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观火》 第1章 [gl百合] 《雾中观火作者：潼霖【完结】 简介： 【工科脑直细腻年下x寡言傲娇敏感年上】 *年龄差* *成长* 1 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负债几十万则更是让人寸步难行。 大学毕业后，齐白子背着一身助学贷款，还有给亲妈治病时留下的一箩筐债，在众多招聘信息里选择了“「劳务派遣」豪门助理”这一条路，无它，只因钱多。 入职后她在豪宅和写字楼里出入，775期间随叫随到，除了时刻不能放松以外，这份工作最大的困难就在于揣摩性格冷僻、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的boss的心理——因为你永远也猜不到她下一秒要说什么。 “顶着一张冷艳大气的脸，偏偏心眼小到会议室里不同花色的纸杯都不能容忍！” “她竟然长发齐腰？总盘着头我都没发现！” “豪门出身的人是打娘胎里就会说八国语言吗？还有，开完跨洋会议后突然扔给我一本法语词典是什么意思？嫌弃我能不能直说！” 每每结束一天的辛劳，齐白子就在某博上开始碎碎念式吐槽：害，吐槽上司嘛，那是作为补足精气神的一种方式！ 直到后来，顾月潼没收了她的账号，并对着她吐槽的那些点一一照改： “齐白子，我很嫌弃你的外语水平，请你回去努力精进，下次跨洋会议上麻烦你用法语称呼我。” 2 从枯燥饭局回到公寓，顾月潼起开一瓶红酒，懒得找高脚杯，直接对瓶吹。 在私人空间里她顾不上什么“得体”“优雅”，脱下厚重西装踩上拖鞋，她就是个26岁的普通女孩。 盘腿坐在落地窗前，顾月潼任凭长发扫地，望向远方闪烁的耀眼霓虹，她笑意直达眼底，心头渐渐浮现一个人的脸。 “齐白子……” 一瓶红酒见底，不知不觉，这个笔画不多的名字被她用手指写在玻璃上无数遍。 醉意茫茫时，入户门忽然被打开，一个梳着马尾辫的高挑女孩走进来。 她抱上去，从她的后背开始吻。 指尖浅触滋润时，齐白子却陡然停了下来。 “……阿齐？”顾月潼用那双迷乱到无法对焦的狭长眼睛看她，尽显疑惑。 齐白子郑重其事：“boss，今晚请你用法语称呼我。” 顾月潼：…… ———— 她们在雾中前进了很久，终于看到希望的火光。 救赎向，he，有一些♂炮灰，经读者提醒标注一下，（鞠躬）非全♀世界观。 平淡又狗血的爱情故事。 内容标签：都市 豪门世家 成长 正剧 救赎 主角：齐白子，顾月潼 一句话简介：豪门女仆不好当 立意：爱人先爱己。 第1章 “307齐白子，楼下有人找！” 午饭时间刚过，一声巨吼传进宿舍中，饶是齐白子戴着耳机，也没抵挡住宿管阿姨那从一楼发出、极具穿透力的嗓音。 横桌对面正吃饭的两位室友自然也听见了，用眼神对视一下，然后默默拿出手机开始线上交流。 齐白子忽视了她们别有深意的沉默，摘下耳机起身下楼。 来找她的是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头发斑白，四十多岁的样子。因为进不去女寝，只好在楼跟下边躲烈日。 齐白子出楼门后一转头，正好瞧见男人掏出一盒烟，她走过去，黑着脸将烟夺下：“舅舅，学校里禁烟。” 男人一愣，有些尴尬地摸了下脑袋：“忘了，忘了。” 齐白子看了看手中沙白色的烟盒，抿一抿唇。她不抽烟，但高考完那年她在小卖铺兼过职，对这种烟有印象，超不过六块钱去。 “不是戒了么？”把烟还给舅舅，齐白子抱起胳膊故作轻松，“忘了之前你买烟被发现，舅妈罚你跪搓衣板？” “这是工友给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烟揣起来，“小白，你可不能跟你舅妈告状，她才刚好转一点，可不能再生气了。” “舅妈好转了？等我忙完这阵去看她......” “不用，不用！” 连声拒绝过后，两人都沉默了。看着齐白子不太自然的神情，男人揉了揉脸，叹一口气：“我这次来，是跟你道歉来的。” “你舅妈说得对，你母亲刚去世，你又是一个还没进入社会的学生，孤苦无靠，我不该逼你还钱......” “舅舅。”齐白子叫了一声。 男人抬起眼看她：“我和你舅妈商量过了，这病不治了。别最后弄得跟你妈妈一样，钱花了，人也......” “你这是想让表妹记恨死我！”齐白子高声打断。 无声片刻，齐白子开口，“你们该治治，费用问题......就按上次说的，一个月一万，两年还清。” 男人沉默，半晌后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递到外甥女手上：“你别为了省钱不吃饭......有多少是多少吧。” 攥着那两块变软的巧克力上楼，齐白子只觉全身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待久了热的。 在眼泪流出之前，她跑进水房里洗了一把脸。逐渐的，那种酸涩、激动的感觉随着水分蒸发一同消失了。 齐白子抬头看镜子，眼尾还有些泛红，好在鬓边的刘海还能抵挡一二，不至于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哭过。 中午水房人不多，大家吃完饭要么睡觉，要么去图书馆备战考研，还有一些已经在宿舍里换衣服打扮起来，准备应对下午的校园招聘会。 这是最后一轮招聘会了，卡着劳动节假期前的最后一周，春招即将结束。母亲离世又赶上舅妈查出脑瘤，齐白子错过了前两个月的几次校招机会。 好在她们学校还算不错，在国内大学里名列前茅，院里对学生就业问题也很关心，特意为齐白子这样因故请假的学生多准备了一轮招聘会。 回到宿舍，两个室友李怡、郑晓晓已经换上了正装。原本宿舍有六个人，都是一个专业的，毕业答辩前没课，已经工作的工作，回家的回家。除了齐白子，只剩下这二位。 她们倒不是错过了校招，而是早早就进入了实习。只是没想到遇到骗子公司，白干了小半年不说，在某个清晨二人结伴去公司的路上，收到了公司解散的消息，因而实习证明差点都没拿到手。 于是她们“陪”齐白子熬到了现在。 齐白子跟这二位关系一般，四年来除了必要交流以外都没怎么说过话，一个是因为她看起来吊儿郎当，总戴着个头戴式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有一个原因，恐怕就有些复杂和误会了。 齐白子和另外三个室友一样，是本地人，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在母亲生病前两年她还是过得比较自由的，基本上是逢假就回家，有空就兼职。 偶尔宿舍组局吃饭，齐白子也不参加，但是那两个外地室友分明见过她和另外三个本地室友一起吃饭，于是“齐白子排外”这样的传言就在宿舍里小幅度的弥漫开来。 当然不是，只是那几次吃饭她刚好都有兼职。 本地室友自然不太在乎这方面，跟齐白子该玩玩该闹闹，但是避免不了有人多心。 现在她们三个不在，齐白子在宿舍里，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 宿舍里没有全身镜，最大的镜子在水房，两位室友又补了个妆，结伴去对镜整理一番。 回来后她们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分别多了一块巧克力。 相互看了看，最终她们把目光定格在角落里的上铺。 李怡往前跨了一步，隔着帘子敲了下栏杆：“小白，是你给的巧克力吗？” 齐白子刚换好去校招会的衣服，一套简单的休闲装。 她拉开帘子，对二人说：“我舅舅带给我的，你们也有份。” 李怡看了郑晓晓一眼，郑晓晓没说话，李怡咳了一声，问：“等下校招会你去吗？” 齐白子：“去。” “那......那一起去吧。”郑晓晓这时候才搭话，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说完，她飞速拆开包装把巧克力塞进嘴里，然后朝齐白子笑了笑。 下一秒，齐白子就被两人从床上拽下来按在椅子上，李怡很自来熟地解开了她随便扎起、只有手指长的头发，拿出了卷发棒。 “校招就是要看精神面貌的，你得打扮成熟、专业点，要不然那些人连你的简历都不要。” “是啊。”郑晓晓也没闲着，拿出才拆封的裸粉色口红，往齐白子唇上画。 齐白子一脸抗拒，但刚和她们建立起来的“友情”让她不大好意思拒绝，等被折腾完之后，她哭笑不得地对着两人一人赏了一记“暴栗”，两人故意摆出委屈面容：“帮你还揍我们！” 闹完了，齐白子看镜子，涂了口红，眉尾被拉长，刘海微卷、脑后还盘了个小丸子，稍微打扮一下确实看着成熟不少。郑晓晓一脸慈爱且欠揍地拍拍她肩膀：“这样就对了，看起来跟隔壁院画墙的艺术生似的，这支口红姐姐送你了。” 第2章 “你生日在七月份，谁是谁姐姐还说不准呢。”齐白子笑骂着接过口红，“等姐找个好工作，请你们吃大餐。” “你还记得她生日？”李怡一脸吃惊。 齐白子挑眉：“你六月。” 说完没管怔住的两人，齐白子拿出早已备好的简历，推着她们一同出门。 校招会举办在大会议楼，隔着老远，就看见正门两边摆满了各种招聘立牌，还有人随机发放招聘传单，几乎都是劳务派遣。也就是外包。 不过接过传单也没人细看，因为对于齐白子她们这种专业性强的工科毕业生来说，进入什么行业仿佛已经成了定数，所以在有限的选择里，工作自然是越稳定越好。 三人在一楼大厅逛了几圈，交出了几份简历。不过薪资都低的离谱，对方看没看上她们不清楚，她们倒是看着那4开头的薪资不禁自嘲：果然是牛马初进新手村。 李怡提出去楼上看看：“有几个大企在会议室单独开介绍会，可能会好一些。” 齐白子早对那几个企业有所耳闻，其实来之前她已经在app上投过一轮简历，也面试过几家公司，其中给她开的最高薪资在6800，而且朝九晚六，留给她足够时间去兼职。 来这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 李怡一说，她也产生了兴趣，三人一同上楼，但各个会议室里早就挤满了人，坐是没地方坐了，挑了一家听说过的企业，齐白子把两人推进屋后边站着，自己靠在门框上远远听一耳朵。 大企业确实与众不同，招聘会从公司发展开始讲。 齐白子听听就困了，无聊间突然闪过一个人来，笑容可掬，迅速把一张传单塞进她手中。 “同学你好，高薪诚聘不限专业，也是顾氏集团的，看看不？” 顾氏集团？会议室里头还在讲顾氏董事长的发家史呢，正式招聘还没开始，齐白子猜到此人是外包公司的，下意识想要拒绝。可眼睛却黏在传单的18000上挪不开了。 “这是......”齐白子仔细一看，豪门女仆？ 这什么职位？ “啊，这就是个噱头，招的是助理......不不不，薪资是真实的，当然是月薪。” “你放心你放心，绝对正规靠谱，好职位，上司是女的，总经理你应该还见过，上过电视的，顾月潼，顾氏董事长的独苗，温柔漂亮，雷厉风行......” 顾——月——潼？ 那还真是见过，不光是在电视上。 齐白子脑海中浮现出画面——大约是两年前，她兼职送外卖的时候不小心蹭过一辆豪车，司机下来看人没事，也就没追究，但齐白子心里过意不去，硬是要对方留下联系方式，对方好像赶时间，留下一张名片就疾驰而去。 当时齐白子捏着那张名片看了很久，确定了她的身份——顾氏新任ceo，顾月潼。 后来回家查了下那辆车的价值，齐白子觉得这名片要不要也无所谓了：赔不起。 不过她还是去4s店问了一下修补车漆的价格，打算等存够了再赔给对方。 结果天不遂人愿，距离存出那笔钱还剩不到两千的时候，母亲病了。 肝功能失常，反反复复，发展成肝癌，最后并发症带走了母亲，留给她的只有一捧骨灰和一笔负债。 那张名片已经被她夹在某个书页里，遗忘在脑后了。 外包招聘员见齐白子没直白拒绝，觉得有戏，于是趁热打铁：“小妹妹，你缺钱吗？” “嗯？” “我看你穿得倒是蛮节俭，你有助学贷款吗？” 齐白子盯着他：“你有话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虽然我们是外包公司，但我们也是正经企业，你只要肯入职，你的助学贷款我们给你还。” 齐白子愣了，还有这好事？ “不过有一点，只要你能接受，随时可以上班！” 齐白子戒心霎起，皱起眉问：“什么？” “你怕挨打吗？” 招聘员神神秘秘地说，“你要是连挨打都不怕的话，那这份工作你完全可以胜任！” 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会笑，齐白子转头看了看会议室内印着顾氏二字的大屏幕，问：“这是招助理还是招沙袋？难道顾月潼她有抖s倾向？” “那不是！她从来不动手！”招聘员连忙压低声音，“她就是......比较高冷，不近人情。不过大老板嘛，劳心费神，性格有点不好也很正常，你理解理解......” 这倒也是，电视剧里的总裁更不正常，生活还能比电视剧更狗血吗？ 齐白子深吸一口气，确认了一遍：“一万八？” “一万八！” 第2章 在高薪诱惑下，齐白子壮着胆子入职了。 管它靠不靠谱，反正合同上写着一万八一个月，能干多久是多久。 不过考虑到她五月份还有答辩，负责对接她工作分配的领导让她答辩过后再去报道。 于是劳动节期间齐白子又做起了兼职，奶茶店，一天八十，包吃包住。 放假第二天下班后她往舅舅家去了一趟。舅妈吴艳芳在齐白子母亲去世的第三天突然倒地不起，送去医院查出脑瘤，因为手术风险过高，目前只能保守治疗，一个月必要的医药费就上万了，对于在工地上活了半辈子的舅舅舅妈来说，算是一笔很大支出。 齐白子带来一些水果，又留下五千块钱，是她上个月做兼职攒出来的。 因为会一点日语，齐白子除了线下兼职不断以外，还经常在线上接一些翻译的活儿，熬夜赶点做出来，人憔悴不少。 舅妈看着她消瘦的肩膀，忍不住落泪，舅舅张罗她留下吃饭，说话间就要出去买食材，齐白子拒绝了，平时老两口都是随便对付一口，为了她特意超支倒不值当。 假期结束兼职也截止，齐白子收拾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回到寝室，宿舍里郑晓晓不在，只有李怡一脸神秘地搬着电脑到她面前：“猜猜我收到了什么？” “什么？” “顾氏的offer！” “真的？”齐白子一愣，“恭喜啊！” “同喜同喜！”李怡笑眯眯从自己铺上拿下两杯奶茶，推一杯到齐白子面前，“我请客！” 齐白子插上吸管，问：“郑晓晓呢？” “她啊......”李怡笑容一僵，坐到对面叹了口气，“她可能要回老家了，我们刚才吃早饭回来，看见她妈妈在楼下。” 齐白子跟着顿了一下，不解道：“她家里条件不是不错么？我记得她妈妈是厂长，之前还让她在外随便闯，家里给兜底。怎么就......” 这话是郑晓晓之前在宿舍里说的，当时宿舍也是只有她们三位，不知道是不是听者有心，齐白子总觉得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不过那时候她没心情应付室友这些小心思，母亲的病已经够让她焦头烂额了。 李怡停了几秒，说：“之前是我们两个对你有误会，其实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你，和你说清楚，但你总一副不近人情的态度，我们也没机会......总之，过去的事是我们不对，我替她和自己给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不过郑晓晓家里是真的出了点问题，等下她要是回来，你千万别问她。” 齐白子无所谓地捏了捏吸管，微笑道：“放心。” “她家里的情况我了解一些。”李怡看了眼紧闭的门口，压低声音，“要说下来其实跟顾氏还有些关系。” “她妈妈的厂子是做压缩机零件的，一直和顾氏合作。但是前两年顾氏突然换了ceo，她上位后就陆陆续续把顾氏家用电器这条线给砍了，各厂的合作也全部终止。” “顾氏多大的根基啊，一条电器线什么都不算，但是对一个地方工厂来说，那就是命脉。”李怡说着又叹一口气，“反正郑晓晓这次回去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工厂裁了不少人，咱们又专业对口，她妈妈估计是要拉她回去技术科当壮丁。” 齐白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时代的发展总会走在人思想的前面。郑晓晓留下或回去，都不能说是坏事。 “不聊这些了。”李怡呼出一口气，打起精神问齐白子：“你假期这几天去哪了？还是做兼职吗？正式工作有找落了吗？” “嗯......”齐白子沉默一下，她倒是不太想吐露自己进了外包公司给顾月潼当“女仆”这份工作，但一想到李怡也进了顾氏，以后保不齐会碰上，到时候解释更尴尬，只好把那天校招会的事说了。 李怡果然发出惊呼：“外包？你不怕干两个月就把你换掉吗？咱们这行很看重履历的......你不会就转行了吧？” “没办法。”齐白子耸肩，无奈一笑，“我缺钱。” 李怡还是唠唠叨叨说了很多，但齐白子明明白白说了自己的经济需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她只能双手合十，替齐白子祈祷：“顾月潼是个心软的领导~心软的神~” 把齐白子和黑着脸回宿舍的郑晓晓都逗笑了。 第3章 夏季随着答辩结束浓郁的到来了，空气里的热风吹得人黏腻，虽然没有七八月份时候的热浪扎人，但夏天的潮湿已经提前显态。 三个人收拾好行李从宿舍离开，郑晓晓直奔高铁站，李怡和齐白子则是各自回到新租的房子。 齐白子选择的是短租，母亲生病时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光了，仅剩的遗物放在舅舅家，她自己的东西并不算多，因为不知道要住多久，她就在交通发达的区域租了个廉价单间。 和入职一样，她先去外包公司报道。 今天是培训，培训结束后领导又打印了一叠顾月潼的喜好让她每天回去看，还发给她两身职业服，黑西装白衬衫黑长裤，其实也有裙子，领导人不错，还怕她热特意让她带回去换洗，但齐白子打从出生那天起就没穿过裙子，她不喜欢，也不感兴趣，执意没要。 结果第二天到顾氏报道的时候她就挨骂了，骂她的是行政组的组长，问她为什么不穿职业套裙，还有，说顾氏要求助理秘书女性全部留长发，齐白子这种半吊子和下巴平齐的头发不算长发。 齐白子默默不说话，这些没人告诉她，又一想，恐怕外包公司也不清楚吧，但她知道狡辩也没用。于是就在组长说出让她滚蛋之前，她当着组长的面拿起剪刀把裤腿剪到膝盖，并保证自己一定能按需整改，堵上了组长的嘴。 与此同时顾月潼从电梯里出来，组长带头问好。 齐白子下意识随着众人的目光往她的方向看，恰巧顾月潼也在看她，四目相对，齐白子本以为能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不解或是不耐烦，但齐白子却解读出一丝怜悯——没错，就是怜悯。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牛马、带着同情和无奈的目光。 齐白子第一次接触这种人，如果不算把人家车蹭了的那次。总之，她全身都不自在。 目送顾月潼走进ceo办公室，齐白子回过神来，组长的表情也不再难看，给她两个小时的时间整理自己。 齐白子一刻也不敢耽误，先是打车去不远处的外包公司取昨天被她放弃的裙子，又到附近商场买了顶假发盘起来：比她自己头发的小丸子头大了整整一圈。 再次出现在组长面前的时候，组长没再说什么，推搡着把她送进顾月潼办公室。 齐白子闪过一秒的错觉——怎么那么像妃子被送进皇帝寝殿。 在看见顾月潼本人的时候，她释然了，这哪是错觉，坐在她面前的这不就是皇帝本人吗！ 气质、表情，甚至说话轻挑眼皮的微动作......这姐们跟武则天有什么区别？ 顾·武则天·月潼还不知道新来的这个小助理在腹诽什么，她稳如泰山地处理工作，几分钟后，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钮，升降桌上的电脑消失成平线，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齐白子率先自我介绍：“顾总您好，我叫齐白子，是新来的助理。” 顾月潼抬眼看她：“跟着我你可以穿裤子。” 齐白子宕机了一秒，连忙点头：“好的顾总。” “假发也没必要。” “是。” “你的工作时间和别人不一样。早七晚七，工作期间需要随叫随到。” 资本家......齐白子在心里咬牙切齿了一下，但面上还是笑着：“好的。” “嗯。”顾月潼声音很干脆，“会开车么？” “会。”一提到车，齐白子莫名紧张了一下，她怕顾月潼认出她就是当年那个外卖员，又怕认不出来：这样等她以后主动赔钱的时候一定非常尴尬。 “三十分钟后送我去京州机场，车在楼下，钥匙找司机拿。”顾月潼转过椅子，背声说，“让行政组立刻从这层搬走，顺便告诉人事，司机被开了，以后我的事由你全权负责。” “好的。”齐白子站在原地不动。 顾月潼有些疑惑，转回椅子看她。 齐白子一脸微笑：“出差需要我同行么？”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绝对不会问顾月潼这个蠢到冒汁的问题。 那样她就不用在面对顾月潼那句“你觉得现在买机票还来得及么？”时鬼使神差点头，然后去行政组求爷爷告奶奶求他们给自己订一张机票，并且在机票刚订完还没到一分钟，她还要把整个行政组从这一层楼赶走，让他们给自己腾地方......时被泼咖啡。 职场小白......果然无坑不成长。 她本以为这样会表达出她的懂事和谨慎，然后顾月潼再干脆利落地拒绝她，没想到直接考验起她的工作效率来了！ 别耍小聪明，这是顾月潼给她上的第一课。 机场，齐白子手忙脚乱安顿好行李后，和顾月潼一起登机。 顾月潼在头等舱，齐白子在经济舱。 飞机起飞前，齐白子自费给行政组每人外卖了一份茶点，并在备注上留言道歉。 齐白子没纠结被泼咖啡的事，从某些角度来说，是她应得的。但考虑到长远的工作发展，她这份赔礼必须到位。 仅仅半天，她好像成长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坐在飞机上眺望蓝天白云，齐白子微微握拳给自己打气。 如果说人死后会飞到天上去，那她现在离母亲应该很近吧。 “妈妈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一切。” 齐白子一直这样告诉母亲，也告诉自己。 飞机要飞三个小时，兵荒马乱一上午的女孩微微倒头，枕在靠椅上睡了过去。 开跨洋股东会开到前一天半夜的顾月潼此时同样也在闭目养神，但她没睡实，偶尔动弹一下，看向机舱外。 空姐问她机舱温度是否合适，又送来毯子，空调开得确实偏低，顾月潼想起还穿着裙子的齐白子，让空姐送了一条给她。 醒来后看见毯子的齐白子有些疑惑，她以前坐过一次飞机，知道经济舱应该是没有这种服务的，她对顾月潼有猜测，但没主动开口。 出机场后有酒店的车来接她们，路上顾月潼问：“休息了么？” “休息了，我......”齐白子不禁想到那条毯子，想向对方致谢。 “那就打起精神来。”顾月潼却抢在她面前开口，“看一下酒店附近的西式餐厅。” 齐白子一愣，原来是刚才自己侧过脸打呵欠被发现了...... “吃完饭去租辆车，然后布置一下酒店的会议室，行政组预定过了，按我的要求来。” “是。” 西餐厅预订好之后顾月潼进到独立间里用餐，齐白子非常自觉地退到外边，她的餐标应该非常有限，在附近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填饱肚子，又预定了租车后她就在餐厅大厅里等顾月潼。 没想到顾月潼出来之后脸黑的像要吃人。 “你去哪了？” 齐白子摸摸后颈：“吃饭、租车，然后就一直在大厅。” “外包公司给你做培训时没告诉你，任何时候都不要未经允许超过我十米远么？” “租车是您吩咐的，所以我......” “别有下次。” 顾月潼这张脸非常美，美到让齐白子在挨训的时候都移不开眼。但越是漂亮越是危险，就像她生气的时候，一双深不可测的瞳孔里像是要喷出蓝色火焰。 至于为什么是蓝色的，齐白子在启动车子送她回酒店的路上思考，可能因为蓝色符合她冷冰冰的气质？ 第3章 安顿顾月潼回房间休息后，齐白子出门打探会议室在几层。 这次她谨慎起来，特意翻看了一下入职前培训后领导发给她那命名为“顾总个人喜好”的文档，得知顾月潼对会议室整洁度有着超乎寻人的要求。 于是齐白子给保洁员送了张刚才西餐厅结账时给的消费券，请她拿消毒液给整间会议室都重新做了一次清洁，连桌椅角度都是按着地砖线有序摆放。 看着反光的地板，齐白子向自己保证，这次顾月潼一定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没想到下午会议开到一半时，顾月潼突然白了她一眼。 因为属于无关人员，齐白子站在长桌尾部会议室靠后的位置，也就是顾月潼的正对面。 这样一来她不光听不清会议的内容，还能保证看清顾月潼的一举一动。 但她没明白这个白眼为什么挨。 站了四个小时，会议终于结束，齐白子主动找到顾月潼问自己是不是哪做的不够好。 顾月潼冷笑一声，让她自己想，然后迈步回到房间。 其他人也都走空，齐白子看着偌大会议室陷入沉默。 她真的想不明白。 回到房间的时候顾月潼正在卧室里，她们的房间是套房，有三个独立卧室，落地后订酒店时顾月潼高抬贵手让她住进主卧对面的客卧里了，这样倒是也好，方便，省钱......要不然这七星级酒店的钱还要齐白子自己垫付。她都做好刷信用卡的准备了。 顾月潼卧室的门紧锁着，齐白子默认她没什么安排了，坐到客卧里软乎乎的床垫上拿出手机打电话。 第4章 打给培训带她的领导，把开会时的事情一说，那边领导也傻了，挨个问她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提前准备茶水了么？茶水浓度和水温都合适么？会议室桌椅整洁么？空调温度调整过吗？呼吸声有控制好大小吗？” 在全部得到肯定答案后，领导沉默了。 该说不说，齐白子能挨上这大半天，还能跟着顾月潼出差，已经快打破之前几位前辈的记录了。 那个“顾总喜好”的文档里都是前人总结的经验，其中有因为第一天上班左腿迈进公司被开除的，也有因为茶叶多放被保安请出办公室的......对于外包公司来说，这样的多金大魔头确实是难题。 “实在不行，你问问她身边的人？” “我......” “我有个之前在顾氏行政组干过的同事，我给你联系方式。” 齐白子又开启了请教模式，对方倒是好说话，且一针见血：“你们在酒店开会？纸杯花纹统一么？” 齐白子愣了几秒，回忆道：“好像是不太一样，但底色都是白的，差异不明显。普通人应该不会注意到这点吧？” “这么跟你说吧，这姐十八岁以前读的是艺术院校，什么花色、纹路在她眼里一清二楚。”电话那头传来嗤声，“上心点，我就吃过亏。” 吐槽起顾月潼似乎是个黑洞话题，无穷无尽，对方不重样地和她抱怨了快十分钟，后以一句“你猜我现在为什么宁可来外包公司工作”结尾。 关掉手机后齐白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想起校招会给她传单的招聘员说的话：“你要是连挨打都不怕的话，那这份工作你完全可以胜任！” 齐白子：要不还是直接打我呢？ 刚喘口气，卧室门又被顾月潼敲响，齐白子心脏漏跳了一拍，难道顾月潼是来开除自己的？这才刚入职啊，一万八的影子都没见到呢！助学贷款外包公司那边也还没开始还...... “在吗？” “在......在！”齐白子硬着头皮准备迎接噩耗，她拉开门，却看见门外站着一身运动服的顾月潼。 不同于穿着职业服装时气息淡漠的她，这一身黑紫色运动服倒衬得顾月潼有几分俏皮——如果不看脸的话。 “去吃饭？” “是。”齐白子立刻拿起手机准备随boss一同用餐。 顾月潼却定了定，打量她说：“你可以去找酒店经理要一身休闲点的衣服。” 齐白子愣了愣，酒店还有这服务吗？ 不过boss的意见最好听从，为节省时间，齐白子直接下楼找经理要了身白t长裤。 换好后她到餐厅找顾月潼，发现顾月潼对面的椅子竟然是拉开的。 齐白子战战兢兢地坐下了。 “顾总，会议室的问题，我找到了。” 顾月潼面前摆了一碟餐前甜品，刚才见她只有一人，服务员就只上了一份。 “说来听听。” 齐白子眼睛不知道看哪，就盯着那碟甜品看。 “问题出在纸杯，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注意一下杯子的花纹。” “嗯，下次注意。”顾月潼似乎心情不错，竟然轻轻揭过了，“我等下去游泳，你跟着去帮我收东西。” 说完她把那碟甜品往前推了下，示意齐白子吃。 齐白子这下是真的受宠若惊。 上菜后顾月潼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只点了我自己的这份。” 齐白子哪敢奢求她帮自己点菜，自己又叫来服务员，按着比顾月潼低了一档的餐食点。 吃完饭顾月潼自顾自去泳池了，留下齐白子独自一人啃草。 顾月潼点的是一份西班牙火腿蔬菜沙拉，齐白子比她的便宜一倍，纯蔬菜沙拉。啃草啃得她脸都快绿了。 顾月潼离开后没多久，她也起身去泳池。 顾月潼从更衣室出来，正好看见她，把手机和手环递过来之后，顾月潼跳进快速泳道。 要不是她主动叫齐白子，齐白子第一眼都没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连体游泳服，同色系的泳帽和泳镜，肤白如雪，腿细长且肌肉均匀。 顾月潼她还......还真是符合齐白子对她这样身份的人的幻想。 齐白子换上一双一次性拖鞋，挽起裤腿坐在泳池边。 泳池人不多，倒是没人注意她。 顾月潼来来回回不知游了多少圈，似乎意犹未尽，齐白子百无聊赖，偶尔看看手机，顾月潼的手机在她另一只手上握着。 突然顾月潼的手机屏幕一亮，齐白子敢发誓，她不是故意去看的——下意识而已。 屏幕上几个大字映入眼中： 前妻姐：谢谢你啦，爱你！ 后边还有几个表情，锁着屏看不到。 齐白子也感激这锁屏，幸好看不到！ 她猛地把头抬起来，装作无事发生四处看，实则手心都在微微出汗。 上班第一天，还是在多金魔头顾月潼手底下，然后亲自吃到了她的瓜！ 正激动呢，顾月潼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岸了，走过来叫了她一声。 齐白子连忙站直，把手机和手环递出去：“顾总，您结束了？” 顾月潼接过手机按了几下，眉头微微皱起来。 齐白子假装没看她，在视线扫过来的那一刻低头看脚尖。 “回去吧。” “是。” 顾月潼在前边走，齐白子慢吞吞跟着，突然间顾月潼一把拿下泳帽，齐腰的乌黑长发流了下来。 齐白子看呆了眼，顾总......是个黑长直？ 回到套房里，顾月潼卧室的门紧闭。 因为从泳池出来就已经过了七点，齐白子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跑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几个包子。 叼着包子回到自己的卧室，齐白子点开手机，群里有舍友发来的消息，好几条@她的，其中李怡的最多，仔细爬楼一看，原来是郑晓晓在机场拍到她拿行李的照片。 还问她：你也来东林市区了？你前边那个是不是顾月潼？ 然后李怡还有另外几个室友就开始关心她：怎么上班第一天就出差？ 李怡：怎么样？她好相处吗？ 齐白子看到这句的时候冷笑了一声，好相处？ 她俩相处过吗？ 她俩那也能叫相处？ 她对顾月潼来说就是个行走的机器人好吗。 把自己当前随时要被离职的处境发进群里浅浅吐槽了一番，齐白子咽下一口包子，倒在床上。 大家都已经步入社会，也不好抱怨太多，谁不难呢？ 光是李怡就骂了一天的街了，说什么刚入职就被提醒要给部门同事买奶茶，整个群里怨气满满。 齐白子想了想，登陆微博小号，那是她的日记本。从母亲生病开始，她一直在上边记录着心里说不出口的酸楚。 记录的同时也能当做一个宣泄口，不至于憋闷太过。 反倒是偶尔被陌生人安慰两句，舒缓心情的效果要胜过她跟身边人一起倒苦水时。 对面卧室顾月潼洗完澡出来，恰好听到外边的关门声。 虽然住在一个套房，但齐白子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她并不关心，毕竟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手机还在偶尔弹出一两条消息，是那个备注着【前妻姐】的人发过来的，在和她借钱，催她转账。 下午开会前顾月潼才转给她六万块，并留言减少联系，游个泳的功夫她又发来借钱申请，还非常自信地认为她一定会借给她，在顾月潼眼里看来，真的是非常可笑。 拉黑她多年不联系，一出现就是要钱，这是把她当成摇钱树了么？ 顾月潼打开手机，打下两个字发送：不借。随后将人拉进黑名单。 难得母亲顾贺竹今天没打来查岗电话，估计是知道她出差不在京州。顾月潼吹干头发敷上面膜，打开随身携带的一本画册，随手拿起签字笔在上边打了个草稿。 画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齐白子在公司穿着剪碎裤子的画面画了上去。 多年来她都有随笔涂鸦的习惯，会记录下她平时偶遇到的人或事，看来今天给她留下最深印象的，是齐白子。 合上画册，顾月潼放松了一下颈椎，靠在床头打开手机。 微博同城第一条是东林的本地新闻，第二条就是随意的推送。 小白子：顶着一张冷艳大气的脸，偏偏心眼小到会议室里不同花色的纸杯都不能容忍！ 顾月潼顿了顿，点进“小白子”的主页，看到还新发了一条：她竟然长发齐腰？总盘着头我都没发现！她那张脸就是要配长发才过瘾！ 顾月潼：？ 她缓缓转头，望向门外的方向。 这是......助理齐白子的账号？ 第4章 齐白子这一觉睡得很沉，她头天晚上定了今早六点的闹铃，睁眼已经是六点四十了。 昨天下午开会站了四个小时，顾月潼游泳的时候又静坐等待两个小时，其实这对经常去奶茶店兼职的齐白子来说不算什么，真正消磨她精力的是一整天的提心吊胆。 第5章 被延迟闹铃强制唤醒后齐白子感觉心脏跳得很快，但她稍稍静坐了几秒，就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洗漱。 穿衣服的时候她想起被泼了咖啡的职业套装被她临睡前送去给酒店干洗处理了，便只好穿着白t出卧室。 外边没人，电动帘还是她昨晚回来时顺手关上的，看来顾月潼还没醒。 齐白子轻手轻脚给酒店前台打完电话，打开手机看了下日程表，昨天她已经被行政组拉进总裁工作办的知情名单里，待办那一项有未来三天顾月潼的工作安排。 今天下午有一场股东会，地点还是昨天的会议室；明天中午十一点返京的飞机，下午四点到公司，有周中例会，后天是一整天的友商庆典活动。 齐白子细细扫了一眼，看来今天上午是没有工作安排了。 难怪已经快七点了，顾月潼还睡着。 齐白子拉开窗帘看了看天气，阴天。 母亲生前最喜欢阴天。因为是在工地上跟舅舅舅妈一起做体力活，晴天对她来说反而不那么友好。 但京州阴天很少，太阳总是高高挂起，透过轻薄云层直射皮肤，常年弓腰搬砖，母亲后颈上的皮肤被晒得黝黑泛红，发作时又疼又痒。 所以十六岁第一次兼职时拿到的工资，齐白子用来给母亲买了一瓶防晒霜。因此还被舅舅嫌弃了一通，说这种东西根本没用。 起初齐白子不懂，后来的某个暑假她也去工地兼职了几天，当顶着烈日在室外劳作六七个钟头，防晒霜混着汗液化成白汤顺脖子和手臂流下来那一刻，她明白了，原来舅舅没唬她。 正望着窗外微微发呆，身后突然传来门铃声。 以为是洗好的衣服送到了，齐白子拉开门。 没想到门外却站着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 齐白子用力眨了下眼，很难不认出她就是京州乃至全国都大名鼎鼎的企业家——顾贺竹。 也就是顾月潼的母亲，两人相像至极。 在原地愣了足足三秒，齐白子才想起来请她进屋。 顾贺竹进来后没坐下，而是环顾四周看了看，然后问齐白子：“你住哪间卧室？” 齐白子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她还没做自我介绍，顾贺竹就知道她是谁了？ “回董事长，我住客卧。” “月潼呢？” 齐白子伸出手，礼貌恭敬地回答：“顾总住在这边主卧。” 顾贺竹打量她几眼，一言不发转身走到主卧门前，转动门把手。 齐白子距离一米远，垂下眼，故作忽视。 门没打开，顾贺竹微微皱眉，又抬起手敲了下门。 里边没动静。 顾贺竹后退一步，对齐白子说：“你来敲。” 这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单纯的齐白子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当枪使了，跨前一步准备敲门。 突然间斜后方空余客卧的方向传来开门声。 只见顾月潼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手上还拎着一只画笔，面色阴沉地盯着顾贺竹齐白子二人。 “狡兔三窟啊。”顾贺竹回过头轻笑一声。 齐白子却打了个寒颤。 她在看到顾月潼眼睛的那一瞬间分明感受到了一股透心凉，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好像被扣上了死囚犯的帽子。 “顾总，早。”齐白子心有不解，却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火药味。 “董事长，你们先聊，我去酒店前台看看干洗的衣服。” 找到借口逃跑的齐白子却在刚出门就迎面碰上了来送衣服客房管家，抱着沉甸甸的套装，齐白子进退两难。 她不知道顾氏母女间有什么爱恨情仇，也不想参与进去，但因为刚才的敲门事件，顾月潼似乎对她已经产生了新的看法。 完蛋，工作要不保！ 意识到这一点，齐白子顿时警铃大作。 她轻手轻脚回到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 里边的动静不大，却刚好能听清谈话。 顾月潼的语气很平静，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齐白子也是你的人？” 齐白子：？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见过她！ 顾贺竹却没否认：“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顾月潼冷笑一声：“妈妈，我宁可什么都不是。” 说完这句，房间内沉寂了许久。 齐白子的心提到嗓子眼，她把手机调成震动，握在胸前祈祷，祈祷下一秒不要接到辞退通知。 然而迎来的却是开门声。 齐白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顾月潼已然拎着包从她脸旁走了出去。 她看了看站定在屋内的顾贺竹，为难了一秒，选择咬牙去追顾月潼。 不管了，反正她应聘的是顾月潼的助理，什么董事长不董事长的跟她没关系！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齐白子跟了进来。 “顾总，我......” “她给了你多少钱？” 齐白子一怔：“什么钱？” 顾月潼盯着她的眼睛，明明她的身高在顾月潼之上，却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压迫感。 “昨天在游泳池你看我手机了。” 齐白子一愣，想起那条备注着前妻姐发来的消息，僵硬地点头：“是。” “你果然是她派过来监视我的。”顾月潼苦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太一样。” “抱歉顾总，我不是......” 到达地下一层停车场，电梯“叮”地响了一声，打断齐白子要说出口的话。 顾月潼冷着脸，没有追问的意思。 出电梯后，齐白子一个迈步拦在顾月潼面前。 她丢下刚干洗好的衣服，伸开双臂，像是要把顾月潼搂进怀里，顾月潼被迫停下步伐。 两人目光交汇，齐白子无比认真地对她解释：“在今天之前，我只在电视和网络热搜上看见过顾董事长，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渠道。” 似乎是听进去了，顾月潼冷静一些，表情微微缓和。 齐白子继续道：“如果一定要说我是她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那我们只能靠心电感应交流了。” 顾月潼愣了愣，微微歪过头捂脸。 齐白子非常郑重，她不明白顾月潼为什么会偷笑。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我很需要这份工作，虽然我是个职场小白，您用起来可能不太顺手，但我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会进步，让您看到我的忠诚......” 这些中二的话被齐白子一字一句说出来觉得有些丢脸，也有些心虚。 她不知道顾月潼吃不吃这一套，但真诚已经是她目前能拿出来挽留这份工作的唯一手段了。 “可能您对我有什么误会，昨天也好今天也好，我都可以解释......” “行了。”顾月潼打断，“开车吧。” 齐白子一看工作保住了，连忙接过顾月潼递过来的车钥匙。 等到启动车子后，她问顾月潼有没有目的地。顾月潼沉默片刻，提议道：“附近好像有个画展。” 昨天来酒店的时候齐白子也看见了，在东林市中心的某栋大楼上挂着某知名画家巨大的绘画展览宣传牌。 打开手机查了一下，齐白子回头说：“顾总，画展九点开门。” 顾月潼不语。 齐白子问她想不想吃早饭。 她微微颔首，齐白子立马翻开手机，找到昨天群里郑晓晓推荐的一家早茶店。 郑晓晓不是本地人，但却经常来，东林是她母亲的家乡。 昨天看到齐白子也来东林了，还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约个饭，齐白子没明确拒绝，不过看到她在群里淡淡的吐槽，郑晓晓也猜到十有八九是没戏了。 没想到一早就在早茶店里碰上了。 还遇到了顾氏ceo顾月潼，郑晓晓打招呼的手立马放了下去，假装和齐白子不熟。 齐白子引着顾月潼进入到包间里，刚落座，顾月潼就问齐白子是不是和刚才那个姑娘是不是认识。 齐白子点点头，顾月潼哦一声：“工作时间，希望你分清重点。” 齐白子本来也没打算当着顾月潼的面去和郑晓晓叙旧，她这么一说，更是打消了念头。 顾月潼把菜单往前推了下：“你推荐的餐厅，你点吧。” 齐白子也是头一次来，只能点随便选了几个招牌。 菜上齐后，齐白子转身想要去门口候着，顾月潼却叫住她，问：“去哪？” “门口。”齐白子说，“您放心，不会超过您十米远的。” 顾月潼一愣，她不是这个意思。心里顿时憋了一股气，她沉下脸喝到：“坐下吃饭！” 齐白子被她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连忙坐到对面。 但拿起筷子之后她又想了想，顾月潼似乎并不是在生气。 倒像是有点...... 齐白子说不上来。 吃饭间齐白子发现顾月潼很挑食，有姜末和肥肉的菜品她是一筷子都没动。于是她默默把这一条记进了备忘录里。 第6章 一顿饭无话，很快吃完。 齐白子起身去前台结账，路过大堂正好奇怎么没看到郑晓晓，回包间时就发现她站在包间门口，包间的门却被紧紧关上了。 齐白子一愣，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站着？” 郑晓晓声音不大，略显局促地说：“我妈妈她知道顾氏ceo在里边，就......” 第5章 郑晓晓咬着唇，一句话没说话，头已经低得看不见脸。 结合之前李怡说过顾氏和郑母工厂之间的瓜葛，齐白子很难不去联想些什么。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顾月潼现在是她要负责的第一顺位者，她的职责就是要一切从顾月潼的角度考虑问题。 日程表里顾月潼今天上午没工作，就算是出现拦路虎，也绝对不能影响顾月潼的行程和心情。 她越过郑晓晓，想要直接拧门把手，想了想，又在半空中停住，改为敲门。 “顾总，车已经备好了。” 门内郑晓晓母亲郑娟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齐白子静静等待三秒，又敲了一次门：“顾总，我进去给您拿包。” 说完不等回应，齐白子推门而入。 顾月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还是端坐在原位，神色不明地盯着桌上的碗筷。 郑娟的面色却难看到极致，她勾着一抹冷笑，看向贸然出现的齐白子：“这孩子，阿姨给你机会和晓晓叙旧，你怎么还上赶着进来看人脸色呢？” 齐白子瞄了一眼顾月潼，然后站到她身后，毕恭毕敬对郑娟鞠了个躬：“抱歉，这位女士，我们顾总今天休息，不接待贵客。” 郑娟朝她翻个白眼，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晓晓，你这同学也太没眼力劲了，她们顾总还没发话，她就上赶着过来轰人，顾氏生意就是这样谈的么？” 郑晓晓此时靠在门边，两眼通红，小心翼翼地说：“妈，求你别打扰顾总和小白吃饭......” 一听到女儿也不站在自己这一头，郑娟瞬间爆发，拍案而起：“你闭嘴！” 郑娟本来还能忍，虽然面前这个小自己快二十岁的顾氏总裁随随便便就终止了合同，折了许多人的饭碗，看起来自以为是、傲慢到极点，但今天既然已经见面了，那她就是抱着要好好谈一谈、解决问题的态度来的。 可从进屋之后顾月潼一言不发，到齐白子进来搅局，现在连亲生女儿都嫌她碍眼...... 郑娟回想起自己因为丢了合同不得已裁员时的无奈，满是崩溃。 “顾总，我尊敬您称您一声顾总，但也请您在经验不足的时候，做决定前多问问身边人和前辈的意见！” “好端端突然裁掉一条销售路线，突然解约合同，要有多少生产车间和工厂跟着受罪，要有多少工人下岗！” 说完，郑娟拉起郑晓晓的胳膊要离开，沉默半晌的顾月潼却在这一刻突然开口：“违约金，顾氏已经照赔了。” 郑娟仿佛听到笑话，回过头问：“违约金？你是说那微不足道的十几万违约金？对一个养着上千人的工厂来说......” 顾月潼起身和她对视：“至少我在签字的时候看过了，顾氏会赔偿各工厂合同金额三倍的违约金。” 说完顾月潼迈步从郑娟和郑晓晓身旁挤了出去，齐白子立马跟上，郑娟和郑晓晓顿了顿，慢悠悠跟在她们身后。 齐白子把车开到餐厅门口停稳，郑娟突然追上来问顾月潼：“你说的违约金，如果我们没收到呢？” 顾月潼不回答，只是对她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随后钻进车厢中。 看着她们的车开远，一旁的郑晓晓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抹着眼泪，质问郑娟：“为什么！我都说过了，小白她工作很艰难，她很不容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郑娟沉默良久，发出一声喟叹。她把女儿搂进怀里：“走，回去准备材料，起诉顾氏。” 车里，齐白子双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看一眼右上角的后视镜。 她有些紧张，毕竟去那吃早茶是她提议的，郑娟也是她同学的妈妈。顾月潼这种生人勿近的淡漠性子，要是嫌烦或者被吓到，那她的工作就真保不住了。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后，顾月潼向窗外转头，淡淡开口：“表现不错，你好像已经进入状态了。” 齐白子又往右上角看了一眼，干笑一声说：“是顾总调教的好。” “我不喜欢别人给我戴高帽。” “是......”齐白子咳了一声，有些尴尬，“那个，抱歉顾总，我事先不知道郑晓晓和她母亲也在......” “我相信你。”顾月潼说。 她相信齐白子，不是敷衍。 吃饭时，一进门郑晓晓就看见了齐白子，如果是两人事先串通好把她带过去，郑晓晓就不会表现出明显惊讶却又假装不熟的态度。 虽然顾月潼坐上顾氏总裁这个位子的时间不长，但她自幼就跟着顾贺竹学习辨人观色，又学了多年的绘画，对人情绪转变和面部表情的细节观察入微，她拥有快速判断出对方需要什么的能力。 就像在昨天第一眼见到齐白子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出她当下的隐忍与窘迫。 后来齐白子换上裙装和假发进到她办公室里，她都替她感到别扭。 她要的是助理，不是cosplay玩家。在穿着上过得去就好，不必强求。 至于行政组的人，顾月潼早知道她们都“身负重任”，接收“不符合规定”的齐白子并把她们从总裁办公区调离已经能说明顾月潼的态度。 针对这一点，她在离开京州前就做好回去后被顾贺竹盘问的准备，但她没想到，顾贺竹会直接过来东林。 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顾贺竹年纪大了，对离开京州、自己熟悉的地方会有恐惧。只要顾月潼不当面与她对着干，她是不会在顾月潼出差时追过来的。 这就是早上顾月潼怀疑齐白子的原因——太多次了。 在齐白子之前的多个淘汰者中，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被顾贺竹所收买，她们选择拿她的隐私在顾贺竹那里换取好处。 还有一半，她们理所应当地认为，顾月潼这个年轻的总裁还是个没断奶的孩子，顾贺竹作为母亲也作为顾氏集团的董事长，有理由也有资格了解顾月潼的一举一动，包括她每天什么时候在哪吃了什么、锻炼的时间长短、甚至在手机上和谁说过什么话。 顾月潼对此很疲惫，她不愿意用顾贺竹安排的秘书，也谢绝了行政组人员提出轮班制助理的“好意”，但仍逃不过顾贺竹的掌控。 顾月潼感觉自己的人生被蒙了一层雾，任她拼命挣脱，那层雾始终伴随她移动，潮湿且锋利，挥之不去，永远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 画展没看成，今天闭馆。 工作人员说策展人和画家发生了分歧正在调整，复展时间待定。 顾月潼明天返京，想来这展是看不上了。 回到车上，齐白子小心翼翼看顾月潼的脸色，但她发现顾月潼似乎并不沮丧，只是有些疲惫，刚系好安全带就阖上双眼，睡了过去。 齐白子看了眼时间，还有空闲，于是便载着顾月潼，慢慢悠悠开着车在市中心附近闲逛。 齐白子是在大一时期考的驾驶证，c1本，跟利用假期时间学车的同学不一样，她是在开学时挑拣没课的时候去学，拿完证在假期帮家里开车跑腿。 舅妈吴艳芳当时身体还行，就在工地附近开了个移动餐车贴补家用，因为手艺好，许多附近写字楼里上班的白领也会点餐，但规模不大，单次的跑腿价格又高，划下来不赚钱，齐白子就帮忙送送餐，开着舅舅那个红色三手□□到处跑。 一个假期下来她的车技就提高了不少。 今天工作日，东临市马路上的车不多，齐白子开车又稳，顾月潼踏踏实实睡了两个多小时。 醒来后有些迷茫，问齐白子她们在哪。 齐白子看了眼定位：“东林百货商城附近，距离酒店也不远，直线距离两公里左右。” 她问顾月潼：“咱们回酒店吗？距离下午的股东会还有两个半小时。” 顾月潼沉思一会，说：“先找地方吃午饭吧。” 不出意外的话，顾贺竹应该还在酒店，齐白子猜到她不愿意回去面对顾贺竹，干脆找了家距离较远的餐厅。 还是西餐，比昨天中午那家冷清一些。 用餐的时候顾月潼依旧让她坐下来一起，齐白子不太会用刀叉切牛排，避免等下顾月潼看着碍眼，就只点了份意面。 上菜后，顾月潼有些疑惑：“你不吃肉？” 齐白子如实说明自己的担忧，顾月潼沉默了。 她端起盛满柠檬茶的杯子抿了一口，问：“我看起来很不近人情么？” 齐白子下意识嗯一声，又慌忙摇头。 她还没适应说违心话，假大空的排场话也就会那么几句，顾月潼突如其来的问题她差点没接住。 第7章 何况顾月潼她根本不是看起来不近人情的问题，而是她的关注点和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让人琢磨不透想法。 齐白子回想起那份标明她喜好的文档，还有昨天前辈的那通电话...... 望着顾月潼那充斥不解的深邃双眼，齐白子说不出话。 顾月潼则是真的好奇。 她想到了昨晚刷到的那条微博，其实点进主页后她还往下翻了几条，基本可以确定“小白子”的账号主人就是齐白子。 齐白子是个不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吐槽的频率很高，抱怨生活的时候也一阵见血。 没有多余的叙事，但能让人深刻地感受到她的处境。 在齐白子昨晚那条微博里，三言两语就把上司的“凶残”与“斤斤计较”体现了出来，无需过多解读也能令人感同身受。 如果抱怨的上司本人不是顾月潼就更好了。 齐白子支支吾吾，顾月潼一脸真诚。 “我很凶么？” 这次齐白子摇头很迅速。 顾月潼一挑眉，质疑中又带着几分满意。 她叫来服务员，加了一份惠灵顿牛排，并要求切好后再上菜。 齐白子默默对她产生感激，同时又有些震惊——怎么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服务？ 回到酒店后恰好开会，顾月潼直接去了会议室，齐白子问酒店前台，得知顾贺竹还在她们住的套间里，除了中途叫过一次客房管家送餐以外，没出过门。 齐白子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开一间房，但直接晾着董事长那边又不太好，她决定等会议结束后问问顾月潼。 小心翼翼从会议室后门钻进去，齐白子才发现，今天的会议室里只有顾月潼一个人。 顾月潼坐在长桌主位，面前摆着刚从包里抽出来的电脑，还有鼠标。 齐白子递来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然后默默挪到她身后一米远的地方看了眼屏幕，原来是视频会议。 顾月潼戴着耳机，齐白子不知道会议那头的人在说什么，直到顾月潼用法语对着她说了句话，她没听懂，又看了眼屏幕，发现里边有几个白人，才意识到这是个跨洋的视频会议...... 所以，顾总现在叫她......是想上厕所吗？ 第6章 见齐白子没反应，顾月潼抿抿唇，接着开会。 会议结束后齐白子上前询问：“您刚才......” 顾月潼说：“我想让你开灯。” 齐白子：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顾月潼拒绝了再开一间套房的提议，因为刚才的视频股东会上，顾贺竹也在。 看视频背景，顾贺竹应该是快到机场了。也正如她所料，顾贺竹不喜欢在外地过夜。 齐白子愣在原地，顾月潼回头看她一眼：“不用纠结，她一向神出鬼没，酒店没注意到也很正常。” 走出几步后，顾月潼又说：“等下我自己出去逛逛，你可以提前下班了。” 喜提自由的齐白子却泄了气。 她独自回到自己卧室床上躺了很久。 从早上到现在，碎片化的记忆在她脑中汇聚成一团光线，刺得她无法思考。 但她还是用力集中精神，去分辨顾月潼每句话的含义。 例如那句“我很凶么”，顾月潼是对她的恭敬疏远感到不满意么？ 可一上来就边界感分明的人明明是顾月潼啊，而且作为下属，对上司保持距离不是应该的么？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入得了她的眼？ 齐白子捶捶额头，郁闷之际，手机突然震动。是郑晓晓发来的语音：“小白，有空见一面么？早上的事，我想当面向你道歉。” 齐白子举起手机，微微蹙眉，沉思几分钟后她坐了起来，回道：“道歉免了，见面可以。” 两人约在距离酒店不远的某个露台茶点室。 “这是东林有名的网红店，我跟老板关系好才预定到位子的。”郑晓晓一上来点了六七样糕点，又要了两个茉莉茶味的冰淇淋，“今天我请，就当赔罪了，你放开吃。” 齐白子冲她笑笑，夹起一块枣泥糕塞进口中。 郑晓晓问：“好吃吧？” “好吃。”咽下枣泥糕，齐白子说，“你妈妈那边，没生我气吧？” 郑晓晓顿了一下，收起笑容，小声道：“她有什么资格生你气。” 齐白子：“别这么说。” 郑晓晓呼出一口气，开口道：“其实我早上拦她了，没拦住。” “她总是这么强势，当年和我爸离婚时也是，她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眼。” “但社会上情况就不一样了，胳膊拧不过大腿，顾氏不是她那些竞争对手，她在我们那杀出一条血路，成为拔尖的示范工厂，却在面对顾氏毁约的现实前遭了一击。” “所以我能理解她，只是我气不过她在明知道你是我同学的情况下还去找顾月潼，她丝毫不顾......” 郑晓晓眼皮下垂，深深地摇了摇头。 “她把利益看的比什么都重。” “或许这才是成年人的世界。”齐白子笑笑，她安慰郑晓晓，“至少她拼搏的理由中有一条是你。” 郑晓晓闻言一顿，与齐白子对视。 几秒后，郑晓晓说：“小白，你好像比同龄人透彻许多，也更刻苦。” 齐白子专注吃东西，偶尔侧头看向玻璃外。 黄昏时刻，建在天台上的露天茶点室可以一眼望向天际，淡黄色太阳在云层里缓缓下沉，阴沉沉的天更加暗淡。 齐白子十六岁开始打工赚钱，没耽误她考上京州本地的大学，一直到现在毕业，顶着压力来做顾月潼的私人助理，人生似乎永远在刻苦的道路上进行着。 但她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刻苦的。 舅舅经常说她，别人是青春期叛逆，她是从小叛逆。 十六岁之前的日子，对她来说就是眨眼间混过去的。 直到某一晚，她为了拿钱逃学去网吧，拉开了母亲床头的抽屉。 层层红布里包着一叠浸了血的百元钞票，钞票中夹了一张被折起来的白纸。 以齐白子当时的心性并不能意识到这些钱和白纸的含义，钱对她来说就是用来花的，藏起来就变成了废纸，而对她来说平时看一眼就能被认定成是废品的白色纸张，却在那一刻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那是一张手写式的领养证明，十几年前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扔能看清被领养人的名字、血型和领养时间。 母亲齐悦的名字分别在领养证明的左侧开头和右下方，也就是领养人那一栏和确定领养签字。 齐白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激动，各方情绪混杂，直冲她的大脑。 就在那一晚之前，她还对不够富裕的家庭抱有不平的心理，但在看到领养证明之后，消失了。 那天，抽屉里的东西被原封不动放回原位，她来到厨房，笨手笨脚做了一碗清淡的蔬菜粥，然后骑了三个小时的自行车送到母亲所在的工地上。 母亲齐悦正在洗衣服，她和舅舅舅妈一同住在工地附近待拆的棚户区里，看见女儿时吃了一惊。 女儿什么都没说，把母亲赶回屋里喝粥，然后坐下来揉搓那已经见白的破牛仔裤。她没追问齐悦自己的生身家庭，一句都没有。无论她是被谁抛弃的，能平安的活在这个世上十六年，母亲都应该是她的恩人。 齐悦望着女儿的背影，暗暗感慨她长大了。 齐白子真的长大了。 一夜之间。 自此她再也没逃过学，在学校的成绩排名直线上升，放假没事就去兼职，舅舅舅妈都吃惊于她的转变，对她的态度也逐渐好转。 远处的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郑晓晓看着齐白子消瘦的下颚，想说些什么，茶点室老板突然端上两个高脚杯来：“尝尝么？特调的新款抹茶鸡尾酒。” “新款？”郑晓晓接过抿了一口，惊喜道，“味道不错啊，小白你快尝尝。” 然后转过头和老板说笑，“这么好喝，是送的么？” 老板叫郝枝，看起来三十出头，是个短发女人，干练幽默，打趣道：“送的，再倒贴你们两个一人一百。” “一百能干什么，怎么也得一百万吧？”郑晓晓早就跟郝枝认识，算是老顾客，说是朋友也不为过。 往年一到寒暑假她就来姥姥家，无聊了就往这跑，人多时候还会给郝枝帮帮忙，郝枝经常不收她钱。 她跟不熟的人话少，但跟熟人玩笑起来没完没了：“看看这附近的小区，你要不要再送我们一人两栋楼？” “那感情好，我在这开店，你们两个想过来......晓晓，你朋友怎么了？ 郝枝的话音突然一顿，郑晓晓往齐白子的方向看去，只见刚才还面带微笑看她们互相打趣的齐白子，已经两颊通红，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知。 郝枝反应过来：“她是不是不能喝酒？” 郑晓晓僵硬着摇头，她真不知道啊！ 第8章 她试探着把手放到齐白子脸前，想探鼻息，郝枝一把拉住她：“先叫120！” 齐白子却忽然间睁眼，虚弱地说：“送我回酒店。”她说话尾音上翘，显然是喝多了。 郑晓晓呼出一口气，又有些无语。 那杯鸡尾酒还没罐啤的度数高，齐白子就这么倒了？ 郝枝随郑晓晓把齐白子扶到楼下，好在齐白子还有一丝理智，可以勉强站立，郝枝帮她们叫了辆出租车，送她们去酒店。 一路上郑晓晓不停掐齐白子的虎口，试图让她别睡过去：“我一个人弄不动你，你可千万撑住。” 说完她又叮嘱：“你要是能听见我说话，千万记住，要是有皮肤发痒，呼吸困难的症状就赶紧和我说，咱们调头去医院！” “司机麻烦您开快点。”郑晓晓快急哭了，她甩掉母亲，改签航班，就为了留下给齐白子赔罪，没想到还把人给喝趴下了。 齐白子要是酒精过敏住院，那她岂不是罪加一等。 司机风驰电掣把车开到酒店门口，郑晓晓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齐白子扶下车，还没站稳，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郑晓晓听着耳熟，回过头一看，是顾月潼。 “怎么回事？” 顾月潼一袭黑色风衣，手上拎着袋子，眉毛微皱。 她刚下车就看见踉踉跄跄的两个人，齐白子整个人倒在郑晓晓肩膀上，像是喝多了一样。 郑晓晓神情紧张起来，她用被压在身下的那只手用力拍齐白子后背：“顾月潼来了，你boss，快醒醒啊。” 齐白子毫无反应。 顾月潼向前两步，问：“她喝酒了？” “喝的不多......”郑晓晓小声说，“就两口。” 顾月潼微微眯眼，两口就醉成这样？ 郑晓晓这是在替齐白子打圆场么？怕她被开除？ “顾总，麻烦问一下，她住哪个房间，我送她上去吧。” 顾月潼挑眉：“1206，你一个人送她？” 郑晓晓：“呃......我叫个工作人员，顾总您不用费心了。” 顾月潼闻言点头：“好。”说完她干脆地迈步进到酒店，刷卡进电梯，头都没回。 郑晓晓一个人困难地把齐白子搀进去，又叫来一个前台小姐帮忙，一同上楼。 站在房间门口，前台扶着齐白子的身体不让她摔倒，郑晓晓在她口袋里摸来摸去，终于找到房卡，刷卡开门的那一刻，门突然被从里边拉开。 顾月潼站在门内，黑着脸从郑晓晓手上拿过房卡。 郑晓晓惊了一秒，看向一旁的前台小姐。 前台低声说：“这是套房。” 郑晓晓瞬间明白过来，原来顾月潼也住在这...... 安顿好齐白子睡在客厅的沙发上，郑晓晓赶紧脚底抹油。 临走前她还在走廊里朝门内拜了拜：“自求多福吧小白，自求多福。” 第7章 郑晓晓离开后，顾月潼对着躺在沙发上的齐白子皱起眉。 在水晶灯的照耀下，齐白子的脸红得过分，配合她深沉的睡眠，顾月潼很难不怀疑郑晓晓说话的真实性。 “只喝了两口？”顾月潼迈步往前走，坐到沙发上齐白子的身边。 她静静看着齐白子绯红的脸，伸出手隔空比了一下。 齐白子有着优越的五官，三庭五眼的比例恰到其处，唇峰与眉峰微微凸起，柔和不失凌厉。 现在看起来还有些学生气，但想来只需稍加打扮，就能散发不小的魅力。 顾月潼又想到郑晓晓扶着她下车的场景，没忍住冷笑一声。 “还挺招人的嘛。” 话音刚落，齐白子突然动了一下，顾月潼一愣。 只见齐白子抬起手开始挠痒，一翻身，脖颈处露出一片红。 顾月潼看的不太真切，往前凑了下身子，才发现齐白子脖子连带耳后都发出一片红疹来。 顾月潼赶忙叫她的名字，奈何齐白子睡得太死始终不为所动。 顾月潼无奈，只得先翻出手机来打120，又叫了客房管家上来帮忙。 齐白子在一阵恍惚中被抬进急诊室，清醒时已经挂完了半瓶水。 迷迷糊糊睁开眼，她看见床边坐着顾月潼，对视几秒过后，齐白子猛地坐起身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顾，顾总，您怎么在这？”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但是无论在哪，一睁眼先看见的人是上司也够有冲击感了。 “我，我怎么了？”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结结巴巴问顾月潼，“我，我，我怎么在这？” 顾月潼语气平淡地回答：“你酒精过敏。” “酒精过敏......”齐白子记得自己好像确实喝了酒，但她不是在露台上跟郑晓晓喝的么？ “我喝了很多？” 顾月潼靠到椅背上，挑眉说：“那倒不是，你只喝了两口。” 郑晓晓可能会说谎，但是刚出的抽血报告不会，齐白子确实喝的不多，血液里的平均酒精含量非常低。 可偏偏没力气去分解，而且吸收速度非常之快。 “医生说和体质有关，可能是从你家里长辈遗传来的。” 顾月潼说话间拍拍腿站起身，她还穿着那套黑色薄款风衣，里边是白衬衫黑西裤，头发半束半散，微微遮挡脸颊。 四目相对，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齐白子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脸又变得发烫。 不过好在顾月潼已经背过身去，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我先回去了，你吊完水记得回去补觉，别误了航班。” 顾月潼是跟着救护车来的，走出医院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报出酒店地址，随后便一言不发。 她在回忆齐白子半睡不醒时说的梦话——“妈妈”，从上了救护车开始，齐白子叫了一路的妈妈。 思索几秒，顾月潼打开手机，点进访问记录里“小白子”的微博，搜索博文关键字：妈妈。 搜出来一共有五十一条。 调整时间顺序，顾月潼从第一条带有关键字眼“妈妈”的微博开始看，博文下方显示“第一条微博”的话题。 时间是大约两年前： “妈妈，请你好起来。” 第二条间隔了三天： “妈妈，你怕么？我好怕。” 第三条间隔一个多月： “舅舅和舅妈又给我们拿了五万块，妈妈，一定要好起来，别辜负他们。” 第四条已经是半年后： “没关系妈妈，上次都能治好，这次也会的。” 顾月潼放慢浏览速度，下车时将将看完十几条。 她付过车费上楼，简单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继续看，直到看到倒数第二条，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妈妈，再见。” 时间是三个月前。 顾月潼忍住颤抖，划到最后一条： “妈妈，我想你了。请你保佑舅妈，保佑我能赚到足够的钱给她治病。” 顾月潼呆滞许久，回过神鼻头泛起一抹酸涩。 原来是这样。 ...... 齐白子在医院睡到早上六点，挂完醒来时剩下的半瓶水之后，护士又进来给她添了一袋葡萄糖，期间实在是撑不住，她定了个闹铃便一觉睡了过去。 回到酒店的时候顾月潼已经起床了，在没人住的那间客卧画画，听见声音，顾月潼探出头来看了看，说：“桌子上的两个袋子都是给你的。” 齐白子应了一声，好奇地拉开袋子看了看，其中一个里边装着衣服，黑白色职业女装，拿出来比了一下，比自己之前穿得那套布料细腻不少，看了眼吊牌，四位数。 齐白子愣了愣，但没说话。 另一个袋子里好像装了一本书，沉甸甸的，牛皮纸包着，是某书店的经典包装。 齐白子拿起桌子上放着的房卡，对着牛皮纸折痕的地方划了一道，牛皮纸整齐裂开，包在里边的是一本《法语词典——汉文互译》。 齐白子：？？？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由得想起昨天的跨洋会议上，顾月潼用法语和她对话。 那她送自己这个......是在嫌弃她的外语水平？ “谢谢顾总。” 半分钟后，顾月潼的手机震动一声，微博提示特别关注更新，她撂下画笔，点进去，看到是齐白子在吐槽她。 “麻了，请问豪门出身的人是打娘胎里就会说八国语言吗？还有，开完跨洋会议后突然扔给我一本法语词典是什么意思？嫌弃我能不能直说！” 顾月潼：这还不明显么？ 她已经很直白了啊。 顾月潼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在齐白子眼中是个什么角色：一个狂妄、不近人情且小心眼的上司。 下午三点四十，顾月潼坐在停在京州机场外的商务车里等齐白子取行李，她戴着墨镜，手里拿了杯果汁，晒了一中午的车有些潮闷，车门半敞着透气。 第9章 正对着电脑看等下回公司开会的文件，车窗突然被敲了一下。 她以为是齐白子，没抬眼嗯了一声，直到外边的人开口说话，她才反应过来，转头一看：前妻姐，王琳。 王琳大卷发齐肩，穿了一身亮面包身皮裙，踩着双高跟鞋，正试图从那半截车门里挤进来。 顾月潼愣了半秒，连忙问她：“怎么在这？” 外边太阳晒着，王琳拿起限定款包遮住半边脸挡太阳：“先让我上去再说嘛。” 顾月潼沉默半秒，开门放她进来。 王琳：“你也刚下飞机？” 说话间，王琳夺过顾月潼手里的果汁，不管不顾把吸管塞进嘴里。 顾月潼顿了顿，点头。 “你怎么还是那么木讷？”王琳一口气把果汁喝完，往她这边靠了靠，噘着嘴问，“为什么拉黑我？” 顾月潼冷下脸来：“你找我就是为了借钱么？” “当然不是啊！”王琳摘下顾月潼脸上的墨镜，又亲昵地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我的阿月，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和你说说话。” 顾月潼皱眉，躲开她的手，问：“所以钱可以不转么？” 王琳哈哈一笑：“那当然......不行。” “你把我当成提款机？” “哪有......”王琳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说，“我最近在开展，展厅那边花销比较大嘛。” 顾月潼问：“在哪开展？” “东林市。” 顾月潼不说话，王琳心虚地看她一眼，“怎么了？” “东林市哪个展厅？” “就......城市快展。” 顾月潼意味深长地噢一声，点点头问：“什么时候开展，请我过去看看？” “已经开了呀，你没事的话咱们现在就......” “够了。” 王琳还想继续说下去，顾月潼沉声打断，“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跟当初一样。” 和当初一样谎话连篇。 她狭长明亮的眼睛在喷发怒火，但被教养和理智压抑住了。 王琳被她瞪了一眼，不敢再和她对视，心虚地说：“我怎么了，当初分手又不是我的错，还不是你妈妈她......” 王琳一句话说到后边，已经没了尾音。 说到底，是她当初拿了顾贺竹的钱放弃了顾月潼，现在再把错推到顾月潼身上......毕竟爱过，她多少也有些于心不忍。 顾月潼沉默良久。 王琳晃了晃她的胳膊：“阿月，我才从东林市回来，那边有我的好多粉丝，你也不忍心看我开展开到一半就关吧......” 顾月潼一言不发，拿出手机往她的银行卡里打了十万块钱。 “我希望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 “你不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吗？”王琳收到钱，一边按手机一边问顾月潼，“你忍心这么对我？” 顾月潼冷笑一声，把她推下车：“你已经这样对我很多年了。” 王琳哎呦一声，她没想到顾月潼直接动手推她，商务车有点高，落地时没站稳险些滑倒，幸而身后有人，那人结结实实扶了她一下。 顾月潼从车内看出去，是齐白子。 齐白子拎着行李箱站在王琳身后，是她挡住王琳，没让其摔个狗吃屎。 “顾总。”齐白子看看顾月潼，又看看王琳，一脑袋问号，但她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边界感，不该问的坚决不问。 顾月潼却不同寻常那般冷淡，竟主动下来拎箱子。 “查查东林市那个画展今天开门了没有。” 齐白子腾出手来拿手机。 “好的顾总。” 王琳脸色微变：“顾月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月潼扶着行李箱站在一旁。 齐白子点进东林市展览。 “回顾总，目前还没有。不过画家和策展人今天下午有采访，说是会对闭馆争议发出回应。” 果然。 顾月潼冷哼一声，眯起眼看向王琳：“那就麻烦你拿着那十万块再赶回东林去接受采访吧。” 说完她转头上车，关上车门，齐白子见状连忙跟上，两人开车离开机场，单单留下王琳恼羞成怒：“顾月潼！” 第8章 齐白子把顾月潼送到公司开会，自己则在会议室外等候。 今天的会议室内人很多，什么职级的都有，轮不到她端茶倒水。 作为顾月潼的专职助理，她只需要在顾月潼需要的时候存在，不需要的时候，她不会凑上去。 入职当天的教训还历历在目，现在顾月潼只要不吩咐，她尽可能的不主动。 今天从机场回来顾月潼话就不多，齐白子察觉出她情绪不太对劲，猜测可能和那个穿着皮裙的女人有关。 说起来那个女人也很漂亮，和顾月潼是一挂的，五官立挺，身上的娇贵气遮都遮不住，就是不知道和顾月潼是什么关系。 不过看起来像是有血海深仇的样子，否则顾月潼不会那么在意。 齐白子站在会议室门口，路过的人都会看她几眼。 一个刚毕业、中短发，职业西裤配白色板鞋学生气息十足的姑娘站在总裁会议室外边，总会有些扎眼。 齐白子怀疑在他们眼中，自己是在冒傻气。 她左右看看，挑了个人少的时候摸出手机选鞋。 她观察了路过的员工都穿什么，有些要求不高的部门穿得比她还随意，短袖配牛仔裤运动鞋。 但行政组的人都穿的很正式，上衣衬衫黑西装，下身西式裙装配小皮鞋，除了衬衫几乎都是黑色。 不过好一点的皮鞋价格又超出预算，便宜的她怕穿不了太久就报废，到时候再换也是一笔开销。 正在纠结中，突然有人拍了下她肩膀。 抬头一看，是入职那天骂她的行政组的组长周琴。 “上班时间怎么还看手机？偷懒呢？”周琴比入职那天态度和缓很多，起码看她的时候没翻白眼。 “没有琴姐，我就是......” 周琴安抚她：“别紧张，我只是路过跟你打个招呼。” 齐白子摸摸脑袋，问：“琴姐，那天的事不好意思啊，我后来点了下午茶，你们收到了吗？” “收到了。”周琴笑眯眯地说，“有心了，你比大部分人做的都好。” 这话让齐白子想到李怡之前的抱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要不是她主动添了麻烦，怕日后相处不来，可能也想不到这一层。 “那个，这会要开很久，你就一直在这站着了？” 齐白子点点头：“我要等顾总出来。” “我知道，不过......” 周琴说着，把会议室大门推开一条缝看了看，又退出来，对齐白子道：“起码还要两个小时，不如你到茶水间休息一会？” 齐白子很警觉：“这不太好吧。” 之前顾月潼因为她擅自离开超过十米就生过一次气了，现在借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了。 “你这孩子。”周琴“啧”一声，神色微变。 “不是我找你，找你的另有其人。” 齐白子一愣：“谁啊？” 周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董事长。” 看到齐白子怔了一下，周琴不解：“怎么了？” “我能不去吗？”