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月光》 第1章 [gl百合] 《私藏月光作者:盒不困【完结】 简介: 纯情小狗&白切黑钓系美人 1 遇上林漾月的时候,舒图南正处于生命中最狼狈的时刻。 成熟妩媚的女人瞧出她的窘迫,弯唇一笑邀她共赏月色,接着给出令她无法拒绝的提议。 她用金丝与柔情编织成锁链,将舒图南牢牢栓在其中 明知她不爱自己,舒图南仍心甘情愿做她的小狗。 2 合约到期以后,舒图南在不见天日的感情和事业里选择了后者,去往另外一座城市追求自己的梦想。 再次相见时,她已经是崭露头角的珠宝设计师。 一场酒会上合伙人为她介绍:“这是林总,我们的合作方。” 也是她们品牌背后的大金主 女人眉目精致,似笑非笑:“好久不见。” 之后又见了几面,林漾月态度暧昧、言语缠绵。 昔日恋人的眼神却如小狗般无辜 “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3 有传言说,林漾月养了只金丝雀 年纪不大,乖巧懂事 好事者忍不住求证 林漾月隔着衬衫轻抚锁骨上的齿痕,忍不住笑 “不要瞎说,哪有什么金丝雀” 明明只有一条小狗 从始至终,都只有她 食用指南: 1、he,互攻,养成系 2、酸甜口,日常多 3、女主名出自: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庄子/逍遥游) 内容标签:年下 都市破镜重圆 时尚圈 成长 主角视角舒图南互动林漾月 一句话简介:做貌美钓系姐姐的小狗 立意:勇敢追逐梦想 第1章 来自深夜的一通电话 八月盛夏晚,山间风微凉。 集仁村没有路灯,村民们夜间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一过晚上九点家家户户的灯便逐渐熄灭。 远远看去,一片黑暗中零星散落的房屋宛如屹立着的一座座巨兽,等待吞噬过路的行人。 舒图南静静躺在床上,直至听见主屋里传来叔叔和婶婶熟睡的鼾声,才慢慢睁开眼,悄声翻下床。 她提着鞋赤着脚偷偷推开门,走出十来米远后才穿上鞋,毫不犹豫朝着村子里唯一一处光亮奔去,生怕自己跑得慢了,那盏灯就会熄灭。 幸好那盏昏黄的灯一直为她亮着。 亮着灯的地方是村里唯一一家小卖部,因为老板娘喜欢看卫视台的八点档连续剧,所以每天开门到很晚。 舒图南绕过小卖部敞开的大门,弓着身子小心翼翼钻到小卖部窗台底下,趁着老板娘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电视剧里,踌躇片刻悄悄将窗台上的红色电话抱下来。 这是村里唯一一部公共电话。 她蹲在窗台下,将电话搁在膝盖上,神色认真擦掉手心的汗,拿起话筒,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中很快传来电话拨通的嘟嘟声,少女五指紧紧抓住听筒,紧张得指尖发白,甚至于屏息。 宛如等待接受审判。 幸好在第五声嘟声响起以后,电话被接通。 接通后,对方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不作声等着她先开口。 舒图南紧紧握着话筒,喉头发紧,想要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又恐吸引老板娘注意。 对方不言不语,毫无开口的意思。舒图南担心对方耐心告罄突然挂断电话,强压住剧烈的心跳,低声道:“请问。” 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因为方才奔跑时灌了太多风,她的嗓音干哑,宛如深秋落地的枯叶。 “是林漾月,林小姐吗?” 对方似乎身处热闹的地方,透过电话线传过来的背景音有些嘈杂。过了好一会儿,对面的人才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你是?” 她惜字如金,隔着听筒又听不太真切,无法借由语气揣测态度。 只觉她声音格外柔媚,与舒图南见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像一阵撩人的风,温柔地吹入这个良夜。 舒图南用力将听筒贴近耳廓,尽可能简短且清晰地自我介绍:“我是舒图南,是您资助的学生。” 停顿两秒,对方仍无开口的意思。担忧对方贵人事忙,早已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舒图南小心翼翼补充关键词:“三年前,容美镇。” 林漾月回忆片刻,很快就记起这件事。 三年前大三暑期,她在自家公司实习,曾随品牌部一起参与资助贫困学生的公益活动。 当时一共资助了二十位学生,其中就有一位名叫舒图南的女生。 林漾月没有见过舒图南本人,只在容美初中荣誉墙上匆匆瞥过一眼她的照片。 照片挂在荣誉墙第一位,照片里的女生穿着深蓝色校服留着齐耳短发,五官模糊不清,看上去与这所学校一般呆板无趣。 那年舒图南刚刚念完初中,如今过去三年她已高中毕业,她们之间的资助合约也随着她毕业而终止。 “嗯,我想起来了。”对面的人语气柔和,捂住话筒与旁人交代一句“我接一个电话”,又过了三四秒,嘈杂声响渐渐远去,她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中传过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请您帮帮我,我想上大学。” “嗯?”对方起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与你的资助合约只到今年六月底。” 大学学费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生活费用可以勤工俭学。如果没有特殊理由,她本不该迫切地寻求几乎算是陌生人的林漾月帮忙。 舒图南沉默片刻,才艰难开口:“他们……不让我上学,要逼我嫁人。” 那人嗯了一声,口气明显冷淡下来。她大概在转身往回走,因为舒图南听见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敏感察觉到她情绪不佳,舒图南紧紧握着话筒不敢再说话,就连呼吸都放轻,静静等待最后审判。 须臾后脚步声停止,她问:“录取你的…是哪所学校?” “宁城大学。” “我知道了。” …… 挂断电话,舒图南悄悄将电话放回原位。透过未完全关上的窗户朝里看一眼,老板娘已经在躺椅上打起瞌睡。 树上蝉鸣得令人烦躁,小卖部里的吊扇咯吱咯吱摇晃,电视剧已经在播放片尾曲,舒图南站直身子,后知后觉两条小腿发麻。 心里揣着事,舒图南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导致第二天醒得也比平时晚了些。 躺在床上还未完全清醒,就听见院子里婶婶彭秀英在骂:“呸!真是养了个赔钱货,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这都几点了!这么懒,以后去了婆家,有你好受的…” 她还想再骂几句,被旁边男人一把拦住:“算了少说两句,她也待不几天了。” 舒图南躺在床上拿枕头捂住耳朵,躺了一会儿又觉得心里堵得慌,索性坐起身在屋子里四处翻找,试图找本书出来看。 遍寻无果,她才想起来早在她高考出成绩的第二天,彭秀英就把她的课本和学习资料都锁进堂弟舒宏宇的屋子里,美其名曰舒宏宇要向她学习,认真读书考上大学不辜负一家人的期望。 也是那一天,彭秀英找了个由头拿走她所有钱和身份证件,锁在自己屋子里。 舒图南原本还疑惑,这次放假彭秀英怎么没有催她打工挣钱,直到前几天晚上不小心听见彭秀英和叔叔夜话,她才知道他们竟打算安排她嫁人,拿她换一笔彩礼。 提前收走她的身份证件,也是预防她逃跑。 舒图南不是没想过要逃。 可是她的录取通知书还在彭秀英手里,屋外绵延不绝的青山也令人绝望。 内心焦灼到极点的时候,舒图南会在心底反复揣摩她最后那句话。 “我知道了。” 她不知道这四个字代表什么含义,她是答应帮助她,还是打算坐视不管。 舒图南只能静静等待。 等待的日子总是焦灼又难熬,如同盛夏的天气,日夜煎得人口干舌燥。 在她拨出那通电话后的第四天下午,终于有一辆黑色埃尔法停在村口。 …… 从宁城开车到容美镇,需要足足三个小时。 林漾月哪肯吃这种苦头,扯了工作的名义,让公司安排车辆与司机,载着她一路向容美镇疾驰。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一番准备,先是到档案部调出当年的资助合约,又安排人与容美一中联系,了解舒图南的具体情况。 顺便还在贫困学生档案中,找到一张舒图南三年前的旧照。 道路两旁青山绵延不断,这里是未被过度开发的地区,虽然贫穷落后,但一路风景极佳。 黑色埃尔法停在村口,即使是最没有见过世面的村民,也能从泛着光的黑色车漆看出这辆车要价不菲。 第2章 有胆子大的小孩围上来,探头探脑从车窗往里瞧,立刻被家里人骂骂咧咧拽走。 电动车门缓缓打开,在村民好奇的目光中,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孔,镇上容美初中的高校长。 见是熟面孔,围观的村民立刻散去。高校长拉住一个路过的村民,问他:“舒图南家是在这个方向吗?” 村民替她指了路,末了提醒她一句:“舒家今天有喜,最好改天再去。” 村子里只有一条水泥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车辆开过时难免颠簸。 高校长抓着车门上方扶手,边给司机指路边回头对坐在后面的女人道:“集仁村是我们这儿有名的贫困村,环境比较艰苦,您多担待一点”。 女人抬眼看她一眼,眼睛弯了弯算是作答,又垂下眼看手中电脑。 她这副淡然的样子,让高校长心里更加疑惑对方的来意。 舒图南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学生,当初也是她积极为她争取琛玉集团的资助名额。 琛玉集团原本只想资助在读初中生完成义务教育阶段,因为这位林小姐授意,他们才破例将已经毕业的舒图南纳入资助范围,让她得以顺利完成高中学业。 高校长不习惯车内过分安静,绞尽脑汁寻找话题:“要说起来小舒自己也挺争气,从集仁村到容美一中这段路,她每天靠脚走,高中三年硬是没有迟到过一次。” 听她说起舒图南,林漾月的视线短暂从电脑上移开:“她高中没有住校吗?” 容美一中在镇上,距离她们接高校长上车的地方不远。从那开车到集仁村约二十分钟,走的话起码要走一个小时。 高校长摇头:“学校住宿费一年八百,她家里承担不起。” 林漾月挑眉,琛玉给舒图南的资助标准是三万块钱一年,每年9月1日自动打到她的卡里,怎么会连住宿费都承担不起。 高校长面露同情:“她家里情况比较复杂,父母早逝跟着奶奶长大,奶奶去世后又被移交给叔叔和婶婶抚养。” 林漾月:“他们对她不好吗?” 高校长踌躇片刻,委婉暗示:“他们家还有一个儿子。” 林漾月恍悟,琛玉每年资助的三万块钱,大概都落在那家人口袋里了。 下车后再走过一段小路,拐个弯就能看见前方不规则青砖围起来的院墙和里面的瓦房,院子门口凌乱停着两辆摩托车。高校长指指那户人家:“那就是舒图南的叔叔家。” 林漾月站定,眯眼看过去。 这间房子与他们沿路看到的其他屋子一样,有一扇涂成猪肝红色的木门。此刻木门大开,屋子里传来叫嚷吵闹声,似乎有人在用方言大声吵架,还有人在小声劝架。 两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红门里丢出两个毛茸茸的东西,还扑腾着翅膀,煽起地上的灰。高校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挡在林漾月前面。 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只捆住脚的公鸡。 林漾月看一眼用身子遮住自己的高校长,眼睛弯出一个弧度。 屋子里有人被拉扯推搡着赶出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少女的哭嚷:“走,你们都走!” 第2章 不如听听我的提议 过去这几年,彭秀英虽然待她苛刻,却并未动手打过她。 所以挨她一巴掌后,舒图南短暂恍惚了一阵。 直到郑鑫的母亲扑过来要看她有没有破相,舒图南才从恍惚中回过神,一言不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朝外跑。 她什么都不管了,就拿不到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她也要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再不跑…他们真的会把她嫁给郑鑫! 嫁给那个傻子! 舒图南才往外跑了两步,就看见院子门口站着两个人挡住她的去路。其中一位她很熟悉,是容美初中的高校长,另一位她没有见过。 但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舒图南心底就有个声音说: “就是她。” 林漾月。 在今天之前,舒图南从未见过林漾月,对她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资助合约末尾的飘逸签名上。 原来她长得这么好看,皮肤白皙,尖下巴,长卷发,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即使她今天打扮很简单,米色衬衣、浅色西裙,高跟鞋。但她只要站在那里,浑身就流露一股别样的风情。 此时此刻看着站在那,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人,林漾月三个字突然就从纸上扁平的字,变得活生生且具象化。 而自己—— 舒图南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沾了墙灰高中校服,脚上廉价塑料凉鞋。 还有乱糟糟的头发和脸上鲜红的巴掌印。 真是……太狼狈了。 在今天下午之前,舒图南一直尽量将自己收拾得干净乖巧,以求能在林小姐真的出现时,给她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可没想到林小姐会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从天而降。 舒图南张开嘴,嘴唇抖了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被打的地方还在火辣辣地疼,头顶的猛烈的太阳也令她头晕。无数情绪在心里翻涌、膨胀,以至于她喉咙堵塞,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如三年前。 三年前她中考完毕,清楚叔叔婶婶不会花钱让她念高中,已在心底默默做好打算,等满十六岁就去外面打工。 也是在这样一个炎热的下午,高校长骑着摩托到她家,又哭又笑地向她展示那份资助合约。 琛玉集团愿意每年资助她三万元,直至她高中毕业为止。 那是她十五年短暂生命里,第一次出现曙光。 林漾月站在原地,直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勾唇笑向她自我介绍:“我是林漾月。” 屋子里的彭秀英突然冲出来,见着院子里站的陌生人先是愣了愣,又在看清来人是高校长后迅速收敛脸上怒火,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哎呀,高校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她伸手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发,大步向几人走来。 “是来给宏宇做家访噻?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哎呀…这真是,让您看笑话噢。”她边说边向舒图南使眼色,暗示她赶紧滚回房间。 舒宏宇在容美初中读初二,因为捣蛋打架成绩差没少被老师找家长。九月开学他就要升初三了,原本彭秀英还在琢磨,等收到郑家给的彩礼钱后,就想办法把舒宏宇转到实验班去,让他好好感受一下学习的氛围,能早点开窍用功读书,起码不能比那个赔钱货差。 这会儿突然见着高校长,彭秀英心里不免又打起小九九,转头大声朝屋里喊了一句:“宏宇快出来,你们高校长来啦!” 舒宏宇平日最怕高校长,听见彭秀英喊他立刻弓着身子往房间里钻。他爹舒鹏看他要溜,立刻拽住他衣领往外走。 郑鑫一家见有客来,怕事情闹大不好看,也立刻扯了个由头离开,走前还不忘将院子里两只鸡拎走。 舒鹏拽着舒宏宇一出来,两人四只眼睛立刻落在林漾月身上,彭秀英这才注意到院门口还站着个人。 她一双眼将林漾月从头打量到脚,毫不掩饰面对漂亮女人的微妙敌意,啧一声问高校长:“这位是?” 面对一家三口堪称冒犯的打量,林漾月面色如常,似乎没有丝毫不喜。只对着舒图南招手,唤她:“过来。” 舒图南不知她何意,身体却下意识做出反应,乖乖走到她身边。低着头侧对着她,不让她看到受伤的半张脸。 高校长突然出声:“林小姐,您先带小舒去车上涂点药。我跟她家里了解一下情况。” 林漾月的车就停在这附近,走十几步就能看到。烈日烤得土地发烫,也晒得舒图南两眼发花。 即便如此,她也紧盯着走在她前方的女人。生怕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一眨眼她便消失不见。 直到被女人带上车,被车里冷气刺激得打个激灵,舒图南才骤然有真实感。 车里很凉快,而且很香。不是外面常见的劣质香氛,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 初闻像熟透的蜜桃,细细地嗅才能察觉甜里混合的微苦咖啡味。 隔得近了,林漾月才有机会细细打量她。她看起来与她差不多高,很瘦,面颊微陷,锁骨与肩骨都很凸出,细细的、薄薄的,仿佛一折就断。 她大概有点害羞,或者是觉得紧张。林漾月打量她时她甚至不敢与她对视,敛着目,浓密睫毛一颤一颤。 舒图南的确很紧张。 无论是身下冰冷柔软的真皮座椅,还是鼻间优雅甜蜜的香气,都令她感到陌生和紧张。 明知自己应表现得更落落大方些,应该大胆看着对方眼睛,请求对方帮助,但她就是做不到。 舒图南垂着眼,沮丧得不停掐手指。 “疼吗?” 忽然有只手伸过来,修长微凉的食指抵住她的下巴,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抬起她的脸。 第3章 舒图南看见她手腕上戴着一只细镯子,金丝缠绕点缀红色宝石,随着主人手腕动作晃荡两下,更显手腕白皙纤细。 舒图南短暂失神片刻,眨眨眼,嗫嚅道:“……有一点。” 林漾月安抚般笑了笑,随手抽张湿纸巾递给舒图南。湿纸巾在车上放了许久,已经被冷气浸透,贴在脸上冰冰凉凉。舒图南捏着湿纸巾一点点擦掉脸上的灰,低垂的视线刚好能看到林漾月的鞋。 雾灰色,尖头,闪闪发亮的方扣,恰到好处露出曲线优美的脚背和脚踝。 简约又成熟。 用过的湿纸巾不知如何处理,舒图南只能将其捏在手心。手心的热度很快传递到湿纸巾,使它变得温热潮湿。 瞧出她的窘迫与不自在,林漾月贴心递过来个四方纸袋,一起递过来的,还有药膏与棉签。 环视身周没有镜子或其他反光品,舒图南捏着药膏手足无措,最后只能求助般向林漾月投去视线。 林漾月倚靠在椅背上,歪着头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她,长卷发散落在背后,只有两三指垂落在胸前。 弯弯绕绕,勾动人心。 舒图南抿唇,第一次不躲不闪,与她对视。 眼睛湿润眼尾下垂,像森林里懵懂又无知的小鹿。 “请您帮帮我。” 商务车后排仅两个座位,座位间有尺余宽的距离。林漾月拧开药膏涂在棉签上,手臂却支在原地没有动。 舒图南几乎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用手将齐肩短发拨到耳后,两手扶住座椅把手,探出身子乖乖将脸凑过来。 凑得近了才发现,林漾月身周香气馥郁,车内这股香气,都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舒图南长到十八岁,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容美镇。她从未接触过外面的花花世界,自然也不知道香水这种东西的存在。 她只知道,林小姐跟她从前见过的女人——婶婶、小卖部阿姨、学校的女老师们都不一样。 她温柔、成熟且美丽,举手投足都带着成长于优渥家境的从容。 透明药膏无色无味,涂在脸上初有些刺痛,很快融化开,湿湿润润覆盖肿痛的脸颊。 林漾月将用过的棉签放进纸袋,交由司机下车处理。司机明白她们有话要谈,很有眼力见地找了个树荫底下站着抽烟。 看一眼已经走远的司机,林漾月视线又落回舒图南身上:“你今年多大。” “六月三十日满的十八岁。” “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舒图南听懂她的意思,喉头发苦:“村子里不管这些。” 她读书过程中,有不少女生从某天起就再没来学校。偶尔听同学提起,都是早早被家里安排着嫁了人。 她们一样,她也一样。 家里为了几万块钱,就能把她卖出去。 她愤怒过,也不甘过,却难以靠自己逃脱悲惨的命运。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对面女人斜倚在真皮座椅里,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拿在手里把玩,眼皮微抬。 舒图南这才发现,她有一双很妩媚的狐狸眼。 林漾月来之前,舒图南在内心酝酿过很多次,如果林小姐真的出现,她要怎么说。 首先请求对方带自己离开这个地方,离得远远的。 然后呢? 然后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一个才念完高中,刚刚成年的女生。 纵然因为不幸遭遇比其他同龄人早熟、碰巧在读书上也有几分聪明。但说到底,她还未踏出过大山,也未曾见过广阔天空的普通女生。 未来的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走。 她也不知道,林小姐究竟可以帮她到哪一步。 空气静默。 从舒图南迷茫的眼神,林漾月轻而易举猜出,她还没有想到那么多。 她现在就宛如溺水的人,只想紧紧抓住眼前飘过的浮木。抓住浮木以后是要随浮木一块儿漂向远方,还是借着浮木的力量游上岸,她都没有考虑过。 好看的狐狸眼眯起,她的嗓音又轻又柔,还很蛊惑。 “不如听听我的提议。” 第3章 我很想养一只小狗 林漾月坐着的姿态很放松,还带着股漫不经心。 被西裙包裹的两条长腿交叠,隔着布料展示底下纤秾合度。现在的她,看起来跟初见时候有些不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舒图南也说不上来。 明明前后只有一会儿,明明还是这个人,但她周身气质就是发生微妙的变化。 “我帮你解决一切,解决你家里的事,带你离开这里,让你念大学,培养你直至你有能力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作为回报,你的未来四年,属于我。” “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女人说完这一句后,就静静看着她。 她的提议听起来像是一场交易,但舒图南并不清楚在这场交易中,自己能拿出什么筹码。 她明明一无所有。 而且,什么叫“属于她”? “您能说得更详细些吗?”舒图南强迫自己直视她的双眼,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也剧烈跳动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她说可以帮助自己,还是因为暧昧的三个字。 要知道,舒图南长这么大,别说谈恋爱,就连像样的爱情剧都没有看过一部。对专属成人的花花世界了解还没有学校后面的小溪深。 但是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高中就读的实验班是出了名的班风严苛,从校长到年级主任、再到各科老师,均视早恋如洪水猛兽。 再加上她明白念书机会来之不易,一心只想好好读书,待学有所成好好报答这些年帮助过她的人,更不会在不恰当的时间起旖旎心思。 所以骤然听到这样暧昧模糊的词汇,她一下子有些理解不过来。 林漾月不知想到什么,眸子深处复杂情绪划过,很快隐藏好。伸手在她略显凌乱的短发上揉了揉,意味深长笑了笑。 “我很想养一只小狗。” 在她眼里,舒图南长相不算精致,但看起来很顺眼。 她的眼睛很大,看人时总是湿漉漉,像盛满山间的雾,鼻梁秀挺,嘴唇不厚不薄,唇形饱满。 看上去很乖巧也很听话。 就是打扮土里土气,像被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 舒图南还未理清楚这两件事中的联系,就听到车门就被人敲响,转头看见婶婶彭秀英趴在车窗上,凑着身子往里瞧。 方才在院子里,高校长已经跟他们介绍过,来的人是资助舒图南三年的琛玉集团代表,这次来是想了解情况。 和钱扯上关系的事,彭秀英总格外上心。立即就将主意打到林漾月身上,心里琢磨着舒宏宇明年就要上高中,给他也弄个资助名额才好。 电动车门缓缓打开,彭秀英边用贪婪的目光打量车里装饰,边往下扯舒图南,嘴里还念叨:“难得有贵客来,快去屋里坐。” 还扭着身子招呼后面的舒宏宇:“还不快去烧点水泡茶!” 又探着身子对坐在车里的林漾月赔笑:“林小姐你们在车上聊啥呢,聊这么久。这孩子爹妈死得早没人教,打小性子就不好。要是不小心说错了话,您可别往心里去。” 听到她的贬低,舒图南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像是习以为常。 林漾月若有所思看她一眼,让候在车旁的司机随她们一起进了屋。 屋子里面是水泥地,正中有张四方桌。家里只有六个凳子,舒宏宇被安排去厨房烧水,剩余六人凳子数量刚刚好。 舒图南没有坐凳子,回房拿了个小马扎,自觉坐在最靠外的角落。 彭秀英不知从哪里摸出六个塑料杯子,往杯子里放了撮茶叶末,添满水就是一杯茶。 十分寒酸的招待,依旧没有属于舒图南的一份。 等舒宏宇也落座,彭秀英咳嗽一声,道出正题:“林小姐和高校长今天来,是公司要资助新学生不?” 高校长刚要端起茶杯的手放下,眉头一皱:“我们是为小舒的事情来的。” “她?她能有啥子事情嘛。” 高校长:“听说小舒被宁大录取了,你不让她去?” 彭秀英喉咙里嗤了一声:“我家情况你也知道噻,我男人舒鹏——”彭秀英食指指着缩着脖子坐在凳子上的男人,怨气掩也掩不住:“他没甚本事,只晓得种地、打零工,靠这点收入养活我们娘俩都难。供她读大学?说得轻松,钱从哪里来!” “再说她一个女娃,走那么远、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不如趁着年轻赶紧嫁人!” 高校长从事教育行业近三十年,这样的话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但每听一次,心中都会燃起愤怒。 这些娃娃生在大山、长在大山中。如果辍学嫁人,这辈子就再无走出大山的可能,余生一眼望得到头。 舒图南这孩子从初中开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听话懂事,学习刻苦,从未因悲惨遭遇自暴自弃,是她最看好的学生。 第4章 高校长强压内心怒火,耐心道:“就因为是女娃,才更要读书啊。” 她顿了顿,试图说服彭秀英:“宁大是省里最好的大学,毕业后工作收入不会低。你们是小舒唯一的亲人,等她在工作稳定站稳脚跟,你们也能跟着享福。” 彭秀英摇头,她是个目光短浅的农村妇女,不想谈什么以后,现在就要钱。 高校长她们来之前,彭秀英就跟郑鑫的父母聊得差不多。郑鑫妈的意思是想把日子定在十一,到时候请几个村里长辈,再摆十来桌酒席就权当婚礼。等啥时候舒图南生了儿子,再去镇上酒店热热闹闹办一场。 彭秀英心里清楚,她一个做婶婶的、把侄女说给郑鑫那个傻子,让村里人知道是要戳脊梁骨的!所以她也不想费心思去大办,只在乎郑鑫家能不能月底前将彩礼送过来,她等着那笔钱用呢。 那可是足足六万块钱! 她养了舒图南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怎么可能这个节骨眼放她去读大学。 彭秀英油盐不进,一点儿都不出乎舒图南意料。她就是这样的人,眼光短浅、自私自利。 目光从发呆的舒宏宇、麻木的舒鹏、贪婪的彭秀英面上一一扫过。舒图南以为自己会难过、会愤怒。 可是没有,她的内心很平静,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除了悲凉以外,不会再因这些人而掀起一丝波澜。 彭秀英左手边坐着高校长,此刻高校长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不忿显而易见。 高校长左手边是林漾月。 林漾月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习惯性挂在嘴角的那抹笑消失了。她正抬腕看手表,无声暗示耐心告罄。 舒图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捕捉到她的目光,林漾月眼珠轻转,与她对视。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悲伤,林漾月朝她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并说出自进屋以来第一句话。 “我会带舒图南去宁城读大学。” 她声音温柔,态度却强硬。口气并非商量,而是通知。 彭秀英顿时瞪大双眼,下一秒腾地站起身,食指指着林漾月双眉倒竖,“你要带她走?你以为你是哪个!” 舒鹏、舒宏宇满脸震惊,就连高校长脸上都是遮不住的诧异,似乎她做了一个非常出乎意料的决定。 林漾月不理会他们有多么诧异,只对舒图南道:“你先去房间准备一下,我们今天就走。” 舒图南站起身,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 林漾月皱眉,眼神仿佛在问:你不愿意? 舒图南当然愿意,她只是担心林漾月面对彭秀英的怒火会吃亏。但她心里明白,她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彭秀英绝不会因为她退让一步。 所以她选择乖乖听林小姐的话,默默转身回房间。 舒图南走后,屋子里沉默了一阵。直到彭秀英按捺不住,喂了一声神色不善道:*“说你呢!你以为你是哪个。”林漾月才仰首与她对视。 她下颚弧度清晰锐利,如同她的态度。 “我是她的资助人,有权利替她做决定。” 彭秀英喉咙深处“哈”了一声,觉得这个女人简直疯了:“我还是她的监护人呢!” 林漾月抬手,不紧不慢将耳边发丝撩到耳后。“舒图南已经满十八岁,按照法律规定,她不需要监护人了。” 彭秀英不懂法律,也说不过陌生女人,干脆一跺脚,拿出平时骂人撒泼那一套:“我不管!她是我一把拉扯大的,我把她当闺女呢!你说抢就抢,当我是死人啊!我不同意,就算闹到村长那里我也占理……” 林漾月不等她撒泼完,对着司机微不可察点头,司机立刻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来一份文件,站起身强硬塞到彭秀英面前。 “这是三年前你们与琛玉集团签订的资助合约,里面写得很清楚。资助她的前提是她能上大学。否则就是你们违约,我方可以要求你们退回所有资助金。” “我不看!”彭秀英说着就去抢那份合同,被司机眼疾手快避开。眼看没抢到合同,彭秀英眼珠轱辘一转,干脆往地上一坐,两只手不停打巴掌:“你们欺负人,明知道我们都是农村的,不认识几个字,故意让我们签这种合同!哎哟我的天老爷,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哟!” 她边骂,边朝舒鹏与舒宏宇使眼色。那两人立刻站起身,试图将林漾月几人赶走。 不待他们近身司机大步上前,大手如钳鸡崽一样钳住二人衣领,舒鹏使劲挣了挣,没挣脱。 他粗暴将两人塞回椅子上,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隆起的肌肉,“还没退伍时,我在连队拿过几年的散打冠军。” 如果这两个人再敢动手动脚,他不介意教训一下他们。 突然的变故惊得彭秀英目瞪口呆,她一下从地上爬起扑到舒宏宇身上,确认他没事后才重哼一声转过头,一双眼死死盯着林漾月等人。 她已经看出来了,今天来的这些人不是善茬,难得打发出去。所以她也不再装疯卖傻,硬着头皮问:“你们今天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林漾月道:“我已经说过一次,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她这样直白,彭秀英也懒得再绕圈:“不可能。我把她养到这么大,不可能让你们平白无故带走她。” 林漾月淡淡道:“你想怎么样。” 彭秀英坐回椅子里,脊背虚虚靠在板直的椅背上,眯着眼琢磨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丫头从十三岁起就跟着我们,我们从来没短过她一分一毫。五年的吃住、供她读书,好不容易拉扯到这么大,马上能赚钱回报我们……” 林漾月打断她:“你要多少。” 彭秀英在心里大概算了算,郑鑫家给出的彩礼是五万,加上定亲的烟酒、以后逢年过节的礼品…… 她咬咬牙,报出一个数:“八万。” 林漾月挑眉,还没开口,旁边高校长先跳起来:“彭秀英,你当是卖女儿呢!” “我就是卖女儿。”彭秀英毫不相让:“郑鑫家给的彩礼…就是八万!她要是嫁得近,以后相互还有个照应。要是去了宁城,以后可就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可以,八万就八万。”林漾月站起身,为这事落下定音:“但是从今以后,她跟你们再无关系。” 第4章 她的人生从此以后都不一样了 彭秀英瞳孔骤缩,惊觉不好,自己方才那句话说得过于果断。但想到即将到手的八万块钱,她又难掩内心激动,想了想补充一句:“没问题,但我先说好,我们只要现金。钱什么时候到位,人什么时候带走。” 林漾月颔首,“没有问题。” 司机退到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录像机,还有一份文件。他打开录像机摆在桌子上,让镜头正对着几个人,低头在文件空白处写下金额后,将文件递给彭秀英。 彭秀英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头皮发麻,赶忙将文件拿给三人中受教育程度最高的舒宏宇:“儿子你书读得多,你好好看看。” 司机看一眼录像机,清清嗓子道:“这份合同是我们公司法务部草拟的,具有法律效应。今天高校长也在这里,刚好为我们做一个见证。” 舒宏宇看见密密麻麻的文字头也疼,又不敢跟彭秀英说自己看不懂,装模作样拿着合同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林漾月将这里交给司机,转身去找舒图南。 舒图南的屋子朝北,窗户又小又高,一天到晚都没什么阳光,阴暗潮湿。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没有开灯,林漾月进来时只看见一团人影坐在床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像是在发呆。 林漾月抬起手,在木头门上敲两下,“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待会儿就走。” 屋子的门没有关,所以外面发生的事,舒图南听了个十成十。 彭秀英比她想象的更无耻,林小姐付出的代价也比她想象的更大。 大到她几乎无法承受,甚至隐隐感到后悔,不该给林小姐打那个电话,不该将她卷进这潭泥潭。 她的心情太复杂,收拾东西也心不在焉,直到林漾月敲门才突然惊醒。 “还…还没有。”她结结巴巴,“马上就好。” 以为她东西不少所以收拾这么久,林漾月进屋准备帮她舍弃一些。 走近了才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舒图南床上摆着的东西也很少,只有一个书包,三件衣裳、两条裤子和一件冬天穿的夹棉外套。 衣服倒是叠得齐整,只是数量太少看起来格外寒酸。 林漾月站在床边,视线环顾整个房间,一个行李箱都没有。 她就这么点东西? 舒图南抬头,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她肩背曲线优美平滑宛若天鹅颈,腰部曲线骤然收缩,双腿修长脚踝纤细,非常成熟且有女人味。 林漾月转身在床边坐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她,问起另外一件事:“录取你的是什么专业?” 第5章 “珠宝系的宝石学。”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林漾月愣了一瞬。 “怎么会报这个专业?” 她以为她会报近年大热的计算机,或者医学法学。 “没有什么特殊原因…”舒图南的声音渐渐变小,“本来是报的法学,分数应该也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调剂到珠宝系…” “没关系,珠宝系也很好。”林漾月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勾起意味深长弧度。 舒图南只当她安慰自己,转念想到另一件事,轻咬住唇心口发涩:“我听到……婶婶找你要八万块钱。” 林漾月不甚在意嗯了声,又说起另一件事:“你在村里有什么朋友吗?待会儿可以去道个别。” 八万块钱在她眼里不值得上心,对舒图南而言却是一笔巨款。她张张嘴,干干巴巴接上之前的话题:“我以后会还给你的……等我有钱以后。” 林漾月凝视她片刻,突然笑了:“不用你还。我说过会帮你解决一切,其中就包括这件事。” 她顿了顿,“还有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你也不用担心。” “学费和生活费我可以自己想办法!”舒图南急切道:“学费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生活费可以利用空闲时间勤工俭学。” 她眼神分外坚定:“我一定不会给你造成太多麻烦。” 两人从舒图南的屋子里出来时,外面的事也暂时告一段落。 彭秀英在文件上签了字,放弃对舒图南的抚养权以及以后可能会产生的赡养权,司机将文件和录像收好,等回公司后再交给法务部,由律师办理后续公证事宜。 余光瞥见两人身影,彭秀英啧了声,“行了,字我可都签了,钱呢?” 司机看一眼林漾月,见她微微点头,立刻去车上取回一个牛皮纸袋。 来之前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林漾月提前取了些钱。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办得这样顺利,彭秀英态度这样干脆。 也从侧面印证,舒图南在这个家里真的毫无地位。 彭秀英接过牛皮纸袋,先在手里掂了掂,而后迫不及待打开。纸袋里一片红,齐齐整整的八板钱。每一板都用手指宽的白色纸条扎着,纸条上还盖着银行柜员的章。 彭秀英活了四十年,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立刻兴奋得眼睛都红了,也不敢拿出来清点,用力将纸袋牢牢按在怀里,仿佛生怕别人抢走似的。 再看向舒图南时,她的态度明显和善许多,不仅主动交出舒图南的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还热情邀请林漾月几人留下来吃晚饭。 自从进了这个屋子,林漾月连茶都没有喝一口,拒绝之意溢于言表,哪肯答应留下来吃晚饭。 舒图南担心她因为家教太好,不好意思拒绝彭秀英,犹豫片刻后主动开口道:“出山路上没有灯,天黑了不太好走。” 临行前彭秀英将舒图南扯到一边,装模作样叮嘱:“去了宁城要好好读书,要听林小姐的话,不要辜负人家一片好心。” 舒图南拽紧身上书包肩带,埋头往外走不理她。 一眨眼的工夫林漾月和舒图南就出了院子,见没人搭理她,彭秀英心里不满。 高校长年纪大,走慢了一步,被迫听她抱怨:“高校长你看看,她还没出这个门就不把我放在眼里,等去了宁城吃香喝辣,哪里还会记得我。真不如把她从家里嫁出去,起码走之前还得给我磕两个头。” 高校长简直被她的无耻震惊,连眼神都懒得给她,快走几步跟在司机后面上了车。 商务车没一会儿就驶出村子,沿着柏油马路逐渐离开大山。舒图南双手撑在车窗上,看着马路两旁树木不断倒退,心里感慨万千。 求学十二载,她沿着这条路走过无数次,双脚丈量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如今坐在豪华宽敞的商务车里,似乎就连外面熟悉的风景都变得陌生。舒图南不知道是因为车速太快,还是因为自己此时的心境已经有所不同。 “喝水吗?” 林漾月问她,同时递过来一小瓶矿泉水。 “谢谢。”舒图南有些局促地接过来。手感冰冰凉凉,握在手中没一会儿,瓶身就凝结细细密密的水珠。 车里冷气开得很足,完全隔绝外面热浪。林漾月拧开另一瓶水抿一口,拨动车门上旋钮,将座椅慢慢放下来阖上双目小憩。 舒图南垂眸,细细打量手心的矿泉水瓶。这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品牌,瓶身上有精致山脉浮雕,粉色标签纸上印着五个红色字母“evian”。标签纸背后还有一行极小的字“madeinfrance”。 舒图南对这个陌生国度唯一的了解来自英语课本,她知道那是一个浪漫的国度,有举世闻名的埃菲尔铁塔和卢浮宫。 这瓶矿泉水产自法兰西共和国上萨瓦省北部的小镇,跨越半个地球来到她手中。 拧开蓝色瓶盖,细细感受冰水滑过喉咙的甘美与清凉。舒图南忽地意识到,她的人生从此以后好像真的要不一样了。 时间已经不早,太阳也快落山。透过车窗可以看见西边一轮红日挂在最远处的山尖尖上,周边环绕绯色云霞。 天色渐晚,红日渐渐隐于山后,直至她们行驶至容美镇,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高校长住在容美初中教师宿舍四楼,司机将车停在学校门口,舒图南下车送高校长上楼。 楼道狭窄幽暗,头顶昏黄灯泡不断发出滋滋电流声。将高校长送到家门口,舒图南看着她空荡的屋子,心中突然一酸,有些哽噎道:“高校长,我走了,您要好好保重。” “小舒等等。”高校长拉住她手臂,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布包里仔仔细细包着五百块钱。 “这钱你拿着。” “您这是做什么?我不要。” 高校长硬将钱塞进舒图南口袋,不容拒绝道:“拿着吧,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的。” 自从知道舒图南可能上不了大学,高校长就想为她做些什么。只是她手里也没有什么积蓄,有心无力。顶多只能资助她些许路费,帮助她从家里逃出去。 口袋里的五张纸钞沉甸甸的,重若千金。对于这个一直默默在背后帮助她的师长,舒图南不胜感激。 她眼底含着热泪,伸出双臂抱住高校长,在她耳边郑重承诺:“等我学业有成,一定回来看您。” 第5章 或许她应该更活泼大方一些 舒图南回到车上的时候,眼眶周围还有些红,幸好林漾月仍闭眼在小憩,无人关注她。 原本她想在外边吹一会儿风,等情绪平和一点儿再上车,但又担心他们会等不及。毕竟从容美镇开车到宁城,还需要近三个小时。 黑色埃尔法平缓驶上马路,宛如一尾游鱼灵活滑入夜色中。 舒图南长这么大,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容美镇。从这里开始后面的每一寸,都是她不曾踏足过的陌生地。 车内静悄悄地,没有人说话。只有司机偶尔变换的远光灯和身旁清浅的呼吸。 高速公路上没有路灯,道路两旁一片漆黑。明明看不见任何景色,但舒图南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盯着窗外。仿佛试图透过那片漆黑,窥见自己今后的命运。 夜晚的高速路漫长而孤单,没有过太久舒图南也渐渐起了困意,原本她还强撑着不愿睡,但今日实在经历太多事,心情几次大起大落。最终也没支撑住,在晃动的车辆里缓缓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舒图南在睡梦中仿佛踏了个空骤然惊醒。刚醒时她还有两分茫然,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呆了几秒才慢慢反应过来,她已离开集仁村很远。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还有半个小时。” 林漾月已经醒了,正懒散靠在椅子里,撑着下巴看手机。好看的狐狸眼微微垂着,姿态肆意。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发出清冷白光。舒图南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脖颈,缓缓坐直身子。 林漾月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滑动屏幕的指尖顿了顿,问:“怎么没把座椅放下去。” 她的座椅调到最舒服的角度,舒图南的座椅却是端端正正的九十度,看着就十分难受。 舒图南脸上浮现些许不自然,小声答道:“我不知道怎么弄…” 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坐过乡镇间往来的客车,对于这种现代化交通工具的了解十分有限,因此格外拘谨。 林漾月手中手机叮一声,弹出微信提醒。点开屏幕最上方弹窗,发现是工作群里有人@她。 她快速浏览群聊信息同时,替舒图南做了决定:“等天气凉快一点儿,你就去考个驾照。” 舒图南低低嗯了一声。 车辆又行驶几分钟后,前方已经能看见宁城收费站。黑夜中硕大清晰两个字立在收费站上方,如同旧时的城墙一般,将这片空间划分为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 这一边是无边夜色寂静寂寥,那一边是灯火璀璨热闹喧嚣。 第6章 通过收费站后,路上的车也渐渐多了起来。进入市区前的这段路不限速,路面又平坦开阔,不一会儿就有好几辆张扬跑车从她们侧方疾驰而过,只留下绚丽尾灯。 舒图南靠着车窗,目不转睛注视窗外一切。摩天大楼上五光十色灯光,路过车辆上如蝴蝶般绚烂的车灯,这一切都是如此陌生而繁华。 这座城市的夜色就如同身边这个女人一样,成熟、美丽,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 在盘旋不绝似乎没有尽头的高架桥上行驶一阵后,司机轻车熟路沿某个指示路牌靠右驶离高架,不多时便将埃尔法稳稳停在某栋高级公寓的地下车库中。 向司机道谢后舒图南拽紧书包肩带,匆忙追上林漾月脚步。 两人进入电梯后,林漾月没有立刻按下楼层,而是拿着手机在电梯感应区刷了一下,才淡淡对舒图南解释:“进公寓和搭乘电梯都需要刷门禁卡,晚点儿我给你一张。” 舒图南是第一次坐电梯,正竭力对抗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突然听见林漾月与自己讲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后才嗯了一声。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十七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油画。 扑面而来的花团锦簇晃花舒图南的眼,她对艺术并无造诣,也分不出笔触流派或者更深层的内容。 她只觉得这幅画很美。 像四月的春天。 公寓很大,三室两厅,一梯一户,装修豪华。 只是没有明显居住痕迹,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林漾月给她录好大门指纹,又从鞋柜拿出两双带包装的拖鞋,递一双给她。 “我平时很少来这边,只有阿姨定期过来打扫卫生。” 舒图南抓紧双肩包带,踩在光洁可鉴的瓷砖上,再一次感受到自己与这个房子格格不入。 餐桌上放着两个打包纸袋,林漾月拿起其中一份递给舒图南,“晚餐。” 纸袋中装着三明治和沙拉,舒图南没吃晚饭便启程赶路,早就有些饿了。也没有与她客气,几口吃完拳头大小的三明治。 林漾月用叉子戳盒装沙拉,看起来兴致缺缺:“今天回来太晚,随便垫一下,明天我再带你出去吃。” 舒图南嗯一声,又不说话。 “你平时也这样话少吗?还是因为脱离熟悉的环境所以不太适应?” 林漾月放下手里叉子,盯着她看。 舒图南顿时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摆,喉头发紧,眼皮都不敢抬。 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现在之所以这样胆怯,是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和林漾月相处。 对方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把她从山里带出来。正是因为知道代价多沉重,所以舒图南总会忍不住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做错什么,惹她不喜欢。 或许她应该更活泼大方一些? 林漾月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对方结结巴巴地回答。 “可能是…有点…不适应。” “这一切都有些……太梦幻了,总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舒图南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大胆表达内心感受,就听到桌子对面女人轻笑一声。 “我要命令你做些什么,你才能心安理得待在这吗。” 林漾月隔着桌子仰起下巴,露出冷白纤细的脖颈,好看的狐狸眼眯起来,愉悦地朝她笑。 舒图南读不懂她眼中的恶趣味,却能感受到她因为她的坦白,而变得愉悦的心情。 她鼓起勇气:“如果您需要的话,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这个回答显然取悦到对方,因为林漾月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些。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林漾月瞥一眼来电显示,眼中笑意就落下去。 “妈妈。” 电话那头很是热闹,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那边觥筹交错的场景。 似乎有人在跟林母打招呼,她笑吟吟回应对方后,声音才在听筒中清晰。 “月月还没睡吧。” “刚到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林母说:“就是你荣伯父和荣伯母,说今天没看到你,问你怎么没来。我跟他们说你在忙工作,他们不信。” 那边忽然传来阵阵笑声,接着是荣母刻意拔高的调笑,“什么工作比你爸爸的演奏会还重要?今天荣正都特意赶回来呢。” 林漾月没有开免提,舒图南无从得知电话里的人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林漾月脸上浮现些许不耐烦神情。 语气却依然有礼:“替我向他问好。” “哎呀,你们年轻人更好沟通,直接说就是,我才不在中间做传声筒。”荣母话毕,那边立刻传来一阵善意笑声。 笑声听起来有些熟悉,应该是平时与林母来往较多的几位阿姨。 林父举行演奏会前半个月,林母就发出去不少请帖,这些人参加完演奏会后都留下来参加庆功宴,所以这会儿正聚在一起。 说是庆功宴,目的又不止这么单纯。林漾月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深知这种私人聚会是拉近彼此间关系的重要场合,说不定还有人想替自家适龄子女物色一下联姻人选。 “好啦,月月脸皮薄,你们别逗她了。”电话又交回林母手里,她说:“明天中午在家吃饭,我让玲姨多备几个菜。” 这是不打算放过她,非要她和荣正见一面。 林漾月脸色渐冷:“我明天有其他安排,抽不出时间。” “是工作的事吗?”林母的口气顿时带上埋怨:“我早跟你说让你留在画廊,女孩子家家的不要那么辛苦。” 林漾月最怕她说这些陈词滥调,也懒得与她争辩什么,随意找了个由头挂断电话,就对上舒图南带着歉意的目光。 舒图南觉得自己给她造成负担。 林漾月的心突然软了一下,原本想要逗弄她的心思也消散。推椅起身,带舒图南参观她的房间。 “这间是客房,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 说是客房,其实面积不算小,书桌衣柜一应俱全,甚至带有一个独立的洗浴间。 “那您呢?”舒图南有些紧张地问,她记得林漾月说自己很少来这里。 “我住那一间。”林漾月指了指隔着一条走道的主卧,那一间的面积更大,还带有一个独立衣帽间。 这个公寓是她成年时划到她名下的,因为距离宁大近,所以她读书那会儿过来住过几次。 后来她出国公寓便闲置了,只有阿姨偶尔过来打扫卫生。 第6章 包括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心 应林母要求,林漾月回国后就住在家里。今天启程前临时想到接到人后,要给人家找个安置地,才突然想起这里。 原本她没打算搬过来一起住,但眼下这个情况,她不搬离家里的话,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安宁。 林漾月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做出决定。 舒图南对新环境适应很快,渡过最开始的无所适从后很快摆正自己位置。将书包里两套衣裳拿出来叠放在衣柜里,又将牙刷毛巾放进洗浴间。 她带的东西实在太少,四五分钟就整理好。 林漾月换好家居服出来时,舒图南已经将餐桌收拾干净,短发扎成个小啾啾,看起来多出几分随性。 毕竟是年轻女孩适应能力强,又刻意存着几分讨好,不想在林漾月心里留下内敛迟钝印象。甚至反客为主,不知从哪找出两个玻璃杯倒了两杯水。 林漾月在米色沙发上坐下,捏起其中一只玻璃杯仔细端详。 杯口薄切平滑,线条雅致大方,杯底内部镂空雕刻蜿蜒山脉、其上又可见雪白山顶。 是大学与朋友旅游时顺手买的,后来丢在公寓被她遗忘。 “这个杯子…我一般用来装酒。”林漾月细长的手指捏着杯口摇晃杯身,抬眼冲舒图南笑。语气自然,没有责备或者说教她的意思。 但只一句就戳破舒图南勉力维持的从容,让她脸上再度挂上拘谨神色。 她打开柜子的时候,是看到很多杯具。描金镀银的细瓷杯,古朴厚重的陶瓷杯,优雅剔透的高脚杯,分门别类摆满柜子一层又一层。 只看这一柜的杯子,就能感受到林漾月是一个非常追求生活品质的女人。 更显得她像一条乡下来的土狗。 舒图南想到这里,简直沮丧极了。 林漾月大概觉得她这副什么心事都挂在脸上的反应很有趣,欣赏好一会儿她的窘迫才开口安慰:“没关系,你刚来还不熟悉,分不清楚也很正常。” 舒图南抿一下唇,从脸上表情来看并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 林漾月起身倒掉杯里水,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琥珀色液体倒入杯中后,杯底山峰轮廓也变得清晰。 她坐回沙发里,摆了个舒服姿势,示意舒图南也坐下。 “接下来我们该详细聊一聊,我先前提出的提议。” 第7章 虽然将她带回来后再细聊这些,显得有点为时已晚,但舒图南并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既然已经跟她回来,那么后面无论林漾月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不会拒绝。 再说…林漾月能对她提出什么要求呢。 舒图南偷偷看她一眼。 她和她之间有云泥之别,舒图南简直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奉给她的东西。 林漾月倚在沙发里,细长小腿斜搭在沙发上,看起来格外白皙。长发用一个发夹松松挽起,露出优美脖颈与一截锁骨,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从容与松弛。 她沉吟片刻,在舒图南略带期盼的目光中开口:“如你所见,我的经济还算宽裕,有足够的能力为你提供舒适安稳的生活。” “这个公寓离宁大不远,开车过去只需要十分钟。虽然宁大强制要求新生住寝室,但你周末和假期依然可以回来住。” “我会承担你大学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同时给你一笔补偿,具体金额是每年二十五万左右。” “因为某些原因,我暂时无法为你配备专职保姆与司机,为了表达歉意,我可以在你拿到驾照后送你一辆车。” 舒图南身体坐得直直的,看上去很镇定。 只有她自己知晓,她已经快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饼砸晕了。 林漾月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正经,一点儿都没有戏弄她的意思。这让舒图南内心更加惶恐,因为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每年二十五万,四年就是一百万。 八万块钱对舒图南而言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更勿论林漾月刚刚列举的这些。 “您不用给我这么多…”舒图南诚恳道:“您能将我带来宁城,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你先听我说完。”林漾月打断,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她的瞳孔是浅棕色的,里面透着细碎的光。不知道是因为水晶灯,还是酒杯中琥珀色液体的倒影。 “我需要你随叫随到,这会大幅占用你的时间,未来四年你可能因此没有什么空闲做兼职,这也是我给你补偿的原因。” “同时,作为你唯一的…”林漾月顿了顿,眉头轻皱,似乎在找寻合适的称呼。 即使是她,也很难准确界定两人之间的关系。 脑海中思索两秒,她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作为你唯一的mistress,我希望你能对我展现绝对的忠诚。” “包括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心。” “我不会限制你的交友,但是在我们关系存续期间,你不能和其他人交往,也不能和他人发展超出友谊的关系。”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林漾月的声音很温柔,所以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些话,不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提出要求,而像是情人的喃语。 舒图南光是听着,都觉得耳朵似乎要烧起来。 “这些我都可以做到,可是我有一个问题——” 舒图南两手交叠一起,在林漾月看不到的角度,大拇指深深掐进手心。 疼痛可以令人鼓起勇气。 “为什么是我?” 对于这个问题,林漾月似乎并不意外。 她仰头喝掉手中的酒,手指把玩玻璃杯,眼中似乎浮现几分笑意,反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舒图南无声摇头。 年轻女孩总是容易抱有某些不切实际的期待,但舒图南的成长经历注定她不是擅长自作多情的人。 不会天真以为对方只见自己一面,就深深爱上自己。 “可能是因为——” 林漾月抬手,揉乱她蓬松的头顶,就像在揉一只小狗一样。 偏偏她眼神真挚,语气温柔,简直要让人溺在里面。 “因为你真的很可爱。” 可爱,是一个非常中性的形容词。多用于形容小猫小狗等一切蓬松且圆滚滚的动物幼崽,也可以用来形容年轻的人类女孩。 可爱,招人喜欢,所以更容易获得宽容与好感。 在舒图南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可爱。几乎是顷刻间,她脸上温度就升起来,端起杯子喝水掩盖内心慌乱,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落在林漾月身上。 “而且你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不早也不晚,刚好在林漾月需要的时候。 就像是上天的安排。 林漾月心情颇好地想。 舒图南揉了揉发红的耳朵,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又想起另一件很让人羞耻的事。 “以后我要如何称呼您呢?”她强忍内心羞赧,“要喊您主人吗?” “不,我没有这种奇怪嗜好。”林漾月想了一会儿,眼睛弯了弯:“你就叫我姐姐好了”。 舒图南点头,试探着叫她:“姐姐。” 林漾月家中只有哥哥,没有姐妹。从前在外被人称作姐姐,也是讨好恭维成分偏多。 此时突然多了个真心实意且乖巧听话的妹妹,顿时感觉还不错。 想到舒图南以后就是独属于她的小狗,会活在她的掌控之中,就觉得更不错了。 今天已经很晚了,林漾月还要卸妆洗澡,不欲再与她多聊。 舒图南看出对方脸上疲倦,主动送她回房,又将用过的杯子清洗干净收起来。 客房里有单独的洗浴间,不存在洗澡不方便的问题。就是水龙头使用太过复杂,舒图南试了好几次,温水才从花洒中流出。 壁龛里有三个写满外语的圆瓶,舒图南仔细分辨好一会儿,才勉强分出哪一瓶是洗发水,哪一瓶是沐浴露。 洗发水是野桃子的香味,闻起来跟林漾月身上的香水有点像。泡沫丰富,洗完之后头发也很顺滑。 唯一的不足是舒图南没有擦头发的毛巾,洗完澡后在浴室站了好一会儿,等到头发不再滴水才敢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林漾月坐在椅子上,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 第7章 残留温热的触感 林漾月已经洗过澡,穿着坠着蕾丝的月白色真丝睡袍,头发柔顺散落在肩上。 卸掉妆之后的她看起来比白天清纯几分,皮肤细滑白嫩,有点像还在读书的大学生。 “你一直没有出*来,我还以为你晕在里面了。” 舒图南脸上露出窘迫表情:“抱歉,我不太会用那个花洒。” 她齐肩短发贴在脖颈上,眉眼被雾气氲得湿湿的,看上去像落水的狗狗一样。 林漾月眼神落在她带着水渍的肩膀上,目露了然,非常宽容地没有拆穿她的拙劣谎言。 手指在抽屉底下一拉,露出里面的毛巾和吹风机。 “忘了告诉你,房间里有毛巾和吹风机。” 舒图南默默拿起一条毛巾盖在头上,毛巾蓬松柔软,上面还残留着洗涤剂的清香。 林漾月目光在舒图南身上转一圈,似乎对她身上这套衣裳有所不满,但是因为教养良好,没有说出嫌弃的话,只是委婉提醒她:“衣柜里的睡衣你也可以穿,都是新的。” 舒图南低头,一眼就看到自己身上因为浆洗次数过多而显得发白的上衣,还有起球毛边的运动裤,简直羞愧得想要找个洞钻进去。 直到林漾月离开,她都沉浸在这种羞愧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等到吹干头发躺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舒图南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林漾月半夜来她房间,应该不只是来告诉她毛巾和吹风机摆放的位置。 她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找她。 是什么呢? * 身处陌生的环境,舒图南原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出乎意料的,她这一晚睡得极好。 身下的床絮很软,让人柔柔陷在里面,即使是睡着的情况下,也觉得很放松。 她似乎做了个巧克力色的梦,香而甜蜜,醒来后却完全不记得梦到什么,只觉得这一觉睡得非常满足。 意识回归清醒的时候,窗外天光已经大亮,阳光从没有闭紧的窗帘间隙透进来,照在她的眼皮上。 舒图南睁开眼,闭上,又睁开,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不在集仁村,立刻就从床上坐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林漾月还没有起,客厅的钟指着八点整,舒图南洗漱完毕走进厨房,有些犹豫自己是否应该为林漾月准备早餐。 她不知道林漾月是否有吃早餐的习惯,也不清楚对方的口味。如果贸然替她准备早餐,对方可能会不喜欢。 种种担忧在她打开冰箱的一刻全部放下来,冰箱里空空如也,连一颗鸡蛋都没有。 又过了半个钟头,林漾月房间才传来动静。 舒图南听见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听见水龙头打开后流水哗啦的声音,听见衣柜门打开、又闭合的声音。 公寓隔音很好,原本她不该注意到这些轻微的声音。 但她就是听到了。 来到陌生领地的小狗,对一切风吹草动都很敏感。 房门打开,林漾月穿着家居服走出来,长发用发夹随意挽着,额头两边碎发被打湿,湿漉漉贴在脸颊上。 第8章 看到舒图南,她眼中露出一丝意外。 “怎么起这么早,昨晚没睡好吗?” 她起得很早吗? 舒图南下意识看一眼客厅的钟,已经快九点。 念高中时学校7:20早自习,她五点半就要起床,才能保证不迟到。高考完后待在家里她也没有闲着,每天天蒙蒙亮就要起床帮家里干活。 能一觉睡到八点整,已经是难得的好睡眠。 她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又觉得显得多余,最后只答:“昨晚睡得很好。” 林漾月仔细瞧她,见她眼中神采奕奕不像是失眠一整晚的样子,才莞尔一笑说:“饿了吧,一会儿有人送早餐过来。” 话音刚落,大门就被打开,有位穿着黑色工装戴白色围裙的阿姨走进来,她一手抱着衣裳一手提着饭盒,见到林漾月脸上扬起慈和笑容:“小姐,您起来啦。” 林漾月指挥舒图南接过她手里衣裳,替她介绍:“这是华姨,照顾我长大的阿姨。” 华姨看上去不到五十岁,脸型较圆眼角有少量皱纹,头发全部扎在脑后用发网盘成一团,看起来和善又干练。 对于公寓中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她投来几分好奇目光,却并未多问。打开饭盒将精致早饭一一摆上餐桌,便去林漾月房间整理床铺。 “过来吃早餐。” 桌上摆着两碗粥与两碟点心,还有一碟小菜。 舒图南拉开椅子坐下,拈着勺子舀起一勺粥。 粥呈乳白色,里面还有百合和莲子,入口有豆乳香气,微甜。 点心是虾饺,晶莹剔透的皮里包着整颗虾仁和竹笋,很鲜。 舒图南才吃一口,眼睛就亮起来。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正经吃过早餐。 农村人少有吃早餐的习惯,彭秀英在家只吃两餐,上午十一点吃一顿,下午四五点吃一顿,早上灶都是冷的,舒图南自然也没得吃。 上学的时候一天到晚都在学校,学校里虽有食堂,但彭秀英给的生活费有限,实在挤不出早餐钱。所以舒图南头天晚上不打米饭,买两个馒头,留一个第二天早上吃。 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天冷的时候馒头冻得硬邦邦。 早上她走在漆黑的山路上,边背单词边啃僵硬的馒头,脸被寒风刮得生疼,是她对冬天最深的印象。 回忆苦涩灰暗,更显当下美好。 舒图南将碗里米粒吃干净,抬眼就看到林漾月正望着她。 她已经放下餐具,碗里还剩小半碗粥。 舒图南:“您不吃了吗?” 林漾月浅笑:“已经吃得比平时多了。” 像她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生下来就没感受过匮乏,所以对食物也没有什么欲望。 今天早上吃这么多,已是属于心情还不错。 舒图南觉得浪费食物有点可惜,却不好说什么,毕竟每个人生活观念不同,她应做的是接受习惯和配合,而不是要对方改变什么。 华姨做事妥帖话也不多,简单收拾好林漾月房间后,就拎着舒图南洗干净的餐具离开。 临走前不忘将车钥匙放在茶几上,对林漾月道:“我把您的车开过来了,就停在地下。” 出门前林漾月换了身衣裳,是华姨早上送来的其中一套。 烟灰色衬衫和白色直筒裤,非常简单的搭配,穿在她身上却很好看,有种低调高级的静奢感,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家教良好的大小姐。 不,不只是看上去。 舒图南默默在心里想。 林漾月就是美丽又善良的大小姐,她包容她的清贫,理解她的苦难,处处维护她可怜的自尊心。 华姨一共送来两套衣裳,其中另一套是给舒图南的。 非常简约的浅蓝色v领衬衫和牛仔裤,极富青春气息。 非常适合舒图南。 只是有一个问题—— 林漾月蓦然靠近,发尾扫到舒图南肩上,有点刺还有点痒。 她微凉修长的手指从舒图南锁骨侧边摸进去,钻进她的皮肤和衬衫之间,漫不经心挑起一条两指宽白色肩带,挑眉,目光从她脸上流转到脖颈、锁骨,最后落在那条肩带上。 表情仿佛在说: 这是什么? 舒图南仿佛被火灼到一般后退一步,从林漾月手指底下逃出来。 刚刚被她碰到的皮肤还残留温热的触感,陌生的情/涌令舒图南心慌意乱。 一声轻笑掠过她的耳畔。 “你躲什么。” 林漾月眼睛眨了眨,长而翘的睫毛像两根小羽毛,在舒图南心里挠了一下,又一下。 “没…没什么。”舒图南捂着衬衣领口,说话结结巴巴。 “你的内衣好像…不太适合你。”林漾月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神色全然无辜的模样。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是不是吓到你了。” 舒图南倒是没有被吓到。 只是有点… 怎么说呢。 有点惊诧和害羞吧。 还有些无法言说的悸动,像可乐里的气泡一样,细细密密从心底浮上来。 林漾月摸她肩膀那一下的后遗症太重,直到两人坐上车,舒图南都觉得肩膀麻麻的。 见她盯着空调风口出神,林漾月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一下,提醒她:“系好安全带。” 舒图南如梦初醒,手忙脚乱扯出安全带扣好。 车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林漾月不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在红灯前停下连接手机蓝牙打开音乐。 她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中控屏幕上轻点,舒图南注意到她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甲床饱满圆润,指甲修成优雅方形,涂着裸色的甲油。 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 很心动。 第8章 她会教她的小狗 宁城的白天与夜晚截然不同。 如果说宁城的夜晚是戴着面纱的美丽舞娘,散发樱桃酒和名贵香料的香气,黄金面纱下一颦一笑都让人心潮荡漾。 那么宁城的白天就是精明干练的职场精英,踩着八厘米高跟游走在钢铁森林,将一切纳入自己掌控之中。 车行至商场,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商场玻璃外墙上蓝天倒影。 相比集仁村而言这里的天明显高一些,阳光也没有那么强烈。 商场里冷气十足,是足以穿外套的程度。今天是周日,出来逛街的人不少,男男女女手里拎着印有logo的各色纸袋,打扮都很时尚。 商场中庭巨大的led屏正在播放高奢品牌秋季广告。美艳不可方物的女明星斜坐白马之上,身着金色长裙目视前方。漫天彩霞在她身后绽放,夕阳为她镀一层神圣光彩。 美得犹如神祇降临,令人不敢直视,只敢暗地心生渴望。 林漾月带舒图南逛了很多家店,买了不少衣裳。 她似乎在打扮她的过程中找到一种玩真人换装游戏的乐趣,沉浸其中并且乐此不疲。 舒图南身材修长,背薄肩平,穿什么都好看。 而且格外听话,林漾月让她怎样就怎样,即使已经换过几十套衣服,脸上也没有丝毫怨言,只小声提醒她:“已经买了很多了”。 林漾月还没说什么,站在一旁热情的店员立刻接话:“妹妹是要去读大学吧,姐姐肯定是舍不得你,才给你多买几件衣裳。” 林漾月不置可否,拧开店员送上的瓶装水浅浅喝一口。 见她没有否认,店员大着胆子绕到舒图南身后,边替她整理衣帽边跟她搭讪:“妹妹上的哪个大学?远不远。” 舒图南:“宁城大学。” “宁大?那很近嘛。每周都可以回来呀。”店员絮絮叨叨扯些家常,不到三句话锋一转狂夸这套衣服很配她。 