊蕾娜在那瞬间很想知道这份自信的根源,所以她开口说道:“那真是十分感谢。在此期间我们会协助岛上铺设交通线路,建造铁轨,当然也会引进马莱军用的重机枪和榴弹。” 韩吉抑制住那股强烈地想要发问的欲望,在那股不知为何觉得不能插嘴的气氛下看向右边交握着双手安静听着的瑞恩,直到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她说道:“那很好。但我很好奇,马莱帝国如您所说的那么发达又拥有巨人之力,为什么会被战况所困而无暇顾及帕拉迪岛呢?” “这……”伊蕾娜抿了抿嘴角,她在脑中回忆着吉克对她嘱咐过的话语,是自己的信仰交付给自己的唯一的任务,是闪耀着光辉的使命。如若她说出马莱除去巨人之力以外综合国力远不如北欧联盟国以及中东联合国的话,身为马莱兵,只拥有这些技术的他们……在利用完他们之后转身和其他国家合作也不无可能。 “请问方便告诉我有那些国家参与了对马莱的战争吗?” 但显然这位女子并没有给她时间思考的机会,伊蕾娜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场对话的主导权在这个女人坐下的那一刻起已经变了,在这个礼貌平和到令人心生异样的女人开口时。所以她捏紧了五指深吸一口气,在那从未变过的视线下尽量平静地说道:“中东联合国,北欧联盟国,沙俄帝国以及美洲。” 第127章 瑞恩听完眼前肉的叙述忍不住嗤笑出声,这一次她的笑意终于传到了眼底,她长呼出一口气带着明显的暗讽道:“哈,几乎是全世界啊,马莱也不容易……啊。” “!”几乎在一瞬间伊蕾娜双目圆瞪猛地起身,在惊涛般的震撼下还未等她吐露出半个字眼,泛着寒光的刀刃带起凌厉的刀风一晃架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利威尔握着刀柄抵住那突然弹起的黄毛女人,细长的双眼扫过那同样震惊到无与伦比的黑皮男人,在如此嚣张跋扈的紧张氛围下,韩吉也沉下脸色握住方才从伊蕾娜手中接过的手/枪。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令人汗毛倒立的一瞬间! 瑞恩看着眼前仿佛一触即发的场景不由得在心里唾骂着自己,她在刚才大意了,说了不符合身份设定的话。处在帕拉迪岛的人们怎么会知道除了马莱以外的其他国家,她应该表现的更加痴呆更加无知一些才对。啧,大意了啊! “利威尔,没事的,他们只是有点惊讶。”她碰了碰那紧绷着的人的胳膊,在后者凌厉的目光下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来。 “嘁,注意你们的立场,我也不想在利益对象的脖子上来一刀啊。” 当他收起刀刃坐下时,似乎连灯光都为方才紧张的氛围而闪烁了两下。伊蕾娜盯着那笑的一脸无奈的女人缓缓坐了下来,实质化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看个对穿。欧良果彭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在这样不安定的诡异气氛中,连呼吸声都显得那么突兀。仿佛受够环绕在五人身旁窒息的空气一般,他清了清嗓子看向那位克劳德小姐慎重地问道:“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的国家的位置?” 她垂下眼睑解除那端正的坐姿,同身旁人一样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再次抬眸时展现给他们的只有那看上去极其阴冷的笑:“那就是我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嗯哼……也许等你们告知拯救艾尔迪亚人的方法时,我也会告诉你们。” “……多有冒犯了。” “哪里哪里。” 也许瑞恩比她更适合这样带有政治性的谈判,这样对等的谈判。这是走出那顶营帐后浮现在韩吉脑中的想法,艾尔文错了,她其实一点也不适合做领导,她没有一呼百应的魄力也没有面对方才那种情况的冷静。利威尔提醒了她两次,两次!那样的情况在艾尔文当团长的时候出现过吗?没有,一次都没有。 她摘下眼镜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在这片星空下是无数的阴谋诡计,无数正在发生或将要发生的战事,是这个庞大到有时令她心生畏惧的残酷世界。去他妈的战争,去他妈的……正当她如此在心中咒骂命运的游戏时,肩膀处搭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想也不用想是谁,毕竟利威尔那兄弟可不会做这样的动作,他只会用踹过来的腿脚喊她。 韩吉转过身看向身旁的人,在她担忧的视线中说道:“瑞恩,我不适合当团长,真的……” “嘿,别这样说,你只是需要时间和经验。”瑞恩柔声说道。 “但我们没多少时间!你听到了关于马莱的兵力,从空中过来的敌人,以及100万人的军队,那是个怎样的数字?一百万人!那是我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全兵团加起来的人数有它十分之一吗?我不知道啊,我根本不知道要面对的世界居然是这副死样子啊!”尽管韩吉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她猛烈的情绪还是爆发了出来,那原本熠熠生辉的褐色双眸中带上些许痛苦的颜色,那是对于庞大且可怕的世界的畏惧。 瑞恩拍了拍韩吉的肩膀,在她倚靠上来的时候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在我们那儿有一种武器叫做原/子/弹,只要一颗就能将岛屿夷为平地,你可以看见周围空气中形成火球,强烈的光线,一种具有致命危害的光线。洲际导弹,从这里射程到马莱,没有一点问题。航空母舰,哇哦,不需要停机坪不需要陆地,就算在海上也能实现对空中和水域的持续作战。” “瑞恩……”韩吉微微侧头听着简直如同天方夜谭的话语,她不明白,她以为瑞恩是来安慰她的,但是为什么又要和她说这样的话。 “你知道我对于马莱的真实想法吗?那她妈就是一坨屎!居然拿有血有肉的生物当做称霸世界的武器,为什么他们没有精力顾及我们,因为他们终于干不过别人了,他们的战局拖了太久,正因为那傻逼的想法!”她换了一口气看着韩吉继续说道:“韩吉,这是世界的本来面貌,去想象!去接受!去占有!然后超越他们!嘿,这是一件好事,他们带了技术带了武器过来,尽管利用他们。别让海对面那帮混蛋骑到我们头上,该死的是他们。马莱是整个世界的敌人,艾尔迪亚要加入这样的世界。” “你说起来总是很轻松,因为你生活在那样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时代。这不是那么简单可以做到的!” “那就做起来,能做什么就先做起来啊!枪支弹药的研发,国力的增强,军队转型和野外战场训练,你以为冰爆石的开采是为了什么?我们有能源,巨大到令世界虎视眈眈的能源,在这个工业的时代里燃料,石油,动力,这些是国家必需品,我们很富有。”瑞恩按着她的肩膀说道,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砸在韩吉心上,她眼中是从未熄灭的星火,直勾勾地遥望着过去和未来。 韩吉搭上肩膀处女子的手,在一阵无奈的笑声中叹息道:“你明明知道,我不适合当团长。” “但你在这个位置上。”瑞恩淡淡地说道。 利威尔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那姑娘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接着,他在橙黄的灯光下背过身去,他望着绵延无垠的灰绿色大地,感受着初夏微凉的晚风,鼻尖萦绕着青草的气味。他看到了,艾尔文说过的那姑娘深不见底的野心,他清楚的看到了。 巴勒大桥 他清楚的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老爷们高高坐在镶满钻石的宝座上,迟早有一天我要操/翻那帮瘪三的屁/股!” “别说了!从我们接受赏金的那一刻我们就将命卖给那帮瘪三了,还是想想怎么活下来再去操那帮老家伙的屁/眼吧!” “兄弟!你可真他妈的无趣啊!” “草!卧倒!!!” 手/雷的爆炸声响在两人附近不远处,到处都是呛人的尘土和刺鼻的硝烟味儿,他缓缓移开护住头部的双臂,在轻微的耳鸣中睁开糊满血污的眼睛。凌乱,凌乱不堪,无论是军心还是被炸飞的肉/体,一切都是那么凌乱不堪。霍金斯啐了一口含着鲜血的唾沫,他推了一把身旁同年加入雇佣兵的兄弟尼克,同时换上弹夹。 巴勒大桥,北欧最主要的交通线路之一,在对马莱战争的现在负责运输军备物资和后勤人员。这是一座生死攸关的大桥,而这场战役从开始到现在不过持续了半个月。半个月,半个月!饕餮胃口的马莱,不知疲惫的进攻让原驻地守军难以招架,要不是分部支援的及时,他们守不过开始的一周。 “守住大桥!守住大桥!重装甲开炮!” 守住大桥。上帝啊,这几个单词在这半个月里他听了无数遍,守住大桥,守住北欧最重要的几座大桥之一。被榴弹碎片割到的脸蛋火辣的痛,霍金斯端起步/枪干掉对面一颗脑袋后拍了拍被爆炸声震晕的尼克。在血腥味的大桥两端,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没有见到那巨人的踪迹。虽然他头一回见到女巨人时被那前凸后翘的身材狠狠惊艳到了一把,但他还是要说一句:该死的马莱,该死的巨人,该死的战争! 霍金斯摇着尼克的肩膀大声喊到:“尼克!尼克!啧,上帝保佑你在拿到后一半赏金前不会死在这狗屁地方。” 用钱可以买到的雇佣兵。他们是其中极其普通的两人,因为贫穷,因为擅长/枪/械和打架,因为组织里有一位曾在酒吧碰到的火辣姑娘,霍金斯加入了。很可惜他既没得到那火辣姑娘的青睐,也没有在佣兵界混出什么名堂,虽然基本生计可以维持,但他32岁人生中的激情还没彻底满足。所以他加入了战争,从两年前开始,一直到今天,他和挚友奔波在各种各样的战场上。但是马莱,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作为世界公敌的马莱能够存活到现今,他当然知道艾尔迪亚人的恶魔血统,巨人的存在。直到去年年末看到那匹锯齿巨人之前,他一直不明白。 “步兵突击!!!” 同伴的惨叫声,步/枪端在手上的重量,子弹破空的声响,还有和做/爱完全不一样的混杂着血气的喘息声。他眼前是弥散的灰色烟雾,脚底是红色的泥潭,尼克晕死在沙袋后面生死不明,而自己同样生死不明。 圣父没有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在鲁尔堡战役的时候,峡湾海战的时候乃至现在,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在战火硝烟中他看到了黑衣的死神,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同样衣服的士兵们顶着炮火跃进敌方的战壕。枪/托砸在敌人的脑门儿上,刺/刀刺向恶魔的胸膛,尖叫和怒吼充斥了霍金斯的大脑,也同样充斥着他的内心! 第128章 “狗娘养的混蛋!”他拔出腰间的军/刀反手刺向身后的敌军,在转身的刹那被枪托狠狠击中了脑袋。一阵头晕目眩向他袭来,但多年的对敌训练让他在第一时间稳住身形,在对方调整步/枪的零点几秒之间,他拔出军刀转身刺进敌人的太阳穴,一气呵成! 粘糊的鲜血溅了他一手,在朦胧的视线和灰暗的阳光中,他突然看见江水上闪过的巨大金光,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操 号角 ============== “反马莱义勇兵吗,他们的目标是艾伦始祖巨人的力量吧。”金发的男子看向那帮在教室中打闹的孩子,湛蓝的双眸泛出些许精光,“岛内的民众不会轻易相信外来人的言论,对我们而言走出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艾尔文转过身看着身旁白色衬衣的女子,夏日的阳光笼罩在这片平和的校区上方。解甲归田的他时不时被一同征战的老友拜访,因为街口那家书店老板的缘故,瑞恩来这儿的频率还比其余人多一些。偶尔聊聊当老师的教学生涯,下下象棋,讲讲她故乡的那些前所未闻的故事。她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不论是小时候因为恶作剧而染成柠檬绿的贵宾犬,还是最为古老的北欧神话,她的那些过往故事放了一箩筐,而且永远新鲜明亮。有时他们也会像现在这般,谈论一下兵团的近况和世界的局势,从那些精挑细选的言语中艾尔文不难发现,瑞恩知道很多,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乃至岛外的世界,她知道的比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 “嗯,这也是我一直在担心的问题。韩吉现在一心扑在机械铁路上所以没有发觉,但帕拉迪国人已经不满足于现况了。他们要求更多,更多讯息,更高的国家地位,更好的生活,但他们却只敢龟缩墙内,拒绝亲自面对这样的世界,把责任推给国家,推给军队。”瑞恩抿了几口茶杯中的水说道,深邃的眼眶下是一片青黛:“对一个封闭的国家而言走出去很困难,但如果不走出去,这座岛迟早会完蛋。” 艾尔文闻言看着身旁的女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犀利的言论了,放在议事厅内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真实言论。 “你一直看着这个世界,这样真实又残酷世界。”他仰起头看着那片晴空道:“世界留给帕拉迪岛的时间不多,如果没有一个面向世界的契机,用地鸣来威胁世界是最后的办法。” “说到这个……”瑞恩皱起眉头看向艾尔文道:“其实我没有关于这个世界最后的记忆,你知道我了解未来的事情,但我知道的已经不多了。” “那你想怎么做。”艾尔文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把能做的先做好。对了,新法颁布后对于合法持枪的标准会越来越严苛,宪兵团也会全部整改成为国家安保部队,女王下令将调查兵团最为国家军队正在扩招士兵。”瑞恩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她看着那双带着明显笑意的湛蓝色双眸问道:“怎么了?” 艾尔文移开视线转向地面墨色的黑影,暖风拂过他微长的发丝,在短暂的沉默中他缓缓开口道:“利威尔看人很有眼光,韩吉的身边有你,我也很放心。但是瑞恩,不要一个人揽下所有的重任,要小心看不见的敌人。” “好哦,我们伟大的团长。” “哈哈哈,我明明已经不是团长了啊。” 瑞恩看着那爽朗的笑容在心中长呼出一口气,她同眼前的朋友一起笑出了声,并在心中无比庆幸着当时救下他真的太好了。 她知道的已经不多了,一直到飞艇起飞之后的剧情,她没有等到下一个月的更新就死去了。而系统也在上个礼拜刚刚发布了一条极其让瑞恩吃惊的命令,有关于最后结局的命令:只要让艾伦成功发动地鸣,其余的部分不会再有对瑞恩克劳德的参与限制。也就是说……她终于从单机玩家变成了联机玩家,她终于和这个世界连接上了!而让艾伦发动地鸣也是她最终的任务,虽然就那小子激烈的个性说什么也不会放弃地鸣这件事,但地鸣啊…… 瑞恩遮住头顶依旧灿烂的阳光,在四点钟的花店捧着尚未全部盛开的百合,面包店的奶酪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渐渐变得橙红的天际掠过几群尖嘴的飞鸟,在8月6号的石板街道上,她看到兵团门口的两个熟悉人影,一高一矮,一黑一……等等! “卢娜!?” 黑色头发的男子顺着声音望去,目光所及处就是那抱着鲜花和面包的纤长女子,刚刚从玛利亚出差回来的自己的恋人。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高腰裤,脖颈处系着一条千鸟格丝巾,没有化妆的素颜也十分漂亮。她瞪大了那双宝石蓝的眼睛,惊讶地看着自己手中牵着的女孩儿,卢娜,他不知道这女孩本来的姓氏,但因为被瑞恩收养了所以他想应该是卢娜克劳德。 “我不是说了要来兵团和安娜或者扫除阿姨说一声嘛,路上的盲人行道还没有铺好,万一撞到到我们卢娜漂亮的额头怎么办?”她穿着皮鞋小跑着过来将袋装面包塞进自己怀里,随后蹲下身撅起嘴颇为不高兴地看着自己手边那淡金色眸子的小女孩儿。那瞬间,看着瑞恩摸着手中女孩儿脸庞的模样,利威尔突然觉得这就是他最期望的未来。 利威尔微微勾了勾嘴角看着身旁的一大一小说道:“不会撞到她的漂亮额头,你不是这时候回来吗,我想这小鬼黏你黏的紧就接她过来了。” 瑞恩抬起那双好看的眸子望向利威尔,斜阳洒在她身上,那笑容漂亮的很:“是这样吗?卢娜?利威尔大叔接你这个小鬼过来了?” “啧,喂,瑞恩!” “不要叫我小鬼了,我已经十岁了。姐夫买了姐姐不给我买的糖吃,他不是大叔,姐夫很好的。” “哈……哈?”很显然瑞恩没想过那个称呼的杀伤力会那么大,她微微张着嘴,直愣愣地用视线来回打量着两个理所当然的人。特别是利威尔那瞬间好起来的心情,她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不过,没结婚也可以叫姐夫的吗?这都是谁教的啊? 她扎着头发,平时嫩白的耳廓染上了一层淡粉,那副意料之外的表情倒是让利威尔来了兴致。他拉起蹲在地上的人,用稀疏平常的语气说道:“就当提前叫了,反正会结婚的不是嘛。” “不是嘛?”卢娜抬着头问道。 瑞恩看着那同为自己心头肉的一大一小,在利威尔和语气不同带着热度的视线中深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嗯……嘛,公众场合不能那么叫哦,毕竟还没结婚。嗯……私下可以。” “啊,原来私下可以啊。”利威尔挑眉看着那别过头耳尖通红的人说道。 “私下可以叫姐夫啊!”卢娜用更加高昂的语调重复了一遍。 这两人的一唱一和倒让瑞恩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抿了抿嘴无奈地呼出一口气,眼前是利威尔毫不掩饰的揶揄表情。虽然“姐夫”这个称呼对于瑞恩来说有些过于刺激,而且……容易让人遐想,但她还是喜欢这个称呼的。 在回到房间放置好百合花,简单冲洗一下身子,换掉奔波了一天的衣服,收拾好临走前散乱的桌子。傍晚五点半,她穿着深蓝色的长裙带着卢娜重新来到调查兵团门口,在那里站着的是同样换了身便服的利威尔。人们会怎么看这样的三个人呢,虽然利威尔的模样青春永驻岁月不老,但他确实是一个31岁的男人了,他身旁是26岁的自己和10岁的卢娜。一家三口这个词语放在他们身上其实并不贴切,最起码最为孩子来说的卢娜有些太大了。但在这家装饰着淡紫色纱帘的西餐厅里,当瑞恩看着利威尔将菜单递给自己和卢娜时的模样,一家三口,她的确这么想了。 “蒜香烤蜗牛?”利威尔看着那菜名旁的小勾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你们认真的?” “嗯哼,卢娜喜欢吃这道菜,我以前也很喜欢吃。对吧~”瑞恩看向那正绑着自己缎带蝴蝶结的棕发女孩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笑意:“绑好了吗?要帮忙吗?虽然我绑的不太好。” “不用了,姐姐不会绑吧,马上就好了。”卢娜讲缎带绕过指尖,天真无邪地抖搂出自家姐姐完全不会绑女孩儿辫子的事实。 “呀!虽然我一个发型都不会编,连蝴蝶结都绑不好,但就这样散着头发的我就足够漂亮了!如果再编个头发变得更加漂亮可就要危害到世界和平了!” “你为什么总能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么自信的话语呢?”这是从好几年前就一直盘旋在利威尔心中的疑问,对于恋人时不时的自夸自擂。虽然比起神经衰弱期间的瑞恩,这样的瑞恩让他更加放心,但这不妨碍他翻个大大的白眼。 “什么呀,这明明是事实嘛,我一直都是那个聪明又漂亮的小鬼呀,利威尔那时候也没否定吧,对吧?”瑞恩撑着脑袋看着对面的人笑嘻嘻道。 “我没有那样的记忆”利威尔淡淡道。 “卢娜你看,男人都是这样选择性遗忘的,我就知道……” 第129章 “啧!喂,那时候我没否认但也没肯定啊。丫头,你姐姐说的话可不能全信。” 人们会怎么看待这样的三人呢,年龄较大的孩子,并没有结婚的恋人,欢闹和蔼的氛围,像是和平年代里最普通的一个家庭。这是利威尔梦寐以求却不敢奢望的东西,家庭。他不知道在妓/院的那段日子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提了裤子就走的客人所留下的野种却被她视若珍宝般抚养着。直到她变得冰冷,变得僵硬,直到那淡色的嘴唇上翻,头发干枯,直到那个房间布满了腐肉和霉菌的气味。年幼的他曾有过一个想法,如果没有他,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他,母亲是不是可以多活几天。 八月的夜晚,如水的月色荡在那双蓝眼睛中,风停留在她的发间,卢娜哼着瑞恩教给她的民谣固执地拄着盲棍独自走着。她是个要强的女孩儿,和收养她的走在自己身旁的好心姐姐一样。 “军队的改革还顺利吗?上面那帮老顽固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意见吧。”瑞恩看着独自走在前头的卢娜淡淡道。 “驻守兵团已经全部编入军队,保留了原有的团服,对人战斗训练也已经开始了。除去宪兵团一部分拿着税收过日子不服从编排的猪猡,上头那帮人基本上没有反对的声音。”利威尔说着,看着月光将他们二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在这灰白的石板地上。 “那不是很好,别太勉强自己哦,不服从编排的宪兵直接除名也没关系,国家不养废人。况且那位曾经看不惯我的副团长不是很赞成军队改革嘛。”瑞恩淡淡道,那副平静的模样倒真像个残酷无情的政治家。 “你对碍事的人真是毫不留情啊,瑞恩。” “是嘛,我以为你早知道了我的心狠手辣。” 利威尔侧头看着那姑娘挑眉的模样不由得冷哼一声不做言语,他当然知道瑞恩是个心狠手辣的姑娘,特别是对敌人,对自己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她下手快到没有丝毫求饶的瞬间,单薄的眼皮眨也不眨一下。不论如何,她会达成她的目的,如此,可怕的女人。 男人不大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或者说不太敢喜欢上这样的女人,太过强势,太过不可控制,也太高攀不起。但是他喜欢上了,他得到了,奇迹一般,在这样残酷的女人心里居然住着一个经不起挑逗的害羞小女孩,她在某些方面脸皮播到令他心悸,同时…… ///~/// 她今晚的感觉很好,他的感觉也很棒,没有丝毫间断的极乐,来自他身旁的狼耳朵姑娘。她这时正调整着枕头,手中是半张曲谱和绿皮的铅笔,瑞恩还不打算现在就睡觉,虽然出差回来的疲惫让她困倦,但方才已经十分完美的释放过了。和少女言情小说里面的情节不同,对女人来说正常的性生活是享受,做到晕倒那就是暴力了。她忽然想起上辈子看过的同人本,什么一夜七次郎,一次一小时的标签,在看到身旁那张冷峻帅气的脸庞时瑞恩不由得轻笑出来,四次是他们的极限,再往上就要出现生理问题了。况且……如果每次都要一小时,那不是持久而是不行吧。 “利威尔,你想没想过……嗯……要个小孩儿?”瑞恩转着手上的铅笔侧头问道。 “如果你未婚先孕了,你那秃头哥哥第一个不会放过我。”利威尔抬头瞥了眼身旁愣住的女子,哼出一声轻笑继续道:“韩吉说过她母亲生她的时候足足花了十二个钟头。” “不会吧……真厉害。” 利威尔看着她那副含着惊叹的双眸继续说道:“那很痛,结合我以往的经历你肯定承受不住,而且我也不想在外头提心吊胆的过十二个钟头。” 回答在瑞恩预料之外。的确,她怕痛得不行,在上辈子她就打定主意要做一个丁克了,但是对于利威尔来说家人一定是最渴望的事物,给他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这个念头渐渐让瑞恩对于生产这件事情不那么恐惧。她看着那人灰蓝的眸子,在那如同星屑般的温柔爱意中握上他的手,轻声说着:“我不怕了,也许很痛但我不怕了。如果可以,结婚后我想要个孩子,我喜欢女孩儿,她是我们的小公主,我要鲜花和飞鸟点缀她的童年。” “男孩儿呢。” “嗯呢,虽然不能给他穿好看的裙子,但也一定有帅气的衣服适合他,要阳光一点,开朗一点,要要多喝牛奶,多晒太阳。” “喂!瑞恩。”利威尔皱着眉看向那笑的一脸明媚的人。 “噗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瑞恩将铅笔放至床头柜上,合上的乐谱压在枕头底下。她钻进被窝靠近那侧躺着的人,随后蹭了蹭他的鼻尖说道:“怎样都好,只要是我们的,怎样我都喜欢。” 无限的包容,无限的宠溺,无限的爱意。她是高傲残忍的黑狼,却把柔软的肚皮给他当了枕头,艾尔文曾调侃他太宠爱瑞恩了,但其实被宠坏的那个人不只有她。利威尔感受着从小腹蔓延到心口的暖意,他低声呼唤着心上人的名字,炽热的手掌拂过她光洁的脸庞,灰蓝的双眸里是一片动容,他紧皱着眉头吻上那勾着浅笑的嘴角:“好,好……如果你愿意,结婚后我会找一家妇产科最好的医院,我会好好照顾你……瑞恩……谢谢你。” “嗯哼,不客气。” 而现在他早就抛弃了年幼的想法,他感谢库谢尔,感谢母亲将他生在这个世界上。他一直知道这个世界不美丽,这个世界充满了污秽,无论墙内还是墙外都残酷无比,但在这样的世界上他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处,自己的家人。从十五岁一直到现今的三十二岁,她一直在,那个顶着由月光织成的小小王冠的的姑娘一直在自己身旁。 在寂静到只能听见彼此呼吸声的夜晚,他垂眸看着那白皙手腕上的链子想道:若她此生无灾无祸,那上天待他也算不薄。 马莱俘虏收容营 从巴勒大桥被马莱军攻占到北欧联盟军再次突击收回为止,花了半年多的时间,而霍金斯就像巴勒大桥那命运多舛的经历一样,在自以为必死的局面下活了下来,现在他是马莱俘虏。 彼时他正拿着铁铲清理着工厂废墟,一小队五个人,两个丹麦.,一个瑞典,一个冰岛,算他一个挪威,就差个芬兰,北欧五国齐聚一堂。他们被要求每人装满十麻袋废料,为了马莱帝国不知道什么狗屁的再建计划,真是狗屎。 霍金斯啐了口唾沫在装满废料的麻袋中,身旁带着雀斑的丹麦男人和他一样满脸不屑。他们不是战败国,从来不是!第二次巴勒大桥夺还战赢得极其漂亮,没有巨人之力的马莱军就是一帮只知道拿艾尔迪亚人命冲锋的废物,狗屎不如。他们自俘虏营精通马莱语的美洲兄弟那儿得到了这一消息,原本作为俘虏身份的他们是不被拥有得知消息的权利的,但只要脑子够用,办法总比问题多。 “我还没得到后一半的赏金就被抓来当免费的苦力,圣父一定是想借此磨砺我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霍金斯用力铲了一铲子废料丢进身旁的麻袋,他看着不远处身穿马莱军服的督工,脸上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猜猜看,那瘦小高个的男人熬得住几拳。” “三次,但你也会死。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我可以不想浪费再这种地方,为了圣父以后给你的荣华富贵,老实点,兄弟。”红色卷发的瑞典人瞥了眼那朝他们望来的督工好心提醒道。 “真无趣啊,斯蒂芬,你一定没有女人吧?” “不,我有,还有一个四岁的孩子。”斯蒂芬遥望着北方说道:“所以我要回去。” 霍金斯看着身旁那人,他背脊挺直,目光坚定,他遥望着远方的家人,故乡,在这片废墟之中。他要回去,他也要,不仅为了那剩下一半的赏金,更为了生死不明的兄弟,还有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这不是他应属的地方,他来自北欧,那里才是他的家。 “会回去的,贪心的马莱不会放弃巴勒大桥,不会放弃这极其重要的交通要塞。他们会再次进攻,”霍金斯用余光扫了眼另一侧的督军快速说道,铁铲深深陷进布满废弃物的地上,“我会志愿加入马莱军,会混进对巴勒大桥的作战中,我会回去。” 他会回去,就算要对着那帮该死的马莱人谄媚逢迎,他也一定要回去! 一年的时间,马莱在此期间向帕拉迪岛派出的调查舰队全部石沉大海,音讯全无。北欧联盟国新上任的军事官智勇双全,辣手心细,随着对巨人武器的研发,马莱在北方战线完全捞不到一点儿好处。那位狐狸眼睛的大佐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撤退马莱军,目光渐渐移到一旁的帕拉迪岛上。吉克脊髓液的作战已经不管用了,各国封锁了对马莱的外交,别说是一瓶红酒,就连一根头发他们都没法运过去。海关的严查,铁路的封闭,马莱帝国终于成为了全世界众失之的公敌。 而当帕拉迪岛的夏天再次来临时,铁路和海港已经修建完毕,宪兵团转变为国家安保部队。公民持枪法,新税法以及肇事伤人等一系列新法,在女王和议会的批准下陆续实施,驻守兵团和调查兵团在韩吉团长和皮克西斯司令的共同努力下成为帕拉迪国的国家军队,城墙教改名为圣母教。 第130章 当瑞恩暂时终止了对冰爆石的开采并为11岁的卢娜报了内地的盲人学院时,希兹王国的船队正跨过大洋带着满心的诚意向他们驶来。 爱之所隔 ================== “不……” 满天的火花,夹杂着木头碎片掠过发梢的热风,令人心神巨震的爆炸。 “不要……” 燃烧的人影,高昂的喊声,飞溅的鲜血,逼近的脚步。 “啊……唔……” 在冷热交替般颤栗的恐惧中,寂静的阳光洒满大地,孩童手中的硬币掉落地面发出清脆声响,正面映着尖耳的恶魔正咧着嘴微笑。在交替的黑白光影和数不清的刺耳呼喊中,她闻到了一股腐肉的恶臭,夹杂着酸水,令人作呕的臭味。太阳穴的痛感和愈演愈烈的耳鸣都让她的心跳愈发不正常,恐慌,尖叫,尸/体,乌鸦,人,人,人,人,人,数不清的人从她身旁跑过。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一个黑发的人影上,他手中捏着一朵盛开的洛丽玛丝,他静默地站在原地正对着汹涌人群,等到人潮平息时白色的花瓣在他转身的动作下一片片剥落在地。呼吸间她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唱片机声响,里面放着自己谱写的乐曲,像是掉了牙又常年抽烟的老头儿发出的咳嗽声。他转过身,单薄的嘴唇轻启却只说了—— “骗子。” “!……唔呕呕呕呕呕!”瑞恩推开身旁站着的人一个踉跄吐在了装满垃圾的桶里,她翻着白眼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脏话,随后扶住身旁的船体吐的更多了。 操!她可不知道这具身子居然还会晕船啊!早知道就不答应这没什么狗屁用的马莱三日游了,吃力不讨好还让她吐成这逼样,她怎么就答应了呢?瑞恩用身旁人递过来沾了水的手帕仔细擦了擦嘴,在胃部和太阳穴的双重疼痛下,她实在忍无可忍地骂出了声。 “瑞恩,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看到陆地了,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靠岸了。”韩吉皱着眉拍了拍身旁姑娘的后背,在后者虚弱的回应中继续道:“要喝点水吗?或者吃点酸的?” “不,不用,我倒希望来点安眠药,还是睡着了舒服。”瑞恩将那块手帕叠了叠放进口袋,在打定主意上岸就找个旅馆休息一整天后叹了口气靠在韩吉身上:“啊~好难受,想要平稳的大床和枕头。” 所以利威尔一进来便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半搂着自己晕船的虚弱爱人,肩膀处靠着她那张惨白如纸的小脸儿。那瞬间的利威尔想过无数种方法让瑞恩乖乖回到他的怀里,但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和那高度正好的肩膀,利威尔第一次向生活妥协了。 在伊蕾娜众人的安排与向导中,他们终于踏足了外面的世界,踏足了这个敌对的国家。104期的小鬼们震惊于天上的喷气飞艇和地上的四轮汽车,在棉花糖和炸薯条的香味中,他们第一次看到了和墙内完全不同的景色。也许是莎夏盯着商贩直流口水的模样实在让欧良果彭看不下去,等到瑞恩从公共卫生间出来时,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份炸鸡块。 她血亏!亏了一份炸鸡! 但还未等她将这点儿心思表露在脸上时,一股孜然味炸鸡的香气便随着利威尔的声音飘到她跟前,随后在瑞恩带着感动的微笑抬起双手准备接过时,她帅气温柔强大性感的恋人就当着她的面吃了下去。 “…………啊?” 这和刚谈恋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好吗?! 利威尔看着眼前小狼眉头一皱露出的委屈神情,老神定气闲地当着人面儿继续吃了一块,那副不爽自己吃独食又因为在大街上而毫无办法的纠结模样简直大大取悦了利威尔。但一直站在商铺旁的阿尔敏可是看的真真切切,利威尔兵长的确买了双份的孜然味炸鸡,还有一份正在油锅里炸着呢。 阳光洒在洁白的大理石雕塑上,拿着花冠的女神头顶落了几只红嘴的白鸽。在这样平和又温暖的下午,那散着头发的女子挽着身旁男人的胳膊光明正大的进出一家家美食店,从墨西哥鸡肉卷到德国烤肠,只要能吃的她全买了个遍。莎夏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要不是科尼及时拉住了这嘴馋的姑娘,莎夏保证能毫无压力地跟这对情侣跟一路。 “噗,那孩子挺像萝拉以前的模样,贪吃又嘴甜……”瑞恩颤了颤眼睫,咬下一口肉肠说道。 他们挺好的,如果不是作为艾尔迪亚人出生在被世界厌恶的岛屿上,他们会更好的。但这不是他们的问题,历史的仇恨就一定要留给后代来处理吗?古人做错的事就一定要交给他们来负责吗?不论是在她的时代还是这个时代,对于这个问题人们的看法总是不一样的,从受害者的角度,从旁观者的角度,从施暴者的角度。但她不想思考正确与否,她对自己真诚,她只想做对得起他们和自己的事情,最好的选择。至于世界,她其实没有多大所谓。 那天晚上她和利威尔躺在旅店宽敞的床上,月光不如帕拉迪岛那般明亮,偶有车辆的鸣笛声穿过寂静黑夜,星辰遥望着处在敌对国家的他们。利威尔单手搭在额头上,他微阖着双眼,从侧面看去那单薄的眼眶愈显深邃,高挺的鼻梁,冷峻的面部轮廓,随着岁数增长的还有他作为男人的魅力。黑色的狼尾轻轻晃动两下,随后瑞恩碰了碰身旁人的胳膊轻声说道:“你怎么想?” “什么?”利威尔转过身看着那双蓝眼睛问道。 “他们很普通,普通的生活普通的过着一如既往的日子,他们是平民。”她挪了挪身子正好倚靠在利威尔的怀中,鼻尖是沐浴香皂的气味和还未完全消散的荷尔蒙味道。 “心怀鬼胎的人只是一部分,但那一部分人统领了这个国家。我们也曾是平民,调查兵团的每个人都曾是平民,为了那年马莱潜入计划而死去的每个人,都曾是平民。”利威尔搂紧怀中的女子,手掌下是她纤细的腰肢,脸颊旁是黑色的毛绒狼耳。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只小狼的气息,那么温暖。每个人都曾是平民,每个人都向往着平民的生活,愚钝也好,无知也好,被政/府糊弄也好,他们游离在血淋淋的事实外层,滤网让他们生活的轻松百倍。 “是,我们都曾是平民,是他们逼着我们成为这副模样……”葱白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庞,蓝色的双眸低垂着像是酝酿了一场风暴,“利威尔,你听过一句话吗?如果每个无辜者都需要被同情,那世上就没有罪人了。” 就像预感到了什么,利威尔微微拉开怀中的姑娘,抬起她的下巴皱眉道:“你做的够多了,瑞恩。” “不够多。韩吉在犹豫,她不能犹豫,她要将地鸣视做武器就像枪械,大炮。希兹王国不是一个可靠的后盾,他们不够强大,没有令世界听从的话语权。”瑞恩盯着那双渐渐沉下来的眸子说道。 “但你还是给那狐狸面孔的女人看了冰爆石。” “多个朋友总是好的,最起码他们也有技术供我们学习。” “你真的想开战?你真的觉得放墙里那上千上万个巨人到外面走一圈!放几个屁!帕拉迪岛就能获得真正的和平了!” “我不知道,但是和平从来不是靠嘴上说出来的!炮弹的射程范围内是和平,如果他们一直这样软弱下去那就会自取灭亡!我可不要这样的结局!” “所以你想发动地鸣?!照着那只死猴子的条件去做?!利威尔从床上坐起身看着一旁同样直起身子的人,眼中是深深的不可置信。 “我从没有说过这种话,我没有!帕拉迪国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可利用的力量!不管那玩意儿是什么!” “那你就是顺了他的意!要让艾伦和他碰面,希斯特利亚成为理想的生育工具!那就是你要结局的吗?瑞恩?” “我说过了我从来没有想过!” “但你现在!就是这个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那个在黑暗中依旧轮廓清晰的男人不由得喃喃道:“你觉得我疯了吗……利威尔?你觉得我疯了吗?上面那帮老东西拒绝了一切对外的外交请求,明明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却还保持着不知用来干什么的傲气!和平只要在墙内种种花养养鱼就能得到了?和平能不靠武力不靠兵器不靠任何军事力量就得到了?哦放他娘的狗屁!” “不能!我老早就知道,不能!但你不能将更多的平民变成失去故乡的人,不能让他们变成复仇的机器!不能将死亡的恐惧带给这个世界!”利威尔按住身前人的肩膀皱眉道:“瑞恩,你以前不会说这种混账话的,你身体内的混蛋又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如果它不说,我也会有这种想法。”瑞恩别过头去说道,映上雾霭的蓝眼睛中藏着几丝疲惫:“我很自私的利威尔,我是个残酷又自私的人。” “所以它的确说了什么。” 寂静的夜里只有偶尔的车鸣和一闪而过的灯光,透过窗帘间隙落在眼膜上的是一成不变的黑暗。在这样沉默的对视中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躺了下来,将紫色的手链褪下放至枕边,深吸一口气别过了头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不知道该对利威尔解释什么好,为了避免更多的争吵她这时候总会闭嘴。因为不同观念而产生的争吵是她和利威尔吵架的主要理由之一,不会有人以为他们从来不吵架吧。只不过她从来没有小女生一样的吵架理由。工作忙没时间陪女朋友?她的工作也很忙。勾三搭四,暧昧不清?洁癖大王可不会让野猫碰一下。发消息不回?这时代没有手机。所以她和利威尔发生争吵便是观念不合,或者难得看对方做事不顺眼,哦对了,利威尔很讨厌迟到。 第131章 感谢上帝,外出旅游的第一个夜晚他们前一半很愉快后一半简直是火星碰炸/药。直到第二天上午,因为生物钟关系的瑞恩还在被窝里做梦时,利威尔已经整装完毕和韩吉他们去街上进行第二次的异国探索。那一整个上午他都在想着关于瑞恩说的那些话语,那些听起来残酷却又不无道理的话语,世界对帕拉迪岛的仇恨,将所有噩运都归结于这座岛上的作为。和平从来不是说出来的,如果只靠互相理解和包容就能达成和平,为什么武器会被发明出来。 也许他们要更加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个问题,去理解对方,就像一直以来她做的一样。对,更加平和的,更加理性的讨论关于未来的话题,这不值得他们之间大动肝火。当利威尔接过店家的打包牛肉时他是这么想的。 “韩吉团长,利威尔兵长,虽然很突然但我们现在要立刻离开马莱。”伊蕾娜沉着脸色快步向二人走来,阳光落在她金色的发间打下一片阴影,纤长的手中拿着几张船票,“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行动,这次旅行到此为止了。” “诶?等等,发生什么事了?”韩吉接过伊蕾娜手中的船票问道。 “啧,该不会是你这家伙透露了这次行动吧?”利威尔夺过船票便回头朝旅馆的方向走去,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克制了奔跑的欲望,但心中生出的恐慌却让他的脚步愈来愈快。 “利威尔兵长,利威尔兵长!”伊蕾娜追上那走出十几步远的人急忙道:“瑞恩分队长她不在旅馆,方才我已经去确认过了。” “……哈?不在旅馆?”他阴恻恻地转头盯着那黄毛的脸一字一句道:“怎么回事给我好好说清楚。” “我已经让欧良果彭去找了,总之请你们先登船,为了节省时间我马上去找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碰见马莱的便衣军人,请一定要仔细考虑!” 昨天从未感受到的刺眼光线,喧闹的街景只让他觉得吵闹无比,周遭人群的声音如夏虫啼鸣般引人不快。利威尔依旧站在原地和伊蕾娜对峙着,他背对阳光,紧绷着嘴角,灰蓝的眸中压抑着近乎发狂的危险情绪。最后,他捏紧了指骨遥望一眼旅馆的方向,在逐渐上升的不安感中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一眼那金发的女人,他转过了身去。 伊蕾娜的猜测是正确的,在他们登上游船后马莱军封锁了所有进出港口,身着绿色军服的人们检查着每位乘客的身份证明。利威尔看着那一张张丑陋扭曲的脸,手指节被捏得发白,在一众人诡异的安静下,他心中是如墨水般混沌的情绪。 没有她。 他应该留下来的。 “喂!死金发女人!瑞恩她人在哪儿!”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抵在她太阳穴的手/枪,利威尔阴沉着脸色动了动拇指,上了膛。 韩吉抱着双臂面色不善地看着那一脸平静的金发女人,手肘处的衣物被她捏紧。瑞恩没有在船上,他们没有等到她就出了港口。时间紧迫不容犹豫,伊蕾娜的确这么说了。如果目的是为了将他们在马莱一举歼灭,倒也不必要火急火燎地挨个找人送上游船,但是伊蕾娜一行人的嫌疑还是存在。韩吉盯着利威尔紧绷着的神情想道,看来这次逼供方面就不需要她担心了。 “说句话啊,啊?我还没做什么让你丧失语言功能的行动吧?啊!?” “唔!” 随着一声闷响,伊蕾娜的额前渗出些许鲜血倒在了地上,拿着手/枪的男人随意甩了甩胳膊接着又往她的小腿处踹了结结实实的一脚:“你憋屎呢!说话!” “唔啊!咳咳咳!利……利威尔兵长……对,不起……” “啊?有想起什么吗?”黑发的恶鬼扯着那一头惹眼的金发阴沉地问道。 “其实……我说谎了,瑞恩分队长的房间……很乱,玻璃碎了一地,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和不知道是……谁的血。我去的时候大概,已经晚了。所以我才想着,最起码要让你们安全的……咳啊!” 将伊蕾娜丢在一旁的利威尔沉默地走至一旁,就算是艳阳也照不进他眼中深不见底的黑暗。在断断续续的呻/吟和众人既担心又害怕的视线中,他终于动了,黑色短发的男人轻笑了一声,他摇摇头抿紧了嘴角,在那看似晃悠却目标明确的脚步下,他来到了伊蕾娜身旁,随后一拳重重地捶在了面前的桌上:“我会杀了你的信仰,你那猴子神明,等着。” “……” 杀意。 “如果瑞恩没有完整地回来,我保证,你会后悔,登上这座岛,你会后悔,遇见岛上的恶魔。我保证。” “……好。” 强烈的杀意。 利威尔说完这话便将手/枪别回腰间继续回望着逐渐远去的海港,在夏末的明艳阳光中,他看着港口攒动的人群,身着绿衣的卫/兵,他看到了飘扬着的马莱旗帜,想起了昨夜他们不欢而散的谈话。她会伤心吗?因为自己吼了她,因为那控制不住情绪的音量,她会伤心吗?她很强,血一定不会是她的,瑞恩会逃出去,就算一个人她也能过得很好,她一直,一直很坚强,一直很厉害……会吗?利威尔闭上不断颤抖的双眸,冰凉的额头抵住附在窗边的手背,他在心里一遍遍问着自己,她会吗?今日之后,他们之间所隔了一片巨大的海域,今日之后,他再也不能知道那只小狼的任何消息了。她会吗?她会…… “……瑞恩……瑞恩。” 最初是他第一次墙外调查时降下的大雨,他听着接连不断的噩耗,回想着法兰和伊莎贝拉的死状,以为要失去她了。 第二次是玛利亚之壁被破坏前的墙外调查,他读着那封遗书,以为要失去她了。 第三次是巨木之森时候眼睁睁看着她被钉在树上的模样,他听着医生说出的冰冷话语,以为要失去她了。 第四次……是现在。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她都会回来,重伤也好濒危也好,就算变成了狼她也会再次回到他身边,所以这一次……利威尔抵住额头的手微微颤抖着,他艰难地睁开双眸看着手腕处的蓝色链子,就算很小心的保护着却还是留下了些许刮痕,就像她身上只增不减的伤疤。唯肩膀与大腿的两处疤痕最为明显,最为可怕,而那一次他没有回头。这一次……他还是没有回头。 她会吗? 三个月后马莱军附属部队 霍金斯得到消息的时候不由得想到几个月前所见到的,那个被关在铁笼中铐着四肢戴着眼罩的黑发的姑娘。她的小臂被子弹射中,暗红的伤口处淌着同样暗红的鲜血,从大门口滴滴答答流了一路,像是希兹国盛开的樱花。她半张着嘴倚靠在灰色的铁笼里,小小的脑袋微仰着,一副睡着了的模样。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姑娘,就像是看腻的广告里突如其来的一段别样插曲,他的生活依旧充满了虚伪讨好和厌恶仇恨。花了大半年时间和北欧兄弟们一起混入马莱军的他也算是一个小人物,不论在士兵里潜藏的复仇派人士,还是马莱长官眼里,这个处事精明,脑子灵活又会拍马屁的北欧小伙都十分讨喜。但霍金斯知道,他天身反骨,忍辱负重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将这帮傻逼全部干翻。 新加入的士兵里有一个上面单独派下的女兵。得知这个消息的霍金斯已经明白那帮混蛋的主意了,毕竟是其他国家的俘虏兵,说什么也是信不过的。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女兵居然就是那个被关在铁笼中的姑娘,而且她显然是个比预想中要年轻很多的姑娘。 “斑比。”她说,“我的名字叫斑比。”这么说着的她从始至终一直低垂着头。 一声声窃笑从身旁传来,霍金斯跟着身旁的人们干笑两声,眼中却透着些许严肃。她是被抓来的,马莱人的洗脑技术一流,为了培养合格的战士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虽然这个有这奇怪名字的姑娘看上去就是被当人肉靶子的料,但内里实际如何,他现在还不知道。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乃至第十天,斑比一直和透明人一般生活在军队中。不和人交流,不质疑命令,不理会挑衅,唯一不同的是小鹿斑比不吃素只吃肉。她蓝色的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自己盘中和众人完全不一样的伙食,在餐前祷告结束后不急不缓地吃了起来,进食的模样像一只优雅的梅花鹿。 斑比的处境并不好,有时能看见她被丢在水坑里的军服,被踹在身上背上的脚印,沾满泥泞的鞋子还有倒空了水的水壶。干这种事的大多是正式编入伍的马莱本地军,顶着高大的个子行为却如同还未长毛的孩子。霍金斯不止一次看见斑比在夜晚训练后洗掉那些被恶意弄脏的衣物,一个人。 斑比,斑比,小鹿斑比,柔弱可欺的可怜斑比。军队里的人总这么唤她,带着恶意的嘲弄和下流的目光。没有人知道她从哪儿来,很多人猜测她是某个军官曾经看中的俘虏女兵,玩儿腻味后大发慈悲丢给了他们这边空虚寂寞的臭爷们儿。 “嘿,据说罗伯特那几个家伙准备今晚找个地儿给那人来一发,怎么办?管是不管?”拥有一个老婆和五岁孩子的斯蒂芬走在他身旁瞥了眼身后不远处的斑比意有所指道。 第132章 霍金斯双手插兜吹了个不正经的口哨,他看着沙地上进行着模拟训练的人们,欣赏着那毫无美感缠斗在一起的四肢,瘪了瘪嘴道:“上面下来的家伙还是小心点儿,我一个人去。” 他的确一个人去了,跟在罗伯特几个正式马莱兵后面,在树影的遮掩下,霍金斯沉默地看着那些家伙将一双双大手抚在斑比身上,说着粗鄙的话语,眼中露出坦诚的欲望。他侧了侧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白烟卷,在深秋的晚风中深深吸了一口来自北欧兄弟的馈赠,再等他抬起双眸抱着看好戏的姿态朝那儿望去时,霍金斯却愣在了原地。 一拳,两拳,三拳,直到她的手指骨染上了鲜血,直到低声的呜咽彻底消失,直到她喘着气用力将那鼻青脸肿的罗伯特踹飞到自己脚边,他从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憎恶的宝蓝色双眸中看到了藏在恭顺外表下真实的她。像是热血充上了头顶,霍金斯咧了咧嘴角猛吸一口手中的烟卷,尼古丁的气味和鲜血的腥味刺激着他的大脑,那瞬间他忘记了自己的目的,自己的身份,他看着眼前面露凶光的姑娘,就像看着一匹蓝眼睛的狼。 斑比直起身子擦了擦双手,似乎还不解气地猛踹了一脚地上生死不明的人影,在听到一声闷哼后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淡淡道:“死了就难办了。” 霍金斯看着斑比朝地上另一个人影吐了口带着血的唾沫,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姑娘身上是有伤的。只是一瞬间的回神让他瞬间警惕的起来,他提防着这位从上面派下来的强悍女兵,一边思考着她在平日里装作“斑比”的目的。可是任凭身经百战,心如磐石,做好无数思想工作的霍金斯也没有料到眼前这个怎么都不像北欧人的姑娘用极其地道的西挪威语讲了一句熟悉的:“看你老母。” “……?” 92 days ================= 恐惧比利剑更伤人。现在我每天都要说一次鼓励自己。 一扇窗子,一把椅子,一张一米九的单人床,白色窗帘,黑色战斗服,这是她居住的地方。从她在旅馆被偷袭,将花瓶重重砸在了发射麻醉/枪的混蛋头上,从她拖着沉重的四肢将手链紧紧攥在手心,被关进装动物的铁笼中。她来到了这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第一天她来到这儿的时候,那张床单上漂浮着一股面包馊掉的酸味,她想着利威尔床上干净清新的皂香味在椅子上度过了一整晚。第二天她被领着见到了自称大佐的男人,他用皮鞭给了自己有关爱的教育,那真是炽烈又灼心的爱。第三天她被人从地上踹醒,身上还带着昨日被教鞭疼/爱的痕迹,她半睁着双眼终于想起那时候自己晕倒在了地上,灰尘扑了她一脸。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乃至第九日她都是在一个地方度过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白色的服装,那是纯白又刺眼的世界,她赤身裸体躺在冰冷的桌面上,身边围着许多人。那几天她展现了真实的自我,不加掩饰的真实的自己,在巨大的白箱子内,在玻璃外记录数据的人们眼中,她看着反射玻璃上映出的自己,那么苍白又美丽。在那一张张变幻莫测忽明忽暗的人脸中出现了前几日的大佐,他是个有着细长双眸的平头男人,看上去岁数不大,穿着笔直工整的军装,戴着同样端正的帽子,最擅长用金钱和权力买下上等货的那种男人。一周后,他拿着现在她身上的黑色战斗服丢在不远处的地上,房间内置换气系统,但她还能闻到自己排泄物的臭味,像个野兽。 第十天,摸清她生活习性的人们在下午敲醒了房门,她依旧睡在地上,没有毯子,没有枕头,像在白箱子里度过的时光一样,只不过多了件衬衫。那是一个牢房,里面关押了绑着口罩和锁链的囚犯,他足球大的脑袋上有一道淡色的疤痕,浑身的肌肉看上去是利威尔的两倍,这一定是基因和人种的关系。他们解开了杰森的束缚,他很饿,她也是。那一天她吃饱了饭,作为代价她断了三根肋骨,两根指骨以及严重的内伤。杰森尝起来不好,那股像是被单上的酸味一直萦绕在她胃里,一定是没有洗澡的原因,但他的内脏很好吃,对她来说不管什么动物最美味的部分一定是心脏。 是一个连环杀人qj犯,十八天,是一个走/私犯。他们每隔三天给她吃一顿饭,像是对待动物一样,直到第三十天,是一个准备送去乐园的艾尔迪亚女人,她哭着问自己孩子在哪儿,孩子在哪儿,全部都是她的不对全部都是她的错,请饶过她的孩子,求求您。她流着泪跪在地上,身影单薄又无助。她向她询问着,哭诉着,咒骂着,直到声音沙哑,直到再也抬不起头。突来的枪声响在她身后,枪口抵住腰窝呲呲地发着烫,脖间烙上的铁链被拽在狐狸脸男人手中。她张开了嘴,在飞溅的鲜血中记住了这位母亲最后的模样。 她还是喜欢睡在地上,所剩不多的空闲时间她都是在思考中度过,想着自己是谁,想着自己会变成谁,想着自己在扮演着谁。最难熬的还是每日注射,长长的针管对准了她的脖子,冰凉的液体流进她的身体,大佐说这会让她变成乖孩子,变成和之前一样的讨喜孩子,忘记痛苦和罪恶的孩子。她最初厌恶地别过头去,不去看那戴着手套的医生,不接受注射的行为,直到她被扯着头发挨了一巴掌,直接从椅子打趴到地上。 三十五天,他们开始正常的给她食物,换掉了发馊的床单,送来了干净的被子和松软的枕头。当天晚上她躺在许久未感受过的温暖中,鼻尖萦绕着不存在的冷香和红茶味,宝石蓝的湖面化出雪水,天上的月亮沉在湖底。 三十九天,大佐牵着她来到了马莱战士面前,金发的男人面露惊恐,卷发的男人微微垂下双眸。 “对不起。”这是她经过同意说出的第一句话语,“伤害了高贵的铠甲,我很抱歉。”这是第二句。 那天的大佐很满意,他允许她坐在他身上同他说话,手里依旧拽着那根链子。她看到了桌上的电牛棍和放在密封袋中的紫色手链,那瞬间数不清的情绪迸发在她心中,就像一座死寂的火山。最后,大佐扯了扯那根黑漆的链子,目光冷峻地盯着她。在无声的抗议后,她还是坐了上去,一言不发。 她很强,她不一般,她备受赏识,她是大佐手中的犬,她的名字叫斑比。他会在每次训练结束后摸着她的头微笑,会在犯错时用爱纠正她,会送来干净的被子,会抱着她亲眼看着药剂注射进她的脖子。第五十六天,她停药了,她表现得足够出色,不论是战斗能力还是对人的态度,他很满意所以解除了她脖子上的铁链。那天之后她的衣柜里突然多了一条丝巾,她看着那条白色的丝巾,余光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黑色卷发。 她一直戴着那条丝巾。 第六十九天,她被要求展现半狼的姿态供人赏玩,大佐自豪地宣称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得意之作,望向她的眼中是一片粘腻的感情。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她熟悉这样的场合,威士忌喝了一杯又一杯,在晃着微光的酒杯中她眨了眨眼睛,看见落在水里的月亮。那天晚上她狠狠反抗了骑在身上的男人,她打碎了大佐的眼镜,玻璃碎片划伤了她的拳头,一地板的鲜血和撕碎的衣物让她双目发红。 她被饿了五天,像是行走在生死交界的世界,肉食动物的饥饿是地狱。她不记得大佐在五天后端着牛肉出现在房间里所说的话语,她只记得无法抑制的冲动烧昏了头脑,食欲是生物最原始的欲望。她乞求着,呜咽着,心怀怨恨,匍匐在地,她伸出爪子却无法抓向眼前的男人,最后她躺在地上,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 她等到了食物。 第七十二天,她被带去参观了马莱候选战士的训练场地,她轻轻松松撂倒了四个小鬼,这场景也十分熟悉。黑色卷发的女人有时会同她说话,她不看她,也不回答她,大佐和她说过少说话,多做事,不做无谓的社交,这样才是乖孩子。所以她在大佐转身的时候偷偷看向她,用布满痂痕的手指扯了扯丝巾,同时点着头。她露出高兴的表情,阳光落在她微卷的长发上,那拄着拐杖笑着离去的模样倒是温柔得很。她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嘴角扯了扯,将那些到喉头的话语生生咽下去。 她很少外出,不允许去除了训练地以及试验地的其他地方。她的衣柜是清一色的黑,鞋子是军靴,镜子中她的长发被剪到了耳边,大佐说短发适合她,所以她当着他的面用刀割下了一头长发。曾被吻过,被抚摸过,被绕在指尖的,被某个人喜欢着的那一头长发。 她的性格是他喜欢的样子,她的脾气是他喜欢的样子,她的容貌是他喜欢的样子,她是他完美的作品。这样平和且缓慢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第八十一傍晚,大佐手中拿着装了手链的密封袋从不远处走来,斜阳落在军服上染出一片鲜红,她背着双手目不斜视地站在原地,直到黑色的影子停在她身前。 “想要吗?”大佐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苦心栽培的姑娘问道。 第133章 她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却以微小的弧度点着头。 “为什么?”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收紧,他看着那又缓缓摇了摇头的姑娘,暗沉的目光瞥向身旁跟来的三名士兵,一左一右将她架在自己面前。 她有着一对漂亮的眸子,像蓝色的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特别是她第一眼看到那条手链时。他不喜欢这双眸子,太过明亮,太过纯净,太惹人厌烦,不应该属于她这样的怪物。随着塑料袋被扔在地上的动作,她突然发疯一般挣扎起来,喉咙口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瞪大的双眼甚至突出了眼眶。她卯足了力往前蹬着,军靴在地上留下深深的鞋痕,三位士兵死命架住她的身子,肩膀脱臼的声音响在这片落着余晖的土地上,她喘着粗气瞪向那咧嘴笑着的男人,用力嘶吼着,挪动着,像是一头被夺去挚爱还带着镣铐的狼。 最后那条紫色的手链碎在她眼前,被铁锤一下又一下地碾碎成粉末,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已经几乎空无一物的地上,她停止了挣扎,半跪在地上看着走向她的大佐。如蛇蝎般冰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在望见那双熄灭了星火的蓝眼睛后,他笑着将眼前瘫坐着的人抱回了她的房间。 那天晚上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在窗外并不明亮的月光中,她沉默着抚摸上镜子边缘,蓝色的眸中是一滩污水,那纤细白皙的手腕除了伤痕以外空无一物。镜子里烙着铁项圈的怪物笑了出来,嘴角勾着奇怪的弧度却没发出一丝声音。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反光面中的自己,黑发蓝眸,这不是她。啪嗒,啪嗒,瓷砖地上落下几滴声响,漂亮的红色开出了花。她放下掰扯着脖子的双手,近乎自虐地将皮肤撕扯出伤口,她生活得像一只动物,训练得像一件武器,她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只有痛苦是她能给自己的。在这间狭小干净的房间里,镜子里的怪物流着鲜血,安静又绝望地哭泣着。 但他总这样对她,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用爱的教育和怜惜。被褥上没有花纹,如果有的话她能在一晚上数个上千遍。一开始他们想方设法防止她产生轻生的念头,从圆润的桌角,半开的窗户,到能轻易从中间撕碎的床单,但当他们发现她并没有这样的念头后,一切都开始恢复正常。所以当她将手腕放在镜子边缘的尖锐凸起时,她想着:这一定是疏忽检查的地方。 第八十九天,大佐问她最喜欢什么颜色?你喜欢什么颜色?粉色,蓝色,绿色,白色,橙色,黑色,黄色,红色,选一个喜欢的颜色,然后告诉他。她脑海中飞掠过一种晚霞的颜色,一种红蓝交织的颜色,随后她说,红色,她喜欢红色,就像她现在手上的颜色。 最容易想起来的永远是体内流淌着的液体,维持了生命和氧气的输送,从她口中滴滴答答流出来的,指缝间滴落的,飞溅到墙上成为艺术的,温暖的液体。但是没有头箍,她不会想象红色的头箍戴在脑袋上,愚蠢的像一个没断奶的女娃娃。那是她的礼物,一点也不喜欢的红头箍。 第九十二天,她被注射了最后一次试剂,从第一次注射到现在,她还是没弄懂这玩意儿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但它奏效了,从大佐说的话语中来看,它的确奏效了,让她变成了好孩子乖孩子,变成了他的犬。时间变得毫无意义,白天与黑夜也无甚差别,她摸着镜中的人儿想着:世界是一条直线,笔直的通向死亡。 九十三天,她被分配到一个附属军队,被要求参与之后对于东南亚的侵略作战。她换上了新衣服,用起“斑比”这个名字,每日报告给上佐训练情况,低调做事,低调为人。温和,恭顺,谦让,她遵守着大佐给她的命令,用狼耳窃听着那些复仇派不切实际的计划,然后在报告书上继续写着“一切正常” 她被发现了,当捶趴下三个肉球的时候,她被发现了。她抬起头轻蔑地望向树丛里的人,擦了擦嘴角吐出一句脏话。她早就知道这个人,霍金斯伊扎克斯,来自挪威,复仇派的带头人物之一,好友是来自瑞典的斯蒂芬徒利,也许只是同一战线的战友而不是朋友,不过管他呢。 “我知道你们的计划,我会把它上报给大佐,对祖国马莱不忠只有死路一条。”她缓缓靠近他,冷着脸说道。 “……你想要什么?”霍金斯上前一步眯起眼睛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女人,黑色的短发散在她耳旁,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斑比脖子上的铁圈,平时掩藏在战斗服下的,圈养的象征。 “我只要你们的人员名单,别太靠近我。”她后退一步拉远与霍金斯的距离,从枝叶间落下的月光洒在她身上,那副自上而下的视线像是冷艳高贵的女皇:“别管我的事情,做好你的工作。” 霍金斯紧了紧眉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在黑夜中继续审视着面前的女人:“你来自西挪威,那儿口音的微妙区别我很熟悉,你不叫斑比,你是谁?” “谁都不是。” 谁都不是。她这么说着便离开了这片树林,丢下三个奄奄一息的强壮士兵,毫不在乎地踩过其中某人的趾骨。第二天,她依旧站在士兵队列中,蓝色的眸子低垂着,阳光落在那狭窄的肩头。霍金斯目视前方双手背后站着每日的军姿,余光中却打量着昨日展现出锐利锋芒的女子,她不是“斑比”,不是人人可欺的梅花鹿,她是披着鹿皮的狼。 有关于罗伯特三人的动机,士兵中近一半的人都知道昨夜会发生的事情,在这样枯燥烦闷的军旅生活中一点点的风吹异动都能引发轩然大波。在晨训结束后,斑比被众人拥围着,像是烂熟的花朵滴出甘甜汁/水吸引着闻香而来的蜜蜂。可事实不尽如人意,或者说,事实不尽如他人意,被怀疑逃了早训的罗伯特三人实际被处分进入了反省屋,只有5平米的空间和一个通风眼的反省屋。大佐亲自来到军营整改了纪律,期间狐狸脸男人的目光一直放在那低垂着头恭顺乖巧的女子身上。畸形的感情,霍金斯想着,令人作呕。 那天晚上他在树林掩映间看到了大佐和斑比,高挑的男人环住她的双肩,像是忏悔,像是后怕,她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蓝眼睛笔直的望向前方,像是一个巨形的人偶。她接受了男子的亲吻,拥抱,接受了他的好意,在昏暗的夜里。一连串的人名从她口中说出,月光沉入云层,唯有风过的声音响在林中。反派军,她说着,蓝眼睛望向霍金斯所在的方位,这些人是反派军。 寒冷,刺骨的寒冷从霍金斯的脚底升起,他蜷缩着身子紧咬住牙关才能止住那抵至喉头的粗鄙之言。那天晚上他看清了名为“斑比”姑娘的真面目,那是比想象中更加残酷,更加冷血的性格,但那瞬间她望过来的目光却那么引人发狂。蓝色的湖面下藏着一只吃人的怪物,一只已经伤痕累累,血迹斑驳,却更加凶猛,更加残暴的怪物。 “霍金斯,我说过别来找我。”斑比木着脸说道,单薄的嘴唇总是吐露出这样淡漠的话语:“大佐信任我,我不会辜负他。”她搓洗着手中的脏衣服说道,肥皂泡沾满了那算不上漂亮的双手,淡粉色的伤痕若隐若现。 自从那日大佐来后,对斑比的欺辱行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小鹿斑比是大佐的情人,这个想法渐渐变成所有人的共识,没有人会不要命到窥伺恶魔长官的女人,大佐的恶劣性格是马莱国人尽皆知的事实。 “你说谎,你是个高明的骗子。不辜负他?放什么狗屁呢,你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霍金斯清洗着外裤用家乡话说道,“罗斯,海伦娜,本杰明……那些是谁?我不记得我给你的名单上有那些人的名字。” 斑比停下手上的动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那双沉寂的蓝眼睛眨了一眨。霍金斯以为她会和自己说些什么,也许是解释,也许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话语,但她什么也没说,继续在初冬的风中继续搓洗着自己的衣物。 像一个蠢蛋。他掀翻了洗衣的水盆,猛地起身冲她耳边低沉道:“哈!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出卖/身子的女人,你说,一个女支女来军营做什么?嗯?是想让更多男人品尝你的味道?大佐他看起来不太行啊?” “……” 寂静,在他说完这些故意激怒她的侮辱性话语后,死寂的空气萦绕在他俩周围。晚上十点半,这时候兵舍的灯已全部熄灭,起此彼伏的鼾声在走廊中响起,巡查的军官正拿着手电一层层检查着每个宿舍的情况,霍金斯的床铺微微鼓着,里面却是负重跑时的背包和备用枕头。此刻的他正在盥洗室的水池旁,顺着管道形成漩涡的肥皂水中映出“斑比”微微勾起的嘴角,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瘆人模样硬生生让身为雇佣兵的他都打了个寒颤。 她不慌不忙地将拧干的衣物放入盆中,长长的睫毛微阖,薄唇轻启:“你不是大佐,嘴巴放干净点。” “哈?你是说你用嘴巴侍奉过那个男人的——!” 只一个撇眼的瞬间,小腹传来沉重一击,黑色的头发散在他眼前,随之而来的是那双如潭水般的蓝眸和颈部大血管处紧压着的手指:“只要我再用力一些,你就会血溅三尺,带着遥不可及的梦想死在异国他乡。” 第134章 “唔……你……”霍金斯瞪大着双眼看向面前的人,做着杀人手势的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一如既往的平淡。 “你不是大佐,我再告诉你一次。” “但是……你也,不是斑比……咳!不是……斑比。” 她看着男人逐渐翻白的双眼,在他下意识挣扎的动作中放开了铁爪。霍金斯就这样倒在她脚边,剧烈的咳嗽着,呼吸着,感受着重新回到头脑中的氧气和血液,感受着生的气息。他抬起眼自下而上望着那站在水池边上的人儿,仿佛是一个幻影,她不是斑比,不是任何人,她在那一天凭空出现,也许……也会凭空消失。 “我不是斑比,我谁都不是。”她垂下眸子说道,蓝眼睛中是一片黯淡的星火:“但来自北方的人不会忘记故土,就像狼会永远记住自己的敌人。当长夜降临,冷风吹起,独行狼死,狼聚则生。去找更多北地人,你能做的不止这些吧。” 霍金斯支撑着瓷砖地爬起身子,他咽了口唾沫皱眉看向那意有所指的姑娘道:“但那些假名单上的人!” “必要的牺牲。” “你不愧疚吗?” “那我就活不到今天。”她眨了下眼睛淡淡道。 那瞬间,霍金斯好像透过那双蓝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挣扎,只有短短的一瞬间,那些人类该有的情绪又被她收敛起来,像是藏在深蓝的潭水之下。三个月,从第一次见到这姑娘到再次见到她时整整隔了三个月,长发变成了短发,他不了解她所以无法断言她的性格是否发生了变化,但这三个月她在那名大佐的手下经历了什么,这是毋庸置疑的。 92天,创造了一个大佐面前的斑比,霍金斯面前的无名之辈。 “我说,你这婆娘性格这么差肯定没男人吧?哪个男人胆子大到敢要你,怕是被啃到连骨头都没得!”霍金斯跟在她身后插着双手道,顺带还吹了个转调的口哨,一副老不正经的流氓模样。 一直到兵舍楼下霍金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问自答自言自语,他知道这位看似恭顺的姑娘并非善茬,甚至心狠手辣,残酷无比。但她越是一副不近人情的冷漠样子,他就越是对这家伙的过去好奇,况且……她也是和他们一伙儿的人啊。 “我说你,也别天天垮着个逼脸,难怪那帮畜牲那会儿欺负你。马莱狗屎是挺狗屎的,但也不能把心情整差了啊,不值得不值得,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啊应该……” “有。” 霍金斯卡了下语句望着前面的人问道:“有什么?” 可是她哪会回答这样无趣的问题,黑发蓝眼的姑娘回头给了他一个颇为无语的神情后便走向自己的楼层。说来也怪,她倒是从未有过任何夜间的门禁时间,第二日被罚站军姿的霍金斯看着一旁进行射击训练的她暗自想道。 有时候风暴实在强烈,你别无选择,只能收起船帆。 她不是没想过逃跑,不是没想过杀了那个狐狸脸男人,不是没想过反抗,不是没想过一死百了。但不行,不论如何她跨不过一整个海域,躲不过马莱士兵的追杀,她不能暴露稀释能力的底牌,她不能拿唯一的命去赌,也不能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 她熬了下来,92天,她熬了下来。但她已经不是92天前的自己了,她可以是斑比,可以是妮可,可以是任何人,可以装作任何人,但她永远不是92天前的自己了。大佐不是完全的信任她,所以在他面前她还要是斑比,霍金斯看到了她的伪装,那她就不用以斑比的姿态对他。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伪装,服软,将自尊和傲气踩在地上,冲入下水道,哪怕过程再艰难,为了达成目标她都可以忍受,她都可以做到。装作药物有效的模样,装作不记得一切的模样,装作服从恭顺的模样,装作是他的斑比。 真恶心。 也许她已经疯了,也许她已经不正常了,就像另一位马莱长官所说,能熬下那92天的人不会是正常人类,她的的确确是个怪物了。也许从吃下那个艾尔迪亚女人的第一口开始,她就已经不再正常了。但是没关系,没关系,她还能在这片漆黑的世界里看到火光,只要有一样心灵的寄托,她就还能坚持。 直到那一天,事实证明就算没有那样心灵的寄托她还是可以坚持。虽然脖子的伤口越来越痒,心中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没关系,装出好孩子的乖狗狗模样,她还可以坚持。 霍金斯比她想的要笨,不知道她保持距离的目的反倒问东问西,好好的人就是长了张嘴。北欧,熟悉的地方,复仇派的人数比想象中的要多,但不够,远远不够。她想着那些朝她泼过脏水,吐过唾沫的人,看着名单上的姓名,想着军中士兵的籍贯,在脑中杜撰出了一份复仇派名单。