齐白子问周琴。 可能周琴不知道在东林发生了什么，但齐白子自己清楚，顾贺竹这个时候找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要么是替顾月潼开除她，要么就是...... “我怕顾总知道了不高兴。” 周琴嘶一声，让她住嘴：“你这是在挑拨总裁和董事长的关系？” 齐白子看地面，不说话。 就她们母女俩一见面那剑拔弩张的样子，还用挑拨？ 周琴打量齐白子：“哦，我知道了。” 她问：“你之前是不是见过董事长了？” “是。” “既然你见过了，那你就应该清楚董事长这次找你的目的。” “我应该清楚么？”齐白子抬起头，盯着周琴，“我应该的事太多了，我记不住，我只能记住我是顾月潼顾总的助理。” 虽然是外包的。 周琴闻言一愣，齐白子是头一个说出这种话的人。 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在顾氏，顾贺竹要比顾月潼更有话语权，何况顾贺竹是顾月潼的母亲。 只要是个明白人，站在哪一头不言而喻。 “这话你跟我说没用，去和董事长说吧。”周琴沉默半晌，拍了拍齐白子肩膀，“不过我要劝你一句，很多事就和买鞋一样，要选性价比高的。” ...... 齐白子不懂什么性价比，起码站在茶水间里面对顾贺竹的时候，她的经济头脑已经被抛之脑后了。 她离开的时候，顾月潼还在会议室里开会，周中例会，就是各部门代表汇报各方进度，无聊，犯困，让人很难集中精神。 第10章 顾月潼扪心自问，她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被强行安排在这个位置上，就要对集团负责。 除了一些部门项目进度过缓，或者预算相关事宜她会点评几句，其他方面她几乎是一听略过。 无聊，无聊透顶。 顾月潼人看着坐在会议室里，魂已经飘远了。 她远没有看起来那么职场，十几年的艺术学习早就让她的想象力生根发芽，偶尔看着站起来汇报数据的中年秃头下属，她会思维发散，想到这个人私下里会是什么样子——也是这样无趣、刻板么？ 像她的母亲顾贺竹一样？ 像个“大人”一样么？ 人一定要成熟、克制、冷静？ 顾月潼有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继承母亲的意志，继承顾氏集团。 她觉得人生需要冲动一点，她就冲动过。 王琳就是她的冲动成果。 这么一想，顾月潼倒是有些明白了，冲动的结果往往都是不好的。或许，按部就班来的更轻松。 那齐白子呢？ 她的人生有资格按部就班么？ 顾月潼看过她的简历，工科专业顶尖学府毕业，技术型人才，刚毕业工资低，混过前两年适应期，工资翻上几倍不成问题。 或者她可以继续深造，考研、读博......她的人生可以和大多数毕业生一样缓缓展开么？ 好像不行。 齐白子没资格冲动，也没资格按部就班。 只能另辟蹊径，为了钱，来做情绪不稳定的顾月潼的私人助理。 齐白子三个字又在脑中炸裂开来，引发无数想象，顾月潼盯着地面，斜前方的人力总监轻轻敲桌子，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顾总，要不要休息一下？” “好。”顾月潼有些抱歉地看了她一眼，“休息十分钟。” 十分钟的中场休息，大部分人不会离开会议室，顾月潼带头起身出门，才缓缓有几个跟着去接水上厕所。 路过会议室门口的时候没看见齐白子，顾月潼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这会起码要开到七八点，她可能是挑会中的时候去吃饭了。 顾月潼在有窗户的地方转了一圈回来，人力总监给她倒了杯温度适中的茶。 顾月潼看着那杯淡褐色的茶水突然没了兴致，问：“有果汁么？” 人力总监愣了一下，因为顾月潼从来都只喝茶，还是头一次提出不一样的要求来。 “有，不过都是茶水间里的瓶装货，口味一般，我去楼下给您买一杯鲜榨的吧......” “不用。”顾月潼站起身，“我自己去拿。” 走出几步后，她停顿一下，回头道：“你也休息一下。” 人力总监脸上传达出吃惊。 顾氏的茶水间分区域分大小，楼上的，也就是会议室和总裁办公室这几层都是小型独立茶水间，每间大约能容纳三到五个人。 楼下的倒是宽敞，也更开放。 顾月潼随意挑了个茶水间推门而入，突然就听见隔壁顾贺竹的声音，她一愣，把耳朵贴近。 “......姑娘，人生就一次，你要选正确的道路，你年纪轻轻能到达这个位置，得到这个岗位，不是你的能力多强，而是你的运气够好......” 是顾贺竹那套惯用的pua话术。 从前这些话是对顾月潼说的：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自由自在十八年？别人不分昼夜努力读书的时候你能够在国外读艺术，你以为是你能力强么？那是你运气好，你投胎到我们顾家，成为我顾贺竹的女儿！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抗衡？” 不过顾贺竹这么冷淡的人，很少对除身边以外的人说这些话。 顾月潼莫名好奇，隔壁那个站在顾贺竹面前的人是谁。 顾贺竹的pua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她听见齐白子的声音传来：“抱歉董事长，我的能力如何应该由顾总来判断，我是她的私人助理，只能听从她一人吩咐。” “如果您认为我没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您也有权利开除我。但我不会拿顾总的个人隐私和您做交易。” “除非顾总知情。” 齐白子说话时不卑不亢，直直盯着顾贺竹的双眼。 顾贺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难啃的骨头，不能说是头一次，应该说是除了王琳以外的头一次。 要不是看齐白子已经获得顾月潼的信任，还有利用价值，她一定会把面前的茶水泼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脸上，再叫几个保安把她从公司丢出去。 以她的影响力，仅仅一句话的事，京州大小企业就不会再有人录用她，哪怕是外包。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目光恢复之前的和蔼。 她问齐白子：“那你怎么肯定，月潼她就会留下你呢？” 齐白子哽了一下，她摇头：“我不能肯定。” 顾贺竹笑了，带着一丝得意：“你接受我的提议，就算是哪天顾月潼看你不顺眼把你踢开，我也会给你一笔补偿，倘若你拒绝我，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姑娘，你打工不是为了赚钱吗？” “你不知道在你之前，顾月潼开了多少个助理么？” “你猜，为什么她要去外包公司请助理？” 齐白子顿了顿，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顾氏的助理门槛不会低，偏偏从外包选取，还一人难求......招聘员甚至到大学里去捞人...... 顾贺竹故作轻松打个哈欠，继续说道：“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了解她，她随时会把你换掉，就像换掉一张草稿纸，谁也不愿意在履历上填上这一段工作经历，她是很多人的噩梦......” 话音未落，茶水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屋内两人不由自主寻声转头，只看见顾月潼握着一瓶未开封的vc饮料，黑着脸站在门外。 齐白子瞬间腿发软，她声音发颤地喊一声：“顾总，我......” “齐白子，你被转正了。” 第9章 外包转正很常见，只是没有这么草率的。 虽然都是领导一句话的事，但终究是不一样。 有员工路过往这边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周琴从外边替她们关上了门，不大的茶水间内瞬间容纳了三个人，齐白子站在中间，三人连成三点。 顾月潼看见齐白子在思考，恐惧与震惊的情绪过后，她默默站到自己身边。 顾月潼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向微微颤栗的顾贺竹迅速地挑了下眉，以获胜者的姿态把齐白子护在身后。 齐白子呼吸都快了，这是非常现实的修罗场。斗争来源于母女。她像个奖品一样无所适从，但很显然，站位说明她的内心已经偏向于利益输送方——无论如何，顾月潼已经把她转正了。 她已经得到认可，而顾贺竹对她来说是个未知数，哪怕她接受顾贺竹的招安，也难保长久。 安静过后，顾贺竹率先开口：“你——” 却很快被顾月潼打断。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无厘头的事。”她把顾贺竹想说的话替她说完。 “可我在你眼中本就是个无厘头的人。对吧，董事长。”顾月潼说，“不然你也不会时刻想着在我身边安插眼线，连一个外包助理都不放过。” “顾总好本事。”面对赤裸的挑衅与拆穿，顾贺竹不再装慈祥，她面如寒潭，冷笑出声，“不如我把这董事长的位子也让给你怎样？” 顾月潼缓缓笑了，她不怕顾贺竹这样的威胁，好一副优雅样式的撒泼打滚。 “那您即刻便可召开董事会，我一定准时参加。” 话落，她转过头看齐白子，齐白子有些呆滞，丝毫不知道顾月潼在想什么。 顾月潼却冲她微微勾唇，一副安慰的表情。 齐白子还是不知道顾月潼想表达什么，她主动拿过顾月潼手里的饮料，跟在她身后进到总裁办公室。 饮料盖子被拧开，放在顾月潼面前。 顾月潼还在笑，笑得齐白子全身发冷。 “顾总。”迫于心理压力，齐白子主动询问，“会议还开吗？” “谢谢你，选择我两次。” 齐白子一怔：“顾总？” 顾月潼笑的时候脸上有一颗梨涡，在左边，只有一颗，显得很独特。欧式挺立的五官从侧面看的时候只能感受到冷艳，但面对面，尤其是顾月潼笑意不减的时候，齐白子清晰地注意到她那分难得外露的俏丽感。 有点反差，虽然不多。 “顾总，这是我应该做的......” 下一秒，顾月潼收起笑容：“告诉他们，会议提前结束，顺便把人力总监叫过来。” 惊讶于她态度转变的速度，齐白子愣了一秒，点头：“是。” 人力总监名叫韩知语，她曾被顾贺竹安排在顾月潼身边当了四个月的私人助理，顾贺竹给她每个月开双倍的工资，只为她能够贴身监视顾月潼，以此得到一些消息。 第11章 什么消息呢？齐白子非常好奇，韩知语告诉她：“别问，你不会想知道的。” 齐白子找到韩知语的时候她正在茶水间里偷偷吃面包，韩知语有胃病，到点不吃饭就干哕。 齐白子通知会议结束后又和韩知语说明来意，韩知语看了眼刚咬一口的面包，非要给齐白子讲八卦。 顾月潼说要见她，没说让她现在就去，齐白子也不催，吃个面包能耽误多少功夫？ 讲着讲着，八卦讲到了自己身上，齐白子才知道韩知语原来是自己同校的学姐，比她大五届。 齐白子问她怎么进的顾氏。 她耐着性子回答，然后问齐白子：“你知不知道顾总找我干嘛？” 齐白子摇头，想了想，又说：“我转正了，会不会......” “不会。”韩知语干脆地打断她，“你就是一外包，转正也是通知外包公司，这种小活轮不到找我。” “哦。”齐白子低下头，她看见韩知语脚上的棕色小皮鞋，简约款式，很百搭，两侧底边厚实，微微挂了一层折痕，穿起来应该很舒服。 但她没问韩知语这鞋是什么牌子，这种看起来很舒服的鞋往往价格都不会让人太舒服。 韩知语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说：“其实我在私下里挺害怕她的。” “她”指的是顾月潼。 韩知语刚才告诉齐白子，自己给顾月潼干了四个月的助理，拿了四个月的双份工资，实在是良心过意不去，和顾月潼坦白了。 顾月潼说：“我知道，我一直有在提防你。” 把韩知语吓得语无伦次。 顾月潼又说：“不过我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去人力资源部吧，试试凭本事拿高薪。” 然后她就一路做到了现在的位置。 顾月潼看人很仔细，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说明韩知语确实能力出众，齐白子很佩服她，但不明白她的意思。 “为什么害怕？”优秀的人相互欣赏不是好事么？ 韩知语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认真地说：“因为我差点把她睡了。” 此话一出，齐白子立马傻在原地，回过神时韩知语已经走进电梯。 齐白子感觉自己石化了，想抬腿跟上去，却丝毫动弹不得。 电梯门即将关闭，她看见韩知语冲自己挑眉，别有深意地微笑，约莫过了十几秒，电梯已经上楼，她缓过来，深一步浅一步走步梯上去。 这一天兵荒马乱，大脑根本消化不了这些东西。 像门神一样立在办公室门口，里边隐约传来对话声，齐白子却根本听不真切，她只听见“合同”“尽快”这些字眼。 还有最后一句，韩知语当时已经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来问：“齐白子她同意么？” 不知道顾月潼说了什么，韩知语回道：“好的。” 出来后两人对视一眼，韩知语朝她晃晃手机，然后下楼，齐白子头一歪，不懂这是什么暗号。 她犹豫一下，转身面对门，刚抬起手，顾月潼从里边出来，看见她，又露出笑容：“走吧，今天最后一项工作，送我回家。” 齐白子以为顾月潼会住在偏远的京郊别墅里，或者包下一座山也不为过。 顾月潼她恰好符合玛丽苏文学里高冷总裁的身份，让人琢磨不透的性格也十分相似，所以在齐白子的私自揣摩之下，这类人都有一个共性：喜欢远离凡尘是非。 所以住所也偏向于清净地带。 没想到顾月潼报出的地址就在附近，一处公寓楼。 停好车从地库上去之后，齐白子站在门口规规矩矩地把车钥匙上交：“顾总，下班愉快。” 顾月潼却微微挑眉，并没有伸手去接。 “进来坐坐？” 齐白子愣了愣，恭敬不如从命地带上鞋套，进到客厅里。 客厅的格局很紧凑，出了玄关就是一座单人沙发，她有些局促地不知道该站在哪，顾月潼却示意她跟着自己。 顾月潼带着齐白子走进一个无窗的房间，打开灯，齐白子才看出来这是原是个画室。 零散的画笔放在地上，周围摆满了各种颜料和几个干涸的调色盘。 不过除了挂在墙上标注了日期的收藏品，齐白子没看见顾月潼的任何画作。 “坐吧。”顾月潼拉过一把椅子。 齐白子听话地坐下，环顾周围。 和客厅不同，这里很大，她妄自猜测这间画室至少占了整间公寓的二分之一。 顾月潼抱臂靠在对面的墙上，突然开口：“齐白子，我有话想问你。” 齐白子回神，好奇问：“什么？” “如果我不让你继续在顾氏工作，你会记恨我么？” 齐白子思考片刻，摇一摇头：“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顾月潼沉默，她抿唇盯向地面，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开口。 齐白子不急不躁，默默等她开口。 一分钟后，顾月潼说：“我在顾氏面临的局面，你应该有所耳闻。” 齐白子点点头：“是董事长么？” “不止。”顾月潼说，“她只是困扰之一。” “那......” “我想请你做我的私人助理，你有兴趣么？” 齐白子一愣：“我本来就是您的私人助理......” 顾月潼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齐白子迷茫的眼睛，顾月潼突然有些于心不忍：“齐白子，如果你进了顾氏，我保不住你。” 齐白子不懂，难道就因为她拒绝了顾贺竹？ 韩知语也是‘背叛’了顾贺竹，可她能留下，还能一步一步走到人力总监的位置，为什么齐白子不行，为什么她连做助理都不行？ 顾月潼呼出一口气，长且厚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她开口道：“小白，你的性格不适合职场。” “顾氏太大，集团里牛鬼蛇神太多。我只是个傀儡，是被顾贺竹推出来稳定她董事长地位的棋子，我可以为了你和顾贺竹叫板，她拿我无可奈何，但其他人......” “如果你进了顾氏，其他人想要搞我，自然会拿你开刀。” “因为你是我的人。”顾月潼一字一句，语气认真，“是我唯一一个转正的助理。” 齐白子这下听懂了：武皇地位不稳，身边的宫女容易被当成把柄要挟。 但宫女又不涉政，那些人能拿她什么把柄？ 齐白子不解，顾月潼却抢在她之前开口：“我想保住你，在我身边。” 齐白子愣住。 顾月潼继续说：“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和外包公司解约，但不是进入顾氏，而是和我单独签约，做我的私人助理。” “只属于我的私人助理。” 第10章 齐白子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谢绝了顾月潼一起吃晚餐的提议，选择回到廉租房里啃面包。 廉租房隔音一般，隔壁两个姑娘在聊天，她听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个在抱怨现在的领导和同事，想跳槽；另一个安慰她：“起码钱多啊。” 齐白子默默咽下干巴的面包，想了想，拿出手机给顾月潼发消息：顾总，咱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顾月潼似乎就是在等她的消息，秒回她：明天。 齐白子礼貌客气：好的，谢谢顾总。 两人是分别前才加上的联系方式。 退出对话框的时候齐白子顿了一下，点开顾月潼的头像，是一只金毛犬，吐着舌头，憨厚可爱。 齐白子又点进顾月潼的朋友圈，倒不是什么仅三天可见，而是一条都没有。 “小号吗？”齐白子不解。 在顾月潼公寓的时候，齐白子进入了思想斗争。 如果进入顾氏，她还有可能回到专业线上，像韩知语那样，有机会凭自己本事站稳脚跟。 但也有很大可能像顾月潼所说，被卷入高层党争之中，或是被顾贺竹针对。 顾月潼见她沉默，便让她明天再给自己答复。 出来之后，齐白子思考了一路，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顾月潼。 万一哪天又触她霉头，她一个不爽快，把合同解约了怎么办？ 怎么这么难......她明明只是想赚点钱啊！ 直到刚才在便利店里，买面包付完钱看到扣款短信里的余额，齐白子暗下决心：管不了那么多了，干一天是一天！ 此刻看见顾月潼用疑似小号的联系方式添加自己，齐白子心里又没底了。 顾月潼是真的信任她，还是仅仅想利用她摆脱顾贺竹的控制？ 齐白子想起刚入职那天，顾月潼立刻遣走了行政组，又解雇了司机......她在顾月潼眼里，不会只是个挡箭牌吧？ 工具要是没有作用了，那岂不是随时会被扔掉？ 要是像韩知语那样，哪怕被开除也有一段在顾氏工作过的精彩履历可以写在下一段的面试简历上，但顾月潼的私人助理......对用人单位来说很没有信服力啊。 第12章 正呆坐在床上天人交战，工作软件突然弹出红点，点进去一看，是人力总监韩知语的好友申请。 申请通过后韩知语很快发来消息，问她晚上要不要出去喝酒。 经历过上次酒醉后，齐白子对自己的酒量有了认知。 母亲从小不让她喝酒，并经常对她说起喝酒的坏处，她信以为真，但她看见过母亲和舅舅舅妈喝酒，白的，高度数的廉价二锅头，一次一杯，脸不红心不跳。 不过对齐白子这方面没什么好奇心，尤其是得知自己并非母亲亲生女儿后。所以上次在东林，那真的是她第一次接触酒精。 她敲屏幕，回复韩知语：我酒精过敏。 想了想，她又发一句：但是我有时间。 韩知语二话不说让她发位置，说过来接她。 上车后韩知语给她倒了两粒口香糖，随性的摆弄方向盘开出老旧小区：“哎，顾月潼找你聊了吗？” 口香糖的薄荷香气在嘴里炸开，呼吸都带了几分清凉，齐白子精神一些，点点头。 韩知语瞟她一眼，啧了一声：“你同意了？” “同意了。” 韩知语不说话，齐白子看向她：“怎么了？” “哼哼。”韩知语冷笑一声。 韩知语还是带着齐白子去到了一家酒吧，清吧，人不多，一进门正对着的就是吧台。 暗淡的暖黄系色调的灯吊在吧台顶部，吧台里的酒柜上摆满了不知名的外国酒，两边的音响里放着节奏舒缓的流行音乐。 齐白子跟着韩知语坐下，韩知语很熟练地点了杯长岛冰茶，又看了看齐白子，问她：“果汁还是奶昔？” 齐白子：“果汁就行。” 东西上齐后，韩知语突然问她：“你是不是对顾月潼有意思？” “啊？”齐白子吃惊，以为自己会错意了，“我......” 韩知语盯着她，突然噗嗤一乐，说：“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你对她心动而不自知。” “心动就代表会关注，关注她的情绪、健康、欲望，甚至是微表情。然后你就会时刻猜她在想什么。” “这几天你是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揣摩她的心思？” 韩知语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齐白子愣在那，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 她确实很欣赏顾月潼，她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开会的时候非常职场且专业，明明是学艺术的不是吗？ 她也确实在揣摩顾月潼的想法，几乎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齐白子都在思考，生怕自己哪里惹到顾月潼不高兴。 但她的出发点......出发点不是这个呀！ “我只是需要这份工作......”齐白子端起果汁，小口抿了一口，掩饰尴尬。 “我最开始也这样骗自己。”韩知语说。 她一口气喝了半杯酒，甜味掩盖酒精的辛辣，咽下去后又微微反劲，浓郁且清冽的香气在她口腔里弥漫，说话时被气息带出来。 “明明是一个反复无常脾气古怪的冰山女人，偏偏让你感觉到她在重视你。”韩知语浅笑一声，“神奇吧？” 齐白子捏着杯子，点点头。韩知语没说错，这一点，她有同感。 “她要是电视剧里那种精英boss，高冷又严厉，对待工作一丝不苟，对下属要求严格......我恐怕不会沦陷。”韩知语说着，点燃了一根细支烟，烟雾后，她的目光染上迷离。 “偏偏......偏偏她又那么柔软......” 韩知语说：“你接受她的提议，这就是你堕入深渊的开始。” 齐白子一言不发。 韩知语苦笑一声：“她的那张脸，站远看高冷、华丽，让人不敢接近；可你一旦凑近，就会不自觉地成为她的掌中之物......” “不然你为什么会放弃真正掌权的董事长给的待遇，选择她这张空头支票？” 齐白子再次否认：“我只是需要这份工作......” 韩知语微笑，吐出一口烟圈，问：“想不想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齐白子蹙眉，犹豫片刻点了下头。 韩知语抬手指向吧台左边的一个桌子：“在那，我吻了她的脸。” 又竖起手指指向楼上：“在那家廉价的快捷酒店里，我脱下了她的衣服......” 酒吧突然换歌，前奏很激烈，齐白子脑中轰轰作响。 韩知语提高音量：“但她清醒后推开了我。” “她一言不发，但我知道我们完了。” “然后我就和她坦白，其实我一直在为顾贺竹做事，每时每刻把她的行踪报告给顾贺竹，细致到每天喝多少水、一顿饭吃了几口、每天去几次洗手间，出门穿什么衣服，什么颜色的内衣......” “是不是很变态？” 韩知语笑一声：“这些根本不是顾贺竹想知道的。” “就在顾贺竹发觉我的心思之前，我向顾月潼坦白了......” 齐白子不得不打断：“这跟顾贺竹有什么关系？” 她问：“顾贺竹为什么会认为你对......” “因为她交给我的任务，就是监视顾月潼和哪些女人有过接触。” 齐白子一怔。 “顾贺竹不会允许她为了预防错误的发生而亲手铸造一个错误出来。” “幸好。”韩知语闭上眼自嘲，“我在即将变成错误时及时止损了。” 齐白子问：“顾总她以前......” “嗯。”韩知语又啜了一口酒，矮短的杯子里，方形冰块微微融化，露出圆弧形状，“顾月潼的前女友叫王琳，两人是在国外读艺术学校时认识的。后来被董事长发现，强行拆散了。” 齐白子想起今天在机场遇到的女人，问韩知语：“那个王琳很漂亮吗？” “没见过。”韩知语说，“但学艺术的嘛，气质肯定不会差。” “其实我以前有点胖，但跟在顾月潼身边久了以后，莫名其妙就瘦了，性格也孤冷很多。”韩知语笑了笑，带着一抹释然，“这可能就是她的魔力......” “你会不自觉靠近她。” 安静了一会儿，酒吧又换了一首歌，女歌手声嘶力竭喊着：“我们也曾是对方唯一的希望，现在，谁又代替我出场——” 韩知语莫名看了齐白子一眼。 齐白子从王琳的记忆中回神，她喝一口果汁，问韩知语：“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只是提醒你，别走了我的老路。” “......不会的。” 良久后，齐白子说。 第二天上班时，齐白子换上了之前外包公司发给她的那套职业裙装，戴上假发。 在顾月潼诧异的目光中，她对走进办公室的顾月潼毕恭毕敬打招呼：“顾总，早上好。” 说完，她把桌子上的文件翻开，放在顾月潼面前，又调整好电脑的角度，沏了一杯浓度适中的茶叶水放在顾月潼面前。 “顾总，刚才人力总监已经给我看过合同，我这边没问题，您过目下。” 顾月潼喝一口茶，抬头看了齐白子一眼，总觉得她今天格外专业，连说话的语调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浏览过合同，顾月潼嗯一声，签字。 齐白子接过文件夹去找韩知语，顾月潼叫住她：“一式两份，不用给别人。” “是。”齐白子分出那两份合同，看见右下角龙飞凤舞的签名，分出一份给顾月潼，自己收起了一份。 “顾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慢着。”顾月潼再次叫住她，“你的头发和衣服......” “报告顾总，我虽然不在顾氏工作，但毕竟长期在集团大楼里走动。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着装方面我还是按照顾氏的规章制度来执行吧。” 顾月潼皱眉：“是周琴？还是顾贺竹又找你了？” “都不是。”齐白子微微垂眸，“是我自己。我认为这样更专业。” “所以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顾月潼恢复之前的冰块脸，她微微眯眼，盯着齐白子，语气严肃，“你认为穿裙子戴假发就是专业的象征，所以我很不专业？” “......不是的顾总。” “回去换掉。” 齐白子咬唇，站在原地不动。 几秒后，她抬起眼和顾月潼对视：“顾总，我不需要您给我批准特权。” “这不是特权。”顾月潼一字一顿，“这是我对你的要求。” 第11章 早上例会过后，齐白子开车送顾月潼回公寓换衣服。 齐白子在开会的时候已经按顾月潼吩咐换回了之前的着装，舒适宽松的裤子套在腿上给她莫名的安全感。 今天是友商霍步集团的周年庆典，顾月潼受邀参加。 霍步集团是互联网公司，和顾氏现在的主营业务方向一样，说是前辈也不为过。 毕竟顾贺竹早年并没打算踏入互联网行业，现在人均一个手机的环境下，单纯经营实业生意在众多企业中实是矮了一头。 第13章 好在顾月潼亲自部署的团队撑起了这条新业务线——一款集社交、购物、图文分享于一身的app，近一年来火爆全网，将顾氏的股价又往上抬了抬。 顾氏和霍步也因此搭上线。 而齐白子在参加宴会这方面毫无经验，她怕闹笑话，回公司的时候特意给周琴带了杯咖啡，向她请教。 周琴惜字如金，就说了两个字：“规矩。” 齐白子似懂非懂，开车送顾月潼去庆典现场的路上，琢磨着再问问她。 顾月潼却主动开口：“你好像很紧张？” 齐白子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对着后视镜嗯一声说：“有点...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 “不过我做了一点点功课。”顿了顿，齐白子继续道，“我请教了周琴姐，她告诉我要守规矩。”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说完她抬头看后视镜，顾月潼表情很平淡。没否认，却也没有认可的态度。 “顾总？”怕自己理解不正确，齐白子小心翼翼叫一声。 “那是我以前对她的要求。”顾月潼说，“下次可以直接问我。” “噢......” 我现在不就是在问你吗！！ 但是顾月潼没再说话。 齐白子发现她一上车话就不多，可能是晕车？ 到公寓之后，顾月潼没让齐白子跟着上去，齐白子就在楼下等外卖，她点了晕车药，为了凑够起送费还买了点治跌打损伤的常用药。 顾月潼换完衣服下楼，看见齐白子正在摆弄外卖袋子，仔细一看，全是药。 “你不舒服？”她加快步伐上车，“用不用休息一下？” 这两天齐白子跟着她出差，还被顾贺竹发难，说不定已经身心俱疲了。 只是这孩子是机灵里透着木讷的性格，应该很难主动说出来。 “我可以给你放一天假。”顾月潼说。 齐白子听见声音转头的这一瞬间，顾月潼已经坐到了副驾上。 看见顾月潼新换的一身白色长裙，她话到嘴边，微微分神。 顾月潼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编织皮质腰带，细细一根，掐得本来就细的腰更加纤柔。 齐白子感觉自己耳根在发烫，幸亏有头发挡着，现在一定很红。 她挪开视线，咳了一声，解释说：“我没有不舒服。” 她伸手把白色小瓶递过去：“顾总，晕车药。” 顾月潼愣了一瞬，笑笑接过：“你怎么知道我晕车？” “......”齐白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时时刻刻都在关注顾月潼，顾月潼表情和情绪的变化还算明显，当真不难看出来。 加上之前在东林，顾月潼在吃完早茶的情况下还是上车犯困，那就可以肯定不是低血糖，而下车后又能恢复精神...... 晕车无疑了。 “那这些药是？”顾月潼坐进来才看清那些都是治跌打损伤的药，有外用有内服。 齐白子赶忙解释：“晕车药单买不起送，我......这些我备用着。” 其实她是打算抽时间给舅舅带过去。 舅舅在工地上，磕碰常见，他和母亲一样，对自己粗糙，有点好的全留给孩子了，干活只要不伤到骨头，连药都舍不得买。 何况现在舅妈治病花销大，想来他们一家手头更不宽裕了。 顾月潼没再追问，齐白子从后备箱拿出一瓶矿泉水给她，按说明书吞下两片药。 但她吃完后一动不动，甚至还转身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齐白子不解：“顾总？” 顾月潼冲她微微勾唇：“走吧，坐前边不容易晕车。” 这是有道理的。 齐白子踩油门，车子奔向附近的一家七星酒店。 到地方停好车，齐白子发现自己以前来过这里，这是一家温泉酒店，提供自助早餐服务，之前她有个本地的室友带她来过。 但是今天，门口立了个巨大的金黄色牌子，上边写：暂停营业。是给散客看的。 看来今天整个酒店都被霍步包了场。 穿过停车场就能看见大堂旋转门，门上方挂着红底白字的横幅：热烈庆祝霍步集团七周年庆典。 霍步集团主要也是做社交app的，旗下还有很多其他业务线。 看见大堂里的介绍牌和各app代表图像，齐白子才发现自己平时用的挺多app都是属于霍步集团的。 顾月潼走在前边，迎面来两个人和她打招呼。 在众多来宾当中，顾月潼属于年纪不大但身价高的，有知道她的都巴不得过来结交一下。 顾月潼点头微笑，面对过多的攀问，她笑而不语，然后回过头看齐白子。 “车停好了么？” “停好了。” 那两人话说一半突然打断，看出她的意图，对视一眼悻悻走了。 齐白子立在原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车明明是一起停的啊！ 顾月潼压低声音：“跟在我身后，出现打招呼除外的对话就找借口把我叫走。” 原来如此。 齐白子：保镖小白上线！ 她跟在顾月潼屁股后边，亦步亦趋，保持半米距离。 左侧会客厅里又走出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素雅，四十多岁的样子，远远看见顾月潼就愣住了，目光没从她身上挪下来过。 齐白子瞧见她那个样子，心里一紧，感觉是个难缠的主啊。 顾月潼也看见那个中年女人了，但没任何表示。 齐白子立刻走上前，在中年女人和顾月潼之间隔成屏障，伸出手说：“顾总，这边请。” 外宾装上外宾了，还有点刺激。 成功护送顾月潼进到会客厅，齐白子瞧见别人手里都拿着个香槟杯，小声询问顾月潼需不需要。 顾月潼微微点头，齐白子到一旁精挑细选拿了一杯放到她手上：“顾总。” 顾月潼低声说：“别太紧张，这些都可以随便品尝的。” 不过齐白子不能喝酒，顾月潼想了想，又轻声提醒道：“大多数摆在外边的饮品都是含酒精的，你要是口渴可以找服务生要。” 齐白子已经口渴了，她刚看见香槟塔后边有意思橙汁样式的饮品，经顾月潼一说，她顿时收起主意，环顾四周找服务生。 几米开外就有一个，她给顾月潼指了下那边，顾月潼放她去了。 刚才被拦在另一边的中年女人瞅准时机，快步凑了过来。 会客厅靠墙的位置各摆有两排酒水桌，桌上除了酒还有各类糕点，顾月潼正盯着一块儿樱花样式的点心发呆，中年女人突然出现在身后叫她：“月潼......” 顾月潼神色不变，回头与她四目相对。 中年女人：“月潼，你不认识我了？” “认识。”顾月潼语气冷淡，“王雲阿姨。” “月潼，你......” 中年女人顿时露出笑脸，带上几分谄色，想去握顾月潼的双手。 顾月潼却沉着一张脸后退半步，躲开了。 王雲的手扶了个空，顿在半空。 顾月潼仿若未见，主动去和站在不远处的霍步说话。 霍步是个男人，个子不高，一米七左右，大众脸，光看长相没什么魅力，但他有一肚子坏水。 凭借这一肚子坏水，霍步快速发家，吞并了大大小小n多家小型互联网公司，身价翻倍过后再翻倍，终于有资格在京州乃至全国的商场上立稳脚跟。 至于他和顾月潼的关系......之前，到现在也就过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他向她表过白。 顾月潼拒绝地非常干脆，并故意让他在酒吧里看见她被韩知语亲脸。 霍步识时务，假装知难而退，除了逢年过节群发短信，再也没对顾月潼纠缠过。 顾月潼更是罕见搭理他。 霍步周围本来围着人，顾月潼一靠近，人群自动为她散开一个空位。 “顾总。”霍步的目光也停留在她脸上，并主动伸出右手。 顾月潼面不改色，用行动拒绝和他肢体接触，但嘴里却熟络地和他打招呼：“霍总，发福了，看来最近胃口不错嘛。” 霍步自然是早就看见王雲和顾月潼搭话，本想应付完眼前的几个朋友，再去帮她解围，没想到顾月潼主动过来求助。 说是求助，言过其实。 顾月潼不过是想找个幌子撇开王雲的纠缠，毕竟霍步早就知道，王雲和顾月潼的关系——顾月潼有个前女友，王雲正是她那位前女友的妈妈。 所以他也十分清楚，顾月潼不想和这个人有过多纠缠。 但他还是把王雲请来了。 王雲是开民宿的，京州某郊区有六家民宿是她开的。 今天到场的各公司大佬，手下的业务或多或少和互联网沾边，唯独王雲不是。 所以她从一进来就全身不自在，看见顾月潼两眼放光。 顾月潼扬着标准、疏离的微笑问霍步：“听说霍总现在对实体经营也感兴趣？” 第14章 一旁有人好奇：“这话是怎么说？” 顾月潼：“我要是没记错，这位王总是开民宿的，霍总今天把她请来，看来是考虑投资？” 霍步终于绷不住表情，嘴角微颤了一下：“只是才有这个想法。” 他还以为顾月潼是想拿自己甩开王雲，没想到她却主动把话题引到民宿投资，她竟然看出来了，这下还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霍总不是说，对实体产业没什么兴趣么？”旁边的人突然问，“我记得您还在商业演讲上说，实体产业已经没什么发展空间了......莫非，您是又发现商机了？” 霍步不得已，微笑着做出一个“嘘”的手势：“这事保密，回头再议。” 顾月潼“哦”一声，提高声音道：“我还以为您请王总这个开民宿的来，是想让大家都和她交流一下经营心得......” 她停顿一下，意味深长地看向霍步：“或者，您是想给她的民宿打广告？你们是什么关系？” 霍步没想到顾月潼反击到这个地步，他想借口离开，奈何刚拿到白开水的齐白子赶了回来。 她不认识这帮人是谁，只以为顾月潼是被缠住了，走到顾月潼身后，她一脸严肃：“顾总，霍总说有事找您。” 顾月潼：...... 霍步：？？？ 第12章 周围安静下来，齐白子又乖巧礼貌地把原话重复了一遍。 周围人一听，还以为这两位身价不菲的老板是在借助理的嘴向他们讨要私人空间，纷纷识趣地散去。 留下的人里，霍步表情凝固，一双眼盯着齐白子。 顾月潼则抿着嘴角，微微垂头，生怕自己笑出来。 待到这一片空地只剩三人，顾月潼清了清嗓，向齐白子介绍道：“这位是霍步集团的总经理，霍步霍总。” 一句话说完跟绕口令似的，齐白子表面上和霍步问好，实际在心里嘀咕：这人是有多自恋，拿自己的名字给公司起名。 等等......这人叫什么？ 霍步......霍总？ 那她刚才...... 猛抬起头，齐白子无措地对上顾月潼的双眼。 顾月潼冲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慌。 齐白子还是尴尬到脚趾扣地，她情绪复杂，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顾月潼带她进到典礼现场才缓过来。 典礼现场开办在酒店后花园的草坪上，十点半准时开始。 霍步是个迷信的人。 其他企业的庆典、年会，大多是一早就开，一次性开完，其余时间留给来参会的人员社交、休息。 但据说霍步是特意请了高人来算，为求一切顺利，最后得出上午开半场、下午开下半场的结论。 由于他在业内颇有威名，一般的宾客都会给他这个面子，勉强撑到下午。 但当顾月潼坐在第一排，看到离自己只有十几厘米距离的王雲时，她决定上午结束后就走。 这第一排都是霍步集团重要的客户和友商高管，王雲什么时候也成客户了？ 顾月潼面无表情，盯向台上说贺词的主持人。 察觉到有视线投向自己，顾月潼猛地朝右一转头，看见隔了自己三个座位的霍步，他一脸衣冠禽兽的笑容，正盯着自己看。 几乎是瞬间，顾月潼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压下那股反胃的冲动，回过头看站在远处的齐白子。 齐白子的注意力全然在顾月潼身上，自然也注意到顾月潼刚才的那一套动作。包括她微变的神情。 她定了定，瞟一眼霍步，然后弓下腰，在不影响众人视线的情况下，半蹲着走到顾月潼身前。 她假装有重要事情汇报的样子，捂着嘴靠近顾月潼耳边，低声说：“二楼有闲置的空房......” 可以去休息一下。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顾月潼已经起身，然后毅然决然离开了典礼现场。 齐白子跟在她身后，正要穿过人群时，突然感到身后一凉。 她回过头，发现霍步坐在第一排，正光明正大地回头看她，两只不大的眼睛里隐隐透露着一抹狐疑与凶寒。 齐白子面色一沉，干脆停下脚步，直直看过去，僵持几秒，霍步冷哼一声，扭回了脖子。 顾月潼站在通向酒店室内的后旋转门处等齐白子，见她迟了一会才跟上来，想问问怎么了。 齐白子却在她之前开口，说：“霍步不是个好人。” 周围还有来往的宾客，虽然后花园的草坪还很宽裕，但对霍步来说，不重要的宾客是不需要为他们准备椅子的。除了台下三排椅子外，其他想参会的人员只能站在外侧围观。 齐白子刚才就隐在众人当中。 但还有很多宾客比较随意，到的比较晚。 所以她说话的时候，正好路过两个穿西服打领带的男人，他们走向典礼会场，闻言看她一眼。 齐白子感受到这些目光，但仍目不斜视，对上顾月潼的眼睛说：“他刚才盯着我看，似乎对我把您叫走的行为很不满意。” 顾月潼皱眉：“他看你了？” “是的，而且我认为......我认为他对您不单纯。”说这句话的时候身边没人，齐白子声音却很小。 从同为女性的角度出发，她认为有必要提醒一下顾月潼。 可刚说完，她又有些后悔，万一顾月潼男女通吃，和霍步早就......她又不了解顾月潼，万一是她多嘴怎么办？毕竟韩知语也没说过人家不喜欢男的啊。 “......也许是我多虑了。” 顾月潼：...... 她原本想说些什么，又被齐白子这句话给噎了回去。 沉默一下，她淡淡开口：“上楼吧。” 二楼有一间空的套房，是齐白子在和服务员要水喝的时候特意问的。 她怕顾月潼在人多的地方待久了不舒服，想清静时没地方去，特意多嘴问了一句。果然用上了。 顾月潼进屋后看见齐白子还站在门口，皱眉问：“怎么不进来？” 齐白子退后半步：“我在这等您。” 她怕打扰到自己休息？顾月潼迟疑，然后在齐白子认真的表情上看出了破绽......她是在避嫌。 避哪门子嫌？ 想起早上在公司的时候，齐白子还说什么不用对她特殊关照......她这是怕被说闲话？ 啧，这种不成熟又敏感的小孩想的就是多。 顾月潼黑着脸，几乎是强行把齐白子拖拽进来。 齐白子本身也没有反抗，但她不知道顾月潼哪来那么大力气......总之，用粗暴一词来形容也不过分。 “要站岗就进来站，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虐待下属。” 顾月潼把她定在门内，随后进到里卧去处理手机上的公务。 这件套房本来就是给客人暂时休息使用的，相对她们在东林住的酒店要紧凑一些，外屋只有一张办公桌椅，齐白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默默立在原地低下了头。 ......她也想玩手机。 顾月潼连着看了三封邮件，又读了两个文档，终于得空伸个懒腰。 结果出门一看，齐白子半靠着门，已经睡着了。 不同于平常在她面前低头说话的样子，齐白子仰头靠在门板上，双眸紧闭，唇瓣微张，嘴角处还有几分湿润...... 顾月潼脑子里冒出个词：憨痴可爱。 她走过去把齐白子推醒：“去里边躺一会？” 齐白子登时一哆嗦，抹抹嘴角，还以为顾月潼在说反话：“不用了顾总，对不起，我......” 完蛋了完蛋了，“顾总喜好”里明确写了，不得在上班期间走神，否则轻者开除，后者挨骂再开除...... 想到既定的结局，齐白子声音越来越小，到后边干脆不解释了。 等武皇下令吧...... 下一秒，她听见顾月潼说：“去吧，睡一会，退席我叫你。” 齐白子吞咽口水：“不用......” 然而顾月潼直接把她推进卧室：“别没精打采的。” 齐白子回过神，看着被关上的门，好奇：她看起来小小一只，哪来那么大劲儿？ 顾月潼坐在椅子上，翘起腿刷手机。 微博里的特别关注已经两天没动静了，齐白子并没有新的碎碎念产生。或者有，但没发出来。 顾月潼盯着屏幕里“小白子”的主页微微出神，她一看见齐白子那个样子就有点头疼。 她是读了她的微博“日记”，对她产生了几分怜悯，但日常表现也还好吧？勉强算是正常相处。 有必要让她刻意避嫌么？ 顾月潼比她年长几岁，但也还在年轻人的行列里——工科姑娘脑直，偶尔还胡思乱想，这她是知道的，韩知语以前也是这个样子，不过韩知语要比齐白子好得多。 起码相处中，韩知语不会时刻怕她生气......齐白子那提心吊胆都快写在脸上了。 顾月潼私下里不算是格外高冷的人，只能算是话少一些。 第15章 她是个低能量的人，每天撑起一副面皮搞那些高能量社交，或者在公司应付乱七八糟的人，一回到自己的地方就需要闭关养神。 齐白子已经分散她许多注意力。 她签了合同，齐白子可以安心在自己身边，她自认为做的足够多了。 至于能不能继续工作，就看齐白子自己了。 整天一副时刻惊恐，想看见怪物一样的态度，这让顾月潼感到烦躁。 她把自己归类进“不太讲情分，但也留足情面”这一类人里，公事公办，但不刻板。 可能齐白子听到些什么，或者培训时外包公司和她说了什么，导致她对自己产生固有偏见。 顾月潼暂且不想逼她太紧，只希望她能尽快意识到：顾月潼是个人。 顾月潼是个人，不是机器，也不是程序。 所以她可以接受助理在工作中开小差、做错事、说错话。只要不太过分。 ...... 齐白子不知道在她休息的这期间，顾月潼已经出去应酬一拨人又回来了。 不少小公司的高管也是奔着顾月潼来的，纵使她不想，也架不住顾贺竹的死亡轰炸：她列了一个清单，要顾月潼去一一应付。 问起来，这些人都是顾贺竹从前的合作伙伴介绍来的，关系匪浅那种。 顾月潼感觉自己才是助理，顾贺竹的远程助理。 哪个总裁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自嘲过后，她强迫自己恢复笑脸，把齐白子叫起来，一同去吃饭。 她其实是打算走的，但下午还有一拨人。 所以午餐时她不得不和霍步坐在一个包厢里。 她选了距离霍步最远的位置，他的正对面。两边都是其他公司的总裁，一桌子人能量大到在古代能推翻一座城。 菜已经上齐，顾月潼却没心思动筷子，她默默听着耳边来自其他人对霍步的恭维，还有霍步时不时接个电话，去恭维别人。 思绪飘远，她不由得再次想到齐白子。她侧头看了看身后方，不出意外的话，齐白子就站在一门之隔的走廊里吧。 “顾总，怎么不吃饭？”霍步突然说话，他才挂掉一个电话，是某领导打电话来给霍步集团贺生。 “是饭菜不合胃口？” 顾月潼思绪被拉回来，她挤出微笑：“不饿。” “看来是刚才的糕点上多了，顾总贪吃。”霍步调笑，身旁的两个男人跟着一起笑，“还是个小女孩呢。” 顾月潼胃里翻江倒海，抿唇不语。这桌人里她年龄最小，偶尔被调侃也没人肯为她说话。 顾月潼开始思念齐白子，要是她在，肯定已经找借口把她叫走了。 霍步却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拿起手里的高脚杯，说：“别惦记你那个小助理了，她饿不着。” 顾月潼冷笑一声，下意识想回怼一句，却突然心里一紧。 霍步他......似乎话里有话。 第13章 齐白子刚睡醒没胃口，主动提出等顾月潼饭局结束她再去吃，等顾月潼进去包厢，她就站在门口打哈欠。 松懈之间，突然出现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紧接着另一只手掐在她脖子上，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被带走了。 脚下踉踉跄跄，被推进另一个包厢里，齐白子看见主位上坐着顾贺竹。 带她来的人自动退到包厢外，关上门，与她们隔离起来。 齐白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又顺了顺头发，第一次在顾贺竹面前露出不屑的表情。 顾贺竹无视那种表情，挤出满脸假笑说：“又见面了，齐助理。” 齐白子懒得听她阴阳怪气，硬声直言反击回去：“是啊顾董事长，麻烦您下次用人性化一点的方式找我。” 顾贺竹脸色变了变，齐白子继续道：“毕竟现在外包合同已经在走解约流程，我又不是顾氏的员工，你对我来说只是个有钱的陌生老太太而已。” “但是再有钱，也不能违法犯罪。” 齐白子很少动怒，她是个遇到事情很少内耗，只会主动寻求方法的人。或者说是个直白的痴货，这是她对自己的定义。 除非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她压力过大，会碎碎念吐槽一下，但一觉睡醒，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她都会坦然面对。 就连母亲死的那天，她也只是安静地掉了几滴眼泪。然后迅速请假回家处理后事。 冷静到让和善的辅导员都闪过一秒怀疑，还以为她是在说谎。 但今天顾贺竹的行为显然触动到她的底线，这种动不动就把人绑走的戏码，面前这位顾董事长究竟知不知道她们生活在法治社会啊？ 说话间齐白子拉开顾贺竹对过的椅子，自顾自坐下了。 她侧身对着顾贺竹，随意地翘起腿，拿出手机刷微博，丝毫没把顾贺竹放在眼中。 她确实也不需要像以前一样恭维顾贺竹，无论这次顾月潼能不能保住她。 顾贺竹许久不说话。齐白子不急不缓，假装很忙的样子在微博码字：以前就听说资本家不干人事，现在知道了，它们压根不怎么当人。 发送成功后，她百无聊赖地用余光看了顾贺竹一眼。 顾贺竹似乎在努力调整状态，她非常愤怒，但年纪摆在这，又是在霍步集团的周年庆典上，有不少记者，真要闹出矛盾来对顾氏影响太大。 最让她在意的事，齐白子似乎跳出了她平日与“下人”交流的条条框框。 她可以把雷霆控制在这个包厢中，但她把握不了齐白子不会大喊大叫，引人注目。毕竟这种没有规矩一穷二白的家伙，是不讲究什么面子的。 她尽可能的放柔语气，说：“齐助理，我找你来只是想和你探讨一件事。” 齐白子顿了两秒才搭理她：“什么事？” “你对女人之间的感情，怎么看？” 齐白子愣了一下，她想起韩知语。 韩知语曾说，顾贺竹差点就要发现她和顾月潼之间的不纯粹。 如今突然这么问，莫非也是怀疑她？ 清了下嗓子，齐白子挪开视线看向地面：“什么怎么看？我遵纪守法，非礼勿视。” 顾贺竹噎了一下，齐白子这副态度，她还真不分清齐白子是不是装的。 不过顾贺竹白手起家，三十岁建立顾氏，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她起身，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齐白子面前。 齐白子不得不仰起头看她。 对视间，齐白子瞬时恍惚了一下——顾贺竹和顾月潼，长得真是太像了。 不愧是母女。 虽然顾贺竹的眼尾已经在岁月航行间留下细纹，皮肤相对松弛，唇部也没有顾月潼饱满，但两人之间相似的神态、矜贵的气质，就像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不对，顾月潼身上多了一抹其他东西，是顾贺竹没有的。 或者，是她经历千帆，已然褪去的......忧郁。 顾月潼冷艳下藏着常人难以察觉的颓丧，很稀薄，却刻在她的眼睛里。 齐白子本还想刺上顾贺竹几句，但对方并没有吵架的意思，拉了个椅子，自顾自坐在齐白子面前，两人不过半米距离。 齐白子很不自在地往回收了下腿。 藏在裤腿下象征着她不专业的白色平底鞋被顾贺竹收进眼底。她笑了笑，轻声问齐白子：“小白......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齐白子不说话。 顾贺竹仍旧挂着笑容：“我已经问过你的同学了，你的家庭比较特殊，只有你一个孩子，对吧？” 齐白子一怔，瞬间警觉起来：“你调查我？” “放心，我没做出格的事。”顾贺竹安抚她，“很多东西写在你的档案里，就像刻在你的骨头上，只要有心接近你，自然能了解到。” 齐白子握紧手机：“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处境对换，或许你也应该听说，你的顾总顾月潼，她之前的一些事，和女人之间的。”顾贺竹说，“有人告诉过你了，对吧？” 齐白子不再掩饰，她点点头，对上顾贺竹的眼睛：“听说过，或者，被迫听说，总之我确实知道一些......但我对上司的感情无权干涉，不是么？” 齐白子并不是没怀疑过韩知语，她莫名其妙来找自己，看似吐露真心一样，但韩知语实际却是个谨慎细微的人，她做人力总监，管理集团人事调动，对人心不甚了解，她应该清楚自己只是个小助理，就算是喜欢上顾月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何况她和顾月潼的关系尴尬，又何必突然跑过来说以前的私密事，还打着提醒她的旗号。 齐白子很难不怀疑她是否受到什么人的指使。 现在顾贺竹半挑明，齐白子也不再藏着掖着，她也朝顾贺竹挤出一个假笑，说：“如果您担心我会像韩总监那样对顾总产生别样心思，那您实在是想多了。” 顾贺竹挑了下眉。 齐白子继续说：“您既然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现在最缺什么。我想留在顾总身边，一是不想违背原则，我认为隐私就是隐私，这关乎到一个人的尊严，不是花钱就可以买到的；二是因为我缺钱，非常缺。” 第16章 “顾总开的价已经让我很满意了。”她说，“只要顾总她不嫌弃我，我可以跟随她到天荒地老。” 这句话齐白子说得并不夸张。 顾月潼给她签的专属合同上写明了每个月的薪资不低于四万块。 哪怕是在她的专业领域，刚毕业就有这样的薪资也是极其少见的。 这些钱足够每个月给舅妈治病，甚至可以改善舅舅一家的生活。 人不能贪心。 齐白子语气坚定：“顾董事长，我只想专心工作。还请您放下对我的担忧。” 她顿了顿：“如果您实在好奇顾总的日程，例如和谁见过面、和谁吃过饭，那我建议您主动去改善一下和顾总的关系，说不定她会自愿和您汇报。” 顾贺竹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苦笑。 齐白子分不清她是真是假，但她隐约觉得，顾贺竹似乎也有苦衷。 她没再多问。 顾贺竹坐回到主位上，叫人上菜。 “同我一起吃吧。” 齐白子被这么折腾一通精神了不少，也确实饿了。菜上齐后她等顾贺竹动筷子，顾贺竹却一副疲惫地态度，示意齐白子先吃。 齐白子谨慎地尝了一口餐前饮品，看向顾贺竹，发觉她似乎在走神，并没有继续关注自己，便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很久很久，顾贺竹才咽下第一口菜。 而后她看向齐白子，突然笑起来：“我很久没和月潼一起吃饭了。” 齐白子定了定，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月潼喜欢女人，或许你听起来觉得很荒唐，离经叛道，但我知道，她只是随了我。” 齐白子震惊：“董事长？” 顾贺竹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 齐白子其实算是个懂事的姑娘，她说话很直接，给的反应也很热烈，不加掩饰。 顾贺竹对她放下从前那般的戒备心，打算敞开心扉和她聊一聊。 “我厌恶男人，厌恶做母亲，但我还是生下了她。” “因为我当时的爱人，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孩子。” “我那时候蠢得发指，我以为生下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感情会更稳固，但我低估了人性。” “月潼出生没多久，我当时的女朋友就出国和男人结了婚，我只能留下月潼，独自抚养她长大。” 齐白子的表情从惊讶到和缓，又产生些许怀疑。 顾贺竹话音落下，齐白子紧接问她：“可这个孩子无论从法律还是从血缘上讲，都和您当时的女朋友无关......您为什么觉得可以绑住她？” 她问得直白，没注意到顾贺竹神色的变化。 顾贺竹显然也没想到齐白子会这么问：“你觉得月潼和我很像？” “没错。”齐白子说，“五官、气质，包括您刚才提到过的......你们都喜欢女人。” 顾贺竹垂眸：“好吧......” 齐白子放下筷子，端坐在桌前，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大胆推测一下。” “顾总她不是您亲自......” “齐助理。”顾贺竹突然提高音量打断，她蓦地抬头，对上齐白子的眼睛。 “齐助理，有些话，自己知道就好。” 齐白子沉默，几秒后，她突然苦笑：“是啊，自己知道就好。” 第14章 顾月潼从小学礼仪，今天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不懂规矩”。 霍步说话轻佻，和在会客大堂装出来的那副谦谦君子模样完全不一致，他一起头，整个包厢的恶心话题都在围绕齐白子进行。 顾月潼忍了一次，又忍一次，第三次的时候，她想起一句话，事不过三，然后当场离席。 离席前她还没忘了把没喝完的茶水泼到霍步脸上。 门被摔上之前，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跟着顾月潼出来，顾月潼还以为她是来劝自己回去的，毕竟霍步的喜怒在他们眼中颇有价值，她当众不给霍步面子，惹了众怒也说不定。 结果那女人跟出来之后，默默绕到顾月潼面前，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顾月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闭了下眼睛不想理会她。私下里再怎么样，当面捧臭脚，无疑也是助了霍步的气焰。 走廊里安静至极，她四下看看，没看见齐白子，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那女人却拦下她，悄声道：“我知道她在哪。” 顾月潼将信将疑：“在哪？” “那边。”中年女人指了指走廊拐角处。 那边还有一间包厢。 “开席前，我看见顾董事长带人进去了，霍步路过时和她打过招呼，所以......” 顾月潼盯着她，中年女人抿抿唇，朴素的黑色衬衫有些反光，她压低声音说：“我的公司快撑不住了，小顾总，抱歉......” 顾月潼嗯一声打断，没再说什么。 她能理解，人活在世上迫不得已的事太多，有些时候是没有选择的。 她对中年女人说了句谢谢，然后迈步走向远处的包厢。 进门前，她抬起手想敲门，想了想又放下了，在门外仔细听里边动静。 出奇的安静。 顾月潼想了想，还是退到电梯处给齐白子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齐白子的声音传来：“顾总......” 顾月潼硬声打断：“你去哪了？” 齐白子坐在包厢里看了一眼对面的顾贺竹，顾贺竹冲她摇一摇头，她垂眼，嘴上道：“我现在去找您。” 挂掉电话后她起身要去开门，顾贺竹叫住她：“我当你是个好孩子才和你说这些，我只希望你能清楚，我做的一切都是不想让月潼走我的老路。” “她那个前女友也好，韩知语也罢，都不是值得托付的人......我不能再看见她与她们这样的人有联系了。” “我不是......不爱她。” 爱这个字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顾贺竹停顿了一下才说出口。 齐白子嗯一声，拉开门。 她在电梯门前找到顾月潼。 顾月潼脸色很难看，齐白子冲她挤出一个微笑：“顾总，抱歉，我......” 顾月潼背过身按电梯，打断齐白子说话。 一直到上车，顾月潼也没表现出想听她解释的态度。 齐白子心慌的要命，顾月潼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还是说......她是在生气自己不跟她打招呼就擅自走远？ 齐白子心慌慌，她以为顾月潼这顿饭要吃很久的。毕竟开席前顾月潼也让自己去吃饭了。 顾贺竹真是耽误事。 齐白子心思乱糟糟，但她还是尽可能冷静下来，启动车子后，她问顾月潼是不是要回公司。 顾月潼沉默半晌，不说话。 齐白子小心翼翼回头，看见顾月潼正盯着她。 “顾......” “你还想留下来吗？” 齐白子霎时冒出丝丝冷汗，她顿了顿，说：“当然了，顾总我......” 顾月潼语气平淡：“我有个朋友在开工作室，缺助理，薪资可能没有我给的多，但一半肯定是有的，你要考虑一下么？” 齐白子一怔，一个疑问在心头冒了出来。 为什么？她们不是才认识一周么？还是说顾月潼烦了她总犯错，想找个借口把她打发走。 沉默几秒，顾月潼像是看透她心思，只不过开口依然平静：“顾贺竹不会轻易放手的，不管她表现得多么和蔼慈善，她对我的掌控不死不休。” “小白，继续待在我身边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顾月潼微笑，“我后悔了，不该把你留下来。” 无论是顾贺竹还是霍步，这些人只要看见她身边出现新的女人，就摩拳擦掌不管不顾，仿佛要治她于死地。 霍步更是恶心，明明对齐白子有敌意，偏偏要搞一些下三滥的招式，在饭局上调侃侮辱齐白子，像是要逼着顾月潼把她解雇。 可能他和顾贺竹聊了什么，可能顾贺竹主动和他说了哪些话，但结果很不好。 顾月潼想起他们就恶心，更不想把齐白子牵扯进来。 “你走吧，我会给你一笔赔偿。” 齐白子：？？？ 这都什么事啊！ “可是我们已经签过合同了。”齐白子严肃道，“而且......董事长已经调查过我了。我没什么好怕的。” 顾月潼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她皱起眉，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又立马释然，顾贺竹做出什么她都不该意外。 “她调查你什么了？” “家庭，或是其他什么的......”齐白子蔫了一下，撑起笑容，“不过没关系，我底子很干净，她也查不出什么来。” 顾月潼脸色变了变：“那她有没有查过你的......过往情史？” 齐白子立马摇头：“我没有情史。” “男女都没有。” 后边这句话是为了让顾月潼安心。 但她也清楚，这话一出口，顾月潼的隐私就暴露在两人面前。 第17章 但顾月潼似乎已经在考虑这些了，否则她不会那么轻易变卦。 “你一个人四面楚歌，逃又逃不掉，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想留下来陪你。”齐白子认真无比，“我不怕误会，能解开就好。就当......” “就当感谢您能留下我的恩情了。” 顾月潼沉默良久，撇过脸轻笑一声，不知是表达欣慰还是其他情绪。她左边有一颗虎牙，很尖，很可爱。单和那只梨涡一起入眼，像是个邪魅纯情的洋娃娃。 她和顾贺竹的五官，真的一模一样。齐白子想。 第二天正常上了一天班，晚上把顾月潼送回公寓，齐白子给舅舅打了个电话。 其实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到舅舅家附近了，但她不知道表妹在不在家，所以还是打算提前问问。 表妹齐吴今年上大一，在京州本地上大学，她性格开朗，成绩也不错，就是一些过往因素导致她对齐白子这个表姐产生很多误会。 之前母亲生病，舅舅给齐白子拿钱，齐吴就表现过不满。 现在舅妈吴艳芳也生了病，齐吴便撺掇舅舅找齐白子把钱要回来。 当初收钱的时候就说过是借的，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 齐白子说不出什么，还钱是她该做的，但她也不想因此和舅舅一家断了亲，所以除了应下每个月一万块的还款，她还会额外给舅舅家里买上许多日用品。 此刻她手上拎着昨天买晕车药时带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品，还有几斤牛肉、蔬果以及两板鸡蛋。 其实口袋里还揣着个新买的手机，中配版，不贵，三千多块，但比表妹齐吴现在用的那个强。是她刷信用卡买的。 她在想，能不能以此缓和一下与齐吴的关系，毕竟是一家人。 电话很快接通，舅舅的声音传来：“小白？” “是我，舅舅。”齐白子顿一顿，小声问道，“表妹在家吗？” “她没在家，不过快回来了。”舅舅好似在做粗活，听筒里传出背后挪动桌椅的声音，“今天周五嘛，你要过来不？” “嗯......好，我这就到了。” 齐吴不在也好，以免碰上再闹不愉快，还要听她冷嘲热讽。齐白子犹豫一下，转头走进胡同。 舅舅一家住的房子是租的，缩在城中村里的一个小楼，租金很低，周遭环境恶劣。附近楼宇的下水道经常堵死，房东懒得管，常年污水横流。 齐白子踮着脚尖还是几次踩进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水坑，天色已经暗下来，胡同里没路灯，她只好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 快要到舅舅家门口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齐白子差点没拿稳手机，被吓了一跳。 她定了定神，抬起手电看，竟然是表妹齐吴。她背着洗到泛白的黑色牛仔书包，正在门口踟蹰。 齐白子愣了一下，走过去问她：“怎么不进去？” 本以为齐吴会冷言相待，没想到她在看见齐白子的瞬间就红了眼眶。 齐白子诧异，问：“怎么哭了？” 齐吴道：“表姐......我就要没有妈妈了。” 齐白子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舅舅不是说舅妈的病已经好转了么？还有上次去看舅妈时，她的精神也比先前好上许多啊。 “你别哭，慢慢说。” 齐白子用下巴夹着手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齐吴：“擦擦眼泪。” 齐吴吸吸鼻子，擦掉脸上的泪花，然后从袖子里掏出折成一圈的检查报告，递给齐白子。 “这是我妈的复查结果，我刚才顺路去医院取回来......”齐吴说着，再度哽咽，“我没挂到号，但我在网上找线上医生咨询了一下......医生说情况很不好。” 齐白子用手电照着那两张报告，说实话她也一知半解，虽然母亲住院时这些报告单她没少看，但舅妈得的是脑瘤，检查项目不同，不少名词她见都没见过。 只是血检报告上那上上下下的箭头和磁共振成像下的医生解读建议说明，表妹的担心不无道理。 “医生建议住院稳定治疗......”齐白子皱眉，问齐吴，“舅舅舅妈知道吗？” 齐吴哭丧着脸摇头：“我还没敢告诉他们。” 说完她抬手拽了拽齐白子的袖子，低声问：“姐，我能不能不读书了？” 她看见齐白子染上黑泥的鞋，抽泣道：“我想去打工，我想让爸妈好过一点，我想让他们搬到好一点的地方住......我想让妈妈住院治病，我不想没有妈妈......” 齐吴这些话听得齐白子鼻子一酸，她反手拽住齐吴的手，往近扯了扯。 “我和舅舅说好了，会按时还钱给你们。”齐白子拍着她的后背，安慰说，“你好好上学，别考虑这些。” 齐吴摇头：“不够，我了解过，我妈的住院费用只能自费，你就算一次性把钱都还清也撑不了多久。” 齐吴抬起头，看齐白子：“表姐，你劝劝我爸妈，让我退学吧，我......” “你认为这样可行吗？”齐白子目光凌厉，硬声打断。 齐吴一顿，齐白子鲜少这么严肃。 她承认自己以前对姑姑和表姐有意见，父亲借钱给她们时她也有些许不情愿。但无论她说话多难听，那时齐白子都是垂着脸沉默，从不反击，甚至还会好言好语关心齐吴的学习。 现下齐白子脸色阴沉，在暗淡的光线下更显庄重。 齐吴被吓退半步，不敢再有言语。 过了一会儿，只听齐白子的声音传来：“搬家也好，住院也好，我来出钱。” 第15章 齐白子今天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想问舅舅。 不过饭桌上气氛压抑，她一直憋到饭后，同舅舅一起洗碗时才打算找机会开口。 舅舅齐海的情绪还沉浸在女儿带回的报告单上，非常低落。妻子吴艳芳陪他辛辛苦苦熬过了大半生，眼下得了重病，他连给她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为什么日子会过得这么苦？ 他扫一眼蹲在地上挤洗洁精的外甥女，又是一阵心酸。 齐白子跟着他们一家，从小到大也没享受过什么好日子...... 虽然她不是姐姐齐悦亲生的，但他们从小对她视如己出，却偏偏在经济上让她吃苦受累，齐海忍不住想，要是早先忤逆齐悦的意见，把她送进孤儿院，说不定她现在会轻松很多...... 齐白子洗完一摞碗筷，起身看舅舅正在洗水果，想接过手来，舅舅却挡在水池前，低声说：“歇一歇吧。” 齐白子应一声，然后站在一旁不动。 齐海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她，问：“你有话要说？” 齐白子沉默一下，回身去把厨房门关上了。 “什么事啊？”齐海见状干笑一声，“这么严肃？” 齐白子斟酌一下，开口说：“舅舅......我的亲生父母你认识吗？” 齐海闻言手一抖，水果散落整个水池子。他蹭蹭鼻子，干咳一声，问：“小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齐白子盯着那摊水果，然后缓慢地把目光挪到齐海脸上。 “舅舅，我比你想象中知道得更早，我的问题你实话实说就好。” 她过分冷静的语气让齐海更加紧张，但她的表情同语气一样和缓，齐海思考了一会，感觉她说的似乎是真的。 他关上水龙头，重重吐出一口气：“小白，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舅舅答应过你妈妈，不能说......” “但我已经知道了。”齐白子认真地说，“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了。” 齐海烦躁：“那你之前怎么不问？” “......我不想让妈妈伤心，也不想让你们为难。”齐白子垂眸，“现在妈妈走了，我......我只是好奇，没有其他意思。” 她身上还套着有些松垮的职业装，过耳的头发微微遮住脸，看不出表情。 齐海打量着眼前的外甥女，不免一阵心酸，明明还是个孩子呢，却要操起大人的心来了。 再想起齐吴......看似骄纵，却也十分深沉，尝尝满怀心事。 两个姑娘在齐海眼里是一样的，都当亲闺女养，偏偏糟心的事一件又一件。 长叹一口气，齐海贴着墙根蹲坐在地。 齐白子默默蹲到他身边。 齐海：“我没见过你的亲生母亲，抛弃你的那个人，我只听说过，没见过。” “你母亲离家多年，突然间抱回一个婴儿，我们都吓了一跳。” “刚开始我很反对，你母亲还没结婚，带着你一辈子就毁了......但她死活不肯把你送走，渐渐地，我也就接受了。” “但舅舅想告诉你，这么多年，你对我们来说，就是亲生的孩子。” 齐白子沉默片刻，问齐海：“我和你们，有没有血缘关系？” 齐海愣了下，可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齐白子说：“我和母亲长得很像。” 齐海握紧手指，不情愿地点点头。 第18章 “我是从别的女人肚子里生出来的，但我确实是妈妈的孩子。” 齐白子重复了一遍，起身拍拍裤腿：“谢谢你，舅舅。” 临走前，齐海叫住她，塞过来一张纸，打开一看是多年前见过的那张领养证明。 齐海欲言又止，齐白子笑笑说：“放心吧，我不会去找那个人，也不会好奇她是谁。” “我姓齐，是妈妈的孩子。” 说完她跨步走向胡同，一旁急着换鞋的齐吴连忙追了出去。 齐白子走出没几步就被齐吴跟上，两人沉默着并行，走出胡同后终于见了光亮，齐吴叫住表姐，问：“你跟我爸说什么了？” 齐白子情绪一般，耐着性子解释：“是我自己的事。” “你没说我不想读书......” “没有。”昏黄的老旧路灯下，齐白子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站着，“有个新手机我放到舅妈床头了，是给你的，省着点用。” 齐吴一顿，咬唇沉默。 齐白子说：“搬家和住院的事你先和舅舅商量，需要帮忙直接告诉我。到时候我把钱给你，你就说是你打工赚的。” 齐吴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齐白子不想解释，看着她，一字一顿认真无比，“好好上学，别让舅妈操心了。” ...... 齐白子没钱了。 刚工作一周，距离发工资还早着呢。 昨晚从舅舅家回到她自己的小出租屋里，她仔仔细细算了一下手里的余款，能撑她吃几天泡面；但还有两周就到信用卡还款日了，今天是周六，她不能坐以待毙，干脆早点起床，准备去之前兼职过的店铺碰碰运气。 简单收拾了一通，她换上一套灰白色休闲服。 之前的那身职业装，还有顾月潼单送给她的那套衣服都被她清洗好收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领养证明，昨晚顺手放桌子上了。现在要出门，齐白子拿钥匙时看见，打算把它折叠好收起来。 这是在法律上她和母亲的关系纽带，不然即便有血缘关系，也难以证明。 齐白子拉开存放重要证件的抽屉，从里边拿出一个档案袋。 档案袋里放着简历资料、合同一类的东西，她小心翼翼把领养证明贴边放好，关上档案袋的时候却扫到一眼夹层里的之前签过的外包合同。 齐白子想了想，把合同拿出来翻看，突然看见一条“不平等条约”，很小一行字：乙方擅自离岗、解约，需赔付甲方600000元。 齐白子怔住了。 她连忙掏出手机给韩知语去了个电话，合同事宜是韩知语一手包办的，这解约赔偿的条款她肯定知道。 现在还在走手续，万一到时候外包公司找她要钱怎么办？ 周六，韩知语一大早被吵醒有点不爽，语气很冲：“什么事？” 听齐白子说完，韩知语淡漠地哦了一声。 “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齐白子：“我是乙方啊！” “对外包公司来说，顾月潼是甲方，懂？” 齐白子：......这倒是。 “那这钱就不用赔了？” “想得美。”韩知语打个哈欠，懒洋洋道，“不用你赔了而已。” “......难道是顾总？”齐白子皱眉，“会不会不太好？” 韩知语不耐烦：“反正和你没关系。”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齐白子坐捏着那张合同在床边，庆幸中带着一抹不安。 庆幸这笔钱不用她出，不安于顾月潼为她买单。 顾月潼对她够宽容的了。 齐白子一穷二白，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京州的交通一直是个问题。坐了十几站地铁，又倒了个公交，已经十点多了。 齐白子来到兼职过的炸鸡店里，店老板仿佛正在等她，看见她两眼放光：“太好了！快快快，今儿个商场一层好像有什么书法比赛，不少人买票凑热闹，忙得我手忙脚乱的。”说着就把围裙往她身上套。 齐白子熟练地热油，给鸡块裹粉，把肉炸熟捞出，再二次复炸，有条不紊。 这套流程她做过很多次，刚开始还会被迸溅的油花烫伤，手背上起一个个血泡，后面掌握好火候之后，这种情况就很少出现了。 顾客有催得急的，齐白子耐心安抚，然后加快手上的速度。 不过眼下这个顾客有点难缠，声音尖锐地咆哮了好几声，齐白子不得不抬起头看她一眼，结果差点没拿住手里的鸡腿。 是返京那天在机场时见过的女人，还被顾月潼冷嘲热讽了一顿。 齐白子不知道她就是王琳，是顾月潼的前女友，王琳也没认出眼前戴着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的炸鸡店员就是顾月潼的小助理。 但齐白子对她印象很深，那头卷发和高挑的身材。 发觉自己被盯着，王琳回过头又喊了一句：“oh!你在看什么？” 齐白子赶忙低下头：“抱歉。”然后装好一份炸鸡出来，从窗口递给王琳：“您的香酥鸡块。” 王琳瞪她一眼，扭过身走了。 店长凑近：“你刚才发愣，你认识这个顾客？” 齐白子摇摇脑袋：“就是看她催得太急，想知道她长什么样。” 店长笑笑：“大美女嘛，个性张扬些也正常。” 齐白子不说话，继续忙手上的工作。 中午有店员来替班，店长和齐白子相互帮忙褪下围裙，店长问：“楼下有书法比赛，想不想去看看？” 齐白子不想碰上王琳，摇摇头想拒绝，店长却给她递来一瓶果汁：“走嘛走嘛，陪我凑凑热闹去。” 店长是个活泼的外地女人，不比齐白子大几岁，平时除了炸鸡就是追星，尤其爱看热闹。 什么书法比赛，听着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 奈何齐白子现在是店里唯一的‘闲人’，拗不过店长，就跟着一同下楼了。 不过没直接去一楼现场，她们趴在二楼的玻璃围栏上往下看，视野更好一些。 