舒图南一向不擅长应付这种热情,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下意识向林漾月投去求救目光。 林漾月无声笑了一下,樱唇轻启:“这一套包起来。” 才将她从店员的热情中解救出来。 “好呀!我去拿一套新的。”店员眉梢扬起笑,临走前还不忘冲舒图南挤眼,真心实意道:“你姐姐对你真好。” 舒图南的心有些飘飘然。 林漾月确实对她很好。 买完衣服以后,林漾月又带她走进一家内衣店。门头灯光明亮,暖色的光打在橱窗里的人台上,仅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是卖什么的地方。 进店之后豁然开朗,三面展架和中间货柜挂满蕾丝内衣,一件比一件设计大胆。 舒图南从未进过这种地方,对着满墙粉粉白白的华丽蕾丝,无措得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放。 林漾月看出她的不自在,有些奇怪:“你从前没进过内衣店吗?” “没有。” 直到高三,舒图南穿的都是彭秀英赶集买回来的小背心。 两指宽的肩带,没有内衣扣也没有钢圈,就是一块布料里缝了两块海绵。 第9章 在学校里的时候,她有听到过班上女生偷偷讨论镇上哪家店的内衣款式更好看,也看到过彭秀英晾晒在院子里的两个碗似的一大条。 但对饭都吃不饱的她而言,这些事情都太过遥远。 因为长期缺乏营养,她发育得不算太好,除了个子还算长得高以外,浑身上下都瘦瘦的,就连月经都是高二才来。 对于普通女生而言是困扰的事情,对她而言却是好事,发育晚为她的青春期避免了很多烦恼和尴尬。 “女人要坦然面对自己的身体,不要有无谓的羞耻感。” 林漾月随手拿起一件白色蕾丝内衣问她:“喜欢这种吗?” 舒图南红着脸摇头。 “这种呢?”林漾月又拿起一件嫩黄色内衣,上面点缀小清新碎花。 舒图南又摇头。 “那你自己选一下吧。”林漾月将两件内衣交给店员,转头去看展架上的睡裙。她似乎偏爱光滑的丝绸,昨天晚上穿的就是差不多的款式。 舒图南在店里转了一圈,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到纯色内衣,款式简约没有一点儿花纹和装饰,相比店里其他款显得格外朴素平淡。 “要试一下这款吗?”一直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店员笑眯眯走过来,问她:“您平时穿什么尺码?” 舒图南也不知道自己穿什么尺码,她甚至不知道内衣还有尺码之分。 店员虚虚比画一下,又问:“要不我先拿两件给您试一下?内衣这种贴身衣物,一定要合适才舒服。” 舒图南没有拒绝,店员便拿来内衣帮她试穿。 舒图南先没明白“帮她试穿”的意思,等上衣脱到一半,店员从衣帘空隙钻进来,才大惊失色捂着胸口拒绝对方帮忙。 店员大概经历过许多次类似场景,面不改色笑着退出来,隔着衣帘指导她如何调整肩带。 林漾月就在舒图南隔壁试衣间,听着两人隔空喊话只觉有些好笑。忍不住回想自己像她这个年龄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扭捏。 应该不是吧,从她月经初潮时林母就很注重这方面的教育,教她如何挑选内衣,教她正确认识自己的身体。 舒图南没有妈妈,成长过程中也缺少真心呵护她的女性长辈,自然没有人教她这些事情。 没关系。 林漾月轻松地想。 她会教她的小狗。 * 买完内衣出来已经到午饭的点,商场顶楼便有餐饮,虽然都是连锁店没什么特色,但胜在方便。 林漾月带舒图南吃的一家西餐厅,前菜是菌菇和牛薄饼,主菜是牛排配黄油焗芦笋,还有牛油果蟹肉沙拉和酥皮玉米浓汤。 牛排被端上来的时候还在烤盘里滋滋作响,黑胡椒碎和罗勒在高温炙烤下散发出浓郁香气,一阵一阵钻进舒图南鼻尖。 服务生端上来每一道餐之前,都会把上一道的盘子收走,并简单介绍餐品及原料。 那些专业名词舒图南听在耳里似懂非懂,只觉得这家餐厅每一道菜用的餐盘都格外大。 上到最后一道甜品,林漾月才问她:“怎么样,吃得习惯吗?” 舒图南当然吃得习惯。 除了面包篮里的面包分量太多没吃完外,服务生摆在她面前的每一道餐她都吃完了。 感受腹中传来的饱胀感,她甚至开始后知后觉反思,自己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很好吃。”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吃得有点多?” 又小声解释:“其实我平时不会吃这么多。” 林漾月的手捏着银质小勺,面前的甜品只动了小小一角。听到舒图南的话她怔了一下,继而露出笑容。 “不会,你年龄小还在发育期,吃这些很正常。” 既然她这么说,舒图南悬着的心放下来,心安理得将盘子里的生巧熔岩慕斯蛋糕吃掉。 她大口吃蛋糕的时候,林漾月接到一个电话。 她的手机上有来电显示,但为表礼貌舒图南没有看她的手机,目光刻意垂下盯着甜品盘上的花纹看。 直到林漾月接通电话,她才将目光上移,落到她脸上。 林漾月侧着头接电话,好看的眉头微皱,似乎对休息日被打扰很不满。 对方似乎说了些什么,短暂沉默后舒图南看到林漾月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眉间也浮现些许不耐烦。 “我知道了,帮我订机票吧。”挂断电话,林漾月轻吐一口气,再转过来时脸上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我从明天开始要出差,回来的时间暂时不确定。”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尽量在你开学前回来。” 距离开学还有近半个月。 舒图南眼睛睁大:“您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林漾月说:“有点远。” 她想了想又道:“要去欧洲,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可以帮你带回来。” 舒图南不知道欧洲有什么,她也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林漾月分开。 原本轻松的购物因为这通电话打破,下午逛街时林漾月都显得急躁很多,没有像上午那样细细挑选,看中什么直接刷卡,没一会儿工夫舒图南两手就提满购物袋。 除了衣服之外,林漾月还买了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买的都是最新款,时机下流行的功能一应俱全。 舒图南没怎么用过电子产品,在店员指导下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注册激活成功。 等到手机亮起欢迎界面,林漾月拿过手机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存进去,成为通讯录里第一位。 两人回公寓时已经不早,太阳斜斜从西边落下。 与早上相比公寓里明显多出不少东西,还有尚未拆开的纸箱整齐摆放在客厅,华姨正埋头整理。 纸箱里装的都是林漾月平时用惯的东西,其中一部分是新置的、另一部分是从老宅里搬过来的。 舒图南本来想帮着华姨一起整理,刚拿起一个相框就被华姨拒绝:“小姐不太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没关系,华姨。” 林漾月已经换上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资料,膝盖上搁着笔记本电脑。 她的发丝上还有沐浴后的水汽,身上还有沐浴露的香味。 她既发话,华姨也不好再说什么。 有了舒图南帮忙,整理的进度明显快了不少,八点半不到华姨就带着空箱离开,留下舒图南打扫卫生。 舒图南用拖把将客厅拖了三次,其间林漾月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脑,一动不动。 等到空调的风将地砖蒸干,她才放下电脑伸一个懒腰,懒洋洋下达逐客令。 “我是明天早上的飞机。” “你今天也早点休息。” 第9章 她的lalune 隔着一堵墙,舒图南不知道林漾月这一晚睡得怎么样。 她只知道自己没有睡好。 明明即将出差的人是林漾月,但不知道为什么,舒图南就像即将离巢的幼鸟一般,心中充满不舍感。 真奇怪,她离开生活十几年的集仁村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舒图南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这两天发生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在她脑海中浮现。 占据其中最多的是,白天只敢匆匆瞥过的林漾月的脸。 她的脸很小,只有巴掌大。皮肤很白,像细滑的白瓷。 大多数时候,她都化着淡妆。 应该只是画了眼影和口红——舒图南不太确定,她对化妆几乎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她化妆之后,看上去会成熟一些,也更美艳一些,带有一种独特的风情,很吸引人视线。 逛商场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路过的很多人会偷偷看林漾月,其中有一些还会再看一眼她。 那些人会怎么看她们呢?会偷偷猜测她们的关系吗?还是会猜疑和指点,认为她不该站在林漾月旁边? 舒图南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但是她会在意林漾月的想法。 想起林漾月,她就忍不住心跳加快,要用双手压住胸口才能感觉好一点儿。 白天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幸而她一向擅长隐忍,无论是痛楚还是难言的悸动她都可以将其深深埋在心底。 对舒图南而言这种隐忍非常理所当然,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人教过她勇于表达自己的感受。而且她知道在绝大多数时候,她即使表达也没有人会重视。 林漾月是一个“大人”,她有自己的家人和生活。 她的工作很忙,她没有很多时间陪伴她。所以她应该自己学着适应新生活,学着融入新环境。不要给她造成麻烦,也不要成为她的负担。 怀揣满腹心事,舒图南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七点闹铃一响,舒图南就从床上翻起身,昨晚拢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她的精神却还不错,照镜子眼下也没有明显青黑。 因为林漾月要出差的缘故,华姨今天来得格外早,除了带来早餐外还带来林漾月的行李箱。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正整齐摆放在玄关口,彰显主人要出远门。 第10章 林漾月今天也起得格外早,正坐在餐桌旁喝水。 看到舒图南她莞尔一笑:“早,来吃早餐。” “姐姐早。”舒图南抓抓头发,也在餐桌前坐下。 今天的早餐是面包、煎培根和炒蛋,依旧是两人份。 华姨戴着围裙,在半开放的厨房里削橙子,舒图南注意到靠近餐厅的岛台上多了几个小电器,像是榨汁机和咖啡机。 公寓里无人说话,只有榨汁机工作的声音,林漾月吃完早餐就回房换衣服,再出来时已经打扮完毕。 她穿着一身干练烟灰色西装,同色外套搭在臂弯,没有穿高跟而是穿了一双白色平底乐福鞋。 她边往外走边抬手系袖扣,垂坠感极佳的西裤包住双腿,整个人看起来又薄又挺拔。 舒图南一直在客厅等她,先她一步帮她拎起行李,小声道:“我送您。” 林漾月眼睛弯了弯:“不用,华姨开车送我,现在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下。” 舒图南怔了怔,情绪立刻变得低落。 大门关上后,屋子里再次变得静悄悄的。舒图南沮丧地叹口气,将自己埋在枕头里,心里有点酸,还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放在床头的手机叮一声提醒收到新信息,舒图南划开手机,看到系统提醒昨晚发出去的好友申请已通过。 原本空白的界面上多了一个人,还多了一条未读信息。 舒图南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握着手机盯着页面上唯一的好友发呆。 昨天半夜睡不着,她给自己注册了微信,刚登进去系统就推送了认识的人。 她的通讯录里还只有林漾月一个人,微信推送的好友自然也是她。 她的微信昵称叫lalune,头像是深色里缀着一丁点亮。 舒图南原本只是想放大看清她的头像,没想到点开那条推送后系统就自动发出好友申请,等她手忙脚乱想要撤回的时候,界面上已经显示“已发出好友申请”且不可撤销。 这会儿收到林漾月通过的消息,舒图南心里顿时一阵心虚。 就像是明明关上灯说自己要睡觉,却被家长抓到半夜偷偷玩手机一样。 幸好她的“家长”没有责怪她,她只发了一条消息。 lalune:你好。 舒图南不知道这是通过好友申请后的自动回复,支着下巴在床上想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回复一条:您好,我是舒图南。 加上好友后,她终于能查看对方头像。舒图南迫不及待点开那个小方框,手机画面一闪,林漾月的微信头像放大跃入眼帘。 她的头像不是深色里缀着一丁点亮,而是深潭里的月亮。 潭水幽深没有一丝涟漪,月光洁白洒下细碎光辉,清冷中又带着几分高不可攀。 那条消息发过去后,林漾月好久都没有回复。舒图南看看时间猜测对方已经到了机场正在办理登机手续,也没敢过多打扰。 她从床上下来,在房间里走了五六圈,一看时间才过去十分钟。 她必须找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不能一直盯着手机看有没有新信息,这会让她感到焦虑。 舒图南如是想。 她先在厨房看了看,比起昨天厨房里明显多了不少东西,冰箱也不再空空如也。 她又在客厅转了转,客厅里也多出不少东西,其中多数是提升生活品质的装饰品,带着明显的个人风格,一看就是林漾月的东西。 零零散散的家居品填满这座屋子,让这里看起来更像是林漾月的领地。 而她则是无忧无虑的小狗,得到她的许可,可以无虞生活在她的领地之间。 这种认知虽然听上去有点奇怪,却莫名地让舒图南感到心安。 公寓里的许多东西舒图南以前都没见过,也不清楚如何使用。 好在因为昨夜失眠,她意外掌握学习新知识的钥匙——手机。 她拿着手机,对着每件陌生电器背面的标签,一一搜索使用说明。 将所有说明书下载并整理成文件夹后,她想了想,打开地图搜索附近的驾校。 地图显示,最近的驾校离她只有一公里。 手机震动一下,页面顶端传来新消息提醒。 lalune:嗯,我知道。 lalune:早上忘记跟你说,我在书房抽屉里给你留了点东西。 舒图南瞬间弹起,快步走进书房,拉开书桌底下的抽屉。 抽屉里整齐放着三样东西,一张写了数字的纸条,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还有…一叠现金。 现金很厚,看上去约有一万块。 除了给彭秀英钱那次外,舒图南没见过这么多现金,她一下有点不敢相信,这都是给她的吗? 仿佛心有灵犀一样,林漾月再次发来消息。 lalune:纸条上是银行卡密码,卡和现金都是给你的。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自己解决吃饭的事情,缺什么就去买。 舒图南捧着手机,将几句话反复看了很久,才回复她: 我可以去驾校报名吗? 远在万米高空的林漾月看到她的消息,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lalune:当然可以 第10章 养了宠物的人,会在外面无意识炫耀么 波音787的公务舱里,精通法、英、中三种语言的年轻的空姐正在给乘客分发纸质菜单。 作为远途国际航班,这趟飞机上提供七种不同口味的餐食,还有零食、冰淇淋以及二十余种酒水饮料。 当然其中的大部分,仅为头等舱和商务舱的乘客提供。 灰色布帘将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隔成三段,头等舱、公务舱还有经济舱,彼此间等级森严、泾渭分明。 姚菱捏着菜单看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做出选择,在法式风味套餐底下画一个圈。 将菜单交给空姐,她仿佛完成一项重要工作一般长吁一口气,把椅子放到最低,隔着走道对旁边林漾月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公费坐上商务舱,感受一把资本主义的奢华。” 她将毛毯拉到脖子露出一副享受表情,满意得不得了:“都是托你的福。” “这就资本主义了,那头等舱的人算什么?”林漾月淡淡道:“再说,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是因为经济舱的票卖空了,公司才破例升舱。” 姚菱是她的同事,两人同属品牌与宣传部。这次去欧洲出差,就是姚菱和她一起。 她大林漾月两岁,本硕都是国内知名院校,比她早一年进公司,性格和能力都很不错,和林漾月处得也很融洽。 “我懂我懂,”姚菱点头如捣蒜:“头等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我做梦都不敢想的。能坐商务舱出差已经是公司对我大恩大德。” 说是这么说但她心里明白,是因为出差的人有林漾月,秘书室那些抠门的家伙才破例同意升舱。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出差的话,他们肯定会毫不留情让她想办法转机。 “不过说起来,这次出差真的太突然了,幸好我的商务签还没过期。” 姚菱在座椅上扭了两下,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从毛毯里伸出一个手熟练点进某个app,满脸痛心: “就是苦了我的咪咪,它才那么小,就离开了妈妈。” 林漾月沉默半晌,才犹疑道:“…咪咪是…你养的宠物吗?” 姚菱一下坐起:“是呀!是我养的猫,才三个多月大,特别可爱!” 她说着把手机递过来,热情邀请林漾月跟她一起云吸猫。 林漾月不好拒绝,拿过手机看了一会儿,夸赞道:“的确很可爱。” 姚菱养的猫是一只金渐层,因为年纪小,浑身的毛都炸开像一个小圆球,脑袋和眼睛也圆圆的,特别可爱。 监控里它将身子盘成一个圆,在猫窝里呼呼大睡。身下猫窝也是圆形,一大一小两个圆叠在一起,看起来格外有趣。 “是吧,它睡着以后还会打鼾,超级好玩。哎呀,就是这次出差太急,我没来得及把它托付给朋友,只能寄养到宠物店,也不知道它会不会不适应。” 林漾月将手机递回来:“它看起来很适应。” 姚菱两指滑动屏幕放大监控,盯着小猫节奏起伏的肚子看了一会儿,又好气又好笑:“我不在还睡得这么香,这个小没良心。” 林漾月浅笑,不期然想起早上出门前舒图南可怜巴巴的表情,鬼使神差说了句:“我也养了一只小狗。” “诶,真的吗?”姚菱立刻来了精神,翻个身面朝林漾月,眼睛睁得大大的。 “什么品种?多大了呀?你出差谁来照顾它?养狗狗是不是很麻烦呀,我本来也想养只狗狗但是担心自己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它呜呜~” 一连串问题劈头盖脸砸过来,林漾月有些后悔方才冲动失言,又不好闭口不谈这个话题,捡了些不重要的回答。 “没有品种,但是很可爱。” “比你的猫稍微大一些。” “她很乖,不怎么需要人照顾。” 第11章 “没有品种?是领养的吗?” 姚菱脑袋里立刻浮现一只憨态可掬的土黄色田园犬。 林漾月回想认识舒图南的起因,眼底浮现几分笑意:“算是吧…是她先找到我的。” 姚菱双手捧心,眼里的羡慕简直要溢出来:“真好啊,狗狗比猫猫黏人很多吧。” 林漾月没有养过猫,也无从比较,只能低低嗯一声。 她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姚菱却不想。 大概是所有养宠物的主人通病,觉得自家宝贝天下第一可爱,无时无刻不想炫耀它。 即使林漾月试图转移话题,姚菱也会千方百计绕回来。 “你有它的照片吗?给我看看。我给你看我家的!” 姚菱打开相册,里面满满都是金渐层的萌照,粗略扫一眼,至少有几百张*。 “我刚养没多久,还没有她的照片。” “啊!好可惜。” 姚菱躺回椅子上,抱着手机回味自家猫咪的可爱。 林漾月握着手机,解锁,又关上。 或许…应该让她的小狗,发一点自己的照片给她。 她的小狗可能会害羞,但害羞之后还是会遵照她的指令,乖乖发照片给她。 毕竟她那么听话。 但是这样就不好玩了。 林漾月嘴角勾起弧度,不知想到什么,眸子里染上深意。 * 舒图南是个行动派。 得到林漾月首肯后,她立刻出门,跟着导航找到驾校。 快到暑假尾声,学车的热潮已然过去,驾校里冷冷清清,挂着报名处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 两人似乎起了争执,舒图南听到那个女孩脆生生道:“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 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哎哟妹妹,我都跟你解释很多次了,这个牌子上明明白白写着两人报名,一人半价。你一个人报名,我实在给不了你优惠呀!” 女孩没被她轻易搪塞,据理力争道:“我上次和朋友来时,你说我没满十八岁不能报名,让我朋友交全款我下次半价!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就是你接待的!” 工作人员眉头一皱,直接耍无赖:“肯定是你记错了,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你这人怎么这样!”那女孩气得不行,无意间瞥见舒图南靠近,远远朝她喊:“你是来报名的吗?可别报这家,这里的人不诚信,说话都不算话。” 见她把自己的生意往外推,工作人员顿时急了:“你这个小姑娘可真是,自己不想报名还要阻止别人。” 舒图南已经把事情经过听了个囫囵,此时坚定站在女生这边。“她说得没错,你是说话不算话。” “你…”工作人员理亏,想把她们轰出去又舍不得送上门的生意,忍了又忍拉下面子好言赔笑:“这样吧,你们两人一起报名,给你们算第二人半价。这样可以吧,谁也不吃亏。” 舒图南正要拒绝,那女生悄悄拉她一下,冲她眨眨眼,豪迈掏出身份证和银行卡。 “刷卡!” 驾校报名费是一人四千,那女生一共刷了六千。 从驾校出来,舒图南便拿出现金要还给她。 她数了四千递过去,那个女生接过数了数,又还了十张回来。“用不了这么多,你给我三千就行。” “那你朋友…” “她没关系。”女生挥挥手,不甚在意道:“这点钱我和她都不在乎,就是受不了这个气。” 将剩下的钱收好,舒图南主动朝她伸出手:“舒图南,宁城大学准大一。” 对面女生同样伸出手:“没想到还是校友,姜予乐,准大一新闻系。” 第11章 林漾月听到小狗真心替她高兴 舒图南原本以为学车是一件很快的事,哪知教练告诉她,开学前她最多考完科目一。 跟林漾月说起这个坏消息的时候,舒图南很沮丧。 那头林漾月却在笑:“嗯?这么心急。” 两人之间有七个小时的时差,此时正是法国尼斯早上八点。 林漾月起床不久,声音里还带着慵懒,隔着听筒这份慵懒更甚,让人光是听着都能在脑海里勾画出她现在的样子。 蔚蓝的大海,种满白色风车茉莉的阳台,穿着浅杏色长裙的女人坐在阳台上沐浴着南法的阳光,她的手边是清晨采摘下来的郁金香。 幻想这么具象化,是因为林漾月昨天发过照片给她。 与舒图南幻想不同的是,林漾月的照片中没有自己,只有乳白色布满花朵的阳台和蔚蓝的海岸。 舒图南将那张照片存下来设置成手机桌面,睡梦里都是它。 被林漾月问得耳热,舒图南用手背碰了下脸,脸颊果然滚烫。 “不是心急,就是想早一点拿到驾照。有驾照就可以开车送姐姐去机场。” 林漾月莞尔:“下次应该就可以了。” 舒图南嗯一声,又问:“姐姐这次出差还顺利吗?” “不是很顺利,应该没法在你开学前回来。” “这样啊…”舒图南有点失落,又立刻遮掩过去,稳了稳才说:“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 林漾月不能如期归来在舒图南意料之中,她这次出差要处理的问题实在棘手。 林漾月就职的琛玉集团是做珠宝起家,从品牌创立至今已经有五十余年历史,规模做得极大,在全国有超过三百家门店,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珠宝品牌。 近年琛玉集团虽然参与投资了房地产、互联网、新媒体等板块,但主营业务还是在珠宝上。 新款珠宝首饰发布耗时颇长,企划设计采购加工上市环节缺一不可。 通常企划会提前3~4个月根据流行趋势和品牌基调确定主题,再由设计师出设计初稿。设计稿通过后交产品部门制作样品,确认工艺和可行性。然后在全世界范围采购宝石原石与镶嵌体原料,再由工厂工匠批量加工制作,最后发布上市,由职业安保运送到各个城市柜面。 琛玉集团八月初在香港发布了新品秋季系列,该系列由集团内部设计师团队自主设计,款式华丽精美,一经发布就大受好评。 本来宣发很顺利,但前几天网络上突然有人扒出,琛玉集团刚刚发布的秋季系列疑似抄袭。 那名网友指出,秋季系列抄袭的是意大利画家sargent创作的油画《拉尔夫柯蒂斯夫人》,并贴出了对比图。 那个对比图舒图南看到过,相似度有70%。几乎不需要二次鉴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秋季新品和那幅画之间的联系。 对琛玉这种行业翘楚来说,抄袭事关集团名声,是个大问题。 故集团品牌部负责人第一时间联系专业公关,试图在互联网上将这件事的热度压下去。 但在有心人的运作下,网络上关于琛玉抄袭的风波不但没减弱,还越闹越大。 美术著作权有效期是50年,虽说《拉尔夫柯蒂斯夫人》原作者sargent去世已久,法律意义上严格来说琛玉集团不构成抄袭。 但法律之外还有道德,还有名声,还有商誉,还有品牌价值。 人们喜爱珠宝,愿意为其昂贵的价值买单,除了出于对美的追求外,还因为珠宝本身就有特殊含义。 高贵、典雅,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没有任何一位消费者会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一个被打上“抄袭者”标签的品牌。 原本琛玉的解决方案是放弃秋季系列上架,换成另外备选品。 但发布会前秋季系列的设计稿和样品就被送到各加工厂,各种宝石原石已经按照图稿要求切割,若此时放弃整个系列,会给公司带来很大损失。 集团高层紧急商议后,决定与sargent的后代联系,争取得到对方正式授权。这样就可以对外澄清,秋季系列并非抄袭而是联名。 经过多番努力终于找到人:sargent有个曾孙女叫emilie,目前在法国巴黎定居。 emilie在电话中拒绝了授权给琛玉。高层们没有办法,只能让品牌部负责人联系林漾月,希望她亲自去法国一趟,跟emilie当面聊一聊。 林漾月硕士就读于巴黎国立美术学院,跟emilie是校友。 抵达巴黎后,林漾月和姚菱才得知emilie已经不在这座城市。她与家人已于三天前抵达南法,正在享受悠闲假期。 舒图南不懂职场上弯弯绕绕,只心疼林漾月奔波。又一次两人通话的时候,替她不平:“明明是设计师抄袭,为什么辛苦善后的是你。” 林漾月的声音一如既往好听:“也不算辛苦,各取所需而已。琛玉需要我来缓和跟emilie的关系,我需要借助这件事在集团里站稳脚跟。” 至于抄袭的设计师… 林漾月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设计部负责人林旭祖在高层管理会议上已承担所有罪责,承认是他审核稿件不严谨才发生此类问题。 但他拒绝处罚抄袭的设计师。 第12章 因为抄袭的设计师是林旭祖的新女友。 谁能拒绝在工作之余来点八卦呢?姚菱都没怎么费心,就从设计部的小姐妹那里打听到整件事情起因经过。 林旭祖在部门里新谈了个女朋友,为讨美人欢心让她升主设计师,不留余力推动秋季系列上架。 出事后他不但没有责怪她,还替她扛下所有罪责。 舒图南:“虽然抄袭不好…但林旭祖还挺怜香惜玉的。” “对啊。”林漾月冷嘲:“如果他不是已婚的话。” “啊?”舒图南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林旭祖已经结婚,还在外面找女朋友?他女朋友知道吗!” “她知道。”林漾月的语气平淡,仿佛司空见惯:“这也是林旭祖提她当主设计师的原因之一。” 某种意义上,算是补偿。 成年人的世界远比舒图南了解得复杂。 林漾月不想她过早接触这些,主动提起另一件事:“emilie小姐约我今天见面。” 她到尼斯已有五天,约过emilie好几次,都被对方以陪伴家人为由拒绝。 两人虽然是校友,但林漾月与emilie并不熟,只从导师口中听过几次她的名字,知道学院老师们对她评价很高,称她像她的曾祖父一样,是天生的艺术家。 “您有把握说服她吗?” “当然有。”林漾月目光落在手边刚送来的包裹上,语气笃定。 “那就好。” 隔着半个地球,林漾月听到她的小狗真心替她高兴,“希望姐姐一切顺利。” emilie跟林漾月约定的见面时间是傍晚,地点是老城区某座咖啡厅。 咖啡厅很好找就在马塞纳广场附近,占地面积不大却非常漂亮,装修鲜艳明亮,是典型的巴洛克式风格。 emilie还没来,姚菱拿着菜单在研究喝什么。 “希望今天沟通顺利,这样我们就能赶紧回家。”姚菱在这里待了几天已经开始感到无趣,而且她想她的猫了。 木头吊扇在头顶摇摇晃晃,咖啡馆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 穿着细吊带的白人女孩头上戴着墨镜,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南法夏天的太阳晒得通红。 法国人时间观念强,一般不会轻易迟到,为表礼貌林漾月和姚菱提前一刻钟到的咖啡厅。 林漾月看一眼手表,已经快到跟emilie约定的时间。 长指针跳向十二的时候,有人推开门走进来。 来者是一位年轻女士,有金色的头发和碧绿色的眼睛。 她穿着一件蓝色低领长裙,耳朵和脖子上戴着夸张的耳环与项链,看起来很有艺术气息。 在咖啡馆里环视一周,她的目光毫不犹豫落在林漾月脸上,定睛看了两秒后露出热情笑容:“heylune,好久不见。” 法国人一贯热情,但这种热情只是出于习惯,而非真的多么欢迎你。 就像印在食品包装上的画,“图片仅供参考,实际以实物为准”。 林漾月站起身,同样露出笑容:“好久不见,emilie。” emilie走过来坐下,与林漾月友好寒暄一阵后,直接进入正题。 “我知道你的来意,但你也知道我很重视艺术,抄袭在我眼里是一件不可饶恕的行为。” 林漾月笑容得体,并不因她的拒绝而变色:“我当然知道你视艺术为生命。但我今天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跟你讨论艺术,而是为了跟你谈论一桩生意。” 她对姚菱颔首,姚菱立刻放下手里蛋糕,转身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emilie。 emilie不解:“这是?” 林漾月示意她打开:“这是我的诚意。” 第12章 “我很想你” 盒子里是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卡片。 卡片正面是一张照片,照片内容正是《拉尔夫柯蒂斯夫人》。 卡片背面是一段英文,大意为祝贺林漾月小姐成功拍下《拉尔夫柯蒂斯夫人》真迹。 落款是全球知名的拍卖行,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我们期待为您服务,无论何时何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emilie收起虚假的热情,眼神变得锐利。 “如您所见。”林漾月不疾不徐道:“前段时间我买下了这幅画,如今它被妥善保管在香港某个保险箱里。只要我与拍卖行联系,他们会立刻将它送到世界上的任何角落。” “所以呢?”emilie骤然站起,咄咄逼人问道:“你在暗示我什么?” 林漾月仿佛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端起咖啡饮一小口:“您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只是听说您的母亲身体不是很好。” emilie的母亲是sargent的孙女,自幼在sargent家长大,与身为画家的爷爷关系很好。 sargent在世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名气,去世后他的子女也无心珍藏画作,以低廉的价格将他的所有画都打包出售给了画廊。 而后又过了些年,在画廊的运作下他的画才进入大众眼帘,并且得到艺术界的认可。 emilie颓然坐下,沉默片刻后将脸埋入掌心:“没错,我的母亲身体不太好。她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拥有一幅曾祖父的油画。” 林漾月不语,扭头欣赏窗外风景。 姚菱咳嗽一声,恰到好处提醒:“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你面前。” 此时此刻emilie才终于明白,林漾月所说的“谈一桩生意”。 她双手插入发间,将金发全部拢在耳后,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是无可奈何的神情。 “亲爱的lune,如果不是跟你上过同一堂课,我简直都要怀疑你在法国念的是商科而不是艺术。否则你怎么会想出如此让人无法拒绝的交换条件。” 林漾月轻笑,狐狸般的眼睛眯起:“可能因为我是天生的生意人。” 意见既已达成一致,后面的事也变得简单,只需要跟emilie签订授权合同,就可以踏上凯旋归途。 尼斯没有直飞宁城的飞机,她们只能先飞到巴黎。在巴黎歇息一晚后再搭乘次日的飞机飞回宁城。 回程的飞机上,或许是因为顺利完成任务,姚菱显得格外兴奋。 每次躺下去闭上眼睛不到五分钟就睁开,后来索性把座椅调起来,支着脑袋光明正大盯着林漾月。 林漾月本来在看书,被她的目光盯得看不下去,合上书与她对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姚菱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她左右环视一周,见前后乘客都关灯小憩,凑到林漾月身旁小声问:“你是不是早就发现秋季系列是抄袭的?” 林漾月:“不是,设计部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我也是在发布会当天才看到秋季系列。” “真的假的?”姚菱有些狐疑。 林漾月抬手理了理头发,“当然是真的。” 姚菱不信。 她看过拍卖行随卡片一起送过来的合同,上面写得很清楚,《柯蒂斯夫人》的拍卖时间与琛玉开发布会是同一天。 如果林漾月不是提前得知秋季系列抄袭,怎么会这么巧刚好拍下那幅画。 emilie看起来热情好相处,其实骨子里全是艺术家的清高和固执。要不是那幅画打动了她,琛玉抄袭的事情肯定难以收场。 如果林漾月一开始就知道秋季系列是抄袭,却没有说出来,冷眼旁观事态发展。 姚菱的心颤了颤,不敢往下深思。 * 吃完早餐,舒图南背上挎包拖着行李箱步行到宁城大学。 今天是开学日,路上车辆络绎不绝,校门口也排起长长的队。戴着鸭舌帽的志愿者边回答新生家长的问题,边指挥印着学校名称的大巴车由西门绕行。 各个学院各个系都有自己的新生接待处,学长学姐们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随时准备着为新生提供帮助。 舒图南在一名学姐的帮助下顺利完成报名及缴费,婉拒学姐帮她带路的好意后,她拿着宿舍钥匙顺着长长的林荫道先回宿舍放行李。 路上她看到许多和她一样的新生,脸上充满对大学未知生活的憧憬。与她不同的是他们都有家人陪同。 有的是父母陪着,有的则是全家出动,一家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舒图南拖着行李从他们中间穿过,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怅然和落寞。 学校提前分配宿舍,她前几天就通过教务网站查看过自己的宿舍号。这会儿没怎么费劲就顺着地图找到自己的楼栋,在宿舍阿姨那里登记后她拎起行李箱走上楼,迎接自己的大学生活。 舒图南的宿舍在新宿舍楼三栋407,是标准的下桌上床四人间。宿舍里有空调有热水,住宿条件比容美高中好很多。 宿舍里空无一人,她是来得最早的。 学姐们六月离校时将宿舍打扫得很干净,时隔两个月宿舍里也只有浅浅一层灰尘。 舒图南根据标贴找到自己的书桌与床铺,用湿抹布将桌椅床板擦得干干净净,打开行李箱将箱子里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逐一拿出收进柜子里。 第13章 她以前没有住校经验,开学前特意问过姜予乐要准备什么。 不承想姜予乐和她一样,也没有在学校住过一天。 幸好姜予乐有个姐姐,正在宁城大学读研究生,为人十分靠谱。 姜予乐求助她后不到十分钟,她就发来长段语音,告诉她们只需要准备报名的证件、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其余东西都可以到校办完入学手续后再采购。 随语音一起发过来的还有学校地图和新生报到指南,内容完整详细。舒图南立刻收藏以备不时之需。 整理好私人物品后,舒图南站在桌子旁给姜予乐发信息,约她一起去生活超市买东西。 余光突然瞥见有人进来,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齐刘海公主切娃娃脸,穿一条雪白的蓬蓬裙。进来的人叫叶心童,舒图南的高中同学。 叶心童见到她也怔了怔,立刻露出微笑:“呀!没想到我们被分到一个宿舍!” 叶心童身后跟着一对中年夫妻,手上提满了行李,容貌和她相似,应该是她的父母。 叶母见到两人打招呼,忍不住好奇:“心童你认识她吗?” “当然认识,她是我们班的舒图南,我以前跟你们讲过的,经常考年级第一。” “原来是小舒同学。”听到舒图南也来自容美高中,叶母脸上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能分到一个宿舍真是有缘分,以前就常常听心童提到你,说你学习刻苦人也特别独立。” 舒图南不擅长应付这种热情,笑了笑没有作声。 叶母无视她的沉默,靠近拉着她的胳膊循循道:“我们家心童啊,在家娇生惯养的,什么事都不会做。未来几年还拜托你多多照顾啊。” 笑容殷切言语诚恳,仿佛舒图南不答应她就不松手。 舒图南脸上露出些许为难。 她跟叶心童其实不太熟。 跟她这种只知道埋头苦读的人不同,叶心童长相甜美性格活泼,似乎还能歌善舞,是班级里的明星人物。 舒图南记得她高中时有不少好朋友,自己和她顶多是点头之交,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哎呀,妈你也太焦虑了。”一直没作声的叶心童突然开口:“大家都是同学,理应互相照顾,对吧舒图南。” 舒图南看看她,再看看叶母,点点头。 叶母这才松开手。 手机突然震动,姜予乐发消息说她已经到三栋楼下,催舒图南下去。 舒图南与叶心童道别,离开宿舍前仿佛听到她说了一句:“妈,你别老是这样。” 舒图南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与姜予乐碰面后径直去往生活超市。 两人都是利落的人,没一会儿就买好东西。 接到林漾月电话的时候,舒图南刚走到宿舍楼底下。 电话接通后她刚喂了一声,就听到林漾月说:“我看到你了。” 林漾月回来了? 舒图南呆了一秒,迫不及待回头往来的路上找。 “方向反了。”林漾月在电话里笑。 舒图南猛地转身,目光顺着路旁的车一辆辆看过去,心脏感受到她的情绪,咚咚咚跳得紧张极了。 停在路旁的车大多贴了防窥膜,从车窗很难看清里面的人。舒图南眼睛睁得大大的,找得很仔细,生怕一不小心就与她错过。 没想到才走数十步,就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舒图南定神,脚步停滞半秒,立刻快步迎上去:“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有玻璃阻拦,车内冷气一股股朝外涌,隔着车门舒图南都能感受到那股凉意。 林漾月点一下副驾驶,示意她上车。 “才回来一会儿。” “我怕人会很多,所以来得比较早。”舒图南解释自己早早出门的原因。 她没有上车,她手上还拎着不少东西。左手电扇右手水桶,水桶里还装着衣架和漱口杯。 林漾月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根,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 “你今晚就要留在宿舍么。” 她重新戴上眼镜,明眸直直看过来。 “我很想你。” 第13章 显得格外像一个家 小狗很轻易就沦陷在甜言蜜语中。 踩着楼梯两步并一步往上爬时,舒图南整个人还有些飘飘然,完全忘记不久前自己还打算利用开学第一天和舍友打好关系。 没办法,姐姐太温柔了,她完全抵抗不了。 幸好她没有尾巴,小狗想。 如果她有尾巴的话,肯定会在见到林漾月的那一刻,就忍不住疯狂摇起来。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宿舍门近在眼前。叶心童跷着腿坐在椅子上,她的父母还未离开。 叶父在帮她清行李,叶母爬上爬下整理床铺,嘴里还念叨“床板这么硬这么窄,心童睡不习惯怎么办。” 叶心童本来在玩手机,回头看到舒图南进来,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关心道:“你的脸好红,是不是中暑了?” 舒图南放慢脚步,拿手扇风降低脸上温度:“应该是走得太急了。” 另外两名室友还没来,她们的桌子已经被叶心童的私人物品占满。 舒图南将手里东西放在自己桌子底下,顺手关好半阖的抽屉和衣柜门,提醒她:“她们应该快来了,你的东西最好收拾一下。” 叶心童仰起脸朝她笑:“好的,马上就收拾。” 人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舒图南点点头就往外走,从她旁边经过时忽然听到她问:“你又要出去吗?” 舒图南停下脚步,疑惑看向她。 叶心童解释:“我妈妈中午想请你吃个饭呢。” 舒图南看一眼叶父和叶母,礼貌答复:“多谢叔叔阿姨好意,不过我还有其他事。” 她顿了顿,想到大家以后是室友,免不了朝夕相对,又对叶心童道:“我今晚不回来,你们把门锁好。” 叶心童比画一个ok:“好的,那我就不给你留门了哦。” 舒图南回到车旁的时候,林漾月已经将座椅放下去小憩。她刚回来不久还在倒时差,格外容易感到困倦。 上午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均匀洒在她的脸上,为她的五官镀上一层细蒙蒙的光。 舒图南没有喊醒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走到车窗旁站定,用身子替她挡住太阳。 九月的天气虽仍炎热,太阳却已经不会将人灼伤。 背后车窗紧紧闭拢,凉意隔着玻璃透出来,沿着舒图南脊椎一寸一寸往上爬。 往来的学生朝她投来好奇目光,舒图南默默压低帽子,将整个脸藏在帽檐之下。 * 林漾月只眯了一刻钟就悠悠转醒,抬手拢了拢头发,手腕上的金丝细镯不小心碰到脖子,又冰又凉。 冷气好像开得太大了,她混混沌沌想,才要调小空调风量,就发觉车窗旁站着一人,用身子替她遮挡刺眼阳光。 林漾月放下车窗,食指在那人后腰戳了一下,那人立马弹开,转过头来时脸上表情又羞又无奈:“姐姐你醒了。” 林漾月解开门锁,咔嗒一声车锁弹开:“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在宿舍里待了一会儿,刚刚才下来。” 舒图南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坐进去。 原本隔绝在外的热浪毫不留情侵占这片狭窄空间,冷气被瞬间稀释。林漾月伸向空调按钮的手一顿,慢慢收回来。 舒图南一进来就闻到车里的味道,依旧是熟透的蜜桃混着咖啡的香气。 林漾月似乎特别钟爱这款香水,家里摆放的扩香石也是同一个系列。 林漾月原本就歪着头在看她,忽然伸手在她的颈侧贴了一下。 她的手指凉凉的,又细又白,只有指腹是健康的粉色。十根指头上做了新的美甲,指甲粉粉嫩嫩,像果冻一样。 “说谎,脖子都晒红了。” 没有被衣领遮住的脖子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红,只是当事人浑然不知。 谎言被当场戳穿,舒图南摸了摸颈侧,脸上浮现尴尬之色。 幸好林漾月没有与她深纠。 舒图南在太阳下晒了好一会儿,身上有阳光混着皂角的香气。刚上车的时候还不明显,在封闭空间里待了一会儿后皂角独特的气味尽数发散,混在林漾月的香水里有种奇特的和谐。 林漾月明显也闻到这股味道,等待绿灯时随口问了句:“你喷了香水?” 舒图南:“没有,是衣服…” 林漾月斜睨一眼:“你换了洗衣液?” 公寓里的洗衣机和烘干机是全套进口美诺,只能用专用洗衣液。 舒图南来的第二天华姨就特意交代过她,林漾月觉得她不至于犯这种错。 “不是…是洗衣皂。”舒图南心虚地揪衣角:“你不在家里,我每天没多少衣服要洗,就买了一块洗衣皂。” 第14章 “挺好闻的,很朴素的味道。”林漾月没有发表过多感受,瞥一眼时间已经到中午:“午餐想吃什么?” 舒图南没有特别想吃的,林漾月就随便找了家私房菜馆。 等待上菜的间隙,舒图南一直垂着眼,不敢与林漾月对视。 林漾月拿着服务员送上的热毛巾,慢条斯理擦手,金边眼镜后面的眼神锐利,让舒图南简直如坐针毡。 “我又没怪你,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心虚。”舒图南小声辩驳。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林漾月将毛巾扔回盘子里,指节轻叩木桌,一副要跟她清账的模样。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心虚。” “信用卡只在今天刷了一笔学费,这些天你都没用它。” “我走之前给你留了一万现金,书房里还剩六千五。” “你驾校报名费是三千。” “也就是说这些天,包括今天买的那堆东西在内,你只花了五百块。” 林漾月揉揉额头,倒时差带来的不适感加剧。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简直想敲开舒图南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从将她带回来至今,林漾月第一次觉得养小狗这么难。 “我不明白,舒图南。你准备把自己饿死吗?” “不是的。”舒图南急忙解释:“我只是没有要用钱的地方。你不在的这些天我都过得很好,你看,一点儿都没瘦。” 仿佛怕林漾月不相信,她还撩起袖子给她看。 因为常年在家帮彭秀英干活,她的手臂不像普通女孩子一样纤细,而是覆着薄薄一层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弧度柔和。 林漾月眼神明显不信,舒图南只能主动拉她的手覆在自己手臂上,力证自己没有说谎。 掌心下的肌肉温热,还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柔韧,手感很不错,让林漾月忍不住捏了两下。 “好吧,算你有道理。”林漾月收回手,眉间也稍微舒展:“但是我将你带回来,不是为了让你过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舒图南轻叹口气,“姐姐,我过得不苦。” 对她而言能有书念,有一个庇身之所就已经很幸福。 服务员将菜端上来,林漾月不愿在人前说这些,轻哼一声,不再与她纠结细枝末节。 吃完饭回到公寓没一会儿林漾月就去补觉,舒图南自觉今天惹她生气,应该做点什么弥补。趁着她午休先用手机买了菜,然后将她行李箱打开,出差的物品收拾好,所有衣物按颜色材质分开洗涤晾晒烘干。 做完这一切已经接近下午五点,舒图南将行李箱收进柜子顶端,系上围裙走进厨房,为林漾月准备晚餐。 她虽然忙了一整个下午,却丝毫不觉得累,只觉得很充实、很心安。 林漾月一觉睡到近傍晚。 夕阳余晖为这座城市铺上金沙,太阳隐入高楼大厦后面,天边布满大片艳丽云霞。 卧室的门关着,房间里很静。床头柜上放着杯水,林漾月摸了下杯壁,是温的。 她睡着的时候,有人一直仔细照顾她。 林漾月一口气喝了半杯水,端着剩下半杯走到客厅。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开着的电视在孤独播放电视剧。电视机声音调得很小,稍微离远一点儿就听不到。 再往前走几步,走到餐厅才看到厨房的玻璃门关着,里面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忙碌。 舒图南穿着今天上午那身衣服,戴着一个黑色围裙站在灶台面前,点火,倒油,往锅里放入蒜末和青菜,加调料,翻炒起锅。 动作有条不紊,熟练得不像一名刚成年的女孩。 林漾月隔着厨房玻璃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拉开门。 抽油烟机呼呼运作,舒图南正好进行到最后一步。 滚烫的热油淋在撒满青花椒的鱼片上,滋啦一声,厨房立刻充满椒麻香气。 门打开的瞬间舒图南就察觉到了,但她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油。直到热油滋滋的声音减弱,才扭头看林漾月。 “姐姐你醒啦。” “里面怪闷的,怎么不把门打开。”林漾月靠在门框上问她。 “门开着*油烟容易跑。”舒图南示意她先出去,瞥了眼电饭煲还有两分钟。 “马上可以吃饭。” 林漾月没有离开,而是在厨房巡视一圈。厨房里多了许多从前没有的东西,米、油、橱柜里的调料,冰箱里的鸡蛋。 原本空荡荡的厨房被填满,显得格外像一个家。 第14章 舒图南,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吃饭的时候,舒图南一直在偷偷观察林漾月的脸色,想借此分辨她是否还在因为中午的事情生气。 但林漾月脸色如常,让人猜不出什么来。 那应该就是不生气了吧。 舒图南非常鸵鸟心态地想。 直到吃完饭收拾好碗筷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林漾月盘腿坐在沙发上看ipad,面前茶几上放着红彤彤的现金和卡。 舒图南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解下围裙,乖乖走到林漾月身边坐下,两手放在膝盖上,像乖乖等待老师惩罚的小学生。 林漾月正在看新闻简讯,这是她工作后养成的习惯。花了几分钟将热门新闻看完后她放下ipad,将目光投向舒图南。 “我以前不知道,你还会做饭。” 舒图南:“…还没来得及讲,你就去出差了。”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舒图南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讲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幼年失去父母,后跟着奶奶和叔叔生活,会做饭不是什么稀奇事,不会做饭才是。 林漾月之前从未往这一方面想过,此时想通其中关窍,眼神明显柔和很多。 “我不在的这些天,你都是自己做饭吃?” 舒图南点点头。 林漾月目光落在剩余的现金上:“这钱你为什么不拿?” “我身上还有一点。”舒图南低头在口袋掏了掏,掏出几十块零钱和一张饭卡。 “钱放在学校不太安全,准备用完再回来拿。” 林漾月沉默半晌,冷不丁问:“饭卡里充了多少钱?” 舒图南坦白道:“充了四百五。我了解过学校食堂的物价,应该够用一个月。” 充饭卡的钱是离开容美镇前高校长给的,她来宁城那一天晚上就跟林漾月讲过。 林漾月看一眼她手里的零钱:“这些是准备充电卡和水卡的?” 舒图南迟疑片刻,点点头。 林漾月:“我也在宁城大学读过四年,舒图南。食堂的价格我知道,即使是在我念书的时候,一天十五块钱也很难吃饱。更何况食堂的饭菜并不好吃,偶尔还得出去换一下口味。” 舒图南想说自己去看过,二食堂有一个窗口饭菜很便宜,荤菜两块五素菜一块八。 还想说自己以前吃得也不好,对比起来大学食堂的饭菜已经很好了,根本不需要出去换口味。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卡壳在喉咙里。 她的过去灰涩、苦暗,就像小时候家里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怎么调都不会出现彩色画面,所以她并不想将它展示出来。 特别是展示给林漾月看。 这并不是源于自卑或者不敢面对从前的贫苦,纯粹是舒图南只想向林漾月展示好的一面。 在舒图南眼里,林漾月是生长在玻璃罩里的玫瑰——这并没有贬低或者嘲讽的意思,舒图南只是单纯觉得林漾月那么美好,那么她的周围、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就不该出现不好的东西。 她应该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永远生活在幸福和快乐里。 将思绪从回忆里抽离,舒图南不愿吐露过去的苦难,只干巴巴地重复:“够用一个月的。” “过度的节俭没有意义。”林漾月立刻冷声道:“你已经离开集仁村开启新的人生,就要适应新的生活方式。” 舒图南沉沉低下头,摆出倔强姿态,没有说话。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林漾月顿了顿,摘掉眼镜随手放在沙发上,改用一种比较柔和的方式继续问:“还是说,你担心我养不起你?” 舒图南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眼底有潮湿的雾气:“我没有担心你养不起…我只是不想你工作太辛苦。” 说到底,她还是害怕自己给林漾月造成负担。 甚至误认为林漾月辛苦拼命工作,是因为要赚钱养她。 林漾月捏了捏鼻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小狗怎么这么单纯? 真是…真诚又热忱。 林漾月重新戴上眼镜,低头打开ipad浏览器开始搜索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查到自己想要的,将屏幕递到舒图南面前。 林漾月:“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讲过我的家人。我的爷爷叫林光震,年轻时是归国华侨,回国没多久就创办了珠宝公司,公司以他的名字命名,震字拆开雨和辰,公司名取谐音,琛玉。” 第15章 她点开琛玉集团官网找到公司架构图,最顶上一个名字跃然在目:林光震。 名字后面还有七个字:琛玉集团董事长。 “我爷爷有三个儿子,分别是林景仲、林景闻,还有我的父亲林景识。” 林景仲和林景闻都是公司高层,拥有参与公司重大决策的权力。林景识则弃商从艺,成为一名小提琴家。 林景仲有个儿子叫林旭彦,目前是琛玉企划部负责人。 林景闻也有个儿子叫林旭祖,目前是公司设计部负责人。 两个哥哥皆比林漾月大四岁,早她几年进入集团。 他们在集团里没有刻意隐瞒与林光震的关系,集团上下均知晓他们太子爷身份。 凭借身份优势,哪怕林光震从未在集团授予他们特权,短短几年他们也从助理专员走到部门负责人。 这同样也是林旭祖有恃无恐,捅出大娄子也没被处罚的原因。 公司架构图越往下,名字越多越密密麻麻。舒图南在林漾月指引下找到她的伯伯和哥哥们的名字,又盯着那张图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略带委屈问她:“你的名字…怎么不在上面?” 林漾月怔了怔,表情有点无奈:“我还不是公司高层,名字自然不会在这上面。” 舒图南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眼神不住地往林漾月身上瞄。 林漾月一下就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伸手捏住她脸颊,恶声恶气道:“怎么,你觉得我看起来不像千金大小姐?” 舒图南努力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最近看过的电视剧。 唔…是不太像。 她的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猜都不用猜。 林漾月失笑松开手,揉她柔软蓬松的发顶:“那你觉得有钱人家的小孩应该怎样?每天从两千平方的床上醒来,出门前呼后拥带一百个保镖,每个人看到我都要喊我尊贵的大小姐?” 她因为自己夸张的描述忍不住发笑,笑完才发现舒图南一脸煞有介事,似乎正在认真思考。 不是,她单纯的小狗不会当真了吧? 林漾月将脸颊旁掉落的发丝拢到后面,认真打量舒图南:“你最近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舒图南一本正经说了两个名字,都是最近热播的晚间档。光听名字就能猜出故事内核:霸道总裁爱上我。 林漾月再次乐不可支。 舒图南满脸迷茫:“这两部剧有什么问题吗?那我以后不看了。” 其实她并没有刻意看,只是林漾月不在家的那些天,她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太安静了。想着有点声音会显得热闹,才会打开电视机。 恰逢那两部剧上线,好几个卫视都买下版权热播,舒图南才碰巧看了几眼。 电视剧剧情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导演为了博收视,故意将剧中霸总的形象塑造得很夸张,在他身上堆叠各种纸醉金迷。 像那样高调的人,现实生活中也不是没有,至少林漾月就认识好几个。 只是她的爷爷林光震不喜奢靡,向来行事低调,对待家族后辈同样要求严格。 林家的人,无论是上一辈的林景仲、林景闻,还是这一辈的林旭彦、林旭祖,除了林光震定时打来的生活费和自身收入以外,在琛玉只能领到每年几百万的分红。 换句话讲,琛玉的绝大多数股份都在林光震手中,他才是集团的真正掌权人。 每年几百万在普通人眼里或许很不错,但对于林家这种家庭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根本无法支撑他们过奢靡的生活。 跟舒图南大致讲完家庭情况,林漾月定下结论:“…虽然做不到挥金如土,但是多养一个你还是没问题的。你以后不要再有无谓的顾虑。” “我知道了,姐姐。”舒图南乖乖低头,认错态度良好:“以后保证不会了。” 林漾月眼睛弯了弯,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问她今天报到感觉怎么样。 舒图南:“学校很大,建筑很漂亮,人也很多。学长学姐们都很热情。” 林漾月颔首:“那就好,你以后可以放心享受大学生活,什么都不用想。明天我要去公司汇报出差情况,你早上就可以回学校。” 舒图南不舍与她分别,却也清楚知道校规森严,开学后周一至周五学生必须住宿舍。 沙发上的ipad还亮着,那张架构图还停留在屏幕上。鬼使神差地,舒图南拿起ipad,问她:“姐姐不缺钱却还辛苦工作,是为了让名字出现在这个上面吗?” 林漾月原本已经在看手机,闻言扭过头,定定地看了舒图南一会儿。 舒图南读不懂她此刻的眼神。 她只知道顺着自己心意,毫不吝啬表达对她的肯定:“姐姐的话,一定可以的。” 下一秒,林漾月忽然莞尔。 “舒图南,你许过生日愿望吗?” 第15章 “我想得到它,我想掌控它。” 舒图南自有记忆以来,就没庆祝过生日。父母亲尚在世的时候,家里经济就不是特别宽裕。后来双亲离世,她犹如浮萍漂泊,过生日更是变成一种奢望。 提及生日愿望,她在脑海中翻寻许久,才找到幼年时期一抹相关记忆。 是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满怀期待问母亲:“生日那天我可以吃到小蛋糕吗?” 那时母亲是如何回答的她已经不太记得,总归那年生日也没能吃到蛋糕。 这件事是在生日前发生的,严格来说不算生日愿望。舒图南这样认为,于是踌躇摇头:“没什么印象了。” 幸好林漾月这样问,并不是真的想从舒图南嘴里听到什么。 她沉吟片刻,目光中露出些许怀念,缓缓道:“从记事起到十五岁,我的生日愿望都是想养一只小狗。但是我的母亲认为小狗很顽皮,担心它会咬坏父亲的名贵小提琴,或者抓破她收藏的画作,所以一直没有同意。” 同一个愿望十几年都没有被满足,还是因为莫须有的原因。 舒图南忽然有些心疼她。 “但是没关系,因为从十六岁起我的生日愿望就变成了…它。” 她的手指毫不犹豫点在屏幕最上方,最大最夺目的两个字上。 琛玉 “我想得到它,我想掌控它。” 她眼皮轻垂,目光牢牢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字。 语气一如既往平静,舒图南却无端感觉到平静下暗藏的波涛。 林漾月忽然抬头,看了舒图南一眼。 她的眼神很冷,最深处似有风暴酝酿。 从这一眼,舒图南忽然窥见她深藏已久的野心。 所有的风轻云淡、所有的言笑晏晏都是假象。 林漾月从来不甘于做公主。 玫瑰打碎玻璃罩,对整个世界宣布,她要成为这里的王。 林漾月的情绪变化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收起锐利目光,恢复成往常温柔的模样。 她从法国带了礼物回来,打着蝴蝶结的礼品袋里有一盒马卡龙和一支防晒霜。 马卡龙的颜色很漂亮,低饱和度的糖果色富有夏天的气息,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蓝天、沙滩还有清凉的薄荷茶。防晒霜则是金色包装,外盒上只印品牌logo,有种低调的内敛。 林漾月随手拆开包装:“用过防晒霜吗?” 舒图南:“没有…学校会发帽子。” 林漾月嗤笑:“那种帽子有什么用?连额头都遮不住。” 林漾月说的是实话。舒图南在班级群看过辅导员发的军训服照片,帽子的确聊胜于无。 林漾月拧开防晒霜,示意舒图南伸手。在她手心挤出一个硬币大小的量:“防晒一定要厚涂,每次不少于硬币大小。” 舒图南认真听她教导,一副虚心受教模样。 林漾月是一个好老师,教学身体力行。 她用左手抬起舒图南下巴,双目温柔端详着她,右手中指指腹蘸取她手心防晒,均匀又仔细地涂在她脸上。 脸颊、鼻子、额头、下巴。 两个人隔得很近,近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舒图南僵着脖子目光无处安放,抬眼就对上她含笑的双眸,垂眼又能看到她雪白的肩颈,她索性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 眼睛闭上以后,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敏锐。 舒图南感觉到指腹轻柔拂过自己的皮肤,从下巴沿着下颚线悠悠滑到额角,在那里停留片刻之后,毫无预兆落在她的耳朵上。 “耳朵上也要涂,不然容易晒伤。” 林漾月手指沿着舒图南耳廓往下,滑到耳垂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舒图南仰着头咬唇,近乎屏息。 鼻尖是诱人的香气,即使不刻意去闻,香味也会丝丝绕绕缠上来。 防晒霜是没有味道的,此刻扑满她满怀的是林漾月的香气。 这个认知让舒图南喉头发紧。 “好了。”林漾月突然出声,同时松开她。 第16章 舒图南慢慢睁开眼,刻意忽略心底的失落感,伸手在脸上摸一下。 没有什么感觉,防晒霜延展性很好,涂在皮肤上很清爽,一点儿都不会觉得油或者腻。 林漾月将防晒霜递给她:“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要涂,下次回来我会检查,如果有哪里晒伤的话…” 她装模作样哼一声,嘴角却勾起好看弧度:“会被我惩罚。” * 次日一早林漾月就去了公司。 舒图南婉拒她捎带自己的提议,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慢慢走回学校。 今天路上的车辆比昨天少很多,学校门□□通秩序恢复如常。 宿舍三个舍友都已经起床,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叶心童对着镜子在化妆,她旁边的短发女生戴着耳机在玩手机,舒图南的邻座则在跟家人打视频电话,眼泪汪汪。 打电话的女生最先发现她,嗓子还带着哭腔呢就跟她打招呼:“同学你找谁?” 同样离门近的叶心童也从镜子里看到她,不紧不慢描完眼尾才回头解释:“她也是我们宿舍的。” 女生擦掉眼泪挂掉电话,站起来同她打招呼:“你好,我是伍梧桐。” 她转身走几步去拍短发女生肩膀,短发女生摘下耳机扭头看过来,伍梧桐下巴朝她示意,颇为熟稔地替她介绍:“她是罗然。” 舒图南颔首:“我叫舒图南。” 打完招呼后气氛明显有点尴尬,今天之前她们还是陌生人,从今天起却要同住四年。 叶心童转过身继续对镜化妆,罗然也重新戴上耳机,只有伍梧桐凑过来跟她搭话,问她:“你也是宁城人吗?” 她知道舒图南昨天就到校报到,晚上却没有回来,所以猜测她是宁城人,家住学校附近。 伍梧桐和罗然都是宁城本地人,高中念的宁大附中,顺理成章考进宁大。 舒图南打开包,将防晒霜和马卡龙放在桌上:“不是,我是容美镇的。” 伍梧桐眼睛一亮:“我听过那个地方,说是风景特别漂亮,山水如画。” 舒图南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打开马卡龙包装盒问她:“吃吗?” 盒子里一共四颗马卡龙,每个颜色一颗。 “吃!”伍梧桐开开心心挑走一颗嫩黄色。 舒图南起身,走到背对自己的罗然身边:“吃甜食吗?” 罗然看一眼,嘴唇动了动无声说了句谢谢,捻走一颗天蓝色。 宿舍里就四个人舒图南不厚此薄彼,又走到叶心童旁边问她:“你要哪个颜色?” 盒子里还剩两颗马卡龙,一颗莓红,一颗嫩绿。 叶心童刚化完妆,扭头对舒图南微笑:“不用啦,我不想弄花口红。” 舒图南颔首,端着纸盒走回自己位置。 伍梧桐已经吃完整颗马卡龙,还恋恋不舍:“你买的哪个牌子的?好好吃哦,我以前吃过几次马卡龙都齁甜,你这个刚刚好。” “别人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我查一下。”伍梧桐握着手机凑过来,打开橙色软件搜索包装盒上logo。 “找到了!”伍梧桐音调突然拔高,很快又落下来:“这个牌子只有法国有。嚯!代购费比我的命还贵。” “那你再吃一颗。”舒图南把盒子往她那边推,伍梧桐只矜持半秒,就欢天喜地挑走莓红色。 小零食一下拉近女生间的距离,不到半天时间舒图南就已经和伍梧桐混熟,连带着对罗然也多了几分了解。 伍梧桐性子活泼情感充沛,爱闹爱笑也爱哭。罗然则是纯纯的酷妹,鲜少开口说话。 午饭舒图南是和伍梧桐、罗然一起吃的,叶心童有其他事没参与宿舍小聚。吃完饭三人在学校逛了逛,各自添置了些小物。 路过生活超市的时候,罗然突然开口:“还要买锁。” 宿舍衣柜和书桌抽屉都有锁孔,可以挂老式铜锁。 伍梧桐扬眉:“没必要吧?宿舍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她们四个人都还没带电脑过来,宿舍里最值钱的可能就是各自的手机。 舒图南想到姜予乐的提醒:“还是买吧,听说每年开学不少人丢东西。” 伍梧桐耸耸肩,和她们一起走进超市。 晚上六点有班会,辅导员昨天就在群里通知过。 将东西放回宿舍,看着时间差不多,三人一齐往二教走去。 辅导员是一个很年轻的女生,看上去不到三十岁,说话做事却很雷厉风行。 她先是跟大家讲了一下校规和各种注意事项,然后提醒大家在校期间注意人身安全和财物安全,最后留下联系方式潇洒离去。 大学生活就这样紧锣密鼓开场了。 却与高中时老师们渲染的自由美好不太一样。 正式开课前会有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宁城大学军训严格在高校间都是出了名的。 军训时间长,早七晚八中途无休,偶尔教官心情不好还会临时加练。 军训内容多,除了常规军姿、军步外,每人还必须打出一套像模像样的军体拳才算合格。 思想汇报频,每天每天要写一篇思想小报,每周要写一篇正式思想汇报。 一天训练下来,就连舒图南都觉得身心俱疲。只想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手机突然叮一声,提醒收到新信息。 第16章 我在楼下 lalune:大学生活怎么样? 宿舍已经熄灯,四周一片静悄悄,只有伍梧桐那边偶尔会传来啜泣的声音。 她今天训练时因为军姿被教官训了好几次,都强忍着没掉眼泪,晚上回到宿舍终于抑制不住。甚至不敢让室友听见,只能蒙在被子里小声哭泣。 月悬高空,舒图南侧躺在床上,手机捏在手心。打字删删改改,感觉回复好或者不好都不合适。 她犹犹豫豫,选了个折中的回答: 跟我想得不太一样。 lalune:哪方面不一样? 舒图南答不上来。 高中学习枯燥无味,为了激励莘莘学子,老师们经常会带他们畅享进入大学以后的美好生活。 不用早起晨读,没有晚自习。 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以去学习一门乐器,专注某项运动,或者谈一场甜蜜的恋爱。再也没有严厉的老师和喋喋不休的家长。 说得仿佛大学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可此时此刻,舒图南躺在硬床板上,耳边萦绕舍友的低泣,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幸好她手里还有手机,手机另一头连接着她最在意的人,只是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舒图南都觉得心跳变得快起来。 两只手捧住手机,舒图南想了一会儿才回复:太阳好晒,军训好辛苦 下面还带了一个狗狗哭泣的表情。 林漾月回复很快:有晒伤吗?军训是会比较辛苦 舒图南:没有,我涂了防晒 林漾月:好乖 姐姐夸她。 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让舒图南勾起嘴角,疲惫的身体仿佛也变得轻快起来。 愉悦才持续十秒,就看到手机弹出来新消息: lalune:我这周末要回家两天,你也可以留在学校 舒图南:好的 lalune:晚安,早点休息 舒图南:姐姐晚安 关上手机,孤寂再次将她包围,压得她呼吸困难。舒图南翻个身,将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点。 第二天的训练比第一天更辛苦,好在经过昨天的磨炼后,这群新生展现出惊人的适应能力,就连昨天屡受批评的伍梧桐也练得有模有样。 军训间歇休息新生们凑在一起喝水,舒图南才拧开水杯,就听见同班女生望着某处低声讨论: “诶,你听说了吗?叶心童好像是校长亲戚。” “难怪她可以不用军训。” “真好啊!我也想坐在树荫底下休息。” “听说她家里条件特别好,父母经营一家珠宝公司。” “啊,真的吗?” “真的真的,报到那天她就在我后面,我亲耳听到她妈妈跟她说,让她读完本科就回家继承家里产业。” “哇…” 伍梧桐也听见她们讨论,趁没人注意跑到舒图南身边小声八卦:“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她的室友来头这么大? 舒图南拧杯盖的手一顿,“我不太清楚,高中我们很少说话。” “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吗?怎么会不熟。”伍梧桐是天生e人,打小就是班级团宠,无法想象有人同班三年还不熟。 罗然心细,看出舒图南心情不佳,扯了伍梧桐一下,提醒她少说点话。 叶心童虽然被特批不用军训,却也没有回宿舍休息,而是在树荫底下坐着看她们训练。 下午她买了许多冰棒放在操场,等休息间隙分给班上同学,冰棒的甜味飘出好远,勾得其他班级纷纷侧目。 第17章 晚上拉歌时间,合唱军歌后有才艺展示环节。一片迷彩绿中她身穿白色纱裙,如同亭亭玉立的荷,为大家跳了两支古典舞。 操场上有不少同学拍视频,没过多久珠宝系来了个女神的消息不胫而走。 连着好几天,宁大表白墙都被叶心童的跳舞照片刷屏: 【急!好想认识这个女生!】 【求教!怎么知道女神是不是单身!】 【全网捞!谁有照片上学妹联系方式?】 一夜之间叶心童俨然成为学校风云人物,走到哪都能听到关于她的话题。 叶心童从跳完舞的第二天起就再没有去操场,她大概有其他事情要忙,连着三四天白天都不在宿舍,晚上快熄灯时才匆匆回来。 宿舍的卫生原定是大家轮流负责,顺序是伍梧桐、罗然、叶心童、舒图南。 宿舍面积不大,地面和洗漱间卫生间都铺的简单白砖,每次一扫一拖用不到十分钟。 轮到叶心童做卫生的那一天刚好是周六,舒图南三人也不用军训,就难得地睡了个懒觉,快十点才从床上起来。 舒图南今天和姜予乐有约,伍梧桐和罗然也约了高中同学,大家洗漱完毕出门时已快十一点,叶心童还躺在床上没起来。 舒图南和姜予乐去研究生食堂蹭了饭,顺便见到她常挂在嘴边的那位姐姐,桑沅。 桑沅比姜予乐大7岁,正在宁城大学读研三。她学的是生物相关专业,平时都泡在实验室鲜少露面。 在姜予乐的描述中,桑沅思想古板,对她的管教也非常严格。