开玩笑,大佐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俘虏兵中异样的存在,不拿出点成果怎么能应付这畜牲的疑心病。 她还在呼吸,虽然每一次呼吸都让她变得更加堕落,更加肮/脏,更加冷血暴力。但她还在呼吸,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经脉都还在为了活着而努力,她也要为了活着而努力。她可以死,但不是现在。 就让她用这双肮脏丑陋的双手继续开拓吧,染上更多的鲜红,撕碎更多的血肉,承认作为怪物的自己,然后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活。 有的。 胆大到敢要她这种女人的家伙,那样的男人是有的。 路标 ============== 也许卡洱不是第一个得知消息的人但却是第一个找上调查兵团的人,他只换了件衣服几乎是瞬息间拿着乐器来到了兵团门口,站在两名手握步/枪的调查兵面前。金发绿眼的男人扬言如果那日同行的人不解释清楚来龙去脉,他就要在这里吹上一天的萨克斯,当然不会好听到哪儿去。他没有顾虑,没有像瑞文一样抽不开身的理由,他只是想知道他强的没边儿的挚友和强的没边儿的挚友恋人是怎么让这一切发生的。 在夏末的暖阳里,他和那两名高大魁梧的调查兵大眼瞪小眼,随着周边越围越多的人群和被他刻意吹跑调的乐声,现调查兵团团长韩吉亲自现身在兵团门外。她戴着黑色眼罩,棕红的马尾散在脑后,端正的面容上是一副严肃认真的神情。 “进来吧。我以为第一个冲过来的会是瑞文,或是她的父母。”韩吉冲门口两位调查兵示意了下,棕色的眼瞳带着极深的情绪望向那收起萨克斯的金发男人:“边走边说吧,我们已经拘留了伊蕾娜和当日同行的反马莱义勇兵,根据他们的一面之词不足以洗脱怀疑,更何况有些人根本不可能放过她。” 一路上,卡洱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突如其来的事故,封锁的海港,他们就在一切发生的那短短十几分钟内成为最后一搜可安全离开的游船。多么戏剧化的展开!他在心里狠狠嘲笑了一声。这一切都太他妈凑巧了,敌人挑着瑞恩独处的时机下手,而且还迅速封闭了港口,很难说这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 卡洱怀着这样的想法来到了会客厅,在显而易见的压抑气氛中,他毫不犹豫坐上了最中间的椅子并且准备好好问问那矮子究竟是怎样保护自己恋人的。韩吉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坐到卡洱面前,在众人整理言辞的空挡是一片令人难耐的安静。真是好大的场面,调查兵团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了吧。他毫无压力地冲那人打了个招呼,原先准备质问的话语却被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给逼退了回去,这副反常的模样让卡洱瞬间说不出什么埋怨话来。他眯了眯眼看着那位明显睡眠不足的人类最强,心里想着:也是,情根深钟的可不止瑞恩一个。 “结果呢?那金发女人是不是拐走我兄弟的从犯?”卡洱靠着椅背率先说道,松绿的眼睛望向那比往日更加深沉的灰蓝色眸子。 “呵,那家伙坚持自己不知道有关这次袭击的任何信息。”利威尔说着,那副带着黑眼圈的倦容却泛着凶光。 “但她说谎了,她看到了旅馆的惨状但她说谎了!”卡洱收紧了五指特意加重了尾音反驳道。 “据她所说,如果那时候说出事实我们就不会乘上游船,最起码利威尔肯定不会,那是能保证大家安全的唯一方法。”韩吉交叉着双手看向眼前这个富人家的少爷,瑞恩的挚友,她眨了眨眼在后者明显不满意的神情下继续道:“但这是一场有计划的绑架,目标是瑞恩一人,这一点我们肯定。” 特意挑着她独处的时机下手,连旅馆的门牌号都摸了个清,目标是这位有着奇怪能力的女子。这样的想法在韩吉的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利威尔在游船上说出吉克的名字时,她却突然想到了那次玛利亚夺还战后瑞恩的单独行动。如果敌方有任何可以了解到她能力的机会,那一定是在那次单独行动中,她做了什么,然后被回到马莱的人们盯上了。 “所以,如果她现在依旧在等着那遥遥无期的帮助……你们会回去吗?会回去救她吗?”但卡洱问出的问题却是如此犀利,如此直击人心。他看着那些对她而言举足轻重的人们,看着那一双双棕色的,绿色的,蓝色的眼眸,再一次缓慢而又郑重地说道:“我替瑞文问的,替她父母问的,替卢娜,替安娜,替那些她帮助过的人们问的,你们会回去救她吗?” 第135章 “会的!我们当然会回去救她啊!”那完好的一只眼中藏着极深的懊悔,她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白,牙关紧咬着,因为自己的无力,因为避风头的理由。 绿眼睛扫过这一片愁云惨淡的环境,他想着如果是瑞文在这里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这帮让妹妹独自留在敌国的混蛋。但好在他是卡洱,他说不出那样太过逼迫人的威胁话语,因为这份痛苦是双方共同承担着的。所以他看着韩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可能马上去救她,但我要知道是什么时候。” “半年内,我们会再去一次马莱。”韩吉说着,余光中是利威尔别过头去的动作。他是不满意这个决定的,非常不满意。 “半年……你们可真心大啊。” “可不是嘛。”利威尔冷哼一声道,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不满:“闻风而来的记者堵到了大门口撅着屁股等着看调查兵团的重大事故,那家伙工作上的紧急代理人还在从玛利亚到罗塞的铁路上,国内的形式还未稳定,半年?呵!给我一艘船我能一个人把她带回来。” “你以为我不想救她?!在场的所有人谁不想回去救她!冷静点利威尔,她在这里会怎么说?你是要一个人去满是敌兵的国家当靶子吗?” “可我更不想看见半年后她的尸体!” “我告诉过你马莱军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你没有根据,韩吉,你没有根据却可以说出这样狂妄的话来!你明明知道她那十五年是怎样计算的!” “你去了人生地不熟的马莱,摸进了戒备森严的军营,找到了几万个士兵里的爱人最后带着她一起跨越海域回到这里。利威尔你以为这是什么?童话故事吗?!半年内马莱会大选,新总统上位,届时所有港口的每一艘船都会被盘查!你躲在哪儿?桌子底下吗?” “……嘁。” 这是韩吉和利威尔第一次这么明显的不愉快,但她是调查兵团团长,不管她想不想当,她现在就在这个位置上。所以她要一切从兵团的角度出发,摒弃私人情感,哪怕她每日每夜都会想到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哪怕她总是看着那块洗干净的手帕一言不发。那是她的朋友,是她曾经班上的队员,经过那么多年唯一留下的……她怎么能不担心!怎么能不想着快些去救她!但是半年内不行,她不能拿调查兵团的主力去冒险,她做不到而也痛恨着自己的无力。 一场闹剧。卡洱看着那面色不佳的二人想着,简直就像一场打上灯光的舞台剧。他垂下双眸,跃动着碎光的金发挡住了那张油画般的俊颜,马上就要入秋了,不管是红枫还是如浪的金色麦田,松果或是午间偶尔掠过的风,那家伙都很喜欢。 “这是瑞恩第二喜欢的季节,”卡洱缓缓起身说道,那双透着森林气息的松绿色眼睛看着二人,藏着不可避免的失望:“如果她以后再也不喜欢秋天,不喜欢冬天,不喜欢任何季节……不喜欢那些在等待,在无助中度过的季节,你们每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这样说着的他慢慢离开了会客厅,像是一片从南方来途径而过的松叶,轻缓却刺在了他们心底。如果她以后再也不喜欢秋天,不喜欢冬天,不喜欢任何季节……如果她在那一百八十多个日子里等待着,怀着不知何时才能获救的希望……只是想想利威尔就心慌。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望向身旁捂着面容的人,疲惫,无力,懊悔,痛苦,因为没有办法,因为仅凭他们什么都做不到,因为大局为重,因为那该死的选举。 “……做好各自的工作吧。”韩吉露出那张倍受煎熬的脸道,“她不想回来的时候见到国内的局势依旧如一摊烂泥,瑞恩一定会很不满意的。”她想起了那姑娘一次次让她坚强起来的话语,那么逼迫着让自己成长起来的严厉话语,最终无奈的瘪了瘪嘴角。 利威尔别过头望向窗外,看着绿阴如盖,碧空如洗,明明是近在眼前的光景,现在却觉得如此遥远。 一个月,在韩吉与皮克西斯司令的商议后,他们递出了军队训练内容整改申请,由扎卡里总统盖章和女王签字的文书象征着岛上第一支同时对巨人和人的部队诞生。瑞文克劳德单方面接盘自己妹妹在北山的冰爆石开采事业,并将这些据说珍贵无比的燃料交给技术班,助力于军事兵器的研发。卢娜再也没来过调查兵团,十一岁的孩子早就有些自己的想法,她学起了最讨厌的理科,抱着姐姐买给她的兔子玩偶,摸着那一个个凸起的点,完成着每日愈加繁多的作业。利威尔来看过她,带着一盒白奶油蛋糕,他推开别墅的大门听着涌进室内的风声,走上安静的楼梯,在二楼的书房里发现了那个十一岁的女孩。她停下了摸索着书页的手,淡金色的眸子微微抬起望向门口,没有说话,没有询问,只是紧了紧怀里的玩偶,然后再次垂下脑袋。 像一个深渊,十一岁的女孩儿居住在这个偌大的别墅中,失去乐声的这个地方安静的像个深渊。利威尔走至她身边将蛋糕放在桌面上,心中的愧疚和对瑞恩的感情让他放心不下这个女孩儿。卢娜是个看起来文静实际很活泼的姑娘,和他俩在一起时她总有说不完的话,像晨间的鸟儿没个消停,还总拄着盲棍固执地不让瑞恩牵手。那些大部分都是一说就忘的废话,却只有一句让利威尔记住了,她说她可以忍受分别,因为她知道姐姐肯定有回来的时候。 “姐夫,马莱是什么地方?远吗?”卢娜吃着那块奶油蛋糕问道,尚且稚嫩的声线中透着一丝不安。 马莱是狗屎一样的地方,不远,跨过大海就是。利威尔在心里想着,眉头微微皱起,灰蓝的眼中是挥散不去的煎熬。 “马莱是我们的敌对国,挺远的。”他这么说着,看着面前女孩儿逐渐抿紧的嘴角,目光落在了那只毛茸茸的垂耳兔上:“你姐姐有和你说过吗,她可喜欢这种了,以前长毛的玩偶能堆一床。” “诶?真的?我不知道诶!姐姐也会喜欢兔子玩偶吗?”卢娜抬起头问道,语气中是满满的惊讶。 “啊,她喜欢。虽然看不大出来,”利威尔撑着头轻呵一声道,回忆里是她笑着讲自己过往故事时的明媚笑容,“但她喜欢,不论是兔子还是熊或者狗,只要是白色带毛的她都喜欢。很幼稚吧,和你这个年龄的小孩儿一样。” 卢娜捏了捏兔子耳朵,在那柔软的触感中疑惑道:“但姐姐从来不给自己买啊?” “嗯,所以我给她买了。” “什么样子?兔子吗?” “不,是猫。”利威尔淡淡道。 因为她最喜欢的动物是猫,上辈子甚至养了三只,喜欢到要一起睡觉的程度,要时不时抱着亲一口的程度,喜欢到根本舍不得分开的程度。 二个多月,伊蕾娜得到了马莱线人的情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在众人无声的催促中她说了,好消息是瑞恩还活着,坏消息是在席斯里大佐的手中过的很不好。这是一个范围很大的描述,她过的很不好,最坏的情况是被动刑,最好的情况是被限制人身自由,在这个范围区间还包含了各种其他不好的情况。当然最坏的情况,是一切同时发生在她身上。 艾尔文在此期间协助韩吉处理了不少事务,除了因为某些强制因素而不能直接露面外,他已经对这个国家的情况了如指掌。但越是了解他就愈发感到帕拉迪国前途的艰难,如果没有可靠的同盟国,地鸣就是唯一的选择。他们要时刻做好战争的准备,时刻做好侵略与被侵略的准备。 “她想的很远,看的很透。”艾尔文戴着眼镜批阅着学生的作业道:“如果再残忍一点,她会毫不犹豫发起战争。” “我和她最后一次争吵就是因为这个,但我现在觉得那样做也没什么不好。”利威尔半倚在门口说道,掩在阴影处的脸庞是一片阴霾:“起码那群混蛋死在巨人脚下的滋味不会太好受。” 艾尔文看着自己兄弟明显阴郁的神情,在掠过窗扉的秋风中生硬地换了个话题:“那个提案怎么样了?” “女王通过了外交部的提案,接下来就看上议会了,如果进展顺利能在年末进行对南美地区国家的外交访问。”利威尔望着窗外泛红的枫叶说道。 两个月以来,不论是原本处于迷雾中彷徨的军心还是一直看着自己国家政府作为的民众,都随着推行的政策与发展的军事力量而逐渐相信上位者的领导。利威尔和韩吉届时会随着希斯特利亚一同出行,作为对马莱国巨人战争的经验人士。被世界视作恶魔的他们想再一次踏上这个世界,去得到尊重和理解,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拿到,不付出任何努力而讨来的成果是不会被人看重的。 “年末啊,不知道那儿会不会下雪。” 利威尔淡淡瞥了眼办公桌上戴着眼镜的人,秋日的余晖如橙红的雾气飘在掩映着街景的窗外,他垂下双眸动了动指节道:“啊,希望能见到今年的初雪。” 第136章 十二月二十日巴伦比发电站 这是位于东亚的小国家,自俘虏营出来后加入马莱军的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场违心的战争,对发电站的镇压。时间选在夜间,身着黑色战衣的人们依靠夜色匍匐在绿植遮掩的草地上,越靠近目标地点就越存在暴露的风险。 这是对他们的第一场试炼,来确认这一部队的价值和存在意义,马莱的高官们磨尖牙齿等着丰厚的战果,吮吸血腥的胜利。由霍金斯和另一位马莱兄弟带领的两小队负责自下水管道的潜入作战,在一众身材魁梧的士兵中,斑比的身形就显得格外娇小。她也许会是第一个死在战场上的人。那时候几乎所有人,包括霍金斯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这个走后门进来的姑娘,被大佐抛弃的爱人终究要死在这个异国他乡。 在她无声且迅速地解决掉通风口的两位看守前,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请了雇佣兵团,你们这行人总这般不要命吗?”斑比摸了摸匕首上的血渍,抬手摘掉那两人袖前的徽章:“有一道视线盯着这里,怎么说。” “因为金主给的太多,我们爱财如命。”霍金斯看着那短发的姑娘说着,棕色的浓眉微微皱起:“是狙击手,还有一个保护者,你找不到他。” “也许吧,”她舒展了下筋骨,蓝眼睛在黑夜中熠熠发亮,之后毫不犹豫地扯下身旁人腰间的水袋:“借我一下。” 像一阵风,还未等霍金斯说出什么抗议的话来,她就消失在了入口,带着自己前途未卜的水壶。他回头示意着停下脚步的士兵,十秒钟过去了,没有枪声,二十秒钟过去了,依旧没有枪声,等到秒针快要走过半圈时,那道黑色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霍金斯面前,她收起刀刃摊开手掌,是两个和之前一样的徽章。 “操,真庆幸在我任期时没遇到你这样的家伙。” 她挑了挑眉将金属的徽章收进口袋没说一句话。那之后便是真刀实弹的战争,很多时候霍金斯都在疑惑自己是怎样从那该死的战场上活下来的,很多次他都嗅到了死神的味道,一股腐烂的动物尸体气味,那是他的终点。 “喝!前进!前进!” 刺刀捅进了男人的胸膛,在这冬夜的黑暗世界里他感受到了来自手上的温暖,那是鲜血的热度。子弹从他耳旁掠过,带起一阵火辣的刺痛,身后传来谁人倒地的声音,那是他的终点。男人们厮杀着,啃咬着,痛苦着,坚持着,像野兽一样拼尽最后一口气,他要回家,虽然很抱歉但他要回家。这是他复仇的第一步,这是他们的战争,每一个人,每一个背井离乡为了更伟大革命的北境人,在由尸骨铸成的桥上找着回家的路。 “斑比!!!” 霍金斯瞥见蓝眼睛姑娘身后持刀的人影,在逼近的危险中慌乱地喊出了那被她翻过白眼的名字。她有所觉一样从原地跃起,像一只羚羊,动作却是捕猎的豺狼。 “操!老子说了别用那该死的名字喊我!”在最后一声落下时,对方的脖子在她腿间应声而断,那双瞪大的棕色眼睛不敢置信地对着自己方向。霍金斯咽下一口唾沫转过头去,圣父在上,他发誓再也不叫她斑比了。 没有悬念,从在外等候的马莱大军发起总攻时,这场夜战的结果就已定下。当破晓的晨光落在布满灰尘的大地上,干涸的鲜血染出生命的色彩,她躲在暗处的角落将镇静剂注入体内,呼出的气息变成一片白雾浮上淡紫色的天空。十二月二十一日,还有四天就是他的生日,就是新年。 身后是压送着俘虏的装甲车,看着那些被踩污的白雪,她才慢慢惊觉到冬日清晨的寒冷以及在战火硝烟下悄然而来的初雪。 原来已经下过了啊。 当霍金斯清洗完左臂的刮伤来到室外,他同样发现了冬日的馈赠和看着那些装甲车将泥污的轮胎碾过雪地的蓝眼睛姑娘。她穿着黑色作战服一如来时的模样,只是从今天开始再也不会有人轻视她,不会有污秽的话语对着她,不会有脏水泼向她。冷风卷过这片南方的土地,他想着若是在北方这时节便能看到极光了,在斯塔夫教堂做平安夜的礼拜,和尼克做着并不好吃的千层面,在佣兵团数着属于自己的指名委任,然后继续看着自己遥遥无期的爱情。 “他怎么样?你的爱人。”他来到蓝眼睛姑娘的身边,看着那沾染着尘土的侧颜问道。 她抬起头望向一片淡色的天空,浮动的流云映在那双宝石蓝的眼中,在短暂的沉默中她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他性格很坏,嘴巴很臭,洁癖很重。” 霍金斯正背对着冷风点燃那根偷偷带来的烟卷,在几次的失败下终于有所觉一样看向那人:“……哈?” “嗯。还很怕麻烦,但他会在短暂的午休时间去内地买我最爱吃的午餐。有暴力倾向,但从未对着我。神经质,没有安全感,害怕失去,但总是等着我,只要我回头,他总在等着我。”从太平洋吹来的风带着潮湿的气息拂过女子的脸颊,那是霍金斯从未看过的神情。 他默默收起手上的烟卷转身看着那姑娘,此时天光大亮,金色的阳光落在这片被雪吻过的土地上,寒风吹起,群鸟四散,那双如碧空般澄澈的蓝眼睛终于泛起温柔的笑意,像是冬日窗扉凝结的冰花,落满了阳光。 “他还在等我,所以我要回去。我们都会回去的,霍金斯。” “是啊,上帝保佑,我们都会回去的。” “我叫瑞恩克劳德。” “不错,比斑比强多了。” “谢谢。” 因为有人还在等待,因为有人还会呼喊他们的名字,因为有人会承受分别的痛苦。为了下一次的重逢,为了下一次的拥抱,为了下一次相见时说出口的话语。他们都会回去的,不论多久。 隔海而来的信 ====================== 十二月二十四日新年 他们在这一日的上午回到马莱,带着胜利和又一批免费的劳工。就像一个没有终点的赛道。这是当年霍金斯进入俘虏营时唯一的想法,永无止尽的劳动,榨干他们最后一丝身为人类价值的钢铁规则。当然,如果他们愿意作为马莱士兵的一员为大义而战,那些高高在上的军官当然更乐意,谁会拒绝一帮免费的靶子或敢死队员呢,最起码马莱帝国不会。没有褒奖,没有喝彩,更没有佣兵团里发放的赏金,赢得战争是他们应做的,输了才是不该。 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落在从车站回去军营的路上,士兵们拎着磨损了的皮箱自火车站鱼贯而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新年的期待,与家人重逢的喜悦。厚重的军靴踩进柔软的雪地里,那触感就像是踩着潮湿的沙,不一会儿车站前便是一地狼藉。她是最后几个出去车站的人,拎着几乎空空如也的皮箱。他们被允许携带物品上战场,亲人的照片,信,具有意义的礼物,或是能在战时派上用场的东西。一个皮箱,却只有公文包那样大小,他们精心捡炼出最具有意义,最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物品放入其中。对霍金斯来说是佣兵团团章,对斯蒂芬来说是烟与妻孩的照片,对她来说是药。镇静剂,镇痛剂,麻醉剂,安眠药,肌肉松弛针,以及一把发射枪。有些是为了救她的命,有些是为了救别人的命,当她失去控制变成茹毛饮血的野兽,会有知道内情的人给她一枪,暂时性的短睡不起,漂亮女人的噩梦。 也许曾经有过对她而言闪耀着希望的物品,但…… “大佐要见你。” 霍金斯走在前往军营的路上,他脱下破旧不堪的作战服,换上了平日的衣裳。他也没有带着统一发放的小皮箱,碍事又不中用,那枚鲨鱼的金属徽章在被他钉在内衬的袖口上。瑞恩行至一半便和他分道扬镳,黑头发的姑娘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坐上那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吉普车,缓缓上移的车窗隔开了她的神情。也许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对那家伙来说。他这么想着从翻边的裤兜儿里拿出一根白色的烟卷,橙红的星子吐出一缕青烟,真是爽快。 作为马莱的士兵,虽然没有可观的工资待遇但该放的假期一样没少,当然这是作为马莱的士兵而言。对向他这样的归降俘虏兵或者艾尔迪亚送死军队,从来没有像样的假期可言。新年?没有在斯塔夫教堂做过平安夜的礼拜就不算是新年,这是他们的新年而不是他们的。从街口吹来的风要比北方温和的多,要在挪威这时的雪已经积到小腿处了,哪会像这样脏兮兮半化不化的任人踩踏。当世界变为一片纯白,他总能清楚的看见自己手染鲜血,从内而外堕落不堪的模样。 当她来到那间熟悉的办公室,深褐色的窗帘掀开一角露出外头飘扬的雪花,空气里是香浓的咖啡味,也许是浓缩因为看不见杯中的液体所以她无法确认,但大佐不像是喜欢美式的男人。他讨厌复杂,讨厌甜品,讨厌一切拐弯抹角的话语,喜欢简单纯粹的事物,像是听话的人偶或者战争的结果。 第137章 “做的不错,这是你的第一场战役,斑比。” 头顶上传来的热度和夸赞的话语,她微微抬头恭顺地回望着那人,在他勾起的嘴角中点了点头垂下眼睫。这是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话语,利威尔也会在每次战后这样对她,那份温柔令人心碎。他的指尖很冷,像是万年不化的积雪寒冰,此时正轻柔地抚过她的脸庞,细细地描过眉骨,眼角,颧骨,下颚,最后抬起她的下巴,俯视着那双纯粹的蓝眼睛,像一块宝石。 “叫我的名字。” “席斯里大佐。” “不是这个。” 她眨了眨双眸继续望着面前的人,眼镜下是一双细长的狐狸眼,高颧骨,鹰钩鼻,薄嘴唇,大佐是一副标准的精英人士长相,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苛刻严谨,不耽情爱。 “狄克。” 一个落在嘴角的吻带着咖啡的气息,是浓缩而不是美式。正当她这么想时,那双冰凉的手托住自己的后脑勺,眼前是男人不近人情的眉眼,和夹杂着烟草味的呼吸。大卫杜夫,也许,她爷爷就抽这个牌子的雪茄,一边翘着腿吐出浓烟,一边坐在吊兰旁笑着看她唱歌。每次她被这样接吻时总要闭上眼睛,他喜欢她闭上眼睛同他接吻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全心全意地听令于自己,将身心奉献给自己。只有她知道,只有瑞恩自己知道,拥有生理洁癖的她有多讨厌这样的触碰和接吻,她要闭上眼睛来掩住心底的厌恶,只有这一刻的眼神会出卖她。 “这个假期我会回家七天,还记得那个为你准备的房间吗?你可以带着行李住去那儿,如果不想待在兵营。” “谢谢您的好意,大佐,我会搬回去。” “好姑娘。” 她不会违背大佐的任何要求,可以接吻,可以拥抱,可以触碰,哪怕恶心的令人绝望;她会杀掉他要求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可疑分子,哪怕是女人,孩子,艾尔迪亚人,哪怕是来自挪威的霍金斯。但没有做/爱,不会有性/爱,她的理智就存在于这条线之间,也许他会发现这一丝刻意伪装的异常,但在那天到来之前她准备这样活。 五枚金属徽章被她献宝一样的交给了大佐,那是同霍金斯一样的佣兵团,为了金子而付出生命的人们在任何世界,任何时代都数不胜数。在潮湿反光的道路上她看到了马莱战士,别着袖章的荣誉马莱人,那位黑色卷发的女子同样发现了身着便装的她。皮克,理应憎恶她却给了自己丝巾的女人,那和大佐一样的鹰钩鼻放在这姑娘脸上却那么惹人喜爱。她轻笑一声告别了身旁的战友,黑色的棉质长裙转出一个圈,像一只扑腾的小鸟几步跃至自己面前:“呀,又见面了。有受伤吗?”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她微微垂下头说道,蓝眼睛直盯着那双黑色皮鞋上的褶皱,一副刻板又恭顺的模样。 “没受伤就好,那个……”皮克看着面前低垂下眼睑的姑娘,记忆中那双张扬又狂气的蓝眸此刻如同一摊死水,寂静又黯淡,“把头抬起来吧。我从吉克那儿听来的你的事情,席斯里大佐他是个很奇怪的人,虽然以我的立场说这样的话会很虚伪。但是……你不用活得像道具,像人偶一样啊。” 她看着卷发姑娘眼底的忧虑,冷冽的风拂过二人同样的黑发,在这个冬夜的短暂对视中她最终微微欠了欠身道:“谢谢您的好意。席斯里大佐对我关爱有加,还允许我年时的休假,我对他十分感激。” “……是嘛,那条丝巾你还戴着吗?”皮克微微苦笑一声指了指脖子道。 “戴着,十分感谢您的好意。” 名叫斑比的姑娘再一次颔首道谢后拎着行李箱走上了洒满橙黄色灯光的雪路,背脊直挺,步伐干脆,只是灯光下的影子是那么消瘦,那么灰暗。皮克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啃食莱纳的理由,知道她被当做兵器使用的计划,知道她在那位大佐手中经历了什么。也许是同情,当她看到原先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女子变成这副烙上铁圈的驯服模样,她实在是恨不起来。 如果世界没有那么残酷,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她拎着一箱换洗衣服再次来到了那个房间,一张床,一扇窗子,一盏灯,重新装起来的试衣镜。那天晚上她久违地坐在窗口望着亮起的城市,看着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在离开军营之前她做了个决定,让霍金斯知道她来自何处。七天之后,她会得到他的答复,是用强硬的手段达到目的,还是温和的手段达到目的,全看他的答复。她没想过皮克会主动与自己搭话,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比自己善良,而她看见的每一个人都仿佛在逼着她继续成长,心软慈悲的人在这个世界活不长。黑暗正在一点点吞噬着她,吞噬着那个只想写歌赚钱的姑娘,瞧瞧街上一张张人脸,多么无辜,多么幸福,多么可悲又可憎啊。 她不喜欢这个国家,半冷不冷的温度,半落不落的雪,没有圣诞树没有平安果,没有派对和舞会,她不喜欢这个国家。 十二月二十四日,现在是十点整,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他的生日。韩吉和艾尔文会给他庆生的,虽然利威尔总一脸事多的模样,但从未拒绝过这样的好意。卢娜会被瑞文接到内地的家,和父母一起度过这个新年。卡洱会继续在演艺厅演奏他的音乐,希望他不要因为晚上吃太多而第二天闹肚子。约书亚和他老婆会甜甜蜜蜜地睡在被窝里,他不喜欢熬夜,和自己不一样。他们和自己都不一样。这么想着的她露出清浅的笑来,蓝眼睛微微阖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街上的积雪尚未化尽,在这个冬夜装点着枯树草芥,有风传来远方的讯息,带着兜帽的男人从忽然飘起的雪中而来。 她原打算这样坐着直到十二点整,翻着脑中的故事,读着回忆写成的书,对于怀旧的人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那个戴着帽子的人出现在了门外。也许是大佐派来的人。正当她这么想时,那个人抬头喊出了她的名字。 克劳德小姐。 他没有多少时间。 如果有想要转达的就写在纸上。 他迅速地说完又低下头去,递出的纸笔等着她的回复。试探还是机会。瑞恩接过纸笔想着来人的身份和目的,蓝眼睛中生出几分思虑,只要是马莱人都不能完全相信,但如果这张纸能抵达那些人身边,能抵达他身边……赌一把吧,瑞恩,在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夜晚,赌一把吧。 她缓缓拔开笔帽,在短暂的思索中写下几行话语。戴帽子的男人接过纸条装进塑料袋中,如同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开了房间。寂静再一次将她吞没,分秒流逝间是恍惚的光景,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写信给利威尔的场景。那些从地上传到地下街的书信,现在依旧被他夹在书本中吗? 直至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在今年不知第几场雪后的夜晚,瑞恩惊觉到了那股势不可挡的思念。 帕拉迪岛 南美地区的外交访问不温不火,也许是碍于神秘诡测的巨人之力,对方并没有当面表现出太大的恶意,但利威尔还是从那些人转身的侧颜看到了顾虑和厌恶。对敌人就该武器和人一起征服,马莱是世界各国的敌人,而艾尔迪亚人则是他们用作巨人战争的武器。那次回来后的韩吉明显消沉了许多,一直以来面对外来的友善势力的他们,第一次直面世界客观想法难免会深受打击。他们是会变为巨人的,带着诅咒之血出生的民族,这一点不会改变。 如果想要得到什么就要自己争取,不付出任何努力的成果不会被人认可。 希斯特利亚女王没有停下脚步,金色的皇冠在她头上愈发耀眼,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有独当一面的魄力和同上位者一般锐利的视线了。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背负着强加给她的皇冠竟也能走的如此端正,像一位天生的女王。 国家的形式正逐步稳定,在由国学院带领下的游街号召下,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出钱让子女得到基本教育,克劳德养殖场更名为琳妮庄园。名字是利威尔想出来的,瑞文尊重自己妹夫的宝贵意见大手一挥将新的牌子挂上了庄园大门。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起名方式,linnea,琳妮是她的小名。 这是她离开的第四个月,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发展着。武器,科技,群众的信服度,军队的归顺度,对世界的了解。一切都在比昨天更好,包括那家伙能干的紧急代理人,将瑞恩名下的产业打理的有模有样,导致利威尔对于自己恋人什么时候破产的无厘头幻想再一次破灭。他花了一个月左右习惯了没有瑞恩的生活,也许没到一个月,他比想象中更能接受现状,接连不断的分别和死亡锻炼出超乎一般的忍受能力。像是逐渐归于平静的火山,内部依旧燃烧着,外部却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夜深人静时,当他处理完公文抬起头望着挂钟上的指针,他会情不自禁想着如果瑞恩在这儿会给他带怎样的早餐,菠萝包,羊角包,奶酪包,肉松包或者鸡蛋培根三明治。像是要把每个种类的面包都带给他尝一遍,然后记录下他的最爱。如果任由这姑娘每天发展下去他会不想再看见面包的,但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婉拒的话语,她就单方面切断了这一行为。 第138章 心痛只是一瞬,而后归于平淡的思念。 但他没想过这会成功,谁都没想到这会成功,所有人。十二月三十日下午,来自马莱的线人自东渡的货船上乘坐希兹王国的游船回到帕拉迪岛。由他带回的塑料袋中是一张平整的纸片,经过她手的,留有她气息的纸片。瑞文罕见的沉默了,他作为亲属接过那透明的袋子,轻如鸿毛却压在众人心头。 他沉默地端详着那件物什,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内心的胆怯,那双深蓝的眼睛轻轻瞥向利威尔所在的位置,却还要装出一副从容的模样道:“你来打开吧,利威尔兵长,她会希望这样。” 她会说什么,是否平安,会埋怨吗,会呼救吗,在那瞬间来自她的情感,来自她的想法,请告诉他,告诉他们。 利威尔颔首接过那个承载着感情的袋子,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拿出那张漂洋过海的纸片,是她的笔迹,有长时间不写字的生疏感却还是她的笔迹。在那张纸上没有过多的话语,没有要求,没有对于未来的任何计划,廖廖几句,甚至只是几个单词。最先哭出声的是她的母亲,然后是背过身去的瑞文和约书亚,卢娜在被告知字条内容后也低下头小声抽噎着,艾尔文只是看着一言不发,卡洱无奈地轻笑出声随后深深呼出一口气,韩吉摘下眼镜同自己一样反复看着那简短的词句。 太过简短,又太过直白。在经历了他们想象不到的一切后,她带来的信息只有一句:我爱你们,新年快乐。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们的话吗,瑞恩……”再说点什么啊!你的境遇,你的需求,你的近况,随便哪些都可以被之前的你说的天花乱坠,现在为什么不说了……该怎么做才能通过这张单薄的纸片触及你,该怎么做才能从那狗屎地方将你解救出来,该怎么做才能缓解这样猛烈的悲伤和爱意,该怎么做…… 一切都没有答案,她给不了解决方案,他们也摸索不出。在这个被神创造出来的世界里,他们是唯一的恶魔,所以苦难灾厄人祸都是他们应承受的,不断的失去不断的得到再失去再得到。艾尔文抬起头想着,像一个车轮,这个世界像一个车轮,如果不想被碾过就要全力奔跑,一直,一直跑下去。 “最起码现在瑞恩是安全的,有手有脚还能写字,没忘记自己是谁没忘记我们是谁,记得新年,记得……”韩吉低沉着声音说道,她将视线投向一望无际的海面,深深地望着那片碧蓝,“爱。” 半年的期限,这是调查兵团带给卡洱,带给她家属的诺言,半年之内他们会再一次登上马莱去寻找这位丢失在异国他乡的姑娘。1月31日,那是他们启程的日子,凛冬尚未离开这所岛屿,他却迫不及待想要追回自己的盛夏。 一月三十一日12:08分天气晴 她面前的姑娘穿着黑色作战服,一头利落的短发,脖颈间系着自己赠予的丝巾,蓝眼睛如一块泛着光泽的宝石。现在她的名字叫做斑比,但皮克还是在心里管她叫瑞恩,瑞恩这次会同马莱战士一同去往中东南部执行任务,很简单的一个只有她能完成的任务:潜入敌方内部在反巨人武器的弹药上撒上磷粉。太过简单,目的却是极其的用心险恶。 “呀,中午好,吃过午饭了吗?”皮克这么说着拍了拍面前姑娘的肩膀,在那一如既往的沉默中获得了她微微点头的反应。 “那就好,这次车程会比较长,还要去圭林火车站搭长途车。我真—的不喜欢太远距离的作战啊!坐车很麻烦的,你喜欢吗?”皮克扫了眼她手中拎着的皮箱便同眼前的姑娘一同走向在路边等着的车辆,黑色吉普车,防弹玻璃,军队专用。 “只要是大佐的命令,无论哪里我都会去。”她拉开车门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见后者还未反应过来便轻声解释道:“席斯里大佐说我与战士们坐在一起似有不妥,所以请让我坐在前排。皮克小姐先上后座吧。” “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啊!”她坐至车内看向那收回虚掩在门框处的手一副绅士模样的斑比,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惊讶。 “……是的,这是需要记住的事情。那我就关门了,皮克小姐。”斑比微微颔首关上了后排的车门。 皮克看着那位被大佐调/教的顺从无比的姑娘,像看着一匹带着镣铐的狼,实际上的确是戴着镣铐,在她原本纤细白皙的脖子上。那是一种凌/辱折磨犯人的手段,用极细的项圈模具固定在犯人的脖颈处,从入口处浇入滚烫的铁水,挣扎喊叫的动作越剧烈便越为疼痛。她可以想象出那“呲啦呲啦”的烧焦声,卷曲起来的皮肤表层,铁和血的腥味融在一起,灼心灼肺的巨痛,在那处纤弱美丽的肌肤上,在这姑娘身上。她抬头看着前排端正坐姿的斑比,眉目秀丽,乌发如墨,黑色作战服的高领正好遮住那条项圈,以及不知为何多出的伤痕。她很想同她聊聊除了任务以外的事情,比如喜欢的食物,喜欢的服装,席斯里大佐究竟有多变态,或者关于一月底时好时坏的天气,但谁也不知道哪儿会有政/府的眼线盯着她们。马莱战士们以及荣誉马莱人,实际上从没有得到真正的自由。 突然间,那前座的姑娘抬起头来,她看着后视镜中的人潮汹涌,看着洒在柏油地面上灿烂的阳光。那双寂静的眼中似乎一瞬间多了些什么,仿佛从漆黑的潭水面里将要浮动而出的梭鱼,那么明显的涟漪。她看到了什么?这么想着的皮克回过头去,在不断前行的车中,她只看到了车后的人流如潮,以及落满一地的阳光。 一月三十一日12:34分天气晴 他们再一次踏足这片土地,为了寻找丢失的那位姑娘。但韩吉说的不错,这不是王子和公主的童话冒险故事,没有万分之一的巧合,没有来帮助他们的妖精,没有足够多的时间,也没有蠢到无脑如同白给的巫婆。他们所知甚少,来这里的最大原因是个人心中的感性。 但人算不如天算,处在马莱的线人告诉他们瑞恩早在一个半小时前就被召去马莱战士队,接收自己的任务,目的地远在中东南部,现在大概已经搭上了长途列车。 他又晚了一步。 她的房间很冷,像是常年不化的寒冰掩藏在雪白的墙面中,没有暖气,没有壁炉,没有那家伙试衣用的大镜子,没有梳妆台,甚至没有任何有关音乐的东西。利威尔站在这个房间中想着,看着那张叠的整齐的床,空无一物的桌面,从窗口落下的细碎阳光和不知为何划了道口的镜面。 没有她,甚至连气味都没有。没有生活的痕迹,要不是衣柜中的几件黑色作战服,他都要怀疑这只是一个有待租售的房间。韩吉带着欧良果彭去别处打探消息,但利威尔潜意识里觉得这其实没有任何用处,军队的消息密不漏风,能打听到瑞恩被派出任务已经是最大的成果。而现在他总是会问自己,总是在那轮弯月陷入潭水的噩梦中看着倒影问自己,那么多年真的有在好好保护她吗?尽力了吗?尽全力了吗?能放下肩上的一切去保护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她吗? 瑞恩不是那种等着保护等着救援的女人,她从来不是,但每一次她伤痕累累回到自己身边时心下起誓的诺言,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他很怕重逢后的瑞恩会问他一个问题,那时候有没有回到旅馆,去找她,有没有冒着被抓捕的危险也要回去找她。如果他回答没有,她会说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如果他回答有,她会说自己那时候有点莽撞,不管怎样都不会怨他。 利威尔坐在靠窗的位子看向那抹冬日里最后的阳光,这让他想到半小时前来的路上,也是那样好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流云中铺洒开落在柏油地上。那时候的他回头望去,只看到林立的商厦和远处疾驰而去的吉普车,那车上坐着个黑色卷发的女人正回头望着。 隔着人山人海。 great war =================== 三秒,十二秒,二十四秒,三十二秒……三十二秒,对上全副武装的十位黑皮肤士兵,她只花了三十二秒。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姑娘踢开脚边的步/枪,蓝眼睛警惕地扫过四方,最后跨过尚在抽搐的身躯,拿着匕首割开他们被绑住的手脚。 “谢天谢地,你没有忘记我们彼此之间的革命友谊,还有,今天的你真他妈性感!”霍金斯三下五除二解开自己脚腕的绳索,拿起地上的武器。他看着那给别人松绑的姑娘皱了皱眉疑惑道:“为什么你知道我们的位置?” “因为你那一身烟味真的太臭了,霍金斯。我希望我们的人一个都没少,所以从前线赶了回来,为了革命友谊。”瑞恩将绷带丢给身侧的斯蒂芬说道。 年后,自从她接受了第一个独属于她的秘密任务,第二第三个随之而来。窃取,监视,更多还是杀人灭口的勾当,有军官,有政员,各种各样身份的人,瑞恩并不太清楚。有时候是马莱本国,有时候是其他国家,席斯里大佐给她一个名字甚至没有理由,她将那人的舌头带给他。但斑比的用途不仅如此,她会上前线,作为和巨人一样的兵器,也许效果没有那么巨大但数据可观。她杀了很多人,看到一双双黯淡下去的眼睛,蓝色的,绿色的,棕色的,然后刺刀在她手里转瞬间捅向下一颗心脏。 第139章 “下个月二十号,巴勒大桥攻夺战,席斯里大佐随行。马莱对这一场战役有很大的把握,我们有多少人。”瑞恩将水壶丢给身旁的男人说道。 “一千不到……你觉得马莱会派出多少人在这场战役?” “中东地区的战役是主场,他们没有那么多人,据我了解会有一个师团的兵力。” “两万?不会,他们需要部队守在海湾,一万?” “更少一些,我猜,但没有巨人。”瑞恩擦试着匕首上的鲜血说道,白净的脸上染上些许尘土。 “你不知道,你不能肯定。”斯蒂芬看着身旁的女子皱眉道:“这是场大战,他们会派巨人。” “我知道,他们不会。车力还在中东,盔甲和鄂巨在南美,野兽留在本土。得益于马莱不想摧毁巴勒大桥,野兽不会去。你的烟呢?”瑞恩瞥了眼他的空手不经意问道。 “最后一根被霍金斯抢了去,强盗主义的该死雇佣兵!活该在这鬼地方呆了一年。” 斯蒂芬翻了个白眼,话语中那位强盗主义的雇佣兵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甚至哥俩好的搭上斯蒂芬的肩膀满口革命友谊,战友情怀,为他的占小便宜找了十分高尚伟大的理由。 瑞恩看着那两人的模样别过头去,在掩映着绿植的林中微微皱了皱眉。五月份的天气不算炎热但这里可是非洲西部,热带雨林气候,她不喜欢这个温度和湿度,用利威尔的话来说,像一坨刚拉出来冒着热气的屎。但多亏了马莱政府的看重以及大佐对自己的认可,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自己几乎是跑遍了大半个世界,连上辈子都没达成的环球梦想居然能在这里达成,她是不是应该感谢圣父听到了那些早被忘却的愿望。 关于六月二十日的巴勒大桥战役,那是霍金斯他们的归乡之战,也是瑞恩的自由之战。再一次次的战果和一次次违心的妥协下,席斯里大佐对她完全信任,这是一件令人高兴又令人恶心的事情,有一天他终会死在这份信任里。她拨开茂密的丛林想起那封印着红蜡狮像的信,在心中衡量着这场赌博的胜率。 “最后再确认一遍,你们真的愿意相信来自恶/魔/之岛上的我吗?” “不相信的话,你会怎么做?”霍金斯吹了个口哨问道。 “那你的脸就归我了。”瑞恩扫了眼身旁人胡子拉扎的面容说道,眸光中透着几丝寒意。人/皮/面具,最好的制作方法就是活/剥下一张脸皮,这是她执行机密任务偶尔要做的伪装工作,当然道具由同样心狠手辣的席斯里大佐倾情提供。 霍金斯拍了拍身旁人结实的手臂道:“哈!看吧斯蒂芬!我就说这个女人的漂亮程度和她的狠辣成正比,不管怎样都会达到她的目的!我可是越来越好奇喜欢你这家伙的人到底有多另类了!” “嗯,帅的不似人类。”她边将子弹填满弹/夹边透过枝叶掩映望着前方驻守着的几队敌方士兵,蓝眼睛扫过树上持着步/枪的人道:“哨兵交给你们,安静些。一个烟/雾/弹,90秒。相信奇迹吗?” “你是奇迹?”霍金斯看着那姑娘淡然又自信的模样不觉好笑。 瑞恩回眸看着那翘着半边头发的中年男人,在后者戏谑的目光下,她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些许弧度:“也许吧。” 挪威 北欧五国之首 时隔这么久,他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世界,但不是那个吵闹着要回家的毛头小子了,他在那个世界生活了89年,在白色的病床上结束了一生后时空管理局还是没有放过他,所以他再次回到了这里。 菲洛,现在他的名字叫做拉斯埃里克,做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正好能够帮上那位给他变调夹姑娘的忙,除此以外他并不想对那些自帕拉迪岛来的人们表明身份。这个世界和原著的世界大差不差,但他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例如各个国家对于艾尔迪亚人的态度。你能想象一个会变成巨人的种族会给世界人民带来怎样的威胁,恐慌,厌恶,那很正常,但各国真的会一起冲这个恶/魔之岛吐口水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实际,更长远,他们看重利益和损失,地鸣就是一个过于巨大的损失。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政/治游戏,这是一场商谈,一场买卖,一场没有血的较量,也许她会这么说。诚意和筹码,帕拉迪岛的人们拿的出这两样东西,只是现在他们还意识不到。 当你玩权利的游戏,要么赢、要么死。没有折中选项。马丁老爷子说的可真有道理。 “也许我们需要亲眼见识新型燃料的功效以及始祖巨人的拥有者才能决定对贵岛的帮助,北欧五国对于贵岛及艾尔迪亚人的问题持保留意见,但马莱永远是我们的敌人。”拉塞这么说着看向眼前带着小圆眼镜的帕拉迪国外交官,同自己第一次来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格局变大了,眼界放宽了,连希斯特利亚女王都变得那么光彩夺目,言谈举止间像是引领资本主义走向顶峰的维多利亚女王。 他知道瑞恩的计划,他在等她实施她的计划,像是夜里闪烁着幽光的一双双眼睛,它们蛰伏于黑暗只为等待更好的时机。军方对于这一单方面的要求在刚开始不给予任何回复,但当有着熟悉的字迹的信封被寄到失踪者家属的信箱中,当北境人的理性被思念和愤怒压垮,游街示威,众人之口逼迫着政府做出这个决定。一个月后的巴勒大桥战役,他们要迎接漂泊在外的归乡人,同时直取席斯里大佐的首级! 但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对帕拉迪岛的人们来说没法在一个月后亲眼见到那场盛大的烟火,这真的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他撑伞走在被雨点亲吻的街道上,市中心立着的大天使像右手高举伸向天空,鼻尖传来香波店的甜美气味,那些雨水自毛糙的沥青路上汇聚成一滩流向下水管道。他看到了那个男人,撑着深蓝色的伞站在雨中,目光所及处是一家普通的面包房。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一个月后她会来到她的故乡,而他要回去他的故乡,他们失之交臂,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拉斯目不斜视地走过那家面包房,裤脚溅上些许雨水的斑驳痕迹。挪威的五月总在下雨,连绵不断的雨季像是女子心碎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但六月一定要放晴,唯独六月……一定要放晴。这么想着的他走过拐角,在印着花体的棕色招牌下划亮一根火柴,橙红的火星跃上镜面,他抬起眉梢透过起雾的镜片看到那黑发的男人,拎着打包的糕点盯着自己手中这根大卫杜夫。 “来一根吗?利威尔兵长。”拉斯推了推眼镜撑着伞向前迈出两步,他叼着那根棕色的烟卷将烟盒递给眼前的黑发男人。 雨还在下着,工业革命后的雾霾在资本主义的天空上久久不散,特别在这样的雨季更显阴沉。烟盒中的烟卷少了一根,他身旁的男人正熟练地将烟灰弹落在废弃篓内。随着新教教派的瓦解和民众素质的提高,禁酒禁烟令虽已解除,但经历过那一阶段的人们还是习惯于偷摸着在类似于后街小巷这样避人耳目的地方抽上一根。他以为利威尔阿卡曼是不抽烟的,拉斯看着那一缕缓缓上升的青烟在心里盘算着,余光里是那34岁男人的身影。棱角分明,挺鼻薄唇,古雕刻画,仪表堂堂,那双冷淡的灰蓝色眸中正落着绵延细雨,。利威尔是他见过为数不多越年长越英俊的男人,特别是那愈显深邃的眼眶是北欧女人最喜欢的那款,人间吸血鬼。 “挪威的天气总这样,时不时的下雨,仿佛一场绵延不断的雨季。政府决定在大战过后开始整治环境,五年后再来这边,我带你们去看松恩峡湾和花岛,那是人间仙境。”拉斯呼出一口烟道:“如果战争结束的话。” “……啊,如果战争结束的话。”利威尔望着那片雨幕说道:“我认识一个人,她的故乡就在这儿。” “是嘛。她也是挪威人?”拉斯转过头看着那人说道。 “她住卑尔根,港口都市,花钱如流水,进账和赌马一样快。她活得潇洒恣意,鲜活明朗,每一步都走得很漂亮。”利威尔斜斜地望向那人:衣冠楚楚的外交官同时担任着军事顾问,脖子上系的一根骚红领带与那一身正派的衣着实在有些违和。 如果有那么一个国家是他们想要去了解,去结交,去友好相待的,那一定是她的故乡。韩吉说了,这是一个了解linnea的机会,不是瑞恩,而是在瑞恩之前的linnea,在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前,她所处的环境。也许不是一个世界,但结合瑞恩所说的话和世界的格局不难猜出,这个世界和她的世界大同小异。 “看上去您很爱她,利威尔兵长。”拉斯微微别过头说道,燃尽的烟灰被风吹着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 他眨了眨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灰蓝的双眸中是一缕细长的烟雾又被风吹散。拉斯就这样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平静模样下那颗炽热滚烫的心脏,他想方才的语句足以让利威尔冷哼一声接着嘲讽自己不用多管闲事,但他却没有那么干。也许是因为自己这身居要职的身份,也许…… 第140章 是利威尔阿卡曼很爱瑞恩克劳德。 “……利威尔兵长,这是一个令人厌恶的漫长雨季不是嘛。”拉斯将剩下的一段烟卷摁灭,他摘下眼镜擦拭着镜片的雾气,接着在那人不可置否的视线中缓缓戴上。他沉下视线对上那灰蓝的眼眸,棕色的双眼泛出一种决然的意味:“如果帕拉迪岛的各位愿意在挪威居住一个月,等到这场雨停下的时候走,我发誓您会见到六月以来最灿烂的阳光,直到六月二十号。” “你有一个计划。挪威军方正处于备战状态,那些士兵面上的神情,和壁外调查前食不知味的小鬼一样。”利威尔弹了弹烟灰说道,黑色的碎发遮住他面上的神色让人看不真切,但他的话语却是十分的笃定:“六月二十号,会发生什么。” “雨季就快结束了,利威尔兵长。”拉斯扯了扯领带看着那皱起眉头的男人说道。 “你这家伙别给我咬文嚼字的说话,你是谁?”他侧目盯着那消瘦脸庞的老成男人,在记忆里试图寻找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陌客。”他对上利威尔的视线淡淡说道。 “呵,”利威尔冷哼一声摁灭了烟卷,他盯着那摊潮湿的烟灰,压下心中翻涌而出的酸痛冷冷地审视着那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但你可以相信她。” 雨还在下着,废弃篓里是两节熄灭的大卫杜夫,空气中还留有被雨水润湿的烟草味儿,街道旁林立的大厦像是随时会倾倒一般。韩吉透过窗子望向那细密却轻柔的雨帘,她记得有一次壁外调查也是这样的绵绵细雨,不如豆大却无处不在。前不久她面前坐着挪威军的指挥官,大眼睛,高额头,棕色雀斑,一副严肃做派。她得到了几个消息,几个对双方都有益的消息,关于一个月后马莱将要发动的巴勒大桥攻略战役,关于那几位策划者,关于那天将要盛开的烟花。 韩吉接过那封用挪威语写着的信,几眼下来便在不熟悉的文字中找到了唯一熟悉的笔画,linnea。她沉默着将信递还给面前的男人,在几秒的思索中轻轻抬起眼皮同他对视着:“贵方的计划我已经充分了解,但九十吨冰爆石可是一个不小的量。” “我知道,这很唐突,但这是最好的方法。如果帕拉迪岛愿意帮助我们赢下这一场战役,北欧联盟国会成为你们坚实的后盾。” “我觉得我们可以将这话放到台面上说,希斯特利亚女王才有权利决定这一切,哪怕我十分想和贵方合作,但我也只是一个团长。”韩吉笑着说道。她已经明白了,明白在这些交流中最重要的两个东西是什么了,利益,利益会将人栓在一起,也会让人分崩离析。90吨冰爆石,能够将那个计划实施的彻底,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人是个疯子,愿意实施这个办法的人同样是个疯子。 韩吉转过身看着窗户面上的眼罩女人,她扎着马尾,戴着眼镜,嘴角是克制不住的笑意。为这个计划而热血沸腾的自己也一定是疯了吧,但只要想到六月二十日会发生的事情,她就会忍不住曲起指节,90吨冰爆石换来的不仅会是北欧联盟国和帕拉迪国的同盟,还会换来他们仇恨的发泄口,特别是他。 他们不是圣人,受伤了会痛,痛完了会恨,恨完了会记仇,会想要报复,他们是尤弥尔的子孙,他们是人类。独眼的团长转身看着阴霾不散的天空,雾气晕染在窗前,她想起艾尔文总喜欢站在窗前看着那或艳阳高照或凄风苦雨的景色,像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儿,而现在窗前的人竟换成了自己。 她望着反光面上扎这高马尾的女人喃喃道,韩吉,韩吉佐耶,你在这个位置上。 一个月后六月十四日 瑞恩正在自己的房间做着最后的准备,说是准备其实也并无它物,药品的检查,弹药数额的确认,水,食物。她确认完毕便合上那个小皮箱,拨开窗帘的一角看着这近一年来早已熟悉的光景,她想起了那个黑色长卷发的姑娘,皮克,她还在中东战场没有回来。真是一件遗憾的事,瑞恩垂下眼睑摸了摸脖颈处的丝巾,眼底露出所剩不多的温柔。 不管怎么说,皮克对她很好,不管今后两人的立场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她会记得这位姑娘的善良。16:30分,她拎着皮箱穿着黑衣站在远征队中,席斯里大佐就处在队列前端,戴着军帽,穿着高人一等的作战服,手里拿着马莱军部署图,一副成稳老练的模样。 一天多的时间可以抵达北海岸,接着换走陆路,他想要一举攻下巴勒大桥夺取物资来往通道就不会将战时拖的太长。霍金斯看着陆续登船的士兵在心里想着,身旁是自己好友斯蒂芬些许紧张的模样。他挑了挑眉又朝右前方的队列望去,一张沉着冷静的脸,瑞恩就顶着这副模样几步跨上了轮船,像个一无所谓的真正士兵。 但他知道,那片沉寂海面下燃烧着的野火会将一切焚尽,包括她内里疯狂的自己。 北欧巴勒大桥 利威尔站在杂草丛生的土地上看着面前长期筑着的战壕,这是个多云的天气,阳光偶尔泄出一两点落在士兵们灰暗的脸上。火/药的气味里还夹杂着一丝奇怪的味道,像是原石,像是立体机动装置上的味道。韩吉原本想让调查兵参与这次战争,那手舞足蹈言说着的样子可谓十分莽撞。自从瑞恩走后她收敛了许多的跳脱个性在最近显露了出来,原因利威尔自然比谁都清楚。他们留了下来,这是他们的选择。 “调查士兵不能上战场,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不能冒险。”那时候的利威尔喝了口红茶说道:“我知道你想上战场的理由,韩吉,我和你一样。但不想让她做的一切覆为泡沫就要忍着,那个混蛋会知道他最后的结局。” 炮火的声音如同交响乐一般接连不断,士兵们前赴后继地涌上巴勒大桥,越过同伴们的尸体冲向面前的敌人。真是疯狂。霍金斯按住身旁的斯蒂芬,棕色的双眸死死盯着那个匍匐前进的姑娘,他仿佛回到了他27岁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那么紧张,那么心若擂鼓。这是一场巨大的战役,近一万的兵力全部投入到了这座大桥上,可北境人的炮/弹手/雷可从未停止过。 “为什么他们还不撤退?你确定军方真的收到了我们的消息?”斯蒂芬冲着前方胡乱开了一枪,在灰蒙蒙的天下喘了口气说道。 “是的,他们给了我们回信。”霍金斯越过战壕看着那被打穿脑袋掉入海中的人说道。 “为什么还不撤退!”斯蒂芬皱眉低吼道。 霍金斯猛地瞪向身旁的男子,棕色的双眸泛着些许血丝,他压低身子扯过后者的衣领深沉道:“你想一场演出逼真,但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嗯?你想要无血开城,想要速战速决?你当那只狐狸眼睛是瞎的吗?!” “对面的人,对面的!是我们的故乡!那是我们的家人!是战友!”斯蒂芬挥开霍金斯的手怒目圆瞪道,他记得自己的表哥也参了军…… “是!也许对面的人里还有我佣兵团的漂亮妞儿!但那他妈又怎么了?!你的理想主义用不到现实里,瑞恩知道,我知道,参加这个计划的人都知道,对面的人也知道!但你现在是要反悔吗?斯蒂芬?”霍金斯咬开锁纽,将烟/雾弹狠狠丢向大桥对面,他身后不远处的坦克车上正站着那狐狸脸男人:“我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混蛋,都是战争下的产物,我们上不了天堂。但我绝对不会死在马莱人的狗屎地盘,我要死,也要死在挪威!” “……他们同意了。”斯蒂芬看着桥对面的北欧军喃喃道。 “嗯,因为这是没有办的事情啊。” 时间在她眼中是缓慢的,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呼吸和脉搏真实存在。尸体堆满了大桥的两边,肝脑涂地,血流成河,巴勒大桥换上了新的红漆。装弹,上/膛,开火,格挡,突/刺,闪避,近身战她是无敌的,被训练成战斗/兵/器的她在这方面无人能比。身后的马莱军终于随着突击队的步伐冲上大桥,嘶吼伴随着爆炸声响,在一阵晕眩耳鸣中,她的后腰被枪托猛的一击。疼痛,以及自对方大动脉喷涌而出的鲜血。 白色的飞鸟掠过大桥的上空,掩映在云层中的光线终究没有落在地上一丝一毫。她站在大桥这端,身旁是被俘虏的北欧兵,席斯里大佐自桥那段缓缓向她走来,看着自己衣衫狼狈血污不堪,最后他深叹一口气轻轻环住了她。 “辛苦了,斑比。”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旁,带着疲惫和显而易见的怜惜。 她微微曲了曲手指,蓝眼睛越过男人的肩膀望向桥那端守着的人们,她看到了霍金斯偷偷点燃的烟卷,看到斯蒂芬朝这头张望的不安神情。最后她在席斯里大佐的阴影中弯了弯嘴角,同往常一样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她不会登上天国的阶梯,她早就失去了资格。 当天夜晚,她目光沉沉地脱下黑色的战衣,原先光洁白皙的肌肤上满是新添的伤口与皮/鞭的红痕。一个小时前,大佐搂着她心情大好的接受了驻扎营地的提案,北欧军还会卷土重来,他心里有数。这帮北境人不会那么容易放弃自己的领地,就和冰原狼一样,那么固执,那么要强。席斯里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他再次抱住身旁黑色短发的姑娘,犬牙细细地啃/噬着她的脖颈,如果看的仔细些还能望见前不久自己留下的痕迹,他不喜欢寻常人的性/爱,那样太过无趣。他的爱来自于疼痛,来自于鞭策,来自于管教。 第141章 “痛吗?”他低声问着,牙齿却又加重了力道:“痛吗?斑比。” “不,大佐。” 席斯里欣慰地笑出了声,他捧起眼前姑娘精致的脸庞仔细端详着。啊,这是他的杰作,他的艺术品,他的斑比。 21:30 韩吉等人如约来到了目的地附近,他们坐着船只绕过交通要道随着北欧的军事官抵达了巴勒大桥附近,尸横遍野,血气冲天。利威尔看到那在桥头抽烟的男人不由得想起拉斯所说的话语,雨季就快结束了。 瑞恩将试剂照常打入体内,蓝色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营帐外的灯火。她没有去看俘虏的北欧兵,在这片夜里她只听到那跑了调儿却悠长绵延的民谣。 “and so he spoke, and so he spoke, that lord of castamere, but now the rains weep o’er his hall, with no one there to hear. yes now the rains weep o’er his hall, and not a soul to hear.” 她坐在帐内,跟着哼出那断断续续的歌谣,蓝眼睛映着些许星火。死一样的寂静在巴勒大桥的两断蔓延,韩吉看着表盘的分秒,眼底是一片晦涩难懂的感情。霍金斯抽完他最后一根烟,转身看去,那留下的965位北境兄弟就站在他身后。利威尔望着大桥对面的军营,像在透过浓重的夜色凝视着自己的爱人。 歌声停止,他们感受着自己脚下的土地,默不作声地握住彼此的双手,在压抑的沉默中缓缓流下泪水。席斯里处在自己的营帐内,他手上拿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黑色短发的绿眼睛姑娘,模样和瑞恩有几分相似。他摘下眼镜长呼出一口气,唤着那死去爱人的名字,亲吻上那张泛黄的相片。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不远处传来守夜兵的哈欠声。 十五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隔壁帐内传来些微的鼾声。 二十五分钟,三十分钟……蓝眼睛的姑娘发出一声轻笑,唇红齿白,目光如炬。 22:00 地下传来轰鸣的声音,像是火蛇穿行在地底,像是地狱的雷鸣,像是神罚降下的怒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巨大的轰鸣声自马莱军所处的位置一层层震开。巨大的爆炸,不详的蓝色的火焰自橙红的星火中吞噬着暗绿的军营。在牢笼中,那一双双蓝眼睛中映出马莱兵慌张的模样,还未来得及露出半个笑容,他们就被火蛇吞噬。 席斯里被巨大的声响惊的冲出营帐,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余光中闪过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他转头望去便见着斑比急匆匆冲向自己:“大佐!地下埋了炸/药!前方部队已经……!” 还未等她的话语讲完,又一波剧烈的震颤席卷而来!席斯里皱了眉头望着乱作一团的马莱军,最后看向那染着大片鲜血的巴勒大桥:“传我命令,全员退回桥头!” “是!” 黑色头发的姑娘这么说完便匆匆离去,在他皱着眉头招来身旁的人们冲向大桥时,又一波爆炸自他们右后方袭来。 霍金斯勾了勾嘴角端起步/枪看着桥那头混乱的场面,在整耳欲聋的爆炸和不详的蓝色火光中,他看到了胜利的曙光。马莱倚靠着巨人之力肆意妄为了大半个世纪,就在今天,历史会被改写。他冷哼一声将步/枪上了膛,在又一轮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中将枪口对准了真正的敌人! 他看到了光,的确是光,闪耀着冰爆石蓝色光线的冲天火光。那样巨大的爆炸,那么壮烈,那么美丽的火光。身旁的韩吉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肆意的笑声,配上这样一副地狱般的场景,更称的上他们“恶魔”的名号。 “哈!瑞恩她真的疯了啊!利威尔!你看到了吗?那么壮烈的烟花!90吨冰爆石的力量!不会有一个活人的啊!哈哈!”韩吉看着那跃动的火光不可自制地笑着,那棕色眼睛里的狂气充满了她整个脸庞。 “啊,她的确很疯。”利威尔看着桥头武装完毕的人们,在同白日高照一样的黑夜里喃喃道:“我老早就知道了。” 最后一个无线电装置被她砸毁,黑色作战服的女子看了眼火光中用于关押俘虏的铁笼,在那些被火蛇吞噬的惨叫声中闭上眼,缓缓垂下了头。只过了几秒,她便转身冲向桥头,又一轮大地震颤的低鸣随之而来,这就是最后了。 这就是,斑比的一生。 霍金斯将席斯里大佐押着来到北欧军事官面前,他咧嘴一笑开口便是浓重的西挪威口音:“没有活人了,除了他。” “你怎么那么肯定呢?霍金斯。”那位浓眉毛的军事官看了眼面前不声不响的席斯里大佐,语调中是深深的揶揄。 “我朋友做事,我放心。我估摸着……这不来了吗!”霍金斯回头看去,在那冲天的火光中看到了桥上缓步走来的女子,乌发蓝眸,脚下躺着无数的尸骨血水。 最后她押着流血的右臂在众人的视线中来到了大桥的这头,在那么多双眼睛中她一眼便抓住了那双藏着深切感情的灰蓝。瑞恩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在霍金斯将席斯里大佐递交给北欧国军方时望着那人轻声说道:“我男人在这儿,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 “在这儿?哪个?!让爷瞅瞅!” 所以利威尔见到的便是那离开了近一年的爱人,满身尘土,衣衫破旧地冲自己笑着,那红色的鲜血蹭在她脸上,于火光中说不出的美丽。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呼吸间来到她身旁,将自己的小狼拥了个满怀。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心疼,所有的后悔和庆幸在这时候都只化为了她的名字。 瑞恩,瑞恩。他颤抖着,一遍遍唤着眼前人的名字,眉心紧锁像是忍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 “嘿,我回来了。” “我朋友总说想见见你,我的爱人。” 好不好 ================ 又是一片开满苍兰的花海,月明星稀,寂静无声。她躺在这个怪异安详的梦里,枕着淡金色长发女子的膝盖,那萦绕在鼻尖的芬芳安抚着她紧绷的神经,像要睡去一般。她深吸口气闭上眼不去看身上开出的花朵,一簇簇娇艳欲滴的洛丽玛丝,在脖颈,手臂,后腰,肩膀处开了个遍。 “该醒来了,他很担心。”系统垂下头摸着女子柔软的短发说道。 “再过一会儿。”她翻个身环住那纤细的腰身,纤长的眉毛微微皱着,微阖的眼帘遮住了那双蓝眼睛。系统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身上盛开的花朵,看着她遮不住的倦容,看着她一点点直起身子望着那片花海的尽头,轻声叹道:“真想将这片花田带出去给他们看看啊。”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是啊,”她收回视线看向自己身上盛开着的洛丽玛丝,嘴角噙着着一丝无奈的笑,“我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当利威尔再次推开病房的门时,他看到了自己刚刚醒来的爱人站在窗边,目光沉沉地凝视着玻璃上的倒影,长袖长裤,唯一遮不住的是那同血肉相连的铁圈。那里的肌肤称得上是惨烈,只看一眼利威尔就知道她对着那处纤弱的肌肤撕扯过多少次。而现在,她慢慢收回视线转身望着自己,映着阳光的蓝眼睛中是一片波澜不惊:“医生说我今天可以出院,没什么大问题总占着单人病房也不好。” 利威尔看着这样的瑞恩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上前几步耐心劝说道:“他们给你吃的药,究竟是什么还没查出来,那狐狸眼嘴巴紧,七天下来有用的信息一样没说。瑞恩,你可以再等几天……” “不用了,既能活到现在那药就对我没用,比起那个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她拉上窗帘脱去白色的病服,那副身躯上近乎狰狞的伤疤刺的利威尔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在她换衣服的时间里悄悄握紧了拳头。当瑞恩穿上韩吉送来的便服,系上丝巾回头看向利威尔时,她在一瞬间愣神了片刻说道:“抱歉……我只是想快点把这个铁链拿掉,实在碍眼得很。” 六月二十八日,那场连绵不断的雨终于在前几日停了,只留下愈加青翠的柏树和娇艳欲滴的花卉,大天使像在阳光中显出它原本的姿容,碧空如洗,日丽风清,连医院后头那片积水的池塘都没那么污浊不堪了。瑞恩将窗帘系上,站在病房环视了一圈儿也没寻着要带走的物什,也是,作为斑比的她本就没什么私人物品。 “听韩吉说我们和北欧联盟国相处的十分融洽,对方愿意派遣一批科技人员来我国进行技术指导。”瑞恩将病历单递给前台后,在等待的间隙如此说道。 “啊,也许是90吨冰爆石让他们热血沸腾,剿灭马莱半个师团的功绩可全被他们揽下来了。”利威尔接过前台递出的药包说道,余光正偷偷瞧着自己爱人的反应。 “是啊,他们功德圆满了自然不会忘记我们。霍金斯说的不错,北境人比想象中更加聪明,更加有血性……谢谢。”她接过最后一叠膏药,一边核对着数量一边继续说道:“他们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也不是木鱼脑袋。” 第142章 利威尔听着这话不可置否,眼前是那姑娘专注又清冷的视线。他将那几片膏药同着袋子塞进自己右手的袋子里,接着极其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他没忽略那一瞬的僵硬,但依然执拗地牵住了她的手。他会去想瑞恩在那男人手下经历了怎样的时光,因为她一定不会告诉他这种事情,所以他只能去想,往坏的地方想,那样一个漂亮有能力的来自恶/魔/之岛上的姑娘,会受到怎样的训练,怎样的对待。也许他那些可怖的猜测并不真实,但直到那条铁项圈出现在他眼前,利威尔才知道他那些想法大多数都是真的,甚至更糟。 霍金斯所描述的瑞恩极尽残忍,极尽冷酷,她拷问俘虏时会生生剥下那人的皮肉,毫不留情地出卖了20个不知情的士兵,杀人就和摘花一样轻松,那么高超又安静的战斗方式。他说她看上去什么都不怕,不怕将要到来的战争,不怕不知何时而来的死亡。他还说瑞恩曾在刚认识时威胁过自己,如果说出她的计划就会剥下他的脸皮然后生吃了他。那时利威尔看着霍金斯打趣一般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心传到头顶,随后而来的是想将那狐狸眼男人碎尸万段的愤怒。 那样的瑞恩,他从来没有见过。 但也许他现在知道了,从那偶尔露出的冰冷眼神,那令人心寒的笑容,以及六月二十日那场浸满血色的烟花,他知道那只小狼早已同自己一般手染鲜血,回不去了。 “想什么呢,绿灯了。”左手传来轻轻拉拽的力道,利威尔转头便望进一双带着笑意的蓝眸中,那里面清清楚楚映着一个他:“卢娜还好吗,有没有怨我那么久都没回来,连封信也不给她。” 利威尔牵着她走上人行道,六月的阳光轻柔地落在他们身上:“小丫头懂事的很,就是太喜欢吃甜了。” “那肯定是被你惯的,我那会儿总不让她碰甜食。其他人还好吗,瑞文没再掉头发吧。”她收回视线望着天边的流云问道。 “都挺好,不算上掉头发的话。”利威尔应道,在身旁人轻浅的笑声中他的眼底也染上些许暖意。 “噗……是嘛,希望他能撑到娶老婆的时候啊。”瑞恩叹了一口气说道。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打下一片蝶影,等信号灯再次跳为红色时,他们已经走至另一条街区。她望着那些鳞次栉比的商店和写着熟悉字体的广告牌子,竟找到了一丝回家的感觉,仿佛走过这个街区拐个弯就能抵达自己在市中心的房子,多米,索拉和法斯就在地毯上喵喵叫着讨食一样。 她这么想着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也许在这个世界寻找共鸣是她不对,但瑞恩无可救药的爱着那些古旧的记忆。她应该问问利威尔过的好不好,但这个答案就如同利威尔问自己过的好不好一样,她不会说过得不好,但他们的确都过得心力交瘁。 “利威尔,那条手链被我弄丢了,抱歉。”这声来的极轻,如若不是挨得近利威尔都觉得这话会散在风里,让他无从得知。 “你想要的话再做一条也不是不行。”利威尔瞧着她看向自己的蓝眼睛,余光中是软红香土,市井繁华。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那么多个日夜的煎熬和思念在她眼中却变得不值一提。 她还在这里,就好。 “饿吗?”他紧了紧手掌侧过头问道,灰蓝的眸中泛着丝丝暖意。 “饿了,病号餐的味道真的不怎么好。”她眨了眨眼睛回道。 “是嘛,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前面有家牛肉卷,偶然看见,应该合你口味。” 他这么说着熟门熟路往右侧的人行道一拐,路过几家装潢精美的甜品店,香草的味道同冷气一同扑向二人。她回头望去就看到装饰着紫藤的招牌,阳光落在那片淡紫色的阴影里,木质的版面上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40 percent off。那里面一定有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布朗尼,她收回目光这么想着,心里无比羡慕上一世作为人类的自己。 但利威尔那一口虽不流利但也不生疏的通用语是让瑞恩没有想到的,黑色碎发的男人声线清冷,语气平淡地问店家买了两个牛肉卷。在此期间,她一直盯着那张古雕刻画般的侧颜,听他说着一份撒孜然,另一份加酱料。明明是极其普通的日常却像梦一样,在这与往日无二的阳光中,她感到了那么不真切的幸福。 “发什么呆呢,你胃口没有那么小吧。”再一次回神时眼前是利威尔些许皱起的眉头,手中的孜然味牛肉卷已经被啃了一大半,胃里暖的很。 “不,没什么。”她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道:“这家牛肉卷很好吃啊,利威尔你怎么找到的,离住的地方应该很远才对。” 他沉默地别开视线咬了口手中的牛肉卷,身旁人的视线似在无声催促着他给出一个答案,但那时候……自己只是想着等她回来带她尝尝这里的美食而已。拉斯其人虽然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一样无趣,但好在是本地人,对于这些可谓了如指掌。所以在公务之余他跑遍了那张纸上标注的食品店,用跟着教科书学的通用语在这个异国他乡一点点熟悉了起来。 “韩吉说的,她来吃过。”利威尔这么说着注意到她已经吃完的牛肉卷,藏起那些满足的心思再一次问道:“还饿吗?附近有一家餐厅,那里的熏三文鱼很有名。” 我只是训练的辛苦一些,又不是从没吃过饱饭……这么想着的她在看到利威尔那浸满温柔的双眼时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这副模样,还这么让她说不去啊。 “好啊!带我去吧!” 那天他们几乎把叫得出名字的商铺都逛了个遍,什么正事要事都忘了,直至日暮低垂她才和利威尔慢慢悠悠地走回他们的住处。韩吉在门口踱步了半天,见着瑞恩的身影便急忙迎了上去,磕磕巴巴地说着什么摘除手术预订,北欧的美丽风光,卡洱订婚,以及其他支零破碎的消息。瑞恩瞧着她那副紧张的模样笑了,她拿出一个包装好的蛋糕盒递给她,在后者似要哭出来一般的神情中宽慰道:“好了,回来了,没事。” “你说你,也不让我去看看你,就利威尔有探望权,真是狠心的女人啊。”她接过那盒蛋糕愤愤道,眼底却闪着些许微光。 “我的错,我不该偏心的,原谅我嘛。”瑞恩主动抱住那一年没见的朋友,语气是十分的撒娇。她不太敢让认识她的人过来探望,她不太敢在他们面前露出那些鞭伤,那些刀伤,那些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疤痕。她的身子一点儿也不好看了。但利威尔不一样,因为他总有一天会看到,刻意的遮掩比起光明正大更会伤到他。 这事儿不因谁而起,也不需要谁来承受良心的谴责。硬要说的话,还是那时找到莱纳复仇的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脑子不清晰。 “那混蛋的处决书就快下来了,瑞恩你……”韩吉试探着说道,目光所及是利威尔黯了几度的神情。 “没有见面的必要,但我倒有个礼物要给他,就不知道军方允不允许了。”她坐至沙发一端说道,语气像谈论天气一样稀疏平常。 利威尔看着她那副模样微微晃了下神,又出现了,那副陌生的感觉,明明是同一张脸做出的表情却可以生疏到这种地步。他知道那份“礼物”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实际上他早就对那人用了刑,参与逼供的他第一次由衷地感谢北欧军方的通情达理。 他记得那狐狸眼睛是怎么说他家小狼的,长着利爪和尖牙的怪物,只有戴上项圈锁在身边好好调/教才能变得恭顺。那时的他将铁烙在那家伙的胸口,听着一声声克制不住的惨叫,心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知道她真实的样子,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以为镣铐能锁住她,调/教能使她恭顺,不会的。”利威尔将烙铁放至一边擦了擦被污渍沾染的手道:“你应该睁开被屎糊住的眼睛好好看看,你身边站着的从不是摇尾乞怜的狗,她是黑狼。而你?呵,也配奴/役她。” “你不知道,她是怪物,哈哈,她总会……总会将利爪伸向自己人的,等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等她忍不住对血肉的渴……唔啊!” 他一脚踹歪了男人的嘴,眸光中是说不出的厌恶和冷酷:“说屁呢,选她的人是我,要你他妈费什么心。哪怕她疯了我也接受” “你真的……咳咳!你真的会中意那种生物?你不正常啊……她明明不是人类……她明明比艾尔迪亚人更像一个怪物!你和她根本不可能有孩子!斑比她……咳啊啊啊啊啊啊!” “谁让你用那恶趣味的名字称呼她了!”利威尔用钳子拔下他的半片指甲恶狠狠道:“你给老子听好,我不在乎她是人类是狼还是什么你们口中的怪物,她就是她,她就是我未来的妻子,是我的爱人。而你伤害了她,这是我在这儿的原因之一,明白吗?” 利威尔从来不知道人的恶意会强烈到这种地步,让他生生觉得活剥人皮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没有做成,因为用刑是有限度的,这是一件可惜的事情。瑞恩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他不会让她知道他干了什么除非她主动问起,但利威尔心中有个声音在说着:她不会过问的,她就是那样的人。所以他更加大胆,将那些看似轻松实则煎熬的拷问方法通通上了一遍,而事实果然如此,瑞恩她没有过问。 第143章 那类人在她眼中就是垃圾,只看一眼就倒胃口。那混蛋错的离谱,竟妄想驯服一头狼,结果还不是被反咬一口,连一丝逃脱的机会也没有。 “你知道我没那么好心的。”瑞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一天前她脖子上的铁链已经被取下,不大不小的手术但留下了一圈不可泯灭的疤:“我要他看着自己的死亡。” 拉斯站在她身后背着双手凝视着这位黑色短发的姑娘,等她将换下的纱布丢入垃圾篓中,他才开口道:“你说的绞首机器,确实有。” “是嘛,感谢上帝。”瑞恩拿出一支口红淡淡道,牛血色哑光唇釉,她一直喜欢深色的口红:“你怎么回事?” “你之前猜对了,两个世界的流速果然不一样。所以算上现在的年纪我已经是个121岁的人了,也算长寿。”拉斯坐至一旁的沙发说道,戴着腕表的手扶了扶方框的眼镜:“你想好要那么做了。” “嗯,我前不久向韩吉提案,她也觉得如若真有那么一天这是个不错的法子。总比安乐死计划和激进耶派来的稳健,而且对北欧各国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她放下口红又拿出修眉刀来。直到现在拉斯才发觉一件事,瑞恩的作息时间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你身体真的没事吗?”拉斯看着那对镜梳妆的女人问道。 “大概吧,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了,有系统的调节我掌握不了身体的真实情况。”极细的深咖色眉笔描出眉形,她眼底闪过一丝忧虑:“但若我英年早逝,倒希望能过完二十九岁的圣诞。” 年纪越长,看的越多就越平静,现在的拉斯哪怕听到这话也只感到一丝如流水般的无奈:“他肯定不知道。” “凭添烦恼的事不知道为好。”她放下眉笔说道。 “他更乐意你告诉他。” “然后数着日子看我什么时候离开他,十五年的倒数没人赌的起,我不要他这样。” “你说得对,没人希望另一半这样。” 黑色的胶笔勾出眼线,她将双颊打上腮红看着镜子里那容光焕发的人儿,脖颈间缠着一条雪白的纱布。拉斯知道那句话背后的意思,过完29岁的圣诞,她是在12月24的夜晚倒下的,没等到新年,离25号只差了两个小时。 她站起身走至窗前,看着那一层层熟悉的红屋顶,尖顶的高楼,倾泻的阳光以及不远处的大教堂。她有点想家了,有人等待她回去的,属于克劳德的那个家。她想如果有一天那件事真的发生了,对于克劳德夫妇她是有亏欠的,对于瑞文,卢娜,她是有亏欠的,对于约书亚,卡洱,韩吉,艾尔文,她欠一个解释,对于利威尔……她食言了一次。 两国的会谈十分成功,希斯特利亚女王的确将那顶王冠戴的稳稳当当,韩吉也不再似从前一般优柔寡断,这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马莱要他们死,哪有不还手的道理。瑞恩站在韩吉左侧,眼睫低垂,双手背后,那套淡色的西服同她般配得很。西服是利威尔买的,化妆品是希斯特利亚给的,鞋子是韩吉挑的,头发是自己卷的,虽然她挺久没过的像个人样了,但身体果然还没有忘记。 关于席斯里大佐的事务也在这次会议中定下,无可辩驳的死刑,采用瑞恩克劳德的意见,在众人的面前使用绞首架。这是一个较为巨大的死刑器具,像是一个两层的高台,但只有一层是实心的,另一层需要人力拉拽才能达到平均位置。犯人就站在第一层台阶上,看着另一层在处刑者的拉拽下缓缓升起,每拽一下升高30度,直到第三下升起的时候,许多人都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吓尿裤子。接着他会站上第二层台阶,脖子上套着吊绳,处刑者的最后一拽,会让他双脚落空一命归西。 缓慢的死亡。 自从她来到这里后霍金斯同她的联系便少了许多,也许是被利威尔那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模样震慑到,也许是忙着继续追他佣兵团的漂亮小妞儿。不管怎样,在这天会谈后的下午三点,她看到了霍金斯剃了胡子的面孔,他身旁站着一个短发小哥,大概是他常说的尼克兄弟。 瑞恩轻笑一下走上前去,半挑着眉打趣道:“哟,还记着你革命战友呢?” “那哪能忘啊,咱们相处的这一年那可是轰轰烈烈。席斯里那狗日的混蛋终于要死了,兄弟我高兴,就来寻你吃顿饭。” “不出钱我就去。” “我可从哪儿听说你是个什么大老板?”霍金斯极其夸张地调侃道。 “大老板也有没带皮夹的时候啊。” 霍金斯听了这话暗骂一声,同身旁的尼克数落着瑞恩其人的一毛不拔锱铢必较,加上那残忍的个性和可怕的身手,他再一次感叹利威尔挑了这么个女人简直是为民造福。瑞恩对此只翻了个白眼,随后回头看向二楼窗前的那一道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艳丽的笑:“对啊,他竭心尽力造福社会,收了我这么一个危险分子,合着就让我专门祸害他咯。旁人想要,那我还不给呢。” “你们那叫互相祸害,上天把你俩绑一起那是真的造福人类。”这时候韩吉笑着从身后勾过她的肩膀,语调中是显而易见的愉悦:“哟,两位兄弟,我们瑞恩虽然凶了点儿,但不咬人,平日还是乖的……啊痛痛痛,瑞恩你,你变了!你以前从不这样的!” 她轻笑着拽起韩吉一边的耳朵,只使了不到两成力却被那人喊的像是遭了大罪一般。瑞恩瞧着她捂着耳朵委委屈屈,故作伤心的小模样,不由得嗤笑出声,那阳光落在她盛满笑意的眼中,灿烂的很。 霍金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瑞恩是会像个姑娘一样正常欢笑的,只是她演的太好,压抑的太久,那些原有的感情都被封闭了起来,使他们无从得知那个冷冰冰的姑娘笑起来是那么温暖。 一日后,瑞恩同利威尔站在人群中,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绞首架,席斯里大佐被押解着走上了第一层台阶。直到现在瑞恩还是没有过问他的任何事情,像一个陌生人,一粒老鼠屎,不去了解不去嗅探。她以为当看着这一切时她会很冷静,但当处刑者摘下那人的头套,狐狸眼睛的男人朝人群中望来时,她还是从脚底泛起了一丝寒意。 一点疼痛结束还有谁记得,留下的只有阴影。疼痛标记她,但太深而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那是真实存在的92天,是真实存在的屈辱和在生死间徘徊的迷茫。 “瑞恩,”手心里传来身旁人的体温,她愣了一下转头望着利威尔坚定有力的视线:“我在这里。” 他在这里。是啊,他在这里,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嗯……”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轻声道:“那你牵着我的手不要松开好不好。” “好,我不松开。” 利威尔看着那再次望向处刑台的姑娘,心中就着那回答又补充了一句:永远都不会再松开了。瑞恩同他说过要亲眼看着席斯里大佐的死亡,这是她给他安排的结局,她要像坐在贵宾椅上的观众一样拍手叫好,连连称赞。但利威尔知道她做不到的,席斯里死了,她还活着,伤痛刻在记忆里,耻辱印在灵魂上,就像那白色纱布下的疤痕,一时半会儿消不干净的。 她看着那人的脸色在第二下拉拽时变得惨白,齿轮转动的巨大声响像是死神的脚步,最后当他颤抖着双唇站上那第二层台阶时,他望着熙攘的人群,感受着右胸膛的剧烈鼓动。他自大的以为那个姑娘是自己的利刃,但每一天那把刀子就离自己的心脏更近一步,最终他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席斯里闭上眼睛感受着麻绳勒住脖颈的粗糙触感,最后两脚一蹬,在短暂的抽搐下咽了气。 阳光落在那巨大的处刑台上,蓝眼睛中映出这大快人心的光景却像石子入潭一般,只晃了一下便被无声吞没。 “回去吧,利威尔。” 回去吧。 现在是七月五日的夜晚,再等四个月就是极光出现的季节,她会和利威尔去特罗姆瑟,租个60平米的房子度过两个月的假期。瑞恩数着利威尔指甲盖上的小月亮这么想着,在后者投来的视线中仰起头轻轻吻上他的唇角。像是撒娇的小狼,利威尔这么想着搂紧怀里温暖的身躯,在北极星闪耀的夜晚同她互诉衷肠。 她的后背很漂亮,光洁细腻的如羊脂膏一般,更别提那几欲飞出的蝴蝶骨。利威尔喜欢自脖颈沿着背脊吻下,直至后腰。现在的她也很漂亮,但就像一个摔碎后重新黏起的瓷娃娃,伤痕累累,令人心痛。最严重的一道伤口是在背部,从左肩一直划到脊背中央,像为利器所伤。瑞恩没有刻意挡着这些伤痕,因为大多也挡不住。在此期间她一直看着利威尔的神情,在后者露出那一点点难过的时候毫不吝啬地献上自己的吻,那双蓝眼睛望着他似和从前一样温柔的要化出水来。 “抱歉,那天我没回去找你,是我的错。”利威尔经不住良心的谴责,终于在她拂过脸庞的双手中松了口。她要知道自己曾经的选择,他的……过错。 第144章 瑞恩静静地看着面前垂下双眸的人,这一刻的利威尔也不过是因为做错事而向恋人道歉的普通男人,她询问了原因,知道了来龙去脉,和预想中一样没有怨他。但是——也不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那一丝难过确实滑过了心底, “那你再亲亲我呗,我好想你。”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以前从不敢说出的话,狼耳朵低垂着,眼底泛着些许微光。 那股委屈劲儿简直让利威尔无从招架,心疼的厉害。他自指尖吻至手背,自脖颈吻到唇瓣,没有情/欲,只有无限的怜惜。最后他拥着自己的心头所爱,吻上她湿润的睫毛,分不清哪些是因感觉哭的,哪些是因委屈哭的。她惯会用这样的伎俩蒙混过关,聪明到让人窝火的姑娘。 “明天就回去了,你说卢娜会不会生我的气。” “不会。但那丫头想你得紧,会置气也是因为在乎你。”利威尔梳着她的头发说道。 瑞恩抬起头碰了碰他的鼻尖疑惑道:“你不生气?” “生气,对无能为力的自己。对你……”利威尔看着眼前人的模样,默默将她揽至胸口才缓缓说出下文:“舍不得啊。” “……我可记下你这话了,那以后我做什么你都不许生气了。”那黑色的狼耳抖动了几下,最后还是经不住这格外偏心的情话,往后拉拢了下去。 “这强买强卖的生意你做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利威尔轻笑一声回道,在她嗔怪的视线中应了一声:“行。” “真不生气?” “嗯,不生气。” “……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不能太娇惯我的话啊,我真的会做很过分的事情。”她靠在利威尔心口,听着那一声声真实的鼓动,只觉得这份偏爱实在太过猛烈,浇得她心口发烫。 “试试看?也不是没见过你这家伙过分的模样,看我能不能忍下来。” “我瞧你倒是次次忍不下来。”瑞恩嘟囔完这一句便不说话了,她蹭了蹭利威尔的肩颈,闭上眼感受着这份久未触碰的温暖,鼻尖萦绕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果然,对她而言最好的归宿永远是在利威尔的怀里,那么安心,那么让人陶醉。 利威尔盯着那陷入浅眠的人儿看了许久,那灰蓝的眸中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阴暗情绪,他想起自己对那吊死鬼说过的话:狼是不会被驯服的。但他真的怕了,怕力不从心,怕变生不测,可瑞恩几天前才将镣铐取下,那些伤疤还未好全,自己怎么会再次铐住她。他怎么会因为自己的私欲将她困在一方天地,哪怕她那对漂亮的蝴蝶骨总像要飞去别的地方一样。 瑞恩。 答应我。 别离开我。 好不好。 愿你 ============== “卡洱订婚对象是谁呀?我认识吗?脾气好吗?住哪儿啊?卡洱喜欢她吗?” “瑞恩……我觉得你可以等到了罗塞再问也不迟,况且我也是真的不知道啊。” 这是由玛利亚郊外驶往罗塞的列车,二号车厢软座位,韩吉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撑着脑袋,耳旁是瑞恩接连不断的询问。她还想呢,这丫头怎么晾着利威尔不管跑来小姐妹这唠嗑,原来搁这儿等着呢。这位久未回家的克劳德千金大小姐哪怕再怎么卓尔不群,笑面冷心,八卦起来倒和从前一模一样。 “我可是关心至交多年的好友,要娶也要娶个喜欢的才行,什么先婚后爱都是狗屁。”瑞恩从乘务员那儿拿了份报纸说道。见韩吉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便也作罢,喝口水润润嗓子的同时摊开报纸瞧着第一版上加粗的黑体大字:马莱的阴谋,洗脑的教育方针! “啊,这年我们向民众公开了调查情报,帕拉迪国民对于马莱战士的看法好坏不一。有一部分同情他们的遭遇,有一部分憎恶他们的立场,甚至有过激分子要求启用地鸣计划,简直是胡闹啊。”韩吉叹了口气说道,神情却没多大疲惫的模样。 瑞恩细细读着那些黑色的印刷字,看着报纸上那些写着自由的黑白照片,不经意间问了一声:“艾伦呢?” “艾伦倒是沉稳了许多,虽然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伊蕾娜只与他碰面过一次,在公共场合。” “韩吉,”她合上报纸望着身旁人棕色的眼眸道:“这个计划需要艾伦和吉克,我想先和艾伦谈谈,然后找个机会把吉克骗过来。” “怎么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又打哑迷……”韩吉轻呵一声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你真的相信北欧联盟国会帮我们?” “会的。当他们看到冒着热气的巨人站在海中对大陆虎视眈眈,他们会的。”瑞恩这么说着,表情平淡地像是谈论天气:“爱和恐惧是两个最好的支配手段,而这个世界还没有什么比巨人来的更可怕。” “他们不想死。” “是,谁都不想死。”她看着韩吉这么说着,阳光斜斜地落在那片澄蓝的湖中,波澜不惊。 “哈!知道吗,有时候我也觉得瑞恩你其实很残酷。”韩吉轻笑一声说道:“但我们需要这样的残酷。” 瑞恩听了这话不可置否,她别过头看着前方椅背上的方格花纹,余光里是韩吉轻哼着小曲儿的惬意模样。七月,适合穿纺纱短袖和迷你裙的季节,一字肩的紧身裙也不错,当然背心和运动短裤瑞恩也能接受。她将衬衫袖口处的纽扣解开,看着那些因为各种原因的褐色疤痕,最后在列车行驶的声音中缓缓说道:“谢谢你愿意跟这么残酷的人成为朋友。” 韩吉闻言侧头看着那依旧目视前方的姑娘,她眼底藏着一汪清潭,深不见底,但嘴角勾起的浅笑却让人如沐春风。韩吉忽地就笑了,她挠了挠头往身后看了眼那黑色短发的煞星,在发现后者正翘着腿看报纸时迅速搂过身旁姑娘的肩膀,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说道:“瞧这傻姑娘又说什么呢!谁不喜欢我们可可爱爱的瑞恩啊!更对你执着的人就在坐在后头哩!” “执着?”瑞恩闻言微微侧头,她眨了眨眼盯着韩吉愈加放肆的笑容,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诶,你是不知道利威尔他其实……他其实……虽然我的确不好说,但他其实很早就……”韩吉抿紧了嘴角难得做出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这倒让瑞恩更加好奇了。 “就?” “就……哎!算了算了,你还是等他自个儿和你说吧,我不说!” 瑞恩盯着韩吉那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不由得愣了神,能让韩吉守口如瓶的关于利威尔的秘密可不多,但一时半会儿她还真猜不出自己宝贝做了什么事儿。她回头望了一眼身侧后方正看着报纸的人儿,眼底荡出一片涟漪,像是水鸟掠过晨光初透的湖面。 总不是什么坏事儿,利威尔向来对她好得很。 车站 下午一点三十分,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虽还未到夏日中旬那般炎热难熬却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儿。戴墨镜的男人遥看着那辆喷着灰烟的列车渐渐驶来,身旁是撑着伞的管家,深蓝色的眸子映出眼前夫妇的身影,独独他缩在了最后头。 瑞文深吸一口气在列车的鸣笛声中摘下墨镜看着那节车厢里走出的人儿,一个接着一个,都是熟悉到令人反胃的面孔。直到那穿着长袖长裤完全不像自己妹妹风格的女人走了出来,母亲和父亲一言不发地上前拥住了她。 是了,这个女人是瑞恩克劳德,自己那不知道遭了多少罪的亲妹妹。 与调查兵团争吵过的是他,帮扶瑞恩事业的是他,甩那矮子脸色的人也是他,但现在他却只站在白瓷砖地上,看着那短发姑娘眼中宽慰的笑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阳光落在他西服上,染出一片忧郁的蓝,直到身后有一只手用力推了自己一把,伴随着青年活力十足的嗓音:“去啊,瑞恩就在就在前面不是?婆婆妈妈的,娘们儿都没你磨叽。” 卡洱说完这句便推着那不知为何而犹豫的瑞文向前大步走去,擒着那并不见外的直爽笑容,阳光落满了他的发梢,那松绿的眸子里是一片生机盎然:“哟!大小姐旅游终于回来啦!你兄弟订婚还请不请吃饭?” 瑞恩听这话便朝声源方望去,盯着自己毫不客气张口就来的兄弟,那意气风发眉飞色舞的模样可真没一点儿见外的意思。随即,她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你订婚不该请我吃饭?次次我请,大老板赚钱不辛苦?是吧瑞文?” 那双细眉上挑了三分弧度,只眨眼的一瞬便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家哥哥身上。她可没看漏,一开始在后面戴着墨镜摆姿势的人就是他,也许他是想学着小说里等自己走近碰一下肩膀,心照不宣的招呼,但瑞文真不适合干这事儿。他适合摆着架子戴着那副金丝边眼镜边看财务报告边问自己去哪儿了,干什么,怎么样,然后展现自己舌辩群雄的素养将马莱骂的天花乱坠,不堪入耳。最后他还会送自己一些小礼物,比如新的包包和美容保湿水,而不是像刚才那样站着一言不发,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悲伤。 第145章 “我回来了,哥。时间太紧没给你带北地特产,快别难过了啊,老大不小了咱下次还有机会。”瑞恩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说着,就真像是出去旅游一趟回来而已,那些艰辛的回忆就同伤疤一样被她藏的好好的。。 瑞文轻轻碰着她剪短的黑发,眼底酝酿出不常见的温柔笑意,随着列车再次启程的鸣笛声响,七月的阳光落在这对总是吵闹的兄妹身上。有风自北方来,寻着那片开满铃兰的花田,将凛冬的冷息化为灼夏的暖意,盘旋其上卷过女子纺纱的衣摆。 “谁给你剪这么难看的发型。”瑞文收回视线说着,面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嫌弃:“回去给你烫个小卷,总比这邋遢模样好很多。” 瑞恩看着那熟悉的神情,轻叹一声对卡洱说道:“你瞧这人,总也不直说我长得美。” “你这点自恋也总没变。”卡洱扶了扶额头叹道,看着身旁的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人已归来,就不必如此牵肠挂肚,日夜难安。 调查兵团 三笠正作为前辈带领着新兵训练,阿尔敏在韩吉的提携下帮忙处理各类文书工作,艾伦则整日泡在市政府新建的图书馆中。他看着那些自外界带来岛上的书籍,感受着世界不同文化下的思想成果,然后阖上双眼陷入深沉的思索。 虽然岛内人民对于世界的知识极度缺乏,但由于一部分军国/主义的顽固主张与激进的行为威胁,不少人对于这个敌对的世界持有怀疑和不信任的态度。这是帕拉迪国最大的图书馆,位于罗塞重建的特洛斯特区,由女王亲自下令建造,体积堪比内城的大教堂。 这是下午三点二十五分,艾伦在这里呆了足足三个时辰,他坐在木漆的桌旁,过长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神情。瑞恩根据阿尔敏的提示找到这儿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18岁的少年坐在阳光落下的一角,正读着一本厚重的书籍,那片暖光笼在他身上,柔和得很。她缓步走上前去,带着奔波一路的芳草气息,《战争与和平》,她看到了书页上的页眉印刷。虽然只看过bbc的电视剧,但她依旧记得结尾处悠扬悲伤的钢琴曲和不存在于现实中的重逢。 “瑞恩小姐,”艾伦合上书本看着面前的短发女子,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模样,“很高兴你回来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嗯,我知道。”瑞恩看着那张逐渐趋于成熟男人的脸庞,十分自然的发现那双尚存希望的绿眼睛,和没有熄灭的星火。跟一年后的艾伦比起来,简直太有人情味儿了。 “和我的会面需要得到军方许可。”艾伦看着那人自然的模样微微提示道。 “这不是会面,这是一场普通的交流。”瑞恩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极尽平和道,“我的确带有目的过来,但首先我想问问你,这一年来过的还好吗?” 像是一位下了生意场脱去华服的人,她那些弯弯绕绕的计谋不会用在这三个孩子身上,哪怕他们已经长大成人,但在瑞恩眼里他们始终是那三个会因为蓝莓蛋糕而喜笑颜开的孩子。 “还不错,国内的形式得到了改善,激进派的举动也被制止,但国民还是十分的没有信心。” “我没有问国家,我在问你们。”瑞恩喝了口水继续说着,“你,三笠,阿尔敏,阿诺德先生,在这一年过的怎么样?” 短暂的沉默和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艾伦垂眸拂过封面上的书名,在她的注视中缓缓开口道:“他们过的很好,吃的很多,笑的次数也很多。我看着他们这样,日子倒也过的不错。” “那就是不好了。” 她看着眼前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那双绿眼睛中藏了多少不能言说的悲伤和苦恼,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和她一样。他们背负着世界的真实,在短暂的光阴中寻找唯一的出路。唯一不同的是,她似乎找到了一个方向,而艾伦现在大概还是毫无头绪。瑞恩抬头望着那三层的旋转楼梯,浮动在书架间的光晕和天顶上印着的罗塞女神画像。 “有一件事,女王没有向媒体和民众公开的情报。我们和北欧联盟国达成了同盟,我们会帮助他们迎击马莱,占领他们的军/事/基地。” “为什么告诉我?”艾伦看着眼前人问道,那双眼中的光芒顿时犀利了起来。 “因为不想让你背负全世界的恶意。”瑞恩这么说着,没有丝毫刻意做作的模样。 其实她想说的是,因为不想让你毁灭这个世界,但语言艺术是一门值得深修的学问,就像利威尔常说的,瑞恩克劳德总是说的很好,做的更好。 “这样的同盟能维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会在占领马莱之后反扑我们?” “所以你会发动地鸣,让玛利亚之壁的巨人在公海处站那么几天。这期间里北欧军会攻陷马莱,签署投降书,以战败国的身份向世界赎罪。”瑞恩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经思考得出的计划,最稳妥的通关计划。 艾伦看着眼前神色淡淡的女子,默不作声地思考这一计划的可行性,但还有一点,唯一让他在意的一点。在这之后世界真的会对拥有巨人之力的他们如此宽容吗? “你的计划太过理想,并且看上去……瑞恩小姐,你知道什么?”艾伦沉吟了片刻问道。 “我知道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在那之前我要让我父母,瑞文,利威尔,韩吉,卡洱,卢娜,让那些我珍惜的人们活在没有战争和杀戮的世界。我想他们在鸟语花香里寻找未来。” 那副平静的面容头一回出现了裂痕,艾伦紧了紧双手,微微瞪大双眼看着那黑色头发的女子,那么相似,那么真切的自私的愿望,倒让他心中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共鸣。 “时间不多了是……瑞恩小姐,你应该活得好好的才是,调查兵团少不了你的。”艾伦微微皱眉说着,眼中浮出几丝担忧来:“你还有那么多的事业,墙内那么多喜欢你音乐的人,还有利威尔兵长……” “没这个道理,不是哪里少了谁就不行。世界会继续发展下去,日子还会继续过,韩吉会做的很好,艾尔文也会帮助她,还有阿尔敏。”瑞恩轻声说着,看着自己凹陷不平的指甲盖若有所思,最后还是轻笑着喃喃道:“也许我该找个没人的地儿,帮我瞒着他们,假装我失踪了。哈哈……想想都觉得他会恨死我。” 艾伦握紧了双手,皱眉看着眼前浅笑着的女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可救药的悲伤。她是这样说了没错,那么淡漠地接收了自己将要来临的死亡,但是谁不想活着呢?鼻尖萦绕着图书馆的油墨书香味,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这片角落,温暖的很。艾伦垂下眸子掩住那一层淡淡的悲伤,她救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她是个难得的好人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局,那个看着他们长大的调查兵姐姐,她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看书上说的,狼会知道自己的死期,能预见自己的死亡。瑞恩小姐,是真的吗?” “也许吧。” “谁决定的?” “神,大概。”瑞恩靠在椅背上说着,在心中想着那片漫无边际的苍兰花海,若没猜错那将是自己的安息之地。来自神明的慈悲,让她安睡在自己最喜欢的花田中,头顶着如水月光和无边星夜。 艾伦看着这样的女子微微点了点头,横竖他都准备发动地鸣了,站一个月看看有什么结果也无伤大雅。只是她所说的那些发自肺腑的话语让艾伦不能那样释怀,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些话瑞恩从未对别人说过,这是不能随意言说的事情,就像他所看见的支零破碎的未来一样,那么不可言说,无可奈何。 走出图书馆的瑞恩望着这条走过数次的街道,或是巡逻或是出墙,或是闲逛或是归家,她数过路过的店铺,记得每一块板砖上的划痕。在重建后的现在,她依旧能在脑海里回忆出在旧调查兵团呆过的每一天,在夜行组度过的每一天。利威尔就在街对面的咖啡店等她,自重逢后他们之间分开的时间从未超过一小时,瑞恩何尝不知道那一年给他带去的伤痛,何尝不知道再见时的那一声声呼唤,最为情深意切又痛彻心扉。 等待的时间不算长,而他又是极其擅长等待的。在这样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后,有风携花香而来,利威尔抬眼看去便见着一束燃烧着的红艳,称的那素衣的人儿愈发白皙清丽。她随那缕暖风而来,衣袖携着蔷薇花香,眼底秋波暗转便融了冬雪春寒。她带着一整个盛夏走向了他。 “送你的花。”瑞恩将那束不算太大的蔷薇花束递到了利威尔面前,语气间透露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 利威尔瞧着她那傲气的小模样勾了勾嘴角没有立刻接过,倒不是人们好奇的视线惹人不快,而是利威尔觉得她更称这束火红而已。他接过那束花朵垂眸看着那片片娇嫩的花瓣,在瑞恩落座后毫无征兆地开口说道:“你穿红色也好看。” 瑞恩喝了几口侍者端上来的柠檬果饮,看着利威尔笑着问道:“紫色呢?” 第146章 “不错。” “深蓝呢?” “尚可。” “白色呢?” 问到这儿她终于敛了敛笑意,些许认真的看向对面的男人。利威尔停下那搅拌着红茶的手若有所感的望进那双湛蓝的眸子,他看出那藏于眼底的试探,而后扬起眉头深呼出一口气,用同样认真的神情启唇说道:“很好。”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猜测着对方话中的意思,在这样温暖的午后感到了一丝挠人的灼意。瑞恩垂下头喝了一大口柠檬果汁才再次抬头看向那怀抱着花束的平静男人,但她知道利威尔也不会太平静,所以她问道:“卢娜也跟着一起住吗?” “白痴问题,小丫头听了一定会很伤心。” “我那套别墅怎么办?” “你喜欢就留着。” “还开红茶店吗?” “开。” “我能白吃白喝当吉祥物拿工资吗?” 问到这儿利威尔终是崩不住一般的笑了出声,他轻呵一声瞧着那明明家财万贯却还惦记着红茶店工资的小狼,面上是十分的忍俊不禁:“你都是老板娘了,还惦记这点小钱做什么。” “怎么就老板娘了?婚也没求工资卡也没给,这生意我可不做。”瑞恩绕了圈儿发尾说道,眼里是十足的嗔怪。 利威尔抿了口红茶淡淡道:“你要现在在这儿也不是不行,等我回去拿个戒指,人事所五点半关门,办张证还是来得及。” 这是瑞恩没想到的,婚戒?回去拿?什么时候买的?怎么就知道她手指尺寸了?她怎么不知道?这男人一声不吭行动倒是快得不行啊?那瞬间她由心底感到了一丝窘迫,随即垂下头去喝光了那杯柠檬果饮,酸甜得很。 利威尔瞧着那垂下头不言不语的人,还以为自己唐突的行为让她为难,在心脏短暂的刺痛下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便看见她抬头时微红的脸颊,那双眼睛像是一池清潭落满了月光:“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啊。那么快,我可一点准备也没有,什么时候买的,我都不知道……你这人真是的。” 像是一条狼尾巴扫到了心底,利威尔紧了紧手指压住从小腹上升到心口的痒意,他看着那半撑着脸庞别开视线的姑娘,声音温和到不可思议:“嗯,是我唐突。” “……”瑞恩看着利威尔那副模样开了口准备说些什么,但一触到那双灰蓝的眸子和他捧着红蔷薇的模样,她整个人都有些烧起来了。明明是她送的红蔷薇,现在拿在他手里倒像是在求婚一样,真令人……招架不住。 瑞恩觉得自己也不再像个小姑娘似的那么容易害羞了,但在利威尔面前她总会被莫名其妙的击中。丘比特的箭上大概绑了根绳,一头拴着利威尔一头拴着她的心头鹿,他只那么轻轻一扯便能让她乱了方寸,你说气不气。 随着政府对于街道修整计划以及建筑重造的推行,帕拉迪国的夜晚再也不似从前一般昏暗,由晶石制作而成的路灯自希娜一直延伸到玛利亚,不论是行商人还是夜间行人都格外感谢这项惠民政策的实施。这是夏季的夜晚,在光污染并不严重的帕拉迪岛看得见银河不是件稀奇事儿,但瑞恩却觉得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恬静的夜色了。她可以放任自己望着那片群星璀璨的天空,因为身旁有个人牵着自己。 在马莱从没有这样的景色,也许是她从没有时间好好看看马莱的星空。那时的她大多数时间都在自我开导和伪装中度过,压抑的不像个常人,皮克看出了她心中黑色的泥沼却没法将她拉出来。瑞恩这么想着不由得抚上脖颈间缠绕的纱布,那位黑色卷发的姑娘在知道她叛变后会后悔赠给她的丝巾吗。她是感谢皮克的,在那样的环境下哪怕一点点微小的善意也显得难能可贵,她记得她的好。 “小丫头想你得紧,抱着你送的玩偶也没见撒过手。”利威尔将瑞恩送至门口说道。 “知道了,回去我就让她好好洗洗那玩偶。”瑞恩接过他手上的服装袋说道。 “郊外夜里凉,多盖条毯子,着凉了可没人照看你。” “嗯,我抱着卢娜睡,暖和着呢。” “明天下午一点有个会议,早上你可以不用来。” “要不你还是留下来……” “不,还有文书等着我处理,时间拖的有些久。”利威尔看着眼前姑娘微微皱起的眉心,便微微贴近她道:“怎么,舍不得我走?” 换在之前的瑞恩肯定会说着否定的话语然后别过头去,傲娇到不行的小狼,嘴上总会逞强。但现在的瑞恩只是看着眼前那张令人心动的俊颜,在利威尔直击心底的视线中感受到一阵连指尖都为之颤抖的悸动。所以她拉过眼前人的衣领,在那双微微瞪大的灰蓝色眸中准确无误地吻上那张微凉的薄唇,在轻轻一啄后轻抚着心上人的脸庞,低声说道:“嗯,舍不得。” “……” 这真的是一个极美的夜色,利威尔这么想着将怀里因激吻而c息的女子抵至门边,他抬起瑞恩的下巴,磨蹭着那张水光潋滟的红唇,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欲望。最后在她伸向自己的臂弯中再一次接吻,投入而忘我,明明只是接吻却让他感到身心交融,神魂一体。 “利威尔,再来一次。”瑞恩看着放开自己的男人喃喃道,眼中是十分的欲求不满。 “你总是很贪心啊,想要就自己来拿。”利威尔挑了挑眉微微拉开距离。他看着那只几乎毫不犹豫抱上来对着自己又啃又舔的小狼,指尖不由得摸到了她的尾椎处。那条掩藏不住心意的狼尾巴,总能给他最热烈最直白的回答。 他们是在门口温存了好一会儿才分开的,甚至临走前他还获得了一个附加的拥抱。虽然利威尔总会被瑞恩偶尔大胆的行为和话语撩到心头发颤,但每每碰到这种情况他总是强有力的回击过去,谁让他是人类最强。 那个夜晚,瑞恩抱着哄睡着的卢娜目光游离地望着圆形的天花板,那是滚烫的呼吸,呼之欲出的情动。他会在夜晚想念她吗?他会像自己一样一遍遍回忆着那三次接吻,一次比一次激烈放纵。他会……他会怨恨自己做出那样没有保障的选择,他会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她翻过身看着熟睡着的卢娜,一瞬间感到了无可救药的悲伤。世界上有谁会真的想自寻死路,又有谁会放着生活不过奔向无极炼狱,可是她舍不得,她真的舍不得。世俗变迁不定,我们该爱谁不该爱谁,唯一不变的是真心假不了。 那就让她这颗真心换他一个余生安稳,现世平安。 如若生活让你苦闷 ========================== “一场闹剧!苦心调/教的狼狗居然朝着自己主人反扑一口,这真是一场闹剧!”内线的情报员瑟缩在门口一言不发,小胡子的马莱长官将茶杯甩在天鹅绒的红毯上,只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知道了对北欧战局的情况。 皮克背着双手一言不发,哪怕现在的她依旧有些站立不稳,但面对这样严肃的会议是决计不能让她拄着拐杖的。鼻尖飘来几缕咖啡香味,大概是地毯上那片污渍散发而来。皮克垂下视线看着那摊棕色,眼前渐渐出现那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女子身影,她接过那条丝巾时极尽腼腆的颔首微笑。瑞恩克劳德,直到这一步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吉克正在和那些目光短浅的军官们讨论着对北欧战役的必要与否;波洛克显而易见地忍住了打呵欠的欲望站在一旁;莱纳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而她呢,她在思考自己那半落不落的情感。对于那个黑色头发的姑娘,她的确包含着深切的同情与怜悯,她亲眼见过被席斯里大佐折辱的犯人,尊严也好躯体也罢,统统都被他踩在脚下如同爬行的蛆虫。但那个穿着黑衣的姑娘,她面容清丽,神色冷逸,态度却是极其恭顺的,恭顺的怪异,怪异到令皮克心生疑虑。她在服用那些药物之后,真的忘记自己曾经所有的一切了吗?在那副平淡谦和的面容下面究竟藏着一个怎样的人,这是她一直以来思考的事情。她想总有一天能知道的,能揭开纱面下的真实,看清那片雾气后如月亮般恬静的笑。而后她知道了,在现在这一刻,她倒是有些为证实了猜想而高兴,但也为那人的隐瞒而失望。 真可惜,她还以为她们是朋友来着。也对,拥有血海深仇的人们之间哪儿来什么纯粹友谊。其实她一直提防着自己呢吧。 皮克看着那摊映在红地毯上的咖啡污渍,眼底是一片平静与淡然:真可惜。 十月帕拉迪国 艾伦孤身前去马莱一事在两日后才被发现,伊蕾娜坚持此事与马莱义勇兵毫无关系,要不是港口核对的船只数量洗清了他们的嫌疑,皮克西斯司令是决计不会放过这位金发美女的。 伊蕾娜走出审讯室时正直傍晚,斜阳泄晖,橙红的流云铺满了整个天际。她望着那片火红的夕阳不可自制地想到故乡的金色沙滩,若是天气正好,倒也能看见烧在蓝色海面上的火光,那是极尽漂亮的黄昏。她是在这时看到了那个女人,白色的长袖衬衫和黑色直筒裤,视季节更替如无物一般的那个女人。那人也在这时注意到了她,微微抬起的目光正对上后者沉寂的视线,随着皮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和逐渐西斜的日光,声名在外的分队长终于走至了她的面前。她能嗅到那股浅淡的发香,像是玫瑰与松木香味儿的结合,如风般轻掠而散。 第147章 她提防这个女人正如同韩吉团长总提防自己一般,自从瑞恩分队长跟着外教队伍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许不同。伊蕾娜以前同瑞恩的接触也只限于公务上,她不能说有多了解这个女人,但那双蓝眼睛中藏的血腥味儿实在太重了。重到令人心生胆寒,像是刻意收起爪子的狼很难令人不提防着。不过好在艾伦顺利过去了马莱,帕拉迪国人长鞭莫及,任谁也不能阻止耶格尔兄弟的会面。想到那极尽完美的计划和那人救世主一般的英姿,伊蕾娜现在依旧会为之振奋,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 距离自己穿越来这个世界来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虽然并非本愿,但瑞恩还是感谢系统选择了自己,而现在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她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背对着最后一丝霞光走进了布满红茶香的房间。那里面坐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扎卡里总统一直到104期的小鬼,唯有正对着门的主位尚且空缺,那是女王的位置。她迎着那些探究的视线坐至韩吉右手边的空位,桌上放着经由自己编辑过的计划书。一共十二个人,集结了帕拉迪国所有上位者的秘密会议,议题内容为对马莱的讨伐战役及对世界的外交方针。 韩吉已经预先将北欧联盟国的结盟消息告知了在场各位,这场会议最初并没有邀请104期的小鬼,瑞恩觉得只单单留下阿尔敏和三笠便足以应对,但最终韩吉还是将那几位同艾伦出生入死的朋友一同拉了过来。这会儿功夫几乎所有人都在暗暗瞧着那黑发的姑娘,艾尔文看着计划书上犀利的言语,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气来。 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随着大门再次被推开的声响,一位衣装简朴的雀斑少女同二位男性走进这个房间,她解下身上的淡色披肩在众人的行礼下微微抬起那双洁白如玉的手,眸光流转间掠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最后她谴走那两位便衣的护卫,落座于主位道:“没有瑞恩小姐的帮助我还走不出宫殿一步,谢谢。”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耀,女王。”她再次起身微微颔首道。 此时被女王谴退的护卫却没有原路返回军营门前,他们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掠上了庭院中最高的一颗榕树,紧盯着那间办公室,穿戴着立体机动装置的是两张依旧熟悉的面容:奈德和塞西尔。 “你背着我们想出来一个不得了的计划啊,克劳德家的小姑娘。”皮克西斯司令半倚着椅背笑着说道:“我很好奇是谁把你教成这副模样,是你那经商的父亲吗?” “父亲的确教了我很多。”她看着那和颜悦色的光头男人说道。 “但商人可想不出这样撼世惊天的计划,克劳德小姐,我可否猜测你早有预谋。”扎卡里透过方形镜片看着那端坐着的人儿,嘴角擒着一丝落有落无的笑容:“连放艾伦耶格尔独自前往马莱一事,你都能做出来。” 此话一出,全场嗬然,阿尔敏压住三笠顿时绷紧的双手,眸光闪烁地望向自己对面的女人。韩吉扫了眼身旁神色淡淡的人,想起总统那阴晴不定的个性正准备对此做出些许说明时,瑞恩却开口道:“是不是我做的,总统心里不清楚吗。克劳德家虽是朱门绣户,海上通路可是由军方把持着的,船标全部注册的现在我也不能凭空造艘游轮来。” 这话说的是十二分的有理,摆上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绕是谁听了都信了一半。韩吉听在耳中却在心里暗自想着:好家伙,要不是和你这家伙是一道儿,我都得被骗了过去。于是她轻叹一声,耸了耸肩道:“是的,扎卡里总统,艾伦独自前往马莱一事的确是个意外,但想到日后的计划这不难说不是个好的机会。” 艾尔文抬眼看着那一唱一和的两人,目光平静地扫过韩吉交叠在桌上的双手,缓缓开口道:“也许艾伦有能力保证自己在马莱的安全,这种情况下单独行动倒比集体要来的便利,毕竟谁也想不到始祖巨人的拥有者会孤身一人去往敌对国家。” “和往常一样是豪赌啊,艾尔文,你的后辈们都很好的继承了你的这一良好品质。”皮克西斯笑了几声看向那金发碧眼的男人,随后将视线转向那坐于主位的希斯特利亚道:“女王陛下,您怎么看?是放任艾伦就这样在马莱蹦哒,还是将其捉回呢?” 所有的的目光都集聚在她的身上,那个衣衫简朴却仪容端雅的姑娘。她垂下高贵的头颅再次浏览着桌上放着的计划书,在几秒的思索后抬头看向在座的诸位,正色坦然道:“艾伦有身为始祖巨人拥有者的自觉,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不会干涉他。但以防万一,我们需要另外的保障。”她将目光投向那黑发的女子道:“马莱大选结束,新任主席上位,他们会举办一场盛宴来庆贺。届时来往游客络绎不绝,各国记者蜂拥而至,北欧也不例外。” “我明白了,女王。霍金斯应该不会拒绝故地重游一下,好好享受那时没寻到的乐趣。”瑞恩微微勾了勾嘴角说道。 与此同时在隔海的不远方,一位身穿西服的棕发男人将记者证交给了海关盘查人员,他掏出一根万宝路用不太熟练的马莱语询问着这几日的天气,随后揽过身旁高个美艳的翘/臀女子,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皮包,用一口西挪威语轻声道:“宝贝只管负责漂亮,这些活儿交给我就行。” “行了,别嘴贫,老娘饿了想吃海味。” 他笑嘻嘻应着身旁人的要求,牵着那人的手光明正大地走出港口去往那正处于繁忙的市井街道。不远处有着一家名为“曙光”的咖啡店,里头坐着个戴着围巾的人儿,他点了三倍美式将宽边帽摘下,露出一双漂亮的绿眼睛,像是自由的颜色。 那边的霍金斯二人已经准备和艾伦碰头,帕拉迪国的秘密会议已经开了一半。瑞恩是有些累了,她放松身子看着那依旧端坐在主位的女人,那样风华万代的年轻女王,听着臣子们的谏言,思考着关于这个国家所能达到的最好未来。希斯特利亚终于成长为一个不起的女人,配的上那顶皇冠的真正的女王。这是瑞恩做不来的事情,她只会是个暴君,一意孤行固执到底,砍掉挡路人的脑袋就像红皇后一样,也许君主专制更适合她。利威尔用余光看着那居然开始犯困的人儿,用手敲了敲她的膝盖,心里是十足的无奈。鬼知道这几天他们因为这个会议讨论了多少时间,韩吉控诉瑞恩独断专一的思想和利威尔一起废了好大劲儿才将会议人数增加到了十二个人。瑞恩耸耸肩表面不甚在意回去后直接露出狼耳狼尾拍打着地面明示不满,那腮帮子鼓着像是塞了松果的仓鼠。 “想法越多,事端越多,让越少的人知道就能规避越多变数。”她那时低垂着眉眼说道,心情显而易见的低落:“我没生气,只是怕握不住那么多人心。” “握住人心的事情交给我们,你拟出方案制订对策,将它们交给女王和总统来定夺。”利威尔顺着她的头发说道,“至于104期的小鬼,我认为他们有知道这计划的资格。” “是啊,交给女王和总统来定夺。”瑞恩索性将自己送到利威尔怀中,抱着那劲瘦的腰身就是一个叹息:“但权利要握在手中才令人安心,希斯特利亚要走的是一条艰难的道路。” “她有这个觉悟。” “不够,如果艾伦决定彻底发动地鸣,为了帕拉迪国而毁灭世界,她没有这个觉悟。”瑞恩窝在他怀中喃喃道:“她不敢想,我也是。” “他的朋友们不会让他这么做,我会在那家伙发疯到不可自制前让他丧失巨人化能力。你的想法没有错,瑞恩。”利威尔抬起她的下巴盯着那双略显疲惫的蓝眼睛道:“你做的很好,将剩下的交给我们,让海对面那帮吃屎的混蛋瞧瞧我们能做些什么。让世界看看,马莱帝国是如何在罪状书上按下血掌的。” “然后我们就结婚,去北欧度过一整个星光璀璨的冬日,我答应你要带你去看极光。”瑞恩蹭了蹭他的鼻尖说道,眼底渗出几丝蜜意来。 “嗯,好,去看极光。”利威尔亲吻着她的眼睫轻声道。他会在火烧云的暮野下求婚,然后牵着手去看冬日的海岸线,听平安夜的钟声在克里斯蒂安桑教堂响起,乘特罗姆瑟大缆车俯瞰整个夜景,还有她总想看到极光。也许他们可以呆到二月至三月,走在开满苍兰的花田,看她墨发如瀑,碧眼盈波,擒着温软笑意朝他望来,用那一如既往好听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 这是利威尔想象中最好的未来。 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幸福未来。 “他们想要将我们击垮,连同存在意义一起从这个世界抹杀。马莱的野心不止一个小小的岛屿,等他们奴役了帕拉迪国的国民,抢占了冰爆石的资源,那才是地狱的开始。”利威尔看着女王说道,一字一句缓慢却有力地砸在每人心上。 在这样的场合他说的不多,却总能抓住重点。战败的结果是国家的覆灭,等马莱抢占了地下的稀有能源,抢占了海域内检测出的巨大能源……灰蓝色的双眸泛出些许寒光,那里面藏着无可替代的仇恨和杀意,而这一次他刀刃所指的对象是马莱帝国! 第148章 “但我相信在场诸位不会让那帮孙子这么干,对吧。” “稳妥的办法,却要依靠极大的外力,如果那一个月北欧联盟国没有对马莱发兵那岂不是功亏一篑。”希斯特利亚微微皱眉看向瑞恩的方向。明明是在讨论国家存亡的大事,但那双蓝眼睛却依旧平静地不可思议,她下意识望了眼艾尔文的方向,在心底默默想着:真像。 “是,那的确是功亏一篑满盘皆输。如果到那时候,艾伦就不得不踩过每一寸土地,将一切化为灰烬。”瑞恩看着希斯特利亚说道,惋惜的语气就像是演戏一般。 “瑞恩分队长,你说的是发动地鸣?”皮克西斯皱眉反问,那一惯风轻云淡的神情上终于露出了些许严肃的模样:“这可不是玩笑话。” “我从没开玩笑。马莱不能由我们出兵击溃的原因是什么,想想艾尔迪亚的过去,想想我们拥有的力量。艾伦当然可以用地鸣灭亡一个马莱,然后将那血流成河的惨样推到世界面前,使其畏惧,让其臣服。”瑞恩浅饮了口红茶,注视着左手位的人们继续说道:“然后重蹈一百年前的历史,这样的我们和弗雷兹王有什么区别?再等着一百年后与发展的世界为敌,还是让每一代始祖巨人用地鸣的力量将帕拉迪岛保护起来?痴人说梦!要么不杀,要么全杀,这是我得出的答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乃至韩吉与利威尔都没有料到,瑞恩她真正的想法居然会是这样的极端,这样的毫无退路。阿尔敏愣愣地望向对面墨发碧眼的女子,看她面容清丽,眸光浅浅,明明是一副温润如水的模样,他却还是在她眼中看到了坚不可化的寒冰。那是由无极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顶着人畜无害的模样,藏着尖锐吓人的爪牙。她是……瑞恩克劳德。 “等,等等!瑞恩,你太激动了吧,稍微冷静一下,我们说的可不是这样……” “韩吉,他们要你死,你还想他们活。我不是善人,我做不到。” “!”那是无可言说的伤痛和退无可退的无奈,在那瞬间韩吉似乎预感到什么一般,她看着那双映出自己模样的蓝眼睛怔道:“我没……想过要死。从没有,想过。” “嗯,我知道。”她看着那愣住的人回以一个温和的笑来。她不会让这些发生的,谁都不会死,每个人都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她深吸口气望向那左手位的人们继续说道:“当然,这是以北欧联盟国不出兵为前提的。如果他们和说好的一样出兵讨伐马莱,就没有我上述所说的情况了。” “理想主义的小丫头,你会用什么做担保。”扎卡里总统推了推眼镜问道,出乎意料地没对那地鸣计划发表意见。 “我会去北欧联盟国再呆上一段日子,其实那儿有个人曾欠了我极大的人情。要说拿什么做担保,大概就是我的人身安全做担保吧,筹码是我。”说到这里她忽视那道几乎要将她洞穿的视线,如若不是有旁人在,他会立即同她对峙,让她打消这样蠢蛋的念头。 “如果我没回来,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艾伦了。这是我能做到的一切。” 这是瑞恩克劳德现如今所能想到的一切了。 如果这样还挽回不了这样令人绝望的局面,那她只能将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一人身上,能够挽回的那一人身上。瑞恩这么想着沉默地走出会议室的大门,有风掠过斑驳树影,她朝那片落在叶间的月光望去,就看见在夜色中逐渐远去的二人。她走的极快,实际上可以再快些,用稀释能力直接狂奔回家倒也不错,但她没有那么做。身后传来隐含怒气的脚步声,看得出来人走得匆忙,气息不稳,最后在那耸立着的白蜡像装潢旁边,她被身后的人拽紧了手腕,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你想做什么?嗯?你是脑子进屎了吗!明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还拿自己当筹码?是不是所有人都比你这家伙更在乎这条命!”利威尔紧握着那人的手腕低吼着,双眼胀痛到泛出点点血丝。他看着眼前低垂着眉眼的姑娘竟是笑了出来,那灰蓝的眸中带着一丝嘲讽,心中是一阵阵的钝痛:“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瑞恩。你告诉我,我特么哪能知道你会不会回来?我是有通天的本事!还是眼睛长你身上了!” 瑞恩看着眼前怒极反笑的男人,心中是不可思议地平静,她伸手准备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却被刻意躲开,没有办法只好唤道:“利威尔。” “如果不想让我漂亮的卸下你的腿关节,就识趣点。” “利威尔。” “我狠的下心,下手会很重。” “利威尔。” “你只会说这三个字吗?回答我!” “……抱歉。” 也许没人扛得住利威尔这样实质化的威压,像是一头暴怒的猛兽站在人面前,安静却引人发颤。没有人但除了她,瑞恩看着眼前涨红了眼的男人,想着他和那些人们的未来,然后她发现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做到以前从不敢做的,例如推开他。 “但你困不住我,利威尔,我拥有那样的能力,你能把我怎么样呢。我总会做成想做的事,总会朝着目标走去,我总是这样。”瑞恩上前一步看着他缓缓说道,那眼中映出树影绰绰和身处夜色的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但你还是选了我。” “……” “我给过你机会,找个比我好的姑娘,简单一点开朗一点,能在家等着你的,能不让你那么担心的女孩儿。我给过你机会的!”她这么说着步步紧逼,语调间带上连自己也没察觉的颤抖。她的心随着说出口的话语逐渐下沉,然后她发现了一件事,不论如何利威尔想要的幸福她给不了,“我总让你担惊受怕,总让你惴惴不安,我总会跑去别的地方,我总这样……我总是这样的,利威尔。”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别扯开话题回答我的问题。”利威尔看着眼前垂下头的姑娘,怒火渐消的同时涌上的是一股久违的疲惫。他早就知道瑞恩是怎样的女人,他明白后才选的她。 瑞恩看着眼前身披月华的男人,想着他不幸福的童年,不幸福的青年时代,想着他藏在冰冷外表下的温柔,想着那终将到来的未来。残酷的话语已经想了大半,扮演坏女人的角色对她简直小菜一碟,她可以更坏一点让利威尔对她死心。 “我想,你一直是有机会的。不论何时,如果这样的生活让你苦闷……”说到这儿她看向那一言不发的人,最终还是将那句话咽了下去,“利威尔,和我一起去吗?阿尔敏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会分担你的工作,三笠也可以帮忙训练士兵,她打架一直很可以的。” “你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谁也拦不住你。”利威尔看着眼前轻轻颔首的姑娘,那双蓝眼睛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漂亮又残酷。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是贪恋那一点点温暖的怀抱还是她朝目标走着的身姿太过耀眼,但利威尔喜欢的是这样的瑞恩。漂亮,高傲又强大的,他家小狼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他明明知道却又不甘起来。为什么她不能废物一点,笨一点,像个正常的比他小六岁的姑娘一样呢。 “就当再去北欧度个假,去的时候刚好冬天,也许我们能去特罗姆瑟看极光。”瑞恩试探性抱住眼前的男人道,如一阵风抚平了他心中焦虑:“既然不放心我,那就一直看着我,抓住我。让我离不开你,我就不舍得离开你了。” 她情话说得一贯可以,配上那轻柔的语气倒真是一副深情意重的模样。利威尔摸不清那些情话里面有几分遮掩,几分真心,处于对她的了解应该是真心占了一大半。他紧搂住眼前的姑娘想着,灰蓝的眼底看不出一丝暖意,他不会再次踏入这样的温柔陷阱,他会仔仔细细看着她,看好她,让她离不开视线一步。 “好。” 小狼的婚后日常(其一) ================================ 当被问起以前的生日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总和工作日重叠在一起,既没被遗忘又没法庆祝的日子。那时候手机里有各类软件的生日祝福,商场生日券,朋友发来的祝福短信和快递签收信息。会有父母的慰问电话和银行卡到账记录,离开工作室后同事们的寒暄,以及一成不变的咖啡香味。她会在那周的周末花完所有的生日券,和朋友们出去聚餐,回家看看总也见不着人影的父母,虽然他们都很忙但那一生日周的周末他们总在家。 这是linnea的生日,总安排在工作日的获得祝福日子。 “怎么问起这个?啊,红茶店的库存还有吗,不够我下午去进货。”瑞恩擦拭着琴板说道,淡蓝色的双眸自发间抬起望向站在门口的人儿。四月的阳光落在窗台前,照的那洋槐木吉他泛出柔和的色彩,一如轻拭着它的女子一般。 “只是问问,生日那天回家过吧,不然你哥又得发作了。”利威尔轻笑一声走至那坐在阳光下的人身旁,看着那长至腰背的墨发,在后者询问的视线中继续说道:“不用,库存还有。下午小丫头想去宠物店玩儿,怎么说?” 第149章 “她不知道自己猫毛过敏吗?这丫头总说不听……这是最后一次。” 瑞恩这么说着站起身将吉他放在墙角,她身旁的地上落了几根换下的琴弦,金色的泛着些许光泽,利威尔就这么看着瑞恩将它们熟练地卷起,一边走向垃圾篓一边说道:“你总惯着她,倒搞的我像是恶毒后妈了,还有啊,你是不是又偷偷给她买糖了?” 利威尔愣了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这事儿,直到掠过阳台的风在二人间转了一圈儿,他才想起某天下午塞给小丫头的糖果,还是韩吉送的。于是他正了正神色看向那环着双臂等着自己解释的人,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兄弟道:“那糖是韩吉给的,和我没关系。” 可他平时温柔体贴的妻子这时却变得娇纵起来,柳眉一挑便使着十二分的傲气说道:“我不管,你都给她糖了,我的巧克力怎么没影儿呢?” 自从瑞恩能吃普通人的食物后,每天的巧克力摄入可谓是毫不间断,利威尔以前只知道她爱吃巧克力,但他从不知道她那么爱吃啊?也拜此所赐,瑞恩的体型也终于在战后逐渐丰满起来,抱着没那么骨感了。所以听到这话利威尔已是见怪不怪,大概是将一切放下的现在来之不易,又比以往轻松很多,瑞恩少女时期的傲气模样总会时不时显露出来。 “你昨晚说要忌口,今早问说不吃饭,中午起来吃了两块菠萝飞饼,前不久喝了一杯奶昔,这时又要巧克力。”利威尔忍住笑意看着那人逐渐呆愣的表情冷漠道:“要减肥的是你,要吃的也是你。” “我……我这不是运动了吗?” “哦?你动了吗?” “这……今晚就动,三,二……十个卷腹做三组!” 利威尔挑挑眉接过她手上正在叠的裤子没有说话,谁想过曾经叱咤风云的夜行组组长现在连爬个楼梯都会喘,三十个卷腹还要分三次做,真正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大小姐了。利威尔对此没有嫌弃反而乐在其中,他会看着那人偶尔进货完后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模样,看着她在自己身后慢吞吞爬上楼梯的模样,看她不听劝拎起一袋面粉走几步随后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可怜模样。他知道艾尔文每次老友会都要夸赞史密斯太太可爱的心情了,的确很可爱。 “好哦,带她去宠物店顺便买点巧克力,买点可可,买个小蛋糕。” “你晚饭不吃了?”利威尔看着那理所当然的人问道。 “吃啊,蛋糕给卢娜嘛!” 那一瞬间利威尔竟无言以对,他看着眼前那笑着的姑娘只觉得是又养了个孩子,好在她也只是偶尔这样,好在利威尔不讨厌她这副模样。 话说卡洱前不久还带着一大篮子草莓来看望她,那一头金发在红茶店里是显眼得很,瑞恩接过那散发着甜味的篮子便在门口就着并不算刺眼的太阳光唠了起来。约莫是瑞恩大老板就算在家坐着也有金钱到账的生活太让人心生羡慕,卡洱那语气可谓是酸的没边儿,最后还是在晚上约了一顿饭才将他打发走人。想想他也是老大不小了,性格却还是没怎么大变化,这大概也是他那能干的哥哥独揽重任的关系,不管怎么说瑞恩觉得他这样就挺好。 这是春日的下午,红茶店双休的日子。利威尔以前总说要开一家红茶店,心想着开个小店混混日子,但实际开起来却是没那么简单的。刚开始做的基本上是赔本生意,但好在家底厚实,红茶店亏损的那些小钱连妻子几件首饰的费用都比不上。后来他才稍稍用心经营了这间红茶店,虽然身旁有个人总拉着他一起堕落但利威尔是何等人物!他怎可能听信这妖女的鬼话!所以他决定让这家红茶店休双日,一周休三天。 “我明天要出差两天,厂里有几个生意要面谈。”这么说着的她将目光投向利威尔,看着他将叠好的衣物放进衣柜的模样勾起了嘴角做作道:“瑞恩大老板好辛苦的,赚钱养家第一名,利威尔也不亲亲我。” 利威尔转身看着那倚在沙发上勾着嘴角的人无奈道:“你这话倒说了不下百遍。” “还凶我。” “哈?你在说什么蠢话。”他几时凶过她了?利威尔微微皱眉看着那抱着靠枕的人想着。 “你就说亲不亲我吧。”这话说完她便丢下靠枕张开双臂,藏在眼底的心思不言而喻。这副模样落在利威尔眼里就是只撒娇的小狼,露出肚皮偶尔示弱偏还要昂起高傲的头颅, 回答瑞恩的是一个熟悉的白眼和他走近的步伐。说来也怪,以前她可不是会说这般孟浪话的女子,脸皮比纸还薄,到几时这家伙竟变成了这副模样。利威尔这么想着将五指探进她的指缝紧握,呼吸间将那人压制,他一只膝盖跪在沙发上垂眸望着那双蓝眼睛,在后者微微发愣的瞬间直直吻了上去。是润喉糖的味道,刚吃完不久。利威尔看着微颤的睫毛想道,他原以为会是巧克力奶昔,嘛……总都是一样甜,这倒也没差。 卢娜偶尔觉得盲人也是挺好的,比如现在。16岁的少女站在楼梯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听着自己姐姐如猫儿般柔软嗔娇的声音以及些许令人浮想联翩的c息,再一次有了想逃离这个家的欲望。可怜的卢娜宝贝就这么保持着看破红尘的微笑在楼梯口站了好一会儿才下去,没办法,谁让她是要继承家业的女人,这点眼力价还是要有的。 说来也怪,自从回来后瑞恩姐姐便不似从前那般强势了,体能也大不如前,那时候姐夫隔三差五带着姐姐往医院跑,带了一堆补品回来。好在养了一年左右,姐姐又似从前那般健康了,只是为何会如此的原因两人却谁也不说。 “姐夫,去宠物店吗?” 瑞恩从利威尔臂弯空隙间朝声源处望去,就看见那红色长发的姑娘站在楼梯口,朱唇齿白,身姿挺拔,一身浅绿的绑带长裙称得她格外文雅,那双淡金色的眸子正虚虚地朝这儿看着。 ……等等 朝这儿看着?! 几乎是瞬间,瑞恩遵循着本能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道:“卢,卢娜!嗝……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会吧!卢娜她什么时候来的?她听了多少?利威尔知道吗?怎么也不和自己说一声啊真是!久违的羞耻感让瑞恩手足无措地望着那由自己扶养长大,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姑娘,她脖颈件带着小巧的珍珠链子,那是自己上个月给她的诞辰礼物。 这家伙,居然被吓到打嗝了啊。这么想着的利威尔撑起身子走至沙发后环住那满脸通红慌张到不行的人,将下巴轻轻磕在她脖颈处说着:“啊,马上去。你姐姐也会一起来的,对吧。” “嗯,嗯!我也一起……”这么说着的瑞恩回头瞪了眼那环住自己的人轻声道:“利威尔,放手啊。” “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小丫头已经习惯了。”利威尔咬着怀中人的耳尖缓缓说道,那双灰蓝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紧张到握紧的双手。 这副样子……真好欺负。 “啊,我错了我错了,放手吧利威尔,算我求你了。”真心实意地求饶,是瑞恩被磨到无可奈何时发出的无奈声音。虽然她的脸皮的确比以前要厚了,虽然卢娜也的确是看不见的……但还是好羞耻啊!她求求了,求求利威尔别再啃她耳朵了!呜呜呜呜呜呜…… 利威尔挑眉看着怀里人连脚趾都缩起的模样终究没再继续下去,而站在一旁的卢娜默默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独自前去宠物店。 她真的! 真的为这个家忍受太多了! 下午的阳光铺洒在第七街道,人力车和有着黑色大灯的吉普车在重新划分的街道上有序行驶着,随处可见的商店招牌和夹着公文包神色匆匆的人们。在城镇扩建的现在,政府已经不用再为过少的工作岗位而担忧,帕拉迪国需要大量人力来迎接同时到来的一二次工业革命。瑞恩挽着身旁人的臂弯,看着街上的人流如潮,络绎不绝,她突然想起那次自后视镜里的擦肩而过,她确是看到了前往马莱寻她的利威尔。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呢,又或是什么也没想就这么看着他消失在人潮之中。 宠物店的招牌是漂亮的粉色,画着同样可爱的猫爪印,随着风铃的声响和店员热情的招呼,他们踏进了这家名为“朝夕”的宠物店。说来也怪,也许是作为狼的关系,瑞恩身旁愿意亲近她的动物几乎没有,哪怕到了现在也是一样。那些猫儿就如同见了洪水猛兽一般绕开她围着卢娜直打转,小丫头模样亲切,又穿得如此温柔,让那些动物们一见了便心生好感。 瑞恩找了个宽敞地儿坐下,看着那些黏在利威尔和卢娜身旁的猫儿,耳边放着店内较为欢快乡村音乐。每每这时候她都在庆幸,庆幸命运还是不会苛待她太多,庆幸爱人的坚持,如若不然她实在不敢想她和利威尔之间会迎来怎样支离破碎的未来。也许她会永远迷失在那片苍兰花田,在永恒的时空永远沉睡下去,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明白自己之前对他有多么残忍。她说了多少甜言蜜语的谎言,那几年就有多少把刀扎在他心里。 第150章 她是个惯犯,是个骗子,可幸好她最后还是回来了。虽然……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让利威尔消气。 “一脸蠢样地想什么呢?小丫头想带只回家,怎么说。”