齐白子不怎么感兴趣，还有些分神，身上的炸鸡味非常油腻，熏得她想原地洗澡。 直到旁边店长跟楼下观众一起发出一声：“哇~” 齐白子抬起头，在比赛展台上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顾月潼。 第16章 顾月潼穿得很简单，全身上下捂得非常严实，墨镜帽子一样不落，但齐白子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身边立着一幅毛笔字，笔触挥洒，刚柔并济。 齐白子微微吃惊，不是学画画的么，书法功力也这么强？ 或许是感受到远处投来的目光，评委在打分时顾月潼突然抬头，越过墨镜与齐白子对视。 齐白子身上的炸鸡装备已经卸下，顾月潼显然是看见她了，半仰起头一动不动，齐白子全身过电似的麻了一下，她回过头跟店长打招呼：“去楼下看看吧。” 店长迟疑：“你不嫌人多？” 齐白子无奈笑一下，嫌啊，人多就算了，她还一身炸鸡味，钻进人群里不就是一只行走的炸鸡么？ 奈何顾月潼已经看见她了，不去打声招呼实在不合适。 早知道刚才就蹲下看了！ 齐白子一边懊恼一边从步梯下楼绕到比赛现场，穿过人群，她站到顾月潼面前。比赛临时搭建的简易展台不大，两人距离很近。 刚好，这一场的打分名次下来了，主持人在一旁公布比赛结果，顾月潼荣获第一。 齐白子带头鼓掌，拍得掌心都红了。 顾总，我这么用力地拍马屁，你看见没有！ 她挂着标志性假笑，希望顾月潼看见她的努力，结果领完奖，顾月潼看也没看她一眼，从后台直接绕走了。 生气了？齐白子疑惑，我给她捧场也不行？ 店长在一旁拉拉她袖子：“发呆呢？” 齐白子回神：“噢......看见个熟人，上楼吧。” 她一步三回头看向后台，顾月潼好像在和谁争吵，对面的人被挡住了。齐白子看见顾月潼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对方好像说了什么过分的话，顾月潼在隐忍。 齐白子脚步一顿，忽然挣开店长朝她的方向走去。 现场外围还有不少人，她倒是没傻白甜直愣愣冲过去替顾月潼出头，从右边音响处绕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 “顾月潼，我好声好气和你商量，你这副态度是想撕破脸吗？”女人尖锐的声音传来，齐白子胸口一紧，这声音好熟悉。 “五十万，也就是你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口唾沫，你之前不是说过要爱我一辈子么，五十万你都舍不得？” “当初是你妈拆散我们，你别给我装可怜，你忘了你当时——” 不用想就知道后边还有更难听的话，齐白子及时露头，出声打断：“顾总，恭喜您比赛获奖。” 刺耳的争执戛然而止，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齐白子。 “你谁啊？”王琳打量她，皱眉骂道，“你有病吧，听墙角呢？” 第19章 顾月潼冷哼一声，迈步走到齐白子身边，回头说：“我助理，上次在机场你们还见过。王女士真是贵人多忘事。” 说完她朝齐白子挤眼，低声问：“怎么过来了？” 齐白子还沉浸在那句“王女士”里，王...王琳？还真是她？ 顾月潼见她走神，摘下墨镜指了指王琳：“立刻消失，钱我打给你。” 王琳哼笑一声：“这才对嘛。”她看一眼齐白子，心里虽然有些古怪，但选择见好就收，转身从后台离开。 齐白子突然冷声问：“你就这么答应把钱给她了？” 顾月潼一愣，齐白子这是在用质问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齐白子又重复一遍：“为什么就这么把钱给她？” 顾月潼语塞，出声咳了一下，齐白子回神，垂了垂眼：“抱歉顾总......我只是觉得......” “没事，你说得对，我不该答应她。” 顾月潼露出微笑：“今天不是工作日，你可以放松一点。”她抬手看了下表，问，“吃没吃过饭？” 齐白子摇头。 顾月潼：“走吧，一起去楼上吃点。” 这是一直在后边听墙角的炸鸡店店长突然凑了过来：“吃炸鸡吗？小白在我们店兼职，我给你们员工价！保证干净又卫生！” 她笑容洋溢，真诚邀请，齐白子面色一僵，小心翼翼去看顾月潼的脸，完了完了，又完了，她怎么把店长给忘了，店长肯定听见王琳说的那些话了！ 简直自讨苦吃，她不会给传播出去吧！ 下一秒，却见顾月潼若无其事，对店长笑笑：“那就尝尝吧。” 在商场里的私人炸鸡店和麦肯那些大牌子肯定比不了，无论是装潢还是面积，这会儿正值饭点，外边的几副桌椅都坐满了人。 齐白子不知道顾月潼能不能吃得惯，硬着头皮点了几个招牌，却发现根本没地方坐。 好在店长热情好客，主动提出带她们去员工休息室。 进门的时候齐白子迟疑了一秒，打开了室内排风。 顾月潼进门后却像是常客，看见一张椅子自顾自就坐了上去，齐白子摸纸巾的动作顿住，顾月潼自然地冲她笑了笑：“怎么了？” “......没事。”齐白子挠挠鼻子，有些尴尬，“我出去给店长打个招呼吧。” 顾月潼知道她什么意思，说道：“不用。” “可是......”齐白子犯难地抿嘴，归根结底也怪她做事情不利落，留下后患了，“我怕她嘴不严。” “她就算知道我是谁也不会说出去的。”顾月潼示意齐白子坐到自己对面，安抚道，“因为她是个生意人。” “喔......”齐白子似懂非懂，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顾月潼环顾了一下这间不大的休息室，问她：“你经常来这兼职？” 齐白子点点头：“不过顾总你放心，我只在休息时间来，不会影响周一工作的。” 顾月潼微微愣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话间炸鸡端上桌，齐白子主动带上手套帮顾月潼剔骨。 顾月潼看着她认真又忙碌，忽然微微一笑。 吃完炸鸡，齐白子又给顾月潼开了一瓶苏打水解腻用，她对顾月潼感到吃惊，她还以为顾月潼不会吃这种垃圾食品，没想到她们两个人竟然光盘了。 顾月潼接过苏打水喝了一口，那股油腻感确实压下去不少，她看向齐白子，有些好奇：“你不喝？” 齐白子摇摇头。这一瓶苏打水八块，员工价也要六块钱，够她买个面包当饭吃了。再说了，顾月潼来她兼职的店里吃饭，总不能还要顾月潼买单吧？ 现下正用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齐白子起身收拾桌子上的垃圾带出去，顺便打算结账。 没想到顾月潼紧跟其后随她一起出来，还主动拿出钱包结账。 瞟了一眼，一只橘色爱马仕钱包。齐白子往出掏手机的动作停了下来。这时候和顾总撕吧......是不是显得挺装x的？ 店长收过钱，笑容满面：“好吃要常来啊！” 顾月潼微笑：“没问题。” 说完她转头四方看了看，问店长：“你这口味不错，开分店了吗？” 店长笑眯眯地回：“小本生意，京州房租太高，哪里开得起分店啊。” 顾月潼从钱包里又抽出一张名片，放到点单台上：“如果想开分店，可以打这个电话。” 店长张大嘴，惊讶至极，顾月潼又指了指她们出来的方向，说：“把员工休息室重新装修一下吧，有需要联系我。” 店长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考虑考虑。” 说完她给齐白子使眼色，齐白子无奈，同样想不通顾月潼怎么突然就要投资这炸鸡店了。 顾月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店门。 店长连忙凑到齐白子身边：“你说她能投多少钱？” “我怎么知道？”齐白子皱眉，她有冲动，想跟上去问问，奈何今天是休息日，她还没资格名正言顺占用顾月潼的私人时间。 而且上司做的决定，她多嘴是不是不太好？ 纠结之际，手机振动，接听后是顾月潼：“我吃饱后不想开车，你愿意加一天班吗？工资双倍。” 那当然是求之不得，齐白子挂掉电话跟店长打了声招呼，立马蹿出门。 没想到顾月潼正在不远处等她，齐白子赶紧让自己恢复稳重，迈着平静的步子走过去。 两人一同上车后，顾月潼突然问：“你在这兼职，工资怎么算？” “每小时三十块。”齐白子看一眼后视镜。 顾月潼果然皱了下眉。 有钱人怎么会看得起这三十块钱？可是对齐白子来说，已经够她两天的饭钱了。 齐白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原本想问的问题也被抛之脑后，直到开出地库后她问顾月潼想去哪。 顾月潼想了想，说：“去东山庄园。” 齐白子平静地回了一句，心里却有些打鼓。 东山庄园，听起来是个别墅小区的名字啊。 她从前兼职路过过那里，外墙是用巨大的柏树围起来的，给人看一眼就会迷失的感觉。 之前和顾月潼相关的资料都没有显示过东山庄园这个地名，何况这里价格昂贵......莫非是她的私宅？ 齐白子默默开车，到地方后大门自动抬杆。 顾月潼一路上眯着眼，此刻才突然出声：“a区。” 齐白子应一声，默默按照路标找到她们要去的地点。 不知不觉她们又开过一个白色漆皮大门，顾月潼说：“停车，到了。” 齐白子有些无措：“停在哪？”她在地图上也没看见这里有地下车库或是停车场。 顾月潼解开安全带：“我们脚下踩的地方，从过了那扇大门开始，全都归顾家所有。” 她冲后视镜里的齐白子眨了下眼，笑眯眯问：“所以，你说停哪？” 齐白子：...... 第17章 早知道有钱人奢豪，但这确实超乎想象了。 下车后，齐白子目之所及大片绿地，远处似乎还有林场。车道拐过去有一栋占地面积很大的古堡式灰白色建筑，想必就是顾宅了。建筑前有一个中央花园，站在外侧能瞧见花园里有一座欧式大理石喷泉，似乎有源源不断的水从中涌出。 实在是......齐白子站定不动，静静欣赏。 这些只在营销号里见过的豪宅如今她也是有机会开眼了。 顾月潼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见齐白子没跟上来，回头朝她招手。 齐白子本来不想跟顾月潼进去的，一听这里是顾宅，她就想到顾贺竹那天和她说过的话，有些发怵。 但因为顾月潼还不知道她们那天具体聊了什么，似乎还是真心想带她进去看看。 她一个生活助理，有什么必要亲临顾宅的？ 就怕到时候顾贺竹误会什么，把她给打出来。哦，她当然不会亲自动手，把她打出来的肯定是保镖或者保姆。 想到这，齐白子不免打个哆嗦，她快步过去，到顾月潼面前停下，小声问：“我能不能不进去？” 顾月潼有些奇怪，思忖着问：“为什么？” 齐白子搓搓手指，说：“我担心遇到不太好应付的人......例如顾董事长。”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局促不安。 在顾月潼眼中，齐白子这一点也很好，紧张就会直接表现出来，不用等人去猜，或是自己委屈完再翻旧账。 如果和她做恋人，那相处起来应该也会很轻松吧......顾月潼一顿，轻咳一声，不敢再想下去。 一定是天气热了，她也跟着有些躁动不安了。 “是我考虑不周，没提前告诉你。”顾月潼说，“这里虽然是顾家的地盘，但顾贺竹不住在这。” 啊？可顾月潼不是也不住在这？齐白子心中泛起疑惑，这么大个房子，空着没人住？ 第20章 “你可以理解为这里是我曾经的儿童房。” 顾月潼看出她的想法，丢下一句后转身往里走。 齐白子震惊一秒，然后跟上她的步子。 她们越过中央花园，避开洒水的喷泉，直直走进古堡中。 古堡的入户门紧闭着，顾月潼轻轻推了一下，挑高三米的实木大门缓慢打开一个缝隙，发出声响。里边的人似乎是吓了一跳，齐白子听见有慌乱的脚步声。 过了半分钟左右，脚步声靠近，一个穿着简单的中年女人露面，见到顾月潼赶忙拿出钥匙开锁。 齐白子这才看清实木大门里还有一架玻璃门，应该是自动门来着。 “月潼......顾总。”中年女人打开锁放她们进来，眼睛瞄向齐白子。 “这位是......” 顾月潼道：“我的客人。” 中年女人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带着她们到一楼客厅落座。 顾月潼倒是自顾自坐下，拿起茶几上的茶水喝了起来，过了一会见齐白子拘束，又放下茶杯，问：“想喝其他饮料吗？” 齐白子确实喝不惯茶，比起来她更喜欢甜一点的饮品。但是对人家屋主提要求齐白子又做不到，只得干笑两声，摇了摇头。 顾月潼见状没说什么，只是招呼来中年女人，说：“秦姨，打些新鲜果汁来。” “不......”不用了。齐白子话没说完，秦姨已经走了。 “放心，她不会和顾贺竹说我带你来过。” 齐白子顿了顿：“是吗？” 顾月潼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说道：“秦姨从小带我长大，关系要比跟顾贺竹更亲近些。” 说完她侧头，看向齐白子：“下午陪我一起画画吧？” “没问题。”齐白子笑一下，毕竟拿着双倍工资，只要不是违法业务，干什么都行。 秦姨送果汁的时候又配上一份茶点，齐白子一看，又想起来和郑晓晓在东林吃茶点结果喝醉了的糗事，忍不住挠挠耳朵。 秦姨热情招待：“女士，请用茶点。” 齐白子连忙看顾月潼一眼：“不用这么客气......您叫我小白就行。” 秦姨毕恭毕敬：“是，小白。” 齐白子没辙了，顾月潼默然喝茶也不说话，她只能从秦姨手中拿过果汁和茶点，秦姨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两只手端着托盘一动不动。 齐白子手足无措，顾月潼这时才轻笑一声：“秦姨，她胆子小你别逗她。” 秦姨笑笑，把托盘放到茶几上：“好吧，看来小白姑娘还不太适应，那我先退下了？” 她脸上露出一抹不符合年纪的俏皮感，顾月潼扬扬下巴，秦姨说：“那有什么事二位再吩咐。”说完她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顾月潼无奈看向齐白子：“吓着了？她就这样，心态比较年轻，喜欢捉弄人。” 齐白子缩缩脖子，确实有点。被人服侍的感觉很奇怪。 顾月潼又说：“不过她平时不会对客人这样，说不定是看你可爱，才想着逗逗你。” 齐白子讶异，可爱？ 顾月潼在夸她吗？ 她感觉耳朵以光的速度烫了起来，说话也有些支吾：“秦姨和顾总您一样......一样好相处。” 顾月潼噗嗤一乐，又立马恢复严肃问：“你是在说反话吗？” 齐白子连忙放下果汁摆手：“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看她动不动就紧张，顾月潼恢复微笑，盯着她看了几秒，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小孩怎么回事，一到自己身边就像耗子见了猫。 “走吧，上楼。” 顾月潼又叹一口气，撑腿站起来。 她走在前，手机和钱包放在茶几上没拿，齐白子刚要起身跟上的时候就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一亮。 齐白子不是故意看，只是屏幕上未知号码拨打来电的尾号显示她很熟悉，凑近一看，果然是炸鸡店店长的手机号。 她还真打来了？ 齐白子皱眉，站在茶几旁。 顾月潼察觉到她没跟上来，以为她没跟上便返回去接她，结果就看见她在对着自己的手机发愣。 顾月潼突然就有些好奇，想知道齐白子想做什么。 她悄悄退后半步，躲在客厅墙后。 只见下一秒，齐白子把电话放在耳边。 这座古堡样式的别墅非常空旷，除了秦姨就只有她们两个，安静至极。 齐白子说什么，顾月潼听得一清二楚。 对面似乎说了什么，齐白子有些不高兴：“这样做真的好吗？” 对面又说了一句，齐白子打断：“我不懂，但我觉得你在利用顾总，你前段时间还说销售额很低，打算把炸鸡店关了，另开一家网红店的。” 齐白子语气很冲，丝毫没有在顾月潼面前的唯唯诺诺，“开分店，万一赔了怎么办？” 电话里店长在和她据理力争：“投资本来就有风险，她在做决定的时候就该考虑到了！” 齐白子沉默，店长这话说的有道理。 虽然她还是不愿意让顾月潼冒这个险，随随便便就投资，不是把钱扔出去打水漂吗？ 店长没听到她反驳，干脆又进一步，说道：“顾月潼她还欠我一个人情，她这是在感谢我没把她的秘密说出去。” 齐白子愣住，气道：“你是威胁我还是在威胁顾总？” “我说的是事实而已。”店长冷哼一声，“这是规则，社会就是围绕着规则运转的！你才毕业，你懂什么？” “赶快把手机还给大人吧，小白同学！” 店长最后几个音咬的很重，齐白子握着手机微微发力，还想再说些什么。 顾月潼此刻款款走来，她双手抱胸，静静看着齐白子。 齐白子愣住，哆哆嗦嗦捂住手机的收音口：“顾总，我......” 顾月潼不想听她解释，示意她把手机拿来。 接过电话，顾月潼背过身：“抱歉，刚才手机落下了。” 店长在那天继续刚才的话题，顾月潼应了几句，最后说：“我会找人来拟合同，等我消息。” 挂掉电话瞬间，窗外晴空霹雳，一道雷打下来，几乎在同时落下雨点。 齐白子耳边呼啸，沙发后边的客厅被风吹开。 她看着顾月潼，嘴唇颤抖。 顾月潼有心安慰她，秦姨却突然从哪跑过来关窗户：“哎呦，怎么突然下雨。” 室内风停雨止，秦姨问候两人有没有被吓到，顾月潼摇头出声：“秦姨，你先退下。” 说罢她往前迈了一步，在齐白子毫无防备的时候牵起了她的手。 “走，上楼聊。” 齐白子目光呆滞，反应过来时已经上了二楼。 她被顾月潼按在一间画室里，这里和顾月潼的私人公寓不同，很大很宽敞，墙上地上堆满了画纸，还有卷起来的宣纸，背面印出墨迹，可能是国画？ 齐白子不懂，也没心思去猜，她摩挲刚才被顾月潼牵住的那只手，一个惊吓没缓过来，又被另一个惊吓镇住。 盯着脚面，齐白子缓缓回神，突然意识到顾月潼刚才和她......十指相扣了。 顾月潼丝毫不知道齐白子在想入非非，她刚才下意识的动作只是出于对幼崽保护的几分母性。 现下看她眼神清朗些，便主动搬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认真地问：“你很怕我吃亏？” 齐白子不说话，顾月潼轻笑一声：“你今天已经为我出过两次头了。” “我是您的私人助理......” “这并不在助理的工作范围内。”顾月潼打断她，“尤其是在商业合作方向上，你很清楚，你完全没资格插手。” 第18章 顾月潼把齐白子当成小孩子看，齐白子悟出来了。 她不是在嫌弃自己真的插手太多，也不是觉得自己狗屁不懂硬逞强。 而是真真切切觉得她只是个孩子，和店长说的话一样——这让齐白子非常非常不爽。 那之前她提醒她霍步不是好人，岂不是也成了小孩子的臆想？难怪顾月潼事后还去和霍步吃饭。 她第一次在顾月潼面前展现出反感的态度，在顾月潼想顺一顺她头发的时候歪头躲开了。 顾月潼的手停滞在空中，顿了一下，顾月潼收回手，坐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她笑着看齐白子：“生气了？” 齐白子说没有。 顾月潼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想保护好你。” 齐白子感觉全身的血液在翻涌，集中流向额心，她手脚冰凉攥在一起，强迫自己在炸毛前冷静下来。 “我不需要谁的保护！”憋了半天，她冒出这样一句话。 顾月潼显然是觉得更好玩一些，翘起长腿抱住胳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齐白子不知道顾月潼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她说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话来吗？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齐白子抬起头对上顾月潼的眼睛：“顾总，我想参与到你的工作当中。” 第21章 顾月潼诧然：“什么？” “我是说......我不想只在外游协助你，我希望在工作上也可以帮到你。” “虽然我的专业不对口......但我可以学，我想像那天说的那样，站在你身后......”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但顾月潼还是听清了她的声音。 “我想站在你身后，陪着你，保护你......” 顾月潼不语。 齐白子说完才发觉这话有些暧昧，连忙解释：“我是指在工作上。” 顾月潼依然沉默。 齐白子全身发热，心脏跳得很厉害。 雨还在下，从窗户望出去雨滴连成线，下得又急又冲，和她血液流动的速度几乎一样。 良久，顾月潼站起身，她漂亮的眼睛里蕴藏了一丝犹豫，但齐白子心脏落地，知道她同意了。 傍晚离开的时候齐白子开着顾月潼的豪车，因为别墅区很难打到车，真要走出去也要走个几十分钟，天色暗了，又刚下完雨，顾月潼强烈要求她把车开走，甚至还提出让她在古堡先住下，以免路上不安全。 两个选择齐白子都不太想接受，她租住的小区并没有多余的停车位，京州寸土寸金，停车位都要摇号租购，她只能把车暂时停放在附近商场的地下车库里。 其实路边也有空闲的停车位，但不太能让齐白子安心。如果半夜出现剐蹭，她不好交代。 雨虽然停了，但路况还是一般，幸好从商场一层绕出来之后再走几百米就是她租住的小区，齐白子此时双手插兜慢悠悠踱步，内心平静。 工作已经稳定，有时间做兼职，钱的事基本解决，只剩下舅舅舅妈那边了。 不知道表妹齐吴有没有说动他们搬家。 头天晚上去吃饭，齐白子注意到他们家客厅里的餐桌有一条腿裂开了，不知道是舅舅还是舅妈，随意地拿502胶水沾上，摇摇欲坠，仿佛一撞一碰就散架。 还有表妹齐吴的书桌，已经快被白蚁啃空了。那种白蚁非常惹人厌，只在潮湿季节出现，等你想抽出空闲去处理一下，白蚁大军撤离，除了破洞就只剩下碎掉的木渣。 因为齐吴大多数时间在学校，那方书桌已经没什么用途，齐白子怕二老在家干活不方便，本来想帮忙处理掉，奈何一听到白蚁两个字就全身起鸡皮疙瘩，干脆放弃了。 她偶尔害怕虫子，只是偶尔。 还是搬家最好，齐吴说的没错，住在那样的环境下，对舅妈的身体康复没有一点好处。打开窗户就会飘进恶臭，不开窗户又长年潮湿，舅舅一家竟在这样的房子里生活了好几年。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一声。 是韩知语发来的短信：出来玩吗？ 齐白子停下步子，打字拒绝，bu字还没打出来，韩知语又直接给她打来电话，很不客气：“在哪？我去接你。” “我不去了。” 韩知语问：“怎么，你有事啊？” “......”没事就不能拒绝么？ 齐白子沉默一下，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对面明显愣了，过几秒她才听见韩知语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在你家楼下。” 齐白子赶忙加快过马路的步伐：“你......我还没回去。” “嗯，我等你。”韩知语说，“我今天是奉旨来接近你的。” 齐白子边走边没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顾贺竹？” “你先来，上车再说吧。” 挂了电话齐白子一路小跑，到楼下的时候果然看见韩知语的车，她表情平静，心里却有些烦躁。 跑起来时耳边的微风带来一分凉爽，一停下来又热起来，好在韩知语车里空调开得很足，冒出来的汗很快吹干。 “顾贺竹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屡次被顾贺竹骚扰，齐白子也没给韩知语好脸色，连着她一起骂，“她给你多少钱，值得让你三天两头做这些破烂事？” 韩知语笑笑道：“两套京州市中心的房子。” 齐白子愣了愣，没忍住冷嗤一声。 “为了保证顾总的社交在她掌控范围内，她还真舍得花大手笔。” 韩知语默了一会：“你们那天的对话我都知道了，很抱歉，最开始我隐瞒了一部分。” “你是说从始至终你都是顾贺竹的人？” 韩知语默认。 “而且她还让我来勾引你，防止你对她宝贝女儿产生什么想法。” 齐白子是个脑直到家的工科生，不是刻板印象，而是正因为她脑直，当初选了工科里的这门专业。 顾贺竹也好韩知语也好，这些人弯弯绕太多，她不想应付。 但顾贺竹既然已经盯上了她，也不能指望每次都等顾月潼施以援手，顾月潼自己还一身虱子，躲都躲不及。 她又想到了王琳。 那个在书法比赛后台和顾月潼要钱的王琳，齐白子突发奇想，猜测她是不是也是顾贺竹安排的...... 韩知语给了否定的答案：“顾贺竹防王琳和防洪水一样，她知道王琳不会为她所用的。” “知道上次你们去东林出差，她为什么会追过去吗？” “为什么？” 韩知语冷笑一声：“因为她查到王琳恰巧也去了东林，她认为顾月潼会跟王琳再有纠葛，所以追过去查岗。” 齐白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自己还差点背锅呢。 “也就是说，顾贺竹不光安排人在自己女儿身边，还安排人监视着女儿的前女友？” 韩知语拉长音调“嗯”了一声。 齐白子警觉起来：“那你？” 韩知语又嗯了一声。 “真是疯子。”齐白子骂了一句，“等等，你和我说这些不会也是顾贺竹教给你的吧？” 韩知语笑笑：“怎么会，我也很抗拒被她监视呢。” 说话间韩知语拉下遮阳板，对着镜子补了补妆。 “我朋友在城东街新开了一家酒吧，想不想去热闹一下？” “我喝不了酒。” 齐白子脸色黑如炭，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己廉租房的被窝里窝着，最好连窗帘都拉上，她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有果汁呀。”韩知语合上口红，笑笑说，“你放心，我都和你坦白了，肯定不会对你做什么了。” “我凭什么信任你？” 齐白子说着下了车，“麻烦你转告顾贺竹，如果被我发现她监视到我头上，我一定会报警处理，多少钱也不会让我臣服。” 看着被撞上的车门，韩知语愣了一会儿，冒出一声冷笑。 离开齐白子家楼下，韩知语开车回家。 坐电梯的时候她莫名感觉背后发冷，拐进楼道里才发现家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韩知语瞬间毛发炸起，举着手机后退几步。 “你怎么到这来的？” 那人看见韩知语，发出一声极度夸张的哎呦声：“可算是找到你了，小语啊！” “你赶紧走，我这不欢迎你！” 那人一愣，切了一声，用方言道：“你是我生的，哪有欢不欢迎一说，你的不就是我的吗？京州热死了，快开门，让老爹我进去凉快凉快。” “你......”韩知语全身发抖，还想再说什么。身后对门的邻居突然打开门缝看了一眼，眼神颇有意味，韩知语握拳，不得已刷开门卡，带韩峥进屋。 她收拾出一个房间，让韩峥住一晚明天就走。 韩峥从老家跋山涉水跑来京州，又是去派出所又是跑社区，好不容易才打探到韩知语的住址，哪能轻易就走。 韩知语崩溃：“你去派出所和社区干什么？” “找你啊。”韩峥往沙发上盘腿一坐，鞋袜都没脱，“我还去你公司了呢，前台那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片子不告诉我，说什么涉及个人隐私，让我直接联系你。废她爹的话，我能联系到你还去你公司干什么！” “幸好派出所的同志告诉我你住在哪个社区，我跟他们说你失踪了，他们还不信，后来我说那我找不到你就住在派出所了，他们才告诉我。” “然后我拿出之前的户口本去社区问，他们直接就告诉我你住在哪栋楼哪层。” “你想躲我，呸！”韩峥吐一口唾沫，越说越激动，“除非我死了！” 第19章 齐白子在凌晨被手机铃声吵醒，坐直身子时还没从梦中缓过神来。 她做了一个有关顾月潼的梦，梦中她们在画画，顾月潼坐在画板前，长发自然垂落，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画笔在纸张上留下画痕，一旁站着端着五彩颜料的齐白子。 这和昨天下午的场景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梦中的顾月潼突然转过身来，轻笑着问她要不要一起画。 “我不会......”齐白子拒绝道，她画图还行，画画不行。 顾月潼依旧温柔：“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然后她试探着握住画笔，而顾月潼握住她的手。 手背被温热的掌心包裹，齐白子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然后她醒了。 第22章 手机在枕边不停呼唤，她下意识握住手机坐了起来，却在看清屏幕上来电显示时揉了揉脸。 韩知语......她打来电话做什么？而且还是在凌晨一点。 齐白子很谨慎，两人在车上的谈话她都记在了心里，现下对这个女人颇有防备。 然而就在她做好心理准备要按下接听键的时候，电话突然断了。 齐白子顺一顺额前凌乱的刘海，将电话改为短信发送回去，问：有事么？ 刚发送成功，韩知语再次打来。 齐白子犹豫一下，接了：“喂，你......” “小白，能不能来帮帮我？”韩知语沙哑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我在京山医院急诊科。” “急诊？”齐白子定了定神，“你怎么了？” “来了就知道了......我找不到别人。”韩知语语气卑微，“求你。” 电话挂断，齐白子火速跳下床换上外衣出门打车。 一路上她不停在想，韩知语为什么要找自己。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许多抓马狗血的剧情，难道她在钓鱼？拿自己当鱼饵？ 打开车窗，深夜不温不火的风吹进来，齐白子清醒几分。 不怪她警觉，奈何她们之前的故事已经够狗血的了。 不过韩知语应该没愚蠢到这么过分，齐白子心想，她要是真的耍她，到地方之后一定要给她一拳。 下车后，齐白子看见停车场里停着两辆警车，本来她下意识忽略了，结果却看见急诊科大门口站着韩知语，身边还围着三个穿制服的警察。 小跑过去，齐白子站到韩知语身边。 其中一个男警察看见她一脸稚嫩未退的样子，脸色变了变：“这就是你说的朋友？成年了吗？” 齐白子看看韩知语，韩知语头发披散着，还穿着傍晚见面时的那身衣服，妆容模糊，一副憔悴模样。 齐白子回答男警察：“成年了，我叫齐白子，身份证号是......” 看见她一脸认真地报出姓名，男警察打断道：“不用那么较真。” 一旁一个高挑的女警接过话音问：“韩知语说昨天傍晚七点左右和你一起在你家楼下闲聊，有这回事吗？” 齐白子如实点头。 “好，我看她情绪不好，叫你来是陪陪她，辛苦跑一趟。” 女警示意男警察记录，随后领着齐白子和韩知语进到急救科大楼内。 她们在一处停了下来，一旁路过护士，女警压低声音问：“我再确认一遍，你保证这一晚没对你父亲韩峥实施过暴力行为么？” 韩知语瑟缩着点点头，齐白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看出来她是真被吓坏了，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我只是想去卸妆，就听见他在我房子里翻箱倒柜，我想出来制止，他拿着一把刀朝我冲过来......我一躲，他突然就自残了。” “你和你父亲之前发生过什么没有？” “我们关系一直很不好......”韩知语看一眼齐白子，小声道，“他一直赌博，我母亲去世后我也到京州上大学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过联系。” “有联系也是......要钱。” 韩知语垂下眼，齐白子发觉她在颤抖，给女警使了个眼色。 女警读懂她的意思，该问的也问差不多了，便让门外两个男警察进来。 “去问问抢救情况。” “是。”两人瞥了韩知语一眼，边走边嘀咕，“正常人怎么会把刀插进自己胸口的，肯定有问题。” “回来！” 女警大喝一声，“这里是讨论案情的地方吗？” 两人一怔，对视一眼站好：“抱歉头儿，下次不会了。” 女警瞪着眼吩咐：“我带嫌疑人去现场勘察一下，你们两个盯住这里，有事打电话。”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齐白子推着韩知语跟上她。 上了警车后，女警换了副态度，问韩知语：“你家在哪？” “知春园103栋。” “地段不错啊。”女警打趣，又问齐白子，“你去过吗？” “没有。” 齐白子淡声回答，“我们不是特别熟。” 知春园，三环里的房子，就在齐白子大学附近，售价不清楚，租金高达十万每月。对有钱人不算什么，对齐白子这种工薪阶层来说，这辈子都够不到。 想想就知道肯定是顾贺竹送给韩知语两套房子里的其中一套。 想到顾贺竹，齐白子冷淡几分。 女警在前开车，韩知语在一旁全身颤栗。齐白子原本对她提供给警方的口供深信不疑，但她实在是过分紧张了，齐白子皱眉，突然产生几分疑虑。 她拿出手机给韩知语发短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韩知语看见之后愣了一下，擦掉眼泪，对着齐白子点头。 齐白子：我建议你实话实说。 韩知语沉默片刻，关上了手机。 齐白子瞥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深夜路上没车，京山医院离知春园小区十公里远，一路通畅，十几分钟后她们到达韩知语家，也就是案发现场。 一进屋地上还有一滩血，物证科的警察已经检测过现场了，看见她们回来有些吃惊。 “你们如实汇报就好。” 安排齐白子和韩知语在主卧休息，女警关上门问同事：“怎么样了？”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刀柄和受害人外衣上也没有多余指纹。根据法医从医院发回的报告来看，伤口角度和深浅确实都符合自残割入的情况。” 女警一怔：“这么说和口供对上了？” 同事靠近，压低声音问：“头儿，你觉得有问题？” “不知道，很奇怪。”女警皱眉，“再查查吧。” “对了，受害人的血检报告出来了么？” “还没有，我再催一下。” ...... 卧室内，韩知语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齐白子靠在一旁的飘窗上盯着她。 韩知语当下已经冷静不少，察觉到齐白子的目光，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你怀疑是我捅了他一刀？” 齐白子：“我没这样想。” “那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齐白子低头看了看脚下，她踩在精装的实木地板上。 “我嫉妒你住这么好的房子，行么？” 说着，她蹲下来敲了敲地板。 韩知语一个起身下床：“你干嘛？” 齐白子抬头：“我好奇这装修。” 韩知语眼神躲闪，坐回到床上：“好奇吧，我也好奇，这房子是精装房，哪哪都好，偏偏地板不牢固。” 齐白子站起来拍拍手，问：“你怎么不重新装修一下？” “没钱。” “好吧。”齐白子往客厅的方向走，开门前，她回头问韩知语，“喝水吗？” 韩知语点点头。 齐白子出来时送她们来的那位女警正在接电话，神情严肃。 她守在门边，眼睛盯在齐白子身上。 齐白子拿起桌子上的纸杯倒了杯水，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到女警电话挂断，走过来时，齐白子突然出声：“如果她现在实话实说，能既往不咎么？” 女警看了看周围的同事，叹了一口气说：“在我们没对她提审之前，都算自首。” 齐白子嗯一声，端着水回到卧室里。 她没把水递给韩知语，反而端在手上，在那块不牢固翘边的地板前蹲了下来。 “你说，我这一杯水倒下去算不算毁尸灭迹？” “你！” 韩知语下床，想和她抢纸杯。 齐白子后退一步，高举手臂问：“你说不说？” “......”韩知语不语。 齐白子微笑：“外边的警察已经都知道了，她们让我转达，你现在实话实说，可以按自首算。” 韩知语眼圈泛红，咬唇道：“可是我还有个正在当兵的妹妹......你要她怎么办？” 齐白子沉默片刻，垂下眼：“这些我不懂，但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僵持几秒，韩知语闭上眼。 齐白子把门打开，女警察进来，她端着水杯离开。 卧室里传来什么声音，物证科的警察蜂拥而上。 韩知语被带走，齐白子也录了笔供，随后打车回家。 本以为是个秘密事件，偏偏顾月潼一早又打来电话问她半夜事情的经过。原来韩知语住的那套房子以前在顾贺竹名下，警察调查到过户是在不久前，于是便联系了顾宅。 好巧不巧，顾月潼半夜被顾贺竹召回顾宅说话，清晨聊完了，顾贺竹回屋睡觉，顾月潼接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还提到了齐白子。 齐白子本来打算补觉的，顾月潼听出她声音不对，说：“你可以先休息。” 齐白子说：“不用了，让人等挺难受的。” “我知道的和警方说的大差不差，韩知语的父亲韩峥贩卖...违禁品，韩知语怕影响她妹妹，就隐藏了这部分事实。” 第23章 “至于韩峥的伤，初步判断是他吸食过量违禁品后......出现幻觉导致的。” 顾月潼沉默片刻，问：“没牵连你吧？” “没有。”齐白子道，“录完供词他们就放我走了。” 想了想，她问：“董事长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知道，她还在睡。”顾月潼好奇，“怎么，你担心她知道后开除韩知语？” “......不算吧。”齐白子踟蹰了一下，把昨晚韩知语来找自己的事告诉了顾月潼。 现在她是顾月潼的人，韩知语和她们不在同一战线上，顾月潼有权知道。 “顾总不用生气，顾董事长一直这样不是么？我这里无所谓，您不要和她起冲突，避免给自己找麻烦。” “兵来将挡吧，我认了。”齐白子说。 良久，顾月潼吐出一句：“委屈你了。” 第20章 周二一早，齐白子接到警方打来的电话，要她去一趟。 韩知语还没放出来。她父亲韩峥已经醒了，在医院里治疗。 齐白子思来想去还是以私事的名义和顾月潼请了个假，结果电话里顾月潼一语道破：“是不是韩知语那边有消息了？” 齐白子沉默片刻，承认了。她其实不太想让顾月潼过多关心韩知语的事，无论从哪边的角度讲。 一来她不想韩知语因为这件事受到过多关注，可能还会受到处分降职乃至开除，毕竟在事件当中，韩知语也算是家庭的受害者。 二来......她有些抵触顾月潼和韩知语有太多牵连。 这些天偶尔会想起韩知语和她说过之前的那些事，齐白子没来由的暴躁。 但顾月潼已经问了，还提出要和她一起去警局，齐白子也没理由拒绝。两人约在公司门口。 本来齐白子打算直接去公寓接顾月潼的，车子还在她手里，昨天下班送顾月潼回去后被她拿去洗车了。 但顾月潼十点还有场项目会，为节省时间只好在距离警察局近一点的公司集合。 顾月潼没想到在时间这么紧凑的情况下齐白子还为她准备了早餐。 她已经察觉到齐白子细致入微的变化，更加进入状态。 看见顾月潼拆开三明治和红茶，齐白子降低了车速。 “我们走底路吧，避开早高峰。”她微微侧头，看向顾月潼。看见顾月潼点头示意，她打了右转向灯。 车子开的依旧很稳，顾月潼慢悠悠喝一口红茶，问：“警察都说什么了？” “让我去给她送些换洗装备。”齐白子说，“可能还要在里边待上几天。” 顾月潼嗯一声。 齐白子瞟她一眼，微微皱眉：“您很担心她？” 顾月潼回神，愣了一下。 齐白子又问了一遍：“毕竟她也做了您很久的助理，您对她应该还是有感情的吧？” 这话说得就不好回答了。 顾月潼鲜少在她身上花心思猜谜底，她头一次主动这么说话，顾月潼还真有些摸不准她的态度。 “你也是我的助理，我对你一样有感情。” 不肯定也不否认，更像是在掩盖什么。这莫非是顾月潼拿捏人心的经典话术？ 齐白子对这个回答莫名不满意，明明也挑不出错来......她垂了垂眼，碎发有些遮挡视线。 齐白子腾出一只手来撩头发，顾月潼在后视镜里看见她的表情闪过一瞬的不爽，忽然解读出几分醋意。 这小孩......争宠呢？ 跟自己的前辈争宠？ 顾月潼显然没意识到齐白子的吃醋里蕴藏着更深层次的东西，只当成是小孩抢糖吃。 “你的薪水要比她当时要高不少。”顾月潼咽下一口三明治，“而且她还拿着顾贺竹的好处费。” 想了想，她又添一句，“你放心，年底奖金我会给你多发的。” 齐白子更烦躁了，顾月潼怎么突然话多起来，而且她这是在解释什么？谁提钱了？ 走神之际，左侧的车子突然变道，她没注意减速，直接蹭了上去。 急刹之下，顾月潼的红茶撒了一地，齐白子连忙回头看她，好在除了惊吓，顾月潼没受伤。 齐白子火气攀升至顶，解开安全带下车，对面的司机也吓了一跳，但更吓人的是气势汹汹朝他走去的齐白子。 隔着玻璃，齐白子用手势示意他下车，作为变道车，观察不够仔细发生剐蹭自然是负主要责任，男司机吓得脸色发白，毕竟齐白子开的车看着就知道不便宜。 果然一摇下玻璃，齐白子就厉声质问他是不是眼瞎。 “前车离那么近你还变道，你们男司机开车是不是都不动脑子只知道横冲直撞啊？” 男司机吓得口不择言：“姐，大姐，我......” “叫谁大姐呢，你这岁数进去蹲号狱警都得给你上养老保险，别以为你刚才变道前朝我翻白眼我没看见，以为开好车的女司机都好欺负是么？” “让我猜猜，你刚才在变道前肯定想着如果剐蹭了就吓唬吓唬我再讹我一顿是吧？” “你知不知道车里坐着谁啊？” 然而不管车里坐的是谁，男司机都只能认赔了。 他被齐白子说中心虚，不敢下车，只能龟缩在车里打电话联系交警，又给保险打电话。 齐白子看了眼剐蹭地，显然是他的车受损更严重，顾月潼这辆价值百万的车子只掉了一点车漆。 爆发的火气发泄完毕，没工夫浪费时间了，齐白子到后座简单处理了一下脚垫上的茶水，然后问顾月潼要不要先走。 顾月潼一直静默地看她处理事故，没想明白平时轻声细语的小助理怎么突然这么大脾气。 顾月潼是发工资的，不愿意看下属脸色，可退一步来说，她年龄摆在那，比齐白子大五岁也多五年的阅历，更不想给这个小孩太大压力，于是摆了摆手，示意先办正事。 齐白子又过去和男司机说了句什么，相互留了个手机号，然后重新坐上驾驶位。 车子终于正常行驶在车道上，齐白子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多吓人。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声说：“抱歉顾总，我一定认真开车。” 顾月潼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开车上路，小型事故难免发生，说起来她之前也发生过剐蹭，被一位送外卖的姑娘——慢着？ 顾月潼微微眯眼，却感觉回忆里蒙了一层灰，怎么也记不清那姑娘的样子，但那身影分明熟悉得很。她当时好像还要了自己一张名片，说要再联系她赔偿...... “顾总？”顾月潼不说话，齐白子以为她是真生气了，又恢复以前小心翼翼的态度，“顾总，我......” “你以前兼职，做过外卖员吗？” 顾月潼突然出声问，齐白子愣了一下，点点头：“做过。” “大约是什么时候？” “就这几年一直在......” 顾月潼突然这么问，一定是有什么想法了。 难道她的意思是让自己滚回去继续送外卖？这是在暗示她被开除了吗？ 齐白子双手紧握方向盘，精神高度紧张。 “顾总，刚才是我的不对，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你做外卖员的时候，发生过事故没有？”顾月潼再度打断。 事故？思索片刻，齐白子瞳孔猛地一缩。 原来顾月潼是指那件事......她想起自己夹在课本里的名片。 顾月潼认出自己了。 “顾总，我不是故意不联系您赔偿的，我可以解释。”齐白子的额角瞬间冒出汗，哪怕恒温的空调吹着凉风，她还是感觉燥热涌动。 “我，我......” 见她舌头都捋不直了，顾月潼连忙说：“我没有要追究你的意思，只是刚好想起来。”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顾月潼抬手看了眼表，“过了这个红绿灯靠边停车，换我来开，你休息一下。” 齐白子已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在顾月潼眼里她可能已经是个言而无信的肇事逃逸者了吧？毕竟当年事故时，是她主动提出赔偿的，却一日复一日的搁置到现在。 齐白子按顾月潼说的做，下车换位置的时候齐白子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留着学生头的女孩此刻正双眼通红，面如死灰。 真糟糕啊。 她坐到副驾驶上，侧头偷偷瞟一眼不说话的顾月潼，只觉她们的距离再度被拉远。 顾月潼就像是高不可攀的一棵神圣古树，她永远那样高贵、冷峻，偶然恩赐的和蔼圣光足够让人迷醉......却又让人望而却步。 韩知语起码有一点没欺骗她，在顾月潼身边待久了，会情不自禁被她吸引......慢着，难道这是爱吗？ 齐白子陷入自我怀疑，明明最开始她对顾月潼只有恐惧啊。 思绪过分乱，为了不让顾月潼察觉出她的异样，齐白子只好打开手机转移注意力，她随便划几下屏幕，点开了微博。 很久没发微博了......现在是她激动不安的时刻，非常适合发泄一下。 第24章 几秒后，微博发送成功，顾月潼落在后座的手机响了一声。 齐白子好奇地回头去看，顾月潼却咳了一声，让她帮自己看下导航。齐白子照做，没再多想。 到地方之后，齐白子犹豫要不要让顾月潼跟着进去。但来都来了，不见上一面岂不是白跑一趟，和警察简单介绍了一下顾月潼的身份，顾月潼以公司领导的身份进入探视区。 齐白子却被另一波警察给叫走了，进到谈话室后，齐白子见到那天在场的那位女警察，她穿了一身常服，中长发衬托出她洒脱利落的帅。 “辛苦你又跑一趟，我今天是想跟你核实一下，事发当天，也就是你和韩知语在她房间内，是她主动提出自首的么？” 齐白子皱眉，女警察见到后提醒她：“不用着急回答，慢慢想。” 齐白子思考片刻，开口反问：“她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女警顿了顿，随后盯着她的眼睛突然一笑：“你说的没错。” “你可以去探视区了。” 女警说完起身离开，齐白子喉结滚动，微微松一口气。 第21章 探视区很大，也很空旷，中间一层玻璃被分为内外两层。 内部区域也就是韩知语所在的位置，玻璃对面的后门直通看守所。韩知语这几天就在看守所里，她涉嫌藏匿违禁品，至于是否要走更深一步的流程还在考察。 这事说到底韩知语也是受牵连者，齐白子猜到警察那边估计也有些犯难，还是要看韩知语自己的态度。 今天来探视的人员不多，齐白子进门的时候有两个家属从正门离开，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顾月潼一人，还有玻璃后边的韩知语。 齐白子没有直接走过去，反倒是给她们留足的空间。 不过从谈话声中还是隐约能听出顾月潼的不满。对韩知语的不满。 韩知语反而很平淡，齐白子看见她半低下头，发梢随意散漫地垂在肩膀上，表情里透露出一股苦涩，但妩媚依然不减，甚至还有些楚楚可怜。 她在求顾月潼把她带出去。 顾月潼拒绝了：“我的权利还没有大到可以把嫌疑人从看守所带走。” 韩知语不说话，很是失落。 她其实没想到顾月潼会来，她以为来的会是齐白子，顺便再带给她一个不好的消息：她被顾贺竹开除。 但没有，顾贺竹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来的人是顾月潼。 更难过了。 因为顾月潼质问她为什么要把齐白子拖累进她们之间，她就那么听顾贺竹的话吗？ 韩知语反驳了第二个问题，她不是打心底里归顺与顾贺竹了，事实是她自己也不愿意让齐白子在顾月潼身边长久待下去。 顾月潼可以不能和自己在一起，同样，也不能和别人。 起码齐白子在她眼里还配不上顾月潼。 这番理论把顾月潼听生气了，她感到可笑，平时基本不做什么大表情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愠意，韩知语知道她，如果不是在警察局，说不定她已经拍桌子了。 “我只是不想有别人接近你，这个理由不够么？”韩知语苦笑一声，有些无奈，“我对顾总你一直......” “但我对你不是。” “可我亲过你。” “那是演给霍步看的，事后我向你解释过。”顾月潼声音冷到结冰，隔着一层玻璃显得更加没有感情。 韩知语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她微睁的眸子垂了下来，不再说话。 片刻过后，顾月潼显然还没消气，她起身，椅子挪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对韩知语说：“留在这好好想想你需要什么，乖巧一点，出来后我可以保你继续在顾氏工作。” “但你要是还想把无辜人员牵扯进来，那我一定不会再容忍你。” 顾月潼撂下一句警告，转身离开。 然后看见了在门口听墙角的齐白子，她顿了顿，换上一副平和的表情：“来多久了？” “没多久。”齐白子问，“聊完了？” “嗯，你想和她聊聊么？” 齐白子看了一眼韩知语，摇头：“不用了。” 她对韩知语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是和案情相关的，韩知语只要实话实说足够诚实，她相信警方不会为难她。 离开探视区要走的时候，女警察又过来叫住她们，不过这次是找顾月潼的：“是这样，韩知语的妹妹韩知梦在她们老家那边当兵，一时半会回不来，她父亲韩峥还在医院养伤，现在情况不稳定可能偶尔需要人去照看一下......我们警员有限，不知道贵司能否帮个忙？” 女警说完才看见顾月潼阴沉的表情，连忙解释道：“不用长期照看，只是请个护工一类的人员稍加照顾即可......” 顾月潼犹豫片刻，同意了：“我不太方便露面，钱我交给你们可以吗？” 女警点点头：“没问题的，跟我来。” 顾月潼让齐白子先去开车，跟着女警来到一间办公室，有专员处理相关问题，走完流程交完钱之后，顾月潼在离开时忽然停下脚步，向警察提出一个要求：“我想让韩知语在里边过得舒服一点。” 女警愣了一下，她这两天还有其他案子要处理，看见韩知语的时候不多，一下子还真没参透顾月潼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毕竟看守所里的嫌犯确实不好过，想必是刚才见面，顾月潼看到韩知语变憔悴了才这么说。 “这当然是没问题的......” 没等说完，顾月潼嗯一声，重新回到办公室。她掏出钱包，从里边抽出二十张红色的人民币，还有一张名片。 “如果她在里边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联系我。” 回去的路上，顾月潼吃过晕车药后一路不语，齐白子注意到她时不时就看一下手机，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一样。 果然，快到顾氏大楼的时候，顾月潼让她等下不用上楼开会了。 “那我在办公室里等您......” “也不用。”顾月潼说，“去接裴冉店长，今天新店选址，交给你了。” 齐白子愣了一下，裴冉就是她兼职的炸鸡店店长。新店选址，这么快吗？ “我对这种门店生意不太了解，你比我更有生活经验，所以你替我去。”顾月潼说，“你前两天不是和我说想学着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吗？这家店是以我个人名义投资的，你不用有压力。” “是。”齐白子应下。 顾月潼下车前齐白子却再次叫住了她：“顾总——” 顾月潼愣了一下：“怎么了？” “我想......我想过了。”齐白子在后视镜里和她对视，“两年前那起事故我答应过要赔偿，不能再拖了。但我现在手里不太宽裕，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所以两个月后您可以直接从我工资里扣......只给我留一万就好......” 说到后边，齐白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顾月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明明叫住她的时候中气十足，说到后边怎么还心虚了。她又不是母老虎，有那么吓人吗？ “你既然有心赔钱，怎么不说从这个月就开始扣工资？”顾月潼故意逗齐白子。 没想到齐白子反应倒是不小：“顾总，麻烦您再宽限我两个月......”她转过头，深邃的双眸里充斥着乞求和焦急。 “我家里有人生病了，正缺钱，这两个月的工资真的不能拖......” “生病？”顾月潼顿了顿，想到齐白子微博里提到的舅妈。 “就......”齐白子咬唇，遏制自己在顾月潼面前卖惨，“您就当是个借口......总之，我最近很需要钱，实在是不好意思顾总。” “知道了。”顾月潼叹一口气，下车前提醒道，“开车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眼睁睁看着顾月潼走进顾氏大楼，齐白子紧张的情绪才松懈下来，她松开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在脸上抹了一把，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落了泪。 顾总她应该......没看见吧。 去接裴冉的路上，齐白子忍不住感慨，自己很少这么脆弱的。一定是刚才被吓到了。 舅妈吴艳芳的病情恶化，可能面临住院，舅舅一家又要换房子，这些都需要钱。 她不怕苦不怕难，只怕亲人需要时掏不出钱来。 钱钱钱......她太需要钱了。 齐白子平复了一下情绪，拉下遮阳板，一脚踩下油门。 跟裴冉一起考察门店的时候齐白子接到交警电话，让她有时间去一趟交警队签责任认定书，对方是主责，后续赔偿问题由保险公司联络。 签字修车随便挑个时间就行，齐白子挂掉电话，继续看门店。 这些门店都是裴冉挑的，大多都在人群集中的地方，中介带着她们已经逛了三家了，说下午还有三家。目前看的这个位置在京州市偏东边的位置，某商场的负一层。 人流还行，就是租金偏高。虽然顾月潼没说预算，但裴冉和齐白子商量了一下，不能高出平均值太多，要不然营业额跟不上来，位置再好也白搭。 第25章 不过裴冉对这家门店很满意，它不是商场室内小吃街的那种负一层，而是在半露天的下沉广场里，空气流通性更好，还有足够的空间放置桌椅，到时夏天把空调和门一起打开，凉爽又通风。比之前那家连员工休息室都极其紧凑的店要强多了。 裴冉戳了戳齐白子，小声嘀咕几句什么。 齐白子说：“你会砍价吗？” 裴冉是个挺看重面子的傻大姐性格，平时喜欢和和气气的，砍价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她不太搞的来。 她看着齐白子，一脸恳切。 裴冉是真喜欢这个地方，齐白子只好耐着性子和中介聊价格。她也不擅长砍价，连吵架都只能靠爆发力的脑直嘴笨星人现在还要学着大人模样假客套。 奈何眼前这个中介不吃这套，因为他也收到了房东的通知：一分不降。 那还有什么好聊的。 齐白子打算放弃，看看下一个，裴冉却还是不死心，硬着头皮主动上去和中介搭话，求他给房东再打个电话。 京州的门面租赁算是笔不小的生意，中介犹豫片刻，也想再争取一下。 裴冉给齐白子露出一个“耶”的表情，齐白子笑笑，想说什么电话又响了。 还是交警队打来的，说让她尽快过去一趟。 齐白子无奈，只得先行一步，她和裴冉约好，如果这边价格没谈下来就去下一个门店附近集合。 裴冉同意了，齐白子飞速开往交警队。 第22章 赶着午饭时间前到了城西交警队，齐白子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凑近一瞧，竟然是大学同学兼舍友李怡。 李怡瞧见她也是一脸懵，片刻后反应过来：“我叔撞的是顾月潼的车？” “嗯哼。”齐白子瘪瘪嘴，“我开的。” “天，我还以为......”李怡挠挠脸，“我叔特意让我请假过来一趟，说是怕被讹呢。” 齐白子问：“你亲叔啊？” “倒不是......一个亲戚吧。”李怡咳了一声，“他刚来京州没多久，借我的车开，可能是不太熟悉大城市的交通，所以就蹭上了吧。” 说完她转身对桌子后边的交警道：“是误会，还按之前的责任判定书签就行了。” 交警没好气：“本来主要责任也不是人家的。”招招手把齐白子和李怡交过去看监控，“瞧见没，是你叔自己不看车距硬要变道，又不是人家逼着他打的方向盘。” 让交警教育了一顿，李怡有点蔫头耷脑的。 签完字，两人商量一起吃午饭。 李怡还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其实在见到齐白子之前，她是打算和对方车主据理力争一番的，她爸妈新给她买的车，被撞扁车屁股不说，还要走保险赔钱，明年保险费肯定要涨了。 直到看见齐白子，她瞬间就泄气了。 车子是顾月潼的，真要是耍无赖，搞不好工作都没了。 李怡叹一口气，坐在齐白子对面，看着菜单走神。 齐白子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劝慰道：“行了行了，都过去了。” “我这真是吃了哑巴亏。”李怡抱怨说，“我家的亲戚就没有一个能让我省心，我爸妈也是，有点钱就傻呵呵借出去，说好是给我买的车，也被他们随便借出去。” “你爸妈来京州了？” “没有啊。”李怡叹气，“她们还打算让我过两年就回去呢。” 齐白子认真端详李怡的脸：“你最近压力很大？” “看出来了？”李怡苦笑一声，摸摸自己的下巴，“我是不是很憔悴啊。” “那倒不是，就是瘦了。”齐白子看了看时间，招呼服务员过来点菜。 她们两人吃得不多，只点了两个菜和一份主食。李怡吃饭也是无精打采，时不时就盯着窗外发呆。 齐白子快速吃完，擦擦嘴问：“你工作怎么样？” “不怎么样，领导就是狗屎，贼缺德。”李怡回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比你那位当然强一点。” 齐白子噎了一下，端起杯子喝水。 李怡突然打起精神：“你怎么样，摸清那个女魔头的脾性了吗？” “别这么说她。”齐白子顿了顿，微微皱眉道，“熟悉了感觉还挺好相处的。” “你不怕她了？” “......”那倒不是。 齐白子审视了自己一番，怕肯定是怕的，就是......对她还有点好感。 说不清楚是喜欢还是爱，或者说是对上位者的依赖感？ 说不好说不好，她否认了前两个选项，只知道自己对顾月潼没有刚开始那么抗拒了，而且相处下来看，顾月潼更像是个大姐姐，会引导她，也有在保护她...... “我周五那天看见她一眼，哇靠，雷厉风行真是说淡了，气场太强悍了。”李怡咬着筷子八卦，“我记得她没比我们大几岁吧，五岁？你说她以前就这样，她有社交有朋友嘛？” “那还是有的。”齐白子想起那天在霍步的会客厅里，顾月潼和霍步谈话时的模样。一点也不紧绷。 齐白子突然有些不解，为什么和她在一起的人里只有自己会感觉紧张？ “她跟别人交流......很正常。” “行了，你也别多想，我就是问问。”看见齐白子出神的样子，李怡就知道她肯定又在琢磨什么了，“你家里怎么样了？” 齐白子喝一口水，说：“不怎么样。” 确实不怎么样。 就在刚刚，点餐的时候她收到齐吴发来的消息，问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房子。 齐吴在租房app上挑了几套发给她看，租金都在三千以上。在京州这样的房子不算贵，甚至可以说廉价，可以看出齐吴已经尽可能的体谅她了。 她和齐吴约了明天的下班时间。看来接下来的几天就是要和中介打交道了。 “你回公司吗？” 结完账，李怡问：“能不能捎我一程？” 齐白子摇摇头：“我今天出外勤。” 李怡笑一声，感慨道：“还是你自由啊。” “虽然你跟着顾月潼饱经风雨，但我听说了，她以私人名义把你从外包公司解救出来了，是不是真的？” 齐白子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李怡耸肩：“顾氏上下都知道了，大八卦哎。” 齐白子皱眉：“这有什么好八卦的。” 李怡伸出手隔空点了点她：“你啊你，你在顾月潼身边待久了，已经不知人间疾苦了吧？” 齐白子好奇。 “我们底层员工天天跟鸽子一样被关在工位上，不是画图就是写报告，唯一的乐趣也就是领导这些八卦了。”李怡笑笑，“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顾董事长顾贺竹也找过你，没错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齐白子眯起眼，后退半步，“你还知道什么？” 李怡摸摸脑袋：“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哦，我听说顾月潼和顾董事长关系不好，她们俩还因为你在茶水间吵起来了......其他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齐白子没说话。 李怡叫了辆网约车，送她上车后，齐白子开车回去找裴冉。 刚才的价格谈下来了一点点，租金降了一万。但还是比两人的预期要高出很多。 裴冉干脆放弃，不再纠结，短信通知了齐白子另一个门店的地址。 这个门店位置就很偏僻了，紧邻外环线的城中村。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结果到地方一看，裴冉又相中了。 “小白，你说这儿这么大，我要是再支个架子卖烧烤是不是更赚钱？” 齐白子环顾四周看了看，给不出个准话。 她对餐饮也没什么了解，只知道物美价廉自然会吸引客人。 刚好裴冉做生意就是这一挂的，宁可赔钱也不愿意做亏心的买卖，炸鸡店的食材都是当天一大早去采购的新鲜货。 所以只要价格合适，有稳定客源，裴冉愿意开烧烤店还是西餐厅她都管不着。 看见齐白子冷淡，裴冉有些不乐意：“你怎么一点都不积极啊？” 齐白子有些尴尬，她积极个什么劲儿？这店和她关系也不大，她只是尽可能的选个好点的地址，别让顾月潼赔钱就行了。 看见她懵懂的样子，裴冉明白了，压低声音问：“小白，你家顾总没告诉你吗，这家店你是店长。” “啊？”齐白子惊得差点没站稳，“你别乱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裴冉白她一眼，“你家顾总上午和我说的，要不要看聊天记录啊！” 说着她举起手机到齐白子面前，齐白子定睛一看，还真是。顾月潼说：我有个要求，这家店的负责人交由给齐白子来做，她需要历练，当然，你最好协助她。 ......还挺霸总哈。 齐白子汗颜：“可是我对餐饮一窍不通啊。”她也就会给鸡肉裹粉了。 “你家顾总说了，你需要历练。”裴冉重复一遍顾月潼的话，安慰道，“又不是让你立刻上手，你怕什么。” 第26章 裴冉又跟着中介四处转了转，把一脸懵的齐白子撂在原地，绕了一圈回来后喜笑颜开说：“我决定了，就在这了，附近有学校，又有城中村，虽然比起商场里的炸鸡店人群定位要低一点，但肯定不愁卖！” 齐白子强迫自己从震惊中回神，又确认了一遍价格，点头同意。 下班后把顾月潼送回公寓，她独自坐地铁回家。 顾月潼提出让她把车开走，但她住的地方停车实在不方便，商场的停车费又很贵，便拒绝了。 她没问顾月潼让她当店长的事，顾月潼没说，她主动问倒像是在和她要。 顾月潼兴致不太高，她觉得也不该打扰，匆匆分别后，齐白子坐地铁回家。 结果快到站的时候，齐吴突然给她打来电话，声泪俱下，说自己挨打了。 “你在哪？”齐白子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赶紧问发生了什么，结果齐吴抽泣着说：“是我爸，他知道租房和住院的钱是你出，就气得把我赶出来了......我现在要回学校了。” 齐白子冷静下来：“你已经在路上了？” “没有，我刚从家里出来。” “找个有灯的地方待着，等我过去。” 舅舅家住的地方和廉租房在两个方向，电话挂断后齐白子下了地铁，又连忙去对面往回坐。 齐白子不知道齐吴是怎么和舅舅舅妈说漏嘴的，但她知道现在要赶紧过去安抚他们的情绪。 舅妈的病不能再拖了，早住院早保险；租房子的事也要尽快提上日程。 到地方后，齐白子和齐吴汇合，两人一进屋，齐海还没消气，一看见不争气的女儿，立马暴怒，拿起笤帚就要打。 齐白子赶忙把齐吴护在身后，还要安慰坐在地上阻拦无果正低声哭泣的吴艳芳。 第23章 齐海在工地干活多年，手上还是有准头的，笤帚从他手里飞出去，精准砸到齐吴......旁边的柜子上。 齐白子看出他不是真想打人，微微松一口气。安顿好舅妈吴艳芳和表妹齐吴，她走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齐海面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舅舅，出去聊聊。” 说完齐白子转身出屋，她直接走出了院子，胡同里黑灯瞎火，齐白子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当着齐海的面点燃。 齐海本来以为她是给自己拿的，伸手去接，结果却接了个空，同时又被抽烟的齐白子震惊到。 “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前两天。” 周日补完觉，齐白子傍晚的时候去炸鸡店兼职，中途跟裴冉出去透气，裴冉点了一根，见她在旁边一直打哈欠，就让她嘬了一口。 刚开始很呛，熏得齐白子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但抽完一根之后，反而感到一抹轻松，很久未见的轻松。 裴冉提醒她说这东西提神可以，千万别有瘾，然后笑眯眯把剩下的半盒烟塞进了她的口袋。 裴冉似乎很热衷于把好孩子带‘坏’，齐白子却不怎么介意。 她没尝试过的东西太多了，这么多年除了赚钱，她一直在学会接受失去，现下也该试着学点新东西，只要不触及底线，好的坏的她都可以试一试。 齐海刚熄灭的火又燃起来，他想去抢齐白子手里的烟盒：“你别抽这个！” 齐白子退后半步，轻松躲开。她微微仰头，发丝散在耳后整张脸露出来，笑容有些得意，右手不太熟练地夹着烟，之前的学生气息一扫而空。 齐海看得心口一紧......小白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他又不得已苦笑一声，是啊，孩子早就长大了。尤其是他这个外甥女，已经独当一面很久了。 “给舅舅一根吧。”齐海嘴角依旧挂着苦涩的笑，皱纹在粗糙的皮肤上并不明显，但齐白子依旧察觉出他变老了。 递过一根烟，齐白子帮他点着。 齐海用力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烟雾，靠在电线杆子上叹了口气：“小白，舅舅不是生你妹妹的气，舅舅是生自己的气。” “你明白舅舅吗？”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齐白子，齐白子读懂他的无奈，安慰似的啧了一声。 “别太悲观嘛舅舅。虽然我妈走了，但咱们还算是一家人，谁的钱不是钱呢？” 齐海皱了下眉。 齐白子说：“除非我没有亲人了，那我拼命挣钱的意义也不存在了。” 她说着指了指脚边的泥坑，又指了下远处一望无际的黑暗，对齐海道，“舅舅你说，齐吴是个女孩子，这样的环境住着怎么让人安心？” “再说回来，舅妈的病，住院治疗是一回事，生活环境也很重要啊。”齐白子嘬一口烟，又吐出来，“听我的吧，这个月先搬家，等我工资发下来就安排舅妈住院。” 齐海犹豫一下，说：“小白，舅舅做不到心安理得花你的钱。” “那就当我提前还债了。”齐白子顺利地接住话音，“多出来的钱等以后舅妈病好了再还给我。” “你哪来的钱？”齐海又想起姐姐齐悦病危之前，齐白子没日没夜兼职上课两班倒，白天没课就兼职，有课就上课，晚上不睡觉也要出去值夜班——两个月下来，齐白子瘦了十几斤，肩膀上的骨头隔着衣服透出来，还不如现在。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和舅妈，我被正式录用了。”齐白子伸出四根手指，“我现在一个月这个数，足够负担你们的开销了。” 齐海吃惊之余无话可说，齐白子掐灭烟头，走进屋里找齐吴。 齐吴一看见齐白子进来，心惊胆战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床上，齐白子和舅妈无奈对视一眼，跟了进去。 姐妹俩关上门，齐白子坐在了齐吴对面。 “躲什么，怕我还是怕你爸？” “......都怕。”齐吴垂眼，房间里潮湿发烂的木头味飘进鼻子里，本就在忍泪的齐吴更加崩溃，“我不想让我妈再这么苦下去了，她嫁给我爸，又生了我，一辈子都没过过好日子。” 齐吴抬起头：“我没听你话瞒着我爸，是因为我想好了，我从下周开始就去多接几个兼职，我会慢慢攒钱还给你。” “我不想......不想欠着你。” 齐白子苦笑一声：“兼职很累的。” “我不怕！”齐吴咬唇，“你能撑下来，我也能。” “不一样的。”沉默良久，齐白子说，“我们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 “家里已经有两个人上班了，用不着你一个学生。” 齐吴想反驳：“我......” 齐白子却打断道：“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租房和住院的钱就当我提前还债了，等舅妈病好之后，多出来的部分你们再还给我。” “这样可以么？” 齐白子无比真诚地盯着齐吴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般，齐吴渐渐冷静下来。 几秒后，她点点头。 齐白子欣慰一笑，她知道尊严对齐吴来说的重要性，就像她当初不得已接受了舅舅舅妈提供的帮助，那时她也是咬着牙含着泪说以后一定还给他们。 只是没想到舅妈病得这么突然。 齐白子其实并不知道舅妈能不能治好，但她还是想留给舅舅和表妹一个希望，失去亲人的感觉太过悲痛，既然没发生，那就没必要时刻预想，否则带来的痛苦是无休止的。 “明晚我去学校接你，咱们去看房子。” ...... 回到家，齐白子简单洗漱过后躺进了被窝里。 晚上在舅舅家吃的炖排骨，舅舅厨艺不精，纯排愣是吃得人一嘴油，这会感觉有点消化不良，齐白子躺下没多久跑了三趟卫生间，胃里也传来一阵阵刺痛。 再一次想去马桶上吐的时候，齐白子突然在走廊里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出于警觉，她把卫生间的门打开一个缝，偷偷听了一耳朵，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在厨房里正在打电话。 男人操着一嘴方言，但勉强能听懂，对着听筒说什么“又拿下一个”“比上一个骚”“胸跟气球似的”，声音不大却掩饰不了语气里的猥琐。 齐白子关上门，忍不住又对着马桶一通输出。 偏偏回去的时候，那男人通话结束，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齐白子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越过男人捂着肚子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第二天一早齐白子又请了假，其实她很不好意思请假，奈何身子骨实在不给力，半夜三点多的时候她胃疼出一身冷汗，终于是扛不住了，赶紧打车去了医院。 到医院后又是一通检查，最后得出急性肠胃炎的诊断结论。医生开了两瓶水，又开了几盒药让她回去吃，挂水出来后天已经大亮，医院门口的路开启早高峰模式，齐白子想回家换身衣服，结果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七点了。 顾月潼自然会准她假，而且是一整天。得知原因后还贴心地问她需不需要人去照顾，可以让秦姨去。 第27章 齐白子最开始只打算请半天假的，毕竟请假可能会扣工资，她还没摸清顾月潼在这方面的态度，所以不敢太猖狂，但顾月潼实在是有“人情味”，把齐白子的疑虑打消了。 秦姨自然不用来，她合租的房间抛去公共区域，卧室里只有十个平方，就算是个小孩子也没地方待了。 何况她也不想欠那么多人情，婉拒后到家吃了药干脆头一蒙睡觉。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稳，隔壁时不时传来一些声音，明明是工作日，隔壁卧室的人却好像都不上班。 齐白子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是住着两个女孩来着，上周还看见她们出门去上班，没听说辞职或是搬家呀。 实在是吵得过分，齐白子不得已翻出自己冬天送外卖时戴的耳罩，勉勉强强隔绝了声音。 再睁眼已经是傍晚了，手机上有非常多的消息，有裴冉发的也有齐吴发的，中间还夹着一条顾月潼的问候：好点了吗？ 齐白子想也没想最先点开顾月潼的消息，回道：好多了，明天可以正常上班。 顾月潼几乎是秒回她：不用急，养好身体再说。 齐白子不知道说什么，回了个微笑小人的表情包。 顾月潼没再回。 齐白子又给齐吴打了个电话，却得知齐吴也得了肠胃炎，不过比齐白子轻一点，没挂水，早上去学校，校医开了点药，吃了两顿已经好差不多了。 齐白子开玩笑：“你老爸肯定是给咱俩下毒了。” 齐吴一本正经：“他和我妈都没事。” 齐白子：......那一定是有抗体了！！！ 齐吴问：“还去看房吗？” “去啊，现在就走！” 假都请了，不如早点出门多看几套，毕竟也是打算长居的，住得舒心才是王道，多看看多点选择。 两人和中介约在了某小区门口。 第24章 顾月潼今天很不适应，从早到晚都不适应，到了下班时间，外边天色渐暗，她还在办公室里伏案工作。 偶尔看一看窗外的城市景色，顾月潼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拿出手机看了看，她点开齐白子的对话框，发送一条问候过去，许久没人回应。 可能还在休息吧。 顾月潼吐出一口气，靠在老板椅上转了两圈，然后点开了齐白子的微博。 昨天齐白子发了一条“被认出来了——尴尬到想钻进地里，她一定是把我当成无赖了！！！”这个‘她’一定是指顾月潼了，三个大感叹号非常扎眼。 这条顾月潼昨天就看过了，只觉得有些好笑，她压根没追究她的意思，只是问了一句就把她吓破胆，连车都不会开了。 唉，小丫头片子。 昨晚还有一条新发的微博，“希望舅舅一家平安顺遂”，顾月潼联想到齐白子说的家里有人生病，再结合之前博文中提到的舅妈，想来她说的就是这件事了。 齐白子说最近缺钱。 舅妈生病，难道她要承担医疗费用吗？ 把头仰靠在座椅上，顾月潼无聊地用脚划地转圈圈。 手机里王琳换了个新的手机号，催命一样给她发短信，催她赶快实现周六那天答应她的五十万。 原本顾月潼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后来经齐白子一提醒，还真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成了冤大头。 王琳总变着法的和她借钱这件事其实颇有疑点，首先以顾月潼对她的了解，王琳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她性格高傲，对所谓的身外之物始终不屑一顾；其次，王琳本身家庭条件还不错，她母亲王雲在京州外围开民宿多年，基本垄断了京郊所有景点，大财不说，小富肯定是有的，不然也没条件供王琳在国外读书。 