见到桑沅前,舒图南给对方刻画的形象是一丝不苟的盘发、戴厚眼镜、穿庄肃黑色套装。 见到桑沅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桑沅长得很漂亮,不是林漾月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漂亮。 而是类似烟墨山水画里的青竹,有种清润的美。 实验室很忙,桑沅吃完午餐后便匆匆离开,临走前她提醒姜予乐:“别忘记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 姜予乐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知道啦知道啦。” 等她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姜予乐立刻扭身走进水吧:“老板,拿两杯冰奶茶!” 太阳挂在正空,舒图南和姜予乐缩在不到十平方的水吧里,躲避正午的阳光。 奶茶面上漂浮着冰块,用吸管搅动时会跟杯壁碰撞发响。 姜予乐叼着吸管,说出来的话也含含糊糊:“见面这件事是桑沅提出来的。” 姜予乐的每一个朋友她都见过,除了高考后才认识的舒图南。 作为姜予乐的姐姐,桑沅一直认为自己有必要对姜予乐的人生负责——无论是她的学习还是交友。 舒图南抬眼看她。 姜予乐把咬瘪的吸管拿出来:“不过这也不怪她,毕竟我以前的确不让人省心。” 舒图南没有追问她从前的事,而是问出心里困惑:“你和她,不是亲姐妹吗?” 她听到桑沅说“你爸爸妈妈”。 “谁说我们是亲姐妹?”姜予乐面色古怪:“我姓姜,她姓桑,一听就不是亲姐妹吧。” 舒图南吸了口奶茶,没有说话。 姜予乐又问:“社团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要不就跟我一起进话剧社。我打听过了这个社团挺好混的,新人进去就是背景板。” 舒图南迷茫:“什么是背景板?” 姜予乐抓抓头发:“…你看过戏剧或者话剧吗?转场的时候后面的背景会跑,这就是背景板。” 舒图南没有看过戏剧,也没有看过话剧,但禁不住姜予乐软磨硬泡,还是跟她报了同一个社团。 填好入社申请表后,舒图南没有急着交出去,而是先拿手机拍了一张,发送给林漾月。 等了好一会儿,林漾月都没有回复。 今天是周六,林漾月应该不上班。 舒图南记得她说周末要回家。 在家的话,应该不会很忙吧? 和姜予乐在学校逛了逛,又一起吃了晚饭,手机依旧静悄悄的,没有未读信息。 回到宿舍伍梧桐和罗然已经回来,舒图南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拿起扫帚。 伍梧桐:“舒图南你干吗,今天不是归叶心童吗?” 舒图南边扫边说:“闲着也没什么事,我跟她换一下。” 打扫完宿舍卫生又洗了澡,手机还是没有动静,舒图南有点失落。 静静在桌前坐了几分钟整理好心情,打起精神打开英语学习视频。 进度条才到四分之一,就收到新消息提醒。 lalune:你在宿舍吗? 手指比脑袋反应更快,舒图南回过神的时候,手机页面已经跳转到微信。 舒图南打字回复的时候,页面上方也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舒图南:在宿舍 lalune:我在楼下,老位置 两条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去。 舒图南连耳机都来不及摘,骤然站起来,拔腿就往外面跑。 沉重木椅在地上哗啦一声巨响,把伍梧桐吓了个激灵。就连罗然也摘下耳机,皱眉看过来。 “这是怎么了?”两人面面相觑,都猜不出个所以然。 舒图南从三楼一直跑到一楼,奔跑令她血液流动加快,心脏也怦怦跳起来。 林漾月把车停在了老位置,只不过今天她没开平日那辆白色奔驰,而是开了一台红色兰博基尼。 红色跑车停在女生宿舍底下极其抢眼,要不是看见驾驶座上也是一位女生,明天学校里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流言。 舒图南跑到车旁站定,“姐姐怎么突然来了?” “路过附近,顺便给你送点东西。” 林漾月打开车门下来,舒图南才发现她今晚打扮有些不一样。 她穿了条黑色长裙,长裙摆下面隐约露出绒面尖头,外面拢着银白休闲西装外套,头发明显精心打理过,弧度和平时不太一样。 最主要的是,她没有戴眼镜,还化了一个精致小烟熏,让本就柔媚的眼睛看起来更好看了。 第17章 闲闲书坊你会有…想亲她的时候吗 好看得让舒图南当场愣在原地。 直到她递过来一个袋子,舒图南才如梦初醒,忙不迭接过来。 “里面装的什么?”她往袋子里看一眼,像是个保温杯。 “华姨煮的甜汤,我觉得不错,就给你带了一点。” “谢谢姐姐。” 林漾月靠在车上,因为穿着高跟鞋,看起来比舒图南高半个脑袋。 她突然伸手比画一下:“是不是长高了。” 又借着路灯的光,仔细打量她:“好像没怎么晒黑。” 舒图南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姐姐晚上有约会吗?” 顿了顿:“姐姐今天好漂亮。” 林漾月莞尔:“我哪天不漂亮?” 舒图南坚持:“今天特别漂亮。” 林漾月把掉落的头发夹在耳后,舒图南才注意到她还戴了耳环:“也不算是约会吧,去见两个朋友。” 舒图南没有见过林漾月的朋友,林漾月也没有见过她的。 想起白天见到的桑沅,舒图南心里有点赌。说出来的话也酸溜溜的。 “从来没听姐姐提过,是很好的朋友吗?” 林漾月仿若未觉:“认识很久的朋友。” 舒图南低头,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部分重叠在一起。 就像是两人在拥抱。 她的心情突然变好一点:“希望姐姐玩得开心。” 林漾月声音很轻:“想跟我说的只有这个吗?” 当然不止这个,舒图南有好多话想跟林漾月说。 想跟她说自己交到好多新朋友,想跟她说军训好辛苦,想跟她说学校二食堂比一食堂难吃很多。 可话到嘴边,只变成轻飘飘一句:“下周我可以回去吗?” 林漾月凝视她几秒,突然笑了笑:“当然可以,那里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回去。” 舒图南追问:“你会回去吗?” 林漾月快速在心里过一下日程表:“下周如果没其他事,我也会回去。”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舒图南的心又飞起来。她不想高兴得太明显,低头踢了一下地上小石头,说起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其实大学生活也挺有意思的,我交到新朋友,和室友处得也不错,今天还报名了社团。” “嗯,我看到了,那会儿有点事忘记回复你。”林漾月抬手看一眼手表。 舒图南捕捉到她的动作:“姐姐是不是快迟到了。” “时间差不多。”她又问了一次:“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舒图南看着她,突然想起来上一次也是在这个位置,她对自己说的话。 心跳突然有点快,舒图南不敢与她对视,目光往下落到她的唇上。 她今天涂了豆沙色的口红,唇线流畅唇珠饱满,看起来很软。 第18章 舒图南的耳朵已经不受控制开始发热:“我很想你。” 林漾月嘴唇勾起:“真乖。” 跑车轰隆离开,舒图南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脸上热意散去才转身回宿舍。 伍梧桐见她回来,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一下走得那么急。” 舒图南:“没什么事。” 叶心童也已经回来,正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准备去洗澡。 舒图南的目光不经意和她对上,看到她笑了一下。笑容一闪而过,快得让舒图南怀疑自己眼花。 周六不熄灯,所有人都睡得格外晚,十一点半还能听到走廊上传来阵阵笑声。 舒图南已经躺上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乱七八糟藏了好多事。 实在没有困意,她索性从枕头旁边摸出手机,给姜予乐发信息。 舒图南:睡了吗 姜予乐:没有 舒图南:问你个事,你和桑沅姐关系好吗 姜予乐:还可以吧,她虽然管我挺严,但是对我确实挺不错的 舒图南翻了个身,仿佛怕被人看见似的,背部紧紧贴着墙壁。 输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姜予乐看见聊天页面顶上不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下文。 姜予乐:怎么了? 舒图南: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 姜予乐:问什么? 舒图南:你会有…想亲她的时候吗 消息刚发出去舒图南就后悔了,立刻选撤回。 可是很不幸,对方还是看到了。 因为对方立刻发来一长串问号。 姜予乐: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话!是想让我做噩梦吗? 姜予乐:还是你对桑沅一见钟情了? 姜予乐:省省吧我劝你死心,她真的是很古板的女人,绝对接受不了les 舒图南连忙发出拒绝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猜! 担心姜予乐误会,舒图南两手捧住手机打字飞快。 舒图南:我对桑沅姐没有其他意思 舒图南:我跟你提过,我也有个姐姐 姜予乐反应飞快:你想亲的是她 舒图南盯着六个字看了好几秒,才回复一个嗯。 这下轮到姜予乐矛盾了,舒图南看到她的昵称那里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等了两分钟,姜予乐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姜予乐:没想过但是梦到过 姜予乐:就高三压力大那会儿 姜予乐:但是就梦到过一次,毕竟我是直女哈哈哈哈 连哈四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尴尬。 * 林漾月到mist的时候,岑夏溪和杜简悠都已经到了好一会儿。 杜简悠一袭露背红裙,卷发红唇浓妆艳抹,性感似火。 岑夏溪一身月色素衣,黑眸乌发不施粉黛,清冷似雪。 两人中间摆着冰桶,桶里一支开瓶的酒,已经喝了三分之一。 “怎么喝得这么凶。”林漾月拎起酒瓶看一眼,喝的是杜简悠存在mist的轩尼诗。 杜简悠打个响指,让侍者拿来新杯子:“岑影后心情不好,我只能舍命赔她咯。” “影后?”林漾月在脑海里搜索一圈,近期会举办评选的电影奖项只有白玉兰。“白玉兰最佳女主?消息准吗?” 杜简悠挑眉:“我是什么人?你居然怀疑我的消息准确性。” 林漾月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白玉兰到现在连奖项候选人都还没有公布。 转念一想杜简悠家里在文娱界涉猎颇广,参与投资了不少电影、电视,父母与广电几位领导关系也很微妙,又觉不足为怪。 “拿了影后还心情不好。”林漾月眼神瞥向杜简悠:“你又怎么惹她了?” “我哪敢惹她,”杜简悠连呼冤枉:“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件事,我哄着她都来不及,哪敢惹她呀!” 林漾月知道杜简悠说的什么事。半年多前岑夏溪在海城拍戏,杜简悠刚好在附近玩,就约她出来小聚。 小聚的地点选在一家酒吧,为了避免被粉丝发现,杜简悠特意找了家冷门的清吧。 那晚岑夏溪心情也不好,喝了不少酒,杜简悠怕她再喝会出事,就拦了一把。 结果不知谁把她们两人拍下来发到网上,还配文说看见岑夏溪被强灌酒。 不到三天岑夏溪的粉丝就把杜简悠扒出来。 一看她头上顶着的那些公司名头,粉丝就炸了。硬生生把舆论造成《杜简悠以权谋私,意图潜规则岑夏溪》,还差点把这件事弄上热搜。 最后公关下场,抛出重磅大瓜《当红男星隐婚出轨》,才让这件事的热度逐渐淡去。 杜简悠因为这事被闭门一周。 简直了!这是什么无妄之灾。那张照片糊得跟马赛克似的,给她妈看都不一定能认出她。 从那以后为免再次发生意外,三人每次私下碰面都会选在mist。 mist是杜简悠朋友开的酒吧,会员制且只接受女性,杜简悠在mist有参股,算这里半个老板,所以非常安全。 林漾月将包放在沙发上,杜简悠立刻凑过来,双手朝她摊开。 林漾月:“什么?” 杜简悠:“我的甜汤呢?” 林漾月装傻:“什么甜汤?” 杜简悠不干了:“林漾月你怎么这样!迟到就算了还不给我带甜汤。我就惦记着酒后喝一点甜汤呢!” 以前大学时候三人偶尔聚在林漾月公寓喝酒,华姨都会给她们煮醒酒汤,后来林漾月出国杜简悠就没再喝过,因此格外怀念。 林漾月一脸坦然:“忘了。” 杜简悠抓狂:“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忘!不对,我跟你发消息时你说带了。” 林漾月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杜简悠忽然警觉,她和林漾月相识多年,知道林狐狸嘴里没几句真话:“你是不是把甜汤给别人了?给谁了?你说的那个小狗?” 小狗两字戳中某人心脏,岑夏溪忽然抬头,清清冷冷看过来。 林漾月知道瞒不下去,端起酒杯轻啜一口。 透明玻璃杯里琥珀色液体晶莹剔透,入口醇厚、柔滑,带有丰富的果香、辛香和淡淡的橡木桶味。 令她想起她的小狗。 “来之前顺路去了宁大,空手去总不太好。” “你不好意思空手去,就好意思空手来?”杜简悠简直被她的理正当然气笑了,“那你怎么不干脆把她带出来?共度浪漫夜晚。” 林漾月莞尔,抬手隔着虚空与岑夏溪对碰,嘴上却玩笑道:“我怕你们太不着调,吓到我的小狗。” 第18章 “我情愿当坏女人” 对于林漾月的玩笑,杜简悠简单干脆回复一个中指。 她重重坐在沙发上,将卷发抓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好看的眉毛。 “算了,说点正事。阿岑你的合同快到期,要不要趁机换一家公司?我来帮你联络。” 岑夏溪现在签的经纪公司资源普通,一年才给她接到三部戏和两个广告。 其中一个顶奢广告还是杜简悠的关系,是她帮忙介绍。 岑夏溪神色淡然:“可以,但我不签长期合同。” 她的嗓音又冷又清,和她的人一样,像藏地雪山顶不化的雪。 杜简悠皱眉:“一年一签?那价钱和资源都会差很多。” 岑夏溪:“最长不超过三年。” 杜简悠松口气:“那就没什么问题。” 岑夏溪走演员路线,主攻方向是电影。电影拍摄时间长,制作要求高,宣发流程也复杂,从开机到电影上映起码要六个月。 如果岑夏溪要求一年一签,那名导和大制作基本与她无关,只能拍小成本文艺片。可以签三年的话,操作空间就很大了。 搞定岑夏溪,杜简悠又转向林漾月,朝她抛个媚眼:“琛玉从未请过女明星代言,要不要考虑我们岑影后,在她身价飙升前付定金的话,尾款给你八折!” 林漾月思衬片刻:“琛玉秋季系列销售数据不理想,集团高层的确有用女明星代言的想法。但是阿岑的形象和琛玉品牌理念相差甚远,不适合请她。” 琛玉历年销量top1都是婚嫁系列,品牌主打爱意深远百年相守。 岑夏溪则一贯走淡漠疏离的清冷路线,主打一个天上雪人间月,与琛玉品牌调性的确不适配。 杜简悠心里也有数,换了个话题:“抄袭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林漾月摇头:“珠宝生意和其他生意不一样,客户群体比较固化,品牌沾上污点就很难洗清。” 即使抄袭的事情已经解决,集团形象还是受到影响。 杜简悠笑得不怀好意:“你家老爷子得气坏了吧。” 琛玉是林光震一辈子的心血,在他心里琛玉比任何人都重要。 好不容易清白经营几十年做成业界魁首,这时候突然闹出个抄袭,还闹得沸沸扬扬。 第19章 若不是林光震近年养身有道,心态较年轻时宽和不少,恐怕得气得当场中风。 林漾月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杜简悠举杯邀功:“我做得还不错吧。” 林漾月抬手回碰,言简意赅表达谢意:“今晚算我的。” 一向不问世事的岑夏溪终于忍不住好奇:“简悠也参与了这件事?” 杜简悠骄傲道:“当然有我的手笔。” 她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不仅完美完成林漾月交代的任务,还没少在里面推波助澜。 三人又叙了会儿旧,酒也喝得差不多后便各自离开。 林漾月喝了酒不能开车,杜简悠便安排司机先送她回去。司机将车停在林宅门口,林漾月走进屋子就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黎韶华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头顶水晶吊灯将客厅照得犹如白昼。 见到林漾月出现,黎韶华抬眼直直盯着她,那双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狐狸眼里尽是不满,鼻子里不轻不重哼了一声。 林漾月仿佛没看出她的不满,温言细语问:“妈,怎么还没睡?” “你晚上去见谁了?这么晚才回来。”黎韶华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凌厉,像在审犯人。 林漾月:“见了两个朋友。” “杜简悠和岑夏溪?”黎韶华一猜就中,“我不是让你少跟她们来往?” 杜简悠行事随心所欲,这些年没少惹祸,在一众长辈心里印象并不好,所以林母不喜欢她。 岑夏溪则是因为家庭原因──她的父亲也是娱乐圈内人士,且与林父林母是旧识。但他前些年出了点事如今声名狼藉,林母担心连累他们,所以不喜林漾月见岑夏溪。 林漾月拢了下头发,随意应了声:“知道了。” 她知道母亲对她的朋友有偏见,懒得跟她为此产生无谓的争吵,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随便应付一下。 她的外套本来随意搭在肩上,这时突然滑下来,露出半个肩膀。 林母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底下黑色吊带裙,眉心一拧:“你就穿这出去?太暴露了像什么样子!” 她这么说简直就是无事生非,林漾月今天穿的长裙领口并不低,只露到锁骨。 林漾月沉默着将外套扯上去,眼底隐约透露一丝不耐。 黎韶华还在不依不饶:“从小我怎么教育你的?女孩子要端庄娴静。你不过出去两年,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见林漾月不理自己,黎韶华脸上不满之色愈重,气息也跟着急促:“林漾月,你要认清自己身份。我们这种家庭最重名声,如果你行为不端传出难听的话,爷爷会不高兴!” “什么叫难听的话。”林漾月突然打断,眼睛不躲不避盯着黎韶华:“你没听二伯母说过吗?林旭祖在部门里找了个情人,闹得沸沸扬扬。” 林旭祖行为不端,婚内出轨包庇抄袭令品牌受损,闹得这样难看也没见有人指责他。 怎么到她头上,和朋友见个面都扯到行为不端。 林漾月面色稍冷,心底火焰却在翻滚。 黎韶华一滞,声音猛地拔高:“你能跟他比吗,你是个女人!” 林漾月嗤笑一声,嘲讽之意尽显:“女人怎么了!女人就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活在规训之中?” “你还要跟我顶嘴!”黎韶华声调尖昂,好似玻璃砸落:“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尖酸刻薄哪像个淑女。” 林漾月毫不留情反驳:“我从来没说过要当淑女,如果做坏女人更自在的话,我情愿当坏女人。” “你!”黎韶华被她气得发抖,几次抬起手想说点什么。 “好了不早了,都回去睡觉。”林父突然笑眯眯出现,一如既往打着圆场。 他揽住黎韶华肩膀,带她往楼梯走,不忘回头安抚林漾月:“妈妈是关心则乱,你也早点休息。” 林漾月别过头不看他。 又是这样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 真没意思。 次日早上林漾月下楼的时候,黎韶华已经坐在客厅插花。 黎韶华的生活很简单,除了打理画廊、照顾林父起居和贵夫人们维持好关系外,她的爱好并不多。 插花就是其中一样。 黎韶华出自书香门第,自小也是按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长大。后来生了林漾月,在自小教养和某些原因影响下,她萌生将林漾月教育成完美淑女的想法。 在林漾月出国之前,她的教育都很成功。 林漾月乖巧、懂事,嘴角永远噙着笑。衣着合仪举止优雅,是她最满意的女儿。 后来她去了法国念书,再回来时就有些不一样了。 林漾月不知道黎韶华心中弯绕,也没兴趣知道。 在桌前坐下,林漾月目光扫过她手边的花,漫不经心拿起一个宽口花瓶。 将芍药杆剪短,花杆横在两支花之间,用丝带固定缠绕,再将它卡在宽瓶口稳定支撑。 林漾月一手捏剪一手捻花,修剪插瓶干脆利落。 黎韶华才用黄金叶打好框架,她就已经折好春兰叶进行最后修饰。 即使黎韶华浸淫花艺几十年,也不得不承认:“在花艺上你比我有天分。” 林漾月摇头:“天分和耐心我都不如你,但是带我入门的老师好。” 黎韶华抬头看她,目露疑惑。 林漾月对她笑,唇角弧度一如既往乖巧:“入门第一课老师就教我:花有千般美,莫要守陈规。” 第19章 反正是在家里,喝多了也没有关系 宁城大学新生军训有两周,经过第一周魔鬼训练后,第二周好像也没那么难捱。教官宣布军训结束时,舒图南看到不少同学脸上都流露出不舍,甚至还有几人哭了出来。 舒图南拿到优秀学员奖状,今晚又能见着林漾月,心情明媚得不得了,咧着嘴高兴的样子在一群愁眉苦脸的学生里格外明显。 叶心童今天也来了,虽然她特批可以不参加军训,但她还是来跟教官还有同学们拍了合照。 解散后四人一起回到宿舍,伍梧桐和罗然今晚都要回家,得知舒图南晚上也要出去,两人约她一块儿走。 叶心童知道今晚宿舍就自己一个人后,就有点不高兴。她被众星捧月惯了,最讨厌一个人待着。 伍梧桐和罗然都是宁城人,周末回家无可厚非,但舒图南和她一样都不是本地人,她晚上不回宿舍是要到哪去? 叶心童心有疑虑,便直接问出来:“舒图南你在宁城有亲戚?从来没听你提过呀。” 舒图南摇头:“不算亲戚,就是个朋友。” 叶心童:“去朋友家过周末,你们关系挺不错呢,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她表现得过分关心,让舒图南有点诧异。开学两周大家虽在一个宿舍,叶心童却很少跟她们聊天。她白天通常会出去,夜晚即使回来,也更爱待在隔壁寝室。 “不是。”舒图南不愿跟她解释,又重复一遍:“就是个朋友。” * 下班前十分钟,莉姐和姚菱终于从会议室出来。 姚菱与林漾月对上目光,悄悄对她比画一个ok。 林漾月心里有数,这是企划案通过了。 周一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有关女明星代言的企划案,让姚菱以她的名义交上去。那份企划案做得无可挑剔,交上去后企划部很快审核通过,并安排在周五上会。 姚菱作为企划案发起人,被特批参加周五的高层会议。 姚菱的工位在林漾月斜对面,坐回工位没两分钟,她的消息就发过来。 姚一一:你没去开会真是太可惜了 lalune:还顺利吗 姚一一:超级顺利 姚一一:林旭彦一开始对提案不屑一顾,看到艺人名单后当场转了态度,说企划部会马上推进这件事情 林旭彦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林漾月嘴角勾起嘲讽弧度。 做那个企划前,她特意拜托杜简悠打听过,确定艺人名单上的女星都是林旭彦喜欢的类型。 她那两个哥哥,林旭祖喜欢办公室恋情,林旭彦则独爱女明星。这几年他因为林光震孙子的身份,真交往过不少做豪门梦的小明星,只是他嫌那些女星咖位太小,没多久就移情别恋。 林漾月选的几个女明星都是最近风头正胜的新星,林氏集团代言人对她们而言也很有诱惑力,为了拿下代言人身份,肯定会有人愿意在林旭彦这位“豪门大公子”身上花心思。 就是不知道林旭彦能不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在心里将企划案复盘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林漾月回复姚菱消息。 lalune:顺利推进的话,你的季度绩效可以拿a 这个企划案对姚菱有益无害,即使以后林旭彦闹出什么事,也怪不到姚菱头上。 姚菱回消息飞快,键盘敲得啪啦响。 姚一一:林大美女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第20章 lulune:不客气 好冷淡!她的一番肺腑怎么就得到这样冷淡的回复! 姚菱捧心作西子状,幽怨的小眼神不停扫过去。 下班时间一到,林漾月立刻拿着包起身。 姚菱忙给她发消息:别走这么急啊!平白收了你这么大一好处,晚上请你吃饭。 林漾月站定脚步,低头看了眼消息,手在屏幕上按几下,打了几个字。 lulune:今天有约,下次吧 目送林漾月离开,姚菱目光落在她最后一句话上,将那句话足足看了三次。 她就这么走啦? 这一周她每天晚上陪着林漾月加班,终究是错付啦? * 今天结训早,舒图南到公寓的时候林漾月还没有下班。舒图南先将屋子打扫一遍,才钻进厨房准备晚饭。 林漾月到家时舒图南刚盛出最后一个菜,听到门口动静从厨房里探出脑袋,见到是她后脸上立刻扬起笑容,“姐姐回来啦。” 玄关已经摆好拖鞋,林漾月蹬掉高跟,走到客厅脱掉西装外套。 客厅角落有一个衣架,林漾月将外套挂在衣架上,随手从桌上拿了个发夹,将头发挽起来。 舒图南今天做的辣炒海鲜,番茄炒蛋和葱油菜梗。菜端上桌后,林漾月问:“喝点什么,果汁还是酒。” 舒图南看到她右手已经搭在酒柜门上,笑了笑顺着她心意道:“就喝酒吧。” 林漾月打开酒柜,从里面拿出一瓶白葡萄酒,又侧身从杯架上抽出两个细口高脚杯。 她一手举着酒一手捏着酒杯,摇曳生姿走过来。舒图南才注意到她没有穿外套,只穿了半裙和一件小吊带。 细白的手臂和小腿露在空气里,像夏天新上市的嫩藕。 舒图南脸一热,借着摘围裙赶紧低下头。 “砰”一声林漾月拔开瓶塞,香槟色透明液体倒入高脚杯,立刻有细细密密的气泡从杯底浮上来。 舒图南学着她的样子两指端起酒杯,尝一口杯里液体。与想象里葡萄酒的酸涩不同,入口偏甜口感顺滑。与其说是酒,更像加了气泡的糖水。 舒图南一口喝完杯中酒,眼睛闪闪发亮。 “这支酒很适合新手。”林漾月莞尔:“你第一次喝酒,一定要留下美好回忆。甜白度数低不易醉,口感也很好。” 她顿了顿,轻佻地朝舒图南眨眨眼。 “我特意为你挑的哦。”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跟舒图南讲话,舒图南肯定会认为人家在撩她。 但这个人是林漾月,舒图南就没往那方面想,只觉得林漾月今天心情很好。 毕竟按照合约,她“属于”她。 舒图南觉得自己的脸又发热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其他什么。 林漾月拿走她的杯子,又给她倒了半杯酒。倒酒的时候舒图南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只敢盯着她的手。 林漾月的手长得很漂亮,又细又白,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她一只手握着酒瓶,一只手放在桌上,歪着头双眼含笑盯着舒图南。 舒图南拿回杯子的时候不小心和她对视一眼,心一抖立刻收回目光,低头喝酒掩饰。 第二杯酒很快见底,林漾月直接将酒瓶推过来:“这么喜欢喝酒?” “嗯…啊,也不是…”舒图南不想在对方心里留下酒鬼标签,又无法解释自己猛灌酒的行为。 干笑两声后用手扇风:“可能是做饭太热,口有点干。” “今天是有点热。”林漾月起身去厨房,再回来时手上多了杯冰水。 舒图南抿一小口水,“谢谢姐姐。” 其实她连喝了两杯酒,根本就不渴。 但是林漾月倒都倒了,她不意思一下显得很不知好歹。 林漾月笑了笑,接上之前的话题:“喜欢喝也没关系,反正是在家里。” 舒图南啊了声,有点摸不清楚林漾月的意思。 因为在家里,所以喝多了也没关系? 还是因为她也在,所以喝多了也没关系。 第20章 你现在就可以亲我 无论是哪个原因。 既然林漾月说没关系,舒图南也就不再克制自己。 冰凉细腻的气泡释放出酒的口感和香气,舒图南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瓶。幸好起泡酒度数不高,她喝了这么多也不觉得醉,只觉得大脑格外兴奋。 人一兴奋起来,话就特别多。平时藏在心里不敢问的问题,也可以毫无顾忌地问出来。 譬如: “姐姐为什么会帮我?” 林漾月喝一口酒:“我好像回答过这个问题。” 她之前问过一次,当时林漾月说因为她很可爱。 舒图南轻轻摇头:“不是这次,是三年前。” 三年前她明明不符合资助要求,林漾月却破例将她纳入名单中。 从前舒图南以为是林漾月心善,不忍自己年幼失学所以特意帮助她。 随着这段时间对她了解加深,舒图南发现她并不是随意施舍善心的人。 她虽然总在笑,但她的笑容仅仅是出于教养或是习惯,而非真正愉悦。 实际上的她,是一个相当淡漠的人。 所以舒图南愈发不解,当初她为何帮助自己。 “原因重要吗?”林漾月莞尔。 舒图南重重点头:“重要。” 她是一个简单纯粹的人,希望一切都明明白白,不喜欢稀里糊涂过日子。 如果她不是这样的性格,或许会将一切当作天意,认为她和林漾月的相识是命中注定。 但她就是这样执拗的性子。 林漾月笑了笑,将杯中的酒倒掉,取出一瓶新酒。 “我不太喜欢起泡酒,我喜欢威士忌。” 舒图南怔了怔。 难怪她一直没怎么喝酒。 “我帮助你,你因为琛玉的资助得以完成学业,顺利考上大学,就够了。至于我帮助你的原因,其实并不重要。” 林漾月给自己倒杯酒,表情淡淡道。 她是彻彻底底的现实主义者,对她而言结果永远比过程重要。所以她是天生的商人,而不是天生的艺术家。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舒图南表现得异常执着:“但我还是想知道。” 林漾月看着她,脸上罕见露出无奈。就好像她提了一个很无理的要求。 “如果非要说个原因的话…因为你的名字。” 舒图南没明白。 难不成她的名字让人特别有保护欲? 不应该呀,从小到大她的每一个班主任,都将她的名字认成男生。 林漾月抿一下唇,沉默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我的父母一直很惋惜,他们生的是个女儿。”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舒图南几乎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比起女儿,林父林母更想要一个儿子。 在林漾月的成长过程里,林母一定不止一次向林漾月表达过这个想法。所以林漾月才会仅凭一个名字,就决定帮助她。 图南。 图男。 她以为舒图南的父母和她的一样。 这一刻舒图南突然觉得自己蠢极了,为了莫名其妙的好奇,扯开林漾月的伤疤。 她眼底的痛惜太明显,林漾月的眼神变得温柔几分。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我很可怜。” “他们并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惋惜失去争夺琛玉的权利。” “林家上下,从林光震到林旭彦,所有人都认为琛玉只能由男人继承。” 她耸耸肩,看上去风轻云淡。 “不过我不这样认为。” 或许她曾经介怀过,但她早已不在意。 她现在只想打破这种偏见。 “对不起。”舒图南诚恳道歉:“我不该问这么多。” 林漾月目光温柔:“没关系。” 不知道如何才能表达自己的歉意,舒图南眨了眨眼睛,递出自己的杯子。 “我也想尝一下威士忌。” 林漾月好似笑了一下:“混着喝容易醉。” 舒图南重复她先前的话:“醉了也没关系,反正是在家里。” 林漾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给她喝。 舒图南与她对视,讨好地笑了笑。 她真心实意想表达歉意。 林漾月挑眉,给舒图南倒了小半杯威士忌。 舒图南先尝了一小口,入口有点辣,还有点苦涩,但并非不能忍受。 她像喝起泡酒那样仰头全部喝下,立刻感觉喉头燃起火焰。 林漾月被她的豪迈震惊,过几秒才失笑:“这就是你表达歉意的方式?一切都在酒里。” 杯子重重落在餐桌上,舒图南脸颊升起两片绯云。 两种不同的酒在她血液里融合,变成蒸腾的醉意,让她不禁有点飘飘然,眼神也开始发直。 林漾月一看就知道,她醉了。 第21章 “不能再喝了。”林漾月去拿她手里杯子。 舒图南握着酒杯不撒手,还有点冲她撒娇:“我没有醉,我还想喝一点儿。” “你醉了。”林漾月肯定道,“我送你回房休息。” 喝醉酒的人不讲任何道理。 “我不想回房间。” 林漾月有点好笑,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那去我的房间?” 舒图南已经不太清醒,思考好一会儿才理解她的意思,摇摇头:“不行,不能去你的房间。” “为什么?”林漾月好脾气地问。 她坐回椅子上,支着下巴歪着头看舒图南。 肤色很白,皮肤很细,眼镜后面的睫毛根根分明。 林漾月怎么这么好看。 让人怪招架不住的。 舒图南鬼使神差凑过去,轻佻地摘掉她碍事的眼镜。 林漾月一动不动,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她。 即使舒图南喝醉酒,主动摘掉她的眼镜,但是这一刻林漾月的神情和姿态依旧是从容的。 在舒图南面前,她从来都游刃有余。 遮挡脑海的醉意临时吹散,舒图南向后退开脸上浮现踌躇,犹豫几秒后问她:“姐姐,你喜欢女孩子吗?” 林漾月抬手,将被镜腿钩出的头发夹到耳后,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哪种意义上的喜欢?” 舒图南想了一会儿。 发现自己回答不出来。 林漾月对她言语是暧昧了些,举止也亲密了些,但这放在女生之间很常见。 初中高中的时候,同学朝夕相对,常有关系好的女孩子搂搂抱抱出入成对。 她们关系亲密,会手牵着手,会共喝一杯水,甚至还会互相喊“老婆”。 除了性别不同之外,她们看上去和学校里早恋的小情侣没什么区别。 但是那些女孩子,并不是都喜欢女生。 她们中很多人,会和男生谈恋爱,会和男生躲在操场角落接吻。 舒图南无从确定林漾月是不是直的,毕竟她从未亲口承认过什么。 即使她主动开口问,她也只是轻飘飘把问题丢过来。 舒图南突然就泄了气。 算了,没什么好问的,林漾月长得那么漂亮,不管她的性取向是男还是女,追她的人都能从这里排到法国。 长叹一口气,舒图南闷闷道:“……算了。” 林漾月没有在意她反复无常,笑了一下:“想好了吗,去你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 这话说得太暧昧,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舒图南简直想捂住耳朵。 可莫名其妙捂耳朵太怪,她索性起身:“我醉了,先回房休息了。” 林漾月站起来,要跟她一起走。 舒图南抬臂拦她:“不行,你不能去我的房间。” 林漾月歪头看她,“为什么?” 舒图南两手扶住餐桌,不敢抬头看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倒是挺大胆。 也有可能是醉意上涌,索性自暴自弃。 “我怕控制不住,半夜偷偷亲你。” 林漾月轻笑,五指松松抓着舒图南手腕,声音又轻又好听:“为什么要等到半夜?你现在就可以亲我。” 第21章 昨晚她的表现实在太丢脸了 自暴自弃的下场是落荒而逃。 舒图南觉得自己像战败的兵,在林漾*月的“玩笑”中丢盔弃甲。埋头从餐厅狂奔到卧室,连拖鞋都差点甩掉。 幸好她今晚喝了不少酒,醉意上头一下子就困了。否则必定百般回想自己逃跑的丑态,辗转反侧大半夜睡不着。 受酒精影响她这晚睡得格外好,甚至罕见地做起了梦。 梦里周遭环境模糊一片,只有仰在沙发上的林漾月面容格外清晰。 她穿着宽大衬衫,露出白皙肩膀和修长的腿,脚趾圆润可爱是嫩嫩的粉色。 舒图南压在林漾月腿上,自上而下打量她。 明明身处下位,林漾月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慌张,她仰着头肩颈弧度优美,姿态慵懒神情从容,仿佛她才是掌控者。 不,不是仿佛。 她就是掌控者。 即使在梦里,舒图南也不敢亵渎她。 舒图南沉默着撑起身子,想从她腿上离开。 背才刚挺直就被她压住后脑按下去。 眼前是她好看的唇,鼻尖是暧昧的味道。 林漾月一手抓着她的头发,一手揽着她的脖子,嘴唇微张,发出让人无法拒绝的指令: “吻我。” 舒图南不敢。 她甚至不敢和她对视。 她的眼睛是深秋的湖水,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会沉溺在里面。 “为什么?”林漾月向她凑近,吐息如兰。“你不想吻我吗?” 她的脸上浮现几分委屈,还有几分不解。 舒图南当然想。 林漾月仿佛能听到她内心声音一般,脸上委屈一扫而空,眉梢眼角都带着愉悦。 “不要光是想。” “要做。” …… 世界化为散落的萤火,又聚成颠破的月。 梦境暧/昧旖/旎,舒图南醒来就察觉身下有点湿。 月经提前了? 她翻身下床,慌忙冲进洗浴间,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料理完自己,舒图南心虚地从洗浴间出来,突然听到电话铃声。 悠扬铃声在宁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舒图南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手机,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林漾月。 来电者是高校长,舒图南接听前看一眼时间,早上八点。 这么早,高校长找她有什么事情? 舒图南以拳抵唇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然后才按下接听:“喂,高校长。” 高校长的声音一如既往慈和:“小舒啊,抱歉这么早就来打扰你。” 舒图南抓抓头发,仿佛她就在自己面前一样挺直腰背:“不打扰我已经起床了,您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她来宁城后一共和高校长通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刚买手机不久告诉她自己的电话号码,一次是开学后高校长来电问她习不习惯大学生活。 高校长平时很忙,所以这两通电话都很简短,互相了解一番近况就匆匆挂断。 但是每一次电话末尾,高校长都让舒图南替她向林漾月问好。 高校长顿了片刻,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开口道:“是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也要麻烦林小姐。” 挂断电话,舒图南在房间站了一会儿。 高校长的请求的确让人有点为难,可那是高校长,是除了林漾月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舒图南不忍心拒绝她。 …… 林漾月起床的时候,舒图南已经将餐厅收拾得干干净净。 看到她从卧室走出来,舒图南边将剥了皮的橙子投进榨汁机,边笑着跟她打招呼:“姐姐早上好。” 她笑得很元气,丝毫没有昨晚落荒而逃的影子。 林漾月走到餐桌边,没有坐下,视线与她平齐。 “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很好。”舒图南对她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一个小酒窝:“碰到枕头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顿了顿,眼神突然躲闪:“就是好像酒喝得太多记忆断片,不太记得睡前的事情。” 原谅她选择逃避,实在是昨晚她的表现实在太丢脸了。如果不把那一页掀过去,她简直不知道要以何种面目面对林漾月。 “是吗?”林漾月莞尔,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连自己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舒图南躲闪得更厉害了,支支吾吾:“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 林漾月笑得意味深长:“没关系,以后会想起来的。” 早餐是简单的煎蛋培根和橙汁,还有舒图南刚刚买回来的面包。 面包是早上新鲜出炉的,还散发着小麦粉烘烤过后的香气。 林漾月慢条斯理撕开一块奶酪,均匀涂抹在面包上。 她的姿态很优雅,让舒图南原本浮着的心也不知不觉安定下来。 想到高校长的请求,舒图南的心里又开始没有底。 她心里藏不住事,一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林漾月很快发现她神情里的犹豫。 再一次捕捉到她投过来的目光,林漾月放下手中杯子:“你好像有心事。” 舒图南欲言又止:“是有一件事情……今早高校长给我打电话,说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林漾月挑眉,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舒图南理了理思绪,将高校长在电话里讲的事情复述一次: “容美初中有个刚升初三的女孩子叫廖依,学习努力成绩也很好,但是月头家里出了变故,可能要辍学。” 作为一名负责任的校长,高校长几乎对学校每一个同学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 廖依是留守儿童,父母都在海城打工,自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第22章 她的父母在海城干建筑,夫妻两人都勤快能吃苦,所以不缺工地做,一年到头只有过年会回家。 前几年他们本想接廖依去海城读书,却被廖依拒绝了。拒绝的原因是爷爷奶奶身体不好,需要有人在身边照料。 高校长去廖依家做过家访,两位老人身体的确不好,家里堆着不少廖依父母从海城寄回来的药。 廖依父母虽然对女儿的孝顺很欣慰,却更希望她能好好读书,大学毕业后找个轻松体面的工作,而不是像他们一样辛苦打工。 所以一家人商量好等她上高中,就送她住校安心学习,廖依母亲回来照顾老人操持家务,父亲继续在海城打工。 没想到九月初工地上出了安全事故,安装脚架的工人喝了酒,没将脚架固定牢,廖依父母站在脚架上干活的时候脚架突然塌了,两人一起摔进十几米深的地洞。 从地洞里救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厄运一下降临在这个家。 失去亲人的痛苦,舒图南感同身受。 她垂下眼,掩盖眼中不忍,声音却忍不住颤抖。 “家里突然失去经济来源,爷爷奶奶每个月吃药又要花很多钱,廖依前几天找到高校长,说她不想读书了,想出去打工。” 林漾月支着下巴,静静听她复述廖依的遭遇。如果舒图南这时候抬起头,就会发现她的脸上没有流露任何同情。 直到舒图南说完,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林漾月才抬头,略显冷淡问道:“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22章 如果撩拨人有段位,林漾月毫无疑问是王者级 这件事当然跟林漾月没有关系,这也是舒图南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的原因。 想到高校长慈祥的面容和佝偻的腰,舒图南咬咬牙,说出她的请求。 “高校长想帮廖依申请琛玉的资助金。” 一旦开了头,接下来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高校长知道琛玉每年对接很多学校,每个学校的资助名额有限,但廖依的情况实在特殊,所以想请求您帮助……” “琛玉有专门的公益对接人。”林漾月打断她,不以为意道:“高校长应该直接联系她们。” “高校长跟她们联系过。”舒图南嘴里发苦。 高校长尝试了很多办法,实在走投无路才找上舒图南。 “琛玉那边的负责人说,最终资助名单八月就已经提报上去,现在没有办法增加或者修改。” 林漾月在心里盘算一番,颔首:“她说得没有错。” 琛玉各个部门都有自己的办事章程,特别是公益事业部,因为和政府部门还有贫困家庭打交道,所以格外注重按章办事。 毕竟公益是一件很敏感的事,做得好是本分是企业该承担社会责任,稍微出点差池就会引起负面舆论,损害品牌名誉。 琛玉每年资助贫困学生并非全部由集团出资,部分资金涉及几个公益基金会。每年八月定下资助名单后,还需要将资助资料送往各相关部门备案。 一旦备案完成,轻易无法撤销资助或者换人。 琛玉公益对接人按章办事,没有任何问题。 听到事情没有转圜余地,舒图南有些急切:“可廖依真的很可怜……” “琛玉资助的每一个学生,都非常可怜。”林漾月语气冷漠,甚至有些不近人情道:“你也曾接受过琛玉的资助,你应该很清楚。” 舒图南当然清楚。 容美镇发展落后,年轻人大部分在外面打工。学校里至少有一半的学生和廖依一样是留守儿童。 幸福的家庭往往相似,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学校里有很多比廖依更凄惨的人,每学期开学都有学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辍学。 高校长日常除了上课和校务之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到学生家家访,劝说学生继续读书。 她也曾到过舒图南家。 无论是为了偿还高校长的恩情,还是为了改变廖依的命运,舒图南都觉得自己应该努力尝试说服林漾月。 推开凳子起身,舒图南走到林漾月身边蹲下,仰起头注视她。眼珠子又黑又亮,充满小狗一样的诚恳。 “我本来没有资格被资助,因为姐姐所以才破例。” 她主动将脑袋送到林漾月手边,就像小狗讨好主人,全然依赖的姿势试图令她心软:“姐姐可以为廖依再破一次例吗?” 林漾月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声。 她伸手抓住舒图南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和自己对视。 舒图南刚到宁城的时候头发才到肩膀,来宁城这个月一直没去剪头发,头发也长长了些,发尾到锁骨以下,随便打理一下就是时下流行的鲻鱼头。 突然被钳制,舒图南的眼神有点慌张,却勉力保持镇定。 她的瞳孔颜色很深,眼珠又大又亮,林漾月甚至可以从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还有唇边冰冷的弧度。 “首先,我决定资助你时,资助名单还没报到集团,还有可操作空间,所以不算是破例。” “其次,你说的这个廖依我从未见过,除了名字外对她一无所知。你想让我帮忙,起码要准备好她的资料,再来试着说服我。” “最后。”她停顿一下,声音忽然变轻。“为她破一次例,然后呢?” “她没有收入,还要照顾病弱的家人,即使在琛玉的资助下读完初中、高中。然后呢?”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可舒图南无端感受到一股凉意。 她知道,姐姐生气了。 林漾月松开手,不再抓她的头发,转用食指轻轻戳舒图南的胸口,仿佛在嘲讽她幼稚。 “她应该会想继续念大学,那我是不是要把她接来宁城,让她住进这间公寓。” 冰冷的话一字一字砸进舒图南耳里,让舒图南的鼓膜炸响,血液冰冷。 林漾月无视她无措的神情,继续毫不留情道:“等她上大学,刚好四年。是不是要让她代替你的位置。”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林漾月食指微微用力,舒图南立刻像一个棉花娃娃般后仰倒在地上。 林漾月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 撕开温柔的面具,她其实是一个强势的人,不喜欢有人质疑她的决定。 对舒图南,尤其。 地砖冰冷硌得手掌生疼,舒图南却不敢起身。 她突然发现自己错了,她不该在林漾月已经明确拒绝后,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她的底线。 她这样跟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 “我明白了,姐姐。”舒图南低头快速用手背擦拭眼角,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没有方才那般无措。 只是她嘴唇颤抖,眼尾睫毛还残留湿意,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的眼睛让林漾月想起回南天的玻璃,同样氤氲着水汽,潮湿滑腻,指尖划过后会留下清晰痕迹。 就像她对舒图南的循循教导,会清晰留在她心里。塑造她的人格,成为她割舍不掉的印记。 这个念头让林漾月有点愉悦。 虽然心情有所好转,但林漾月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舒图南。 她既然承诺过培养她直至她有能力追寻想要的生活,就会不留余地地教导她。 无论她给出的教导是糖果还是鞭子,舒图南都应该接受。 舒图南不懂林漾月弯弯绕绕的心思,以为她仍在生气。 她的眼神很淡漠,有种与外界割舍的疏离,樱唇里吐出的话也格外尖锐,刺痛舒图南的心。 “善良是好事,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外的善良,就是愚蠢。” 抛下这句话林漾月利落转身,留下舒图南一人在餐厅。 舒图南在原地怔了半天,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林漾月的话没有错,现在的她并不具备帮助廖依的能力。 而她对廖依的善意,在沉重的现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为廖依做一些什么。 廖依现在经历的一切,她都曾经历过。她比任何人都懂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舒图南轻吐一口气,下意识看一眼林漾月房间。 林漾月的房门大敞着,透出满室明晃晃的亮。 将餐桌上的杯碟收拾干净,舒图南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打开手机给好友发送一条信息。 舒图南:你上回说有一个校图书馆的兼职 对面很快回复。 姜予乐:对,你要去吗? 前几天姜予乐从桑沅口中得知,校图书馆想招几名本科生兼职。 时薪20元/时,要求每周至少工作20个小时。 舒图南本来犹豫要不要去应聘,因为林漾月不希望兼职占用她的时间。但校图书馆给的排班表很灵活,舒图南完全可以将兼职安排到周中,周末回来陪林漾月。 如果去校图书馆兼职的话,每月大概能拿到1600元,除去寒暑假之外,她一年大概可以拿到一万四千多块。 第23章 虽然这笔钱不足以负担廖依家里的开销,但是在高校长的照顾下,让她读完初三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舒图南在心里快速盘算一番,立刻下定决心,回复姜予乐:我想去。 姜予乐回了一个ok:待会儿发报名表你。 林漾月在房间化好妆换好衣服就要出门,走之前她说华姨今天会过来打扫,自己要在外面吃午饭,舒图南中午如果没约的话可以和华姨一起吃。 舒图南有些坐立难安,这之前林漾月没提过周末有约,舒图南还以为能单独和林漾月待两天。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糟糕表现,林漾月才突然决定出门,还是真的提前和人有约。 她甚至没有立场问她约的是谁。 她今天穿得和之前不太一样,米色小香外套和同系列连衣裙,戴宝石耳环和项链,肩上挂着一个白色小羊皮包包,看上去很温柔很千金大小姐。 大门关上后很久,她的样子都在舒图南脑海里盘旋。 舒图南一会儿想起昨夜的梦,一会儿又想起早上的事,甜蜜和自责两种情感交织,不停撞击她的心。 她只能紧紧靠在沙发上,感受后背贴紧沙发背,才会好受一点。 屋子里很静,舒图南阖上了眼睛,将头靠在沙发上,如被梦魇住一般眉头紧锁。 门铃突然响了,舒图南忙睁开眼,才站起身就听见门锁嘀一声打开,华姨从门外走进来。 华姨两只手上都拎着塑料袋,舒图南连忙去接过来。塑料袋满满当当都是食物和菜,舒图南将袋子放在餐桌上的时候不经意瞥一眼,都是公寓里常备的品牌。 华姨换好拖鞋进来,将塑料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分门别类收进橱柜和冰箱。 她没有说话,舒图南也沉默着帮忙。 收拾完带来的东西后,华姨开始例行打扫。 无论林漾月住不住这里,她都会每周过来打扫一次。公寓里安有新风系统,几乎没有多少灰尘。即使只有她一个人,工作量也并不大。 用抹布擦拭好几个地方后华姨终于确认,公寓已经被人打扫过一次,就在她来之前。 她直起腰,问同样抓着一块软布仔细擦拭油画画框的舒图南:“公寓的卫生……你打扫过?” “是的。”舒图南手上动作不停,“昨天下午大概打扫了一下,还有些细节没弄完。” 华姨放下抹布,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即使她眼光挑剔,也不得不承认舒图南将公寓打扫得很干净。 还算有一点作用。 华姨在心里默默评价。 对于舒图南的到来,华姨心里其实不太欢迎。 她在林家做了很多年工,也认识不少富贵人家的保姆,没少听说那些先生太太在外面养金丝雀的事。 年轻的男人和女人,仗着自己有张漂亮的脸蛋就想走捷径,用青春换取富贵和荣华。 华姨一向看不起这种人,是以从未给过舒图南好脸色。但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这个女孩勤劳麻利做事妥帖,穿着打扮也很简约,浑身上下更是没有一件奢侈品。 除了那张脸长得不错外,一点都不符合她印象中贪慕虚荣、好逸恶劳的金丝雀形象。 反倒更像是大小姐一时兴起招进来的小女佣。 用掸子拂去油画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华姨心底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面色纠结问道:“你住在这里…你的父母知道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下一秒,华姨就做好听到连篇谎话的准备。 无非就是嗜赌的爸,生病的妈,年幼的弟妹,破碎的她。 金丝雀拿的不都是这种剧本?才会格外惹人怜爱。 “我的父母?”舒图南怔了一下,眼中露出怀念:“他们很早就去世了。” 华姨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这句话的真实性,就听见舒图南低声道:“如果他们知晓我能念大学,应该会很高兴吧。” 她的反应不似作假。 华姨即使对她有偏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提人家的伤心事,于是换了个话题:“你还在读书?读哪个学校。” 舒图南:“宁城大学。” 华姨挑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宁大是省内最好的大学,能考进去的无一不是高材生。 她还以为做金丝雀的都是些不学无术的人呢。 有了一层学霸光环,华姨再看舒图南就顺眼许多,甚至愿意主动与她攀谈。 “你既然是宁大的,课余找兼职赚钱应该挺容易呀…”她本来想问怎么会来做这个,话到嘴边转了一圈突然觉得直接问有些侮辱人,于是委婉暗示:“怎么没找个正儿八经的事呢?” 舒图南没听出她言外之意,还以为她是问自己怎么没有出去兼职,想了想如实道:“因为姐姐不喜欢。” 林漾月不想她去打工,她却要在学校图书馆偷摸做兼职,想到这里舒图南面上不禁有些黯淡,原本擦拭画框的手也不自觉放下来。 简简单单一句话配上她黯淡的神情,见识过无数豪门狗血恩怨的华姨脑袋一抽,思维立刻发散。 难不成她误会了?不是金丝雀居心不良硬贴她家大小姐,而是林漾月强取豪夺小白花? 她眼神复杂盯着舒图南侧脸看了好一会儿,神色踌躇夹杂一丝不敢置信:“…你是自愿的吗?” 舒图南眨巴两下眼,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问,但仍如实强调:“我是自愿的。” 华姨松一口气:“那就好。” 悬着的心还没完全放下,又想起另一个可能,华姨心猛地一跳,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欠大小姐钱?” “对啊。”舒图南回答痛快,神色坦然:“我欠姐姐很多钱。” 林漾月为了将她从山里带出来给了婶婶八万,又负担她的学费与生活费,不管怎么说舒图南都欠她许多。 啧,原来是这样。 华姨不清楚事情始末,全靠丰富人生经历脑补。瞬间就脑补出“纯情女大卖身还债”的故事。 父母早逝,她一个孤女要吃饭要读书,可不就是得很多钱么。 世人歌颂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风骨,可只有真正饿过肚子的人才知道,什么风骨什么脸面都是虚的,只有填饱肚子是实实在在的。 华姨也经历过不幸的童年,所以再看向舒图南的时候,她的眼神里不自觉就带上怜爱。 做完公寓的卫生后华姨没有立刻走,而是留下来煮了一顿饭。 舒图南见她挽袖进厨房,还特意提醒:“姐姐中午不回来吃饭。” 华姨:“我知道,晚上她也不会回来。” 舒图南一愣,以为林漾月是生自己气才不愿意回来。眉梢眼角才落下去,就听见华姨又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舒图南低下脑袋,露出难过表情:“因为我早上惹她生气了。” 华姨一看她失落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个七七八八。 真是的,亏她这些天还担心金丝雀以色媚主。现在看起来,舒图南媚没媚到林漾月不好讲,她倒是完全被大小姐拿捏住了。 “不是,因为大小姐今天要回老宅。”华姨皱眉,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每月中林光震的儿子们都要携妻带子回老宅陪他一天,这是延续多年的传统,也是林光震掌控权势的表现。 即使三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孙辈也已经长大,但只要林光震在位一天,他在林家就拥有无上权威。 林漾月从来没有和舒图南讲过这些,所以她也无从得知这些细节。 仔细想来林漾月除了跟她提过想取代林光震成为琛玉的掌控者以外,并未过多跟她聊过家里的内容。 是以无论是林家还是琛玉,对舒图南而言几乎都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不过此时的舒图南并未想太多,她只是喃喃道:“难怪姐姐今天打扮得不太一样…” 原来是要回去见长辈,她才不在家吃午饭,才特意打扮得甜美优雅。 托华姨的福,笼罩在舒图南心上的乌云顿时散了一大半。 和华姨一起用过午饭,舒图南主动承担收拾厨房的责任,华姨本想过去帮忙,被她不由分说赶出来。 如果放在之前,华姨肯定会对她的主动嗤之以鼻,认为她是地位不稳才要主动表现自己。 但现在隔着玻璃门看她收拾锅碗的利落动作,华姨心里只怜惜命苦的孩子早当家。 出于怜惜她迫切地想替舒图南做点什么。 做什么呢? 钱?舒图南现在并不缺。 作为林漾月的金丝雀,她手头应该很宽裕。 这一点华姨对自家大小姐很自信,她不是那种抠门的金主。 照顾?舒图南看起来也不缺。 看她做事的利落样子,一点儿不像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小姐,肯定生活上照顾别人多一些。 陪伴? 她周中在学校,周末才能见林漾月一面。林漾月事情繁多,两人平日相处的时间大概不多。 第24章 华姨脑筋转了转,一个想法瞬间成型。 下个月17号是林漾月的生日,夫人每年都会给小姐举办生日宴会。主宅里人手不足,每次办宴会家里几个佣人都要忙得团团转。 不如想办法把舒图南弄进去,既能帮忙做事又能让她见到大小姐。 华姨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可行,便大概跟舒图南讲了一下,末尾征求她的意见:“你17号有没有空来帮忙?” 舒图南当然有空! 即使在那场宴会里林漾月是华丽的主角,而她是连配角都算不上的小啰喽,她也十分愿意去。 毕竟光是看着林漾月,舒图南都能感到心满意足。能贴近她的生活能陪她过生日,简直是舒图南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是她不敢随便答应华姨,因为她不知道林漾月对此会是什么态度。 再怎么懵懂迟钝,舒图南也知道,她和林漾月的关系并不能公之于众。 华姨下午还有其他事,饭后没在公寓待多久就离开。 月亮悄悄爬上天边,舒图南独自吃了口简单的晚饭,又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等到快十点钟林漾月还没有回来。 思来想去好一会儿,舒图南还是给林漾月发了条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好半天,对方才回复四个字。 大概很晚 她只说很晚,却又不说具体的时间,明显就是不让舒图南等她。 舒图南长叹一口气,捧着手机倒在沙发上,双眼放空静静看了会儿天花板,脑袋里思绪繁杂宛如被塞进一团乱麻,想要整理都不知从何下手。 已经这么晚,林家的宴会肯定已经结束了,姐姐不回家是因为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心里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舒图南盯着天花板上石膏线条看了好一会儿,从沙发上坐起身慢步朝房间走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又黑又静,有点像她还在集仁村的时候。 那时候她烦恼很多,唠叨的婶婶调皮的堂弟,漆黑的山路磨破的鞋底。 她来宁城虽说远离了过去,却有了新的烦恼。 这一晚舒图南睡得并不安宁,好不容易意识沉底没一会儿也会心慌地醒过来。 在第三次醒来的时候,她隐约听见公寓大门阖上的声音。 林漾月回来了。 一片漆黑里舒图南睁着眼,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耳朵却能听见一切。 她听见林漾月在玄关换上拖鞋,走进客厅将外套挂在衣架上。 听见林漾月走到岛台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听见林漾月回房,走到一半顿住脚步,转而朝舒图南房间方向走来。 脚步声停在门外,她站在房门口,与舒图南仅有一墙之隔。 舒图南忍不住放慢呼吸。 她甚至开始反思临睡前为什么要将门关上。 林漾月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大概有三十秒,或者一分钟。 舒图南没有看手机,无从得知精确的时间,只能默默数着心跳感受时间流逝。 她不明白林漾月为什么大半夜站在她门口——她想进来吗?抑或在犹豫什么? 舒图南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咚咚咚。 像小鹿在打鼓。 等待的过程格外难熬,就在舒图南决心不再装睡的下一秒,门外的人转身离开。 仿佛只是从她门口路过一般。 如果撩拨人有段位,林漾月毫无疑问是王者级。 她在门外徘徊,让门内的人知道她在,却不主动敲门,而是在搅乱一池春水后离开。 毫无意外地,舒图南这一晚又失眠了。 到底是十几岁的年轻小孩,即使失眠到后半夜,舒图南清晨仍准点醒来。 换上运动装轻手轻脚出门跑了大半个小时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舒图南才走到公寓附近面包店,买好早餐慢慢往回走。 林漾月今天起得比较早,舒图南到家的时候她已经起床,穿着一身居家睡裙长发用发夹松松挽着,露出冷白的脖颈和手腕,半阖着眼站在岛台前磨咖啡。 听到开门声,她懒懒抬起眼漫不经心看过来,见到是舒图南后,又将目光转回台面上的磨豆机上。 磨豆机的工作时间是三十秒,三十秒足够将咖啡豆磨成细细的粉末,也足够舒图南换好鞋走进去。 磨豆机嘀一声提醒工作结束时,舒图南已经站在岛台旁,接替林漾月的位置。 温控壶的水温设定在92度,是能最大限度散发咖啡香气的温度。 舒图南将咖啡粉倒在滤杯里,看一眼时间八点过十分。 “姐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林漾月打开她带回来的纸袋,从里拿出仍有余温的牛角包,轻轻咬一口。 “等下有点事要出去。” 舒图南握着水壶往滤杯里注水,数着时间与圈数绕圈,停顿十五秒。 与有诸多闲暇时间的她不一样,林漾月是一个很忙碌的大人。除了工作与家人之外,她还有其他圈子要维系。自己不可能占有她的全部时间。 对此舒图南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她也没有太低落。 但从私心来说,她还是会忍不住期盼两人相处的时间能稍微多一些。 十五秒停顿后,舒图南往滤杯中心注水焖煮。咖啡的气味已经开始散发,是让人闻着便觉得头脑清明的香气。 将咖啡倒进杯子推到林漾月面前,舒图南低声道:“那我就在家里等姐姐。” 林漾月端起杯子,手背肌肤比瓷杯还要细腻白净:“不用,我待会儿顺路送你回学校。” 抿一口咖啡林漾月眼中流露赞赏,“没想到你还会冲咖啡。” 而且冲得有模有样。 毕竟以她的成长环境并没有接触这些的机会。 舒图南不好意思笑了笑,“我高中暑假在奶茶店打过工,店老板也喜欢喝咖啡,是她教我的。” 容美镇虽小,却不缺回家创业的年轻人。 大城市天高海阔,但生活成本高又相对内卷,每年都会有人厌倦职场勾心斗角,逃回家乡开家小店享受清闲的生活。 说起来舒图南还挺感谢当时那个店老板的,如果不是她自己暑假就只能和村里老人一样接些零碎的手工活。 一般七八月非农忙的时候,镇上作坊会出来一些手工活,大多是拔辣椒或者缝绢花这种,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纯按数量算工钱。 从前暑假舒图南在家跟着彭秀英做过这种活,看起来不费力但是一天下来手指僵硬得不得了,连筷子都拿不住更别说捏笔写作业,所以后来她才跑到镇上找兼职。 在奶茶店做兼职不忙的时候,老板会允许她看书,和她换班的同事也会提前一二十分钟过来,让她在店里写一会儿作业再回去。 如果没有被林漾月带出来的话,她大概会被逼着嫁人留在集仁村,和祖祖辈辈一样永远困在大山深处,脚步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只有容美镇。 幸好林漾月将她带出来了。 因着这份恩情,即使林漾月怎么冷淡她,即使她心里有失落,她都不会埋怨她什么。* 舒图南想报答她。 她希望她永远开心,永远过得顺遂如意。 所以对于她的决定,她永远不会说一个“不”字。 至少在此刻,舒图南内心是这样想的。 将房间稍微收拾一下与林漾月一同出门,打开车门后舒图南看见后排座椅上放着一个黑色纸盒。 白色奔驰看上去并不张扬,所以哪怕是大白天林漾月也敢径直将车开进学校停在女生宿舍楼底下。 临下车前林漾月叫住舒图南,示意她将后座的纸盒拿过来。纸盒里摆着一只包着防尘袋的黑色双肩包,款式看上去有几分中性。 “要送给我吗?”舒图南快速偷瞄一眼黑色纸盒上的英文logo和山茶花装饰,连连摆手:“这个包包很贵吧,我不能收。” “比你原本的贵一点,但是对我而言…”林漾月想了想,找到一个可以令对方接受的形容:“对我而言价值大概和果篮差不多。” 她嘴里的果篮肯定不是几十几百块钱那种。 深知对方金钱观与自己不一致,舒图南不太相信她的话。 林漾月侧过脸,目光落在舒图南身上。她肩上背的还是从集仁村带出来的那个双肩包,身上穿的也是很简单的衣裳。 养尊处优长大的林大小姐其实不太理解,舒图南为什么总对自己有种“不配得”感。 不愿意花太多钱吃饭,不愿意多买些好看衣裳,不愿接受她送她的昂贵包包。 归根结底是认为自己不配拥有更好的生活。 幸好林漾月是一个好主人,即使不理解也会包容她,甚至愿意引导她。 林漾月对这样大方的自己很满意,所以颇有耐心解释道:“别人送我的,我用不上。” 第25章 原来是这样。 舒图南心里松一口气,心里的别扭顿时减轻不少,眼神也不如方才抗拒。 见她乖乖接受自己的“小礼物”,林漾月眼底浮现一丝愉悦。 她没有骗舒图南,这个包的确是杜简悠送的,只不过款式是她亲自选了发过去的。 前段时间她帮了杜简悠一点小忙,作为感谢杜简悠说要送她一份礼物。 对她们这样家庭的人而言,互送奢品包表达谢意的客气程度就和互送果篮差不多,只不过包包价格稍微高一点点而已。 当着她的面舒图南将旧包里零碎小物拿出来放进新包,然后与林漾月道别,背着新包下车离开。 她从车头绕过去走到驾驶侧的时候,突然听到林漾月叫她的名字。 舒图南回头,看见林漾月将车窗放下朝她看过来。她坐在车里长卷发别在耳后,下颌尖尖五官精致,皮肤在上午温柔的阳光里又白又亮。 “下周见。”她说。 今天已经是周日,她们下周五会再见面。 只需要忍耐五天。 舒图南原本失落的心情突然飞扬,她朝林漾月露出灿烂笑容,热情招手同她道别:“姐姐下周见。” 宿舍里静悄悄的,伍梧桐和罗然还没有回来,舒图南低着头边给她们发消息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边往自己的位置走。 大概是被开门的动静吵醒,靠门第一张床上伸出来个脑袋,看见是熟悉的人叶心童翻了个身,面朝着外面懒洋洋对舒图南道:“你回来啦。” 舒图南抬头看一眼她,嗯了一声。 “周末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好寂寞哦。”叶心童脑袋倚在床沿上,半是玩笑半是埋怨道,“都没有人能跟我说话,以后周末你们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叶心童平时和舍友并不亲密,反而跟隔壁宿舍女生关系更好一些,听出她话里埋怨舒图南有点疑惑:“你可以和隔壁寝室的同学说话呀,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她没有回应叶心童的最后一句,因为无论如何她周末都要出去。 开玩笑!本来她就只有周末能见到林漾月,如果周末再不回去岂不是失去唯一见到她的机会。 叶心童被她的直白梗了一下,眯着眼仔细打量她好一会儿,试图分辨舒图南是不是在阴阳她。 但舒图南的表情很坦率,一点儿都不像在阴阳怪气。 也是,这样才符合她对舒图南的印象。 叶心童和舒图南高中三年,早就知道她是个沉默且无趣的人,脑袋里除了读书什么都不知道。 原本还想再pua她两句,但舒图南已经坐回自己的椅子低头整理东西。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叶心童突然感觉有点无趣。 摸出手机回复几条消息,叶心童伸了个懒腰慢慢从床上爬下来洗漱。对着镜子仔细涂抹完护肤品后,叶心童才突然想起自己防晒霜用完了。 即使已经九月中旬,外面的太阳依旧不小,光是打伞不足以保护她娇嫩的皮肤,叶心童在脸上摸了摸,心里犹豫了一下是去隔壁宿舍借还是问舒图南。 她没怎么见过舒图南护肤化妆,觉得她看起来也土土的不像自己这般精致。但毕竟是女孩子,防晒霜这种基本的东西应该还是有的吧。 想到这叶心童扭头问舒图南:“你有防晒霜吗?有的话借我用一下。” “有。”舒图南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林漾月送自己的那支防晒霜。见叶心童坐在原地没有起身的意思,舒图南也没想太多,走到她身旁将防晒霜递给她。 叶心童接过防晒霜的时候先看了下品牌,是一个她没有见过的英文。 她立刻打开橙色软件搜索,同时在心里默默吐槽:希望舒图南用的东西别太差,便宜货可是会害她烂脸的。 在搜索框输入品牌名后立刻检索出相关商品,这个牌子在网上没有官方旗舰店,只有一些代购店有卖,价格最便宜的也在两千块左右。 两千块,是叶心童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两千块的防晒霜舒图南怎么可能买得起?难不成她的家境比自己还要好? 叶心童心里闪过这个猜测,却立刻否定。 不可能,她们高中是同班,即使不刻意打听舒图南的家里情况,也能从她平时吃穿用度看出来她手头拮据。 难不成她用的是假货?这倒有可能。 国内生产的三无最喜欢抄大牌,可能这支防晒就是她在哪个地摊买的山寨品呢。 叶心童心里顿时有些瞧不起她,却无法抑制心里升起好奇。她想了想点进店铺客服问:这个防晒霜是正品吗?会不会有假货? 客服大概被问过很多次,很快发来回复:亲不会哦,我们店出售的所有商品都保真…… 下面还附了许多张鉴定真假的方法图片。 叶心童握着手机对着客服发的图片仔细对比,越对比越心惊。无论是外包装钢印序列号,还是颜色香气质地,她手上这一支都和正品一模一样。 确认是正品后叶心童迫不及待挤了一些防晒霜在掌心,对着镜子仔细涂抹在脸和脖子上。边涂还边装作不经意问:“你这个防晒霜挺好用的,在哪里买的呀?” 