利威尔站在那正发着呆的人面前问道,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抱着黑猫不放手的卢娜。 “想你啊,宝贝。”瑞恩抬起头笑道:“她猫毛过敏怎么养猫?况且掉毛的动物要变成三个你可不会乐意。” “嘁。那就把毛剃了,反正夏天也热得很。”利威尔瞟了眼那只蓝眼睛的黑猫语气不善道,“还有,在外面别这样叫我。” “嗯?为什么?”瑞恩歪头不解道。 “没有为什么,这些爱称不如留着回去叫,”利威尔眯了眯眼看着那人依旧疑惑的模样俯下身低沉道:“在晚上,在……卢娜睡着的时候。” 那一瞬间瑞恩脑中出现了许多打着马赛克的限制级回忆,以及那些爱称叫出后所导致的结果……十分的刺激。于是瑞恩忍住心中泛起的痒意,在后者准备起身离开时抓过他的衣领回敬道:“只在晚上卢娜睡着的时候?” “那你还想在什么时候?”利威尔暗了暗神色问道。 “当然是你情我愿,情到深处不可自制……亲爱的,你看看我嘛。”这话说完便是她落在脸颊旁的唇印,带着一声微不可闻轻笑和吐息。 这回倒是自己走神了,利威尔看那笑着的人想: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这调情的本事可真是从未退步,也不知是从哪儿习得的成果。但见那姑娘仰起脸蛋,眼波流转,像是一汪清潭将自己层层包围,柔情蜜意的微笑和浅尝即止的亲吻是她惯用的伎俩。像是扫过心尖的羽毛,她很会撩起男人的欲望然后抽身离开,正如同现在点过利威尔唇瓣的指尖,不消片刻就会自行撤去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继续看着窗外的四月芳菲。 可她应该为此在自己这儿吃了不少亏才是。利威尔挑了挑眉握住那双准备撤回的手,将唇印上那处光洁的手腕,灰蓝的眸子轻阖着望向明显愣住的姑娘。对付她的最好方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有他做不到,只有她想不到的。等到那粘/腻炽热的吻自手腕吻到手背,再落至无名指上的钻戒时,利威尔再次附身在她耳边道:“你说情到深处不可自制……我看现在时机不错,就算这样你也要和我共赴巫山云雨,现在在此?” “!” 那一瞬间瑞恩就像被击中般浑身瘫软了下来,特别是最后的两个尾音一出,那暗藏意味的字句简直就像夜里爱抚她的双手,引人沉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打不过她就跑!她错了还不行吗!这男人比她段位高啊救命!瑞恩真的顶不住了呜呜呜呜呜。 这副模样落在利威尔眼中便是那人半捂着发烫的脸颊蜷缩起身子,一副羞耻到无地自容又没法拒绝的可爱表现。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妻子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呵。 卢娜只觉得从宠物店里出来后的瑞恩姐姐比起一开始有些不一样,虽然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了。比如没有和姐夫说话这一点,比如时不时一个人暗暗跺脚这一点,比如将自己夹在两人中间这一点。这很怪,却也不怪,姐姐一定是又被姐夫说害羞了,她害羞起来总这样。卢娜拎着装有黑猫的笼子暗暗想道,大概今晚又要戴耳塞睡觉了。 卢娜想的确实不无道理,今晚她真的需要戴耳塞睡觉。瑞恩那会儿是怎么也想不到利威尔居然会说出这么文邹邹的情话,什么共赴巫山,一晌春梦?你瞧瞧这是正经人说出来的话吗!他不仅要说他还拿眼睛看她!虽说是自己让他看的……但也不能用那样的眼神看啊! “哦?那你想让我用什么眼神看?”利威尔半撑在床上看着身下眨巴着眼睛的人反问道。 “普通点的。”瑞恩抵住他不断靠近的身躯别开视线道。 “说什么蠢话,我明明一直很普通。”利威尔撩起她脖颈边的秀发,丝毫没有顾及后者几近癫狂的心情抬起那单薄的眼皮继续道:“起头的是你,半路撂挑子的也是你,我说过在我这儿逃跑的伎俩不管用。” “噫!”瑞恩看着那轻轻松松把持住自己手腕的男人不由得有些失神。居高临下的视线,能清晰地看见他漂亮的下颚线条,明明是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可做出来的动作怎么能那么欲?自己有没有说过其实她很喜欢这样强势的利威尔,特别是他单手解纽扣的模样简直太过火了! “你可要好好负责……” 风信子 ================ 当瑞恩从店里走出,刚吃完熏三文鱼打着哈欠一脸满足的模样时,付完钱的利威尔眉头一皱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这家伙当时不是说不是要以人身安全为筹码吗?那为什么他们现在手上拿着的是地图和车票啊? 这是十一月十三号的中午,距离他们再次来到挪威已经过了两天,除去最开始和那位名叫拉斯的男人见过面以外,他们没有进行任何额外的社交。身旁人仿佛要将奥斯陆走遍般挽着他闲逛,阳光落在她的发间,风一吹就能闻见旅馆香波的味道。这是秋末冬初的日子,奥斯陆却已迎来了第一次降温,处于极北之地的繁华都市,连吸进鼻腔内的空气都要在体内打个转才慢慢回暖。推门而出的冷风最为要命,利威尔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紧了紧围巾,但身旁却是有个不怕冷的存在。蓝眼睛的姑娘伸个懒腰凑过来看着他手上的地图,喉咙里发出思索的嘟哝声,那纤白的脖颈同她根本没有扣好的外衣就这么暴露在他眼前,真是个视四季更替如无物的女人。 “把你的外衣扣好,我可不想带你去看兽医。”利威尔折起地图说道,语气不善却暗自碰了碰身旁人的手,和往常一样温暖。 “好。”这么说着的她便垂头动作起来,黑色的散发遮住她大半容颜只能看见线条漂亮的下颚和脖颈,明明平时那么雷厉风行的人却也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利威尔看着那慢慢扣上纽扣的人想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她的大衣帽子戴了上去:“天冷,别着凉了。” 她扯了扯帽子两旁的绒球,配上那一身日常的装扮倒真像个长居奥斯陆的普通市民。刚吃完的三文鱼还留有余味儿在她口中,放在以前绝对会买杯季节限定的摩卡随后开车前往录音室。 她喜欢冬天却不常出门,除去落雪和旅行的日子外,她更喜欢待在开着暖气的室内,喝着热饮享受冬日里的闲暇时光。但今时不同往昔,她想带着利威尔在奥斯陆走走,也许几天后可以去德拉门或者莫斯,如果时间允许她甚至很想去故乡看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马上接受北欧的冬日,初来乍到的旅人不会习惯这样清冽寒冷的天气,就算是利威尔也会正常的感冒发烧。 瑞恩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恋人受冻着凉,所以她挽着身旁人的胳膊提议道:“确实冷,要不我们找个咖啡店坐坐?” 像一对出来旅行的情侣。利威尔点了点头看着那人笑起来的模样,韩吉的嘱托还在耳边,她说无论如何都要让瑞恩好好回来,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让这只小狼回心转意,那个人一定是他。 明明是晴朗的天空在下午竟逐渐阴沉起来,一柄柄雨伞斜倚在置物架上。随着店内舒缓的乐声,戴着领结的男人走至前台点了一杯季节限定,当他将皮夹放回裤带时留意到店内禁止吸烟的标志,棕色的眉头微微一皱却没再从另一边的裤带中掏出烟卷来。在等待饮品的时间里他忽然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同于先前的冷漠无情,一板一眼,那声音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那么轻缓地吐出一字一句。 她明明是个不讲废话的女人,斯蒂芬坐在咖啡店的另一头想着,目光所及是那人倚着沙发看着窗外绵绵细雨的模样。她桌上放着两杯饮品,几张纸巾,一面镜子和一支口红,不多时她对面的男人起身去了洗手间的方向。利威尔阿卡曼,他从霍金斯口中知道的名字,是那残酷女人爱的深沉的恋人。而现在那蓝眼睛的女人正朝自己望着,眼中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当她决定牺牲那些北欧士兵击溃马莱大军时,这姑娘心中有闪过一丝一毫的犹豫吗?斯蒂芬不太懂,但他不喜欢瑞恩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哪怕他们有着曾经战友的情谊。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浅抿了一口咖啡,耳旁是最近兴起的流行音乐和店员制作杯饮的声音,她的确是个厉害的女人,但与霍金斯那样喜欢刺激的白痴不同,斯蒂芬无论如何都不想与她再有任何交际。 “怎么了?”当利威尔回来时她正从包中拿出折叠伞一副要走人的样子,可她前不久还打算在这儿呆上一个下午。 “不,没什么。”这么说着的瑞恩起身挽住那人,好在旅店的伞够大,足以容纳下两人。 她背对着窗外,细密的雨点就在她身后落着,利威尔似有所感般扫视着咖啡店中的人,或低头看着杂志,或同身旁人小声说着话。没有什么异常,利威尔接过那槟折叠伞想着,但在推门而出的瞬间他的确感到了一股视线,仅仅只是看着他们走出店门的那种视线。 第151章 “是斯蒂芬,在马莱时霍金斯的朋友。”瑞恩走在利威尔身旁开口道,雨水夹杂的寒意侵入脖颈,常人难以忍受的湿冷在她这里却是极其普通的温度。 利威尔侧目看着那神色淡淡的姑娘没有打断她的话语,也许瑞恩自己没有意识到,但这却是她头一回主动提及在马莱的日子,哪怕是一星半点儿。 “斯蒂芬的表哥死在了那场战役里,也许因为爆炸,也许因为榴弹碎片。他有理由怨恨我,但不管他怎样恨我都无济于事。在那晚我听到了北境人的歌声,卡斯特梅的雨季,不是唱给自己而是送给敌方,被河水淹没的卡斯特梅城,一命呜呼的雷耶斯家主。”瑞恩这么说着看着打在衣摆上的雨渍,耳边又似乎响起了那首歌谣:“但没有人想过死去,他们生命最后一刻感受到的是炽热和痛苦,因为这个计划需要必然的牺牲。我那时觉得愧疚,觉得痛苦吗,没有,我向他们献上我诚挚的敬意然后想着一切都结束了。” “你提出的方案,实施的是北欧政府和我们,过错不在你。”利威尔拦了辆计程车道,“你后悔吗?” “不,我从没后悔过我做的一切。”瑞恩坐进车内,她想着曾经见过的那一双双眼睛,在片刻后还是将头靠在了利威尔的肩头:“我只是在想如果是以前的瑞恩……她不会喜欢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如果你真的铁石心肠就不会离开那家咖啡店,就不会同我讲这些事,瑞恩。”利威尔轻抚着身旁女子的头发低声道,回忆里是那一格小小的抽屉:“这是战争,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他们选择了自己的结局。但要记住,最起码记住那些为了胜利而牺牲的人们,然后不要让他们白白献出生命。” “记住他们……这就是你,这就是艾尔文团长和你一直以来看到的景色。”她闭上眼睛道。 “啊,也许吧。”利威尔看着那倚靠着自己的人说道,灰蓝的眸中映出她轻阖眼帘的模样。 灰色的街景飞驰过窗外,这就是工业化后的北欧大都市,充满触不可及的梦想和数不胜数的资本,那些红底高跟鞋和劳力士手表宛如他们的名片,象征着财富和成功。可利威尔看不见这些,他只知道帕拉迪岛比这里好上太多的空气和记忆里她轻抚琴弦的模样,不知为何回来后的瑞恩再没碰过吉他,那些未完成的曲谱被她锁进了抽屉,暗不见光。以前的瑞恩她不会喜欢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他搂着身旁人的肩膀细细琢磨着这句话。在他看来现在的瑞恩几乎无欲无求,就算有偶尔冒出的欲望也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深潭,不久便杳无踪影。 可她以前是多么明快鲜亮的女子。 她讨厌现在的自己。 但是—— “虽然懂事得让人上火但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偶尔把人说的话当空气,自己说的话当屁放也一样。聪明又漂亮,自大又残酷的女人,你的自恋总能达到另一个新高度。” “利威尔?” “花钱不懂节制,经常耍小脾气,总和闷葫芦一样让人难办,也不知道一个人总会纠结些什么狗屁东西。”利威尔盯着那双睁开的蓝眸说道,一如既往的清冷语气却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可这二十年是我看着你走来过的,我肯定你还是你,瑞恩,你只是又把自己藏了起来。” 只是又把自己藏了起来。她品味着这句话,最后缓缓直起身子看着那人问道:“那……你能再次找到我吗?” “如果你愿意让我找到,我就一定会找到你。”那灰蓝的眼中是说不出的认真,瑞恩知道利威尔从不说大话,只要他做出的承诺就一定会兑现。那么诚实又可靠的,她完美的恋人。 明明是与世间情爱无缘的眉眼,那么清冷又淡漠的语气,浅薄的唇瓣和总也晒不黑的肌肤。他生了一副无情人的长相,却总能说出令她心神巨震的情话。救她于寒冬腊月,推她入四月人间。于是她握住那双手笑道:“好,找到我吧,利威尔。我会在那里等你的,等你过来将我带走,慢一些粗暴点都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的。” “啧,别对我这么有自信啊,你也稍微走两步。”利威尔回握着那双手嗔道。 “那你找快点,这样我看到你就会忍不住跑过去。” “你是小狗吗?” “是犬科哺乳纲食肉目的大黑狼,喜欢利威尔阿卡曼。” 像是雨水落进心底荡起一片涟漪,那姑娘侧头笑了开来,那么清浅又温柔的笑,像是八岁的她,十八岁的她,二十二岁的她,一直到现在二十八岁的她。也许命运令她痛苦不堪,但利威尔知道那灵魂中的本质从未变过,一如她笑着说喜欢自己的模样,令人心动。 “嘁。” 瑞恩感受着自头顶传来的温度和他不耐烦语气下透露的丝丝笑意,如果不是处在这辆计程车中她肯定会恬不知耻地说出那些肉麻的情话,看他神情淡淡却无从招架的模样,然后用吻封住自己,火热而c绵。 cease i loved you i swear i loved you til my dying day … (wb) … 比起白天她更喜欢夜晚,特别是冬日的夜晚,因为故乡那瑰丽的奇景和远离喧嚣的安宁。她就在这样的夜晚来到了这个世界,同他相遇。如水月色,静谧凉夜,北极星悬于墨色苍穹,指尖还留着尚未消散的热度。她躺在换过的棉被上,泛着微光的蓝眼睛映出对面人的睡颜,每当这样看着他时其余的一切都离她远去,岁月流逝变得不值一提,仿佛她能这样看一宿甚至更久,直到生命尽头,海枯石烂。 “利威尔。” 一声轻叹,那么清浅的呼声如风般未触及他半毫便散了。她的目光随着平缓的呼吸移至那布满刀茧的手上,那是数不胜数的战争故事和无可奈何的伤愁离别。她发过誓的,句句真切,字字真心,她发誓会一次次破除灾厄回到他身边,只要他还会呼唤自己的名字,只要他还记得那些日子,无论如何她发过誓的。 “利威尔,我该怎么办……” 那时候的她很安静,像个真正失去心智和记忆为杀戮而生的兵器,一件道具。无论是那些泯灭人心的惩罚还是折辱自尊的要求,她忍了过来,除去那唯一的一个夜晚,像现在一样的夜晚,她看着镜子里的怪物淌着泪水,那么痛苦那么绝望。而她的悲伤就像那场盛大的狮子座流星雨,来的气势汹汹,去的不留痕迹。 我想呆在你身边…… 这么想着的她眼前是那人逐渐模糊的脸庞,完好无损的,安全健康的,十指相扣间是心脏的鼓动。不断的思考,不断的犹豫,但她知道那样蚀骨灼心的疼痛,每一次每一次快要将她折磨至疯癫一般,那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她舍不得让这个人受一点儿伤害,她不知道利威尔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那样致命的伤势……他战力超群但也只是一个凡人罢了,而自己是货真价实生命力强硬的怪物,她穿过丛林淌过河流,越过火海踏遍尸骨,她一次次绝处逢生,同死神博弈,而后成了这副模样。 她能为他一次次重返人间 也能为他一次次身赴地狱 “系统,我决定了。那时我不会在他身边,情势所迫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还有很多点数。” “我会救他。” “我知道,他会恨死我,但我要救他。” “不是为了他,是我舍不得。这是我的私念,与他没关系。” 瑞恩在做完一切后终于阖上了眼睛,一根牵着线的透明链子就这么出现在她的手腕处,连着近在咫尺的人,随后消失不见。她有件事瞒着利威尔,这次来北欧主要目的并不是确保计划的实施,准确来说一开始是为了确保计划的实施,但在中途改变了。拉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能干,该说不愧是重活一辈子的公务员,褪去年轻时的轻浮模样留下的是岁月沉淀后的稳重,虽然喜欢红色这一点没有变化。他也同样不希望艾伦发动地鸣,也同样想在来年六月去夏威夷度假,所以他会确保计划的实施,他有着实权,而权利就是用来达成目的的。所以她来北欧的目的从公务变成了私情,她是个坏姑娘,让利威尔同自己一道带薪休假,利用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意,在未来到来前同他无忧无虑地过一段日子,哪怕片刻也好。 她祈祷今年的极光来的快些,在新年之前,最好十一月底就出现在特罗姆瑟的上空,一来一回时间正好。过一天算一天,多一天赚一天,而后她将在新年陪伴着自己的家人,其余的时间分给卢娜和朋友。 但利威尔不会察觉不出异样,在第四天时他面容严肃地同她说正事要紧,但他不知道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已经是瑞恩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了。但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她还是再次前往大使馆同外交官员见了面,更详细的约谈,包括马莱罪状书后对于两国的赔偿金额,解放雷贝利欧收容所被当成苦力和兵器的艾尔迪亚人,归还属于各国的土地以及帕拉迪岛冰爆石提供进行的新能源研发。 第152章 “贵方要确保届时巨人之力不会投入到战场上,北欧人民的血不能白白耗废。”那双鬓斑白却依旧神采奕奕的外交官看着面前过于年轻的女子叮嘱道。 “会的,他们不会有机会插手。” “怎么做?” “我会把他们绑到帕拉迪国。” “哈哈哈,爱开玩笑的小姑娘,你真的认识巨人吗?” “我知道,我同他们战斗过,所以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瑞恩看着那人说道,那么平静却胜券在握的模样。 只要北欧联盟国如约出兵,世界迎来和平,他们迎来幸福的未来,将罪恶的马莱送上审判庭,诸神会给予公正的裁决。她没有自大到认为能左右战局,但她会让结果往那个方向靠近,瑞恩走出大使馆看着一旁的大理石雕,顺着女神欧若拉的指尖望去是一片茂密的挪威槭,那片久盛不衰的绿意迎着金色的阳光倒如油画般唯美。十一月十八日,虹销雨霁,碧空如洗,这是一个干净的冬日。 等利威尔出来时就看到他家能文能武的恋人正摸着上衣口袋神色不明,正午的阳光落在她鼻尖,像是落着金粉的蝴蝶栖于其上。但恍惚间她的身影又变得透明起来,像是要消散在今日,在这不算温暖却格外明媚的阳光中。那瞬间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掠过利威尔心头,像是深处海底透不过光一般的强烈窒息感让他心慌。所以他皱眉走上前去唤她的名字,看那姑娘转过身望着自己的模样,纤长的眼睫轻轻抬起便是一片醉人心神的蓝。 “嗯?我在呢。” 瑞恩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男人,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自己仿佛要将她看穿,直击她心中的秘密。在利威尔没来之前她想到了那个在车站同她挥别的卷发姑娘,方格的丝巾被自己藏在上衣口袋中,代表着唯一向她伸出手的人。 也许只是看错了,她不是在这里吗。这么想着的利威尔压下心中莫名升起的不安,缓了口气趋步向前道:“怎么把剩下的巨人绑到岛上,你的计划,详细说说。” 她看着利威尔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也不知在这时想了什么,但总归不能让他起疑,哪怕一丝一毫。思至此处便见那蓝眼睛的姑娘嘴角弯弯勾出一个笑来,动作自然地挽住身旁人的胳膊,薄唇轻启道:“他们的家人在雷贝利欧,这对马莱战士来说是件好事,虽然战后对他们的审判少不了,但最起码能护住家人。不管怎样他们会跟过来。拉斯告诉我北欧收到了来自戴巴家族的信函。” “戴巴家族?”利威尔皱眉道。 瑞恩看了眼身旁人的沉吟道:“马莱实际的掌权者,总统大选只是权力交接的障眼法,只有戴巴家才是真皇族。” “他们的书信……那帮混蛋要行动了,现在还将艾伦留在那儿有点不妙吧。” “确实,不妙。” 她垂下眼睑想着艾伦巨人化后的死伤惨状,那是世界合力讨伐帕拉迪岛的引线,就算他想要解放所有艾尔迪亚人但这样的行为简直是自我毁灭。从各种意义上,19岁的艾伦耶格尔都很不妙。 这么想着的瑞恩侧目看着利威尔道:“利威尔,如果我说我三月准备去马莱……” “去吧。” “诶?” 这次轮到瑞恩咋舌了,她没想过看她看得如此之紧的利威尔会立马同意她这个决定。那双灰蓝的的双眸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知道轻重缓急,知道来自戴巴家族书信背后藏着的诡秘阴谋,艾伦是他们最大的武器和筹码,熟悉那儿语言的瑞恩能更快找到他……让她去马莱…… 啧! “利威尔?” 那股莫名的烦躁又在他心尖乱窜,像是一个警告,一个临界点,当他看到那双毫不避讳的蓝眼睛时,心中的不安终于达到了顶峰。瑞恩就这样被毫无征兆地拽进了怀中,不容拒绝的强硬力道和微微颤抖的双臂,他身上有着咖啡店的味道和鼠尾草皂香,鬓间是黑色的碎发,打在左耳畔的温热吐息和右耳感到的燥热。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这样抱着她,这样像是害怕分别般紧紧抱着她。 “利威尔,没事的,我会回来。时间不长,一个月左右就好。”是一声带着笑意的安慰和抚上他后背的双手,一样的温暖,从未变过的温柔。 在北欧街头相拥的恋人并不少见,当飞鸟拖着白色的尾羽划过天际,一片流云遮住了明媚的阳光,当不远处传来吉他的琴弦声响,人们将钱币投进那卷发的卖唱人帽中时,利威尔才在汽车的鸣笛声中哑着声线问出了那一贯的问题。 “……承诺在你这儿管用吗?瑞恩,告诉我。” “管用的,克劳德小姐一诺千金,我发誓。” 就像被银针贯穿一样,尖锐的痛。当利威尔问出那个问题时她犹豫了不到一秒,只是惯于伪装的她怎么会让利威尔看出一丝破绽。所以她忍过猛然泛酸的鼻腔,用同以往相同的认真语气说着她不会离开的美好故事。 “我不信你,瑞恩,承诺在你这儿不管用,别把我当蠢蛋一样耍。”利威尔深吸一口气恶狠狠说道,几乎是下命令般强硬的语气,但那拥抱却没减轻分毫:“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艾伦,活着等我来接你,然后去看那该死的极光。听见没?回答我。” 她喜欢这样的利威尔,恶劣又强硬的语气,不容挣脱的力道,连疼痛也成了享受。这是从不言说却无处遁形的爱,会烧得她灰飞烟灭的炽热的爱意。瑞恩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看着那片随风远去的流云,脑中是愈来愈近的未来和那片白色的苍兰花田。而这又是那么悲伤又无可救药的痴恋,上帝啊,求求你让他们就这样直到天崩地裂,在他身边,她别无所求了。 “好……去看极光。” 去特罗姆瑟,去卑尔根,去松娜峡湾,去芬兰的北极村,赫尔辛基大教堂还有芬兰堡,去丹麦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安徒生铜像,看冰岛的海鹦鹉和鲸鱼,去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 她看着那双依旧具有攻击性的灰蓝色双眸,在那压倒性的逼迫气势中蹭了蹭他的鼻尖,悄悄闭上了双眼。自唇角到唇珠,自唇瓣往内一直到最深处,他们在广告牌的背后接吻,在热闹的街头和林立的商厦间,十五秒的温存。 她是个自私的女人,不讨喜的女人,也许最后她会放他自由,让他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也许……她会让…… 浮萍 ============== 摸上去是芳草丛生的土地,有硌手的石子和生于指缝的白花,既不明亮也不昏暗的光线和永远走不出的黑夜。她又来到了这个地方,寂静到没有一丝风声的梦境。也许不是梦,瑞恩想着。不远处站着的金发女子正望着自己,面如冰霜。它一定知道什么,它早就知道了什么。也许是她的结局,也许是他的结局,也许是他们的的结局。然后它会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都是命运的选择吗? 她想问问它有关二十多年的观后感,问它看着自己一步步变成这似人非人的模样有何想法,问它怎么就选上了自己,linnea何德何能得了众神的青睐。可她动弹不能,地底生出的藤条就像黑手一样将她牢牢固定,任由那些花儿在她身上开得绮丽动人。洛丽玛丝,洛丽玛丝,这是时间冻结的地方,就算割伤手指,血液也会在流出前被洁白的花朵替代,像一个华丽的谎言,掩盖所有丑陋的疤痕,不留痕迹。也许她会这样停止呼吸,随着逐渐麻痹的五感和失去知觉的四肢,睡于花床就像眠于百年古堡的爱罗拉。可没有王子进的来这个地方,她会化作养料让那些洁白的生命更加动人。用白玫瑰做成的衣裙首饰,被藤条绑住的躯干四肢,打理整齐的头发。 像个要装盒待售的等身娃娃 像一首诗: /真正理解生命的人, 不会高歌赞美生命。 他只会送给悲伤的人, 一把洛丽玛丝的种子, 将这些花种洒向冰冷的白雪。 等到花开的季节, 他会默默站在你身后。 看那开满洛丽玛丝的秘密花园, 满园都弥漫着花的香气。 身体腐烂后, 为这些白色玫瑰贡献了全部营养, 昨夜的露珠仿佛还有冬日的影子。/ 这就是你追求的艺术吗 真恶心 “你在骂哪个混账东西?”是一声带着疑惑的询问,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低沉。 利威尔刚醒没多久就听到身旁姑娘皱着眉骂出一句脏话,实实在在字正腔圆,让那些瞌睡虫一下子跑了没影。 这是十二月十五日,自北欧军用港口驶出的小型游轮,搭乘着出使帕拉迪岛的行政官员和两位回家的旅人。因为某人的主意利威尔千年难得享受了一次带薪假日,由于完成了原定的出行目的,利威尔并没有制止瑞恩在这之后疯狂的旅游计划。鬼知道他们居然真从奥斯陆玩到了卑尔根,途经德拉门,埃德菲尤尔和沃斯,边走边玩换乘了三次游船。 第153章 拜她所赐,利威尔看到了那家伙总说的绿原雪山,冰湖峡湾和藏在山中的村落,风起云散间是透着日光的湛蓝天壁。而今年的落雪比往年都早,像是冰霜杰克提前带来的恶作剧,得亏他们在铁路封锁前抵达了沃斯,不然就得再走一天的水路。那时他站在奥菲罗斯湖旁,看着自脚底延伸到天尽头的水镜,清清楚楚反射着两个世界,一个眠于湖底一个跃于眼前,偶有凉风从耳旁掠过,此外便是万籁俱寂了。他记得有回夕阳是绛紫色的,由浅至深一点点吞没了整个天际,粉紫色的流云像极薄的纱幔,掩映着微醺的红日虚浮在白雪皑皑的山头上,美的不似人间。他想起第一次和法兰伊莎贝尔看到星空时的心情,也是这般无言的惊叹。 “梦到了不好的事。嗯……吵醒你了吗?”她翻个身勾住那人的脖子极其自然地钻进了他的怀里,在令人心安的气味下她才将那梦中禁锢四肢的藤条暂且抛之脑后。 “不,刚醒没多久,还有两小时上岸。”利威尔虽这么说却没有催促窝在他怀中不动的姑娘,他垂下眼睑搂住这份早间的甜意,感受着从衣物相隔间传来的温度和柔软。 “是嘛,那该起床了啊。”她这么说着反而将那人环得更紧了些,在利威尔看来是明目张胆的赖床模样。 从门缝透过的微弱光线落在垂于床边的狼尾上,而后床垫一沉,黑色的发丝缠绕上骨节分明的五指,随着摇曳的光线和起伏的浪潮,那条尾巴轻轻晃了起来,似还带着些微不可见的颤抖。 良久,她才在身旁人过于直白的视线下起身,伸手盖住锁骨处变红的肌肤,蓝眼睛朝那床上撑着脑袋的人无奈一瞥,见他那副游刃有余酒足饭饱的模样在心里暗想着:倒也不用这般喊我起床。 韩吉是在港口处看着那两人下船的,带着几位北欧联盟国的官员同他们商谈四个月后的那场战争。考虑到马莱义勇兵的存在,这些事情都不可能放到明面上来说,打着外交访问的幌子,做着战略部署的事情。将现场指挥权交给皮克西斯司令和克里斯中佐,帕拉迪国派出一个旅的战力协助这场只胜不败的战役,向世界揭露马莱的罪恶,归还侵占的土地,缴纳赎罪金以及解放收容所内的全部艾尔迪亚人。听起来像是任何一场世界战争最后的约束条约,北欧联盟国在这一场战役后会获得前所未有的声望以及地底能源的开采许可。 凛冬将至,他们会在城墙的那头抵御不断侵入的严寒,用灼有圣火的光箭划开亘古长夜,而后迎来繁花似锦的盛夏。 “化验报告出来了,各项指标正常没有明显的病状……我说瑞恩啊,你兄弟在跟你说话,不要当耳旁风好吗?”直到这一声带着不满的嘟囔从她右前方传来,瑞恩才回过神看向那穿着白衣的男人正罕见地皱着眉。 卡洱拿着七分钟前出来的化验报告,对面前刚刚回神的挚友表达了十分的不满意,明明是她自己的身体却总要别人来操心,这副漠不关心的模样真叫人上火。他将那报告一股脑塞进瑞恩手中,绿眼睛朝不远处的体检专科望了眼说道:“不放心再去做个全身检查。还有,你那腰是劳累病,平时该休休别那么拼,也不是缺了你就不成事儿。” 瑞恩看着那一项项数据心不在蔫地应着,淡漠的眼中是拒人于外的浮冰,很难想象两年前她还是穿着礼服在人民广场办慈善音乐会的千金小姐。记忆里那调笑着的人好似被无形之手扣住了每个关节压在箱底,藏在暗处,像那把搁置在墙角的洋槐木吉他,等着琴弦生锈,等着被人遗忘。 “我猜你这回还没告诉他。”卡洱环着双臂说道,语气里是十足的确信。 “今天他去内城,军队的事情,以后大概要叫他利威尔少佐了。”她合上那几页报告抬头呼了口气道,“全身检查就不用了,别告诉利威尔我来过医院,他这一年来束手束脚,如果一直待在中央做事早就是少佐了,哪会等到现在。” 卡洱闻言不可思议地看向那神色漠然的女人,仿佛要在那双蓝眼睛中找出一丝一毫可以说服自己冷静下来的痕迹,而后他发现只是徒劳。他甩了甩头暗笑几声,随后朝那残酷的友人扯嗓子吼道:“谁都可以说这话但你不可以!瑞恩,你以为每个人都他妈像你一样没心没肺吗?那一年他是怎么过的?嗯?你说他待在中央早就是少佐了,那他是因为哪个混蛋才暂且搁置军中事务出访外国没有授勋?而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是我让他束手束脚,是我让他心存不安,你以为我想要这样吗?”瑞恩看着那突然爆发的人说道,拿着报告的手微微颤抖:“我不想让他继续这样,所以不要告诉他这种事,他能走得更远过得更好。我已身陷囚笼,凭什么扯上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身陷囚笼的鬼话你和他说去!我要是连爱人去医院这种事都要被瞒着,我准被气撅过去!”金色的碎发被他撩至脑后,卡洱像是气极了般冷笑一声,翠绿的眸子紧盯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女人。 他不喜欢这样的瑞恩,像是被海水灌进四肢般的深沉,那双蓝眼睛总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加重。如果卡洱上过战场他就会知道,那是对生的不舍和对死的无助,是尚未流下强忍着的泪水,是走向末路时瞥向路边芳菲的温柔目光。 “爱丽丝从不瞒着我任何事,在遇见爱丽丝之前我以为自己不会爱人,在遇到她之后我才知道那些歌词的含义。没有她我过得不会更好,世人都一样。我会和他说的,瑞恩你真该去看看精神科,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自以为是的人了。” “抱歉,我只是……” “道歉的话和他说去,拿着你的报告走,以前的瑞恩不会这样。” 是啊,以前的她不会说这样的话。 瑞恩走出医院时正下着小雨,轻柔的似羽绒一般,风一吹就密密麻麻扑了她满眼。进出的人流途经她身旁,一柄柄雨伞自眼前晃过,恍惚间她看到了那花田里的金发女子正撑着伞透过人群冷冷地朝她望,嘴角殷红,眉目如画,而雨水落于她发间,风一吹是瑟瑟的冷。 她将化验报告撕碎正准备丢进身旁的纸篓,可那动作进行了一半又被她生生制止,卡洱的话语一针见血刺的她心口发痛。在一声无奈的叹息中她将那些纸片塞进了包里,再看去便是一片细雨蒙蒙飘在空中,哪还有金发人儿的影子。 世上那么多人求着神明,求着自己不可见的的未来。 可我从没没求过你,又何必让我看到,让我早作准备。 马莱 霍金斯不记得确切的时间,他只知道从单衣长袖穿到了羽绒棉衣,旅店的地面铺上了一层羊绒毯。这是马莱的一月十八日,艾伦成功与那位马莱战士长碰面并获取了他的信任,那之后几乎每周那金色卷发的男人都会去医院看看他那“伤患员”弟弟,哪怕艾伦强悍地可以打趴下三个雇佣兵。霍金斯记得很清楚,那位战士长名叫吉克耶格尔,曾奉命将瑞恩捉回了博取马莱长官更多的信任,为了实施冠上大义的名族死刑计划。 他坐在酒馆里看着被灯光照出瑰丽色泽的朗姆酒,耳旁是萨克斯的婉转曲调,鼻尖萦绕着花果味的香水。瑟琳娜克莱德曼,明明是个雷厉风行的火辣女人却喜欢这样甜腻的味道,像是一把刺刀沾上了果汁甜酱,用来杀/人的利器涂抹沙拉,而他就是那块被吃下的吐司,不过霍金斯愿意被这样的热辣美女咀嚼啃咬。 等待的时间不算太长,从佛蒙特州的月光到圆形午夜,他看着舞池里交互的男女,掠过一双双映着朦胧灯光的眼睛锁住了那一抹收敛的绿意。令人敬畏的始祖巨人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马莱帝国发了疯都想夺取的力量就这么平静地朝他们走来,甚至在吧台点了杯长岛冰茶。那人脱下帽子微微颔首就算打过了招呼,剃过的胡渣凸显出逐渐成熟的脸庞。他是一个帅气的男人,五官是介于少年和成年间的丰朗俊逸,但那修长有力的双腿和训练有素的肩背却足以表明他是个成熟的男性,藏着锋芒的绿眼睛像盘于天际的猎鹰,那么直率而具有野性。霍金斯帮他付了酒费同他一起走向角落的方桌,他想谁也不能让艾伦屈服,只有他的理想和目标才会让他放下身段装成病痨的麻雀。 “三月三十一日会有一场面向世界的巨大活动,内容还未知晓,他准备在那时发动奇袭夺取战锤的力量。”艾伦抿了口棕褐色的液体说道,神色平淡地像是讨论多变的天气。 “我们收了那女人的钱保护你的安全,其他事情不是咱的业务范围。”瑟琳娜敲了敲高脚杯说道,微弱的灯光晃过她殷红的嘴角,那双微微抬起的淡褐色眼睛看着依旧平静的男人冷哼一声道:“但马莱每一次面向世界的巨大活动都免不了虚情假意的求和,呵,去他妈的世界同伴,老娘才不和他们掺一脚。” “兄弟,你要说这我就不来劲儿了,还不如说说你喜欢的姑娘。没有吗?不会吧,艾伦你可别诓我,总该有那么一两个吧?”霍金斯挑了挑眉朝那人笑道,言语间是说不出的调侃。 第154章 放在以前的艾伦是不会理会这样显而易见的八卦问题,毫无营养宛如废话。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到五指,像头一回在夏日喝的清爽果茶,那时候他知道了三笠喜欢蓝莓蛋糕,阿尔敏喜欢金桔柠檬的酸甜味道。于是记忆翻开了篇章随着冰块的碰撞声响,他勾了勾嘴角望着那二人说道:“有,她叫三笠,我的青梅竹马。” 这大概是艾伦头一回以如此温柔的模样说话,那弯起的眉眼像是幽暗丛林中落下的一束阳光,飘起的一阵清风,以至于两人都在瞬间忘了反应沉浸在这难得的微笑中了。 但艾伦到底还是没那么多闲情,他咳嗽一声恢复原本神情淡淡的模样,指节敲了敲桌面继续说道:“详细的情况还需等些时日才能确定,如果二位有心不如帮我一把。” “怎么帮?”瑟琳娜回神道。 “若能找出战锤的身份,也许可以免掉不必要的杀戮。”艾伦看着杯中沉浮的冰块淡淡道。 “可现在没有线索,还有三个月多就到北欧发兵的时候了。”霍金斯皱了皱眉道,心中想起那姑娘给自己的嘱托不免一阵烦躁:“妈的……艾伦,如果不发动奇袭,吉克会跟你走吗?” “吉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打定了主意逼我们上绝路。”艾伦几口喝完那杯长岛冰茶说道,语气间带着一丝凶狠:“我不会让他如愿。” 绝对不会让他如愿。 瑟琳娜看着那目光暗沉的狠厉青年忽然觉得四肢发凉,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寒意,像是被狙击手瞄准时背脊冒汗的瞬间。在她看向艾伦攥紧的手心时她才明白这份恶寒的来源,眼前的人到底不是一般的人类,他所拥有的可怕力量能轻而易举将这间房屋掀飞。他能救世亦能灭世,而幸好艾伦对外界并不是没有一丝善意,也许是送他花的小女孩儿,也许是抹去零头的面包店大叔,也许是湖旁长的茂密的松林,也许是过年街头绚烂的彩灯。瑟琳娜不知道,但她庆幸这个男人不是同外表般的无情以及北欧政府的决定。他们小心选择同盟,但更谨慎选择敌人。 酒馆的舞会逐渐趋于高潮,萨克斯的声音被急促的鼓点替代,在这片喧闹的环境下,霍金斯剥了橘子递给身旁黑色甲油的女子,眉心却随着艾伦说的话语越皱越紧。他想了想瑞恩在那一年中的表现,对着那人摇了摇头道:“不,她打一开始就很聪明,不像脑袋不灵光的模样。” 艾伦看了眼对面的人,将酒杯推至一旁戴上帽子道:“是嘛,也许是他们弄错了。” “来吧,让大姐姐送你回去,好歹我们也是拿了钱办事的。”这么说着的瑟琳娜看了眼依旧沉默的霍金斯,淡褐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接着那红底的皮靴便随着鼓点声落在暗紫色的地毯上,开门关门间吹起一阵香风。 霍金斯想着艾伦方才说过的话语,橘子皮在手里磨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鼓点声趋于平静,他才仰头呼出一口气暗骂了一声混蛋。席斯里大佐的死样并不安详,他眼见那畜牲不如的人被吊死在了处刑台上,可霍金斯没想到他居然到死也不肯放过瑞恩。那姑娘很强,强到离谱,不知疲惫一样的厮杀仿佛从来不需要休息。艾伦说,有一种药物是专门为培养死侍而制作的,能大幅度提高人的身体素质和自愈能力,副作用是心智丧失。听起来像是每一个秘密机构都会研发的药物,为了让人类成为真正的杀人兵器。但坏就坏在作为死侍的每一个人寿命都极其短暂,像是将之后生命中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当下,那么强悍又短暂的爆发。大多都是穷困潦倒的人,他们自愿配合这种药物的研发与实验来换取大量金钱给自己同样贫困的家人,哪怕最后连参加实验的目的都会忘记。他们会上战场,会杀敌,会注射药物,会在没用之后送回他们的家庭,但那的他们已经不认识除席斯里以外的任何人了。停止服用药物后会出现必不可少的幻觉,时间一长他们会击碎玻璃,捶打着虚无的空气,行迹癫狂不似常人,这是他们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主要原因。艾伦就是在伤兵医院里看到了这样的人,他听着那些护工嚼舌根的言语从字里行间捕捉到席斯里大佐的残酷实验。短则三年,长则十一年,最后总归是要死的。 “靠……妈的……操,操,操,操!我去他妈的!席斯里个狗娘养的玩意儿!没爹没妈的崽种我操!”霍金斯猛地从裤兜掏出一根烟卷夹着大衣冲出热闹的酒吧,连外门被他撞的抖了三抖。他站在寒气逼人的街头猛吸了一口,随后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呛出眼泪,酒吧内不满的骂声被他抛之脑后,他匆匆走在夜间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却毫无目标。 他应该告诉那家伙,应该马上告诉那家伙让她做个全身体检或者血液检查!和他这样的亡命之徒不一样,她有家人和爱人,她不应该继续插手有关战争的任何事情!她要立刻调养身子,哪怕已经……为时过晚。他记得有一回瑞恩在对着空气说话,那是一个战后的夜晚,她一个人站在装甲车边喃喃自语,直到自己拍了她一下才回过神。她神色淡淡地说自己梦游了,他相信了,因为有几次他也见着这姑娘在夜间说话的模样。谁能想居然会有这样的毒物摧毁一个人的心智,谁能想她就是这毒物的牺牲品。 那不是梦游,虽然不明白为何她还会保留着心智,但在一年前瑞恩确实已经出现幻觉了。 帕拉迪国 “解释。别移开视线,给我一个解释!” 在这一身怒吼落下后是死一样的寂静,瑞恩虽没被这样滔天的威慑吓到却也不免因为这愤怒而颤了颤眼睫。她从包中拿出用胶带黏好的化验报告走过去递给面色不善的爱人,随后在他接过报告阅览的时候低声道:“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本来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继续。”利威尔瞥了眼那人冷冷道。 “我不是被注射了那个药物嘛,那之后身体机能都比常人要高上许多,但总不可能没有副作用,所以我不放心就去医院查了一次。”瑞恩端详着那人的脸色缓缓说道,这副小心翼翼的神情叫旁人看了去怕是要连连称奇,声名在外的分队长何时有过这副畏手畏脚的模样。 灰蓝色的眸子在扫完一行行指标后落于那粘过的撕裂口,昭示着她不可告人的心思。利威尔将报告叠于桌面,一言不发地看着那垂下头的姑娘,眼底是瑞恩看不懂的情绪:“卡洱不告诉我的话,你会主动和我开口吗?告诉我,瑞恩。你会主动和我开口吗?” 像是一把刀捅进了心底,她抬起头急切地看着那神色淡淡的男人,薄唇轻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种情况下她骗不了利威尔,而她如果说自己不会告诉他……那他会多伤心啊。 利威尔看着那张口结舌的人忽的就笑了,带着一丝嘲讽地笑了,他将视线投向桌子的一角缓缓说道:“你总自以为是的做出这种决定,你说为了不让我担心,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利威尔转头看着那不敢同自己对视的人,眸中是十足的嘲弄:“哈!瑞恩,你多聪明啊,你真的太聪明了。啊?怕麻烦谁会去马莱找你!去北欧陪你过那么些日子因为你一时兴起的计划!会跑两个街区买哪儿都能买的牛肉卷!是脑子被屎糊住了才喜欢上你这样麻烦的女人!” “……”这回瑞恩是真被吓到了,因为那些尖锐的话语和他似要落泪的愤怒神情。她愣愣地看着那人,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越想越觉得他说的话在理,于是憋了半天却只能憋出一个只有气音的“对不起”。 但久久不闻回音。 瑞恩垂着头不敢再看面前怒不可赦的恋人,她盯着地毯上对称的花纹,听着分秒转动的声响。她猜这回利威尔又会对自己失望了,又会不高兴了,可她实在不敢说出实情,那支离破碎的未来她怎能同他言说,不是被认为疯了便是要拉他一同进入囚笼。知道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一件好事,每一天都是倒数的日子,每一天都在想还有什么能做的什么没做的,每一天都在盼望着明天不要到来。 这么无望的日子她怎么舍得让利威尔过呢,他要怀有希望的活下去才行。 这样才行…… “瑞恩?你怎么站着呀?”是韩吉的声音,带着十分的疑惑钻入了瑞恩的脑海,在抬头的瞬间她看到了那同样疑惑的棕色眼睛,而后便是温热的掌心贴上了额头:“嗯……没有发热啊。该不会最近工作太忙把人都忙傻了吧,利威尔让我转达你文书处理完了就出来,他在门口等你。” 瑞恩先眨了眨眼扫视一圈,随后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痛的,不是梦。随后升起的是一股反胃的恶寒,像是蛇蝎爬上四肢,橱窗内感受的视线,被枪口抵住心脏那样的恶寒。 韩吉见那人依旧愣着以为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这会儿便撞了撞她的肩膀笑呵呵道:“嘿!我只和你说啊!我真头回见利威尔这么稀罕谁,那货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见谁都屎尿屁,到你这儿那简直太文明有爱了!瑞恩,我问你啊,小年轻谈恋爱都这样的吗?还是就你俩这……诶!别跑啊!利威尔就在门口又不会丢了!先回答我问题呗,瑞恩!” 第155章 她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文书的扫尾工作也交给韩吉吧,现在她只想飞奔进那人的怀抱,其他事情怎么样都好。 还是一月中旬的日子,经历过极北之地严寒的利威尔终于感受到帕拉迪岛冬日的温和。他环着双臂站在办公楼门口,那副生人勿近的神情是避退桃花的利器,比如不远处看了他几眼后窃窃私语的女兵。有这个闲情还不如多跑几圈,这细胳膊细腿的上战场还不是当了活靶子,利威尔在这时选择性遗忘了文工团的存在。因为军队的更职位更替他在内城待了三天才回来,也是因为这三天利威尔才惊觉自己之前和某人是如何的形影不离。而回忆开了闸便是关也关不住,所以他来了。 但他没想过对方似乎更加急不可耐一些,他从未见过瑞恩一步跨下四层台阶稳稳当当扑进自己怀里的模样,那可真是实实在在的一击,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他三日内心心念念的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做出了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那抱紧了不放手的依赖模样好让他知道这份等待是值得的。 被心上人扑了个满怀的利威尔暗自勾了勾嘴角,在享受了几秒后偏还要摆出一副训诫的模样拍了拍那人的后脑道:“喂,大庭广众的像什么样子,还不松开。” 是不满意的鼻音和无奈的妥协,瑞恩瘪了瘪嘴才松开眼前的人。可方才两人争吵的虚幻景象还在她脑中,像是厚重的棉花压在心底怎么也喘不过气,她太过疲惫什么也考虑不了,她只想一直抱着他,来打破心中逐渐浮起的恐惧和不安。 而利威尔也在这过于直白的视线中感受到些许异样,那几个偷看着他的女兵早在他家小狼的投怀送抱后没了踪影。虽然她宣示主权的方法总是很明显,但那也是以前,在确定关系后过了好几年的现在,她这样的行为着实不太常见。所以利威尔看着这只似乎低垂着尾巴的小狼,牵着她的手边走边问道:“是你哥对你挑刺儿了还是公司破产了,总不会是韩吉没算你加班费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有那么贪财嘛。”瑞恩嘟囔了一句后像往常那样挽住身旁人的胳膊,顶着兵团内见怪不怪的视线闷声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好想你,不喜欢下次不做了。” “不是不喜欢,只是会让人撒不开手。”利威尔轻声说着,随着那人逐渐收紧的胳膊又继续道:“毕竟在外面,你也收敛些。” 浅意思就是喜欢的会撒不开手,不在外面就可以做咯。 瑞恩短促地应了一声,只觉得利威尔顺毛梳的功夫越来越好了,哪怕是用训诫的语气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动听。于是她偏过头看着那人依旧帅的过分的侧颜和长的令人惊羡的睫毛,在后者终于忍不住投来的不耐视线中开口道:“我三天前去做了个化验,卡洱有和你说过吗?” 带着几分试探和小心翼翼。利威尔不明白这份试探的含义,但那双微颤的双眸像是在害怕着一些未可知的事物,就像夜间的鬼魅,湖畔的幽火。可她从不信牛鬼蛇神,为何会露出这副害怕的模样。 利威尔皱了皱眉看着那蓝眼睛的姑娘回道:“没有,为什么那家伙要和我说?结果呢?怎么样?” “一切正常,和刚回来那时候查的一样。” “是嘛。身体呢?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 那双蓝眼睛眨了几下,仿佛在思考下一个合理的答案来应付自己的问题。瑞恩的每次犹豫背后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理由,或许是藏起的伤口,或许是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她总有成千上百个理由隐瞒那些或大或小的事情,而他也总有成千上百种方式让她开口,没有人喜欢被恋人瞒着的感觉。利威尔在这时感到了些许火气,但他捏了捏身旁人的手心在她投向自己的目光下严肃地开口道:“老实回答我。”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等我回过神来韩吉就站在我面前,但我刚刚看到的明明是你……你还说脑子进屎了才会喜欢我这样麻烦的女人。” 这回倒让利威尔在瞬间忘了言语,他灰蓝的眸子有些惊异地望着那一本正经说着话的女子,在反复确认后才皱起眉道:“你看到的我是这么说的?” “嗯,看起来挺像那回事儿的,我也觉得……” “放屁,下次再看到直接冲他脸上来一拳。”利威尔打断了她的话语道,面上浮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嘛,确实你是个麻烦的女人这点毋庸置疑,但也是我脑子清醒时自己选的。说出这话的人才像脑子进屎。” 麻烦的女人这点倒是没有否认啊。这么想着的瑞恩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虽然知道刚才看到的利威尔大概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但那包含怒火的话语却是字字句句扎在了心底。如果事情发展成那样,他会不会也是那样即愤怒又失望的神情,因为自己总有理由的隐瞒,因为自己的私心。 路旁的雪松站的笔挺,风一吹抖落下簇簇细雪,明明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春天,而她却不期望着季节更替。寒鸦四起的山野,银装素裹的街道,连低垂的藤条都像是对于生命的昭示。如果时间能永远留在这个冬日就好了,停在帕岛的圣诞,停在沃斯的湖畔。她实在没法开口,她再也不会瞒着利威尔任何事,但对于那件事她真的开不了口。 “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点完餐后的利威尔看向正在拨弄干花的女人,那本是纤长白皙用来抚琴谱曲的手,现在却布满痂痕。干枯的玫瑰被她夹在指缝,一片暗红的花瓣随着她的动作掉落桌面,像干涸的鲜血,像生锈的铁块,只是味道还留在鼻尖,叫人想起六七月落满阳光的花田。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以前看到的总是那金色长发的家伙,我以为是它,但仔细想想它不会那么频繁的和我见面。”她拾起那片花瓣抬头说着,蓝眼睛专注地望着对面的人半开玩笑道:“看,这下我真成疯女人了。” “你不疯,瑞恩。”利威尔看着她说道,心中是突如其来的疼痛,他想起以前总说她疯的话语却没想一语成谶。那灰蓝的眸子闪烁着微光,他以心为笔描过对面人的五官,点过眼角泪痣,在将这张记了无数遍的容颜再次牢记于心后才重复道:“你不疯。” “没人会喜欢一个疯女人,谁知道我哪天又会看到什么,也许是活过来的席斯里好让我将他的双眼戳瞎,再一次吊死在城墙。”瑞恩碰了碰他的指尖说道,那神色淡淡的模样却与所说出的话大相径庭:“没有什么比这要更可怕了,利威尔,它会日益加重,我总会疯的。” “你说这样的话无非是想激怒我推开我,我不是那样始乱终弃的混蛋,戒指随时都可以交给你。”利威尔看着那人露出的无奈笑意继续道:“至于那男人,我倒后悔没戳瞎他的狗眼,拔下他的舌头,将他丢进粪坑与猪同眠。” 利威尔不会知道自己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意味着什么,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些话曾给了她多大的勇气,曾多少次拯救了她。他是这样的,像一束光透过重重烟瘴落于冰封湖面,在雪漫的冬日一次又一次唤醒她,一次又一次将她从深潭中扯出。瑞恩浅抿了一口红茶想道,如果真有办法让这个男人放手那一定是消失的爱意和死亡的钟声。 可自己没法不爱他 她也真的不想离去 “利威尔。” “怎么了?” “我想死亡也带不走我了,我的灵魂会在开满苍兰的花田徘徊,等你寻得那一处地方。你说,我怎么能舍得离开你。” 利威尔看着眼前苦笑着的人,那双蓝眼睛中藏着如水般清浅的无奈和深入骨髓的爱意,那么灼热,那么令人心动。他想起了几年前这姑娘在他耳边轻声许下的承诺,那满怀私心的,助他无伤无痛,幸福平安的承诺。可她明明说了那么多的谎,瞒了那么多的事,独独在对他的祈愿上前所未有的诚恳。 她是一匹被寒冰烈火锻炼到凶猛无比的狼,做过所有这个年纪姑娘所不敢想的事,所恐惧的事。可她依旧包含着一颗赤子之心,她依旧记得怎么爱人,怎么保护别人,依旧这么温柔地朝他笑着。 “那就别离开我,乖乖呆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要去。”利威尔这么说着,用不容拒绝的强硬语气和藏着希冀的灰蓝色双眸。这不是一次的祈愿,这是他无数次的念想,是他对流星许下的真切愿望。 他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离别,但仅仅是想象就带来的疼痛让他明白这只是自大,他从来不习惯离别,他不喜欢那样的场景。 他不愿自己同她经历这些。 “好,哪儿都不去,我答应你。”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爱,让我朝思暮想。 heaven ================ 她坐在前往马莱的游轮,在如洗的湛蓝天壁下,在三月九日的春日早晨。驾驶员是军中选出的机械学徒,年纪轻轻精力充沛,比年长一辈更擅长接受新式教育的十九岁少年,他名叫雷奥纳多沃奇,是一名平平无奇的驾驶员。 第156章 早在一周前他就接到了有关这次出航的任务,负责接送兵团的人们前往马莱,像他这样的官职不能得到更多详细的情报,但雷奥纳多明白自从上回那帮白皮肤的绿眼睛人们来到岛上后一切都有些许不同。和平就像握在手中的细沙,他现在时不时回想起故乡的麦田,每到秋日风一吹便飒飒的响,远远望去是一片金黄的麦浪,从脚下一直衍生到墙边。在那时他认为这就是所能望到的极限,直到他知道世界是一个圆,他知道墙外还有人类,他知道战争非打不可,他知道生死由不得他选。 而这次的出航却还是让他心存顾虑,那位穿着杏色衬衫身披毛呢大衣的黑发女子,赫赫有名的年轻分队长瑞恩克劳德。一张单行的船票被递到自己手中,哪怕是三月份的天气却还免不了潮湿的冷意,他站在跳板旁看着风从她宽大的衣摆间穿过,扬起的阔腿裤下是苍白纤细的脚踝。她一定在清晨洗过头发才会有那么好闻的花香,像是红玫瑰或是新来的荷兰野蔷薇,那位同样声名在外的利威尔少佐走在她身旁,手上拎着一大箱子行李和一个小挎包。雷奥纳多站在跳板旁检票,心思却还放在那引人注目的两人身上,直到韩吉团长敲了敲他的头用惋惜的神情表达了不管是瑞恩还是利威尔都心有所属,自己完全没有一点机会的意思。 十九岁的黑发男孩儿愣了片刻,随后脸颊两旁泛出些许红晕,一副窘迫的模样大声否定道:“哈?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嘞韩吉团长!可是您看,这两人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不结婚啊?您不知道现在小酒吧的赌注居然有压他俩订婚日期的,那位霍布斯家的小少爷都在二月底办了婚礼,可这两人……少说也有五年多了吧。” 何止五年多。韩吉听着这话看向上了游船的二人在心中想着,他俩在一切开始前就在一起了,这份陪伴哪只五年多。 雷奥纳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着那掩映在风衣衣摆下交握的双手,任谁都会觉得那两人早已结婚了的。那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只是在这样晴朗的的天幕下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难怪料峭春寒最为磨人,韩吉瑟缩了下身子看着身旁不谙世事的男孩儿缓缓说道:“我也下了赌,赔率三倍全压。” 而后她勾了勾嘴角在那男孩儿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中义无反顾地踏上跳板,阳光穿梭在她棕红色的发间,直到走上游船她才在心里补完接下去的话语:如果这个五月,他还在,她还在,他们会在岛上举办前所未有的盛大婚礼,酒水舞会,彻夜狂欢。她赌,她兄弟和她姐妹的幸福未来,哪怕倾家荡产她也会赌。 因为千金易得,良人难求。 “这才是三月九号小鬼们吸着鼻涕啃面包的日子,我知道你这家伙狼皮厚不怕冻,但还是戴条围巾来的好。”利威尔看着身旁倒头就睡的人还是没忍住说道。 “嗯……好,围巾呢?”瑞恩强打起精神看着身旁皱着眉的男人道。谁让她回帕拉迪岛的这些日子被照顾的很好,能干的部下和严厉的安娜基本要让她这个大老板躺着赚钱了,别说在三军合并阿尔敏还当上韩吉助理后的现在,军队的文书真的被分摊掉了很多。所谓生活舒适睡得更香,瑞恩还真在这临近结局的三个月里过了一段舒服日子。 利威尔撑着头看那人支起身子眯着双眼东翻西找,喉咙里还发着懒惰的嘤咛。最后她在箱子外层找到一条叠的整齐的蓝色围巾,不松不紧绕了三圈儿,调整好姿势斜靠在椅背上倒正好能当个枕头。韩吉上来时正巧撞见瑞恩缩在围巾中裹着大衣昏昏欲睡的模样,黑色的发丝散在脸庞,这模样真像只蜷缩在窝里的动物。这么想的她擒着忍不住的笑意走过那两人身旁,而后一声极浅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还未等她听个真切便被雷奥纳多在广播中的声音掩盖。她坐上了斜后方的座位,在一片碧海蓝天的倒影下看着右前方的那两人,窗户中的黑发人正浅勾着嘴角,灰蓝的眼底是一片令旁人惊羡的温柔。韩吉不由得挑了眉梢默默推了推眼镜,这种时候她格外想念能分享八卦的同僚们,而远在罗赛正考虑早饭吃什么的艾尔文默默打了个喷嚏。 马莱 “诶,说起来你那朋友是怎么又当老板又当士兵的?老娘也想冲一番事业买双红底高跟鞋啊,佣兵团新来的妞儿可不能占了姐的风头。” 她穿着修身的黑色连衣裙,腰部镶嵌着流线型水钻,鲜艳的红色卷发散在暗紫色的披肩上。随着高跟踩上台阶的清脆声响,一位高挑的女子拎着手提包走至游船码头的月台上,迎面而来的是混着冰雪气息的咸腥海风和早晨十点的明媚阳光。随着靠岸的游轮和伸出的长长跳板,她终于见到了自己金主的模样,的确有那么点儿意思。 霍金斯摁灭抽到一半的大卫杜夫颇为臭屁的整了整自己用昔日战友的钱买来的西装外套,一副天上地下唯他最帅的模样,像只开屏的孔雀。可他那冷面冷心的残酷朋友并不会在意今日他是穿了还是没穿,那人围着条深蓝的围巾一步步向他走来,蓝眼睛扫过自己火辣动人的恋人,面上带着几分明快的笑:“我可算见到把你迷的神魂颠倒的女人了,瞧瞧这头靓丽红发,上帝造的尤物!” 霍金斯闻言便嬉笑着冲身旁同样乐着的人道:“嘿,宝贝,我们的金主大人在夸你,没准你的一个吻能让她再变出些金子来?” “去你的!这样嘴甜又可爱的小妹妹,亲一口不要钱。”瑟琳娜笑着抬起那人下巴,红唇轻轻落于她的脸庞,浅色的双眸扫过身后一行大为震惊的人们眨了眨眼道:“亲爱的,这样不会冒犯到你吧?我听说帕拉迪国风俗与北欧有所不同。” “不会,只是我恋人的目光有些灼热。”瑞恩微微拉开瑟琳娜笑道:“艾伦在哪儿?” 这边用通用语对话着的三人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八卦到极致的视线,韩吉咋了咋舌看着那大红波浪的高挑女子,同时注意到身旁人不断发出的低气压。在皮一下和生命安全的天平上韩吉第一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她看着利威尔捏紧的拳头不由得在心里默默道:兄弟,你该防的大概不止男人。 “对了韩吉,我想到一个事儿。”那走在前面和两人相谈甚欢的人儿突然回过头冲韩吉一本正经地问道:“是不是还得给我算翻译的费用?” “……利威尔,我好像知道克劳德家富裕的原因了。” “啊,你明白就好,这的确是原因。” 他们乘着马莱的能源车前往最为繁华的中央大道,瑞恩记得这条路,她就是在这儿和窗外的利威尔擦肩而过,看他消失在后视镜的人群中,那么遥不可及。 这一回同行的并没有104期士兵,因为这次任务艰巨,可以说是要在实地考察后立马制定夺取战锤巨人力量的计划。在路上霍金斯与瑟琳娜已经将马莱二十五日后的庆典告知帕拉迪国的各位,并猜测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活动。久不露面的英雄家族,召集了世界各国的重大宴会还处在马莱战事紧张的现在。韩吉听完这些话语渐渐皱起眉来,根据情报战锤巨人代代效忠于戴巴家归顺的可能性几乎为0,而戴巴家出席的那一次宴会或者说当天晚上举办的露天活动将会是最好的机会。 “那会是一场巨大的战争,像是巴勒大桥上炸开的烟花一样。”一直沉默不语的瑞恩突然开口,她抬起幽深的双眸看着窗外一张张笑着的脸,像是从那个白色房间向外看去的一样:“艾伦在那天会夺去战锤巨人的力量,他一定会这么做。” “但那时会有平民和外来使者在场,你说的大战会将他们牵连进去。”利威尔轻嗅着杯中的红茶说道:“你既然要马莱签下罪状书,就不能让我们成为加害者,匕首不能落在我们手里。” 瑞恩看着利威尔那副冷静的模样微微出神,他应该会希望不伤及平民不扰乱秩序,那回他们吵架的原因就是这一点,但现在…… “怎么?有什么想说的吗?”利威尔侧目道。 “不,我记得你那时候和我大吵了一架,因为我说无辜者没必要一个个同情,可世上谁不无辜呢。”瑞恩眨了眨眼说道,明明是残酷的话语却又那么的真实。 利威尔看着这样的她不由得想着,也许瑞恩不是个残酷的女人,她只是过于现实,而现实本就是残酷的。人们用华丽的服装包装修饰,用香水精油遮盖掩藏,但她看穿这些虚浮的表象直击人类卑劣腐朽的内在,将那些丑陋的人性看得清清楚楚,清楚的就像她脖子上的疤痕。 “啊,谁不无辜呢。”利威尔收回目光暗了暗神色说道。 过了不久,当艾伦再次推开咖啡店的大门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时,那些在调查兵团的日子就像海风扑面一般席卷而来,带着被泪浸湿的咸意。但那些在过往中出现过的温暖的人们,他们的音容一直记在艾伦心底,所以他走向自己的三位长官摘下帽子道:“韩吉团长,利威尔兵长,瑞恩小姐,好久不见了。” 第157章 “是利威尔少佐,这家伙现在是少佐了哦!艾伦!”韩吉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笑着说道,那从未变过的直爽个性倒让艾伦忍不住笑了出来。 “吃过了吗?要不要来份甜品?。” 顺着这声音他看向坐在利威尔身旁的女子,头发长了许多,神情也不似刚回来时那般冷漠。艾伦摇了摇头坐在韩吉旁边,余光却一直注意着瑞恩的举动,他后来又去伤兵医院里了解过,那药剂的确是真的,副作用也是真的,十几年的倒计时更是真的不能再真。可她现在吐词清晰眸光澄澈,怎么也不像是停药后的疯癫模样。 也许因为瑞恩小姐不是人类所以那些药物在她身上无效?思索无果的艾伦最后只能这样认为,他希望那个给予他们童年甜意的调查兵姐姐也能过上甜蜜幸福的日子,和利威尔兵长一起。他希望那些温柔的人都能够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比如三笠,阿尔敏,比如让,莎夏,科尼,比如……但他却忘了一件早该记住的事情,世上是没有公平的,除非公平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是极其冒险的做法!”韩吉听完艾伦的计划后皱起眉道:“马莱人磨尖了牙齿准备夺取你身上的力量,在那样的情况下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确实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但如果不去冒险就什么也得不到。”艾伦钱抿了口咖啡淡淡道,松绿的眼睛泛出些许阴霾:“吉克对安乐死计划志在必得,不能让他有一丝起疑的地方。” “等等,什么叫做安乐死计划?那死猴子又在策划什么?”利威尔正了正神色看向对面的人问道。 紧接着艾伦便将吉克告诉他的计划复述给了众人,看着那二人的神情随着自己的话语而逐渐僵硬,眼底泛出不可名状的怒火,直到他尾音落下后的几秒钟,这片停滞的空气才慢慢流转起来。 “这的确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但我不能接受。世界将一切灾厄的源头推给了这座岛,对将要到来的黄昏视而不见,像是胡乱撒气的孩子。”瑞恩垂下双眸说着,食指慢慢划过桌上的擦痕:“艾伦。” “瑞恩小姐。” “去做吧,你身后有我。” 这么说着的她淡淡笑着,仿佛刚才做出的不是什么生死承诺。像是一团火苗烧在了艾伦心底,记忆中那位调查兵姐姐的笑容与现在的渐渐重合,哪怕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磨难苦楚,瑞恩小姐果然还是瑞恩小姐啊。 这一行韩吉等人只在此停留三日两夜,而瑞恩会在此一直留到三月三十一日,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艾伦,更为了考察场地为了在战斗中更好的发挥。十五岁的雷奥纳多第一回见到瑞恩分队长是在四年前的表彰大会上,她一席军装束着长发,手腕上戴了条紫色链子,那双眼睛像橱窗中泛着光的蓝宝石。在表彰大会结束后的他本应随着大部队走出皇宫,但小腹的胀痛感让他慌不择路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也正是这意料之外的一推,让他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例如利威尔兵长斜斜瞥向他的不耐视线,例如被他抱上窗台边缘的蓝眼睛女子,例如两人间暧昧的姿势以及…… “啧,士兵,你一脸憋屎的表情站在门口做什么?有点自觉就关门走人。”利威尔兵长皱着眉头不耐道。 可他的的确确是在憋着屎啊…… “嗯?亲爱的,你怎么没锁门?”瑞恩分队长勾着面前的人肩膀朝他望去。 对啊!为什么不锁门! 但那时候的雷奥纳多实在达到了身体的极限,居然能在两人如刀子般的视线中直直冲进一旁的卫生间,落了锁后一泻千里。他至今还能记得利威尔兵长那杀人一般的眼神以及门外传来的女子笑声,介于这项罪名雷奥纳多15岁的人生就算在明天宣告结束也不足为奇,他有幸目睹了兵团两位长官的亲热场面,还是啵嘴的。 “哈哈哈哈哈!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啊?利威尔没找你秋后算账?”韩吉听完这段故事后大为震惊,笑的花枝乱颤连手中的酒杯都拿不稳了。 “是啊,我都以为我要死了,那时候利威尔少佐的表情真的……”雷奥纳多叹了口气说道,像是要压下那股逐渐浮现出的惊恐一般喝下了半杯莫吉托:“韩吉团长,您真的不会醉吗?” “嗯?这点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韩吉摆了摆手说道。 “但您已经喝了一瓶了。”雷奥纳多担心道。 “啊,小事小事,瑞恩直接对瓶喝的,次次两瓶起步。”韩吉望着窗外风格独特的建筑勾着嘴角说道。 “噫?分队长那么能喝吗?那为什么不让她下来一起啊?明天我们就要走了,再见面就是二十多天后。” 听到这话的韩吉斜斜地望向身旁十九岁的男孩儿,一头棕色的卷发贴着他的额角,那眼中是一片少年人才有的纯真。真好啊。她勾了勾嘴角喝下最后一口白葡萄酒,冲着二楼的方向挑了挑眉道:“你知道有句话叫小别胜新欢吗?” “什么意思?”雷奥纳多疑惑着。 于是她勾过十九岁少年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随后拍了拍脸颊通红的雷奥纳多豪迈地笑了出来:“所以啊!我们这些独身汉就只能扎一堆咯!来来来!喝酒喝酒!” 自浴室传来的水声和散在空中的薰衣草香皂味儿,因为是三月春寒的日子,酒店的房间都铺着紫红色的毛绒毯,也许是经常换洗的缘故那颜色并不算太脏。明黄的灯光晃在头顶,置物架旁还挂着一副印刷版的画,裱框是棕色的,画上画着海滨沙滩。这是五层的小酒店,包括一楼的餐厅和二楼的棋牌室,瑞恩就住在四楼朝北的房间,从窗口望去能看见不远处插着马莱国旗的公立剧院和街上的人流如潮。 彼时她正坐在床边,眼睛牢牢盯住窗户的一角,原本平静的眼底渐渐染上了些许狂气,末了她抓过一旁的枕头朝那儿猛地砸去。当利威尔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副场景,那姑娘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正目光如炬望着空无一物的窗口,在这样令人心惊的画面中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you're trying to drive me crazy,but i won't let you. not now.” “……”听懂了这句话的利威尔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朝她走去,他该庆幸那时自己多学了些通用语。 他明白瑞恩正在经历什么,磨人的幻象愈加严重,死去的亡灵如影随形,像黑暗中窥伺的眼睛,像湖上摇曳的残影。经由他手给这姑娘刻上的伤痕,哪怕到了地狱也不肯放过。利威尔就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医生说过将她从幻觉中强行抽离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也许会对大脑造成损害。所以他只能看着,看着她身心分离,看她一次次进入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世界,看她的思想浮于空中再晃晃悠悠回到原地,灰蓝色的眼底是平日里不曾表露的担忧。 幸好每次的时间不是很长。 “嘿,我回来了,这次过了多久?”她长呼出一口气望向自己,眼底是一片清明的月光。 “不长,五六分钟。”利威尔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说道,灰蓝的眸子扫过被丢在墙角的枕头:“你朝那混蛋丢的?” “嗯哼,他穿着军装总也不走,我气急了。”瑞恩接过那杯水浅抿了几口说着:“大概是在地狱过得不好想拉我一道下去。” 听着这话的利威尔沉了沉眸光,他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耳廓最后撩起一缕秀发说道:“是嘛,那他不会如愿了。” “为什么?”瑞恩握住他的手腕问道。 “因为你将和我共赴天堂。” 春吻 ============== 三月底或是四月初,关键看戴巴家族将演讲日期定在哪一日。