刚认识的时候，王琳是艺术系王者级别的风云人物，一心投入在创作里，第一个学期就开办了个人画作雕塑展。 顾月潼第一次在展会现场看见她，她穿了一身名牌，等到在一起之后顾月潼才发现，她压根不知道那些牌子是什么，即便是不食人间烟火，能专注艺术到这个地步也足以让顾月潼钦佩。 可现在......顾月潼看着短信里王琳威逼利诱百般讨好的样子，感到莫名其妙。 自打两人断联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从顾月潼回国进到顾氏再到两人分手只间隔了短短几个月。 分手时顾月潼百般乞求，她理解不了王琳为什么会因为顾贺竹的几句话就分手，当初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直到顾贺竹告诉她，王琳在她和钱中间选择了后者。 顾月潼恍然大悟，原来是狗血的偶像剧戏码上演了。 她们在国外那几年的情分还比不过那点钞票...... 不过好在如今她已经释然，也逐渐接受人都会变这个道理，但她还是对着眼前的屏幕犯了难。 王琳那样高傲的性格，怎么会突然出现，又突然这样摇尾乞怜只为那几十万钞票——起码对王琳来说，颠覆了以往。 如果说遇到什么困难，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而是去编一些乱七八糟不攻自破的谎言...... 新的一条催款短信再次冒出来，顾月潼这次没有犹豫，直言拒绝道：不借。 王琳那边顿了顿，发了个问号过来：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顾月潼回：非常抱歉，但我之前就说过，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我做到了，说话不算数的人是你。 王琳：可我没答应啊！ 顾月潼沉默了。 为什么突然开始死缠烂打？ 当初那句“好聚好散”是谁说的？ 顾月潼懒得继续和她扯皮，再次把她拉黑后，终于获得了短暂的清净。 手机在几秒后响起，是齐白子回复她了。 看样子比早上有精神不少。 顾月潼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对着屏幕露出了笑，看到结尾那个表情包，顾月潼笑意更深几分。 ...... 第二天是一天的会，上午开完下午开，期间齐白子一直在会议室内，站在顾月潼身后听着。 顾月潼想到她要一直站着于心不忍，特意在下午的会议中途添加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结果在这十分钟里，还是有人对齐白子表达了不满。 “她既不是顾氏的员工，也不参与项目研讨，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会议内容？” “是啊顾总，万一她把咱们项目内容泄漏出去怎么办？刚才她都听到好多机密了，我还看见她出去打电话了，说什么开会什么的，这人靠谱吗？” 叫唤的两个人分别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和暂时代替韩知语的人力副总监，陈豪和徐丽。 顾月潼翘着腿睨了一眼他们，她知道这二位，他们早就认识，之前在同一家公司共过事。 后来徐丽跳槽过来当hr，内推了陈豪，陈豪工作能力还是有的，结合之前在相关领域的经验，顺利地进入到顾氏。 顾月潼曾在老同学的展会上偶然撞见过他们，两人举止亲昵，一副感情深厚的样子。 如今这两人统一战线一致弹劾齐白子肯定是早就商量好的，顾月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 不过他们和齐白子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齐白子一个总经理助理，怎么就突然碍他们眼了。 顾月潼想到了那位搞事情的老熟人，顾贺竹，但仔细一想也不对劲，顾贺竹最近身体不好，忙着治她的三高呢，前几天回家顾贺竹还特意在网上约了一个有名的老中医给她做理疗，听家里的阿姨说，每周要做六天呢。 公司最近也没什么事，韩知语又被顾月潼以回家探亲为由请了长假，按理说天衣无缝，好端端地顾贺竹怎么又想起来折腾齐白子了。 徐丽又开口：“顾总，顾总？” 她一连喊了两声，顾月潼有点烦躁，趁着会议室里没什么人，她让陈豪先出去，说自己有话要问徐丽。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为什么都笑了，很短暂，但还是被敏锐的顾月潼捕捉到了。 陈豪出去后，徐丽一脸谄媚地坐到斜前方的椅子上，问顾月潼：“顾总，您要问什么事啊？” 顾月潼盯着她，在心里发笑，但还是配合她演了一出：“我是想问问，你未来的职业规划。” 果然，徐丽一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 “我做hr这么多年，一直脚踏实地勤勤恳恳，终于做到了副总监的位置，如果有机会能被顾总您赏识，自然是......爬的越高越......” 说到后边徐丽还露出了几分装模作样的娇羞，顾月潼噢了一声打断道：“那要是让你在工作和陈豪当中选一个呢？” 徐丽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变为呆滞。 她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月潼淡淡勾唇，替她回答：“你肯定选陈豪，对吧？” 徐丽还在吃惊中，她下意识摇摇头，可心里又不是这么想的，一时间舌头打结，再次哽住。 顾月潼故作惋惜：“可惜陈豪不是这么想的啊。” 第28章 这下徐丽绷不住了，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月潼垂下眼皮不说话。 徐丽急了，追问道：“顾总，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顾月潼突然一记眼刀砸过去：“抱歉，你没有顺利通过我的考验。” 徐丽愣了愣，压根没明白顾月潼什么时候考验她了，想张嘴问问的时候，顾月潼说：“韩知语向我承诺过，她未来十年都不会结婚生子，你的立场这么不坚定，凭什么取代她？” “我......”徐丽沉默了。 顾氏不讲人情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女同事们怀孕生子修完产假再回来面临被边缘化也是常有的事，光被她亲自送走的女同事就有不下十个，而且这些话都不用明说，哪个部门领导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不过有一点，徐丽。”顾月潼故作深沉，“我本来很看好你的。” “什么？” “我见过你裁员时候的样子，咄咄逼人，话术滴水不漏，连我出面都留不住。”顾月潼微微一笑，“想必你都忘了吧，我同学的妹妹就是怀孕后被你亲手裁掉的。” 徐丽懵了，谁啊，什么啊，有这件事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顾总，我......您提醒我一下，我真不记得了......不对，我肯定不知道那位是您同学的妹妹啊，要不然我也不能裁掉她，顾总你原谅我这一次吧，顾总，我以后肯定提前打听好。” 看到徐丽变脸的速度，顾月潼在心里冷笑。这家伙真是蠢到冒汁，随便炸一下就投降了，毫无风骨。 “你话是这样说，可刚才你还是不管不顾就过来向我告状了，我怎么知道你以后能不能改？” 徐丽顿了顿，缓缓开口：“您是说......齐白子？” “齐白子是您的人？” 公司里不是这么传的啊！ 徐丽瞪大眼，不可置信道：“她不是董事长派来监视您的吗？” 第25章 此话一出，顾月潼终于知道了徐丽陈豪这一出的目的。 他们是想借告状齐白子来博得自己的好感，获取好处。 毕竟公司上下都知道她和顾贺竹不和，找个借口赶走齐白子，她一定会感谢那个给她这个机会的人。 韩知语不在，总监的位置暂时空出来，有心之人蠢蠢欲动。连投靠都显得那么不真诚。 顾月潼哼笑，只觉得这些人全都心术不正，不知感恩。徐丽这个副总监也是韩知语曾经力荐提拔上来的，现在人家只是暂时不在，她就按捺不住想要取代对方了。 还有公司里的传言，从踏进集团那天起，顾月潼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她频繁的更换助理，对顾贺竹为她特殊组办的行政组置之不理，以及她平时寡言少语的性格，一桩一件都会成为流言，被添油加醋后传播出去。可能连地库的清洁工都知道她和顾贺竹对峙的细节了。 看来顾氏从上到下的风气都不怎么样。 顾月潼身家都跟顾氏捆绑，坐在这个位置上，她有心想重整顾氏，奈何始终被顾贺竹和那些老董事们压一头，憋气啊。 徐丽见顾月潼表情发生细微变化，却始终一言不发，知道是自己话多了，颓丧不语。 一分钟后，顾月潼缓缓开口，她问徐丽：“你靠这种踩着别人上位的手段在顾氏待了多久？” 徐丽语塞，慌张摆手：“没有......没有的顾总，我不是这样的人。” “齐白子对你来说无用，所以可以随便编排。”顾月潼冷笑一声，“是吗？” “我......” “你们说看见齐白子打电话了，请问是在哪看见的？”顾月潼故作犹疑，“有证据吗？” 徐丽还想挣扎：“是茶水间里，茶水间里没有监控......” “是吗？”顾月潼眯起眼，徐丽死性不改，她也不想继续手下留情。 微微向后挪动椅子，顾月潼从会议室长桌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两个手机。其中一个是齐白子的。 “会议开始前她的手机就和我的放在一起，这十分钟休息她去哪了我确实不知道，但是不带手机的话，怎么打电话泄密呢？” “还有，其实这个项目从头到尾我都不太满意，这一点你男朋友他应该是知道的吧？如果不是他的第二位女朋友也就是项目总监好话说尽并向我保证一定可以顺利推动，项目早就被砍了。” “哦，项目总监今天休假了，不过我想你一定认识她吧？没记错的话，去年年会的时候你们还坐在一起。” “所以就算是泄密又怎么样？我刚好可以顺理成章做我想做的事。你觉得呢？”顾月潼严肃起来，加重咬字，“徐副总监。” 徐丽的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更多的是惊悚，她在害怕，也在压抑愤怒。顾月潼说的话她没有全信，但也不得不信，毕竟顾月潼敢这么说，就一定有证据，或是知道了什么......所以，陈豪竟然劈腿？ 她迫不及待想要去求证，但会议室门外已经围满了人，十分钟休息即将结束，大家都在等顾月潼和徐丽谈话后进来继续开会。 顾月潼好整以暇观察她，只见她用力握了握拳，又泄了气。 “这样就对了。”顾月潼说，“聪明一点，沉住气。” 徐丽看了她一眼。 顾月潼报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继续开会吧。” 门开，齐白子也在人群中一同涌入，她仍旧站在顾月潼身后，盯着前方的电脑屏幕，有人起立做汇报的时候她就靠近一些，看得能更清楚。 只不过她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 实在是忍不住好奇，齐白子微微侧头，对上了斜前方徐丽的双眼。 从徐丽的表情和眼神中她看不出什么，可她旁边的陈豪却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齐白子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垂眸，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屏幕上。 一旁的顾月潼突然咳嗽起来，打断了汇报，而且咳得很急，呛得她脸颊和耳朵都开始泛红。 齐白子赶忙把茶杯递到她面前，她一只手掩着嘴，一只手把茶杯推开，咳嗽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察觉她指甲发紫，齐白子感觉不妙，立马宣布会议暂停，然后又小跑着去打开会议室里的窗户，见有人想看热闹还不走，齐白子阴沉下脸，指着他们怒喝：“出去！” 来参会的哪个资历不比齐白子老，突然让她吼了一嗓子自然有人不服气，那人抓着个文件夹想冲过去理论，颇有动手的架势，一旁的同事连忙把他拽了出去。 齐白子把人清空，关上门，让顾月潼半倾在桌子上，又从抽屉里摸出手机叫120，这时身后却忽然有人敲门，她回头一看，是陈豪。 齐白子没理会他，电话已然接通，她对接听员说明情况和所处位置，接线员表示救护车离她们不远，吩咐齐白子先通风，安抚患者情绪。 齐白子照做，并解开了顾月潼领口的扣子，缓解她的憋气，门外的陈豪又一次敲门，并隔着玻璃朝她挥了挥手，手中握着一瓶药。 齐白子一愣，低头看了看几近晕厥的顾月潼，又看向陈豪来不及思虑——她把陈豪放了进来。 “顾总这是哮喘病发作，我工位刚好有药就拿过来了。”陈豪说完，也不管齐白子是否认可，直接就想上手去抓顾月潼给她喷药，齐白子立马把他推开，然后夺过药看了一眼，万托林。 瓶身上写着可用作于缓解哮喘导致的气管痉挛，顾月潼已经不咳了，齐白子小时候的一位同学就有哮喘，经常在上课时间发作，她知道现在顾月潼在憋气，想着干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干脆拔开瓶盖，对准了顾月潼的口鼻喷。 连喷两下，还没来得及看到顾月潼是否好转，陈豪突然一把将齐白子推开。 齐白子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差点被推倒在地。回神后她看到陈豪竟然想去扶顾月潼的肩膀，顿时怒火中烧，站稳后突然一个飞踹，陈豪毫无防备直接撞上了身后的实墙，倒地后嘴里哎呦哎呦地叫唤没完。 救护人员上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幅景象，齐白子没多废话，和其中一个医护人员把顾月潼扶了起来，从专用电梯上了救护车。 陈豪见她们下楼，想跟上去，却被另一位医护人员拦下，问：“你谁啊？我还以为你站不起来了，合着没事啊？” “我是顾总的下属，我关心她......” “已经有人跟着了，你别添乱。”医护人员打量他几眼，“车上没地方了，你要是也需要去医院的话，我再给你叫个救护车？” 陈豪一听眼睛发亮，瞬间瘫倒在地恢复刚才的样子。医护人员瞠目结舌，好在徐丽突然从门口围观的人群中挤进来，一边拉陈豪，一边对医护人员道歉。 “添乱。”看见陈豪又一次相安无事地起身，医护人员忍不住翻个白眼，拎着急救箱下楼。 徐丽无奈地看着陈豪，身后不乏有议论声：“这陈豪是想邀功吗？” 第29章 “他给顾总拿了药，这已经算功劳了吧？” “那药好使吗？” “不知道，我看没这么简单。” “话说他让一个女人踹倒了，真菜啊......” 陈豪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急赤白脸把门关上，然后质问徐丽为什么阻止自己：“你闹什么！多好的机会啊！” 徐丽冷脸相待：“这是机会吗？我怎么看着像是人祸。” 陈豪一愣，脸色变了变：“丽丽，你可别胡说啊。” “我说什么了？你可别做贼心虚。”徐丽瞥他一眼，不想继续再纠缠，转身离开。 ...... 陈豪提供的哮喘药还是起了作用，顾月潼在救护车上就已经缓过来了，安详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只是意识还没恢复。 齐白子从她发病到陈豪捣乱再到扶她上急救车，这一趟流程走完急出了一身冷汗。内里的纯白色衬衫湿透，好在还有外套遮挡。外人看她还算冷静，唯有她自己清楚，确实是被吓得够呛。 “别担心，她只是缺氧太久，大脑恢复需要时间。”随车的护士看出齐白子仍有顾虑，安慰道，“我们经常接这样的病例，你处理的不错。” 齐白子闻言微微抬头。 护士微笑：“你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常，并且疏散人群开窗通风，在我们到来之前你还为她找到了哮喘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救她的命。” “是么？”齐白子冷静些许，侧头看向沉睡的顾月潼。 这可能就是她在她身边的意义吧。可以在第一时间提供必要帮助，而不是仅仅做一个只会打杂、毫无价值、随时会被换掉的小助理。 不过说回哮喘，齐白子不记得顾月潼的资料里有这一项。 难不成是第一次发病吗？ 齐白子打开手机，再一次仔仔细细研读之前外包公司发给她的资料，确认无疑，没有这一条。顾月潼自己也从来没说过。 算了，齐白子不再纠结那些，她只需保证好以后能照顾好她。陈豪给的那瓶药既然有效，那她等下去问问医生，如果可以的话，她就买来几瓶常备。 顾氏坐落在京州繁华地段，附近的名医名院不少，急救车送她们去往距离最近的一家医院。 顾月潼被推进抢救室里吸氧，齐白子留下在外缴费。 排队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顾总在哪？” 是陈豪，他怎么追到医院来了？ 齐白子面色铁青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陈豪吊儿郎当一笑，然后冷声说道：“关你屁事。” 第26章 “顾月潼呢？” 现下不在公司，陈豪也懒得装了，顾总顾总，什么顾总，不就是一个毛丫头命好会投胎么？ 要是顾贺竹生个男孩，或者他就是那个男孩，还能有顾月潼什么事？ 女人都是赔钱货，只可利用，不能担当大任啊，更别说是总经理这种职位。 从小他爹就是这么教他的，可惜他老妈是个没出息的，要不然他们爷俩早就登天称王了，哪里还用在这里打工看人脸色。 一看见齐白子那张阴沉的脸，陈豪就又想起刚才被踹的那一脚。要不是医院里人多眼杂，门口还有拿着电棍的保安，他一定打回去。 “你哑巴了，我问你话呢，顾月潼在哪？” “顾月潼是你叫的？” 齐白子还没来得及张嘴，就瞧见一个眼熟的人走过来，行政组组长周琴。 周琴在公司干了有些年，一直是顾贺竹的人，顾月潼突发急症被救护车接走这事儿惊动了不少人，顾贺竹即便是在家里，也不乏有去通风报信的。 于是她派周琴过来看看。 一看见周琴陈豪就蔫了，他咬牙切齿地垂下头，恭恭敬敬叫了一声：“琴姐好。” 周琴哼一句，越过他直接走向齐白子：“钱够吗？” 齐白子瑟缩一下，目光停留在周琴递过来的银行卡上。 周琴解释说：“这是公司批的，顾总在上班时间晕倒，应当由公司支付医疗费用，放心，正规批款。” 齐白子点点头，接过银行卡继续排队。陈豪在一旁眼睛发亮，凑过来说：“我来吧，我是男人，这种小活就不劳烦你们了。” “慢着。”周琴挡在他和齐白子中间，眯着眼睛问，“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擅自离岗，属于旷工。怎么，你想被开除吗？” 陈豪一愣，俩手蹭蹭裤腿，有些尴尬：“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哦对了，就是她，她踹了我一脚，我现在胸口疼得厉害，我是来看病的......” 周琴并不知道这一段。她看向齐白子，齐白子大方承认：“他故意接近顾总，我在情急之下才动手的。” “你没在顾总身边吗？” “我在，但是被他推开了。”齐白子说着说着突然灵机一动，缩缩肩膀道，“他的力气也不小，我这边手臂现在还抬不起来，我准备等下和顾总请假去拍个片子。” 周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再次看向陈豪，“你请假了吗？” 陈豪摇摇头，想辩解几句，又在周琴凌厉的目光里选择了沉默。 “那就按旷工算吧，我通知你们部门领导。”周琴说着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陈豪一看她来真的，立马去夺手机，争抢之中，手机落地，屏幕碎了八块。 陈豪愣住了，舌头打结，医院的安保闻声立马过来询问情况。 齐白子已经从队尾排到了队头，缴完费后才过来围观。 安保问他们能不能私下处理，奈何任凭陈豪再怎么放狠话，周琴全程面无表情，只一句话：“报警。” 报警了，驻扎在医院附近的警察车都没开，没用三分钟就进来了。 陈豪和周琴双双被带走，留下齐白子照顾顾月潼。 差不过半个小时后，顾月潼的血检报告出来了。 齐白子虽然看不见人，但从报告里还是能看出她没什么大碍。一直在抢救室里的医生出来后摘下口罩，问齐白子：“病人之前是否有过敏史？” 齐白子摇摇头，没听说过。 医生沉默片刻，斟酌道：“我们这边得到的结果，初步可以判定她是对某种花粉过敏，从而引发了过敏性哮喘。” “但是是哪种花粉致敏可能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医生问，“这两个月她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齐白子沉思一下：“应该没有。”两人平时一起出入公司，高峰期堵在路上开窗透气是常有的事，京州到处都是花，这个季节的花有开谢了、开败了的，也有正在盛放花粉到处飞的，没见过顾月潼因为这个有过异样。 “那你们还是尽快排查一下她今天在发病前都去过哪，接触过谁吧，避免以后再出现这种状况。”医生叮嘱，“常用的药最好也准备着，避免意外。” 医生这话倒是给齐白子提了个醒，顾月潼在开会前还好好的，要说接触过谁......徐丽？ 中途休息的十分钟里，齐白子去楼下透气、方便、又折会议室附近的茶水间接水。她老远就看见了会议室门口聚集的人，而会议室门紧紧关着，她听到有人议论说是人力副总监徐丽被顾月潼留下单独谈话了。 这很正常，齐白子一点都没多想，领导谈话而已，项目里的人员调配要有变化了吧。 结果继续开会还没多久，顾月潼就发病了。 难道是徐丽接触了什么花粉，然后又在不经意间传给顾月潼了？ 也不对啊......既然中途休息的时候，徐丽没出过会议室，那她是在哪接触的花粉？ 太奇怪了。 齐白子靠在墙边，琢磨不透地挠了挠头。 趁着医生出来轮班，她又凑过去拦住医生，虚心请教道：“如果是过敏，会有延时性吗？” “一般不会。”医生说，“大多数过敏会在接触初期就产生反应，除非是很轻度很轻度的过敏症......但她都哮喘休克了，很难说。” 医生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齐白子斟酌片刻，给李怡去了个电话。 李怡正在八卦呢，快到下班时间了，又有八卦传出，根本没心思工作。 她趴在另一个同事的桌子上看着群里不断溢出的‘小道消息’，还真有点心动，甚至想给齐白子打电话问问究竟。 但是她又担心给齐白子添麻烦，所以忍住了。 正心痒痒得不行，偏偏齐白子送上门来，问她：“忙吗？” 李怡兴奋地说忙，忙着吃瓜。 齐白子让她正经点：“能帮我去m two项目组的办公区走一趟，看看谁桌子上有花吗？” “怎么了？”李怡拿着手机压低声音问，“顾总生病和花有关系？” “还不确定。”齐白子道，“辛苦你帮我跑一趟，回头请你吃饭。” “切，假客气。”挂断电话，李怡抬腿上楼。 m two是一家生物所建设项目，李怡刚入职的时候差点被分配过去，但是她对这方面确实不太懂，和项目总监几番沟通下来被分到了现在的组。 第30章 李怡上楼后才发现，m two现在没什么人在，几十个工位也就坐了零星的六七个人。 看来都在吃瓜，无心工作啊。 不过他们应该有人就在会议现场吧，到底是什么劲爆瓜呀——李怡又开始心痒。 不过齐白子交代的任务还是要进行的，把她哄开心了，说不定自己以后都能吃到一手现瓜！ 打眼扫了一遍，整个办公区都没什么绿植，更别提花了，只有角落里有一颗发财树。 她拍照发给齐白子：这个算吗？ 齐白子回：花，不是树。 她沉默一下，又绕着人家工区溜达了一圈，在场的组员有侧眼看她干什么的，看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可确实没有什么花呀！ 连花茶都没有！ 又搜查了好几分钟，李怡打算放弃了，她随手在贩卖机买了瓶旺仔牛奶，一口气喝完，然后给齐白子发消息：报告，暂未发现目标。 刚发完，她低头扔旺仔牛奶的空瓶，突然在垃圾桶里看到一片白。 不出意外，那是一片花瓣...... 不，应该是一朵花才对，只是有一半都被不知道谁扔的废茶叶埋没了。 李怡四处看看，趁着周围没人，她低下头把那朵花捡了起来。 好像是百合......李怡对花卉类别一知半解，勉强看出是一朵被剪断的白色的百合，没有花枝。 拍照发给齐白子，李怡把百合又扔了回去。 齐白子点开照片的时候瞳孔放大了一秒——这朵百合没有花粉，花蕊是干净的。 好像是找到过敏源了，但齐白子又不太确定，毕竟很多花店为避免客户花粉过敏都会提前把花粉处理干净，她当外卖骑手那些年没少跑腿送花。 为得到答案，齐白子打算再次麻烦一下李怡，结果这时有护士从抢救室里出来，喊：“顾月潼家属，顾月潼醒了。” 齐白子立马挂断电话凑过去问情况。 护士确定了一下她的身份，让她稍作等待，然后回去把顾月潼推了出来。 顾月潼坐在轮椅上，鼻子上插着氧气管，看见齐白子的那一瞬，虚弱地笑了。 齐白子却觉得鼻头有些发酸，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连忙走过去代替了护士，从后边推着顾月潼。 “医生说再吸一袋氧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不过你们最好还是去做一下更详细的过敏源检测。” 护士交代完离开，齐白子推着顾月潼在急诊科大厅里的角落停下。 她问顾月潼：“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顾月潼微微摇头，她的头发散了下来，发夹歪斜地挂在上边。 齐白子征得她同意后重新为她梳起头发，奈何长期短发的齐白子，在面对顾月潼这种齐腰黑长直时麻了爪——她不会梳。 经过在手机上漫长的视频学习后，齐白子终于为顾月潼竖起一个不规则的下垂型丸子头......勉强能看吧。 不过她没兼顾到额前的碎发，所以绕到正面去看的时候，发现顾月潼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不是生病导致的，而是额角被盖住，缺失了几分锋锐，看起来就像个邻家大姐姐。 齐白子呆滞了。 第27章 “不好看吗？” 顾月潼对她的反应有了回应，轻轻抬起手摸脑后的头发，虚弱地笑了一下。 齐白子忙回过神来：“好看的。”她认真地说。 “顾总您怎样都好看。” 顾月潼看小孩子一样的眼神，又笑了一声：“怎么还学会溜须拍马了。” “......”齐白子抿住下嘴唇，垂头不语。 大厅里人来人往，放在顾月潼腿上的便携式氧气袋还很鼓，齐白子主动问她想不想出去走走。 今天多云天，这会儿太阳婆婆已经有西斜下班的意思，温度降下来一些，不似白天燥热。 顾月潼说好，齐白子便推着她出来溜达。 两人走到花园处停了下来，这家医院不小，齐白子一路没看标识，轻车熟路，还安慰顾月潼：“别担心，医院里的花都做过绝育，为杜绝患者过敏，全都没有花粉。” 顾月潼感到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齐白子随口糊弄过去：“刚才和医生闲聊问的。” 顾月潼没再说话，望着空旷的绿地，两人各有心事。 几分钟过去，微风拂面，温度彻底降下来，太阳也越来越红，直至被远处不高的楼宇遮挡。 齐白子犹豫了一下，把让李怡查花粉的事情告诉了顾月潼。 “我想调取监控，看看是不是白百合导致的。”齐白子说，“以后可以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 顾月潼沉默了一下，说道：“不用那么麻烦。” 她歪头，对上齐白子的双眼：“我对百合花粉过敏，不是秘密。” 齐白子一怔。 顾月潼继续道：“和我相熟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和顾月潼相熟的人......齐白子脑子一木，那为什么她不知道？ 顾月潼从没和她说过。 齐白子脸上流露出困惑。 顾月潼却轻易看穿她的想法，轻叹一声，然后故作委屈地看向地面：“偶尔我会忘记。” 齐白子瞬间恢复冷静：“我以后会长期备着过敏药的。” “好。” 犹豫片刻，齐白子又说：“还是要去做一下过敏原检测，万一还有其他过敏源呢。” “好。” “我再给您约个全身体检吧。” 顾月潼：“......好。”倒是也不用这么谨慎。 天擦黑的时候，氧气袋瘪了下去。两人静坐了一会儿，齐白子提出送顾月潼回公寓。 其实公司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顾月潼犹豫一下同意了，齐白子又在瞬间转念，心有余悸道：“我还是送您去东山庄园吧，有秦姨照顾您更安心些。” 顾月潼连忙拒绝：“不用了，我......” 齐白子却没给她把话说完的余地，叫车的时候直接定位到了东山庄园。 顾月潼被她突如其来的‘霸道’逗笑了，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在心里偷偷一痒。 回去的路上，顾月潼给秦姨去了个电话，说明情况，进屋的时候刚好饭菜上桌，香气四溢。 折腾了一下午，两人确实都饿了，尤其是齐白子，高度紧张的神经消耗许多体力，于是也没拒绝她们留下吃饭的好意。 饭桌上，秦姨一直给齐白子夹菜，齐白子有些不好意思，只当做是长辈的厚爱。结果饭后，秦姨上水果的时候，突然膝盖一弯，直接跪倒在齐白子面前，几乎在瞬间，齐白子全身的汗毛立了起来。 顾月潼在楼上盥洗室，此时客厅里只有秦姨和她两个人。 齐白子不敢高声说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那么一刹她都想跪回去了。 下一秒，秦姨抬起头，眼圈红润：“谢谢你，小白，谢谢你救了月潼。” 齐白子看见她嘴唇颤抖，面色苍白，听到她说：“我对月潼视如己出，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秦姨，您快起来。”齐白子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赶忙把老人家扶到沙发上。 “这是我的职责，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去照顾顾总的。” 齐白子解释道：“而且当时帮了顾总的，也不止我一个......” 齐白子不是贪功的人，陈豪在危急时刻提供了救命的药，哪怕两人有矛盾，她也不会昧下这份功劳。 复述了一遍当时的情景，秦姨表情不在悲戚，却愈发凝重。 齐白子见状问：“您还在担心顾总吗？” 秦姨沉默片刻，问道：“那个陈豪，他也有哮喘吗？他怎么会随身常备哮喘药的？” 齐白子被问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您的意思是......”后半句话她不敢说，但她把垃圾桶里有百合花的事说了。 秦姨听完别有深意地冷笑一声：“有时候我们女人当权，要格外小心男人。” “多数女人只想谋财，他们却敢害命。” 话音刚落，顾月潼从楼上下来。 齐白子连忙站起来，顾月潼却示意她不用紧张：“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顾月潼换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头发半干垂在腰后，慵懒不失迷人，坐下时齐白子生出一股帮她撩起长发的冲动。 “你们在聊什么呢？” 齐白子看了秦姨一眼，秦姨直截了当把刚才两人的对话转达。 听完，顾月潼噢一声，齐白子还没明白她的意思，秦姨已经眼疾手快地打起了电话。 从对话中能听出来，电话那头是律师，秦姨有提到过证据什么的。 然后约在第二天一早去报警。 提到报警，齐白子顿了顿，说：“陈豪已经去过警察局了。” 秦姨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齐白子又把在医院排队时，周琴和陈豪起争执的事说了一遍。 第31章 说完不等两人回应，齐白子主动给周琴打电话。 没人接，过了很久才打回来。 两人说了几句什么，秦姨接过电话，直接吩咐道：“把电话给你哥。” 周琴照做，秦姨便在电话里直接报了警。 周琴的哥哥周浩在那一片的管辖区做民警，听完事情经过有些拿不准，本来只是经济纠纷事件，偏偏被周琴拖到现在也不肯和解，现在自家姨妈又冒出来说要报警。 扩音器里传出“姨妈”二字的时候，齐白子下巴都要惊掉了。 听到周浩犹豫，秦姨怒声呵斥，告诉他如果人跑了就让他妈打死他。 周浩连忙嗯嗯啊啊几句，答应了，末了又加上一句：“那就让律师现在把证据送过来。” 电话这头的人全都满意了。 电话那头的人里，周浩一头雾水，周琴暗自庆幸：她就是想把陈豪的旷工时间拉长一点，回去有借口制裁他，结果瞎猫碰上死耗子，顾月潼那边竟然真的怀疑到陈豪头上了。 挂断电话，秦姨迫不及待联系律师。 齐白子好奇地看着她，只觉得这大公司里的关系真乱，周琴不是董事长的人吗，怎么又成了秦姨的外甥女。 顾月潼看出她的疑惑，轻声解释道：“秦姨之前是我的私人阿姨，长期和我在国外居住，后来回国就和我一起搬回来，我成年后出国读艺术，秦姨就一直留在这等我了，我们的关系胜似母女。” 齐白子点点头，原来如此。 “后来秦姨买彩票中了五千万，投了一部分给顾氏，现在算是顾氏一个小股东。” 齐白子震惊：“五千万？” 顾月潼微笑：“是啊。她没有经济负担后，我就想让她休息一下，不用憋在这里照顾我，但她说对这里已经有了感情，所以不愿意离开。” “我想了想，能时常看见她也是一种安心，就同意她留在这了。”顾月潼看着秦姨的背影，“所以她和其他保姆阿姨不一样，她是我真正的家人，陪我长大，陪我到现在。” 齐白子肃然起敬，谁说豪门里没有真情的。 “不用那么严肃。”顾月潼见她表情变化，笑着道，“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活成顾贺竹那个样子的，她的眼里只有钱。” 说到后边，顾月潼垂下双眼。 齐白子却还是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失落。 是啊，周琴都知道顾月潼进医院的事，顾贺竹却连个电话都没有。 她上次说对顾月潼的掌控是母亲的爱，可现在看来，她所谓的母爱和常人所理解的，或者说，和女儿真正需要的，似乎不太一样。 秦姨那边联系好律师取证，然后风风火火上楼换了身衣服，说要和律师一起去。 齐白子连忙起身，也说时间不早了，要走了。 结果秦姨把她按在椅子上，一脸认真地说：“请你留下。” 齐白子疑虑，一旁顾月潼开口：“秦姨，别勉强她，我一个人可以的。” 一听这话，没等秦姨再开口，齐白子直接同意了。 对啊，送顾月潼回这里，不就是为了有人能陪她吗，现在秦姨要出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顾月潼一个人，再出岔子怎么办。 齐白子起身问：“我睡哪？” 顾月潼怔愣片刻，回过神时秦姨已经带她上楼找房间了——在顾月潼卧室隔壁。 齐白子没有异议，她随便住哪都行，离顾月潼近一点更好，方便照顾。 秦姨走后，齐白子迅速洗漱，然后穿戴整齐下楼陪顾月潼。 顾月潼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用ipad上看诗歌鉴赏，齐白子坐在她旁边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顾月潼看见齐白子在打哈欠，她收起ipad，起身穿鞋。 齐白子精神了一秒，问顾月潼去哪。 顾月潼回头，冲她眨眨眼：“睡觉，一起吗？” 第28章 齐白子跟在顾月潼身后上楼，暗淡的光线下，齐白子从脸颊一路红到耳根。 这一天下来，她又困又紧张，头皮发紧，顾月潼和她道晚安她都没听见，眼看着顾月潼回到卧室，她终于静下来，缩到床上睡觉。 秦姨和律师成功的把陈豪送进去扣押，监控证据显示是陈豪早上特意带了一束百合，送给女友徐丽，结果趁着中午开会的时候，陈豪剪下一截百合，把花粉洒在了身上。 陈豪一口咬定说自己是无辜的，说花粉是不小心洒在身上，那朵百合也是因为不新鲜花瓣泛黄才被他剪下来的，至于哮喘药，他暂时还没给出解释。 总之一切都要等证据更加充分才能尘埃落定。 秦姨神清气爽地回来后打开一楼的灯，正打算小酌一杯，却看见沙发上有个人影，凑近一看，是齐白子。 这丫头怎么睡在这了？ 秦姨想把她推醒问问，顾月潼突然从客厅旁边的小厨房里出来，还端着一杯牛奶。 秦姨愣了一下，用口型问她怎么还没睡，她抬手看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顾月潼把她拉到玄关处，低声说：“齐白子好像睡不习惯软床，我听隔壁半夜叫疼，进去看了一眼，她捂着腰，一边哼唧一边睡得昏天黑地。”跟个断奶不习惯的小狗一样。 秦姨挠挠脸，家里全是定制的席梦思，想睡硬床还真没有。 “我把她叫醒，带她下来喝热水，结果水还没烧开她就又睡着了。” 秦姨看到顾月潼脸上闪现过的一抹宠溺，忍不住啧了一声：“她是你的助理，怎么还轮到你照顾她了？” 顾月潼哦呦一下，漂亮的眉毛轻轻挑起：“我记得我八岁那年，你就让我帮你煮牛奶。” “这不，一下子煮到现在。”她说着，把手里的热牛奶往前递了递，“算时间也猜到你该回来了，特意给你煮的，别跟小孩子吃醋了。” 秦姨傲娇地哼了一声，接过牛奶说：“算你有良心。” “那你怎么办，上去睡觉吗？” “不了。”顾月潼抿嘴，摇摇头说，“秦姨你早点休息，我今天吸氧吸多了，大脑正活跃，一点都不困。” “那你明天还去公司吗？” “嗯......看情况吧。”顾月潼知道秦姨肯定希望自己多休息一天，还能陪陪她，但公司那边也一摊子烂事，陈豪被抓进去了，项目搞不好要停滞，全都等着她处理呢。 秦姨也看出她敷衍自己，叹一口气，把牛奶一饮而尽后独自上楼。 顾月潼回到客厅拿出ipad继续看诗词鉴赏，偶尔瞥一眼正熟睡的齐白子，她无意地露出一抹笑容。 ...... 齐白子一早被吓坏了，刚睁眼她发现自己在客厅，再一看，顾月潼就倒在自己身边睡着。 齐白子差点蹦起来，情急下膝盖撞到了茶几上，疼得她倒吸凉气。厨房里张罗早餐的秦姨听见声响，冒出个脑袋，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示意她过来。 齐白子小心翼翼来到厨房，一脑袋问号：“秦姨，顾总怎么睡在这了？” 秦姨欲言又止，问：“你还记得昨天半夜自己是怎么下楼的吗？” 齐白子挠挠脑袋，她压根不记得。秦姨看懂了，叹气说：“你们两个啊......” 秦姨把回来时跟顾月潼的对话和她学了一遍，齐白子听得不好意思，又问：“那顾总她为什么不回去睡？” “我怎么知道。”秦姨努努嘴，“孩子大了，我管不了。” 齐白子不明所以，爬上楼去洗漱，下来时听见秦姨自言自语唱歌：“爱情这杯酒谁喝都会醉——” 有腔有调的，她进来后关上厨房门：“我要不要叫醒顾总？” “不用，等下她自己就起来了。”秦姨说，“去休息吧，待会就能吃饭了，今儿吃肉包子和青菜粥。” 齐白子哪好意思，她主动提出给秦姨打下手。秦姨推她几下，推不出去，干脆就留她在一旁洗青菜了。 洗菜的时候，秦姨还在小声唱，齐白子透过流水的哗啦声听出她在哼的歌名叫偏爱。 偏爱，这歌不老不新的，但不像是秦姨会听的，她还挺潮。 秦姨哼了一小会儿，见齐白子没反应，又咂了咂嘴，扔下面盆问齐白子：“我哼的好听不？” 齐白子抬起头，真诚地说：“好听。” “那你听懂没？” “啊？”齐白子停住，什么意思？ 秦姨又耐着性子问一遍：“我说，你听懂这首歌是啥意思不？” 齐白子点点头，闪过一秒迟疑，又摇头。 秦姨这是话里有话。 “抱歉秦姨，我......”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比较愚钝，您明示吧。” 秦姨无奈，她压低声音，对着齐白子咬耳朵。 齐白子的脸“嘭”就红了，还发烫。 “您...您别开玩笑！”她关上水龙头，背过身去。 秦姨切了一声，回过身继续揉面：“我开玩笑？我上一次见她这么上心，还是......”秦姨斜眸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反正我告诉你，顾月潼她对别人从来没有这种耐心。” 第32章 齐白子面部肌肉抽搐，闷头干活，假装没听见。 秦姨自顾自说：“我不是没见过她别的助理，能跟在她身边超过一周的都少，而且她动不动就生气，吃饭出个声都不行。” “你再看看你昨天吃饭那个样子，狼吞虎咽，她呢，她就在一边看着你笑，这不是喜欢这不是偏爱吗？” 秦姨给自己说激动了，同样激动的还有在门外偷听的顾月潼，她一把拉开门，冷着脸看着厨房内的两人。 两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秦姨回过神，假装没看见她，齐白子却吓坏了，手里的菜叶子都快被揪碎了。 “顾顾顾顾总......我，我，顾总早上好。”就差敬个礼了。 顾月潼无视她，走到秦姨身边道：“不是说了她胆子小，怎么又逗她？” 秦姨一脸无所谓地嘀咕：“我没有......” 顾月潼白她一眼，起身上楼去换衣服。 秦姨见她走了，立马恢复刚才的样子，再次振振有词起来：“你看你看，她只说我，都不说你。以前的助理可没有这待遇，这还不是喜欢你吗？” 齐白子假装闷葫芦，继续洗菜。 一直到吃完饭，顾月潼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饭后，顾月潼隔着桌子对她说：“收拾一下，去公司。” 齐白子应了一声。依旧无人提及刚才的事。 相安无事度过两天，周五傍晚下班前，顾月潼突然向她问起一个人。 “李怡。”顾月潼说，“她之前提供的证据很关键，贩卖机那边是监控死角，如果没有那张照片，我们就缺少一份关键证据。陈豪也不会百口莫辩。” “秦姨说晚上想叫她到家里一起吃饭，你也去。” 齐白子沉默片刻，说：“我问问她。” “好。”顾月潼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完正事就低下头继续看文件。 齐白子独自退到办公室外给李怡打电话，李怡很快接通：“怎么了小白？” “今晚有空吗？” “今晚啊......应该有空吧，不过可能要加一个小时的班，有个数据还没校对完。”李怡那边传来敲键盘的声音。 齐白子沉默一下，说：“你可以没空。” 如果李怡不去，她也就不用去了。那就可以不用面对秦姨再次的调侃，虽然有了上次，秦姨应该会收敛些，但她那个开朗外向的性格......齐白子有点头疼。 齐白子莫名想到一句话来形容自己：遇事不决先逃避。但她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怎么一个顾月潼沾边她就拿不准主意了。 电话那头，李怡忙得不可开交，眼睛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压根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我可以去啊，你说吧，去哪，我可以加快速度。” 齐白子：...... “顾月潼请你吃饭。” 李怡下意识答应：“行行行，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再联系。” 齐白子气恼地按下挂断键。 另一头李怡回过神时，手机已经黑屏了。 顾月潼平时七点下班，李怡和其他员工正常情况下是六点。李怡紧赶慢赶把手头的工作在六点四十完成，然后到楼上找齐白子，发觉顾月潼还在办公室里。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让顾总等我。”李怡拍拍胸口，接过齐白子递来的饮料喝了一口，压压惊。 她压下声音，问齐白子：“顾总为什么请我吃饭啊？” 齐白子还在一阵无法逃避秦姨的痛苦当中挣扎，李怡的到来刚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上次你帮我找到垃圾桶里的花，成为了有人要暗害顾总的证据，她特意感谢你。” “暗害？”李怡懵，“我在拍电影吗？” “没有。”齐白子说，“那个人叫陈豪，你应该听说过。” “嗯嗯。”李怡见有瓜吃，瞪大眼睛点头，“我知道他，他是项目总监的男朋友。” 齐白子一愣：“不是徐丽吗？”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挠了挠头。 说回顾月潼，齐白子继续道：“陈豪想借由花粉让顾总过敏，再提供药物救顾总一命，让顾总以此来感谢他提拔他，没想到被识破了。” “这也太坏了！”李怡突然气愤，“而且他已经是组长了，还要提拔？他还想干什么？当总监？和她女朋友商量过吗？” 齐白子沉默。 李怡正在兴头上，推推她肩膀：“你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他看中的，是我的职位。” 李怡张大嘴，缓了很久才发出一声惊人的：“啊？！” 齐白子立马让她小点声，别打扰顾月潼工作，下一秒顾月潼却从办公室里拉开门，一脸微笑地对她们说：“走吧，路远，今天提前一些。” 上车后，李怡被安排在顾月潼身边，她本想去副驾驶坐的，但齐白子说她今天作为客人，和顾月潼平级，要坐后排。 李怡战战兢兢，同时有些讶异齐白子的成长。 她记得齐白子从前最不拘小节，对人情世故这些嗤之以鼻，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和郑晓晓产生偏见了。 如今倒是轻车熟路了。 和那天一样，在路上的时候顾月潼给秦姨打了个电话，到地方饭菜刚好上桌。 秦姨一看见李怡就兴奋起来，握着她的手夸了又夸，还顺带着夸齐白子，说她们不愧是同学，都是又聪明又善良。 夸齐白子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白子总觉得秦姨的眼睛在故意往顾月潼身上瞟。 怎么回事，这cp头子还没死心？ 第29章 李怡趁着洗手的功夫，拉过齐白子问：“顾总知道那天是我的车吗？” 齐白子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说的是哪件事，挤下洗手液说：“不知道吧，我没告诉她。” 李怡朝她竖个大拇指：“不愧是你，要不然我还真怕她是要那个我。”说着，李怡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齐白子默不作声。 顾月潼根本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就算知道了也无妨。她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也不会去追究一个把车借给别人却出了事故的倒霉蛋下属。 不过她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一个沉默寡言杀伐果断的大魔王。不是齐白子不帮忙解释，而是说了对方也不信。 倒不如让人亲自和她相处，才好认识到她的另一面。 吃饭的时候顾月潼坐在主位，客人李怡和齐白子坐在第一排，秦姨坐在齐白子身边。 顾月潼还没发话，秦姨率先举起装满红酒的杯子，把那天感谢齐白子的话原封不动对李怡说了一遍，然后一饮而尽。 李怡杯子里装着的是淡黄色的低度数香槟，齐白子在一旁闻了一下自己的酒杯，察觉到一股酒精气，看来和李怡的一样，也是香槟。 想来也是顾月潼没提前叮嘱秦姨自己不能喝酒，秦姨不知道。 但度数不高，量也很少......或许没事？ 等到秦姨向她敬酒的时候，她犹豫了一番，打算和秦姨她们一样，一口气喝光。 就在嘴唇触碰到杯沿的时候，顾月潼突然咳了一声。 齐白子随声转头，看到顾月潼微眯起的双眸，还有紧闭的嘴角......嗯，她不想让她喝？ 但秦姨已经喝完了，饭桌上四个人，齐白子僵持在那，总不能驳了秦姨的面子。 只尝一小口——应该没事吧。 齐白子抬高酒杯，突然间，她听见一声拍响。 停下动作，和秦姨、李怡同步看向声源，原来是顾月潼拍桌子。 她右手印在桌面上，人已经站了起来，目光阴鸷紧盯齐白子，一言不发。 齐白子赶忙放下酒杯，想问问她怎么了。 结果下一秒，顾月潼迈开阔步，自顾自朝屋外走去。 齐白子喊了两声她不回头。秦姨见状就要去追，齐白子拦住她：“我去。”随后一路小跑跟上了顾月潼。 她们走出古堡大门几十米，齐白子终于忍不住，挡在了顾月潼前面。 谁知顾月潼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侧身就往别的新方向走。 齐白子只得再次拦住她，这次她上手，直接抓住了顾月潼的手腕。 颇有冒昧的行为......齐白子感觉自己体温升高，心跳加速，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对上顾月潼的眼睛，问：“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她声音不高，语气低微。 顾月潼瞬间更生气了，齐白子是没有脾气吗？ 她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委屈自己吗？ 哪怕酒精过敏，也要顾及面子硬着头皮喝下去，哪怕被当众驳了面子，也要好心性地过来哄人！ 她就不会反抗吗？ 如果是为了工作...... “我不会开除你，你可以回去了。”顾月潼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然后小臂发力，想甩开握住自己的手。 然而齐白子却仿佛预料到她要做什么，在她甩手的瞬间，加重了力道。 第33章 顾月潼被抻了一下，不得不重新抬起头和齐白子对视。 只见齐白子双眸微睁，坚定无比地盯着她，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生气？”齐白子问。 顾月潼别开脸，沉默不语。 不远处古堡的餐厅里，留守的两人扒着窗沿，透过清澈的玻璃向外看。齐白子和顾月潼一前一后对峙，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抓住了手。 秦姨忍不住打趣：“年轻人就是有意思。” 李怡则忍不住打个寒颤：“我怎么感觉，她们两个不对劲？” 秦姨嘶了一声，饶有兴致看向李怡：“小小年纪，眼光毒辣呀。” 李怡皱眉，点点头说：“我觉得她们要打起来了。” 秦姨八卦的表情愣了一下，知道李怡会错了意，干脆拉着她坐到一旁，开始讲自己的推测。 屋外齐白子还在‘质问’顾月潼，她似乎压抑着什么，但毫无波澜的面色又掩饰了一切。情绪在静默之间转换。 顾月潼有意激怒她，斜着眼微微仰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没喝酒。”齐白子说，“我在顶撞我的上司。” 她语气平稳有力，倒不像之前那样唯唯诺诺。 “你可以在这之后开除我，但我要你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我说过我不会开除你。” “那最好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生气。”齐白子罕见地不用敬语，说话时手间更紧。 顾月潼感觉到她发烫的掌心，心底蓦然生出几分异样。 两人这个姿势，好像有点暧昧了...... 平复了下呼吸，顾月潼对齐白子说：“放开我，我告诉你。” 结果齐白子非但没放开她，反而将手上挪了几厘米，结实地抓在顾月潼小臂上。 两人距离变得更近，齐白子居高临下，耳边的发梢挡住她部分下半张脸，顾月潼迟疑片刻，突然懂了她之前对自己那百般琢磨、几近讨好的行为。因为看不透。 看不透才会没有安全感，才会卑躬屈膝，才会小心翼翼。 譬如此刻的顾月潼，她生出向齐白子道歉的想法，并付诸行动。 齐白子被吓愣了一秒，但也仅仅一秒，她回过神，依旧是之前的语气：“我不需要道歉，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顾月潼见她执着，只得扯谎道：“我累了，想出来透透气。” 齐白子却不吃这一套，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她必然要问个清楚，何况这一周下来顾月潼每天都给她摆脸色，刻意疏远或挑刺，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起先，她以为顾月潼是听到秦姨胡说，怕她误会，故意避嫌，但是慢慢的，她发现并非这样。 尤其是刚才秦姨有意无意地开她们的玩笑，可能李怡听不出来，但作为玩笑当事人，顾月潼不可能听不懂。可顾月潼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表现出其他反感的迹象，直到在饭桌上，她突然暴起，走了出来。 齐白子把这突如其来的怒意和这一周的不顺心联想在一起，她认为顾月潼一定有原因，只是不愿意告诉她。 两人还要继续相处下去，总是莫名其妙闹别扭也不是事，如果说之前的体贴和谅解都是假的，那她也只好怪自己看走眼。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顾月潼本身并不是外人眼中的母老虎，她恭敬有礼自信强大待人温和，这些都是齐白子能感觉到的。 一定有原因。 顾月潼拗不过她，服软道：“先回去吃饭，别让秦姨她们等，可以吗？” 齐白子向她确认：“吃完饭您要告诉我。” 顾月潼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还不忘提醒：“回去后把酒换了，小心过敏。” 两人回到餐桌上。 不知道为什么，齐白子发觉李怡看她们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她向李怡抛去了一个好奇的目光，李怡憋着笑意，却故作轻松地摇一摇头，否决了她的好奇。 一顿饭安静地吃完，李怡主动提出帮忙收拾碗筷，齐白子打断她，让她陪顾月潼去客厅稍作休息，从请客道谢的角度来说，这样做的对的。 李怡乖乖照做，齐白子跟秦姨一起在厨房打扫。 面对顾月潼的时候，李怡格外紧张，但接过顾月潼亲手递过的茶之后，她缓解了那种情绪。 私下里的顾月潼还真就像是个大姐姐，温柔，典雅，毫不生硬。 “听齐白子说，你在a1组实习？” 李怡点点头：“再坚持一周就可以转正了。” “那是好事。”顾月潼微笑，“a1组现在忙吗？” “不忙——也忙。”李怡如实道，“杂活很多，不干不行，但是能竖起来的项目几乎没有。” 顾月潼问：“怎么个‘不干不行’？” 李怡顿了顿，顾月潼好像是在明知故问。一个部门要是闲下来了，领导怎么交差？当然是要制造一些杂活出来，汇报的时候ppt才好看。 为什么一个实习生会知道这些呢？因为李怡就是那个做ppt的人。 她委婉地解释了一下：“都是些必要的工作，虽然比较碎，但要为随时到来的新项目做准备。” “这样啊。”顾月潼抿一口茶，细长的双腿叠在一起，“那你们组还挺上进。” 李怡注意到她只坐了沙发的前半部分，这样的坐姿很端庄，也很累。 她一直这样吗？ 几乎没接触过顾月潼，李怡有些提心吊胆，不知道顾月潼要表达什么，场子冷下来。 从厨房擦干手出来的齐白子看见这一幕，却一秒参透了顾月潼的想法。 她在试探李怡。 顾月潼偶尔有拿不准的时候，就会表现出这样的行为，目光飘忽，看似是在走神，其实是在思考，身体前倾，说明她对眼前的人还不够信任。 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日日有人进顾月潼的办公室，要么汇报工作进展，要么请她拿主意，顾月潼对每个人的表现都不太一样。 看见齐白子出来，顾月潼的身体微微仰下去，茶杯捏在手中也自然几分。 齐白子有些动容，看来自己对顾月潼来说还是不一样的。她更加确信顾月潼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只是一直憋着说不出口。 顾月潼眼睛亮亮，微笑着让齐白子坐在对面：“还记得吃饭之前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齐白子顿了顿，啊，现在就要说吗？还有别人在场呢。李怡不用避嫌吗？ “忘了吧。”顾月潼对齐白子的反应很满意，她就是要这个效果，然后转头看向旁边同样一头雾水坐立难安的李怡同学，微笑着说，“我和小白商量，想把你调到我身边来工作，小白很赞同，但是我们还不知道你的想法。” 第30章 对面沙发上的两个人同时讶然。 李怡讶然于顾月潼的决定，她一是不懂缘由，二又有些恐惧，毕竟顾月潼名声在外，连亲妈都相处不好的性格，谁知道对下属会不会百般刁难。 齐白子则不然，她只是不懂顾月潼突然唱这一出戏是为什么，以及，为什么要把李怡调到身边来，即便调来，又能做什么岗位呢？和她一样的私人助理吗？ 顾月潼是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还是一直就有？ 齐白子更倾向于后者，毕竟陈豪冒着把自己送进去的风险也要卖顾月潼一个人情，说不定她早就有这番想法，风声传出去，刚好给陈豪抓住机会，想出下策方便捷足先登。 顾月潼想来是害怕了，她怕人人都效仿陈豪，所以先把人选敲定下来。 可她为什么不事先和自己商量？ 一旁的李怡朝她挤眉弄眼，齐白子回过神来，做出一副无奈摊手的姿势。 顾月潼察觉两人无声的交流，出声解释道：“我不是要强行把你调来，而是在给你选择。我可以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在转正前，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顾总，那我回去考虑一下。”李怡起身鞠躬。 吃完水果后又闲聊几句，李怡提出时间不早了，不再打扰顾月潼。一旁齐白子也跟着起身，两人对视一眼，准备一同离开。 顾月潼要秦姨送送李怡，却看见齐白子抓紧手机，穿上外套，也是一副要走的架势，顿时跟了出去。 “齐白子。”她隔着几米远喊。 “是，顾总。”齐白子闻声停下步子，回过头问，“有什么吩咐吗？” 顾月潼一怔，脸上出现惊惶的情绪：“你现在就走？” 齐白子毕恭毕敬：“是的顾总，太晚了不好打车。” 顾月潼顿了一下，说：“你可以留下，或者晚点开车走。” “不用了顾总，我们还是保持点边界感比较好。” 齐白子说完跟上了李怡的脚步，两人肩并肩，走出绿地时，李怡还回头向顾月潼致意，齐白子却连头都没回。 顾月潼愣在那，眼睁睁看着秦姨将她们送出去。几分钟后秦姨回来，看到顾月潼失魂落魄，有些担忧：“你们吵架了？” 第34章 顾月潼木然回神：“什么？” “我说，你和小白吵架了？” “没有。”顾月潼不认为她们发生过争吵，尤其是她们单独在外边谈话的时候，毕竟聊到最后，顾月潼已经妥协，同意会向她说明自己这阵子对她态度不好的原因。 只是......把李怡调来自己身边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齐白子。 莫非她是因为这件事生气了？顾月潼皱眉，可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向她解释了，她却连听她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吗？ 秦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了解顾月潼的性格。 她知道顾月潼在感情中是不能接受冷战的人，所以像今天这样僵持不下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 果然周六一早，顾月潼穿戴整齐地出门。 秦姨问她还回来吗，顾月潼摇摇头，说不确定。 秦姨没再多嘴。 顾月潼开着车，直奔那天参加书法比赛的商场，上楼后，隔了老远她看见排长队的炸鸡店，犹豫一下，打算等人少一点再过去。 结果却被店长裴冉认了出来。 店长刚炸完一托盘的鸡架骨，透过玻璃看见远处有个眼熟的身影，便急忙和一旁的人换了班，脱下围裙小跑过来。 “还真是您啊顾总。”裴冉一脑门汗，用手不停扇风。 现在天气热了，纵使商场里开着空调，围在油锅前总归是不好受的。 顾月潼开门见山地问：“齐白子来了吗？” 裴冉呲牙咧嘴摇头：“没有，我也等她呢，今天楼下又有活动，我忙死了。” 顾月潼又问：“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不知道。”裴冉用手背擦擦汗，“她以前不来兼职要么是去照顾她妈妈，要么就是跑外卖去了，不过自打她上班后我和她联系就少了，要不是顾总你投资咱们店铺，我和她估计也不会有太多交集了......” 裴冉到底是生意人，说起话来明里暗里地捧着对方，不过顾月潼今天没心思和裴冉多聊，她一心只想见到齐白子，把昨天的误会和她解释清楚。 “我早上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没接，我还以为来你这兼职了。” “没有呐。”裴冉又说，“不过以后想见她就方便了，等新店装修完，她作为店长，每个星期不得来看店啊。” 裴冉说的时候一脸笑意，顾月潼却越听越严肃，她想起什么来，问裴冉：“她知道我要她做新店店长的事吗？” “知道呀。”裴冉停顿一下，莫名有些心虚，“这种好事我不得告诉她吗，让她也开心开心。” 顾月潼没说话，裴冉看出她想走，连忙道：“顾总放心，我要是见到她了肯定跟您汇报。” “好，那我等你电话。” 这一等，直接等到了周一上班。 周日的时候顾月潼短暂的离开了一下京州，去隔壁省参加某个老同学举办的绘画展览会，离开前老同学想留下她住一晚，太久不见，也该叙叙旧。 但顾月潼心里惦记着第二天上班见齐白子，婉拒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齐白子的时候，顾月潼只觉舒了一口气。 周一清早其实不太忙，不过顾贺竹开了个线上的股东会，从坐在电脑前到会议结束，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下午还有半天要开，顾月潼很难沉浸在枯燥的会议里寻找乐趣，她需要放松，所以中午的时候，她约齐白子一起用餐。 餐厅选在了离公司不远的某个法式餐厅，齐白子本想拒绝不去，但一听顾月潼已经预约了，也不好拂她面子，便蔫头耷脑地跟上了。 坐进包厢里，齐白子一言不发。 顾月潼试探着打开话匣子，齐白子也是频频走神，看起来不像是不想聊，而是没力气聊。 想起刚才开车的时候，齐白子也差点闯了红灯，顾月潼沉默片刻，决定让齐白子先吃饭。 法式大餐很好吃，齐白子也是第一次吃这种高档餐厅，比她们在东林吃的那家西餐还要豪华，但心里装着沉甸甸的事，咽下去的鹅肝都变成了酸水，味蕾丝毫没有享受。 “用不用休息一下？”用餐结束后，顾月潼问，“我可以给你半天假期。” 齐白子撂下手里的叉子，摇摇头。 顾月潼又问：“那你怎样才能开心一点？” 顾月潼这话问得很真诚，可惜到了齐白子耳朵里就变味了，她以为顾月潼是在敲打自己不专心，绞尽脑汁挤出一句：“对不起。” 顾月潼头都大了，她从小到大不能说一帆风顺，但也没遇到过这么让她花心思的人，和王琳在一起好几年，她都没这么辛苦过。 “你可能会错意了，我是想说，我怎么做你怎么才能高兴一点？” 齐白子沉默良久，起身说：“回公司吧。” 齐白子去停车场开车，顾月潼在这边打了个电话，上车后，顾月潼主动道：“秦姨说想你了，晚上回东山庄园一起吃顿饭吧。” 齐白子从后视镜里扫过一抹目光，随后点了点头。 顾月潼在心中雀跃，她还以为会遭到拒绝，幸好齐白子同意了。 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傍晚，顾月潼特意提前下班，和齐白子一起回到古堡，秦姨正在炒菜，听见有人回来小跑着给她们开门。 顾月潼罕见地主动找话题：“秦姨，这钥匙您也给小白一把，免得她想来又进不来。” 秦姨马上答应，然后把钥匙扔给两人，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她未完成的作品。 顾月潼挤出笑容：“小白，千万别和秦姨一样，一心只想着她的菜。” 毫无营养的话题，齐白子还是接上了：“不会的，我的心思都在顾总您身上。” 齐白子脑直嘴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话已经落地。 顾月潼怔了三秒，随后推着她走进客厅。 落座后，顾月潼问：“和我说说，你怎么了。” “没什么。”齐白子摇了摇头。 顾月潼见状，无奈叹一口气。很长的一口气，像是要把肺给呕出来一样。齐白子抬起头，好奇地对上她的眼睛，她解释道：“你说你的心思都在我身上，可今天似乎不是啊。” 见齐白子还是不说话，顾月潼又装模作样道：“看来你的话我也只能听一半信一半，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值得我信任了。” “没有......”齐白子对这话起了反应，她挠一挠后颈，有些迟疑地道，“我就是，家里有一点小事情，不打紧。” “不打紧？” “嗯......”齐白子垂眸，“今天是我的不对，让顾总您担心了。” 顾月潼看她状态好转一些，精神也放松了不少：“你还知道我担心你啊。” 有些娇嗔的语气，齐白子略略吃惊，再次抬眼和顾月潼对视。 秦姨恰好端着菜上桌：“吃饭吃饭。” 顾月潼道：“走吧，小白同学。”说着，她伸出手示意。 齐白子犹豫一下，把手腕递了过去。 被掌心包裹住的瞬间，齐白子面红耳赤，往回抽了一下，顾月潼并没有松开她。 第31章 饭后照常是齐白子陪秦姨一起收拾碗筷，这座房子有些古老，是多少年前装修的了，厨房分为两个，一大一小。 大多数时候她们只使用一个小厨房，一共三四平米，站两个人还有些紧凑，顾月潼想参与进去，只能在门口围观。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齐白子默默擦拭碗上的水渍，不插嘴。秦姨察觉到她今天的异样，深深地看了顾月潼一眼，却见顾月潼全神贯注盯着齐白子，一言不发。 休憩过后，天色渐晚。秦姨自然是要留齐白子住下的，本以为又是三推三请的戏码，没想到今天齐白子直接就答应了，就像是在等待她们发出留宿的邀请。 秦姨以为是两人和好之后，关系更进一步了，挤眉弄眼给顾月潼使眼色，顾月潼却知道，不是这样的。她无奈地耸了下肩，又给呆坐在沙发的齐白子递了一根香蕉，然后道：“等下一起上楼？” 齐白子接过香蕉，一脸认真地说：“我睡在楼下就好。” 顾月潼向秦姨求助，秦姨哪怕是迟钝也看出什么来了，连忙圆场道：“小白，你之前睡的房间已经重新打扫过了，我特意给你换了新床垫，硬的，你上楼去试试。” 齐白子诧然，但秦姨一向热情，做出这样的事倒也合理，于是她在顾月潼和秦姨的簇拥下上楼，秦姨随她进到房间里，顾月潼则在卧室门口看着她们。 按压了一下床垫，确实和她之前长期睡的木板床有些相似，不过还是有些许回弹。 顾月潼小心翼翼发话：“不合适再换。” 齐白子哪好意思再让她们破费，自己就是一个打工的，能住在主人家里已经很唐突了，还专门让主人为她替换床垫，已经是过分至极了。 “合适的。”齐白子说，“谢谢顾总，谢谢秦姨。” 第35章 她发自内心的感谢，顾月潼也是发自内心的担心她。 “你有想法就直接说，不想和我说的话可以和秦姨说。” 齐白子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不太想把自己的烦恼分享出去，敷衍着垂头嗯了一声，再抬起头的时候，顾月潼已经离开了。 秦姨把门关上，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问道：“小白，你有心事啊？” 齐白子不知道该怎么张嘴，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秦姨当然不会勉强她，只是起身拍了拍她肩膀，劝她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秦姨也离开了。 顾月潼在楼下开了一瓶红酒，还以为秦姨会问出什么，结果刚喝上第一口，秦姨就下楼来了，隔着沙发冲她摇了下头。 一瞬间，顾月潼只觉如鲠在喉，红酒的味道都变了。 秦姨凑近几步，看见她神色凝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要是真的关心，就主动去问问。这样僵持着算什么事？” “我问了。”顾月潼道，“她不说。” “左不过也就是那天你们闹矛盾的事，或者是工作上，你给她压力太大了？” 秦姨颇有自信地猜测，顾月潼却摇头否认。 “应该都不是。”她垂眼思考，“倒像是周末里发生了什么。” “那......她家里人？” “可能吧。”顾月潼晃了晃红酒杯，呢喃道，“不说出来，我又怎么会知道。” “我又不是顾贺竹，没有私下里打探人隐私的癖好。” 话音落，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 凌晨四点，京州的天微微亮，薄纱质地的窗帘投射一抹白色日光，映在人脸上。 顾月潼睡得不踏实，此时醒来，隐约听见楼梯方向传来声音。 她以为是秦姨，但想了想又不对劲，连忙披上睡衣披肩打开了门。 远远看去，只见楼梯上坐了一个削瘦的背影，是齐白子。 顾月潼胸口一紧，放轻动作，缓缓走到她身侧。 却看见她抱着手机，在冰凉的楼梯上蜷缩着，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心急之下顾月潼叫醒了齐白子，齐白子却有些恍惚：“顾总？” “怎么在这睡着了？床不舒服吗？” 顾月潼温柔的语气里带着一分担忧，齐白子慌张起身，解释道：“舒服的，我刚刚才出来，顾总。” “这么早？” 走廊里的光线昏沉黯淡，齐白子脸上闪过一抹抱歉：“......嗯，不睡了。”她只是打个盹，没想到把顾月潼吓到了。 顾月潼看她确实没有回去继续睡的意思，只好点点头，说：“那我去叫秦姨起床做早餐。” “不用了顾总......不用麻烦秦姨。”齐白子咬住下嘴唇，指尖在不停地搓动手机，“我在这醒醒神就好。” 顾月潼知道，她此刻有些不自在。 “那我不打扰了，你坐一会，秦姨应该很快就起来。” 听见顾月潼回房间关门的声音，齐白子重新坐下，解开手机后，屏幕上正是一个监控显示器的画面。 显示器里刚好照全一个不大的房间，看得出是合租屋，但简约干净，衣柜和床品摆放整洁，画面偶尔跳帧，左上角的时间显示这是实时监控。 这是齐白子周六当天买回来的摄像头，被她安装在房间顶部。 周五从东山庄园负气回自己的出租屋，齐白子察觉到了不对劲。 房间仿佛被人翻动过，桌椅摆放也和记忆中的位置有所偏离。但她是个谨慎的人，每次出门前都会锁好门窗，怎么会有人进来。 何况房间里并没有少东西。 持着自我怀疑，齐白子洗漱过后睡下了。 但凌晨时分，她分明听到有人在转动门锁，是钥匙的声音。 齐白子立马跳起来开灯，又从抽屉里摸出水果刀静待，可能是光线透了出去，很快，开锁的声音消失了，齐白子没耽误，直接报了警。 但警察检查了一下，门把手上没有多余指纹，房东人在外地，其余房间的人均不在家，齐白子又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调查无从下手。 但齐白子自认不会是幻听，她背后冒出一阵阵冷汗，恳请警察把她护送到附近的连锁酒店，在酒店，齐白子一夜无眠。 于是周六一早，她去附近购买了联网的实时监控，壮起胆子回到了合租屋，把监控安装到隐蔽的窗帘滑杆上，齐白子跑了出来。 因为周六日舅舅舅妈搬家，她跟着去搭了把手，顺便签合同。 舅妈吴艳芳看出她脸色不对，问了几句也没问出来，又担心她来回奔波休息不好，特意留她在新家睡下，她答应了，又时不时在手机上看一眼监控。 浑浑噩噩之中，勉强度过了周末。 连续三天心神不宁，好在秦姨的手艺不错，又在她房间里放了安神香薰，吃饱喝足后，这一晚睡得还算踏实。 虽然起得早，但不代表她没精神。 不过有件事再度让齐白子陷入到萎靡当中，那就是监控里，整整三天都没有什么动静。 不存在错过一说，买之前齐白子特意问过店家，如果有人或动物出没，摄像头会自动记录，但一切都太过祥和，房间里始终是齐白子离开前的样子。 五点半，秦姨起床做早餐。 齐白子主动帮忙打下手，秦姨没像之前一样打趣她和顾月潼，倒是更加关心她起这么早会不会影响身体。 齐白子感谢她的关心，并表明自己身体没问题，进厨房前随手将手机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早餐有煎鸡蛋，油烟机开得轰隆隆，直到端菜上桌的时候，齐白子才看见顾月潼正一脸严肃地捧着自己的手机站在沙发前。 齐白子吓了一跳，凑过去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手机屏幕上，一个带着头套的男人，正蹑手蹑脚地翻动床上的被子。 没等齐白子说话，顾月潼率先问她：“这是哪的监控？” 齐白子也是一身冷汗，她察觉到自己在发抖，极力抑制着说：“我的合租屋......” 反应了半秒，顾月潼当机立断：“报警。” 两人驱车和警察在楼下会和，顾月潼把监控整理好交上去，认真地说：“这绝对属于非法入室，麻烦你们严肃处理。” 顾月潼的豪车出现在老破小的楼宇之中，自然引人注目。 接警的警察恰好是之前那位，认出齐白子，本以为又是乌龙事件，可看到顾月潼和监控视频后，脸色变得认真起来：“楼道里的监控显示没人出入正门，说明那个人还在屋子里，只是可能藏在其他房间。”说完大手一挥，吩咐下属认真搜查。 顾月潼提高音量：“不够，楼层里的水表电表箱也别放过！” 齐白子第一次见她如此激动，恐惧之余有些感动。 顾月潼安慰她：“没事的，事情没处理完之前，你就在东山庄园住，别再回这里了。” 齐白子犹豫一下，点点头。 警察在楼上搜人，齐白子和顾月潼坐在车里休息，心事勉强了结，齐白子的专注力恢复，她有些不解地问：“顾总，您为什么那么熟练？” 她是指报警，和抓人。 看起来真的很专业。也很酷飒。 顾月潼双手撑在方向盘上，闻言苦笑了一下：“在国外上学时锻炼出来的。” 齐白子忽然心疼：“......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吗？” “嗯，我不喜欢一个人，就和同学一起住进了学生公寓，那一片治安很不好，这种事常有。” 顾月潼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她当时放着顾贺竹为她准备的别墅不住，跑去和当时的女朋友王琳一起住相对便宜的学生公寓，虽然是单人间，但她们经常住在一起。 据说王琳也是有独居公寓的，虽然是租的，但每年大把租金都交着，只是她为了创作而体验生活，所以才拉着顾月潼一起。 学生公寓简陋很多，顾月潼适应了很久。 车窗被人敲响，打破了安静，抬头一看，是警察。 “人已经抓到了，我们稍后会带他回警察局审问，你们上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丢失贵重物品。” 顾月潼看向齐白子：“走吧，一起上去。” 第32章 下车之后齐白子看到了那个鬼鬼祟祟进她房间的人，对视瞬间她觉得有些眼熟。进楼道后她想起来，这不就是那天在厨房打电话，嘴里不干不净，出来后又刚好撞见她的那个人吗？ 