舒图南如实道:“朋友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买的。” 叶心童走到她身边将防晒霜还给她,边跟她搭话边悄悄打量她桌上摆着的各种东西。 “这个牌子在国内挺少见的,你朋友从国外给你带的吧。” 说到这里她猛地想起新生报到第二天早上,舒图南回宿舍的时候带的一盒马卡龙。伍梧桐当时好像说过一句那盒马卡龙也是个法国牌子。 舒图南仍未发觉她在故意套自己的话:“应该是的,她当时刚好去国外出差。” 叶心童对她笑,笑容意味深长:“真好,我也想有这种朋友。” 第23章 她能包容小狗的缺点,也能接受小狗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 叶心童今天还有约就没有和舒图南聊太多,化了一个美美的妆就匆匆出门。 她出门后没过多久伍梧桐和罗然就一起回来了,两人手上还各自提着从家里带来的水果和牛奶。 伍梧桐分了舒图南两个苹果,又往叶心童桌上放了两个,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冷哼一声,又将两个苹果拿回来收进自己的柜子里。 虽然叶心童和她们不太亲密,但是宿舍几人都不是小气的人,平时有什么吃的喝的都会互相分一分。 这还是舒图南第一次见伍梧桐这样,她有些不解便向罗然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罗然主动解释:“我们回来时在校门口碰到叶心童,梧桐跟她打招呼她没有理她。” 舒图南一向不以恶意揣测别人,还替叶心童解释:“可能是没看到你们。” “她就是故意的!”伍梧桐坐在椅子上比划:“我们是面对面碰到的,她就是故意不理我。” 在今天之前,伍梧桐其实就对叶心童有点成见。 军训跳舞的视频传播出去后,叶心童也算学校里小有名气的美女,走在路上时常被同学认出来索要联系方式。 伍梧桐有个朋友也考到宁大,知道她和叶心童住一个宿舍后特意找到她,拐弯抹角说想和叶心童认识一下。 当天伍梧桐就和叶心童说了这件事。 本来这种事在大学也挺常见的,人家拜托伍梧桐搭个线,伍梧桐征求一下叶心童的意见,她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也无伤大雅。 没想到叶心童不仅拒绝,还当着伍梧桐的面阴阳怪气一番。 说什么伍梧桐的朋友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自己从来不屑搭理这种人,还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 反正说得有点难听。 虽说从她平时的表现伍梧桐不难看出,叶心童费尽心思塑造自己女神形象就是为了不与她们这种普通人为伍。但那天叶心童的反应还是改变伍梧桐的认知刷新她的三观。 拜托诶!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尊贵的大小姐吗! 平时在宿舍趾高气扬把她们三人当下人使唤就算了,凭什么还要这么诋毁她的朋友。 平日同住产生的缝隙在前,阴阳她和她的朋友在后,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作为导火索,伍梧桐再也忍耐不下去终于炸开。 她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叉着腰气势咄人道:“她就是瞧不上我们,不屑与我们为伍!舒图南你不知道,她跑向大g的时候笑得可热情了!” 大g? 舒图南又向罗然投去疑惑眼神。 罗然无可奈何叹一口气:“我们在校门口碰到叶心童的时候她应该正在等人,后来开过来一辆黑色大g,叶心童上了那辆车。” 那辆车还挺显眼的,车身线条粗犷、银色车标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 伍梧桐和罗然也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是一个很年轻的男生,约二十岁左右,染着一头金色头发穿着绿色花衬衫,看起来很有艺术气息。 第26章 “她无视我,一溜烟跑去跟人家撒娇。”伍梧桐掐着嗓子学叶心童说话,“季学长你终于来啦~不是说好十一点见吗?我都等你好久啦。” 模仿完叶心童做作的样子,伍梧桐自己都感觉有些恶心。 这一回不等舒图南问,罗然就主动解释:“来接叶心童的人是季绍,学校美术学院大四的学长。” 因为一头张扬的金发和优越的家境,季绍在宁大名气不小。学校里明恋暗恋他的女生挺多的,他也挺来者不拒,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要快。 “算啦,不要生气了。”舒图南安抚着说道:“她想追求更好的生活也没有什么错。” 听她这样说伍梧桐嗤笑一声,“那她可就找错人了,季绍这个人特别抠门。” 舒图南:“……你好像对他很熟悉。” 伍梧桐也不隐瞒:“对,我家和他家算是亲戚。” 对别人的私事舒图南其实并不关心,安慰伍梧桐几句后便转移到其他话题。 伍梧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生了一阵气后她也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收拾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东西。 宿舍恢复安静,舒图南专心看了会儿书,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再和舍友一块儿出门吃饭。 三个人今天吃的风味食堂的麻辣香锅,香锅端上来后伍梧桐拿手机先拍了张照,边编辑信息边对她们解释:“发给我妈看看,免得她老是担心我在学校吃不好。” 舒图南也默默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发给了林漾月,想了想又发过去一句话:姐姐吃饭了吗? 隔了好一会儿林漾月才回复三个字:正在吃。 下面带着一张照片,她吃的是日式定食,黑色长方形托盘上摆着四个容器:四方盒子装着鳗鱼饭、茶碗蒸、一红一绿两碟小菜。 照片是斜着拍的,一眼就能看到胡桃木餐桌上另外三个一模一样的托盘。 林漾月在和朋友吃饭,而且是相熟的朋友。 舒图南心里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 她昨天陪家人今天见朋友,所以才没时间和她在一起。 舒图南并不想干涉林漾月的生活,她也没有权力干涉。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离她近一些、更近一些。 叶心童今天没有在外面待很久,天色刚暗下来她就回到宿舍。而且一反常态地沉着脸,隔壁宿舍女生跟她打招呼都没有理人家。 伍梧桐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今天没在季绍那里讨到好处,有点幸灾乐祸:“哟哟哟,谁惹我们叶大小姐生气啦?” 叶心童这人特别要面子,即使在季绍那里受了气也不会表露在面上让人看笑话。她重重将包丢在桌子上,硬挤出一个笑容:“没人惹我生气,我心情好得很。” 她故意扬了扬手里的购物袋,以此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伍梧桐无所谓地笑了笑,扭头做自己的事不再理她。 原本她还想提醒叶心童一下季绍不是好人,但是看到叶心童盛气凌人的样子她就不想理她。 算了,叶心童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说不定能跟季绍打得不相上下。 伍梧桐一沉默,宿舍里更没人理她。叶心童站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闷闷收拾东西洗澡卸妆。 抱着衣服从舒图南身旁经过的时候,她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舒图南后脑勺上,突然又想起她上午借给自己的防晒霜,内心不忿之意愈发重了。 她今天陪季绍去奢牌买衣裳,也看中一件外套要六千八百块,她实在喜欢那件外套,跟季绍卖萌撒娇好半天他都不愿意帮她买,还说什么“他不喜欢物质的女孩,不希望叶心童是因为他家境好才接近他。” 叶心童被他说得脸色发白,感觉就连店员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嘲笑自己。 若是依着她的脾气肯定当场就要跟季绍翻脸,可是她却硬生生忍了下来,原因不为其他,只因季绍是她来宁城后认识的男生里最有钱的一个。 他刷卡买衣服花几万眼睛都不眨,那副阔绰做派实在吸引叶心童。 叶心童看上去家境阔绰,其实心里清楚得很自家那点家底在宁城完全不算什么。 她想要过优越的生活,想要享受挥金如土的快乐,想要像电视剧里女主角一样走到哪都万众瞩目。 所以来到宁大以后,她的重心不在维系以她为中心的小团体,而在如何钓个有钱人跨越阶级,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现在看来她的室友似乎比她更快一步。 叶心童有点不忿,又有点羡慕。 *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舒图南才后知后觉发现,叶心童似乎突然与她熟络起来。 早上会约她去上课,中午会喊她一起吃午饭,有时候舒图南想出去夜跑叶心童也要与她一起。 想着大家是容美镇出来的应该相互照应,舒图南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沉默换来叶心童愈发放肆,除了出门约会以外她简直恨不得时刻黏着舒图南。 对于叶心童态度转变舒图南只觉得奇怪却没有细想,直到周五上完最后一节课,她和林漾月约好在她公司附近吃饭,叶心童也死皮赖脸要和她一块儿出门,舒图南才觉得她的意图似乎不简单。 从宁城大学到林漾月公司坐公交需要25分钟,等公交的时候舒图南主动问身旁的叶心童:“你要坐哪一辆公交车?” 叶心童妆容精致,脸颊似三月桃花粉嫩,柔柔对着她笑:“我和你坐一辆车。” 舒图南有些疑惑:“你又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怎么知道和我一辆车呢?” 叶心童脸上突然浮现委屈:“舒舒你今天是要去见朋友吧?我也想认识一下你的朋友。” 认识她的朋友? 舒图南顿时警觉。 除了姜予乐以外,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林漾月的事,就连伍梧桐和夏然都没有说过。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去见林漾月的? 舒图南摸不清她的用意,索性直白拒绝:“不行。” 叶心童噘嘴,有些不满地去拉舒图南手腕:“为什么呀?我们不是朋友吗?” 舒图南避开她,毫不留情道:“我们只是朋友,你这样有点越界了。” 话音刚落舒图南便看见有公交车进站,她都没来得及看清是多少路就大步上了车。 叶心童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抗拒,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着她。 就在她犹豫的功夫,公交车门毫不留情关上。 担心叶心童尾随自己,舒图南倒了几趟公交车,才辗转到林漾月公司附近。 想着自己会迟到,舒图南还提前给林漾月发了消息,说路上出了点意外可能会晚点到。 过了几分钟林漾月才回复消息:没关系,我也会晚一点。 那就好,舒图南的心放下来。 她舍不得让林漾月等她。 循着林漾月发来的定位,舒图南在一片摩天楼底下找到日料店。 大抵是所有的日料店都不喜欢显眼,那家日料店的门头也只有小小一片。店里面积不算大,一楼局促地摆着□□张方桌,桌子和桌子之间隔得很近,让人感觉转身就能碰上。 报出林漾月的手机尾号后,立刻有人领着舒图南上二楼。二楼是几间临窗开放式包厢,环境比一楼好很多。 服务生引她入座之后,舒图南看了眼时间,距离她们约定的碰面时间已经过去一刻钟。 她无意催促林漾月,所以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 从玻璃窗往外看能看到耸立的高楼大厦,在入云的巨物面前人类微小得就像一只蚂蚁。 舒图南低头,看见对面写字楼里涌出一批又一批的人,他们快步从楼里走出来然后四散在街头。 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很快,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努力。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四年后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每天奔波在赚钱的路上,过着平凡却安心的日子。 那时候的林漾月呢? 还会要她陪在身边吗? 舒图南看着街上的人有些出神,直到高楼玻璃幕墙折射落日余晖照进眼睛,才恍然往上看去。 从她所在的地方往上看,一眼就能看见林漾月所在的大厦。 夕阳映照下大厦顶端的“琛玉”二字仿佛被漆上鎏金,有种流光溢彩的味道。 舒图南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握紧。 她一直知道自己和林漾月身份天差地别,但是这种感觉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 在店里坐了约二十分钟,林漾月的身影才出现在楼梯口。 见到她,林漾月表情微怔,似是没想到她会比自己先到。 “抱歉,临下班前突然有点急事。” 舒图南已经差不多整理好心情,见她落座给她倒了杯水:“没关系,我也是刚到。” 林漾月将随身小包放在旁边空位上,“路上很堵吗?” 舒图南摇头:“还好。” 她给林漾月发信息时候只说路上有点意外,却没解释更具体。 第27章 她没解释林漾月也没细问。 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林漾月都是一个合格的主人。她能包容小狗的缺点,也能接受小狗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 而在舒图南心里,叶心童给她带来小困扰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烦心事,根本没必要讲给林漾月听。 服务生很快送上来菜单,这是舒图南第一次吃日料,她打开菜单低着头认真研究菜单上从未见过的新名词。 这时她突然听到有人和林漾月打招呼。 “林小姐,好久不见。” 舒图南偏头望向出声方向,打招呼的是一位男性,长相斯文约莫二十六七岁,身穿剪裁合体的西装戴金边眼镜,短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身后还站着一位同样穿西装的年轻男性,两个人看上去是一块儿来的。 会在这里碰见宗正,林漾月也感到有些意外。 与宗正脸上显而易见的惊诧不同,林漾月的表情和语气却是从容的:“好久不见,宗先生。” 出于礼貌她站起身,对宗正和他身边朋友微微颔首。 宗正笑了笑,热情又不失分寸道:“真是太巧了,知道这家餐馆在琛玉附近的时候我还在想,说不定有机会遇见你,没想到真的遇上了。” 林漾月淡淡一笑,重复道:“真是太巧了。” 两人又寒暄几句维持恰到好处地社交礼貌,短暂道别后宗正很有分寸地让服务生将他和朋友安排到最里面的包厢,给彼此留出足够安全的距离。 目送那两人离开,舒图南的目光立刻转回林漾月脸上。犹豫片刻后她小声道:“刚刚那个人是姐姐的朋友吗?” “也不算是朋友吧。”林漾月垂眸思索一秒,就为她和宗正的关系下了定义:“就只是一个认识的人。” 舒图南才松一口气,就听她缓缓道:“但是我的母亲很喜欢他,并且希望我嫁给他。” 舒图南神色立刻变得慌张。 “不过——”林漾月故意逗她,看她无措得咬住下唇,眼底才浮现几分笑意。 “我不喜欢他,所以我不会嫁给他。” 第24章 “你的心跳好快” 平心而论,宗正是一个还不错的联姻对象。 年龄相仿、相貌端正、性格也算温文尔雅。最主要的是,彼此家世相当。 如果林漾月甘于做温室里的花朵的话,她就该听从父母的话,在适当的年龄嫁给宗正,过上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 可偏偏,她不甘心。 听她这样讲,舒图南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嘴角也挂上满足的笑意。 林漾月见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还很少见到有人如舒图南这般将心事都挂在脸上,顿时觉得有趣。她伸手揉了一把舒图南的头发,故意逗她:“不过也说不准,万一哪天我想结婚呢。” 舒图南的表情立刻又变得无措起来。 林漾月:“想和我结婚的人不少,如果哪天我结婚,你怎么办?” 舒图南怔住,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林漾月会结婚。 不过想想也是,林漾月长得漂亮,父母和睦家境又富裕,有人喜欢她很正常。 到了那个时候,林漾月会有自己的家庭,还会养一条真正的小狗,不再需要她。 舒图南越想越觉得难受。 瞧着舒图南眼底悲伤越来越重,林漾月也不再逗她,又在她头上揉一把,用温柔的语气安抚道:“别难过了,我是开玩笑的。” 她垂下眸,不知道是在讲给舒图南听还是讲给自己听:“我不会结婚的,我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结后,她的身份就会从“林家的女儿”变成“别人家的儿媳妇”,再也没有得到琛玉的可能。 林漾月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对于林漾月所说的任何话,舒图南都无条件相信。所以她很快将这份忧伤抛之脑后,与林漾月一同享用面前的晚餐。 用完餐结账的时候,服务生告知已经有人帮她们买过单。 宗正和朋友已经离开,林漾月立刻便猜到是他帮自己买的单。对于他的绅士举动林漾月内心毫无波动,舒图南反而有些郁闷。 “不用他买单的。”舒图南嘟囔道:“我也可以买。” 她飞快看一眼林漾月,补充道:“当然是用姐姐的钱买。” 林漾月笑了笑,她对买单这种小事并不在意,只觉得舒图南的醋意有点可爱。 这个周末林漾月比较空闲,舒图南得以完完整整和她待了两天。 虽说林漾月没有如同上次般说些令人耳热的话,但是能听到她的声音,能和她同处一个屋檐,舒图南就忍不住感到开心。 转眼到了周日晚上,吃过晚饭以后舒图南就该回校。 站在玄关口系好鞋带,舒图南不舍地与林漾月道别。 公寓距离宁大不远,舒图南一般选择走回学校。 才乘坐电梯下到公寓一楼,还没走出大门,舒图南就接到高校长电话。 想到高校长拜托她的事情,舒图南的心情便有些沉重。 她这周一已经向图书馆交了兼职的报名表,周三已经通过馆内老师的面试,明天便可以正式开始工作。 虽然没能说服林漾月帮忙,但她也想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廖依。 沉默地接通电话,舒图南还未开口就先感受到高校长的喜悦:“小舒啊,这次真的太感谢你和林小姐了!” 舒图南有点懵:“啊?” 电话那头的高校长开心得不得了,脸上每一条皱纹都仿佛舒展开。“林小姐介绍过来的那名律师实在是太厉害了!” “律师?” 舒图南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什么律师?” “啊?”这下换成高校长疑惑,“林小姐没有跟你说过吗?她介绍了一个很厉害的律师给廖依。” 舒图南下意识握紧手机:“她没有跟我说过。” 高校长啊了一声,似乎对此感到意外:“周一上午,突然有一位姓张的女士给我打电话,自称是琛玉集团林漾月小姐介绍过来的律师,协助廖依处理父母工亡事宜。” 廖依父母去世得突然,只留下家里老弱病残。高校长有心帮忙,但她以前从未遇过类似的事,一时间只想得到找人资助廖依学业,未曾想过还可以走法律途径。 张律师是一位非常干练的职业女性,也是一位专业的律师,很擅长处理工伤工亡类案件。当天下午,她就抵达容美镇与高校长及廖依见面,向她们简单了解情况。 张律师告诉她们根据相关法律规定,职工工伤死亡后家属可以得到三样赔偿:丧葬补助金、供养亲属抚恤金以及一次性工亡补助金。 只要这三笔赔偿到位,廖依以后的学习和生活都不是问题。 说到这里高校长叹一口气:“这时候我才知道,廖依前些天请假除了料理父母后事外,还和家人去了工地讨要说法。” 但是她们孤儿寡老被人欺,连工地负责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人粗暴赶走。 廖依父母干活工地的背后是一个本地建设集团,那个集团名声不太好,背后大老板是当地地头蛇,以前也出过工人伤亡事件,最后都没有下文。 “她们在工地附近待了三天,好不容易在工友帮助下见到一个小领导,那人却说她父母只是工地临时工,没有签订劳动合同不能向社保部门申请赔偿。” 高校长越说越生气,语速都快起来:“而且那人还说,她父母出事的主要原因是其他工友酒后施工,即使她们要闹也闹不到工地头上,该去那名工友家里闹。工地上出于良心最多给她凑几千块钱当做慰问。” 舒图南:“然后呢?张律师怎么说。” 提到张律师,高校长的语气明显放松下来:“张律师让我们不用担心,说依照相关规定这笔钱就应该由雇方——廖依父母工作的建设集团承担。” 当天晚上张律师就返回宁城整理资料,周三一大早她就带着廖依向法院递交材料,起诉那个建设集团。 虽说建筑集团违法,没有与雇员签订劳动合同,但是有工资流水佐证,进行劳动关系认定并不困难。而且廖依父母是工作期间在工地发生的意外事故,这一点很多工人都亲眼看到可以作证。 “材料递上去后,法院周五就受理了案件。建筑集团应该当天就收到受理函,那边很快就有人联系张律师,想先进行协商。” 初步协商结果是建设集团先支付丧葬补助金,且一次性支付完毕,金额标准为六个月的当地社会平均工资。 然后他们会按月支付供养亲属抚恤金,金额标准为当地社会平均工资的110%,因为廖依的爷爷奶奶没有银行账户,所以这笔钱会直接打到廖依的银行卡上。 赔偿金的最大头是一次性/工亡补助金,这笔钱建设集团的律师说要集团内部再协商,才能答复张律师。 结果比较如意,但是说起这件事高校长还是有些唏嘘:“原本不会这么顺利,周六我也找以前当过律师的老同学问了一下,她说工亡的官司牵涉用工认定和劳动仲裁,对方单位很可能会拖着不配合。” 第28章 这件官司里又涉及工人酒后工作,诉讼流程更加复杂。按照高校长同学的经验想拿到胜诉判决,快的话也得一年。 一年时间太长,廖依根本等不起。 更别说建设公司可以一拖再拖,直拖到廖依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在那位律师长达三十余年的从业经验里,许多单位会利用诉讼程序繁复试图拖垮家属,最后以极低的赔偿达成和解协议。像这样简单干脆的妥协她几乎没有见到过。 舒图南:“所以建设集团…为什么妥协呢?” 她脑袋里隐约有一个猜测,却又不太敢相信。 高校长叹一口气:“因为张律师是业界很有名的大律师,打过好多类似官司。不过…” 她的声音突然放低:“不过我猜林小姐也在这件事上出了不少力…” 所以那边才突然变得好说话。 但这只是高校长的猜测,所以她也只在此时说给舒图南听。 舒图南也是这么想的。 挂断电话,舒图南在公寓大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儿。 她今天出门本就晚,又站在楼下和高校长打了半天电话,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女生宿舍有门禁,超过晚上十点就进不去,查寝人不在的话可能被辅导员在班级群通报批评。 舒图南知道自己不该留在这里,她应该回学校去*。 可是她现在真的好想见到林漾月。 月亮安静地挂在树梢,小区里的桂花树上隐约传来蝉鸣的声音。 这不是今年的最后一只蝉,可她下一次回来的时候,留在这里的一定不是这一只。 不需要再犹豫,舒图南拔腿往回跑。 电梯平稳向上运行,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 7、8、9、10。 明知道林漾月这会儿肯定在家里,哪都不会去。但舒图南内心依然期盼电梯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想早一点见到她,哪怕只早一秒。 电梯停在十七楼,电梯门还没有完全打开,舒图南就大步跑出去。 输入大门密码,嘀一声开门后舒图南迫不及待拉开门。她连拖鞋都来不及换,蹬掉鞋跑进屋子,目光四处寻找林漾月的身影。 “忘带东西了?”林漾月听到动静慢慢从房间里走出来,她好像刚洗完脸,手上拿着棉柔巾额角还有湿润的水汽。 舒图南站定,摇摇头,又快步走到她面前。 “那怎么又回……” 林漾月话还没有说完,舒图南就张开手,轻轻抱住了她。 舒图南在室外站了很久,身上还带着夏天独有的炙热气息。这种炙热里,又混合了几分初秋才有的桂花香气。 林漾月在空调房待了一天,露在外面的皮肤和睡衣表面都清清凉凉,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沐浴过后的独特香气。 舒图南抱她抱得很克制,只是虚虚将她拢在怀里。但是她的肢体语言并不放松,短袖下露出的手臂肌肉微微拢起,绷起好看的线条。 就好像…她想用力将她按在怀里,却又勉力控制。 林漾月眼底划过一丝笑容,嘴上却不动声色,问她:“怎么了?” 她一出声,舒图南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两只手臂也不再用力绷着,慢慢放松下来虚虚贴着林漾月的睡裙。 舒图南:“高校长刚刚跟我打电话,说廖依的事情解决得很顺利。” “嗯。”林漾月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对廖依的事情并不上心。 “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舒图南闷声问。 在电梯里的十几秒,舒图南一直在想林漾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那天她明明不愿意帮助廖依,后来为什么回心转意? 说来也奇怪,听到林漾月不愿意帮忙的时候舒图南心急如焚,知道她默默出手帮忙后舒图南更是心焦得不行。 林漾月就像一团雾,老是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想法。舒图南只能自己去猜,又怕自己容易猜错,惹她不高兴。 林漾月不解释自己为何不告诉她,只是主动往前靠了一点,将下巴挨在舒图南肩膀上。 这个姿势让舒图南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林漾月似乎并不反感她靠近。 林漾月没有回答,舒图南也没有追问她,两人保持这个姿势站了十几秒,林漾月突然后退半步,将手轻轻放在舒图南胸口,轻声说:“你的心跳好快。” 舒图南的心跳是很快,咚-咚-咚-咚,跳得又短又急。 从转身回来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跳就跳得这样快。 舒图南低下头,看到她的手就放在自己胸口上,手指纤长肌肤柔腻,手腕上的绞金镯松松挂在手臂上,衬得手腕更加纤细。 她的手掌之下,是她重如擂鼓的心脏。 第25章 “那你说说看,我们是什么关系” 舒图南呼吸一滞,浑身立刻变得僵硬。 她僵硬着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让林漾月离开自己怀里。 属于舒图南的热度散去,空调冷气再度拢来,林漾月收回手装作无事一般拢了拢衣裳,心里飞快滑过个念头: 舒图南不在的时候,空调应该开高一度。 将手里棉柔巾扔进垃圾桶,林漾月走到岛台旁边倒了一杯水,偏头就看见舒图南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 林漾月原本端起水杯的手放下,顿了顿将水杯向舒图南推过去。 比起她,舒图南好像更需要这杯水。 因为她的脸颊已经红得快要冒烟。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舒图南看着岛台上的水杯咽了下口水,她的下颌动了一下,似乎是想拒绝却没有开口。 舒图南方才在室外站了好一会儿,即使夏末夜间还算凉快,仍不免出了一层薄汗。 宁城就是这点不好,四面都是摩天大楼钢铁森林,空气仿佛无法流通一般闷热。 她确实有点渴了。 垂着眼盯着岛台上的水杯看了一会儿,舒图南突然拿起杯子,飞快将水喝完。 玻璃杯落在岛台上发出清脆响声,打破空气里的寂静。 舒图南用食指擦掉唇边一点水渍,抬眼又一次道:“高校长说,姐姐给廖依找了一个很厉害的律师。” 她顿了顿,满眼疑惑:“姐姐当时不是已经拒绝我了吗?” 既然已经拒绝她,为什么又要帮廖依呢。 林漾月淡淡道:“我只是拒绝将廖依加上资助名单,没有说不会帮她。” 舒图南垂眸回想了一下,林漾月当时好像……并没有正面拒绝她。 她很快抬起眼望着林漾月,重复先前的问题:“那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林漾月歪头,朝她笑了一下:“因为你当时,确实惹我生气了。” 舒图南恍悟:因为她惹姐姐生气了,所以姐姐才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忧心。 对于自己为什么惹林漾月生气,舒图南分析有三: 一是在姐姐明确拒绝的情况下,自己还要道德绑架她同意; 二是自己思虑不周,没有准备任何资料就贸然跟姐姐开口; 三是自己眼界太浅,没能为廖依找到更适合的解决办法。 而更适合的解决办法——林漾月已经替她作出范例。 不需要任何人破例,不会让任何人感到为难,没有超出她们能力范围。 合情、合理、合法的通过法律途径,林漾月轻而易举解决廖依面临的困境。 虽然已经很多次在内心感叹,但舒图南还是想说:林漾月不愧是林漾月。 她低下头,为她的莽撞再次道歉:“我明白了,姐姐。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一定考虑周全后再行动。” 林漾月笑,漂亮的眼睛眯起,眼底像盛着一汪春水:“明白了就好。” 她再一次用手揉了揉舒图南的发顶,给予她肯定:“真乖。” 林漾月喜欢聪明的小狗,也很享受调教小狗的感觉。 培养她的能力,塑造她的人格,将她改造成令自己百分百满意的人。 林漾月承认自己的控制欲强得甚至病态,但她选定舒图南的初衷,不就是为了治疗自己的“病”吗? 林漾月丝毫不认为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 而且——林漾月不动声色打量她的小狗。 舒图南也很喜欢。 舒图南很喜欢被夸赞的感觉,这会令她激动得身体发颤。 大概是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她乏善可陈的成长经历中,鲜少得到来自他人的夸赞,更多的是苛刻与责怪。 没被阳光照耀过的土地长不出鲜花,没被雨水灌溉过的树木也抽不出新芽。 林漾月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自信可以将小狗养得很好。 这是一次令人满意的教导,双方都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唯一不足的是舒图南好像快要赶不上宿舍门禁了。 林漾月也发现这一点,当即换了衣服开车送舒图南回学校。 第29章 夜晚的街道上车辆并不多,有种难得的空旷。 车辆进入校园后,林漾月放慢车速将车窗全部降下来,晚风狭着桂花香飘进来,与林漾月身上的香气混在一块儿,有种说不出来的融洽。 林漾月手肘支着车窗,漫不经心将被风吹得飞舞地发丝拨回耳后,车辆经过一个转弯处的时候,眼尾余光瞥了一眼舒图南。 “好像一直忘记问你,和室友们处得怎么样?” 舒图南:“室友们都挺好相处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舒图南脑海里快速划过叶心童的脸,但她很快忽略。 叶心童虽然偶尔会有些怪异的举动,但也不算难相处…吧? 毕竟她大部分时间,都几乎不怎么待在宿舍里。 “有两个室友是宁城人,一个叫伍梧桐,一个叫罗然,性格都挺好的。还有一个室友叫叶心童,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 经过周五的事情后,舒图南虽然不太喜欢叶心童,但也不会刻意在林漾月面前说她的坏话。 介绍叶心童的时候,她只是一句带过。 林漾月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那个叫叶心童的室友不好相处吗?” “也没有…就是相处得不多。”舒图南侧目:“姐姐为什么这样问。” 林漾月轻笑一声:“叶心童是你高中同学,按理说分到一个宿舍后,你们的关系应该更亲密。但是你向我介绍室友的时候先介绍的另外两个,最后才提到她。” 证明那三人在舒图南的心里已经亲疏有别。 舒图南抿抿唇,没有否认。 但她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即使不太喜欢叶心童仍帮她解释:“她不难相处,只是她在学校很受欢迎,每天呆在宿舍的时间不多,所以我和其他人更熟络一点。” 林漾月偏头,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 白色奔驰在路口右转,前方不远处就是女生宿舍楼。林漾月将车停在宿舍楼底下,示意舒图南可以下车。 舒图南解开安全带,车门开到一半,才好像突然想起来一般扭过头对林漾月说:“姐姐下周见。” 林漾月无声颔首。 舒图南走下车,关上车门从车头前面绕过马路,刚巧后面有车开过来,刺眼的远光灯照在她身上,令她在原地停驻了几秒。 一辆高高大大的黑色越野车从舒图南面前驶过,与常见的轿车或者suv不同,它看起来格外硬派。 车顶两头、前端、还有车灯,都是有棱有角的方形。 车辆经过的一霎,从降下一半的车窗里,舒图南看见叶心童熟悉的面孔。 心中一凛,舒图南立刻用身子挡住车窗,不让叶心童有机会看清车里的人。 因为坐在车里的缘故,叶心童比舒图南高很多。 目光无意划过舒图南的脸,她先是一怔,待看清她身后那辆白色小轿车后,她的目光立刻转为不屑。 昏黄路灯下停靠在路边的白色奔驰看起来毫不起眼,因为舒图南遮挡的缘故叶心童看不见车里的人,但这并不妨碍她心里升起几分鄙夷。 她还以为舒图南钓了个很有钱的凯子,可是看那人开的车似乎并不怎么样嘛。 怀着这份沾沾自喜,叶心童再看季绍也觉得他顺眼很多。 这才对嘛,季绍虽然对她有点小气,但是除此以外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呀! 长得帅家境好拿得出手,和他一块儿出去非常有面子。 舒图南的“男朋友”会送礼物又怎么样,不过是些一两千块钱的东西,她不靠男朋友也买得起。 这样想了一通后,叶心童心里憋了整整两天的被舒图南甩下的不忿才平和许多。 她就是这样的人,心高气傲样样要比人家强。 但只要发现人家过得不如她,她就能立刻挪开目光,不屑再将精力放在对方身上。 舒图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背后车窗落下,林漾月问她“怎么了?” 她才缓缓转过身,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黑色越野车已经行驶出一段距离,不知道为什么那辆车没有停在宿舍楼下。但是很显然这不是舒图南会关心的问题,她唯一在意的只有林漾月。 ——黑车都开出那么远了,林漾月待会儿应该不会遇上叶心童了吧。 舒图南心底默默想。 她又往黑车去往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一秒收回视线就对上林漾月探究的目光。 “真的没什么…”舒图南又重复一遍。“就是刚刚好像看到一个认识的人过去了。” 林漾月嗯了一声,不再细问。她看一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就到十点,于是提醒舒图南:“你该上去了。” “好的…姐姐路上注意安全。”舒图南犹豫了一会儿:“…还有,回去的时候…别开车窗。” 林漾月偏过头,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舒图南:“我刚刚看到叶心童过去了……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室友。她好像看见我们了。” 林漾月挑眉:“所以?” 舒图南怕被室友发现她和她的关系?还是怕室友发现她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舒图南顿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姐姐太漂亮,我怕她看到后会觊觎。”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林漾月的意料,所以她笑了一下:“觊觎什么?觊觎我吗?” 舒图南轻轻点了点头:神色认真道:“觊觎姐姐,觊觎我们的关系。” “哦?是吗。”林漾月仰起头,因为坐在车里的缘故,路灯无法落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暗里。 晦暗不明的夜晚,她的眼底有舒图南读不懂的笑意:“那你说说看,我们是什么关系?” 第26章 她在原地逃避 舒图南这个人实在不怎么经撩。 林漾月才撩她两句,她的耳根立刻就红了。即使是在昏黄的路灯下,那抹红也格外显眼,像是暖玉上染了一抹胭脂,看得人心痒痒的,想去碰一下。 如果这会儿是在家里的话,林漾月说不定真的会伸手去碰一下。 但这会儿是在舒图南宿舍楼下,时间和地点都不太合适。 她再多撩舒图南一会儿,她就要赶不上门禁了。 宁大的宿管阿姨一向严格,从来不给任何人面子。 虽然在林漾月看来,偶尔不遵守校纪、周日在校外留宿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舒图南目前还是循规蹈矩的乖孩子,她暂时不太想教坏她。 不想教坏她,却也不想简单放过她。 见她半晌不说话,林漾月姿态放松靠在车椅上,从嗓子里似笑非笑问了一声:“嗯?” 舒图南的耳根更红了,简直红得鲜艳欲滴。 她不敢再看林漾月,垂着眼看脚面,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 她在原地逃避。 其实舒图南不是遇到问题就会逃避的人,但是在林漾月面前,她却老是想逃。 准确地说,是林漾月一撩她,她就想逃。 但是她又不敢真的逃,因为她怕林漾月会不高兴,也怕林漾月会误会、以为她不高兴。 她才没有不高兴。 她只是有点害羞。 幸好林漾月也不是非要逼她说出个什么,她只是单纯的恶趣味,想看舒图南害羞的样子。 看一眼时间,离宿舍关门只剩三分钟,林漾月大发慈悲:“宿舍要关门了,快进去吧。” 或许是因为恶趣味得到满足,此刻她的嗓音格外温柔。 准许释放,舒图南暗松一口气。 她转身往宿舍走,走出两步又驻足,不舍回头:“姐姐下周见。” 林漾月摆摆手:“下周见。” 舒图南快步离开,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目送她进了宿舍楼林漾月才发动车辆,车辆起步后想起舒图南的叮嘱,她不禁莞尔。 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她难得这样“关心”自己,林漾月不想拂了她的好意。 车窗缓缓上升,很快便将车内车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车辆往前开出十几米,林漾月看见路旁有个穿短裙的女生,正逆着车行驶的方向快步走。 外面太黑所以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腿长腰细,身材苗条。 林漾月猜她就是舒图南所说的室友。 太晚了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叶心童不顾淑女形象闷头走得飞快,裙摆一颤一颤像朵盛放的花。 可惜林漾月无心欣赏。 她开着车稳稳与女生擦身而过,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对方。 卡着最后几秒冲进宿舍,叶心童扶着楼梯扶手气喘吁吁,平复两分钟直到呼吸节奏恢复正常,才撩撩头发不紧不慢踩着小高跟回寝室。 她在心里埋怨季绍粗心大意,居然连她住哪栋楼都忘记,害她多走几百米。 为了搭配小裙子她今天穿了一双新鞋,白天在外面走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才慢慢觉得脚踝后面火辣辣地疼。 第30章 心里不爽加上身体不适,她回到宿舍的时候脸色冷冰冰的,也懒得主动和室友打招呼。 舒图南去洗澡了,伍梧桐和罗然已经换好睡衣坐在床上玩手机,叶心童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慢脱掉高跟鞋,观察自己磨破的脚后跟。 没一会儿洗手间的门打开,舒图南湿着头发一身水汽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叶心童她脚步顿了顿,“我洗完了,你可以去洗澡。” 叶心童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伍梧桐目光在底下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打了个哈欠催促叶心童:“明天早上还有课,早点洗漱熄灯睡觉吧。” 伍梧桐和叶心童的床铺是对着的,叶心童不关灯她也没法睡。 叶心童也不理她。 舒图南耸耸肩,快速吹干头发,关掉她和罗然一侧的灯爬到床上。罗然已经躺了下去,伍梧桐又看了会儿手机感觉有些困,也理理枕头躺下。 天花板上白炽灯亮得刺眼,伍梧桐拉起被子遮住脸,灯光都能透过薄被照进来。 看在大家是室友的份上她默默忍耐了一刻钟,见叶心童仍坐在椅子上没有洗漱的意思,伍梧桐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耐着脾气与她商量道:“你暂时不想睡的话,能先去洗澡然后用台灯吗?这灯太亮了,开着我睡不着。” 叶心童低着头在跟谁发消息,闻言扭头看她一眼,冷笑一下:“十一点会熄灯的,再说你睡不着关我什么事?” 伍梧桐本来就烦躁,听她说完那句话就更烦躁了,忍不住拔高语调:“大姐你搞清楚!学校是十一点熄灯,但是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你连妆都还没卸呢!你现在不去洗澡,待会儿又噼里啪啦搞得人睡不着。” “我吵得你睡不着?”叶心童突然站起身,声音提高:“刚军训那几天你每天晚上哭,我都没怪你吵得我睡不着呢!” 伍梧桐:“放屁!熄灯后我明明就只哭过一回!反倒是你经常搞到深更半夜,影响我们休息!” 听见她们争吵,舒图南和罗然都坐起来。 叶心童知道伍梧桐说的是事实,也知道比起自己另外两位舍友都跟伍梧桐关系更亲密,再吵下去她也讨不到什么好。 但叶心童就是很生气。 凭什么?伍梧桐凭什么指责她? 怒从心起,叶心童愤然推了下椅子,木椅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连带她搭在椅背上的衣裳也掉到地上。 她盯着伍梧桐,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喷出火来。 伍梧桐与她对视,眼神也是毫不退让。 舒图南与罗然相视一眼,均看见对方眼底无奈。刚欲打圆场就听见宿舍大门被人敲响,同时有人在门外大声喊:“查房!” 宿舍内气氛剑拔弩张,离门最近的叶心童与伍梧桐还在僵持,没人去开门。门外的人又敲了一下,舒图南左右看看,掀开被子爬下梯子打开宿舍门。 门口站着两名手臂上戴红袖章的学姐,两人手里各拿一叠表,见有人开门左边女生眉头一皱,表情不耐烦道:“查房。” 她推开门大步走进来,目光在宿舍环视一道,见宿舍里的四个人都在,没好气道:“都在寝室怎么开门这么慢。” “我们都准备睡了,所以动作慢了些。”舒图南指了指自己掀开的被子,证明所言非虚。 学姐脸色稍霁,低头在表打了个钩,转身走出去。 宿舍门又关上,被学姐一打断,伍梧桐心里的怒火消散不少。 她重新躺回床上,决定不再跟叶心童计较:“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明天就买个床帘装上。” 说完她就拉起被子盖在头上,一副不想搭理叶心童的模样。 伍梧桐主动休战,叶心童心底的火却没这么快熄灭。 她做了十八年掌上明珠,在家有父母哄、出门有小姐妹捧,自视甚高惯了,打心底瞧不起伍梧桐这种家世普通的女生。 从前她没有惹恼她,她才对她和颜悦色。 今晚和她吵了一架,叶心童还没赢呢她就想休战,这怎么可以! 叶心童有心跟伍梧桐再掰扯一二,奈何伍梧桐已经下定决心不理她,裹着被子面朝墙壁,只留下个后脑勺给她。 叶心童恨恨地盯着她的后脑勺,觉得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讨厌,甚至比拒绝过她、无视过她的舒图南更讨厌! 叶心童不喜欢伍梧桐,伍梧桐同样也不喜欢她。 伍梧桐一躺下就拉了个三人小群,咬着牙在群里吐槽:【叶心童她有病吧!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呢!】 舒图南捧着手机,想了想在输入框里打了一段话 舒图南:【真正的大小姐才不会这样】 伍梧桐:【???姐妹这是重点吗?】 伍梧桐:【重点明明是前面半句!!!】 舒图南没有看群里的新消息,她发完那一句后就切出群聊,点进微信置顶聊天框。 十点半都过了,姐姐她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舒图南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给林漾月发了条信息,问她到家了吗。 消息刚发出去,聊天框顶端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一秒后弹出新的对话框: lalune:【到家了】 舒图南:【有件事忘记和姐姐说…】 lalune:【嗯哼?】 她没有问她什么事,也没有简单回复一个问号或者一个表情包,而是问她: 嗯哼?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两个字,舒图南仿佛能透过手机看到屏幕另一端林漾月挑眉,懒洋洋用眼神问自己“然后呢”的样子。 …脸颊发热。 舒图南突然有点兴奋,同时觉得自己的兴奋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很莫名其妙的。 她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小心翼翼回答:【我这周面试了学校图书馆兼职】 消息发出去后舒图南立刻感到后悔,她不应该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她应该先铺垫一下的。 比如先告诉她,因为她上周没有明确表示要帮廖依,所以她才会想找个兼职,想用兼职赚的钱资助廖依上学。 再比如跟她解释,学校图书馆的兼职时间比较灵活,只需要平时晚上过去,完全不会影响她们周末见面。即使偶尔林漾月周中想见她,她也可以临时和其他同学换一下班,再飞快赶过去找她。 或者干脆就道歉,表态自己知道错了,自己不该瞒着她去面试。 有那么多婉转告诉她的方式,偏偏舒图南选了最直接的办法。 消息发过去后,舒图南几乎都不敢看手机。 她伸直双腿在床上躺得笔直,两手握着手机放在胸口,表情肃穆得仿佛在参加自己的追悼会。 审判的过程没有太久,林漾月很快发来新消息。 lalune:【我知道,面试结果如何?】 林漾月知道? 舒图南大惊。 她都没有和林漾月说过,林漾月怎么会知道! 震惊归震惊,舒图南还是立刻回复:【面试通过了】 她打字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眼睛转了一圈稍作思考,立刻讨好道:【姐姐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下面还跟着一排微信自带的大拇指表情。 消息发出去后舒图南就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夸张,尤其是那一排大拇指,简直太刻意了。 希望林漾月不会也这样想。 林漾月洗完脸瞧见舒图南发来的一排大拇指,觉得有点好笑。 只是被她点破,舒图南的心虚都快从手机屏幕里溢出来。背着自己去报名的时候,她得承受不少心理负担吧。 对于舒图南偷偷找兼职这件事,林漾月并不生气。 接舒图南回来的初期,她的确对她说过希望她能随叫随到。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林漾月发现自己好像才是抽不出时间的那一个。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她将小狗带回家,却没有空陪伴她的小狗。 林漾月不喜欢自己忙的时候,她的小狗在家里寂寞的惦记她,这会让她心底升起一丁点自责,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主人的责任。 但她暂时又不太方便将小狗带在身边——舒图南才念大一,年龄实在太小了,即使林漾月想将她以实习生的身份招进来,也要再等两年。 两年太长了。 林漾月在心里摇头。 这对小狗的成长很不利。 所以她愿意给小狗一些自由,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虽然她以前没有养过小狗,但她一定是个好主人。 林漾月如是想。 她握着手机笑了一下,回过去一条消息:【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第27章 “我也在想你” 姐姐没生气就好。 舒图南暗暗松一口气。 她就怕林漾月生气,继而反对她做兼职。 廖依已经不需要舒图南资助,但舒图南不准备因此放弃图书馆的兼职。 第31章 图书馆时薪给得高,时间相对灵活,放弃后恐怕很难再找到合意的兼职。 舒图南并不缺钱——她物欲低也不追求奢侈品,学费和生活费又有林漾月负担。 但舒图南有自己的小打算。 林漾月十月份生日,她想用自己的钱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虽然林漾月给了她一张附属卡,卡上额度足够在宁城市中心买一套房。但既然是送她礼物,绝没有花她钱的道理。 * 大一上学期的课程安排不算满,有好几节专业课是从第5到8周开始排。 大学老师们上课节奏也非常快,一堂课就能讲完一节内容。不管台下的学生们是否能听懂,下课铃响老师就收起教案下课,态度干脆果决,与高中老师拖堂的“依依不舍”完全不同。 舒图南说不上来这种差异是好还是不好,只觉得新奇。 截然不同的课程安排与上课节奏令人难以适应,幸好舒图南的接受能力很强,很快便习惯,甚至开始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 食堂好吃、室友好相处,就连图书馆助理的工作也比想象的轻松。 舒图南在图书馆只需要负责大厅前台值班和图书分类整理工作,具体工作内容有学姐教,只要认真记住、会实操就没有什么问题。 舒图南这周晚上没课,就将图书馆的兼职都安排到晚上。相对白天而言,晚上六点以后来图书馆的同学要少很多。 整理完白天的还书后,舒图南坐在图书馆前台,和带自己的学姐小声请教系统操作方面的问题。 带她的学姐姓施,是计算机系大三的学生,做完这学期兼职后就要准备校外实习,所以图书馆才会放出招聘名额。 施学姐身兼数职,除了图书馆助理之外,还兼任了学校运营,平时没少给做推广拉粉丝。讲解系统操作的间隙,她冷不丁问了句:“你关注学校了吗?” 舒图南一怔,如实摇头。 “看来对新生的宣传力度还是不够!” 施学姐立刻掏出二维码要舒图南关注,盯着舒图南扫了码才絮叨道:“学校的主要由校办运营,但校办那些老师嘛……不说你也知道,他们天天忙得要死哪有空搞这个。” 她顿了顿,对着舒图南挤眼:“这两年校办也招学生兼职,和图书馆助理一样属于勤工俭学岗。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留意一下,有新岗位出来的时候都会在上面发。” 图书馆助理招人是姜予乐告诉舒图南的,对于这方面的信息她之前没怎么留意过。现下听到施学姐这样讲,舒图南立刻点进宁大微信,顺着历史文章往前翻校园招聘信息。还没往前翻几条,就看见《图书馆助理岗位资格初审通过名单公示》,点进去一看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而且就在第一排,非常显眼。 舒图南好像猜到,林漾月是怎么知道她去面试的了。 这条推文的发布时间是舒图南面试的前两天,如果林漾月是那时候就知道的话—— 她在她面试前就知道她偷偷报了名,却直到舒图南主动说出来,才淡淡表示自己知道。 她可真沉得住气。 舒图南趴在桌上,将脸埋进臂弯里,有点懊恼。 林漾月怎么那么沉得住气。 周中暂时无法和林漾月见面,舒图南又不想在手机里向她求证——那会显得她特别沉不住气。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舒图南以为两人终于可以见面,却被告知因为中秋和国庆放假调休的缘故,学校周六要上课。 得知这个消息的舒图南简直沮丧极了,就连中午给林漾月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里都有掩饰不住的低落。 林漾月反而在那边笑:“马上要放七天假呢,想不想去周边城市玩玩?” 舒图南立刻来了兴致:“姐姐想去哪里玩?” 林漾月沉吟片刻:“热门的地方人都很多,我们就在宁城周围转转怎么样?” 舒图南自然说好。 只要能和林漾月呆在一起,去哪里她都好。 出游的细节有林漾月安排,舒图南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 挂断电话后舒图南看见手机里多了一条未接提醒,看时间是在她和林漾月通话时打来的。号码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同样是宁城。 还没回拨过去,那个号码就发过来一条短信,很公式化的模板,恭喜舒图南报名通过正式成为话剧社的一员,同时通知她今天下午四点半到学校礼堂参加社团迎新会。 话剧社? 舒图南在脑袋里搜寻一圈,才想起开学不久自己和姜予乐一同递交过报名表。不过后来话剧社那边便再没传来消息,舒图南以为自己报名没有通过,都快将这事抛之脑后。 姜予乐同样接到这条短信,两人约好在宿舍楼下碰面,一块儿走到礼堂去。 礼堂在学校北区,离舒图南宿舍有段距离,她还没怎么去过那边。 沿着林荫道经过校医院、北区操场,再走几分钟就能瞧见高大的梧桐树都遮挡不住的仿罗马式建筑风格的大圆顶,和园顶下面的古典柱廊。 藤蔓绕着古典柱廊攀岩向上,爬山虎覆盖礼堂西面一*整面墙,在古朴与盎然之间这座礼堂屹立超百年,已经成为宁城大学的代表建筑之一。 “听说借礼堂的手续挺复杂的。”姜予乐站在礼堂门口,抬头看着气势恢宏的大门感叹道:“看来戏剧社里有隐藏的大佬。” 舒图南站在旁边,与她一样抬头观察这栋历经岁月洗礼的建筑,还没开口就听见姜予乐继续道:“不过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她揽住舒图南的肩,眼神坚定得仿佛在进行入/党宣誓,“记住,我们只是来混学分的。” 推开半掩着的门走进礼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红色的座椅。 礼堂里面是仿造剧院式的装饰,每个座椅表面都套着红色绒面椅套,如果将所有灯都打开,光线足够明亮的情况下看起来可能会非常庄重大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礼堂里没有开顶灯,两面的玻璃花窗上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也紧紧合着,不让一丝光线透进来。 舒图南看一眼时间,四点二十分,距离短信通知的时间只差十分钟。 礼堂里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丝毫不像要举办迎新会的样子。 舒图南与姜予乐对视一眼,具从对方眼底看到不解。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里走的时候,舒图南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喂,迎新会在这边。” 舒图南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扎高马尾的漂亮女生,跟着她走了几步才发觉她似乎有点面熟。 那女生边走边给她们解释:“发通知的同学忘了在短信里注明,迎新会在礼堂后台举办。” 留意到舒图南若有若无的目光,她主动转过头朝她微笑。她一笑舒图南就想起来,这个女生这周连着四天每天晚上都来图书馆借书,刚好每次都是她值班,难怪她会觉得眼熟。 沿着礼堂走廊走几分钟,就能看见一个挂着“后台”标识的铜色大门。那名女生拉下门锁,示意舒图南和姜予乐走进去。 后台的空间比舒图南想象的要大,约有四分之一个礼堂大小。除了最里面有一排化妆室和更衣室以外,整个后台都是一个大通间,靠着左边区域放着不少大型道具和器械,右边区域是一片相对空旷的空地,零零散散站了不少人。 人到得差不多后迎新会正式开始。说是迎新会现场却没有任何布置,老社员们的态度也不冷不热,丝毫看不出对新人的欢迎。 不过这学期入社的新人也不多,加上舒图南和姜予乐一共十二个人,八个女生四个男生。 舒图南站在人群边缘随意扫了几眼,社团内每个人——无论是原本的社员还是新选的社员,长得都很好看。 社长大概是个颜控,舒图南心里默默吐槽。 她和姜予乐交报名表那天现场乌央乌央的人,最后居然才报名通过十二个,由此可见戏剧社招新多么严苛。 姜予乐也发现这一点,小声在舒图南耳边嘀咕:“比我想象的人少,我还以为话剧社是热门社团呢。” 人少,就意味着社团的每一个人都很重要,同时也意味着她很难在里面摸鱼。 姜予乐心底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领着舒图南过来的漂亮女生就站在舒图南旁边,听见姜予乐的话以为对方嫌社团冷清,主动开口解释道:“话剧社一向热门,这学期已经收到一千多份报名表。只是我们社比起人数更重视质量,所以成员才比较少。” 这位学姐态度很友善,舒图南便与她聊了一下。 一聊才得知她是社团副社长,同时担任后勤组的组长,目前在美术系念大三,名叫容思宁。 新人进入社团后还要定部门,话剧社共有四个部门:表演部、外联部、后勤部还有传媒部。其中表演部成员最多,足足有二十五人。其余三个部门人数相当,共同负责社团相关事宜。 第32章 姜予乐是来混学分的,并不想在表演和排练上花时间心思,首先就排除掉表演部。 舒图南从前没有任何表演经验,对表演也没有太大兴趣,加上姜予乐也不考虑表演部,她自然也将它排除。 剩下的三个部门,看起来也并不轻松省心。 话剧社的社团活动除了每年两场基本戏外,还有原创话剧活动,剧本征集、话剧讲座、出游团建等。这里面免不了许多琐碎事情需要三部协调沟通。在姜予乐看来不管去哪个部门都有违她做咸鱼的初衷,纠结一番后她将难题抛给舒图南。 舒图南没纠结太久,容思宁就向她发出邀请。 因为林漾月的缘故,舒图南对学美术的女生有种莫名的好感。容思宁问她愿不愿意加入后勤部的时候,她稍作思考便答应。 十二名新社员很快选好部门,外联、后勤和传媒各吸纳两人,剩余六人都选择了去表演部。 容思宁加了舒图南和姜予乐的微信,将她们拉进话剧团大群和后勤部小群,大群里没有人说话,后勤部的小群倒是挺热闹。 群里一共七个人,除了容思宁舒图南姜予乐外,其他人都陆续发了个绿色植物表情。 舒图南余光瞥见姜予乐握着手机打字飞快,以为她要在群里自我介绍,没想到下一秒收到她的信息。 姜予乐:【他们发这么多草是什么意思】 姜予乐:【不欢迎我们???】 舒图南沉默半秒,艰难恢复:【我猜…发的是绿叶】 姜予乐:【……】 容思宁就站在两人身边不远处跟人说话,扭头见她们对着手机眉头紧锁,主动过来向她们解释:“这个绿叶就是欢迎的意思,欢迎你们加入绿叶部。” 舒图南不解:“为什么叫绿叶部?” 容思宁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社团内部开玩笑罢了。” 后勤是绿叶,外联是枝条,传媒是蜜蜂。三个部门联合起来,只为鲜花能绽放得更漂亮。 毫无疑问,表演部就是那朵“鲜花”。 迎新会没有持续太久,五点半不到便宣告结束。舒图南六点前还要赶到图书馆交班,和姜予乐在礼堂门口分别后,她背着挎包就往图书馆方向去。 晚上八点整,容思宁照旧来借书。 将她还的书录入系统,重新登记今天借出的书,在电脑上操作完毕后舒图南站起身,双手递过去她的学生卡。 “容学姐,你的卡。” 容思宁目光与她对上,微笑道了声谢。 舒图南礼貌回以微笑,见她转身欲走,犹豫一秒后道:“容学姐,你看书速度快的话可以一次多借几本,看完再一起还回来。” 方才替她办理手续的时候,舒图南从系统里看到她最近几次的借阅记录,每次都只借一本。 容思宁一怔,视线和舒图南对上,轻声道:“我看书速度不快。” 舒图南不解:“啊?” 容思宁没有再解释,笑了一下,拿着刚借的书离开。 工作上的小插曲舒图南没放在心上。晚上九点图书馆闭馆和值班老师道别后,她沿着道路慢慢往宿舍方向走。 从图书馆走到宿舍楼下需要十五分钟,自从开始工作后,这十五分钟便成她和林漾月的固定通话时间。 今天也不例外。 虽然她们上午已经通过电话,但习惯既已养成,晚上不听到她的声音,舒图南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戴上耳机拨通号码,听着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嘟嘟声,嘟到第三声后,电话被接听。 对方没有说话,她好像有特殊习惯,接通电话后绝不开口说第一句话,永远等着舒图南先开口。 舒图南只会无条件屈服。 对着林漾月,她从来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 “姐姐。” 林漾月轻轻嗯了一声,等待她的下文。 已过秋分,夜晚气温明显降下来,不冷不热刚刚好。 褪去的酷暑带走贴在皮肤上的黏腻,就连校园小径旁的情侣都多了起来。 人家成双成对,她形影孤只。 舒图南将路上的小石子踢开,声音闷闷的,像晚间欲来的雨。 “我好想你。” 半响,林漾月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我也在想你。” 第28章 什么都不懂的小狗也需要被训导 林漾月是一个很擅长给予她人正面反馈的人。 她会大胆表达自己的情感,也不吝啬夸赞。 可就是因为清楚知道林漾月是怎样的人,舒图南才高兴不起来。 林漾月所说的想,和她所说的想,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对林漾月而言,她是随心施舍的善举,是兴之所起帮助的小狗,是听话乖巧的妹妹。 她口中的想她,就和养了宠物的主人养家里的小猫小狗一样,就只是想起她、想到她,没有更加热烈和缱绻的情感。 但舒图南不一样。 从做那个奇怪的梦起,她就对林漾月有了隐秘的心思。 只是这份心思太过逾越,简直到了不容的地步——至少在舒图南看来是这样。 她才小心翼翼地藏着它,不敢让它暴露在阳光之下。 又踢飞一颗路上的小石子,仿佛这样就能驱走不该有的小心思。舒图南抓了抓头发,故作轻松岔开话题:“姐姐还记得我之前报名的话剧社吗?” 她转移话题的手法并不高明,林漾月却没有介意,反而顺着她的话继续:“记得,怎么了?” 舒图南大致给她讲了下午发生的事,听到后勤部自嘲是绿叶部,林漾月忍不住笑了笑:“我还在宁大读书时社里几个部门就不合,没想到过几年了还是这样。” 舒图南极少听她谈论以前的事,闻言有点吃惊:“姐姐读大学的时候也加入了话剧社?” “嗯,不过我只待一年就退社了。” 舒图南立刻追问原因。 林漾月:“社团活动占用太多时间,又很难推辞,索性就退了。” 由于有舞蹈功底,林漾月大一进话剧社后选的表演部。 刚开始还觉得新奇,担任过两次女主角,后来社团每逢上新剧目就要她去。新剧熟悉剧本背台词练走位动辄筹备两三个月,既耗费时间又耗费心力,林漾月很快缺了兴致,便退了。 舒图南感叹:“社团的人居然舍得放姐姐走。” 换作是她肯定不放人。 林漾月笑:“他们当然不舍得,但是我要走,他们也没有办法。” 舒图南跟着笑了笑,忽然想到:“当时的演出有录像吗?我也想看看。” 林漾月思考几秒:“传媒部应该有存档。” 社团传媒部除了对外宣传外,还有一项重要工作就是拍摄录制排练花絮、正式演出。 其实当时视频录制完成后,传媒部有拷贝给参演者一份,只是林漾月手上没有。 时隔好几年,服化道更新换样好几代,以现在的眼光回头看四五年前的视频大概会觉得可笑,林漾月没有兴趣留下黑历史,便未刻意保存。 不想舒图南空欢喜一场,林漾月顿了顿:“不过也不一定,毕竟过去好几年了。” “没事儿,回头我去传媒部问问。” 自从知道演出有录像,舒图南就咧着嘴傻笑。只要视频还在,她去社团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渡过难挨的两天,终于迎来开学后第一个小长假。 虽说大学假多,与动辄一两个月的寒暑假比起来,七天假期并不算长。但宁城大学的学生们依旧表现出对放假的尊重。下午四点不到,校园主干道就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到处都能看见背着双肩包拎着行李袋的同学。 舒图南本该是其中一员,但林漾月早上和她发消息,说今晚有部门聚餐自己会很晚回家。她就和施学姐换了班。 施学姐家在外地,只抢到三十号下午的火车票,正为这事发愁呢。 得知舒图南愿意替她去图书馆开心得不得了,连连说要给她带家乡特产。 临近放假的缘故,图书馆里的人格外少。就连老师都提前溜了,只留下舒图南值班。 舒图南一个人坐在前台,将今天收到的还书一本本录入系统。 校图书馆设了自动还书处,同学们只需将要还的书放到指定位置,就会有工作人员将其收走。像容学姐那样每次都来前台还书的人,舒图南只遇见过她一个。 八点钟容思宁准时出现,她将要还的书和新借的书递给舒图南,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舒图南:“她们都提前回去了。” 容思宁与她对视:“你不回家吗?” 舒图南笑了笑:“我家就在宁城,图书馆下班我就回去,学姐你呢?” 她将已经登记好的书递过去,无意瞥见书的封面,《古典艺术史》。 容思宁垂下眼,看她捏着书脊的手指,轻声道:“我明天回家。” 第33章 看着她,舒图南突然想起一件事。 林漾月说可能有录像的次日,舒图南从社团大群加了个媒体部的女生。那个女生私下帮忙在部里问了一下,同伴们电脑里都只有近三年的录像,再往前的录像存储地方大概只有上上届部长知道。 上一届的部长已经毕业,听说出国读研后换了手机号,这会儿谁都联系不上她。 容思宁加入社团两年,算算时间应该和那位部长共事过,说不定还有她的其他联系方式。 趁着容思宁还没离开,舒图南迫不及待向她询问。 容思宁果然认识那位部长,并且有她的联系方式。只不过她出国后就很少登录社交账号,容思宁只能给她留言,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复。 容思宁:“不过…你要那么久前的录像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媒体部的同学也问过舒图南。 舒图南再次作出同样的回答:“想找一个人。” 想找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看看六年前的她是什么样子。 “她回复后我跟你说。”容思宁顿了顿,神情有点纠结道:“你想找的那个人是男生,还是女生。” 舒图南被她问得一怔,还没回答容思宁就摇了摇头:“算了,你不用告诉我。” * 从图书馆下班回到公寓已经快十点,林漾月还没有回来。 舒图南给她发了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自己去接,林漾月立刻发过来一个定位。 顺着定位找过去是一个ktv,舒图南站在ktv门口给林漾月发信息,又等了一小会儿,林漾月才和姚菱一块儿走出来。 在此之前姚菱没见过舒图南,也没听林漾月提起过她,以为林漾月说有人来接自己是因为想溜随口找的借口,才跟着出来看看,没想到门口真的有人在等林漾月。 两人离着舒图南还有几步远,姚菱拿手肘撞林漾月手臂:“她看起来也忒小了,可以啊林大小姐。” 林漾月没有回应她的调侃,朝着舒图南招了招手,舒图南立刻走过去主动接过林漾月手里的包。 顺便将她和姚菱隔开。 林漾月晚上喝了点酒,有点微醺意识却还算清醒,她快速瞥了舒图南一眼,莞尔:“她是我同事,叫姚菱。” 又对姚菱一扬下巴:“她是舒图南,是我的…妹妹。” 妹妹两个字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姚菱捕捉到,她促狭笑了笑,对舒图南道:“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哦,妹妹。” 妹妹两字咬了重音,仿佛在暗示她关系不一般。 * 林漾月说放假就在宁城周围转转,舒图南以为她会带她去个景点,还提前在网上做了相关功课。 等从车上下来看到气势恢宏的庄园大门,舒图南才惊觉有钱人的生活完全超出她的认知。 林漾月带她去的是个私人庄园,听说两百多年前是某个王爷的别苑,后来被一个有钱人买下来,改造成现在的庄园,只对名流上层开放。 很明显林漾月就属于“名流上层”的一员。 庄园里除了随处可见的庭楼画阁外还有专门的猎山和马场,在这里无论是想打猎还是想骑马,或者是进行其他活动,只要跟管家说一声她都会安排妥当。 林漾月和舒图南住在庄园南边的院落里,院落看起来古色古香,进屋才会发现里面提供最现代的设备和奢华的用品。 任凭岁月流转,有钱人奢华沉淀,尊贵不变。 舒图南大开眼界。 林漾月是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什么都会一点。之前拘在城市里没有给她展示的机会,这次出来舒图南才发现她比她以为的更加全能。 她会用猎/枪而且枪法很好,距离老远都能射中天上的大雁。 她会骑马,脾气再暴烈的马到了她手上都会乖乖听话。 林漾月在马场疾驰的时候,舒图南在休息区听见其他客人小声讨论,说她的马术比专业教练还好。 她真的是很耀眼的人,相貌能力家庭无一不出众,不管放在什么场合,都是最耀眼的一个。 她那样优秀,自己却这么平庸。 简直是云泥之别。 就像蜗牛伸出稚嫩触角,触碰到坚硬墙壁后立刻收回。 舒图南心底升起的隐秘情愫也被她悄然摁下去。 林漾月骑着马在马场跑了一圈,再次回到起点后她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教练手上,她问舒图南:“要不要试一试?” 舒图南犹豫片刻,摇头:“我好像不太招马喜欢。” 马场里养的马脾气都傲得很,轻易不让陌生人碰。舒图南本来想摸摸一旁拴着的马,却被马鼻子里喷出的热气吓了一下。 林漾月笑了笑,走到那匹马旁边,拉住缰绳迫使马儿低下头颅。 “马很聪慧,就和人一样,要耐心训导。” 这句话明明很正经,林漾月的表情和动作也很正经,舒图南却不知怎么听出其他意味。 训导。 什么都不懂的小狗也需要被训导。 所以…… 舒图南看着林漾月拽住缰绳的手出神。 林漾月……也会训导她吗? 在马场练了两天,舒图南依旧没有学会骑马。因为比起马,她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林漾月身上。 林漾月瞧出她心不在焉,也不逼迫她,转头让庄园管家安排了其他活动。 庄园里除了马之外还养了其他小动物,在马场旁边有一块单独划出来的区域,养了孔雀、羊驼和小羊之类,还养了一只看上去很聪明的边牧。 林漾月很喜欢那只边牧,陪着它玩了好一会儿。 舒图南拿着根胡萝卜蹲在山羊旁边喂它,转头看到林漾月眼里的喜爱都快化为实质流出来,有点不解。 既然林漾月真的喜欢小狗,为什么不干脆养一只。 林漾月:“家里人不喜欢动物,也不喜欢我接触动物。” 舒图南更不明白了:“那为什么还要送你学骑马?” 林漾月轻轻摇头:“这不一样。” 上流社会的人乐于培养孩子的兴趣,特别是类似滑雪、骑马这种普通家庭承担不起的,更能带给他们优越感。 因为这象征着身份和财力。 能拿出来炫耀的,能被圈子里其他人羡慕的羡慕的,才是拿得出手、值得培养的爱好。 反之就是玩物丧志。 在黎韶华和林景识的安排下,林漾月从小就开始学习马术、舞蹈、乐器、绘画。他们会斥巨资为她请来最有名的老师,却不会允许她养一只小狗。 因为养宠物不能拿作炫耀。 但黎韶华没想到的是。 越压抑就会越渴望。 第29章 “乖乖在房间等我” 林漾月的生日在10月17日,图书馆发工资的日子在10月15日。 幸好中间还间隔了一天,舒图南才有机会亲自给林漾月挑选一份礼物。 早上八点到达华姨给她的地址,舒图南望着眼前两扇栅栏门,忍不住有点紧张。 为了配合筹备生日宴会,林漾月昨天晚上就回了林宅。按照她的作息习惯这会儿估计还没起来。 隔着衣裳捏了捏口袋里的东西,舒图南暗示自己放松,又给华姨发了条信息说她到了门口。 没一会儿墙边不起眼的小门打开,华姨探出半个身子,朝舒图南挥手。 