最好不要下雨,也不要起风,希望那是个明月高照的夜晚,有着一切对战斗有利的条件。艾伦拄着拐杖坐在伤兵医院的树荫下,面前是被护士搀扶着行走的病人和穿过庭院的阳光。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惬意的下午,连拂过脸颊的风都泛着闲散的倦意,他可以嗅到芳草萌芽的气味和医院中特有的药水味儿。分明是很适合午睡的日子,但他显然更在意从门外走来的金发男人,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哥哥。艾伦收回目光看向那走来的人儿,一身正装戴着臂章,那副小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的鼻子像父亲。 “哥哥最近比较忙没怎么来看你。”吉克走至他身旁低声道。在马莱尽显威名的战士长此刻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病弱模样的弟弟,那眼中的确是含着亲情的。 “没事,在这里的日子不算太坏。”艾伦仰头看着那人说道,松绿的眼中映出一片湛蓝天壁:“有时间了吗?” “四月一日是庆典的日子,那一场演讲会在三日后。”吉克这么说着坐到艾伦旁边叹了口气道:“算算日子正好是我从中东回来没多久,马莱的老头儿真是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中东?”艾伦侧头问道。 “啊,那帮家伙的反巨人武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挨上一下连盔甲也会开花,我的野兽去那儿只会被打的稀烂。”吉克找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道,“但老头儿们等不及了,除了战锤以外的所有巨人都派去了这场战役,希望到时会有个解决方案。” 第158章 “是嘛。” 四月五号就是计划实施的日子吗,艾伦收回目光在心里默默想着,要将这个消息送回帕拉迪岛还要通知瑞恩小姐,这样一来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差一个问题…… “哥哥,我们的计划是夺取战锤的力量制造混乱对吧。” “对,是这样没错。” “那就让我来选择时机,要对付的人只有马莱士兵和巨人,那些无辜的人……”他垂下眼睑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皱起了眉头,松绿的双眸泛着微光:“我果然不想看到那副惨状。” “艾伦……”吉克看着自己四年下来却依旧天真的弟弟,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他明白也许是这个计划让他想到了那一年破墙的光景,看那些无辜的生命被践踏蹂/躏最后进到巨人的胃里。所以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随你吧,反正要做的事情不会变。” 是啊,反正要做的事情不会变。艾伦收回目光看着地上的一点想着,那双眼睛像是藏了千万情绪一样深邃。他想起来几日前那女子同他的对话,他看不见那人却清楚地听见了她的声音,想来这也是她奇怪能力的一种,的确令人心惊。 “瑞恩小姐,你真的确定战锤巨人的身份了吗?” “嗯,确认了。我会挟持那家伙,在此期间有人会协助民众和外国使团的疏散。” “不行,我的目标性太大这对您来说很不安全,如果对方巨人化了……”说到这里的艾伦忽然抬头看着面前虚无的空气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说道:“原来如此,刀子不能落在我们手里,原来如此……” “我很安全,她伤不到我。艾伦,不要让吉克起疑,拜托你了。” 那之后平地起了一阵风,像是女子离去时扬起的裙摆还带着些许花香,她来的悄无声息去的不留痕迹。艾伦有些羡慕她的那种能力,有那样的力量哪怕是天涯海角都能走遍,如果她不乐意谁也找不着她。 三月二十四日晴 瑞恩有很多不喜欢的东西,例如虫子,花粉,太烈的阳光,小孩儿,长裤,贫穷,还有热狗。她站在摊头买了三根热狗分给了身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鼻涕小鬼们,宽边的太阳帽遮住了她的神情,旁人所见的只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裙戴着丝巾的温柔姑娘。大部分时间是她一个人,霍金斯和瑟琳娜已经回去北欧通风报信,四月一日的下午不出意外就会看见代表北欧使团过来的拉斯,戴着他的红色领结一脸正派的模样。 虽然马来人民极其排斥收容所的艾尔迪亚人,但也不至于为了他们而另外修建一个车站,政府到底是没有那么多闲钱来搞阶级歧视的,只要一个臂章就足以代表一切,像是二战时期的纳粹集中营。但瑞恩来这儿不是为了悲天悯人,感时伤秋,她来见一个人,单方面地见一个人。 两天一夜的车程并不好受,年轻的小鬼们还闹腾了一宿当真是让精力欠缺的成年人有些遭不住。皮克打着哈欠从列车上下来,余光里是因回到祖国而感激涕零的贾碧和一众死里逃生的艾尔迪亚士兵,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显出一丝劫后余生的韵味来。但这副样子倒也不坏,有着他们那个年纪的活力和还未被战争麻木的心,继续活在马莱帝国编造的谎言里相信世人会平等地对待荣誉马莱人。皮克看着那四个年轻的孩子不由得轻笑了出来,墨色的眼底泛出一丝无奈,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也有了那种想法呢,这可真是一件违背马莱祖国的大罪啊。这么想着的她提起行李朝出口走去,外面是一片澄澈的天空,三月底的天气总是好到过分。 但只走了没多久她便察觉出一道视线,不带攻击性的仅仅是朝她望着的视线。 难道是仰慕她的人? 这么想着的皮克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那灰色建筑下的人潮汹涌,看身穿军装的人从自己身边一个个走过。她就像站在不曾间断的海浪中,被逐渐冲散,被带着飘向大海。 你是谁? 她忽地发力拼命挤过身旁的人,在明艳的阳光下顶着那些异样的视线拄着拐杖一步步艰难的在人潮中往回走着。 你是谁! 车站的出口就在眼前,她不知道为何会生出这么荒谬的想法,但直觉告诉自己要回去见这个人,哪怕没有道理,哪怕只是虚妄。在最后的几步距离下,一只手止住了自己往前去的步伐,她回头看着皱起眉头的战士长才忽然惊觉到自己的冲动,她觉得那个人会是谁。黑色卷发的女人垂下眸子勾了勾嘴角,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呵,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再回来这个带给她无尽伤痛的地方,她应该在北欧过得好好的。 那道视线消失了,无迹可寻。 三月二十八日多云 棕红色马尾的女子手上拿了封白底的信,她随意将短外套披于上身便匆匆赶往另一处的办公室。三下敲门声和一声短促的回应,她推门进去便闻到一股醇香的咖啡味道,不属于岛上的咖啡味道。 题外话,在与日出帝国和北欧联盟国的贸易往来中,对方出口的工业用品在内地大受好评,科研院的人们磨尖了脑袋对那些宝贝们进行拆分组装,为了弄懂其中原理。而帕拉迪岛外大片未收污染的牧草大大提升了牛肉制品的质量,比起因工业革命污染而僵硬的肉质,北欧的中产阶级们更乐意花钱买帕岛的牛肉。安娜光是处理订购单子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谁让自家小姐家大业大,分所众多,最近还在外头不知忙什么久不归家,连账户上又多了好几个0都不知道……思至此处安娜愤怒的将化妆镜拍在桌上:不管了!等小姐回来她就要提议!她要加工资! 而现在韩吉手上的信正是艾伦和瑞恩送回来的情报:四月一日庆典,四月五日演讲,地点在艾尔迪亚收容区的人民广场,吉克同意让艾伦挑选时机,以及戴巴家的战锤巨人身份已经知晓。 “真是出的一手好牌,选在那样人流密集的地方是要巨人们大开杀戒啊。”皮克西斯司令瞧着那张纸上的寥寥几字说道,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沾了血的刀子放谁手里都会落下口实,同样是艾尔迪亚人何必彼此为难。” “司令,那时候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出兵吗?这一次的战斗很有可能将我们推上风尖浪口,哪怕是三女神在场也不能保证每一步都和预想的一样。”韩吉看着那光头的司令皱眉道:“其实有更稳妥的方法不是吗?让瑞恩将战锤绑回来,艾伦哄骗他那黄毛哥哥……” 皮克西斯听着韩吉这话笑了,每当这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将前任团长和现任团长作比较,艾尔文赌徒的个性和韩吉的谨慎。两人都是极其聪明的人,但若是做为团长则应该是更敢于冒险,敢于在绝境中杀出血路,敢于承担后果的人。 巨大的风险代表着巨大的收益。 “你答应过你那位朋友会出兵支援,利威尔少佐也一定不会让她孤军奋战。”他喝了口面前的咖啡缓缓道:“神决定不了人类的战局,一道神谕和枪口子比起来什么都不是。要将命运拿在自己手上,要把战局握在我们手里。” 韩吉微微颔首便推门而出,这个计划真的只有少数人知道,就和老话说的一样:太多人,太多的想法,你不能让他们闭嘴就只能看着计划分崩离析。包括艾伦同吉克的假意求和,表面上是安乐死计划的支持者,看似由吉克实则由他们策划的袭击,而后将染血的刀子丢给马莱,好一出借刀杀人的妙计。 104期的战友们以为艾伦发了疯,民众认为政府无能被一个小鬼牵着鼻子走路,有自称耶卡派的反动分子因恶意破坏公私财物而被判了有期徒刑。但军队的调令权一半握在女王手中一半握在司令手里,就算耶卡派渗入军方私自行动,也会因未接到调令而按军纪处置,三军合并算上后期入伍整整十几万人,他们翻不了天。 韩吉总会在这种时刻后知后觉地发现她那位朋友清晰到可怕的大局观,也总在这种时刻害怕知道这个世界对于瑞恩来说究竟是什么,她答应过他们会在一切结束后给出答案,但临近结局她却开始怕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下到二楼便能看到一间落了锁的单人办公室,老旧的木漆大门,铜色的把手,阳光安静的落在大理瓷砖上,那边角里浮出一层薄薄的灰。韩吉知道大门里面铺着深紫色的地毯,擦拭的一尘不染的橱窗里是三套价格不菲的茶具和几只咖啡杯,窗帘是米色的透光纱帘,办公桌上装饰着一颗十二面体的紫色水晶,偶尔会有豆蔻和松木的味道,那是她内置的熏香。 “那家伙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迎面走来的人将文件递到韩吉面前,灰蓝的眸子扫过她手上的信:“来消息了?” “啊,四月五日,战斗按原计划进行。”韩吉见了他微微侧目道。 “哦,那可真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接着呢?”利威尔盯着那人继续道,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他最想知道的答案。 敏锐的人,但韩吉真希望他有时不要这么敏锐,灵敏的嗅觉是保命的良方,也是直面残酷现实的镜片。她推了推单框的眼镜在那人安静的视线下拿出了另外一封信,上面的封蜡已经被开启,信里夹着几片干花瓣,暗红的色泽大概是她随手摘下的月季。这是只给他们两人的信,做为朋友,做为恋人,她描述了和艾伦讨论而出的整个计划全貌,关于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如何将染血的刀子丢给马莱。冰冷的文字,连标点符号都那样的严谨,利威尔能想象她端坐在书桌前写下这封信的样子,低垂着眸子神色淡淡,而后熟练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利威尔以为这冰冷的文字便是所有了,大抵出于工作原因,她所有的信都是这样公事公办言简意赅的模样,这不怪她。 第159章 他拿着那封信走回了办公室,在将它放至桌上后忽地从信封上发现了些端倪:阳光落在信封上,透出些许文字的痕迹。忽然间福至心灵,利威尔立刻拿出裁纸刀将那完整的信封按胶痕裁开,果不其然,裁开信封内里写着几行隽秀的字,像是寒天雪地中藏着春日的气息。除去平安顺心,生活近况外,那末尾的话却让利威尔瞬间明白她将这藏于信封内的用意了: 公园月季开得娇艳,火红一片好看的紧,原想摘几朵给你寄来,但总觉几朵不够该等我回来送你一束才成。遂采了花瓣封于其中,二十四瓣,每日一吻。 他看着那信封中散开的暗红色花瓣,用心数了数确确实实是二十四瓣,自三月十二日分开第一天到四月四日最后一天,一日没落下。 “嘁,花样真多。” 利威尔默默将信封合了起来,顺带那些大约被吻过的花瓣一起收在抽屉中。他只气不定神不闲地坐了一会儿便重新拉开那抽屉看着里面一片片花瓣,微弱的阳光落在上边殷红一片像是她口脂的颜色,只稍一会儿他便拿起一瓣轻轻掠过嘴角,眼底泛出些许暖意: 二十四瓣,每日一吻。 可若那贪心的人真在身旁,哪只肯每日一吻。 四月五日上午晴 说是庆典倒也不至于连开四日,昼夜不歇,最起码现在瑞恩并没有被前几天喧嚣的杂耍乐团声吵醒,她翻了个身瞧着遮光帘后明媚的日光,在清脆的鸟鸣中兜兜转转清醒了过来。 饿了。 她摸摸身下柔软的床垫睁开双眼坐了起来,鼻尖是松木味儿的酒店熏香,凌乱的发丝透着一股刚起床的懒散劲儿,在床上呆坐了几秒后的瑞恩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遂又长叹一声倒了下去。 想他…… 低垂着耳朵的小狼光明正大地赖着床,若不是晚上还有一场恶战,她甚至能睡到下午四点不动弹。瑞恩在这期间换了三次旅馆,其中最满意的还是这一间房,米白色的印花墙纸上挂着拿着号角的天使画像,深紫色的几何暗纹地毯,不论是门边的复古壁灯还是雕着花藤的棕色窗框都很合她的心意。当然最符合她心意的还是一楼的餐厅,跟据住户说这里的早餐最为一流,溏心的煎蛋以及可口的培根,加上黄油夹在烤好的面包里配上一杯热可可牛奶,简直就是人间天堂!这些都是上辈子自己最喜欢的健康早餐,在与这辈子无缘的现在瑞恩最爱的是这家餐厅中午供应的鸡胸肉,鲜嫩可口十分不错,一点儿也不柴。 不算太多的行李,黑色的房间钥匙,最后一张午餐券和杯中的葡萄汁,她品尝着黑椒味的鸡胸肉看向窗外发着气球的人们想:这肯定是她最后一次踏足马莱。 将艾尔迪亚人收容所做为演讲地点还宴请八方来宾声势浩大,任谁都觉得这是一种自降身份的表现。拉斯走在洒满彩纸的热闹街头,身旁是四名便衣护卫和吵闹的孩童。此时几近傍晚,橙红的余晖落在圆顶的白色建筑上,他能看见广场上立着的巨大报时钟和教堂屋顶停着的红嘴白鸽,霞光落在它们丰盈的羽翼上。湛蓝的天际慢慢染上酒醉的醺红,他瞧着启明星点在尚未清晰的月牙旁,等着光明被黑夜吞没,等着舞台开启的时刻。 “先生,前面请。”招待的侍者身着黑色礼服,戴着方边礼帽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伸手笑道。 他看了眼舞台和观众席的距离,指尖在裤缝旁轻轻一点,遂勾了勾嘴角坐至最后方的过道位置。拉斯是个惜命的男人,从之前他拼了老命要回去原来的世界就可以看出,他不是那种为了热情会豁出姓命的男人。但这次不一样,这是非走不可的道路除非他想被地鸣踩个稀巴烂,艾伦整整灭了世界八成的人口,谁能肯定自己是那剩下的两成之一呢。他怕死,怕的不行,所以他选择能活下去的那条道路。 演讲开始了。 拉斯的位置能够看到整个舞台的全貌,不得不说戴巴家族在这一次表演上煞费苦心,能死在自己创造的舞台上也不失为一种艺术。当红幕拉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这段前所未闻的历史,因为雷斯王自愿入墙的意志,这动摇了马莱历史的根本也动摇了目标为荣誉马莱人的信仰。拉斯看着那金色长发的男人,听着腕表转了一圈又一圈,那是个极懂人心的男人,哪怕艾伦没有灭世的想法被他这么煽风点火的一说,谁都会将恶魔冠在他身上,将迷惑的人们注意力转移,从而调动情绪。 共同的恐惧能让人们在短时间内团结起来。 在他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时,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献给集智慧与胆识于一身的戴巴家领主:威利戴巴!拉斯亦随着众人起身鼓掌,但他的双眸盯着舞台幕后逐渐浮出的人影,嘴角勾起一个兴奋的弧度。 开始了 戴巴家族的演讲,第二幕。 他是在掌声之后出现的,穿着衬衣长裤,留着过长的黑发,闲散的像是逛完庆典后归家的青年。行至舞台中央,他撩起额前的碎发,松绿的眸子扫过台上惊愕的众人,而后慢慢地将划出血痕的手掌展示给众人:“我是艾伦耶格尔,刚才这位先生说的恶魔。” 此言一出全场赫然,别提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上膛声响,就连马莱军官都已经有了脚底抹油,逃离现场的欲望。真是一场策划好的戏码,艾伦看着威利冷静地想着,如果在这里巨人化便是坐实了与世界为敌的罪名,届时世界联军一举攻打帕拉迪岛,马莱就等着收割巨人之力吧。 “我并没有要与世界为敌的欲望,就算这么说在场也不会有许多人相信,所以我决定直接采取行动。”艾伦又上前一步站在那金发男子的身旁道:“我首先希望屋顶上的朋友将枪杆子放下,身后是一般民众身前是各国大使,我无意伤害他们,还是说巨人之力要比人们的姓命更加重要?” 死一样的沉默,那位指令官的手僵硬地顿在了半空,此刻却在没有勇气落下。拉斯看着那年轻的始祖巨人持有者,就快忍不住为那副淡定从容的表现喝彩了,第一步走得漂亮啊。 “关于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夺取戴巴家战锤巨人的力量。”艾伦侧头看着那皱起眉头的金发男人道,绿眼睛无意间瞥过后台的方向:“请无关人士先行离场吧。” “艾伦耶格尔,你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你对世界无害,千里迢迢来到马莱夺取战锤的力量不就证明了你的野心。”威利看着那人沉声道,余光同样看向了后台的方向。 他没有想到艾伦居然会上台,后面的护卫都被解决了吗?该死……原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却没想居然出现了这种状况…… “让那位跟我们一起走也是可以的,我想尽可能的避免战斗,避免那些……无辜的人。”艾伦在最后几个字上咬的很重,他知道在听着的不止眼前这些人,他知道马莱战士也一定在附近。 很好的局面。拉斯坐在过廊处看着那些已经慌慌张张开始离开现场的人想着,约莫了没多久他也整了整衣衫站起身子,在尚且有序的人群中走到外场。他从皮夹中抽出一根烟径直上了汽车,深色的瞳孔中映出那片灯火通明的广场:开得再盛大一些吧,和烟花一样。 艾伦站在舞台中央看着逐渐骚动的人群和自行撤去的使者团,这些人都是他的筹码,只要还有人在这里马莱就不会对他首先发动攻击,最起码马莱战士都不会首先巨人化。但这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希望马莱人和杀疯了一样攻击他,最好所有巨人一齐上场捉住这个岛上的恶魔,好让记者拍下他们脚底板上染着的鲜血,爪牙里的无辜生命。最好再踩死几个外交官员,这样那些报纸上就会写道:为争夺始祖巨人之力而血洗会场的马莱!残酷的军国主义! 真是太漂亮了,不是吗? “戴巴先生,你也是艾尔迪亚人,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艾尔迪亚名族真正能够得到解放的未来。现在请你去避难吧,在夺取战锤这件事上我势在必得。” 像是带着天使面具的恶魔,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是笑着的却令人心生胆寒,那双绿眼睛就像地狱里的幽火,有着焚尽一切的觉悟,而他手上的划痕则是出于良心的最后警告。 此时,舞台幕后的空地上,黑发的女仆捂着手臂看着面前爪牙锋利的女子,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件传闻中的战斗兵器居然真的存在。能变成黑狼的女子,席斯里忠诚的走狗……放特娘的狗屁!她盯着眼前面色冷峻的女子,倒觉得所有关于她的谣言中只有战斗兵器四个字最适合她。 距离艾伦登场前十五分钟,黑发蓝眸的姑娘如闲庭散步一般走至了舞台的后场,当然她其实并没有像表现中那么闲,侦察范围内是十九个守卫和三个狙击手,她只在树上呆了没几分钟便消失在原地。再之后便是几声为不可闻的呻/吟和衣物摩擦的声音,瑞恩觉得自己在战斗方面并不突出,只是身份能力太过强悍,如果有着那样的能力谁都能悄无声息地杀人。十分钟的清扫为艾伦的上场做好准备,最后留下的便是那位身着女仆装的漂亮妹妹,战锤巨人的拥有者。 第160章 吸引她的注意力让艾伦上场是瑞恩的第一个任务,几乎没有任何难度。她放缓脚步显出身形,十分轻柔地拍了拍那位好妹妹的肩膀,如鬼魅一般在她耳旁说了句:“晚上好。”礼貌的招呼后是全然不礼貌地一个飞踢,真传自利威尔。 那女人未曾想过这种变故却反应极快,她只翻了几个跟头便稳住身形,抬头的瞬间是一双逼近的蓝眸和泛着光的刺刀! 好快! 她掏出短刀堪堪挡住那片寒芒,如冬日般的冷意扑面而来,她望进那双幽蓝的眸子毫不意外看到了杀意。眼前的人……一点儿也不好对付。 她在调查兵团那几年学的是格斗术,在席斯里手下一年学的却是杀人术,非生即死的战场由不得她选,所以这时她的确是抱着杀心来的。脑袋,脖子,心口,脾脏,只要刺中任何部位对方就会死去,但巨人可不会这样。瑞恩收了刀势后撤半步,眼前是亮着双刀的盘发女仆,她其实很想问问这人的名字是什么,不是战锤巨人的继承者,不是威利戴巴的妹妹,而是她自己的名字。 但现在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几点脚步声起,随后兵戈相见,盘发女仆架住那气势汹汹的刺刀往旁边一拐便紧接着一个飞踢,却没想那看似赢弱的人下盘极稳,就着姿势一个转身用手挡住那直击脖颈的攻势。火辣的刺痛自手掌传来,瑞恩原想就这姿势折了那女人的小腿,但那人却比自己还快一步原地跃起,用尚能行动的左腿踹向她的脑门!那股杀意逼得瑞恩立刻松了手掌,一个下腰躲开攻击,随后翻身避开自上而来的刀刃,盘发的女仆就在眼前并且空门大开! 好机会! 和所想的一样,那蓝眸女子果真冲着自己胸膛而来。上钩了,她暗笑一声随后划开自己的小臂,正前方的土地上顿生出几根泛着银光的尖刺,那是大地恶魔的力量。随着土地开裂的声音和扬起的灰尘,她紧握双刃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那处土地,这样出其不意的伏击没有人躲得过,但她却没有闻到血腥味…… “好妹妹,在找我吗?” “!” 从身后传来的! 她一刀挥出却只砍到了空气,目光所见无非是浓郁墨色掩映下的绰绰树影,她握紧双刀兀自咽了口唾沫,浓重的不安在心底升起。有什么不对……这是四月初的如水凉夜,此时月明星稀,万里无云,她将一切风吹草动揽进双眸却找不到那蓝眼睛姑娘的身姿,哪怕一丝一毫。 但是她就在这里! 她一定就在这里! 忽然一阵风起,她似有所感般回身招架却望进一双幽蓝的眸中,小臂避不可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火辣辣的刺痛自伤口处传来,也不过须臾那伤口便恢复如初。女仆甩了甩胳膊重新看向同她较量的那名女子,黑发蓝眸长着狼耳狼爪的姑娘,巴勒大桥事件的失踪者里就有她。 “是你……” “是我。” 瑞恩甩了甩爪上的鲜血说道,影子被月光拉的极长。估摸着时间现在距离艾伦上台已经过去三分钟,在人群疏散完毕之前,她一定要逼得战锤原形毕露……对不住了! 只不过须臾那蓝眸的女人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刀风凌厉步步紧逼,她边抵挡着那人的攻势,边听着自舞台处传来的骚动。情况不妙,没有任何根据,但若始祖巨人没有在这时发动攻击就是说……那家伙现在就在台上! “妹妹别分神啊,看我。” 又是一阵玩笑般的低语,随后头绳被人一抽,一头盘起的墨发便如瀑般散开,那根头绳缓缓绕上瑞恩的指尖,而后在白皙的腕间打了个蝴蝶结,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真是……赤/裸裸的挑衅! 那瞬间地底拔出数根突刺直击那人门面,巨大的声响后是碎石陨落,尘土飞扬。可这迅猛的一击却又是落了空,但见那处身影一闪腾空跃起,风起云散间群鸦四起,弦月高照!对上视线的那刻,三道寒光划破虚空夹着凌厉风声直冲她人头而来! “啧!” 她柳眉一皱收了攻势向后飞掠数十步去,骤起的风中夹杂着舞台人群的骚动之声,随着三把匕首钉入土地,那人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一片月色中。 诡异的寂静,连空气都在这寒夜里凝固了一般,但那家伙的视线如影随形地锁在自己身上。只过了没一会儿,也许是那阵风起的太过突兀她眸色一凌凭着直觉避开要害,紧接着刀锋一转旋进身侧——温热的液体和鼻尖的腥味。 中了! 她扬起眉梢不禁想道,随后被利爪实实在在地扫过上臂,连血带肉被撕扯出四道血红的口子,那人甚至没去管插在大腿的匕首,只一声嘶吼将她压制在地。那的确是野兽,不论是受了伤后更加暴怒攻击还是这疯子一样不知疲惫的战斗方式……席斯里那混蛋究竟养了只什么东西在身边! 尖牙撕开骨肉的声音,她的小臂终于在那怪物的牙口下分崩离析,直到现在她才看清那只狼口中锋利的尖牙和炸开的狼尾。 她的的确确惹怒了这只怪物。 他在等一个信号,一个显而易见却十分困难的信号。艾伦在心中数着秒敛了神色站于舞台中央,聚光灯下的他身姿挺拔,眉眼俊朗,那模样真是从画中出来的小公子。手掌心的液体滴落在台上印出一片暗红的色泽,他能感到无处不在的杀意锁定在自己身上,漆黑的枪/口自不同方向对准了他。 还剩一分钟,如果一分钟之内战锤巨人没有显出身形,那他就要推翻所有的计划按自己的想法来了……瑞恩小姐,请更努力一些。 的确,她是要更加努力一些才行。 关于巨人持有者在生命垂危时会巨人化的猜想,那将是她唯一一次巨人化,为了捕获艾伦她一定会留足一次巨人化的力气。也就是说她要打掉这位好妹妹的两个护盾,把她逼到只能使用一次巨人化的绝境……挺理论化的不是嘛。 “哈……哈……哈!女人太强势可会没有男人要的。”瑞恩擦了擦额前的鲜血看着眼前慢慢治愈胸部伤口的人,果不其然,自愈的速度慢了很多。 “这话可轮不到你说。”她捂着胸前的伤口同样喘着气看向身前的女人。 太可怕了,若不是巨人之力的庇护她已经死了不下三遍,也许她有些明白席斯里不顾安危也要培养她的原因了,对于这样适合战斗的怪物马莱帝国从不会放过。 那把尖刀依旧刺在黑狼的腿中,黑色的作战服已经破了好几道口子,此时正流着涓涓鲜血,甚至额头都被蹭破了,可那人却浑然不觉地发动攻击。 不怕死吗? 这家伙不怕死的吗! “唔……咳!” 胸前尚未修复的伤口被一个肘击击中,已经好几年没有过的要命痛感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而那蓝眼睛的怪物却还准备继续同自己耗下去……她没有痛觉的吗? “站起来。” 腰腹被猛地一踹,脑袋撞到树墩的眩晕感随之而来,一声闷哼后她摔在地上眼冒金星。 “告诉我你的名字。” 为什么要告诉你…… “朱丽叶,尼娜,玛利,海伦,一定有的吧,告诉我你的名字。” 凭什么要告诉你! 只是微微支起身子的间隙便被那人提着头发拽起,面前的人神情冰冷,眸光淡淡。恐惧,突然的恐惧席卷了拉拉戴巴的身体,那人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脖颈处的肌肤,在止不住的颤抖下她想到了黑狼口中的尖牙—— “不要……不!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鲜血飞溅上她的脸颊,女仆紧缩的瞳孔中是自己宛如野兽的模样,口腔里满满的都是人肉的味道。为了达成任务她会做这样残酷的事情,反正在那92天里已经做了无数遍。她不相信有人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不动任何求生的念头。 这家伙—— 她真的会吃了自己,吃的一干二净连肉带骨—— 由天而降的金光自舞台后场迸发,狂风携着沙砾席卷过会场上每一寸土地,剩下还未来得及避难的市民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扫飞出去。艾伦走至舞台下方看着手持战锤的巨人,在那白色的面罩下是一双心怀不甘的眼睛。 时间掐的可真准时啊。 接下来就到他的环节了。 “那家伙只有一次巨人化的机会,三笠!去帮艾伦,这里交给我。” “是!利威尔少佐!” 话语一落便见那人飞身而上瞬息间解决了大楼外侧的枪手,他甩了甩刀刃灰蓝的眸子扫视一圈也没看见那长毛的猴子,短暂的思考后将目标锁定在尖齿的巨人上。被尼龙绳索牵引的他自空中而来,凛冽的风声卷过炽热空气,每一处都像着了火一样。 波洛克一击落空便下意识护住了后颈,他看到了那个矮子,看得一清二楚!但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用,利威尔的目标不是后颈而是四肢。一点寒芒乍现,随后气势如虹,只见那人双刀一挑便剜去他的肌腱,绳索破空声后月华落在那黑色的披风上,他于空中转了身便同鹰般俯冲而下剜去那巨人手肘的肌肉,一气呵成, 第161章 尖牙的巨人轰然到底,他收了攻势重新落于大楼一旁,在艾伦拿着那颗巨大的结晶走向波洛克时,侧目看了眼身后几十米远的车力巨人。攻击范围太广,自动炮台灵活性高,这对立体机动装置来说极其不利,现在最要紧的是吉克……说好要演一出好戏的臭猴子死哪儿去了!就在他皱起眉头这么想着的同时,视野范围内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她穿着早已备好的立体机动装置头也不回地冲车力而去。 瑞恩?她要做什么! 利威尔强忍住将那人逮住问个究竟的冲动,硬生生将自己的脚步定在了原地。大概是没有看漏的,她大腿上绑着的布条和触目惊心的鲜血,那人只告诉了自己和韩吉会同战锤巨人的持有者消耗……他怎么会想不到!在突然的吼声中,他换上新的刀刃转过身去,眼前迸发出刺目的金光。 消耗二字所代表的意义,他那会儿怎么会想不到。这家伙总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伤,可她以前明明是那么怕痛的人。 “终于肯出来了啊,吉克!” 骤起的狂风盘旋于身侧,灰蓝的眼底盛着一轮弯钩似的的弦月,那古雕玉砌的俊颜上闪过一丝狠戾。在墨色斗篷被风卷上天际之时,他纵身一跃自高楼掠下,那身姿轻盈灵活只瞬息间便近到巨人身侧,真是乘风而下,破空而来!在枪林弹雨,满天硝烟中,他手上长刀出鞘亮如白昼,只是一声怒喝的瞬间剜去了那巨人的双眼,随后两根雷枪炸飞猿臂,最后一击直取后颈! 他记得玛利亚之壁死去的那么多士兵,记得捉拿瑞恩的计划里有他的参与,他记得与艾尔文的约定,如果不是为了计划……他现在能直接一刀送他下地狱。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摸了把被灰尘扑满的脸蛋,回头看着远处不断靠近的飞艇,任务已经完成了,楼顶的信号灯闪烁三回,那是撤退命令。 “瑞恩……得去找她。” 受了那样的伤不会一点儿事也没有,但身为军人的他们永远要把任务和国家大义放在第一位,在那之后才是个人的感情。利威尔是,她也是,哪怕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叫嚣着去看住她,不要让悲剧再次上演,但利威尔还是会选择先完成任务,尽量快地完成任务。 无可奈何的残酷现实。 “皮克,你们已经输了。” 本应在北欧的那姑娘此时一脸无畏地站在自己跟前,原来她也是艾尔迪亚人……皮克反复呼叫着自己另外四位队友却久久不闻回声,被这家伙干掉了吗! 此念头一出那强烈的愤怒感便随之而来,她转过头怒目圆瞪,那车力巨人张开巨口便朝她咬去。 “我没有,没有杀他们,皮克。” 一口咬空,随后那声音又出现了自己右侧方,皮克头也没回一掌扫过去却只拍落一层砖块,但她分明看到了,看到了那人撑着左腿气力殆尽的模样。那时候的研究表明,实验体的技能不会一直有效,而现在也许就是这家伙的极限,再努力一把就可以杀掉她。 可以杀掉她吗? 皮克抬起头看着那皱眉望向自己的蓝眼睛姑娘,血迹斑驳,伤痕累累,同那个时期比起来真是弱了不少,一定是因为药的关系……啊,原来她同自己一样,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皮克!你是聪明人我只说给你听……咳……如果你真的想让自己的家人和后辈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就要把矛头对准马莱!”她猛地呛出一口灰尘道。 也许站在巨人面前还能同自己心平气和讲话的只有她了,这个不怕死的女人,在波洛克和自己困于地底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演讲变成了这副模样?而在确确实实听到身上四人还有动静时,皮克对于眼前人的生杀决策又犹豫了起来,如果那时进入舱内的是别人,她的朋友已经死了。 “我在帕拉迪岛等你,希望还能再见你一面,谢谢你的丝巾。谢谢你,皮克。” “……” 谢谢你,皮克。这句话让她在原地愣了良久。 那家伙说的没错战局已定,这次突袭是帕拉迪国的全胜……至于后面说的话,她倒要好好考虑一番。而那人还记得自己顺手买来的丝巾,仅仅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同情……也只是这一个分神的功夫,另一道黑色的身影自身前飞掠而出,那绳索拖拽到极致的飞行速度真是让皮克心惊了一把。 追债呢?这么急? 她不禁侧目望了一眼那黑衣的人,只看到那一头利落的短发和一个矮小的个子。 ……身为巨人的自己刚刚是不是和帕岛第一战力擦肩而过? 虽然是一件好事,但皮克还是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侮辱。 要说瑞恩现在的状态那就是工作了一天等着下班的社畜,当然实际情况要比社畜糟糕很多,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刀口,混着尘土的风一吹是火辣辣的痛。最严重的那处连瑞恩自己也毫无办法,只简单做了止血处理便不再管它。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等着回家巴士的人,四肢沉重,全身无力,连喉头都是止不住的血腥味。三针下去是让疼痛缓解了不少,但也拜此所赐她的精神处在休眠边缘,像是厚重的浓雾遮盖了她的视野,在一片昏暗中那股强烈的疲惫感就像铅球一般拉着她下坠,但若此时睡去也不知何时才能醒。余光中是楼顶逐渐亮起的灯光,像是停机坪上的发光地标一样,那搜飞艇正缓慢地驶进两层高楼中间的过道,无数士兵自楼顶跃起飞向归家的巨轮。 来了啊。 她僵硬地倚在墙边,望着那搜飞艇离自己愈来愈近,看着上头带着眼镜朝自己大力招手的女子,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只有那片星火是那么清晰。瑞恩强打着精神支起身子吸了口气向前挪去,在身侧逐渐靠近的熟悉气息中,嘴角轻轻勾起一丝明快的笑来。 “受伤了还笑那么蠢,刚才那巨人怎么没索性把你吃了。” 腰间环上了一只有力的手,他用同嫌弃话语完全不符的温柔动作将自己拥住,自作战服传来的体温和碎发扫在脸颊的痒意。尼龙绳索拽着他们稳稳当当升至上空,瑞恩眨了眨眼看着四周,脚下是战火硝烟,头顶是星月交辉,而身侧那人并不是幻觉……好像这样的场合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他带着自己或飞向高空或落于平地,用不善的语气问着自己受伤理由而后陪着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被带上飞艇进行紧急治疗的瑞恩没有说一句话,她听着韩吉咋咋呼呼的担忧语句,喝着飞艇上剩余的补给水源,利威尔则面色不善地站在对面瞧着她。消毒和碎屑清理,不论哪一项都是能让人疼到死去活来哭爹喊娘的,但瑞恩坚持不用麻醉医护人员一时间也不敢下手,她只不停地朝飞艇外望着,这副模样让利威尔瞬间察觉到了什么。 “那里会出什么事吗?” “……你别去。” 这副皱着眉头有口难言的模样让利威尔立即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没有犹豫,他拿起一旁的手/枪填了两发子弹,直直的朝舱门口走了过去。 “利威尔!利威尔你别去!”身后传来那人堪称急切地呼喊,她推开身旁的医师颤了颤腿根向前几步,那动作是准备直接上手拽住他。 “为什么?”利威尔回头看去冷冷地问道。 “我怕万一……总之你别去好吗?”她有些害怕这样冰冷的视线,这和瑞恩想象中的再会场景完全不一样。 “在担心别人之前先管好自己的事情,你们几个,帮这家伙上麻醉处理伤口,这是命令。”利威尔这么吩咐完便头也不回地朝那儿走去,在那里站着的是104期的几个小鬼,此刻正都一脸沉默地看向那束起头发的艾伦。 利威尔就站在入口处的隐蔽位置,目光所及处是一根久久没有人上来的尼龙绳,凛冽的风吹得他脸颊发疼,利威尔大概明白瑞恩的意思了。那帮小鬼们看起来对于自己长官的行迹十分疑惑,但事出紧急利威尔并不想跟他们解释那么多,只摆了个手势让他们注意外边。 先是一道视线,而后是尼龙绳收起的声音,利威尔在瞬间将身子掩映至舱口角落,灰蓝的眸子牢牢盯紧了那根绳索。没等多久一个栗发的姑娘端着步/枪面目凶狠地出现在了视野里,他想到会有敌人占了友军的立体机动装置却没想到会是一个小屁孩。 不过也没差。 一声枪/响让瑞恩瞬间屏住了呼吸,她伸长脖子越过人群朝那儿望去,激动的士兵,带着愤怒地低语,她看到那红头发的年轻姑娘依旧站着,而利威尔也正将两人丢给士兵后朝自己走来。一颗悬着的心陡然落下,瑞恩松了口气倚在冰冷的墙壁上,她闭上眼睛疲惫地想着神明到底没有那么残酷,一切也不是不能逆转。 这样就算结束了。 利威尔拨开围观的人群走至那人身前,不出所料是一副了却心头大事的模样,虽然很不爽但这家伙的话总是对的。他垂下眸子准备好好问问她为什么不在信上写得更详细些,就算他自己不能过来也能派别人同她一起消耗战锤巨人的持有者,何必回回将自己搞的如此狼狈。但在此之前是对她出色完成任务的肯定,不管怎样,她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士兵。 第162章 “任务完成的不错,但下次要把作战内容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废话就别说了,知道了吗。” “好,明白……” “砰!” 一声枪响自前舱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众人呼喊着少女的声音。利威尔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他看了眼面前突然愣住的姑娘,没有犹豫地大步走向前舱。他明明打掉了那小鬼手中的步/枪,明明将那两人丢给士兵看管了,可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是最近军队伙食太好了连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都看不住吗! 他一言不发地来到人群前面,地上躺着的是名叫莎夏布劳斯的姑娘,利威尔粗略看了眼伤口便拿过一旁的步/枪上了膛,他推开尖叫泄愤的众人将漆黑的枪/口/径直抵住那棕发小鬼的额头冷冷道:“再耍什么花样,我会让你这辈子都用不了手。” 莎夏被人平托着送到瑞恩面前的,因为肩膀中弹而休克,好在没有伤及要害。但自马莱到帕拉迪国的距离,一直到送往医院的这段路上她能不能撑住,就全看天命了。 她脸色苍白地躺在被清理出的地板上,从战斗到现在甚至没有汲取过一丝水分,少女的嘴唇变得干涸,只有肩部的伤口流着醒目的鲜血。 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 瑞恩没看几眼便抬起头想着,鼻尖是酒精和血液混合的味道,她讨厌战争,讨厌受伤,讨厌死亡,但她却在日复一日的战斗中熟悉它们。而后她忽然看向韩吉,那人正在驾驶室和欧良果彭商议着什么,棕红的马尾透着一如既往的飒爽模样,镜片里是海平面渐渐消退的橙色火光。利威尔回到她身旁时看到的便是那人盯着驾驶室一脸出神的模样,那里的人还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什么,而此时正有104期的士兵敲门走进了驾驶室。 有人哭着,有人骂着,阿尔敏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说这还不是最后,三笠用围巾遮住了半张脸颊掩盖自己的悲伤,艾伦则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不是一个好的故事。瑞恩在心里这么想着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这种绝望来自于灵魂深处,来自于她每一分对于这个世界的记忆。而后她缓慢且艰难的将视线落回莎夏身上,那肩部的血口不会长出白色的花儿,也不会自动修复,她是人类,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类。 “你尽力了。”随着这一声是坐至身旁的利威尔,他眉间是挥之不去的阴郁。 见识过大大小小各种伤口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种直径的枪往肩膀处来一下意味着什么,莎夏的手肯定废了,甚至能不能撑到手术室都是个问题。韩吉从驾驶室出来后看着那两个小鬼一言不发,沉重的空气萦绕在每个人身边,而就在这时他格外清晰地体会到了瑞恩的感受,什么都知道却依旧无能为力。 “利威尔。” 这声极轻的呼唤拉回了他游离的意识,利威尔应了一声便看向身侧满脸倦容的姑娘,她眸光淡淡地望着自己说道:“我们都尽力了,这不是谁的错,没有人能从死神手里抢人……最起码现在我做不到了。” “嗯,我知道。” “回去会送你一大束月季花,红色的,好看,我答应过你的。” “嘁,我和你不一样对花花草草没兴趣。” “那你丢了就成,我归我送。” “啧,真拿你没办法。” “……我好想你,真的。” 利威尔微微瞪大了双眸看向那依旧勾着嘴角的姑娘,明明眼底的悲伤逆流成河却还将最温柔的一面给了他。可这样的瑞恩却某名奇妙地令他慌张,就像……就像快要消失于天际的最后一抹霞光,苟延残喘拼着最后一丝气力也要在他面前呈现最好的姿态。 “不信吗?我还挺怕见不到你的,真的,战斗结束后我只想着快些来找你,却没想被你先寻着了。” “……你还伤着,别说话了。” 瑞恩颤了颤眼睫应和一句,她猜不出那低沉声线下藏着的情绪,麻醉剂的药效使她困倦。但瑞恩不愿意就这么睡去,她还想同心上人多说几句话,哪怕会惹得他不快她也要说,那双灰蓝色的如利刃半的眸子她还想再多看一会儿。 她真的太想他了。 于是她正欲开口却被一个吻堵住了所有话语,在公共场合下的清浅一吻,带着些最后通牒的意味。 “二十五日的吻我收下了。”那人不咸不淡地说着,随即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过头去。 这人还学会用包装着糖衣的借口了,瑞恩轻叹一声暗暗想道。 你瞧,利威尔总有办法对付她的,而且知道哪种行为她最买账。 天命 ============== 莎夏还是死了,死在了前往医院的路途中。她平躺在板车上如同每回从壁外调查归来的伤兵一样,只是那双棕色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灰蓝的天际泛着些许微光,那些飞鸟自一声声哭嚎中掠上树梢,道间的风从远方而来驻留于此,堆满的纱布和药水没一样能换回布劳斯的姓命。她的心脏停在了四月六日的凌晨五点,停在了回到故乡的第一天。 冷冰冰的死亡报告书被交到匆匆赶来的布劳斯夫妇手中,韩吉和104期的士兵们沉默地站在军队医院门口看着那对父母喊着他们女儿的名字几乎哭倒在地。自那以后他们已经四年没体会过同伴死亡的滋味了,但这样深入骨髓的悲伤却埋在每一位调查兵的心中,亲身体验过那段时光的人又少了一个。 这时的瑞恩正被护士推往手术室,不知为何在归途的后半段里她突然发了热,额头烫的不似常人,还是利威尔率先发现了她的异常。先是一颗凶弹击中了莎夏的肩口,而后是万年不生病的瑞恩分队长发起了高烧,阿尔敏想起那片被自己染红的海水突然觉得这一切大概都是报应。 杀人偿命,扛着镰刀的死神再次来到了他们身边。 利威尔看着肩头因为高烧而昏睡过去的女子,心中是极其浓烈的不安,对于这样的情况他没有任何办法而只能握住身旁人的手,那份热度烫的他眉心紧皱。明明一小时前这姑娘还冲他笑着,不知疲惫地说这话,为什么这会儿却变成如此模样。利威尔想不明白并且马上就要走了,列车已经到了玛利亚之壁的城郊,他被派去巨木之森监视吉克带着三十位同行的士兵。车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的原野,低垂的星子掩映在一片浓雾中,凌晨三四点的天空,连吹在身上的风都带着一股凄切的寒。 烫的像从滚水里出来,这是最严重的一次发热,利威尔在愈来愈慢的列车中暗自想着,眼前是女子沉睡的侧颜。他是要走了,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留下。列车最终停在了郊外的临时站台,从这里下车的只有他和那三十位士兵,利威尔在车门彻底打开时悄悄松开了握着她的手,那副虚弱模样真叫人挪不动步子。他抬手拨开瑞恩脸颊旁的碎发,听着那人睡梦中的深沉呼吸,她依旧没醒可他必须要走了。 “瑞恩,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他低声说着附上一个轻柔的吻,灰蓝的眼底是连利威尔自己也没差觉的煎熬,他怎么舍得离开啊。瑞恩要是醒着一定会说好好完成任务,注意安全这类话,他下了列车跨上早已备好的马匹想道,记忆里是那人挥手笑着的模样。他有一个独立好强的恋人,永远不会说出留下来陪陪她这类寻求倚靠的话语,而自己也很放心将背后交给她……混账!那她不挽留,自己就不留下来了吗! 你那时候回头了吗?这是霍布斯小少爷在瑞恩失踪后问过他的话语,你那时候回去找她了吗? 每当这时利威尔都觉得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而他会继续混蛋下去,去完成利威尔阿卡曼少佐接受到的命令,哪怕脑中一直有个声音嚷着马上滚回她的身边,直到她康复为止。 寒风凄切,马蹄声急,一个回神众人便已驶出百十来米,突如其来的回忆让利威尔放慢速度于原野上回头望着,望着那辆渐渐远去的火车,望着那消失于雾中的灯光。他瞧着盘旋的风自身下绵延而去,吹起荒烟蔓草,无边无涯,待那一丝光亮彻底消失后,他的五感陷入了死寂的昏暗。而后长啸声起,那墨发的人一骑当先冲入雾气之中,同行的三十人自背包中拿出早已备好的发光石挂于腰侧随着那人一同冲了进去。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双淡蓝的眸子正看着这一切,它有着linnea的脸庞,留着长长的金发,最后它垂下眼睑隐于夜色之中。 在捕获女巨人的巨木之森,她被钉在树上九死一生;在前往马莱的日子,她被关于囚笼受尽折辱。两次利威尔都没有回头,系统原以为这次利威尔是会回头的,哪怕他最后注定要走完看守吉克的剧情但它以为那个男人会回头。 没有。 又一次。 不愧是人类最强利威尔阿卡曼,任务完成率百分百的男人,在国家大义民族复兴前什么都不值一提。淡蓝的眸子闪过些许悲哀,它重新回到了瑞恩身旁,看着那位倚靠在韩吉肩头面色难看的姑娘。二十年,它看着瑞恩二十年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如果是她会毫不犹豫地回头。 第163章 值得吗?它无数次问过这个问题。在兵团的宿舍,在内地的医院,在激烈的战场,瑞恩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之后的大部分时间她几乎没理睬过它。但系统想起几年前她的确给过自己答案,而后它翻着记录找到了那姑娘同自己说的话:喜欢一个人我就想他好,功名利禄,良宵好景都敌不过他真心实意唤我一声,我只想他好。 但这其实没什么好比的,瑞恩因为他而来到了这个世界,利威尔的确是这个残酷女人心中永远的第一位。所以它现在只好叹一句:世间真有如此深情又绝情之人,将春夏秋冬连同旧时夙愿尽数给了他。 莎夏的死无疑给艾伦和104期的众人带来了不少嫌隙,有人说他自负,有人说他冷血,有人说六年来的感情在他这儿什么都不是,柯尼甚至放了狠话:若这场战争的胜利要用莎夏的命来换,他们就不会过来。 艾伦只是一言不发地朝布劳斯夫妇望去,早间晨曦散了薄雾落于他肩头,而后风卷云舒,天光大亮,他在这样的早晨深深低下了头,细细看去还能窥见那双颤抖着的松绿眸子。少年心高气傲哪会轻易低头,可的确是自己拉他们入了这局,明想保护那些人却没想…… “对不起,这一切因我而起,但若让我再选一遍我还是会选这条路……对不起。” 最无用的道歉可里面的感情丝毫不假,三笠朝着那人的身姿看去,只见他骨节泛白,双拳紧握。不向命运低头的青年却在这时弯下了背脊,他面前是流着泪摇头不语的一对夫妻,有光落在他背上,那对蝴蝶骨像要生出一对翅膀来。 而这时有人披着外套自门外匆匆而来,他身后同样跟着一对夫妻,瞧着那墨发蓝眸便知道是克劳德家的人。瑞文显然是和前台熟悉的,只一个照面便得知自己妹妹被推向了哪个手术室,进去多久,伤势如何,而后拿了家属证明朝着医院里头疾步而去。只是克劳德家的大少爷为何会同军队医院的前台熟悉呢,无非是这别扭的人在妹妹受伤时回回来看却又回回不让发现罢了。 “没心没肺的臭丫头偏要将半条命豁出去才满意,我瞧她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感受。”瑞文站在手术室门口念了几句遂又别过头安慰起流泪的母亲。 “瑞文,你说这仗要什么时候打完,什么时候你妹妹才能平平安安地呆在我们身边啊。”朵拉倚靠在丈夫身旁抽噎着,未施粉黛的脸庞是说不出的憔悴。 “母亲……瑞恩身居军中要职,她有非做不可的事情。”瑞文看着身旁那人挑着字眼儿说道。 “那便辞了罢!克劳德名下产业那么多还怕过得不好吗!何况她是我的女儿,我的孩子我自己能养的好好的!比现在要好,比她上战场要好……她是我的宝贝女儿啊……”那双蓝眼睛泛出阵阵涟漪,她颤抖着身子掩住脸庞,任泪水自眼角滑落:“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母亲……” 瑞文摘下眼镜看着自己同样满面愁容的父亲,心中涌出一股浓烈的悲伤。早知道她会受这么多苦难,在她十八岁那年就不该同意她去参军的。黑发的青年深吸口气倚着墙壁,腕表随着窗外的光影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到那姑娘再次被推出手术室时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那天瑞文将所有的工作带来了医院,他在瑞恩的病房里搬了个小桌子,泡了壶咖啡,随后一坐就是大半天。他冷酷无情的妹妹还是没有醒,从晌午到傍晚,从火烧的流云到明净的弯月。处理完的文件被他丢在了桌上,瑞文侧了侧身子瞧着那平躺于床上安静到不行的人,墨发如瀑双眸紧闭,她额前一块泛着乌青,纤长的指尖蘸了几抹月光。这副模样的瑞恩不多见,像是永眠之森中沉睡的爱罗拉,从出生就被诅咒的公主殿下,可唤醒她的王子总有更重要的责任要去达成,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不喜欢利威尔,处在那个位置的人注定要在家国之间二选一,瑞文明白这是艾尔迪亚复兴的最后机会,可若二选一的对象是自己的妹妹,他就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凭什么不选她?他利威尔凭什么就不能!就不能在她受伤的那几次及时到场吗!凭什么……瑞恩就不值得吗。 最后他深吸口气坐上了病床,那双浸染了夜色的蓝眸藏了满池的悲伤,手掌间是略显苍白的肌肤和生命的温度。世间亲兄妹多是打着过来的,瑞文和瑞恩也不例外,自从摸清对方性格后互相挑刺儿互相折磨的日子只多不少。虽然瑞恩这一年来性格收敛了很多,但偶尔还是能把自己呛的不行……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起来,瑞文突然半捂着脸庞伏在自己妹妹身边无声哭着,这感情来得迅猛且经久不散。 神啊,请告诉他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这操蛋的命运还要纠缠他妹妹到几时才肯罢休,她28岁,她才28岁…… “作战很成功,艾伦,这都是你和瑞恩的功劳。”韩吉手中拿着一封自北欧寄来的信,信封上是映着鳄鱼的佣兵团团徽。 马莱欲夺取始祖巨人之力而在演讲会上发动袭击,那一场战斗的报道最终在人为的因素下变成了这副模样,也许是有人看见了潜伏在楼中早有预谋的马莱士兵,也许是战锤巨人的首次露面对外交使团产生了不少阴影,也许是……总之世界人民并没有同威利戴巴所想的一样将帕拉迪岛视作全民公敌,那些政治家们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精怪,在没弄清楚个中原委前决计不会冒险与帕拉迪岛为敌,毕竟那可是三座城墙的巨人,掀起的风都能将城镇吹跑。 “北欧对于马莱的讨伐日期是在四月十九号,还有十二天的时间……你觉得马莱会急不可耐的派出巨人发动攻击吗?”韩吉倚靠在地牢的栏杆边,她遣退随行的士兵看着艾伦将长发束起,露出一双清澈的绿眸。 “按理来说并不会,但他们处境艰难。”艾伦转过身暗自思索道:“面对着各国的敌意,和帕拉迪岛的威胁,他们会拼尽全力来夺取始祖巨人的力量以实现自己军/国/主义的霸权梦。始祖巨人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所以我觉得他们会发兵。” “和我想的一样,那时候要将他们留在帕岛,让北欧大军没有后顾之忧……”韩吉正说到一半却发现面前青年稍显低落的情绪,联想到昨日埋葬莎夏时的场景,她皱了皱眉有些不忍道:“艾伦,莎夏的事情原因不在你,你不用呆在地牢。” “不,还没结束韩吉团长。吉克是个聪明人,伊蕾娜也是,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让对方发现我们的真正目的。所以让我固执地呆在这地方和你们演一出反目成仇的戏吧……也是对我的惩罚。”最后一句说的极轻,要不是地牢这样封闭的环境,韩吉几乎不会听到那带着苦闷的一声哀叹。艾伦瞧着镜子里赤/裸着上身的人儿,那是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强壮的体魄是四年前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可哪怕是这副模样他依旧保护不了自己的朋友,他护不了每个人。 “说起来,瑞恩小姐的伤势怎么样?”艾伦收回目光看着囚牢外的人问道。 “还没醒,明明体态正常呼吸平稳,却和累极了的人一般沉睡不醒……利威尔还让我好好看着她,这下子可怎么办。”那人说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韩吉在昨夜去看望过瑞恩,可她走至门口便听见了一阵隐忍的哭声,难道……她颤着心尖儿缓缓拉开了门朝内望去。这一望便望见了窗外的星光疏落,凉月如霜,那素来不好说话的克劳德家大少爷正伏在自己妹妹床边哭得肩颈颤抖。韩吉在瞬间止住了步伐退至走廊,她关上瓦白的房门在原地站了良久,久到牙关紧咬,久到右手紧握成拳。 太无力了,这样的自己简直……太无力了。 棕红头发的女子在几次踌躇后又踏进了那间病房,瑞文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甚至和没事儿人一样让韩吉帮忙看着自己这倒霉妹妹,那些文件他还要拿去办公处。韩吉瞧着他泛红的眼角和架在鼻梁上的银边镜框终是没有安慰什么,她颔了颔首便接替瑞文守了瑞恩一段时间。 她明明是话多的那类人才对,可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韩吉是一句话也说不出的。瑞恩活着,她活着却没醒来,韩吉揉了揉额头看着床上那人低语道:“你救了艾尔文,这回也救一下你自己啊。瑞恩,你要是不醒过来我可要被利威尔削成肉片了,说好退休后一起去周游世界呢,你可不能骗我啊。” 你可不能骗我们啊。 “……韩吉团长,关于瑞恩小姐其实有一件事。” 一路走来这么多年了。 “是在伤兵医院见到的病人,关于席斯里大佐的实验。” 你总是命最硬,最不认输的那个不是嘛。 “所以瑞恩小姐她究竟有没有出现过幻觉。” 她只是偶尔会一个人发呆,偶尔……一个人自言自语。 “……韩吉团长。” 骗子。 “我没敢第一时间告诉你们这个消息,那时候利威尔兵长也在场。也许瑞恩小姐是知道的,如果是那样……她一定不想让你们知道。”艾伦看着囚牢外沉默的女子狠下心道:“但你们都是她很重要的朋友,我觉得这样瞒着你们不好。所以我选择告诉你,韩吉团长,瑞恩小姐的身体情况也许比我们想象中更加糟糕。” 第164章 骗子,瑞恩你个骗子。 韩吉抬头看着眼前的青年,棕色的双眸深沉的厉害,她只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上了楼梯。夜间的风掠过她棕红的发间,青草的味道混着野花的芬芳扑面而来,她大步走回寝室而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韩吉多么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的,她多么希望艾伦说的都是无稽之谈,但还有机会,没错,还有机会! 她眉心紧皱翻出纸笔赶忙写下那些在心中盘旋的字句,今夜的月光照的人心发慌,而写完几行后的韩吉却发现那些字正在渐渐变淡。刺骨的寒意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深沉的绝望压的她喘不过气,她咽下一口唾沫努力眨了眨眼像在确认这究竟是不是错觉。 但不是。 黑色的水笔被右手捏的发颤。不行,她不死心!韩吉换了张纸奋力写下那些话语,那些建议利威尔回来一趟的话语,她的水笔甚至穿透薄薄的纸张刻在了木质的桌面,她就是用了这样大的力气,一边不甘心地大声骂着又一遍遍写下那短短几行的话语,哪怕一个字!给她一个字!可是没有用,连刻入桌面的刮痕都消失的一干二净,韩吉瞧着那一张张揉碎的废纸在瞬间明白了,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她,在阻止利威尔回来这件事情!而这肯定就是那姑娘口中说的“命运”,利威尔不能回来,无论怎样他回不来。 韩吉忽然明白了瑞恩的那几年,这种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无力改变的心情,令人崩溃…… “必须出兵!帕拉迪岛军事力量薄弱,如果现在不将始祖巨人的力量夺回以后恐怕没有机会。这是非胜不可的战斗,知道了吗!” “是。” 在那一场突袭后的第三日,马莱军方终于给出了明确的回复,派遣全部的马莱战士执行始祖夺还计划,由皮克和波洛克先行潜入再让莱纳率领士兵们与之汇合。若这场战役输了,那才是马莱帝国真正的末日。 皮克在退出房门前最后看了眼对外文报纸上的新闻吹胡子瞪眼的军官,夕阳的余火轻拢在她身上,但也只是看着绮丽实则没有多少温度。她收回了目光慢慢地同另外两人一道朝外门走去,而今日的她似乎比往时更加疲惫。喧闹的人群和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马莱人民动动嘴皮子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侵略者淹个半死,但真正豁出性命的入编士兵大都数艾尔迪亚人。 公平吗?怎么可能。皮克勾着嘴角冷笑着想道,大概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吧,莱纳,阿尼,贝尔托特甚至吉克,也就波洛克没什么心思,但他们一定都知道荣誉马莱人只不过是让他们继续效忠马莱帝国,继续作为马莱侵略兵器的名头而已。 什么平等,什么自由,被压迫的名族哪来真正的自由可言。如果这是平等,那为什么还要给身为战士的他们以及家人戴上臂章,统共就那么几个人难道还会认不清吗? “……像白痴一样。” “哈?!”波洛克侧头望着那突然骂着的人,强忍住心中的疑惑竖起手指对着自己确认道:“我?” “不是,在说以前的我。”皮克轻笑一声回复道。 是啊,那时候是想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才加入了战士队,相信着拿到战士臂章就能堂堂正正地在马莱生活,没有人会在意自己以及家人的出生……真蠢啊,明明连自己都忘不了,世人又怎么会忘记他们的身份。 “对了,皮克,你小队的那四名队员怎么样了?”莱纳忽然回头看着那人问道。 “还在医院躺着。” “真是万幸,据说你碰上的是那个人,当年巴勒大桥里面也有她的名字。” “嗯,可她若要这四条命,他们现在就不会躺在医院里。”皮克看着手心的掌纹淡淡道。 “这么说她留了一手,为什么?我以为是你让她没有得逞。”波洛克皱了皱眉说道。 “良心发现,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那条丝巾吧,皮克垂下双眸兀自想着。 而时光不等人,岁月催人老,现今的马莱战士基本达到了任职期限,她的生命就如同这夕阳般要走至尽头。甘心吗?自己已经没几年可活了,可要做的事却还没个着落,在她死后马莱真的会善待她的家人,善待她在收容所的朋友吗? 她行在人群中,任那绛紫霞光铺了满眼,耳旁是喧闹的街市和空谈壮志的人们。他们念叨着马莱帝国的丰功伟绩,嗤笑一声后大言不惭地说着这次战败只是一时疏忽,那股自信模样真是让皮克忍俊不禁。 愚笨的国人啊,倘若他们见着那份外文报纸上的批判就能知道,马莱帝国一百年不到的世界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固若沙塔,壮如虚影。 马莱战士不是英雄不是名族荣耀,他们都是供人驱使的战斗兵器,就和那个姑娘一样。莱纳说她的名字叫做瑞恩,瑞恩克劳德,通用语的发音听起来像一种花,也许是白色的皮克不确定,但一定开在冬日,点缀在冰封湖畔的青苔边儿上,小小几簇,惹人怜爱,倘若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里见着应是极美的。 她的确要同那人好好谈一次,心平气和地,设身处地谈一次。 “你们会在明天傍晚启程,希望一切顺利。” 莱纳拿过船票递给身后卷发的女子,她军绿的大衣上沾了些边角污渍,棕色的皮靴却被擦的发亮,那看上去羸弱的身子在人群中更显娇小。最后一抹霞光停在她长而卷的睫毛上,只一个呼吸的微颤,那抹亮光便滑落她的眼底荡出一个温润的笑: “好,希望一切顺利。” 那是一个清晨,天幕透着朦胧的光,面包店才刚刚开张。早起的人儿打着哈欠,聒噪的麻雀在枝头叫,四月的天时晴时雨,但今天多半是个多云。玫兹将护士帽端正了位置便推着吊水车来到了里面的一个病房,她在这里干了六年,从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当成了护士长,薪水不多不少,日子不好不坏,这正是帕拉迪国人民又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 她不懂那些繁琐的国家大事,也不明白马莱人民和艾尔迪亚人之间那些解不开的恩怨,她只记得第一次吃到的海鲜很香,欧式糕点很美很甜,统一翻新的房屋住的舒服,走夜路再也不怕摔跤。至于由她负责的这位赫赫有名的瑞恩分队长,玫兹有所耳闻,据说很有钱,很聪明,很勇敢也很残酷。 但这些名人的事情和自己是牛头不对马嘴的搭不上边,倘若这位躺在病床上的有钱人能给她一些照料小费,那这些事儿才会与她搭上关系。玫兹轻轻敲了敲房门在等待十几秒不闻答复后兀自推开门,请洁身自,换药打针。瑞恩她和利威尔一样爱干净,这几天就麻烦你了。那位同样赫赫有名的韩吉团长这么对自己说了,但玫兹能做的也就是为她擦拭四肢和后背,逾矩的行为她可不敢做。 而正是这一个万物复苏,平平无奇的早晨,当她将擦拭过双腿的毛巾重新放入盆中时,那床上的人突然咳嗽了一声。这一声来得毫无防备倒是将玫兹吓了一跳,待她讶异地转过头时便望进一双映着晨光的蓝色眸子,那眼中带着刚醒的疲惫和自内而发的温柔气息。 漂亮的眼睛,和宝石一样……这样想着的玫兹只愣了片刻便扶她起身,先是将枕头垫于她身后,接着手脚麻利地倒了杯水给她。瑞恩接过那杯子小口小口喝着,墨色的长发垂在微微敞开的胸口,明明是极其普通的场景却叫玫兹不觉红了脸颊,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冲动。 直到那人喝光了水,她才回过神来。年轻的分队长将水杯递还到她手中,目光瞥向了一旁的水盆低声道:“是你,咳……是你最近在照顾我?” 沙哑的声音响在耳旁,玫兹一抬头便看见那认真望着自己的蓝眼睛姑娘,她是……真的是那个赫赫有名的瑞恩分队长。 “啊,是,是我。那个……我就帮您擦了擦四肢和后背,其余的事情我没有做的!”玫兹紧张地低下头去,一向健谈的她此时却磕磕绊绊说不利索:“我,您昏迷了好几天了,期间不少人来看过您,幸好醒过来了。那个,今天是四月十号第五天,外面天气还行,太阳不是很大……我!我马上帮您叫韩吉团长和克劳德夫妇过来!” 头一回见到会动的分队长,这让玫兹激动的依旧有些语无伦次,于是她匆匆忙忙走向长廊,在关上房门的那刻看到那人淡色唇角扬起的清浅弧度和敛于眼中的笑意。 “谢谢你。”瑞恩这么说着将目光投向右侧的窗外,清晨的鸟鸣随着风声飞进她耳畔,流云掩着晨光铺洒在医院中庭。在那儿载着的是一棵不知多少年岁的柏松,松柏长青,在这病院里倒不失为一种美好寓意。 她见着窗外春深似海,百卉含英,修长的五指系上领口的第三粒纽扣,她眨了眨眼将这光景映于脑海,而后在门边的视线下着一身白衣轻叹道:“确是个好天气。” 倒计时 ================ 她醒了,在四月十号的早晨。 当克劳德一家乘着马车赶到医院时,前台的医生正打着哈欠看着这个礼拜的排班表,一周四天,一天八小时,但有早夜班真是要命。清晨的凉风自门口涌进硬生生将她吹了个精神,而后一张属于成熟男人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背着光,墨发蓝眸,英俊的很。 第165章 感谢三女神让她排到了早班。 “家属探病,瑞恩克劳德。”他这么说着便从上衣袋掏出一支签字笔,极其熟练地拿过登记表翻到四月十号写下三人的名字,好巧不巧他在同一板面四月九日的探望者中看到了卡洱霍布斯的名字。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看阳光透过窗子落在大理石的地面,晨间的鸟儿结着伴掠上枝头,翠绿的梧桐遮了半边天幕,除去窗外声声啼鸣和心脏的鼓动外,便是一片寂静了。当瑞文再次推开那扇白色的房门时,女子的声音如清泉般流出,带着些不常见的无奈:“不是,你猜错了。” “可我研究过您的唱片!那几个首字音节拼起来分明就是……啊,克劳德家人来了。”玫兹护士将写着歌名的笔记本藏于身后,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道。 像被这一声惊动般,原先侧倚在靠枕上一副疲态的女子缓缓转过了头,墨色长发被拢于胸前,纤长的睫毛微微抬起露出双湛蓝眸子,那病号服就和她的面色一样白。 “爸,妈,瑞文。”她这么说着稍稍坐直了身子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疲惫。 瑞文没有说话而父母已经凑上前去对他们的女儿嘘寒问暖,匆忙披了件杏色开衫便出来的朵拉见着自己憔悴了不少的女儿是止不住的心疼,可她怎么能在这时候哭出来。所以她俯身环抱住自己唯一的女儿,用亲吻以感受怀中人生命的温度,瑞恩,她还在这里,她在这里…… “我很好,别担心。但恐怕卢娜还不知道我醒来的消息,得叫人去告诉她一声。”瑞恩说着将额头贴上自己母亲,布满痂痕的手握上住一旁的父亲。在这个不算明媚又不算阴沉的天里,她怀着十分的愧疚拥抱住独属于自己的亲情。 上帝啊,为什么她直到现在才发现,那些所渴求的美好事物已尽在自己身边了呢? “哦!不止那个女孩儿,每个人都很担心,每个人。”劳力看着自己的女儿说着,余光里是站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瑞文:“你哥哥也很担心你不是嘛?” “父亲……” “表达对亲妹妹的关心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瑞文,说几句话不会要了你的命。”自己这个儿子的少爷架子究竟什么时候能放些下来,就凭着前无古人的别扭个性难怪到现在也没讨着媳妇。 “卡洱昨天来看过你。”瑞文瞧着自己妹妹松开母亲的胳膊道:“我该庆幸你没在昨天醒来,不然肯定会和他出去胡吃海喝。” “我恐怕你错了,结婚后的他稳重了许多,而青年人总会长大。”瑞恩微微抬头望着那双比自己深沉些的蓝眼睛道。 “是啊,青年人总会长大……所以我总想当初为什么没和父母一起同意将你嫁到霍布斯家,哪怕卡洱霍布斯只知道他的画和乐器,跟着他也比在调查兵团来的好。” “嘿……”瑞恩微微皱眉道。 “瑞恩我是要说的,你醒过来了我很高兴,我唯一的妹妹终于不躺在床上和比死人多口气般令人担忧,而我也不用天天跑来这该死的医院自讨苦吃,我是要说的瑞恩。”瑞文深吸口气抵住额头,像是在整理心中繁多的思绪一般。但他知道这些想法一直在他心里久久不散,而现在他终于忍不住将它们全部倒了出来。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每一次,每一次他总会迟到。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那次政变后的暴动,我就坐在你病房门前望着来时的方向问自己,为什么他离你那么近,那么近,却每一次都会迟到?” “他有自己的任务。” “对,对,没错,你说得对,他有自己的任务有自己的责任,他是阿卡曼少佐是国家栋梁人类最强,我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可是你,是他的恋人,他准备娶你,那你就是他将来的伴侣。”瑞文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着,那只带着笔茧的右手随着迸发的感情而在空中挥动着:“我……我只是不明白!我不明白这件事情我该去找谁商量,找他?找他的长官?找你?不,这都不太现实,现实是我要接受自己妹夫是一个国家利益和社会责任大于家庭,大于爱人的士兵!