看来是蓄谋已久。 把这件事告诉顾月潼之后，顾月潼面色阴沉，没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合租屋。 把顾月潼带进这种地方，齐白子其实是有些不情愿的。 在她眼里，顾月潼就该出入水晶宫，吃的是仙桃，喝的是仙露，最次也得是秦姨亲手做的饭菜，最差也就是顾月潼那间公寓。 布满灰尘的合租屋只会玷污顾月潼的高贵。她很愧疚。 第36章 但顾月潼显然没这么认为。 她帮忙清理地板，收拾慌乱抓捕中撞倒的垃圾桶，然后抬起头看齐白子：“这里不能继续住了，把衣服和证件收好，等下咱们先回东山庄园。” 齐白子迟疑：“我住过去，会不会给秦姨添麻烦。” 顾月潼平时还是住在自己的那间公寓里，离公司近，也方便她涂涂画画，古堡里虽然也有画室，但一定没有住在公寓里来的自在，毕竟有秦姨在和一个人还是不一样的。 齐白子知道自己住过去，顾月潼保不齐也要搬回去常住，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要不然我再凑合几晚，等我租到新房子再说。” “不行，把手机给我。”顾月潼严肃道，“这里不能继续住了。” 齐白子拗不过她，垂下头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一个双肩包就能放下，其他的床铺被子干脆就不要了。 节省习惯了，齐白子还有一点点肉疼，这些东西买来也花了小几百块，说扔就扔，实在过意不去，但顾月潼目光凌厉，齐白子也不好说什么，有一瞬间，她只觉得是自己小家子气了。 顾月潼雷厉风行，齐白子刚收拾好东西下楼，顾月潼已经替她打完电话了，给房东。 无妄之灾，房东自然也不情愿，暗戳戳推卸责任，并提出现在断租押金不退，顾月潼没和她据理力争，只说了六个字：“我只是通知你。” 看见齐白子出来，顾月潼问她：“你一个月房租多少？” 齐白子怔怔回答：“一千七。” “我补给你。”顾月潼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齐白子转钱，然后又用齐白子的手机点了收款。 齐白子目瞪口呆之际，顾月潼又对警察说：“我会持续关注这个案子，以顾氏总裁的身份。” “毕竟受害人是我的员工。” 说完她推着齐白子上车，疾驰而去。 本想大事化小的警察沉默片刻，拿起对讲机重新吩咐道：“再去查，把里边的住户都叫出来！” * 晚上睡觉的时候，齐白子脑海里都是顾月潼白天时的样子，简直是‘帅呆了酷毙了’，那道身影似乎也和她在电视上看见过的顾月潼重叠起来。 其实接近顾月潼之后齐白子会发现，工作状态的顾月潼和她印象里的还是不一样，毕竟工作是让人疲惫的，顾月潼不是机器，哪怕游刃有余，细碎的事情一多她也会浮躁。 顾月潼喝的茶都有些苦，清淡的茶水她从来不碰，齐白子认为是苦味让人清醒，顾月潼的表现也是这样。 有时候开会，顾月潼明显在走神，但只要抿一口茶水，她立马就能恢复清明。 所以说工作使人麻木，是真的。茶和咖啡是牛马自带的鞭子，这句话也不无道理。 齐白子没有正式的在办公室工作过，真要算下来，在顾氏坐着的时间还不如她当初做日语翻译时坐着的时候长。 顾月潼给她在隔壁办公室安排了工位，不过她觉得不方便，还是日日站在顾月潼办公室门口，等待传唤，随叫随到。 所以她对伏案工作没什么经验，更理解不了李怡抱怨过的“工位就是牛马的一片天”，她的一片天，是顾月潼。 经历过今天之后，齐白子对这片天的信任度直线增高，她不得不承认，她喜欢顾月潼。缩在被子里，齐白子又确认了一下。 嗯，是多方面角度来说的那种喜欢。 第二天一大早，秦姨挨个敲门叫她们起床。 齐白子已经洗漱好了，秦姨一敲门她就出来了，但顾月潼房间里始终没动静。 秦姨有些担心：“是不是生病了？”顾月潼从来不睡懒觉。 齐白子也有些不解，又敲了两下门，没人回应，她转动门把手，没转开，转头问秦姨：“有钥匙吗？” 秦姨一边念着什么一边下楼去找了。 齐白子等了一会儿，秦姨还没上来，她突然想到什么，心急如焚，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屋里屋外的人都没想到她高高瘦瘦竟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被吓了一下，秦姨循声上楼时嘴都合不拢了。 顾月潼裤子换到一半，白皙纤细的长腿大片露出，显然是吓得不轻，齐白子近距离观察到她在颤抖。 “抱歉顾总！” 但下一秒，齐白子就不敢再观察了，她背过身，然后迎面搂住踏进来的秦姨一起往外走，秦姨笑眯眯地：“你怕什么呀，你别害羞......” 秦姨是真不正经，齐白子先是这么想，后来一转念，又觉得自己才是不正经的那个。 闯进boss卧室，正撞见人家换裤子......绝了，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过一会儿，顾月潼虚弱地下楼。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齐白子看她一眼，然后就不敢看了。 顾月潼拿起一枚松饼往嘴里塞，咀嚼几下，又停住，又吸一口气，继续咀嚼，丝毫没有往日里镇定妥当的样子。 齐白子在旁边感受到她的异常，沉默片刻，投了个目光给秦姨。 秦姨用口型和她说：“没到日子呢。” 月经这种东西不按日子来也很正常，齐白子起身倒了一杯热水，递到顾月潼旁边，又跑上楼从背包里翻出一颗止疼药，颠颠儿送到顾月潼面前。 顾月潼愣了一下：“什么？” “布洛芬。” 顾月潼脸色变了一下，纠结道：“不是说不能吃止疼药吗？” 这话是顾贺竹从小告诉她的，痛经时吃止疼药，会有依赖性。 齐白子上一次听到这种言论还是在高中，她那个倒霉蛋同桌次次来月经都疼得死去活来，什么方法都用过了，最后在体育课上差点晕倒时，被齐白子用一颗止疼药续了命。 再疼起来的时候，想吃还是不敢吃，齐白子就问她：“你疼这么多年不吃药也没见好啊。” 同桌不说话了，顾月潼现在和齐白子同桌当时的表情一样。 齐白子又劝一句：“吃了不一定管用，不吃一定会疼。” 顾月潼看了看秦姨，秦姨耸肩，顾月潼咬咬牙，端起水杯把药咽了下去。 饭后，顾月潼回楼上换衣服准备上班，齐白子拿着手机，在楼下打电话。 顾月潼下楼的时候，齐白子拦住她：“我和今天会议的参会人员打过招呼了，稍后周琴姐会把电脑送过来，今天居家办公。其余工作人员也会线上汇报。” 顾月潼愣了愣：“你？” 齐白子读懂她表情里的不可置信，但没有产生不愉快。她在顾月潼面前要一直像个小孩，无论是工作还是其他上面的，永远是顾月潼说一步，她走一步，这么久了，也该试着成长一下。 作为顾月潼的私人助理，服务好她盖过一切。 安顿顾月潼在沙发上坐好，齐白子组织了一下语言，突然说：“上周五我不该对您产生负面情绪，是我自我调控情绪的能力太差了。” 顾月潼微微吃惊，挤出声音：“......嗯。” 齐白子说：“今后有问题，请您及时指出，我会尽快改正。” “......好。” “我能理解您那天对李怡撒谎，毕竟您需要的是听命于您的下属，而不希望我和她之间彼此来往，共同来应付您。”齐白子沉默片刻，“我应该无条件站在您这一边，而不是对您的隐瞒产生怀疑。” 顾月潼不说话，眼底闪过一抹欣慰。 齐白子捕捉到她这份情绪，知道自己分析得没错，瞬间松了一口气。 “但您还是要给我一个解释，周五吃饭的时候，您为什么生气，还有......上周一整个星期......”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 齐白子说到后边，顾月潼的脸色逐渐变化。 齐白子抿住了唇。 顾月潼却开了口：“因为我想让你说出来。” 齐白子愣了三秒。 这是一个齐白子从未设想过的答案，顾月潼却无比自然地告诉她，“你不是那种弯弯绕的性格，你的情绪大多写在脸上。” “我不想看见你为难的表情，所以我需要你说出来。”顾月潼很认真，也很真诚。齐白子觉得有些抽象，这背后真的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吗？ 顾月潼告诉她：“没有，我只需要你能随时说出来。” “你不想听秦姨开玩笑，你可以直接说；不想做炸鸡店的店长，你也可以直接说。而不是隐忍。” “坦诚一些吧。” 时间到了，顾月潼进入工作状态，直起身开会。 齐白子在一旁端坐，时不时在脑海中分析她说的那些话，最后竟松了一口气，笑出了声。 第33章 一个星期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到来了，顾月潼的身体还是相当虚弱，依旧靠止疼药吊着。 齐白子本以为会和前两天一样陪她居家办公，熬过这些天，下周再去公司，但公司里却突然传来噩耗。 顾氏被联名起诉了。 消息是一早在公司传开的，具体情况是李怡上班后到处打探收集来的，而顾月潼作为总经理，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人主动通知她。 第37章 如果不是李怡给齐白子通风报信，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齐白子挂了李怡的电话没多久，顾月潼就收到了顾贺竹的短信，要求她立刻出现在公司。什么原因没说，什么事也没说。 刚吞了止疼药还没起药效，顾月潼扶着酸痛的腰爬了起来，披上外套，准备出门。 齐白子下意识想跟她一起，顾月潼却叮嘱道今天别在公司露面，尤其是别在顾贺竹面前出现。 齐白子不解，转过身向秦姨求助，秦姨给她一个“听话”的眼神，然后出门把顾月潼送上车。 齐白子担心得不行，追到古堡外喷泉处，眼睁睁看着顾月潼开车离去。 秦姨回来后，齐白子向她追问到底为什么：“连让我送她去公司也不行吗？” 秦姨摇摇头：“她有她的原因，你听话就好。” 说着，秦姨把齐白子推进屋里，转身把玻璃门上了锁。 齐白子惊讶：有必要到这个地步吗？ 秦姨一脸认真：“有。” 齐白子不是能沉得住气的人，她担心顾月潼，就会千方百计追上她。秦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顾月潼是她自幼看着长大的，向来深沉、稳妥，她决定的事一定有原因。 “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只能在家等消息。” 秦姨说罢把钥匙塞进口袋，然后拉齐白子过来一起做早餐。 看着手里的胡萝卜，齐白子再次转头望向窗外，她在心里祈祷，顾月潼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如她所想，离家的人已经疾驰到顾氏的地下车库。 顾月潼本来打算从一楼进去，顺便和前台问问情况，但远远地她就看见顾氏大楼楼下被拉了大红色横幅，上头写着“劳民伤财，顾氏解约，拒赔违约金！”几个大字。 想来前台已经沦陷了，连保安都没看见一个。 药效上来，痛经的感觉消失不见，但她还是有些虚弱，电梯里打扫卫生的阿姨像往常一样和她打招呼，她只能微微点头，多说一句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看见顾贺竹之后，没力气也要开口了。 顾贺竹的办公室里，一叠厚厚的文件袋摆在桌面上。 顾月潼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捡起一封来看，落在第一页的是一张法院传票。 她看见了郑娟的名字。 “这是什么？”顾月潼明知故问。 “之前解约的工厂突然间联名起诉顾氏。”顾贺竹端详她几秒，狐疑道，“这么大的动静，你事先就一点都没听说？” 顾月潼放下传票，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这公司姓顾，但不是顾月潼的顾。要不是董事长您叫我来，我到现在都还不知情。” 顾贺竹脸色变了几分，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抿了一口，说道：“官司的事法务部那边已经在处理了，楼下那些乌合之众，你去处理一下吧。” 顾月潼面不改色：“知道了。”说完她转身准备走，顾贺竹却在身后叫住了她。 “周琴说你两天都没来上班，是怎么了？” 顾贺竹说话的时候脸色很不自然，顾月潼装作没看出来，随便应付过去，顾贺竹又问：“是秦姨在照顾你？” 顾月潼没否认：“有问题吗？” 从小到大哪次生病不是秦姨在身边照顾她，顾贺竹作为母亲，又陪伴她多久。 “没问题，我只是好奇。”面对反问，顾贺竹眼中闪烁过狡黠，“好奇你那个助理，怎么突然间不露面了。” 顾月潼早有准备，她就知道顾贺竹会想尽办法把话题迁到齐白子身上。 毕竟以顾贺竹的性格，一定在事发时就把郑娟这个联名起诉的领头人调查个底朝天，自然也会知道郑娟的女儿郑晓晓是齐白子的大学同学兼室友了。 顾贺竹敏感多疑，齐白子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顾月潼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准备。当初在东林，她暗示郑娟可以着手起诉，敢在偶遇时拦住她要说法，她也看出郑娟是个强势的女人，自然不会甘心吃这个亏。 有了顾月潼这个底气，郑娟果然行动力超强，半个多月就把起诉的资料搞定了，还联名了这么多其他‘受害’工厂。 顾月潼在心里为她鼓掌，同时希望齐白子别被牵连进来。 毕竟齐白子是真无辜。 “她有她的工作，自然是我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顾董事长怎么如此关心我身边的一个助理。”顾月潼眼底划过一抹讽刺，“有这精力，怎么不多关心一下自己的亲生女儿？” 顾贺竹被她这话噎了一秒，随即发出一阵冷笑：“我对你的关心还不够吗？” 顾月潼白她一眼，对着反光玻璃将有些散碎的头发重新梳好：“我要的是关心，不是监视。”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离开顾贺竹的办公室。 乘坐电梯来到一楼，果然前台大厅已经被几十个来声讨的人占满了，工作人员尽可能维持现场稳定，阻拦那些人冲进电梯。 一个和顾月潼相熟的前台姑娘眼尖地看见她从电梯里出来，连忙抽身跑到她面前，小声劝阻：“您快上去吧，这儿有我们就够了。” 顾月潼却没听她说的，问道：“报警了吗？” 前台姑娘小声回答：“报了，警察来了又走了，这帮人一不砸二不抢，顶多拉个横幅吵吵几句，警察就只留了几个人维持现场秩序。” 看来是郑娟那边发力了，顾月潼嗯一声，安抚道：“我来处理。” 说完她踏出去，大厅里的叫嚷声在见到她那一刻戛然而止。 这些人都是郑娟工厂里的工人，有些被迫下岗，还有一些在下岗的边缘，几天前被郑娟聚集到一起开会，商量好之后，今天一早全部打包来了京州。 出发前，郑娟给他们拉了个群，交代叮嘱了一些事宜，还发了一张顾月潼的照片，和他们说到了顾氏，点名找她就可以了。 此时看见顾月潼，工人们都静了下来。 顾月潼一见他们的表情，就猜到是郑娟和他们提过自己，顿时有了底。 “各位，我是顾氏的总经理顾月潼，知道各位也是有求而来，只是你们来得突然，顾氏人手不足，招待不周，还望各位谅解。” 说完她转身对那位前台姑娘说：“把他们带进公司，备一些茶水糕点。” “大老远来京州各位也累了吧，先上楼休息休息？” 带头一个举横幅的中年女人闻言顿了顿，思索片刻后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工友们说：“那就听顾总经理的，咱们先歇会。” “好。”顾月潼侧跨一步，让出位置，“大家先跟着工作人员有序上楼，她们会给各位安置休息的地方。” 她又对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吩咐：“买点早餐发下去，别让大家饿着肚子。” 工人们排队进电梯，前台姑娘惊讶顾月潼的威慑力，小声凑过来：“顾总您真厉害，我们刚才也请他们上楼休息，结果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们就是不愿意！” 顾月潼微笑：“去忙吧。” 说完，她转身上了楼。 * 东山庄园的古堡里，秦姨看出齐白子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做什么都是一副恹恹的样子，便想着法的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是让她一起除草，就是拉着她下象棋，午饭前，秦姨终于无计可施，只能开着电视，和齐白子一起看综艺。 “太厉害了这个女嘉宾，竟然能连续六个后空翻，我年轻时候也学过一点舞蹈，不过后来下腰受了伤就不敢了。你说呢小白？” 齐白子心不在焉应了一句，又低下头看手机。她在等消息，等顾月潼或是李怡的消息，从顾月潼出发去公司之后，就再也没有新消息传来，这样的安静使她莫名躁动。 秦姨见状，笑容僵在脸上，她叹一口气拿起遥控器，起身关掉电视，突然说：“想不想去月潼的书房看看？” 齐白子愣了一下，抬眼对上秦姨的目光，秦姨冲她笑笑：“都是她以前上学时常看的书，我见你怪无聊的，要不要上去打发一下时间？” “顾总她知道我擅自进她书房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她的书房我都是随便进的，你和她关系这么近，她不会说什么的。” 秦姨看齐白子似乎有些兴趣，趁热打铁，拉住她就往楼上走：“我和你说，月潼上学的时候性格还算开朗的，不过也挺爱看书的，尤其是小人书，她就凭着小人书学会了好多外语，好多漫画我一个字都看不懂，她就一句一句翻译给我......” 在秦姨的唠叨中，齐白子踏进了顾月潼的书房。 书房在三楼的位置，一出楼梯就是书房的门，她进屋之后才发现，这里几乎占据了整个三楼的面积，摆放了一列一列的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是满的。 “怎么样，气派不？” 齐白子有些惊奇，转头环顾：“气派......跟个小型图书馆一样！” 第38章 突然间，正对面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一幅油画，画的是一只金毛犬。凑近看了又看，她确定，画上的这只金毛和顾月潼头像上的是同一只。 “这只金毛叫阿宝，是月潼之前养的狗。这幅画是她同学画了送给她的。”秦姨说，“后来阿宝死了，画就一直挂在这，月潼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上楼来看看，就好像阿宝还在一样。” 第34章 金毛阿宝吐着粉红色的舌头，双眼微咪，仿佛是在冲着画外的人笑。 齐白子注意到画上额心部位和胡须附近有两道白色着笔，带着些许晕染，略微发灰，看来画这幅画的时候它的年龄已经不小了。 画的笔触真实，神形兼备，站远些看就像是一张定格照片。 齐白子不免感慨，这可能就是天赋吧。她小时候看些日本漫画，偶尔上头的时候也会照着画一画，然而现实是她缺少这根弦，每次画到一半她就坚持不下去了。因为画出来的很难看出是个人。 秦姨带着齐白子往里走，几乎是绕了半边书房，齐白子再次看到了一只金毛犬的肖像画。 那画远远戳在两排书架中间的地上，背靠墙壁，画本身的背景鲜艳，着色亮眼。很难不注意到。 秦姨发现齐白子没跟上来，回过头才发现她在驻足远观。 “这一幅，画的也是阿宝吗？”齐白子问。 秦姨注意到她指的那幅画，沉默了一下，走近将那画拿了起来。 齐白子移动到她身后，同她一起细细观察。很显然，这幅画上的金毛和刚才那幅不是同一只狗，也不像是同一人画的。 如果忽略绘画手法的差异，那这条金毛要比阿宝的颜色更深，眼窝也更深，鼻头纹路也有许多差异。 “这是阿宝年轻时的样子吗？”齐白子猜测道。 秦姨却宛如哽住一般，犹豫良久，才说出心中所想：“它叫贝贝，是月潼小时候养的狗......” 齐白子注意到秦姨的表情有些凝重，犹疑片刻，轻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姨没有立刻回答，她把这幅画抱了出来，平稳地放到了书桌上，又对齐白子说：“坐一会，我去倒茶。” 书房里的窗户常年关闭，冷不丁待久了还有些憋闷感。齐白子静静看着那幅画，时不时又侧头看一眼挂在墙上画里的阿宝，过了几分钟，秦姨回来了，手上拿了两听冰镇可乐，怀里还抱着一叠相册。 “月潼不爱喝饮料，平时就我一个人喝，快帮我分担一下。”下楼一趟，秦姨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重新挂满了笑。 齐白子接过可乐，打开喝了一口，闷热感一扫而空。 “这是？”她看向秦姨摊在桌子上的相册，有些好奇。 “稍等啊。”秦姨却从她没注意到的口袋里摸出一把小榔头，还带出了几颗钉子。 说话间，秦姨已经把那幅原本立在地上的画搬了起来，手里的钉子却不小心滚落到地上，秦姨费力地抽出一只手去捡。 “我帮您。” 齐白子见状连忙把钉子递到秦姨手上，又接过那幅画。她看见秦姨用手臂在墙上比划了几下，终于明白她是要做什么。 “钉在这合适吗？” 齐白子点点头：“可以再往左一点。” “好。”秦姨把榔头敲得邦邦响，两颗钉子组成的挂画架就完成了。 齐白子把画挂了上去，钉子正正好卡在画框上，和画着阿宝的那幅挨在一起。 齐白子拍拍手，秦姨已经坐在书桌一旁的沙发上，齐白子也坐了过去，端起可乐喝了一口。 喝完之后，她的目光再次停在桌子上的相册上。 秦姨见状，大大方方打了个气嗝，问道：“想看吗，都是你们顾总小时候的照片。” 齐白子捣蒜般点头：“想。” 秦姨不再卖关子，翻开相册第一页，给她指其中一张照片：“这个就是月潼。” 照片上年幼的顾月潼穿着一身白色裙子，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齐白子看得很仔细，并不禁发出感慨：“太好看了。” 果然天生的美人从小就能显现，浓眉大眼，高挺的鼻子还有那抹不太引人注意的梨涡，照片里的小美人和现在几乎无异。 “这张是月潼五岁的时候，我们在克洛里德州机场，那年夏天可热了，人又多，我们在外边候机，期间我一直给她擦汗。” “路过一个自来熟的背包客，看见月潼，夸她是标准的美人，非要给她照相，还留了我们的地址，没想到后来照片洗出来，还真寄给我们了。” 秦姨说着，翻动相册，第二页里照片更满了，全是不同尺寸的顾月潼。 秦姨一一介绍道：“这张是她五岁生日时拍的，这张是六岁生日，哦，还有这张七岁的时候，和贝贝一起。” 齐白子看到照片上七岁的顾月潼，整个人小小一只，扑在一只金毛犬身上，金毛则露着肚皮，对着相机镜头吐出舌头，和蔼可亲。 “看背景，像是在国外？”齐白子问。 秦姨嗯一声，抿了下唇，解释道：“那是在国外时，月潼最快乐的一年。生日礼物是社区员工送的这条两岁的金毛犬，月潼给她起名叫贝贝，贝贝到家，给她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齐白子点点头：“那她一定很在乎贝贝吧？” “当然。”秦姨笑一下，“贝贝的一切她都亲力亲为，个子还没长起来，就已经抱着贝贝给它洗澡了。贝贝生病，比她自己生病还着急，大半夜给兽医打电话，自己学着配药......” “只可惜后来我们回国了，贝贝它......”秦姨犹疑一下，看了一眼齐白子。 齐白子微笑：“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听我能听的。” “......小大人。”秦姨噎了一下，指指她打趣道，“你们一个个小小年纪，倒是端得很，我看你本来不是这样，跟月潼待久了也学坏了。” 齐白子依旧微笑，她倒是乐意听秦姨讲讲顾月潼小时候的事，这样她也可以多了解顾月潼一些，无论她们日后相处成什么模样，凭借这些了解，有益无害。 “秦姨，我知道这些，顾总她会介意吗？” “她......对别人会，对你应该不会。”秦姨认真道。 “噢......”齐白子缕了一下头发，勾唇道，“不介意就好。” 秦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娇怪一声道：“我又没说要告诉你！” 齐白子眨眨眼，露出一副无辜表情。 秦姨叹一口气，开个玩笑，倒是减少了几分郁闷，她又喝一口可乐，向齐白子娓娓道来：“后来我们回国，恰逢贝贝生病，做了个手术，就暂时滞留在那边了，本来打算手术过后我们再去把贝贝接回来，但是......有人没给我们这个机会。” 二十年前，顾月潼失去了她人生中第一个朋友，一条宠物金毛犬，贝贝。拜母亲顾贺竹所赐。 七岁那年的年末，京州下了场大雪。 年幼的顾月潼牵着秦姨的手，走出京州机场，雪刚刚下起来，她还没来得及触碰到雪花，就被抱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秦姨指着一个穿着双层羊绒立领大衣的女人告诉她，那位是妈妈，顾月潼在恐惧和期待当中认识了顾贺竹。 后来秦姨和她说，那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在很早之前，可能是顾月潼刚会走路的时候，顾贺竹有飞到国外去照顾她一段时间。 但顾月潼丝毫不记得了。 留在印象里最深刻的，除了那一次见面，就是在几个月之后，秦姨给她带来了关于贝贝的噩耗：它死了。 秦姨虽然当下没有说明，但顾月潼那年已经八岁了，很多大人之间的表态或不表态，她都可以轻松意会。所以她从秦姨的表情中读懂了贝贝死亡的隐情。 那一天，八岁的顾月潼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刀绞。 一切都在她的担惊受怕和隐隐预感中发生了，顾贺竹先是拒绝她们把贝贝接回国，然后又派人把那条狗领走，最后随便送养到一户极其不负责任的人家手里。 贝贝手术过后身体虚弱，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周到的照顾，旧疾复发，最终在痛苦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秦姨那软磨硬泡还原了事情的真相后，顾月潼深夜爬上顾贺竹的床，用一把手工剪刀对准了顾贺竹的眼睛，幼稚地想要为贝贝报仇。 但手工剪刀并不锋利，顾贺竹也并没有睡着。 第二天顾月潼被关了禁闭，秦姨因为涉嫌教唆未成年杀人被关进局子里审了一个星期，本来顾贺竹是打算解雇她的，但顾月潼用主动认错和抄写家规换她留了下来。 那是顾月潼第一次做违心的事，说违心的话。起码在国外单独和秦姨生活的时候，顾月潼从未那么痛苦过。 秦姨说着说着带了哭腔，齐白子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眉头紧锁，看见秦姨难过，她有心安慰，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39章 秦姨倒是先安慰起她来：“没事没事，都过去了，我就是心疼月潼，她是个好孩子......” “顾总她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顾贺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齐白子垂了垂眼，吐出一口气，“不过我是没想到，顾家竟然还有家规这种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一百年前呢。” “什么家规。”秦姨没好气地呸了一声，“那就是为了限制月潼的枷锁，全家上下只有月潼一个人要守家规，什么一天要读完几十页的书，要练幼儿瑜伽、几个小时的书法、钢琴......还要求月潼晚上八点之后不能出现在除卧室以外的地方，怎么她顾贺竹就能天天凌晨回家，月潼就要准时准点洗漱再上床睡觉？” 提起顾贺竹，秦姨顿时又来了火气。那时候顾月潼被十几条规矩限制着，自从回国后连星星都没见过。 秦姨之前一直遵守国外那套教育理念，看得是又心疼又无奈。几次想请辞，但一想到自己不在，顾月潼说不定要受更多的苦，又狠不下来心。 好在顾氏上市之后，顾贺竹就忙了起来，经常几天几夜不着家，长的时候半个月都见不着人，顾月潼还可以轻松下来，偶尔偷个懒。 “扯远了......”秦姨长叹一口气，又指了指墙上的画，“反正贝贝就成了你们顾总的心病，直到后来出国留学，养了阿宝。” 第35章 “阿宝是顾总出国留学后养的？”听到秦姨这么说，齐白子有些诧异，她露出探究的目光。 那至今也才十年不到，应该还在，怎么从来没听顾月潼提起过？ 秦姨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话赶话已经说到这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干脆把阿宝被王琳带走的事说了出来。 结果王琳这个名字一出来，齐白子脸色就变了。 秦姨见状立马小心翼翼起来，既担心她生气又对她的反应感到窃喜。 “那个......阿宝是阿宝，王琳是王琳，爱犬能和前女友比嘛。”秦姨往前坐了坐，宽慰齐白子，“只不过当初是王琳把阿宝带回去的，分手的时候月潼也没理由和她要，就任由她去了。” 齐白子还没注意到自己情绪的转变，但她意识到自己对王琳这两个字极其敏感，一听见，心底就莫名涌出烦躁。 “这么说，阿宝是顾总和前女友一起养的。难怪这么久了还舍不得换掉头像。” 她几乎是重复了一遍秦姨说过的话，然后没给秦姨再多说的机会，起身朝书房外迈步。 秦姨一愣，这下有些慌神，在她身后追着问：“去哪呀小白？” 齐白子：“洗手间。” 洗手间里，用冷水冲了一遍脸，齐白子又用抽纸简单擦去水渍，抬起头望向镜子中的自己，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怎么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这是什么表情？ 尝试把脸部肌肉放松，齐白子勾了勾唇角，又很快放弃。假笑太明显，算了吧。 尽量让自己放轻松之后，齐白子走出洗手间。 秦姨趁这个功夫已经切好了一盘水果，又问齐白子午饭想吃什么，她来订餐。 齐白子没胃口：“我们自己做些什么吃就可以，您别破费了。” “我懒得做了。”秦姨闻言往沙发一坐，“你们最近天天在家，我天天做饭，累都累死了，好不容易难伺候的走了，你还不让我偷懒。” 这话说得赌气一样，可是这些天相处下来，以齐白子对秦姨的了解，知道对方只是想逗一逗自己，帮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重重吐出一口气，齐白子坐到她身边，轻声道：“您放心吧，我没事的。” “那你刚才......” “我只是对王琳这个名字过敏，顺便替顾总感到不值。”齐白子郑重其事，扭头看向秦姨，“您还不知道吧，王琳一直在和顾总借钱，或者说，要钱。” 秦姨一怔，眼睛瞬间瞪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不重要，但我撞见时，王琳已经轻车熟路了。”齐白子冒出一声冷笑，“肯定不是第一次。” “她，她怎么会这样呢......”秦姨搓搓手指，说话间就要找手机，“她们怎么还有联系，我得问问月潼。” “问也没用，给不给是顾总的自由。”齐白子瞟她一眼，“您说是吧。” 秦姨莫名产生一种保媒失败的感觉，还想说些什么，齐白子握在手里的屏幕突然亮了。 是李怡的来电，接通后听筒里传来了哭腔：“小白，你来公司了吗？” 李怡那边的背景极其安静，齐白子顿了顿，谨慎道：“我今天休假了。” “噢......那，那你......”李怡的声音被打断片刻，听筒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似乎僵持很久，李怡不情愿的说，“那我们约个午饭吧。” 齐白子思索一下，同意了：“在哪？” “随便......” “那我去公司楼下的便利店等你。” “啊......好。” 应约后，李怡挂掉了电话。 秦姨看齐白子一副要离开的架势，连忙拦住她：“谁的电话？” “......李怡，她约我吃饭。” 齐白子心底冒冷气，同时带的脸色也不好看，李怡那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否则不会不明不白地打来这通电话。 秦姨见状还想再劝，奈何齐白子已经先她一步走到了玄关处，又侧过身幽沉地看着秦姨，催促她开门。 “罢了。”秦姨知道齐白子骨子里带着点倔强和死板，要是真一意孤行她也拦不住，便道，“我随你一起。” 说完没等齐白子回绝，立马掏出钥匙把玻璃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古堡。 秦姨带齐白子上了一辆红色的宝马，一同驶向顾氏大楼。 * 顾氏大楼，董事长办公室里。顾月潼背靠沙发，一只手托着头，另一只手随意放在小腹前，翘着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一侧的办公桌后坐着顾贺竹，对面沙发上坐着两位上了年岁的股东。她们看起来在认真听顾贺竹说话，却时不时要睨一眼对面的顾月潼。 顾月潼假装没注意到她们的目光，偶尔瞟一眼手机屏幕。 中午了，也不知道齐白子和秦姨吃饭没有。 顾贺竹喋喋不休，顾月潼左耳进右耳出，心绪飞扬，突然顾贺竹点了她的名字，她一转头，在顾贺竹脸上看见一抹冷笑。 “我说的你有在听吗，顾总？” “当然有，董事长。”顾月潼抬眸与她对视，“不过我不同意。” 顾贺竹脸色微变，收起笑容微微垂眼；坐在对面的两个股东也愣了愣，刚才顾贺竹分析那么多，顾月潼这是没听进去？ 顾月潼感受到两人的注目，站起身，从手边拿起两份文件发给她们，自己又打开手机上的备份，读了起来。 两个股东翻看文件，随着顾月潼的声音，脸色越来越难看。 读完其中两个条款，顾月潼笑着道：“二位，不，三位都听到了吗？我审批的解约条件里，是有给被解约方合同金额三倍的赔偿金的，刚才上来开会之前我也找财务部总监查询过，赔偿金的批款在我审批后两个小时就打了出去。” “赔偿金的首批去向我不该关心，经了谁的手我也可以不关心，但这几笔钱最后却没到那些工厂的账户里。所以，钱呢？” “现在法务部接了传票，请问列位有什么把握能把官司打赢？” 其中一个股东有些坐不住，看了看顾贺竹的脸色，站起身对顾月潼道：“月潼，你经验不足，你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 “什么弯弯绕？”顾月潼突然想起之前齐白子说过的话，有样学样地露出一副天真表情来，“彭总你说出来，我可以学的。” “你......”被唤为彭总的人握了握拳，鬓边微白的发丝抖了抖。另一人按下她，起身接过话茬：“月潼，有些事你妈妈也是知道的，我就不直说了，这些都是顾氏多年来的规矩......哦，至于你说的官司，那也不是没有胜算。” 顾月潼倒是好奇：“什么胜算？” “这个......”那人咳了一声，说道，“其实你批的这份，不作数的......底下执行的人和工厂那边拿到的是另一份，那份才作数的。” 彭总接话道：“当然啊这可不怪你，月潼，你完全可以不知道这件事，不管官司输赢都和你没关系的！这件事你就交给我们大人去处理，不用你......” “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顾月潼微眯起眼打断。 彭总一怔，看了一眼顾贺竹，悻悻闭上嘴。 顾月潼没给顾贺竹先发制人的机会，主动把文件从二位股东手里抢过来，扔到了顾贺竹面前：“上边的签名是我的字，解约申请也是我批的，偏偏这笔钱的去向不明，我倒要看看，这个锅除了我还有谁能背。” “你是想进去坐牢？”顾贺竹冷笑一声，“恐怕你没有这个资格吧。” 第40章 顾月潼又不傻，自然不是打算去坐牢，而且她的各个银行无论海内外的账户都干干净净，就算是想把她送进去也得上点手段。 但文件上确实是她签的字，那么她也有“不想背锅”的动机，更有实施调查的权利。 “你要查？你疯了！”彭总一听顾月潼说要详细调查，瞬间就傻眼了，“董事长，这种事怎么能闹大呢，哪家公司没有这种情况？闹大了对咱们整个企业都是有影响的呀！” 顾贺竹目光凌厉地盯着顾月潼，对彭总的话无声赞同。 顾月潼却没心思继续和她们纠缠下去，无论要不告诉她们，那些心思不正和她作对的人都是要铲除的，不管他们背后是谁，顾月潼早就下过决心，她要真正掌握顾氏的权利。 就像掌握她的人生那样。 * 齐白子在便利店见到了红着眼睛的李怡，还有长期跟在顾贺竹身边的两位保镖。 秦姨认出他们，只觉不对，拉起齐白子就想往便利店外走，但齐白子挣脱了她，并拆了一包纸巾递给李怡：“她要你把我叫过来，有什么目的？” 李怡泣不成声，一边道歉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这次带头起诉顾氏的人，是郑晓晓的妈妈，她认为郑晓晓母亲敢这么做，是我们给她里应外合......她查到我们和郑晓晓是同学了。对不起小白，我实在太害怕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行了。”齐白子安抚她，“你那演技也能叫骗啊，明明是我心甘情愿上钩的。” 难怪顾总今天要她千万别在公司露面，看来顾总是早就猜到了，而且还猜到顾贺竹一定会查到她和郑晓晓的关系，再去刁难迁怒于她。 只是没想到顾贺竹连李怡也查了出来。 “顾总怎么样了，你见过她没有？” “没有......但是我听说，她好像和董事长还有两位股东谈官司的事谈崩了，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之后，就一直叫人找她问话......” 第36章 李怡还想说什么，身后的两名保镖不约而同咳了一声，传达出几分威胁的意味，李怡只好闭上嘴。 其中一个保镖道：“齐助理，顾董事长有请。李技术，麻烦你提醒一下。” 秦姨凑近白了他们一眼，低声问齐白子：“要不先去找月潼商量一下？” 齐白子看看还陷在惊慌中的李怡，拒绝道：“不用了，顾总在忙，直接去见董事长吧。” 李怡露出感激的神色，又回头看了一眼像是押解一般严肃的两个保镖，向前迈了一小步，低声说：“回头麻烦你帮我转告顾总，就说......上次的事，我答应了。” “好。” 齐白子拍拍她肩膀，看向那两个保镖：“走吧，带我去见顾董事长。” 这是齐白子第一次来董事长办公室，装潢风格单调古早，颜色偏暗，但材质用料要比顾月潼的办公室更显贵气。 顾贺竹穿着一身素色长裙坐在办公桌后面，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静静看着齐白子一步一步靠近。 距离办公桌一米远的时候，齐白子停了下来，她盯着顾贺竹的眼睛，微微勾唇：“顾董事长请我来是有什么要问的吗？” “哦？你那位小同学已经和你说了？” “是啊，一见面就说了，可能是怕我死在您的保镖手里吧。”齐白子看了一眼旁边的沙发，不太客气地坐下了。 顾贺竹一愣，刚才的霸气减退一些，用眼神询问远处的两个保镖，保镖摊手，露出一副无辜表情来。 “我又没说他们动手了，董事长您怕什么。” 可能之前是霍步庆典会上那次见面给了齐白子底气，如今再次面对顾贺竹的时候她已经有了经验，心不慌手不抖。 “这次也要请我吃饭吗？” 顾贺竹也想起上次在她面前吃瘪的事，眼皮垂了垂，说道：“吃饭就免了，我只是想请你来坐一坐。” 在和顾月潼以及两位股东开会之前，顾贺竹只是想把齐白子请来盘问一下郑娟带头联名工厂起诉顾氏的事是否和她有关，但顾月潼表明一定会严查赔偿金去向的事宜之后，齐白子对顾贺竹来说，又多了一重用途。 “把她的手机收走。”顾贺竹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抹凶狠，吩咐保镖。 齐白子心中一沉，只觉要坏事，连忙高声喊道：“这是我的私人财产！”两个保镖来势汹汹，慌乱下她直接把手机塞进了胸口里。 两个保镖见状愣住了，不敢再动，侧眼看向顾贺竹等待指示。 顾贺竹也被她的动作惊到一秒，怎么颇有些耍无赖的架势？其中一个保镖替她把心声说了出来。 “是你们先耍无赖的！”齐白子怼了回去。她把双腿蜷缩起来，不管不顾踩在沙发上护住胸口，“要是再敢靠近一步，我一定拉着你们从玻璃上撞出去！” 两个保镖哪还敢再动，只得退后几步，把战场还给顾贺竹。 顾贺竹沉默片刻，眼皮下垂，对着齐白子叹一口气。 齐白子看到她表情转变，瞬间就猜到她又要像上次那样假装服软，打感情牌。 “别来这套，你就说你找我来要做什么，只要不伤害顾总，我都可以考虑配合。”齐白子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找我来跟顾氏被联名起诉有关系。” “是吗？”顾贺竹长眉轻挑，一字一顿，“那就太好了。” * 顾月潼办公室里的内部电话线被掐断了，派人来修了一个多钟头也没修好，周琴时不时过来假装督促一下，维修工满头大汗，说不行换个人来吧。 顾月潼一边扒拉手机一边吃着周琴送过来的盒装午餐，看着两人在这演双簧，顿时替她们感到疲累。 “要不算了吧，姑娘，你去吃饭吧。” 维修姑娘甩着长辫子，一脸纠结地用眼神询问周琴，周琴假模假式给顾月潼道歉，然后又厉声嚷了维修工几句，把她连人带工具箱一起赶走了。 “有必要么？”小姑娘面红耳赤出了门，顾月潼脸色拉下来，把筷子往前一扔，看向周琴。 周琴心里发冷，只觉得这工作真难干，两头被堵，但眼下还是要应付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殷勤道：“我这不是怕她耽误您工作嘛。” 顾月潼闻言冷笑一声，眼底的寒意压抑不住：“这电话线是怎么断的你不清楚吗？” 周琴知道她早就猜出来了，但这是董事长顾贺竹的吩咐，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扯谎：“顾总，这事怪我，平时应该多派人检修的......” “行了吧。” 顾月潼不耐烦，硬声说，“顾贺竹又不在，有什么好装的。” 周琴抿唇，不再说话。 “你姨妈在楼下的便利店喝咖啡，你把她带上来吧。” “还有段律师。”顾月潼抬手看表，“她应该也快到了，你顺便接一下，把她们带进来。” “我姨妈？”周琴吃惊，“她来干什么？” 顾月潼怪笑一声，盯着周琴的眼睛：“顾氏被联名起诉这事已经上了同城热搜，你姨妈作为股东，为什么不能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琴哑口无言。 顾月潼又说：“你要是怕她骂你，我可以换个人去接她，顺便，你也可以换个岗位。” “不，不用了，顾总......我去。”周琴垂头丧气下去接人。 果不其然，一见面，秦姨就朝周琴阴阳怪气起来。 “月潼说让你来接我，我还以为在开玩笑，你周大组长日理万机，在董事长身边鞍前马后，还有空来接我这个姨妈？” 周琴脸上发臊：“您说的什么话，您是我亲姨妈。” 秦姨没好脸色，又从货架上挑了两包夹心饼干，让周琴结账。 周琴对自己这个姨妈向来惧怕，不是说秦姨有多凶，而是她能进入顾氏，全凭这个股东姨妈助力，要不然她能力再强，在竞争力巨大的情况下也当不上组长。 只是没想到进顾氏没多久，董事长顾贺竹就找上了她。原本想着为公司服务，也被每个月那笔多出来的奖金篡改成了仅为顾贺竹服务。 这件事被顾月潼拆穿过，当着秦姨的面，但也是看在秦姨的面上，顾月潼没对周琴发过难。 周琴对这二位都心存感激，秦姨毕竟是她亲姨妈，骂她几句听着就是。至于顾月潼那边，能和平相处就行，反正她是内勤人员，除了每个月给顾贺竹汇总一下顾月潼的工作总结，也不需要做多余的偷鸡摸狗之事。 周琴拿自己和之前的韩知语比，自认为已经算有良心的了。 “稍等一下姨妈，顾总说段律师也快到了，让我把你们一起带上去。” 在公司门口，周琴叫住了秦立淑，两人在阴凉处等段律师。 没一会儿，一个五官端正精英气质的女人踩着小皮鞋出现在她们面前。 “段英，好久不见。”秦姨看见她，两人打招呼。 段英是顾月潼的初中同学，两人原本关系不算近，是后来顾月潼到顾氏工作后，两人偶然遇到的。 第41章 段应刚替霍步打赢一场官司，那时候顾月潼主导成立的社交app项目正在关键时刻，急需霍步传授经验，两人在庆功会上相认，顾月潼有心拉拢她，就约她一起吃了顿晚餐。 段英自此多了一份职业，那就是顾月潼的私人律师。也是签了优先合同的。 所以虽然今天律所那边还有事，但看到网上的那些帖子，以及顾月潼的召唤短信，段英还是放下手头的活，一脚油门就飙了过来。 “我看网上说今天很热闹，现在怎么这么安静，那些闹事的工人呢？” 周琴回答说：“上午就被顾总安顿好了，这会应该......在食堂吃饭吧。” “哦？”段英愣了一下，心说这帮工人还挺听话，又转头看了看秦姨，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但秦姨面无表情，似乎也是十分茫然。 看来只有见到顾月潼才说得清了。 周琴顺利完成任务，看着走进办公室的两人松一口气，结果突然间被拍了下肩膀，转过头一看，竟然是韩知语。 韩知语一改曾经都市丽人的精致风格，一身白色休闲衣，头发混乱邋遢，脚上穿着发黑的旅游鞋，对着周琴比了个“嘘”的手势。 周琴按捺住吃惊，捂住嘴四下看了看，连忙把她带到一间没人的会议室里。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去哪了？” 韩知语随地一坐，拿过茶水间里的零食往嘴里塞：“局子。” “啊？你犯什么事了？顾总知道吗？董事长呢？” “顾总早就知道，还去看过我呢......”韩知语话音一转，舔了舔嘴唇，说道，“董事长应该是才知道不久吧。” 被关起来多久连韩知语自己都忘了，在看守所里度日如年，尤其是在见过顾月潼之后，她产生了一股强烈的逃避现实的冲动，每天都在给自己转移注意力，猛地回过神来，她还以为自己在里边度过了一整个夏天。 直到刚才从里边出来时，外边刺目的夏日太阳和手机上的日历说明，一切都是错觉。 “我听说这阵子发生不少的事啊。”韩知语拉回思绪，边嚼零食边问周琴。 事确实是没少发生，不过周琴拿不准要不要和她说，犹豫着转移了话题：“你先去洗洗换身衣服吧，今天搞不好还有记者要来公司，万一拍到你这个样子发出去，不好和顾总交代。” “我这个样子怎么了，影响企业形象吗？”韩知语掏零食的手一顿，冷笑道，“还能有食堂里那些来闹事的工人影响大？” 第37章 周琴一愣，问：“你去过食堂了？” “没有，我还不会上网吗？”韩知语从兜里摸出手机，晃晃摆在桌面上，“内网都炸锅了，全是抱怨食堂位置不够乱套了的。” “你说，顾总她是不是故意的啊。她见不得公司好，就想给员工添堵。”韩知语边说边仰起头，把剩下的零食渣子倒进嘴里。 “我看你是疯了。”周琴看她那一副没正形的样子顿时有些来气，从储物间拿过一套干净衣服往她面前一扔，“去健身房里洗干净换上，记得去财务那报账，这原本是给顾总预备的。” “报账？”韩知语把手中零食袋扔进垃圾桶，转头看向那两件包在密封袋里的衣服，嗤笑一声，“这本来就是她穿过的吧？” “不然呢，这是在公司，我去哪给你找衣服。”周琴上前两步拿起衣服，“爱穿不穿。” “哎！”韩知语叫住她，舔了下指尖上的零食碎屑，不耐烦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我不穿。”随后她夺过衣服，悠哉悠哉出门往健身房的方向去。 周琴想到她离开前那一副诡异的表情，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 顾月潼办公室里，律师段英正在听一段录音。 录音时长大概一个多小时，段英开了倍速，略过一些无关紧要的，反复听其中很有意思的那部分：是两个人在低声盘算着什么，最后，她们计划把顾月潼推出去，逼顾贺竹出面替她们圆场。 其中一个人的声音秦姨听过，一边吃饼干一边竖起耳朵的她立马停了下来，跳起来指着电脑说：“彭，彭春悦！” 彭春悦是上午和顾月潼一起在顾贺竹办公室里的二位股东之一，也就是顾月潼口中的彭总，秦姨中彩票后想投资入股顾氏时她没少下绊子，把什么都不懂的秦姨耍得团团转，一大笔钱差点打了水漂，还是顾月潼知道后帮忙处理的。 后来顾月潼责怪秦姨为什么不直接找自己，秦姨一副老小孩一样的表情，自责地说是不想给她添麻烦。结果却差点被别人骗了。 秦姨对彭春悦没有一丝好感，这份录音顾月潼说是她们欺骗自己的证据之一，秦姨好奇地凑过去看录音日期，竟然是几个月之前。 “月潼，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她们做局坑你啊？” 顾月潼笑而不语，段英接过话茬：“可以理解为做局也是她们贪污的必备条件之一，因为一旦东窗事发，她们一定会被查出来，所以她们计划把月潼和顾董事长推出去解决。但是按照月潼刚才说过顾董事长的反应来看，这事没这么简单。” “何止不简单。” 顾月潼哼笑一声，又摊开了两页文件放到段英面前：“你自己看。” 段英两眼放光：“哪来的？” “周琴的电脑。” 段英抬起头来看秦姨，秦姨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文件上写着“保密协议”四个大字。 “中午的时候，她故意把我的电话线拔坏，又假装找人来修，我就趁着她们修的时候出去了一趟。” 顾月潼问段英：“这份证据来的是不是不合法？” “嗯......但我有办法让它变成合法的。”段英快速阅读了一遍那份保密协议，其中注明了‘分赃’金额和打款时间，甲乙双方签字，不过甲方那一栏是空白的，乙方，也就是收款人，是周琴。 “还一式两份，看来这帮人自己内部也不牢靠啊。”段英笑道，“签这种东西不就是在留下罪证吗？愚蠢。” “还有一些我认为不太重要的都在这了，你整理一下。”顾月潼双手叠在桌子上，忽略一旁秦姨不太好看的表情，认真道，“我不打算追究这里边所有人的责任，毕竟涉及人员太广，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就好。” 倒也不是心慈手软，只是回忆起上午叫人进来问话后得知的一些真相，让顾月潼感到可笑又唏嘘。 几千万的三倍赔偿款，大头的都被上边的人贪了去，底下跑腿办事知情的小员工，最多只分到了几百块，还有一个进屋后一看见顾月潼就抖个不停，说话结结巴巴，顾月潼又是安抚又是套话，结果最后问出来，她只收到七十块封口费。 “他们其中有些人明显是被胁迫了，分钱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同流合污，配合保密。” 段英嗯一声：“确实不用在他们身上花太多精力，我们把矛头对准主谋即可。” 沉默许久的秦姨似乎想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往前迈一步，恰好顾月潼手机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齐白子发来的消息，一条语音。 “顾总，手包里有布洛芬，记得吃。” 语气平淡，背景音安静，顾月潼感到有些奇怪，转头看秦姨：“你不是告诉我她去炸鸡店看装修了吗？” 秦姨心里一虚，磕磕巴巴说：“是，是啊，可能她在哪歇着吧，看装修还挺累的。” 顾月潼沉默，反手拨通了齐白子的电话。 响了三声后被挂断，齐白子又给她发来一条语音：“我在忙。” 依旧是安静的背景，顾月潼迟疑片刻，冷脸看向秦姨：“她到底去哪了？” 齐白子没接电话，秦姨镇定不少。和齐白子分别前，两人商量着要不要让顾月潼知道她们被顾贺竹召唤来公司了，齐白子最开始和秦姨想法一致，但听李怡说她和顾贺竹聊得不愉快，立马改变了想法，她要先瞒着顾月潼，以免顾月潼做什么都要考虑到她，束手束脚的。 秦姨虽然不太擅长在顾月潼面前撒谎，但她擅长嘴硬，只要齐白子那边不露馅，她就是咬着牙也能把这事藏住了。 “说是去炸鸡店了，谁知道呢。”秦姨干笑，“说不定是家里有事，忙别的去了吧。” 顾月潼看看段英，又看看秦姨，将信将疑。 “哎呀，你这还一坨事呢，关心她干什么，晚上回去就知道了。”秦姨做出一脸不耐烦，走到顾月潼身后给她捏了两下肩膀，顺便给段英使眼色，段英心领神会，主动打断正要说话的顾月潼，转移了话题。 对了几个细节之后，周琴在外敲门，顾月潼让她进来说。 周琴看见桌子上明显是刚合上的文件，有些好奇，但她没多问，提醒顾月潼说：“记者到会场了，三点的记者会，您别忘了。” 今早发生的事已经上了同城热搜，京州又是首都，顾氏分公司遍布全国，集团立马安排了下午的危机公关会，可笑的是顾月潼作为总经理在午饭前才知道，差点没时间准备。 第42章 顾月潼抬手看表：“这才两点，你有别的事要说吗？” “我......”周琴看看秦姨，又看了看段英，小声道，“韩知语回来了。” 顾月潼一愣：“什么时候？” “就，一个小时前我看见她，她穿得破破烂烂的，我怕她被记者拍到，就给她一身衣服让她去换洗，可是我刚才去健身房的盥洗室也没找见她，不知道又去哪了。” 顾月潼担心韩知语又去找齐白子麻烦，心里顿时有些着急，但想到齐白子应该也不会傻到再去应她的邀约，又微微放松下来。 “她没联系我，今天对她来说还是休假日，你去忙吧。” 周琴离开后，顾月潼犹豫片刻，还是给齐白子发了条消息过去提醒她。 齐白子秒回了一个收到。 顾月潼松一口气，殊不知此刻韩知语就坐在齐白子身边。 齐白子的手机被投屏在顾贺竹的电脑上，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顾贺竹的掌握之中。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几张桌子，上边有一叠摊开的纸，是顾氏的行政规章制度。 顾贺竹对她没什么要求，留在这，关键时刻可以用来对付顾月潼就可以了，所以为了给齐白子找点事干，顺便给她下马威，便让她抄写这些制度条款。 韩知语则一脸同情地靠在旁边的沙发上，时不时看一眼齐白子。 看见顾月潼发来的消息之后，顾贺竹叫她：“你去见过顾月潼？” 韩知语不走心地应了一声：“去她办公室那层溜达了一圈，碰见周琴了。” “我说你身上这衣服眼熟呢，周琴给你的吧？”顾贺竹假笑，“我见月潼穿过。” 韩知语耸肩，看了一眼齐白子。齐白子也在看她，看她那身衣服。 “看什么，你也想穿？” 齐白子不语，眸色深邃下来，回过头继续专心抄写，只是笔尖愈发用力，在纸上划出一个个口子。 韩知语对着她冷笑一声，抬眼又对上顾贺竹凌厉的目光，她心虚一秒，垂头看向别处。 顾贺竹早就可以把她捞出来，但偏偏拖到今天，或者说，如果不是今天郑娟组织人来闹事，恐怕她还要在里边挨上一阵子。 保镖接她出来又在路上转达了顾贺竹的录音，到现在不过一个多小时，顾贺竹要求她迅速调整状态，然后在下午的公关记者会上给顾月潼一个大惊喜。 韩知语心里是不愿意的，奈何拿人手短，她之前收了顾贺竹的好处，不替她办事恐怕要被报复。 “去哪？” 她突然起身，顾贺竹叫住她。 “洗手间。” 顾贺竹使了个眼色，门前的保镖跟上韩知语。 韩知语有些不耐烦：“我去女厕。” 保镖恭恭敬敬：“我不会进去的，韩总监。” “神经病。”韩知语负气，瞪了他一眼，转头坐回到沙发上，“我不去了。” 第38章 韩知语对顾月潼依旧怀有旧情，有心给顾月潼提个醒，但顾贺竹步步紧逼，对她也多加防范，韩知语心烦一阵过后，冷静了下来。 看命吧，顾月潼。能不能斗得过你妈，就看你的命了。 一旁的齐白子感受到韩知语朝自己投来了目光，毫不留情面地看了回去。 情敌，勉强算情敌吧，情敌见面三份眼红，但她好歹也帮过她，顾月潼更是对她有恩，她倒好，还帮着顾贺竹给恩人使绊子。齐白子对她曾有过的那么几分敬意如今已经荡然无存。 僵持几秒过后，韩知语挪开了眼睛，齐白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写笔下的字。 下午两点五十，顾氏集团大楼二层会场里，记者云集。 长枪短炮对着讲台，台下人声交杂，讨论声密密麻麻，有人猜测顾氏这次要栽跟头，诉状交上去顾氏不死也得扒层皮；也有人认为顾氏枝粗叶茂不会做出克扣解约金的事，可能是被奸人算计。 后台，段英给顾月潼画了个清淡的妆，又把小镜子举到她面前让她检查：“比刚才好很多，口红一涂上就显的有气色多了。” 秦姨递过来一杯蜂蜜水：“喝点吧，润润喉咙。” 顾月潼感激地笑笑，喝下蜂蜜水后把杯子还给秦姨，顺势握住了秦姨的手：“周琴那边我会尽量私下处理，你不要担心。” 秦姨顿了一秒，眼眶泛红：“月潼，添麻烦了。” 顾月潼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之后领着段英上台。 台下的纷杂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们两人的身上。顾月潼定了一下神，布洛芬在此刻发挥药效，小腹处的酸痛感渐退，被疼痛牵制的精气神逐渐回笼。 顾月潼看着台下一双双眼睛，开口说话：“抱歉，在工作日的最后一天给各位媒体朋友和广大公众添麻烦了。感谢各位关注，今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作为顾氏的总裁有义务针对各方言论进行核查，目前经过内部自检，我仅代表个人职务宣布一些真实情况，下面请我的私人律师兼京州第一律师事务所主办律师段英为大家详细说明。” 开场白结束，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段英站起身，接过话音。 顾月潼坐在一旁，气定神闲，一旁段英说到关键节点，她轻轻闭眼，露出一副不忍再听下去的表情。 眼看时间就要到三点，秦姨默默为她们捏一把汗。 如果在记者会正式开始之前，她们没说完要说的被顾贺竹等人及时打断，那场面就不好看了。 中途有记者插嘴提问，秦姨正替台上二人紧张着，身后突然多了只手，拍在她肩膀上。 “姨妈。” “周琴？”秦姨愣了愣，“你怎么到这来了？顾贺竹她们呢？” “已经在电梯里了。”周琴面无表情，语气也十分平淡，“顾月潼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你知道了？” “猜的。”周琴苦笑，“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我拿了十万块封口费，这笔钱不该属于我。” “月潼说了，会对你手下留情，你......好自为之吧。”秦姨叹一口气，一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另一个是亲外甥女，她谁也偏向不了。何况从公司角度来说，周琴做的本来就是错事。 沉默一会儿，周琴对秦姨说：“等下离远点吧，现场可能不太好看。” 秦姨闻言一惊，抓住周琴的手问：“你知道些什么？顾贺竹她要干什么，那是她亲女儿！” “亲的也没用，商场如战场，立场不一样的时候谁还在乎情分。”周琴安抚秦姨，“这一天迟早要来。你要相信顾月潼，惊惶解决不了问题。” 秦姨沉寂下来，周琴趁机把她扶到会场外面，谁知正好赶上顾贺竹一行人下楼，彭春悦和另一位股东跟在顾贺竹身后，后边两个粗壮的保镖中间夹着齐白子。 看见齐白子，秦姨再度激动起来，齐白子却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别慌。 几人前后进到会场后台，只留下背影。 完了，秦姨面如死灰，她没想到顾贺竹叫走齐白子是为了在这个时候威胁顾月潼。 她问周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周琴不语，秦姨了然，气得给了她一巴掌。 周琴默默受着，但也做好了被开除的准备，顾月潼向来秉公办事，只有她懒得管的，没有她偏心的。 欺骗顾月潼贪污赔偿款的事现在被闹出来，沾边的人谁都没好果子吃。 “......如果情况属实，会构成职务侵占罪。”会场内，段英正在解答记者问题，一旁顾月潼注意到台下镜头方向的转换，回头一看，果然是顾贺竹露面了。 她带着两个股东，坐到台下。 段英结束后坐下，有记者立马提问：“为什么顾董事长不上台呢？” 顾贺竹面带微笑，款款回答：“因为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件要事要宣布。” 说罢她拍一拍手，会场正门打开，只见韩知语露面，从摄像机群中穿过，直直对上顾月潼的眼睛。 顾月潼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意识到要发生什么，立马起身拿起话筒说道：“段律师手里现有的证据已经足够说明一些问题，现场的媒体朋友可以拍照传递一下。” 她边说边把那些证据轮传下发，一旁顾贺竹微眯起眼盯着她，两个股东坐不住，颇有想要去和那些拿到证据的记者撕扯一番的态度，却被顾贺竹喝住了。 韩知语已经上台，但此刻鲜有人的注意力在她身上，她拿过段英面前的话筒，对着台下咳了一声。 有人转头看她，她趁机宣布：“从今天起，顾氏集团西北地区分公司总经理兼股东之一彭春悦女士将成为我们集团的公益大使，彭总近年来一直以个人名义帮扶民间中小企业，多次......” 现场安静下来，段英下意识去看顾月潼的表情，顾月潼唇瓣抿着，显然有些跃跃欲试，她趁韩知语换气的功夫，抢过话音：“韩总监目前所述与今天的记者会无关，请各位自行忽略......” 第43章 “顾总！” 一声铿锵有力的呼唤打断了她，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顾贺竹站起身，冲着顾月潼挤出一个微笑，说道：“有关系。” 顾月潼丝毫不退让：“那就请董事长说说？” 顾贺竹已经站起来了，自然不会再坐下，她指甲掐进肉里，走上台，从韩知语手中拿过话筒：“顾总裁发下去的证据大家也都看过了，作为集团的总经理，她被有心之人玩弄，想要将错就错不知悔改，我以全体股东的名义宣布，现由原人力总监韩知语代其职务，顾月潼停职处理......” “我不同意！” 门口忽然传来齐白子的声音，众人转头一看，齐白子身边还站着徐丽和秦姨。 被镜头对着，两个追上来的保镖想要捉拿她的动作也被迫停了下来。齐白子冲着他们得意一笑。 顾月潼瞳孔放大，惊讶之余又将心悬了起来，她不知道齐白子要做什么。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她这样明目张胆，怕是要遭报复。 但齐白子显然是有备而来，进来后她向顾月潼露出一个安慰般的笑容，又让徐丽把韩知语在警察局的备案发了下去。 徐丽照做，齐白子在秦姨耳边低声说些什么，秦姨嗯一声，拿过话筒，开口道：“各位媒体朋友好，我叫秦立淑，是顾氏的股东之一，虽然股份占比不高，也没有任何职务，但我对顾氏的感情和台上台下的那几位是一样的，我不希望总裁职位落在一个违法犯罪的嫌犯手里。” 众人哗然，纷纷翻动手中的纸页，上边清清楚楚写着韩知语涉嫌藏匿违禁品。 韩知语脸上青红交替，一言不发攥着话筒跳下台来。她咬着牙，目中燃着烈火，直奔齐白子而来。 齐白子躲避不及，也丝毫没有预料到她会疯到当众行凶，被她用话筒猛击额心，霎时晕了过去。 现场安防人员立马控制住韩知语，顾月潼见状急忙跑到齐白子身旁，单膝跪地把她抱了起来，秦姨从惊愣中回神，大喊叫120，台上传来段英报警的声音，顾贺竹在情急之下，逃离了现场。 一场本该体面的记者会在嘈杂和混乱中结束，各大媒体被请出顾氏大楼的时候都还意犹未尽，追在救护车后边想要采访顾月潼。 直到救护车开远，段英透过后车窗看到后边没有跟车才放松下来。 “安静了，别担心。”她对顾月潼说。 顾月潼却毫无反应，只是隔着被子握上了齐白子的手。 “你......”段英还想说什么，秦姨在对面给她使了个眼色。 段英只好闭上嘴，在脑内继续盘算那些证据的充足性。 医院里，从急救室出来后，顾月潼为齐白子办理了vip单人病房，齐白子才苏醒，秦姨和段英自觉站在楼道里没进去打扰。 秦姨翻看着齐白子的检测报告，忍不住啧了几声：“真狠啊，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重度脑震荡......” 段英接过报告看了一会儿：“可以收集证据起诉了。” “还是要看小白那孩子愿不愿意，她虽然耿直又倔强了点，但不是把人逼上死路的性格，说不定会心软......” “秦姨，你对她的判断有误。” 秦姨不服：“你见过她吗，说得你很了解一样。” 段英笑笑，不再说话。 第39章 病房内，齐白子平躺在病床上，双眼空洞望着天花板，站在床边的顾月潼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栗，在她上方挥了挥手，但齐白子依旧是那副表情，毫无回应。 显然是意识到什么的齐白子渗出冷汗，已经长过肩颈的头发本随意铺散在枕头上，却又在鬓角处黏腻上几缕，她不自然地抬起没挂水的那只手想要蹭掉，却无意间触碰到一只冰凉的手。 “顾，顾总......”齐白子试探着叫了一声，同时受惊一般把手缩了回去，却又在半空中被另一只手握住。 顾月潼的声音传进耳中：“是我。” 明明尾音发颤，却又带着安慰似的隐忍。 “别怕，我去叫医生......” 话音未落，顾月潼只觉齐白子手掌发力，紧紧反握住自己。 “先别走。”齐白子深呼吸，掌心传来的实感让她冷静许多。 她摇一摇头，用力地眨了几下眼，原本灰白的视线渐渐恢复一些，病房的轮廓在她眼前逐渐浮现，虽然不够清晰，但比刚才一睁眼什么都看不见要强上不少，这令她感到安心。 她凭借感知转头，望向顾月潼，两人距离很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一汪不易察觉的泪，齐白子安慰她：“能看到了。” 顾月潼很不放心，五官依旧紧绷，透露出担忧的神情：“真的？” 对视时，齐白子的瞳孔还是有些不聚焦，顾月潼是学绘画的，她知道人眼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什么状态。齐白子这么说难免有骗她放心的嫌疑。 但她放不放心是小事，韩知语那泄愤的一击到底有没有对齐白子造成更严重的伤才是大事。 顾月潼庆幸自己还能保持理智，顾贺竹常年非人般的教育把她的情绪训练成工具，只在她想流露时才会出现，只是刚才事发突然，她一下子没把持住。 用袖口蹭掉眼底即将溢出的泪水，顾月潼清了清嗓，故作严肃：“我去请医生，你不要逞强。” 说完她抽出被反握住的那只手，毅然走出病房。 齐白子凝望关门声传来的方向，有些失神。几分钟后，医生和顾月潼交谈的声音传来，医生在解释齐白子可能出现失明的原因。 声音靠近，两人的影子出现在面前，齐白子依旧安分地平躺在床上，但在医生触碰她眼皮时，主动、慌张地握上了顾月潼垂在床边的那只手。 顾月潼没躲，与她十指相扣。 医生用灯照了一下她的上下眼皮，又轻轻按压眼周，问：“有光感吧，疼吗？” “不疼。” “这里呢？”医生又按压额心伤口红肿的地方附近。 “......有一点。” “嗯。”医生收回手，推了下眼镜对顾月潼说，“初步考虑是伤患处周围红肿导致的，可能是皮下血肿挤压到部分视神经了。” “片子看没问题，眼周也没有痛感，或许也和脑震荡有关，但可能性不大。”医生说，“先观察三天，也可以在眼周冰敷，正常情况下随着血肿消散，视力会逐渐恢复，如果还是有问题可以再做检查。” 顾月潼配合地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用不用找眼科医生会诊？” “也可以，但是她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一些就说明和视网膜关系不大。” 说完医生离开，顾月潼担忧之余在思索要不要请个眼科专家来，齐白子在模糊中读懂她的忧虑，微微转身，拽起顾月潼的手，轻轻覆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很凉，帮你捂一捂。” 对于她这样的举动，顾月潼感到一些吃惊，短暂的羞涩之下是更多的包容，她没有大惊小怪，任由她的手被齐白子的双眼与掌心叠在中间。 嗯，很暖是真的。 良久后，顾月潼开口道：“抱歉小白，还是把你卷进来了。” 原本在记者会之前，她对齐白子那蹩脚的借口就有怀疑，但能秒回消息，加上秦姨的保证，她又觉得是自己多心，直到齐白子冲进会场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齐白子怕她畏手畏脚影响调查和计划，故意联合秦姨对她保密的。 “是我自愿的，顾总。您也不要怪秦姨......”齐白子沉默片刻，突然说，“其实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一直以为她把我叫过去只是为了监视我，防止我在您身边通风报信打探消息，没想到她是利用我在记者会上给您施压。” “虽然我挣脱了保镖的控制，但要是没遇到找周琴姐告状的徐丽......恐怕你当时真的要被革职了。” 齐白子声音闷闷的，能听出来她很愧疚。但在顾月潼眼里，她做得已经很好了。 如果早让顾月潼知道她被顾贺竹叫走，那顾月潼还真没有在记者会上公布证据的勇气。起码，她要顾虑齐白子的安危。 “我只是很遗憾，最终还是把你卷了进来。你本应该像李怡和其他普通毕业生一样，平凡安心的工作、生活。” 顾月潼身上还有安神香薰的气味，她一靠近，齐白子只觉身心都放松不少。 她搭了下顾月潼的手，说：“我想起来，李怡让我给您带句话。” “她说，上周五的事，她同意了。” 顾月潼没有特殊的反应，淡淡嗯了一声。 齐白子问：“您不高兴？” “意料之中。”顾月潼表情平静，“她在那个位置做得不开心，早晚要走，跟着我比去其他公司轮回要舒服很多。” 齐白子不语。 顾月潼继续道：“我知道在别人眼里我是个很难伺候的上司，但是有你做榜样，她应该早就转变了想法，尤其是上次吃饭过后。你用实际行动为我证明，我还是很好相处的，对吧？” 第44章 她说完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齐白子张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顾月潼用拇指轻轻在她眉头上划了一下，示意她有话直说。 齐白子吞吐片刻，终于问出心中所想：“您对待她，会像对待我一样么？” “你是指哪方面？” “全部。”齐白子透过顾月潼指缝中的微光看向她。 顾月潼闻言说：“不会。” “待遇上是一样的，但其它方面，不会。” 其它方面又是指哪些？齐白子心焦似火燃，捂在顾月潼指尖上的手心微微发烫。 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要不要再问得直接一点呢？ 顾月潼看不见她发丝下火红的耳垂，也无法从她的眼睛里读出情绪，只以为她是脑震荡头晕，不想再说话了，便也没再单开话题。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度过了几分钟，就在顾月潼以为齐白子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开了口。 “顾总，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 “我是说......”齐白子把顾月潼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但依旧没松开她，十根手指紧紧握在一起。 齐白子用指腹摩挲顾月潼修剪整齐、平短的指甲，小心翼翼地说：“我是想问，你对我......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超脱出上下属关系的那种。” 顾月潼的眼睛瞬间变得晦暗不明，表情也严肃起来。 她扣紧了齐白子的手指，硬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因为知道才这么难以启齿......我知道，您拒绝我，我很有可能会落得和韩知语一样的下场，甚至还不如她，但我还是想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齐白子期期艾艾说完后迅速咬住下唇，虽不死心，但她似乎已经提前知晓了答案。 可下一秒，顾月潼竟吻了上来，清淡柔软地吻精准落在她的脸颊处，挨着嘴角的位置。 齐白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顾月潼已经抽出手指，将她反手扣在床上，随即半边身子压了上来。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脸贴着脸，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齐白子惊惶至极：“顾总，我......” 顾月潼打断她，依旧冷声问：“你是想说这种喜欢吗？” “......是，但不止这样。”齐白子纠结万分，但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有退缩的必要了，干脆借着眼睛不好使把顾月潼当成萝卜土豆大白菜，反正她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有多难看，怂什么！ “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照顾你的那种喜欢！” 突然提高音量，没把顾月潼吓到，倒是把她自己吓得心跳加速耳鸣气喘，愣是缓了好几秒。在耳鸣声退却的时候，她听见顾月潼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依旧是那个姿势，半边身子压在她肩膀上，两人的上半身几乎贴在一起，顾月潼倒还算贴心，没全部压上来，不然挂水的那只手一定要回血。 齐白子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走神，平复过后，她说：“我不知道。” “进到会场的前一秒，我听到你要是被革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如果你什么都没有了，起码你还有我。”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不需要。 齐白子把后半句话藏在了心里。 顾月潼却捕捉到她话里的漏洞：“也就是说，你当时闯进去并不是胸有成竹，你知不知道如果顾贺竹控住现场，你会遭遇什么？” 说话的热气喷在脸颊和脖子上，齐白子咬唇，沉默片刻，重重嗯了一声。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试试，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房间再度安静下来，齐白子大气不敢喘，顾月潼依旧压在她身上，不同的是，扣住她的手放轻松许多。 又过几秒，顾月潼开口：“再问一遍吧，我会给你一个不太满意的答案。” 第40章 顾月潼这话一出，齐白子立马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 她做好失去工作回到过去日夜兼职的准备，也做好了被顾月潼痛斥她心思不正的准备，但她没想到顾月潼会让她再问一遍。 是第一遍她太啰嗦，拒绝起来不够爽快吗？ 苦涩在左胸和口腔中蔓延，哪怕顾月潼身上熟悉的香薰气味就在鼻尖徘徊，但她依旧觉得这个世界和这个人陌生得令人可怕。她产生挣扎逃离的心思。 但转念一想，本来就是她在一厢情愿，顾月潼对她的关心和照顾一直把控在上司与朋友的边缘，要说越界，是她自己越了心里那道防线，对她产生了异样的感情。 一切都被韩知语说中，顾月潼就是个谁靠近都会喜欢上的魔女，让人无力地心动。 