林漾月家的佣人都是做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人,骤然出现一个新面孔立刻引来所有人的关注。 幸好华姨早有准备,对外宣称舒图南是她娘家的侄女,在宁城念书,今天正好空闲才被她喊来帮忙。 多个人帮忙,其余人自然乐得轻松。 林漾月的生日宴会在晚上,但依照惯例林光震和另外两家人中午就会过来吃饭,必须提早准备。 华姨本来是想将舒图南安排在前厅,替她创造与林漾月见面的机会。 不巧后厨厨娘搬运食材时闪了腰,临时将舒图南抽调到了后厨帮忙。 舒图南一到后厨,管家就塞给她一套黑色制服。 家里所有佣人都要统一着装,这是黎韶华的要求。 黎韶华是一个看重规则和面子,掌控欲很强的女人,对待家里佣人也很严格。 在她看来,将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能彰显主母的当家能力。特别在客人来的时候,绝不允许有人出错。 舒图南换上制服出来,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她皮肤白个子又高,来时穿着oversize的卫衣和休闲裤,看上去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大学生。 换上合身的制服才展现出她腰细腿长,再把头发扎上去,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清爽。 就连华姨都忍不住感叹:“年轻真好啊,穿制服都这么好看。” 立刻就有相熟的阿姨打趣:“不是年轻好,是你这侄女儿长得好,瞧瞧那背又直又挺拔跟竹子似的,脸也嫩得可以掐出水。” 华姨立刻挺起胸:“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侄女!” 第34章 众人调笑一阵,就被管家打发去做各自的事。 将舒图南喊到面前,管家上下打量,眼里有赞赏更多的却是深远考虑:“今天来的宾客不少,你没有招待经验少往前面跑,别冲撞了贵客。” 除了林老爷子,林家另外两房男眷也不少。那些人表面看上去道貌岸然,实则最喜欢调戏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特别是舒图南这种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在他们面前简直是待宰羔羊。 舒图南今天是为了林漾月来的,也不愿意闹出节外生枝,管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看上去特别听话。 她乖巧懂事,管家也很满意:“今天就辛苦你了,回头给你包个大红包。” 林漾月家面积宽阔,光是厨房加仓库就和她们现在住的公寓差不多大。家里人也很多,除了阿姨外还有专门的厨师和司机,甚至还有花匠。 管家将她带到厨房一角,安排个厨娘教她煮茶和制作点心。林家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一次要准备多种茶点。 中午要招待林光震和另外两家,晚上的宴会也是一场恶仗。 林家身份地位摆在这,黎韶华又善于结交,以女儿生日的名义邀请了不少人。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平素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下帖子人家自然给面子。 再者,大家心里都明白,黎韶华是想借着女儿生日的名义,给她相看个门当户对的对象。 一整个上午舒图南都在厨房里忙碌,想偷摸出去见林漾月一面都没有机会。 客人们的午餐时间结束,舒图南好不容易寻着佣人吃饭的空档,溜出后厨想去找林漾月,还没走几步就乱了方向,迷迷糊糊走到花园来。 林漾月家的花园也很大,种着成片的木芙蓉和蟹爪兰。舒图南站在花丛间正仔细分辨该往哪走,口袋里手机就震了一下。 林漾月给她发来信息:【抬头】 舒图南依言抬头往上看,一眼就看见林漾月站在三楼,身子倚在阳台栏杆上微笑冲她招手。 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长裙,剪裁合体端秀大方,头发细细编在耳后,用钻石发夹固定。 看见她的一瞬间,舒图南就想起幼年听过的童话。 童话里的公主拥有美貌财富和善良,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站在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骑士披荆斩棘去见她。 舒图南此刻突然理解骑士们的想法,如果公主是林漾月的话,她也愿意克服万难去见她。 但林漾月不是等着骑士营救的公主,她是乘风破浪的女王。 见舒图南发现她,她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一会儿就从三楼下来,拉着舒图南躲进花园花架底下。 说是花架,其实就是几根竹子随意搭起来的架子,好供植物往上生长。十月中旬不冷不热,还有不少花开得正欢,花架上植物长得茂盛葱郁,花也开得鲜艳。 有这个架子遮挡着,楼上的人暂时看不见她们,只是架子空间不足,两人要贴得很近才能都挤在底下。 距离挨得近了肢体总会碰到,为了让她更自在,舒图南主动转了身,和她肩并肩站着。 “你怎么来了?”林漾月问。 话问出口才发觉舒图南身上制服挺眼熟,恍然想起华姨之前讲过找人今天来帮忙。 林漾月不喜欢打理家里琐事,当时就没放在心上。 “想见姐姐,就来了。” 舒图南扭头,看到有花瓣落在林漾月的头发上,靠近捻走花瓣。才发现林漾月今天喷的香水和平时不一样。 有点儿甜,有点儿不像她。 不止香水,林漾月今天化妆风格也和平时不一样。 她平时喜欢偏清冷的大地色,也不会用颜色粉嫩的腮红。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漾月转头看过来:“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感觉姐姐今天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是吗?那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好看,还是平时好看。” 林漾月伸手摸了摸脸,舒图南才发现她还做了新的美甲。 这是一道送命题,如果回答平时好看,林漾月就会问她难道今天不好看? 如果回答现在好看,林漾月也会问难道平时不漂亮? 怎么回答都是错,舒图南思考半秒,如实回答:“都好看,但是姐姐好像更喜欢平时的打扮。” “是啊。”林漾月浅浅叹口气,抬手拨弄头发:“只有黎女士才会喜欢粉嫩的妆容,还有头发也是,现在谁还会编这种头发啊,土死了。” 随着动作,她发间的钻石发夹熠熠生辉,闪耀舒图南的眼睛。 舒图南手指微动,放在口袋的黑丝绒方盒突然变得灼热,令她拿不出手。 目光滑落到林漾月耳垂上,那里已经戴上璀璨的钻石耳环。耳环和她脖子上的项链是同个系列,均来自意大利奢牌高定,普通人想买都买不到。 与她身上昂贵的珠宝相比,舒图南准备的礼物实在太朴素。 朴素到她觉得自己穷其一生,可能都没办法跨过名为金钱的鸿沟。 可那又如何呢? 舒图南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纵然前路有万难,她都会努力破开。 舒图南的手伸进口袋,将方盒紧紧握在手心。方盒棱角并不坚硬,却硌得她手心幻痛。 忽有电话声响起,林漾月看了眼手机,抱歉道:“我可能得走了,家人在找我。” 她原本就是躲出来透气的,出来时间长了母亲肯定会找她。 垂眼挂断电话,看到舒图南光亮的眸子骤然暗下去,林漾月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今天一整天,直到看见舒图南前,林漾月都过得很糟心。 一大早就被黎韶华从床上薅起来,换上完美符合“大家闺秀”形象的裙子,由她亲自挑选的化妆师替她化妆编发。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人偶,最大价值就是被主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拿出去炫耀收获旁人赞赏目光。 心中原本就压抑的不满在午餐之后达到顶峰。用完午餐后林家人照例分成两派,父亲和爷爷领着伯伯哥哥去书房议事,而她只能和母亲陪伯母还有大嫂参观。 听她们附庸风雅讨论艺术鉴赏画作,看她们明明厌恶对方还要吹捧赞赏。林漾月实在无法忍受才偷偷到阳台透气,才刚出来两分钟呢,就看到她的小狗在楼下。 小狗可爱让人不忍分离,但她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 林漾月突然抬手帮舒图南理了理衣领,轻声在她耳边道:“晚上再来找我。” 舒图南声音闷闷的,有点沮丧:“可我不知道你在哪。” 林漾月莞尔,从包里拿出支眉笔,拉起舒图南手腕将袖子推上去,露出光洁流畅的手臂,寥寥几下就在她手臂上画了幅简易地图。 “晚点儿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你就从厨房侧门出去,绕过花园到这个楼梯,顺着楼梯上去三楼左手边就是我的房间。” 她将眉笔合上,插进舒图南制服口袋:“我可能会回得比较晚,乖乖在房间等我。” 抚平舒图南的制服,她主动往后一步退到花架外,裙摆在阳光底下微微泛着光,像蝴蝶翅膀的标本流光溢彩。 舒图南还没来得及送出口袋中的礼物,她就转身离开。只剩口袋里的眉笔和被她抚过的衣襟,还留有温热的体温,证明她真实出现过。 第30章 是一个很有暗示性的姿势 林漾月回到三楼的时候,黎韶华已经带着三位女士欣赏完家里收藏的小提琴和油画。此时四人正坐在小会客厅的沙发上,悠闲享用精致的下午茶。 看上去她们相聊甚欢,每个人眉梢唇角都挂着和悦的微笑。 林漾月经历过很多次类似场合,深知她们脸上笑容无关心情,只是一种社交礼貌,或者说是一种“淑女的风范”。 随手从门外花瓶里抽出几枝花,林漾月垂眸整理裙角,走进会客厅时她的唇边也挂上微笑:“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正在聊旭彦呢。”最先回应她的是大伯母闵茹,一位年过五十却保养得极好的美妇人。 她是林景仲的妻子,也是林旭彦的母亲。 林旭彦就是她那个对女明星的大哥。 “哦?”林漾月挑眉:“大哥最近发生了什么趣事吗?” 闵茹掩唇一笑:“还能有什么,总不过是那些花边。旭彦这孩子也真是,这么大的人了,感情上也没个定性,叫家里人看笑话。” 闵茹嘴里所说的花边,指的是最近娱乐圈有两个小明星公开为林旭彦争风吃醋的事。 林*漾月也听说了这件事,因为杜简悠的原因,她对这事的了解甚至比闵茹更多。 林旭彦不久前刚换了女朋友,对方是个不温不火的小演员,没出演过女主角但是在不少戏里演过女三,也算是小有知名度。 上个月林旭彦去剧组探班,那部剧的女二是他前女友之一,两人不知怎么旧情复燃,天雷勾地火在保姆车里激情一夜,被狗仔拍到立刻上了热搜。 第35章 和前女友刚上热搜,现女友就微博晒大钻戒,暗示前女友是小三自己才是正宫。 前女友肯定看到那条微博,几分钟后她也发了自己和一屋子玫瑰的合照,配文字“loveyou”。 两个女人明争暗斗,场面一度很热闹。林旭彦不算圈内人,这事对他影响不大,顶多留个风流的印象。两个女明星就惨了,微博广场和明星相关话题每天都被对家粉丝攻陷,就连原本的影视资源和代言都掉了好几个。 谈恋爱劈腿放在普通人身上算是丑事,也不知道闵茹怎么想的,居然将它当作趣事说出来。 大概是认为有人为她儿子争风吃醋,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林漾月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 “哎哟大嫂,那你可就要当心了。娱乐圈的女孩子啊……别看长得漂亮,心机可深得很!说是狗仔偷拍,指不定是谁故意泄露出去的呢。”二伯母陶枝端起茶杯小饮一口,不紧不慢道:“一个新欢一个旧爱,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是进了门大嫂可有得头疼。” 她说这话就是故意给闵茹添堵,在场其余人谁不知道林光震最看不上娱乐圈之流。要是林旭彦真娶个小明星,恐怕能将林光震气得住院。 那可是他的宝贝长孙。 林漾月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闵茹笑颜微僵:“小孩不懂事喜欢瞎闹,他的终身大事自然有我们大人的把关。” 她顿了顿,目光转移到陶枝旁边的乔如曼脸上:“我不像你有福气,早早就得了如曼这样贤惠明理的好儿媳。不过今天怎么瞧着如曼的气色没有先前好,是不是有喜了?” 闵茹说话也不客气,每句话都在掏陶枝的心窝子,在座谁不知道因为林旭祖在公司瞎搞,乔如曼跑到集团股东会上哭了一场。 要不是后来乔家生意遇到困难,陶枝掏了不少钱在其中周旋,乔如曼早就和林旭祖离婚了。 即便不离婚两人也已经撕破脸,平时连面都懒得见一面,怎么可能怀上孩子。 陶枝脸上笑容果然挂不住:“还没有,旭祖年轻玩性大,不想太早生宝宝。” 林漾月本来就不耐烦看她们明争暗斗,见她们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嗤笑:“两位哥哥都快三十了。” 言下之意两位哥哥年龄都不小了,怎么还好意思左一个小孩不懂事,右一个年轻玩性大。 陶枝反应快,立刻接话,笑盈盈道:“是啊,一转眼漾月都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才一点点小,旭祖知道自己有妹妹时可高兴了。” 她将重音放在“妹妹”两个字上,闵茹立刻领会转而和她一致对外:“说起来最有福气的还是韶华,有月月这么个贴心小棉袄。” 黎韶华假装没听懂她们明褒暗贬,对林漾月道:“你刚刚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 林漾月示意她看手里的花:“方才看见花园的花开得漂亮,就去摘了几朵送给两位伯母和嫂嫂。母亲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一直沉默不作声的乔如曼突然站起身,主动从她手上接过花:“方才是爷爷找你。” 林光震找她做什么? 带着不解林漾月走到书房,书房的门半掩着,站在门口就能闻到里面的烟味。 林漾月眉头皱了一下又极快平复,她在门上敲一声后推开门,走进去后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中央的林光震。 “爷爷,您找我?” 林漾月对林光震的感情其实很复杂,作为琛玉实际掌权人,林光震在家里拥有无上权威,全家所有人都要看他脸色行事。 林漾月虽然是他最小的孙女,却没有外界想象的受宠。 原因很简单,她是女孩子。 林光震独断又大男子主义,重男轻女思想非常严重。 在他眼里孙子才是继承人,孙女迟早会嫁出去变成别人家的人。 受林光震思想影响,林漾月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替她规划好人生道路。 她要成为温柔乖巧的女儿,成为优雅娴静的淑女,成为完美无可挑剔的妻子。 她要成为的角色很多,唯独不能成为野心勃勃的继承者。 林光震找她过来的原因是有东西要给她。 林光震不喜奢靡,但也愿意花点钱哄孙女开心。 如同过往无数年一样,在她生日当天,林光震会送她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去年送的豪宅,前年送的豪车,大前年送的是一块价值百万的名表,据说全球限量发售二十支。 今年他送给林漾月的礼物是一块斯里兰卡蓝宝石,有鸽子蛋大,颜色纯粹没有一丝杂质。 就连见惯各种珠宝的林旭彦,看到那块宝石都忍不住瞪大眼睛。 林旭祖更是忍不住酸溜溜对林漾月道:“爷爷可真疼你,我和旭彦哥生日的时候什么都没收到。” 听出他话里面的阴阳怪气,林漾月云淡风轻:“对啊,爷爷最疼我了,毕竟我是他唯一的孙女。” 她故意咬重“唯一”两字,果然又把林旭祖气得够呛。 * 客人在傍晚时分陆续到来,整座宅子突然变得热闹。 舒图南一直在后厨煮茶,外面觥筹交错、纸醉金迷完全和她无关。 偶尔有负责接待的女佣在前面待累了,跑到后厨喘口气,顺便给厨娘们讲述今天的晚宴有多么隆重,来的客人身份有多么贵重。 客人们带来的生日礼物多种多样,精美的首饰、限量的名表和名包,几乎将储物间塞满。 舒图南做着自己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她们说。她没听过她们说的牌子,也不认识她们口中的那些人。只在某个瞬间,舒图南的耳朵精准捕捉到她们讨论林漾月。 “……宗家的小少爷今天也来了,宴会上还主动邀请大小姐跳舞。” !!! 舒图南立刻竖起耳朵。 “然后呢?漾月小姐应该没有答应吧。” 舒图南几乎屏息,心也高高悬起来。 “当然没有答应,小姐还说自己才刚毕业,想以事业为重。” 悬着的心放下,竖起的耳朵也收回来。舒图南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里事情上,关掉炉火拿起汤勺,轻快的在锅里搅动转圈。 她好开心。 林漾月拒绝了和别人跳舞。 林漾月让她晚上去房间等她。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管家过来说她可以先离开的时候,舒图南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大厅的宴会告一段落,大部分客人都已经离场。 林景识和黎韶华邀请各自亲密的朋友到书房和会客室小聊,整座宅子骤然冷清下来,晚上的热闹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拿着管家给的大红包,舒图南靠林漾月给她的简笔地图,绕过花园找到楼梯上三楼找到林漾月的房间。 林漾月房间门没锁,舒图南轻而易举就进去。 原本还担心自己找错,推开房门的一瞬间舒图南就知道这就是林漾月的房间。 房间里有股熟悉的香气,熟透的蜜桃混合微苦咖啡,暖香冷调,和林漾月身上味道一模一样。 不敢开灯,舒图南摸索着在地上坐下。房间里静悄悄地,家具被夜色笼罩,只有拉开窗帘的窗台上透着月光。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舒图南拿出手机想给林漾月发消息,想了想又把手机关上。 手机打开会有光,如果被林漾月家里人发现她就糟了。 黑暗中无法感知时间流逝,怀揣期盼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幸福的。 不知道等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舒图南精神一振,后知后觉自己应该找个地方躲着——万一进来的不是林漾月呢? 她所在的地方离门口不远,待在这里对方一眼就能看见她。 脚步停在门口,有人握住门把手,舒图南清晰听见门锁打开的“咔嚓”声。 屏住呼吸,舒图南翻了个身双膝跪在地毯上,轻手轻脚地挪动,想要迅速找个地方把自己隐藏起来。 走廊的光落进来,照亮房间门口一小块区域。 那人走进来,站定,反手关上门。 压迫感无声靠近,门缓缓闭合,传来一声“咔嗒”。 来的人没有出声,舒图南也不敢说话。直到啪的一声,房间骤然变亮。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下意识闭上,下一秒舒图南强迫自己睁开眼,忍着眼底生理性分泌的泪水,看向门口方向。 进来的人是林漾月。 四目相对。 林漾月的眼神有点难以言喻:“…让你乖乖等我…也不必这样。” 舒图南这才发现自己此时的姿势怪极了,双手双膝着地,整个人跪在地上。 是一个很有暗示性的姿势。 羞耻心腾然升起,几乎盖过见到林漾月的喜悦。舒图南双颊一红,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小腿发麻跌坐在地毯上。 第36章 “不是的…”她慌乱想要解释,“我担心来的是其他人,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林漾月垂眸看她,突然笑了一下。 明明还是下午见面时候的那身打扮,优雅长裙温柔编发流光溢彩的钻石发饰。 但莫名的,她整个人气质变得妖冶起来。 甩掉高跟鞋,林漾月赤着脚踩在地毯上,一步步向舒图南靠近。 地毯是黑色的,她的肌肤却是冷白的,黑与白的极致碰撞,像盛开在夜色中的昙花。 停驻在舒图南面前,她居高临下凝视她:“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第31章 心底异样的情愫在放肆 舒图南:“不是,是怕人发现我在这里,给你添麻烦。” 她仰着头,眼神真诚又无害,深色的瞳孔里只有她。 只有林漾月。 林漾月的心情突然变好一点。 伸手将舒图南从地上拉起来,林漾月顺手将红酒塞进她怀里,“陪我喝一点儿。” 舒图南震惊:“现在吗?” 她晚点儿还要回公寓,林漾月家附近不好打车,她得骑一段自行车出去。她酒量又不好,要是待会儿喝醉的话,可能就没法骑车了。 舒图南知道自己应该拒绝林漾月的。 但她没有拒绝。 她从来不会拒绝林漾月。 两人就在地毯上坐下,林漾月不知从哪里变出两个高脚杯递给她。 靠得近了舒图南才发现,林漾月身上已经有淡淡的酒气,显然来之前就已经喝了不少。 明明今天是她的生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她的家人也为她举办了盛大宴会。为什么林漾月看上去并不高兴? 舒图南心里有疑惑,却不敢问出来。 她给自己和林漾月各倒半杯酒,红色液体浅浅覆盖杯底,林漾月不满地哼了声,拿过酒瓶给自己倒满。 两人并排坐在地毯上,肩与肩之间只有一拳距离。舒图南买给她的生日礼物还在口袋里,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很有存在感地提醒她,她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去。 要不要送出去呢? 舒图南纠结无比。 林漾月端着酒杯和舒图南轻轻碰一下,喝一小口,问她:“等很久了?” 舒图南轻轻摇头:“没有多久。” 林漾月轻飘飘戳破她的谎言:“过来路上我碰到华姨,她说你九点钟就离开了。” 她看一眼手表:“现在十点半。” 舒图南坚持:“我觉得没有很久。” 能见到她,再久的等待都不算久。 林漾月扭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忍不住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地笑。 “你好乖啊舒图南,怎么这么乖。” 林漾月夸她乖,于舒图南而言简直是种另类的sweettalk。 她的脸一点点红起来,眼神也慌乱地四处乱瞟,不敢和她对视。 林漾月偏偏不放过她。 她近凑过来,眯起狐狸眼仔细端详她:“你脸红什么?” 清清浅浅的葡萄酒香气传过来,她唇上还有一丁点深红色的酒渍,和红色口脂混在一起,暧昧得像被手指揉乱的玫瑰。 “我没有脸红。”舒图南眼神躲闪:“是因为喝了酒。” 林漾月道:“可你就喝了一丁点。” 舒图南:“我酒量不好,喝一点儿就会醉。” 林漾月:“醉了也没关系。” 她伸手,指向卧室里唯一一张床,不知是真心还是玩笑道:“喝醉了就留在这里。” 说是这样说。 如果是平时,喝醉也没有关系。可此刻舒图南心底还藏着事呢。 她还没有将礼物给林漾月,还没有祝林漾月生日快乐。 这是她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舒图南希望自己能表现得更好一点,更勇敢一点。她不想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天时只有怯弱和遗憾。 舒图南:“那在喝醉之前——” 举起酒杯,她郑重与林漾月碰杯,“祝姐姐生日快乐,愿姐姐岁岁常欢愉,事事皆如愿。” 酒杯碰撞,空灵一声‘叮’。 舒图南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林漾月的眼角唇边原本含着笑,听到她这句祝福,笑意反而渐渐淡了。 “事事皆如愿…”她低声复述舒图南送给她的祝福。“真的可以如愿吗?” “当然可以!” 不知道是因为灯光还是因为喝酒的原因,舒图南双眸看起来格外明亮,就像两颗宝石,纯粹没有杂质。 令林漾月想起林光震送她的蓝宝石,也很光彩夺目。 “姐姐曾说,小时候的愿望是养一只小狗,虽然迟到很多年,但最终还是实现了。” 主动称呼自己为小狗,有点儿像在撒娇。但此时此刻,舒图南真的很希望林漾月可以开心。 无论这份开心是不是因为她。 舒图南与林漾月对视,眼里全然是热忱和肯定。 “长大以后姐姐的愿望是琛玉,这个愿望可能暂时没法达成,但我相信终有一天姐姐会实现自己的心愿。” 她的眼珠亮晶晶的,满是笃定:“你会掌控它,你会得到它。” 沉默几秒,林漾月轻声道:“你好像比我更有信心。” 将头靠在舒图南肩膀,林漾月漫不经心把玩她的头发,心里再一次感叹将舒图南带回来果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小狗是最好的倾诉对象,她聪明、听话、忠诚,除了她以外无依无靠,只能全然地信赖她。 林漾月也愿意给她一些信赖。 “我今晚…和母亲吵了一架,因为工作的事情。” 黎韶华是一个观念传统的女人,大学毕业就同林漾月的父亲结婚,很快就生下她。 在黎韶华看来,自己这一生过得很美满——不是自我安慰的美满,而是人人艳羡的美满。 出身优渥,有才有貌,丈夫英俊潇洒,女儿聪明漂亮,家庭幸福美满。 她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想要全模全样复制到林漾月身上。 林漾月可以出去念书,因为这是智商和眼界的表现。但她不可以有一份太辛苦的事业,因为这会占用她投入到家庭里的时间。 即使林漾月没有一丝组建家庭的意愿,她也应该为了虚无的“家庭”,牺牲自己的事业。 林漾月最讨厌她这一套。 平心而论黎韶华对她很不错,她很爱她,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也做到了悉心呵护,尽心尽力。 但正因为如此,她偶尔展露的陈腐,才会让林漾月感觉如鲠在喉。 好像在父母眼里,她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某个人的附属。 但是,那些都过去了。 倾诉的过程很长,林漾月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她靠在舒图南肩膀,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从前听到她讲这种话,我都会很生气。但今天再听我只觉得可笑,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仰起头,天鹅颈拉伸出漂亮线条。眼神迷离,眼底漾着细碎的光。 “因为我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手指细细抚摸舒图南脸颊。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缱绻,明明只是简单的触碰,舒图南却感觉有电流从尾椎骨麻麻向上。 仿佛被控制一般,舒图南随着她的心意开口:“哪里不一样?” “因为……你。” 她的手指划到舒图南胸口,隔着衬衫制服,不轻不重打圈。 “我不一样了。” 舒图南是她反叛的开始,从决定接回她的那一刻起,林漾月就下定决心绝不会顺从父母安排走上既定的道路。 林漾月觉得自己仿佛有点醉了,但她并不在乎。 压抑的情感宣泄,同时带来失控。 林漾月伸出手,两只手臂像蛇一般缠上舒图南身体。漂亮得令人不敢直视的面孔离她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舒图南甚至能从她瞳孔里清晰看见自己。 “今晚见到你我很高兴,作为奖励,我要送给你一份礼物。” 她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精致木盒,盒子表面有华丽繁复的花纹。 打开盒盖,深红天鹅绒里布上静静躺着一个黑色皮质项圈。 项圈设计极为简约,没有过多装饰,所用的材料却很有质感。 皮质细腻柔软,呈现出深邃的黑色光泽,仿佛吸收了所有投射其上的光芒,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温柔的光晕。 它的宽度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过于笨重,也不会让人感觉轻佻。 最引人注目的是项圈中央坠着的红色宝石。 这是一颗水滴形的抹谷鸽血红宝石,颜色深邃而鲜明,如同跳动的火焰又似凝结的血液,散发着神秘诱人的魅力。 宝石的切割面在灯光下闪烁耀眼的光芒。 “这是我16岁时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今天把它送给你。” 林漾月对着她笑,声音又媚又温柔:“你愿意接受这个礼物吗?舒图南。” 第37章 舒图南盯着项圈看了许久。 这是一个非常精致的项圈,戴在脖颈上不会有任何不适,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我亲手做的项圈,里面有我的名字缩写。” 林漾月就像深海里的海妖,用最甜美的声音吸引迷路的船员靠近,直至陷入名为爱的漩涡。 项圈是标记,或说是独属于林漾月的印记。 情感的强烈冲击让舒图南的身体忍不住发抖。 小狗没有说话,她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林漾月,无声对她说,她愿意。 将舒图南从地上拉起,推到沙发上,林漾月掀开长裙下摆坐在她腿上,在她面前慢条斯理解开项圈锁扣。 裙摆轻柔地堆叠在林漾月的腿上,层层细腻布料交织,宛如盛开的木芙蓉。 舒图南垂眸,白嫩滑腻的大腿生生撞进她的眼。匀称修长,玉骨冰肌。大腿里侧有一颗小小的痣,很小很淡一个点,像无意落在洁白宣纸上的墨渍。 这样漂亮的腿,不该遮起来。舒图南没来由想到。 色令智昏,舒图南的手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在她反应过来以前,就覆到林漾月腿上。 温热与冰凉碰撞,林漾月瑟缩半秒,再次迎上来。温热的手却已经环到她腰后,与她保持安全距离。 亲手为她戴上项圈,林漾月拉开上半身,仔细端详她的小狗。 舒图南的脖子很漂亮,纤细、冷白,皮肤又透又薄,看上去有一种易碎的破碎感。 林漾月很相信自己的眼光,从在集仁村见到舒图南的第一秒,她就知道她和项圈适配。 解开黑色制服衬衣的一二颗纽扣,露出吸引人的锁骨和脖颈。水滴形的红宝石正好垂在她锁骨间凹陷,像一颗鲜艳欲滴的鸽血,美得很生动。 “很漂亮。”林漾月道。 也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夸红宝石项圈。 舒图南原本只是虚虚揽住她,她往后拉开距离,双手便不可避免贴在她的后腰上。 温热,熨帖,暧昧。 心底异样的情愫在放肆。 被她炙热的双眸盯着,林漾月的腰肢发软。 但她是擅长克制的人,即使有酒精作祟,也不会放任自己被欲望支配。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感情里,她永远是上位者。旁人只能仰望和追随。 但舒图南不一样,她是她亲自挑选的小狗。 她伸手,勾住舒图南脖颈上的项圈,迫使她抬起头。 这样的情境,这样的姿势,舒图南很难克制住自己不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个人贴得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 舒图南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她迷乱的眼神。 熟悉的香水味道将她包围,还掺杂着热烈的葡萄酒香气。 暧/昧不清的气氛蔓延,任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将她点燃。 舒图南的心在越界的边缘摇摇欲坠,快要坠入名为情谷欠的深渊。 她微微翕动双唇,试图唤回林漾月的理智:“姐姐…” “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林漾月坐在她身上,居高临下看她,浓密睫毛下是一双温柔的眼睛,眼里有细碎的笑意。 “我的意识还算清醒,足够维持理智。” 第32章 小狗还很纯情,林漾月暂时不想把她教「坏」 舒图南又开始恨她太理智。 自己可真是反复无常。 林漾月这人真的很坏,总是轻易撩动她的心弦,又装作若无其事样子。譬如现在,她明明还坐在舒图南腿上,裙摆也撩得很高,偏偏这个时候问她:“你的口袋里装了什么?硌得我好疼。” 林漾月挪了下身子,舒图南顺势抬腿,从口袋里拿出要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黑色方盒在掌心里小小一个,盒体很素,除了用丝绒布料覆盖外再无一丝装饰。 林漾月从她手里拿过方盒,好奇地打开:“这是什么?” 方盒里白色软垫上静静躺着两枚黑珍珠耳环。耳环设计简洁,没有繁复的装饰。 银色耳托呈现出柔和光泽,线条流畅低调,完美衬托黑珍珠的光彩。 黑珍珠本身则是这两枚耳环的灵魂所在,它们大小一致,形状圆润,表面反射着淡淡的光泽,蕴含深海的神秘与深邃。 “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林漾月将耳环拿出来,放在耳垂上比划:“好不好看?” 舒图南咽了下口水,说:“好看。” 林漾月又问:“下午时怎么不拿给我?” 舒图南:“……下午看见姐姐戴着耳环,就没有拿出来。” 林漾月看她一眼,仿佛看透她敏感的心思。摘掉耳朵上的钻石耳环,随手丢在沙发上:“这个钻石的好重,还会挂头发,我早就想摘了。” 将黑珍珠耳环递过来:“你帮我戴。” 她侧过脸,将头发夹到耳后,露出耳朵和漂亮的下颚。她的耳朵薄,耳骨也好薄,耳垂上有一个细细的耳洞,比米粒还要小。 舒图南拨开耳环的卡口,小心翼翼地将尖锐那端送入她的耳洞。 舒图南没有耳洞,只在昨天买耳环的时候见到其他女生试戴。拿捏不准轻重怕弄痛了她,故而不敢用力,一边盯着尖锐金属一边分神观察林漾月的表情,一旦她脸上出现任何不适就准备停止手上动作。 林漾月反而不耐烦,斜着眼睛瞥她:“怎么磨磨蹭蹭的。” 虽然是抱怨,但可能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声音软绵绵地,听起来像是撒娇。 毫不夸张,舒图南瞬间就麻了。 她嘴上催她,身子却没有动。折腾了好一阵,舒图南终于看到她耳垂背面冒出一点点银色。 小心好调整银针深度,舒图南又迎来另一个难题。 耳环卡扣只有四分之一个指头大小,光是拨开它就很费劲,更别提还要将细细的银针塞进去。 她试了几次都没能顺利卡上,手指反而几次刮过林漾月的耳垂。每一次碰到她的时候,舒图南都能感觉到林漾月身子微微颤抖,等她好不容易调整好卡扣,林漾月已经无力地靠在她肩上小声喘息。 原本勾着项圈的手指也虚虚滑下去,抓着她的领口。 舒图南身上还穿着管家给的制服,新的浆洗得很干净,有淡淡洗衣液的味道。 硬挺的材质,不熨也不会皱,颜色是不易显脏的黑色,更显得林漾月肤色冷白。 “另一个也要我戴吗?”舒图南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 林漾月推着她直起身,含嗔带怨看她一眼道:“另一个我自己来。” 她摸索着戴上另一只耳环,撩开两边头发左右给舒图南看,第二次问她:“好看吗?” 舒图南斜靠在沙发上,点头,不厌其烦重复:“好看。” 林漾月笑了笑,歪着头拨弄耳垂上的黑珍珠,忽而抬眼看她:“这对耳环价格不低吧。” 黑珍珠,圆润莹亮,又有晕彩。不说设计、镶嵌、工艺,光材料成本就不是她可以负担的。 “还好…”舒图南犹豫片刻后老实道:“珍珠是在系里学姐手上买的,她只收了成本价。” 这个回答挺出乎林漾月意料。但是想一想又觉得非常合理,舒图南不是追求名牌的人,不会为品牌溢价买单。 “其实…我去琛玉的专柜看过。”舒图南羞赧道。 珠宝是独属于有钱人的爱好,专柜里漂亮的款式价格太高昂,舒图南暂时承担不了。符合她预算的款式品质与工艺又不好。 毕竟是要送林漾月的礼物,太差的话舒图南会觉得玷污她。 她独自在外逛了一整天毫无收获,无奈之下给姜予乐打了电话,问她有没有好的建议。 姜予乐家那位姐姐年龄与林漾月相当,作为妹妹姜予乐应该知道她的喜好,推荐礼物也比较有参考性。 姜予乐没有让她失望,给她推荐了一个地方。 宁城大学南门商业街里有家店叫“crush”,是已经毕业的珠宝系学姐和朋友合伙开的,主要卖学姐自己亲手做的珠宝首饰。因为经常能买到不错的东西,在宁大研究生院中颇受欢迎。 舒图南晚上七点去的时候学姐刚好在店里。 询问完她的要求后,学姐先拿了两板成品给她看。 各种各样的戒指耳环和项链,看得人眼花缭乱。 舒图南却一眼看中摆在展柜里的黑色珍珠。 学姐说这两颗珍珠产自“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法属波利尼西亚。母贝黑蝶贝,是她七月在那边旅游时亲自在码头上开出来的。 她原本不想卖,但禁不住舒图南软磨硬泡。最后看在同系的缘分上卖给了她,还借她场地和工具,亲自指导舒图南做这对耳环。 林漾月拨弄珍珠的手顿住:“是你亲手做的?” 舒图南:“嗯。珍珠尺寸不大,只能做耳环或者戒指。戒指涉及镶嵌工艺比较复杂,我怕做不好,就简单做了对耳环。” 第38章 学校里已经开始教宝石学教程和珠宝镶嵌工艺,但真正动手还是第一次,舒图南心里也没底。 幸好学姐耐心指导,她才能赶在今天过来前做好耳环。 “我很喜欢你的礼物。”林漾月说,“所以我要再送给你一个礼物。” 扯过扔在沙发上的包,林漾月拿出另一个丝绒方盒。跟舒图南送她的比起来,她手里这个明显精致很多。 暗蓝色的天鹅绒盒面上有烫金的英文字母和logo,打开盒盖后里面是黑色衬布,衬布上静静躺着一颗鸽蛋大小的蓝宝石。 蓝宝石是珠宝界主流宝石之一,和其他大多数宝石一样,它的价值和大小、净度、色度相关。 品质好的蓝宝石十分稀缺,堪称有市无价。林漾月掌心这颗颜色纯正浓郁,火彩艳丽内部没有杂质,已经足以达到收藏级别。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舒图南只看一眼便拒绝。 合上盒盖,林漾月将方盒压在舒图南掌心。 “对你而言贵重,但这种东西我有很多。” 她的手轻而缓慢地覆盖在舒图南手心,指尖不可避免碰到她。一瞬间的接触,仿佛电流穿过舒图南全身,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舒图南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再推辞。 林漾月又摸了下耳垂上的珍珠:“我更喜欢这一个。不过——” 她有些不解:“你怎么会想到给我送珍珠呢?” 她拥有各种各样的珠宝首饰,粉钻、黑钻、红宝石、蓝宝石,偏偏没有珍珠。 从前她也不喜欢珍珠,她更喜欢尖锐的钻石或者瑰丽的宝石。 没有人给她送过珍珠,舒图南是第一个。 “因为觉得珍珠很衬姐姐。”舒图南手里握着林漾月送给她的新礼物,有点不好意思道:“还因为我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准备更贵的礼物。” “重要的不是价格,而是心意。”林漾月笑了笑。 她的小狗为了送她生日礼物,应该已经掏空了荷包。 作为一名好主人,除了回礼之外,她还应该给她一点额外的奖励。 譬如,一个吻。 林漾月的引诱是悄无声息的,她不需要甜蜜的言语,也无需刻意营造氛围,目光从舒图南唇上划过,停留,再对着她笑一笑。 舒图南就彻底沦陷。 樱唇微张,情/潮呼之欲出。 舒图南仿佛着迷一般,目光里只剩她的下半张脸。 无声地靠近,交缠的呼吸,柔软的触碰。 浅尝辄止的吻。 林漾月主动分开。 小狗还很纯情,林漾月暂时不想把她教「坏」。 她笑,眼底有引诱得逞的狡黠:“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舒图南呆住,明显还未从吻里回过神来。 * 这晚舒图南没能回去。 一是因为太晚打不到车,二是因为林家其余人还没睡,她不方便出去… 好吧,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想离开林漾月。 结束那个吻后,林漾月看起来很平静。 不像舒图南,激动得心都快要跳出来。 紧张蜷起的手指,飘忽不定的眼神,泛着绯云的耳垂。直到平躺在沙发上,林漾月关掉房间的灯,舒图南都没能彻底冷静。 林漾月的房间很大,沙发和床之间有段不短的距离。林漾月睡得很安静,就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舒图南躺在沙发上,身上搭着薄毯。她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睁着眼看头顶的灯,又不敢翻身*,怕动静将林漾月吵醒。 月上中天,房间窗帘没有完全拉上,凉凉的月光洒在地板上,明明很清冷却有温柔的晕影。 就和林漾月一样。 想到她,舒图南就不可避免想到不久前的吻。比云朵还柔软,比蜜糖还要甜,是她的初吻。 「喜欢」是无法忽视也无法压抑的情感,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林漾月一定早就发现了吧,她喜欢她。 舒图南既甜蜜又烦恼。 那她呢?她也喜欢自己吗? 临睡着前,小狗迷迷糊糊地想。 应该是喜欢的吧,所以才没有推开她。 第33章 那她不就是…女同?!!! 进入11月,舒图南的生活开始变得异常忙碌。课程数量和难度增加,她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学习。图书馆那边学姐开始校外实习,几个新人兼职时长被迫增加。话剧社也开始组织定期的会议和活动,为年底校园跨年活动作准备。 她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有精力关注其他事。 只在偶尔闲暇的时候,才会想起林漾月生日那一天发生的事,以及那个吻。 林漾月也很忙碌。 冬季是极为重要的销售季节,尤其是随着年末的临近,人们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新年和春节、情人节等重要节日准备礼物。 琛玉每年除了推出冬季系列外,还要针对不同节日推出不同限定款式,吸引客户购买。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企划部和设计部的同事都会格外忙碌,连带着其他部门也不轻松。 10月17日之后的连续两个周末,林漾月都在公司加班,即使舒图南回了公寓,也只能在早上或者夜晚短暂与她见一面。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那个吻。 舒图南不提,是因为她不知道对林漾月而言她的吻、抑或她,究竟算什么。 她们并非恋人,彼此间也没有说过喜欢。 舒图南倒是想开口表达爱意,可她又怕。 怕林漾月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怕戳破窗户纸后林漾月会回避她,甚至讨厌她。 一个吻并不能说明什么。林漾月在以热情著称的法国念过书,法国人喜欢行贴面礼,关系亲密的朋友间会互相亲吻脸颊——说不定也会亲嘴巴?或者林漾月是出于礼貌,才没有推开她? 舒图南简直纠结死了。 又度过一个聚少离多的周末,舒图南周日晚上返校后,突然收到来自容思宁学姐的好消息。 先前舒图南拜托她打听的录像带有了消息,那位部长给她回复了邮件,说原版录像早已丢失,但她手上有拷贝件。 拷贝件在她国内家中硬盘里,她已经让家人将硬盘寄给容思宁。 容思宁这周在外地写生,周四中午才会回学校。恰好社团周四晚上有活动,容思宁就约了舒图南晚上见,顺便将硬盘带给她。 周四晚上八点,舒图南和姜予乐顺着社团群里的定位,准确找到mist楼下。 mist位于宁城富人区,据说是会员制酒吧。酒吧粉紫色招牌不太显眼,舒图南和姜予乐跟着社团群里学姐发的照片,才准确找到酒吧入口。 穿着制服的服务生验证两人身份后,带她们走进酒吧大门。与想象里的喧闹不同,这是一个很有情调的酒吧。 舞台上漂亮的外籍歌手抱着吉他,正在唱一首蓝调歌曲,她的嗓音很慵懒,配合着酒吧昏暗的灯光,显得气氛格外暧昧。 话剧社的成员已经到了不少,大家没有坐在一起,而是三三两两分开。 舒图南和姜予乐在酒吧里找了一会儿,才看见坐在吧台旁的容思宁。 在容思宁旁边坐下,调酒师立刻走过来,问两人想要喝什么,同时贴心地递上一张酒水单。 酒水单上大多是舒图南没见过的专业名词,再加上她的酒量并不好,怕自己喝一杯就醉。舒图南将酒水单递回去,问调酒师有没有冰水。 调酒师是位长相艳丽的姐姐,穿着和服务生差不多的白衬衫黑马甲,不同的是她胸前扣子解开三颗,丰盈呼之欲出,身材很火辣。 听到舒图南说只要冰水,她笑了笑道:“两位妹妹好像是第一次来?mist不提供无酒精饮品。如果你们没有偏好的酒,我就为你们调制两杯customizedcocktail。” 特调鸡尾酒很快端上来,她给舒图南的是一杯透明的酒,酒上漂浮着冰块和白色的茉莉花。给姜予乐的则是橘色和紫色渐变的酒,酒上点缀碧绿的薄荷叶。 “这个妹妹的是moonlight,另一个妹妹的是glowingsunset。两杯度数都不高,有什么需要再找我,祝两位妹妹今天在mist玩得开心。”调酒师送她们一人一个飞吻,扭身去招待其他客人。 “这个姐姐好有意思。”目送她离开,姜予乐转头对容思宁道:“我还是第一次来酒吧呢,要是知道酒吧里是这个样子,我早就来了。” 容思宁轻轻摇头:“mist和其他酒吧不一样,这里只接待女性,所以气氛好很多。” 话剧社的女孩子几乎都很漂亮,扎堆出现在普通酒吧太显眼,容易招来危险。现任社长是mist的会员,就和酒吧老板打了招呼,偶尔组织社团里的女孩子过来玩。 姜予乐回头,扫一眼酒吧里的顾客,了然道:“难怪只看到了学姐们。” 容思宁笑了笑,目光又转回舒图南身上。 第39章 虽然群里提前告知了是去酒吧玩,但舒图南依旧是平时那副打扮。 鲻鱼头,oversize卫衣,休闲裤,板鞋,因为深秋夜寒,在卫衣外面套了个牛仔外套。 很青春很大学生,堪称酒吧里的一股清流。 舒图南也注意到容思宁在看她,朝容思宁笑了笑,问道:“学姐这次出去写生还顺利吗?” 容思宁道:“比较顺利。” 她从随身白色小包里拿出硬盘,递给舒图南。 “这是那位学姐寄来的硬盘,话剧社前几年的演出视频都在里面。” “谢谢容学姐,我拷贝后就还给你。” 心里一桩事落地,舒图南整个人放松下来,和姜予乐一样好奇地打量四周。 先前还没留意,这会儿一打量就看见昏暗的角落,有两三对情侣正抱在一起,吻得难分难舍。 ! mist不是只接待女性吗? 啊不对!虽然酒吧里灯光昏暗,但那抱在一起的几个明显都是女人。 舒图南哪见过这种场面,立刻挪开了目光,与同样目瞪口呆的姜予乐撞在一起,两脸懵。 恰好调酒师服务完其他客人回来,一见她们呆呆的样子就笑了:“哎呀你们还不知道吧,来我们酒吧玩的很多姐姐都是女同哦。” 舒图南还没消化完这个消息,就听到她又开玩笑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女同可不歧视直女。” 她笑了笑:“我最喜欢和直女谈恋爱了。你们呢?和女人谈过恋爱吗?” “rose,别逗她们了。”容思宁明显和调酒师相熟,有些无奈道:“她们都刚成年,不能听你说这些。” “好吧。”被唤作rose的女人耸耸肩,胸口又荡起一片雪波。 虽说舒图南已经意识到自己喜欢林漾月。但她没想到新世界的大门是以这种方式向自己打开的。 她是女生,林漾月也是女生,她喜欢她,那她不就是…女同? 女同! 舒图南两手捧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身旁的姜予乐也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容思宁偷偷打量舒图南的脸色,还以为她们被吓到,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先前忘记跟你们说,如果你们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话可以先走。” 容思宁虽然没有过女性伴侣,但她和rose聊过几次天,知道社会上仍有很多人不认同这类群体,对同性恋抱有偏见。 只是不知道舒图南是不是其中一个。 舒图南回神,缓缓道:“没有感到不适,我只是…有点吃惊。” 容思宁面色如常,倒显得她大惊小怪。 不过…女生喜欢女生…原来是件很普通的事吗? 她心里有这个疑问,也顺势问出来。 容思宁一愣,认真思考几秒钟后才道:“不能说是普通,也不能说不普通。性取向是个人的选择,每个人都有权利去爱和被爱。无论是喜欢同性还是异性,都应该得到尊重和理解。” 她顿了顿,幽幽道:“…只不过世俗容易产生偏见罢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舞台上的外籍歌手已经离场,换成一支全是女孩子的乐队。 贝斯声响,燃炸整个酒吧,昏暗的灯光也骤然变亮。一束束光束从不同的角度射向舞台,交错穿梭形成一张光影交错的网。 整个酒吧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原本安静的空间变得热闹起来。酒吧客人被乐队的表演吸引,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涌到舞台前随着音乐摇摆身体。 人群里有人对着容思宁招手喊她们过去跳舞,她看到好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话剧团的女生。 “要去跳舞吗?”她问舒图南。 激烈的鼓点掩盖了她的声音,舒图南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凑到她身旁让她再说一遍。 容思宁又问了一遍。 舒图南摇头,又转过去问姜予乐。 姜予乐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姜予乐是喜欢热闹的人,立刻跳下高脚凳,像一尾游鱼般混入人群,和她们一起跳舞。 舒图南笑了笑,收回目光的时候,目光不经意从酒吧里划过。 然后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林漾月。 她今天穿着白色衬衣、灰色西裤和同色西装外套,鼻梁上戴着金丝眼镜,头发干练扎起露出线条漂亮的脖颈。 服务生在她前方带路,将她带到酒吧角落的卡座。 走进卡座前她仿佛有所感应一般,止步回头,目光越过许许多多的人,直直朝舒图南看过来。 酒吧里灯光闪烁,旋转球将灯光投射到整个酒吧,形成旋转的光影效果。 舒图南很确定她看到自己了。 因为她就坐在吧台上,而吧台几乎是整个酒吧光线最稳定的地方。 她似乎笑了一下,舒图南不是很确定。林漾月所在的区域忽明忽暗,灯光在她头顶旋转,让人难以分辨她此刻的表情。 好像有人在叫她。舒图南看见卡座后面又走出来个女人,林漾月刚好遮住那个人,舒图南看不清她的长相。只隐约看到她穿着红色修身长裙,海藻般浓密的长卷发披在肩上。 即使看不清脸,舒图南也能立刻感觉到,对方应该是个明艳秾丽的漂亮姐姐。 那个姐姐应该和林漾月很熟,舒图南隔着老远就瞧见她伸手揽住林漾月的肩膀,林漾月也没有推开她,任由她将她扯进卡座里。 她盯着那里看了太久,久到容思宁发现异常。 “怎么了?”她转头问,随着舒图南目光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看到认识的人了吗?” 林漾月背影彻底消失在卡座后面,舒图南收回目光,淡淡嗯了声。 容思宁又朝那个方向看一眼,“要去打招呼吗?不过…那个是vip专座,只留给酒吧老板的重要客人。” 第34章 在床上绝对是服务型 “不了。”舒图南摇头。 林漾月和朋友一起,她不方便过去打扰。 但是什么都不说,好像又不太甘心。 她想了想,给林漾月发了条信息。 【姐姐,我在mist,刚刚好像看到你了】 其实舒图南下午给林漾月发过消息,说晚上有社团活动要出去。不过那会儿她还不知道mist是间酒吧,以为是正常社团聚会,就没有和她细说。 林漾月回复很快。 lalune:【嗯,我也看到你了。】 舒图南:【姐姐是和朋友过来玩吗?】 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舒图南想,无论林漾月如何回复,她都要旁敲侧击一下她和那位“朋友”的关系。 还有… 舒图南垂下眼眸,心里止不住地猜测。 姐姐知道…mist是le吧吗? 再或者…她出现在mist,是否本身就代表一种含义:她喜欢女人。 明明只是一个猜测,舒图南却忍不住心脏狂跳。 林漾月却没有再回复。 * 酒吧卡座里,林漾月看了一眼手机就关上。 她周身气压低得太明显,引得杜简悠好奇。“谁招惹你了?” 真是罕见,将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的林狐狸,居然也有生闷气的时候。 林漾月斜睨她一眼:“没人惹我。” “鬼才信你。”杜简悠笑,又问她:“不是早就到了门口吗?怎么这么久才进来。” 她们今天约的九点,林漾月十分钟前就给她发消息说自己到了门口。她们都是mist的常客,不至于在酒吧迷路,再说还有服务生带路呢。 杜简悠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林漾月和mist里哪个美女看对眼,跟人家聊得热火朝天,把她抛之脑后。 今天的mist里,确实多了好些年轻漂亮的妹妹。从酒吧门口到卡座的短短几步路,杜简悠都忍不住心动好几次。 但是心动归心动,她可没出手撩人家。 杜简悠和老板相熟,知道宁大话剧社的女生偶尔会过来玩。 酒吧里突然出现的陌生漂亮女生可能都是宁大的妹妹,其中应该还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直女。 哇,直女+妹妹,精准踩中杜大小姐的恋爱雷点。 林漾月确实到了有一会儿了。 走进mist时,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吧台上的舒图南。 吧台灯光亮,她坐得高,穿得又和酒吧环境格格不入,想不看到也很难。 她看到她,自然也看到她身旁的姜予乐和容思宁。 姜予乐没什么,林漾月早就知道舒图南交到好朋友。 但容思宁,林漾月印象里舒图南没有跟她提过这个人。 陌生的,长得漂亮的,会用温柔的眼神偷看舒图南的女人。 她们好像很熟,乐队演奏时林漾月看到舒图南主动靠近容思宁,跟她说悄悄话。 给自己倒了杯酒,林漾月一口将酒喝完,扬起头对杜简悠道:“我跟你换个位置。” 她们所在的卡座里有三个沙发,分别对着不同方向。 第40章 和酒吧里其他卡座不一样,vip区是半开放式,外面有装饰遮挡,能让卡座的客人享受酒吧热闹的同时不被外面的喧嚣打扰。 坐在三个沙发上都能看到舞台,但只有杜简悠所在的沙发能看到吧台。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杜简悠挑眉,“还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说归说,她还是往旁边挪了一步,意思很明显,她不愿意让出位置,林漾月要是想过来,可以自己过来。 林漾月还真坐过来了。 这可一点儿都不林漾月。 顺着林漾月的目光往远处看,杜简悠也看见舒图南和容思宁。 她常来mist,与容思宁打过几次照面,看她有点眼熟,知道她也是宁大的学生。 但她旁边那位,好像是第一次见。 杜简悠算半个混娱乐圈的,常年跟各种牛鬼蛇神打交道,记忆力好得不得了。她在脑海里翻了翻,以前的确没见过舒图南。 看上去十八九岁,青春年少的女孩子。还和宁大的学生很熟。 再看看林漾月,表面若无其事,眼底的冷意都快溢出来,比深秋的晚风还凉。 杜简悠恍然:她就是林漾月藏起来的小狗。 * 吧台上的moonlight已经见底,舞台上的乐队也换了一支曲子。 林漾月依旧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舒图南两只手搁在吧台上,一副垂头丧气的郁郁样子。 姐姐为什么不回她的消息? 她在忙吗?忙着做什么呢。 和朋友相聊甚欢,没空搭理她,还是… 她想起站在林漾月身后的那抹艳色,又想到酒吧角落热吻的情侣。 身下的椅子好像长出尖针,刺得她没办法继续坐下去。 容思宁看她兴致缺缺,以为她还是习惯不了酒吧氛围,眼底划过一抹黯然,又很快遮掩下去,问她:“是不是有点吵,要先走吗?” 舒图南摇头,“没有,我想再玩一会儿。” 有学妹过来喊容思宁去跳舞,容思宁推辞不掉,对舒图南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舒图南点点头,目送她和几个女同学走进舞池。 舞台上的乐队还在卖力演奏,吧台的椅子却突然空下来。 rose给几位客人调了酒,这会儿也空闲下来,看到舒图南冲她招手,rose立刻回一个飞吻扭着蜂腰走过来。 “怎么没去跳舞?不会是在等我吧。哎呀,我才走一会儿就想我啦?” 舒图南笑了笑,没有顺着她的调情往下,反而很正经地问她:“能再给我一杯酒吗?rose姐姐。” “当然可以。”rose从吧台底下拿出基酒和雪克杯,“想喝什么?姐姐请你。” 舒图南:“刚刚那种就好。” rose调酒的样子很专业也很漂亮。她将好几种基酒倒入雪克杯,盖上盖拿在手上摇晃。 舒图南不小心又看见一片雪波荡漾,连忙挪开眼,“rose姐姐在mist待了很久吗?” rose笑得妩媚,“是啊,从开业就在这了。” 舒图南又问:“那应该对mist的客人很熟悉了吧。” rose打开雪克杯盖,将酒倒在玻璃杯中,两指夹住酒杯底座将酒推过来:“那当然。怎么,你在mist碰到crush了?想找我打听?” 她冲舒图南眨眼:“你只管问,我肯定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舒图南有些犹豫。 她不知道林漾月是不是mist的常客,也不肯定rose是否认识她和她的朋友。 但她心里实在好奇,纠结几秒后还是问出来:“今晚坐vip卡座的人…” “她们呀…”rose站直身子,露出无奈眼神:“那两位姐姐你就别惦记了,一个是直的,另外一个不和比她小的女人谈恋爱。” 舒图南:…… 不知道林漾月是哪一个呢。 但不管是哪个,对她而言都不算是好消息。 舒图南更沮丧了。 她心情不佳,rose也不再撩她,留下空间让她独处。 酒吧里很热闹,震动的音乐声捶着人的耳膜,让人忍不住想要跟着音乐一起跳舞。 姜予乐和容思宁还在舞池里,姜予乐朝舒图南挥了好几次手,喊她过来跳舞,舒图南都只是敷衍地笑笑。 形孤影只,满心惆怅,不知不觉她将第二杯酒喝光。 鸡尾酒度数不高,但连着喝了两杯,也有醉意浮上来。 舒图南手肘支在吧台上,将脸埋入掌心,努力驱散酒意恢复清醒。 身旁突然有人靠近,以为是姜予乐或者容思宁回来,舒图南便没有在意。 来人将酒杯放在吧台上,玻璃杯和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她的声音柔媚像四月的春水:“怎么没去跳舞?” 舒图南猛然抬起头,落入一双漂亮的眼睛。 林漾月摘掉了眼镜,狭长眼睛里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媚意。她散开了长卷发,西装外套松垮搭在肩上,衬衣纽扣解开三颗,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她将身子靠在吧台上,露在衬衣袖口外的冷白肤色和黑色吧台对比强烈。像夜色里突然冲出一团冷白的焰火,吸引人不由自主的目光。 捏着酒杯和舒图南放在桌上的空杯轻轻碰了一下,又重复一次:“怎么没有去跳舞?” 舒图南怔怔看着她,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反应变慢。过了几秒她才慢吞吞回答:“…我不会。” 林漾月笑了笑,眼神落在她旁边的凳子上,问她:“我能坐在这里吗?” 舒图南仿若初醒,连忙拉开凳子:“当然可以。” 林漾月坐下后打了个响指,对频频往这边偷看的rose道:“再给她一杯moonlight。” rose挑眉,目光落到舒图南身上,又转回到林漾月,眼神无声问她:你确定? 林漾月微微点头,她确定。 rose耸耸肩,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去调酒。 她面上看不出异常,其实心里已经快炸开花。 见鬼了!她居然见到林漾月主动搭讪别人。 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rose心里浮现和杜简悠同样的猜测。 还有她的搭讪开场白,真是烂透了。一点都不像mist里最难被摘下的高岭之花。 rose心里默默吐槽。 将鸡尾酒放在吧台上,rose默默退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打开手机,在群里分享这个八卦。 等爱的玫瑰:【说出来你们别太吃惊,就在刚刚,林大小姐在mist跟个女生搭讪了】 群里都是mist的熟客,很快有人回复: 漂亮姐姐钓我:【林大小姐被搭讪,很正常啊,这有什么好吃惊的】 和老婆热恋一万年:【没人搭讪她才奇怪吧】 rose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骂她们看消息不仔细:【你们再好好看看】 有心细的人发现不寻常: 已经die了三天:【!!!谁搭讪谁?林漾月搭讪人家?】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略显平静的群聊突然翻涌,炸出好多许久不见的id。 屏幕上刷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林漾月不是直的吗!!!杜杜你出来说句话呀!!@yovela】 被人不断艾特,杜简悠简直烦死了。 林漾月的直女名号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 那时她刚带林漾月来mist玩,每次都有不同的女人过来搭讪,打扰她们喝酒聊天的兴致。 杜简悠不胜其烦,索性对外宣称林漾月不喜欢女人,才得了一段时间清静。 没想到她今天来这么一出。 贴着闪亮钻片的指尖划开手机,又烦躁地关上,杜简悠想了想,将群消息设置成不提醒。 世界瞬间安静。 不过——杜简悠的目光落在吧台上两人的背影身上。 她倒也能理解林漾月为什么这么做。 舒图南整个人看上去完全就是一纯情小狗,又乖又可爱。身形纤长却不瘦弱,青春有朝气。 一看就知道体力耐力都很不错,在床/上也绝对是服务型。 嚯,真是便宜了林狐狸。 第35章 仿佛只是说出来,隐秘的情感就能见光。 酒吧底下的汹涌暗潮,舒图南一概不知。自从林漾月出现,她的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林漾月很随意地将头发撩到一边,露出漂亮的下颌线,捏着杯子抿了一小口酒。 “学校今晚没有门禁吗?”她问。 她的杯口上有浅浅的唇印,雾雾的不是很清晰。舒图南不小心看着了迷,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慢吞吞答道:“学姐们说,再玩一会儿就回去。” “但你好像没在玩。”林漾月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不远处的舞台,又很快收回来。“你一直坐在这里和朋友聊天。” 如果是平时,舒图南大概能敏感察觉林漾月话语中的酸气,但此时她有些微醺,直觉也没有平时灵敏。 轻轻眨了下眼,她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姐姐…经常来mist玩吗?” 第41章 林漾月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牢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定她突然转移话题不是因为逃避之后,才轻轻哼了一声,“不算常来。” 杜简悠是mist常客,一周有三五天泡在这里。林漾月只有偶尔和她或者岑夏溪见面时才会来mist玩。 今天会在mist碰到舒图南,她也挺意外的。 舒图南嗯了一声,张嘴解释:“我也是第一次来。” 虽然林漾月看上去丝毫不介意,但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解释一下。 林漾月果然不介意,她甚至还笑了一下,问她:“你觉得这里好玩吗?” 她真的是一个开明且包容的金主,舒图南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只要不违法乱纪,她做什么林漾月都不会介意。 “这里很热闹,碰到的人也很友好。”舒图南盯着杯子,脑袋里琢磨很久的问题飘来飘去,不知道该不该问。 可能不该问,但她还是想问。 她抬起眼,眼神灼灼地看着林漾月:“姐姐……知道mist是le吧吗?” 舞台上的乐队正在卖力演奏,动感的鼓点让她的心跳都变得激昂。 旋转的灯光从她们身上划过,明与暗的交错里她看到林漾月又笑了一下。 仿佛是对她方才错开话题的报复,她也没有正面回答她。手指点了点她的酒杯,林漾月道:“喝完这杯之后,我送你回学校。” “可是你也喝了酒。”舒图南义正词严:“喝了酒不可以开车。” 她虽然还没有拿到驾照,但是已经考过了科目一,知道酒驾是很危险的行为。 林漾月刚想说可以找代驾,就听见身后有人道:“舒图南,我们该走了。” 林漾月转头朝来人看去,果不其然看见容思宁。 容思宁还在舞池里时,就看到有人走到舒图南旁边与她搭讪。 她本来想立刻过来,却犹豫了——她也想看看,如果有女人向舒图南示好,她会是什么反应。 看上去舒图南没有拒绝,她甚至主动拉开椅子邀请对方坐下来,与对方相谈甚欢。 这是好事——起码容思宁知道了,她并不排斥女人。 这也是坏事——那个女人大概长得很漂亮,舒图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容思宁一下慌了神,急忙从人群里挤出来。 即使从背影就能看出跟舒图南搭讪的是个美人,但林漾月转过头的那一刻,容思宁还是被她的一张脸恍晃了神。 人都是视觉动物,对于长得漂亮的人总是格外宽容。容思宁回神后甚至冲她礼貌地笑了笑,直到眼神越过她落在舒图南身上,看到舒图南面前满满一杯酒时,眉头才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是来猎艳的。 虽然mist是会员制的酒吧,但会员制并不能和高素质挂钩。 容思宁就曾听社团里的女孩子说过,mist里有漂亮女人出来猎艳。 寻找到合适的猎物之后她们会先搭讪,趁猎物毫无戒心用酒将她灌醉,再带出去过夜。 事后她们会用甜言蜜语哄骗,给人带来恋爱的错觉,直至她厌倦再分手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周而复始。 对于纯情的女大学生而言,事业有成的成熟漂亮姐姐就像生长在雨林里的蛇,花纹绚丽令人入迷,却也容易毫无防备地被对方一口吞下去。 在容思宁看来,林漾月就是这种女人。 走到舒图南旁边,容思宁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学校吧。” 舒图南啊了一声,眼神犹豫着看向林漾月。“可是……” 容思宁以为她已经着了人家迷,微微用力将她从椅子上扯下来,快速道:“晚了宿舍要关门了,我们还要去找姜学妹。” 坐着的时候还好,两脚踩在地面上时,舒图南才觉得自己不太使得上劲。 那两杯鸡尾酒喝起来甜甜的,其实后劲挺大。 被容思宁拉扯着去找姜予乐,舒图南从林漾月身旁经过的时候,手指不舍地抓住林漾月西装袖口。 林漾月的西装本来就是松松搭在肩膀上,被她一扯差点掉下来。她的身子也稍稍歪了一下,舒图南立刻松手扶住她,被容思宁扯住的手臂也往回用力,连带着容思宁不得不停下来。 容思宁站定,蹙眉回头看舒图南,舒图南却根本没看她,她满心满眼只有林漾月。 她甚至因为不能多陪林漾月一会儿而感到抱歉,“宿舍有门禁我得先走了,姐姐玩得开心,早点回家休息。” 林漾月笑了笑,她看一眼舒图南,又看一下容思宁,伸手将西装往上提了下。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很明显,她已经看透容思宁的心思。 这让容思宁的心情有些微妙。 微妙的情绪还未沉下去,容思宁就看到林漾月朝着自己勾了勾唇,唇边弧度不似方才对着舒图南那般含情脉脉,而是冷漠高傲。 她在毫不避讳地宣布胜利。 她可不是胜利了吗?容思宁心里酸溜溜地想。舒图南才认识她几分钟,就亲热地喊上姐姐了。 稍微令她感到欣慰的是,两人似乎还没来得及交换联系方式。 拉着舒图南离开,她们在舞台前找到姜予乐,三人一块儿从酒吧出口出去。离开mist前容思宁回头看了一眼,和舒图南搭讪的漂亮女人依旧坐在吧台上背对着她们,在她的身边又多了个穿明艳红裙的长发女人。 一路无话。 容思宁满腹心事,舒图南晕晕乎乎的还没彻底醒,三人里性子最活泼的姜予乐晚上喝了酒又跳了舞,体力消耗太大这会儿也异常安静。 出租车停在校园里,容思宁和舒图南先送姜予乐回去。姜予乐踏进宿舍楼大门后潇洒地冲两人摆摆手,催她们也赶快回去。 从姜予乐宿舍到容思宁宿舍有几百米距离,月明星稀,秋夜的风吹得枯叶沙沙作响,也吹散舒图南的酒意。 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容思宁突然开口:“晚上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舒图南拢了下外套,啊了一声,不知道她指什么事。 容思宁脚步放慢,故作轻松道:“就…虽然mist里都是女人,但去玩的客人也和普通酒吧没有什么两样…看到合眼缘的女生也会搭讪。” 她不想提高舒图南的戒心,更不想她因为对方是女性而放下戒心。 在心底斟酌了一路,容思宁始终拿不准怎么表达更恰当,索性心一横道:“酒吧里都只是逢场作戏,出了mist就都忘了。不管那个姐姐说了什么,你别太放在心上。” 舒图南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她不一样。” 舒图南轻声道,眼神是容思宁从未见过的柔软。 她这样维护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让容思宁的心忍不住沉了沉。 她平日不太说重话,此刻*却也忍不住道:“怎么不一样?你又不了解她。说不定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略显冷淡地打断:“先前我就认识她。” 舒图南侧眼看容思宁,眉目间有淡淡不喜。 容思宁恍然间想起林漾月,林漾月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眼底也是类似的情绪。 容思宁顿时哑然。 舒图南也发觉自己语气有点生硬,沉默两秒后缓和了口气对她解释:“我在mist里看到的认识的人就是她。” 原来是这样。 容思宁勉强笑了下,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头发堵。 提起林漾月的时候,舒图南语气里的维护和眼里的爱意简直隐藏不住。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她喜欢她。 她晚了一步,抑或不止晚了一步。 这些日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突然都成了笑话。 月亮静静挂在天上,舒图南踩着树影送容思宁到宿舍楼下。 后半段路容思宁一直沉默,直到与她道别舒图南转身欲走,才听见她在身后轻声道:“喜欢她…会很辛苦。” 舒图南回头,表情有些犹疑。 容思宁眼神苦涩:“我听说过她。” mist的vip卡座,低调却昂贵的打扮。皎若明月的脸,别样妩媚的气质。 还有身边明艳张扬的红裙女人。 容思宁见过杜简悠几次,只是刚刚才想起来。 宁城就这么大,名流就那么些家,有资格和杜简悠喝酒的年轻女人两只手数得过来,那个女人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林漾月。 她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月,天生便要沿着既定的轨道行走,不会因为任何人脱轨。 喜欢上这样的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即使她的暗恋无疾而终,容思宁也不希望舒图南受伤。 秋意渐浓,路旁的银杏树叶已然金黄,夜风吹得树影婆娑摇晃。 路灯冷冷的光从树叶间的缝隙中撒下来,被分割成斑驳的光影。 “可是已经喜欢上了啊。”舒图南轻声道。 说完连她自己都怔住,这是她第一次对外人开口,袒露她对林漾月的感情。 第42章 但她并不觉得后悔,反而感到很轻松。 仿佛只是说出来,隐秘的情感就能见光。 舒图南心底喜悦滋生,她的嘴角不自觉上翘,又重复一次:“可是已经喜欢上了。” 第36章 被偏爱的有持无恐 mist里气氛依旧热闹。 酒精、昏暗的灯光、暧昧的氛围令人沉醉,舞台上的乐队已经换了一支,舞池里的人还在不知疲倦的舞动着。 杜简悠靠在吧台上漫不经心握着杯子,目光在舞池里游走与热情性感的女人碰撞。 女人对她抛来飞吻,她举杯回应,唇边弧度诱惑迷人。 “这位置挺不错的,视野比卡座更好。”杜简悠扭头对林漾月眨眼:“以后就预留吧台的位置吧。” 林漾月:“我无所谓,你问问岑夏溪愿不愿意。” 