我说瑞恩喜欢就好,他们能克服这一切,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我只是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我妹妹喜欢的不是那位阿卡曼,如果瑞恩在十八岁的时候嫁到了霍布斯家,卡洱也能在婚后像现在一样成熟……我只是忍不住会去想这些事情瑞恩,当我看见你躺在这儿一动不动时,我总忍不住……哦,该死!” 当那总是高高在上言语傲慢的人儿因为突如其来的感情而红了眼眶,瑞恩才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与这个世界深深地联系,这份联系是利威尔给不了她的关于血脉的联系。 令人动容。 “嘿,瑞文过来看着我。我还在这里,我还活的好好的,瑞文,你的妹妹就在这儿……”她伸出手这么说着。 “不,别动我,我不需要你的安慰,但让我说完我想说的话。”瑞文躲开了那截细长的手臂,面前是正一脸苦涩看着自己的瑞恩,而后他抬起头于原地踱着步子,直到将溢到眼角的泪水避回去后才深吸口气继续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利威尔,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他,真的。那会是一场灾难,我会和自己的妹夫吵得不可开交哪怕他拿着立体机动装置飞上天空给我一刀我也会继续和他吵,真的,我知道自己和他合不来。可你喜欢他,感情是最没道理的。所以我换了个思路,瑞恩,你现在坐在这里,你醒过来,看着这间白色的病房,感受着你身上那些缝合的伤口,感受着康复中的疲惫。以后每一个!每一个你在这里,在这间病房度过的白天!度过的夜晚!每一次别人敲门而入的瞬间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在哪一刻希望那个人是利威尔!哪怕是零星的一瞬间!” “…………”瑞恩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刻回答,那双蓝眸看着面前同自己五分相像的男子,在将那副打抱不平的神情深深映入脑海后,她轻轻点了点道:“没有,因为他赶不回来,他不可能在这里我知道。” “……我有一个多么懂事聪明且独立的妹妹,我以此为傲,但我要求她的爱人要凡事以她为先,哪怕这是很无理的要求。我希望瑞恩克劳德能得到世上最好的一切,她值得这一切。”瑞文揉着自己妹妹的头顶喃喃道。 她那么好,她凭什么不能在那男人心中的第一位置。 “哥……” “你值得这一切。” “哥,别说了……” “你值得。” 上帝啊,为何你要在现在让她意识到家庭和血缘带来的羁绊,明明那么努力的远离他们,为何要在现在让她感受到如此幸福的痛苦。她不是他们的女儿,不是他的妹妹,她是一个飘荡在异世界的孤魂野鬼被强行绑定在了瑞恩克劳德这个女孩儿的身上,而她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爱情,得到了曾失去过的亲情,得到了真诚的朋友……但为何瑞文要在现在说这样的话呢。 伶牙俐齿只要三个词便能将人怼的颜面尽失的克劳德小姐在此时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她看着瑞文在之后以接卢娜过来的名义推门而出,听母亲讲着家里养的蓝猫又变肥了。不过一小时多些,拄着盲棍的红发女孩儿来了,她眼中氤氲一片,平日里无神的金眸在这时看上去水光灵灵。 卢娜听着从眼前传来的呼唤,吸了吸鼻子便颤巍巍扑到了床边。天知道,天知道她日日夜夜在睡梦前,饭点时做着虔诚的祈祷,她恳求三女神的光辉降临在勤勉的克劳德一家,祈求姐姐不要像童话故事中的公主一般长眠不醒。她已经没了视力但若女神必要夺取一样物品才能实现信徒的愿望,那就夺取她的吧,卢娜的命是瑞恩克劳德救下的,第二个姓氏是克劳德家给的,所以要夺取就夺取她的吧。 她祈求诸世神佛,不要让姐姐离开。 那天瑞恩醒来的消息从内城一直吹到了玛利亚之壁的郊外,彼时利威尔正煮着红茶,灰蓝的眼底跃着一簇明火。高耸的巨木将头顶的艳阳挡了个七七八八,前几日才送来的几箱红酒被安置在更为阴凉的树下,淡色的木质箱子也挡不住干红葡萄酒散发的甜美诱惑,对于那帮乳臭未干的小鬼们来说这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消遣。利威尔是准备送回去的,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不能让手下的兵因任何理由而失了斗志,但那一双双如小狗般渴望的眼神实在太过恶心,于是他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放了几句狠话便收下了慰问品。 若是她在,这三箱干红定是留不过三天。这么想着的利威尔撑起下颚,翘着腿坐在那读着书的黄毛男人面前,茶壶正冒着热气,而第一批茶水已经倒在了金边白底的雕花瓷杯中。那真是精致到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茶具,吉克看着那男人手中的物什想道,那杯子该放在玻璃橱窗里面对着书房,浸润着木香,而不是被握在这样一个凶残的人手中。 “哦呀?你很在意这套茶具嘛,臭猴子。”利威尔抬眼看着那人说道。 第166章 “当然,很难想象利威尔少佐居然还会用到这样精致的物品。”吉克推了推眼镜瞧着那在加热炉上冒着热气的茶壶,上边雕着金边银钻的凌霄花,好是好看,但怎么瞧都不像是利威尔的风格。 “啊,我爱人给的,这是最旧的一套了,家里还有三套放在橱柜里。怎么,你有吗?”利威尔挑了挑眉道。 “……没有呢。”吉克干笑了几声回着。 “以前我是不带出来的,越精致的东西越容易碎。但她说茶具放橱柜里就和装饰品没什么两样,她送给我是要我用的而不是看。” “……哈哈。” 利威尔抿了口红茶抬眼瞧着那人不算好看的脸色,心里其实也没多爽快。早就想一刀抹脖子的人在面前安安稳稳读着本历史小说,那头顶的黄毛是怎么看怎么碍眼,该拿除草机来尽数割了才痛快。利威尔这么想着垂下眸子,他看着自己映在红茶底的冷峻面容,脑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人的身影。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自抵达之后传令官也没来过一次实属蹊跷得很,五天了,韩吉肯定会写信过来才对,不论消息好坏总比什么都没有来的强。 像是要回应这份心情般,那一日傍晚头戴圆顶帽的传令官才在众士兵的目光下姗姗来迟。他拴上马匹擦擦汗水便急急忙忙朝着那位利威尔少佐奔去,小麦色的脸庞被阳光晒得些许红润,连身上都混着股太阳和青草的味道。 “利威尔少佐,这是给您的信。谢天谢地!瑞恩分队长终于在早上醒过来了,身体状况一切正常。”他喘了口气擦了擦手才将那白底红边儿,烫着火漆的信封交至那人手上。 “是嘛,辛苦了。”利威尔接过那封信点了点头道,心底的一根弦顿时松了下来。他倒了杯水给那快马加鞭赶来的传令官,同时看向手中别致的信封。 内地很少有这样的信封可利威尔却见了不止一次,在瑞恩的书桌上。旧王时期赫赫有名的五大家族,就连信封都是独一无二的非仿品。白底红边,金红漆印,重瓣玫瑰是克劳德的家徽。利威尔记得瑞恩和他说过家徽是重瓣玫瑰的原因,只不过是第一任家主在玫瑰田里遇见了自己爱了一辈子的女人,而家主夫人又喜种玫瑰。于是白底红边的信封是夫人最喜欢的两个色彩,金红漆印是那日成婚时晚霞的颜色,家徽则是夫人最爱的白花重瓣。彼时他瞧着怀里面色红润,眸光澄亮的姑娘,那副春心萌动的可爱表情终是让他忍不住俯首落下一吻。利威尔当时就决定了,红茶店外要安置花坛,里边种上她最爱的苍兰。 明明是三年前的事了却还记得如此清楚啊。这么想着的利威尔将那封信缓缓裁开,淡黄色的信纸泛着些干花熏出的香味儿。他对着自树梢间隙落下的阳光细细看着,却发现这并不是瑞恩的笔记,而这口气……倒像是她那位总口不对心的哥哥。除去报平安的话语,义正言辞怪利威尔没有来探病的话语,最后那几个字可谓是力透纸背,宛如写信人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一般。 利威尔垂着眼眸反反复复看着那最后一行字,直到传令官的马蹄在这飘絮的季节里阵阵远去,他才在身后士兵们的好奇打量下将信纸叠好收进了衣袋,遂回过头去朗声呵道:“都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那就把营地附近的杂草给我拔了!是工作太轻松还是我对你们太宽容,一个个来观光旅游看猴子的吗?都给我动起来!” 这下子,士兵们三三两两散了开去,一个个拿着工具做起恶魔长官吩咐的事情。其中不乏资历较深的士兵在背过身后勾着无奈的笑意,他拿起一旁的铲子勾过自己后辈的肩膀朝那同样声名在外的利威尔少佐努了努嘴道:“我猜利威尔少佐现下心情不算太好,过会儿干活仔细些,别惹这活阎王不痛快了。” “为啥呀,前辈?瑞恩分队长醒来的消息我们可听得明明白白,寻常人不该放宽心了吗?”那戴眼镜的士兵侧了侧头问道。 “你将来的老婆在床上躺了五天,生死未卜,好不容易醒来却只能靠着一张纸片了解情况。”他吸了吸鼻子朝那黑发的人儿又望了一眼:“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忍下来的,换做是我,特娘的牵两匹马跑也要跑回去。” “那前辈你猜信上写着啥?” “嘿!好奇的可不止你一个,要不你去问问?” “好吧,那这就不必了,其实我不太想知道。” 这是自吉克来到巨木之森后的第五日,四月十号的傍晚,那天杀的矮子得知了爱人健康的消息,士兵们在当晚终于被批准饮下滋味上佳的干红。三杯两盏下肚,连着夜间林地的寒冷都散了不少。彼时吉克正坐在最显眼的位置读着那本看了无数遍的《麦克白》,小圆眼镜掩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慢慢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直到望见那站在树干上迎着月光闭目养神的利威尔。 他心情的确是不太好,但并非显而易见的愤怒或是别的什么猛烈情感,这是一种无力感,像被链条绑住了身体,禁锢了灵魂。他的心已经飞到了几千米远的医院,飞到了她身边,但他的肉身却还踩在这片土地上,面对着那张没有完全进化的猴子脸蛋。直到这时候利威尔才承认,他太怕了,怕极了一次又一次的分别。 下一次,下一次绝对不会离开她身边。 他在心里想着,等一切结束就把那枚钻戒交给她,在星光璀璨的月夜,当晚风穿过她的衣袖。他们会像往常一样买好明早的食材抱着纸袋走在新铺好的石板路上,届时他会支开那人去还未关门的花店买上九十九朵红玫,虽然看上去很蠢但一生蠢几次也无伤大雅。然后普通地回到家,打开门,也许她会在浴室冲澡这就更好了,他将有时间关掉屋内所有的照明。等她沾着水汽披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后就会收到来自利威尔阿卡曼真心实意的求婚,而他发誓这辈子再没比那一刻更真诚的时候了,哪怕死神架着镰刀威胁也不能叫他说出半句谎话。 不会有任何事情排在她前面,再也没有,他对自己暗暗发誓。 四月十一日,九点二十八分 扎卡里总统的办公处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爆炸,破碎的玻璃映出一双双惊惧的眼睛,厚重的云层下,狂风卷着尘土呼啸而过。当报社记者捕风捉影来到市政府门口四处寻找着有关爆炸的蛛丝马迹时,一位在玛利亚夺还战后从未在民众前现身的人,赫赫有名的埃尔文史密斯,正戴着顶圆帽身披大衣站在人行道前。他环着双臂目光沉沉地望着那栋炸毁了小半边的楼层,身后的马车窗帘紧闭。 “这又在你的预料中吗?伟大的人民教师埃尔文哟。”车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不完全是,韩吉察觉出了军中的异常,迫于对反马莱义勇兵的调查脱不开身,便将您交给了我。”埃尔文勾了勾嘴角笑道,余光中是几位被三笠制服的士兵,一张张脸上还透着未曾褪去的稚嫩。 “你知道我一直在想什么吗?慈悲,这是个无情的陷阱,给得太多他们说你软弱无能,给得太少你便成了残暴野兽。”那里面的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总有人,那些年轻气盛自以为能改变世界的青年人,他们站出来高呼着救世主的名号做着扰乱治安,危害社会的蠢事儿。也许青年人都是这样特别是青年男人,相信吗,我也有过少年时期的英雄梦。但结果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本该死的人坐在车里谈笑风生,他们却要因毁坏公物罪而上法庭。以及谢谢你,埃尔文,没有你我恐怕是要被炸个灰飞烟灭。” “所以法律才是高于一切的存在,我总和我的学生们讲一本公正的宪法才是神赐的福音。”埃尔文看着那几位肇事者被压着走出正门,遂稍稍欠了身子跨上马车道:“所有男人都有个英雄梦,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当英雄。他们还年轻,年轻是好事儿,可以犯错可以改正,而我确信如若他们知道计划断不会如此莽撞行事。” “哈!感谢耶蕾娜和她的义勇兵小伙伴们,让我们成为了技艺精湛的演员,我甚至可以演一出话剧而不用排练!”扎卡里拍了拍膝盖说着,言语间是十分的嘲讽。 “太阳就快要出来了,阴云天气总不会持续太久。” “是啊,总不会太久。” 当耶卡派随着耶蕾娜的指引将议事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同皮克西斯司令在内的九位军官连同十几名护卫被缴了武器看押在原地时,一封印着花冠雄狮的信纸由御前护卫传到了第二师团长——前任宪兵团副团长威尔托马斯手中。他面色沉重地裁开那单薄的信封,白洁的纸上单单写了一个地名,分明是女王现今所在的议事大厅。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女王还会派军队来围剿自己吗?身处军中多年的威尔几乎在瞬间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消多时他便唤来下属在十分钟内整合第二师团其中两个营的战力前往议事大厅,其余一营在后方待令。 如果这一天会写在帕拉迪岛的历史上,那著者会为这段历史命名为“□□政/变”,以伊蕾娜为首的激进派分子为了将艾伦推上神位而发动的夺权事件。先是对扎卡里总统的谋杀,而后是司令和女王的军事压制,前者掌控了国家的法权,后两者掌控了国家军队和政治。只要将这三人拿捏在手中就等于掌握了国家的政治和军队,在没有人通风告密的情况下谁能知道那两枚调令印章是出自谁之手。 第167章 “可惜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如果之上了,耶蕾娜算盘打得啪啪响,最后却成了灰烬。”韩吉看着身旁散着金发的女子说道。 她们正身处埃尔文所开的学校,刚学完文化课的孩子们正三三两两聚在院子里拿着画板进行实物绘画,这并不是硬性要求的学习而是作为兴趣来培养的业余活动。据说是一位贵人赞助的纸张笔墨,至于那位贵人是谁,韩吉猜测不是瑞恩而是前不久开了绘画展的霍布斯二少爷。 “她想要夺权造神就要有为权利而死的准备,而我相信她早做好了准备。”希斯特利亚女王浅抿了口红茶瞧着窗外在院子里作画的孩子们坚定道:“这真的很好不是嘛?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副光景,哪怕是玛利亚女神站在我面前也绝不妥协,我会把她的王冠夺下由自己戴上。” “我明白您的意思,女王陛下。” “我不会在你面前美化自己,韩吉团长,自从我体会到权利带来的功效我便放不开它了。为政者度日如年朝不保夕,可我不把着权利又拿什么来守护我的子民,拿什么来守护他们。”希斯特利亚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印章继续说道:“耶蕾娜一众全部关进地牢等候开庭审查,届时再释放艾伦让他同吉克汇合。” “明白了,女王陛下。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我们的真实计划究竟什么时候告诉民众呢?现在所有人都以为艾伦同我们反目,所有人都以为那恣意生事的□□实则为耶卡派,我认为得找个时机澄清下我们同艾伦的友好关系。” “等艾伦放出来那天,等将耶蕾娜送上法庭的那天。不会太久的韩吉团长,事情就快要结束了。”这么说着的她将目光投向天际,阳光掩在厚重的云层里透着微弱的光。 韩吉是看着她从希斯特利亚变成希斯特利亚女王的,四年的磨砺足以改变一个羞涩腼腆的少女,她站在这个国家最高的位置,每一步都走的惊险万分。交接权利的第二年,希斯特利亚在旁人的辅佐下终于开始整顿中央纪律,连同上议院在内整整二十名官员落马,搜刮出来的非法收入装满了三大箱子。她明白了为何外交法案迟迟不通过,为何提及按收入缴税时那些个人的反应如此之大,包括第一年听见的有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如此……不堪入耳。身着华服头戴金冠的女王兀自回到了寝室,她瞧着镜中的自己面容清丽朱唇齿白,这副模样倒真是个很好拿捏的软柿子。 但她不会是了。 她照样留着长发,画着平眉涂着口脂,而后在御前会议上神色淡淡将那二十名官员发配到玛利亚郊外进行劳作连同妻儿一起,没收所有不动产找个新搭建的平房将他们安置。希斯特利亚看着那整整三大箱子金银珠宝,心里是止不住的愤恨,她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人同自己讲的故事,贫民区永远是最好藏人的地方,因为从来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那时候,调查兵团忙着对抗巨人,宪兵团忙着搜刮油脂“维护治安”,驻守兵团在城墙之上无所事事,再瞧瞧身披锦袍头戴桂冠的人们。哈!寻欢作乐夜夜笙歌,琼浆玉液如不要钱般送进府中,一天的开销便能比得上寻常人家一礼拜的收入。一个国家那么大点地儿,这钱是凭空变出来的吗?她仰望着天窗外的晴空万里,看着自宫殿外飞掠而过的青嘴雀鸟,阳光落在她长长的裙摆上,头顶的皇冠刺得她通体发寒。 希斯特利亚从未如那日般孤独过。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孤独是常态,哭嚎改变不了这个国家腐败的根基,残酷的现实让她更为清醒,听她怒吼吧。 三个月后,她盘着长发戴着皇冠,画着高挑眉涂着深色口红,于第一人民法院颁布了经由扎卡里总统和议院批准后的新宪法,同时将那批非法财产作为贫困户补助津贴由财政部派发到每家每户。女王万岁!人们齐声欢呼起来,男士们高举起头顶的圆帽,女士们挥舞着丝绢手帕,希斯特利亚就在这响彻天日的拥护声中上了马车。 架空女王的权利只要让她生出孩子便好?哦,放特娘的狗屁!那么想要孩子便自己生去!她再不会为了旁人的利益出卖自己,出卖本心,哪怕达摩克利斯剑时刻悬在头顶她也要牢牢握住手上的权利。 奔狼哪有资格评判雄狮的作为。 耶蕾娜同□□军入了狱,死了几个人但并不影响最终局面的走向。她在地牢里再次看到了吉克的亲弟弟,他倚靠在地牢的墙边坐在简陋的床上,松绿的眼睛被挡在单薄的眼皮之下,那副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总让她不免心惊。说实话她并不信任艾伦,但是因为那个计划,那个计划需要他而他又是吉克的弟弟。 她错了,她看到那四眼女人同艾伦相谈甚欢,铁质生锈的牢笼根本没有上锁,她错了,错的离谱。耶蕾娜无力地滑倒在地,眼角渗出些许不甘的泪水,她怒吼着,捶打着潮湿的地面,然后看着那双不算干净的军靴停在了自己面前。 “很意外嘛,你也会有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韩吉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人淡淡道:“你和吉克的安乐死计划已经泡汤的,我朋友和我兄弟还没诞下爱的结晶,我还没成为他们孩子的教母,你说这计划怎么会实施得起来。” “……你们都是蠢货,这才是能挽救艾尔迪亚人的唯一办法,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耶蕾娜突然抬起头握住栏杆瞪着她道:“几百年的恩怨!只要巨人之力不消失你真以为世界会接受这样一个危险的民族吗!除去生育禁止还能有什么办法化解这一切!你告诉我!你和你朋友们那些自诩聪明的计划,那些办法,不过是自取灭亡!”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不会做出自我毁灭的事情,埃尔文学校的孩子绝不会成为艾尔迪亚人的最后一代。而我告诉你,我是怀有私情的,我左思右想也想不清楚为何那日我们走后瑞恩就被抓了。你实话告诉我吧,是不是你向吉克报的信。”韩吉目光沉沉地看着那金发女子说道,双手在背后悄悄握成了拳。 “呵…………啊,你倒是提醒我了。关于那个小狼女,她生不出孩子了,马莱一直致力于打造最强的士兵,所谓战争兵器并不需要生育功能,不如说会生育的就很麻烦。”伊蕾娜后退几步看着栏杆外睁大双目,咬着牙关微微颤抖的人轻笑道:“告诉你也无妨,那药物对女子的伤害更大,她没几年可活的了。” “耶蕾娜!你该庆幸女王颁布了法典不得对囚犯滥用私刑,不然我现在就能把你打得脑门开花!” “那我该高呼女王万岁!你做不了你朋友和你兄弟孩子的教母了,一辈子都做不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有孩子!”名为报复的快感让耶莱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昂感,她大笑着望向韩吉布满杀意的脸庞,看她拔出腰间的武器将漆黑的枪口对准自己。 来啊,杀了她。 韩吉全身都因这猛烈的杀意而颤抖着,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粗重的呼吸自她鼻尖发出,她咬紧牙关怒瞪向那一脸无畏的女人,名为暴怒的情绪在瞬间支配了她的大脑!那帮天杀的混蛋怎么能够这么对待瑞恩!只要上了膛将枪口对着脑门来一发,只要一发,她会倒在血泊里死得不能再透,只要一发…… “……该死!操!” 随着一声枪/响,耶蕾娜左边的墙壁炸开了花,那些崩裂的碎屑落在了她的发间,只需偏过一个角度,飞溅出的便会是她的脑浆。韩吉甩了甩右手收起枪械头也不回地直奔大门,她一步三跨地迈上台阶,而耶蕾娜看着那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合上的大门连同外头的空气一起与自己隔绝。她摸着墙壁缓缓跌坐在这道弹痕下,心中是死一般的平静。 韩吉来到了医院,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她没在第一时间去看望已经醒来的瑞恩,她在前台登记了姓名而后快步朝最里面的一间病房走去。今天并不是个好天气,几近傍晚天空却迟迟没有放晴,灰蒙蒙的阴云压在天际叫人看得沉闷,没有一声鸟鸣,连窗外的枝叶都不似从前般鲜嫩。韩吉预测明天大抵是个雨天。 她敲了三下房门便在一声回应后推门而入,彼时瑞恩正在处理她闲置了好久的工作,她的助理正抱着文件坐在书桌前查阅。那人用大发卡夹起碍事的长发,几缕青丝垂在耳鬓,只稍一眼便能看见那清冷的下颚曲线。 韩吉兀自找了个地方看着她精明能干的朋友,随着纸笔摩擦的声响,那点怒火也渐渐消散了去。约莫十来分钟,短发的助理抱着文件推门而去,白色的房门一开一合后,韩吉才起身挪至她身旁的位置柔声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可我家人怎么也不愿办出院手续,大概是钱太多没处花。”瑞恩侧过头耸了耸肩道。 “是这样吗?可你腿上的伤口太深,换我也不会让你出院。”韩吉垂下双眸说着,那些疑问盘旋在她心里可她就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于是她换了个话题说道:“今天早上发生了爆炸,扎卡里总统险些遇害,女王下令抓了耶蕾娜一行人,□□的肃清已经开始了。” 第168章 “是嘛,我就知道希斯特利亚会是名副其实的女王。” “艾伦被放出来了,两日后准备和吉克的接触。女神在上,希望到时候一切平安。” “我觉得艾伦肯定打的过他那黄毛哥哥。” “哈哈!说的没错,他以前就很能打了,有三笠在旁边一定不会有事。” “三笠也去吗?”瑞恩有些诧异地问道:“吉克的要求可是让艾伦一人前去。” “但总要有人来保护他的安全,我相信艾伦的实力但需要一个保险扣。”韩吉看着那人说道。 “利威尔也可以,最强的两人总要留一个在城里才……啊,我明白了,三笠自己要去的对不对?”她松了发卡轻笑一声道:“真是护夫心切。” “像极了阿卡曼一家的基因。”韩吉说到这里才稍稍敛了笑意。她再次想起不久前艾伦同自己说过的话语,关于马莱注射药剂的事情。而她还没有问过瑞恩,或者说不知如何开口。 狂风卷着树叶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瑞恩压了压被角看向窗外孤寂的的庭院,在一片白色的砖瓦间,连那棵年岁已久的柏松都被这妖风吹歪几分。她有些担心方才出门的安娜,这样天气下的雨总会迅猛异常又铺天盖地,她希望安娜能找家有租借雨伞的店内呆上一会儿,免得狂风暴雨将那些文件和她精致的妆容一同打湿,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瑞恩,我想问你几件事。” 身旁人在短暂的沉默下终于开了口,瑞恩回过头去看着韩吉有些局促不安的神情,蓝眼睛眨了眨便回道:“嗯,你问。” “你在马莱那一年……那药物对你的伤害,你知道吗?”韩吉是开门见山地问了。在军中那么多年她可谓掌握了各种套话技巧,强势的,拐弯抹角设有陷阱的。但偏偏这时候她却想不到什么迂回的方式,面对着一起出生入死近九年的战友,朋友,同僚,她看着那双笔直望着自己的蓝眼睛,而后丢下所有花言巧语,开门见山地问了。 但那人只瞧着自己也不着急答话,她慢悠悠将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到了她的手指骨,淡褐色的肌肤,上头新伤覆旧疤。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瑞恩说着将双手交握在一起,那姿势刚好挡住了手背上的血痂:“医院查不出来我便不去管它了。” “你怎么能不去管它呀?你问问艾伦在伤兵医院里见了多少那样的人,他说……” “说什么?”瑞恩看着那突然停下的人问道。 而韩吉却已经下定了主意,她垂下眸子抿了抿嘴,怀着十分痛苦的心情哽咽着别过头去:“我不告诉你。” “那我便不问了。”瑞恩说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吗?”韩吉回过头问道。 “那你告诉我吧。” “不告诉你……瑞恩,我发现和现在的你说话可真费劲儿!”韩吉眉头一皱拍着大腿朝那人埋怨道。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哦,这一点儿也不让人高兴。” 瑞恩看着那像是要印证言论般撅着嘴满脸不高兴的人,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直接过头了。韩吉抱着十分的关心同自己说这些,而她却像不懂人情般硬生生将那些话全堵了回去,这大概是不怎么厚道的。 所以她深叹一口气主动拉过她垂在床边的手道:“我是真不知道,我只晓得幻觉会时不时折磨我,消耗我,至于其他……除去死生无大事,若是前者,那也是命吧。” “……那你认命吗?瑞恩,你就这么认命吗?”韩吉握紧了那只没有伤痕的手哽咽着,棕红的碎发几乎垂到了床铺,她弯着腰挡住自己泫然欲泣的脸低声道:“调查兵团没留下几个活人了,那时候我看着莫布里特……答应我,你不会就这么认命行吗?瑞恩,想想利威尔,他需要你的,他爱你爱的深入骨髓,别认命啊……” 瑞恩微微直起身子用右手抚上那女子的头顶,在极其轻柔的动作下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她明白韩吉的意思了,她相信韩吉也明白她的意思了。所以这时候瑞恩狠不下心去骗她,总用一个谎言来遮盖血淋淋的现实,这事儿她已经做的太多。 “我知道,我也爱他,我也爱你,我爱我身边的所有人,我爱他们。但是韩吉,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我环顾四周却发现无路可走。”她轻声说着,手指将那人因匆忙赶来被风吹打结的头发顺平,随后瞧着韩吉因不满意这样的答复而朝自己投来的急切视线。 “我们想想办法,其他办法,去别的国家找治疗方法总会有的!总会有解决办法的不是吗?像以前一样,不管多么险恶的处境都可以!” “那时候我们的敌人是巨人,现在我的敌人是时间,我可以杀了巨人可我把控不了时间。” “怎么会……没有时间呢……别胡说!怎么会没有时间呢!”韩吉站起身摇着头朗声道,那双眼已经泛红,连带着气息都略有不稳。 “韩吉,人并不是没了谁就过不下去,你会习惯的。” “你怎么能……怎么能说出这种混话……” “那年萝拉死时我抑郁了整整大半年,你瞧我第二年不和你在海边玩的挺欢。人都是这样的,人都会习惯的。”瑞恩说着垂下头去,她想着记忆里小鹿女孩儿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因为她俩每回分开的最后一句话总是:下次再见。 “你真残忍,你怎么会这么残忍,你怎么能……”韩吉仰起头捏着鼻翼喃喃道。那股窒息的绝望让她发疯,像是肺部灌进了海水,她几乎要喘不过气。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嗯。” “你让利威尔怎么办?他准备娶你的,他什么都准备好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配不上你这样的名门大小姐所以他……” “胡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什么配不配的,他值得清风月明,繁花似锦,值得世上的一切美好。其余人都不曾让我动心,唯有他。”瑞恩说到这儿顿了顿,而后将目光投向那被雨打着的柏松叹息般的吐出几个字:“可我不想他难过。” “哦是吗,那你不会如愿的。他会难过,会难过的要死还不让人看出来,他会没日没夜的工作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也许会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唤你的名字……我保证,他会很难过的。”韩吉咬了咬牙说道,仿佛这是一件能够威胁到面前人的事情,但这也的确会从心理层面打击到瑞恩。韩吉一直知道的,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生死离别,战火硝烟,他们对彼此来说弥足珍贵。 那场谈话最终以韩吉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气氛而收尾,瑞恩将一切都挑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韩吉讨厌这样的真实却又无能为力。她发觉瑞恩确实是变了,她不会再说谎话哄骗自己或他人了,可这种时候她宁愿被骗也胜过接受瑞恩必死的结局。 等韩吉走后,她独自一人拄着病床旁的拐杖将枕头下的几封信件塞进对面的书桌抽屉,今天安娜已经拿走了一部分,这是今早刚写好的。等做完这一切她又慢悠悠来到窗前,蓝眼睛映出窗外凌乱不堪的庭院。嫩黄的雏菊被打落在了地上,湿答答糊着一片泥泞,那些草根树叶像脱了僵的野马般将人行道路踏了个遍,她想这打扫起来一定十分费劲儿。 但马上就是夏天了,太阳一出来这些扰人的水汽便会自行散去,不消几日那些枯枝败叶会连影儿也寻不着。 她拨弄着玫兹小护士带来的百合花在心里默默想着,夏天又要到了啊。 奔向激流 ================== 当她头一回来到这座臭名远扬的岛上时,她瞧见了在城镇里从未见过的广阔苍穹,从海面吹往陆地的风轻柔地将她拥住,阳光似金纱般落在辽阔原野上,每一株草木都泛着盈盈的光。她永远记得那一天,怀着毁灭和夺取目的而来的那一个晴天。 但今天是个阴天。 板车上的姑娘披了件深褐色的开衫,黑色的卷发长至腰际,脚上踩了双系绳儿的短靴,两条被深色外裤包裹住的细腿就这么荡在空中,她身后是一个个磊起的木头盒子。赶马的车夫说这是从玛利亚运来的新鲜食材,前半路程走的铁路直到后小半段才需人力运输。皮克边听边应声答着,而后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下紧了紧外头的开衫。她识得这股寒意,在收容所那会儿每每下过雨的仲春夜晚,她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却似置身于冰窟中。烧壁炉是有钱人家才干的事儿,那几年家中经济吃得紧,连蜡烛滴下的灯油都不敢浪费。 她垂头看着那不断后退的地面,只这一道儿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明明四年前还是郁郁葱葱的大片野草,但现在帕拉迪岛上处处都是这种由车马商队踩出来的路了。车轮子压在黄褐色的土壤上带出些许泥泞,两道浅显的车辙印子自脚下绵延开去直到荒草尽头。她听见赶马师傅在前头嚎出民谣,转着小调儿拖着腔,一声声一阵阵随着马蹄散在原野上。皮克听不懂歌词,这语气太过豪迈而音调又过于生僻,大概玛利亚农户都说这样听上去便土里土气的方言,和他们土里土气的装扮一样。但这歌却是好听得紧,不如说偏要用这土土的方言唱才好听,才有味儿。而后马蹄像鼓点,辘辘车辙像节拍,那曲调儿就这么转转悠悠升到半空高,再一个颠簸跃了下来。 第169章 皮克喜欢这样的时光,在众多人眼中极其普通的时光。 “丫头!你说我将你放这儿中不?往前头就是城里咯!这货得在外头卸下来!”赶马的人回头看着那半路上搭车的年轻姑娘朗声问道。 “行的大叔!我这就下来吧!”皮克这么说着便自板车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身后的衣裳边走边说道:“这一路上谢谢您啦!您看我这儿有些铜币,就当车费怎么样?” “诶别别别,丫头你轻地很,捎一趟不费事儿!不费事儿!”那穿着背心短衫的中年男人摆了摆手,擦了擦汗说道,有些皱纹的脸上是极其朴实的笑容。 “那我可就不好意思了!大伯您那歌唱的我心里舒服,再说也不是几个大钱,可以给您孩子买些零嘴儿吃嘛!”皮克这么说着便将钱往那人手里一塞,笑着往前方的城门口跑去。而身后不知姓名的善人正拿着钱为难地看着货物和眼前一溜烟窜没影儿的姑娘,在一阵温暖人心的喜悦和纠结下还是将钱收进了裤袋。 说的在理,他今晚就回去给娃买些好吃的。 四月十三日下午一点二十九分 瑞恩自从苏醒来后除了工作便没再干其他的事儿,倒不如说在挨了漂亮女仆的几刀子,吃了几记拳头后,她还真没办法干些其他事儿了。这么想着的她将手中的又一封信叠好塞进了信封,在门口的敲门声中慢慢地将其塞进了枕头下。 “进来。” 来人是卡洱,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在外头套了个深蓝背心,过长的金发被他在脑后扎成了小揪,黑色的皮鞋溅了些泥泞。他还是那副如同画中情人般的英俊模样,生于璀璨夏季,被精灵祝福的眉眼像是蕴含了一整片微光森林的绿意和阳光,他的存在就是艺术。 而那生于艺术的人手上正拎着一小篮水果和用纸袋子包好的烤鸡,在瑞恩颇有兴致的视线里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我想你也吃不习惯这儿的病号餐,喏,那家烤鸡店的,兄弟请你。” “世界上哪有比在这时候更加真诚的友谊了呢!快把它给我!我可一秒也忍不下去了!”瑞恩直起身子朝那放下果篮的人伸出手,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真是好久都不曾见到了。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儿没饭吃。”卡洱嗤笑一声将那纸袋子递给了瑞恩,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当做餐垫,垫在了她棉被上面:“撒了孜然没放辣,等你出院了再去吃顿大的,现在将就将就。” “你请客?”瑞恩扯下一只鸡腿挑眉问着。 “行,我请客。”卡洱翻了个白眼无奈道。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看在你出院儿的份上!” “那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吃顿大的。” “嘿哟!你可真是得了便宜就卖乖啊?我可说明白了,吃不完的钱要算你账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你放一百个心,我绝对吃得下。”瑞恩眨了眨眼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来。 那鸡腿在她手里泛着光,皮被烤的外焦里嫩,鲜香扑鼻,不用多大力便撕扯下一块还泛着热气的腿肉,真是看着有食欲尝着更有食欲。要不是卡洱吃饱了才来,现在怕是要提出和病人分一半吃的要求了。他翘着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定,绿眼睛扫了一圈儿也没见着那把洋槐木吉他,便咦了一声问道:“你吉他呢?” “放家里了。”瑞恩丢下一根鸡骨头头也不抬道。 “噢,这样。”卡洱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话。他看着眼前专心啃着鸡肉的女子心里想着,的确是变了,那些和瑞文一样的傲气,那些明艳张扬的个性都不在现在的她身上了。像是在慈善晚会后脱下华丽装扮的人们,疲惫地躺在自家床上,连开个灯的力气都没了。 “你是准备一辈子都不碰了对吗?”他突如其来地问道。 “……”瑞恩止住了动作缓缓放下双手,在那人平静的视线中她舔了舔嘴角的油渍不紧不慢道:“也许吧,我还没想好。” “所以你终于要放弃你从小热爱的事物了。可我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瑞恩,你弹弹吉他写写歌是危害社会还是违法乱纪了?”卡洱皱着眉继续说道:“嘿!伙计!你很棒!你的音乐也很棒!我们就是因此而结下的孽缘不是嘛?你不能将它说丢就丢了!我以后上哪儿买那么称心如意的唱片,上哪儿找我的艺术灵感呢?” “可我不想弹了!我就是不想去碰它了!是不是所有人来看望我总要说些我的各种毛病,各种问题才好?我只想你们普普通通的来,普普通通的聊天,而不是要就一个话题来争论不休!”瑞恩朝他大声说着,自入院以来她见过的任何人都从未听她这么说过。 “……抱歉。”她自觉语气太差便深吸口气俯下身去。 也不是没想过重新拿起那把吉他,但这真的太难了,最起码对她来说太难了。那是瑞恩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一把吉他一张乐谱一支笔,她不会忘记的那段时光里,瑞恩不用考虑任何事情,瑞恩的生意还没做的这样大,瑞恩有小鹿女孩儿,瑞恩才刚刚当上夜行组组长,瑞恩甚至和利威尔还在暧昧期,瑞恩……瑞恩还没被这样残酷的现实击垮。 “你不懂,你不懂你的歌词给了我多大的……我不再执迷音乐转攻油画是因为我知道不管在谱曲还是声乐上我做得没你好,我想要出彩但我总被你压着。是,我是不甘心的!但我也为你感到高兴!如果你得了什么奖项第一个站起来鼓掌的会是我,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卡洱摇了摇头说着:“但你怎么能放弃了呢?我不是要指责你,我只是觉得不甘心。这是件多么伤人的事儿,你是这方面的天才,你轻而易举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你能把兴趣当做生存手段,而现在你……” 也许卡洱霍布斯在从通风口听到那声扫弦时就成了他最好朋友的忠实粉丝,这并不冲突,而且这感情来的的确实实在在又毫不掩饰。他在那时候答应瑞恩,将那个在地下街卖唱赚钱的千金小姐带回地面上,带回阳光下,不是为了看她故步自封,看她受尽苦难,困顿一生的! “我不想以后再也听不到你的新歌了,那也太悲伤了。” 瑞恩看着他,看着这位至少十八年之久的至交好友,如果时间能够代表感情的深度,那就像一个十八岁方要成人的少年,敢爱敢恨,与世无争。 “……你想听我的歌吗?可我已经写不出来了,我写不出来了,哪怕一个字,那些旋律盘旋在我脑海里可我再写不出哪怕一个词。而我每次,每次想拿起吉他的时候,我想的都是一句话:我还要用这夺取人姓命的手,给观众带去什么呢?”她这么说着,想着那一双双惊惧的眼睛,各种颜色的眼睛,她想着被自己吃掉的艾尔迪亚人母亲,为自己将死的孩子咒骂着这个世界,咒骂着她。哪怕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但她在那时候吃了很多人,就和巨人一样。用她的狼牙,狼爪。 她会死的,不那么做死的人会是她。 “带去片刻愉悦,片刻感动,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呢?我会等你的,会有很多人等你的。‘you can love like a sinner lose like a winner. nothing's shatterproof. you can crash and burn and come back someone new. and that's what i learned from you.’你自己写的,瑞恩,你自己写的。” “是啊,我在夏天写的,那会儿天气实在太热,我好几天都在房间里写着歌。” 那是六年前的歌了,她刚刚收到从瑞文那儿寄来的花茶。而那一年夏天出奇的热,买来的食材都不能过夜,连给卢娜带去的巧克力都软化了一滩。别班的士兵眼红夜行组的训练时间,一个个对长官的恶魔训练敢怒不敢言。利威尔会解开领口第二个扣子,撩起的袖管下是肌肉流畅的小臂,因为这过分炎热的天气他的脾气可谓差到了极点。鎏金的傍晚云霞满天,他会冲完澡再来寻她,大多数时间是文件的交接,偶尔送她到后山的训练场再不远不近地看上一会儿。 她记得接吻时利威尔衣襟上总有股淡淡的红茶香。 “我知道这几年对你来说不容易,厄运和挫折不断降临在我最好朋友的身上,让她深陷泥沼,噩梦缠身。但我们都会在你身边的,瑞文,我,安娜,卢娜,约书亚,你以前班上的士兵们,还有你最爱的人,我们都在你身边,我们都会等你。不论多久,哪怕五年,十年,直到你愿意再次拿起吉他的那天。”卡洱这么说着,绿眼睛一顺不顺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打定主意要让瑞恩再次拿起吉他的,其他事情他都能妥协,但唯独瑞恩不再演奏这件事……他不会妥协的!他要她重新拿起那把洋槐木吉他,唱着属于她自己的歌。 “哪怕我让你们别等了,你们也一定会等下去啊。”她叹了口气笑道。 卡洱没有说话,可那眼神已经清楚地告诉了她答案。 “好吧,既然如此……卢娜知道我的乐谱都放在哪儿,如果那时我依旧写不出歌词,我不介意让仰慕我已久的霍布斯小少爷来填词。克劳德和霍布斯的又一次合作,我们会赚足城里人的目光不是吗?”瑞恩碰了碰他的肩膀说道。 第170章 “是你的音乐,克劳德大小姐。”卡洱像往常一样挑了挑眉修正道。 是的,他们会赚足城里人的目光,会是又一个版面特辑,出名到连在此旅游的人们都要逮着路人询问这对杰出的天才。瑞恩会在他画展的休息室里放自己的音乐,摆上小塔般高的巧克力和可可曲奇,虽然她不能吃但不妨碍她看着舒服。她还会亲手做一个捕梦网挂在卡洱将来孩子的床头,凭借她那杰出的手工技术,那一定是帕拉迪岛上最独特的一个捕梦网,她保证。还有很多很多,数也数不完的事情等着她去干,她会度过下一个春天,下一个冬天,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 … … 卡洱,我很高兴你现在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我很高兴你没有经历战场,体验生离死别,你所重视的人都在身边。我很高兴你还在这个世界上,还能保持着对艺术的热忱,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是很重要的。只要你们还在,那我就能毫无顾虑地走下去。 … … … 翌日 突如其来的碎裂声惊扰了正守在四围的士兵,他们面面相觑盯着底下正一如往常泡着红茶的男人,几秒后便有人飞掠下去行了个礼问道:“利威尔少佐!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听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 精致的茶壶原先在加热炉上冒着热气,现在却同里头的茶水一起淌在了地上,浮雕的水钻凌霄花图纹碎了个四分五裂,茶壶的手柄连着一块瓷片摔在士兵脚边,浅褐色的茶水渗进了本就潮湿的泥土里,滤网中的茶叶蔫蔫地糊在地上。 那士兵瞧了正准备上前清理,步子跨到一半却被利威尔抬手制止。他垂眸望着地上还泛着热气的茶水,而后看着那碎成三片的凌霄花道:“不用了,你上去呆着,这由我来处理。” “可是……” “啧,这是命令!还不快去!” 利威尔眼见那士兵虎躯一震便急忙飞掠至树上,心想着104期那帮小鬼可要比这一批胆大许多。灰蓝的眼眸映着地上一片狼藉,指尖还能感受到那瓷白茶壶的温润质感。可它在加热炉上烧得好好的怎么说碎就碎了,他戴上手套捏起那白色的瓷片,滚烫的还留有茶水的温度。以前可从未发生过,她买的物品质量都很好,不论是红茶还是生活用品,若说偶尔眼拙选了个粗制滥造的……以那家伙犀利的眼光,利威尔实在不怎么信。 可碎了就是碎了,哪怕那些碎片被他找的一个不差也拼不回来。利威尔是觉得有些可惜,可惜她送的精致茶壶和还没喝上第二滚的红茶。 果然不该带出来的。 “结果还是碎了啊。”吉克看着利威尔拾起的茶壶碎片撑着下巴说道:“看吧,我告诉过你。精致的物品应该放在橱柜里才好,带出来总容易碎。” “……闭嘴,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利威尔收着那些碎片目光一凌冷冷道。 “是啊,别忘了我现在的处境。”吉克耸了耸肩合上书本说道:“你的爱人,瑞恩,她真的很聪明,也很能忍。居然骗过了那位席斯里大佐,最后和她的小伙伴们一起逃了出去。” “啊,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关于那家伙被抓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审问过你。”利威尔踱着步慢慢走近那坐在板凳上的人,手指有意无意地磨着那些瓷片的尖锐边缘:“你说世界上真有那么巧的巧合吗?嗯?我前脚刚走她便被你们这帮混蛋给抓了去,耶蕾娜说她会上船……我当时就该一枪毙了你忠实的信徒。是吧,臭猴子。” “现在说这些是没有意义的,利威尔少佐。你的爱人非同寻常,噢,这样一看你们倒真是般配。”吉克说着抬起头看着面前隐忍怒意的男人继续道:“我一开始并不同情她,但后来……我想人们总见不得原先孤傲之人卑躬屈膝的模样。” 她弯下了脊梁骨,低下了头,可她原先是那么自尊自傲的人,从克劳德家出来的千金大小姐,这一辈子本都不该给任何人低过头才是。 利威尔颤了颤眼睫稳住心中的钝痛,在吉克沉默的视线下开口道:“所以你承认那件事有你的参与,好在审判日降临时多宣读一条你的罪名,好让我在你死前多刻下一刀。” “为何不让她来?”吉克问道。 “哦,她甚至没在之后见过席斯里那混蛋,除了死刑那天。”利威尔看着眼前人脖颈处淡青色的血管说道:“你认为她会待见你?” “看来你的爱人很有脾气。” “有天你会知道我比她更有脾气,我发誓。” “这倒不必利威尔少佐,我想我已经够清楚了。” 清楚利威尔阿卡曼是个名副其实的活阎王,黑面死神,脾气火爆一点就着,以及对那小狼女用情颇深……可惜啊,可惜,这个世界不是什么罗曼式爱情片,而是该死的战争片,充斥着各种令人作呕的阴谋诡计。如果上帝给他一次重新降生的机会,他不会选在那片死气沉沉的大陆,从小戴上臂章,听着复兴派的唇枪舌战,看着人们为成为战士互相厮杀。他会选在夏威夷岛,阳光和沙滩,留着红色大波浪的高个美女,腿上纹着流行乐队徽章,开着餐厅的父亲和一位裁缝母亲。贝尔托特暗恋他们的邻居阿尼,住在平房的波洛克一家养着只小型宠物犬,皮克开了家发廊以打理早起时乱作一团的自然卷。在这样一座小岛上,与世无争,平和度日,光着脚丫追逐退潮的海浪,聊起酒吧里跳着肚皮舞的异域女子,满身的铃铛响在他心底。如果让他选一次,他不会当吉克耶格尔,他会是吉克汤姆斯,吉克约翰逊,吉克d唐纳斯,但绝对不会是耶格尔,没有耶格尔。 但他是吉克耶格尔。 “利威尔少佐,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再留在这个地方。”他摸了摸后颈处不存在的冷汗抬头望向那目光冷峻的男人:“没有什么比后悔药更难买的了。” 可他该是从不后悔的那个人。 利威尔瞥了眼身侧捧着书本的男人,更深层的感情被挡在了小圆眼镜后面,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三十位士兵驻扎的巨木之森,在这片对抗过女巨人的深邃森林里,暗不透光……那瞬间利威尔心中涌上了一股显而易见的慌张,他眉心紧皱迅速拉开了与吉克的距离,同时双刃出鞘,身如惊雀般掠至上空! 他摘下了眼镜冲树上的士兵们咆哮着,像一只野兽,巨大的金光从森林深处迸发。大地为之震颤!群鸟为之哀鸣!林间的飓风吹起士兵们飞扬的斗篷,三十个斗篷直直卷上天际。破碎的凌霄花被踩在巨大的脚掌印下,连着那阵幽幽红茶香也无迹可寻。 四月十四日下午两点五十九 “韩吉团长!”阿尔敏拿着一份物资清单直直闯进了韩吉的办公室,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蓝眼睛里是说不出的焦急:“这几箱运往巨木之森的红酒,是您批准的吗?!” “红酒……从来没有过,核发地是哪里?”韩吉赶忙从办公椅上起身问道。 “是军队的补给部,说是慰问品。”阿尔敏将清单递给那人皱眉说道:“在六天前发出的。” “负责人呢?” “是假名。”阿尔敏说着暗暗攥紧了双手,距离运到巨木之森已经过去了至少五天……五天,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韩吉看着这份被混在无数物资清单中的险恶居心,脑子里浮现出耶蕾娜在地牢里如疯狗般的眼神。她应该更仔细些才对,在这将决胜负的要紧关头,她怎能被藏在森林里的毒蛇咬上一口。马莱义勇兵带来的红酒从没被批准贩卖和食用,她千防万防却漏了送往利威尔那儿的一处……该死。 “向司令汇报情况,恳请派一个师团的战力赶去那里,”韩吉边说边拿出一封信纸写上廖廖几字,火舌舔上铜柄的火漆勺,而后印着自由之翼的信件由韩吉之手交给了阿尔敏:“愿三女神给予希望的火种。” “女王万岁!” 他接过那封信匆匆行了个礼便推门而去,长靴踏在石砖地上渐行渐远。韩吉则在那人走后兀自踱步了好几圈,她想着海对面的敌人,想着马莱战士终会进攻的预测,想着今天早晨八点对于耶蕾娜一派谋反罪的判决,甚至由希斯特利亚女王出席陪审。女王宽宏大量对死刑提出了异议,谅左/派士兵们不知事情原委被救国之心蒙蔽理智,但蓄意谋杀总统和司令依旧是大罪,他们被判了为期五年的劳改在玛利亚郊外。而耶蕾娜,她并非帕拉迪岛公民所以在人民法院定不了她的罪,但军事法庭可以。 韩吉看着那依旧掩映在云层中的艳阳,不远处的飞鸟被行刑台的枪决声惊的落下几片羽翼,她摘下半边眼镜缓了片刻才喃喃道:“女王万岁。” 而另一处,玫兹小护士正端着换药盘满脸狐疑地看着那自窗口翻进来的卷发姑娘,她圆润的眼睛看了看床上依旧写着信的人儿,那副安静文雅的模样让她在瞬间打消了按警报器的念头。 第171章 “你朋友进来的方式可真独特……嘿!我喜欢这一头卷发!说实在的我正准备去烫个羊毛卷就和她一样!”她冲皮克招了招手说道,那面上挂着青春洋溢的笑容,叫人看一眼便心生亲切。 “是的,但你恐怕不适合那个发型,过来。”瑞恩冲那白衣小护士招了招手说道,在那人走近后用手指轻轻捻过她深褐色的发丝轻声说着:“发质软的人不适合烫头,这会让你看起来像只换毛时期的绵羊,还伤头发。” “瑞恩小姐?”玫兹眨了眨眼瞧着面前人湛蓝的眸子唤道。 “但只卷一下发尾的话,那应该不错。人民大道128号的理发店,大红色招牌,显眼得很。”瑞恩抽过一旁的便签写了几个字压在她胸口低声道:“给你的照料小费,好好打扮自己,漂亮姑娘。” “好的……”她接过那张便签木讷地回道。 玫兹只觉得那指尖倒像是直接压在了她的心口还泛着丝丝热意,不然为何她会如此紧张。 “现在我要和我在酒吧认识的另一个漂亮姑娘好好聊聊。”她瞥了眼一旁环着双臂倚靠墙角等待的皮克,嘴角勾起个淡淡的笑。 “好的,我明白!”玫兹这便红着脸匆匆出了房门。要命,她真的很喜欢这位端正斯文的分队长,特别是她浅笑的时候,温柔刀刀刀致命……是这个意思吗? 她不知道,皮克的刀在进来那一刻就已经藏在了袖口,那双眼睛如同猎人般盯着正如同绵羊般弱小的玫兹。瑞恩想皮克既偷摸着进来便是不想生事儿的,况且这小护士的烦人程度和萝拉差不多,她还舍不得这位16岁的少女身染鲜血。 “你都是这么哄小姑娘的?”皮克轻笑一声看着那神色如常的人调侃道。 “不经常,我不怎么会哄人。”瑞恩将又一封信写好塞进了信封,遂抬起头望着那千里迢迢过来的人儿道:“所以,你终于来了。” “我可是马不停蹄地往这儿跑呢,瑞恩好姐姐。”皮克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目光所及处是那人脖颈处一圈可怖的疤痕,她知道那是怎么留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听听我的计划吧,然后做出你的决定,我不会干涉你但这场仗马莱帝国一定会输。”瑞恩坐正了身子平视着那人道。 “为什么你这么确认?是三女神通过神谕告诉你了?还是你也能通过道路看见未来?”皮克嗤笑一声看着眼前言语狂妄的女子道。马莱帝国一定会输,怎么可能……要真如此艾尔迪亚人还会被压迫奴/役到现在吗? “不是,但我就是想它输。”她眨了眨眼道,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任性的话语。 她大概适合当公主,皮克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想,适合抬抬玉指便差人将所有想要的物品尽数抬回家。不高兴了便打打人,撒撒泼,她倒适合那模样。 “你可有够狂妄的。”皮克说。 “是嘛,那你肯定没见过我哥哥。”瑞恩拿过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和她倒了杯水道:“这儿有一个计划,结果是马莱帝国的覆灭,艾尔迪亚人的解放,收容所的人们拥有帕拉迪国的合法居民身份,当然他们也可以拒绝,选择当没有身份证明的流民。” “世界会放过巨人之力?你忘了最关键的一点,引起争端的主要因素你还没有解决。”皮克接过那只茶杯看着那人提醒到。 “当这场仗赢了,一切就会解决。” “我亲爱的瑞恩小姐,你将一切说的不明不白又叫我怎么做出选择?” “我已经把结果告诉了你,省去马莱战士会被定罪这种极其正常的事情。你还想知道什么?”她微微皱了眉心问道。 “如果输了呢?如果输了会怎样?”皮克看着她继续问道。 “不会输的,因为有艾伦在,不管怎样都不会输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而现在我要和你讲讲吉克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他大概率叛变了但其实不是,他也不是我们这儿的。吉克自成一派,但就在前不久这一派被我的好姐妹一锅端了。”瑞恩抿了口水换了口气继续道:“他想要全体艾尔迪亚人生不出孩子从根本上解决巨人之力的问题,好办法但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接受。别那样看我,你们的战士长的确要那么做。” “他的确……会是有那样奇怪思想的男人,可他竟从未把我们当做同伴吗。”皮克垂下头略显低沉道。 那瞬间好似所有朝夕相处的时光都蒙上了一层尘埃,为了同一目标而奋斗的战友,为何心中却藏着如此大的秘密。皮克珍惜那些来之不易的友情,外表也许看不出,可她很喜欢,很喜欢那些一起奋斗的日子…… “也许他是将你们当做伙伴,才把一切背在了自己身上。”瑞恩瞧着她那副神色黯淡的模样说道。 久未放晴的阴云却在此刻散了些许,微弱的光透过窗子落在两人身上,这样看去,那病房里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姑娘正聊着天罢了。短暂的沉默横在她们之间,皮克看着躺在病床上身形虚弱地女子,如若不是这样的身份,她们是能成为朋友的。她会调侃瑞恩看上了一位凶残的冰块脸,而后抱怨自己总也理不顺的卷发;会谈论吵闹的新邻居,总也叫个不停的泰迪犬;会相约在咖啡店里,看着前台点单的帅气小伙儿猜测他有没有恋人;会买一份报纸看看最近发生的大事儿,哪怕那些事儿离她们离得太远。 可世上没有如果,她不能总想着不存在的现在和未来。 “我不能同你们讲和,我不能背叛我的战友,我的同伴。你躺在这里同我说这些,出于对我的信任,或许一点点友谊,我很高兴,但我不能背叛自己。”皮克抬起头看着瑞恩说道,眉目间是说不出的认真。 “所以我们终有一战。” “最后一战。” “final war,我喜欢这个词,复联的终战整整有三小时,那么多人我唯独没想过史塔克会死。”瑞恩别过头去喃喃道。 “……” “但美队圆满了,和他的跨时空恋人在小屋里跳着舞,真的很美不是吗?我喜欢看这样的场面,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打小就喜欢看。” “……你还好吗?” 皮克看着那靠在床上兀自说着话的人,她想起头回见到瑞恩时那双洋溢着傲的幽蓝双瞳,那时的她的确恐惧于这未知的生物。但那双眼睛,那双怀着滔天恨意,富含生命的蓝色双眸却是在瞬间揪住了她的心脏。 那时候的她怀着怎样炽烈的感情,与怎样强烈的悲伤。 “我很好,我还没疯呢。”她摇了摇头说着,蓝眼睛低垂着望向床被上的褶皱,只这一瞬间,她特别想利威尔。 “你只是听不懂,没关系,我不说了,皮克。”瑞恩深叹口气又钻进了被窝,腿部的伤口还泛着丝丝疼痛,她背朝着那人闷声道:“你下了战书,你可以走了,也许别的护士会进来。” “听起来是这样。” “谢谢你的丝巾。” “……不客气。” 窗扉轻起,四月的风携着三分暖意拂过有些冰冷的白色病房,她微微抬起眸子侧身看着外头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庭院,皮克的身影早已消失地干干净净。瑞恩想出去走走,一个人,没有玫兹小护士,没有医生陪同,只是想一个人走走。 于是她拿过床头的拐杖将枕下的几封信件再次放到小桌的第二层抽屉里,一条丝巾系上脖颈,一件挡风的开衫,短暂的收拾后,瑞恩便拄着拐杖慢慢朝庭院挪去。她记得那儿的确开了雏菊,白色花瓣儿,小小一朵,像是萝拉最后寄给自己的信件上别的那些。可父母总不让自己出院,不然前几天她便会去公墓的,虽是阴天但也没下雨。 不至于急这么些天,瑞文是这么说的,但瑞恩在那会儿叹了口气没有回话。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左/派被肃清,皮克一行人来到帕拉迪岛,艾伦被释放,而吉克就是在这时候嗷了一嗓子。但军队早就禁止了义勇兵带来的所有酒水饮料,她这次没有忘记任何事情了。 不会再睡过头,也不会忘记任何事情…… 可为什么心中还是那么不安。 她瞧着在两晚上便被勤劳的环卫工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庭院,哪里还有前日雨打风吹的凌乱模样。瑞恩就站在庭院中间,有不少视线透过窗子好奇地望向她,似乎想透过那一件薄薄的开衫探寻藏在这位分队长身上的秘密。可她不以为然甚至还想抽上一根细烟,哦,没有人知道瑞恩是会抽烟的,特别是在作词的时候。但换到这辈子,在从地下街出来,吸上第一口内城里呛鼻刺激的烟草后,她便断绝了当烟民的想法。 质量差的令人哭泣,这肯定会要了她本就拴在蛛丝上的命。 那之后没多久她便提笔给约书亚写了封信,要他替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好友去看看萝拉。信上写着要买的食物和花朵,同时附有对他第一个孩子健康成长的祝福,以及未来顺遂的祈愿。 她还在想,还有什么没做的事情,关于克劳德家,关于军队,她已经把公司的一半所有权转到了瑞文名下,希望他不要早些发觉的才好。瑞恩就这么站着,紧皱着眉头从玛利亚郊外想到内城,从北欧五国想到马莱,再从卢娜想到韩吉,而后终于想起一个要立即准备的事情。 第172章 马莱战士已经来到了帕拉迪岛,这很好,再接下来一直到北欧国出兵征讨马莱的二十号,所有的智慧巨人要一匹不剩地留在岛上。她拄着拐杖匆匆来到办公桌,第二层抽屉的信件又被收了去,大抵是安娜在她逛着庭院时来过。此时天色渐晚,星野低垂,穿着病服的人将墨色长发随意挽起,随后便拉开凳子坐了上去。 那桌面上放着玫兹小护士带来的香水百合,几朵白瓣花儿就这么立在小巧的瓷瓶中,夜风一吹便带着芳芬扑了满脸。瑞恩这才想起纸笔都在床头柜前,遂拨了拨花瓣又拄起拐杖去拿。 四月十四日晚上七点十分 玫兹小护士是晚上七点一刻的换班,此时的她正吃饱了饭从休息室回到前台,在签上自己的名字打完卡后便端着换药盘地朝里间的病房走去。她想着明日休假便去那红色招牌的理发店,烫一个漂漂亮亮的发尾,好叫她的病人第一眼瞧见玫兹护士的绝代风采。 可这路才走了一半她便听见那处传来的动静,小护士瞳孔骤缩只愣了一瞬便端着托盘朝那儿小跑而去,同时摇响了走廊上的呼叫铃。冰冷的瓷瓶落在同样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那刺耳的声响清脆地瘆人。 神啊,请赐福给他们吧! 她推门而去便看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瑞恩分队长,那头靓丽的乌发随着落下的百合花散了一地,细细看去还能看见她耳根处淌着的血。 怎么会这样! 玫兹踉跄几下丢了托盘去探那人的呼吸,微弱的,温热的,她还活着!但那地面上,好像有什么……还未等玫兹仔细去看那地上写着的字迹,随即而来的护士医生便将她翻了个面抬上小车,只这一看却惊心动魄,原先好好的玉面美人儿此时却沾满了血渍,那鲜血从她的耳鼻口中涓涓不断滴落下来,一道道血痕划过她白皙的脖颈。惊心动魄,红白交接。 这……这是受了多么重内伤呀! 玫兹被吓出了几滴眼泪,她实在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间这样……她抽泣着转过身去,这一下倒是清清楚楚看见了地上的几个字,像是拼尽全力写下来一般,用吐出的鲜血,歪歪扭扭染在洁白的地面上:敌军来袭,去避—— 最后一笔划开在了白瓷砖上,长长的拖尾一直划到她指尖停留的地方,她便在这时候失去意识了。 另一边,巨木之森外围被炸飞的利威尔在树下兜兜转转醒了过来,他扶着轰鸣的大脑喘着粗气踉跄地站起,揉开沾着血污的双目环视了一圈儿,四处都不见那臭猴子的身影。正暗自唾骂自己的失误的利威尔却在瞬间察觉了什么不对,那么近距离的爆炸,自己怎么除去皮外伤一点事儿也没有? 他狐疑地动了动胳膊同时看向一旁的草地处,但这一眼却叫他肝肠欲裂,双目一黑,堪比爆炸的轰鸣声响在他脑中,陡然的恐惧与心慌让他如深处海域般喘不过气。 吉克的话语如邪恶的诅咒响在耳畔,哪怕利威尔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同瑞恩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但…… 利威尔少佐,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再留在这个地方 没有什么比后悔药更难买的了 强大如神袛的男人颤抖着双手蹲下身子,他五指冰凉呼吸急促,泛红的眼眶紧盯着那条不算熟悉的透明链子。神啊……希望这只是普通的玻璃碎渣,希望这只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请让他犯下错误的判断来规避这样血淋淋的现实。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做这样的蠢事儿! “瑞恩……” 那根透明的链子就这么碎在了他的身旁。 “什么时候……” 他记得,他记得埃尔文说的话。 “我就快,我现在就回去……” 他记得瑞恩在那时候给了埃尔文一条透明链子。 利威尔颤颤巍巍站起了身子,他要回去,他真的等不了了,哪怕一秒钟……操!他现在就要回去!但天意弄人,这是一场必输的局面。他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一匹马,他眼见立体机动装置被余波轰炸成了破铜炼铁,他感到野风如刀子般割在脸上。 星子低垂,群鸦呜咽,他能徒步走回罗赛,走到内城,走回她身边吗? 请,不要这样对她……请,不要这样…… 可你能向谁求救呢!利威尔! 那猛然怒骂出声的男人却在之后红了眼眶,他的心跳,他的呼吸,脉搏的每一次鼓动都在向他诉说着一个残酷的猜测,可他不要这样的生命,他不要这样活着……她怎么能这么残酷,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他! 他要踏着荒草回去她身边,哪怕会死在草原的暗沼中,他会回去的。 利威尔直起身子朝那处灰暗的墙壁无望地走着。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瑞恩,你这个骗子。 他不要信她了。 在他们去北欧旅行的那几天,在流星滑落的那一夜她就把自己的未来定好了,她总是最早做出决定,且不告诉任何人的那类家伙。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她总是这样自说自话的人。但世上没有人会愿意看所爱之人受皮肉之苦,她和他的不同就在于她知道利威尔会经历的未来,若换了立场利威尔也一定会这么做。既然谁都舍不得,那就由她来做那个坏人。 对不起,她一直都是很自私,很自私的人。 瑞恩躺在那片苍兰花田上,意识已经渐渐消退。她记得自己还有件事情,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她还没看到这个世界的结局,她还不想走……她还想多留一会儿。 瑞恩要利威尔好,克劳德小姐千金一诺,从不食言。 她说过他的未来会前路顺遂,通畅无阻,神是站在她这边的。 他们 ============== 无边荒草连天去,云间弯月亮如钩。韩吉只匆匆披了件挡风外袍便随营长和百来名士兵抵达了玛利亚之壁,郊外的野风拂过那一束棕红发尾。马上的女子面容冷峻,下颚紧绷,一身军装更称出那挺拔英气的身姿。 她在原地沉吟片刻,一双美目再次扫向手中紧握着的地图,自巨木之森到现在她们所在位置,方圆两里地竟不见丝毫人影,吉克得手的可能性很大。她确是追着马匹痕迹寻到了这儿,但那些踪迹到此处便断了,只留下一个破碎的板车和些许木块碎片。稀奇得很,难道吉克还能自爆不成?何况她到现在都没见着利威尔。 这么想着的韩吉下了马匹往前处走了几步,此处是一条涓涓细流自二里地外的湖泊蜿蜒而来,河上架了座桥,桥边开着几簇白花,风一吹便在这荒野瑟瑟地抖着。韩吉走近那板车仔细瞧着,这一眼却叫她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块陷进木块中的雷枪碎片,掩映在一片荒草狼藉中泛着丝丝血光。 “!” 仿佛后脑被敲了一击闷棍,韩吉艰难地呼出一口浊气,颤抖地向那血迹零落处走去。天旋地转之间她感到了彻骨的疼痛,因为那还在病房里躺着的蓝眼睛姑娘和他俩之间的几乎整整二十年。 苍天不公,利威尔你小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 在韩吉下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搜索令后不久,那原先在原野上背对着月光彳亍而行的人,他眸光低垂呼吸急促,即使号称最强的他在面对这样辽阔的自然面前依旧显得如此渺小。利威尔只能依靠头顶的月亮来判断时间,一小时或者两小时……他走了很久,可那道墙壁却仿佛没有丝毫靠近,漆黑的矗立在地平线尽头,而他离瑞恩那么远,远得令人绝望。可他没有办法了……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他不算聪明只能想到这样笨拙还耗时间的法子,动起来总好比在原地等待来得强。但那家伙口中的神大概还想给自己一次机会,利威尔听见声声马蹄响在身后,带着四月的凉风吹在他颈间,要不是那熟悉的信号弹发射器,他几乎克制不住夺马而去的欲望。 当搜索队员发现他并打出信号弹后不久,韩吉来了。她讶异地看着那完全不像利威尔的人,衣衫脏乱,发丝不整,并且奇迹般四肢健全,完好无损地站在她眼前。在玛利亚夺还战后,同埃尔文一样的奇迹再次发生了。 可能吗? 那人抬头望着她,一双灰蓝的眼睛死寂地可怕,在韩吉的询问中他平静地道出了巨木之森里陡然发生的意外,因为失误而让吉克有可乘之机的自己,还有骇人的爆炸。说到最后他暗暗攥紧了胸口的衣物,韩吉因这个动作细细看去,前几天才下过暴雨,此时夜深露重,利威尔衣裳上溅到的污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泥水,而那被他藏在内衬里的宝贝物什却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 “利威尔你……”她皱眉看着那心神不定的人,正准备说些安慰的话语却被利威尔翻身上马的动作打断,只怪他表现的太过焦躁不安,连身旁的副官都敛着神色不敢多言一句。 “韩吉,奇迹是不会降临在这狗屎一样的世界上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利威尔看着韩吉说道,暗色的眼底像深不见底的窟窿,那是一副旁人从未见过的绝望模样,连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是我……要是我早些察觉,就好了。” 第173章 说完这些后的他缄默不语,一个调转马头便朝那灰暗的墙壁狂奔而去。月光落在他背上淡淡地显出一层晕影,而这层光也最终被云雾遮盖住了,那人疾驰在荒草无垠的暗色天幕下,怀里的书信在这时承载了他所有的懊悔和祈愿。由传令官之手给他的,瑞文寄给他的信件,在最后,最后一段字他是这么写的: 我问了她,有没有一丝一毫想推开病房门的那个人是你,我真的,无比希望她能和她所说的一样对你不抱有哪怕一丝期待,在这间该死的病房里。可她点头了。 他总是迟到的,总是不回头的那个,但以后不会了,真的,再也不会了。他发誓,他不会是利威尔少佐他只会是利威尔阿卡曼,他要为自己而活,他要为她而活。 他很抱歉,很懊悔,他会坐在神坛下忏悔自己的罪孽,所以……所以不要带走瑞恩……让他再次看着她嬉笑怒骂,让他说出以前从不肯说出口的话……他还没把戒指交给她。 一定,不要带走她。 