短短的几秒钟里，她理解了韩知语那时的劝告。 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齐白子开了口：“顾总，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她闭上眼，视线从虚晃变成虚无，等待顾月潼为她一锤定生死。 而下一秒，她却迎来了顾月潼激烈的热吻。 顾月潼除了呼吸紊乱，一切正常，而齐白子全身颤栗，已然丢人到哭出声来。 顾月潼便为她小心翼翼擦掉眼泪，然后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喜欢你。” 齐白子的哭声戛然而停，她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努力想要看清顾月潼此时的表情。 只见顾月潼坦然至极，双手抱胸说：“但很抱歉，依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我们只能地下恋。” 齐白子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但惊讶是真的。顾月潼看见她合不上的下巴，没忍住笑了一声，故作无奈道：“不愿意就算了。” “我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她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开口，无论结果如何，能听到顾月潼说一句“我喜欢你”，已经很满意了。 “那个......我就是想问一句，那我们，要告诉秦姨吗？” 恋爱齐白子没经验，地下恋就更没经验了。秦姨早就明里暗里撺掇两人，现在她们在一起不告诉秦姨，齐白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顾月潼当然猜出她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小孩善良又单纯，在公司的局势已经算得上剑拔弩张了，总要让她觉得有些地方有些人是安全的。 “可以，但不是现在。”顾月潼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齐白子的头发。齐白子想起什么来一样，突然间坐了起来：“顾总，你吃药没有？” “什么药？” “就，止疼药。” “吃了。” “噢......” 齐白子有些不自然，在顾月潼的搀扶下又缓缓躺回枕头上。 “我等下要回公司一趟，我刚才收到徐丽的邮件，她想见我。”顾月潼安慰着问道，“晚饭我让秦姨陪你吃，下班后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顾月潼温柔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齐白子听了却莫名感觉别扭，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别扭，胸口好像堵住了什么东西上不去下不来的，她只好嗯一声，然后闭上眼假寐。 顾月潼看她这样子张张嘴想要道歉，又合上了。起身到外边给秦姨打电话，秦姨跟段英在拐角处的自动贩卖机买咖啡，看见来电显示，秦姨探出个脑袋：“在这呢。” 顾月潼收起手机，朝她们走来。 “怎么样了，我们刚才看医生进去过了？” “嗯......医生说可能是血肿压迫了视神经，她......”顾月潼皱眉，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秦姨差点没拿住手里的咖啡杯：“小白看不见了？” “别激动。”一旁段英道，“能恢复吗？” 顾月潼点了下头，无奈道：“她只是看不清楚。” “能恢复就好，别太担心。”段英说，“有必要通知一下她的亲属吗，这种情况家人陪在身边会不会好一点？” “她只有一个舅舅，舅妈又偏偏......”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顾月潼连忙住嘴，清了清嗓，转移话题道，“她可能也不想让家人担心，没提这事。” “好吧。”段英点头。 秦姨主动道：“我来照顾她就行，你们该忙忙。” 说完秦姨又故作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顾月潼，说道：“但是她肯定还是希望你能在身边多陪陪她，小姑娘估计是第一次住院，可能会孤单害怕。” 顾月潼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何况她已经答应齐白子的告白，自然是更明白这个道理。 但她刚才没和齐白子说实话，给她发邮件的不止徐丽一人，还有很多很多人在联系她，当然其中也有韩知语和顾贺竹。 记者会乱套，在混乱下结束，媒体们恐失良机争先报道，网上现在各种言论满天飞，周琴跑断了腿也没有一家肯删帖的媒体。 虽然这也是她想要的效果，但还有一人，看到这个场面不免会担心——郑娟。 听说顾氏大楼里带头的几个工人点名要见顾月潼。 “我去去就回，晚饭你们三个一起吃吧，我来报销。”顾月潼想了想，对段英道，“辛苦你了。” 第45章 “有人报销吃饭我辛苦什么。”段英勾唇一笑，“再说了，她可算是替我挡了一下，我还得谢谢她。” 顾月潼垂眸，有些语塞。 一旁听她们打哑谜的秦姨愣了愣，问：“什么叫‘算是替你挡了一下’，什么意思？” 顾月潼看表：“我时间来不及了，徐丽约我六点见面，段英你解释一下吧。” 刚说完顾月潼又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是顾氏的哪个股东，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咆哮，顾月潼面不改色，恭恭敬敬回复，边说边走远。 段英插上吸管，看着她的背影喝了一口咖啡：“大总裁也不容易啊。” 秦姨打断她：“你先说说，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段英眨眨眼，笑而不语。 “段律师，你不能这样，月潼都让你告诉我了。”秦姨一下子提高调门，心急不已。 “但是你没必要知道。”段英又喝一口咖啡，拿出手机，“我来点餐，你去问问病号想吃什么。” * 顾月潼随便叫了辆车，从地库进到顾氏大楼。 徐丽刚才发邮件说她在地下食堂，顾月潼便乘电梯上了负一层，刚出电梯就看见了徐丽。 “这边说话不方便，跟我来。”徐丽二话不说，拉住顾月潼的手臂带着她钻进一个杂物间。 关上门，顾月潼甩开她的手，四处看了看，这是清洁物品摆放的地方，角落里的墩布散发出浓郁气味，消毒水夹杂着臭气，顾月潼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徐丽没好气：“这会了，您还娇气什么。” 顾月潼瞥她一眼：“你有话就快说。” “我今天拿到韩知语在看守所的档案，纯粹是巧合......” “这些我知道，你去看守所找陈豪，恰好碰见韩知语被人保释出来，你好奇，就调走了她的档案，得知她这些时日失踪的真相。回公司后，你想找我没找到，就想找周琴告一状，结果碰上秦姨和齐白子，这些东西就正好成了我在记者会上扳倒韩知语的证据。”顾月潼把徐丽要说的话原封不动讲了出来。 徐丽并不震惊，这些无论是周琴还是齐白子，甚至是那个秦姨，都可以转达给顾月潼，但她不是要说这件事。 “我是想说，陈豪不见了。” “什么？”顾月潼一愣，“他不是在看守所里？” “我也不知道，我每隔一天去看他一次，结果今天到地方没找见他，问了看守所的工作人员，人家和我说，他已经被保释了。” “他不是已经承认是故意害我过敏了吗，铁证如山，还没开庭，怎么保释的？” 徐丽摇摇头：“您先冷静点......” “真是越忙越添乱。”顾月潼脸色阴沉，捏着手机的指尖愈发用力，直至发白。 徐丽说：“这些天其实我也没闲着，能花大价钱保释他的人，我想应该是认识您的人。” “不能是他家里人用了些手段吗？”顾月潼好奇徐丽的猜测从何而来，“他一个到处吃软饭的，身边还有什么人能跟我有关系？” 徐丽嗯一声，倒是赞同顾月潼说的话。 “他进去之后，我在他的工作邮箱里查到了一封陌生邮件，是一串电话，我用便利店的座机打过去，接电话的人，是霍步集团的前台。” 顾月潼一愣，霍步？ “我本来想等陈豪的事了结之后再跟您说，但我现在联系不到他人，以及......公司又出了这些乱子，我还是现在就告诉您吧。” “很早之前陈豪和我说，霍步有人想挖他，但是霍步是互联网企业，对实地建筑几乎没有涉猎，他不太信任那边给他画的饼，所以想在顾氏多争取一下。” “刚好韩总监她请了长假，人往高处走，我也动了一些心思，所以上次和他一起告了齐助理的黑状，一个是替他扫清障碍，一个是......我以为他顶替了齐助理之后能多替我美言几句，说不定我就可以顺利升职了。” “是我的错，顾总，麻烦替我和齐助理说声抱歉吧。” 沉默半晌，顾月潼开口：“你的想法没问题，只是他心太黑了，蒙蔽了你的眼睛，让你用了不正确的方式。” “同样，我可以不追究你，但是今天的事我也不会感谢你，因为我本来也做足了准备扳倒韩知语。” 顾月潼说的这话让徐丽摸不着头脑，但她又想起了进入会场后顾月潼给段英使的一个眼色。 “所以你们......” “好好干。”顾月潼打断瞪大眼悟出什么来的徐丽，认真地说，“人力总监的位置还空着，你还有机会。” 说完顾月潼迫不及待从脏乱狭窄的杂物间挤了出去。 第41章 医院里，齐白子双目无神望向地面，默默等待秦姨和段律师在餐桌旁拆外卖，丝毫没有表现出刚和心上人确定关系后的激动与喜悦。 其实是有的，被藏在心里的那一抹惊喜挥之不去，但齐白子感觉到更多的其实是不安。 从她的视角看，她的表白毫无预兆，而顾月潼同意得也毫无预兆。 一时激动和想靠着受伤后半撒娇半提要求的小聪明做的决定，结果却出人意料的尽人意。 齐白子思来想去，总觉得顾月潼是在可怜她。如果当真是这样，那她宁可被顾月潼拒绝，毕竟她想要的是爱情，而不是顾月潼单方面的委曲求全。 “吃墨鱼丸子吗？”秦姨在一旁突然开口，拿着个小碗坐了过来。 齐白子还不方便下床，靠坐在半斜起来的床上，秦姨和段英商量着轮流喂她吃饭。 齐白子没伤到手，起码拿筷子没问题，便提出自己吃，秦姨又怕她另一只手挂水不方便扶碗，万一洒了怎么办，便打算用勺子帮她把要吃的东西切成小块，过滤掉汤汁单独放进一个小碗里。 齐白子没逞强，真洒了不过是给大家添麻烦，而且她连洗澡都不方便。秦姨便一样一样问她哪样想吃哪样不想吃，她一一心不在焉回应。 秦姨坐过来看她表情呆滞，以为她还是脑震荡导致的不舒服，在她眼前挥挥手问：“用不用叫医生过来？” 齐白子温吞地拒绝了，然后抬手接碗，却差点戳到秦姨的怀里去，一旁段英凑过来握住她冰凉的手腕，塞回被子里，说：“就让秦姨喂你吃，别不好意思。” 段英都怕她找不到嘴。 齐白子不再说什么，默默张开了嘴。 段英此时才认真观察她的脸，发觉了什么，连忙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秦姨的肩膀。 秦姨刚拿起筷子，被她一撞差点没拿稳，刚要发作，抬眼就看到段英朝她挤眉弄眼的。 顺着段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秦姨惊讶地往前凑了凑。 这一凑，把齐白子吓得坐倒到枕头上。 “怎么了秦姨？”她皱眉问。 秦姨和段英对视一眼，忙恢复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没事没事，我看你脸上有东西，以为是虫子呢，仔细看原来是头发。吃饭吧。” 齐白子木讷地哦了一声，再次把嘴张开，秦姨喂她吃了一口鸡蛋羹。 “味道还行吗，我经常带客户去吃，反响很不错。” 齐白子干笑一声，感谢道：“好吃，辛苦您了段律师。” “不用。”段英绕到床的另一侧，轻声问，“不过我很好奇，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下一位客户？” 见齐白子懵懂，段英继续道：“虽然我主攻民商事领域，但我对刑法也非常了解，你可以百分百信任我。” 齐白子反应了一下，终于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刚想开口，却被秦姨硬声打断：“吃饭呢，说这个做什么。” 段英无奈噤声，起身时轻轻拍了拍齐白子的肩膀，劝慰道：“有想法就和我说，我可以免费帮你，就当做公益了。” 齐白子的嘴被塞进来的半个三鲜馅馄饨堵住，点点头没再说话。 吃过晚饭后，秦姨和段英在病房里聊天，聊的都是一些自家的家长里短八卦，大部分是段英在听秦姨在说，偶然会拉住齐白子要她发表意见，齐白子对这些事更不擅长，发表意见也是那些车轱辘话，认为谁应该向谁道歉一类的。 不过齐白子也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那就是，周琴在顾氏的地位很不牢固。 不光顾月潼因为站队原因看她不顺眼，原来顾贺竹也动过把周琴换掉的心思。 这是个很好的信号，如果未来顾月潼身边缺人手，那周琴则是个很好的拉拢对象。 “哎呦，都这么晚了啊。”秦姨说着说着突然发觉外边的路灯亮了，天色也变得深蓝浓郁，她掏出一直默不作声的手机来看，一条消息都没有。 “月潼是不是说处理完事情要过来的？” 段英嗯一声，眼睛却瞟在齐白子身上：“她说会过来照顾小白，可能事情多，还没应付完吧。” 秦姨：“你作为律师不用过去看看吗？” “证据我已经在手机上整理好了，要不要对顾氏那些害虫发出诉讼，还要等顾总裁的指示，至于其他的，和我没关系。”段英看向秦姨。 第46章 秦姨似懂非懂点点头：“那你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段英想了想，没拒绝，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齐白子。 “想好了记得联系我，我先回去了。” 齐白子接过那张方方薄薄的卡片嗯了一声，又突然叫住段英：“不用想了，我决定起诉她。” “哦？”段英得意地看了秦姨一眼，秦姨瘪瘪嘴，又将目光挪到齐白子脸上。 只听齐白子淡然开口：“麻烦段律师你帮我收集证据......最好能签一个全权委托书。” 齐白子不想和韩知语当面起冲突，但她还是决定追究韩知语的责任，而且她提了一个要求，让段英和秦姨都有些出乎意料。 “我不要任何经济形式的补偿，我只要她坐牢。” “脑震荡三级，轻微伤，加上对方有故意的成分在，可以争取一把。”段英沉默一下，“但可能性不大。” 齐白子愣了愣，突然萌生一个念头出来，她嗯一声，让段英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然后自顾自躺倒在被子里。 韩知语是个大障碍，不管顾贺竹怎么想，但一定还会拿她来对付顾月潼。 齐白子不想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她要一绝后患。 晚上九点，紧急股东会结束后，顾月潼被宣判停职半个月，期间不得插手任何事务，尤其是被联名起诉的事。当然，那些股东们各有小九九，也不会如顾贺竹的意，让韩知语顶上她的位置。 顾月潼本人没什么太大反应，但顾贺竹面色很难看。 其他股东都离开会议室后，空旷的长桌前只剩下顾氏母女二人。 顾月潼晃动脖子，让几近停滞的血液流速加快，董事长位置上的顾贺竹眼神冰冷地看向她：“满意了吗，我的乖女儿？” “我有什么不满意的。”顾月潼无所谓地看她一眼，“白得半个月的长假，我还巴不得。” “你知不知道那帮老东西藏得是什么心思！”顾贺竹对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很不满意，用力拍响桌子。 顾月潼嗤笑一声：“知道啊。” “那你还......” “妈妈，你当初非要把我塞进顾氏是为了什么？”顾贺竹的暴怒被突然打断，顾月潼神情严肃地突然发问。 这一问，顾贺竹沉默了。 “我来替你回答。”顾月潼说，“你想让我拉拢人脉，阻止那些股东们想篡位的心。因为你这个人伪善，既不愿意当恶人，把这些曾经创业时帮过你忠心耿耿的伯父阿姨们踢出牌局，也不想他们的权利凌驾于你之上。” “但你老了，你的身体经不住长期伏案办公，也无法事事亲力亲为，原先那些对你忠心耿耿的人私下里相互拉拢，顾氏已经形成了新的局面，你无法控制。” “这时候有两个人主动靠拢你，你以为你抓住了救命稻草。可就拿彭春悦来说，她做那些事之前有考虑过你，考虑过顾氏吗？” 顾贺竹一时语塞，双眼死死瞪着。 顾月潼叹一口气：“外人说什么都是好的，你却偏偏不信我。” “如果顾氏不尽早做出大洗牌，那些蛀虫迟早会把顾氏掏空。” “被联名起诉克扣赔偿款只是顾氏陨落的开始。” 留下两句话，顾月潼起身离开会议桌，出门前，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顾贺竹一眼，没再多说。 顾贺竹太过多疑，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匆匆开车来到医院，顾月潼来到vip病房外，透过窗户看见熟睡的齐白子。段英临走前给顾月潼发了短信，顾月潼知道了齐白子打算起诉韩知语的事。 而秦姨正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翻手机，顾月潼推门进去，秦姨看见她惊喜了一秒，又立马做出“嘘”的手势，示意她轻声些。 顾月潼放下离开前吩咐周琴准备的洗漱用品，和秦姨来到病房外。 “怎么样了？” “眼睛还是那样，就是一直睡不着。医生说可能是应激性失眠，又不敢给注射安定类药物，怕遮掩伤情。”秦姨边说边叹气，“后来我给泡了一杯枣仁茶，才睡熟不久。” 顾月潼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又强迫自己镇定，拍了拍秦姨肩膀，说：“辛苦你了秦姨。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她。” “算了吧，咱俩还是都在这吧，你在陪护床上睡，我再叫周琴哥哥等会给我送个行军床来，咱们一块儿休息，有事也好商量。” 秦姨相对还是周到些，顾月潼点点头。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你睡就好，我未来几天都不用上班，可以陪着她。” “不上班？”秦姨怔愣一秒。 虽然是周末，但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裁不用工作？ “那帮股东是不是又故意为难你了？” “算不上故意为难，他们想这一天很久了。”顾月潼说着释然一笑，安慰秦姨，“我也能休息休息，这不是挺好的吗？” 第42章 顾月潼说的轻松，秦姨却觉得她不是打心底里的高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干脆叹了一口长气，无奈地陪着她一起笑。 “对了，我有件事问你。”在护士台登记探视后，秦姨叫住顾月潼。 顾月潼愣住，回头问：“什么事？” 不过看清秦姨表情的那一刻，顾月潼心里也就了然了，她是想问自己和齐白子是不是......但是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呢？小白自己说的？ “你别瞎想，小白嘴可严实着呢，她对你言听计从，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月潼皱皱鼻子，看向别处：“又不是没忤逆过。”早上她就叮嘱齐白子千万别去公司露面，最后不还是去了吗。 虽然这么说着，但顾月潼心中更多的是愧疚。 如果她能早点发现端倪，说不定就能保护好齐白子，现在也不用受这种罪...... 秦姨见她表情不对，怕她多想，连忙拉回她的思绪，故作神秘地说：“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 顾月潼露出一抹干笑，笑容里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发现的？” “喏。”秦姨指了指顾月潼的嘴，“口红。” “还不是我发现的，是段律师。”秦姨道，“唇角也有，好明显的。” 顾月潼一愣，瞬间感觉后颈发凉。是啊，齐白子从来不化妆，是她疏忽了。 要说两个人在一起，不管是对齐白子的抚慰，还是其他什么的，顾月潼自己也觉得两人进展太快了些。 不过她是个成年人，对这种事没什么好避讳的，喜欢就是喜欢，感兴趣就是感兴趣，所以齐白子一表白，她简单的做了一番心里挣扎，立马就同意了，唯一在意的就是她们的关系要对外保密。 毕竟有前车之鉴，顾贺竹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也就是我们，这要是别人看见了还了得？”秦姨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小声提醒道，“你怎么知道这医生护士里就没有你妈妈的眼线？” 顾月潼微微皱眉，抿着嘴，面对秦姨的叮嘱点点头，认同道：“是我疏忽了，我一定会注意。” 秦姨看她紧张起来，又安慰道：“不过小白是个好孩子，她和之前的王琳不一样，你可别因为你妈妈那边辜负了人家，适当对人家放宽心，多交流。” 这话说得顾月潼又是一愣，她还没想那么深，只觉得两个人关系足够亲近了，又总是相互记挂，在一起先试试，就算日后分手，她保证，也绝不会影响齐白子继续在自己身边工作。 毕竟齐白子直来直去的性格，大不了把话说开，解开误会就好。 沉默良久后，顾月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会的。” 秦姨对她将信将疑，顾月潼在私人感情上不渣，甚至可以说格外重视，但她心思太重，秦姨恐怕两人相处不好，又生出许多误会来，那可就白费了一段缘分。 “好吧，你们自己掂量，段英那边你也叮嘱叮嘱别往外说。” “嗯。”顾月潼点点头。 夜里，齐白子醒过一次，悄无声息地坐起来看了一眼趴在自己床边的顾月潼，又安心睡下了。 窗外有夏日的虫鸣声传来，玻璃还算隔音，所以声音不大，当成白噪音还有些助眠的作用。齐白子前半段觉一直在做梦，但醒来一次过后再睡下，脑海中就清净了不少，一觉睡到清晨，安安稳稳。 护士推门进来量血压，顾月潼和秦姨也醒了，秦姨去盥洗室里洗漱，顾月潼漱口过后就一直陪着齐白子。 血压和体温都正常，护士叮嘱几句就走了。但顾月潼发现齐白子似乎不太对劲，从醒来就一直垂着眼皮，眼球一动不动。 问了齐白子几句，齐白子只说自己还有点困，但是睡不着了。 顾月潼半信半疑的，想去找医生来，齐白子却制止了她，慌乱下齐白子一伸手，结果抓了个空。 顾月潼一怔，齐白子自己也吓了一跳，忙别过头，假装看窗外。 第47章 顾月潼心急如焚，爬上床捏住齐白子的肩膀让她扭过头来正视自己，又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齐白子瞳孔漆黑一片，毫无反应。 “小白......”顾月潼不可置信地呢喃，想要下床去找医生。 齐白子却抬起手保住了她。 “小白，你松手。”顾月潼下意识产生抗拒，不是因为齐白子这个人，而是齐白子的行为。 “你不让我去，我就和你分手。” 分手两个字一出来，齐白子全身震了一下，她犹豫着松开了手，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委屈的气音，然后躺下，转过身背对着顾月潼。 顾月潼知道自己是一时气急，但眼下她也来不及哄齐白子了，眼睛看不见了，这是大事。 顾月潼和正在洗脸的秦姨打了声招呼，飞奔出病房找医生来。 整个上午齐白子在各种检查中度过，但无一例外，结果显示全都没有问题。 医生也有些犯难，查房时主任也来了，排除了各种风险，最后判定为刺激后的脑部神经损伤。 至于什么时候能好，医生无法奉告。 病房里笼罩了一朵乌云一般，送走医生后，无人开口说话。 倒是齐白子知道顾月潼被停职后心急了一下，追问了好几句。 各大股东和顾贺竹纷纷出面，网上那些舆论暂时压了下来，但对于顾月潼的讨论声还在持续着。电视一打开本地台的午间新闻就在报道这件事，秦姨听着心烦，问齐白子能不能换个台。 齐白子摇摇头，她想知道更多一些，说不定可以帮顾月潼更多一些。 顾月潼在病床边一直拉着齐白子的手，她的掌心发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总之，她始终一言不发。 下午的时候，段英拎着亲自煲的鸡汤走进病房。 发觉病房内气氛凝重，段英试探着叫了顾月潼一声，顾月潼顾不上她，段英无奈，又叫走秦姨。 两人来到走廊，得知齐白子眼睛看不见之后，段英陷入沉思：“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吗？” 秦姨如实转告，并把她自认为医生不负责任的诊断告诉了段英，没想到段英听完没憋住，竟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秦姨忍住没给她一拳，但气急之下音量翻倍，引来护士注目。 段英连忙安抚秦姨，让她冷静些，两人到自动贩卖机买咖啡，秦姨说她：“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咖啡。” 段英在付钱，本来买了两杯，有秦姨一份，一听这话立马减掉一杯，只买了自己那份。 “你没心情那我就自己喝咯。”段英笑笑，拿起冒着热气的咖啡往嘴边送。 秦姨气呼呼盯着她，突然想到什么，拉住段英手臂问：“你说，小白有没有可能是装的？” 段英以为秦姨终于转过弯来了，欣慰地弯弯唇角，刚想说话，就听秦姨道：“她是不是故意装给月潼看，想让月潼多心疼她？” 段英语塞，这个角度她倒是没考虑过。 秦姨自言自语：“情侣间的小把戏？” 段英不知道说什么好，端着咖啡往病房的方向走。 进房间后顾月潼不见了，又瞧见自己端着的鸡汤还在那原封不动放着，叹一口气，拧开保温桶的盖子，乘出一碗来递给齐白子：“我妈炖的，热了两次，不油的。” 齐白子闻声往她这边转了下头，两眼不聚焦，做出疑惑的表情。 段英回头看了看，又把鸡汤往前递，说：“你家顾总压根没在，别演了。” 这句话说完房间内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齐白子试图继续伪装，但僵持不过两秒，她不好意思让段英一只手端着鸡汤等她，干脆接了过来。 秦姨发出一声：“哦呦！”瞧瞧瞧瞧，还真让她猜对了。 “医生诊断结果出来了吗？”段英直接真相，“加上脑部神经损伤这条诊断，说不定可以达成你的目的。” 秦姨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又想起昨天段英说的轻微伤很难把韩知语送上刑事法庭，瞬间悟了。 “你这是故意装病啊小白，你......” “我不是故意的！”齐白子垂眼打断，“我就是看不见了，时好时坏。”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段英。 段英勾勾唇角，精英律师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态度。 回过头她问秦姨：“你怎么肯定她是装的？” 秦姨被问住了，期期艾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段英又问：“你怎么知道她现在能不能看见？” 秦姨不知道，怒视段英一眼，彻底熄了声。 这时出去接电话的顾月潼回到病房，看见秦姨表情难看，问：“怎么了？” 秦姨没好气，不说话，齐白子假装听到顾月潼的声音才知道她进来，朝她伸出一只手，顾月潼好脾气地走过来，握住了她。 “我想出院。”齐白子小声说。 除了时不时的头晕恶心，还有眼前偶尔模糊偶尔清晰以外，齐白子自认为感觉良好。 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既然都没问题，她也不想继续待在医院浪费时间浪费钱。再者说，万一被医生看出端倪，那她今天演这一出就白费了。 何况，想要的证据她都拿到了，这对扳倒韩知语来说应该足够了。 顾月潼不知道她想的这么多，只记得医生说过的“好好调养，注意情绪稳定，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好”，既然如此，出院也不是不行。大不了请家庭医生看护。 第43章 齐白子的同学兼室友兼同事李怡第一次到东山庄园的时候感到些许震惊，富人居住地辽阔富贵她知道，电视剧小说里常见，但亲眼见到还是会觉得震撼，并不由自主去想如果是自己拥有这么大一片地会用来做什么。 今天是她第二次来，那股由衷的震撼感依然在。 傍晚时分，天将将暗，根据大门口保安的指示，她把车停在公共停车位，拎着东西走了进去。 公共停车位离顾月潼的古堡有段距离，她挎包里装着电脑、手机，两只手一边一个袋子外加一个礼盒，摇摇晃晃靠近古堡喷泉的时候，看见喷泉后的两个人影。人影之间凑得很近，其中一个脑袋贴在了另一个脑袋上边。 战战兢兢地凑近一点看，两个人影又分开了，其中一个低下头给对方系鞋带。 再凑近几步，她发现那两个人分别是齐白子和顾月潼。 “啪嗒”一声，礼盒带子突然断了，掉在地上，两手重量失衡，李怡差点没站稳。 齐白子赶忙过来接，后边顾月潼追上来，嘴里还喊着：“你不能跑，你慢点！” 李怡肚子里不太能藏住事，进到客厅后挑了个和齐白子独处的机会，直截了当问：“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齐白子正在吃李怡买来的桃酥，心不在焉：“什么？” “我刚才看见你和顾月潼在接吻！” 齐白子桃酥喷了一地，满脸惊讶道：“你瞎说什么？” 李怡挠头：“不是吗？就在喷泉后边。” “......有没有可能，她只是在帮我滴眼药水？” 李怡尴尬：“啊......这样啊。” 接吻，还在外边，坐在李怡对面的齐白子苦笑一声。今天是确定关系的第三天，出院的第二天，她和顾月潼独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过几个小时，哪怕秦姨不在，顾月潼对她都没有过什么过界举动，牵个小手都是齐白子在梦里牵的。 哪怕是靠在一起说说话也行啊......接吻？ 齐白子边吃桃酥边想，今天晚上就梦这个了。 “哎，是我心脏眼脏看谁都脏，抱歉哈。”李怡有点不好意思，“那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你看呢？” 李怡往前凑凑，齐白子额心还是红肿一片，周围淤紫的地方涂着药，看起来比电话里说的要严重。 “那个韩知语还真是下得去手。” 记者会那天李怡虽然不在场，但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公司里的人没几个不知道的，加上媒体报道，虽然好心的给齐白子这个现场‘受害人’打了码，并且着重报道了顾氏内部贪污的事，但不少人还是更愿意盯着韩知语现场行凶的事八卦。 最开始还有人给媒体透露了齐白子的名字，下午顾月潼又派周琴去各种威逼利诱，甚至还亲自打了个电话，齐白子三个字终于撤了下来。 “你家里人知道吗？” “没告诉他们。”齐白子垂眸，拿出纸巾擦了擦手，又捡起地上的桃酥渣子，转头问李怡，“你那边完事了？” “算是吧，不过说离职证明还要等等才能开，今天周末嘛。”李怡吐吐舌头，“转正前临时跑路，这要是写在档案里背调，恐怕除了顾总也没有公司肯要我了。” “没事，大不了去炸鸡店兼职嘛。”齐白子开玩笑道。 正说着，顾月潼从楼上下来，手中捏着一枚优盘。 “辛苦你跑一趟了，最近就先在这办公。楼上有多余的客房，秦姨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当然，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也可以回家去住。”顾月潼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服，脚上踩了一双拖鞋，随手把优盘放到李怡面前的茶几上，说道，“这些是段律师已经整理好的资料，你多看看，小白已经了解过了，后边开庭我没时间出面的话，可能要辛苦你多跑几趟法院。” 第48章 李怡连忙起身：“好的顾总，不辛苦。” 顾月潼嗯一声，示意她坐下：“今天不是工作日，不用这么拘束。”说完她看一眼齐白子，朝她扬了下下巴，“过来一趟。” 齐白子立马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玄关处，顾月潼双手抱胸，站在离她有一米距离的地方。 “你觉得你刚才跑那几步怎么样？” 齐白子盯着她的眼睛，直言不讳：“很帅。” “......？” 顾月潼露出嫌弃的表情，随即严肃道：“医生是不是叮嘱过你要勤滴眼药水、按时吃药、不能剧烈运动？” 齐白子：“但你没叮嘱过。”很有理的样子。 “你骗我眼睛看不见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那你想怎么算账？”齐白子也学着顾月潼的样子抱起胸，往前跨了半步，“再假装受伤晕倒，让我给你做人工呼吸？” 顾月潼愣了愣，眸中闪过一抹愧色，她早上也不是故意想出这个法子的，是她真的来月经腰酸踩空了后两节楼梯，至于装晕......绝对是灵机一动的行为。 结果就把早起在客厅喝茶的齐白子惊动了，连滚带爬过来给顾月潼做人工呼吸。 再然后，顾月潼睁开了眼，对上那双清明的眼睛，一切真相大白。 “一大早我看你不在房间里了，还担心你上下楼梯不方便，谁知道你自己下来了？” 谁知道你眼睛看不见是装的...... “那你装晕做什么？” “......我倒地瞬间看见客厅里你拖鞋了。” “顾总真聪明。”齐白子居高临下看着顾月潼，面带微笑，丝毫没有心虚。 她是有心想多瞒顾月潼和秦姨几天的，毕竟当时在医院，万一被别人知道，那她装病就落实了。她还以为顾月潼不会同意她出院，没想到只是她一句话的事。 “行了，秦姨买菜快回来了，你和李怡聊天去吧。” 顾月潼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转身从齐白子身边溜走回房间。 不在面对面看着齐白子，顾月潼深吸了好几口气，直到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之后，顾月潼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心跳的速度极快。 在医院那天，她故意施压，直至吻在齐白子的唇上，也没有丝毫的生理反应，今天却......这倒不是第一次了，顾月潼想起来，还有早上装晕齐白子要给自己做人工呼吸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心跳的速度也在加快，只是被她当成了拆穿齐白子欺骗自己的怒气。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啊。 顾月潼把头磕在门板上，沉重地闭上双眼。 楼下，齐白子还在回味刚才顾月潼的表情，不像是被她耍无赖激怒，更像是被调戏后的羞恼，齐白子还是第一次看见顾月潼这样的反应，看来多学习恋爱技巧确实管用。原本有些强撑着的她放下心来，嗯，顾月潼吃这一套就好。 一旁李怡递来剥开的香蕉，齐白子回神，接过后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谢什么，你不用不好意思，在这办公比在办公室里待着自在多了，我倒宁愿照顾病号。” 李怡边说边摊手：“早知道我当初也来应聘助理了，你看，绕了一圈，咱们还是同事。” 齐白子笑笑不说话。 秦姨这时推门而入，家里长期有人，防盗用的玻璃门就开着了，她拎着两袋菜回来。 “看新闻了吗，明早有特大台风，十三级呢，怪不得外卖平台不接单，幸好我跑了一趟超市。” “京州八百年赶不上一次台风，今年这天气真是奇怪。”李怡边接话边从秦姨手里把菜拿过一袋，帮忙一起处理。 “我也来。”齐白子有些不好意思，跟着起身，却被秦姨一把按住。 “你还是休息吧小祖宗，让月潼看见又要不高兴。” “她不高兴了？”齐白子疑惑。 “我刚停好车，她就给我发来几百字的小作文，全是注意事项，要我高度关注你的情况，并看管你，不能允许你做任何剧烈运动，哦，做饭也不行。” 秦姨把手机掏出来往齐白子面前一放，露出一个假装正式的笑容，并做了个夸张的戴高帽的动作。 “小白同志，你已经荣升为家里的‘白总’了。” 齐白子定睛看手机屏幕，确实如秦姨所说，顾月潼好像对她刚才小跑的动作非常生气，小作文里语气都生硬不少。 不自然地跟着李怡笑了几声，齐白子转身上楼了。 敲响顾月潼房间的门，齐白子试探着喊了一声：“顾总？” 门内传来顾月潼的回应：“进来说。” 顾月潼正在窗前向外望，已经昏暗下的天色依旧能看出远处那黑压压的一片浓郁，是乌云正在被风追赶。 看来就算没有台风，明天也不会有好天气。 “有事吗？” 齐白子站定在顾月潼身后，顾月潼不得不回头来看她，“我刚才看见秦姨回来了。” “是，李怡她们准备做饭。” “你累了吧，可以回房间休息一会，吃饭会叫你的。” “还好。”齐白子说，“但我听说你不太高兴。” “秦姨说的？”顾月潼挤出笑容，“我只是一时情急担心你，怕你恢复不好。” “......我以为你是因为别的。” “什么别的？” 齐白子眸光暗淡一瞬，随即摇头。 “我只是累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别多心。”顾月潼说完这句话，再次转过身去看窗外。 齐白子也没有走，盯着外边的草坪，一动不动。 “我有些后悔了。”良久，她突然开口。 顾月潼问：“后悔什么？” “后悔这么快就和你坦白......我喜欢你。” 顾月潼惊了一刹，转过头与她对视，白润细长的手指在她看不见的身后逐渐蜷紧，问：“为什么？” “因为你好像......很有负担。” 顾月潼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竟然觉得这个回答让她松了一口气。 然后是无奈的解释：“怎么会这么想？我关心你，怎么会是负担？” “不是这个。”齐白子说。 是你明明不喜欢我，还要装作喜欢我的样子。 像哄孩子一样。 第44章 清晨，齐白子睁开眼，熟悉又陌生的装潢映入眼帘。依旧是有些模糊的内容，等待几秒过后，视线才逐渐清晰。 不过今天等待的时间要比昨天短，额心肿胀的地方疼得也没有昨天明显，身体在修复，齐白子感觉到一瞬的神清气爽，随后从床上坐起来，迎接今日份的头晕。 这么几天下来，齐白子基本找到规律了，基本都是在早上起床前后来一套小连招，白天正常活动时病症几乎没有，运动剧烈可能会小呕一下，其他一切都还好。 窗外狂风暴雨已经来袭，准确的说齐白子不是刻意早起的，而是被风声吵醒。 虽然房间朝南，但台风刮起来不管不顾，管你南边北边，撞在玻璃上照样哐哐作响。 洗漱过后换上外衣走出房间，齐白子在隔壁顾月潼卧室处停了一秒，随即转身下楼，迎上刚沏好茶的秦立淑。 “小白，这么早？”秦姨亲切向她问好，随手把茶水倒出一杯递过来，“喝点茶暖暖身子，今天温度低。” “谢谢秦姨。” 齐白子微笑接过，又看秦姨打开电视听实时台风预告。 客厅里，两人一个站一个坐，静静盯着电视屏幕。镜头里女记者被风吹得走不动道，但还是尽职尽责握稳话筒，从前线传来实时报道。 “哎呦，真危险。” 听了一会儿，秦姨忍不住发出咂了咂嘴，“啧啧啧这大风，你看后边医院门口的电动车全倒了，是京山医院吧？” 齐白子有一些走神，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握着手里的茶杯细细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流进胃里暖了全身。 秦姨还在感慨：“这鬼天气，真是......哎呦，怎么这破天还有人出门啊，你看后边......” 齐白子闻声抬眼一看，只见新闻里女记者身后不远处，有几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走路进了医院大门。 外边雷雨交加风神狂怒，这些得是什么人，甚至不肯坐个车。 齐白子冷笑一声，把他们当成毯子和秦姨又聊了几句，突然听到下楼的声音。 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齐白子还以为是顾月潼，没想到是李怡。 李怡打着哈欠，头发乱糟糟下来，和秦姨齐白子打了个招呼。秦姨照样递给她一杯茶水，她喝了一口，开口说话：“这雨下这么大，也不知道顾总到哪了。” 齐白子瞬间转头看向她：“顾总出门了？” 李怡被她高声一问，才反应过来她对顾月潼五点多被顾贺竹叫走的事并不知情，想解释缘由给她听，秦姨却在身后使劲朝她眨眼。 第49章 李怡还困顿着，五点多醒了一次，又睡了半个小时回笼觉，根本没睡踏实，面对秦姨的暗示她此时也没看懂，大大咧咧往两人对面一坐，说道：“董事长不知道抽什么风，大早上打电话非要顾总立刻过去一趟，我正好起床上洗手间，打伞把她送上车。” “你们说董事长是不是心理变态啊，就算是亲母女也不能这么折腾吧。”李怡替顾月潼抱不平，还想说什么，秦姨立马把她茶杯里的水填满。 这回李怡看懂了秦姨的‘暗示’，讪讪闭上了嘴。 坐回到齐白子身边，秦姨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先坐下。 齐白子随她摆弄，神游之际，新闻播报了路上的交通事故，表明这次台风对路面交通造成的影响。 齐白子盯着电视，冷不丁头晕了几秒，险些没端住茶杯。 秦姨赶紧抚上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你放心吧，月潼和我联络过，她已经安全到顾贺竹家了。” “和您联系过？”齐白子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来，消息栏里空空如也，“她怎么不和我联系？” “肯定是怕你担心，又或者是想让你多睡一会。” 齐白子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 顾月潼在顾贺竹的别墅客厅里坐着，窗外大雨如瀑，一早接了电话就赶过来，却见不到顾贺竹人。 佣人给顾月潼倒了杯柠檬水，又送上一盘水果糕点，顾月潼怕自己低血糖，捏起来吃了半块儿，又等了近乎十分钟，楼上终于下来人。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下来，看见顾月潼朝她微微点头。 “岑医生。”顾月潼也颇有礼貌地站起身来打招呼，问，“病人怎么样了？” “目前还算稳定，我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已经睡下了。”岑医生回答说，“不过还不确定醒来后会怎么样。” “我听说她最近在做康健理疗，也在积极用药，血压也一直保持的不错，怎么突然就发病了？” 岑医生问顾月潼，顾月潼沉默片刻，看向其中一个保姆，那保姆瑟缩一下，小声道：“最近集团出事，董事长压力很大......不过抗焦虑的药董事长一直都有在按时吃，可能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保姆也说不出来个缘由。 岑医生表示理解：“年纪大了，情绪不稳定身体就不稳定，倒也正常。” 她这话似乎在安慰顾月潼，顾月潼却从始至终没发表过什么意见。 “药还是要按时吃，肝肾功能检查也要定期做。”叮嘱几句，岑医生坐了下来，一旁保姆适时地送上一杯浓咖啡，特意说明已经加过糖了。 顾月潼突然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讽刺，岑医生没看懂她这个笑容的含义，但话题依旧在顾贺竹身上。 “以前是每年一次的体检，最好改成半年一次，还有集团的事我最近也听说一些，是那些媒体夸大其词也好，还是确有其事也罢，总之，顾董事长不应该再担重任了，这么下去，她的身体和精神迟早会撑不住。” “不是有你吗？”顾月潼官方地笑了一声，“岑医生在这件别墅里住的日子比我还多，又是留学回来的教授级专家，有你陪在董事长身边，大家都很安心。” 岑医生端着咖啡的手顿了顿，闻言有些尴尬。 顾月潼没顾上她略有错愕的表情，抬手看了眼表，起身道：“工作方面的事她想怎么样我做不了决定，至于身体方面，还劳烦岑医生多费心。”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岑医生愣了愣，连忙叫住她：“稍等一下！” 回东山庄园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外边的天色却和早晨没什么区别，雨还在下，没有早上那么大但也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晨间新闻播报的交通事故给了市民警示，路上的车少了许多，顾月潼慢悠悠开着，倒也没人嫌她碍事狂按喇叭。 停好车之后，顾月潼自己打着雨伞进屋，玻璃门一开一合发出不大的声响，正在做饭的秦姨两人都没听到，齐白子却三步并作两步从楼上跑了下来。 看见齐白子又不顾身体奔向自己，顾月潼第一反应不是像昨天一样生气，竟然想要是抱住她。 但李怡也出来了，顾月潼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感，收起伞，故意挪开目光看向李怡，问她们有没有吃饭。 李怡摇摇头：“刚准备做。” “那就一起吃吧。”顾月潼笑笑，“刚好我也没吃。” 齐白子在一旁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发：“你淋湿了？” 顾月潼有些不自在，躲了躲说：“是啊，风太大，走进来的时候雨花吹了一身。” “怎么不打个电话让我们出去接你？” 齐白子知道是李怡在场顾月潼刻意表现出疏远，她也十分配合地在话语里把‘我’变成了‘我们’，但她似乎没意识到这句话由她来说有多不妥。 像是在......指责。顾月潼皱起了眉。 李怡适时地打了圆场：“接也没用，这鬼天气除非咱们套个密封的铁皮箱，要不然只会多两个人一起被淋湿，顾总这是替咱们考虑呢，是吧顾总？” 顾月潼嗯一声，面色不变：“我上楼换套衣服。” 待她走远，李怡呼出一口长气，拿肩膀碰了下齐白子：“你不能这么跟她说话。” 齐白子垂着的眸子抬了起来：“为什么？” “她是领导，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只能她指责我们工作不到位，我们不能质问她为什么不开口。”李怡叹一口气，看小孩似的看齐白子，“你跟她时间比我长，但你在和上司沟通这一块儿还真不如我。” “不过你放心，我会多教教你的。” 李怡看齐白子脸色难看，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又吐了吐舌头，扮起鬼脸来哄她开心：“高兴点小白同学~~” 齐白子看她这副样子，勉强扯了下嘴角。 “那我接着去做饭了。”李怡挑眉，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厨房。 齐白子望着她的背影，抿抿唇，边把顾月潼留下被雨完全打湿的伞收起来边陷入沉思。 昨晚藏在心里的话，终究被谎言替代，没说出口。 顾月潼问她为什么后悔告白，她说：“因为太喜欢你了，怕给你更多压力，让你时刻考虑我的感受。” 顾月潼愣了几秒，笑着顺了下她的头发：“不会，在外人面前，我会克制住自己的。但你也要答应我，把我们的事藏好，ok吗？” 回答当然是好的，但齐白子不甘愿如此。 晚饭时，顾月潼已经换洗干净，穿着一身素净的长裙坐在餐桌前。 李怡和秦姨端菜的时候，齐白子在餐桌之下握住了顾月潼微凉的手指。 她一惊，想抽出来，但齐白子面带微笑看着她，手上力道却不减。直到李怡的脚步声靠近餐厅，齐白子才猛地松开了手。 顾月潼被她的动作带的身体有些僵硬，李怡以为她是不舒服：“顾总，您没事吧？” 顾月潼面带难色，勉强勾了勾唇角。而一旁的齐白子若无其事，帮着分碗筷。 秦姨上桌后，又倒了几杯度数不高的红酒分下去，到齐白子那里，秦姨特意换了同色系的果汁：“小白酒精过敏，喝这个。” 齐白子感激地笑一下，接过杯子。 秦姨绕过她，坐到对面，开口道：“从今天开始就是正式的假期啦。某人长达半个月的停职正式开始，各位除了病号以外，有什么打算吗？例如去哪玩玩？” 说完她又笑笑，补充道：“当然了，病号也是有投票权的。” 齐白子和李怡默默对视，然后不约而同看向了顾月潼。 顾月潼微笑：“你们挑地方吧，就当团建了。” “那等台风天过了之后咱们可以去露营！”李怡举手道，“我知道京郊有个民宿，包出片的！” 第45章 京郊民宿四个字一出来，顾月潼在心里打了个鼓。但齐白子和秦姨显然是颇有兴致。 秦姨：“京郊好啊，离得近不用坐飞机，小白也能去，是吧？” 齐白子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句，说道：“现在这个季节，京郊的景色确实不错。” “山里边，还凉快呢。”李怡点点头，又看向顾月潼，“顾总，您觉得呢？” 顾月潼自然是不想扫兴，但还是问了一嘴：“那个民宿在什么地方？” 李怡一本正经：“在清水县，是几个大学生毕业合开的，好像才开业半年，设备什么的都还很新，我们组之前有同事去过，白天在附近烧烤唱歌，晚上回民宿里还能泡温泉，我看过她拍的实况照片，确实好看。” “咱们什么时候去啊？”秦姨迫不及待，“是不是还得预定？” 三双眼睛齐齐看向顾月潼，顾月潼视线扫过她们的脸，顿了顿，无声地拍板同意。 秦姨见状举起杯子：“那就台风结束后，咱们赶个头茬！”话音一落，四只高脚杯撞在一起。 饭后，李怡打电话预定了后天的民宿，又替顾月潼参加了一个线上会，是针对联名起诉事件发起的公司内部会议。 第50章 说是内部会议，其实参会人员很多，李怡开了个匿名头像点链接混进去也没人发现，前半段会议是股东彭春悦亲自主持的，很没营养，就是做一些总结和事件分析，又对持续发酵的舆论做出解释，让广大员工相信集团什么的，假大空的套话一句接一句，毫无营养；后边突然换了人，本来在茶几前有一搭没一搭嗑瓜子的齐白子听到说话的声音后都打起了精神。 是顾贺竹。 她竟然还有力气主持会议？齐白子很惊讶，顾总一早被她叫走，不是说病了么？ 对面的顾月潼倒镇定很多，她接过齐白子递来的茶杯，喝到了今天的第一口茶。 齐白子认真听电脑里传出的会议内容，奇怪的事顾贺竹说的是项目的事，和联名起诉没关系。 又听了一会，顾贺竹宣布刚才提到的一些项目全部由顾月潼负责，顾月潼停职休假期间一切项目相关的汇报直接汇报给她本人。 齐白子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她和李怡一起看向了顾月潼。 顾月潼却耸耸肩，原来是早就知道。 “董事长她转变这么大？”李怡小心翼翼八卦，毕竟董事长和总裁母女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几个项目，包括我们组之前做的那个方案，都是彭总的人在盯吧？” “可能是突然间意识到敌人的敌人也并不能成为朋友吧。”顾月潼挑了下眉，“工作结束，休息吧。” 说完她起身上楼，李怡则关掉电脑，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 只有齐白子又闲了下来。 母亲生病前她不是上课就是兼职，没时间培养兴趣爱好，顶多跟着动漫里学学日语，母亲生病后她更没时间休息了，偶尔喘息一下也是在补觉。 秦姨今天起得早，饭后就去午休了，顾月潼不知道回房间里忙什么，齐白子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很无聊的人。 她回到房间，整理起自己不多的行李，突然瞥见一本厚实的词典，《法语词典——汉文互译》，是在东林市，顾月潼送给她的。 但她确实对法语一窍不通，光有词典也没用啊。 齐白子捧着那本词典盘腿坐到床上，突然从夹缝里掉出一张名片，名片是出版社的，不过一看就是单独放上去的，名片上有二维码，齐白子拿出手机扫了一下，发现竟然是跟读小程序。 就......顾总就还是蛮贴心的哈。 汗颜过后，齐白子连上耳机，小声地跟着读了几遍，发现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困难。 两个小时，她学会了几十个基础词汇，还掌握了发音。 好久没有这种认真学习知识的时刻，齐白子突然有些上瘾，直到有人敲门。 开门后她才发现是顾月潼。 “在忙吗？”顾月潼穿着白色睡衣，头发自然散落，看样子是刚才补了觉，表情里还带着一分慵懒的睡意。 四目相对，齐白子心跳莫名加速，耳朵发烫，连忙挪开了视线：“不忙，我，我在学法语......” “噢，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学。”顾月潼看到齐白子房间的床上放着法语词典和耳机，欣慰地笑笑，“有搞不懂的语法可以来问我。” “好......不用了。”齐白子点头，又立马摇头，“我是说我不学了，今天学的还要消化一下。” “你找我有事吗？” 顾月潼友好地笑一下：“别紧张，我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画室，我缺个模特。” “好，等我收拾一下。” 又是独处时间吗？ 齐白子兴奋了一下，又想起什么来，回头问顾月潼：“绘画模特需要准备什么？我要换件衣服吗？” 顾月潼微笑：“什么都不用，你什么样子，我就画什么样子。” 齐白子小小雀跃几秒，快速把床铺收拾好之后跟着顾月潼来到画室，结果一进门，齐白子那股兴奋感消失了。 李怡正坐在画室的椅子上。 看见齐白子，李怡往一旁挪了挪屁股，好在椅子够大，坐两个人没问题。 “我第一次当模特，有点紧张，就和顾总说再叫一个人一起，秦姨不愿意，就只好打扰你了。”李怡小声在齐白子耳边说，“你还好吧？” 李怡原本以为齐白子会很高兴，毕竟是顾总亲自给她们画画，是别人都没有过的待遇，可看见齐白子下垂的嘴角，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你是不是在睡觉啊，抱歉，我们不是故意吵醒你......” “没有。”齐白子冷淡地看了李怡一眼，又抬起头正视顾月潼，“画吧。” 李怡见她这副态度，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正视前方。 顾月潼右手握着画笔起草，丝毫没在意她们之间不愉快的小插曲，全神贯注在她的画纸上。 一个多小时过去，一张精致的素描画问世。 李怡只看了一眼，就竖起了恭维的大拇指：“太厉害了顾总，您这艺术造诣真是让人五体投地......”还拿胳膊肘戳了戳呆呆站在一旁的齐白子。 齐白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嗯嗯啊啊跟着夸了几句。 顾月潼看出她的不高兴来，虽然没说什么，但在李怡拿走画之后，把齐白子单独留了下来。 画室的门被关上，顾月潼半仰起头，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齐白子的脸问：“不开心啦？” 齐白子闷闷地嗯了一声，顾月潼微微叹气，从刚才的画板夹层里又拿出一张画纸来。 齐白子刻意垂下眼不去看，顾月潼则用故作遗憾的语气道：“你确定不想看看？那我只能独自珍藏了。” 齐白子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从她手中接过画纸，看到画上的自己后，瞬间顿住了。 算是一张简笔画，线条流畅，面部轮廓却惟妙惟肖，与齐白子本人极尽相似。 这应该是刚才一同画出来的，毕竟衣着打扮是一样的，但表情......齐白子肯定，她刚才绝对没有笑得这么灿烂。 “这是我希望看到你的样子。”顾月潼在一旁解释，“我希望能看到你高高兴兴的，而不总是心事满满。” “顾总......”齐白子忽然有些哽咽，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希望她高兴。也是第一次有人画她。 顾月潼宽慰般地拍拍齐白子的肩膀，解释道：“决定画画前我问过李怡，她说你回房间了，可能是在睡觉，所以我就没去打扰，后来我听到你房间里有声音，才肯定你醒着，所以才去敲门。” “抱歉，应该弹消息给你问一下的。” “不用道歉......”齐白子瞬间紧张起来，她确实有些不爽，但在看到这张简笔画后，不爽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感动。 “是我不懂事，乱吃醋。”齐白子说，“我还以为我是来凑数的。” “当然不会。”顾月潼眸子缩了一下，吃醋不是个好现象，地下恋应该对此脱敏才不会在旁人面前露出马脚。 她正想趁机“思想教育”一下齐白子，齐白子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接通后，齐白子脸色变了变，应了几句后便挂断了。 顾月潼有些好奇：“怎么了？谁打来的？” “我表妹......没什么事。”齐白子欲言又止。齐吴打电话来要钱，说舅妈吴艳芳准备住院了。 齐白子想隐瞒，顾月潼也没深问，齐白子沉默片刻，突然问顾月潼能不能预支一下工资。 原本也该是周三发工资的，顾月潼已经吩咐过秦姨了，所以不差这一两天，只是齐白子冷不丁这么一开口，顾月潼倒是有些好奇：“你缺钱吗？” 齐白子对此不太愿意承认，倒不是自卑，而是不想消费顾月潼的同情心，尤其是她们现在的关系...... 齐白子组织了一下语言，半遮半掩说道：“还可以，只是现在有一笔钱等着急用。” “那我等下和秦姨说一声。” “谢谢顾总......” 顾月潼顿了顿，又问：“要不要我现在就转给你？” 说完不等齐白子拒绝，顾月潼掏出手机来点进转账，随即齐白子的收到银行短信——“到账50000元。” “顾总，我......”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家里人生病了，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如果是的话，多出来的钱就帮我买些东西，算是替我送的。”顾月潼微笑，“毕竟我们现在多了一层关系，你家里人生病，我出份心意也是应该的。” 第46章 齐白子对她肯定两人关系感到一丝欣喜，但顾月潼下一句话打断了她扬起的嘴角：“你家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们是朋友。” “......是。”齐白子的睫毛颤了一下，“多谢顾总。” 楼下秦姨两人在准备晚饭，顾月潼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继续画画，齐白子则在手机上把钱转给齐吴后，捏着那幅简笔画失魂落魄回到房间。 对于恋爱后两人依旧陌生甚至退步的相处状态，齐白子窝了一肚子烦闷。 第51章 她们之间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爱称。 但顾月潼也说了，希望她们在外人面前可以保持距离。可能是怕叫习惯了，在外人面前露馅吧。齐白子自我安慰。 坐在床上，手中画上的女孩子笑得灿烂洋溢，画的主人却高兴不起来。 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窗外台风仍在肆虐，手机上时不时弹出灾情播报，齐白子犹豫一下，点进去，只看受灾地区多在城中村房屋简陋地区，其中一个村子就是舅妈一家之前住的地方。 经图片可见，那一片的房窗受损严重，还有被电线杆砸倒的广告牌，伤到了人。政府正在组织人员进行救灾，虽然早有准备，但伤亡还是不轻。 齐白子不免后怕，幸好早些帮她们搬走了。 不过齐吴刚才在电话里说舅妈住院，今天是这样一个台风天，她们怎么会赶在这样的日子口？ 顾月潼在场她不好多问，加上触碰到钱这样敏感的字眼，齐白子有刻意避开的心思，她不想让顾月潼以为自己在借着家人生病的事卖惨，但现在有必要了解一下。 电话等待接通时齐白子还沉浸在顾月潼最后说的那几句话里，钱给了，体面也给了，甚至给出了一个她无力拒绝的理由。 “姐。”几秒过后，齐吴的声音突然传来，“我们在医院。” “猜到了，刚才说话不方便。”齐白子清了下嗓子，问，“是舅妈不好了吗？” 齐吴回答她时染上了哭腔：“姐，我妈晕过去了，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 “舅舅呢？”齐白子愣了愣，“办理好住院了吗？” “我爸去缴费了，我在我妈病房外边呢。” “需要我......” “姐你能来一趟吗？”不等齐白子说出口，齐吴发出啜泣，“我守在这好害怕，我心慌......” 齐白子转头看向窗外，抿了抿唇，应了齐吴的请求。 挂断电话后换了件厚一些的外套，齐白子来到楼下。 秦姨听到她说要出门，立马把顾月潼喊了下来，齐白子无奈，不得已把舅妈在医院的危急情况和表妹向自己求助的事说了出来。 顾月潼本来是不同意的，这样的天气里她早上出去了一趟，已经遭遇了开车打滑，雨大到看不清路，何况齐白子伤势还没好，医生千叮万嘱要她静养。 但在沙发后站着的李怡不知道为什么疯狂使眼色，犹豫片刻，顾月潼点了头：“我陪你一起。” 说完她快步上楼换了件外衣，再下来的时候那头顺柔的秀发也挽了起来。 “抱歉久等了，我们开快一些。”顾月潼说着抓起了齐白子的手腕，撑开一把伞，扶她坐上副驾驶。 齐白子被这场莫名其妙的‘服侍’惊到了，上车后才缓过来，小心翼翼说：“我来开吧。” 顾月潼系好安全带，看向她：“你也不想看见我被安全气囊弹晕吧？还有，台风天处理起事故很麻烦的。” 顾月潼自认为说了个冷笑话，齐白子却听出她是在怀疑自己的车技，毕竟之前两人在路上就发生过剐蹭，当时是齐白子开的车。 不过齐白子接话的能力倒是不错：“真晕过去我就又可以给顾总您做人工呼吸了。” 顾月潼启动车子，听到她调侃自己，没忍住斜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让齐白子忍不住心跳加速。 怎么生气起来会这么可爱......明明不久之前她还经常被她吓得抖三抖。 仔细观察一下，顾月潼皮肤细腻，唇红齿白，唇珠微微隆起，再看下去怕不是要忍不住亲上去，但齐白子还是克制住了这股冲动，转而垂了垂眸。 “我脸上有东西？”感受到刚才那灼热的目光，顾月潼不得不明知故问，嘱咐道，“坐好，天气不好，扶稳一点。” 齐白子嗯一声，乖乖照做。 虽然风大路滑，但顾月潼也是多年的老司机了，开起车来很稳，出了东山庄园一刻钟，车子已经停稳在医院的地下车库里。 齐白子解开安全带，看见顾月潼也打算下车，叫住她，犹疑地问：“要不您就在这等吧，医院里估计会很乱......” “我人都来了，倒也不用计较这些。”拒绝了齐白子的好意，顾月潼爽快地下车，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注意到齐白子不太自在的神色，顾月潼以为她是在担心生病的家人，不禁宽慰了几句。 但齐白子却不仅仅是在担心舅妈一家，反而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舅舅舅妈都在，等下见面必然是要寒暄一下的，这和带女朋友见家长有什么区别？ 电梯到达吴艳芳住院的楼层，出电梯后，齐白子握住了顾月潼的手，大庭广众之下，顾月潼不太自然地把手抽了出来，停下步子问：“怎么了？” “等下见到她们......我只用介绍你是我的领导么？” 顾月潼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齐白子会想这么多，又从心底生出一抹愧意，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说的恋爱保密，是针对除了我们两个以外的所有人。包括你的家人。” 齐白子咬唇，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嗯来。 “而且，你也要考虑他们的接受程度。”顾月潼说着语气逐渐严肃。 齐白子考虑过这些，也能理解顾月潼，毕竟是说好的地下恋，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得光。 “是我鲁莽了，我只是想提前问清楚您的想法。” 说完，齐白子带路，进入住院区。两人走向护士台，隔着老远，齐白子看见了齐吴的身影，似乎又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些，也有可能是母亲突然倒下的惊慌失措让她变得憔悴。 齐白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在呢。” “舅舅呢？” “被医生叫走了......”齐吴脸色灰白，“说是要讨论病情，我不敢听，就出来接你。” 她强迫自己仰头，看向一旁的顾月潼：“这位是？” “我领导。”齐白子微笑介绍，“今天天气不好，是她开车送我过来的。” “噢......”齐吴给顾月潼投去一个勉强的微笑，又将视线挪到齐白子脸上，“你这......” 话还没出口，身后传出一声惊呼：“小白，你受伤了吗？” 齐白子隔着齐吴看到舅舅齐海，朝他招手。 齐海手里拿着一堆报告单，脸上还有些泪痕，看见小辈后连忙用手抹了抹，走过来问：“你这伤是怎么搞的？” 齐白子看了看顾月潼，微笑着说：“不小心撞的，没事。对了，这位是我领导顾月潼顾总，她听说舅妈住院，送我过来。” “顾总，顾总好，多谢你照顾小白。”齐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不是没注意到这个站在旁边全身散发着不染凡尘高贵气质的姑娘，但下意识认为是她其他病人家属。以他们的阶层，怎么会结识这样的人。 原来是领导。 “常听小白提起你，说您对她多有关照。赶上这天气家里出事，还麻烦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果然寒暄起来，如齐白子预料的那样。 顾月潼却没多在这上面花时间，而是单刀直入道：“伯母的病情如何了？” “这......”齐海看向手里的那一摞检查单子，叹了口气。 护士引着他们到拐角处的休息区坐下，齐白子拿过一张单子看了起来，顾月潼扫了一眼，直接看到底下的医生建议：......可采取手术治疗。 “之前一直是保守治疗吗？”她问。 齐吴含着泪点点头：“但是肿瘤发展的比我们想象中要快......医生说现在保守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齐白子一张张看完单子，看向舅舅齐海：“手术的话，之前和舅妈聊过吗？” “聊过。”齐吴替父亲回答，“我妈对手术很恐惧，毕竟风险摆在那，而且，她不想花了钱又......” 齐吴声音颤抖，说不下去，她曾嫌弃过齐白子母女拖累他们一家，如今却反过来了，如果手术，费用一定不够，齐白子就算一次性把债还清，算上术后护理等等的费用，也还要再借。 吴艳芳有这样的考量也是正常的，毕竟从自己女儿嘴里说出过这样的话，即便怕死，她也不想把女儿的后半生预支出去。 “如果做手术的话，钱我来想办法。”齐白子垂眼，盯紧检查报告上那几个刺眼的、证示着舅妈吴艳芳生命指标的数值，“带我去看看舅妈吧。” “顾总，你要去吗？”齐白子起身。 顾月潼翘着腿坐在椅子上，识趣地摆摆手：“不过我对这里不太熟悉，姑娘，你能带我去一趟洗手间吗？” 顾月潼看向齐吴，齐吴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又点点头：“好。” 齐海和齐白子进到病房，齐吴犹疑片刻，带着顾月潼穿过走廊，来到电梯附近的洗手间。 “您进去吧，我在外边等您。” 顾月潼却往窗边迈了几步，双手撑在窗台上。 第52章 齐吴好奇：“顾总？” 顾月潼回过头朝她笑笑：“没什么，其实我骗了你，我只是想把你叫出来聊聊。” 第47章 病房里，齐白子和齐海商量手术相关示意，都是刚才医生告诉齐海的，齐海怕自己记不住，边听边记在纸上，现在又一条条解释给齐白子听。 本来站在这里面对这些的人应该是齐吴，但齐吴的性格实在不及齐白子半成，齐海深知这一点，所以需要商量什么事，他更愿意听自己这个外甥女的意见。 吴艳芳躺在病床上，耳边的声音时有时无，恍惚间睁眼，她瞧见齐白子站在床边，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未出口的呼唤却变成一阵用力地咳嗽，几秒过后又昏死过去，机器发出声响。 齐白子按铃喊医生，齐海急得出去护士台叫人，又是一通慌乱。 顾月潼和齐吴赶到的时候已经开始抢救了，十几分钟后，吴艳芳一条命勉强捡回来，医生摘下口罩近乎崩溃地问：“到底要不要手术？病人瘤内血管破裂，不手术的话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齐海闻言瞬间双腿发软跪倒，一旁齐吴哭得上不来气，扶着齐海一同跌坐在地。 顾月潼惊讶齐白子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竟然没去扶他们，但她知道她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凑上前去握她的手，出奇的凉。 “小白，如果手术的话，我可以......” “不用。”齐白子抽出手，脸色铁青且坚定地拒绝了顾月潼即将出口的好意，又和医生争取了十分钟的时间，转身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打电话。 齐白子再出现的时候，脸色微微缓和，看见顾月潼的时候甚至微微弯了弯嘴角。 顾月潼有些迟疑，只见齐白子凑到齐吴耳边说了什么，齐吴瞪大眼，又连忙拉起齐海，两人小声交流过后，齐海先是看向齐白子的方向，含着泪摇头，齐白子则是故意不去看他，齐吴又催了几次，扣在一起的手指越抓越紧，齐海终于松了口：“手术吧，我来签字。” 医生连忙让护士领他们签字，又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最后叮嘱齐白子别忘了缴费。 缴费单有好几张，开单子的人提醒说这只是一部分，齐白子眼都不眨在上边签了字，随后到窗口付钱。 顾月潼陪同在后，看见十二万的缴费单微微挑了下眉，她不关心手术费用是多少，只是好奇这笔钱从哪来。 等到几人聚在手术室前时，大门上方已经亮起了灯。 缴费在一楼，齐白子和顾月潼回来得相对较晚，吴艳芳是当着齐吴父女二人的面推进手术室的，齐吴紧张得一直干呕，齐白子在拐角处静静看了一会儿，并没有上前去搀扶的打算。 四下无人，顾月潼握住了齐白子的手，不似之前那样冰凉，温度已经回转一些，齐白子侧头与她对视。 “顾总，要回去吗？” 顾月潼有些惊讶，齐白子看起来很在乎这个舅妈，她的那些微博日记里也充斥着对舅妈生病的担心和无能为力的自责，做手术这样的紧要关头，齐白子竟然不陪在医院？ “我在，他们的压力会更大。”齐白子微笑，反握住顾月潼的手，“这是我欠她们的，我只是个欠债还钱的人，舅妈对我好，我也希望她能好起来，但陪在这干等着没必要。” 顾月潼还想说什么，齐白子已然转身，牵着顾月潼的手道：“走吧。” 回到别墅后天已经黑了，外边的风力减弱不少，雨也小了很多，在这个还算安静的傍晚，齐白子的手机开着声音，晚饭也没吃，上楼后洗了个澡便睡下了。 约莫凌晨十二点左右，齐白子收到短信，齐吴发来的：手术很成功，就看术后了。 房间里关着灯，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脸上有些刺眼，齐白子微眯着眼，把账户里剩余的十万块钱给齐吴打了过去。 齐吴没再发来消息。 齐白子静静等待一会儿，关掉了手机，她捂着额头，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还好，还好齐吴的妈妈还在。 今天在手术室外，看到齐吴，齐白子仿佛看见之前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也是那样一次次在手术室外、抢救室外，每次都紧张到双腿打颤，默默祈祷。 可能是日有所思，导致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梦里全是母亲生前的模样。 胃液翻涌，长时间不进食导致她有些乏力，她打开床头灯，踩在拖鞋上走出房门，怕打扰到别人，下楼的时候她尽可能的放轻脚步声。 结果在一楼客厅，齐白子见到了还未休息的顾月潼。 “醒了？”顾月潼循声抬头，露出微笑，“要吃点东西吗？” 齐白子注意到她拿着触控笔，凑近几步看到她正在ipad上画画。 “这是......吉祥物？” 顾月潼依旧微笑：“看出来了？帮朋友公司设计的。” 齐白子点点头：“很可爱。” “不过你朋友怎么不找个专业的设计师，要你在这熬夜替他们设计。” “你猜呢？” 齐白子耸耸肩，坐到顾月潼沙发扶手上，拿起桌子上的香蕉剥开：“猜不到。” “因为我免费啊。”顾月潼很喜欢和齐白子之间这种轻松的对话，她笑一声，又抓过桌边的巧克力给齐白子，“本来是秦姨留给我提神用的，便宜你了。” 齐白子接过，怔怔：“很贵吗？” “不贵，是秦姨上次出国旅游买的手工巧克力。”顾月潼笑笑，“可惜是最后一块了。” “那我吃了确实可惜。”齐白子边说边把巧克力拆开塞进嘴里。 顾月潼扬扬下巴：“那你吐出来？” 齐白子转过身囫囵问道：“你确定？” 然后不给顾月潼时间反应，忽然往前一倒，正正好吻在了顾月潼的唇上。 顾月潼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惊呼却被堵在嘴边，甜腻之间发出几声呢喃。 回神过后她一把推开了齐白子，有些恼怒地问：“你干什么？” “你不就这么对我的么？”齐白子坐直，撩开黏在脸上的头发，无所谓地垂了垂眼，“在医院的时候。” 顾月潼一顿，有些语塞，她收齐画笔，起身准备回卧室，秦姨却在这时下楼来，神色中透露出不自然的欣喜。 “那个那个......小白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做夜宵？” “不用了秦姨，我吃香蕉就行。” 说完她看向顾月潼，顾月潼自然是不想闹大，虽然生气，但齐白子说的也没错，她当时就是这样调戏齐白子的，如今只是反过来了而已。 而且她们关系正当，就算是接吻了又能怎样。 就算......秦姨看见了又怎样。 想到这，顾月潼的脸莫名有些发烫，秦姨推着她坐回客厅。 “都熬到这么晚了，我去搞个甜汤来，你们暖暖身子，喝完再睡。” 秦姨说完就进厨房了，顾月潼不情愿又故作大方地坐回到沙发上，不过是坐在齐白子对面。 齐白子看她一眼，又把视线挪开，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受。刚才她鬼使神差亲了她，本来是带着些许报复心理和窃喜的，可看到她当真生气了，又有些怂了。 垂下头啃香蕉，原本香甜的水果在吃过更甜的巧克力后被衬托得索然无味。 