杜简悠给她一个白眼,“你不愿意就直说,干嘛弯弯绕绕的要人揣摩你的心思。” 她吐槽完又凑过来仔细观察林漾月神色,见她神态轻松眼角笑意如常,杜简悠忍不住开玩笑:“刚刚跟你家小狗聊了什么?心情这么好。” 林漾月轻轻摇头:“没聊什么。” “哦?”杜简悠明显不信。 先前从卡座起身的时候,林漾月脸色明显不好看,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阴转晴。 “我还以为你会把她留下来。”杜简悠眼里划过一抹玩味:“和她一起走的妹妹…是宗家的私生女吧?前两年才接回来的。” 林漾月表情变得淡然:“不清楚,我也不感兴趣。” “好吧,那说点你感兴趣的。”杜简悠简直唯恐天下不乱:“那个妹妹看你家小狗的眼神好像不一般。” 林漾月的视线转过来,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那又如何?她又不喜欢她。” 杜简悠突然明白她的好心情从何而来,那是被偏爱的有持无恐。 低头笑了笑,杜简悠在「揭穿她已经吃过醋看她恼羞成怒」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将事情揭过」里犹豫了一秒,决定选择后者。 不管怎么说,好友身上多了几分活人气总是好事。 * 跨入十二月之后,宁城骤然冷了下来,甚至罕见的下了一场小雪。 林漾月给舒图南添置了些衣服,有版型挺括的呢子大衣和质地柔软的羊毛衫。舒图南把它们通通挂进衣柜,将略显空旷的衣柜填满。 林漾月很喜欢给她买衣服,仿佛能从中得到别样的乐趣。 穿着柔软温暖的衣裳,坐在宽阔明亮的教室里学习,舒图南偶尔会有些恍然,清贫的过去好像已经距离她好远好远。 离开集仁村以后她长高了一些,个性也变了很多,她不再沉默着游离在人群以外,而是学习着无声融入她们。 她和林漾月的关系一如往常,彼此依旧心照不宣没有提起那个吻。 林漾月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自从那晚将感情公诸在月光下以后,舒图南突然不纠结了。 喜欢并不是可耻的事,无论林漾月能否接受,都无法改变她喜欢上林漾月这个事实。 但舒图南是容易知足的人,她没有贪心的追求一个结果,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她就感到幸福。 转眼到十二月底,学校里到处挂上彩灯和彩带渲染圣诞的气息。严寒的天气没有磨灭大学生们的兴致,社团群里已经连续两天刷屏讨论平安夜去哪里玩。 舒图南没有参与群内讨论,平安夜是个周五,她肯定要和林漾月一起。 提前一个星期,她就和姜予乐一起到商场买礼物。商场一楼有一个巨大的圣诞树装饰,各个店铺门口也摆上圣诞元素商品。舒图南站在红色的鹿角发箍、针织圣诞帽和带着花环纹样的围巾里仔细挑选,怎么选都觉得不太满意。 大红大绿的颜色不衬林漾月,会显得俗。 商场一楼还有几家走轻奢风的饰品店,其中有时下年轻女生喜欢的潘多拉和施华洛世奇。舒图南逐个进去看了一圈,在其中一家店里挑选到满意的礼物。 平安夜当晚吃饭的餐厅是林漾月安排的,开在宁城的富人区中,从学校坐公交一个小时才可以到。本来林漾月说要来接她,但公司临时有个会议,舒图南便不紧不慢的坐公交车过去。 餐厅所处的地段附近都是花园洋房和别墅,欧陆风情建筑在道路两侧屹立,与宁城一同走过半个世纪。 道路两旁遍植法国梧桐,全年树冠交缠枝繁叶茂,是改良过后的常青品种。 舒图南循着定位走到一座花园洋房,洋房的独立小院门口放着个迎宾台,台后站着个穿燕尾服的年轻服务生。 确定预约信息后,他带舒图南走进小院。 院子不大,通往主屋要走过条鹅卵石小道,小道两边种着些矮冬青。 舒图南抬头打量这幢建筑,六边形屋顶上铺着琉璃瓦,外墙是红褐相间的砖,墙上镶嵌胡桃木色圆弧窗架。 二楼和三楼还有半圆形的阳台,阳台被白色的罗马柱围合,有点像电影里朱丽叶的家。 从弧形门廊走进去后是一楼,一楼被做成一个展厅,展示着一些油画和雕塑。 服务生引着她直上二楼,二楼是一间餐厅,装修以白色为主,墙壁和廊柱上有法式线条浮雕。 餐厅布置很漂亮,每张餐桌上都铺着白色桌布,天花板上华丽水晶吊灯照得银质餐具闪闪发亮。 她来得算早,餐厅内还空着许多桌子。 服务生将她引到靠窗座位,礼貌道:“餐厅内温度稍高,您是否需要寄存外套?” 舒图南今天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橄榄色大衣,头发随意散着,看上去比平日成熟些。 这是她为了约会特意挑选的衣服,舒图南想让自己看上去比实际年长。她希望自己更像林漾月的恋人而非她的妹妹。 婉拒服务生的好意,舒图南垂眼给林漾月发信息:【我到了】 对方立刻回复:【我一会儿到】 林漾月是从公司赶过来的,落座的时候她身周还带着职场气息。 浅色切尔西靴,白色西裤和同色西装外套,外面披着浅灰色大衣,她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长发盘起,神色冷淡却美丽,御让人挪不开眼。 客人已经到齐,服务生过来询问是否需要现在点餐,得到林漾月的肯定后服务生递上两份菜单。 菜单很厚重,黑色皮质封面用烫金工艺印刷着餐厅名:lemon。 lemon的菜品很少,只有薄薄三页而且没配图。前两页是套餐介绍,第三页则是单选菜品,单选的菜品又分前菜主菜和甜品。每道菜品下面都用细小的英文说明原材料和烹饪方法。 舒图南从未来过正儿八经的法餐厅,虽看得懂英文菜单但也不知道点什么才好。 光看底下介绍“金线鱼焦糖化/洋蓟/特制法式酱/小麦饭”实在难脑补出这道菜的模样。 林漾月看她难以抉择,干脆利落合上菜单,对服务生道:“就要两份menudégustation(精选套餐)。” 服务生收走菜单,林漾月摘下眼镜低头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的表情已经恢复成往常的温柔。 “等很久了吧。” 舒图南轻轻摇头:“没有,我出来得比较早。” 林漾月了然:“这里的确离你们学校有点远。不过这家餐厅还算有名气,你应该会喜欢。” 舒图南当然喜欢。 林漾月喜欢她就喜欢。 林漾月推荐的法餐厅就和她一样,连细节都透露精致。 漂亮的骨碟上印有树莓浮雕,盘沿金边宛若夕阳陷落。 金边工艺并非冰冷的机器喷绘,而是匠师用金粉混合树脂,亲手拿毫笔描染而成。 侍酒师端来开胃酒,将透明液体倒入郁金香花型的纤细高脚杯中,缓缓介绍:“今日开胃酒是西打酒,采用英格兰西南部的酒苹果酿造而成。采摘新鲜苹果后先用圆形磨槽研磨成果渣,再将它和甜草一起发酵三个月,待发酵完成后封瓶三年,才能酿造出颜色清亮口感细腻的酒。这一只是老板珍藏,两位很幸运哦。” 侍酒师捧着酒瓶退下,独属宁城上流的繁华正式掀开神秘面纱,邀请舒图南一同探索。 舒图南就像懵懂闯进奇幻世界的爱丽丝,对一切都感到新奇。 高脚杯中透明液体散发微微果香,林漾月优雅地抿一口,余光瞥见舒图南正看着自己,她轻晃一下手中酒杯,对她道:“度数不高,你可以喝一点。” 舒图南和林漾月一起喝过三次酒,已经对自己的酒量有了清晰认知。她端起酒杯才抿湿唇就放下,林漾月眼睛弯了弯,不知是挪揄还是表扬:“克制才会长久。” 用完开胃酒便开始上菜,前菜是鱼子酱和棕榈心,精致餐点摆在圆盘中央,佐品是杏仁牛奶冻。 餐厅内已经陆续来了不少客人,多数穿得比较正式。男士着笔挺西装,抬手间能看到腕上的名表。女士着优雅裙装,颈间佩戴典雅珠宝。 第43章 相较之下她们两个人则穿得有些随意。 应该穿得更正式些的,难得的约会呢。 舒图南有一点点沮丧。 她想起叶心童下午在宿舍里换了一条又一条漂亮裙子,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对约会是不是不够重视。 林漾月出入惯了类似场合,对自己小小的“不合群”并不以为意。 舒图南则因为外界和内心因素,脸上显现细微不自然。 “轻松一点。”林漾月用银勺舀起杏仁冻。 “你已经打扮得非常得体了,是他们太夸张。”林漾月放下勺子撩了下头发,眼神凌厉将投过来的不礼貌目光撞回去。 “总有些人喜欢在别人身上找优越感,对待那种人最好的回应是无视。” 舒图南欲言又止:“可是…” “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林漾月收回凌厉目光,对着她笑了一下:“我觉得你好看就够了。” 第37章 “把我的嘴巴都亲痛了” 一句话,舒图南的心立刻阴转晴。 她的眼睛亮亮的,像小狗一样:“姐姐今天也很漂亮。” 不用林漾月追问,她立刻补充:“姐姐每天都很漂亮。” 笑意漫上林漾月眼眸。 她听过很多类似夸奖的话,但同样的话从小狗嘴里说出来,总显得格外真情实意。 用完前菜后上三道主菜:樱桃叶烤乳鸽、欧芹酱煎章鱼和炭烤蔬菜清汤。 每一道菜分量刚刚好,让人舌尖生出愉悦,却不至于太过饱腹而影响下一道菜。 菜品很美味,轻易就能品尝出金钱的味道。 menudégustation套餐内甜品可以从店内甜品菜单中任选,今天提供的甜品有巧克力蛋白霜、黄桃米布丁和草莓可丽饼。 林漾月给自己选了巧克力蛋白霜,给舒图南选了黄桃米布丁。 等待甜品的时候,林漾月突然侧过头看窗外,“下雪了。” 雪花纷扬而下,将世界装点得如梦似幻。 雪花和平安夜的适配度是百分之百,餐厅里适时更换了背景音乐。 服务生端上甜品,林漾月面前平底园盘内是巧克力蛋白霜,蛋白霜做成不规则的形状,以柑橘酱、小雏菊和薄荷叶做点缀。 舒图南盘内则是黄桃米布丁,黄油饼干打底,上面是撒上金箔的黄桃和蓝莓粒,草莓果酱和月桂叶做装饰。 舒图南舀了一勺米布丁送入口中,甜味在舌尖肆溢。眼睛一亮,她迫不及待与林漾月分享:“好好吃。” 林漾月莞尔:“我也尝一下。” 她嘴上说要尝,两只手却支在桌子上,完全没有要动作的意思。 她要舒图南喂给她吃。 林漾月吃东西很优雅,银勺送到嘴边才微微张开嘴。 舒图南倏然想起两人接吻那天,她也是这样张开唇,似乎在邀请她品尝。 用完甜品后外面仍在下雪,林漾月招手喊来侍酒师,让她挑一支度数稍低的香槟。 舒图南后知后觉:“…你待会儿还要开车。” 林漾月露出无奈笑容:“开胃酒也是酒呀,已经不能开车了。” 她顿了顿,突然笑得别有意味:“没关系,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酒店不错。” 舒图南原本以为她在开玩笑,哪知从餐厅出来以后,林漾月真带她往外走。 地上覆着浅浅一层雪,踩上去会有轻轻的咯吱声。 路上行人不算多,今天是平安夜晚上又下过一场雪,鲜少有人如她们这般闲情。 被薄雪覆盖的世界格外明亮,头顶树隙偶尔还会飘落几片雪花,落在林漾月发丝上。 舒图南帮她拂掉头上雪花,顺手装作不经意地揽住她。 林漾月扭头看她,没有说话,眼里的笑意却明明白白。 她很轻易就能看透她。 舒图南羞赧,却厚着脸皮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目光也故意落在路旁的灯上。 两人靠得很近,影子被路灯拉长,变成亲密的模样。 餐厅附近步行十分钟就有一家高级酒店,踏进酒店旋转门之前,舒图南才拉住林漾月的袖口,眼神躲闪:“我…没带身份证。” 林漾月有点好笑:“怎么不早说。” 舒图南支支吾吾。 这可不怪她,谁能想到约会后的行程会是酒店呢? 幸好林漾月没多怪她:“你先在大堂等我,我上去后再给你发房号。” 舒图南松开她的手,乖乖在大堂里找了个角落等她。 酒店暖气开得很足,大堂里也很香。舒图南是第一次住酒店,生怕被人洞察到她想要偷溜上去的打算,装模作样在沙发上坐下来,还抽了本杂志看。 杂志摊在面前,她的眼神却忍不住穿过半个大堂,落在林漾月身上。 林漾月在前台办好入住拿到房卡,从她面前经过时还向她抛了个媚眼,舒图南脸一热,立刻将头埋下来。 林漾月走进电梯,舒图南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林漾月发来了房号:【2213】 舒图南在沙发上又坐了几分钟,等到又有两批客人办理入住,才起身跟在他们身后缓缓走进电梯。在她前面一位进入电梯的是位身材略微发福的大叔,看上去约有四五十岁。 大叔按住关门键热心询问:“你到几楼?” 舒图南看他一眼,飞快按下二十二楼。 电梯门缓缓关上,她要去的楼层最高,是酒店的套房楼层。 站在2213门牌号前,舒图南轻轻叩响门。门很快被打开,有人伸手将她拉进去,抵在门上。 轻轻浅浅的酒气传来,林漾月两只手揽住她的脖子含娇带嗔:“你好慢哦。” 舒图南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林漾月笑了笑,抬手摸上她的脸。然后从舒图南脸颊往下滑到脖颈,轻佻扯开黑色毛衣衣领,露出里面细细皮质项圈。 项圈中央坠着的鸽血耀眼夺目,黑与红的强烈碰撞,衬得周围一小片皮肤更加白细。 她的手指轻轻压在她颈侧皮肤上,意有所指:“你今天穿得很好看,我很喜欢。” 食指挑起她的项圈,朝她的方向拉近:“特别是这条项圈,很适合你。” 舒图南垂眼,全然无害的模样:“是姐姐的眼光好。” 这并不是恭维,因为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穿的每一件衣裳都是林漾月亲自挑选的。 不是她穿得好看,而是林漾月眼光好,买的每一件衣裳都很适合她。 林漾月笑,主动拉开一点距离,观察她的唇:“今天嘴上抹了蜜吗?这么甜。” 她的目光停留在舒图南唇上,不用过多言语舒图南便被吸引,主动凑过去吻她唇角。 回答湮灭在喘息中:“甜不甜…姐姐试试就知道了。” 是在梦中重复过很多次的场景。 触碰不到的时候,舒图南会因为各种顾虑,想要隐藏对她的喜欢。真切地触碰到她以后,舒图南才惊觉这份喜欢根本无法压抑。 她好喜欢她,喜欢得只要靠近她,便觉得浑身如火在烧。 想和她待在一起,想抱她想吻她想与她做亲密的事。 想得都要疯了。 她的亲吻很突兀,甚至堪称唐突。舒图南以为林漾月会拒绝,甚至做好林漾月推开她的准备。 但是林漾月没有。 舒图南便大起胆子,细细密密地亲她。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纯情生涩的经验后,舒图南这次大胆不少,至少不再贴着她的唇不动。 她靠在门板上,双手拥住林漾月的腰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嘴唇急切地寻找她的唇。 林漾月的唇很甜,让她忍不住含在唇间细细厮磨。 潮/湿的水声在唇间交错,舒图南脑袋发昏发胀,身体却很清醒,两只手搂住林漾月的腰不让她往下滑。 手底下的衬衫面料垂坠有质感,很符合林漾月的气质。 她进入房间后就脱掉了大衣和外套,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 舒图南一直觉得林漾月穿衬衫的样子很好看,妩媚里又带着几分正式。这份好看在她解开两颗纽扣,双臂搂着她的脖子露出锁骨一片白皙时,变得尤其。 虽然她闭着眼与她接吻,看不到林漾月此时的样子。但类似的场景舒图南已经在脑袋里幻想过很多次。 好看的锁骨,轻轻闭着的眼睛,像蝶翼一样微微颤抖的睫毛,因为喘息而起伏的柔软。 直到林漾月不满地捶一下她胸口,从嗓子里嘤/咛一声,舒图南才往后退了一点,松开唇让她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你属狗的吗?”林漾月呼吸不稳,将头靠在她肩膀慢慢平稳呼吸。又抬起头冲她抱怨:“把我的嘴巴都亲痛了。” 舒图南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属狗,不然怎么看见林漾月脸色绯红的样子,又想凑上去亲她。 只不过这次她被林漾月无情推开,她用手压着她的胸口,保持安全距离。 第44章 “去沙发上。” 林漾月定的是一间套房,有独立的客厅与卧室,空间很大但设计合理,即使只有两个人也不会感觉到空。 舒图南与她一起落在沙发上,才发现茶几上冰桶里已经摆着一瓶开了的酒。 林漾月曲着腿坐在沙发上,倒了两杯酒,递给舒图南一杯。 她似乎没有要继续的意思,让舒图南感到有点失落。但很快这份失落就被掩盖,因为林漾月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法国。平安夜是法国人很重视的日子,这一天大多数法国人会选择和家人一起过。” 林漾月抿一口酒,突然问她:“你呢?去年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舒图南回忆一番:“应该是在学校念书吧。” 容美高中学业繁重,老师们并没有留出时间给学生策划节日,最多是广播里播放与圣诞有关的歌曲,给学生们应个景。 “听起来好无趣。”林漾月思考一秒就作出结论。 “是啊。”舒图南轻笑,“我以前过得很无趣的,因为遇到姐姐,生活才变得有趣起来。” 林漾月突然坐直身子,很认真的建议道:“大一下学期就有选修课了吧,你可以选修法语。” 她很轻易就替舒图南作出决定:“在宁大念完本科后,你就出国深造两年。法国或者意大利都不错,西班牙也可以。” 第38章 她们真是天生一对 这是林漾月第一次说“以后”。 她们的合约会在大学毕业时宣告结束,舒图南还不知道合约结束以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试探着问:“那姐姐呢?” “我?”林漾月微怔,而后笑道:“那个时候,我应该还在琛玉与他们斗智斗力。” 琛玉太大,她那几个哥哥伯伯又各怀心思,想要从他们手中夺走琛玉、掌控琛玉会是一段漫长的过程。 舒图南抬起眼,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可是我想陪着姐姐。” 林漾月笑了笑,没有应允她也没有拒绝。 未来太长,她们两个人又太年轻。 年轻人的心思总是多变的,可能昨天还是漂浮的云,今天就变成倾盆的雨。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会走到哪一步,也不会轻易给舒图南许下承诺。 她只想把握当下。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狗情绪渐渐低落,如果她可以长出小狗一样的耳朵的话,恐怕两只耳朵都要因为沮丧而垂下来。 可是没关系,林漾月很会编织甜蜜项圈诱捕小狗。 她半个身子倚在沙发上,随手将衬衣纽扣又解开一颗,隐隐约约露出性感内衣的蕾丝边。 “不继续了吗?” 舒图南还未从低落中恢复过来:“继续什么?” 林漾月撩了下头发,神情慵懒,说得很是理所当然:“继续接吻呀。” 她停顿,对着舒图南笑了一下,唇上还有不知是红酒、还是来自舒图南的水光。语气里带着抱怨:“你的吻技好烂,需要好好练习。” 练习接吻是一件非常耗费心力的事情,舒图南一边要克制自己别太鲁莽,一边要分心留意林漾月的反应。 她的唇舌不算灵活甚至有点笨拙,只会含住她的下唇吮/吸。 但是林漾月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 舒图南悄悄睁开眼偷看过她,因为激烈的亲吻,她薄薄的眼皮都泛上好看的粉色。 这让舒图南又觉得自己的吻技没有很烂,起码林漾月看起来很受用。 第二次眯眼偷看林漾月的时候,舒图南被她抓了个正着。林漾月的眼睛毫无预兆睁开,漂亮的瞳孔里满是不满,接着她重重咬了她一下。 “技术这么差,还敢分心!”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身体的反应却并不平静。舒图南看到她耳根也爬上绯云,绯色往下一路蔓延到胸口,藏进蕾丝边里。 蕾丝边里包裹着两团格外绵软的柔云,因为主人在喘息而起伏不定。 舒图南又凑上去吻她的唇角,声音低哑:“姐姐,教教我。” 她看起来又乖又可怜,让林漾月不忍拒绝。于是林漾月只能化身为优秀教师,循循教导求知若渴的学生。 她的双唇轻轻含住她的下唇,放在唇间吮/吸,换气的时候会有细细密密的水声,这个声音好暧/昧让舒图南浑身发软,整个人也仿佛化作一汪水,只想卷着林漾月陷入沉溺。 唇过后是舌,她的舌头很轻易就抵开她微张的唇,进入她口中肆意。 舒图南脑袋里“轰”的一下炸开烟花,血液仿佛化作酒精,只要稍稍刺激就能激烈燃烧起来。 她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既饥渴得像在沙漠里行走了三天三夜,又充盈得仿若随时可以飘上云端。 她的神智仿佛被切割成两半,一半紧紧拥着林漾月,用力得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子里。另一半却想要飘出这具身体,往无边无际的广阔飞去。 她是悟性很高的学生,经历短暂的学习后很快就能举一反三。 她拥着林漾月的腰,与她在舌尖上共舞。两个人的心跳都好快,两颗心脏仿佛想要穿出身体拥抱在一起。 氧气急剧消耗,舒图南好像能听到自己和林漾月急促的呼吸。 客房内空调温度很高,舒图南身上还穿着进来时的大衣,热烈的温度紧紧包裹着林漾月,热吻间隙林漾月伸手扯掉她身上的大衣随手丢到一边。 昂贵的羊毛大衣随意散落在地毯上,舒图南却没有无暇心疼,因为林漾月的两只手已经拉起她的毛衣下摆,毫无阻碍地覆盖在她的腰上。 柔软、微凉、看似纤细却牢牢掌握她命运的一双手。 舒图南心口发烫,身体也滚烫。 神志短暂恢复清醒的时候,舒图南看见林漾月完全仰在沙发上,衬衣领口大开露出圆润肩膀。她的面容被欲/望蒸红,好看的狐狸眼盈着水光。 舒图南顺着她的耳廓往下,边吻边低声说:“教教我…姐姐。” 这一次,林漾月却没有放纵她。 她是深谙小狗习性的主人,明白得不到的才会最难忘。再且,眼下也不是合适的时机。 也不知道林漾月怎么动作的,她整个人拥着舒图南突然扭转一下,变成舒图南在底下的姿势。 林漾月的眼尾绯红,皮肤白皙长长卷发挂在肩上,魅惑得就像塞壬神话里的女妖。 她在舒图南的脸上亲了一下,带着安抚和结束的意味。 “今天的教学时间就到此为止啰。” 舒图南内心充满不舍,但她从不会质疑林漾月的决定。哪怕心底再不情愿,她也没有伸手阻拦她从她身上离开。 她只是躺在沙发上平复呼吸,同时不动声色地屈起腿,借此制造一点隐蔽的空隙,让黏湿不再贴着自己。 林漾月绾起头发,到浴室冲了个澡,裹着浴巾出来。 浴巾不算长,堪堪遮住她的大腿根,露出一双又直又白的长腿。 她的腿长得很漂亮,小腿修长笔直大腿曲线纤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腿上皮肤似乎比其他处更白一些,就像剥了壳的鸡蛋白。 舒图南和她共处几个月,知道林漾月身上每一处都长得堪称完美,却也免不了被她一次次惊艳。 林漾月在沙发角坐下随手打开电视,电视声音打破房间里的宁静。见舒图南还躺在沙发上神情恍惚,她笑了一下扔了个靠枕过来。 “不去洗一下吗?”她问。 下一句语气忽然变得不正经:“黏黏的很难受吧。” 舒图南抬眼看她,眼睛还湿漉漉的,看起来很动情:“姐姐是因为难受才去洗澡的吗?” 林漾月笑,眼睛弯成诱人弧度:“你猜。” 平复好身体深处的躁动,舒图南忽然从沙发上坐起身,急匆匆捡起被林漾月丢在地毯上的大衣。 大衣口袋里还有她准备的礼物呢,可别摔坏啦! 悬着心打开包装,舒图南长舒一口气。幸好她买的礼物没有看上去那么易碎,还完好无损地躺在礼盒里。 水晶折射耀眼的光,吸引了林漾月的目光。 “这是什么?” “是送给姐姐的礼物。”舒图南捧给林漾月看,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她给林漾月准备的圣诞节礼物是一个水晶挂件,晶莹剔透的雪花样式,舒图南在店里一眼就看中它。 挂件小小的只有舒图南半个巴掌大,顶端系着银白色的编绳。林漾月将脑袋凑过来看了一会儿,点评道:“很漂亮。” 舒图南忙不迭地推销:“姐姐可以将它挂在车上。” 林漾月的车里内饰很素,除了她喜爱的香氛外一点儿装饰都没有。 舒图南送她这个,除了装饰以外还有自己一丁点隐蔽的小心思。 售货的小姐姐说,对驾驶者来说车是仅次于家的隐蔽空间,将礼物挂在车里有助于收到礼物的人想到她。 第45章 “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不过放在车里了,明天才能给你。” 林漾月收下礼物,顺手在她头上揉一把:“快去洗澡吧。” 虽然林漾月开的是套房,但房内依旧只有一张床。 拒绝舒图南睡沙发的申请,林漾月毫不在意地拍了拍床沿:“没关系,这张床很大。” 倒不是床大不大的问题,而是舒图南晚上才与她激吻过,这会儿与她共处一室,又一块儿躺在床上,很难不想入非非。 林漾月倒是表现得格外坦荡,仿佛对她很是信任,关灯躺下没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 确定她已经睡着,舒图南悄悄转身,在夜色里窥视她恬静的睡颜。黑暗中感知不到时间流逝,等到侧压住的肩膀开始发麻,舒图南才动了动手指。 房间里开了暖气,林漾月的两只手都放在被子外,双手交叠摆在一起。 舒图南屏息,确定她已陷入沉睡,才悄然伸手勾了一下她的手指。 虽然两人都没有明言,但舒图南知道,从今天起她们的关系将会驶上不一样的道路。 她再也无法乖巧扮作她的妹妹。 她对她起了私心。 那林漾月呢?她能单纯将她视作妹妹吗? 哪有姐姐会教妹妹接吻呢? …… 林漾月给舒图南的圣诞礼物是一条羊绒围巾。 舒图南和姜予乐逛商场的时候也看到过那个品牌的广告,海报上女模特身穿浅色大衣*戴橘色围巾侧身站着,眼睛随意看着远方、背景是充满英伦风情的街道。 她的大衣廓形直板柔和,搭配嵌入式直袖,围巾则是亮眼的橘,正面绣着简笔画的马。 围巾松松地在模特颈间围一圈,剩余部分随意耷在胸前。温柔与温暖的完美结合,就像她即将要赶赴爱人的约会。 被广告吸引,舒图南还和姜予乐一起进了那家店。 店员介绍她们家围巾是用工艺特殊的传统纺织机制造,比市面上其他羊绒制品都要轻薄柔软。 要价也很不菲,直逼五位数。 如果不是囊中羞涩,舒图南应该会选择它作为圣诞礼物。 没想到林漾月居然也选中它。 舒图南又陷入莫名的甜蜜中。 连眼光都这么相似,她们真是天生一对。 第39章 战斗力简直惊人 甜蜜的周末转瞬即逝,周日下午林漾月照例送舒图南返校。 初次尝到小小甜头的小狗舍不得与主人分离,赖在车上不想离开。 “好了,赶快上去吧。”林漾月无奈:“说不让我送的人是你,现在不让我回家的也是你,你好矛盾哦舒图南。” 不想她送是舍不得林漾月辛苦,不让她回家是不想与她分离。 舒图南坐在副驾驶上也很苦恼,宁城大学强制学生大四才能夜不归宿,也就是说这样的生活她们还要过三年。 三年!也太难熬了吧! 林漾月的车停在道路旁,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宿舍楼底下依依惜别的小情侣。 深冬的夜晚气温很低,穿着大羽绒服的年轻男孩拉开衣服拉链将女友裹入怀里。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舒图南没来由有些羡慕。 也不知道是羡慕他们的感情可以得到回应,还是羡慕他们能大方宣泄自己的感情。 “真拿你没办法,就当是复习好了。”林漾月摘掉鼻尖上的眼镜,轻叹一口气将座椅调低。 “不可以被别人看到哦。” 下一瞬原本放在座椅之间的大衣被摊开,舒图南一手撑着大衣,一手抚上她的后颈。 舒图南的体温似乎永远比她高半度,无论什么时候被她触碰,林漾月皮肤上都会升起一股温暖的熨贴。 白色轿车停在树下,并不引人注意。车窗上的防窥膜也很好隔绝外界窥视。 路灯昏暗,夜色朦胧。 舒图南搭建的狭窄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林漾月的椅子被放得很低,几乎完全放倒。 明明身处弱势她却还有余心调笑:“失误了,今天好像不该开这辆车。” 舒图南:“我觉得这辆车挺好。” 她并不懂车,觉得这辆好单纯是因为奔驰的车椅调节按钮就在车门上,舒图南伸手就能摸到,方便她为所欲为。 细细密密的吻声在狭小空间回响,明明才是第三次接吻,舒图南已经可以熟练掠夺氧气。 林漾月的手无力的搭上舒图南肩膀,缺氧的间隙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作为主人对小狗的教导是否过于尽心尽力。 早知道她学得这么快,昨天就该随便敷衍一下的。 现在可好,挖坑给自己跳。 “…好了…你该上去了。”林漾月掌心按住舒图南肩膀,将她推开。 她的呼吸尚未平复,喘息声性/感得要命。 舒图南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亲她的唇角,“那我先走了,要想我哦,姐姐。” 林漾月笑了笑,扯掉盖在两人头顶的大衣,故意拉长语调:“看—情—况—哦。” 舒图南扬眉,眼里满是不解。 林漾月莞尔,眼底闪过狡黠的光:“你也知道,我工作很忙的。” 下车目送林漾月离开,舒图南转身没走几步,就在宿舍楼门口遇上叶心童。 自从先前那一遭后,叶心童就没怎么搭理过舒图南。在宿舍几乎不与她说话,偶尔在学校里碰上也会装作没看见她。 这一次叶心童也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将头转了过去。 下一秒她突然将头扭回来,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平安夜那晚,我好像看到你了。” 舒图南下意识以为当晚她也在餐厅:“lemon?我好像没有看到你。” “你们约到平安夜的lemon了?”叶心童语气忽然变得酸酸的,暗含妒忌:“他对你可真大方,lemon可不便宜。” lemon是宁城赫赫有名的法餐厅,以格调和价格昂贵出名,叶心童早就听说过这家店,也跟季绍提了好几次,每次都被他敷衍过去。 平安夜前几天,季绍好不容易松口答应满足一次她的小愿望。没想到当天到现场却被告知,平安夜当晚餐厅需加收百分之二十的服务费。 这就算了,更过分的是季绍忘记提前预订,他们到的时候餐厅已经停止收客,只接待预约过的客人。 因为这件事,叶心童整整一晚上都没有理季绍,直到第二天季绍拿出圣诞礼物——一条红五花手链,她才被哄好。 不是在lemon碰到她就好,舒图南暗舒一口气。 叶心童不是在餐厅看到她的话,大概率就是在酒店。她和林漾月一前一后进的酒店,哪怕当时叶心童在场也没关系,她不一定能将她们牵扯到一块儿去。 无视她的阴阳怪气,舒图南语气轻松:“那家餐厅蛮好吃的,你下次可以试试。” 说话间舒图南已经走到楼梯口,叶心童落在她后面。回头看她一眼见她没有再跟自己搭话的意思,舒图南利落朝着楼上走去。 为了彰显对季绍的重视,叶心童出去约会时一般都会穿高跟。高跟的优点是可以拉长小腿比例,显得曲线优美,缺点则是既遭罪又走不快。 扶着楼梯扶手稳定重心,叶心童一抬头就看到舒图南手上提着的精致礼袋。 橙色礼袋样式并不高调,却莫名吸引人的目光。 这是她收到的圣诞礼物? 叶心童抬起手端详一会儿手上的漂亮手链,内心有些好奇:应该没有季绍送她的礼物贵吧。 慢悠悠走到宿舍门口,叶心童听见里面传来她最讨厌的伍梧桐呱噪的声音:“哇!这条围巾好漂亮!颜色好衬你!”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叶心童暗自在心里吐槽,不过是条围巾,也值得大惊小怪。 宿舍里伍梧桐夸赞完舒图南的围巾,也兴致勃勃给她看自己收到的礼物:一个chanel的单肩包。 “这个包包我想要好久了!我妈终于松口给我买。快看是不是很漂亮!” 伍梧桐将包背在肩上,模特一样摆出不同的pose展示心爱的包包。 舒图南十分给面子的捧场:“是的,很漂亮,很适合你。” 伍梧桐更加飘飘然,抱着包爱不释手:“是吧,这可是chanel呢。” 舒图南和罗然能包容她的“炫耀”,叶心童却横竖看不顺眼。人还站在门口呢就忍不住冷嘲:“这么得瑟,是真货吗?我好像看到过舒图南也有个差不多的呢。” 此言一出,宿舍里三人的目光顿时望过来。 伍梧桐的脸色一下就垮了,不耐烦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叶心童耸耸肩:“实话实说罢了。” 语罢,她故意抬手撩头发,露出手腕上漂亮的手链。 只可惜宿舍其他人没有一人给她目光。 漂亮给瞎子看了。 叶心童心底对她们的不屑又多了一分。 第46章 罗然深知伍梧桐脾性,一旦怒气上头便什么都不管不顾。大家同在一个宿舍,罗然也不想伍梧桐和叶心童关系太僵硬,当即转移话题:“舒图南那只好像是同品牌一个系列的,也挺好看的。” 伍梧桐果然被吸引:“诶!我都没注意呢,快给我看看。” 舒图南的确有一个材质差不多的包,样式却和伍梧桐这个不太一样,是林漾月送给她的。 “呵,我说得没错吧。”叶心童嘲讽道:“原来是碰巧啊,我还以为你们是约好一起买假货呢。” 伍梧桐稍微平静下来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叶心童鼻子骂道:“放你的狗屁!你才用假货,你全家都用假货。” 叶心童的声音也骤然拔高,她原本声音就尖,这一下宛若往地上摔了只玻璃器皿:“破防就算了,你怎么还骂人呢!” 何止是骂人,伍梧桐还想动手呢! 这个女人真是讨厌!莫名其妙泼她冷水就算了,居然还污蔑她! 气急反笑,伍梧桐突然冷静下来,盯着叶心童冷笑一声:“要不你去问问季绍,我买的是真货还是假货?” 叶心童目露迟疑:“这关季哥哥什么事?” “买包那天我妈和季绍妈一起吃的饭,他虽然不在,但积分都积在了他的会员卡上。你让他查查他品牌积分就知道,我买的究竟是不是假货!” 听出他们关系不菲,叶心童立刻急起来:“你和季绍是什么关系!” 她惊疑不定,难道伍梧桐不声不响挖了她墙角? “呸!那种狗男人也只有你看得上。”伍梧桐满脸嫌弃:“他妈跟我妈是表姐妹,所以我和他算有几分交情。” 她视线落在叶心童手腕,看到红五花手链,露出嘲讽表情:“你手上这玩意不会是他送你的吧?我告诉你,这条是个假的!” 叶心童皱眉,神情明显不信:“你瞎说!” 冷笑一声,伍梧桐上前拽住叶心童手腕,将手链翻了个面。 “看到这条划痕了吗,我手机里还有这条划痕的照片,拍得清清楚楚发给柜姐。” 既已撕破脸,伍梧桐索性也不瞒着,她今天一定要说个痛快,让叶心童明白:惹到她算是踢到铁板啦! “季绍大四马上面临实习,他想让我妈帮忙安排,就给她送了个小玩意。没想到他抠门到极致,连给自家人都送假货!我妈买过几条这个手链,一拿到手就感觉不对劲。她顾念亲戚脸面我可不顾念,当场就发给柜姐让她帮忙鉴定。” 她硬握住叶心童手腕,不让她逃脱,一字一顿道:“人家柜姐说得明明白白,这条手链,就、是、假、的!” 不顾叶心童脸上震惊,伍梧桐甩开叶心童的手,双手叉腰眼露不屑道:“那种男人送给我都不要,只有你才当个宝!你这个笨蛋!” 她语速极快,如机关枪一般打得叶心童毫无还手之力,战斗力简直惊人:“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你真正得到过什么吗?除了他画的大饼。” 第40章 真是一场好算计 叶心童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羞辱过。 面对伍梧桐的咄咄逼人,她又惊又气又难堪,居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们这边动静太大,已经有其他宿舍的女生偷偷打开门,好奇往这边张望。 叶心童气得发抖,想大声反驳她,却悲哀的发现伍梧桐说的全是事实。 和季绍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未送过她昂贵的礼物。 但此时此刻,比起始作俑者季绍,叶心童反而更痛恨戳穿他假面目的伍梧桐。 叶心童:“你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是不是?你明知道却不告诉我,你就是故意想看我的笑话!” 伍梧桐一脸无语:“你的脑回路太清奇了吧,怎么还怪上我了?难道我是你妈?还得替你把关交友?” 被她怼得语塞,叶心童眼里飞快汇集泪水。说也说不过,又不敢动手——瞧着伍梧桐气势汹汹的样子,她要是动手她肯定敢把她的脸抓花! 更别提旁边还站着罗然和舒图南,如果真打起来,她们两个人肯定帮她! 人生中头一次感受到孤立无援的滋味,叶心童心里委屈得不行,呆呆站了一块儿后,居然转身哭着往外跑。 伍梧桐更无语了。 她这样一跑,明天暗地里不定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说她们三人合伙欺负叶心童之类的。 不过—— 伍梧桐转念一想,又立刻释怀。 传就传吧,叶心童不是最要面子么,她才不信她会四处宣扬今晚发生的事。 叶心童这晚没有回来,不过有相熟的其他同学给伍梧桐发信息,说叶心童睡在她们宿舍。 第二天上午有专业课,叶心童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看就是哭了大半宿。 伍梧桐内心罕见浮现几分愧疚,低头在三个人的小群里发消息。 【我昨晚说的是不是有点过了?她看上去好可怜。】 舒图南想了想,回复:【我觉得还好。】 伍梧桐有点纠结:【要不…下课我去找她道个歉?】 罗然:【没有必要】 罗然:【不一定是因为你哭】 伍梧桐:【啊?】 上课铃响,教授夹着课本走进来,三人的聊天被打断,乖乖收起手机听课。 下课之后老师才刚走,叶心童就走到伍梧桐面前,哽咽着向她道歉。 “对不起,梧桐,昨晚是我说话太过了。” 她揉了揉眼睛,表情可怜巴巴的:“你可以原谅我吗?” 虽然觉得她态度转变得有些莫名,但伍梧桐一贯大方,当即摆摆手道:“没事儿,昨晚我的态度也不好。” “你不生我的气就好。”叶心童上前一步想牵伍梧桐的手,被罗然警惕隔开。 周围已经有不少同学在往这边偷看,罗然眉头微皱,想尽快带伍梧桐走,叶心童却像个赖皮糖一样拦在伍梧桐面前,不让她们走。 “那我…”她娇弱地捧着胸口,欲言又止道:“我今晚可以回宿舍睡吗?老是打扰其他同学…也不太好。” 看不下去她茶里茶气的样子,舒图南忍不住替伍梧桐开口:“我们没有不让你睡宿舍,是你自己跑出去的。” 伍梧桐手机在这时响起,手机屏幕清楚显示来电者是季绍。 看都不看叶心童的反应,伍梧桐握着手机走到教室外接电话。过了一会儿她回来,对舒图南和罗然道:“走吧。” 虽说跟叶心童不熟,但好歹高中同学三年,舒图南对她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刚走出教学楼,她便提醒伍梧桐:“叶心童的态度有些反常,你这段时间当心一些。” 伍梧桐烦躁的抓一把头发:“她不敢的。刚刚季绍给我打电话,说叶心童昨晚跟他告状。” 舒图南好奇道:“然后呢?” 提起季绍这人,伍梧桐就满眼厌恶:“然后季绍把她训了一顿,让她向我道歉,她今天就来了。” 舒图南若有所思:“难怪我觉得她的态度有点怪。” 嘴上说道歉,说出来的话却阴阳怪气的每一句都在暗示她们欺负她,原来是心里憋着气呢。 罗然忽然道:“我昨晚去打水时,偶然看到她站在楼梯间跟人打电话。” 她没想偷听,但去水房必须从那经过,就不小心听到一些。 叶心童当时对着电话哭得很伤心,边哭还边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其间内情罗然不清楚也不好妄加猜测,但她初步可以判定,叶心童哭了大半宿应该和伍梧桐没什么关系。 听她这样说,伍梧桐顿时心里好受很多,但又忍不住担心:“她怎么这么听季绍的话,不会有什么把柄在季绍身上吧。” 说完就暗骂自己多事。叶心童不是好相处的人,她和季绍明显是你情我愿。即使两人之间产生龌龊,也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圣诞节后没几天就是跨年和元旦,因为林漾月出差,舒图南元旦放假没有回家,而是留在宿舍和伍梧桐她们待在一起。 叶心童这几天都没在宿舍,听隔壁宿舍同学说她想念父母,所以回家去了。 伍梧桐对此嗤之以鼻:“她肯定是不好意思和我们待在一起,才找了借口回去。” 叶心童不是恋家的人,开学四个月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容城离着宁城又不算太远,坐车几个小时就能到。 伍梧桐这样笃定,还有个原因:十月时她痛经请假在宿舍休息,恰巧听到叶心童和家里人打电话。 通话的应该是叶心童母亲,问她周末回不回家,说她爸爸快做手术了,手术前希望能见见她。 叶心童很不耐烦地说她不回去,还说这个月生活费花光了,让她赶紧打钱过来。 这也是伍梧桐看不惯叶心童的原因之一,她觉得叶心童这人特势力眼。 你比她强她就捧着你,甚至舔着你。你比她弱她就瞧不起你,甚至欺负你。 第47章 不管叶心童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回家,她不在的这几天宿舍氛围都显得格外轻松。 风平浪静渡过假期,进入一月后因为临近考试周,所有人骤然忙碌起来。 她们才大一上,老师不会对她们太严厉,考试故意为难,却也不会轻易放水,让人质疑宁城大学的教学能力。 舒图南和同学们一样,陷入昏天黑地的复习。她比其他人更加珍惜读书的机会,因此无论是平时还是现在都格外努力。 如果考试挂科,她可就没脸去见林漾月了。 紧锣密鼓的复习中谁都没注意到,有个名为《惊爆!宁大珠宝系新生秘闻》的帖子正在校园论坛发酵。 * 走出考场,舒图南稍微松一口气。 刚刚结束的考试是《宝石矿床及资源》,是学校十九周最后一场考试。接下来她可以休息三天,等考完二十周的几门课,就可以准备放寒假了。 和伍梧桐还有夏然对了一下答案,三人一同去往食堂,路上舒图南突然收到夏予乐的信息:【你看过这个帖子没有】 下面附着一条链接。 舒图南吃饭的时候才看到她的消息,回复她之前舒图南先点进链接,看到标题时就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帖子不长内容却很劲爆,主要写宁城大学珠宝系的s同学原生家庭贫苦,受到好心人资助上了大学后,不努力学习以求将来回馈社会,而是沉醉于大都市的繁华,甚至不惜出卖身体,和社会人士产生不正当交易。 帖子底下还有几张照片,照片内容是一男一女前后走进电梯,还有两人在电梯里并肩的照片。 从电梯和边上富丽堂皇的装修和就能看出两人所处地方并不普通,大概率是豪华酒店。 两人面容都被打上马赛克,但是从身材和体态一眼就能看出,照片里那名男性明显不算年轻。 宁大到底是高等学府,学生们脑袋毕竟聪明,不会轻易因为两张照片就给同学造黄谣,所以一开始帖子底下的回复基本比较正面,都是劝楼主删帖,让她不要侵犯她人隐私的。 但是楼主没有听,反而在接下来的回复中陆续发了不少照片。 有吊牌都没摘的衣服和裤子,还有十分昂贵的包包和护肤品。每一张照片旁边,她都用红字大大标注价格,嫉妒之意简直要冲出屏幕。 不知从哪一条起,帖子底下的回复也开始充满戾气,各种仇富和辱女的词汇充斥其中,与发帖者一起组成一场造谣者的狂欢。 那些人在帖子底下疯狂猜测,珠宝系的s究竟是谁。他们列举了好几个女同学姓名,楼主都出来否认。 舒图南心底隐隐约约有了猜测,直接翻到帖子最后一页。那一页上有个新注册的id回复:【stn?她是我同班同学,你发的好几件衣服我都看她穿过。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这一次楼主没有否认,而是回复一个表情。 退出网页,舒图南的脸色明显沉下来。 她随便一猜就能猜出帖子是谁发的,毕竟里面有那么多她私人物品的照片。 能调查到她原生家庭贫苦的,能在她不知情情况下拍到她衣物照片的,只有宿舍里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叶心童。 她突然想起叶心童那天说在酒店里看到她。 原来她不止看到她,还偷拍了她,只等着在合适时机将这些照片发出来,让她声败名裂。 真是一场好算计。 可是。 舒图南不理解的是,叶心童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她自问从未招惹过她。 她沉着脸兀自沉思,没注意到伍梧桐和罗然也拿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 飞快将帖子看完,伍梧桐眉头紧皱,飞快看一眼舒图南后,埋头快速给罗然发消息。 【stn是舒图南?那个帖子是想说她找了sugardaddy?】 罗然:【…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伍梧桐皱眉,将帖子转发在三个人的群里。 她抬起头盯着舒图南的眼睛,态度大方眼神坦荡:“叶心童她是不是有病啊,又在发什么颠。” 第41章 神情里却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舒图南一怔,因为伍梧桐全然的信赖和维护,心中似有丝丝暖流划过。 眉间不耐松动,她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我知道。”伍梧桐冷笑一声:“她就是欺软怕硬,被季绍警告后不敢再惹我,就去报复你。” 舒图南只是被转移怒火的工具人,被牵连的倒霉蛋。 伍梧桐眼中怒火燃烧,似灼灼烈日。 作为三人中最冷静的人那个,罗然不太赞同她的观点。 点进帖子又看了几眼,罗然沉吟片刻后道:“她不是临时起意。” 伍梧桐扭头看她:“什么意思?” 罗然将手机推到她们面前:“看这几张照片,明显是夏季衣物。” 宿舍的衣柜小,一次放不下多少衣物,天气渐冷后舒图南便将夏季轻薄衣裳都收了起来,换成冬天的毛衣和大衣。 可叶心童发出来的照片上,赫然还是夏天的衣裳。舒图南拿起手机翻到其中一张,放大看了一会儿,语气沉得要滴出水:“这是报道那天拍的。” 伍梧桐大惊:“那么早她就开始谋划?也太恶心了吧!” 罗然想了想问:“你和叶心童高中时候有过矛盾吗?” 舒图南回忆片刻,确信道:“没有,我和她高中连话都没怎么说。” 罗然又问:“你会不会无意得罪过她?” 舒图南还未回答,伍梧桐便没好气打断:“我看就是叶心童单方面发疯。行了别分析了,找她当面问问就知道了。” 伍梧桐人脉广,没怎么费劲不一会儿就打探到叶心童行踪:她和季绍正在西区食堂二楼吃午饭。 三人赶到西区食堂,才发现和叶心童一起吃饭的除了季绍外,还有美术学院另外两名学长。 伍梧桐对他们有点印象,都是季绍的狗腿子,看季绍家庭条件好就特别舔他,指望哪天季绍发达能带他们一把。 三对四,她们顿时成为劣势方。 但伍梧桐完全不带怕的,上前一巴掌打掉叶心童筷子,在对方震惊的眼神里指着她的鼻子毫不留情开骂:“恶不恶心啊叶心童,不敢搞我就搞我的朋友是吧!” 叶心童肩膀瑟缩一下,下意识看一眼季绍后立刻摆出一副楚楚可怜表情:“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伍梧桐掏出手机举到她脸上:“还装傻,这个帖子是不是你发的!” 伍梧桐态度太激动,舒图南这个当事人反而冷静下来,轻轻拉一下她的衣角,舒图南低声道:“先回宿舍再说。” 正值饭点四周学生不少,不少同学偷偷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她好言好语叶心童反而得寸进尺,将半个身子缩到季绍后面,十足白莲花模样:“我害怕,不想和你们回宿舍。” 季绍看一眼她又看一眼伍梧桐,露出玩世不恭笑容:“梧桐妹妹,谁惹你生气啦?你说给哥哥听哥哥替你做主。” 旁边两位学长也笑嘻嘻附和:“是呀,谁惹我们梧桐妹妹生气了?说出来我们替你教训他。” 伍梧桐正在气头上没心思和他们嬉皮笑脸:“别叫得这么亲热我和你们可不熟,也别给我装傻,我才不信你们不知道她做的好事。” 季绍:“究竟是什么事呀?你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舒图南上前一步冷冷道:“这是我和叶心童之间的事,和你们无关。” 见到她季绍眼睛一亮,笑嘻嘻道:“你也是梧桐的舍友吗?先前好像没见过你。” 舒图南不理他,径直对叶心童道:“你要是不想回宿舍,那我们就站在这里说。我知道帖子是你发的,你立刻将它删掉。” “什么帖子?”叶心童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舒图南双目牢牢盯着她,眼底不耐酝酿。“那些照片只有你能拍到。” 叶心童眼珠转了转似乎在回忆,突然掩口惊讶道:“哎呀,我好像知道你说的帖子了,原来那个stn是你呀?我还没猜到呢。” 舒图南眉头微蹙,静静看她表演。 叶心童掩着嘴,眼睛睁得老大,看起来很吃惊的样子:“你怎么会怀疑是我发的帖子呢?我和你又无冤无仇。要我说,是伍梧……” 她顿了下看一眼季绍眼色,见他眉毛微挑,立刻改口:“要我说呀……指不定是宿舍里其他人发的呢。” 说的时候她的目光意有所指瞥向罗然,“我跟你还是高中同学呢,你难道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我不确定我是否了解你。”舒图南冷冷道:“毕竟高中时我家境不好,和你们玩不到一块去。“ “是啊,你家境不好。”叶心童露出伪善的笑,如同毒蛇缓缓露出獠牙,随时等待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元旦回家我偶然碰到高中老师和她聊了聊,知道你在宁大读书她特别开心,顺便还讲了下你家的事。” 第48章 叶心童垂眸,很想装出同情的样子,唇角的笑意却怎么都掩不住。 眼神和嘴角两种不同的情绪让她看上去怪怪的,像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 “听说你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后来借住在叔叔家。你叔叔也没什么本事,就连大学的学费都凑不出来,幸亏有好心人资助。”她语带惋惜,眼底的恶意却怎么都遮不住:“就是不知道那些衣服和包包呢,也是好心人资助的吗?” 她轻笑一声,轻蔑的眼神将舒图南从头打量到脚。 “或者说,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呢?” 她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在座没有蠢人,一下子就都明白她说的‘努力’是什么意思。 站在她身旁的两名学长相视一笑,左边那人揶揄道:“还是做女人好,稍微努努力就能少奋斗二十年。” 右边那人猥琐道:“你想的话还不是可以,不过也不是谁都能豁得出去陪老头。” 伍梧桐听他们这样说,眼睛都气红了,撸起袖子就要去跟他们理论,被罗然拦住。 被诬陷被中伤,舒图南本来有些生气。 可是听叶心童说完那些话后,舒图南莫名冷静下来。 她知道,叶心童是在嫉妒。 她是很要面子的人,不管走到哪都要做中心,要做人群中最瞩目的那个。 高中虽然舒图南的成绩略好于她,但她默默无闻是班级边缘人,不会抢占她的风头,所以叶心童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大学再相见以后,她忽然变了。 她不再穿洗得白发的校服,不再低调甚微,甚至会在叶心童邀请她一起吃饭时直截了当拒绝她。 这让叶心童开始重新审视她,甚至向她抛出橄榄枝,邀请她成为她小团队的一员。 如果舒图南没有拒绝的话,叶心童可能不会太将她放在心上。 可是舒图南拒绝了。 叶心童便开始窥探她,越窥探越妒忌,因为她拥有许多叶心童都未曾拥有的东西。 舒图南突然了然,伍梧桐和叶心童的争吵只是一个导火索。即使没有伍梧桐,叶心童终有一天也会因为妒忌加害她。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舒图南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对叶心童这样的人,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有跟她对峙的功夫,还不如先找校园论坛管理员删掉帖子。 舒图南记得与她同在图书馆兼职的学姐好像提过,论坛的管理者是计算机学院的学长。 拉一下伍梧桐袖子喊她走,舒图南转身打开手机,准备给学姐发消息。 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发信人是容思宁。她大概也看到那个帖子给她发消息让她别担心,她已经联络学长删帖了。 学长动作挺快的,舒图南再次刷新的时候就已经显示“您浏览的帖子已走失”。 回复容思宁一个谢谢,舒图南心里思忖这件事还是要报备给辅导员好,免得叶心童又使下三滥手段,让事态升级发酵。 不过—— 回想方才食堂里窃窃私语的同学,舒图南有些头痛,恐怕这事已经闹大了呢。 但舒图南也没有太担心,毕竟她没做过不心虚,学校不可能光靠叶心童的捕风捉影就处分她。 刚刚安慰完自己,舒图南就接到辅导员来电。 “喂,舒图南吗?你现在立刻到院长办公室来一趟。” 几乎同一时间,叶心童等几人也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通知她们立刻到院长办公室。 宁城大学底下分好几个学院,每个学院有自己的分管院长。除了不太露面的校长外,各学院院长是学生们平时能接触到权力最大的人。 赶到珠宝学院院长办公室时,舒图南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院长、辅导员、院学工办主任外,还有三四个她不认识的人。 伍梧桐和罗然也跟她一起来的,说是怕她一个人过来会害怕。见到那几个人伍梧桐扯了下她的袖子,小声告诉她:“那个是美术学院的院长、副书记,还有学工办主任和老师。” 季绍和两名学长跟在她们身后走进来,一进门就垂下头乖乖喊老师,原本脸上的趾高气昂尽数消失,乖得像鹌鹑。 她们走进办公室后又坐了一会儿,门外才有一人姗姗来迟。 来人身穿着驼色大衣,里面是浅灰色西装,手上拎着个喜马拉雅白birkin。 她的长发挽起,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整个人看起来职业干练又精致,跟电视里走出来似的。 站在办公室门口,她环顾一周,目光在舒图南脸上停顿片刻,微不可察笑了笑。 “抱歉,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她嘴上这样说,神情里却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美术学院的院长立刻起身,走上前与她握手。 林漾月神色冷淡矜持,只让对方浅浅握到指尖便主动松开。 她走进办公室在主位上坐下来,脸上依旧没有露出分毫热切,整个人冷淡又自信,有股掌控一切的从容。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琛玉的林漾月,同时也是舒图南同学的资助人,我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两件事,一是我听说学校里近期针对舒图南同学有些不好的传闻,我希望能有人给我一个解释。” 第42章 简直可以横着走 珠宝学院院长没和林漾月打过交道,只知道她是琛玉集团校企合作方代表,还知道她资助了一个珠宝学院新生。 他疑惑的目光刚落在辅导员身上,辅导员就适时递上一沓提前打印好的a4纸,舒图南靠得近,不经意瞥见纸上内容,正是那个被删掉的帖子。 大致看完纸上内容,院长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和悦与林漾月商量:“事关学院学生名誉,我一定会彻查此事给学生一个交代。要不现在先谈谈第二件事?” 林漾月淡淡道:“我不想等这么久。” 此言一出,所有老师面面相觑。 美术学院院长从前带过林漾月,对她比其他人都熟一些。见她摆出来者不善架势,推了下眼镜转头问学工办主任:“怎么回事?这件事也牵扯到美术学院吗?” 等待林漾月的时候,美术学院学工办主任和辅导员就已经搞清楚事情起末,也通过校园网运维拿到后台数据。 明明已是深冬,学工办主任额头上却冒着汗:“…算是跟我们系有点干系。” 他不安地搓了搓手:“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发帖id的实名者是我们学院的秦昊,刚好秦昊同学也在这,让他自己跟院长说说。” 秦昊正是季绍的两个狗腿之一,听到主任点他的名字,他战战兢兢站起来,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我。” 林漾月抬眼看他,眼神锐利如薄刀一般。 当众被质疑,学工办主任立刻不满道:“你的意思是我搞错了?我这可是从后台调取的数据。明明白白写着姓名和学号!” 秦昊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季绍,季绍阴沉和他对视,眼中威胁之意若昭。 咽了咽口水,秦昊颤抖着挪开视线,目光落在叶心童身上。 叶心童坐在季绍旁边,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心底拼命祈祷秦昊不要把她供出来。 她心里害怕,身体下意识往季绍那边倒寻找依靠。季绍却嫌恶似的按着她的手臂推开她,仿佛不愿跟她扯上任何联系。 此时季绍心里也有点后悔,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连学工办主任和校长都惊动。 眼见自己陷入孤立无援处境,没有人愿意替他说句话。秦昊眼一闭牙一咬,指着叶心童恶狠狠道:“是她,那个帖子是她发的。” 叶心童在珠宝学院算小有名气,学工办主任也对她有些印象。看一眼外表甜美可爱的叶心童,再看一眼美术学院的黄毛,主任严厉道:“这位同学,你可别乱说。” “我没乱说。我的账号应该还登在叶心童的手机上,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在院长们的眼神示意下,两位辅导员相视一眼,走到叶心童面前不顾她反对拿走她的手机。 秦昊的论坛账号果然还登录在叶心童的手机上,这下可是人证物证俱在。 学工办主任刚刚才替她说过话,瞬间就被打脸,一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他内心叹一口气语气变得严厉,对身旁的辅导员道:“叶心童在网上发表不当言论,造谣诋毁同学造成恶劣影响,走院里流程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吧。” 话一落地,叶心童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怔在当场。 她原以为院里最多给她记个警告,可现在看来似乎是要处分她。 凭什么给她记处分! 内心不忿与愤怒压过对老师的惧怕,叶心童猛然站起身,身下椅子发出吱呀刺响。 “我最多言论不当,哪里造谣了?帖子里每一个字都属实。” 她忽然扭头眼神怨毒地盯着舒图南:“我说错了吗!为了几万块钱你都差点被你家人卖了,怎么会有钱买奢侈品?难道不是别人送给你的?” 第49章 舒图南坐在椅子上掀起眼皮看她,眼神冰冷与林漾月如出一辙。 所有人都在等她解释,她却出奇沉默。 良久,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这声轻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却没有一人敢质疑。 只因那人是林漾月。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林漾月身上,林漾月掩唇又笑了一下,好看的狐狸眼微微弯起,身周寒冷顿时消散,如冰雪消融。 在场人眼中无不露出惊艳之色,林漾月却浑然不在意。 她笑,是因为她心情愉悦。 她了解舒图南,小狗选择沉默是出于对她的维护。哪怕处于困境,小狗都不愿意为她带来一点点困扰。 摸了摸耳朵上的耳环,林漾月跷起腿,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 “她当然买不起,那些东西是别人送给她的。” 以为林漾月要替自己说话,叶心童眼光骤亮。 才亮了一秒,就被她接下来的话语毫不留情泼灭:“都是我送给她的,你有什么问题吗?” 叶心童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漾月歪头看她,眼底不耐浮现。“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同样的眼神,不久前叶心童刚从舒图南眼睛里看到过。 林漾月的目光极具压迫性,让人很难提起勇气对视。叶心童心脏慌张乱跳,怎么压也压不下来,再开口时就连气势都弱了很多:“那…那酒店呢…” 她仿佛揪住舒图南错处,迫不及待想在林漾月面前揭穿她:“我亲眼看到她和一个老男人走进酒店!我手机里还有她们露脸的照片,绝对不会搞错!” 林漾月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出手,翻了翻桌面一沓纸,准确找出其中一张。 她目露嘲讽:“你只是偶然看见她和陌生人同乘一个电梯就脑补出这么多故事,想象力挺不错的,不去做编剧可惜了。” 她的目光轻飘飘从舒图南脸上扫过,刚好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 她明白舒图南的顾虑,却忍不住为小狗正名:“那天和舒图南一起去酒店的人,是我。” 明明是一件暧昧的事,从林漾月口中说出来却那么理所当然:“平安夜那晚我和她在外面吃饭,我喝了些酒不方便开车,就在餐厅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 她向来不喜他人窥探隐私,解释也点到为止。 “其实这是我们的私事”她将重音放在“我”上面,暗示性十足。 “本没必要向你们汇报。但是我不希望学校里以后再出现类似的谣言,所以觉得还是澄清一下好。” 不再看两位院长尴尬的神色,林漾月又转头对两位辅导员及两位主任道:“学生在网上发表不当言论引发的舆情危机事件,属于学校老师日常事务管理和网络思想政治的工作范畴。可是今天这件事却是我比各位先知道,该说不说,这是学校老师工作的失职。” “是的是的。”老师们尴尬赔笑:“以后我们一定加强管理,在第一时间控制谣言,避免事态扩散。同时我们也会在学生们日常的学习和生活中加强教导,让大家认识网络谣言的危害性,做好学生的思想引导。” 对这番回答比较满意,林漾月唇角笑容真挚几分,她将目光转回叶心童身上,无视对方惨白的脸色,毫不留情道:“接下来各位可以讨论一下,对于叶心童及旁边几位同学应该给予怎样的处分。还有在本次事故中身心受到伤害的舒图南同学,学校会给予怎样的补偿。” 面对众老师脸上的难色,林漾月手指轻叩台面,轻描淡写道:“这件事讨论出结果后,我们就可以开始谈第二件事了。” 在学生面前讨论处分,对当事人而言实在是种残忍。 本着为了学生身心健康的原则,辅导员将舒图南及叶心童一行人“请”出了办公室。 宛如等待宣判死亡的犯人,叶心童两条腿软得站都站不住,只得牢牢抓住季绍的手臂,才不至于滑倒在地。 她抓住季绍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季学长,怎么办?快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被学校处分呀。” 就算心思再恶毒,她也不过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女生。骤然得知自己将面临处分,怎么也冷静不下来,眼泪哗啦啦地掉。 季绍冷着脸甩开她的手,语气颇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你当时不是说你要搞的人是个穷鬼,没什么后台吗?怎么把林漾月都弄出来了。” “林漾月又怎样。”叶心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季学长你家里那么厉害,难不成还怕她?” 季绍冷笑:“我?我家里厉害个屁!你平时总缠着我给你买包,你看到她手上那个包了吗?比老子的车还贵!” 叶心童难以接受舒图南的后台比自己的更硬更好,当即发疯道:“再有钱又怎么样,她不过就是琛玉里一个打工的。” “打工的?”季绍有些狐疑:“叶心童你家里不是珠宝生意做得挺大的吗?不会不知道林漾月是琛玉集团千金吧。” 叶心童彻底傻眼:“啊?” 季绍也抓狂:“连这都不知道,真是乡里来的土包子!我真是眼睛瞎了才会看上你。” 他气上头猛地往叶心童身旁墙上踹一脚,吓得叶心童瑟瑟发抖。 舒图南和伍梧桐、夏然三人站在另一侧,冷眼看他们争吵的样子,并不觉得叶心童可怜,只觉恶有恶报。 这件事并未闹得太大,也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校领导不太可能会因此开除叶心童,顶多给她记过处分。与她在网络上给舒图南造黄谣,试图引导网友人肉网曝相比,这个处分不算太轻也不算太重。 伍梧桐津津有味看完闹剧,心中一口恶气消散。回头用手肘撞一下舒图南,伍梧桐小声对她道:“好你个舒图南,有这么硬的后台居然不告诉我,害我白替你担心一场。” 舒图南心情颇好,笑眼眯眯道:“谢谢梧桐,你对我真好。” 摆摆手,伍梧桐认真道:“不开玩笑,看到那个帖子的时候我真的挺担心你的。你没经历过,不知道网暴的厉害…” 她话说到一半便收住,神色变得有些伤感。 罗然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向舒图南解释:“我们高中学校有个学姐被人造黄谣网暴,承受不住压力高考前跳楼了…” 难怪伍梧桐比她还激动。 舒图南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干巴巴道:“你放心,我不会那样的…” 伍梧桐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恢复成往常开朗模样:“你当然不会,你可是有林漾月罩着。我听说琛玉有意向给宁大捐楼,哇靠!这事要是成了,你以后在学校简直可以横着走。” 第43章 比漂亮姐姐更让人无法抵抗的是什么? 屋内的讨论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两位辅导员出来告知她们讨论结果。 叶心童在网络上散播不当言论,给同学带来恶劣影响,给予留校察看处分一次。 秦昊作为账号实际持有者,管理账号不当纵容他人恶意造谣,给予记过处分一次。 季绍和另外一名男同学知情不报,导致事态扩散升级,均记严重警告处分一次。 叶心童听到结果就忍不住呜呜哭出声,辅导员看她哭得可怜忍不住安慰:“没被劝退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以后你要虚心改正,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 没想到自己也背了处分,季绍额角跳了跳,想进去找院长求情却被他的辅导员拦阻:“这件事好不容易翻篇,不要再闹了。真闹大了谁都护不住你。” 季绍紧紧握住拳,眼珠因为不忿而通红,他深深呼吸两口气按捺住闯进去的冲动,咬牙对辅导员道:“我知道了。” 安抚完叶心童,辅导员走到舒图南面前,对她道:“经院内领导商议,决定补偿你所受到的伤害。名誉上,校方会立刻出一个通告,说明事件始末还你清白。经济上,考虑到你的家庭情况,学校会为你申请特殊补助,奖学金评定也会给你优先。还有,考虑到你的身心健康,明天起叶心童同学将会调转至其他专业,同时她也会从你们宿舍中搬出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伍梧桐忍不住欢呼道:“老师们真的!太替学生着想了。” 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给辅导员一个大大的赞:“原本我还担心,叶心童会不会对我们怀恨在心,偷偷在宿舍里给我们下毒呢!学校这样处理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啦,老师万岁!” 她们这边恨不得锣鼓喧天,叶心童那则愁云惨淡。 留校察看处分会进入档案跟随她一生,以后深造和找工作都会受影响。代表着她这一生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这对叶心童而言,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但她这样自私又恶毒的人也最惜命,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选择轻生。 送走辅导员们,舒图南回到院长办公室门口继续等待,伍梧桐和夏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走,站在她身边陪她一块儿等。 第50章 办公室内谈论的正事进展很顺利,琛玉有捐建的意向,林漾月很快就和两位院长初步敲定捐建方案。 后面的细节会有专人对接,无需林漾月亲自操心。她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除了谈正事之外,更多的是为舒图南撑场。 不到一个小时,办公室大门再次打开,两位院长送林漾月出来。 林漾月拎着价值高达七位数的包,神情冷淡又矜持,“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哎呀,我们送送你。”美术学院院长往前两步靠近,想借着送她的机会再套套近乎,却被林漾月毫不留情拒绝:“不用,她们送我就可以。” 院长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伍梧桐龇着牙跟他笑。 林漾月也没想到门外会有这么多人等她,怔了一下后她对舒图南点点头,温柔道:“走吧。” 舒图南小跑到她身旁,又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压抑里带着激动问她:“姐姐今天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林漾月伸手戳她的额头,“今天我要是不来,你不得被人家欺负死,发生这种事也不告诉我。” 舒图南有些委屈:“我也是今天才看到那个帖子。” 林漾月无奈:“你也太迟钝了吧。” 舒图南小声辩解:“不是迟钝,是最近真的好忙…” “好啦知道你忙。”林漾月口气宠溺:“那你今天有没有空回家呢?” 冰山美人突然变得柔情似水,伍梧桐和罗然惊得睁大眼睛。 林漾月注意到她们二人,对她们笑了笑,问:“你们是舒图南的同学吗?” 伍梧桐连连点头:“是的,我们还是她的舍友。” “哦,伍梧桐和罗然是吗?我听她提起过,听说你们很照顾她。” 林漾月对待她们的态度比对待叶心童温和一万倍,前后反差强烈得让伍梧桐怀疑,先前在办公室看到的高冷姐姐是幻象。 面对陷入呆愣的两人,林漾月不在意地笑了笑:“两位小同学,我今天可以带舒图南同学走吗?”林漾月很有礼貌地征求她们的意见,嗓音又轻又温柔。 比漂亮姐姐更让人没有抵抗力的是什么?是一个很温柔的漂亮姐姐! 伍梧桐简直要溺毙在林漾月唇角的笑容中,整个人飘飘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傻笑。 别说是带舒图南走,就算林漾月现在要她捅舒图南一刀,恐怕她也会毫不犹豫照做。 罗然对她的没出息见怪不怪,摇头轻叹口气,扯着她向林漾月和舒图南道别。 宁城进入一月后多雨雪,今天却是难得的好天气。雾霭消散太阳高悬,就连人身上都仿佛松快一些。 林漾月走在楼梯上,阳光将她的影子拖在身后,不长不短刚好两个台阶,舒图南靠近一点就能踩到它。 舒图南没有踩它,而是伸出手,让自己的影子虚虚拉着她。这种举动有点幼稚,她却乐此不疲。 往下走了几步,林漾月突然扭头看她,舒图南躲避不及被她抓个正着,林漾月盯着她伸出来的手看了两秒,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可是在学校里。” 舒图南反应极快立刻问她:“那回家就可以牵吗?” “其他事情上怎么没看你这么机灵。”林漾月有点好笑:“发生这种事如果我没有帮你,你打算怎么办?” 舒图南想了想:“我应该会先找老师删帖,再想办法找到叶心童发帖的证据。” 林漾月:“然后呢?” 舒图南:“…让叶心童给我道歉。” 林漾月:“这样就结束了?” 舒图南点点头。 林漾月挑眉:“你也太善良了吧,受到伤害后只要道歉就可以原谅,对方也不需要受到任何惩罚。” 舒图南神色很认真:“她没有伤害到我。” 怕林漾月误会,她换了一个说法:“叶心童伤害不了我的。” 她言之凿凿,让林漾月忍不住好奇:“为什么?” 舒图南:“因为我不在乎她。” 人只会被在乎的人伤害,不在乎的人即使说她一万句坏话,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林漾月沿着台阶往下又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问她:“那我呢,我能伤害到你吗?” 她就站在台阶底下,仰着脸看她。 她今天化了全套的妆,眉毛画得凌厉,眼线和口红也很有攻击性,与平时不太一样。 可在舒图南心里,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温柔。 她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她的目光真挚,充满信赖:“姐姐不会伤害我的。” 林漾月对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却没有步步紧逼。她很轻地笑了一下:“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还没有走出行政楼,舒图南就迎面撞见个熟人。 容思宁埋着头往楼梯上走,与她擦肩而过几步后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她:“舒图南?” 她快步走到她面前,语气有些焦急:“我听说你被辅导员叫过来了,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舒图南还未开口,林漾月便替她答道:“已经解决了。” 对着容思宁她又换上那副高冷模样。不知是不是舒图南的错觉,她觉得林漾月的声音比方才在办公室里还要冷几分。 容思宁这才发现林漾月也在,目光在舒图南和林漾月之间流转,她语气中带上些许苦涩:“林小姐也在…是林小姐协助解决的吗?” 林漾月微微点头不再看她,头侧了侧对着舒图南道:“走吧。” 舒图南明显想跟上去,又觉得这样抛下容思宁不好,毕竟容思宁才帮过她的忙——那个帖子还是容思宁帮忙找人删掉的呢。 抱歉地对容思宁笑了笑,舒图南问她:“容学姐还有什么事吗?” 