当回忆的车轮一遍遍碾过本就脆弱紧绷的神经,利威尔骑马顺着商队踩出的小道儿朝城门狂奔而去,列车在夜间并不开放但好在往年的壁外调查让他对这附近的一草一木无比熟悉,且他的马术亦是极其精湛的。粗糙的缰绳磨的他掌心渗血,耳旁是呼啸而过的狂风,四围寂静唯有自胸膛而来的剧烈鼓动,他感到了自喉咙口而来的腥味儿。水袋在那一声爆炸下壮烈牺牲,他甚至来不及补充水分,利威尔已经考虑不了太多事情了,城门近在眼前。 没有一个人敢拦住这位风风火火策马而来的利威尔少佐,守城的士兵早在瞧见人影后便急急忙忙拉开大门。他带着一身晚风萧瑟而来,碎发因突降的小雨而淋了个半湿,同样喘着气儿的骏马被守卫拴在了一旁。利威尔撩起额间的碎发瞧着那被栓住的马匹暗暗咂了下嘴,他发誓这是头一回对交通法案禁止上街骑马这条表示不满。 “利威尔少佐,这是毛巾和备用衣物,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旅社您看……” “不用,毛巾给我就好。” 他这么说着便拿过毛巾粗略擦了擦沾染尘土的衣领,在问了守卫几个问题后大步流星朝最近的一家夜总会走去,在这个点儿还能叫到车夫的地方大抵也只有那处了。一来二去耗费了半个多钟头,他才在车夫略显紧张的脸色下来到了医院。 那车夫眼见着军爷摆了张阴沉面孔下了车,一时间也不敢问他讨要车费只想着快些送走这尊大佛。他原先在老地方做生意做的好好的,哪想半路竟杀出来一个凶神,戾气横生一看便不好惹,瞧那副连夜赶路又神色紧绷的模样,车夫心里多少猜到些什么便卯足了劲儿只恨不得马匹能再多生出两条腿来。可那军爷却是在下车后回了头,摸出些碎钱塞进了自己手中,口上说着不用清算,便深吸口气直直奔向了医院大门。那背影落在旁人眼里也只是一个为爱心切,奔赴医院的男人罢了。 这时瑞文正同卢娜一起坐在重症病房外,小盲女顶着双无神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前方,眼眶旁边是明显的哭痕。而瑞文则将双手掩着面庞,他想起昨早上才发现的股份转让文件便觉得一阵心痛,他的好妹妹,他血脉相连的好妹妹是准备亲手将自己的后事给办了呀!经受不住操劳的父母早不久前便睡在了医院附近的旅店。现在是凌晨一点,手术完毕后的两个小时,被她捡回来的小丫头在来了后说什么也不肯走,拄了根盲棍和桩子一般在这儿生生坐了一个多钟头,瑞文看着她哭也不哭出声儿的可怜模样便将她放着不去搭理,心想着瑞恩倒真是将这丫头养熟了。 他已经很累了,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可他不敢走,他怕一走便再也见不着自己那没心没肺的亲妹妹了,哪怕双目涨红头脑发昏他也要在这儿撑着,他不敢走。而利威尔,他的好妹夫,正顶着张满脸憔悴焦急万分的脸朝这儿走来。瑞文不晓得他是从哪儿得知瑞恩倒下的消息,也许是骤起的晚风走漏了音讯,瑞文只晓得自己不想看见他,特别是在这时候,万分地不愿意。 “瑞恩呢?”利威尔看着那枯坐在凳子上的人缓了口气问道。 他此时的姿态着实算不上好看,一路从玛利亚郊外策马狂奔而来,水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连裤脚上都沾着些许草沫子。他贯是爱干净的,如今却将自己弄成这副丢魂落魄的模样,发也没理,胡渣也没刮,身上带着一股子潮湿的青草味儿还混着汗液,眼底全是熬出的红血丝。瑞文抬起一边的眼皮瞥了眼这位与平日里大不相同的利威尔少佐,在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后才收回视线沉沉地回了几个字:“还活着。” “活着,还活着……”利威尔将那几个字在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他靠着墙壁支撑住骤然有些脱力的身躯,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时松了几度。但还不止,他想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利威尔重新看向那低垂着头的男人,在发觉他身旁红着眼眶缄口不言的丫头时,利威尔才发觉这比黑夜还死寂的气氛,沉重地令人窒息。 那瑞恩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伤的如何?有没有说什么话? 利威尔很想这么问的,但他问不出口。不知为何他面对着那同样面容憔悴,身形疲惫的男人,面对着瑞恩的血亲,那些话语就生生地堵在他喉头。灰蓝的双眸低垂着望向脚底的瓷砖,从窗隙间溜进的风吹的他通体发寒,干燥开裂的唇瓣抖了抖却只呼出一口浊气。可他以前明明是那么杀伐果断,单刀直入的人,他明明…… “还想问什么,直接问吧。”瑞文揉了揉眼睛仰起头道,本就低沉的嗓音在此时更加沙哑,深蓝的眼睛扫过那站在一旁进退不是的人儿,嘴角勾起一丝冷漠的笑意:“问完了就走,克劳德家实在请不动您这金贵之躯。” 瑞文说完这话便自觉无趣地冷哼一声,收了视线看着自那房门缝隙中透出的光影。这墙里大概也只有他敢这样对利威尔说话了,可瑞文不怕他,从来不怕,他还知道说什么话最能刺痛这位有着赫赫威名的军官。 利威尔看向那木着脸的人,耳旁是好几年不曾听到的冷嘲热讽,但他实在生不起气来,他哪还有什么资格生气啊。灰蓝的眸子颤了颤望向右手边的病房,他望着,似要透过这扇门看到里头躺着的人,而后在一阵锥心的疼痛下哑着声线说道:“我不会走,我再也不会走了。” “别说这种话,少佐。”瑞文平视着前方淡淡道:“你处在这个位置就要背起你肩上的责任,倘若现在马莱率领余下的巨人一举摧毁铁路要塞直逼城镇,你会不立刻披挂上阵?所以不要说这种话,利威尔,不要说。” 而后他没等利威尔再说些什么便自顾自将医生的检查结论以极其官方的表述告诉了他,耳出血,脾脏破裂,局部神经反射消失……总之就剩下还活着了。瑞文说完便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那扇房门,卢娜听着那些几近残酷的话语又安静地淌下了眼泪,她知道利威尔哥哥来了,但现在的她,现在的每个人都没有心情去多说上那么几句话了。 残酷事实自瑞文口中吐露,冰冷苍白的话语如同医院里铺着的大理石地砖一样没有丝毫暖意。突来的酸涩从鼻腔涌上眼眶,他抿紧了嘴角背过身去,用指甲狠陷进肉里才堪堪止住。 利威尔从小,幼时丧母,血亲全无,四顾无托下是肯尼将他捡了回去,但捡了又丢就像一时兴起养的野狗,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人竟是自己唯一的舅舅。而后遇上了法兰,凭借着不错的身手当上了地下街抢匪的老大,在之后……就遇上了她。利威尔活了三十多年,身旁人死的死,残的残,但凡遇上他的没一个好下场,连埃尔文的命都是换来的。细细想来,瑞恩确实没有食言,从地下街出来到现在二十年,还活着的人就只有她了。但现在的瑞恩,她也还是活着……可利威尔一丁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也许他就是天煞孤星,命中带凶,而现在他还能站在这儿,还能感到心脏被碾过一般的痛楚,甚至连这份疼痛都是换来的。 那时候,在回来帕拉迪岛的飞艇上,浑身是伤的她死磕着不肯睡,依靠着自己肩膀的瑞恩强打着精神喃喃道:利威尔,我还想再和你多说些话。 他怎么能察觉不到,他怎么能……没察觉到…… 四月十七日上午八点十分 身披黑色斗篷的士兵在熙攘的大街上有条不紊地行进着,为首的男人眸光浅浅,面色冷峻,一双绿眸状似无意间扫过身后系着红围巾的短发女子。她脸颊上有着一道浅淡的疤痕,处在眼睑下方颧骨附近,那是四年前经由自己手给她带来的伤痕,而现在这位十九岁的姑娘依旧要随着自己去搏那并不确定的未来。 “三笠,其实你留在内城比较好。司令部刚从瑞恩小姐那儿得到敌军来袭的情报,现在全城警戒,利威尔少佐自回来后又两天都没离开过医院……说实话,我吃不准到那时他会不会上阵。”艾伦放缓了马速走至三笠身旁低声说道。 第174章 “但是对象是那个黄毛猴子,你的处境同样危险。韩吉团长在走前也批准了我和你一同前去的请求,艾伦。”三笠抬起头望着那双绿眼睛一字一句道,她知道自己是岛上不可或缺的战力,她明白如若剩下的智慧巨人再次进攻帕岛那必定是一场苦战。但她还是要留在艾伦身旁,特别是在知道那样的事情后……三笠从心里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心上人的表情是极度的无奈,无奈却也并不反驳,仅仅是他嘴角勾起的微笑和无声的默认便能使三笠心满意足了。 不论生死,她会在艾伦身边直到最后一刻。 仅仅五人的队伍自罗赛城门口出发,目标是同吉克约定的地点,他们将会在那里进行最后的试炼。艾伦看着那渐渐拉起的城门,耳旁是群众有力的呼喊声,他们向往着自此一去能带回和平的果实,能让被压迫奴役了一百年的艾尔迪亚人发出自己的声音。金色的阳光落在一片青翠的平原上,他迎着那抹破晓而出的日轮眺望着远方,松绿的眸中映出同四年前如出一格的光景。十五岁的他在第一次看到拉起的城门时,身旁是一群披着绿斗篷的战友,他们怀着或大或小的理想抱负却在此刻穿上了同样的服装。艾伦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受到扬起的尘土和卷着草木气息的风,他随着队列高喝一声便如离弦之剑般奔向另一片天地。十五岁的他在刀尖血雨中嗅到了自由的气息,就像初次嗅着血腥的狼,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会赢下这场战役,这是他们最后的,最后的机会了。 十九岁的艾伦看着那片辽阔无垠的荒野,在穿越城门后乍泄的阳光里,在穿梭于马蹄间的微风中,在偌大的棋盘上,他领着士卒直逼将帅,而后长刀一挥直指王座。 他非赢不可! 四月十七日下午两点十八分 一道道调令自中央手书传到军队医院里,传到重症监护室外,传到那穿着白衬衫神色黯淡的男人手中。自利威尔回城的消息被众人得知后,这些紧急调令就没有停下来哪怕一刻,他在第一眼看到后便将它们尽数撕烂丢至一旁。 利威尔心里有数,关于那位小护士所说的瑞恩在倒下前留下的信息,那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急红眼了的马莱军官会不顾一切对帕岛发动攻击,丢下三位曾交战过的智慧巨人,派些小兵小卒混淆视线,带着他们那所谓的近代兵器准备屠/尽万恶的帕拉迪国人。利威尔心里有数,病房里的人很可能会永远沉睡在这个春天。可她的生日是四月二十号,还有三天,利威尔只想要三天。 可连这三天,他都求不来。 “好久不见了,利威尔兵长……哦!瞧我这坏习惯,总也改不回这称呼,现在该是利威尔少佐了。” “……司令。” 利威尔自瑞恩床边站起了身,他回头看着那身穿军服的男人:腰间别着两小壶烧酒,裤兜里大概是一盒烟草,开领的外套,连那光头都来得格外亲切。皮克西斯就这么站在原地,面容和蔼地望向那有着累累战功的男人,看他朝自己敬了个标准的士兵礼,灰蓝的眸子回望了眼躺在床上的清丽姑娘。 “请给我半天时间,明天我会准时去部队报道,只要半天。”他这么说着同那人一道出了房门。 特意被清空的廊道和消毒水的气味,不能忽视的白色墙壁和干净到反光的地面,隙开的窗外甚至听不见一声鸟鸣。 死寂,是这几天他感受最多的一个词汇。利威尔觉得自己就像是处在一个奇怪的空间,在这里他变得不再是自己,那些自地面延伸的藤条拉拽着他远离所爱,走上正轨。 “利威尔少佐,半天的时间不会改变任何事情。”皮克西斯难得正了神色说道,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看着眼前的男人说道,言语中是一个长官对下属极其客观的批评:“韩吉团长不在军中现下部队里最有威望的人就是你,屡次违令不从,而三日后就是北欧军进攻马莱的日子。利威尔,你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以大局为重的执行者,哪怕山崩地裂也不能撼动他的信念分毫。 “司令,给我下一道处分我会在日后领罚,但我要半天时间,只要半天……” 随行的副官在看到那背着手走出来的人影儿后下意识朝后方瞧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厅,身着白衣的盘发护士,皮克西斯踏出了医院大门身后却没跟着那位利威尔少佐。副官想着那位少佐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升个官便傲气起来,连司令亲自屈身来请也请不动了,不满的话语刚到喉头却被皮克西斯的一声叹息制止了。 他仰头眯眼望着那天顶的日轮,这是万里无云广阔浩瀚的苍穹,可他记得四五年前所有人都没有心情来欣赏这绮丽的晴空。他看着调查兵团一路走来,磕磕绊绊踏着无数鲜血骨骼,那几年的尸体堆满了整片焚烧场,因为实在没有土地可以埋下如此数量的遗体。皮克西斯同利威尔的交情不多,关于他的事情大多是从其他士兵以及埃尔文口中得知,他有一个同他一起进了调查兵团的自幼相识的恋人,据说他们准备在战后就结婚。 多么令人心碎的愿望。 一小时后 他们是准备结婚的。利威尔回到那人床边看着瑞恩安静的侧颜想道,他一直觉得克劳德家的千金嫁给他这样的人着实委屈了,脾气臭,性子冷,还不会怎么会哄人,倘若当年埃尔文没有拉他进入调查兵团,犯下重罪的他一辈子可能也就那样了,在地下街的方寸之地仰望着遥不可及的月光。利威尔摸着手中四方形的盒子,灰蓝的眸子泛着微光,他就这样敛着所有人都不敢想的柔情,痴痴地望着病床上面色如纸的女子。 可她不一样啊,她不一样的。瑞恩克劳德,名门出身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自小才华横溢,聪明伶俐,靠柄木吉他素手一拨便能成曲,午间醒来落下的几段随笔能编入乐章,开了养殖场缓解那几年粮食危机的,内城个人资产最多的女人。她站的实在太高了,利威尔看着她就像看一场几近奢华而盛大的美梦,而那份温柔,那份对着他的温柔又如令人此心动。所以他将美梦拥入怀中,看着她,看她因自己的触碰而颤抖,看她向来清明的蓝眸因自己而变得含羞带怯。 在北欧旅行的最后几晚,在挪威的特罗姆瑟,在本地人居住的雪人村庄里,他被一整片荡漾着星光的蔚蓝包围,片刻后头顶苍穹显出几近绚烂的色彩。那时间风停雨歇,万籁俱寂,自幼经受着残酷世道,跌跌撞撞摸滚打爬过来的利威尔在这时看到了由她赠给他的盛世人间。 “瑞恩。”他轻声唤着心上人的名字,近乎虔诚地单膝下跪,一枚钻戒横在方形的丝绒盒里泛着丝丝光亮。 “你想用死亡离开我,推开我,但不会的……东南西北千百神明在上,利威尔阿卡曼会娶瑞恩克劳德为妻,发誓用一生敬她爱她,不论未来是好是坏我会陪她一起度过,再没什么能将此心分离。从今日起,至死方休。” 从窗口落下的细碎阳光正安静地睡在女子纤长白皙的手上,本该同地上瓷砖般冰冷的房间却被这暴雨过后的四月艳阳烘暖。窗前玉兰亭亭而立,含苞待放,风一吹便抖着花叶泄了满室芬芳。 在一声轻叹过后,那双手被床前的男人握起,极其珍重又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吻:“不回答就是答应了。” 这么说完的他将这枚藏了整整四年的戒指缓缓戴上了那人的无名指处,心中似有什么终于落了地。利威尔想过无数种求婚,在花田,在家中,在旅行路途上或是在一个普通的有着璀璨星光的夜晚,但他没有想过会在病房。 “瑞恩,这是我最后一个任务了,用不了多久。” 利威尔想她再一次,再一次睁开这双眼,看看他。 “你是带我去看了极光,看了大海,看了你口中数不清的山河美景。瑞恩,你说过会带我看盛世人间,你做到了。” 利威尔真的,他真的不想离开她半步,他真的……他好怕再回来就真的只能看见一方土碑。 “瑞恩。可以,再等等我,等我回来好不好?” 瑞文说,倘若军令一下他便会披挂上阵,所以不要他讲那种话,那种满是真心的空话。利威尔是有骨气的,可他当时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也许从一开始他俩就不该越那条线的,不管是卡洱还是约书亚,哪个都比他好,最起码他们能在这时陪着她。 “我爱你,瑞恩。我真的……很爱你。” 他应该多说几遍才好,早知如此,他应该说很多很多遍才好。 她给了自己人间惊鸿,遍野繁华。 有她的地方,才是盛世人间啊。 上 ============ 我的名字叫瑞恩克劳德,上辈子是个过劳死的举世闻名音乐人,也许是上天看我死时太年轻,我被一个奇怪的系统带到了巨人世界里。 就和我曾说过的,这不是一则玫瑰色充满爱与幻想的童话故事,这是一篇灰暗沉重满目苍痍,遍地血泪夹杂些奇幻色彩的写实录。我很抱歉,这不是一则众人所望的好故事,虽不是个好故事但也快结束了。 第175章 睁开眼时我瞧见了玫兹小护士那一头如棉花般柔软的云鬓,她果真听我的建议好好卷了发尾,修剪的刘海掩着一对高挑细长的眉毛,瞪的滚圆的眼睛正一顺不顺朝我看来,仿佛瑞恩分队长醒来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向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个约莫称得上虚弱的笑,而后便见她捂着脸颊兀自感概起来。那模样总让我想起萝拉,特别是那双眼睛。 “天哪……我的老天爷!瑞恩小姐您可算醒来了!那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您受这样的伤!等等,我这就去喊医生来!” 这么说着的玫兹拿起一旁的托盘跌跌撞撞朝门口冲去,棕色的发尾在空中划出一个俏皮的弧度。她手里拿着医院里特有的呼叫铃,直到了走廊上便摇唤起来,虽离得远却还是让我缩进了被窝。我不大喜欢铃铛的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许刺耳,吵得不行,像是几十个未开智的孩童围着人儿咿呀说话,实属聒噪。瑞文以前总说我挑剔,现在却是不常说了。哦,“没心没肺的死丫头”这句话倒还是说的,说得还挺多,好像我真是他口中那冷血无情的人似的。什么时候瑞文能再将那刀子嘴下的柔软心肠讲出来给人听,我便也知足了。 方才破晓的晴空夹杂着些许雾气,直到天光大亮便似浮萍般轻轻柔柔散了开去。许是昨夜下了小雨又起了风,卷了一树落叶还嫌不够,我瞧见白漆窗台上粘着几片蔷薇花瓣。颜色是正红,倘若捧着一束系上蝴蝶结送人,那场景该是极美的。 我记得我好像说过,等回来后要送他一大束月季,是让所有闺房小姐都看了惊羡的红花重瓣,捧在他手中一定很好看。在等着医生的短暂时间里我摸索着无名指上多出的一枚钻戒,冰凉坚硬的触感和利威尔给人的初印象分毫不差;放到阳光下便是璀璨一颗,耀眼得很,这也和他给人的第二印象分毫不差。我不敢想那时候的利威尔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这枚戒指戴到了我的指上,也不敢想他面对着当时的我内心作何感想。利威尔是不会哭的,最起码在人前,但我想他人后大概会肝肠寸断,无言凝噎,因为他是总最容易被伤到的那类人。 我不要他这样。 医生来了,是个戴着方框眼镜儿的中年男子,一头利落的褐色短发穿着白褂,胡渣被剃的干干净净叫人看着亲切,手里拿着一份曾在卡洱那儿见过的病历夹,白色的纸张写着有关我的各类信息。我不太懂医术,倘若换作卡洱,那家伙会用粗俗简单的话语给我挨个解释说明一番。 虽时间不多,但我还是想讲些废话。都说霍布斯家二少爷天性洒脱,冥顽不灵,但我见过卡洱努力的样子。确是真笨但也不至于同顽石般不化,该学的没落下多少,不该学的学了个通透。瑞恩克劳德说的,霍布斯家在之后会出一位杰出的油画天才,那是他的天赋。卡洱霍布斯生为艺术,他适合那样五彩斑斓,镂金铺翠的世界。 这是四月二十四日,听玫兹小护士说我整整昏睡了十天,利威尔连夜马不停蹄地从玛利亚之壁飞奔回来,在得知消息后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之后便守在病房整整两日不曾离开。那两日利威尔对军队调令不管不顾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玫兹说像利威尔这样的人也终于有了私情,这绝不是批评的话语,但我还是要就这话反驳一句。 “是人都有私情,利威尔也是,但他藏得深。”我这么说着将餐盘中的玉米汤递给了一旁坐着的玫兹护士,她咂了咂嘴接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品早已做过无数遍似的毫不介怀地喝了起来。 病号餐里的浓稠玉米汤,远远闻着便有一股子香甜的玉米味儿,上头撒着香草沫和些许蘑菇,入口还有丝丝奶香。若不是狼女的身子吃不了这类食物,就这份汤品我能喝不下五碗。 玫兹说她从未想过利威尔少佐会露出那副神情,像是整个世界崩塌一般,连司令都跑来医院请他归队。小护士将碗放下柔声说着,四月的阳光落在她干净明亮的眸子里,那双眼睛就这么含着些许担忧朝我望来,我瞧见她琥珀色双瞳中的自己:墨发如瀑,身形萧条,一双蓝眼睛嵌在如纸苍白的脸上,瘆人得很。 我们就这么静静对视着,看彼此眼中藏着的各自心事,听着窗外仲春鸟鸣,嗅着玉兰满室清芳。小护士攥紧了手一副紧张模样,她说完这些话便兀自低下头去,而我又不是会刻意挑起话题的那类人。我拿不准主意她是不是有些怕我,毕竟瑞恩克劳德做过的事情与利威尔阿卡曼差不多,甚至更令人心惊一些。 也许她不想呆在这里,陪着一个沉默寡言又同瓷器般易碎的病人,虽然她待我很好。 “我能照顾好自己,玫兹。”我挑着语句对她说道,心想这意思大概是很明白的。 可她却在这时急了起来,一双眼睛凄哀哀地朝我望来,像是怕自己被赶走一般。玫兹摆了摆手又暗自握紧了拳头,淡粉色的唇瓣被齿贝咬得发红,随后像是在纠结什么人类存亡的大事儿般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利威尔少佐让我要看住你,其实我不太懂他是什么意思……但我见过许多病人……” 她说到一半又垂下头去,纤长的眼睫同扑棱的蝴蝶般轻轻颤动着,我微微直起身想去看她面上的神色,却被那人后一句话说愣了动作。 “瑞恩小姐你是想要活下去的吧!”她瞪着双眸直直地朝我问道,声音不大且发着颤,眼眶因某些我不明白的情绪而泛着丝丝绯红。 短暂的诧异掠过心头,我眨了眨眼,面容平静地对上那几近灼热的视线,而后在一声轻叹中回道:“当然,我想活下去。” “你可别骗我,我见过许多病人,我知道那些经受不住战后创伤而自我了断的人。瑞恩小姐,告诉我,你是想要活下去的吧!” “……” 这次却是我没有回话,只因那双眼中的伤痛太过明显,配上那张面孔便是一副楚楚可怜,几欲落泪的模样。曾几何时我也在别处见过这样藏着深切情感的眸子,很多很多,多到难以忘怀。 “我想活下去的,玫兹,我没骗你。”我缓了神色喃喃道,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可是——” “我想活下去的。” 我这么说着毫不避讳地望向她,我不太清楚我的眼睛到底告诉了她什么讯息,但玫兹的确在我第二声回复后变得安静起来。几缕清风携着明媚的日光落于床前,我瞧着那终于放下心来的小护士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可瑞恩克劳德一定会留在这个草长莺飞的春天,这就是为什么我曾如此期盼时间能永远停留在冬日。 我从她口中得知战事已经落下,前些日子地面震得厉害,连夜空中都会迸出夺目的火光。那一定是又一场极其艰难而又辛酸的战斗,唯一的不同是瑞恩分队长再也没法为战斗的胜利添一份力了。 “幸好同马莱战士的争斗被刻意引离了城镇,不然全城的人都得搬到地下街去了!”玫兹这么说着,一双眼中泛着丝丝光亮:“瑞恩小姐认识很多部队里的人吧!不介意的话能和我说说吗?比如韩吉团长私底下的模样?我很好奇得呀!” 我就着她递过来的水杯浅抿了一口,而后抬眸看向那十六岁的年轻姑娘。玫兹当上护士长是有理由的,特别在这样特殊的军队医院里,有着战后创伤的病人只多不少,我比谁都明白那股活不下去却又舍不得死的感受。能忍受这样负面情绪的人少之又少,能面对这样负面情绪的人几乎没有,而玫兹护士确是能给人带去积极情绪的那类人,在这类医院里极其需要这样的人。 “好奇心很强,问题很多,很重义气,粗神经但很会照顾人。”我寻着记忆里的片段整合成语句对她说着,同时在心里暗暗祈祷她千万不要问关于利威尔的问题。因为关于他,怀着十分愧疚的我仅仅是想着便要落泪了。 玫兹的话疗一直持续到上午的九点,在期间她没提及关于利威尔的只言片语。玫兹大概明白我和他的这几年一点儿也不美好,这不是十几二十几岁姑娘所期盼的爱情故事。所以她避开了所有会挑起我阴暗情绪的话题,变着花样逗我开心,哪怕有时只会得到几个字的回复。不是嫌她烦,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身体里的家伙总在梦里和我说着一些话,它说瑞恩,你太累了,你坚持不了多久的。好像我要是能坚持下来,就不会完蛋一样。不过它说得有道理,刚到这个世界的我只想赚钱写歌,却没想掺合了这么多事情。 累吗?累吧,怎么会不累,从那时候开始的调查兵团的每个人,能够活到今天的每个人都很累。 玫兹是在十一点走的,她会在那时候休息,去吃个午饭睡个午觉。也许你会问为何我的家人没有过来探病,这是医院的规矩,病人家属在其醒来的第二天才允许同重症监护的患者见面。因为这是军队医院,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情绪稳定是十分重要的。而我感谢这样的规矩,倘若叫我在今天见着瑞文,见着母亲父亲,我恐怕真会哭个没完没了。虽已死过一次,但凡人谁不怕死呢。 第176章 我在下午两点叫来了安娜,精炼能干的短发助理,交了个糕点师男朋友。我其实不太明白,安娜怎么就和一个普普通通的糕点师在一起了,她以前可喜欢风流倜傥的那一类啊?但我那会儿只是看着她,看她因为恋爱而容光焕发的模样,连捧着文件都会踮着脚步仿佛要跳起舞来,之后就被我骂了。 等到墨水勾起最后一个笔画,我瞧着那封信上斟酌思索了好久的文字,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总算是满意了。这封信可以很短可以很长,短到六个字可以概括,长到几页纸也写不完。 安娜看着我并没有说话,她一直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哪怕到了现在这一刻也是如此。她沉默地接过我的那份信,在一阵不显眼的轻颤下终是落下了眼泪。168的高个姑娘,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得体的衣裳,却在这时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想说岛上的眼线笔不防水,叫她不要哭了,掉进眼睛里可不好,但人这一生用尽全力放声大哭的机会能有几次。她拿着信哭,我坐一旁看,身侧是铺了一地的细碎阳光。这场景还有些滑稽,倘若叫不知情的人看见,指不定要说我仗势欺人,持强凌弱了。 “那些信都是按日期写的,以后可千万不能寄错了。安娜,交给你我最放心。”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心底泛着丝丝苦涩。 我没得到她的回复,只因她实在伤心痛绝到说不出半个字。短发姑娘将信捂在心口哭得弯下腰来,她沾了粉饼的泪滴落在洁白的被单上,晕出一朵浅色的花儿。我想我是过分的,将最不好办的差事交给她,还将自己的结局最先告诉了她,这样一来我真成人们口中的残酷女人了。 “小姐你不能这样,这太残忍……”她哽咽着控诉我这一行迹的恶劣,白色的被单被她捏地发皱。 而我还是看着她哭,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瑞恩克劳德会在今天死去,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如若问一句是谁定的,罪魁祸首一定是席斯里,那个对我有着病态痴爱的男人。系统也是够贴心的将计算得出的死亡日期告诉了我,精确到分秒,好叫我早早的为完成最终任务而做准备。大概是从席斯里手中逃出后的没几天,原本想在结局后和利威尔结婚幸福一生的瑞恩得到了一个日期,从此开始了倒计时的生活。 看起来我能握住任何东西,除了自己的命,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想起在地下街时看到的一本小说:《孤独的狼》,结局里的孤狼在领地争夺失败后仓促而逃,它原是狼王却因失去家人而不愿融入其余狼群,最后看着一轮明月高挂,孤身死在了荒郊野外。 我比它要好,我爱的人……都基本上活得好好的。从现在起一直到未来,他们的前程似锦,有繁花铺路,他们能看下一个春回大地,遍野清芳。 “安娜,可我还欠他一束红月季。” “小姐……” 四月二十四日18:07分 我趁着晚间交班,天色渐暗,强撑着半边酸麻的身子开着稀释自窗口翻下,在临走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在前台签到的玫兹护士,心里盛着丝丝不舍。可我必须离开了,虽然现在说这些很不合时宜,但……我不想他们看见我临终的模样,那一点儿也不好看。 我慢慢走着,从庭院径直走向了医院的大门,我见着街道上欢呼的人群,飞扬的彩带,奔走相告激动万分的商贩,印着双翼的旗帜被攥在每一位孩童的手心。我抬头望见了云舒霞卷,日落风生,每一个尖顶房屋上都仿佛铺了鎏金的细沙般,所有的一切都是熠熠生辉的模样。而后我从路过妇人的交谈中得知,北欧联盟国在今日对马莱发了兵,两国联盟被正式摆上了台面,先前对马莱战士的反扑战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现在士兵们正在归途中,用不了多久便能接受来自小伙姑娘们的无数鲜花与喝彩。 “系统,你听到了吗?我们赢了。” “……” 我同它说着,在喧嚣市井间缓缓行走着,感受着数不清的人流自我周身而过。随着城门开启的鸣铃之声,阵阵马蹄踏尘土而来,那是意气风发的归乡少年郎,带着满身骄傲和说不出的荣光。我看见一抹棕红的发尾和黑带的眼罩,她还那样骑在马上,勾着嘴角冲众人招手,一副英姿飒爽的帅气模样,来自地狱的火焰再也烧不着她分毫。我看着她,视线却渐渐模糊起来,直到那一抹靓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我却再没胆子去看另一人了。 我朝墙外走着,他自墙外而来,我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就在咫尺之间的我们却又一次擦肩而过。 利威尔说得对,倘若我不想他寻着我,那他便永远也找不到我。 我出了城门,待走远些距离便化成了黑狼的形态一路狂奔,在那之前,我回头望了最后一眼,原谅我的懦弱,这真的是最后一眼了。就当瑞恩克劳德失踪了吧,就当她迷路了,丢失在了林野间,同花鸟日月做伴,流云星河为铺。而这确实是适合长眠的地方,还只是四月便开了一簇簇鲜花,等到初夏时节定会开个漫山遍野,绚烂万分。我缓步走到这一处温暖的花床,在鼻尖的芳香中渐渐卸了力道,我想起家门口的苍兰了,还有那把……红枫木吉他。 虽然还剩下一些时间,但我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也许……我该道个别?可我并不擅长这种事,毕竟我都不辞而别了,所以就这样吧,这就是最后了。 18:55 我的四肢开始消失 18:56 我的视野渐渐昏暗 18:57 我的五感渐渐褪去 18:58 我…… 18:59 …… 19:00 下 ============ 这的确是一场巨大的胜利,伴随着由艾伦释放而出的五分之一玛利亚之壁的巨人。 在浓烟滚滚的大地上,夹杂着热浪的风如刀般割向他鲜血淋漓的脸颊,这些红色没有蒸发而是混着沙土糊了他满脸。利威尔咳嗽一声呛出烟尘后用尚有力气的左手压在左胸口的位置,还好,好在。他松了口气,躺在地上竭尽全力地呼吸着,在失去意识前有一枚榴弹炸在自己不远处,严重的耳鸣和视野边缘的白光。马莱政府发了疯,他们下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在这场对帕拉迪国而言只是拖延时间的战役上,虽是拖延时间但也非赢不可。而现在,三匹智慧巨人被废了四肢捆绑在一起,能够活动的士兵正清点着小队人数和战俘。 这时的利威尔仰面倒在布满弹壳和沙砾的土地上,大睁着双眼看他用小半辈子换来的成果:只是一片能自由呼吸无后顾之忧的天空,没什么大不了却让他痴痴望着不愿起身。他能感觉到耳道里出了血,大抵是近距离的爆破损伤,但那是小问题,他还在呼吸,心肺脾脏完好,意识算得上清楚,最起码他能感受到韩吉朝他走来的步伐。 “喂——听得见吗?利威尔?”她顶着一张同样灰不溜秋的脸用夸张的表情蹲下说道,还未等利威尔缓过劲儿吐出什么尖酸刻薄的话,她便挠了挠头继续道:“啊,这样就不好办了啊,唉,虽然我不介意帮你照顾瑞恩余下半生……哦!这不是能起来吗!” “啧,在战争结束的现在你应该不想挑起另一场战斗吧。”利威尔接过她递来的纱布捂住了正在出血的耳朵:“什么时候回去?” “傍晚,连夜作战很累的,士兵们需要在驿站休息的时间。”韩吉直起身子看着一片荒草接天,云卷风舒,她能想象出明天日出东升的破晓模样,那一定是最好看的一个日出。 那时的韩吉还不知道在未来的十年里自己了解到世界各地的不同文明,和欧良果彭去到了他的家乡旅游参观,她甚至吃到天妇罗和西湖醋鱼,作为一个外交官她总是很合格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当然这都是在北欧联盟国战胜马莱使其签署罪状书之后的事情了,帕拉迪国获得了雷贝利欧的管辖权以及合法的国家地位也是在之后还要之后的事情。能知道的是现在韩吉望着这片经由他们双手打下的天空,心中波澜壮阔之情几乎蓬勃而发,要不是知道利威尔心心念念着他还躺在病床上的恋人,韩吉能拉着他唠到天亮。 “她会没事的,利威尔。”韩吉吸了吸鼻子索性在一旁坐了下来,干燥的草地混着一股鲜血与汗液的气味,吸进鼻子里的空气都藏着刚才激战后的枪火烟儿。她看着身旁人眉骨上一道血红的伤口咧了咧嘴,半开玩笑道:“瞧啊!将克劳德千金迷的神魂颠倒的俊颜上多了条伤疤。哦,人们会叫它什么?英雄的勋章?” “得了吧,臭四眼,我才不是什么英雄。”利威尔抹了把脸颊的烟尘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从不想当英雄,我想当一个男人能陪在住院的恋人旁边,而不是时不时就要离她而去。” 韩吉看着这样的利威尔半晌,在淡色的天幕下传来不远处后勤兵的呐喊,战争胜利的高昂感充斥在每一位士兵心中,但现在横在他俩之间的只是一片萧瑟。 第177章 她深吸一口气别过脑袋说道:“你知道,瑞恩对我说过一句话,我记到现在。那时候马莱义勇兵头一回来到岛上,我震惊于岛外的技术,我开始自我怀疑,然后她说:但是你现在在这个位置上。所以不管,不管韩吉佐耶多么不适合当团长,不适合领兵打仗,不适合那些事情,我会努力去做的,因为这是我的责任。利威尔,”她看着长年握枪而变得粗糙的手章,看着虎口的血痂握紧了拳头道:“也许情爱是责任的终结,但你没有错的,我们这个位置上的人真正能做出的选择少之又少。瑞恩喜欢你是因为,因为你是利威尔,而不是因为你总能陪在她身边。也许你很讨厌自己,但她会带着你那份一起爱你。” “虽然不愿承认,但你是对的,韩吉……我只是讨厌这个屎一样的世界和无能为力的自己。”利威尔望着不远处逐渐清晰的地平线喃喃着,军衣口袋里是一条被仔细包好的蓝色链子,在他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我也是。” 他们在傍晚回了城,带着胜利的喜讯和数不尽的荣光。男士们纷纷脱帽欢呼,姑娘们拍着手唱起凯旋歌谣,小鬼们拉开彩带手牵着手围着热闹的大人们转。这样喧嚣的街道简直和逢年过节无甚区别,要不是警卫拉起的隔离带,利威尔毫不怀疑会有人冲到队列跟前翻个跟头说些祝贺词,因为这里的人们总是格外热情的。 他骑在马上,目光扫过那些欢天喜地的人们,而后在瞬间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总是打理地一丝不苟的金发和端正严肃的脸庞。前方的韩吉也同样望着那人的方向,隔着汹涌的人潮,隔着前行的马匹,她鼻头涌上一股浓烈的酸涩,那些记忆在一瞬间勾得她心如刀绞。这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三人,在交汇的视线下,两人不约而同将右手重重地捶向心脏。 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最起码到刚才为止利威尔都是这样想的,打倒了军/国主/义代表,捕获了三头巨人,由巨大的胜利换来了丰盛果实:难得的三天假期。在和韩吉处理完军中事务后的他洗了个澡换了身体面衣服,随后拖着尚且疲惫的身体再次前往医院。利威尔不知道瑞恩有没有醒来,有没有发现手指上的戒指,有没有好好地等他回来。 利威尔就这样穿了件白衬衫,处理好眉间的伤口,随后将那条蓝色链子戴上,换了双干净皮鞋,怀着最好的期待和最坏的打算去见自己的心上人。四月的夜晚是一片如水的清凉,本该早早休息的店铺这时却还亮着,他坐在马车上支着脑袋看车窗外的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利威尔记得她很喜欢逛这样的夜市,那时候瑞恩牵着他的手在一个又一个店铺前流连,大多数都是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儿,就连装饰过的透明酒瓶都能吸引这家伙的注意力。集市上的烤乳酪味道极香,连叫卖的声音都似刻意勾着她一般,利威尔知道瑞恩自成年后再也不乱吃东西了,除了肉制品和水果她的肠胃消化不了其他的东西。 “馋死我了……” 她会牵着自己站在美食摊前,眼巴巴地瞧着那些食物,蓝眼睛里的委屈几乎溢了大半出来。利威尔还挺喜欢她这副模样。噢,用词不够严谨,应该说是非常喜欢。 载客马车缓慢地行驶在熙攘的街道上,暗色的窗帘将利威尔与这一片喧嚣人间隔离开来。他闻见了车内清淡的香水味,也许是哪家小姐留了一抹余韵供人追寻。那股花果香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盛夏的庄园花田,和她身上的味道差不多。利威尔闭着眼睛回忆着与那姑娘的一点一滴,纤长窈窕的身影浮在脑海不过半刻,只差一丝那人便能以回眸赠他半池碧波,只差一丝…… 马匹嘶鸣声伴随着车外受惊的尖叫,短暂的回神后他撩开窗帘顺着众人视线的方向看去:半截松绿的裙摆和摔在主干道上的盲棍。 “卢娜!” 来不及多想,利威尔推开车门纵身一跃朝那倒在地上的人影飞奔而去,绿色的蝴蝶结松了开来,红色的长发散了一地。就像一个征兆,突来的心恸让利威尔发寒,天啊,他真的,真的太讨厌那个颜色了。 人们吵着,说着,指着那在利威尔身旁不断道歉的车夫,得亏她身后有人拉了一把不然这可是一起悲惨的事故。利威尔揽过那昏过去的女孩儿朝侧前方看去,果然是瑞恩身旁的助理安娜,此刻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两人,黑色的遮阳伞滚在了她脚边,现在的安娜一点也不像是个精明能干的助理,那家伙身旁的人平时可不会是这副模样。 不对劲。这是利威尔的第一个念头,在安娜没有露出那样的表情前。 “利威尔少佐,把卢娜交给我吧。”她拿起脚边的伞具走上前,眉宇间荡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看好她,你也不想被自己的老板开除吧。” “……是的。”安娜这么说着俯下身子将红发姑娘抱入怀中,未施粉黛的脸上是叫人看一眼便觉得压抑的悲伤,而卢娜眼角明显还带着哭过的痕迹。 人们见一起事故落幕便做鸟兽群散,载客的车夫见女孩儿没事便擦擦虚汗上了马车,落下一句不用车费便怕追责般的一甩马鞭扬长而去。他们头顶是八点的夜空,澄澈如洗,星辰明亮。利威尔微微站起身子往前挪了几步,大脑因处理不了方才获取的信息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而这居然比榴/弹的爆炸更让他难以呼吸,视野中只剩下那转身而去的姑娘侧颜,他分明看到了……为什么,为什么要露出这样心如刀绞的表情…… 利威尔深吸口气叫住了安娜,在短暂的沉默下冲那背着身子的人缓缓说道:“她的盲棍,还在街上。” “……是我忘了。”安娜低着头重新转向他,随后朝那根躺在地上的盲棍走去。 只是几步的距离,但时间却在这几秒内被无限拉长,他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心脏的跳动,连夜作战都没感觉到麻木的双腿居然在这时动弹不得。 利威尔不敢问,他不太敢问那个问题。虽是抱着一半期待一半绝望来的,但……他不敢…… “你们,不去看看瑞恩吗?”利威尔哑声说道。 “我早上见过小姐。”安娜拾起那根盲棍回复道。 “然后呢?”利威尔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继续发问。 “小姐她,她……她很好……” “告诉我真相,安娜。告诉我。” 无形的压迫让安娜不由得颤了颤身子,她回过头看向那僵硬着神情死死盯着自己的人,灰蓝的眸中酝酿着一场极其安静的风暴,像是一个即将被宣判死刑的人所做出的最后的挣扎。 瑞恩失踪了,在医院人手换班的间隙里,克劳德家人花钱求着警卫员一定要寻到自己的女儿,可这才是战胜的当日夜晚,倘若不是瑞恩分队长的身份摆着,大概是没有人愿意去找一个在医院消失的姑娘。不安如阴云层层萦绕在利威尔心头,又是白墙白砖的医院走廊,他恍然觉得自己会被困在这条廊道永远走不出去。像一个熟悉的轮回,一个暗示,连头顶的灯光都照得他眼角发酸。 明明,他早就准备好今年的礼物了。 当利威尔不顾医生的叫唤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时,他见着窗前玉兰花期已过,一瓣瓣零落在地好不凄凉,那股清雅淡然的香味是哪儿也寻不到了。 但她答应过的,发过誓的,她亲口说的! 战争胜利后要环游世界,要专心挣钱,要好好生活,和利威尔一起,她亲口说了无数遍,那些听起来动人甜美的话语,让他信以为真的话语。 他不该信的不是吗,当谎言被戳破后还能剩下什么,她的爱在这一刻真实地伤害到了另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而一切都是有征兆的,从那次突如其来的北欧旅行到马莱夜晚的疯狂索取,可人们总会被表象蒙蔽双眼,对终将迎来的尾声视若无睹,他难道真的……真的没有一点点预感吗? 紧绷的理智在触及桌上的钻戒后终于出现了裂痕,他颤抖着将那枚无比熟悉的戒指握在掌心,按在胸口,灰蓝的眸子无望地盛起窗外破碎的月光。那时候,还在飞艇上拥着她的利威尔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句话居然会是瑞恩对他说的,大概最后一句话。倘若时间回到两天前……在两天前皮克西斯让他归队时,他能留在这里,他能任意妄为唯一那么一次,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利威尔总忍不住会去想这些,一边想着一边痛骂他的无能,顺带增加毫无用处的自我厌恶。 一声轻笑从利威尔嗓子里挤出,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嗤笑着摇了摇头,多滑稽啊,三十多年,他真正想抓住的那些东西却从来抓不住。 可她能去什么地方,她会选择什么地方—— that girl =================== 结局1 他将戒指放入上衣口袋,在短暂的思考下夺门而出。他不太确定是不是那个地方,但对于夜行狼来说,没有比丛林更好的地方了。 但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他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出了城墙,才行了不到一半距离便看见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那人沐浴在月光下一头金发身着长裙,她正对着自己的方向,而那双眼睛,他分明认得这双眼睛。 第178章 “……瑞恩?”利威尔唤着她的名字策马向前,被打落谷底的心脏正一点点回温着,他想原来这就是瑞恩在她自己世界的模样,虽然不太习惯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她在就好。 “瑞恩!” 这么想着的利威尔颤抖着呼出口气,他感受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而后翻身下马,用尽全力朝自己的所爱奔去。他要紧紧抱住她,告诉她再也不会离开她,他们会结婚,会有一个家,还会有开在街旁的红茶店和数不完的回忆。灰蓝的眸子泛出些许波澜,但那是对于美好未来的向往,他知道的,瑞恩怎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如果放在平时,利威尔不会察觉不到这样明显的异样,可他正怀着十分的期许奔向他渴望的未来,他断裂的理智在见到那女人的眼睛时碎了个彻底,而面前这位金发淑女确实拥有着非同一般的力量。 “利威尔?阿卡曼。” 所以利威尔忘了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怎样残酷的, “抱歉,她不想你痛苦。” 吃人不吐骨头的, “这是最好的办法。” 黑暗世界。 当利威尔感到这个无风无声的奇怪环境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他视若珍宝的回忆在一点点褪色,就像一把刀刮在他的大脑中,从那一年在地下街的初次见面一直到最后一面。那只是瞬间的事情,在绝对的力量前面,它看着那个荣耀加身的男人踉跄几步跌倒在地,灰蓝的眼睛渐渐变得空洞迷茫,连着心脏的玫瑰被连根拔起,而后是一句句不知是谁曾说过的话语—— 利威尔已经数次将我从那片漆黑的潭水里拯救了出来,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你。 对啊,要笑着谈论未来才行!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坏,一定也有能让人忘却烦恼的地方存在,清风朗月,霜雪湖泊,既然我留在这里就一定会去看。利威尔要一起去看吗? 呀!你们两个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告白啊,别畏畏缩缩和胆小鬼一样,有时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知道吗!好姑娘可不会等着你们哦! 我喜欢利威尔,很喜欢,超级喜欢…… 以及……虽然不知道可不可能,我会尽量从不知道哪个地方回来的。最后要帮我告诉利威尔,他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是我的梦中情人,是我一生所爱,如果我不幸离去,我将会带着和他共度的所有时光记忆,变成星星守望着他。他一定没听我说过那么坦率的告白,所以一定要转告他。 所以说,等有一天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然后再去周游世界。怎么样? 以前的我愿意为了他而死,但他不乐意,所以现在的我会为了他而活。你也会遇到一个人,那个人会让你庆幸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只要你,我只要利威尔。 ……我也只要你…… 七个月后 当利威尔打开房门看到那捧了一大束红月季的姑娘时,他下意识想将房门合上。战后的世界十分和平,和平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埃尔文在学校继续教书,韩吉则当上了外交官实则致力于探索世界风土人情,利威尔也如愿所偿地开了家不大不小的红茶店,雇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小鬼。 听人说他有个本就要结婚的恋人,但似乎是战后创伤让自己彻彻底底忘了她,那人叫瑞恩?克劳德,曾是个家财万贯的千金大小姐,赫赫有名的分队长,但当问及那人现在何处时却没一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利威尔很在意这件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在意,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生活习惯和醒来后左胸口袋里的女士钻戒。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在战乱时期还会产生和某人共度一生的想法,所以他很在意。但克劳德家人们不居住在这儿了,准确的说是在和平的三个月后搬去了大陆,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放下居住了大半辈子的祖宅毅然决然的离开,就像逃避噩梦似的。 而这是十二月,如洗的天空轻浮着几朵云,利威尔推开红茶店门瞧着街对面的花店再次愣了神。那是家十分漂亮的花店,门口的花坛上种了一片白铃兰,风一吹便簇簇地摇了起来,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儿该种的不应是铃兰,而是苍兰。包括那些唱片机里的音乐,花瓶中的鲜花,倚在墙边的装饰吉他,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买那只用于装饰的吉他模型。太多想不明白的事,却没有一件可以扰乱这个世界的和平。 很快就是新年了。站在房门口的是名叫安娜的女性,曾经是那位克劳德二小姐的助理,她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重瓣月季,眸光淡淡,面色平静地站在门前。 “利威尔先生,这是你的花。” “我没有订花。” 利威尔看着那束大的离谱的花束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比起月季他更习惯在红茶店内放上几朵百合或夕雾花,哪怕这并不是他的习惯。 “这是你的花,先生,小姐她说过要给你的。” 那瞬间仿佛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自信封中散落的红色花瓣,还有女子轻柔的吻。短暂的失神让利威尔没有立即回应她的话语,等他再朝门口看去时,那里早就空无一人。 其实利威尔心里有数,失忆前的自己有多么喜欢这位名叫瑞恩?克劳德的女性,哪怕她是曾经令人不爽的贵族阶级,但……她并不是那样的贵族。 “瑞恩,克劳德。”他拿起放在门口的红月季,灰蓝的眸子掠过花卡上的姓名。 这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明天就是新年,而这束红月季却像是跨越了一整个四季般的来到自己身旁。这让利威尔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这是那名女性在失踪前就决定好的生日礼物,在明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大束红花重瓣。 如果是的话,那位小姐一定是人们口中的浪漫人士。 女士戒指同盒子一起被他收在上锁的抽屉里,茶几柜里有她的唱片,而她办公室里的三套精美茶具最终到了自己手里。现在的利威尔捧着那束月季站在橱柜前,擦得锃亮的玻璃上映出他现在的模样,像是要去求婚的男人。 太过热情,太过耀眼的红色。利威尔不喜欢红色,他讨厌红色,但他舍不得丢了这束月季就像他明明不擅长种花却总买回来摆弄一般。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着,有时候是老朋友的聚会,有时候是军队的工作,利威尔生活的很好,世界依旧和平。直到有一天,卡洱来到了他的红茶店,断层再一次出现了,他知道那个赫赫有名的油画大家名叫卡洱?霍布斯,他甚至知道很多关于那家伙的事迹,但利威尔记不起来为什么他会知道。 卡洱就这样在店内坐了很久,一会儿看看墙角的吉他模型,一会儿盯着柜台上的百合花,那时候已经是草长莺飞的春天了,暖风携着几缕芬芳同红茶香绕在一起,那味道是极好闻的。金发的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小半杯锡兰红茶和一本破旧发黄的画册,他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安静地看着人来人往,光阴变换,绿眼睛里的世界还是一片生机盎然。他一直坐到关店的时刻,随后在利威尔安静的视线下戴了帽子朝柜台走来。 “这本画册我不想给你的,这是她的东西,但瑞文恐怕再也承受不了他妹妹的……任何事情。我不忍心给他们,在一年的考虑后我想还是给你吧,利威尔。”卡洱付过账后这么说着,他侧头看着书柜上装饰的紫水晶球,嘴角勾出一丝微弱的笑:“看来你从没忘记过她。” “是她的东西……可我还是想不起来任何事情。”利威尔皱了皱眉看着那本泛黄的画册说道,虽并非本意但他还是感到了心口一阵酸涩的痛。 没有忘记她,他真的没有忘记她吗? 他走遍了帕拉迪岛上的每一寸土地,看遍了墙里墙外的每一处风景,他甚至一个人去了地下街,去了马莱,去了北欧。他碰到了一个名叫霍金斯的男人,那家伙正被一个红色卷发的美颜女子扯着耳朵骂,利威尔下意识扯了扯嘴角朝身旁挽去,牵住的却是冷冽的空气。分明不是什么难记住的事他却总忘,瑞恩?克劳德已经失踪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小会儿便转身离去,因为这秋末的冷风如刀,寒潮难熬。利威尔记得这个地方,记得这条路,再往前面去就是一家墨西哥餐厅,里面有很不错的鸡肉卷,他那会儿特意问了本地人才知道的,根本不是韩吉随口说的事情。他是和……他大概是和她一起来的,但现在的利威尔连重新描摹她的容颜都困难,不如说他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墨发蓝眼,身高一六四,皮肤白皙窈窕有致,第一眼便能成为对方初恋的女人。这是约书亚的描述,利威尔也记得他,但在萝拉死后他却很少出现了。也许是因为那些藏在心底的悲伤,也许是见面后的不习惯,原本的三人组却少了一人……又来了,他分明知道这些事情,却总在人说后才能得知三人组里的一人是瑞恩。 第179章 她的存在被擦的干干净净不剩丝毫,她的影子却久不消散处处都是。 利威尔会做梦,偶尔梦见过去的事情,梦见死去的战友和亲人,他会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瞧着天花板发上一整晚的呆。后来渐渐的他能安稳入睡,能迎来清爽干净的早晨,能不带着黑眼圈训斥别人,能晨跑锻炼。 可他从未梦见过她。 一开始的几年最为难熬,失去的记忆刻在他身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基于那人的条件反射,利威尔的身体记得清清楚楚,可他大脑一片空白。他至今记得卢娜在他问出“瑞恩是谁”这个问题后的表情,那样绝望,那样痛苦。之后她被安娜照顾得很好,却再也没和自己亲近。 这是第五年,红茶店的生意普普通通,考虑到他的军衔和国家补贴,利威尔的生活实际上是很好的。他忍着洁癖在家里养了只猫,因为他好像记得他是要养猫的,但为什么要养猫他却不记得了。碰到这种情况他已经能轻松应对,想不起来了……哦,那一定是关于瑞恩的事情。看吧,很轻松。 他甚至能编出他和她的故事,基于消失的回忆和一些怎么也改不掉的习惯。他和她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瑞恩喜欢逛花店总会买几朵装饰花瓶,一定要有半开的百合。她会带明天的早饭给他,最起码两个品种,随后纠缠着问哪一个更加好吃,不能是“都可以”“差不多”这样的回答,她会生气。瑞恩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多到利威尔桌子上都摆不下;瑞恩吉他弹的很好,随便唱出的曲调都能收录;瑞恩和他走一起时会牵手,谁先主动不重要;瑞恩听得懂挪威语,不然他没办法一个人完成那一段在挪威的旅行;瑞恩喜欢吃第七街道的牛排,孜然味的,越多越好……他不确定,但一定是这样。 可是她去哪儿了? 她能去哪儿? 帕拉迪岛没有她,马莱没有她,北欧没有她,哪里都没有她。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们是要结婚的…… 哈,原来是这样,看样子她还是个骗子。 那个晚上利威尔久违的没有睡好觉,他会有这样失眠的时候,满脑子想着关于那失踪家伙的一切,然后在心脏短暂的抽痛下迎来又一个和平的明日,连昨晚的煎熬都似泡沫般散的没影。他的情绪调节能力实在太强了,强到令他怀疑是不是有不可控的力量在操作,但怎么可能呢。 时间继续走着,人们逐渐老去,惊心动魄的战局和脍炙人口的英雄事迹被写进了书本,活着的历史所剩无几。等到他成了最老,最老的那个人,他坐在轮椅上翻着那本老旧的画册,他最钟爱的一页,出自夜行组佩恩之手:黑色长发的姑娘站在一片树影婆娑下,年轻的他站在那人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利威尔单看画就明白那时候的他俩肯定已经有点东西了,至于进行到了哪一步他却不清楚,这是瑞恩留在岛上的唯一肖像,也许还有其他的被克劳德家人带去了大陆。但这是利威尔描摹故人的依据,所谓能成为人初恋的长相究竟是怎样的,他终于有了个定论。 而且那的确是会成为人初恋的模样。 利威尔?阿卡曼,在度过了他波澜壮阔的前半生后,又度过了他闲得出屎的后半生。他是幸福的,除去那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人,他是幸福的。 最后的最后,在合上眼之前他在心里默默念着那个名字,将钻戒紧握在消瘦枯槁的手中。干裂的嘴唇颤了又颤,最后那一丝光亮消失在了灰蓝的眸中。 利威尔?阿卡曼,帕拉迪国杰出军官,为前调查兵团团员,曾多次立下杰出战功,与韩吉?佐耶,埃尔文?史密斯为挚友,享年九十七岁。 i love u ================== 结局2 可她能去哪儿?利威尔朝医院大门边走边想着,他曾答应过瑞恩,不管她藏到哪儿都会找到她。那时他们还在北欧,一个从咖啡店出来的秋末下午,骤降的雨水叫不少人在店内驻足等待,可他们却上了一辆回去旅馆的福特,而那段对话就发生在那个时候,原来在那个时候……啧,该死! “利,利威尔少佐?!这么晚了您是要……” “备马,我要出城。”利威尔从士兵手中夺过那份出入人员表,在最后的空格里签上自己的大名,随后催促般地环着双臂站与一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焦躁。 城门口的领兵看那人阴沉到不愿多说一个字的表情,忙接过那份表单给另一旁的士兵暗自使了个眼色,虽然事后的汇报很麻烦,但现在不让这位利威尔少佐出城恐怕会更加麻烦……领兵果断选择了顺从。 利威尔出了城,他没朝那家伙最喜欢的湖边或是丛林的方向跑去,而是策马奔向记忆中唯一的一片花田。那地方在几年前还是一片凹陷的平原,许是巨人消灭后少了无情的践踏,让那些本该开在这儿的生灵活了过来,也许是风从岛外来的旅人身上偷走了三四颗花种,也许是鸟儿带来的春日福音,不管如何现在那儿的花开得比特罗斯特区的面包还要多。 当他跨过一片绿意登上那个矮坡往下看去时,浸润在月光下的是一片令人惊叹的花海。二十多年的相处,利威尔知道瑞恩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很自恋的,她也很喜欢仪式感,她最喜欢一个重大日子下的庆祝和纪念,虽然利威尔不觉得现在这一刻有什么好纪念的,他讨厌的要死。瑞恩喜欢花,最喜欢苍兰其次是蔷薇,他想这家伙大概率不会把自己丢进扎人的蔷薇丛里,所以就剩下一个选项了。 在被鲜花环绕的月夜下独自死去,听起来就是个凄美异常的狗屎故事。去他妈的,他利威尔可不会让这女人逞心如意!所以他一甩缰绳冲了下去,墨发飞扬,目光如炬,那架势真是不是常人可比。惊起的飞花同月色起舞,此间五分绝景另五分却藏在他眼中,利威尔已经马不停蹄地找来了,跟着直觉,跟着那些听上去思路清晰实则混乱不堪的想法。当他看到那片被明显压过的雏菊时,理智才稍稍归位了些,还好他这次赌对了。 系统是看着利威尔过来的,它不知道有多少个世界的自己会像现在这样看着那个方向,猜着那个男人会不会出现。 “你爱人来了。”它侧过头看着那穿着“婚纱”的姑娘,清澈的嗓音毫无感情地说了第二遍,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它应该立刻去删了利威尔的记忆,完成宿主的最后一个心愿,但不知为何它想再等等,它想没准这回他能同约定一样再次找到她。 利威尔是找到她了,但也许已经晚了,那枚戒指被他握在了掌心,无数遍的呼唤全给地上的生灵听了去。这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模样要叫韩吉看去肯定会笑掉大牙,但他这时候不说就没机会说了,永远没机会了…… “我找到你了,瑞恩。嘁,你这家伙还真能藏,要不是想着你那臭屁的个性谁能找到这地方,各类条件都很符合你的独特审美不是吗?如果有人能把你的故事写成一本书,那一定会放在幻想类的最前面,还是现在年轻人最喜欢的悲剧。满意吗?但我不喜欢,你知道我很传统的,在某些事情上……可你居然敢把戒指摘了下来啊,这让我怎么能叫你阿卡曼夫人。”他半跪在这儿,用手轻轻抚过眼前的雏菊花瓣喃喃道:“我想开家红茶店,店门口放着种满苍兰的花坛,你一定会很喜欢,像你祖父家的一样。看你躺病床上的小身板也不用继续服役了,在家当废物每日吃喝玩乐也挺好,虽然开销巨大但也不是养不起。你还没带你家人去挪威玩过,小丫头又会说你偏心,瑞文又要说你没心没肺,我赞同他。” 利威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很少一次性说这样多得话,怀着不确定的希望和几乎确定的绝望,可为什么要把戒指摘下来?她真的狠心蹉跎了二十余年却没个结果,她真的狠心连最后一面都不见他。 “你说过的那些话全是假的吗,全是一时兴起的,敷衍我的借口吗?”他低沉地说着,灰蓝的眸中是从未显露过的脆弱,那些约定过的话语此刻像刀子般扎在他心底,刺得他鼻尖发酸。利威尔信了,他真的相信在经历这一切后他们会有未来的,他怎么能不相信…… “我来了,我再也不走了……让我看到你,瑞恩……” 他心爱的姑娘有着那样超出常规的能力,就算有一天从这世上消失,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人生竟是如此绝望的故事吗。可利威尔会记得,他一定会记得,曾有个人如此悲伤又温柔的在这个地方写下了无数歌曲,将看得见的未来放在了他们面前,和平安稳的。但没有她,没有她的未来,她没想过她的未来。 会有奇迹吗? 利威尔想着,他应该跨过去,和以前一样让时间抚平这道伤口然后抓住来之不易的平稳生活,度过或清闲或忙碌的下半生。但他仅仅是这样想着就觉得难以忍受,无法呼吸,这伤口将腐烂在心底永远好不了,因为那臭猴子的雷枪炸伤了本该是自己—— 第180章 “不是。”清澈的女声从头顶上传来,那声音似冬日融雪般寒冷,不带一丝感情。 利威尔抬头看去就见着一位金发蓝眸的女子,她虚虚立在半空,单看那双眼睛是和瑞恩像了七八分,此刻正淡淡地向他扫来,泛白的唇瓣再次开合道:“不是你的问题。” “你是她身体里的家伙。”利威尔起身瞧着那高挑的女子说道,眉心微微皱起:“瑞恩呢?” “死了。” 死了。利威尔在心里默默重复着,一阵令人发疯的绝望在瞬间席卷了他,灰蓝的眸子紧盯着那吐出无情话语的女人,垂在身侧的双手颤了又颤。他想到了答案却算错了接受现实的痛楚。这个立下赫赫战功的男人在此刻艰难地别过了头,他看着层层碧波荡到天边,晚风卷着飞花朝无尽的星夜奔去,在尽头挂着个银白的圆月。 今晚竟又是满月吗。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再次转过头,面对着那个女人低声说道:“她曾救下了埃尔文,所以会有办法救她的,对吗?还有,不是我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到时间了,十五年后的她会因为心脏衰竭而死。瑞恩用生命里的十五年换了她来这个世界的自保能力,所以不是你的问题,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她这么说着注意到利威尔再次皱起的眉头,心下是一阵了然,原来他还不知道。 关于席斯里的药,伤兵医院里活不过十一年的病人,瑞恩的幻觉,直到现在利威尔才明白她一直瞒着的所有事。所以她早就明白了自己的死期,赶在那之前和他去了挪威,看了极光和冬季的港口,甚至经历了一场狮子座流星雨……可那时候她许的究竟会是什么愿望。 利威尔不想猜了。 “让你忘了她,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为什么……我要忘了她。别拿一个人的记忆当垃圾一样说丢就丢!凭什么要我忘了她!”利威尔终于在这一刻将囤积已久的情感爆发了出来,他目光沉沉看着那金发的女子,像头被深深伤害到的猛兽般低声道:“她很蠢的,别听她放屁,瑞恩没大度到真心希望我忘了她。” “在你的事上,瑞恩总是真心的。我保证。”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垂下眸子说道。 “别动我的东西,我不会忘了她,我不会让她如愿。”像是最气人的笑话,利威尔的记忆是他自己的东西,他知道瑞恩很独断很自说自话,但他没想过她还会做这样混蛋的事情……她真的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从来没有明白,他不要这份烫手的好意。 “但她已经死了。”系统缓缓说着,淡色的眼眸微不可见地颤了几下。 “那我会记着她一辈子,再去地狱或天堂找她。我会找到她。”利威尔说着抿紧了嘴角,一如他求婚时那般坚定道。是的,连这份疼痛他也会记着一辈子。他会找到她的,和某个混蛋不一样,他答应过了就要做到,他会做到。 “……你真是个没救的男人啊,利威尔,明明忘了她就好了,这样你会幸福的,你一定会幸福的。”她叹息般说着,微卷的金发散在一片月色中,这副模样单看着也真是很美的。 “不要给任何人的幸福定义,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这样说着的他转身离开了,带着接受挚爱死亡的勇气和一颗只零破碎的心脏。 利威尔做好准备了,在接下来的再也没有她的生活,承受对所有人宣告瑞恩死讯和看着那些遗物时的心情。啊,想来这不是他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吗,分别和悼念,在三十多年里他究竟送走了多少人,又亲眼见着多少生命的消逝。如果这就是他的一生,那也算是个不得了的糟糕故事啊。 但明天就是她的生日……真不想在那时候说啊。 就在他跨上马匹的前一刻,身后再次传来的女子声音让他生生停下了动作。 “你愿意用所有士兵的自由之翼换她的命吗?” 大概是指那个抽屉里面的士兵徽章。利威尔想着回过了头,她还是一副冷如冰霜的模样,那双眼底没有含着一丝人类该有的感情,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还会给出这样的机会。 “用那些徽章,她就能回来吗?” 但他还是问了出来,就算有一丝机会,他会去试的。 “不确定,但有可能性。” 那瞬间他想到了利威尔班,想到了玛利亚夺还战中死去的士兵,想到了调查兵团还不得重视时的那段日子。他亲手摘下的一个又一个自由之翼,看他们眼底的光渐渐消失,他也曾祈祷过奇迹发生,但冰冷的现实却更令人清醒。而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他面前,就算希望渺茫,他怎么会不去抓住。 “……拿去吧。” 系统看着眼前兀自握紧双手的男人,在短暂的沉默下看着远方的天际喃喃道:“不管五年,还是十年,你会一直等下去吧。” “我会等。” “……祝你好运,利威尔。” “啊。” 它是有点羡慕了,只有那么一点点。l回到了那片苍兰花田,失去意识的姑娘穿着洛丽玛丝的婚纱躺在月光下,左手的无名指上空空如也。这是结合了她所有钟情元素而化出的寂静之地,满月下的花田,和白玫瑰组成的衣裳,哪怕那些花朵生长的地方是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l拿出一个小盒子,那里面装了几乎一大半的自由之翼。它没想到利威尔居然会答应得那样快,这对他来说是的确是意义非凡的东西。金发的女子抱着盒子坐在瑞恩身旁,冰蓝的眼眸头一回露出可以称作失落的表情,她侧过身子轻轻拂过黑发姑娘的脸庞,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我想他要是舍不得换,你就会成为下个我了。他真的很爱你,瑞恩。” 微卷的发尾沾上些许芬芳,它就这么慢慢整理过瑞恩的头发,擦拭过她的脸庞,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花圈戴上那本什么都没有的无名指。在做完这一切后它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它希望瑞恩能得到幸福,让利威尔彻底忘记的确不是瑞恩的幸福。 “这次他找到你了,没让你等上千年的时光。瑞恩,你好幸运。” 那之后的它再没说话,只是抱着双膝一边看着曾经的自己,一边毫无自知地流着泪。有个人看了千年的花开花落,独自走了千年的道路,在千年时光里将自身丢弃,那样也依旧没等到他,它注定在无限的未来里迎接永无止尽的孤独。 所以你好幸运,瑞恩。 你好幸运。 这是瑞恩离开后的第一年,克劳德家在每个月底都会收到由瑞恩?克劳德亲笔书写的信件,从北欧的各个地方寄到她家的邮箱,每月一封从未断过。所有人都以为那姑娘去旅游了,除了利威尔和安娜,他记得拿到那封信时安娜说过的话。 “我宁愿相信小姐厌弃了帕拉迪岛独自一人去了北欧,也不愿相信她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么说着的安娜将那封情书和一大束红月季递到了利威尔手中,留起长发的前助理还是没忍住慢慢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哑声道:“请不要让克劳德家人知道这件事,小姐的一片苦心不能白费。” 利威尔看着眼前未施粉黛看上去憔悴异常的安娜,默默抱紧那束大的离谱的红月季说道:“啊,辛苦你了。” “不,如果是小姐希望的话……”她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如果是瑞恩希望的话,就算是死亡也能接受吗? 利威尔看着转身离去的姑娘,怀里的花束在这一刻仿佛染上了故人的温度。他抱着花束拿着情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五月的风吹起米色纱帘的一角携着百合的幽香散在室内,金色的阳光落在那颗棱角分明的紫水晶上,连手腕处的链子都泛出温和的色彩。 就是这样一个安静又平和的下午,他怀抱着九十九朵月季读着这封写给自己的情书,在渐渐流逝的时间里一动也不动地反复读着,直到眼眶发红,直到怀里的花瓣沾染了些许水光。