齐白子闪过一秒心虚，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打破尴尬，她赶紧拿出来看，是齐吴的消息，还没来得及点开，又收到一条银行短信，齐吴把那十万块退了回来。 齐吴：你欠的债已经还完了，有需要会和你借。 齐白子顿了顿，两口把香蕉吃完，腾出手来回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就算添上给舅舅一家租房的钱，再加上那十二万也不够啊。齐白子盘算着，起码还差十万。 齐吴：总之我收到了，我爸低血糖我去照顾了，再联系。 齐白子垂眼思考，顾月潼已经拿起画笔继续在ipad上涂涂抹抹，突然想到什么，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对方。 空旷的客厅里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顾月潼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恰逢秦姨煮了热乎乎的花茶出来，看见顾月潼打哆嗦，问她是不是着凉了。 顾月潼否认，接过花茶闻了闻，强装镇定问齐白子：“来一口？” “不需要。”齐白子冷眸扫了她一眼，随后迅速起身上楼。 听到关门声后，秦姨一脸担忧地小声问顾月潼：“吵架了？” 顾月潼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抿，不作回答。 吵架么？算不上。 秦姨还想多问几句，顾月潼挥挥手，打发道：“汤喝不上了，回去休息吧。” 秦姨只好作罢。 * 清早，秦姨打着呵欠从卧室出来给几人做早饭。 李怡和齐白子也起床下楼，碰面时相互打了个招呼。 今天应该要收拾去露营的东西了，台风已经散了，剩余的零碎的雨云即将飘散，京州的太阳终于有机会上班。 第53章 三个闲散的人没什么正事，相约去厨房一起做早餐。 下楼时秦姨观察了一下齐白子，发现她和平日里比较没什么异常，关心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怡走在最前边，先是倒了杯水，准备解解渴，却听到厨房里传来厨具碰撞的声响。 李怡早就怀疑这么大个“城堡”会闹耗子，周围都是草坪树林不说，就像灰太狼家里一样，说不定还有蜘蛛！ 这一大清早还真让她撞见了，本能的恐惧让她小声尖叫起来，及时赶来的秦姨和齐白子连忙把她护在身后。 过了两秒，厨房的门被缓缓拉开，只见被呛到忍不住咳嗽的顾月潼从里边走了出来。 第48章 倒是不像动画片里烟熏火燎后那么狼狈，但顾月潼忍不住咳嗽的样子还是莫名滑稽。 李怡憋住不道德的笑容，还没看清她手里端着的盘子装了什么，齐白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去扶顾月潼了。 李怡：死腿，快动啊。 李怡没想到她认为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拍马屁”行为，对齐白子来说却完全是本能反应。 触碰到顾月潼手腕皮肤的瞬间，齐白子涌上了一阵困惑与心疼，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尤其是在低头看到顾月潼手背上的猩红色圆点后，心疼更甚，她赶忙招呼秦姨拿烫伤药。 话毕后，她才注意到顾月潼手中盘子里端着的是什么：四个煎蛋。 其中一个是心形的，应当是用了模具。 “不好意思啊，太久没下厨，生疏了。”顾月潼勾了下唇角，缓解沉重的气氛，“昨天惹某人不高兴了，想着今天给各位做份早餐顺便给某人赔罪的。” ‘某人’两个字她咬得很重，意有所指。 一旁齐白子垂下眼，从她手中接过餐盘，留下一句：“那倒也不用炸厨房。”说完转身走向餐厅，把那碟煎鸡蛋认真地摆在餐桌上，随后便坐下了。 但她坐下不到几秒，便觉得屁股底下好似长了钉子，怎么都不安稳，犹豫一下，干脆又站起来回到客厅。 秦姨正在给顾月潼上药，被油崩伤的地方并不多，集中在右手手背和手腕连接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月潼肤色过白导致伤处的颜色有些深，总之，油温应该不低。 齐白子掩饰住眼底的心疼，走过去从秦姨手里接过镊子，顺便接替了上药的工作。 一旁李怡好似吃到大瓜，假装冷静的在一旁，实际上既兴奋又好奇。 秦姨去厨房打开了油烟机，回来后就以帮忙善后的名义把李怡喊走了。 关上厨房门，李怡刚要说话，秦姨就打断了她：“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李怡兴奋地点点头，抓住秦姨双手如遇知音：“你也看出来了？” 秦姨心底一沉，有点忍不住怪她们不知掩饰，又有点理解——毕竟小情侣谈恋爱，真情流露是再正常不过的。 秦姨挣开手，欲言又止地，盘算如何让李怡不说出去，却听见李怡在那自言自语：“我cp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哪怕不是真的，也能多给我撒点糖。” “什么不是真的？”秦姨一愣，似懂非懂有些挠头。 李怡神色激动：“我嗑的cp啊！”说完又顿了顿，突然间蔫下来，“不过她们和顾总、小白一样，外人看来是上下级关系，私下里是关系亲密的朋友。” 什么西皮不西皮的秦姨没太听懂，但后半句话她听懂了，原来李怡还并不知道顾月潼和齐白子的关系，只是拿她们做对比。 “我cp还不如顾总和小白呢，起码顾总小白还有互动，吵架还会相互道歉，她们俩就只会冷战，然后在战斗里和好......就算是热血番里的上下级也不必如此生疏吧，制作人真是坏透了——” 李怡不知所云没完没了，秦姨背过身去默默切吐司。 门外客厅，齐白子一言不发给顾月潼上药，顾月潼盯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捏了上去。 齐白子全身一顿，缓慢地抬起头来。 只见顾月潼脸上泛着微笑：“抱歉，爱心早餐被我搞砸了。” 齐白子沉默一下，小声嘟囔道：“不会做饭还要逞强......” 顾月潼轻轻叹一口气：“我只是不会开这个油烟机。”说完她又笑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傲娇，“就算是逞强又怎样，只许你逞强，不许我跟你学吗？” “你——”齐白子知道她在暗指哪件事，气得站起身来，却在对上顾月潼双眸的瞬间消了音，到嘴边的话被咽了下去。 顾月潼依旧微笑，微微仰头注视她：“我什么？想说我强词夺理？” “我没有。”齐白子咬住下唇，倔强地挪开视线。 顾月潼垂了垂眼，不再说话。 气氛又冷下来，齐白子不甘心再忍受这样的陌生感，踟蹰片刻，干脆软了下来。 她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轻声开口：“抱歉，我为我的情绪道歉。” “所以，你也意识到你的做法有多荒唐了吗？” 顾月潼愣了一下，抬眼看她：“我只为我对你的隐瞒感到抱歉。” 僵持半秒，齐白子气笑了：“所以顾总是觉得替我还钱给齐吴一家是正确的做法？” “那不是还钱。”顾月潼认真地说，“你在病房的时候我和你妹妹聊过，那只是投资。” “冠冕堂皇。”齐白子鲜少露出冷笑，但她一身怒气无处发泄，终于在这个笑容里点燃，“我问过齐吴了，你只是以投资的名义捐赠而已。” “投资炸鸡店情有可原，毕竟店长听到了你的秘密，你用钱来堵嘴，搞不好炸鸡店有营收你也不亏。那齐吴呢？她呢？她一个大学生，专业普通能力一般，有什么好值得顾总投资的？” “好在我的家人不是吸血鬼，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 “如果她拿了你的钱又收了我的十万，那我这后半辈子就要在债务里打滚了！” 齐白子越说越激动，肩膀上的发丝随着声带一同颤栗，顾月潼第一次见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假笑僵在脸上，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她可以像顾贺竹那样，面对激动的下属先劝对方冷静，再pua一顿，让对方陷入情绪黑洞，但此时此刻她面对的人是齐白子，用这一招，她于心不忍。 “我只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募捐的，顾总裁！” 后三个字齐白子加重了咬音，以表愤怒。 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不小，秦姨准备好吐司和生菜，拉着李怡不敢出去。她们听到屋外在争吵，只是听不清。 这样的争吵在两人之间应该是第一次发生，李怡担忧地扒着门往外看，看到的是情绪爆发齐白子，和坐在沙发上沉默的顾月潼。 “怎么样了？” “不说话了。”李怡担心地问秦姨，“要不要出去劝劝？” 秦姨叹气：“看我的吧。” 说着她把门拉开，假装脚下一滑突然倒在地上。 李怡看呆了眼，想扶又不敢，只能故意发出尖叫引人过来。 果然，齐白子和顾月潼立马被吸引了目光，两人迅速起身来到厨房，看到晕倒在地的秦姨，顾月潼焦急万分，严肃道：“秦姨，秦姨，你别吓我！” “我叫救护车。”齐白子相对还算冷静，一只手搭在顾月潼肩上轻拍安抚，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来打打电话。 顾月潼没躲开她的手，目光中透露出不安与担忧，两人那股剑拔弩张的氛围已然转变为相互依靠。 李怡见状咳嗽一声，秦姨了然，呲着牙假装喘过一口长气，缓缓睁开了眼。 趁着两人没回过神，她忽地坐了起来，拉过她们的手叠放在一起。 再迟钝齐白子也反应过来了，秦姨这是故意的。 顾月潼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仿佛是真的信了。她顺势抓住齐白子的手，央求道：“继续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秦姨一看不妙，连忙说：“我好了，不用去医院！” “万一呢！”顾月潼慌张打断，“还是去看看吧，b超抽血ct全身都查一遍，看看是什么原因，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秦姨一听瞬间感觉不对，立马撑着地爬了起来，拉住不知所措的李怡逃往了餐厅。 看着她笨拙又有些可爱的样子，顾月潼叹气，忍不住摇了摇头。 齐白子也忍俊不禁，不经意间和顾月潼四目相对，发现顾月潼正笑眯眯望着她：“大获全胜。” “嗯。”齐白子眨了下眼。 意识到手还牵在一起，齐白子胸口突然软了一下，她用力地握了握顾月潼。 顾月潼以同样的方式回馈。 趴在餐厅偷看的李怡感慨：这就是一笑泯恩仇吧。 饭后，顾月潼主动找到齐白子，邀请她去做自己的模特。 李怡本来也想去，有讨好上司的机会她当然不能缺席，但一想到刚才两人的架似乎还没吵完，顿时又打消了拍马屁的念头，毕竟这个时候去除了劝架什么作用都起不到。 第54章 以为两人又要恢复敌对状态，李怡在泡茶的时候向秦姨求助：“万一又吵急眼怎么办？” “不会。”秦姨却斩钉截铁，“要是又吵起来，那我这出戏白演了，人也白丢了。” “放心，火烧不到你我身上。”她安慰李怡。又同情李怡不懂小情侣的把戏，谈恋爱哪有不吵架的，何况床头吵架床尾和，画室那么大，那么空旷，发生什么都正常。 “记住，今天她们两个出来之前别去打扰，也别去听墙角。” 李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 画室里，齐白子像上次那样端坐在板凳上，对面顾月潼在调颜料。 齐白子忍不住主动找话题：“今天是水彩画？” “嗯。”顾月潼点点头，又回过身看她一眼，说道，“不用坐那么板正，你什么样子我记得住。” 齐白子哦一声放松了背脊，沉默片刻，她又问顾月潼：“那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吗？” “想我为什么这么霸道，不经你同意就给你家里人打钱。”顾月潼甩甩画笔，看向齐白子，“我只是想帮你减轻压力。” “那不是我需要的。”齐白子垂了垂眼皮，又露出笑容，认真道，“那不是我和你恋爱的目的。” “我知道。” “你不知道。”齐白子盯着顾月潼的眼睛，一字一顿，“如果做不到相互理解，那还是相敬如宾吧。” “我的事以后你别多问，或者......我辞职也行。” 顾月潼刚落到纸上的画笔顿了顿，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你想分手？” “不想。”齐白子说，“所以我宁可辞职。” 第49章 辞职的事没说定，齐白子留下一句“这不是我想要的”就离开了画室。 顾月潼对她的提议极力反对，但齐白子轻飘飘的，似乎是在某个瞬间消化掉了所有情绪，恢复成之前那个腼腆内向直来直去的助理。 顾月潼丢掉画笔，单手撑在画板上，扪心自问，她对齐白子这样的状态是满意的，她很不习惯那个随时随地耍小脾气的齐白子。 但她更希望齐白子能够以这样的状态和她维持恋爱关系，起码能一直留在她身边——在她还没看自己清内心真正想法的时候。 齐白子离开不久后，手机响了一声，拿出来一看，是特别关注账号“小白子”又发了新微博：把握不住不如放开手。 鬼使神差的，顾月潼在下边评论：放开手就彻底失去了。 几十秒后，“小白子”回复“新用户momo123”：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的呢。 顾月潼闪过一瞬心焦，回道：或许不是呢？ 齐白子没再回复。 此时秦姨敲开门，端着一杯茶进来。 顾月潼无精打采，面对秦姨的询问顾左右而言他，却在秦姨一句“相互理解”之后突然情绪爆发，推倒了画架。 秦姨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茶杯安抚：“冷静些，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顾月潼却沉默了。 她看着散落的画纸和折了腿的画架，忍不住红了眼眶，抬起头问秦姨：“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和顾贺竹一模一样？” 秦姨犹豫一下，想说些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节来，转而弯腰扶起画架捡起画纸。 顾月潼闭上双眼：“去休息吧。” 秦姨：“是。” 门被关上，顾月潼望着地面，缓缓坐到刚才齐白子坐过的地方。 余光中，画架那断掉的木腿被秦姨拼了回去，看似恢复如初，实则摇摇欲坠。 顾月潼突然冒出一声自嘲的冷笑，脑海中回忆起顾贺竹曾说过的话：“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当时顾月潼反击了回去，说自己宁可什么都不是。 的确是真心话，比起顾贺竹的掌控，她更愿意过自己的生活，做一个画家或是设计师，平平淡淡，远离是非。 但理想总是敌不过现实的。 认识齐白子之后，顾月潼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钱的重要性。从前她和顾贺竹争权夺利，要么是为了出一口气，要么是为了自己这个总裁之位坐的舒心些，可这一个多月以来，尤其是经历过几次风波后，顾月潼愈发认同钱带来的好处。 而在顾氏，钱权不分家。 想要彻底站稳脚跟，获得真正的权利，那推翻之前的潜规则、创立她想要的制度是必须的。 可这样的想法却封闭了她的内心。 她逐渐在自己身上看到了顾贺竹的影子——待人刻薄、掌控欲强、收敛情绪，种种从前令她唾弃的特质。 哪怕是对亲近的人，她也做不到敞开心扉。 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电动窗帘的按钮，画室突然陷入昏暗，顾月潼靠坐在椅子上，只觉身心俱疲。 * 古堡里的凝重气氛一直持续到傍晚。 李怡从秦姨那听了个大概，得知两人关系更加紧张后倒是没什么反应，秦姨打趣她：“不怕火烧起来了？” “已经烧起来了，也没什么办法。小白要是真想走，谁也拦不住。”李怡虽然这么说着，实际却不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可能是顾月潼和齐白子还没磨合好，也可能她们之间还有更多问题没法解决——从朋友的角度来说。 李怡虽然没什么工作经验，但她在顾氏这一个多月也不是白混的，敢和上司起争执，上司还百般容忍，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下属对上司来说非常重要。 想想齐白子最开始吐槽过的顾月潼有多难相处，到后边齐白子开始维护顾月潼，两人关系异常的好，直至发展到现在二人冷战，李怡坚信，她们的关系早就超出了普通上司和下属的范围，所以，迟早会和好。 在给顾月潼当助理这方面，齐白子算是前辈，还有许多她要和齐白子学习的，她自然也希望齐白子能长久的在这里工作下去，毕竟顾月潼是出了名的不好伺候，以及顾月潼对齐白子和对她态度的区别李怡也是看在眼里的。 目前还没正式开始工作，要是有什么问题齐白子还能帮忙挡着，倘若齐白子跑路了，李怡没有丝毫信心能取得这位顾总裁的青睐，怕是齐白子前脚辞职，自己后脚就要被扔出去。 “我上楼去看看小白。”李怡这么想着，把刚削好皮切成块的苹果扎上牙签，“顾总那边，也请秦姨多宽慰一下。” 秦姨微笑：“她不需要。” 李怡笑一下，转身上楼。 敲开齐白子房间的门，李怡发现齐白子似乎并没有被冷战的阴霾笼罩。 床边摆着一本词典，被子叠得方正，窗帘敞着，齐白子脸上还带着笑：“怎么突然恭维我，这苹果是你切的？” “听说你和武皇吵架了，我来看看你。”李怡把果盘放到床头柜上往前推了推，“你想辞职？” 齐白子顿了顿，扎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 “有这个想法。” “有这个想法......”李怡拉长声调哦一声，“那就是还没付诸行动咯？” “说不好。”齐白子垂了垂眼，在心里暗暗苦笑。 说不定顾月潼只是假意挽留她，实则巴不得她快点走。什么辞职不分手，那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顾月潼想的肯定是辞职就分手。一个大集团的总裁，凭什么看上她一个一穷二白的应届毕业生。 李怡看出齐白子心里还有留恋，索性也不再多劝，干脆转移了话题：“你家里人怎么样了？手术成功吗？” “还算成功，但是也要看后续恢复情况，人还在icu。” “那就别想了，你先把自己照顾好。”李怡微笑，“明天就要去露营了，我帮你收拾收拾东西怎么样？” 说着她起身，环顾了一下齐白子的房间，却并没有看见行李箱一类的东西，有些犹疑，李怡又坐下了。 “明天露营我就不去了。”看出李怡的不解，齐白子道，“我的伤还没好，去了也给你们添麻烦，何况我和顾总还在冷战，实在扰人兴致。” “不能这么想啊！”李怡听到这话有些着急，她还盘算着在露营的时候给两人牵个线，助她们结束冷战呢。 齐白子不说话。 李怡板着脸起身：“那就都不去了，我现在就给民宿老板打电话退房，你辞职我也辞职，大家散伙算了。” 说着她就拿出手要给民宿打电话，齐白子见状忙跟着站起来，制止道：“别这样。” “我哪样了？”李怡不情愿道，“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份工作吗？我放着正经专业的工作不做，跑来找刺激吗？要不是有你在，我才不会来当什么助理！” 齐白子哭笑不得：“说的你是为了我留下一样。” “怎么不是？”李怡翻个白眼，“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令人操心！” 齐白子还以为听错了，犹豫地指了指自己：“我？” “上大学的时候就是，你去兼职经常半夜回宿舍，我和郑晓晓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出什么事。” 第55章 “啊？” 齐白子不可置信，李怡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早就知道你在做什么，虽然不懂你为什么那么拼命，也不喜欢你对我们的态度，但是......” “但是大家都有暗中照顾你。”李怡说着叹了口气，“尤其是郑晓晓，好几次你来不及做的小组作业都是她提出把你名字加上去的。” “你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才不被老师挂科的吗？” 齐白子陷入沉默，李怡继续道：“你平时话不多，偶尔发表个意见还把人雷死，但我们都知道，你只是太累了，顾不上我们。” 齐白子垂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事她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直都有人在关照她。她那些故作坚强的伪装，竟然早就被人看透了。 “我来给顾总当助理确实有私心，她给的薪水高，又不用处理复杂的同事关系，但我当年选这门专业就是因为喜欢，而不是希望毕业后给人当个端茶倒水的助理......最开始我也很纠结，直到我和郑晓晓商量过后，她给出两条理由，让我没法拒绝......” “第一条是我在顾氏工作压力大，可以换个环境休整一下；第二条，她担心你因为她妈妈起诉顾氏受牵连，让我来给你撑撑场子。” “反正我已经从顾氏走了，现在你要辞职，我也没什么留在这的必要了。” “所以，要走的话就一起走吧。” 说完这些话。李怡再次手机解锁屏幕，找到民宿电话，准备拨通。 齐白子思忖片刻，突然把手机夺了过来。 李怡摆出诧异的表情：“干什么？” “明天的露营我去，辞职......我会再考虑的。”齐白子抿唇，把手机屏幕关上后，递给李怡，“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外边的天彻底暗下来，秦姨从李怡那得到缓和信号后开始做饭，午餐因为两人失陪，她和李怡单单对付了一口，扛到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 楼上两个房间依旧安静，齐白子已经搞定，顾月潼那边怎么样李怡实在没谱，反复问了秦姨好几遍，秦姨最后烦了，干脆推着她到楼梯口：“你自己上去看看。” 李怡咳嗽一声，鼓起勇气上楼，来到顾月潼画室前。 她小心翼翼敲门：“顾总，需要添茶吗？” 没人回应，但下一秒，她听到齐白子卧室的方向传来说话声，她蹑手蹑脚凑近，只听到顾月潼的声音传来：“我很肯定，我喜欢你。所以，请别离开我。” 李怡：？ 她揉了揉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贴近门板再听一遍，但里边却安静了下来，已经没有说话声了。 李怡暗道不妙，转身准备溜走，身后却传来开门声。 第50章 下意识回头一看，是顾月潼。 顾月潼板着一张脸，抱着胳膊盯着李怡，李怡哆哆嗦嗦，往后退了半步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顾月潼脸色铁青：“偷听领导和同事谈话，工资扣五百。” 五百块钱事小，不能坐实了偷听的罪名啊，正当李怡还想狡辩几句的时候，齐白子也出现了，站在顾月潼身后，手里捏着她下午在齐白子房间里看见过的那本法语词典。 “你怎么在这？”齐白子露出疑惑，“找我有事？” 李怡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原来你们在学法语啊？” “那个......我就是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什么，没别的意思......” 顾月潼依旧冷着一张脸，齐白子则是喔一声，表情缓和一些道：“没事了，谢谢你。” 两人一同看向顾月潼，顾月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下不为例。” 李怡连忙道谢：“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一路小跑下了楼。 房间的门重新被关上，门内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反应很快，不错嘛。”顾月潼抱胸看着齐白子，轻轻挑眉道，“看来小白同学确实成长了。” 齐白子随手把那本词典放到床上，转过身来说：“不及顾总调教有方。” 顾月潼轻笑一声，只觉齐白子越来越有趣，她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让她走。 “......顾总？” “别乱动。” 齐白子愣了愣，盯着突然坐到自己身上的女朋友，心底泛起一阵紧张。 顾月潼看到她不自然的表情，贴心地问：“不想？可以说出来。” “不是。”齐白子喉咙滚动，低声道，“是没锁门......” “没人敢进来。”虽然这么说着，但顾月潼还是下意识地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走神之际却让齐白子钻了空子，她单手撑过床，一个翻身就占了上风，顾月潼反应过来的时候齐白子已经把头埋在她脖颈中了。 呼吸逐渐灼*热，齐白子只觉身体里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痒感，酥酥麻麻顺着脊背延伸至两条腿*中*间。 顾月潼却是颇有经验一般，仿佛是与她共用一身，指尖精准地顺着那道敏*感神经缓缓向下抚摸。 手指滑到裤腰的那一刻，顾月潼停了下来，在耳边问：“会么？” “会一点......” 齐白子没说谎，她确实会一点，从某app上学的。 和学法语不一样，学法语带着些心理上的自主驱动性，但是这方面，是她前两天躺在床上刷手机无意中学的。 本来是想学习一些恋爱相处经验，结果被迫关上车门，下也下不来。 成年人的恋爱果断、直爽、刺激。 楼上急速升温，楼下同样轰轰烈烈。 李怡和秦姨说了自己的惊险旅程“偷听门”之后得到了秦姨的安慰，知道孩子确实是受了委屈，秦姨让她自己选一道想吃的菜，李怡：锅包肉。 冰箱里恰好有黑猪里脊，不过是买来做水煮肉片用的。 顾月潼从小到大吃饭不说清淡，但也少有油炸，秦姨没什么经验，于是在网上下载了锅包肉教程来看。 一步步跟着教程做到起锅开火倒油，结果裹满淀粉的肉片一下锅，瞬间噼里啪啦的炸开了油花。 李怡听出不对，三步并作两步进厨房抢救，并直指问题所在：“淀粉太稀了。”老道地像个专业厨子。 不专业的厨子在一旁站着，还有一个在楼上趴着。 汗从额角流下来，齐白子横冲直撞，顾月潼双眼迷离，却始终到不了山顶。 折腾一番下来，顾月潼虽然多次安慰，齐白子却发自内心地自卑了。 舅妈做手术缺钱没让她感到自卑，表妹擅自收顾月潼的转账也只是让她感到些许的不尊重，但现在大臂肌肉的抽搐与酸痛却让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缺陷——那就补足缺陷吧。 痛定思痛，齐白子在晚饭时怒吃了两碗米饭，并把剩下的几块有些失败的锅包肉也全都打扫进肚。 李怡看呆了眼，齐白子是她们宿舍里出了名的猫食人，平时一个苹果一根香蕉都能吃饱，今天这是怎么了？ 秦姨也用眼神询问顾月潼，顾月潼轻咳一声，无法作答，总不能说孩子是刚开了荤累着了，只能帮齐白子把盘子往近推了推。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谢谢顾总。”齐白子一口吞下整块儿红烧肉。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好奇之余，秦姨的表情里闪过一秒喜悦：竟然全都吃了，孩子真给面儿。 饭后，秦姨去楼上帮顾月潼收拾明天出门露营要带的换洗用品，齐白子则走出了古堡，在喷泉前感受台风过后夏日的晚风。 顾月潼和李怡对了几个段律师那边新发来的资料，简单的工作过后，顾月潼外出找齐白子。 饭后散散步顾月潼没意见，但是也该注意时长，还有，外边风力尚在，吹久了生病就不好了。 顾月潼怀揣着几分担心，又不动声色将高领衬衣的领口往起提了提，终于在古堡后边绿地的草坪上找到了正在......扎马步的齐白子。 满头的汗已经被风吹干，看来是已经在这里蹲了很久。 顾月潼满怀担忧地劝道：“天凉，回去吧。” 齐白子却坚定地拒绝了：“这一组还差三十秒。” 顾月潼注意到放在地上草里的手机正在倒计时。 “你做了几组？” “五组。”齐白子咬着牙回道，“还有五组俯卧撑，每组十个。” 顾月潼：...... “强身健体也不急于这一时，要循序渐进。”顾月潼有些心疼地皱起眉说，“何况你的伤还没好，医生说了不能剧烈运动。” 话音刚落，三十秒到了，手机倒计时的提示音响起，齐白子伸直打颤的双腿，挤出笑容道：“这不剧烈，还没我们刚才激烈。” 顾月潼想反驳，想了想她说得也是事实，干脆沉默。 简单擦擦汗，两人并排往室内走。 齐白子：“秦姨收拾完了吗？等下我去你房间洗澡。” 第56章 顾月潼顿了顿，问：“为什么？” 齐白子：“我想了想，刚才给你的体验确实一般，我认为我房间床垫比较硬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所以我们再试一次。” 她语气真诚，顾月潼却再次结舌，犹豫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两人稍作休息，和李怡一起看了会八卦的综艺，互道了晚安。 第二天起床，顾月潼罕见地在早饭后睡了个回笼觉。 秦姨想起顾月潼吃饭时昏昏欲睡的样子，收拾碗筷时有些担心地问齐白子：“月潼是不是病了？” 齐白子帮忙递筷子，面不改色撒谎：“昨晚顾总教我学法语，睡得有点晚。” 秦姨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又忍不住叮嘱：“要注意休息啊。” 齐白子帮忙收拾了一下就以换衣服的借口上了楼。昨晚在顾月潼的房间里，顾月潼还真的成功登顶，齐白子异常兴奋，给足了三次，最后顾月潼洗澡的时候膝盖发软，脚下直打滑。反倒是她自己，摆着花样的玩，事后神清气爽。 吃早饭的时候齐白子敲了好几次门才把顾月潼喊醒，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齐白子还是有些担心，换了身适合出门的外衣后，打开了顾月潼房间的门。 她刻意没有敲门，知道顾月潼还睡着，把门反锁后，她坐到顾月潼的床边，地上还有昨晚睡觉前换下来的床单，窗户开着一条窄缝，有微凉的风吹进来，顾月潼抱着被子，浓密乌黑的长发遮住脸，熟熟地睡着。 齐白子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动作轻柔，看到她瓷白的侧脸，忍不住在唇角处落下了一个毫无痕迹的吻。 昨天李怡和自己谈话过后，她终于理解了从别人的视角看自己是什么感受。连李怡郑晓晓她们看自己都觉得需要帮助，又何况是顾月潼。 或许在顾月潼眼里，给齐吴的那十万块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点滴帮助，没当着齐白子的面给钱，说明已经顾及了她的自尊心。 几番安慰自己过后，齐白子想通了，鼓足勇气打算找顾月潼说清楚，并道歉，没想到顾月潼先她一步找到她。 顾月潼认真反思了自己的行为，并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她想要她。 对齐白子来说，这就够了。 地下恋也好，在外人面前摇装作不熟也罢，起码在家，在这间卧室里，她们是恋人。 空气能为她们作证。 静坐片刻，七点半的闹铃再次响起，顾月潼缓缓睁眼。 看到床边坐着齐白子，她露出一个笑容。 齐白子不由分说吻了上去，不带有情愈，只是一个既短暂又漫长的吻。 * 李怡开车，秦姨坐在副驾驶上，后座上齐白子和顾月潼一左一右。 后备箱里装满了行李和露营要带的东西，以及李怡一大早出门采购的零食。 下了高速后的山路蜿蜒绵长，有如丝带，齐白子不怎么出京州市区，第一次光顾这里，扒着车窗向外看。 秦姨听着歌，时不时和后座两人搭话：“小白第一次来，月潼，你来过吗？” “没有。”顾月潼淡淡回答，她看着齐白子的侧脸，微微垂眸，“我没走过这条路。” “这条路好像是新修的。”李怡道，“之前应该要走另外的路，那条路不好开，我和郑晓晓假期的时候走过。” “哦对，你和小白是一个大学的。”秦姨半回过头，问，“小白你上学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呀？我看新闻，说现在的大学生课余活动都挺死板的，一个个体侧都不合格。周琴上大学时候就超重，比现在要胖一圈呢。” “我啊。”齐白子闻言转回视线，认真回答道，“我也很死板，除了上课就是兼职，很无趣。” 那是一段艰苦的日子，李怡了解些内情，怕齐白子回忆起来伤感，转移话题到顾月潼身上：“顾总呢，我听说您大学是在国外上的，还是艺术专业，是不是有意思多了？” 顾月潼卡顿了半秒，对着后视镜点了下头：“还好。” “那边艺术氛围很浓郁，学生除了上课可以参加学校举办的各种展览，还可以开展即兴比赛，活动确实丰富一些。” 秦姨哼了一声，闻言有些不平：“月潼也是她们专业排名前几的学生，有名着呢，要不是你们董事长，说不定月潼现在就是响彻国际的大画家。” “就和她那些同学一样，到处办办画展，搞搞拍卖，自在得很。” 顾月潼皱眉：“秦姨。” “好好好我不说了。”怕顾月潼不耐烦，秦姨摆摆手，闭上了嘴。 一旁齐白子却有些莫名的不爽，因为这让她想到了一个人，也是顾月潼的同学，同时还是顾月潼的前女友——王琳。 第51章 对于成年人来说，谈过恋爱，有过女友，实在正常不过。 但有一个分手后还会回来纠缠、以各种名义要钱的前女友，齐白子为此感到不爽实为正常。 齐白子不怀疑自己是小心眼，她只是接受不了顾月潼一次次对这样的人心软，无论还有没有其它内情，单她目前知道的这些就能说明王琳已经足够令人讨厌。 最近虽然没听到这个名字也没看见这个人，但不说明她就消失了，万一私下里她还在纠缠顾月潼呢？ 齐白子突然萌生出想要看一看顾月潼手机的想法，但很快，她就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网上说情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顾月潼一定会对她失望的。 可王琳在她这儿又是个令人难忘的阴影，倒不如改天直接问？ 神游片刻，再回过神来车子已经拐进民宿门前的上坡。 顾月潼上车前吃了晕车药，倒是没晕车，她现在明显更关注齐白子的状态。 “坐这么久的车，晕不晕？”顾月潼接过齐白子递来的水，问道，“眼睛怎么样？” 齐白子正打算去民宿买点水放到车上，刚才给顾月潼的是车上最后一瓶，听到顾月潼关心自己，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笑来：“不晕，早起就感觉好多了。”她眨两下眼，示意自己现在好得很。 顾月潼喝了一口，把水递回给齐白子：“你...们也多喝点水。” 这时李怡和秦姨两个人回到车上，一边拿行李一边说：“定了四个大床，不过有一间是套房，内外两张床的。” 李怡有点怪自己当初订房的时候没说清楚，小心翼翼道：“我可以睡套房的外间，小白和秦姨你们谁睡里间？” 李怡边说边给齐白子使眼色，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台阶，结果还没等齐白子开口，顾月潼突然道：“团建以你们舒服为主，套房的外间不方便，我来睡吧。”说完她朝李怡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齐白子连忙接话：“那我睡里间吧。” 两人帮忙解围，李怡松一口气，却偏偏又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庆幸感。 她转过头看秦姨，想感谢她刚才在民宿里安慰自己，却看到一抹神秘的笑容。 “怎么了？”她小声问。 秦姨回神，立马收敛表情：“没什么，进去吧。” 齐白子和顾月潼各分担了一件行李，四人一同走进民宿后宅的居住区。 该说不说，民宿环境还是很好的，正对院子门的前厅是办理入住的地方，两侧种着几坛荷花，还挂着用干草编起来的灯泡和风铃，从后门穿出去就是一个个装潢精致的独立院子，民宿老板是位梳着高马尾辫的女孩，说起话来有些腼腆，解释说因为她们是一行四人，就特意选了两个离得近的院子，其中一个院子里是两个房间，分别是秦姨和李怡的，剩下那个院子就是刚才说的套房，只有一个入室门。 齐白子和顾月潼进屋后简单安置了一下行李，出来和秦姨她们汇合。 李怡和民宿老板打听了一下，从这里到露营的地方步行只需要十分钟，开车反而要绕上半个小时，和顾月潼秦姨一商量，当即决定走过去。 齐白子买了点水送到车上，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只奶猫，问老板，老板说应该是附近的野猫生的，齐白子赞同走过去的方案，不过想先弄点吃的给这只小猫。 老板正好从前厅拿出猫条和一些猫粮，把这差事包揽了下来：“我经常喂，有经验，诸位去玩吧。” “好。”齐白子道谢，转身加入另外三人。 露营的装备没带太多，露营点有帐篷和火炉出租，桌椅板凳也都是现成的，背包里只有吃的和生的肉串。 走到露营点需要先上山再下山，李怡背包走了一会儿有点气喘，齐白子见状把包接了过来，顾月潼凑近问：“能行吗？” “没问题的。”齐白子微笑，“昨晚刚扎的马步。” “你昨天扎马步了？练腿吗？”李怡噢一声，“那你上山腿不酸吗？” “我拉伸做得很充分。” “厉害，不愧是体能王者。”李怡喘匀一口气，抬头找了一下前方已经不见影的秦姨，忍不住感慨，“辛苦你们等我了，我记得你大学体测都是一遍过的。” 第57章 “是。”齐白子转头看向顾月潼，目光里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挑衅，“话说顾总体力也不错的，今天走得倒也有些吃力？” 顾月潼扔了一记眼刀过去，转而抿唇沉默。 李怡在前排走着，上坡累人，脚步慢了不少。顾月潼故意和她拉开一段距离后，抬手掐了下齐白子的屁股。 齐白子没料到她还会搞这种把戏，发出无声的惨叫，随即想还手，却被顾月潼瞪了回去。这就是打情骂俏吧？齐白子心里窃喜，只觉晚上一定要好好给顾月潼‘放松’一下。 到了露营点，几人吹着凉爽的河风终于坐了下来。 李怡松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主动要求点火烤串，和秦姨两人租来火炉和炭，问齐白子想不想试试烧烤。 齐白子对这个不太感兴趣，正从包里翻出酒精和纸巾准备擦帐篷，给顾月潼等下休息用。 没想到顾月潼却主动提出想要试试。她今天穿了松紧适中的深蓝色牛仔裤和浅色雪纺衬衫，头发高高盘了起来，减少了几分严肃感。 李怡以前露营过，都是她负责烧烤的，看着烤出来的肉串被分发下去吃干抹净，能够获得很强烈的投喂的满足感。 她先给顾月潼演示了一遍，告诉她几个基本控火要领和什么时候撒什么料最好吃，顾月潼按照她说的烤了两串出来，竟然真的很好吃。 顾月潼有点上瘾，一串接一串烤，齐白子怕她被火烤干，一遍遍给她送水，李怡在旁边默默帮忙打下手，都不想扰了她的兴致。直至一阵河风飘过，飘出的浓烟突然间换了个方向，折返回来吹了顾月潼一脸，齐白子连忙把她拉开。 “没呛到吧，快喝口水。” 顾月潼还有些意犹未尽：“没事。” 不过她也不忍心一直把齐白子晾在一旁，于是把战场交还给李怡。 李怡乐得有活干，顺便给一旁围炉煮茶的秦姨加炭。 煮茶煮的是解暑的绿茶，用的是京郊的山泉水，还加了些蜂蜜，炭火可能有些小，半天了水还没开，不过一点也不扫秦姨的兴，她刚好有空掏出手机来美美拍照，看到一旁在躺椅上无所事事的齐白子和顾月潼，问她们要不要一起拍。 齐白子摆摆手，刚想拒绝，李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让她把背包的第二个拉链打开，齐白子懵懂地照做，然后看见了一架拍立得。 “相纸在侧兜，都是我薅羊毛买的，随便用。”李怡大方道。 齐白子把拍立得拿了出来，她以前在游乐场做人偶兼职的时候用过这东西，毫无操作难度。 “顾总，我给你拍照吧？” 顾月潼沉思一下，同意了。 “怎么拍？” 她拍拍腿，站起身，背对着一棵树，双手插兜站好：“这样可以吗？” “嗯......”其实缺了点活力感。 但是齐白子不想挑顾月潼的问题，只觉得是角度不好。 她拉着顾月潼的手腕站到河边，踩在一块儿大石头上，附近露营的人不少，还有几个小孩一直跑来跑去，齐白子小心翼翼扶着顾月潼站稳，退后一米左右，蹲下，对准顾月潼按下拍照键。 相机里传出打印的声音，一张相纸缓缓从相机顶部送出。 齐白子抽出相纸，又忙着把顾月潼扶下来，身后两个小孩打闹，直接撞到了齐白子的身上，夹在怀里的相机直接掉了下来，撞到了石头上。 捡起来一看，果然，镜头被磨花了。 齐白子大脑混沌了一秒，立马转身呵斥那个小孩，撞人的小孩赶紧道歉，另一个被吓到了，小跑着去叫家长。 顾月潼拿过相机看了看，安慰齐白子：“没关系，我去和李怡说，回去我赔给她一个。” 齐白子有些不爽：“也不应该是你赔。” 顾月潼还想说什么，远处小孩带着家长小跑了过来，那家长本来以外遇到讹人的了，结果一看见顾月潼立马露出谄笑：“呀，是顾总！” 认识？齐白子用眼神询问顾月潼。 顾月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眼前这个女人是谁：“你是？” “我是王琳的表姐，您不记得我了？” 看顾月潼没反应，那家长自来熟地往前又迈了半步：“您这是和朋友来露营？” “抱歉，是女朋友。” 齐白子一愣，本来把李怡的相机弄坏就憋了一肚子火，又听见王琳二字，齐白子更是在爆炸的边缘，手指扣在一起，强压着怒意，可顾月潼这一句话瞬间把她的怒气全部熄灭。 那女人闻言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喔......真不好意思啊，我带孩子出来玩，没想到出这码事。” 她接过相机看了看，二话没说拿出了手机，找到顾月潼的联系方式，给她把钱转了过去。 “这个我家里也有一个，我是赶着限定节日买的，这些钱应该够买一个新的了，麻烦您跟您女朋友多包涵。” “这相机不是我们的。”顾月潼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又替齐白子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麻烦你带着孩子去和相机的原主人道个歉吧。” 那女人一愣，有些不情愿，但想到顾月潼还投资着她家的公司，立马点头同意了。 一大两小站在李怡面前的时候，李怡还有些懵，齐白子在一旁说清了缘由，李怡虽然不喜欢熊孩子，但道歉的这两个小家伙还算诚恳，其中一个还掉了点金豆豆，她于心不忍，原谅了他们，还给他们分了个两个肉串。 “顾总，那我们就不饶您雅兴了。”女人微微鞠一躬，带着孩子走了。 终于又安静下来，顾月潼从秦姨那倒了两杯茶，递给齐白子一杯，把她叫走了。 齐白子手里的那张相纸已经成像，虽然迎着光线五官不是十分清晰，但顾月潼的底子摆在那，怎么拍都难看不了。 齐白子有些可惜相机坏了不能再拍照片了，顾月潼却以为她是在吃醋，两人来到人少的阴凉处找了个椅子坐下，顾月潼突然郑重地给齐白子道了个歉：“关于王琳的事，或许我应该和你说一说。” “喔......”齐白子捏着照片，回过神来，“没关系，我不用知道。” 关于王琳的一切，好的坏的，全都和解在顾月潼那一句“是女朋友”里，能够在前任的家人面前承认她的身份，比一万句解释都要有用。 “只要以后不再听到这个名字就好了。”她微微一笑，再次垂头看那张照片，却错过了顾月潼表情里闪过的一抹僵硬。 第52章 午餐被李怡用烤串投喂饱了肚子，搭配上秦姨精心煮制的解腻祛暑茶，露营进入尾声。 顾月潼在帐篷里坐着看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帐篷外忙碌收拾垃圾的三人，几次提出帮忙一起干都被赶了回来。 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不合群，不过她也习惯了，有些糙活她做起来不顺手，可能还会搞砸，一步一问效率又太低，干脆就不去添乱。 书翻到后面几页，齐白子突然脱鞋迈进帐篷，蹲到了顾月潼旁边。 “累了？”顾月潼抬起头，顺手递给她一瓶无糖饮料。 接过饮料却没喝，齐白子闷闷地哼了一声。 顾月潼看出她似乎是有些郁闷，合上书页，又把悬挂在帐篷外的帘子放了下来，小声询问：“怎么了，不开心？” 齐白子沉默一下，忽然抬手抱住顾月潼，把头放在了她肩膀上。 顾月潼没躲，只是眼睛顺着帐篷和帘子的缝隙向外看了看，秦姨两人还在收拾烤炉，她犹豫一下，回抱住怀里的人。 “怎么了？”顾月潼语气温柔。 齐白子不大舒心地叹了口气，低声道：“被她们当成废物赶回来了。” 顾月潼愣了愣，反应过来她是在内疚自己的伤给大家拖后腿，连忙抱得更紧了些。 “大家只是担心你，不想让你太累。”顾月潼说，“就当是借病偷懒了，反正大家都没意见。” 齐白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把租来的炊具还回去之后，又把垃圾带到附近的垃圾桶里，一行四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李怡依旧是走几步就累了，慢慢踱步在后边，齐白子和顾月潼刻意拉开一些距离，一前一后走着。 到民宿后几人商量先各回各屋洗漱收拾一下，晚上再去民宿后山的餐厅吃宵夜，便由此分开了，齐白子和顾月潼前脚刚跨进小院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奶猫叫。 回头一看，竟是露营前在前厅捡到的那只。 “你怎么跟过来了？”齐白子蹲下，挠了挠奶猫的下巴，边问边转头四处看，“你妈妈呢？” 顾月潼也站在一旁张望了一下，犹豫着猜测：“好像是特意来找你的。” 齐白子顿了顿：“是吗？” 她抱起奶猫，对顾月潼道：“顾总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前厅问问有没有看到猫妈妈，别是走丢了。” “好。” 小奶猫全身纯白色，长毛炸着有些杂乱，大眼睛一眨一眨，有齐白子搂着它倒是很老实，除了喵喵叫几声并不挣扎。 第58章 到了前厅，齐白子找到老板说明缘由，问知不知道猫妈妈常出没在哪些地方，坐在椅子上的老板闻言抬起头来，齐白子这才发现她眼圈红红，心中冉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老板哽咽着说：“猫妈妈不在了。” “下午的时候，我的合伙人开车进货走大路回来，看到母猫的尸体，应当是出了车祸。”老板说着抽出纸巾抹了下眼泪，“我刚才把她埋在民宿后边的树下了。” 看到小奶猫的时候，老板有些迟疑：“放在这里我来养吧，不过民宿大门常年开着，我就怕它自己偷跑出去，也沦落成野猫。” “......能给我一些猫粮吗？”沉默片刻，齐白子抬起头，坚定道，“我想领养它。” 因为要考虑到顾月潼，齐白子先把奶猫放到前厅，让老板帮忙看管，自己则回去问顾月潼的意见。 “毕竟猫还小，我可以再开一间房，先把她关进去，以免又跑丢。” 顾月潼正在洗脸，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听到齐白子这番言论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再开一间？” “......” 顾月潼冲掉脸上的洗面奶，用洗脸巾擦干，回头看齐白子：“你是怕我不同意？还是说，怕我嫌弃它？” 齐白子垂眸：“都有吧。” 顾月潼叹一口气，又突然笑出了声：“我有那么吓人吗？”边说边回头涂护肤品。 看见笑脸，齐白子终于松了心里那根弦，把心里话也说了出来：“因为秦姨说你之前只养过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猫。” 顾月潼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侧眼道：“那我要是不喜欢呢？” “......那我就先带回去照顾，再找个靠谱的领养人。” 顾月潼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说道：“没有比你更靠谱的人了。” “古堡地方大，不会容不下一只猫的。”顾月潼认真道，“也不用单开一个房间，它那么小，又不会上床，养在房间里就好。” “不过还是要放它出去排泄。”顾月潼说到这的时候怔了一下，问，“它多大了，会自己排泄吗？” 齐白子也愣住了，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对于照顾动物，她可以说没有丝毫的经验。 再来到前厅和老板聊了这些，老板被她逗笑了：“当然了，它都断奶了。” 老板很感激齐白子能领养这只奶猫，不仅给她拿了一些猫咪用品，还送了一包羊奶粉和几张宠物尿垫：“我们在村里养狗，这些都是买狗粮送的试用装，你们先带回去凑合用。” 齐白子道谢后一只手托着奶猫一只手拎着这些东西就回去了，顾月潼刚冲完澡，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看到齐白子在地上摆弄那些猫粮猫碗，还有尿垫，想搭把手又望而却步。 “这样就行了吗？”她问，“要不要找个东西垫着，这样它睡起来舒服一点。” 齐白子也正有此意，她带了一件换洗的外套，打算用来给小奶猫做个临时的窝。 顾月潼却知道她除了贴身衣物也就带了这件外套，不太赞同道：“要是晚上出门起风了怎么办？我看夜里还要下雨。” 顾月潼说的也有道理，齐白子抱着那只小猫有些麻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拿顾月潼的衣服给它做窝。 正犹豫着，顾月潼却从行李中抽出一条黑色牛仔半身裙来。 她当着齐白子的面换下了身上宽松的纯棉长裙，把半身裙穿好，又把长裙折叠成一个鸟窝状，贴着墙放到了尿垫旁。 褪下长裙的顾月潼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内搭吊带，因为是出来露营，不想有过多累赘，就没戴项链一类的首饰，白到亮眼的锁骨成片露了出来，齐白子看入了神，连忙转移注意力，把猫放到地上，准备烧水给它沏一点羊奶粉。 顾月潼坐在床边，看着齐白子忙前忙后照顾小猫，忍不住打趣一句：“像个妈妈。” 齐白子愣了一下，回过头，眼睛直勾勾盯着顾月潼白皙的手臂和脖子。 顾月潼察觉到不对，连忙找了个衣服披上了，露出嗔怪的表情。 “怕什么，妈妈也可以喝奶。”齐白子沏好奶粉，微微勾唇道，“昨晚喝了很久。” “黑的白的到你嘴里都能说成是黄的。”顾月潼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不禁在心里感慨，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家伙的另一面，粘人就算了，还腹黑。 “帮我递一下纸巾，老婆——” 顾月潼听到后一愣，立马抬头看齐白子：“什么？” 这招也是从网上学的，某著名拉子博主说情侣之间有个爱称可以增进对彼此的依赖感。 其他的齐白子不敢叫，这个称呼倒是正好，只是喊出来的同时齐白子藏在头发下的耳朵也红了。 她强装镇定，眯眼笑起来：“递一下纸巾，老......” “别这么叫我。”顾月潼已然反应过来，在她重复前打断道，“被别人听见不好。” “......是。”齐白子笑容僵硬，逐渐消失在脸上，“那，纸巾。” 齐白子一只手捏着奶猫的后颈皮，蹲在地上，装了奶的小碗撒出来不少。 顾月潼抿抿唇，缓和了一下表情，把纸巾递到齐白子手上。 房间内安静下来，除了偶尔传出几声奶猫的叫喊，直至晚上吃夜宵前，两人都没有过交流。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李怡来到她们的院门外敲了敲门，齐白子出来打开院门放她和秦姨进来。 “走啊，去后山吃饭。”休息了几个小时，李怡恢复不少活力，“吃完饭咱们泡温泉！” 民宿有专门的泉浴房，大的小的都有，隐私性不错，提前预约就行，李怡已经预约过了，对泡温泉很是期待。 “不过民宿老板说去后山餐厅的路上有点冷，郊区风大，你再多穿一件吧。”看到齐白子还穿着中午那身衣服，李怡忍不住提醒。 “好。” 齐白子回到房间，顾月潼已经穿戴好，两人擦身而过一进一出，站在院子里的秦姨从顾月潼的脸上察觉出一丝愀然，迎过她把她拉了出去。 到一个没人的隐蔽地方，秦姨问：“又吵架了？” 顾月潼不太想回答这方面的问题，抱起胳膊敷衍道：“没事。” 秦姨叮嘱顾月潼：“小白年纪小，你让着她一些，她是个心气正的好孩子。” 这是自然的，只是......顾月潼沉思几秒，不得已向秦姨求助：“怎么才能让她......成熟一些呢？” 秦姨一愣，露出夸张的表情来，仿佛顾月潼在说笑话。 “这个问题很可笑吗？”顾月潼冷下脸来，她是真的有些发怵。 秦姨清了清嗓，认真道：“那你喜欢她什么呢？别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她的成熟。” 说完，秦姨看到顾月潼的表情发生变化，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上一次你能想通，我相信你这一次也可以。” 第53章 后山的餐厅是一座烤肉坊，是民宿老板合伙开的，原则上只给老客户留位子，不对外开放，不过钱给到位，也就没什么原则可说了。 四人推门进来，收银台前的经理核对了一下她们的身份，便把她们安排到窗边的四人餐桌落座，李怡兴冲冲翻开菜单，想了想，又递给了顾月潼。 “我听说除了美式烤肉香肠那些，这家的烤鹌鹑也是一绝，还有鹅肝、鱼尾，都是招牌菜。”顾月潼看菜单的时候，李怡推荐道，并捅了捅坐在她旁边的齐白子，用气声问，“顾总有什么忌口的吗？” 齐白子冲着她摇了摇头，顾月潼在吃这方面还算好伺候。 顾月潼浏览了一遍菜单，只觉得也就那样，她心里揣着事，看什么都没胃口。 “你们点吧，我都可以。”她强挤笑容，把菜单递了回去。 吃饭的时候，顾月潼小口小口往嘴里送汤，齐白子坐在对面，不动声色帮她把烤肉剔骨，又送进她的餐盘。 “多吃些。” 顾月潼抬起眼皮：“谢谢。” 李怡察觉不出任何不对，反而对两人的和平相处感到沾沾自喜，认为今天一天的愉快都归功于自己昨天的劝解，没忍住拍了拍齐白子的肩膀，露出邀功的神情。 齐白子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眼神交流之下，只好又给李怡剔了块儿排骨。 李怡很满意，大快朵颐起来。 饭后，几人溜溜达达往民宿的方向走，李怡吃饱了活力满满，走在前边一个劲儿地招呼她们：“快，回去还要泡温泉呢。” 秦姨紧随其后，并有意地和齐顾两人拉开距离。 齐白子和顾月潼都领会到秦姨的心意，四目相对，一拍即合，干脆绕了条小路。 小路没路灯，乌漆嘛黑一片，齐白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了一会儿。 突然间，齐白子停下步子，看向了一旁的顾月潼：“抱歉顾总，今天是我冒昧了。” 第59章 顾月潼一愣，呼吸都加速了些，她担心上次的事再次上演，要是齐白子又动了辞职的念头，那她是不是要进一步妥协，允许她那样称呼自己才行？ 但齐白子接下来说的话松开了她紧绷的弦。 “我只是想有一个专属于你我的称呼，这样可以和其他人区分开来。”齐白子腼腆地笑了一下，“但是我好像有些冒失，没把握好尺度，让你为难了。” “......你真的这样想？” “当然。”齐白子露出微笑，四下安静，她抓住了她的手，“今天在外人面前，你承认我们的关系......已经是在给我安全感了，我没理由在短时间内索取更多。” 顾月潼忽然有些想哭，不是哭自己，而是哭齐白子。 她到底做了什么，齐白子无比单纯的人，被她逼得一步步后退、隐忍——不该如此。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秦姨说过的话顾月潼往心里去了，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齐白子就先她一步道歉了。 “我不是不喜欢你这样称呼我，只是......”她很不好意思，主动张开手臂环抱齐白子，“私下可以叫，但......” 齐白子抱回去，打断道：“没关系，我懂的，顾总。” 顾月潼咬唇，把头埋在齐白子肩上，一阵酸涩。 她不想做第二个顾贺竹，不想为了前途把伴侣藏得不见天日，但现实之下，她只能暂时低头。 在她还没获得绝对的权利之前，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这些齐白子基本清楚，两人昨天聊得还算开诚布公，所以她理解顾月潼今天别扭的点——她只是怕她叫习惯，在外人面前改不过来。 寂寥的青山小路上，两人拥在一起，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回到民宿的时候，小猫已经趴在床脚下睡着了，碗里的猫粮被吃成一个小坑，羊奶也下去了不少，让两人吃惊的是，小家伙竟然乖乖尿在了尿垫上。 齐白子帮顾月潼找出泡温泉穿的泳衣，又去给小猫换了张尿垫，因为有小猫在，里屋通往外边的门就开着了，齐白子进进出出，顾月潼问突然问：“晚上要不要一起睡？” 齐白子顿了顿，昨天算是两人第一次有亲密接触，但事后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顾月潼突然提出一起睡，她顿时感到有些紧张。 顾月潼却好似看穿她心思一般，微笑道：“我睡觉很老实的，考虑一下吗？” 那还考虑什么呀，当然要同意了！ 齐白子立马把行李从里屋搬到外屋，包括什么手机充电线。 到了集合地，几人分别在更衣室里换衣服。 齐白子没有泳衣，也没打算泡，她只换了条短裤，坐在了池水旁的椅子上，看着顾月潼下到雾气缭绕的温泉里。 这间泉浴房里有两个小池子，李怡和秦姨的池水在另一边，虽然离得不近，但房间中间没有屏风类的格挡，又都是从一个门进的入说起话来还算方便。 李怡以为齐白子是怕冒犯到顾月潼，所以不敢下水，便招呼她过来这边，结果齐白子摇摇头，屡次拒绝。 李怡无奈，身体浸在水里，戴着浴帽靠在池边，无聊地看手机：“哎，好想拍照啊。” 齐白子闻言有些抱歉，毕竟相机被撞的时候在她手里：“我拿手机帮你拍吧？” “手机拍着没感觉啊......”李怡突然眼珠子一转，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话说，我在民宿前厅的底层置物架上看到一个相机，要不然你帮我借来？” “有吗？”齐白子皱眉，“我怎么没注意到。” “我眼神好呗。”李怡趴在池边的防水栏上，一脸乞求，“好你了小白，去帮我问问嘛。” 齐白子无奈，征得顾月潼同意后披上衣服去往前厅。 说明来意后，老板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不过那东西有些年头了，你用的时候小心些。” 老板打开置物架的玻璃门，从里边把相机连同相机包一起拿了出来：“包里应该有卡，还有没有内存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老板。” 齐白子接过相机，回到了泉浴房，把相机递给李怡：“是这个吗？” 李怡接过来看了看，兴奋道：“对，就是这个！” 她按齐白子说的在包里找到卡插了进去，随便一拍：“有电，能用！” “听说是个古董，你小心点。”齐白子叮嘱。 李怡笑眯眯应一声，然后把相机递给齐白子：“帮我拍嘛。” 齐白子研究了一下怎么用，往后退了几步，对准李怡按下快门。 “我看看我看看！”李怡兴奋地拿过相机。 “不愧是相机，效果还不错嘛！”突然她手指一划，按到了翻页键，神色顿时僵硬起来。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对面池子的顾月潼，顾月潼泡在池水里，上半身趴在池边，正默默看电子书。 齐白子察觉异样，问道：“怎么了？” “呃......没事。”吞咽了一下口水，李怡关上相机，从一旁的台阶上赤脚走了出来。 齐白子不解：“你去哪？” 李怡却没回答她，只是迈步朝着顾月潼的方向走来：“顾总。” 顾月潼闻言回头：“怎么了？” “那个，我给您拍个照片吧。”李怡说完不管顾月潼还没摆好姿势，直接对着她按下了快门。 齐白子对李怡的行为有些反感，知道她有拍马屁的心思，但也要看看场合，顾月潼还穿着泳衣呢——虽然几乎都包裹住了。 她跟过来想勒令李怡删掉照片，但顾月潼本人都没说什么，她只好在一旁站着，逐渐握紧了拳头。 李怡拍好一张，然后殷勤地绕到顾月潼身后：“顾总，您看看，我认为拍得还行。” 说着，她把相机举到顾月潼面前，一连按了好几下翻页键，顾月潼不动声色，看了一会儿接过相机，对李怡流露出感激的神情：“技术很好。” “我也觉得，而且我看这相机也很别致，您看这上边的贴纸，要不您跟民宿老板说说，干脆把这相机买下来算了，我等下用着也痛快。” 齐白子觉得李怡在说天方夜谭一般，想替顾月潼拒绝，没想到顾月潼竟然同意了。 还一脸笑容看着齐白子，让她去问问老板多少钱卖。 齐白子沉默了，她用眼神向秦姨求助，秦姨却好似没看见一般朝她耸了耸肩。 出来住民宿，突然要买走民宿里不知道几手的古董相机，齐白子只觉得她们莫名其妙。 但顾月潼既然发话了，那她也只好照做，再次越过更衣室，来到了民宿前厅。 她前脚离开，后脚顾月潼就把相机卡抽了出来。 李怡蹲在一旁不知所措，默默低下了头，顾月潼知道，面对李怡不能用对待齐白子的方式，干脆道：“你想要多少钱？” 李怡愣住了，她的初衷不是要钱。 “你说个条件吧。”顾月潼爬出泉水，同李怡坐在一起，一脸肃然，“我只希望不要外传。” “我不会外传的......”李怡犹豫片刻，心里开始打鼓：完了，顾总会错意了，她会不会直接灭口？ 一瞬间，委屈和恐惧占据心头，李怡红了眼眶。 远处秦姨看够了热闹，走过来把相机卡要了过来，又夺过顾月潼捏在手里的相机，打开看了看，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张相机卡里储存的照片不多，但几乎全是顾月潼和王琳的亲密照，虽然能看出有艺术的成分，但......这要是让小白看见还了得？！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她看向顾月潼：“小李不是为了要钱，她和小白一样，还只是一张白纸，你别用对付外人那套对她。” “......抱歉。”顾月潼此时也镇定不少，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应激，忍不住对李怡道，“我恳请你对你看到的这些不要外传，尤其，不要让齐白子知道。” “......五万。”李怡沉默片刻，开口出价，“如果能买您一个安心，五万块，我绝不会说出去。” 顾月潼闭了闭眼：“多谢。” 第54章 前厅里，民宿老板听到齐白子说要买下相机，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同时她也有些迟疑：“其实这相机不属于我们民宿，是前一任民宿老板留下的。” “那她还要吗？” “之前说要的，说有空来取，我们还帮她留着，不过后面问了她几次，她都不理人......”民宿老板踟蹰一番，又从置物架下方拎出一个牛皮纸色的箱子，“不过她女儿倒是联系过我们一次，说全都不要了，让我们自行处置。” “你看，除了那架相机，都是些艺术品摆件，我们这摆不下就收起来了。” “所以你看......要是买，你们能不能都带走？” “万一人家又回来找，我再把你们的联系方式给她，也算是有个交代。” 齐白子犹疑一番，给还在泉浴房的顾月潼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第60章 顾月潼声音听不出波澜，同意了。 齐白子更加不解，但她没再表现出来，只是自然地转达。 民宿老板立马手抄了一份转让协议让齐白子签字，并收了押金。还提出一年后无论前任老板有没有回来找，都会把押金退还，只希望她们暂时把这些东西保存好。 齐白子抱着那箱东西和协议回到小院里的时候发现顾月潼已经回来了。 “不泡了么？”把那箱东西放到地上，齐白子瞥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相机，问，“李怡她们呢？” “回去了。”顾月潼的目光停留在箱子上几秒，而后转头看齐白子，“多少钱？” “没收钱。”齐白子答道，“不过押金交了五百块，顾总要给我报销吗？” 她说话的时候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容，语气也很轻快，能看出来即便心存疑问，也在极力压抑，不想破坏氛围。 顾月潼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给她转钱。 收到转账后，齐白子故作满意一笑，然后随手把协议递给顾月潼，又坐到床边跟顾月潼说话：“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李怡不是还想让我给她拍照吗？” 说话间她抬手去够桌子上的相机，想探究个所以然来。 结果顾月潼突然拉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动作。 空气仿佛凝固，齐白子在顾月潼的脸上看到微弱的失态。 她抽出手来，不着声迹地转移话题：“怎么没看见猫？” 顾月潼语塞了一下，转头在地上寻找：“刚才还在这。” 齐白子起身，去里间找了一圈，没看见，又出来找，余光瞧见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相机消失了，她眯了下眼睛，假装没注意，接着找猫。 最后在床底下看见了猫，小家伙蜷缩在墙角，大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戒备的样子，齐白子用猫粮逗了好半天才爬出来。 “幸好家里的床都是实心的，她藏不进去。”顾月潼勉强打趣，下床帮着烧了一壶热水，冲羊奶粉用。 安顿好小猫之后，齐白子去洗澡。 顾月潼泡完温泉回来后就洗过澡了，如瀑的长发还有些滴水，齐白子在盥洗室里洗澡，顾月潼站在旁边的盥洗池吹头发。 镜子里的人肤白如雪，五官挺立，顾月潼对着镜子看了这张脸二十七年，此刻却在吹风机的噪音下有些恍惚。 为什么会如此陌生？明明五官还是她，神情却越来越不像，透露出一股奇怪的疏离感。 从前她是什么样子的？ 顾月潼又想起刚才在相机里看见的照片，虽然那组照片是毕业前临时帮同学拍的艺术照作业，情绪表达和动作有夸张的成分，但神态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包括站在一旁的王琳，那时候王琳意气风发，像只高傲的凤凰，可不久前见面时，王琳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为了钱低声下气威逼利诱，好像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顾月潼陷入到回忆中，齐白子出来时她双手撑在台面上，对着镜子发呆。 齐白子没叫醒她，用一次性浴巾擦干头发，走到床边，把猫打翻的羊奶收拾干净。 小家伙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齐白子擦地的时候它一个劲儿往齐白子脚上拱，伴随着表示友好的“呼噜”声。 或许是在和她玩吧。齐白子以为。 她握住猫的两个前腿根部，拎起来，朝它露出一个微笑。 小家伙却突然隔空做出踩奶的动作。 原来是想妈妈了。 齐白子把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用下巴蹭猫的额头，模仿猫妈妈给小孩舔毛的动作，一下一下的，小猫的呼噜声渐渐变小，最后身体一软，彻底趴在了齐白子的膝盖上。 “睡着了？”身后传来顾月潼的声音。 齐白子轻轻地嗯一声，把小家伙放到顾月潼那会用衣服做的临时的窝里，动作轻柔。 “我们也睡觉吗？”她问顾月潼。 顾月潼指了指吹风机的方向：“头发要吹一吹吗？” “不用了。”齐白子道，“休息吧。” 两人睡在同一张被子里，分别闭着眼，手臂贴在一起。迎来值得期待的同床共枕，齐白子却并没有多兴奋。 顾月潼有事瞒着她，那个相机里有秘密。 还有那一箱东西，顾月潼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不冷不淡才更说明问题。 齐白子头发有些潮，翻身的时候尽可能动作小一些，怕把头发甩到顾月潼脸上去，但观察下她发现，是顾月潼在往她这边靠。 原本转过来的身体，再转回去，肩膀就会叠在一起。 可顾月潼却什么都没说，单单默契地往一旁躲了躲。 齐白子不想再让自己陷进情绪旋涡里。她对顾月潼很满意，对顾月潼的一切都很满意。她不怕顾月潼有秘密。 只是她希望顾月潼不要那么辛苦。 “那台相机，之前是你的吗？” 顾月潼似乎猜到她会问，犹豫一下，嗯了一声。 “里边有之前的照片？” “嗯。” 齐白子转头面向顾月潼：“我不能看，对吧？” 黑夜中，顾月潼的眼睛亮了又暗：“......我认为是。” “好。”齐白子笑笑，“我不会看的。” 顾月潼分明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分失落，想解释什么，齐白子却突然撑起身子吻住了她。 一个绵长细腻的热吻，伴随着指尖滑落至胸前，微微拨动。 顾月潼隐忍即将脱口而出的喘*息，用同样的方法摸了回去，却被齐白子一把握住手腕，占了下风。 京郊的夜里，两道身影叠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早，齐白子对着镜子涂涂抹抹，顾月潼从包里又翻出一瓶肉色隔离霜，放到盥洗池上问：“遮得住吗？” 齐白子叹一口气，摇摇头。 顾月潼有些后悔自己昨晚太冲动，或许是压抑后久旱逢甘霖般的释放太过让人情不自禁，她在齐白子脖颈上留下了一连串密密麻麻的齿痕。 结果今早还没消下去。 顾月潼的皮肤几乎没有瑕疵，带的为数不多的几样化妆品也只能中和一下异色，想要完全遮盖是不可能的。 “算了，我戴着外套帽子就好。”折腾了十几分钟，齐白子放弃了，“大不了就和李怡摊牌吧。” 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 本以为顾月潼会娇羞恼怒，结果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好。” 齐白子反应不过来，愣神问：“什么好？” “摊牌。” “......啊？” 顾月潼没再说话，只是淡然一笑，然后收拾起行李。 齐白子收拾小猫的东西，顾月潼把两个人的行李塞到一起。 没几分钟，李怡过来敲院子门。 齐白子在折尿垫，顾月潼主动去开门放李怡进来。 李怡：“我订了早餐，咱们出发前吃一点吧。” “好。”顾月潼回头叫齐白子，“出来吃饭。” 齐白子顿了顿，连忙把拉链拉到头，帽子戴上，走出来。 李怡看一眼刺眼的大太阳，有些迟疑：“你生病了？” “......嗯。” 结合昨晚发生的一切，李怡心思有些不单纯地开始乱想，眼珠子在两人身上乱转。 “走啊？”齐白子催促，“想什么呢？” “没事。”李怡帮忙锁好院门，三人在饭桌上和秦姨汇合。 秦姨看到齐白子捂得那么严实，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我昨晚没吹干头......有些着凉了。”感受到秦姨质询的目光，齐白子解释道。 这句话说完氛围更加诡异，李怡和秦姨都流露出怀疑的表情。 顾月潼无奈地看了看她们，一把将齐白子的帽子拽了下来。 齐白子吓了一跳，连忙去捂被顾月潼弄出痕迹的地方，结果顾月潼却大大方方承认道：“我们在谈恋爱，理解一下。” “......” 饭桌上三人鸦雀无声，顾月潼环视她们一圈，低下头喝茶。 “啊......理解的。”秦姨回过神来，用腿撞了一下身旁的李怡。 李怡还在盯着齐白子的手发呆，接到信号后，也连忙搭话。 “明白明白，绝不多嘴。” 唯独剩下齐白子，沉默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尴尬喝粥——她没想到，在李怡面前公开恋爱后，她会比顾月潼更尴尬。 回到古堡后已经是中午，秦姨特意订了京桦楼的餐，算作“团建”的结尾。饭后秦姨和顾月潼在楼上收拾行李，李怡和齐白子在楼下尴尬地喝茶。 从回来后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李怡几次想问点什么，看到齐白子脖子上那一片又问不出口了。 最后还是齐白子主动打开了话匣子：“抱歉，原本不想瞒着你的。其实我比谁都想公开。” 李怡看向她：“嗯？” “......但是顾总身份特殊，所以我们商量好暂时保密。”齐白子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包括对你。” 第61章 “没什么的。”李怡大度道，“我也不是因为你瞒着我不高兴。” “那你一上午都不和我说话？” “......我就是觉得自己有点蠢。”李怡回忆起前两天两人吵架自己上去一通掺和，还以为是自己挽救了她们的关系，霎时脸红一半。 “我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第55章 接下来的几天，李怡有意和家里正在恋爱的两人产生了距离，避嫌似的尽可能不和她们单独相处，除了中途被顾月潼单独叫走谈话。 其实也没说什么，除了交代工作，就是解释了一下那天的事，以及相机里的照片，和那一箱东西。 听完后，李怡迟疑很久，问顾月潼：“小白知道吗？” 顾月潼摇摇头：“知道只会徒增嫌隙，我和前任断的很干净，民宿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里至少有一半都是我的，包括相机，所以我也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可是我觉得瞒着小白，不太好。” “那你也可以选择把钱退给我，然后告诉齐白子。”顾月潼突然提高音量，李怡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看来顾月潼是打算一瞒到底了。 不过齐白子又不傻，想知道的话自然会问，李怡已经和秦姨取经过如何跟这两位相处，秦姨告诉她四个字“少管闲事”。 既然齐白子不问，那她干脆当不知道就好了。 只是她有一点不太明白：“顾总，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比起恋人这种不稳定的关系，我更相信利益之间的捆绑。”顾月潼微笑，颇有之前顾氏同事形容时那样的帝王霸气感，“和你说这些是不想让你有误会，在工作上，我对待你和小白是一样的，只是私下不同而已。” 李怡讪讪走了，顾月潼话说的很明白：“保持距离，公事公办，私事滚蛋。” 