话虽这样问,但她脚尖从始至终都朝着林漾月方向,好似随时做好准备跟上去 在她和林漾月之间,舒图南从来没有犹豫。 容思宁心中苦涩更添一分,声音也有些沙哑:“没什么事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舒图南点点头,扭头就要走。忽然又听见她在身后道:“抱歉…我没帮上什么忙。” 舒图南回头,撞入她失魂落魄的眼。眼底的情愫舒图南不懂,也下意识不想懂。 林漾月已经走出半层楼,听脚步没有等她,舒图南匆匆与容思宁说了句抱歉就拔腿往下跑。 林漾月走得极快,明明穿着高跟鞋却不停歇地“登登登”往下走,舒图南差点都追不上。 好不容易赶在她关车门的同时钻进副驾,舒图南吁一口气,不解地问她:“姐姐,怎么了?” “没怎么。”林漾月点活启动挂挡,白色轿车立刻如离弦的箭冲出去,让校园内学生为之侧目。 舒图南赶紧扣好安全带抓住右侧扶手,再次体验一把“飞翔的感觉”。 林漾月心情不好车也开得飞快,幸好她还维持着理智,记得在红灯时停下。 余光瞥见舒图南紧紧抓着扶手,林漾月轻哼一声:“放寒假赶紧把驾照拿了,我不想每次都是我开车。” 舒图南点头如捣蒜:“好的姐姐,没问题姐姐。” 林漾月没再说话,这个红灯格外漫长。倒数结束的时候舒图南手机突然响起,姜予乐打来电话。 接通电话时她的手机莫名其妙连上车载蓝牙,舒图南还没反应过来,姜予乐的声音就回荡在整个车厢:“我下午在复习,刚刚看手机才发现容学姐给我打了好多电话,还发信息问我你在哪里。你待会儿给她回个电话哦,人家挺关心你的。” 舒图南心猛地一跳,心底暗叹不好。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林漾月淬了冰的声音:“哦,是吗?我替舒图南谢谢她关心。” 第44章 这个吻略带惩罚的意味 电话那头姜予乐沉默三秒,磕磕绊绊道:“您是…是舒图南家那位姐姐吗?” 她明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罕见用上尊称。 林漾月:“是。” “哦哦哦姐姐好!我没有其他事,先挂了!” 姜予乐打个哈哈,快速挂断电话,留下舒图南一人独自面对危险局面。 她甚至都没有替舒图南辩解一句。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舒图南刚在心里替自己点一根蜡烛,耳边就传来林漾月凉凉的声音:“你在学校人缘挺不错的,那么多人关心你。” 舒图南干巴巴笑两声:“没有。” 林漾月有点阴阳怪气:“人家都追到行政楼去了,还说没有。” 舒图南假装冷静:“容学姐也不一定是去找我的呀,说不定她有其他事呢。” 林漾月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最好的进攻是防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再让姐姐问下去,今天这篇就翻不过啦! 舒图南往左右看了看,装模作样调了下空调出风口,貌似不经意地问:“那姐姐呢?今天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第51章 “不是。”林漾月推了下眼镜,语气淡淡。 车辆平稳行驶,她双目注视前方,左手手肘随意搁在车窗上,右手握方向盘,露出一截戴着金丝镯的皓白细腕,赏心悦目地漂亮。 “我不信,姐姐最关心我了。” 舒图南将安全带拉松,身子向林漾月那边侧,脸上带着讨巧地笑,“不然怎么我一出事,姐姐就来了。” “坐好。”变道的间隙林漾月瞥一眼她,“琛玉有意与高校合作试点定向培养,我今天来是来沟通前期工作。” 舒图南老实坐好,歪头看她:“不是来捐楼的吗?” 林漾月:“捐建也是前期工作之一,还要达成校企合作,以后让宁大的优秀毕业生直接进入琛玉实习。珠宝学院和美术学院是本次合作重点院系,我前几天就和两位院长定好见面时间,碰上你只是凑巧。” “这样啊。”听到林漾月不是特意为她来的,舒图南有点失落,整个人也像缺水的花一样蔫下去。 林漾月又推了下眼镜:“不过,把日子定在周五,是刻意的。” 轻飘飘一句话,舒图南整个人立刻焕发光彩。 她揉揉脸,将脸上浮现的笑容压下去,得寸进尺问她:“为什么定在周五呢?” 白色轿车滑进长长的地下通道光线骤然变暗,舒图南才发现林漾月将车开到了公寓附近的超市底下。 将车停入停车位,林漾月挂上p档,按下开关,松开安全带斜眼看她。 开车前她松开了发夹,长长的卷发随意披在肩膀上,不显凌乱只觉妩媚。她将脸旁的碎发夹在耳后,露出精致的下颌线和白玉似的耳垂,问她:“你说是为什么呢?” 舒图南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她眨了一下眼睛,唇边弧度扩散:“我也很想你。” 林漾月莞尔,眼里笑意浮现。 白色轿车停车的位置很隐蔽,两边都有柱子遮挡,车尾正后方是一堵白墙。 舒图南敢打赌,林漾月是故意将车停在这里的。 林漾月这人好坏,心里想什么从来不直说,老是让人猜。 可舒图南好喜欢她的「坏」,简直无法抵挡。 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舒图南羞赧道:“前排好像不是特别隐蔽,要去后面吗?” 林漾月没有回答她,却帮她解开安全带扣。 车门打开又关上,舒图南主动跑到驾驶侧拉开车门。林漾月才坐进后排,她就迫不及待贴着林漾月挤进来。 车门关上的同时,她的手已经揽住林漾月的腰,嘴唇也立刻凑上去。 舒图南觉得自己似乎变贪心了,她现在除了想和林漾月接吻之外,还想亲一下她的耳垂。 她觊觎那块白玉很久了,心里蠢蠢欲动好几次,又不敢。 没想到林漾月用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靠近。 舒图南傻眼:“啊?” 林漾月抬手,将她围在脖子上的围巾解开:“先把围巾取下来,否则…” 她的眼睛危险眯起,眼尾上扬像狐狸一样:“我怕你待会儿会喘不过气。” 抓着她的围巾用力一扯,舒图南便半倒在她身上,立刻失去主动权。 仿佛为了发泄心里的不满,这个吻略带惩罚的意味。 林漾月一只手抬起舒图南下颌,逼迫她仰起头迎合。她的镜框凉凉贴在脸上,下唇被吮住重重厮磨,舒图南喉咙里短促「呓」了一声,被林漾月堵着唇逼着咽下去。 修长的手探入她的大衣,隔着薄薄毛衣抚/弄她的腰肢。 舒图南的腰很细,还带着年轻人独有的韧性,让人很轻易就能掐住。林漾月的指甲隔着毛衣陷入她腰间,强势意味不容忽视。 多数时候林漾月都表现得温柔,甚少露出强势和霸道的一面,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柔弱的女人,她只是习惯伪装而已。 她会在必要的时候摘下面具露出獠牙,释放自己骨子里强势的天性。 每当她流露出这一面的时候,总能迷得舒图南浑身发软。 就如同现在,舒图南被她半拥在怀里,虽然只是接吻,身子却软绵绵使不上力,似踩在云端。 隐秘的欲/望在滋生,舒图南环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往里伸,直到触到柔滑的衬衣,才摊开掌心温温贴上去。 车前不断有车开过,灯光远了又近。推着超市手推车的一家三口从车前经过,谁都没有注意到车里两个女人吻得动情。 林漾月的吻技很好,舒图南被她吻得几乎喘不过气,一吻完毕她都没能从激情中回过神,双眼迷蒙背倚靠在车门上轻轻喘息。 林漾月将被她扯乱的衣裳理好,又拢了拢头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神情餍足得像刚刚吸足人精气的狐狸。 车内灯光昏暗,两人下车后舒图南才发现林漾月的口脂花了,浓烈的红从嘴唇边缘晕出去。 将她推回车里,舒图南扶着座椅探身,从副驾驶座上拿来她的包,熟练打开后拿出纸巾,细细替她捻去晕开的口脂。 “惩罚”过小狗的主人恢复成往常懒洋洋的样子:“都怪你。” 她的抱怨软绵绵的:“我的口红都花了。” “是是是,都怪我。”舒图南轻轻抬着她的下巴,心里软极了。“我帮你重新涂。” “谁要你涂。”林漾月想推她,只是她的手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很轻易就被舒图南握住。 林漾月瞪她一眼,眼神含娇带嗔,舒图南立刻从头皮麻到尾椎,宛如被弱电流击中。 嘴上不情愿,舒图南真将口红拿出来的时候,林漾月还是乖乖让她涂。舒图南没化过妆——不管是给自己化还是给别人化都没化过,拿着口红有些犯难。 平时看林漾月化妆觉得很简单,自己拿在手里怎么这么困难。 半天等不来她的动作,林漾月忍不住出言指导:“用平滑的那面沿着唇线涂抹内侧,不要太轻,也不要太重。” 舒图南依言小心翼翼给她涂上口红,她不太熟练画出来的线条僵硬,颜色也涂得不太均匀。 林漾月拉下镜子,看一眼就叹气:“算了就这样吧,以后再慢慢教你。” 在超市买了菜回公寓,林漾月卸妆换上家居服,靠在厨房门边看舒图南做饭。 舒图南做事麻利,不一会儿就备好菜准备开炒。林漾月食量不大所以她也备得不多,一荤一素一个汤。 汤已经在罐子里咕噜咕噜,散发诱人香气。 回头看一眼林漾月,舒图南示意她关上厨房的门:“油烟会跑出去。” 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疑惑:“所以?” 舒图南:“…会弄脏家里。” 林漾月:“打扫不就好了。” 舒图南:“还会对皮肤不好。” 林漾月不为所动:“你怎么不怕?” 舒图南:“我和你不一样。” 林漾月扬眉,似是不接受这个解释,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以为她饿了,舒图南又问她要不要先吃一点零食。 林漾月瞪大眼睛:“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呀还吃零食。” 好不容易将她哄出厨房,舒图南拉开橱柜,将许久不用的调料瓶一一拿出来。 不经意看见橱柜里下午才买的满满零食,心中忍不住有些疑惑:林漾月不想吃的话为什么还要买这么多呢? 恰巧此时姜予乐发来消息。 【姐妹你还好吗?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回忆起车里惩罚性的热吻舒图南嘴角上扬,很快又压下去。 【手脚健全,一切都好。你真是我的好姐妹!】 姜予乐:【滑跪.jpg/太突然了,我也没有想到嘛!】 等待锅热的功夫,舒图南顺便问姜予乐她家姐姐是不是也喜欢买零食囤在家里。 她很认真想要与她探讨姐姐们的*心思,试图从中分析出适用于林漾月的共性,让她能多了解林漾月一些。 姜予乐对好友的迟钝简直无语,回复得超快:【你这个笨蛋,她是买给你吃的】 舒图南:【啊?可我没说要吃】 姜予乐:【你可以理解为她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 舒图南沉思,莫名想起今天下午在院长办公室里叶心童攻击她的话。 她说为了几万块钱,她家里人都差点把她卖了。 所以…林漾月给她买这些…是想安慰她? 舒图南关掉炉火拿起手机,回头做贼一样看一眼外面。 林漾月已经到客厅看电视,厨房外面空无一人。 舒图南咬了咬唇,说出心底纠结很久的事:【我应该…这段时间就会告诉她】 【告诉她…我喜欢她】 第45章 所愿皆得 漫长的考试周结束之后,舒图南骤然清闲下来。 没有了早八,不需要上课,社团活动也暂时停止。 除了图书馆兼职需要每天去之外,她好像几乎没有其他事。 宿舍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原本属于叶心童的桌子和床铺已经清空。听说她转去了经管学院工商管理系,转系的第二天她母亲就来学校帮她收拾了东西。 第52章 叶心童母亲来的那天舒图南三人正在考试,是辅导员带着她上去的。听隔壁宿舍的女生说她母亲那天在走廊里哭了好久,求辅导员撤销学校对她女儿的处分。 叶心童大概觉得没脸见人,直至期末结束都没再出现过。 伍梧桐和夏然家在宁城本地,考完试就迫不及待收拾了行李回家。 舒图南没有搬回公寓,一是因为林漾月最近升职变得比从前更加忙碌,她回去了也是一个人待着。二是因为学校里有人留校考研,图书馆要开放到一月末。老师提前给她排了班,特意提醒她不要太早离校。 舒图南每天在图书馆上半天班,剩余半天时间约着姜予乐一块儿学车。 桑沅实验室任务重,导师要求下学期前必须出结果,不出意外她应该只有春节那几天会放假。 姜予乐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事,索性留在学校陪她。 进入寒假后校园顿时变得冷清,就连食堂都关了好几个。舒图南懒得纠结每天吃什么,干脆跟姜予乐一起蹭桑沅的研究生食堂。 对于舒图南喜欢女生这件事,姜予乐没有表现得特别吃惊。仿佛在她看来这是理所当然——毕竟谁能抗拒林漾月的魅力呢? 对于舒图南想向林漾月表白这件事她也特别支持,还替舒图南出谋划策拟了好几个方案。只是她的方案太过浮夸,实用性基本为零。 不管怎样,在好友的支持下舒图南还是很快下定决心,准备在情人节当天向林漾月表白。 舒图南长这么大没向人表白过也没被人表白过,实战经验几乎为零,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准备。 她上网查了一下,网上各种方案都有。 有说到对方家楼下摆心形蜡烛送鲜花的,有说约她去浪漫餐厅吃到一半掏戒指的,还有说直接去她公司楼下壁咚她的… 看得舒图南连连摇头,光是在脑中设想一下,她都仿佛能感受到林漾月嫌弃的目光。 独自纠结了好几天,舒图南依旧没有一丁点儿头绪。 某天和桑沅一块儿吃饭她突然灵光乍现,面前就有一位和林漾月年纪相仿的姐姐,她干嘛不直接向她请教。 桑沅是端方自持的人,怕被她知道自己是女同会吓到她,舒图南犹豫几秒后编出个新身份:“桑沅姐…我有个朋友,她最近想跟一个学姐表白,但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成功率会更高。你能给她一些建议吗?” 桑沅推了下眼镜看过来,眼神有些不解,似乎有些疑惑舒图南怎么会问她。 舒图南硬着头皮解释:“她想表白的学姐…年纪跟你差不多大。” 桑沅想了想,直白道:“你这个问题在我看来只有「接受」or「拒绝」两个选项。” 桑沅是理科生,解释起来也非常简明扼要:“喜欢就会接受,不喜欢就会拒绝。感情不是做实验,没有提升成功率的方法。 对方喜欢你的朋友的话,无论她用什么表白都会成功,反之亦然。” 听她这么一说,舒图南心里更没有底了。 林漾月喜欢她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 春节前一周,林漾月终于放了假。 林光震是个守旧的人,在林家春节向来备受重视。每年这个时候无论小辈身在何方,都必须回祖宅陪林光震一起吃年饭。 小年之前,林家的佣人就将林家各个宅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久无人住的房子也是。 这是林光震的授意,他坚信扫尘可以将一切穷运、晦气扫除家门。 往年公寓的扫尘是华姨负责,但今年有舒图南,她就顺理成章偷了个懒。 舒图南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将公寓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绿植的每片叶子都不放过,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林漾月觉得她勤劳得有些过分,心安理得享受她劳动成果的同时有一些好奇:“容美镇不过春节吗?” 不然她怎么这么兴奋。 舒图南想了想:“过的,而且很热闹。镇上会组织庙会,还有舞龙舞狮。” 她小时候每逢过年都会特别开心,因为过年代表着可以吃好吃的食物和穿新衣裳。 每到大年三十那天,父母会给她换上新衣裳,带她到奶奶家吃年夜饭。那时候叔叔还没和彭秀英结婚,常年在外打工只有过年时会回集仁村。每一次他回来都会给她带很好吃的糖果和巧克力,还会给她压岁钱。 后来父母去世她跟着奶奶生活,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开心的。 奶奶腿脚不好,没法带她去镇上庙会玩,但会给她一两块零花钱,让她和村子里其他小孩一起去买糖吃。 “那时候庙会上最受小孩欢迎的就是糖画了,你在城里长大应该没有见过。卖糖画的师傅有一个罗盘,两块钱就可以转一次,转到什么他就画什么。我的小伙伴都转到花篮或者孔雀,就我转到月亮。” 听出她语气中的惋惜,林漾月扬眉,似有不满:“怎么,转到月亮不好吗?” “不是。”舒图南摇头解释:“越复杂的图案做出来越大,需要的麦芽糖就越多。那时候年纪小哪懂那么多,只希望糖越多越好。” 月亮的图案太简单,寥寥两笔就能画完,连一勺糖的五分之一都不要,价格却和其他图案一样。 为此舒图南介意了好久。 林漾月支着下巴想了想,对她道:“容美镇现在还办庙会么?办的话初一之后我们就过去住两天,圆一圆你儿童时的梦。” 舒图南有点犹豫:“可是容美镇好远,开车要好久。” 林漾月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已经拿到驾照了吗?这一趟路程你来开,就当练手了。” 年后的时间要留给舒图南,年前几天林漾月就不可避免忙起来。 她和好友见了一面,参加了两场圈内聚会和酒会,还参加了一场婚礼。 连续几天聚少离多,公寓里空空的一点儿热闹气氛都没有,就连舒图南特意买回来的对联和窗花都显得格外孤寂。 除夕这天林漾月一大早就离开,回祖宅陪林光震过年。 和并不亲密的亲人一块儿过年,并不是件会令人感到轻松的事。 即使是传统意义上阖家团聚的日子,看不见的硝烟依然弥漫在除了林光震以外所有人之间。 林漾月这一天过得充实又无聊,陪着林光震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打回伯伯婶婶的明枪暗箭,同哥哥们坐在一块儿相互冷嘲热讽,吃完晚上的团年饭,和所有讨厌的不讨厌的「亲人」坐在一起守夜,她突然想起她的小狗。 小狗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公寓里。 这么重要的日子将小狗抛下,林漾月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一个不称职的主人。 借着身体的遮挡,林漾月拿出手机给小狗发信息:【吃了吗?】 很烂俗的开场白,但此时才八点,暂时没有更合适的问候语。 小狗大概正拿着手机,因为她回复得很快:【正在吃呢】 后面跟着一张图,她吃的是麦当劳。 除夕夜的晚上大部分饭店都关了门,麦当劳是她为数不多的选择。 哇,好可怜。 林漾月又问:【待会儿准备做什么】 舒图南又发来一张图片,电视上正在播放春节联欢会,屏幕上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妆容精致的女主持和温文尔雅的男主持正在念开场词。 她应该是坐在沙发上拍的,因为除了电视屏幕以外她还拍到小半个客厅。 寂寥又空荡。 哇,好像显得更可怜了。 林漾月在心底怜爱小狗三秒,切换页面给舒图南银行卡上转过去十万块钱,附言:压岁钱。 莫名收到一笔巨款的舒图南:??? 其实她没有觉得自己很惨。 有麦当劳吃,有暖气不用挨冻,有窗明几亮的屋子,她就已经很幸福了。 以前在集仁村没有娱乐活动,大家吃完饭后会凑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会。不用担心学业和家务,彭秀英也不会在除夕当天骂她,已经是她一年中最幸福的一天。 现在坐在宽阔公寓的柔软沙发上,难过的日子已经离她远去,舒图南简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唯一的不足是,林漾月不在。 舒图南觉得自己好贪心,明明已经拥有很多了,却还是忍不住希望这个时候身边能有林漾月陪着自己。 「喜欢」会让人变贪心。 克制方能长久。 窗外是万家灯火,舒图南偏过头看到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 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寂。 好吧,她好像也没有这么幸福。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舒图南发消息,还未到十二点林漾月便有些昏昏欲睡。她让舒图南早些睡,舒图南也与她回了晚安。 长辈都已经去休息,只有她们这些小辈还在守夜。 电视屏幕上倒数的钟声敲响,主持人与演出嘉宾共同倒数:五、四、三、二、一。 第53章 手机时间跳到00:00的那一刻,显示收到新信息。 第一个给她发送祝福的是她的小狗。 她的祝福只有八个字: 平安喜乐,所愿皆得 第46章 她因这种感觉而着迷 从宁城开车到容美镇需要两个半小时。 旧地重游林漾月没有带司机,放心地将车钥匙交给舒图南。 这是舒图南拿到驾照以后第一次开车,从僵硬的表情和身体姿势来看,她应该很紧张。 “放松,将头靠在椅背上,开车很累所以要选一个舒适的姿势。”林漾月指导舒图南将车椅调整成合适角度,才不慌不忙系上安全带。 舒图南双手牢牢握住方向盘,有些没自信:“…我真的可以吗?” 林漾月温声道:“你可以。” 舒图南声音颤抖:“要不还是姐姐开吧…” 帮她按下行车档,林漾月宽慰道:“不要有心理压力,刮蹭到车也没有关系,我保险买得蛮高的。” 林漾月已经做好危险预案,这让舒图南紧绷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缓缓松开油门,她慢慢转动方向盘,控制车辆朝导航指引的方向前进。 初时提心吊胆,出城上了高速以后感受着钢铁机器在她的操控下前行,舒图南慢慢体会到驾驶的乐趣。 前面有车开得很慢,舒图南跟了几百米后果断打灯超车,不一会儿就将它那辆车甩得远远的。 她脸上笑容扩大,眼睛也越来越亮,整个人从刚上车的小心翼翼变得充满自信。 看她状态转变,林漾月才笑着问她:“很有意思吧。握着方向盘的时候有没有一种自由的感觉,觉得自己哪儿都可以去。好像一切都在操控之中。” 舒图南抿唇,有几分被看透心思的羞涩:“有的,姐姐开车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林漾月摇头:“刚开始的时候会,等新鲜劲过了就不会了。还会觉得开车很累,没什么意思。” 舒图南:“…我不会这样。” 林漾月侧目:“不会怎样。” 舒图南:“不会觉得开车没意思。” 她认真解释给林漾月听:“我第一次开车就有姐姐坐在身边,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无论以后开多少次车行驶多远的路,我都会永远记得这一次。” “小嘴好甜,是不是抹了蜜。”林漾月托着腮冲她笑,眼睛弯弯地:“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是不是也是甜的。” 虽然已经接过好几次吻,但舒图南仍然习惯不了她这样调笑。 立刻就有粉霞从耳根向脸颊弥漫,藏都藏不住。 从宁城往容美镇的道路两旁是一模一样的青山绿树,看久了其实很容易视觉疲劳。但或许是第一次走这条路的缘故,车程过半舒图南仍精神十足,脸上丝毫不显疲态。 “这条路其实挺漂亮的。”开车间隙她与林漾月回忆道:“去年从容美镇出来时太阳都落山了,车窗外都是黑漆漆一片连路灯都看不到,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看的风景。” 这会儿天光大亮晴空万里,她才发现沿途风景挺漂亮的。 虽然还没有到春天,但山上种的都是常青木,放眼望去满山苍翠,并不会因为季节而显得格外萧瑟。 “路上的风景都是差不多的。”林漾月扭头往窗外望,又兴致缺缺将脸转回来,打趣她道:“是你心境不同往日,才觉一路上风景格外美好。” 舒图南的心情是挺好的,她这次回容美镇,颇有一种“荣归故里”的感觉。 大年初一那天她接到高校长电话,高校长说廖依非常感激她和林漾月,想趁着放假到宁城当面向她们致谢。 舒图南婉拒,并告诉高校长她很快就会回容美镇探望她,还会带上林漾月一起。 得知这个消息高校长开心极了,今天一大早就给舒图南发消息问她们什么时候出发,她好去买菜做饭招待她们,还说已经收拾好了屋子,她们如果愿意的话今晚可以住在她家里。 去高校长家吃饭林漾月没什么意见,但她拒绝了留宿,因为觉得住在别人家里不太自在。 不过问题不大,容美镇这两年旅游发展得不错,镇上开了好几个度假酒店。舒图南精挑细选了其中评价最好的那家,定了酒店的豪华套间。 波澜不惊行驶至容美镇,高校长和廖依已经在家里等她们。 踏进高校长的家,舒图南将带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便进厨房帮高校长做事,林漾月则四处参观。 高校长住的房子是很多年前学校分的,面积不大是个小两室一厅。 高校长在这里住了快二十年。简单刮白的墙面已经斑驳,屋子到处都有岁月的痕迹,但是收拾得很整洁干净,能看出来屋子的主人很爱惜。 客厅墙上挂着荣誉教师荣誉校长的表彰,还有各种各样的奖状。奖状下方斗柜上摆满高校长和学生们的合照,看背影都是夏天的时候拍的,几乎人人都穿着夏季校服。 每张照片高校长都站在中间,手臂被同学亲热挽着,周围围满稚嫩的脸庞。 廖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情有些拘谨。她原本也想进厨房帮忙,被舒图南以她年纪小拒绝了。 这是林漾月第一次见到廖依,她看上去和她想象的差不多,瘦瘦高高眼里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听高校长说廖依原本性子比较活泼,家里出事后才陡然成熟起来,人也变得沉默寡言。 第一次见到恩人廖依也很紧张,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无意识地搓膝盖。见林漾月盯着那几张照片看,她做了好久心理准备才站起身替她做起向导。 “这些都是毕业的时候拍的,每年六月学校会请人来拍毕业照。” 林漾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又转回去看照片,看了一圈没在里面看到舒图南身影才作罢。 高校长家里可参观的东西很少,几乎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看一眼厨房里两人忙碌的身影,林漾月问廖依:“高校长一直是一个人住吗?” 廖依:“是的,高校长没有结过婚。” 她想了想,又补充:“但偶尔会有同学来这里过夜。” 容美初中学生不少,总有些人家庭情况特殊,高校长的家就成为孩子们最后的避风港。 吃完饭又说了一会儿闲话。 二月天黑得早,眼看日暮西斜,两人主动与高校长道别。 从高校长家出来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林漾月突然开口:“照片里好像没看到你。” 舒图南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高校长家里摆着的照片。 舒图南笑:“高校长在学生里很受欢迎的,跟她合照要靠抢。我那时候朋友不多胆子又小,哪能轮到我。” “哦,是吗?”林漾月忆起近几次得寸进尺的吻,不禁笑了笑:“我看你现在胆子挺大的。” 舒图南回过头去看林漾月,神情里有小小得意:“是吧,我也觉得我的性子变了不少。” 性格发生改变是正常的。从前她寄人篱下过得小心翼翼,每天都要担忧叔叔婶婶会不让她读书,日日如行走在泥沼中,脚下虚得发慌,身后也没有任何依靠。 她人生的前十八年做的最大胆的决定就是给林漾月打了那个电话,恳求她救救自己。 跟随林漾月去宁城之后她对她很好,给她底气成为她的依靠,舒图南这才渐渐开朗,不复从前胆小慎微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心里划过一阵暖流,忍不住去勾林漾月的手。林漾月没有拒绝,只是歪着头对她笑。 舒图南订的度假酒店在城外,出城后还要再开一刻钟的车。在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前台工作人员看到是两个女生办入住,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笑容。 “不好意思啊二位,我们擅自对房间做了一些布置,不知道二位介不介意。” 舒图南:“什么布置?” 工作人员:“这…快到情人节了嘛,为了帮助客人更加浪漫和愉悦地度过一个难忘的节日,酒店擅自给套房都做了蜜月布置。准备了鲜花、红酒还有蛋糕。” 她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如果二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升级成其他房型。” 舒图南将二人的身份证递过去:“不用,我们原本订的就行。” 工作人员说蜜月布置,舒图南原本以为只是单纯赠送了鲜花和食物。 打开房门以后她才发觉,酒店花费心思做了很浪漫的布置。 气球,灯带,随处可见的爱心元素。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卧室的大床上毛巾折成的交颈的天鹅。 还用玫瑰花瓣摆了一个爱心将天鹅围起来,顶端用树叶摆出“iloveyou”。 就还真的…挺浪漫的。 难怪住过的客人都评价酒店服务很不错。 也难怪前台会露出尴尬的表情。 忍着羞耻将天鹅和玫瑰花瓣拿走,舒图南一回头看到林漾月正在端详那束玫瑰花。 第54章 “姐姐喜欢玫瑰?”舒图南问,语气有点紧张。 “不喜欢。”林漾月神情有些嫌弃:“现在谁还送玫瑰啊,土死了。” 偷偷找花店老板定好玫瑰的舒图南: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将整个房间转了一圈,舒图南才发现阳台上竟然还有个温泉泡池。方形的泡池不是很深,一次可以容纳两个人进去。 可是她们没有提前准备泳衣。 舒图南有些沮丧:“应该提前在网上做好功课的。” 她怎么就忘了,容美镇前几年发现了地热温泉,温泉才是这些度假酒店最大的卖点。亏她还是容美镇的人呢,对自己的家乡一点儿都不熟悉。 对她的小小失误林漾月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还安慰道:“从前你眼里只有读书,不关注这些很正常。没有关系,我们下次再来就是。” 她面色温柔地说下次,让舒图南有一种她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感觉。 她因这种感觉而着迷。 第47章 “我们维持现在这种关系,不好吗?” 容美镇的新春庙会办得很热闹,场地开阔商家繁多规模更胜以往。除了舒图南印象里的食品区商品区以外,竟然还单独划了一片区域做花市。 镇上的商家没有什么新鲜花样,花市摊贩上售卖的多是迎春花、梅花、富贵竹等广受欢迎又好养活的品种,除了这些外几乎每一家都摆着各色各样的玫瑰,高调向路人宣告情人节已经到来。 舒图南领着林漾月在庙会里转了一圈,兴致高昂向她复述自己记忆中的热闹:“那里以前是个大戏台,过年会有戏班子在上面唱戏,下面围满一圈小孩。那里以前是个糖铺,可以买到便宜的牛奶糖和巧克力,也非常受小孩欢迎。” 林漾月双手插在口袋里,面带微笑温柔聆听。 她今天穿着一件浅驼色大衣,里面是杏色高领毛衣,底下是一条直筒牛仔裤,搭配棕色马丁靴。长长的卷发斜着编起,整个人看起来简约又美丽。 舒图南原本在跟她讲话,一不留神就被她的美貌晃恍神,丝毫不记得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万幸,为林漾月着迷的不止她一个。 林漾月的容貌过于出众,不管走到哪都有人为之侧目。哪怕她今天穿着打扮非常低调,站在人群中都像遗世独立的鹤,不自觉地吸引别人目光。 舒图南猛然闭嘴,觉得自己方才好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察觉到她的沉默,林漾月温柔看过来,问她:“怎么不说了?” 舒图南抿一下唇,惴惴不安问:“小地方的新春活动就是这样,是不是有一点无聊。” 林漾月:“还好,挺热闹的,很有过年氛围。” 大多数时候,林漾月说话都比较委婉,让人很难分辨她的喜恶。 舒图南有时候会想,有钱人家是不是都是这样,即使不感兴趣也不会直白说出来令人难堪。 情商很高,很贴心。 但又好像过于贴心,让人很难揣测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就像一个解密游戏,每一关都必须先选择plana或者planb之后才会出现下一线索,解谜者不知道要经过多少道关卡,才能窥见她的一点点真心。 舒图南试探着问她:“那要回酒店吗?” 林漾月摇头,反问:“不是要找糖画吗?” 舒图南有些犹豫:“我上次参加庙会是很小的时候,过了这么多年,说不定画糖画的师傅已经不在了。” 林漾月坚持:“再逛一下。” 两人在庙会上又逛了一会儿,看了一些新春玩意儿,买了包炒板栗。 舒图南将炒板栗抱在怀里,板栗余温隔着纸袋慢慢传递到她的胸口,暖暖的像揣了个暖壶在身上。 板栗都炒开了口,散发香甜食物香气。 舒图南手指灵巧拨了一颗递给林漾月,林漾月大概没怎么吃过小摊上的吃食,捏在手上有点犹豫,先闻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动作神态都像只小狐狸。 并不是很惊艳的味道。 她慢条斯理将板栗咽下去,作出评价:“和饭店里做得差不多。” 舒图南也尝了一颗:“就是板栗的味道。” 明明决心不做小麻雀,可她就是忍不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的分享欲格外旺盛:“以前冬天不上课的时候我还去山里敲过板栗。山里有很多没人要的野板栗,个头不大刺很多,用竹竿敲下来后拨开外面的刺煮了就能吃。” 林漾月很认真地听她说话,末了才问她:“板栗还有刺吗?” 舒图南的眼睛笑成月牙:“有的,板栗外面其实还有一层外壳,是绿色的尖尖的刺,剥开以后才是棕色的壳。有时不小心还会被尖刺扎破手指。” 林漾月看着她,眼里露出一丝怜悯。 跟着人群往前面又走了一段路,舒图南突然瞥见路旁有小孩手里正举着糖画。问清方向后她们有了目标,只是不知为何这一路上游人格外多。 舒图南担心两人走失,主动伸手挽住林漾月手臂。 林漾月很少在人前同她表现亲密,更多时候两人之间都保持着安全距离。 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身处陌生地方,也不担心遇到熟人的缘故,她没有主动挣脱。 嘴角笑容扩大,舒图南挽着她快步向前走,不一会儿就看到糖画摊子。 时光荏苒,在庙会上摆摊的爷爷却没有变,依旧是舒图南曾见过的那位。 不同的是他的摊子面前不再围满幼童,这个时代的小朋友们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都不贫瘠,轻易就能找到很多比糖画更有乐趣的事情。 走到摊子面前,舒图南停住笑嘻嘻指着罗盘问他:“爷爷,转一次多少钱?” 对方抬头,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与自己搭话:“两块钱一次。” 舒图南笑:“这么多年都没涨价呀。” “十几年都是这个价咯,童叟无欺。” 林漾月突然出声:“十几年前两块可不便宜。” 老爷爷笑得眼角挤出几条皱纹:“你这女娃一看就不是农村里的。以前糖是个稀罕物,买糖贵所以卖得贵。现在别人转一次五块,我只收两块,还不够便宜啊。我可不靠这个吃饭,在家闲着没事干才出来摆摊。” 舒图南递上去五块钱,兴致勃勃就要去拨动罗盘上的指针。 林漾月按住她的手:“不能直接选图案吗?” 舒图南神情有些诧异:“但是这样就没有意思了呀。” 林漾月皱眉,似乎不太喜欢这种不确定性。 但她没有再阻拦。 她收回手神色淡淡:“那你试试吧。” 舒图南轻轻拨动罗盘上的指针,指针立刻轻快转动起来。 在舒图南期盼的目光中,指针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到左上方小小一枚月亮图案上。 “哟,是个月亮。都好多年没人转到月亮了。” 老爷爷抬锅烧糖,不一会儿就飞快画出一个月亮雏形。 这是一弯上弦月,小小的还没有巴掌大。 用糖浆将月牙填满,黏上竹签用刮刀将月亮从石板上完整刮下来,老爷爷举起竹签递给舒图南:“你的月亮。” 舒图南笑眯眯接过月亮。 老爷爷感叹:“哎,还是你这般大的女娃好。以前有个小女娃也在我这里转到个月亮,瘪着嘴难过好久,差点没哭出来。” 舒图南脸上露出些许尴尬:“说不定…那个小女孩…就是我…” 老爷爷抬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难怪看你有点面熟啊。你这女娃运气真不好,我都把月亮画得这么小了,怎么还被你转到。” 他叹口气:“算了,你直接再选个图案吧,当我送你了。” 林漾月突然开口:“我来试试。” 在舒图南诧异的目光中,她伸手在罗盘上轻轻拨动了一下。指针立刻转得飞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持续转动十几秒后,指针渐渐慢下来,最后稳稳停在罗盘正下方的凤凰图案上。 “姐姐运气真好!”舒图南激动得跳起来:“一下子就转中了凤凰!” “我一向运气好。”林漾月笑眯眯道:“你喜欢?那我跟你换。” “不换。”舒图南捏着自己的月亮连连摇头:“我觉得月亮挺好的,我不换。” 对现在的她而言,月亮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含义,她才不会轻易放弃。 更何况,她不愿意分享林漾月的好运气。 她希望林漾月永远好运,永远做明艳夺目的天之骄女。 老爷爷原本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开,连着看了好几眼,确定林漾月转到的是凤凰。“你这女娃运气真好!打我摆摊以来,还没有谁转到凤凰过,你是头一个。” 他对着林漾月比划个大拇指,迫不及待往锅里加糖块。糖块很快融化成黏稠的糖浆,飞快在锅里搅拌两下,他舀出大半勺糖在石板上作画。 第55章 虽然很多年没有画过凤凰但手艺仍在,不一会儿白色石板上就出现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给凤凰黏上竹签,将勺里最后一点糖浆抹在凤凰眼睛上,他高喊一声:“凤凰点睛啰!” 这声高喊顿时吸引不少人,没一会儿就有游客陆续围过来。舒图南不喜欢被人围观,拿起凤凰糖画拉着林漾月迅速从人群中挤出去。 她一手牵着林漾月,另一只手握着着手握着糖画。林漾月转中的这个凤凰简直大到夸张,一路上不知招引多少羡慕嫉妒的目光。 幸好现在天气冷,糖画不容易融化。否则她们还要赶在糖画融化前将它吃完,甜分摄入量简直不敢想象。 逛完庙会天色已不早,林漾月说有些累舒图南便与她回酒店。 在酒店用过晚餐后太阳已经彻底落山,工作人员贴心提醒晚上会有烟花秀,在房间阳台就能看得见。 今天是情人节,酒店贴心给每间房都送了红酒和蛋糕。 为林漾月倒一杯红酒替她放好洗澡水,趁着林漾月泡澡的工夫,舒图南飞快布置早已准备好的鲜花和道具。 林漾月说她不喜欢玫瑰,舒图南便临时沟通花店更换花束,幸好情人节花店备品多,才能在今晚及时送到。 她新挑的花束颜色淡雅,主花用的郁金香、蓝星花还有白色紫罗兰,辅材是雪柳叶和蓬莱松。 舒图南对这束花很满意,光是抱着它就已经幻想林漾月答应自己表白的样子。 浴室里有水声响起,林漾月将头发吹到半干,换上舒图南替她准备丝质睡裙。 睡裙很短,是林漾月偏爱的样式,柔滑的布料贴着身体的同时可以彻底展露她又细又直的美腿。 半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更衬得肌肤白皙。她美得就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美人,浑身散发莹润光芒。 舒图南抱着花姿态紧绷,身后是她精心准备的告白现场。 “姐姐…” 因为紧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漾月目光划过整间房,最后落在她身上,扬眉。 仿佛在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 明明是很简单的四个字,舒图南却说得好艰难。 浑身血液都往头上涌,她的脸颊脖子耳根绯红,好不容易才说出那四个字:“我喜欢你。” 林漾月沉默半晌,轻轻叹一口气。 从她沉默的时候开始,舒图南的心就开始飘忽不定。 听见她叹气,舒图南的心仿佛被烟火烫开,碎了一个洞,冷风直往里灌。 又等了好久,才听到林漾月轻轻道:“我们维持现在这种关系,不好吗?” “没有不好…”舒图南急切否定。 “只是…” “既然没有不好。”林漾月打断,“那你…为什么想改变呢?” 准点的钟声敲响,酒店外适时燃起烟火。 砰的一声飞入空中,炸裂,而后陷落。 就像舒图南的心一样。 第48章 无人能凭爱意将月亮私有 无边夜幕中一线火花冲上天空,在高空中迸裂成金色的碎花。金线勾勒的花瓣层叠在一起,几秒后消失殆尽。 酒店为客人准备的焰火漂亮华丽,可此时此刻谁都没有心情去看。 沉默良久,舒图南先开口:“我没有想改变,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她能说什么呢?说她想改变,想正大光明站在林漾月身边? 她没有这种底气。 林漾月注视她,神色依旧温柔,任谁都看不出她在几秒钟前刚刚拒绝过舒图南的表白。 或许就是因为她太过温柔,才会给舒图南一种可以肖想她的错觉。 舒图南低头看脚尖,她有些无措还有些窘迫。怀里抱着的郁金香仿佛咧开嘴朝她笑,无情嘲笑她的天真与愚蠢。 不是没有设想过被林漾月拒绝的场景,也不是没想过一旦拒绝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但这一刻真实发生时,舒图南依旧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瞬间舒图南突然想起很多事。她想起集仁村初见那一天林漾月优雅坐在车里,说她一直想要养一只小狗。想起林漾月和她定下的四年之约,说这四年里她要保证身心忠诚。想起她送她的项圈,想起她与她在车厢里的热吻… 明明不久前她们还无比亲密。 舒图南的眼前突然起了雾,像秋天的深涧。 她想起桑沅对她说的话:喜欢就会接受,不喜欢就会拒绝。 林漾月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林漾月和桑沅学姐不是一类人,她不像桑沅学姐直白。她不喜欢也不会明着说拒绝,她只会委婉表达:暂时不希望两个人的关系发生变化。 可她们…是什么关系呢? 她们并非亲人,也绝非恋人。 舒图南突然想起叶心童转系后曾给她发过一条信息。 她说:【别以为你赢了我,不过是找了个好金主】 那时她不以为意,现在回想起屏幕里的每个字都仿佛化作尖刀刺痛她的心,让她心头淌血。 不过是找了个好金主。 林漾月是她的……金主。 是啊,很早前她就已经说得很清楚,她用金钱买她四年。 自己也贪心得可笑,明明都已经得到了很多钱,凭什么认为自己还能得到她平等的爱呢。仔细想想她从来只夸她可爱,未曾说过喜欢。她对她的温柔与包容不是出于爱意,而是上位者对下的包容。 握着花束的手无力垂下,郁金香和紫罗兰掉在地上。舒图南想不管不顾逃离尴尬现场,理智却将她困在原地。 “对不起。”她声音沙哑,为自己的莽撞道歉。 突如其来的告白应该给林漾月造成困扰了吧。她明明只想养一只小狗,自己却贪心地想要更多。 舒图南抬起头想要勉强笑一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林漾月静静看着她,目光从容又温柔。“或许…你需要一点儿空间吗?我可以暂时先离开。” 舒图南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快速擦掉眼角溢出的眼泪:“不用…” 因为难过,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去阳台待一会儿。”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独处。 不等林漾月答复,舒图南转身拉开阳台门走出去。 二月的夜晚北风萧瑟,舒图南穿着毛衣坐在阳台上,露在外面的皮肤迅速被冷风吹得冰凉。 外面的烟花还未停止,半边天都被燃成灿烈的金色。左右两边的客房阳台上都站了人,是如她一样的房客。 与她不同的是那些人并非孤身一人,她们身旁有爱人、有家人陪伴。相互依偎在一起,亲密又热闹地欣赏夜幕上的烟火。再凛冽的寒风也不会使她们感受到寒冷。 舒图南坐在椅子上,慢慢抱紧自己。 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被风一吹变成冰冷的液体。 身后阳台门忽然被拉开,一件带着暖香的大衣披在她的肩膀上。 不想她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舒图南没有回头。 “外面很冷。”林漾月说,声音一如既往温柔:“不要冻感冒了。” 虽然她拒绝掉她的告白,但不可否认林漾月是一位无可挑剔的金主。她关心她的生活、她的学习、她的身体,事无巨细。 她为她披上大衣便离开,细心地没有将阳台门全部关上。客房内的暖气顺着半开的门缓缓散出来,阳台的温度仿佛高了几分,寒风也仿佛变得不再凛冽。 舒图南默默将大衣拢紧。 燃放的烟火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响炸消失世界骤然沉寂。天空固定范围里开始小范围下“雪”,冷白的雪花尚未落地就消散不见。 天气预报中情人节没有雪,这是酒店特意营造的浪漫。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今天过后便是春天。 * 情人节过去好几天舒图南仍沉浸在告白失败的尴尬中,不知该如何与林漾月自然相处。幸好林漾月已经结束假期开始上班,每天早出晚归。 她和林漾月的关系仿佛回到她刚到宁城的时候,生疏又小心翼翼。即使林漾月在家里舒图南都会避免与她眼神交汇,就连原本晚餐以后的温馨时光她都避之不及,每天收拾完厨房就恨不得立刻躲回房间去。 林漾月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是宽容的主人,可以容忍小狗暂时地逃避。 这几天舒图南过得很不好。 周一至周五林漾月不在家时她把自己困在家里一步不出垂头丧气,谁约她都不想搭理。 周末林漾月休息在家,她又仿佛化身交际狂魔不停骚扰姜予乐,非要和她在外面混一整个白天才肯回去。 姜予乐不是宅女她喜欢丰富的社交生活,这不代表她能接受一整天和舒图南在奶茶店听她唉声叹气。 正如现在,姜予乐不耐烦地用吸管戳杯里的奶冻,满脸无奈:“舒大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呀?不会又要和我在这里坐一天吧?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不要啊——” 第56章 舒图南第无数次叹气,幽幽重复:“我不想回去…” 姜予乐烦躁地抓一把头发:“这么抗拒回家,家里是有精怪还是野兽?” 舒图南一点儿都没get到她的幽默:“都没有,只有一个漂亮姐姐。” “有漂亮姐姐还不知足!”姜予乐愤愤不平。大年初四开始桑沅姐就被拉去实验室做苦力,留她一人独守空房,她今晚回家都只能面对冰冷的墙壁。 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姜予乐不满:“看看我再看看你,真不知道你在逃避什么。” 舒图南长叹一口气:“你不懂。” 姜予乐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告白失败了吗,林漾月又没有要把你赶出去。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我和桑沅身上,估计一回家我就能看到门外堆着行李。” 舒图南神情复杂:“…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 她和林漾月之间牵扯太多,轻易没有办法分割。抛开被她包/养不谈,光那几次暧昧的吻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 姜予乐放过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奶冻,好看的眉毛微蹙:“实在不行你来我家住几天,反正快开学了,等开学你就能回学校宿舍了。” 舒图南犹豫几秒:“…算了。” 那样太明显了,林漾月会以为她在闹别扭。 姜予乐从未有过失恋的经验,无法感同身受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到她。她两手托着下巴试图换个角度与她理性分析:“你跟林漾月告白之前,没想到过她会拒绝吗?” 舒图南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想过的。” 姜予乐眼珠子转了转,迅速抓住重点:“但你仍然选择告白,证明在你心里告白得到的结果并不重要。” 舒图南啊了一声,有些懵懂。 姜予乐又问:“你会因为她拒绝而不喜欢她吗?” 这次舒图南回答得很坚决:“不会。” “那就对了。”姜予乐摊手:“你向她告白是为了传达你的心意,无论她接受与否你都会继续喜欢她。那么她的回答重要吗?” 她伸出食指缓慢地摇了摇,自问自答道:“不重要。她也喜欢你当然更好,但哪怕她不喜欢你,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更何况——” 她顿了顿,彻底挑起舒图南好奇心才继续道:“她说想跟你维持现在的关系,在我看来这并非完全拒绝的意思,顶多是从选择题变成填空题。” 舒图南说喜欢她是希望她做出选择,yesorno林漾月都没有选,她将选择权紧紧握在手心。 这才是林漾月。 舒图南忽然觉得自己很笨,这些天都在庸人自扰。维持现状没有什么不好,她依旧可以喜欢林漾月,她们依旧可以亲密。 或许林漾月不喜欢她,但林漾月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逃跑似的离开奶茶店,舒图南大步朝回家方向奔去。 突然被抛弃的姜予乐怔了几秒,咬牙切齿:“真是重色轻友。” 一路跑回公寓,扶着电梯喘气的时候舒图南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幼稚。 即使从家里逃离,她也会下意识留在距离林漾月很近的地方,只要林漾月呼唤她,她五分钟就可以跑回去。 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她虽然躲在房间里,却会注意林漾月的一举一动,但凡她有任何需要她都会第一时间冲出去。 她喜欢林漾月,她离不开林漾月,能有机会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她应该感到满足了。 她是凡尘人,她是天上月。 无人能凭爱意将月亮私有。 第49章 林漾月漫不经心述说让舒图南神魂颠倒的甜蜜 公寓里林漾月静静坐在沙发上看书,面前茶几上放着一沓国际上最新的时尚杂志。了解时尚趋势是圈内人必做的功课之一,林漾月在这一方面从不懈怠。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侧头看过来一眼,又淡淡将目光收回去,平静得仿佛舒图南今天出门只是短暂丢了个垃圾,而非在外厮混一整天。 因为在家的缘故她打扮得很休闲,宽松舒适的棉质家居服,长发用鲨鱼夹随意盘起露出好看的额头,随着她动作偶有发丝掉落下来又被她夹在耳后。 舒图南坐到她身边,伸手八爪鱼一样缠着她,将脸埋在她的长发间,深呼吸她身上令人着迷的香气。 “姐姐——” 林漾月推了下眼镜,嗯了一声。没有问她态度为何突然转变,只是很平静地让她抱着。 舒图南冲她撒娇:“我今天不想做晚饭,晚上我们就去外面吃好不好。” 林漾月毫不迟疑:“可以。” 舒图南又问:“开学后我就要选修法语,如果我跟不上老师进度的话姐姐教我好不好。” 林漾月犹豫两秒:“可以。” 舒图南轻蹭她的脖颈,睫毛从她娇嫩的皮肤上划过:“如果我能参加定向培养的话,实习就去琛玉好不好。” 这次林漾月犹豫的时间更长了些。 同意舒图南去琛玉学习,就得承担两人关系暴露的风险。但想起公司里那群蠢蛋,林漾月觉得风险程度她完全可以把控。 于是她同意:“可以。” 这样就够了。 舒图南将她抱得更紧,紧得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子里。 其实她心里还有好多话想跟林漾月说,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她。 她最想问的是:“姐姐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偏偏这是一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一滴泪珠从舒图南眼角滑落沁入林漾月的发丝消失不见,她仰起脸和林漾月亲密贴在一起。肌肤相贴的触感令她感到很安心,仿佛她们可以如她所愿永远在一起。 * 没过几天便要开学,纵然再不舍舒图南也乖乖到校报到。 大一下学期的课程安排很紧,除了选修课以外就连专业课都增加好几门。 宿舍里原本属于叶心童的桌椅已经有了新主人,是从工程学院转专业到她们班的女孩子,名叫曾露。 曾露是江浙一带的人,个子小巧性格安静,有着江南一带女子特有的绵软口音,性子也柔和好相处。 她一来就和宿舍三人打成一片,舒图南她们都挺喜欢这位江南软妹。尤其是伍梧桐和她关系特别好,两人天天挽在一起出入成对,原本的宿舍“三人游”变成“四人行”。 “四人行”没持续太久,很快曾露就从追求者中挑了一个做男朋友谈起甜蜜的恋爱,几乎所有空闲时间都和男朋友黏在一起,绝情将她们三个人“抛弃”。 对此伍梧桐在宿舍夜聊环节表达了自己的愤愤不平:“凭什么?那小子凭什么能追到露妹!真是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面!” 对于她激烈的反应,罗然有些无奈:“曾露自己喜欢就可以,再说吴文也没有很差,起码长得斯文白净。” 伍梧桐警觉:“你怎么替他说话,你到底是谁的朋友啊!还是说你也春心萌动啦?” 罗然给她一记白眼,言简意赅:“春心萌动个屁。” 伍梧桐舒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宿舍要只剩我一个单身狗了呢。” 曾露好奇地望过来:“舒图南也有男朋友吗,好像没听你提过呢。” 舒图南垂眸与林漾月发消息,毫不在意回答:“我没有男朋友。” “真嘟假嘟?”伍梧桐语露怀疑,似是不相信她的话:“那你怎么一到周末就迫不及待回家?我还以为你在家里藏了秘密情人。” 秘密情人四个字听得舒图南心里发苦,她勉强笑了笑对伍梧桐承诺道:“如果我谈恋爱的话一定告诉你。” 如果有林漾月接受她的那一天的话。 * 时间一天天地过,舒图南盘旋在教室、图书馆、宿舍还有公寓之间,只觉这一学期过得格外快。 校园里的树枝抽出新芽,南飞的大雁也已经回家。 自己好像什么都还没做,一学期就要结束。 六月底的时候,忽然有意想不到的人来学校找她。 从辅导员口中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舒图南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等到了老师办公室见到坐在椅子上的人,舒图南两只眉毛才慢慢拧起来,眼神也变得凌厉:“你来找我做什么。” 来人是彭秀英,差点将她嫁给傻子、找林漾月要了八万块钱然后与她恩断义绝的婶婶。 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舒图南默默打量她,试图分辨她的来意。 彭秀英穿着一身花布衬衫,手腕上挽着个竹篮,篮上盖着蓝布,整个人看上去比从前憔悴很多。 见到她彭秀英腾地站起来,原来想上前牵她,又在瞥见她身旁的辅导员后停在原地,挤出一副关心神情:“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不?” “出去说吧。”舒图南带她出办公室找了个楼梯拐角处,抱着手神色淡淡重复:“你来找我做什么?” 第57章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舒图南不会单纯到以为彭秀英突然来宁城找她是良心发现,来关心她离开那个家后过得好不好。 果然彭秀英收起脸上关心神情,开始装模作样抹眼泪向她诉苦:“自从你离开家,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你叔每天在家怪我,怪我不该收人家钱。宏宇也不待见我,总是哭着闹着要姐姐。” 舒图南冷笑一声,似是觉得荒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商量卖我的时候你们三个人可都在场。” 似是没想到舒图南说话如此尖锐,彭秀英怔了一下。但她脑子活络嘴巴比什么都厉害,下一秒就开始怪她:“怎么说得这么难听?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舒图南神色渐冷,眼底不耐聚集:“我只是陈述事实。” “唉…”彭秀英长叹一口气,仿佛做那个决定是身不由己:“我们也很后悔,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她掀开竹篮上的蓝布,露出底下的鸡蛋:“你看,我记得你最喜欢吃鸡蛋了,这次来看你还特意带了鸡蛋呢。” 她絮絮叨叨抱怨:“你可不知道从集仁来一趟宁城有多远,我坐的大巴车晃死个人!腰都震麻了。” 舒图南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后悔的话可以将八万块钱还给我。还有你记错了,爱吃鸡蛋的是舒宏宇不是我,以前你从来不许我吃鸡蛋。没事的话我就走了,以后不要来学校找我。” 她抬腿就要走,生生被彭秀英拦住。不知是因为提到八万块钱还是她软硬不吃的态度,彭秀英也发恼:“你这娃怎么这样!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要不是我们你能长到这么大吗?” 舒图南简直被她的无耻气笑:“要不是你们我应该会过得更好。” 彭秀英眼珠子左右瞟了瞟,瞧着四周没人靠近道出她的来意:“听说你在宁城过得很不错…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借点钱。宏宇不是刚刚中考完嘛,估计考得不咋地。我就托我娘家兄弟找了容高那边的路子,需要点钱去打点…” 舒图南嫌恶地后退一步:“别找我我没有钱,再说当初就已经说好了,我们以后再无关系。” 彭秀英立刻急了,去扯舒图南的手臂:“瞧你这话怎么说的,血浓于水!你叔和宏宇可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舒图南狠狠甩开她,眼底怒火压抑:“我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亲人了!” 彭秀英来找她的事情她没跟任何人说过,不知怎么还是被林漾月知道。晚上两人照例通话时林漾月突然问她:“彭秀英是不是去学校找过你。” 舒图南诧异:“姐姐怎么知道。” 林漾月:“来找你借钱?” 舒图南:“姐姐料事如神!她来找我借钱但是我没借给她,姐姐去年给了她八万呢,她太贪心了。” 林漾月似乎伸了个懒腰,不以为意道:“那八万应该已经被舒鹏输掉了。” !!! 舒图南知道舒鹏平时爱打牌,彭秀英因为这没少跟他吵架。但舒鹏一向玩得不大,怎么会不到一年就把八万都输掉呢! 那可是八万块呢! 而且更重要的是,林漾月怎么会知道连她都不知道的事! 林漾月:“从年后开始舒鹏就在镇上打牌,欠了十来万赌资还不上人家要打断他的腿。他以和人合伙做生意的名义找彭秀英拿了八万,这会儿彭秀英应该还蒙在鼓里。” 舒图南:“姐姐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林漾月轻笑一声:“小笨蛋。” 舒图南才不笨,相反只要是与林漾月有关的事,她的反应都特别快。她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叔叔的债主…不会是姐姐吧?” 林漾月笑:“你猜。” 舒图南又问:“婶婶找的那个关系,不会也是…” “那跟我没有关系。”隔着听筒林漾月的声音格外慵懒:“我只把拿出去的钱收了回来。” “姐姐为什么这样费心呢?”舒图南不懂。 以林漾月的财力而言,区区八万她应该不放在眼里。毕竟她连压岁钱都给她打了十万。 “赚钱很难的,我又不是慈善家。” 林漾月漫不经心述说让舒图南神魂颠倒的甜蜜,完全不知道这对小狗的冲击力有多大:“我只会对你大方。” 第50章 你想试试吗 那天拒绝之后,舒图南原以为彭秀英会就此放弃,没想到她低估了她不要脸的决心。 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舒图南的宿舍楼号,第二天又挎着那篮鸡蛋跑到宿舍楼下等她,而且特意挑了十二点学生最多的时候。 舒图南上午才考完一门课,拎着午饭和伍梧桐夏然一起回宿舍。瞧见宿舍楼门口站着的彭秀英她脸色一沉,快步走到她面前低声呵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彭秀英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甩在地上,说话带着浓重口音:“等你撒。” 天气太热,彭秀英原本发黄的皮肤被蒸得通红。她毫不顾忌地扯了下内衣下摆让汗漏下来,又拿手扇了扇风,抱怨道:“我本来想进去等你,里面那女人不愿意,要我在门口等。呸,她就是个看门狗,凭什么瞧不起人。” 她嘴里的“里面那女人”指的应该是宿管阿姨,宁城大学女生宿舍管理严格,除了新生报到那两天之外都不许外人进去。 说话的功夫伍梧桐和夏然也靠近过来,伍梧桐好奇的目光打量彭秀英:“她是谁啊?是你的亲戚吗?” 舒图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径直对她们道:“你们先上去。” 目送两位舍友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舒图南才扭过头神色不虞道:“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有钱借给你。” 彭秀英仿佛听不见一般:“要不是实在困难我也不会来找你开口,你叔在镇上做生意,家里所有钱都被他拿去。宏宇脑袋没你灵光,不拿钱出去就没书读。我借得不多就五万块钱,等年底你叔赚了钱就还给你。” 舒图南不想与她纠缠,毫不迟疑拒绝道:“我没有五万块钱。” 她顿了顿,眼里露出嘲讽:“你们两个大人攒了十几年都拿不出五万块钱,我一个学生哪里会有。” 彭秀英缠着她的手不松:“你就帮婶婶想想办法…” “你疯了吧!”舒图南用力甩开手,神色冷冷道:“我都说了我没有。” 彭秀英被她甩得踉跄一下,幸好及时扶住墙才没有摔倒。扶着墙站稳,她抬起头目光怨毒盯着舒图南看了几秒,收起脸上虚伪的示好冷笑道:“你不是在大城市跟了个有钱人吗?怎么可能几万块钱都没有。” 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舒图南背上汗毛瞬间立起。她的目光牢牢盯着彭秀英,语气冷冽:“你听谁说的?” 以为捏住她的软肋,彭秀英眼里露出得意:“别管我听谁说的,你是不是以为没人知道?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本事,果然一到大城市就学坏了。” 赌舒图南不敢在学校将丑事闹大,彭秀英简直肆无忌惮:“那个男人是干嘛的?做生意的老板?他包养你每月要给不少钱吧。” 男人? 舒图南眸光微动。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彭秀英从未来过宁大,她是怎么准确找到辅导员的办公室,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宿舍楼号的呢? 她在村里并无好友,上大学后除了高校长以外也几乎没和以前同学联系过。高校长对彭秀英心有芥蒂,肯定不会将她的近况告诉她。 而其他了解她近况的人,能知道她就读专业、辅导员姓名、宿舍楼号、“包养”的事,并且可能会和彭秀英产生交集的人就只有一个人。 叶心童。 她还真是阴魂不散。 舒图南骤然冷静下来。叶心童没有能证明她和林漾月关系的实质证据,又有过造谣打脸处分的先例,无论她想再掀起什么风波,都注定不会成功。 可笑的是不知是彭秀英理解错误,还是叶心童觉得跟彭秀英说她被女人包养荒谬故意含糊。总之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彭秀英还是叶心童,都不可能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舒图南紧锁的眉头放松,神态变得从容:“叶心童去找过你?” 虽然是疑问句,她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提到这个名字,彭秀英口气明显慌乱:“什么叶心童?我不认识这个人。” 冷笑一声,舒图南无视她的谎言:“我没被男人包养,我也不会借钱给你。以前我唯唯诺诺任你欺负,是因为我没有反抗的能力。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你别妄想继续用过去那套对付我。” 她的目光不躲不闪与她对视,态度强势得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彭秀英原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人,见舒图南态度强硬她内心也发怵,笑了两下试图打感情牌缓和关系:“哎呀你别激动撒,我也不信你那同学说的话,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肯定最了解你。我急匆匆赶来也是怕你上当受骗,哎呀你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坏男人啊就喜欢盯着女大学生…” 第58章 “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舒图南打断她,一字一句不留任何情面道:“我和你,和舒鹏,和舒宏宇,早就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再来学校纠缠我,我会请校园安保将你赶出去。” 在她面前讨不到好,彭秀英灰溜溜离开。 舒图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至她身影消失不见,才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转身将身体倚靠在墙上。 伸手按住跳动过快的心脏,她忽然感到精竭力疲。 和彭秀英对峙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和她共同生活太久,青春期寄人篱下的经历几乎将顺从和忍让刻进她的骨子里。漠视和反抗在一年前的她看来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 不过,她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舒图南垂眸,看到自己灰色阔腿裤下面露出一点点白色鞋尖,莫名其妙抬起右手,在鼻梁侧边推了推。 就好像她脸上正戴着一副看不见的眼镜。 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点奇怪,舒图南怔了一下,笑了笑。 这会儿回想起来,方才面对彭秀英的时候,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好像林漾月。 这可真奇怪。 因为喜欢她,所以会下意识地模仿她? 还是因为她从心底向往成为林漾月那样优雅又从容的大人,所以才不自觉向她靠近? 舒图南自己内心也没有答案。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走出名为“过去”的泥沼,这让她感到开心。 周五回家的时候,她就向林漾月分享了这个好消息——虽然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但对舒图南来说光是“拒绝彭秀英”就足够意义非凡。 林漾月很擅长给予别人情绪价值,小狗期待表扬,她就认真地夸赞她。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林漾月与她闪着光的眸子对视:“做得很好,那家人以后不会再敢轻易骚扰你。” 得到主人夸奖,心满意足之余小狗又有些忐忑:“我会不会表现得太无情?” 她不希望林漾月觉得她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不会。”林漾月摇头,浅色的瞳孔中满是对她的肯定:“你会这样担忧,是因为你从前被规训得太温顺。” 温顺不好吗? 舒图南不明白。 她还没有继续问下去,林漾月的手指就落到她的耳朵上,不轻不重捏她耳上的软骨。 舒图南立刻感到全身酥麻,简直从头麻到尾椎。身后仿佛快要长出小尾巴,左摇右晃表达主人的欢喜。 怎么会这样?她羞得恨不得躲起来冷静一下才好。 偏偏两人正亲昵地坐在沙发上,林漾月就贴着她坐在她腿边,两个下陷的弧度并成一个,舒图南连躲都没地方躲。 距离太近了,鼻吸之间都是对方身上诱人的香气。身体变得敏感,舒图南所有的触觉仿佛都集中到耳朵上,就连注意力都被她的手指全部夺走。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舒图南就发现林漾月的手很漂亮。手掌细腻手指纤长嫩滑,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跟她的完全不一样。 同样是这双手,会点燃她体内的火苗。咬牙忍耐身体里乱窜的异样,舒图南默默挪动想离林漾月远一些,好逃离这叫人难耐的折磨,又被她牵着耳朵拉回去。 “你躲什么——”林漾月笑得好坏,明知故问:“耳朵这么敏感吗?” 舒图南犹豫了半秒,点点头。 林漾月似乎对她的无声回答不太满意,不仅没有放开她红得滴血的耳朵,还变本加厉用指腹揉/弄她的耳廓 “怎么不说话。” 舒图南浑身一颤差点嘤宁出声,意识仿佛变成一团浆糊,又变成轻飘飘的云雾,声音也软得不可思议:“我的耳朵…好像有点敏感。” “只是有点吗?”林漾月唇角的笑意指引着她将目光落到她的唇畔,唇珠饱满圆润,颜色粉得很好看。 接吻的时候也很软。 舒图南脑海里才闪过这个念头,身体就比意识更快一步圈住她的肩膀。 林漾月唇畔笑意更深:“听说接吻的时候捂住耳朵感觉会很不一样,你想试试吗?” 舒图南嗓音微哑:“想。” 捂住耳朵以后外界的声音会变得模糊,加速的心跳、微微的喘气、唇齿相依细密的水声都变得明晰。 暧昧气氛环绕,氧气被剥离,这个吻比平时更久。 一吻毕,两人眼底都氤氲水色,唇上也有暧/昧水光。。 抓住她衣摆的手指松开又收紧,舒图南听到林漾月说:“我好像应该…买一点东西。” 林漾月没明说她要买什么东西,但是她既然在这种时候提起,舒图南猜测要买的大概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将脸埋进她的发间作鸵鸟状,舒图南声音细得低不可闻,语气也像撒娇:“姐姐要买就买,跟我说做什么?” 第51章 截然不同的青春活力 盛夏七月,酷暑煎熬。 校图书馆七月一日起闭馆维修,不需要学生助理暑期留校。考完最后一门课的当天舒图南就和舍友们一起收拾行李离开学校。 没有树荫遮挡的校园水泥路被太阳烤得烫脚,地面附近的空气都几近扭曲,即使穿着鞋都仿佛感觉在灼烧。 舒图南拖着行李箱撑着伞,慢悠悠走在树荫底下,没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喇叭声,她一回头便看见姜予乐冲她招手。 姜予乐拿到驾照就风风火火地买了车,买的是一辆熊猫配色的minicooper,大多数时候都停在校园里,只有周末回去或者要送桑沅参加学术交流会议时才会开。 minicooper车型车灯内饰都圆滚滚的,看上去格外可爱。舒图南很难想象桑沅坐在车里的模样,从这么可爱的车里走下来个清冷美人,怎么想都觉得很不搭。 将车停在道路旁,姜予乐放下车窗冲舒图南一抬下巴:“上车,姐送你。” 将行李放入后备箱,舒图南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车里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和车外完全是两个世界。双层玻璃将炎热的空气隔开,舒图南抽纸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我以为你早回去了呢。” 新闻学院结课比珠宝学院早一周,按理来说姜予乐上周就可以离校。 “没呢,陪桑沅姐参加了几场学术会议,凑了下人数。” 舒图南笑着调侃:“那应该收获颇丰。” “嗯,做了一周学术蝗虫涨了三斤。”姜予乐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你该不会以为我能听懂生物学术讲座吧?” 舒图南斜眼看她,开玩笑道:“怎么不行?你跟着桑沅姐混了这么久。” “屁哦,我高考生物都没及格,能上宁大全靠其余几门捞。”姜予乐“谦虚”完自己,就忍不住嘚瑟:“桑沅姐跟我可不一样,她是学霸。