他弯下身子紧紧拥住怀里的花束,像拥住他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的初恋一样,如果忽略左胸口的尖锐疼痛,利威尔现在是在接受来自挚爱的又一次火热告白。 这是情书,但更像是写给所爱的绝笔。 “幸福?不要自说自话啊,明明已经要我忘了你,却为什么写这种东西,这不是根本不想被忘记嘛,混蛋……”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着,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哽咽。 在写满祝福和希望的信纸上,字里行间都是无处遁形的爱意,她是能说会道的那类人,却也是最会藏起心思的人。 他在商业区的一角开了家红茶店,同时付清了几年前置购房屋的尾款。这件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早在四年前玛利亚夺还战结束时利威尔就在雷斯顿区买了房,房产证上写的是两人的名字。他将瑞恩宿舍和办公室里的那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搬了进去,然后发现那衣柜压根不够塞。所以利威尔又去了趟家具店重新买了个樟木衣柜,等到他花了半个月时间慢慢做完这一切时,这套房子总算有点像是两个人住的样子了。 第181章 不论是靠在墙角的吉他还是唱片机里放出的熟悉声音,连橱柜里的茶具和文件夹里尚未写完的乐谱都是她在时的模样。那封情书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文件袋里,风干的红月季被扎成了几束垂在窗边。瑞恩是个怀旧的人,从她总忘不了老家的苍兰就能看出。所以利威尔将一切都布置成她所熟悉的模样,同时也是自己熟悉的模样。这样,他迎来了第一个没有她的夏季。 红茶店的生意还算不错,毕竟谁不想尝尝威名远扬的利威尔少佐亲手泡的红茶呢?但直到进了店他们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的,原本冲着利威尔少佐来的人们连他的影子都寻不见,除去唱片机里播放的乡村歌曲外就只剩下柜台笑得礼貌的服务生了。但这家店里最出名的还是那位红头发的盲女小姑娘,因为每回她来的时候利威尔总在。 卢娜偶尔会去姐夫的红茶店读一下午的书,店内太吵就会去二楼的员工休息室。她没再抱着那只瑞恩送的兔子玩偶了,女孩儿的成长是迅速的,仅仅是想通了些事情便会在一夜间长大。她也没缠着利威尔问姐姐去了哪里,只是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是个不好的问题,也是一个自己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七月份,韩吉终于耐不住孤身寂寞而养了条狗,名字叫做佩奇。埃尔文曾在三人聚餐时问过为什么要叫佩奇不叫泰迪,韩吉推了推眼睛反问道为什么艾伦的巨人叫进击的巨人而不是自由的巨人。于是话题陷入了僵局,在几秒后利威尔说,还是进击的巨人比较正常一些,如果他叫自由的巨人,没人会想要认识他。韩吉被逗的哈哈大笑,就连埃尔文都抿了口酒说没想到利威尔也会开玩笑了。 “嘁,我原本就很能侃。”利威尔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这是没有她的第一个季节,看起来平安无事却总会在夜半惊醒的季节,原因无他,仅仅是半夜骤起的一阵风都会让利威尔从床上坐起看向窗外。但还是一样的月色,一样的街道,除去浮动的窗帘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每每这时利威尔就会躺回被窝闭上眼睛想着:这才只是第一个夏天而已,他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等她。 他还要度过几个季节才能等到她。 九月份,克劳德一家决定去北欧旅行,去找那总也不回来的女儿。留了长发的安娜慌慌张张找到了利威尔,希望他帮自己想个法子瞒过克劳德家人,因为确切知道小姐死讯的只有他俩,她没别人可以找的了。利威尔在这一瞬间想到了霍金斯,那个重情义的雇佣兵,听瑞恩说后来娶到了他们佣兵团里的美娇娘,她还出了一份数目不菲的贺礼。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他以外交的名义同韩吉一道去了挪威,在一家红顶小平房里找到了只穿着背心出来的霍金斯,他点了根烟说他能帮这个忙,但瑞恩究竟去了哪儿?利威尔看着那随风散去的烟雾没有说话,好在后者也没有再问了。 她去了哪儿?她哪儿都没去,她只是停在了原地。 十一月份,利威尔偶尔会生出瑞恩再也不会回来的念头,明明才过了一年不到而已,自己竟已经等不下去了吗?他会开始反复听唱片机里的歌曲,一张接着一张,这样她的声音还能留在这间屋子里。当作为战胜国代表出席会议时,他总有一种瑞恩还在身旁的错觉,因为这样的会议她是能够随行的,虽是站在后排但也……但没有她。 利威尔酒量很好千杯不醉,在新年时他会接受手下士兵的邀请参加酒会,不论是骰子还是牌他都玩得很好,前来挑战他的人全被自己灌的不省人事。他们说没有人能打败大名鼎鼎的利威尔少佐,在这样的神技下毫无神算可能,利威尔听后只勾了勾嘴角却没说话。 后来他终于醉了一次,在被埃尔文和韩吉扶着回到家里时,他说要去买明天的早饭,可这个时间哪儿还会有店家开着?一脸难办的埃尔文和韩吉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还能怎么办,去买呗,他们轮流灌醉的兄弟怎么着也得照顾好啊。结果第二天利威尔就看到了放在客厅的面包,他顶着尚且昏沉的脑袋满怀期待地喊出了那个名字,穿着拖鞋打开了家里的每扇房门,可还是没有她。 怎么会呢?他这么想着慢慢坐到了餐桌旁,然后看到了由埃尔文和韩吉留下的字条。 十二月,他36岁的生日第一次少了份礼物。 春天又到了。 艾伦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等回来后一脸平静地说巨人之力消失了。十分突然但却是件好事儿,这下子小鬼们都不用在以后为他而哭得死去活来,不会再有人受伤,也再没有命中注定的死亡。 “啊,做的不错。”这么说着的利威尔拍了拍二十岁少年的肩膀,眼前是一帮已经长大成人的臭小鬼。他看着站在一旁既高兴又惋惜的韩吉,和那戴着眼镜一副人民教师作派的埃尔文,原来一晃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他会同约书亚一起去给萝拉扫墓,倘若瑞恩在的话,她一定会这么干。卷发的男人看着利威尔咧了嘴角,开玩笑说着他俩那会儿还算是同期,该平起平坐。利威尔挑了挑眉没有接话,手上却捧着一束雏菊放在了萝拉的墓前,他说瑞恩从没有忘记过任何人,她只是很怕受伤。约书亚说他心里知道,但他俩的见面总会带起过去的影子,他怕自己和她都跨不过去。瑞恩很喜欢萝拉,距利威尔所知她来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位女性朋友就是萝拉,所以她在那时候不放过自己。 瑞恩曾说希望利威尔的悲伤不要在心底腐烂发愁,那她自己的呢? 一年过去了。 卡洱的油画事业达到了绝顶高峰,他甚至去了巴黎做个人展览,带着他跳音乐剧的妻子一起。他偶尔会给利威尔写信,信里是当地的奇人趣事儿和将要带回的特产,偶尔的偶尔也会问问瑞恩回来了没有。利威尔一直觉得卡洱是个不错的男人,虽然年轻时不上进但好在半路醒悟了过来。想想他在地下街认识的霍布斯二少爷,算到现在也有二十二年,红茶店也是来得勤的那批人之一。也许是因为瑞恩和他那所谓过命的交情,卡洱十分照顾利威尔红茶店的生意,而利威尔也会毫不客气地大宰一顿。 瞧,多么男人的相处方式啊。 去年的干花被风吹坏了几簇,现在只剩两簇还挂在窗前了,利威尔想在这两簇也掉光前瑞恩应该会回来了。他买的房子两个人住都有些大了,因为是算上卢娜在一起,打扫起来着实费劲儿。虽然瑞恩那长至腰际的头发一定会在梳头时掉不少,但她还是尽快回来吧。 人是会习惯的,特别是在最难熬的第一年过去后,接下来的日子都是模仿过去的行动,和一次次作为成人的妥协。利威尔还是会在茶几前换上新花,放着听了无数遍的唱片,然后他发现根据出版日期排序后的唱片,它们的第一首歌首音节排序居然是他的名字,虽然阿卡曼的尾音还没拼完。只一瞬间,他看着这些唱片和茶几上的花束,无可救药地想着那久不回来的初恋。 他就这样度过了仲春,盛夏和晚秋,又是一年轮回在这极其平常的日子里,利威尔同约定一样的在等着她。然后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他学会了忍耐,忍耐见不到的思念,忍耐第二天睁眼后的又一次短暂失望。 只是有次,在春末的原野里他看见了瑞恩,彼时的她穿着缀满白花的衣裙坐在树下。阳光落在她身上打出一层柔柔地光晕,那真是十分美好且真实的景象,以至于利威尔完全忘了自己所在的季节。他呼唤着她的名字朝她跑去,再如所料般将她拥了个满怀,她笑着问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着急,人就在这儿还怕丢了不成?黑发的姑娘微微拉开了距离一脸好笑地看着他,蓝眼睛里是一成不变的温柔,利威尔拉过她的手感受着如梦般的幸福和温暖。 “怎么了呀?我们不是来野餐的吗?好像很久没见到我一样。”瑞恩说着碰了碰利威尔的鼻尖,随即抵上他的额头,纤长的眼睫轻轻抬起望着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不值一提。”利威尔说着摇了摇头抚上她的脸颊,看她耳尖染上的淡粉轻声道:“大概是太累了。” “真的吗?”她亲了亲那人的嘴角说着,眼底是一片呼之而出的担心。 “嗯。”他点了点头道。 “利威尔真的没事吗?”瑞恩再一次确认道。 “啊,没事。”他搂住眼前姑娘的身子靠在她肩头轻叹道。 “但是有什么东西在响,你听到了吗?”她这么说着稍稍拉开了距离环顾四周,面上泛着些许疑惑。 “……别去管它,瑞恩。” “是你的东西吗?” “瑞恩……” 他紧皱着眉再次吻了上去,柔软又温热的,还有那慢慢攀上背脊的双臂,怀里的姑娘是那么真实,真实到连眼角的红晕都很美好。可这怎么会是假的呢?这怎么能是假的呢…… “瑞恩,早点回来。我已经等很久了,真的。”他抱着那人哑声道,眼底是一片强忍着的挣扎。 第182章 她看着利威尔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随后那些鸟语花香便被一阵闹铃吵得散去,连怀里的温香软玉都散的无影无踪。他睁开眼盯着无比熟悉的天花板,在几秒后侧头看去,还空了一大片的床那边是深色的衣柜。 啊,看来他的确是做了个梦啊。 这是第三年,韩吉家的狗性格简直同它家主人一模一样,要不是红茶店内不能进宠物,利威尔真怕那只金毛犬会直接往他身上扑。 “利威尔真小气,我家佩奇那么乖才不会捣乱呢,对吧佩奇!”韩吉穿着长领毛衣站在门口,手里还领着一袋子冻牛肉。在张灯结彩的街道上,韩吉盯着红茶店外装饰着节日彩灯的花坛一阵咋舌:“别人在这时候都是红绿相间的小彩灯,怎么到你这儿成全是紫的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利威尔抬眼看着面前衣着颜色搭配也不怎么样的某人,最后别过头看着围绕着紫光的花坛说道:“店里的小鬼们擅自干的,嘁,也不知道为什么选这个颜色。” 总不会是看他总有些紫色的装饰物以为他们老板喜欢紫色吧?哦,听起来还的确有这个可能。 “原来是这样,我就想你怎么会围了串夸张的紫灯在花坛旁。”韩吉说着将手里的冻肉递给他,身旁的佩奇在这时却懂事得很,瞧着袋子里的几块冻肉易主也不闹,换作平时肯定要绕着韩吉委屈不停了。 利威尔接过那一袋子拉开看了眼还算满意道:“今年不是清洁用品了?” “总是那几样东西你也该腻的,横竖人总得吃饭,趁过年给你送几块肉过来,这天放着也不会坏。生日快乐。”韩吉说着将双手插进兜里,冷极了般的吸了吸鼻子道:“嘶——利威尔啊,你觉不觉得今年冬天特别冷?” “是你舒服日子过惯了缺少锻炼吧。”利威尔抬头看了看云层厚重的夜空,在钻进脖颈的冷风中丝毫未觉般喃喃道:“今年的初雪还没下过。” “是啊,前些年都是十二月初就下了,这回却拖到了现在。”韩吉耸了耸肩也和他一样抬头望着夜空,却没坚持几秒便败下阵来。她看着利威尔对于寒冬腊月视若无物的模样,不禁默默在心里说了声:牛逼。 可今年的雪却是到了一月份也没落下,真是稀奇的很。 在这样平稳安和的日子里也没什么别的好期待,在这三年里又再次升职的利威尔有时会盯着那枚戒指想:也许三年前他根本没看见什么金发女子,根本没有任何交易。可他抽屉里的那一个个自由之翼又的的确确不见了,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你要继续等下去,等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人。 韩吉带回来的牛肉被他做成了牛排,卢娜和她姐姐的口味很像,各类香辛料来者不拒,孜然也是越多越好。那时候的利威尔看着眼前正优雅切着牛排的丫头,看她扎起的红色卷发和衣架上的女士圆帽,他才想起来卢娜过完今年大概已经有十四岁了。 利威尔有时候会坐在广场的长凳上,离红茶店和家都不太远的小广场,因为场地太小又没有像样的绿化,人们是不常来的。假期闲来无事他会捧一本书坐半个下午,然后踱步回到红茶店看看那几个小鬼有没有偷懒。但他不会在冬天来这儿,寒气太重又太冷清,更重要的理由是长凳上总也化不干净的雪,那些水珠会顺着长椅的边角滑落在地,然后在深夜里凝结成冰。 但今年不同,今年还没有下雪。利威尔穿了件黑色的羽绒衣不急不慢地将那长凳仔仔细细擦个干净,随后放下随身带着的伞坐了上去。他休假的日子便是这样打发掉的,有时是小说,有时是外国名人传,有时候是诗歌,但不会经常是诗歌,不论是翻译的还是国人写的,那些弯弯绕绕却华丽唯美的辞藻会让他犯困。真的,利威尔觉得自己虽然传统但接受能力尚可,除了诗歌。 但他今天却在书架里抽了一本诗集,仔细一看还是本情诗。来自智利的聂鲁达先生,利威尔提前在心底给他道了个谦,因为这肯定会成为他的助眠书目,首当其选。 你每天都同宇宙之光嬉戏。 精明的女客人,你乘着鲜花与流水而至。 你赛过我掌中可爱的小白花 我每天手里都要攥着一束花。 自从我爱上你,你就与众不同。 让我帮你躺在黄色的花环里面。 是谁用烟云般的字体 在南方的群星间写下你的名字? 啊,让我告诉你当时你是怎样的, 因为你还不谙人世。 突然之间大风怒号,敲打着我那关闭的窗口。 天空是一张网,挂满了阴沉的鱼儿。 这里产生各种风,全部的风。 雨儿脱去了衣裳。 鸟群纷纷逃去。 风啊,风。 我只能与人类的力量斗争…… 他读到了第十四首,第十四首!这是他最大的坚持。所以当利威尔再次从长椅上醒来时,他眨了眨眼看着自面前飘落的雪花有一瞬间的恍神,脖子有明显的酸痛感,如预料般的,他这是彻底睡死过去了……利威尔深吸口气坐直了身子,在他看向身旁的人时却又一次愣住了。 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漫天飞絮的日子里垂眸坐在长椅的另一侧,仿佛是她将这场初雪带来人间,而自己只是碰巧从幻想中窥见了恋人的身姿。她转过头,这一望穿过苍茫黑夜,在暮光中将一池碧波再度给了他。 “醒了?看你犯困就没叫你。”她右手将伞撑在两人之间,左手拿着自己方才读过的诗集。一副极其自然的作派,仿佛他俩只是出来散了个步正准备回去一样。 “瑞…恩?”利威尔看着那同三年前没有一点变化的姑娘,有些沙哑的喉咙口艰难的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 “嗯,是我。” 她侧过头轻轻笑着,如果仔细去看就能发现她同平淡言语截然不同的,在强忍住颤抖的手。但利威尔显然是没法仔细去看的了,他只觉得自己大概还在做梦,就和上次一样逼真又悲伤的梦。 “所以你在初雪的时候回来了?真是选了个好时机啊。”利威尔这么说着接过她手上的伞,语气稀疏平常道。 “哎呀……这个过程有点曲折,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她低下头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手中的诗歌好巧不巧正翻到了十四章。 这是一月十三号的下午,帕拉迪岛迎来了它迟到的初雪。而利威尔看着那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的姑娘在暗中狠掐了自己一把,这要是梦的话就快点醒来,要不是的话…… 冰霜杰克同雪花一起赠给他的礼物,这是他三年来最想要的东西。 “利威尔?你怎么不说话?”瑞恩抬起头就看见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男人,在这雪白的世界里,他的鼻尖被冻的发红,眼底却盛着一腔灼人情愫,满满的都是她。 瑞恩很有自知之明的,利威尔会很生气这点她在路上就反复确认过了,虽然恋人这副模样实在让她有些把持不住想抱在怀里疼。但暂时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吗? “第十四首,我刚好读到。” 他这么说着慢慢攥紧了双手,眼前的姑娘仿佛又来了兴致般翻开书快速回应道: “我也是,我很喜欢这首的。特别是最后一段, 我要从大山上给你采来欢乐的花,那喇叭藤花, 那褐色的榛子,那装满了亲吻的野藤花篮。 我要对你做 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闭眼,瑞恩。”这么说着的利威尔用伞挡住二人的身躯,他在长凳上反复吻着自己三年未见的初恋,嗅着独属于她的气息。在这样初雪的日子里,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感到无可救药的思念和痛楚,连自嘴角泄出的喘息和轻吟都如此美妙。 她平平常常地出现在了自己身旁,一副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反观他却成了十几岁的莽小子,这不公平。可利威尔确实停不下来。三年未见的恋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撑起把伞挡住漫天飞雪,在确定不是梦后又垂下眸子温温柔柔地念了几句情诗,他怎么能忍住。 利威尔觉得以后自己会喜欢上诗歌的。 “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那是什么?漫长的等到吗?”一吻结束后,他紧紧抱着眼前的姑娘,伏在她肩膀处哑声问道。 “不是,是开花结果……我回来了,利威尔。”也许这是个奇迹。瑞恩这么想着同样紧紧抱住那许久未见的人,她轻吻着眼前有些冰凉的脖颈,同时用鼻尖蹭过同样冰凉的耳垂喃喃道:“我不走了,我不骗你了,真的,利威尔。” “……你的承诺有用吗?”从耳畔传来的嗓音低沉得不像样子,利威尔问出那些年自己总问的问题。只是这一次,这一次她不会再骗他了,千万不要骗他了,他从心底希望着。 “有用的!实在不行,你亲自看着我。”瑞恩急切地说道,眼底渐渐泛出些许晶莹。天哪,她一想到利威尔独自等了她一千多个日夜,在渺茫的期望里一次次望向门外,她就心疼得要疯了。所以她想拉开距离看着那双眼睛郑重发誓,表明决心,可偏偏有个人不让她这么做。 第183章 “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利威尔轻易制止住怀里人想拉开距离的动作,不依不饶地又撑着伞紧抱住她,缓解整整三年的思念。 她再也不离开了。瑞恩轻轻摸着眼前男人的头顶,无声地安慰着。她再也舍不得离开了,他俩的爱情会开花结果,那些悲伤也不会腐烂在心底。 他们在初雪的天里紧紧相拥,因为失而复得的初恋和终于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奇迹。不再畏惧寒夜和孤独,不会有遥遥无期的等待,不会有命中注定的悲伤和离去,往后的日子将同夏花般绚烂万分,没有眼泪,没有阴霾,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那你还娶我吗?” “你愿意嫁,我就娶。” “是不是要换称呼啊?可我还是喜欢叫你宝贝。” “随你,我买了房子,你带个人住进来就好。” “啊……这么快的吗?” “卢娜也一起带回来,这三年她一直住在你那别墅里,她也在等你。” “是嘛,这样啊……” “很多人都在等你这个混蛋啊,别以为写几封信就能糊弄过去,明白吗?” “好,我知道了,我在反省了。” “嘁,努力提高我对你的期待吧,你说的屁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哎呀……其实有一句还是可以信的。” “什么?说来我听听。” 这么说完的利威尔就看着身旁的姑娘转过头来,她垂下双眸缓缓靠近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像说悄悄话一般落下几个音节,蓝眼睛里是一片纯白的世界,和处于正中心的他。 利威尔听完默默转过了头没有回话,哦,他回话了,用那有些泛红的耳尖。因为这句话瑞恩确实没有当面说过,而攻击力也比想象中的要大。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看着身旁的女子,一头墨发安安静静地铺在枕间,这张床铺上也终于有了她的味道。利威尔想起了那封情书,想不到他花了三年证实的却是里面的最后一句,但他一直信的。 关于我爱你,这件事。 ne--里层世界 ====================== 原野上睡着的是一匹毛发柔顺的黑狼,月亮柔柔地笼在它身旁,微风拂过这一片泛着微光的白雏菊花田,倘若忽视那渐渐消散的四肢,这副场景真当是十分美丽的。这就是她的一生了,完完整整毫无保留,以最清楚明白的方式呈现在你们眼前,如果还有人在读这个故事的话。 但还没结束。 她的夙愿还没有着落哪怕瑞恩这辈子都不会去见利威尔最后一面,她想见他,她又不敢。这时候的她躺在那片苍兰花田里,名为洛丽玛丝的白玫瑰开了她满身,看样子她是有成为迪斯尼公主的潜质,睡美人还很适合她。视野正中央是一轮明月高挂,瑞恩发誓这辈子她从未见过那么大的月亮,大的令人害怕。 “你的任务完成了。”它坐在自己身旁说道,金色的卷发柔柔地垂在胸前。 “我知道。”瑞恩说着长呼出一口气,蓝眼睛里映出那格外熟悉的脸庞,在后者依旧平静的视线下开口道:“我死了会成为什么,上帝不要我的,说实话我不太想去地狱。系统,我会去哪里。” “你去不了任何地方,没有地方能容下你,对这个世界来说你就是黑户,没有身份证明的流民。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linnea,你只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接受看管或者……工作。”它这么说着又向虚空中划了几下,眼前跳过一排排数据最后落在点数那一栏:“你还有很多点数,你可以再要求我做一件事,除了让你复活。” “为什么?” “你忘了吗,人命要拿什么来换?另一条人命或者意义非凡的东西,救你不合规矩。”它一边说一边朝瑞恩望去,开了一声的洛丽玛丝可真像是一条缀满星子的婚纱,诡异的好看。 “让他忘了我,让利威尔。”瑞恩看着那轮明月说道,蓝眼睛里是一片如墨夜色,浓稠又深沉。 “你狠的下心?你曾说过要给他选择权利的。” “女人总是善变,让他忘了我,一辈子都记不起来。”她寻常且快递地说完了这番话,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犹豫。 这是瑞恩的风格,独断专制又残忍的可怕,她不会轻而易举地说出爱你一辈子的话,却能如此轻松的让深爱的男人一辈子忘了她。但这很有魅力,这真的很有魅力。 他会痛苦的,会消沉,会夜不能寐,也许还会后悔,瑞恩没办法想出别的方法解决利威尔这些负面情感除了忘记她。忘记她的一切,所有的一切,这是最好的办法。她早就说过不想他痛苦,也许对瑞恩来说这不是个好结局,但对他来说是的,也许是的……而现在她要迎接属于自己的未来,关于死后的世界。 她是个没人要的黑户,只能选择被困在这里或者工作,为了时空管理局,这倒是像前些年她开玩笑的兑现了,谁能想到瑞恩最后居然真的进了时空管理局。但她的名字不再叫做瑞恩而是一串代号,结尾的字母是l,所以她现在是l。她不知道那之后巨人世界发生了什么,利威尔是否如她所愿般忘了瑞恩,但……渐渐的她发现她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了。 日复一日的工作和时空穿梭让她疲惫,不止要修复各类漏洞和辅佐宿主,还有令人无语的上司和同样无趣的共事,作为人类时的情感在几百年间的穿梭里丢了大半。l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系统了,接受能力强,反应速度快,除了总是压迫宿主完成任务导致be以外,l没有任何问题。这是必然的,毕竟那些任务其实是它的工作,宿主完不成任务它就拿不到工资,下一个百年就要分到更难带的世界,趋利避害嘛,它也曾是人类。 但最开始的那个系统,在l还是人类时的那个系统却不见了,它不太明白那家伙去了哪里,也许是公司分配部门时刻意将l和它拆开。上面总有自己的想法,哪怕包括时空管理局在内的一切都很不合理,但不可否认管理局是为了世界合理而存在的,这就是一个悖论。 直到九百年之后,l将迎来它的第一千年,也就是第十位宿主,它真心地希望这一次的家伙能好带一点,勇敢一点,聪明一点,它平时也不强硬,只要宿主好好完成任务就行。可是它没想到的事情,它看到了自己,作为人类时候的自己,虽然不愿承认但现在的l已经不是瑞恩或者linnea中的任何一个,它是一串有意识的数据类似于智能ai。在这个世界里它知道一切的发展,它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而现在它比任何人都放心这个黑发蓝眸的姑娘,因为她就是曾经的自己。 所以它说得很少,它在一旁看着任其发展,看她和那位兵长的甜蜜恋爱,看她因为身份而陷入自我纠结,看她遵循着早就写好的故事一点一点走下去。很奇怪的感受,当时的它是真的以为自己改写了剧情,让所有的一切变得好转,但直到现在l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定好的。历史是一个圈,人们总会不吸取教训,而悲剧也会一次又一次的发生。 它明白了,为什么在加入时空管理局后再也没见过一开始的系统,它就是系统,它跟着瑞恩再走了一遍属于它的故事。所以为什么它在这个世界的模样是金发蓝眼的,属于linnea的模样,因为它就是曾经的linnea,用这一张皮很方便。 当l看着那匹黑狼在月光下消散时,心中突然感到一阵久未有过的凄凉,它回眸望着那连天而去的芳草,满是数据的大脑里蹦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它在想,这一次他能不能找到她,找到曾经的它。 love letter ===================== 我亲爱的 利威尔: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我已经不在这里了。你可以说我是个残酷的女人,没有心的女人,独断倔犟的女人,事实上我就是这样的。但这样的人在死前最后想着的,为什么偏偏是你的脸呢。 对不起,我食言了。 我未来的愿望虽然没有实现,但这封信是给我初恋和最后的爱,寄出的最热烈的情书。希望不要再等着我就好了,希望不要再想着我就好了,希望不要为我而哭泣就好了。 想要再看到一眼就好了,看到你喝红茶或者睡着的样子,骂人的模样也不错。和你走过的世上的每一条路,我都疯狂的热爱着。虽然我们两个走过的路,以后只能一个人走,你会熟悉起来的,你会做的很好,所以现在就送我走吧,不要再等着我了,那样才行。 开一家红茶店,雇几个会惹你生气的小鬼,偶尔老朋友们会来店里聊聊过去的时光。就算很麻烦,但一定会让你忙到没时间去感受悲伤,不敢祈求你原谅的我只希望那些回忆能随着时间淡去,直到再也不会想起。 你那么好,一定会遇见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姑娘,满心满眼只有你的姑娘,能陪着你走完接下来人生的姑娘。一个简单些,开朗些,没那么多秘密的心思单纯又温柔的姑娘。和她一起走完那些我没能陪你走的路,和她一起做那些我没能陪你做的事情,和她一起生活在没有战争的和平日子里。虽然想想都已经对她讨厌的不行,但唯独利威尔一定要幸福起来,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第184章 谢谢你接受了作为怪物存在的我 谢谢你在无数个夜晚牵住我的手 谢谢你将我从漆黑的深潭中拽起 谢谢你总是等着不知道归期的我 谢谢你给我毫不保留的爱意和温柔 谢谢你,利威尔。 jeg elsker deg. 我爱你。 瑞恩`克劳德 he番外—岩石里的花(上)[番外] ======================================== 瑞恩回来了,奇迹般的起死回生。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这三年里她就像是永眠之森里的爱罗拉,沉睡在一望无际的苍兰花田里,穿着由洛丽玛丝组成的衣裙。寓意相反的两种花朵,却点缀了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刻。 那时的瑞恩从没想过,有天会再次醒来,因为她觉得童话故事同自己相隔太远,连去迪斯尼乐园的价格都曾让年幼的她望而却步。世上没有免费的物品,连梦都是要消费换来的。 所以她醒来后看着自身上掉落的白色玫瑰,第一反应是有谁和系统做了交换,而那个人很可能是利威尔。那瞬间,她曾避之不及的未来景象在脑海中铺展开来,随着爆炸而飞出去的男人,右脸狰狞的伤疤,血肉模糊的手指……可千万不能是这种代价,千万不要…… 她急不可耐地朝现世奔去,以至于没有看到身后静静注视着她的蓝色眼眸,浸润着月光,藏着千万心绪。 三年,她离开了整整三年后出现在卢娜居住的别墅,安静的像是没有人一般。心中的愧疚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没,有些老旧的地毯,桌布,甚至是脱丝的窗帘,每一样东西都在调动她的情绪,用三年间的对比让她知道自己曾准备这样一声不吭地离所有人而去。 她回来的时间是早晨,在轻轻推开卢娜房门却被大声尖叫的女孩儿丢了枕头后,瑞恩觉得这是她目前受过最重的伤害。 你三年都去哪儿了?为什么年末都不回来?我以为是你死了但姐夫不告诉我,不告诉任何人。十五岁的小盲女紧抓着她的手问道,言语间颇有咄咄逼人的味道,可自眼眶中孕出的泪水也将这份强势冲淡了不少。等了瑞恩三年的不止利威尔,等了瑞恩三年的有很多很多人。 卢娜只是太委屈了,她想姐姐若是真的死了,那她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她会在被窝里哭一晚上然后接着去上课,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可姐姐回来了,这三年里她做好的心理准备,那些劝说自己的言辞就如同沙塔一般轰然倒地,在短暂的茫然后剩下的是无穷无尽的委屈。 为什么三年间都不回来?为什么一封信也不给她?为什么三年后才回来?为什么在她做好最坏打算的现在又回来了? 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好不好? 瑞恩的确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卢娜安抚下来,好言好语说的口干舌燥,可这是自己养大的崽崽,瑞恩实在不想和她因这件事情而产生嫌隙,况且此次的确是她的不对。 所以当瑞恩洗了个澡换身衣服,装成在外旅行归来的模样出现在家人面前时,她心里是十分忐忑的,特别是面对瑞文,她那洞察力拉满的亲哥哥。 “瑞恩!你……呵,玩三年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外头找了男人,准备尝个新鲜。”依旧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瑞文不由得站起来身子,用同轻佻话语完全不同的神情,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瑞恩。他手旁放了一份报纸,腕间的劳力士被擦的发亮,三年的生活和以往如出一辙,但只有这一刻他觉得世界变了颜色。 嗯,回来了。这么说着的瑞恩才刚走进餐桌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拿起涂了黄油的吐司在瑞文阻止的眼神下浅咬了一小口,没有任何排斥感。 “你……你这三年到底去干什么了?” 瑞恩看着他惊讶到不能自已的神情,自然而然地回报以一个神秘的笑容,她似乎找到了一个比起旅游更好的说辞。 “治病去了,这样我就可以吃普通人的食物了。” “真的假的?你别一会儿又吐的满地都是啊。”瑞文皱着眉头一脸不信道,可左手却将一旁早餐车上的黄油吐司和煎蛋也递给了她一份。 除去重逢的宽慰和妹妹无事的安心外,瑞文此刻怀有一种更加奇妙的心情来看待面前坐着的这位女性,倘若瑞恩的消化系统真的没问题了,那简直就是对他们家而言的医学奇迹。 但瑞恩显然是没考虑医学奇迹不奇迹的问题,毕竟死而复生都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已经疲于对时空管理局权限之大的感叹了。此刻,饿极了的瑞恩满脑子就只有眼前时隔32年再次吃到黄油吐司和煎鸡蛋,甚至于她看着餐碟旁的热牛奶,都不禁要流下眼泪。 真的太好吃了。 不怪瑞恩在回来后的下午四点才找到自己亲爱的恋人,她只是顺路把卡洱,安娜,约书亚和埃尔文问候了个遍,最后才藏着些害怕和期待的心思,拦了辆马车前去利威尔的红茶店。 今天是礼拜日,照常来说利威尔都在店里。埃尔文那会儿笑眯眯地给了她地址,同时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眼神看着她道:“利威尔这三年过得不算好,你可要好好安慰他。” 也正是这句话再次提醒了她,自己究竟做了多么过分且不可原谅的事情,似应景般的,天空在这时飘起了小雪,她甚至还放慢了步伐思考自己该怎么向利威尔赔罪。可腹稿打了没到一半,那本该在红茶店里的人儿却出现在了长椅上,只一眼就让瑞恩定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近乡情更怯,她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但这雪落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妙,风一吹便铺天盖地的往人脸上飘,瞧着那长凳上浑然不觉还低头看书的人儿,瑞恩不由得皱起眉头快步上前。只是十几米的距离,却耗费了她太多的勇气,瑞恩拿起黑色长柄的伞撑在二人当中,另一只手拿过他腿上摊着书本。 她算是明白了,阿卡曼店长在店里闲不住,想拿本书出来干些文人雅士做的事情,可耐不住诗集枯燥乏味,便在长凳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思至此处,她弯下腰去看那人睡着的模样,漆黑的碎发遮住了大半边脸,浅色单薄的嘴唇像他清冷的性格一样,凹陷的人中,直挺的鼻梁,如尾羽般的纤长睫毛,还有那一双阖上的眼睛。瑞恩只看了一会儿便直起身来,装似气定神闲地翻开手中的情诗,在触及那一行行或直白或含蓄的文字时,她只觉得每一行都在说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那么称心如意……真是臊得不行。 幸亏没有让你习惯我的生活、 我粗野而孤独的心灵, 我那人人都回避的名字, 否则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痛苦。 你和我无数次看到了启明星一面燃烧一面亲吻着, 无数次看到了曙光在咱们头上像扇面式地盘旋飞舞。 她只看到了这儿,最著名的第十四首,她曾读过的诗篇,一笔一墨都描写了男性与女性之间的羁绊,用令人脸红的话语和浪漫的比喻,照下爱情的真实模样。 她的故作淡定同利威尔的茫然无措对比鲜明,瑞恩头一回看到利威尔这么动摇的神情。他会有做过关于她的梦吗?瑞恩对于这个答案不得而知,但现在的她沉醉于男人的唇舌和拥抱,她看着那双含着深切热度的灰蓝色眸子,感到了疯长的心疼和幸福。 哦,她怎么能忍心抛下这样的人,她当时怎么会狠得下心。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永远,永远。她在心里说着,一遍遍安抚着男人的背脊,亲吻着他因雪水而潮湿的头发。利威尔等了瑞恩整整三年,如果她没有在今天回来,他将会一直等下去吗? 利威尔,利威尔,利威尔,那天晚上她一遍遍唤着他,一遍遍亲吻他,接受他。任那人泄愤般的咬上她的脖颈,在从没有过的地方留下自己的标记。直到沐浴后的深夜,他还是紧紧抱着她,那双眼睛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同时又含着最执着的爱意。他将三年的感情同暴雨惊雷般刻在她身上,又给她春风化雨般的吻和安抚,明明他才是最委屈的。 利威尔,我再也不走了,真的,我不想走了。她这么说着又往那人怀里挤了挤,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苦涩与悲痛。曾经的她握不住自己的命运,但现在的她要好好握住每一分每一秒,她不会再走了。 利威尔没有说话,他看着怀里在三年后失而复得的人,阴暗的念头在心底挥之不去。可他困不住她,他曾自己说的,她是荒原上的狼,没有人能用镣铐禁锢住一匹狼。 ……留下来,瑞恩,让我看到你。利威尔说着亲了亲她的头顶,在渐浓的困意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再赌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赌她不会再离开了,不会……再离开。 一开始的时候,特别是在刚回来的三天,瑞恩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利威尔停在她身上的视线,非常固执,非常黏人,这种视线让她无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情。当她旁敲侧击地问起为何利威尔没有去部队时,他说他请了五天的年假,至于原因却含糊的没有说明。 第185章 红茶店在三年后迎来了它貌美如花且精明能干的老板娘,虽然她在店的大多数时候都在二楼的员工休息室对着空白的曲谱发呆,旁边靠着柄不算太贵的木吉他。 赫赫有名的克劳德小姐终于回来了,她没有抛下二十年的恋人另寻新欢! 克劳德大小姐回来了,据说在海外的生意并不如意,所以回来帕拉迪岛重拾旧业。 瑞恩分队长处理完马莱的事宜回来了,她终于能够放下那些痛苦的过往和利威尔少佐好好生活在一起。 大概就是玩腻了,想清楚了就回来了,瑞恩是那样的。 关于瑞恩?克劳德回来这件事被人们传出各种版本,各种猜测,好像她在这三年里塑造了一个喜新厌旧的富家女人设,不仅不负责还爱玩。可安娜清楚地知道那封念作情书的遗书,她知道小姐应该是死了的,她安排好了工作上的一切,在三年里将这个消息独自咽下消化了悲伤,她很好的完成了小姐的嘱托,将那些信从各个地方寄到克劳德家。 那天,她带着埋怨和愤怒寻到了红茶店内,强势的姑娘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直直走向二楼,带着一股讨债的气势,对在窗边垂眸写着什么的女子怒目而视。 “安娜。” 瑞恩停下了手中的铅笔,转过头去看留了长发的姑娘,利威尔就坐在她的对面,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盯着那来者不善的棕发小助理。 就差那么一点点,安娜就会对自己的直属上司出言不逊甚至大打出手,她想瑞恩真是个混蛋到没变儿的臭女人,骗完感情骗眼泪,最后还一脸平静地回来了。简直狗屎,差劲!还偏偏打不得骂不得,谁让她是自己上司! 安娜很生气,很委屈,很难受,所以她在店内喝了整整一壶免费的红茶,并扬言还会继续吃霸王餐。利威尔只环着双臂站在楼梯口,挑眉看自己恋人难得一脸小心翼翼地送走小助理安娜,并在关门时松了一口气。 这就叫自作自受,利威尔有些愉快地想着。 可是才没几天,大概是第六天的时候,瑞恩难得想做一次贤惠温婉的贴心恋人,她在利威尔之前起床,并发挥自己为数不多的厨艺做了早餐。她很自信的,在煎鸡蛋和烤面包上面,当然煎培根也是,毕竟她会把能做的做到最好,利威尔一定会摸着她的头夸她,大概还会亲亲。小狼女站在厨房围着围裙戴着手套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可鸡蛋才煎了三个,面包刚烤成淡黄,利威尔就唤着她的名字从卧室寻到了厨房门口。 那声音实在慌乱的不成样子,连卢娜都从床上惊醒了过来。穿着睡衣还没洗漱的男人双眼发红看着站在厨房满脸诧异的姑娘,他的确是没睡醒,他只是没看到身旁本应该好好躺着的人而已,他想起了那个真实到不行的梦,那瞬间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一定会疯的。 天哪,他太怕这是一场梦了。 瑞恩将煎好的鸡蛋盛到盘中,随后脱了围裙手套几步上前抱住愣在门口格外不对劲的利威尔。她很有自觉的,对于利威尔藏在眼中的不安和不曾言说的恐惧,三年时间刻下太多苦等不到的煎熬回忆,这些记忆是她看不见碰不到的,可她很有自觉。 我在这里,利威尔,这不是梦,我在这里。这样说着的瑞恩还凑上去咬了咬他的唇瓣,在后者放松下来的气息中轻柔道:“你看,不是梦吧。” “……嘁,你这家伙怎么突然想要做早饭了。”利威尔埋怨地搂紧了她,心中的不安在熟悉的气息中渐渐消散,好像那三年才是他做的一场噩梦,现实是瑞恩从未离他而去。 “想做就做了,昨天下雨不是没去面包店嘛。”瑞恩说着便靠在他身上打了个哈欠。她还是不习惯早起,要不是因为爱人的早饭,她能睡到十点。 “但好像适得其反了,下次早起会叫醒你的。”她极其认真的对眼前难得姿容凌乱的恋人无不乖巧道。 虽然获得了亲亲和抱抱,但她不想要这样带着悲伤气息的亲密,总让利威尔担心害怕的自己一定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能消灭他心中的不安。谁让她前科累累,谎话连篇。瑞恩认了,而宠人这件事情,她还是很自信的。 “嗯,要叫醒我。”不然他会以为,这又是一个梦了。 于是那天瑞恩甚至忍着睡意送利威尔一直到军队门口,晚上回来后的亲亲抱抱自然是一个都没少,除去晚饭实在是强差人意。开玩笑,小狼女黏人一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甚至自然得如同家常便饭。 他们的婚礼定在春天,四月十号,不算寒冷的仲春时节,这样的天气可以满足她对于露天婚礼的所有幻想。虽然瑞恩很想在冬天就将婚礼快速办了,但利威尔显然不会让她在只有几度的天气里穿婚纱,绝对不会。 在这两个多月里他们可以好好筹备一生一次的婚礼,地点选在桑切尔庄园,比较著名的是自庄园门口延伸到教堂的薰衣草花田和巨大的圣保罗喷泉。象牙白的石柱上雕着数不胜数的重瓣花朵,十二层台阶连接着教堂前的白色石砖地,镂空的天窗将阳光扎成了几束投射到宣誓地中央。教堂的天顶雕刻着三女神救世图:手拿谷物身着花衣的耕作女神玛利亚,高举天秤垂眸静思的睿智女神罗赛,和头戴金冠手握权杖,肃穆凝神直指海域的主位女神希娜。这让瑞恩想到了西斯庭教堂的天顶画,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不信教的人也会因这浑厚又强大的美而触动,让他们从每一笔的勾勒中窥见某些不可玷污,不可逆转的东西。这是一种自人连接到神话的,无与伦比的力量。 他们迟到了三年的婚礼,将会是庄重而又盛大的,无与伦比的庆典。 岩石里的花(下)[番外] ================================ “宝贝,我们去别家吧。” “这已经是你看的第五家……好,去别家。” 利威尔看着那在店里木着脸转了一圈,对服务员热情推销视而不见的千金小姐,极其自然的在瑞恩挽上他胳膊时改了口。 没事,这才第五家。利威尔想着,以这家伙挑剔的性格不走完整条街区是不会罢休的,而且一生一次的婚礼,利威尔也不想让她落下什么遗憾。 在瑞恩回来后的第二个月,在很早之前她就从瑞文那儿重新接手自己的事业并辞去了军队分队长的职位。那时候的瑞恩一席军装,双手拿着退伍申请规规矩矩递到了自己的直属上司韩吉手里,说实话她觉得审批的可能性很低,但最终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迅速。她脱下那双穿了十年的军靴,同军装一起洗干净后放在了箱中,利威尔当时就站在门口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看她同过去和解,做出了断。瑞恩毫无疑问是个有很多想法的女人,但有时她的想法其实并不复杂。 “我有点累了。本就是逃避婚姻而当的兵,现在我不用逃了。”她倚靠在利威尔身旁,手里拿着一本还没读完的诗歌,灯光下的脸显出几分困倦的美来。 当然利威尔在之后知道了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也许占了大部分但不是全部。瑞恩的身体再也受不了军队里的工作,她坦白了一切,包括变回常人和失去的“狼女”能力。利威尔为她终于能吃上普通食物而感到高兴,但也忧心她在三年前连绵战火中变得虚弱的身体。 “怎么,不喜欢病弱美人这一挂的?”在听完利威尔的担心后,瑞恩从书中抬起头来看着那皱着眉头一脸忧虑的恋人。 几缕青丝顺着纤细的脖颈一直滑到微敞的睡袍中,从利威尔的视角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颈处的经脉和凸现的锁骨,甚至是胸前淡青色的血管。分明是已经看了无数遍的面孔却在瑞恩拖着尾音,懒懒地说出“病弱美人”四字后变得妖冶起来。 病弱美人嘛,倒真有些贴切。 “嘁,自吹自擂的家伙,在自恋这点上没人能比得过你吧。”这么说着的他将怀里人又拥紧了几分,眼睑微阖,轻嗅着沾染玫瑰花香的云鬓,用足以让手下士兵震撼的温柔神情将被子又往她身上拢了拢道:“也就前一个词占了七分吧。” 这回却是她勾着嘴角笑出了声,素白的手合上书页,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愉悦调侃:“你就是不肯夸我好看。” 可利威尔难得没有接下她的话,只看一眼床头的钟表后支起身子关了卧室灯,任由一双胳膊轻轻柔柔攀着脖颈诱他躺进温柔乡。瑞恩不会知道,他所说剩下的三分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尘”的三分,而是“天下只有三分月色”的三分。 曾让二十几岁他动了欲念的姑娘,怎么能是不美的呢。 而现在他们终于要结婚了,礼堂,鲜花,酒宴和舞池,他们准备好了一切就差一件称心如意的婚纱。很明显虽然命运极其苛待这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姑娘,但她还是没准备将就这所谓的命运。瑞恩?克劳德仅此一次的婚礼,她要最好的,她要穿着最完美的婚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哦,她真的很爱显摆不是吗? 第186章 “利威尔,现在姑娘都喜欢这样的婚纱吗?”上帝啊,她已经看了数不胜数的蓬松大裙摆,像身处巨人世界的迪斯尼公主一样,虽然收腰做得很不错,但……真的,她对那样的裙子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也许。但在后天前一定要定下来,我相信整个帕拉迪岛上一定能有最起码一件能令你满意的婚纱。”利威尔看了眼身旁有些泄气的姑娘,灰蓝的眸子掠过她流畅的肩颈。 其实对利威尔来说,不管是哪种款式的婚纱只要穿在她身上都是美的惊人,因为是她。 那天晚上,瑞恩在沐浴完后站在试衣镜前,她慢慢转过身看着那道自肩膀横劈到腰骨的伤疤,神色如常。如果小说里描述这样的疤痕为淡粉色,那一定是为了剧情需要和营造男女主角之间的亲密互动,睡前亲吻和心疼什么的,你们都知道的。但现实是这道疤痕比她身上的所有加起来都要严重,像一条青褐色的巨大的蜈蚣,丑得无与伦比。 这样的伤疤放在男人身上也许是荣耀,但放在女人身上就是灾难,还是爱漂亮的女人。 当利威尔推开房门时看到的便是瑞恩背对他穿上衣服的动作,明黄的床头灯在她腿间打下一片阴影,同样的身姿映在反光的镜面上,这真是冰肌玉骨却又伤痕累累的人儿啊。多年的相处让利威尔在瞬间明白了瑞恩在做什么,同样的细节还有床事时关上的灯,卖掉的些许礼服,抽屉里的祛疤膏和曾被她说过老土现在却拿不掉的丝巾。 她很在乎的,非同寻常地在乎这一副皮相。 “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总会找到的。”所以利威尔挑了个话题从旁切入,顺便揉了揉她的头顶。 “嗯,你说得对。”她坐在床边看着眼前从抽屉里拿出祛疤膏的男人,在后者平静的视线下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轻蹭着爱人温热的胸膛道:“其实我可以一个人去……” “你的动作可一点儿也不像那回事啊。”利威尔瞥了眼身前的姑娘,没好气地打断了她善解人意的发言,在后者停下动作后慢慢悠悠补充了一句:“这是在挑你的婚纱,蠢货。” “…………” 虽没有说话,却将他环得更紧了,隔着衣物传来的呼吸实在挠人的厉害。 利威尔清楚地知道瑞恩偶尔会有比他还口不对心的时候,关于这只小狼有多么会“为人着想”,利威尔在一系列事件中可谓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转过来,给你涂药。” “好。” 短暂的沉默横在两人之间,先前的利威尔并不知道瑞恩会自己一个人涂这些祛疤的药膏,直到搬家时他从瑞恩宿舍翻出一大堆蓝色包装的药物,到那时他才知道的。 “利威尔,好凉……” “马上就好,忍一下。” “嗯。” 透明的乳膏被挤在洁白的背脊上,这真的是很长的一条疤痕,他手指轻柔地将药物允开覆盖住那狰狞的一条,目光掠过两块依旧明显的蝴蝶骨。除去一开始的瑟缩后,瑞恩乖巧的没有任何动作,裸着背闭眼爬在床上像只被顺毛的动物。利威尔原以为她会抗拒这样的上药,连对策都想好了三套,但……显然是他多虑了。 瑞恩甚至会在涂完药后伸伸胳膊,并且转头献上一个亲吻,用一副舒服极了的表情懒懒地说声:“谢谢你,宝贝。” 但凡利威尔的定力少那么一点点。 瑞恩瞧着眼前人的模样兀自想着,他似乎从来没变过,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除了愈加深邃的眼眶和眼角的细纹,这也是正常,因为利威尔毕竟是个快要40的男人了。她是很喜欢利威尔的脸,锋利又冷酷的像一把被烈火淬炼过的匕首,但很帅气,让她几乎一眼沦陷。 “看来你对我现在的模样很是满意。”利威尔看她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模样挑了挑眉道。 “非常满意,我说过我要嫁给世界上最帅的男人。”瑞恩说着拉起他的左手,怕被冠上“色欲熏心”的名号便又补充了一句:“我说你是你就是。” 利威尔由她靠在自己身旁,感受着自左手传来的轻柔力度。瑞恩很喜欢看他的手,看手背上凸出的青色血管和指甲盖里的小月亮。 奇怪的爱好,但他不讨厌。 “是嘛,那真是庆幸我长了副还过得去的脸啊。”他突然想到了卡洱,其实到现在利威尔还是想不通瑞恩怎么会栽在自己手里了。明明霍布斯二少是内地小姐们公认的白马王子,梦中情人,长相也是无人能比的英俊。说句实话,那曾经不学无术的家伙的确生了一副画中人的面孔。 “不是的,利威尔。”瑞恩突然直起身子看向他,同时以极其轻缓的幅度摇了摇头。 不是,她说,我只对你有这样的感觉,就算我瞎了,看不见你了,就算你的容颜老去,就算毁容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爱是用心去看,而不是用眼睛去看。 “……那你也该知道真正在乎你的人,他们不会看到你身上掩盖不住的伤疤,他们会看到你,他们只会看到你。”利威尔反握住她的右手说道,眼底是一片认真。 “可,我想……”瑞恩垂下眸子有些难堪地皱起眉头,她摸着脖颈处的环形伤疤以很轻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想变好看一点。” 可利威尔听后却嗤笑了一声,似乎对自己恋人这时候说的这番话表示不理解。他轻轻抬起面前女子的下巴端详着,像在评鉴着什么奇珍异宝,在注意到她因窘迫而移开的视线后,利威尔凑上前去低声道:“怎么,这时候倒不自信起来了?几天前病弱美人的架势呢?” “哎呀……这不是一回事儿的。” “你很好看,瑞恩,你足够好看了。” 听完这话她攀住眼前人的脖颈,轻声细语间引着他躺倒在自己身旁,薄荷味的洗发水和丁香味的紫色香皂。他的眉眼很容易让人忽略利威尔?阿卡曼是一个比想象中更重感情的男人,虽然责任常常会绊住他。瑞恩碰着他完好无损的右眼,心中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感,在利威尔抓过她的手并回以不耐的神色后轻笑一声问道:“足够让你在梦里也见到我吗?” 足够让你对我朝思暮想,念念不忘吗? 她很贪心的,她一直都很贪心的。 第二天,如同命中注定一般的邂逅发生在瑞恩和一件衣服上,她发誓,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婚纱,没有蓬蓬裙,没有多余的白纱,流畅的鱼尾裙摆和腰部的裁剪都堪称奇迹。在租回家后,瑞恩几乎迫不及待地换上这一身,没顾上因为看不到而暗自神伤的卢娜,她千年难得来了兴致画了个全妆。当她穿上婚纱站在试衣镜前,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利威尔在门外的观看请求,因为这一套非得在婚礼现场给他看,早一秒钟都会丧失效果。 选到合适婚纱的小狼女很高兴,并十分期待现场的效果,虽然她觉得已经掩饰得很好,但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用利威尔的话来说,倘若这家伙还有尾巴,那一定就没停过。 呵,他还真的了解她哦。 关于这次的婚礼,他们确实邀请了很多人,从各自的朋友到兵团里的人们,虽然希斯特利亚因为身份不宜亲临,但女王陛下的亲笔信却到了现场。那是个风卷云舒的大晴天,桑切尔庄园里的薰衣草开得旺盛,紫色一片动人得紧。利威尔提前十几分钟就到了现场,彼一进门就看见104期毕业的小鬼们围在圣罗兰喷泉旁丢着硬币,阳光透过浅薄的流云落在他们身上,连自喷泉池中溅起的水花都泛着光彩。 “利,利威尔兵长!”首先发现他的是剃着寸头的康尼,他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十分规矩地站好了身子。 “嘁,说了多少遍已经不是兵长了啊。” “诶呀,但是兵长就是兵长嘛,这称呼真是永远也改不过来了。”让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他身后站着的全是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还有那个被利威尔曾说是怪物的向往自由的青年。 他们在战火硝烟中长大成人,经历过最灰暗,最痛苦的那段时期,而现在不管是艾伦还是阿尔敏,他们不用再背负着灭世的力量而活,他们会在自由的和平年代里迎接属于自己的未来。 除去女王的亲笔祝福信,利威尔还在礼物清单里发现了自挪威海运来的六箱baresten杜松子酒,四大罐蜂蜜,一箱果酱,鳕鱼干,许多巧克力,咖啡豆和两袋苍兰花种,署名分别是雇佣兵霍金斯和那位名叫拉斯的政治官员。 利威尔至今还记得霍金斯一口西挪威方言,叼着香烟,踩着拖鞋问瑞恩去哪儿了的模样,如果他用同样的装扮说出祝福话语……瑞恩的朋友除去四眼外,很少有这样接地气的了。在今天刚刚成为新郎的利威尔渐渐皱起了眉心,他已经开始烦恼该怎么收拾这么多的礼物了,不过卡洱这小子还挺上道,送的清洁工具和几罐红茶都不错。 韩吉是和埃尔文一起抵达的,花团锦簇的庄园大门和从外一直铺到教堂宣誓台的红毯都令她叹为观止,克劳德家嫁女儿的阵仗,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第187章 “诶,利威尔!”她拿了杯香槟酒朝不远处核对着礼物清单的利威尔挥手喊道。 “啊,你们先随便吃点什么,我等下过来。”利威尔看了眼不远处朝他走来的两人,身前是六箱令他犯愁的酒水。 “哟!干什么呢我们帅气的新郎官?”韩吉三步并一步地掠至利威尔身旁,在看到那六箱垒起的酒水后惊叹道:“这是婚礼现场的酒吗?还有吗?” “不是,是瑞恩挪威朋友的礼物。” “这可……不得了啊……” “是啊,看来霍金斯以为我们是住着别墅的资本主义。” “对啊,瑞恩那套别墅呢?放那儿可以吗?” “她前不久给租出去了。” “天哪……” “那就放在红茶店里吧。”这时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埃尔文突然说道。 “红茶店?” “是啊,放一部分在红茶店,一部分在家里,现场也可以开几瓶。”前任团长向不远处闹腾的青年人们看了眼说道:“毕竟年轻人可有不少,军队里喝酒的老头子不是也有嘛。” “你说得有道理,埃尔文,就这样办。” 酒的问题解决了,宾客也陆续到了场,就连教父都拿着本旧典站在教堂门口,可偏偏新娘还没来。韩吉这时候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一身西装的好兄弟,男人嘛,怎么打扮也就那点花头,她可亲可爱的小狼女瑞恩呢?她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脸上是好不掩盖的期待。 “还有十几分钟的样子,韩吉,你去叫她准备吧。” “正合我意!兄弟我这就去帮你看看新娘子美不美!” 埃尔文看着韩吉几口喝完香槟酒后飞奔出去的模样不觉失笑,身居团长的职位居然在这时候表现的如此冲动,他应该提示一下韩吉可他没有。因为所有人都在期待这场婚礼,期待这二十年来两人的结局。 而在租借小屋里准备的瑞恩也意识到另一个严峻的问题,恢复正常人饮食的她貌似胖了不止一点儿……真是灾难,减肥计划要提上日程了。 “瑞恩!卢娜!准备好了吗?大家都在期待新娘……!”这的确让韩吉倒吸了口气,而她也在这时候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指不定也会喜欢上她。 虽然她现在已经很喜欢瑞恩了。 “嗯,你觉得发型怎么样?是卢娜帮我一起编的。” “无与伦比。” “衣服呢?妆容呢?” “叹为观止。” “我好看吗?” “好看的一批。” 好看的……一批吗?瑞恩勾了勾嘴角在脑海中再一次想着,从这里走到庄园大门,走过两排薰衣草花田,上十二层台阶到教堂内,搭上父亲的胳膊走到宣誓台,宣誓词,交换戒指,接吻。听起来是很简单的事情,比她生命中任何一件事情都要简单,可她怎么……那么紧张呢。 而卢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拄着盲棍站起身拉着瑞恩的手笑道:“姐姐,你就放心吧,韩吉团长都这样说了。” “是啊是啊!瑞恩,你快过去快过去,大家已经开始着急了——哦哦哦!我去把交换戒指给教父!”韩吉慌慌忙忙从梳妆台旁拿过丝绒的小方盒子,眼中满是欣慰:“今天之后就和利威尔好好过,那家伙要是敢欺负你,虽然打不过,但把你藏在我这儿还是可以的哦。” 瑞恩听后只笑了几声没说话,她实在不敢再玩失踪这样的把戏了,哪怕像韩吉说的那样也太过伤人。 红地毯从教堂的宣誓台一直铺到庄园外的空地,远远望去像是开了一地的红色玫瑰,利威尔站在宣誓台的前方,左手攥着一个有些老旧的丝绒盒子。这是一枚自七年前就买好了戒指,现在的利威尔39岁,自和她相遇以来的第24年,他要迎娶迟到了三年的初恋。 乐队奏起了d大调卡农,明朗的阳光从教堂的尖顶落至雪花般的裙摆,她踏着红毯自庄园门口拐进,一晃眼仿佛有星子落在她身上。利威尔是第一次看见瑞恩穿婚纱的模样,第一次,足以让他忘记呼吸。人们屏息看着那位头戴白纱敛着双眸缓步走近的新娘,她发间装饰着淡紫色的南庭芥,脖颈处系着一根缎带,阳光落在她的肩膀,发亮的鱼尾裙摆荡起乳白色的浪花。现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盯着那位同人鱼般修长优美的女子,看她一步步走到教堂的台阶下深吸口气,和另一头的男子遥遥相望。 她捧着花束嘴角含笑,眼睛却定定地注视着道路尽头的那人,他拿着戒指站在那儿,分明还是一副不近人情的锐利模样可眼神却能化出水来。瑞恩不觉捏紧了花束,嘴角更是上扬了几分,她想利威尔果然也是紧张了,不然不会将戒指盒拿在胸前而忘记交给教父。 十二层台阶,她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走至宣誓台前,她能听见韩吉在一旁隐忍的声音,卡洱小声的祝福,她能看见约书亚朝她露出的微笑和瑞文那张格外欣慰的脸。最后,她看着眼前的人,心跳声无以伦比的巨大,这份紧张都快要让她提前丢掉手中的花束了。不过……利威尔看起来似乎没好多少,在她走至身前的一秒才将戒指交还给在一旁暗暗着急的教父。西装笔挺面容英俊的帅气男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认真劲儿,他注视着她,再也没有移开视线。 “利威尔?阿卡曼先生,您是否愿意娶这位小姐为妻,不论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要爱她,尊敬她?” “我愿意。” “瑞恩?克劳德女士,您是否愿意嫁给这位先生,不论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要爱他,尊敬他?” “我愿意。而后,我还有话想说。”她看着利威尔,透过一个时空的距离深深地凝望着他,接着她上前一步,用清澈温柔的声音缓缓说着:“我会伴你左右,爱你如初,从今日起,至死方休。” 从今日起,至死方休。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念着这两句话,利威尔知道婚礼流程,但他很想不顾流程现在就吻住她,他不相信有男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忍住。可这家伙怎能赶在他之前说了这种话,这种事情大部分不应该是男人做的吗? “你可真是把好话都说尽了啊……我也是。” 我爱你,不止一点点。 “how does a moment last forever how can a story never die it is love we must hold on to never easy but we try sometimes our happiest is captured somehow a time and place stand still love lives on inside our hearts and always will.” 他们在乐队的歌声中交换了戒指,掀开了新娘的头纱,在掌声和鲜花中拥吻,在这期间他们听到了韩吉疯狂的呐喊,用瑞恩那儿的话来说,韩吉的状态就和“我磕的cp终于破除万难结婚了!”一样亢奋。她一边擦着微红的眼眶,一边勾着埃尔文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多年来心愿成真,连瑞恩手上的花球正好对着自己扔都不知道。 “哟!韩吉团长!恭喜恭喜啊!” “咦?不是,我这个……” “啊,手气不错嘛,韩吉。” “利威尔?这是瑞恩抛的花球吗?怎么在我手里?” “嗯?不是你自己接住的吗韩吉,我看你很高兴的模样,加油哦!”瑞恩歪了歪头对着她说道,哎呀,小狼女瑞恩怎么会有坏心思呢? 那一天的的确确是帕拉迪岛不可多见的狂欢,不出埃尔文所料,自挪威运来的六箱酒水被人们喝光了整整两箱。利威尔看着瑞恩那心疼但不说的小眼神,最终还是把皮克西斯司令伸到一半的手客客气气拦了回去,谁让家里还有只很能喝酒的狼啊。 他们如愿以偿在庄园的夜晚办了派对,而关于跳舞这一点,瑞恩至今没有明白卡洱这小子是怎么得到了那位国家级音乐剧舞蹈老师的青睐,居然一个跳舞白痴和跳舞大师在一起了。 “像和书里写的一样,真爱能跨越一切。”她倚靠在利威尔身旁说着,感受着那人自肩头缓缓滑到腰部的手掌,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能将她点燃。 “那我们是什么,穷小子和富家女?听起来像是市场上最受欢迎的大众读物。”利威尔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说道,眉宇间是被夜色渲染的柔和。 她轻笑一声后伸了伸自己的五指,装作爪子的模样冲利威尔挤眉弄眼道:“为什么不是狼女和人类的跨物种恋爱,狼与人类的奇妙物语,这名字听起来不错。” “啊,最后他们还结婚了,不幸中的万幸。”他揽住身旁的姑娘低声道。 “是啊,不幸中的万幸,小狼女破除了生来的诅咒回到所爱身旁。” “韩吉倒是很惋惜。”利威尔边说着边牵过她的手避开人群来到庄园后的一处拱门前,他脸颊透着酒醺的红润,连耳尖也染了些许。利威尔很少有这样尽兴的时候,他今天确实很高兴,眼底似盛着一池清潭将眼前人层层围住。 第188章 “后天我想去一趟墓园。”他这么说着,语气里透出几分询问。 “好,我们一起去,带上西街第一批出炉的糕点和马卡龙小蛋糕。” “然后顺道去你想去的地方。” “你是说萝拉?”瑞恩抓住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微微侧身道:“她和我一样爱睡懒觉,所以我想我们能吃过午饭再去。” “牛肉?” “不,鸡肉和戒糖,我想我该稍微克制一下了。” “哦?我可没看出来你究竟有什么好克制的。”这么说着的利威尔捏了捏她腰间几乎没有的赘肉轻笑一声道。 “你不明白一个女人想永葆青春的决心,我很认真的,在这方面上。” “啊,所以你宁愿吃鸡肉和鱼也不戒酒对吗?” “哦!利威尔?” 胸口传来不轻不重的一推,如他所料般瑞恩脸上露出几分不敢置信的神情来,毕竟让她戒酒就和让利威尔戒红茶一样困难,甚至前者更加困难一些。他怎么会不知道瑞恩根本放不下酒精饮品,特别在偶尔的几个晚上。利威尔只是想看她佯怒的表情,那样活灵活现的表情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心。 那天晚上,瑞恩半搭着薄被躺在利威尔身旁,感受着自头顶抚摸到发尾的力度,室内并未开灯却点了法兰绒的香薰蜡烛。佛手柑的花木气味儿让她几乎要小睡过去,可瑞恩还是不想让一天那么快结束,所以她伸个懒腰瞧着利威尔微阖的双眸说道:“我觉得我应该能写出来歌词了。” “你之前说会让卡洱来填词。”利威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她道。 “不,我改主意了。我会给他两首曲子,但剩下的我自己来。”瑞恩挠了挠眼前人的胸肌说着,而后正大光明地将手指滑到他同样性感的腹肌,只是如羽绒蹭过的瘙痒,却能起到极大的反应。 果不其然,利威尔抓住她在被单中作乱的右手眯着眼威胁道:“啧,好好说话别乱动,你也不愿再洗一次澡了对吗?” “我不是在好好说话嘛宝贝,你忍不住可以去卫生间。” 刚刚改性阿卡曼的姑娘是十分胆大且一如既往地残酷,利威尔听着她格外无情的话语一时间只能强压住那人不安分的手,随后俯身咬住圆润的肩部以示警告。他的手贴着瑞恩裸露的腰背,熟悉又干燥的热度依旧能烫得她心头一紧。 “你会庆幸我明天还有工作要办,瑞恩。” “哦,那我应该感谢韩吉才对。利威尔,你介意代我向她道谢吗?”瑞恩抬起双眸无比诚恳地问道。 利威尔抽了抽眼角看着她一副强装出来的纯真无害,被窝里的手再次制止那人悄咪咪模上腹肌的举动。说真的,利威尔有些怀念瑞恩一开始的纯情模样了。 不一会儿,她终于闹够一般地停下了动作,规规矩矩将双手放到原位,叹息一般说道:“其实……我想你把我折腾的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在此期间,利威尔将床头的蜡烛熄灭后躺下,目光所及处是一片安静的夜色和一双蓝色的眼睛。 “为什么?”他问道。 “为了做个好梦。” 为了做个好梦。这大概是所有人的心愿,在战争结束后的夜晚,在终于入睡之后,能做个好梦。 利威尔当然知道瑞恩话下的意思,事实上一开始的两年,或者说整整三年,夜晚都让他格外敏感和焦虑。他不会依赖药物,他尽量的少喝浓茶,多往红茶店里跑跑,看看蠢小鬼们又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或者去别的地方看看,去海边看看。 最后一场战争,是他亲手结果了吉克的性命,帕拉迪岛的完全胜利,而艾伦仅仅放出五分之一的巨人站在公海处同大陆遥遥相望,于一片白雾冲天中看着马莱在北欧五国的铁骑下签署了罪状书。世界上再也没了讨伐恶魔之岛的声音,因为他们见识过了恶魔的力量。 但关于人们内心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新的环境需要适应,分割的灵魂要合而为一。对利威尔来说,他已经自我调整了三年,可是瑞恩,她是刚从永眠中醒来几个月的新娘,也许还停在三年前那个最紧张的时刻,她经历的破事儿不比利威尔少。 “不用逼迫自己,瑞恩,慢慢来就好,慢慢来。” 粗糙的指腹滑入掌心随后紧握住她的右手,虽然掌心相贴的温度是最安心的,但瑞恩果然还是觉得这么大人睡觉还牵手简直太过幼稚。幼稚但她不想放开,这回是他主动牵住了她。 “也许我还会在半夜惊醒。” “不出意外醒来后你看到的会是我的脸。” 瑞恩盯着利威尔的脸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着肩膀也抖了几抖,最后她对上利威尔有些许不满的视线温柔道:“那真是一件,特别棒的事情。” “什么,我的脸?”他满意地挑了挑眉问道。 “不,你真是的……明知道我在说什么。”瑞恩不轻不重地捏了下那人的手掌,将脸埋在枕头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她还是个背着包去上专业课的小姑娘时,她从未想过结婚这件事,因为有一两个恐婚恐育的朋友和新闻里层出不穷的婚后悲惨新闻。她,爱上某个在婚后可能完全不做家务的男人并奉献自己的一切?哦,得了吧,她是有着新时代思想的独立女性,并且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但显然人永远不能一眼就看到故事结局,瑞恩?克劳德在33岁的时候结了婚,嫁给了方才在她身上胡作非为的男人,还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幸福。 好吧,童话故事有一个主题很对,真爱是能克服很多东西。而她想对那个曾经的自己说,再等一下吧,再等一下就会等到那个人,他是你一生一次的初恋和最后的爱。 时光荏苒,四季更迭,唯爱不变。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