接下来几天李怡开始接手公务，没事和段英跑跑法院，偶尔去集团总经理办公室那层露个面。 齐白子的伤恢复得还不错，起床后的不适感几乎消失了。她也会和李怡一起出门去见段英，只是她和段英聊的是私事，针对她和韩知语的案子。 从段英嘴里齐白子得知，韩知语最近消失了一般，警方也在找她，不过问了几个集团里韩知语的同事，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段英告诉齐白子，想要告她还是可以的，只是麻烦一些。这边可以先起诉。 齐白子自然是同意起诉，并提供了一个线索：“京山医院。” “她父亲在京山医院？” “是。” 齐白子和段英说了之前她父亲涉嫌贩卖违禁品的事，而韩知语涉嫌藏匿违禁品，不知道怎么被顾贺竹弄出来的。 “这点我和你们顾总聊过，顾贺竹能量大得很，她的私人医生给韩知语开具了病例证明，真假来历不好说，但警方那边判定为真了。”段律师说着说着停顿了一下，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两人面前，“对了，这是陈豪被保释时提交的资料，你们拿回去交给顾月潼。” “陈豪？”齐白子和李怡对视一眼，接过文件翻开，只见担保人处写着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这人我查过了，是京北一个包工头，说不上有名。不过他之前和霍步是同学，后来家道中落学了门手艺，霍步集团大楼改造时就是包给他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把陈豪救出去的人是霍步？” 段英耸耸肩：“先带回去给顾月潼看看吧，她还有一个星期的假期，别浪费了。” 回去后，齐白子和李怡把资料交给顾月潼，顾月潼却是一副预料到的态度。 “还有，我刚从周琴姐那得到消息，董事长宣布交由给您接手的项目里，有两个地产项目突然暂停了。” 顾月潼愣了愣：“为什么？” “撤走的人不愿意把未披露的数据公开，也不愿意跟新项目组的人沟通，以及工地那边的开工日期定不下来，工人们等不了，全都撤了。”李怡越说越头大，只觉要大事不好，“说来说去就是故意给您使绊子，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 顾月潼冷笑一声：“我说呢，这两天这么消停。” “那咱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顾月潼指尖戳戳ipad，让两人不要着急。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放下ipad，她抱起路过的奶团，在它身上蹭了蹭。 奶团是齐白子给领养回家的小猫起的名字，大家都觉得很适合它，就这么叫着了。 奶团子娇哼了两声，顺势倒在顾月潼怀里，齐白子见状情绪放松了一些，转过头来安慰李怡：“没事，兵来将挡吧。” 话虽这么说，但李怡还是感觉到不安，齐白子在一旁给她使眼色，两人对视，找了个借口到古堡外透气。 “你舅妈怎么样了？”李怡问。 上午齐白子去了趟医院，给舅妈吴艳芳和表妹齐吴各买了点东西，不忘给齐海带了条烟。 齐海没忘了齐白子学会抽烟的事，从里边抽出一盒来塞给齐白子：“少抽，少抽。” “戒了。”齐白子推脱道，又给舅妈抛去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养病。有齐吴在，她不用扮演女儿的角色。 “还好吧，下次见面估计就是舅妈她出院的时候了。” 齐白子看李怡脸色不对，劝慰道：“别想刚才的事了，顾总自己有数。” 看没掩饰过去，李怡有些着急：“可是......” “让她静静吧。” “我知道顾总压力也大，但逃避也不是办法呀。” “那你有好法子吗？” 李怡愣了愣，摇头：“我又不是领导。” “那你急什么。”齐白子笑笑，“天塌下来有领导顶着呢。” “嘶......”李怡看向齐白子，“你怎么好像变了个人啊？” “有吗？” “当然有。”李怡啧啧称奇，“之前顾总有什么不好，你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一样，现在比我还镇定了！” 齐白子笑而不语，拧开水喝了一口。 晚上，齐白子和顾月潼躺在床上，顾月潼翻来覆去睡不踏实，齐白子在一旁默默调低了空调温度。 “你热？” “没有，我怕你热。”齐白子转头看她。 在李怡面前公开了关系后，两人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睡在同一张床上。 偶尔顾月潼有心事失眠的时候，齐白子会刻意弄出些动静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觉得刚才的温度正好。” “我知道。” 齐白子颇有些耍赖的意味，往顾月潼的方向凑了凑，并伸出一条手臂：“不这样的话，你怎么才能抱住我？” “......” 第二天神清气爽起床后，顾月潼望着还在熟睡中的齐白子，不免感慨，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魔力，抱着她的胳膊睡，确实睡得更踏实了。 顾月潼出门去见人，没让齐白子和李怡跟着，齐白子站在二楼窗户往下望，李怡敲敲门进来，看见她的背影忍不住调侃：“望妻石啊你。” 齐白子回过头笑笑。 李怡道：“那么担心，怎么不跟着去？” “武皇下旨，你敢忤逆？” 李怡被逗得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李怡突然拿出一本法语词典来，跟齐白子那本是一样的：“老司机，带带萌新呗？” 齐白子顿了一下，试探着问：“什么意思？” “昨天顾总扔给我一份合同，说是国外一个材料的合作商传真过来的。”李怡顿时满面愁容，“通篇法语。” “......”齐白子笑得灿烂。 顾月潼那边结束后回东山庄园的路上，接到齐白子的电话。 齐白子给她转达李怡的为难，顾月潼笑得嘴角压不下去：“我这是在帮助你们进步。” “奈何李怡在语言这一块儿缺了点天赋。”齐白子看着坐在一旁反复跟读呲牙咧嘴的李怡，无奈叹了口气，“对了，秦姨说晚上出去吃，你到哪了？” “还差两个路口。”顾月潼道，“你们收拾一下准备出来吧。” 看着远处的天，似乎是又要下雨，天气预报今晚有冰雹，还想叮嘱几句，手机突然传来通话震动，拿起手机看一眼，是霍步。 顾月潼眯起眼，挂掉齐白子的电话，按下接听键：“霍总。” 霍步在电话那头笑了几声，笑够了才回道：“你不是在休假吗，怎么还这么忙？在跟谁打电话？” 顾月潼故作疏离：“有事么？” “有，当然有。”霍步咳了一声，清了清嗓，“不过是私事。” “什么私事？”顾月潼有些不耐烦，“我们之间应该没有私事可谈吧霍总。” “这个......这个我知道你也不想，但是现在外边都在传你我要联姻，这事你知道吗？” “谁在传？”顾月潼气笑了，除了霍步，谁会想出这么恶毒的谣言。 第62章 “咱们两个一年也就见一次，还是在公众场合，外边的人是哪只狗眼瞎掉了，把别人认成我了吧？” “小顾总别动气呀，我这不是开个玩笑。” 听筒里传来气声，一句话说得黏黏糊糊，把顾月潼恶心得开不下去车，干脆在路边停了下来。 “我再问一遍，你有没有正事要说？” “那我可就说了。”霍步突然狞笑一声，“顾总，你那个前女友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跑来找我借钱。” “什么？”顾月潼以外自己听错了，扶了下耳机问，“你说谁？” “王琳啊，你那位前女友。” “......她为什么找你借钱？” “我怎么知道，反正她就在这呢，怎么，你要不信的话，亲自问问她？” 下一秒，话筒里传来说话声：“阿月，帮帮我......” 顾月潼胸口一沉——确实是王琳的声音。 第56章 “听见了吗小顾总，你前女友可是想见你呢，要不一起吃个晚饭？”几秒后，霍步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中带着挑衅与轻浮，他顿了顿，“我在素京阁的二楼定了位子，有兴趣来一趟吗？” “不好意思，没兴趣。”顾月潼不由分说按下挂断键，闭了闭眼，随后开车驶向东山庄园。 接上齐白子几人后，顾月潼换到了后排，同齐白子坐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白子从她脸上看到几分不明显的躁乱。 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顾月潼的掌心，顾月潼明显从走神到回神，挤出笑容问：“怎么了？” “不舒服？”齐白子比口型。 “没有。”顾月潼轻轻摇头。 秦姨在前边开车，问顾月潼想吃什么，顾月潼犹豫一下，点了个西餐厅。 “又吃西餐。”秦姨叹气，“我听说新开的素京阁很不错，要不去尝尝？” “不去。”听到餐厅的名字，顾月潼黑下脸，“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好。” 秦姨恹恹地应一声，把车子掉了头。 傍晚，几人回到古堡内，秦姨无精打采靠在沙发上看电视，顾月潼洗漱更衣下楼，看见秦姨脸色一般，关切道：“犯老毛病了？” “没有。”秦姨说，“就是牛排吃着胀气。” 她边说边揉了揉硬邦邦的胃，有些无奈：“我不爱吃这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月潼闻言有些愧疚，她坐到对面，给秦姨倒了杯热水：“不好意思，我今天反应过激了。” “看出来了。”秦姨接过喝了一口，问，“是不是那个王琳联系你了？” “你怎么知道？” “你今天开了我的车，我的车上接打电话有自动录音系统，通话结束后会自动传回到我的app上，还是你帮我设置的，你不知道？” “......”顾月潼沉默，缓缓呼出一口气来，“我是有点烦。” “那个霍步我有印象，来头不小，不过到底也是其他行业的，王琳办展就算是缺钱，怎么会和他搅和到一起去？”秦姨端着杯子分析，“他不会要使坏吧？” “你怎么知道她要办展？” “啊？”秦姨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找借口。 奈何谎话还没编出来，顾月潼就问道：“是不是小白和你说过什么？” “......”秦姨点点头，把那天在书房里和齐白子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晚上睡觉前，齐白子在卧室里背法语单词，听到顾月潼从画室回房间后，她合上词典，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半。 今天要早一些。 齐白子起身打算去隔壁蹭床，虽然顾月潼的床很软，她睡起来有些不舒服，但比起来有顾月潼在身边，她宁愿主动去习惯这种不舒服。 推门进去后她才发现屋里的不是顾月潼，是秦姨，秦姨来给顾月潼送洗好的衣服。 “怎么还不休息？”齐白子过去帮忙，“我来叠吧。” 秦姨乐得解放双手，找个地方坐下了。 “月潼还在画画。” 齐白子边干活边应话：“我知道，她这两天心烦，喜欢一个人。” 秦姨闻言笑笑：“还好，有你理解她。” “我只希望我是锦上添花或者雪中送炭，而不是累赘。”齐白子把顾月潼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上，转身坐在秦姨对面。 “我帮不上顾总什么，总担心她太累。” “对月潼来说有你惦记就足够了。”秦姨微笑，“对了，你家里人怎么样了？” “还可以。”齐白子如实回答。 “这样啊。”秦姨咳了一声，似乎在故意引导话题，“那他们知道你和月潼的事了吗？” 齐白子愣了愣，摇头：“不知道。” “怎么不和他们说呢？” “......两方面吧。”齐白子犹豫着把疑虑说出口，面对秦姨，她还是选择信任，“一是我怕他们接受不了，二是......顾总这边，时机还不成熟。” “那倒也是。”秦姨突然苦笑一声，“你们两个在一起，不说别人，连顾贺竹都接受不了。” 齐白子点点头。 这些她都知道。 秦姨依旧感慨：“要是顾贺竹哪天脑子一抽把月潼嫁出去，那可就完咯。” “......什么？”齐白子听到‘嫁出去’三个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脸问了两遍，“什么意思？” “呀，是我说多了。”秦姨一愣，连忙起身，打算出门。 齐白子叫住她，让她说清楚点。 秦姨无奈，说道：“你自己去画室找月潼问问嘛。” 说罢秦姨转身下楼。 齐白子揣着一肚子问号推开了画室的门，顾月潼正在画画，画的是法国卢浮宫被火烧毁后的样子，可能是画笔不小心滑落过，地上粘了一片灰蒙蒙的颜料。 听见声响，顾月潼抬起头微笑：“来了？” 齐白子面色难看，绕到对面：“是你让秦姨和我说的那些？” “算是个预防针吧。”顾月潼道，“和我在一起，你有必要知道这些风险。” “......顾贺竹不会把你嫁人，她说过她是爱你的，只是王琳和韩知语都不适合你。” “她还说我成年后就可以恋爱自由呢。”顾月潼嗤笑一声，“她的手伸太长了。” “可是你们的关系不是已经缓和了吗？”齐白子问。 顾月潼沉默片刻，拿起手机扔了过去：“自己看。” 齐白子打开顾月潼的手机，看见了顾贺竹发来的那条消息：‘有时间去和霍步吃顿饭，他要见你。’ “霍...步？”齐白子迟疑，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她上次在庆典上见这个猥琐男的时候就看出他对顾月潼不怀好意，时隔这么久没动静，还以为他只是偶然动个心思，没想到把手伸到顾贺竹这里来了。 可是顾贺竹这是什么意思，就范了？ “小白。”顾月潼深深地叹一口气，撂下画笔，正襟危坐面向齐白子，“我的处境并不安稳，和我在一起，你要经历许多别人不需要经历的事。” “......我不怕。”齐白子坚定道，“我理解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月潼沉默片刻，拿过手机，点开相册划了几下，“这是裴冉发布的招聘信息，新店装修得差不多了，之前你说不想做店长，我就让她另找人选，但现在我认为还是你去更稳妥些。” 看着举到面前的手机屏幕，齐白子瞳孔微微放大，有些不可置信：“你这是在赶我走？” “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顾月潼提高音量，似乎这样能说服自己，“王琳你还记得吗？秦姨和你说过的，在商场里你还见过。” “记得。” “她被霍步控制住了。” “什么意思？”齐白子不懂这些弯弯绕，王琳不是顾月潼的前女友吗，和霍步有什么关系！ “由我一手搭建的团队研发的app，目前用得是霍步公司在海外的服务器。” “让秦姨找你聊之前，我已经和顾贺竹通过电话了。” “霍步用王琳威胁我，要我把app卖给他。虽然我们的app也在盈利，但现实情况是顾氏还有其他麻烦，霍步要是想打压，无论对抗与否，我们的损失不会小。” 齐白子听得头大，挥手打断道：“你确定霍步的目的只是app？” “他为什么用王琳威胁你？” 顾月潼语塞，回避了这个话题：“总之无论如何，我不想你变成第二个王琳。” “你不觉得这个行为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么？”齐白子眯起眼，“现在有谁知道我们在谈恋爱？” “再这样下去知道只是迟早的事！”顾月潼看向她，“你以为能一直藏下去吗？”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怕你真的离开我！”顾月潼情绪激动，迅速起身碰倒了画架，画纸“唰”地飞了起来，又飘落在地，与地板上泥泞的颜料融成一体。 第63章 她红着眼眶，直勾勾盯着齐白子。 “当年我自以为和王琳藏得也很好，但还是被顾贺竹费尽心思挖了出来。” 画室内陷入落针可闻的安静，顾月潼捏了捏额心，浓密的长发盖住她部分脸颊。 “我和裴冉打过招呼了，过两天你搬出去，抽时间去找裴冉报道吧。” 齐白子垂下头沉默片刻，抬眼道：“我们还能再见吗？” 顾月潼回道：“我会让秦姨定期接你回来吃饭，分居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齐白子不明白顾月潼那句“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有多少份量，但从古堡里搬出去之后的每一刻都让她感到透不过气来。无论是在分店里上班还是下班后回到住所，她的眼前总会浮现出顾月潼的影子。 新搬的房子是秦姨朋友帮忙租的，这样任谁也查不到她，房子距离炸鸡店只有一公里，虽然靠近外环，但环境很不错，大平层，一流装修，房租快和齐白子一个月的工资齐平了。 虽然不用她出钱，但一个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齐白子并不感到愉悦，反倒常常感觉孤独。从前的她也是独来独往，但不会有这种感觉。这很可怕，像是某种戒断反应。 为了压制这种戒断反应，齐白子又开始抽烟，没事的时候就和裴冉蹲在店面后门的垃圾桶旁边，一根接着一根。 裴冉送她回家几次，开玩笑说要搬过来和她一起住，她倒是无所谓，只是裴冉觉得打扰，打打嘴炮还行，真过来住怕不太合适。 于是齐白子持续孤独着。 偶尔她会去看看舅妈，舅妈即将出院，恢复得不错，只是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多走几步就会头晕，问过医生，说是术后正常现象，需要好好调养，于是齐白子没事就买些补品送过去。 慢慢的，过去了半个多月，京州终于迎来盛夏，所有人都在三伏天的温度下浮浮沉沉，离开空调十分钟就要大汗淋漓。 “撑住，很快就要入秋了。” “入秋后还要热一段时间呢。” 脱下炸鸡时穿的围裙，裴冉抹了把汗。 店里不能抽烟，店外又没空调，她拧开一瓶冰镇可乐从后门溜出去。 齐白子快她一步，一根烟已经燃尽一半。 裴冉一摸兜，没摸到烟盒，这才想起来早上自己刚抽完最后一根，最近的烟酒店离她们有两分钟的路程，裴冉不愿意在大太阳底下当鸵鸟，便抬手把齐白子那半根接了过来。 “干什么？” “帮帮你，看你最近很愁啊。”裴冉叼着烟，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来，“玩斗地主吗？” “不玩。” 虽然这么说着，但齐白子还是拿出了手机。 安安静静，除了app的广告推送，什么消息也没有。 和顾月潼一样。 半个多月以来，除了顾月潼的“早上好”和“晚安”，两人之间再无交流。 齐白子也很默契地只回复她这两句，其余时间绝不打扰。 不过有一点很值得在意，那就是顾月潼换了头像。 不再是之前的那条金毛，而是一张端坐在沙发上的奶团。 第57章 齐白子最近每天都会盯着顾月潼的头像发一会儿呆，然后关掉两人的对话框，又关掉手机。 她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膀下方了，最近天热，对着油锅炸鸡的时候要把头发裹起来再戴上帽子，即便开着空调也很闷头皮。 裴冉看她用手腕蹭，问：“今年怎么没把头发剪掉？” 齐白子的头发一直保持在一个长度，裴冉认识她很多年，知道她有定期剪头发的习惯，最开始在商场地下十块钱一次的快剪小店剪，后来可能是连十块钱都成为负担，齐白子开始自己剪，一开始狗啃一样，后来找到窍门，一次比一次平整。 “不剪也行，我觉得你长发挺好看的。”没给齐白子说话的机会，裴冉把目光挪回手机屏幕上，这局她抢了地主，“话说晚上有两个面试的，你有时间吗？” “有......”齐白子向来不会推脱工作，何况闲着也是闲着，裴冉一个人顾两个店忙不过来，这边她就多搭就些。 但是爽快地话音还没落地，屏幕上方突然传来消息提示，点进去一看，是顾月潼。 她发来一个餐厅地址，说：晚上七点一起吃饭，可以叫上裴店长。 齐白子心里毫无波澜，转头把手机立到裴冉面前，问道：“去吗？” 裴冉刚出完牌，两个农民管不上她，脑袋动眼睛不动地看了一眼屏幕：“什么玩意？我要回家睡觉。” “你自己看。”齐白子加重语气，用自己的手机挡住裴冉的屏幕。 裴冉看见消息顿了一下，随即往一旁侧了侧身，嘟囔着说：“我不去，修罗场我才不参与。” 齐白子愣了愣，不解道：“什么修罗场？” “你跟顾月潼啊。”裴冉一脸不在乎，“你俩不是在谈恋爱闹分手吗？” 齐白子胸口紧了一下，裴冉是怎么知道的？ 听见没身后没动静，裴冉看着刚赢到手的欢乐豆，关掉了斗地主的小程序，回过头说：“你不会以为我察觉不到吧？” “很明显吗？”齐白子皱起眉，她把炸鸡时候戴的帽子攥在手里，越攥越紧。很显然，她不希望听到裴冉说是自己无意间暴露的。 但裴冉偏偏给了她重击：“我阅人无数，就以你最近的状态来看，你只能是失恋了。” “天天魂不守舍，没事就对着手机上顾月潼的聊天框发呆，那天我凑近一看，她竟然还给你发早安晚安，你一个被外派到炸鸡店的小助理，人顾总闲的啊，天天给你问好。” “......就不能是朋友吗？”齐白子问。 裴冉嗤笑一声：“单相思的朋友？” “我没有。”齐白子不爱听这话，显得她很上赶着一样。 “那好吧，我也每天给顾总发早晚安，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把我当成和你一样的朋友——” “你不能这么做！”齐白子突然激动，站起身道，“别去打扰她。” 裴冉瘪起嘴又耸耸肩，转身钻进空调屋。 齐白子看着她的背影，逐渐冷静下来，陷入沉思——顾月潼的担忧似乎不无道理？ 晚上，齐白子把面试店员的任务交还给裴冉，紧急回住所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镜子里的她脸色平常，但唇色却发白，双眼无神，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不希望分离半个月后第一次见面就给顾月潼留下这番印象，齐白子出门路过小区附近的屈臣氏买了个变色唇膏涂上了，颜色很淡，但比不涂好些。 远远看见顾月潼的车在餐厅门口停着，齐白子加快了脚步。 “来啦！”没想到下车迎接她的是李怡。 “顾总呢？” “她上去了，要我在底下跟你接头。”李怡边说边摆出眼观四路的动作，“经观察一切安全，还请同志随我来——” 齐白子哭笑不得：“拍电影呢你。” 两人上楼进包厢，还以为李怡会一起吃，没想到把齐白子送进去之后，她就撤出去了。 偌大的圆桌旁只一左一右坐了两个人。 齐白子认真观察着顾月潼，她今天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西服，内里白色衬衫领口处系成扣子，看起来温文尔雅。 “最近过得怎么样？”顾月潼率先开口说话，面上浮现出笑意。 齐白子回道：“还好。” 她见过顾月潼这种笑，在霍步的周年庆典上，是为了表达礼貌故作亲和的笑容。 她们之间怎么突然陷入这种尴尬境地了。 明明不久之前还同床共枕，现下生分起来，齐白子胸口闪过一阵堵闷。 “顾总似乎瘦了，最近公司很忙吗？” “算是吧，忙起来还生了场小病。”顾月潼举起茶杯抿了一口，突然怔住，问齐白子，“你呢，还健康吗？” “......健康得很。” 齐白子说话时掩饰咳嗽，最近烟抽的勤，喉咙时不时就会发痒。裴冉是老烟民，有慢性咽炎，放了一盒金嗓子在店里，她抽完烟会抓来吃一片。 刚才从地铁站往过赶跑了几步，该说不说，这会嗓子里干得厉害。 顾月潼没再说话，她学着顾月潼的样子，也喝了口茶。 放下茶杯后，她问顾月潼：“王琳那边怎么样，摆脱霍步了吗？” “算是吧。”顾月潼微微皱眉，“当初霍步找到她，要她爆料一些我们之间的事，想要以此来威胁我，后面聊过后我给了她一笔钱，她答应我会离开京州一段时间。” 齐白子苦笑一声：“你就那么信任她？” “她和她母亲需要钱。” 齐白子噢一声：“难怪要变卖民宿。” 顾月潼一愣，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齐白子见状微笑，语气中略带安抚：“没错，相机里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 第64章 “老板说相机是前一任民宿老板留下的，我猜想，那应该就是王琳母女吧。” “抱歉，小白......” “不用抱歉，顾总。”齐白子眼睛突然亮了亮，打断道，“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齐白子说完，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即服务员敲门问：“可以上菜了吗二位顾客？” 齐白子起身去拉开了门。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端上桌摆好，服务员又贴心地给两人添满了茶水，躬身退下，还不忘替她们关门。 顾月潼始终一言不发，齐白子知道自己的问题让人为难，或许这顿饭就是两人以后为数不多的见面了。 她深深地叹一口气，想组织一下语言，问问分手后能不能把奶团接到自己身边，结果就听见顾月潼说：“我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吗？” 包厢中安静了几秒，齐白子迟疑地和顾月潼对视。 顾月潼的面色忽而有些挫败，她起身，走到齐白子身边坐下，轻柔地捏住了齐白子的手腕。 “我还是要说抱歉......是我表现得太不坚定了，给了你失去我的错觉。” 齐白子顿住，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半个月，搬出古堡足足半个月，两人只有每天早晚的问候，顾月潼却说她们还在一起。 齐白子看不懂她的恋爱法则，却又控制不住地为她这几句话感到惊喜。 “霍步的野心很大，虽然现在实体行业在退步，但是顾氏根基深稳，又搭上了互联网这班车，他看了难免眼红。” “顾贺竹现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失控的东西产生了逃避心理，也就是集团，她已经决定放手，把重要的东西交给我。” “霍步是外患，彭春来和另外几位股东是内忧，我不能出一点差池，否则顾贺竹让出的一切都要被外人接手。” “阿齐......抱歉，再给我点时间。” 顾月潼说了很多，齐白子全都记在脑子里。印象最深的是顾月潼近乎哀求的一句：“等我，阿齐。” 桌子上的饭菜基本没动，李怡刚好放弃了想去隔壁网红店排队的心思，灰头土脸回来了，得知她没吃饭，顾月潼立马让她坐下一起吃。 李怡迟疑片刻，生怕打扰她们，又见她们自然坦荡的相处状态，免去了那份担忧，终于能大快朵颐起来。 * 晚上睡觉时，齐白子做了个梦。 梦里有顾月潼，还有奶团，三个人在海上漂流。 巨大的风浪一波一波侵袭着她们，奶团的毛被打湿，窝在木船的夹层里，顾月潼靠在齐白子肩膀上，疲惫不堪。 又一个巨大的浪头迎面袭来，齐白子本能地想要用身体护住顾月潼，顾月潼却突然挣开她跳进了水里，推着船往岸边的方向游。 齐白子的心提到嗓子眼，不知道怎样能帮到她，持续一段时间后，终于在闹铃的呼唤中崩溃地醒来。 中央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她大汗淋漓，冷静了一下后跳下床去按遥控。 按了几下却没有反应，齐白子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后才发现屋子里停电了。 第一反应是没电费了，齐白子查看电表，只见上面四位数的电费还在跳动。 不对，不是停电，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齐白子突然被人捂住嘴，放倒在地。 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出现在房子不大的杂物间里。 面前坐了一个女人。 背光的原因，齐白子第一眼没认出她就是韩知语。 第58章 “你家还挺大，我都不知道你卧室在哪。”家里已经来电，韩知语起身走到齐白子面前，双腿合拢并排坐下，“只能委屈你在杂物间了。” 齐白子松一口气，头向后仰靠在墙上：“你是想吓死谁？” “想吓你啊。”韩知语道，“我才捂住你的嘴，你就突然间晕过去，我差点报120。” “怎么不报？” “我摸了摸你还有心跳，就不给自己找麻烦了。” 齐白子斜了她一眼，捂住心脏位置给自己顺气。 “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的？” 韩知语眨眨眼，理所应当一般：“当然是跟踪你。” 齐白子顿一顿，试探着问：“你去炸鸡店了？” “什么炸鸡？” “没事。” 齐白子微微皱眉，看来韩知语并不知道她的全部行踪，而她工作时间规律，下班后顶多去趟便利店，这些天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下午去见了顾月潼。 换句话说，韩知语在跟踪顾月潼，顺便摸到了她的位置。 看到韩知语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色运动装，头发凌乱披肩，素面朝天，齐白子不禁好奇她这些天都去哪了。 韩知语沉默片刻，脸上的嘲弄消失了。 “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帮什么忙？”齐白子面色变了变，可能是突然想起来自己被她打进医院，不禁多加了几分防范，“我现在不是顾月潼的助理了，远离是非，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知道你会拒绝我，我也知道你还在生我气......”韩知语眼眸垂了垂，出油斑驳的皮肤和指甲上的污渍暴露她或许已经风餐露宿许久，状态不比在看守所里强多少。 齐白子默默观察，韩知语自己说着说着突然痛痛哭起来，她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颤栗。 哭够了，她抹掉眼泪，抬头对上齐白子的眼睛：“我知道我之前伤害过你，但我现在真的很艰难，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听到这个请求，齐白子皱起眉：“或许你应该去找顾贺竹。” “她已经放弃我了。”韩知语哽咽，闭上双眼，“记者会结束后她就收回了那两套房子，把我赶了出去。” “后来我又去找过她，她警告我别出现在她的视线内......我替她干了那么多脏活，换来的却是这个下场。” 韩知语的语气中透出绝望，但齐白子知道这只是她卖惨的手段罢了。 “即便如此，我也不相信你毫无退路。”她撑着地起身，走出杂物间给自己倒了杯水。 韩知语踉踉跄跄跟出来，神色有些焦急：“你说的没错，但我不甘心。” “我在京州打拼这么多年，我的人脉、资源、青春全都留在京州，我不甘心离开这里。” 齐白子给自己的水里放了颗咸柠檬，转头直愣愣看她。 只见她说着说着脸色突然一变，狞笑起来：“对呀，我还有顾月潼。” 闻言齐白子的手一顿，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我去找顾月潼，我知道她和王琳的全部过往，我可以要挟她帮助我东山再起！我威胁她，我，我可以找记者曝光，就说她利用我的感情对我始乱终弃，到时候就算不会影响到顾氏，她的名声也会完蛋......” 韩知语似乎是来了精神，故意夸大其词，努力把自己的狠毒描绘出来。 但她的底色不过如此，齐白子听出她的硬撑，无奈叹一口气，拿出一个纸杯来倒满水递给她：“歇了吧。我同意你可以暂时住下，但你要是敢去伤害顾月潼，我保证把你扔到大街上。” “还有，这件事我会告知顾总。” “......”刚要露出感激神情的韩知语愣了一秒，无奈抿嘴点了点头。 齐白子洗了把脸出来，恢复些精气神，坐到韩知语对面：“我已经同意收留你了，你可以告诉我你在躲谁了吧？” 韩知语抬起眼皮，欲言又止，最后瑟缩道：“......是，是霍步。” “霍步？”齐白子在手机上订早餐，闻言停顿下来，“你又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我在记者会上的言行被曝光，顾贺竹放弃了我，我一时间走投无路，就想逃回老家躲一躲。” “但我当初被顾贺竹从看守所里带出来是不太合规的，那个女警你还记得么？她出差回来后又找到我，想把我带回看守所去。” “结果霍步打听到我，又把我捞了出来......他做的病例很逼真，说我有精神疾病，我就又出来了。” “可是他的目的......他逼我去找顾月潼，让我把顾月潼约到酒店，然后再......我不同意，他就用我父亲威胁我。” “只可惜，他算盘打错了。”韩知语握紧纸杯，顿了顿，“我宁可让那个老东西死在他手上。” “他觉得我没用，又怕我把他的秘密说出去，就把我送进他亲戚名下的一家会所里。” “那里边......”韩知语哽咽一下，平复道，“我不愿意，就跳窗户跑了出来，崴了脚，又被关起来。” “反复几次后，我找时机举报了会所，趁乱跑了出来......已经快一周了。” “我知道警察在找我，霍步也在找人抓我，我不想回看守所，也不想去找顾月潼。”韩知语吐出一口气，似乎不愿意再回忆起那些事，“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但我跟踪顾月潼下班几次都没看见你......好在昨天，我看到你们一同走出了那家餐厅。” 第65章 齐白子沉思片刻，说不出是同情还是什么，深深地看了一眼韩知语：“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帮你？” “我......不知道。”韩知语憨笑了一下，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那你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齐白子道，“知道警方为什么找你吗？” 韩知语一滞，摇摇头。 齐白子微笑：“无论为什么，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彻底扭转你的现状。” 韩知语怔了一下，试探着说：“你不会是要我......” “没错，就是自首。”齐白子语气严肃，不容置哙，“我可以给你时间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但不会等你太久。” “如果一周后你还是没想清楚要不要去自首，那我会帮你。” * 齐白子没有直接联系顾月潼，防止被有人之人发现她们有在联络，于是找到了李怡。 李怡在偷懒，顾月潼确实是在开会，她站在会议室最后边敲打电脑，顾月潼让她给那几个已经被迫停工的工地找工人，她联系了几个包工头，一听到施工地址都拒绝了。 有钱都不赚，李怡想不通什么原因，只觉得任务完不成，头大。 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李怡决定出去透口气，她朝顾月潼比了个手势，得到同意后从会议室后门溜了出去。 来到个没人的地方，李怡边打哈欠边接通电话：“怎么了小白？” “顾总呢？” “开会呢。” 齐白子了然，道：“你方便的时候和她说，韩知语来找我了。” 李怡吃惊了一下，问什么情况。 齐白子说了个大概，眼睛还时不时瞟着站在不远处抽烟的裴冉，李怡传来唏嘘。 “你如实转达就好，具体有什么问题再联系。”齐白子手里的烟还剩一半，她想了想，按在垃圾桶上掐灭。 “先别挂呢。”李怡听出她的意思，连忙道，“我不想回去坐牢，你陪我聊几句。” “嗯。”齐白子也是经历过的，知道陪顾月潼开会时有多熬人，反正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店里新来的两个员工正在练手，她也乐得多清闲会儿，便问道，“我这边也就那样，没什么好说的，你最近还行吗？” “我不怎么样。”李怡把找不到施工队的事当做牢骚发作一通，只觉心累，“顾总说了，只是先做给外人看，就算不开工也行，按日子算钱，可是那帮人就是不愿意干。” “我前前后后快把京州有档期的施工队联系个遍了，愁死我了。” 李怡边说边忍不住薅自己的头发。 齐白子隔着电话也能猜出她现在表情，安慰后沉寂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提议道：“跟郑晓晓妈妈一起来京州的那些厂工是不是还闲着呢？” 李怡顿了顿：“好像是，前几天新闻还在报道，说集团出于什么人道主义给他们租了安顿房，就等开庭呢。” “闲着也是闲着，你可以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赚点生活费。” 李怡迟疑片刻，觉得这确实是个法子。 “那，我问问顾总？” “不用说是我的主意。” 齐白子挂断电话，远处裴冉朝她指了指耳机，相视一笑，两人一同回到店里。 晚上齐白子给韩知语带了两件衣服，还有店里新人练手失败的炸鸡块。 韩知语没手机，齐白子把之前自己淘汰下来用作于备用机的老旧按键手机给了她。 “我取了点现金放在这了，如果你要出门，可以用。”齐白子抽出五张红票放在餐桌的果篮里。 韩知语要了几天饭，终于吃上热乎的炸鸡，虽然炸糊了，但能看出她看自己的时候眼里泛光，齐白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想干嘛？” 韩知语满嘴流油：“没什么，我就是感激你。” 齐白子翻个白眼，洗漱出来，又看见韩知语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那边的卧室是你的。”齐白子打发她进屋，莫名多个人出来她只觉得不自在。 第59章 接下来两天齐白子照常上班，偶尔晚上会给韩知语带饭，韩知语的身体恢复一些，精神也好起来。 每次在客厅相遇时齐白子都会提醒她自首的时间以外，两人并没有产生额外的不愉快。 平淡的日复一日中，唯有不同的是顾月潼出现的频率变高了。 在手机上。 同时，李怡也告知齐白子她提出的建议被采纳了，第二天，那些厂工们就搬进了工地的安置房。 “我和顾总说了是你想到的法子。”李怡道，“虽然还不确定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我也不想趁机贪功。” 齐白子淡淡地嗯一声，只觉有些东西明朗起来——难怪昨天顾月潼会突然间给她道谢，还隔空撒了波娇。 针对韩知语的出现，顾月潼没有太大反应，可能是相处时间长了足够了解，她只提醒齐白子尽量不要和疯子起冲突。 齐白子不确定韩知语还会不会发疯，就目前来看，韩知语每天有吃有喝有空调吹，大多时间不是在沙发上看电影就是闷头大睡，状态还算正常。 齐白子让顾月潼安心。 顾月潼采取怀柔政策，又打了笔钱进她的卡里，提醒道：如果韩知语不愿意自首，可以准她在房子里先住着，关键时刻可以用她打击霍步。 齐白子不太同意顾月潼的观点，不过还是替韩知语收了那笔钱，然后在一周后的傍晚带韩知语外出吃了顿高档烤肉，顺便报了警。 随警察一同出现的还有段律师段英，韩知语在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中被带走，登上警车之前，齐白子不忘提醒她“别忘了你父亲”，如果韩知语够聪明，她的口供有扳倒霍步的可能性。 只是不知道韩知语能不能想通这一点，齐白子盯着她充斥怒火的双眼，目送警车离去。 段英在一旁拍了拍齐白子的肩膀，安慰她：“结束了，你的仇报了。” 齐白子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不过是挨了一棍住了几天院，在那种场合见不得光的秘密被公开，换谁都要生气。她同情韩知语。 但她实打实松了一口气，前一天晚上，韩知语在书房的电脑上搜索王琳曾经的社交账号，上边还有些顾月潼的痕迹，不过也只有亲近顾月潼的人才能看得出来，而齐白子在投屏上看得一清二楚。 开庭的日子在即，段英说韩知语故意伤害证据完整，有信心让她进去起码两年，起码往后她都没机会再纠缠顾月潼了。 “顾总呢？这样的日子你没请她来一起见证？” “她还不知道。”齐白子莞尔一笑，额前的碎发挡住脸，“谢谢你段律师，麻烦你告诉顾总，韩知语是自首的。” 比韩知语和齐白子的案子先开庭的是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顾氏合同违约案，集团的法律团队和郑娟等人请的律师在法庭上热火朝天你来我往，关键时刻，段英和顾月潼出现，作为证人，帮助郑娟赢下了这场官司。 判决顾氏需补偿郑娟名下和其余一同起诉的工厂三倍违约金，并在三个月内进行打款。 同时，顾月潼以集团名义对彭春来等人提出职务侵占罪的起诉，几位原本对顾氏母女所处职位摩拳擦掌虎视眈眈的股东见状，纷纷消停下来。 同时他们得知顾月潼接手的部分工地已经重新开工，新的团队正在组建。 九月中旬，天气依然酷热，但秋风吹动偶尔给人带来几分舒爽。顾贺竹身体好转，在她的私人别墅里举办生日庆典，那些股东们决定借机和顾月潼套套近乎，想要抹平嫌隙。 不过他们似乎找错了切入口。 顾月潼和李怡站在二楼窗台上向外眺望，余光瞧见集团股东之一，一位矮胖中年女人走向霍步，和他主动攀谈起来。 从口型和神色中不难看出顾月潼是他们聊天的重点，李怡不禁皱起眉：“这是在干嘛？” 顾月潼冷笑一声：“看不出来么，想拿我买霍步的人情，再用霍步来讨好我。” 近些天，霍步有意放出和顾氏合作的消息，原本不太关注商界各司的人也会注意到热搜上顾氏名下社交app用了霍步在海外的服务器，两司交好疑似还会有进一步合作。 霍步中年未婚，顾氏大权易主，又被拍到过两人私下吃过饭，不明真相的网友们喜闻乐见的联姻桥段似乎即将上演。 那位股东就是不明真相的人之一。 霍步野心勃勃，一想吞并顾氏，二想抱得美人归，自然是巴不得误会的人越多越好，自来熟般地朝二楼玻璃处扬了扬下巴，那股东顺势看过来，对着顾月潼摆出八卦的眼神，又挤了个笑容。 李怡知道顾月潼打心底里恶心这件事，想宽慰几句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在顾月潼反应平淡，假装没看见，直接转过身来问李怡：“王琳到京州了么？” “说她那边的事快处理完了，在路上。”李怡道，“不过说病人家属还是还是觉得钱少，可能是还想讹一笔。” 第66章 “她母亲在外地撞人后逃逸还想摆脱责任，进去待着都是轻的，至于钱的事，让她自己想办法吧，我们给得已经够多了。” 李怡点点头，又问：“那等下她不配合怎么办？” “她不会。”顾月潼闭了闭眼，“虽然为了钱她能和我撕破脸，但她以后还想继续在艺术行业里待，今天露脸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的过往被扒出来，知名度提升，以后办展就算只靠吃瓜群众也能换来热度。” “何况，没点经历的艺术家，怎么能有话题度呢。” 李怡似懂非懂：“确实......” “她们到哪了？” “已经回去了。”李怡道，“秦姨刚拍来照片，您看。” 李怡说着把手机举到顾月潼面前，照片上齐白子正抱着奶团坐在沙发上吃猫条。 顾月潼松一口气，露出笑容。她只希望今天的一切都不要打扰到齐白子。 “对了，等下的事，小白她知道吗？”李怡突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开口，“她会不会不高兴，毕竟她才是您的正牌女友......” “别小看她。”顾月潼捏了下手指，微微扭头看李怡，骄傲一笑，“她可是幕后之一。” 中午十二点，庆典开始，请来的司仪宣读贺词，坐在主位的顾贺竹露出少见的慈祥脸，身后站着的是岑医生。 几位征战多年的老股东兼老友趁机讨好顾氏母女，上台发表了一段追忆岁月的言论，并祝贺顾贺竹年年有今日，假大空的话说完，又装模作样过来给顾贺竹敬酒，顾贺竹一一回应，偶尔瞟一眼远处的顾月潼。 待到顾月潼上台时候，霍步突然从司仪手里拿过话筒，追了上去。 顾月潼显然没料到他的行为，有些尴尬，众人摆出看戏的表情。 坐在远处的一个人突然开始起哄，带动了一些人一同架秧子，就连受邀而来的几位记者也全部把镜头从顾贺竹身上转向讲台，似乎是要逼台上两人承认什么。 霍步春风得意，一双贼尖的小眼睛都亮了，酝酿一番想说些什么，突然从台边蹿上一个身影，霍步一愣，竟然是王琳。 “顾月潼，你和你母亲设计我和我分手，就为了今天吗？”王琳不管不顾，从霍步手里拿过话筒，像事先演练过一样自然。 顾月潼先是震惊，又立马挤出几滴眼泪，看了看台下瞪大眼睛的顾贺竹，一副受害者模样。 “你们母女两个就这么嫌贫爱富吗，你不是说你只爱我一个嘛！” “保安，保安！”霍步反应过来，立马叫人拉王琳下台，他之前是打算用王琳来威胁顾月潼就范，顺从自己，但现在他和顾月潼的热度已经吵了起来，王琳突然出现，他岂不是成小丑了？ “还有你霍步，你骗我，你说你会让顾月潼回到我身边的，你个骗子！” “顾月潼根本不喜欢你，你别再逼她了！”王琳被两人夹住下台，挣扎之中还不忘演一出戏给霍步扣帽子，霍步脸色难看至极，嘴唇颤抖，极力压抑想要上去扇她一耳光的冲动。 就在王琳下台后，他平复呼吸，想解释几句，远处又传来警铃声。 顾月潼弱柳迎风般哭到不能自已，也被李怡扶下台。 霍步先是以外自己听错了，又看到台下众人都回头去找警铃声的来源，才意识到是真的。他愣在台上，直至警察冲进来控制住他的那一刻，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今天这场生日宴，是专门为他设计的。 “经知情人口供，你涉嫌敲诈恐吓非法囚禁他人等一系列罪名，麻烦和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 东山庄园里，齐白子抱着奶团坐在沙发上看已经爆了的同城新闻。 秦姨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脸色，只见她一下摇头一下轻笑，秦姨只觉得她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从何说。 结果齐白子突然笑出声，然后举起手机到秦姨面前：“看这条评论，太逗了。” “癞蛤蟆趴脚背不伤人恶心人，人家公主配天仙，轮得到你一个妖精插足——”底下有评论反驳，“也就是个老虾米，你看，进捕虾笼了吧。” 这届网友确实像是小嘴淬了毒，但秦姨却不敢笑。 那句公主配天仙，显然是说顾月潼和王琳，可两人早就分手了，现在被大众误会，齐白子怎么不吃醋？ “小白，你还好吧？” 齐白子愣了愣，抬起头看秦姨：“我挺好啊。” “那就行......”不知道齐白子是真是假，秦姨想替顾月潼解释几句，“之前月潼把你赶出去也是不得已，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天李怡没少被顾贺竹暗中调查，包括今天为了扳倒霍步演的这一出戏，顾贺竹也不知情，所以你......” “我懂。”齐白子微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不过现在也只剩下顾贺竹要对付了，不是吗？” 第60章 顾贺竹的私人别墅里，谁也没预料到生日宴会变成抓捕现场。 清场后，顾贺竹把顾月潼留在了她的私人别墅，叫人查遍监控也没看到王琳的影子，这时才注意到最近一直跟在顾月潼身边的那个助理李怡不见了。 猜到是顾月潼早就安排好的，顾贺竹气急败坏，命人立刻出去追。 顾月潼稳坐在沙发上，两条腿叠在一起晃了晃，冷笑道：“算了吧，我猜警察还没走远，一把年纪了，你是打算和霍步一起进看守所吗？” “你是疯了么！”顾贺竹怒极反笑，一只手颤抖着伸到顾月潼面前，“你知不知道你会毁了顾氏！” “那我就要看你毁了我吗？”顾月潼丝毫不惧，迎上顾贺竹的目光，“你打着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先牺牲我稳住霍步，难道我是你的玩具吗？” 顾贺竹一顿，显然是被戳穿心事显得有些难堪，强撑着怼了回去：“你还年轻，不知道什么是大局为重......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公开性取向这种隐私的东西吧！” “那是你，对我来说这不是隐私。”顾月潼步步紧追，眼睛看向从楼梯上下来的岑医生，“何况，是你跟不上时代，现在的环境已经很开明了，别说我是和王琳谈过恋爱，就算我和女人结婚又能怎样？” “藏着掖着的爱情，即便到老了也会有遗憾吧。” “我真是造孽，当初怎么会同意把你生下来的！” “那也已经生下来了！”顾月潼冷笑，起身道，“可惜岑医生的年纪，就算她肯为你再生一个傀儡，也是来不及了。” 闻言在场几人脸色均是一变，尤其是顾贺竹，她自以为藏得很好，为什么会被顾月潼知道？ “你胡说什么！” “大家都长了眼睛，我是不是胡说心里都有数。连我都能看出来，你以为别人是傻子吗？” 不想再和顾贺竹继续冲突，毫无意义且浪费精力，她现在只想回到东山庄园去看一看齐白子，然后抱一抱她。她好想她，打胜仗的时候应该有她在场。 说完刚才那句话，空气仿佛凝结，安静了几秒，她自顾自转身从顾贺竹和岑医生中间穿过，想要上楼拿东西，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保镖拦住。 她皱眉，回头问：“什么意思？” 顾贺竹：“从现在开始，没我的允许你不许踏出这里一步。我倒想看看，你失踪，最着急的是哪一位。”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中闪过一抹得意，还有一分试探。 顾月潼瞬间读懂她的意思，知道自己大张旗鼓搞这一出的目的暴露了，脸色变了变。 “这么多年了，你多疑的性格一点没变，让我回忆起当年被你折磨的时候。”顾月潼眯起那双和顾贺竹相似的眼睛，扬了扬下巴，“那我回卧室总可以吧？” 顾贺竹给两个保镖使眼色：“你们两个跟她上去。” 岑医生这时出来打圆场：“算了，我送月潼上去吧。” 顾贺竹没说话，算是默许。 岑医生跟着顾月潼一步一步上台阶，顾月潼面无表情，直到进房间之前，她回头深深地看了岑医生一眼。 岑医生立马拉住她，把酝酿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今天是她的生日，你不该和她吵的。再怎么样你们也是母女......” 顾月潼顿了顿，随即无声嗤笑，停了半秒，她说：“你很爱她，可惜，我也有我爱的人。” “可你不该选在今天。”岑医生声音不大，却很严肃，顾月潼盯着她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抱歉，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愿意被藏起来。”顾月潼一字一顿，“我想要的是光明正大。” 岑医生吃了闭门羹，下楼后无关人员已经被遣散了，顾贺竹捂着胸口坐在了沙发上。 岑医生坐到她身边，克制地轻握她的手，另一只手绕到身后帮她顺气。 她斜眼看岑医生：“被怼回来了？我早说过她油盐不进，和生她的人一个性子！” “嗯。”岑医生顿了顿，劝慰道，“强求不了，可能还是有代沟吧。” 第67章 “你想缓和我们的关系，可她却赤裸裸看不起我们，她想要她的爱情被全天下知道，她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顾贺竹说着又叹了口气，岑医生顿了顿，抬起眼：“可我们做的也确实过分不是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月潼已经大了，她不是谁的玩具，你要她和霍步......”岑医生尝试劝说，“或许我们能做的是该帮她扫清障碍，而不是施加压力......” “你不懂......”顾贺竹下意识想要反驳，此时楼上却突然传来顾月潼的咆哮，紧接着是一阵钥匙锁门声，然后两名保镖走下来。 顾月潼的手机被端正摆在顾贺竹面前，岑医生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顾贺竹打开了顾月潼的手机密码。 “贝贝的生日，这么多年了她都放不下，你要知道她有多恨我。”顾贺竹说着瞥了一眼岑医生，似乎在证明自己的正确，随后轻车熟路点开了常用的聊天软件。 置顶是一个只有股东的工作群，往下翻还有些艺术展会的商务合作群，其余联系最多的就是秦姨和李怡，点开记录都是寥寥几句，均与工作有关。 岑医生道：“你看，月潼她很有分寸......” “你不懂，越干净越不对劲。”顾贺竹打断道，点开联系人那一栏，往下滑找到和齐白子的消息框。 一片空白。 顾贺竹顿了顿，是听说齐白子从在记者会上受伤后就不愿意继续在顾月潼身边干了，不仅如此她还起诉了韩知语，而顾月潼为了补偿她选择给她安排了一份其它工作。 可这一切怎么这么怪呢？ 齐白子之前多次为了顾月潼和她对峙，就因为受了点委屈突然辞职？ 何况在顾贺竹眼里，那是齐白子咎由自取，没追究她责任就算好的，算什么委屈。 岑医生看到页面停留，小心翼翼捏了下顾贺竹的手指，顾贺竹回神，继而点开了齐白子的头像，不点开还好，一点开突然发现齐白子的头像背景里似乎有只猫。 又联想到顾月潼新换的头像也是只猫，顾贺竹迟疑片刻，用顾月潼的手机给齐白子发消息：一个微笑的表情。 屏幕那头，齐白子对着手机沉默起来。 李怡刚才发来消息通风报信说现在正要送王琳去机场，不过顾月潼被留下了，这时候顾月潼突然发消息过来，齐白子一时间摸不清对面的意图。 犹豫了几分钟后，齐白子回复一个问号过去。 在线上，顾月潼向来是言简意赅的，无论是工作还是调情，多余的无意义的表情对她来说既不符合人设，也浪费沟通成本。 齐白子心中隐隐生出猜疑，果不其然，对面又回了一个表情过来......是一个拥抱的表情。 齐白子又沉默了。 她断定这不是顾月潼。 那么就只能是顾贺竹或是顾贺竹的下属了。 也就是说，顾月潼被控制起来了。 心中的不安被无限放大，虽然知道她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母女，但还是忍不住猜测，顾贺竹狠起来没有底线，万一她对顾月潼做出什么来—— 秦姨及时出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一盘水果被端放在茶几上。 “别担心，月潼答应过晚上一起吃饭的。” 齐白子抓住救命稻草般把手机举给秦姨看，秦姨犹豫一下，也严肃起来。 “顾总她会是安全的吗？” “......”可能是经历过太多次顾月潼被顾贺竹折磨后惨状，秦姨也不敢说死，只能先试着安抚齐白子，“毕竟顾氏还指着月潼，应该不会太过分......” “可是网上现在的舆论声两极分化，支持她的和反对她的各占一半，这对顾氏来说是好是坏？” 豪门白富美加艺术系毕业进军商界加同性性取向，这对一些人来说就像是叠了三层buff，部分崇尚自由的支持言论过后，充满酸气的讨伐声越来越大。 秦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齐白子，但她猜到齐白子想干什么：“你可别冲动，说不定顾贺竹就是等着你入套呢。” “我知道。” 齐白子烦躁起来，就是因为不敢冲动行事，她什么都做不了才更加焦急。 犹豫之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是店长裴冉。 接通后，裴冉声音大得吓人，对着手机嚷：“你忙不忙，不忙回来工作！” 齐白子皱眉：“怎么了？” “不知道哪位顾客大神给咱们店写了篇推文，咱们成网红店了，现在门槛都快被踩烂了，两个店都缺人手，我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推文？”齐白子一顿，随即生出一个点子，“你有没有那篇推文的链接？” 裴冉说：“有啊，我发给你，你什么时候过来帮忙啊？” “我不过去了，你加油。”齐白子没管裴冉的暴走，直接挂断电话，点开了那条推文的链接。 是个二十万粉的博主，不算大博主，但影响力还是有的。 说来也巧，这博主前边几篇推文的点赞数不过三位数，偏偏推了她们家的炸鸡店获得强烈反响，还被平台打上热门的标签。 齐白子犹豫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直接添加了博主挂出来的商务微信。 通过很快，对面可能以为是来了个大活，表现得还挺热情。 齐白子却说：我要爆料。 对面发来一个问号。 齐白子说：你发推文的那家炸鸡店，背后的资本是现在热搜上正热闹的顾月潼。我不是来给你送钱的，但你蹭着这个热度继续发帖，我保准你的粉丝量翻倍。 对面犹豫一下：我凭什么相信你？ 齐白子说：我是炸鸡店员工，你有起诉我造谣欺诈的权利。 对面：还有更多更详细的么？ 齐白子打字，发送：她不仅爱吃这家炸鸡，还出钱给员工修建了休息室......以及，我还知道一些其他方面的事。 第61章 等待那位博主录制视频的过程中，齐白子发现网上那些恶评声渐渐平息下去，经历过一次舆论战的齐白子知道这是集团的公关团队在发力，不过恶评虽然少了，她却发现这些水军在把顾氏集团和顾月潼做切割。 这样做也对，顾月潼造成的舆论过大，顾氏一定会受影响，可水军这话术也太不管顾月潼的死活了，颇有些逼宫卸任的意图。 再这么下去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齐白子只好祈祷博主视频发得快一些，她一遍一遍刷着她的主页，终于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那位博主戴着口罩发布了一条标题为“顾氏总裁投资当红炸鸡店？速来，一线吃瓜”的视频，齐白子点进去，只见那位博主有模有样把齐白子提供的内容通过讲故事的方式读了出来。 看完视频，齐白子忍不住笑了一声：“人才。”随后立马在底下评论，“我有证据，她说的是真的！” 无数网友被这条蹭热度的视频吸引而来，不过大多数都是质疑，包括齐白子那条评论底下也充斥着嘲讽的声音——“博主说她被外卖员撞了还宽宏大度不要赔偿把人放走，咋滴你在现场啊？”“大小姐就是有钱哈，当水军多少钱一条？”“千金大小姐爱吃炸鸡，谁信啊”，齐白子没有恼怒，噔噔噔跑上楼拍了张照片，又登陆自己的外卖接单软件录了个屏，一并发送给那条质疑她在现场的评论，并配文“不好意思，就在现场，作假求告”。 几分钟后，再次点开视频，她的那条评论已经被顶到热评第一，风向也已经一边倒，全都是对博主挖来真料的欣赏，还试图问出更多关于顾月潼的消息，齐白子又发了几条正面言论，评论区已经有人化身成顾月潼的小迷妹。 “原来顾总还给那些联名起诉的工人安排了工作，哪里像酸角鸡们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啊。” “之前看电视采访就看出姐姐温柔善良了，一个学艺术的哪来的那么多心眼。” “人家喜欢女的怎么了，这是人家的自由，某些酸货言论一眼暴露性别——” “只有我关心那家炸鸡店吗，能不能开到外地来，让我尝尝到底有多好吃。啊啊啊姐姐能不能多开几家分店啊！” “楼上真是大馋丫头......” “生日宴上的事刚爆出来本来都是怜爱声，怎么突然就有人开始黑了，很难不怀疑是有人想把顾总推到风口浪尖上挡枪。” 当然也有寥寥几句在质疑真实性，齐白子顾不上那么多，瞅准这条充斥着阴谋论的评论，切了个号回复道：隔壁已经进去了，不用担心，顾总一切都好。 不出所料，这条回复又被顶了上去。 话题从顾月潼被引到霍步被警察带走的事情上，热搜上带有“顾”字的词条被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霍步以及霍步公司的某些商业行为分析。 齐白子终于松一口气，从二楼下来和秦姨借车钥匙，秦姨问去哪，齐白子微微一笑，接过钥匙没说话。 * 顾月潼被关在房间里出不去，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络的工具，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顾贺竹关禁闭的时候。 第68章 门外两个保镖守着，一有动静他们就会冲进来查看，手机被拿走，顾月潼心急如焚，她担心无辜的人受牵连，更担心顾贺竹盯上齐白子，每分每秒都在慌乱中度过。 直到桌子上的定时闹铃响起，下午四点，顾月潼彻底沉不住气了，她敲开门，两个保镖伸手拦住她。 “我想画画。”顾月潼面无表情，“书房里有画具，你们去帮我拿来。” 保镖相互对视，有些犹疑。 顾月潼冷笑一声：“她让你们看着我，又没说我什么都不能做。”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空杯子，“再给我准备一杯水和一杯热牛奶，我饿了。” “记得放在门口，我会自己出来拿。” 说完她背身回到房间里，身后隔着门传来细碎的商讨声。 房间里的窗帘拉着，顾月潼背着光从门缝里看见外边的影子消失了，立马钻到窗户前，单手把自己吊起来，站到了窗台上。 顾贺竹同早些年的生意人一样，注重风水一说，这间别墅为了建在高处，在底下铺满一层厚重且坚硬的大理石。 顾月潼站在二楼窗沿上，跳下去搞不好就是断胳膊断腿，但天色渐晚，她答应过齐白子晚上要一起吃饭的。 顾不得多想，她脱下高跟鞋，伸出两条长腿，尽可能缩短和地面的距离，身后双手用力一推，赤脚落到了地上。 陡然增压让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强撑着地面活动了一下，好在还能走，她踉跄几步，贴着墙根避开监控，从后门溜了出去。 别墅建在山上，顾月潼走在后门通行的盘山公路上，奈何这边偏僻，来往没有一辆车，走出一个五公里的路牌，顾月潼终于走不动了，她的头发披散下来，头发被汗水黏腻在额角，休息时她抹了一把脸，苦笑着自嘲，许久没这么狼狈过了。 她不敢停下来太久，虽然目前还没发现有人追她，但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个轮子的车，要是被发现...... 顾月潼喘几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程。 要是被发现，像小时候那样被吊起来打也说不定。 山里黑的早，太阳已经西斜，顾月潼计算着路程，还有不到十公里就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实在不行找个人求助吧。 抱着一份死也要逃离的决心，顾月潼又走出一段路。 好在力竭前，一辆驶来的车映入了眼帘。担心是顾贺竹的人从正路绕回来，顾月潼谨慎地躲在一个路牌后边小心观察，距离缩近后她猛然发现竟然是秦姨的车。 驾车的人，是齐白子。 齐白子不知道顾月潼逃出来的细节，也不知道顾月潼会走这条路，她原本从正路开过来的，却发现路边有带着话筒和摄像机的人，她认出其中一个是之前在记者会上就出现过的记者，不想再给这些人提供新素材增加曝光度，于是掉头走了另一条路。 好巧不巧，遇见了正狼狈出逃的顾月潼。 把顾月潼扶上车，齐白子什么都没说，只是抱住了她。 顾月潼同样，惊喜已经大过疲惫，脚底被磨到出血疼痛的地方也仿佛在看见齐白子那一刻痊愈了。 “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去吃饭。” 两人分别挤出笑容，齐白子帮她系好安全带，准备带她回到自己的地方。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却打断了这一时刻，抬头一看，一辆商务车停在几米开外。 门开，从上边走下来几个人，其中有顾贺竹和岑医生。 顾月潼警铃大作：“你先走。”说着她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想去牵制住顾贺竹，给齐白子留时间离开。 齐白子却面无表情拉住了她，并在顾贺竹狠戾的注视下亲了她一口。 温热的嘴唇落在额头上，顾月潼只觉全身发冷，连肩膀都在颤栗。 从被顾贺竹关起来的那一刻她就在焦躁，往事如浪涌般在脑海中重现，关禁闭、体罚、甚至牵连同学牵连秦姨——如今她不想再牵连齐白子。 对齐白子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亲吻，她抱住顾月潼的头，默默等待顾贺竹叫人来把她们拉开。 顾贺竹也确实这么做了，秦姨的车玻璃被暴力砸碎，保镖不敢对顾月潼动粗，却把足够瘦的齐白子从玻璃碴里直接拽了出来。 齐白子的后背渗出血迹，顾月潼发了疯一样跑下车抱住她，齐白子躺在她怀里，却只露出一个笑容。 同时，她的眼睛瞪着远处的顾贺竹，顾贺竹在岑医生的劝慰下不仅没消气，反而被刺激得更加严重，终于，她挣开岑医生，快步朝两人走来，耳光没打到齐白子脸上的时候，她突然目光一滞，直挺挺倒下了。 中风。 医生的意见是静静养着，定期做康复，至于恢复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作为伴侣，岑医生发表不了任何意见，换句话说，她没有权利在顾贺竹的任何治疗文件上签字，医生会越过她和顾月潼直接沟通。她就像个局外人。 齐白子背上的伤也经过了消毒包扎处理，虽然不严重，但面积大，新来的护士手法一般，把她直接包厚了一层。 顾月潼想抱一抱她，手却只能摸到厚重的纱布。 “回去让秦姨重新包一下。” 齐白子微笑：“好。” 虽然顾月潼刻意表现出解脱的样子，但齐白子还是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岑医生跑腿回来，递了一叠单子。 顾月潼故意问：“给我干嘛？” 岑医生愣了愣：“你不关心她吃什么药，什么时候做康复吗？” “这是你的事。” 岑医生沉默，点点头不再说话。 监护室里顾贺竹双眼紧闭，岑医生其实不太支持手术治疗的方案，顾贺竹曾说过，如果哪天她生活不能自理了，就直接送她离开，不必救治。 岑医生虽不愿意，但两人在一起多年，了解顾贺竹的性子，她不愿意让她恨自己，于是口头同意了。 刚才把顾贺竹送来医院时，医生明确说不做手术必死无疑，做了手术瘫痪风险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岑医生犹豫了，但就在犹豫的瞬间，顾月潼签了字：“做。” 岑医生只觉无能为力，尽管作为医生的时候她掌管病人的生死，但作为伴侣，她什么决定都做不了。 透过玻璃的反光，她看见身后并排站在一起的顾月潼和齐白子，只觉如鲠在喉。 第62章 顾贺竹能勉强下地的那天，顾月潼正在集团开会。 临下班的时候齐白子代表工程监理从工地赶回集团，把新的测量分析和搭建好的电子模型数据直接汇报给了顾月潼，还递来了一份冒着热气的炸鸡。 不久前，趁着炸鸡店那边有热度，顾月潼请了一位代言人做宣传，并选择扩店，没想到这次齐白子自告奋勇做店长，跟裴冉混了几年，她对店铺管理已经熟悉，比起在集团和别人勾心斗角，她知道自己更适应简单一点的工作环境。 不过集团的很多项目她也有在参与，她兼职着顾月潼身后的一块砖，李怡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就去跑跑腿，起初顾月潼怕她太累适应不了，她却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笑眯眯说全当是积累工作经验。其实齐白子是怕自己脱离集团后再有出现陈豪那样的人，她不了解情况无法及时应对。 早上段律师传来好消息，说霍步那边证据确凿，就等宣判了，以及韩知语和陈豪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让她们安心。 之前app用了霍步集团的服务器，这两天在忙服务器变更和产品更新相关的问题，怕团队的人偷懒，顾月潼亲自上阵盯着，辛劳了好几日，终于听到些好消息，开了一天的会也没觉得有多累，这时看见齐白子，心情更好。 齐白子看出她情绪不错了，把门关上后，坐到她身边帮她开一次性手套，掩盖不住的是欲言又止。 顾月潼微笑着看着她，突然问：“你有话要对我说？” 齐白子嗯一声，盯着顾月潼的眼睛道：“但我怕会影响你的心情。” “能看到你就不会心情不好。” 齐白子顿了顿，这种委婉又突然的情话从顾月潼嘴里说出来还让她有些不适应，她垂下头，发梢挡住泛红的脸，沉默片刻后说：“岑医生给我打电话了。” 她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顾月潼的反应。 没有捕捉到任何情绪波动后，她继续道：“岑医生说，董事长能下床了，她想让你回去看看......让我也去。” 从顾贺竹病倒后顾月潼只在她出院那天回了趟别墅。以为会迎来拒绝或是其他什么的借口，齐白子没想到顾月潼问：“你想去吗？” 齐白子说不好想去或是不想去，说到底，顾贺竹突然中风也和她有关，要不是她故意和顾月潼亲密气老太太，老太太说不定也不会落得这个地步。 所以抗拒之下，齐白子内心深处还存着一抹淡淡的愧疚。 “我可以陪你去......”顺便买些东西，就当赔罪了。她这么想着。 第69章 “那就回去吧，我让保姆准备晚饭。” 岑医生这么多年跟在顾贺竹身边一直拿死工资，别墅管吃管住，缺什么和保姆说一声就行了，但她不负责管发工资。 顾贺竹倒下后，那批人自然而然把重心放在了顾月潼身上，毕竟钱在哪，人心就在哪。 进屋后齐白子发现岑医生变化很大，她比顾贺竹小十岁，但精于保养，大多时间看着也不过四十出头，如今可能是要照顾病人，加上保姆的有心怠惰，许多事她要亲力亲为，足足老了一圈。 顾月潼也发现了这一点，晚饭后故意问岑医生手下人用着怎么样，不行随时可以换，岑医生不是多事的人，但也听出顾月潼有心偏袒自己，态度不免更加温和。 吃过饭，顾月潼才提出上楼去看顾贺竹。 齐白子犹豫再三，跑出去车上把给顾贺竹带的礼物拿了出来，一些营养品，还有一份人参。 舅妈身体好转之后，家里压力小了不少，舅舅齐海就重新找了个中药店的送货工作，店里老板人还不错，时不时发一些补品给员工，齐白子偶尔过去作客，临走前吴艳芳就忍不住给她塞一堆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为了让她们安心，齐白子就收下了。 回来之前，齐白子特意绕路去舅舅工作的中药店买了一份最好的人参，顾月潼想付钱，她不情愿：“我现在还给你打工呢，不能再收你东西了。” 顾月潼也不固执，只觉得齐白子这样较真有些可爱。 不过她也提醒齐白子，顾贺竹不是生病后就会变柔软的人，你付出这些，她不一定领情。 齐白子当然知道，她不图顾贺竹领情，只是为了抹去自己心里的那一丝愧疚。 站在顾贺竹的卧室门前，做好被骂出来的准备，齐白子深吸一口气，跟在顾月潼身后走了进去。 假装自然地打招呼又把东西放在床头边上，一连套下来，没想到顾贺竹只是平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当然，也绝无热情。 岑医生解释说顾贺竹现在口齿不清，从医院回来后就不爱说话了。 齐白子点点头，站咋一旁的顾月潼突然接话道：“还是不说话更像个人。” 霎时氛围转变，齐白子和岑医生僵住，床上的顾贺竹目光染上凌厉，挣扎着想要下床来跟顾月潼对峙。 顾月潼却漠然一笑：“算了吧，摔倒了累的人也是岑医生。” 顾贺竹一怔，身体大幅度震了一下，随即更加激动，岑医生连忙过去抱住她，一下下顺她的背尝试安抚。 挣扎无果后，顾贺竹不再看向这边。她转头望向窗外，模糊地嚷道：“还不如让我去死，我要从这里跳下去——” “跳下去死不了的！”顾月潼闻言笑一声，提高音量道，“我跳下去过，不止一次。” 话落，她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人握住，转头一看，齐白子正在看着她，目光里充满心疼。 顾月潼握住她，安抚般笑了笑，随即走到顾贺竹床边，强迫她看向自己。 “我不是你，也不会步你的后尘，我会比你预想中幸福千万倍。” “不要寻死，我会派人盯着你，像从前我被盯着那样，我要你活着看见我的未来。” 离开前，顾月潼给了岑医生一张卡，问她是想继续留在这蹉跎后半生，还是想拿着钱开启新的生活。 岑医生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上车后，齐白子忍不住感慨：“单说岑医生，对董事长倒是一片真心。” “对她真心的人多了，包括生我的那个人。”顾月潼沉默片刻，突然道，“没有哪个是不被她辜负的。” 把顾月潼送回古堡后，齐白子驱车回到她居住的地方，为了离炸鸡店近一点，她没有选择搬回古堡，顾月潼大多时候也在自己的私人公寓里住，因为怕秦姨孤单，每周会回来两到三次。 李怡自己出去租了个房子，位置有点偏，秦姨也挽留过，但她还是毅然决然跑路了。一是她cp嗑多了，想要恋爱，最近行政部的一个小姑娘和她走得很近，李怡有一种兴奋、期待又恐惧的感觉，想一个人居住静一静，二是经历颇多之后，顾月潼和齐白子终于感情稳定，她也考虑到避嫌，干脆躲出去。 不过她在外边住，有时候下班太晚就不好送顾月潼回家了，不然到家要凌晨了。 于是齐白子同时肩负起送女朋友上下班的工作，顾月潼心疼李怡，更心疼她，本意是想自己开车的，再远不过也就十几公里，但齐白子美其名曰是要练车技，不让她接就是嫌她车技差，顾月潼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看着齐白子早出晚归和愈发消瘦的肩膀，顾月潼心疼得不行。 一周后，顾月潼突然把齐白子叫到市中心的某个广场上，中午时分，初冬的凉意盖过太阳散发的温暖，顾月潼特意给她带了件厚实的风衣，然后牵住了她的手，往旁边的售楼中心走去。 出来后，齐白子还在怔愣中无法回神。 “为什么突然给我买房子？”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房子。” “只写我的名字吗？” “嗯......还用了你的钱。”顾月潼微笑。 回神过后，齐白子把车停在路边，故作不满：“顾总这不是给我买了套房子，这是给我签了卖身契啊？” “满意吗？不满意也没用，你只能在微博小号上吐槽我这个黑心老板了。”顾月潼扬起下巴，“我算算......大概还要八十年，你就能还清欠我的债了......” 齐白子愣住，顿感尴尬至极，她打断顾月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想知道吗？”顾月潼挑眉，“求我啊。” 齐白子不想知道了，她解开安全带，恶狠狠朝着副驾吻了上去——“嘶，我有个提议。” “什么？” “今晚去你公寓告诉你。” 晚上结束应酬后，顾月潼回到自己的公寓，洗漱过后换上了一套柔软的睡衣。特意挑出一瓶红酒，她坐在窗前，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光亮，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爱人的模样，产生些许期待。 齐白子从店里出来后洗了个澡，褪去一身油气，干爽清冽地出了门，熟练地输入顾月潼公寓的密码后，她推开入户门，走了进来。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不顾一旁倒下的红酒瓶，从背后抱住落地窗前有些发热的身体，指尖游动。 顾月潼情*迷*意/乱之际，突然发觉齐白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阿齐？” “想要吗？”微光下，齐白子目光狡黠，“求我。”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