高考英语听力没听全,总分数都足够上清北,她为了我才留在宁城来了宁大。” 舒图南扬眉:“你是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吧?” 姜予乐嘿嘿一笑:“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对了,你家那位姐姐怎么没来接你,这么热的天呢。” 提到林漾月,舒图南眼眸微黯:“她要上班。” 姜予乐眨巴一下眼睛,“所以…你暑假就准备待在家里当望妻石,每天等着姐姐下班?那也太惨了吧。” 舒图南不服气回嘴:“你凭什么嘲笑我,你不是和我一样吗?每天等着桑沅姐下实验室。” 姜予乐露出得意表情:“我跟你才不一样,我马上要去上班了。我朋友盘了个咖啡馆刚开业没两天,她就胳膊骨折了没法干活,喊我去帮她呢。” 舒图南眼珠转了转:“帮我问问还缺人吗?缺的话我也想去,我以前在奶茶店工作过经验丰富。” 姜予乐惊诧:“你不是才结束图书馆助理工作吗?这么急就要开始下一段,要不休息两天。” 舒图南说:“不用休息。” 她受过很久没钱的苦,抓住一点儿机会就想增加收入。而且如果在经济上一直依靠林漾月无法与她达到平等的话,她凭什么继续说喜欢她呢? 姜予乐点头:“行,晚点我去问一下。” 姜予乐是行动派,说要帮她问一下,晚饭时分就给了她答复。 姜予乐:【我朋友说她受伤以后店里就两个人上班,正好还需要再招两个人,我们两人去刚刚好。而且我看她发的定位,上班的地方离我们也很近。最最关键的是——咖啡馆在写字楼里,说是人流量很大所以给的薪水很高】 姜予乐不差钱,但她知道舒图南缺,所以特意帮她打听了下。 点开她发过来的店铺定位,舒图南只想感叹人生真是有缘。 姜予乐朋友开的咖啡馆叫neecaue,地点在琛玉大厦1f。 琛玉大厦就是林漾月办公的地方。 舒图南突然想起去年她去那附近和林漾月吃日料,从日料店的玻璃窗往外看到许多耸立的高楼大厦。夕阳映照下大厦顶端的“琛玉”二字仿佛被漆上鎏金,有种流光溢彩的味道。 那是她第一次强烈感觉到自己和林漾月的身份天差地别。 第59章 收回发散的思绪,舒图南认真回复:【好的,我随时可以开始上班】 她又截图发过去,提醒对方:【咖啡馆就在琛玉一楼】 姜予乐后知后觉发现这一点,打了一连串的【我靠!】 姜予乐:【那你不是又幸福了姐,可以每天看到女神姐姐】 * 七月初林漾月又升了职,工作繁忙她待在公司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小狗放了暑假,其实她很想抽空陪她。但她手上有三个项目同时进行,其中两个又涉及设计和其他部门,林旭祖明里暗里没少给她使绊子,导致她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项目以外公司里还有不少其他烦心事。正值毕业季公司实习生也跟着多起来,她的组内被塞了两个关系户,都是林家旁支的亲戚,还是她的父亲林景识亲手塞进来的。 hr大概以为两人都是她家重点照顾对象,索性都塞给她,让她亲自带这两个麻烦——麻烦是真麻烦,光长年龄不长脑子,交代他们的事情都办不清楚。有事没事就跟在她身后漾姐长漾姐短,真正做起事来效率极低产不出任何效益。 林漾月内心不胜其烦,面上也没什么好脸色。偏偏那两人跟看不见似的,只要没指名道姓批评他们他们就当和自己无关,林漾月不给他们安排工作,他们就刷群灌水,在小组群里发一些没有意义的消息。 这天才午休完毕,林漾月刚抿一口水就发现群里消息跳个不停。 她的小组最近跟设计部对接多,组员没少在群里吐槽设计部工作流程不合理。以为她们又在吐槽,林漾月本想劝大家别太生气,点开才发现是群里两个实习生在聊美女。 品牌部—林由光:【1f的咖啡馆来了两个小美女,长得巨巨巨好看】 品牌部—阿奇:【能有老大好看?】 品牌部—林由光:【那当然不如咱漾姐,不过也很不错了,我觉得可以打7分】 品牌部—阿奇:【我不信,除非rwkk】 林漾月正想@他们好好做事,就看到姚菱突然加入聊天队伍:【我昨天中午下去买咖啡的时候就看到了,还想跟你们说来着。的确长得蛮好看的,就是看起来年纪好小,估计还在读书】 组里另外一个女生也加入聊天:【我刚微信问了咖啡馆老板,她说是两名新员工都是暑期工,临时替一下她的】 品牌部—阿奇:【我准备下楼买咖啡啦有人要带吗?】 群里人立刻纷纷@他:【等等,我跟你一起!】 她们讨论得热火朝天,林漾月忍不住问姚菱:【你们讨论的是谁?】 姚菱立刻回复:【neecaue新来了两个店员,长得都很好看,公司八卦群早上有人发过照片,我翻一下发给你看】 没一会儿照片就发过来,林漾月滑动鼠标滚轮,放大那张明显是偷拍的照片。 看清照片上的人面容,林漾月挑眉,直接将照片转发给好友列表中的某人。 目光并未在那张照片上久留,林漾月点下右上角的x退出当前照片。顺便给姚菱发消息:【帮忙定二十杯咖啡,要店员送上来】 忙了会儿,品牌部经理招呼几个小组开会,被点到名的小组依次往大会议室涌。 姚菱扯上林漾月,小组里其他几个人走在身后。偷偷拉一下林漾月的衣角,姚菱小声道:“咖啡等会儿就送上来,让她直接送到会议室吗?” 林漾月颔首。 所有人在会议室坐定,整面的白墙白得扎眼,姚菱走到落地窗前将百叶合拢,顺便对经理说:“我们组给大家点了咖啡,待会儿应该会送上来,经理不介意吧。” 经理偷偷看一眼林漾月,连连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说是经理组织会议,其实会议的主题是品牌部几个小组对接品牌宣传。 林漾月是主讲人,幻灯片打开后她理所当然站到主位,用清冽的嗓音讲述本次宣传方案。 底下人听得认真,不一会儿突然有人敲门。 大会议室是玻璃门,叩响时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漾月暂停幻灯片,目光往门口看去。围坐着的组员也突然互相挤眉弄眼,露出期待表情。 姚菱大叫:“请进。” 玻璃门被从外拉开,颀长的身影从门外进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去看来者,除了林漾月。 她淡淡收回了目光。 “您好,请问咖啡要放在哪里。” 走在前面的女生环顾会议室一周,目光在林漾月身上短暂停留,见她并未注意到自己,眸光稍稍暗下去。 “放在这里可以吗?”她身后另一位女生笑眯眯地问。 她们点的杯数多,咖啡馆派了两名员工一起送上来。 两人看上去差不多大,都是还在读书的模样,穿着咖啡店的灰色衬衣制服,戴黑色围裙和同色贝雷帽,流露与满屋社畜截然不同的青春活力。 “啊,放在桌上就可以哦。”姚菱嗓音异于常日的温柔。 店员嗯了一声,走到桌前收拾出一块区域,将咖啡稳妥放置在安全区域里。 “一共二十杯咖啡,您未指定所以我们自由搭配的,其中十杯美式五杯拿铁五杯摩卡,您检查一下。” 有人在偷笑:“不用检查,做什么我们喝什么。” 店员说:“好的,那我们先走了。” 带着迟疑的脚步往外走,舒图南还没走出会议室就听到熟悉的嗓音:“麻烦在会议室外稍等我一下,我待会儿出来结账。” 第52章 晚上可以接着继续吗 舒图南脚步顿了下,说:“好的,我在外面等您。” 门一合上,姚菱立刻感叹:“年轻真好啊,她们就在会议室待了一会儿,我都觉得自己活力很多。” 有人附和:“是啊,感觉我社畜的怨气都淡了呢,哈哈哈。” 有人吐槽:“笑死,你以为你是狐狸精?能吸年轻妹妹的精气补充自己能量。” 她瞥一眼方才附和的同事,吐槽得不留情面:“你最多是藏狐成精。” 在座都是资深社畜,平常在职场上暴躁又刻薄,只有在年轻妹妹面前才会装作成熟优雅模样。 实际上班哪有不发疯的。 有人带头,便有人起哄:“两个妹妹都好可爱,不知道有没有对象。阿奇你不是单身吗?可以考虑追求一下啊。 立刻有人笑骂:“我看是你自己起了心思,故意q阿奇干嘛。不过你和妹妹年龄差太大,不会是想老牛吃嫩草吧?” 那人不服:“干嘛说得这么难听,大家都在一栋楼里上班,就不能日久生情吗!” 见他们越说越离谱,林漾月眼里不耐之色渐显。 品牌部经理一向会察言观色,见她面露不喜以为她是不满会议跑题,快速拍了两下手吸引众人注意:“行了,接着过方案吧。” “等等!”姚菱忽然出言打断,她两眼盯着手机脸上八卦之色尽显:“群里说,有实习生去跟妹妹搭讪了!” 同是实习生的林由光哀嚎:“啊!晚了一步!” 其余人则将好奇的目光投过来,等待姚菱的下文。群里很快不负众望发来后续,姚菱看完后嘿嘿笑了一声,似在幸灾乐祸:“被拒绝了,妹妹说她有喜欢的人。” 林漾月眼底划过一道光,唇角不由浮现一丝笑意。以手抵唇轻咳一声遮掩,林漾月发话:“大家的注意力似乎都不在会议上,那先休息十分钟。姚菱你将咖啡发给大家。” 休息时间,会议室里的人两两三三凑在一起小声讨论八卦。 林漾月推门出去,除了姚菱之外没人注意到她离开。姚菱以为她去结账,只奇怪了一秒林漾月怎么不喊她直接转账,就没有再在意。 林漾月在会议室外没看到舒图南,打开微信给她发消息:“你在哪?” 舒图南立刻回复:“在安全通道这里。” 从会议室走出去再拐个弯就是写字楼的安全通道,林漾月拉开安全门,果然看见舒图南站在楼道里面。 林漾月不解:“你在这做什么?” 舒图南会错她的意思l,以为她在质问自己为何会出现在琛玉,表情顿时有些慌张:“我在楼下咖啡馆打工…不是我硬要来的,是姜予乐的朋友手臂骨折,喊我们替她顶一段时间…” “我不是问这。”林漾月打断她:“我是问,你为什么躲在安全通道里。” 舒图南脸上露出些许尴尬,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刚刚在会议室门口…有员工跟我搭讪…我就…” 林漾月感到好笑:“这有什么好躲的,直接拒绝就是。” 舒图南:“我拒绝了…但那个人一直纠缠…” 想着对方也是林漾月的同事,舒图南没有拒绝得太难看,只隐晦说自己有喜欢的人。 对方似乎因此觉得她在推诿,缠着她坚持要她给联系方式。 将这事记在心上,林漾月思衬等会议结束再找姚菱打听。 略过这件事情,林漾月又问:“你在一楼的neecaue?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不告诉我。” 第60章 她的口气很平淡,平淡得让舒图南分不清她的喜恶。 轻屏一口气舒图南忐忑答道:“昨天才开始上班…没告诉姐姐是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确实挺惊喜的。 林漾月不反感这样的小惊喜,甚至很受用她讨好的小心思。 抬表看一眼时间,林漾月布置的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现在已经过去四分之一。 没再问她细枝末节,林漾月直接打开手机付款码:“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舒图南满脸迷茫:“啊?” 林漾月无奈:“咖啡的钱还没有给你。” “哦哦哦。”舒图南忙掏出咖啡店里的手机,扫描林漾月手上的付款码。 二十杯咖啡共五百元,舒图南边在收款界面写上数字边偷看林漾月。 不知道是环境加持还是工作光环或者其他什么,舒图南觉得今天的林漾月格外性感。 虽然她穿得很正式——灰色衬衣及膝的西裙、透明丝袜、细跟高跟鞋、头发也整齐束起。 但就是因为太正式了,所以有种禁欲的性感,让人更想对她做点什么。 例如撕开衬衫,或者揉乱裙子之类的坏坏的事。 啊啊啊她怎么能这么想! 舒图南在心底忏悔三秒,又忍不住沉迷在姐姐的美貌里。 因为分心,舒图南没注意到自己多按了一个零。等到林漾月输入密码付款听到收款提醒,舒图南才发现自己犯了错误,把五百块误按成五千块。 舒图南:!!! 她怎么会犯这么基础的错误! 现在发现已经晚了,舒图南没有权限将收款退回。哭丧着脸抬起头,舒图南看上去可怜巴巴:“对不起姐姐,我把金额输错了。待会儿你忙完能不能来一楼,我让店长把钱退给你。” 她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她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林漾月扬眉:“我还以为你要给店里冲业绩,原来不是吗?” 舒图南捂脸:“当然不是。” 林漾月唇畔笑容有点坏,有点故意为难:“可我今天很忙诶,怎么办?” 舒图南有些犹豫:“…那我让店长上来?” 林漾月的目光落在她唇上,仿佛意有所指:“你也可以直接补偿我。” 她又看一眼手表:“我可以给你…五分钟。” 五分钟,三百秒,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足够跑一千米,足够听完一首歌,足够念完一首长诗。 第一分钟,她们在无人的安全通道拥吻,从含蓄到主动,舒图南强势攻城略地。 第二分钟,舒图南的手如愿以偿碰到西裙下的丝袜,很柔滑的触感,充满暧/昧的暗示。 第三分钟,林漾月衬衣领口解开三颗,露出雪白的脖颈。 第四分钟,林漾月脖颈上留下淡淡吻/痕,腰侧原本扎进西裙的衬衣下摆凌/乱扯起。 第五分钟,林漾月按住她作乱的手,宣告:“时间到了。” 舒图南恋恋不舍,明白自己该放林漾月回去,帮她整理好衬衣和西裙,她在她脸侧印上一吻,眼含期待问她:“晚上还可以接着继续吗?” 第53章 “你刚刚出去幽会了?” 手指拢了拢额前稍显凌乱的发,林漾月对着门上的玻璃把手补了点口红,重新推开会议室的门。 看一眼时间,距离她宣布中场休息正好过去十分钟。 见她归来,原本兴致勃勃讨论八卦的众人瞬间噤声,只有几人还在挤眼弄眉,表现得意犹未尽。 投影被重新打开,简洁明了的幻灯片出现在屏幕上。林漾月两指在桌上敲了敲,提醒众人注意力集中。 她声音平缓语调不疾不徐,自信中又带着几分从容,洋洋洒洒半小时宣讲下来,哪怕是最挑剔的员工都露出敬佩的目光。 方案宣讲之后是经理总结,林漾月将翻页笔放在桌子走回座位。 会议室的桌子是长条形的,所有人围着坐成一圈。每个小组各占一块区域,彼此间泾渭分明。 姚菱坐在她下位,视线一落就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林漾月坐下没几秒,胳膊肘就被人戳了下,手边递过来一张纸条:【你后脑勺的头发乱了】 林漾月瞥一眼姚菱,将纸条递回去,伸手拢了拢头发。 方才她出来得匆忙,没时间仔细打理。不过还好她宣讲的时候是面朝大家,应该无人发现她的异常。 姚菱戳一下她的胳膊,指着自己后脑勺用口型无声对她说:“发-夹-歪-了。” 看一眼投影前滔滔不绝的经理,林漾月眼神动了动,低着头将头发散开,用发夹重新固定上。 姚菱捏着笔,脸上露出纠结表情。 她知道自己不该打探人家的隐私,可是她真的好好奇。 没一会儿纸条又递过来。 【你刚刚出去幽会了?】 非常直白,毫不含蓄,底下三个大问号。 林漾月没有理她,伸手就要将纸条折起来。姚菱眼疾手快,瞬间把纸条扯回去撕碎。她在自己耳垂底下点了一下,用口型对她示意:“口红。” 林漾月的拇指和食指在耳垂周围揉搓两下,拿下来时指头上果然有一点淡淡的红色,很浅很浅。 舒图南今天没有化妆,这个口红应该是两人接吻时不小心沾染到她嘴唇上的。后来她又亲了她的耳垂,就留在了她的耳垂旁。 淡淡一抹红在白皙的皮肤上不算显眼,不仔细看的话完全看不到。她脸侧的也是,否则同事们早该露出异样的目光。 林漾月的眼神闪了闪。 在公司亲密很危险,很容易就会被人撞见。 她一向克制,不会轻易被欲/望冲昏头脑,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漾月脸上表情复杂,姚菱便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不知道林漾月的幽会的对象是谁,没听说过她和哪个同事特别亲密呀! 不过恋爱对象这种事太涉及隐私了,姚菱无意打探。 和同事和领导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分寸感,她这个人只是偶尔有点八卦,不代表她会毫不顾忌打探人家的隐私。 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姚菱声音极低道:“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 舒图南回到一楼的时候店里只有姜予乐一个人在,店长和另外一位同事都去隔壁写字楼送咖啡。 正值下午外卖高峰,平板上不断提醒有新的外卖单子,姜予乐忙得脚不着地,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用。 看到舒图南回来她仿佛看到救星:“快来帮我打六杯冰,刚刚又接到个大单子。” 舒图南撸起袖子走到洗手池前净手,将手指放到水流下面前,她顿了顿,鬼使神差放在鼻尖闻了一下。 香的。 饱满成熟的蜜桃香气,混合咖啡的微苦,令人不自觉地沉迷。 姜予乐催促:“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呀!” 舒图南应声:“来了。” 不舍地将手指放在水流下,让清水带走指尖的气味。舒图南垂下眼仔细地往手上抹洗手液,将指节和指缝都洗得干干净净。 舒图南对咖啡制作流程比姜予乐更加清楚,且她做事麻利有条不紊,完全不是姜予乐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能比的。 姜予乐很快就从噩梦般的外卖单里解脱出来,站在出餐口前叠纸袋打包咖啡。 忙到四点左右突然空闲下来,姜予乐吁一口气靠在柜台上,暂时休整一下等待迎接忙碌的晚高峰。 舒图南正在给咖啡机加豆子,姜予乐招下手让她也过来休息,嘴上还后怕道:“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谁能想得到啊我靠,打开外卖后一下子来十几单,我人都要傻了。” 舒图南安慰道:“早上上班前,中午午休以后,还有晚上吃过晚饭之后都是高峰期,下次再出现类似情况你就和店长说让她留在店里,换你出去送咖啡。” 姜予乐点点头:“店长和我说了但是我没听。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她站得有些累,索性拖了把椅子坐下来,两手搭在椅背上与她聊天:“你在楼上留了好久哦,怎么样,见到你的林大小姐了吗?” 舒图南点头:“见到了。” 姜予乐长哦一声,揶揄道:“她看到你是不是很惊喜?” 舒图南抿一下唇:“还好。” 姜予乐又有些不满:“早知道我就留下来跟你一起等的,我也想见一下林漾月姐姐。看看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这么着迷。” 她还不知道会议室里站着的那位就是林漾月,以为看到的都是琛玉里的普通员工。 舒图南:“你见到她了呀?” 姜予乐眼睛瞬间瞪大:“啊?什么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 舒图南:“进会议室的时候,你没看见她吗?” 姜予乐认真回忆:“想起来了!是不是最后说让你留一会儿的那位姐姐!啊啊啊我完全没注意!上次从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冷冷的,我以为是像桑沅姐那样的清冷美人,没想到其实长得这么艳丽!” 第61章 姜予乐捶胸顿足,恨不得冲上楼再看个仔细。 没一会儿她又关切:“我离开之后你们说上话了吗?” 舒图南眼神闪烁:“说上了,但是没说几句…毕竟在公司,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姜予乐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怕什么!你就应该主动一点,我要是你我就直接冲到她办公位去,大胆又热烈地盯着她,用那种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的眼神。这样来一次应该能劝退不少潜在对手!” 舒图南欲言又止:“这样…好像有点油腻。” “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定她就喜欢这一款呢!” 舒图南默默在心底回忆片刻,斩钉截铁道:“她肯定不喜欢。” 下午近五点,店长大发慈悲让她们俩人先下班回家。 她们现在还是试岗状态,上班时间是朝九晚五,暂时不用和其他人一起轮班。 试岗三天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转正开始正式上班。店里分早晚班,早班是8:00-15:00,晚班是14:00-21:00。 脱掉统一的门店服装换上自己私服,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舒图南才看到林漾月给她发过消息。 她发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她。 所以…林漾月早就知道她在neecaue兼职? 那么…她是故意叫的咖啡吗?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其实舒图南早就意识到了,林漾月是一个习惯掌握主动,却很喜欢将自己放在被动姿态上的人。 她掌握全盘,准确预测事态发展,却又装作无辜样子,引她主动上钩。 给她发消息她没有回复,林漾月猜到她在工作于是点了咖啡让人送上去。 说不定还指定了要她去送呢。 可是刚刚在会议室,她却一直冷着脸,仿佛从未见过她一样。如果不是最后那句提醒,舒图南回店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患得患失。 自己真是笨蛋,居然还想给她一个惊喜。 舒图南心里有一点挫败,有一点吃惊,还有一点点难以言说的甜蜜。 是不是可以说明,姐姐会为她花心思呢。 给林漾月发消息说自己先到车库等她,舒图南走到电梯口等待下行的电梯。没一会儿电梯在她面前停住缓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蛋。 其实电梯里站了不少人,可舒图南眼里却仿佛只能看到她。如果能将她眼前的世界投影到电视上的话,一定只有林漾月是彩色的,其他人都是黑白的。 林漾月今天下班很早,几乎是和舒图南同时下班。电梯抵达一楼后周围的人陆续走出去,电梯顿时空荡起来。 见舒图南还呆呆站在门外,林漾月问:“不进来吗?” 舒图南如梦初醒,快步走进电梯。 除了头顶冒着红光的监控以外,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舒图南朝她微微点头,默默走到角落贴着厢壁远远站着,装作与她不熟。 她知道林漾月不希望有人发现她们的关系,所以她格外小心。 电梯在负一楼开门,林漾月朝右手方向走去。舒图南的脚步一顿,选择与她相反的方向。 在停车场绕了小半圈,舒图南凭借不错的方向感找到林漾月的停车位。 林漾月已经坐在副驾驶,将座椅调低车窗升起,看起来低调又隐蔽。 舒图南以为她是不想被人瞧见,嘴巴动了动没有说什么,默默坐上驾驶座。 上了车才发现林漾月把空调打得很高,双手捂着肚子闭着眼睛眉头微蹙,看上去似乎很不舒服。 舒图南顿时慌了,关切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需不需要送她去医院。 好半天林漾月才慢慢睁开眼,有气无力道:“晚上应该没法继续了,我来例假了。” 第54章 你想摸一下我的吗 林漾月是临近下班发现不对劲的,算算日子就是今明两天,她拉开抽屉拿出卫生棉去洗手间,发现例假如期而至。 难怪她今天情绪波动这么大。 林漾月偶尔也会痛经,但一般不会太严重,多数时都是忍一忍就能过去。但也有很严重的时候,需要尽快回家休息吃止痛药。 从洗手间出来,林漾月眼前有些发黑,小腹坠痛,身上也感到很冷。她扶着洗手台站了一会儿,等这阵痛感过去才慢慢回到办公室。 跟姚菱打个招呼背着包先走,林漾月在电梯里才看到舒图南的信息。还没来得及回复电梯就在一楼停住,舒图南站在门外。 晚上无法继续,林漾月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比起这个当下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尽快回家休息。 一路上舒图南将车开得飞快,险些闯红灯。林漾月半躺在座椅上半阖着眼,还有心情与她开玩笑:“闯两个红灯你的驾照就白拿了啊。”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让舒图南有点紧张:“你是不是很痛。” 林漾月说:“也还好。” 舒图南抿一下唇,将车开得更快。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舒图南在心里想了几十遍,要是她能替林漾月就好了。 她打小过得不好,对疼痛的忍耐能力比一般人高。 而且她很幸运,从初潮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体会过痛经的感觉。 高中班上有女生痛经严重,会在上课时突然倒在地上,她不知道林漾月是不是也会那么痛。 好不容易到公寓,将车停进车位舒图南扶着林漾月的胳膊将她拉起来,揽着她的腰往电梯走。 打开公寓大门给林漾月换上拖鞋,舒图南将两人换下来的鞋收进鞋柜。林漾月扶着墙慢慢往房间走,自顾自回了卧室。 关门时,后面一双手突然挡住卧室的门。林漾月偏头看了一眼,索性就没有关,让舒图南跟着进来。 因为是夏天的缘故,即使快六点天也很亮。舒图南走到窗前拉上窗帘,房间里立刻漆黑一片。 林漾月对自己的房间布局很熟悉,哪怕不开灯也能准确挪动到床边。舒图南没有她熟悉,借着门口的光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才找到电灯开关。 林漾月的房间很整洁,柔软的薄被铺在床上。 林漾月靠着床边躺着,将被子压在身下。空调温度打得低,她想拉起被子盖在身上,扯了扯没拉动。 舒图南立刻过来帮她。 空了一天的床有点凉,林漾月用被子遮住半个身子才觉得好一点。等躺好她微微侧了下身,对着舒图南方向:“帮我拿一下止痛药。” 止痛药在客厅药箱,舒图南出去后没一会儿就拿着药回来,还带回来一杯温水。 林漾月就着水吞了药,躺了一会儿等待药效发作。舒图南在床边蹲下来,视线与她平齐,一脸紧张兮兮问她:“还痛吗?” 林漾月有气无力:“哪有这么快。” 药效发作要二十分钟,舒图南拿着药品说明书翻来覆去地看,生怕止痛药无效。 “这药靠谱吗?止痛药怎么知道姐姐哪里疼?是不是得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问,所以生效才比较慢。” 林漾月被她逗乐,拽着被子低声地笑。 躺着不动会容易犯困,林漾月没躺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快要睡着。舒图南没有再说话,但林漾月也没感觉到她离开。 强忍着困意睁开眼,果然看见舒图南正坐在地上盯着她,仿佛要一直盯到她睡着。 林漾月无奈:“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舒图南眨了眨眼,伸手用手背探了下林漾月额头,果然出了一点冷汗。 舒图南觉得林漾月出了汗,应该先冲个澡再睡觉,但是这会儿林漾月看起来好虚弱,她便有些犹豫。 林漾月将被子拉上一点,催她走:“你先去弄饭吧,我晚上想吃点清淡的,最好是粥。” “好的,那姐姐先休息一下,饭好了我再来喊你。” 舒图南帮她将空调调高,转身到厨房做饭。冰箱里有很多材料,舒图南挑挑拣拣,拿青菜和猪肉煮了一小锅瘦肉粥。 林漾月这觉睡得短,没一会儿就主动醒来。止痛药已经完全起了作用,她除了小腹偶尔有胀感之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痛觉。 房间里的台灯被人打开着,光线调得很暗很暗。扶着床慢慢坐起来,林漾月看到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玻璃杯里盛*着温水,不凉也不烫,是刚好可以入口的程度。 看一眼时间,她只睡了半个小时左右。这杯水出现在这不是偶然,大概是舒图南隔几分钟就来给她换一遍。 小口将杯里的水抿完,隔着半掩的卧室门林漾月听见舒图南正在厨房炒菜。 她平时做饭的时候有关厨房门的习惯,今天却没有关。 身上有点黏腻,林漾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慢慢起床挪到浴室洗澡。 听到放水的声音,舒图南炒菜的动作一顿,开大火三下五除二将锅里的青菜炒熟盛出来,又从锅里盛出两碗粥晾凉,最后到林漾月卧室帮她换一套床单。 第62章 林漾月洗完澡出来时,她的床铺已经被整理好,换下来的四件套整齐叠着放在椅子上,连同她脱下来的衣服一起。 走到客厅林漾月静静在沙发上坐下,舒图南已经收拾好厨房在煮红糖姜汤。 同时她还打着电话。 她开着扩音,林漾月很容易就听出跟她通电话的人是华姨。 “…她很少痛经,但是痛起来就很厉害。也看过一些医生,医生说实在疼得厉害可以吃止痛药,但夫人一般不让她吃,只让她喝红糖姜汤。” 舒图南问:“喝红糖姜汤有作用吗?” 华姨在那边叹口气:“作用不大,该痛还不是痛,咱们做女人的就是要遭这个罪,没办法。有你在那边我就不过去了啊,你好好照顾小姐。” 舒图南说:“好的,我会照顾好她。” 挂断电话,舒图南一回眼就看到林漾月正看着她。 被她吓了一跳,舒图南拿勺子的手都差点没拿稳,定了会儿神之后舀了一勺姜汤倒进碗里,递给她。 林漾月不接:“我已经不痛了,而且我不喜欢喝姜汤。” 舒图南怔了下,端着碗的手往回收。 她太过好说话,林漾月反而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夺过姜汤抿一口,辛辣气味从咽喉直冲鼻腔,林漾月忍不住皱眉。 但她还是将碗里姜汤喝完了。 吃完饭舒图南收拾餐桌,林漾月坐在椅子上看工作群里的消息。偶尔抬头看一眼舒图南,被她捕捉到目光,直直看回来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林漾月眼神闪了闪,没将群里今天讨论她的事情告诉她。 目光落在光洁可鉴的餐桌和地板上,林漾月由衷赞叹:“有时候我会想,即使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舒图南立刻回道:“不会比现在更好。” 林漾月抿嘴笑了一下。 吃了粥和菜的胃里暖暖的很舒服,冲淡小腹不适感。算下时间距离她吃止痛药才过两个小时,今天她不打算吃第二遍,林漾月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儿,便要回床上休息。 舒图南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炒了菜,身上有油烟的味道。她素来也爱洁净,见林漾月回房休息,也回到自己房间飞快洗头洗澡。 吹完头出来烧水给林漾月续上温水,舒图南有点不放心,索性将保温壶和止痛药放在床头柜上,交代她:“睡觉之前再吃一颗。” 林漾月却反问她:“你要回房间了吗?” 读懂她的意思,舒图南的心好像被挠了一下,有点痒,还有一点麻。 林漾月又往旁边挪了下,给她留出一小片位置,用湿润的眼神看她。 这谁顶得住啊。 反正舒图南顶不住。 身体比脑袋的反应更快,舒图南脱掉睡裙外面的小外套,爬到床上挨着她。 外套里面是一条宽吊带睡裙,下面长到膝盖上一寸。舒图南平时在家里爱穿睡衣睡裤,这条睡裙是林漾月才给她买的,和她身上那件细肩带睡裙是同系列不同款。 林漾月的被子里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香,舒图南缓缓吸一口气,尽可能往床边躺,避免挤到她。 林漾月拉了一下被子,将舒图南也盖在里面。舒图南一偏头就能看到林漾月的锁骨,简直要命。 两个人都穿着睡裙,光洁的手臂和小腿一不小心就会碰在一起。林漾月突然伸手拦住舒图南的肩,将她往自己这边扯,让两个人挨在一起。 舒图南的体温比常人高,林漾月的体温又比常人低。在来例假这种特殊时刻,抱着舒图南就像抱着一个暖乎乎的水壶。 林漾月扯着她的手放在肚子上,娇声道:“你的手好热,帮我捂一捂。” 舒图南忍着心脏狂跳的不适,转过去侧躺着面对林漾月,手掌摊开覆在她的小腹上。 手掌下的睡裙丝滑,小腹平坦紧致,舒图南犹豫了几秒,不轻不重地帮她揉起来。 林漾月的身子是平躺的,脑袋却侧着看她。房间里光线不太明亮,她的眼睛却很亮。 林漾月身上的睡裙是真丝的,动作时很容易往上跑,但是好在有被子遮着,舒图南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舒图南却因为顾忌她的身体什么都不敢做。 林漾月却跟她不一样,她平时就很大胆,此时仗着激素变化身体隐隐不舒服,愈发肆无忌惮。 戳一下她的脸,林漾月忽然将手抚上她的肩膀,缓缓往下滑按住她的锁骨。 气氛突然变得不对劲。 林漾月的手还在往下,只差一点就要碰上她的柔软。 舒图南的脸肉眼可见变红,身子扭了扭似乎想要拒绝,却没有退开。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舒图南可以闻到林漾月身上淡淡的香气,但此时被她的被子包裹,舒图南突然分不清香气是出自哪里。 在安静的氛围中,林漾月静静看着她,她的手还放在她胸口,似乎是在征求她同意。 舒图南脑袋一热,眼睛一闭,主动往前送上去。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舒图南从来没有体验过,林漾月也没有。 林漾月五指合拢,张开,仔细又妥帖地包裹住柔软,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认真对舒图南道:“你看上去挺瘦的…平时都看不出来。” 舒图南全身血液往上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静静握了一会儿,林漾月突然问她:“你想摸一下我的吗?” 第55章 反正今天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她的邀请,舒图南的心跳快到不行,甚至短暂失去思考能力。 林漾月突然往她这边靠了一下,薄被短暂拱起一块又搭下来,她的手掌贴近。 舒图南立刻僵住。 林漾月的发丝飘到舒图南身上,和她的缠绕在一起。被握住的心跳怦怦乱跳,舒图南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她不敢动,也不敢作出任何回应,更妄论去摸她。她只敢垂着眼皮盯林漾月的唇,看到她薄唇轻扯出诱人弧度,缓缓向她靠近。 下一秒,林漾月亲上来。 这个吻很短暂,她只轻轻碰了一下舒图南的唇,就退回去。 舒图南莫名抖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对未来充满未知,只能隐隐察觉到眼下这个局面很危险。 林漾月的手心温热,柔若无骨,皮肤比真丝睡裙还要细腻。 因为侧着身的缘故,林漾月一只手压在身体底下,只有另一只手肆意。 气氛好暧昧,仿佛她们立刻就要发生点什么… 舒图南咬住下唇,暗自期待… “算了。”林漾月突然收回手。 她身子动了动躺平,低声叹一口气,口气有些惋惜:“下次吧,反正今天什么都做不了。” 按在胸口的重量消失,舒图南突然感觉到怅然若失,就好像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一样。但以她的性子,万万说不出请林漾月再摸一下这种话。 她的一只手还搭在林漾月的肚子上替她暖腹,另一只手在身后用力握成拳,勉力控制自己不要胡乱动作。 经过刚刚那番折磨她的体温好像又上升了一点儿,热气熏得林漾月昏昏欲睡,她将被子往上提了一下,遮住脖颈也遮住舒图南下午留下的淡淡吻/痕。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舒图南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有没有觉得可惜。 就好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在某个节点她们的关系仿佛立刻就要再进一步,却会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原因停下来。 舒图南明确自己的心意,却不知道林漾月到底是怎么想的。 关掉卧室的灯,在黑暗中肆无忌惮注视她恬静的睡颜,舒图南的心酸涩饱胀,就像吃了一筐还没有成熟的杏子。 林漾月的痛经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她的精神就比昨晚好了不少。她不需要人照顾舒图南也没有赖在她房里的借口,第二天一大早就抱着昨晚换下来的四件套从她房间出去。 波澜不惊地过了几天,舒图南顺利转正,被安排着和姜予乐一个班。见她上班无精打采,姜予乐以为她和林漾月闹矛盾,趁着下午顾客不多的时候碰了下她的胳膊,问她:“怎么了?” 舒图南和林漾月之间的事情,除去两位当事人之外了解得最多的就是姜予乐,舒图南本来不想向她倾诉负能量,但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人替她出主意。 舒图南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跟她说了盘旋在心里好几天的事:“我感觉…我不太行。” 也不知道姜予乐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短短几个字没有前因后果,她居然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眼睛一眯惊诧道:“你不行?你又不是男人,怎么会不行?难不成你是性冷淡?” 舒图南捂额,有些无奈:“不是这种不行…” 姜予乐说话好直白:“那是哪种不行?你手指断了?” 幸好这会儿店里没人,否则舒图南肯定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扯一下姜予乐的围裙让她声音小些,舒图南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犹犹豫豫道:“我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63章 而且她被触碰的时候,脑袋还会一片空白。 就这? 姜予乐嗤地笑出来,小手一挥:“我待会儿发个网站你,你看一下好好学习学习。” 舒图南一惊:“我不看那种东西,而且我看到男人会犯恶心。” “哪有男人?”姜予乐一脸莫名其妙:“你以为我让你看片子?拜托!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误会了她,舒图南有些抱歉。郑重其事向她道歉又答应请她喝奶茶包她明天的午饭,姜予乐好不容易消了气,愿意将自己收藏的学习教程分享给她。 点开她发过来的网站,屏幕短暂黑了几秒之后,屏幕上慢慢出现两个女人。两人都长着一张异域风情的面孔,一位金发碧眼,一位红发棕眼,明显都不是亚洲人。 舒图南抱着学习的心态仔细观看,她甚至将手机调整成横屏。 画面中的两个女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开始抱在一起缱绻地接吻,接着棕发那位将金发美女推倒在沙发上,忘情与她深吻。 边吻,她的手边在对方的身体上游走。 接下来全是让人脸红心跳的18/禁画面。 舒图南立刻关掉手机,甚至恨不得将手机放得远远的。 这这这这这! 幸好这一会儿店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否则被人发现她上班时间看这种视频,指不定要产生什么误会。 视觉冲击太强,即使关掉网页,白花花的酮/体还在眼前闪烁。 舒图南咬牙切齿:“姜予乐!你不是直的吗!” 姜予乐嬉笑:“我是直的呀,但是这一对是真情侣,好甜好好磕!我就忍不住关注了嘛!” * 又过了好几天,林漾月和姚菱还有其他同事去海城出差,舒图南一下子就空闲下来。 七月十五日那天,林漾月一行人落地回到宁城。几天奔波大家都累得不行,原本出差完应该各自回家,不料姚菱突然接到经理电话,说临时有个品牌宣传活动,需要她们紧急出个方案。 姚菱抱头痛嚎:“我好想回家去抱我的猫猫呀!” 林漾月原本闭目小憩,被动静吵醒睁开眼,投去询问目光。听她讲完前因后果,林漾月颔首决定:“去公司。” 去的路上忽然收到经理消息,她们工位那块空调突发漏水紧急维修,下午的会议室已经被订完,她们要自己寻个地方。 思忖片刻,林漾月发话:“去neecaue。” 正是下午三点,neecaue里刚忙过一阵。店里桌子椅子都空着,刚好可以用作临时办公场所。 今天恰巧是舒图南和姜予乐的班,林漾月一行人到的时候舒图南正埋头清理操作台的卫生,反而是姜予乐先看见她。 见到林漾月,姜予乐开心极了,老远就冲她招手,生怕她没看见自己。 林漾月抿唇一笑,和同事一起走进店里。 舒图南还埋着头在清洁卫生,姜予乐热情招呼:“几位姐姐想喝什么?今天有第二杯半价哦~” 第56章 “我永远忠于姐姐” 林漾月抬头看了会儿菜单:“我要一杯冷萃瑰夏,看她们想喝什么。” 听到熟悉声音,原本埋头的人立刻回眸,见到是她眼睛都瞬间亮起来。 姜予乐的语气也比平时热络:“其他几位姐姐要喝什么?好久没见到你们了呀,是去出差了吗?” 见到两位漂亮妹妹,姚菱心情好了不少,也笑眯眯答话:“是呀,出差刚刚回来。” 众人七嘴八舌点了自己想喝的,美式拿铁卡布奇诺,一人还点了一块小蛋糕。点完大家又起哄要林漾月买单,毕竟是林漾月提议要来这。 作为leader,林漾月当仁不让买了单。幸好上次充值的钱还没用完,姜予乐熟练地从她会员卡上扣。 摘掉橡胶手套,舒图南拧开水龙头洗净手,打开咖啡机开始操作。 嘀一声,咖啡机开始自清洁。自清洁要等待几秒,这几秒间隙舒图南视线越过众人与重叠的座椅,牢牢落在林漾月身上。 林漾月昨晚跟她说过今天要回,但她没想到她会出现得这么突然。她以为最早也要晚上回家才能见到她。 林漾月一行有七八个人,占了两张桌,毫无疑问林漾月是其中最瞩目那个,舒图南一眼就看见她,并且再也看不见别人。 林漾月就坐在靠近柜台的位置,面前笔记本电脑摊开。她低头给别人回了个消息,似乎不太愉快,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 舒图南的心一紧,刚开始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看到姚菱用手肘撞了她一下,邀请她参与同事们的讨论。 林漾月将手机倒扣在桌上,与旁人随意聊了几句,眉间阴霾散尽,笑得从容又自信。 太耀眼了,隔着好几米舒图南都被她的笑容集中,心脏怦怦乱跳。 舒图南浅浅吸气,低头专心做咖啡。 将咖啡准备妥当,舒图南与姜予乐一人捧着一个托盘送餐。 她们一靠近,原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几人顿时停下来,一个个笑眼弯弯向她们道谢。 舒图南不习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只想放下咖啡立刻逃跑,但林漾月也正看着她,所以她抑制住想逃的冲动,缓慢又沉着地将一杯杯咖啡从托盘上拿下来。 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很好看的一双手。 林漾月坐在最外侧,也离她最近,舒图南好像一弯腰就能碰到她。 林漾月今天穿得也很好看,一条白色及地丝绸长裙,腰身用月桂叶腰带松松束着,长卷发慵懒地散在肩膀上,皮肤像细瓷一样冷白,令舒图南想到希腊神话中的阿弗洛狄忒。 她眼里含着笑意,和同事一起打量她,用一种很妩媚的目光——当然,也可能只有舒图南读出她眼底的妩媚,在其他人眼里,林漾月依旧美艳不可亵/渎。 咖啡上齐,舒图南刚拿起托盘,林漾月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手边的笔也滚落到地上。 “抱歉——”舒图南以为是自己碰掉她的笔,下意识道歉然后蹲下身去捡。 同一时间林漾月也俯下身子,去捡落在地上的笔。 占据位置优势,林漾月比舒图南更先触碰到笔,可她没有将它捡起,而是就停在原地。舒图南意会,慢慢将手覆上去,握住她的手。 轻柔又微不足道的触碰,却让舒图南心头发痒,好像有小蚂蚁在啃咬。 林漾月抬起脸,柔柔冲她笑了一下。无声将手反握,捏住她的手。 无人关注的桌子底下,她们十指交叉。舒图南也笑了一下,唇形无声对她道:“我很想你。” 周围还有同事在,舒图南不能表现得同她太过亲密,所以这种亲昵的触碰只持续几秒,两人就旁若无事分开。 但到底不是无事发生。 将笔捡起来放在桌子上,舒图南觉得自己脸上温度似乎高了一些。 姚菱眼尖,立刻像看到新奇物一样惊讶:“哎呀,你的脸好红!” 瞬间几双眼睛盯过来,舒图南不自然地扯了下衬衣领口:“可能是刚刚弯腰捡东西,充血了。” 姚菱眼睛眨了眨,忽然调戏她:“妹妹,你还记得我吗?” 舒图南看了她一会儿,认真回答:“记得,我给您的部门送过咖啡。 “哇!”姚菱惊喜,“妹妹记性真好,你还在念书吗?是只有暑假在这,还是以后都在呀。” 舒图南忽略她第一个问题,只回答第二个:“我只做暑假。” 姚菱哀嚎:“那不是过两个月就看不到你啦!” 舒图南点头,没有吭声。 倒是姜予乐主动答道,替她打个预防针:“不一定哦,她是宁城大学珠宝学院的,说不定有机会到琛玉实习,和各位姐姐做同事呢。” 姚菱立刻来了精神:“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哈哈哈哈哈,明年来了姐姐罩你呀!” 旁边有人拆台:“你这么殷勤干嘛?人家都说了有喜欢的人。” 姚菱白她一眼:“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我又不是要跟妹妹发生点什么,我只是单纯地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罢了。再说,我可是直的,百分之百纯直的!” 众人哄笑,舒图南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面上露出些许尴尬。 林漾月敲了敲桌子:“行了,都做事吧。” 众人立刻将目光转移到面前笔记本电脑上,林漾月抿一口咖啡让酸涩在嘴里停留,突然撩了下头发站起身,淡淡道:“我去趟洗手间。” 她就坐在最外侧,不需要经过任何人。舒图南已经回到柜台,目送着她走向洗手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过去。 就这样跟过去的话,好像显得有点刻意。 但是她真的很想林漾月。 犹豫间舒图南看到拐角地面漏出一点飘逸的裙摆,似乎是有人站在那里等她。 她立刻摘掉围裙,匆忙擦了下手,往她所在的方向走去,裙摆却蓦然消失。 这下舒图南愈发确定,是林漾月在那里等她。 第64章 舒图南是她的小狗,戴着她亲手编织的项圈,银链的另一头在她手中。 只要她稍稍动动手指,她便心甘情愿向她奔走。 一转弯,就看到走道尽头背对着她的林漾月。洁白的长裙垂至脚踝,只露出两节嫩藕似的胳膊,脆生生地让人想咬一口。 舒图南屏息,慢慢向她走去。 林漾月突然张开手臂,遥遥向她问:“你不想抱我一下吗?” 舒图南当然想,她就连在梦里都抱着林漾月不撒手。 从前林漾月不是没有出差过,两人也有过更长的不见面的时间。 但这次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舒图南回答不上来。或许在她心里一直期待着她说的“下次”,才觉得和她分别的每分每秒都这么难熬。 走到她面前抱住她,熟悉的香气将她萦绕,她仿佛跌进甜蜜的美梦。 真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才好。 但林漾月引她过来,可不是为了单纯抱抱她。 主动松开短暂的拥抱之后,林漾月拽着她的领带——是店长新近采购的,说是戴上以后会更具备少年气。 把她拉下来。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舒图南似乎已经比她要高。 虽然只高不到两厘米,从外形上甚至不太看得出来,但林漾月很不喜欢抬头仰视小狗的感觉。 她拽着她的领带,迫使她低头、向下,然后重重地吻在她唇上。 “虽然我们组的女生都很漂亮…”她语气温柔警告:“但乖小狗不可以移情别恋。” 舒图南几乎溺毙在她的温柔中,升不起一丁点反抗的心思,只想臣服:“我永远忠于姐姐。” 第57章 重要的是享受反抗的过程 林漾月被小狗的赤诚哄得开心,唇舌愈发热情地在她唇上厮磨。不断用舌尖描绘她的唇型,又用牙齿轻咬她的下唇。 异样的感觉以嘴唇为中心向全身扩散,仿佛四肢百骸都通了电流酥酥麻麻。几乎是不可控制的,舒图南脑袋里燃放起白日焰火。 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被拽住的领带仿佛化作绳索,勒得舒图南喉咙渐紧,只能努力从林漾月口中汲取氧气。 唇舌纠缠不断,细细密密的水声在颅内回响。 舒图南用热情的吻阐述着自己的思念,林漾月则全盘接受。 直到腰软得站不住,林漾月才松开手里的领带,缓缓放开舒图南。 为了避免被林漾月的同事察觉,林漾月出去有一会儿后,舒图南才不慌不忙地回到咖啡店。 虽然她人就站在柜台后面,但实则她的心早就飞到林漾月身边。偏偏林漾月此时正在对着别人笑,唇边弧度恰到好处,似乎和同事聊得很愉快。 舒图南撇嘴,情绪变得有些闷闷不乐,将桌子擦得吱吱响。 其实她知道,林漾月有自己的社交很正常,自己不该小心眼。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毕竟不久前,她们还在拐角吻得难分难舍。 姜予乐见她刚刚还晴空万里,不过一会儿就多云转阴,觉得有点好笑:“怎么了?你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舒图南抿嘴,回答得简短又无情:“没怎么。” 接替她走到收银台后面,从姜予乐的角度很轻易就能看到林漾月和她的同事。 看一眼舒图南,再看一眼与同事谈笑风生的林漾月。姜予乐啧了一声,扭头对舒图南道:“所以我不愿意和姐姐谈恋爱,姐姐太厉害了,轻易就能拿捏我。” 舒图南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也格外无情:“你是直女,本来就不会和姐姐谈恋爱。” “这谁说得准呢~”姜予乐耸肩,“说不定哪天我脑袋短路,就想尝尝爱情的苦。” 见她嘲笑自己,舒图南扔下抹布佯装要掐她,姚菱不经意看到两人在收银台后打闹,不禁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立刻有同事接话:“别用这么老气横秋的口气,你也很年轻,还是花一般的年纪。” 姚菱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一样不一样,人家眼睛里还有纯真,我已经被班味腌透了。” 林漾月一行人待得不算久,办公室空调修好之后她们就一起离开。 舒图南今天是晚班,要晚上九点才下班。做完打烊准备后舒图南换上便装,和姜予乐一起拉上咖啡店的小卷帘。 琛玉大厦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远也不算近,舒图南转正以后就买了辆自行车,偶尔会和姜予乐一起骑车回去。 夏夜的风微凉,吹走持续一整天的燥热。道路两旁路灯静静站立,照亮两张年轻的脸庞。 在麻辣烫的摊子面前停下,姜予乐要了一份宵夜。舒图南不想吃,就将车停在摊子侧面等她。 等待的过程舒图南习惯性掏出手机,不可避免看到微信置顶里给林漾月发的消息。她发送消息的时间是晚上九点零三分,内容是自己刚刚下班,一会儿就骑车回去。 林漾月没有回复。 在那一条消息上面的一条,是两个小时前林漾月发的消息,说自己晚上要参加一个音乐会,会晚点儿回家。 舒图南看到消息时已经快九点,她在上班期间很少用手机,制作咖啡需要保持双手洁净,触碰手机后需要依照标准化流程洗手,单子多的时候容易耽误咖啡制作速度,所以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舒图南都不会主动碰手机。 这就导致她回复林漾月的消息很不及时。 舒图南点开微信方框,盯着林漾月的头像看了一会儿,直到姜予乐的宵夜煮好,老板将打包袋递给她,舒图南还在原地发呆。 戳一下她的肩膀,姜予乐提醒:“别发呆了,走吧。” 骑上自行车往同一个方向走,舒图南看她车把上挂着的打包袋装得满满当当,忍不住暂时摒弃自己的烦恼,关心她:“你晚饭没吃饱? 姜予乐:“吃饱了,其实我都不饿,就是享受叛逆的感觉。” 舒图南:“…啊?” 姜予乐笑得狡黠:“桑沅姐管我好严,从不允许我乱吃乱喝,今晚她不回家,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我当然要放纵到底。” 舒图南忍不住笑:“吃麻辣烫也算放纵吗?” 姜予乐连连点头:“当然算,叛逆这种事,重要的是享受反抗的过程,而不是结果。” * 林漾月下午收到黎韶华信息,提醒她晚上务必准时参加林景识的演奏会。 黎韶华还说今晚来的朋友很多,演奏会结束后还会举办庆功宴,要她打扮得漂亮一点。 从公司出来已经快六点,演奏会七点整开始,在精细打扮一番和准时参加之间林漾月几乎不需要犹豫就选择了后者。 她向来守时,再说林景识和黎韶华的朋友,又跟她有什么干系。 从包包上拆下一条丝巾,编了个看上去比较正式的发型,林漾月驱车至宁城音乐厅。 临近开场音乐厅外已经聚集不少人,林漾月穿过人群走到贵宾通道,在工作人员带领下顺利找到vip室。 音乐厅的vip室在面向舞台最中心的位置,观赏效果极佳。既可以近距离欣赏台上乐者的表演,又不会被环满全场的音响吵到。 林景识每次开音乐会都会将vip室留给家人,这是他持续多年的习惯,也因此收获顾家的好名声。 黎韶华已经坐在vip室里,与她一起的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圈内贵妇,也是黎韶华的好姐妹。 荣正的母亲也在,见到林漾月进来她眼睛一亮,立刻拍了拍身边空位,亲热对林漾月道:“漾漾来了呀,快坐到这里,阿姨给你留了位置。” 林漾月礼貌对她笑了笑,越过她走到黎韶华身边,坐到与她们相反的另一侧。 黎韶华原本正在跟身旁的人说笑,抬眼看到她的穿着打扮脸上笑意立刻收敛,有些不满却刻意压制道:“我不是跟你说了爸爸今晚的演奏会很重要,要你穿得正式一点吗?” 林漾月低头理了理身上的长裙,解释道:“我下午去过公司,刚刚才忙完赶过来,没来得及回家换。” 而且她觉得她穿得挺正式的。 黎韶华:“我昨天跟你打电话,你不是说你在海城出差今天才回吗?一下飞机就又去公司了?” “嗯,”林漾月坦白:“公司那边有点忙。” 黎韶华眉头一拧,还没说什么,荣母先心疼得不得了:“哎哟,再忙也不该我们漾漾亲自上呀,不然养着那么多员工做什么?你看你,出去一趟都瘦了。” 她一开口,立刻有人附和:“女孩子呀就是应该娇生惯养,弄得那么累做什么呀。” “是呀,有什么事让员工去就好了,要是不行还有你两个伯伯哥哥呢,天塌下来也有他们顶着。漾漾安心享福,安心做琛玉的小公主就好了呀。” 黎韶华笑了笑,虽然她很认同姐妹们的观点,但这种时候仍忍不住自得道:“这孩子呀就是事业心太重,凡事都想做到尽善尽美。她常说自己既然进了琛玉,就一定要将事做好,以身作则给员工做榜样。” 第65章 她一开口,众人纷纷换了口风,就连荣母都立刻赞赏道:“以后谁能娶漾漾真是有福气啰,这是妥妥的贤内助呀。有你这般厉害的老婆在后面鞭策,男人呀也一定不敢松懈。” 林漾月最烦听这些陈腔滥调,敷衍笑了笑没再理她。 演奏很快开始,身着黑色燕尾服的林景识在舞台上表演得沉醉,林漾月却没有多少心思欣赏。 一是因为她对古典音乐实在不感兴趣,二是因为黎韶华的好姐妹边小声聊天边不住往她这里看,目光好似打量货物一样,让林漾月感觉窒息。 她很熟悉这样的目光。 从她大学毕业开始,就不断有人用这种目光打量她,她们在默默评价她的一切:家世、学历、样貌,仿佛要将她待价而沽,以最合适的价格卖进家世相当的人家。 这让林漾月时常升起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努力学习的那些年变成笑话。 强忍着被人打量的不适,演奏会结束谢场后林漾月立刻起身,跟黎韶华说自己要回家,却被黎韶华拒绝:“待会儿还有庆功宴,起码在宴会上露个面再回家。” 林漾月:“可是我累了,我今天飞了几个小时,又到公司加了好久班,现在只想赶快回去休息。” 黎韶华坚持:“就一会儿。” 演奏会只是今晚的上半场,庆功宴才是下半场。众人从演奏厅转移到宴会厅,果不其然已经有不少青年才俊在这里等她。 又是这样,说是庆功宴,主角却变成她。除了比较熟悉的荣正以外,林漾月还看到好几个眼熟的面孔,多是那些阿姨的儿子或者侄子。 他们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梳着差不多的发型戴着差不多的眼镜,外貌相似得几乎可以玩连连看,仿佛将其中任意三人凑在一起就能听见“unbelievable”。 不用说,这都是被黎韶华精心筛选一轮后留下来的人。 林漾月的不耐烦在看到这些人的时候达到巅峰。 避开荣正投过来的热切眼神,林漾月一口喝掉杯中香槟,等待林景识说完致谢词后立刻找到黎韶华,不容商量地对她道:“我已经露过面现在可以走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第58章 但对她而言*这也是反抗的一部分 不理会黎韶华骤然冷下来的脸色和荣母的挽留,林漾月转身就走。 女主角离开,宴会厅内轻松欢快的气氛顿时凝滞了几秒。特意为她而来的青年才俊们仿佛化身呆头鹅,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每个人眼里都有同样的疑惑:他们还没拿到林漾月爱的号码牌,甚至都没机会跟她说几句话,怎么她就走了? 幸好林景识夫妻在圈子里人缘不错,立刻有人出来打圆场:“漾漾今天忙了一整天,肯定是累了。女孩子嘛,娇气一点也正常。” 林漾月不在,青年才俊们也没了留下来的理由,排着队向黎韶华和林景识道别。 年轻人离场后,留下来的都是相识多年的朋友,觥筹交错大家说话也更直接。 有人让黎韶华劝劝林漾月:“女孩子还是别太拼,不然光顾着工作耽误了好光景,以后再想找个合适的就不容易了。” “是啊,你看荣家那位大小姐,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三十多了还没结婚,即使被荣老爷子钦点当继承人又怎么样?回到家屋子里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荣母脸色不怎么好看,说话也有点阴阳怪气:“漾漾年纪轻,眼光高,看不上我们家荣正也没什么。但今晚来了这么多后辈,她就一个都看不中?” 被林漾月当众落了面子,黎韶华简直气得要发抖。 但良好的教养让她硬生生按捺住心里的怒火,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漾漾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管不了。” 嘴上这样说,黎韶华心里的火却始终没灭下去,甚至随着时间流逝越烧越旺。 庆功宴一结束坐上车还未到家,黎韶华就拿出手机,迫不及待拨通林漾月的电话。 闭目假寐的林景识听到电话声,睁开眼看了妻子一眼,默默升起隔音窗。 电话响了三十秒,无人接听自动挂断。黎韶华不死心,又打了一遍。 依旧无人接听。 黎韶华眉头拧紧耐心告罄,给她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这次打通了。 电话被接起,对方没有说话,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手机听筒中滋滋的电流声。 黎韶华憋了一晚上的怒火释放,疾言厉色数落她:“林漾月,你到底怎么回事!甩脸色给谁看呢! 别人叫你林大小姐、你就真把自己当林家唯一的大小姐了?工作再上心又怎么样,你上面还有两个哥哥,爷爷不可能让你继承琛玉的!不要在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花心思!” 沉默半晌,林漾月轻轻笑了一声。 与她平时故意扮作的乖巧不同,这声笑有浓重的嘲讽味道。 “原来你知道啊…我想得到琛玉。” 此刻她的情绪仿佛也不平静,声音中都带着颤抖。 黎韶华握着手机的右手一颤,眼睛用力闭上又睁开。再开口气势也陡然萎靡:“…是,我知道。” 林漾月是黎韶华一手养大的女儿,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自然也明白她的野心。 “你知道…”林漾月的声调忽然变得尖锐,仿佛往地上摔了一块玻璃:“你明明知道!还要给我安排相亲!还想逼我嫁人!什么叫虚无缥缈!我只是想要争取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争取公平竞争的权利!” 黎韶华突然捂住脸,眼泪从她指间滑落,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泣不成声:“怎么可能公平,从你出生就注定了不公平啊…” 林漾月不想听她的陈腔滥调,也不想听她自怨自艾,她带着愤怒挂掉电话,愤怒过后心底又是无尽荒凉,如烈火燃过草场。 她从前以为,黎韶华是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才想尽办法给她塞男人,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对她好。 现在看来,她依旧和她小时候一样,明知道她想要什么,却故意不给她。 林漾月忽然觉得很累,浑身被疲惫笼罩,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她低下头将头靠在方向盘上,原本只想慢慢平复一下心情,却不受控制地轻轻闭上眼睛。 意识迅速消退,眼前陷入黑暗。身体变得好重好重,林漾月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仿佛被胶水黏住一样,怎么都睁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如潮水一般褪去,光亮慢慢浮上来。林漾月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眼前亮得刺痛,后脑勺也有点疼,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仿若地转天旋。 “姐姐…林漾月…你醒了吗?” 有人在她耳边焦急地呼喊她,将她几次快要沉入海底的意识唤醒。 这人怎么这么烦? 林漾月强忍着不适睁开眼,想看看是谁这么不识相。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看上去很眼熟的年轻面孔,眼睛圆而大,鼻梁挺翘,唇型饱满。 林漾月隐约记得,她的唇很软,很好亲。 见她睁开眼,那张脸的主人立刻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还凑上来仔细盯着她:“姐姐,你醒啦!” 林漾月将眼神从她脸上移开,下意识开始打量周围环境。她身处的地方看上去像医院病房,天花板上有明亮灯光,白色床帘,还有输液的支架。 她的手指上似乎夹着什么东西,耳边也有仪器声响,嘟-嘟-嘟,频率听上去和她的心跳一样。 林漾月闭上眼,将凌乱的思绪整理成线,然后又将眼睁开。 “舒图南…”她艰难开口,声音哑得不可思议,“我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她叫出自己名字,舒图南含在眼眶里的泪瞬间快要掉下来。 天知道她看到林漾月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有多害怕。 用手指胡乱抹了抹眼泪,舒图南先按下墙上的呼叫铃,然后才跟她解释:“你出了车祸…在路上被醉驾的人追尾,车子撞到马路栏杆。路人报警后救护车把你接到医院来。” 林漾月试着回想,却因为后脑勺发痛什么都想不起来。 感觉到右手上夹着机器不方便抬起来,林漾月想用左手摸一摸脑袋,却发现左手异常沉重,居然也抬不起来。 见她脸上露出痛苦表情,舒图南慌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是不是很痛?医生说你可能有点脑震荡。你忍耐一下,医生马上就过来!” 没几分钟就有两位值班医生过来,检查了林漾月的状况确定她生命体态平稳,两位医生看了一下刚送来的检查结果,又交换一下意见之后,对舒图南道:“病人的情况比较好,只有左手手肘受伤和轻微脑震荡。 我们已经替她做了处理,等明天放射科医生上班就可以给她再做个详细检查,没什么问题就能办出院。” 送医生出病房,舒图南刚转身回来就看到林漾月正一脸迷茫看着自己。搬了张椅子在病床旁坐下,舒图南抓了下头发,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讲。 第66章 “嗯…大概十点半的时候,我接到警察电话,说你出了车祸被送到医院,问我能不能立刻赶过来,然后我就来了。” 说起来林漾月也是倒霉,好端端地开着车居然被人追尾,追尾她那人还是醉驾,明明看到自己就要撞上还不踩刹车,硬生生将林漾月撞到护栏上。 幸好林漾月当时系着安全带,安全气囊也第一时间弹出为她抵挡部分伤害,这才没受太重的伤。 林漾月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因为受到惊吓,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快跟病房的白墙一样白。 舒图南今晚受到的惊吓不比她少,脸色也没比她好看多少。此刻和她四目相对,两人心里都生出一些劫后余生的幸运感。 林漾月的后脑勺应该是狠狠撞在座椅上,所以这会儿疼得厉害。她闭着眼睛缓了一下,不到十分钟就睁开:“现在几点。” 舒图南看一眼时间:“十二点半。” 林漾月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回家。” 舒图南毫不犹豫:“好,我去护士站借轮椅。” 为了方便病人使用,护士站二十四小时配备轮椅。林漾月这会儿身子软得很,浑身没有力气,站都站不起来。 但只要她想,舒图南就能带她回家。 林漾月反而轻叹口气:“算了,不折腾了。” 她想了想又问:“我在医院的事情,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舒图南:“没有,警察就给我打了电话。” 因为受伤,林漾月的反应变得慢吞吞,舒图南说一句话她要想好久,有点像考拉。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问:“我的手机呢?” 舒图南立刻将她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距离林漾月醒过来已经快一个小时,原本隐藏的记忆也慢慢浮现上来。她回忆起自己受到猛烈撞击后,似乎短暂地醒过一会儿,还接到一个电话。 眼神示意舒图南将手机解锁,林漾月用能动的几根手指滑动屏幕,打开通话记录,果然第一个就是黎韶华。 脑震荡了还能跟黎韶华吵一架,林漾月觉得自己真的是棒极了。 手指摇了摇,示意舒图南拿走手机,林漾月盯着病房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对她道:“医生说我没什么事,你今晚可以先回家,明天再过来。” “我不走。”舒图南立刻打断她。 她的眼里满是执拗,语气也绝不退让:““我今晚就待在医院,哪里都不去。” 那好吧。 林漾月才不会跟她纠缠细枝末节,更何况她现在的确需要人陪伴。 睡不几个小时就天亮,八点整有医生查房,给林漾月开了些检查单,舒图南借来轮椅,将林漾月推到门诊部进行检查。 她们在公立医院里,人来人往略显嘈杂。 林家有自己熟悉的私立医院,但林漾月暂时不想家里人知道自己受伤——虽然也不可能瞒很久。 但她就是不想被母亲和父亲知道。 林漾月知道自己这种心理很别扭,但对她而言这也是反抗的一部分。 舒图南跑上跑下推着林漾月做完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她比林漾月更松一口气:骨头没事,只是手臂软组织挫伤,养些时候就能好。 保险起见医生给她受伤的地方涂了药,又用纱布和绷带仔细绑好,耐心叮嘱:“涂药的部分三天不要碰水,可能会有点难受,尽量忍一忍。” 林漾月下意识皱眉:“三天不能碰水,那我怎么洗澡?” 医生说得云淡风轻:“不洗。” 或许是林漾月脸上不认同之色太明显,医生顿了顿,出于长辈对年轻漂亮小姑娘的关爱,给出另外一个方案:“或者,让你朋友帮你洗?这条手臂不要沾湿就行。” 顺着医生的目光往后看,林漾月视线与一脸惊诧的舒图南对上。 她稍作思考便莞尔:“可以。” 第59章 不知是谁先前进一步 撞坏的小轿车已经被交警拖走,连同肇事司机一起。 这也是明明已经过去一晚,却没有人来医院向林漾月道歉的原因。 醉驾是很严重的危险驾驶罪和交通肇事罪,发生意外后不久司机就被警察找到抓走拘留。 保险公司拒绝理赔司机醉驾产生的任何损失,舒图南只能先替林漾月办出院手续结算费用,但她细心保留好全部发票,以待后续鉴定和诉讼。 在医院门口拦了出租车将林漾月带回家,舒图南低着头,沉默着托住她不便行动的手臂,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她昨晚一夜没睡,眼下有淡淡清黑,但到底年轻,精神并不显得疲惫。 林漾月的手臂还隐隐作痛,身体的痛楚让她精神有些紧张,连放松下来将后背靠在座椅上都做不到。 但她的情绪却一如既往稳定,就连唇畔的笑意都维持着原样:“待会儿到家以后我就给华姨打电话,让她过来照顾我几天。” 舒图南猛地抬头:“为什么?我也可以照顾姐姐。” 虽然林漾月很轻,但到底是成年女性。华姨年岁不小,精力与力量都有限,舒图南觉得即使她过来,也不会比自己照顾得更好。 难道是林漾月嫌弃她毛手毛脚?或者不想被她触碰? 舒图南心烦意乱极了,脑袋里不停涌现各种猜测,整个人看上去都快碎了。 “你不是还有工作吗?”林漾月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提醒:“咖啡馆那边。” “咖啡馆可以请几天假。”舒图南说着就拿手机给店长发信息,告诉她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请一周假。 店长很快回复一个“ok”。 舒图南举起手机,让林漾月看屏幕上的信息:“工作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林漾月歪头看她,车外天光大亮,她穿着昨天那条白色连衣裙,整个人简直像泡在光里。 在医院待了一晚,这会儿的她不施粉黛面容素净。浓密的长卷发随意挽在脑后,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黑白分明。虽然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她眉毛不易察觉地蹙着,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舒图南先下车,然后小跑到另一侧拉开车门扶着林漾月下来。 公寓里的灯还开着,舒图南昨晚走得急,完全顾不上将灯关上。 坐在沙发上歇息一会儿后,林漾月抬头看她,对她说:“我想洗澡。” 舒图南微愣:“现在吗?” 林漾月点头,神色很坦然:“就现在吧。” 她昨晚出事突然,被送到医院后也只有护士匆匆给她整理了一下,不知道她哪里受伤舒图南完全不敢碰她。 这就导致林漾月觉得此刻自己身上仿佛浮着一层土,就跟兵马俑似的抖一抖都能有灰落下来。 舒图南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再加上是她主动要求留下来照顾,让林漾月满意便成了第一要素。 准备好毛巾和干净的家居服,舒图南回房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短袖短裤,搀扶着林漾月让她坐在浴缸边上。 浴缸边很宽,留有足够的距离。林漾月的腿曲起来又舒展,长裙往上提突然露出一段小腿来。 浴室铺了冷白色的地砖,浴缸也是瓷白色的。在这些毫无生机的白映衬下,林漾月的肌肤色泽显得格外鲜活,就像莹润的珍珠散发光彩。 舒图南不留神被吸引住目光,很快强迫自己转开视线。 往浴缸里放了水,舒图南试了试水温正好。 林漾月原本坐在浴缸边观察她,见她关掉出水口,身子往反方向侧了下,留下一个优雅的侧影给她。 “裙子拉链在侧面。” 真糟糕,林漾月身上这条裙子有拉链。 更糟糕的是,拉链恰好在她无法动手解开的那边。 舒图南就连想回避都没有理由。 同样的场景如果放在半个月前,舒图南可能还只会有点害羞,不会刻意逃避什么。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她对情与爱、与欲已经了解得更深。 原本不足小腿的溪水已经弥漫,将她淹没。 都怪姜予乐! 快速将林漾月腰侧的拉链解开,舒图南立刻停手,束手敛眉站在一边,好像个反应迟钝的机器,要主人再次下达指令,才能动一动。 林漾月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后续,回头似笑非笑问她:“怎么?你觉得我还能自己脱?” 舒图南眨了眨眼,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立刻凑过来伺候。 林漾月身上这条裙子看上去宽松,想脱下来却并不容易,加上还要监顾她受伤的手。舒图南前后左右不得其法,急得汗都要冒出来。 林漾月也被折腾得难受,索性站起身指挥她:“扶住我的腰。” 她双脚站在瓷砖上,行动尚自如的那只手提起裙摆,勉力将裙子往上扯。舒图南扶住她的腰帮她稳定身体,似乎不小心挨到她痛处,她低低地呜了一声。 那声音又轻又细,却直直撞入舒图南心里。她抿着唇,手指张开又握紧,紧紧贴着她的腰部曲线。 第67章 裙摆一点点被扯起,修长的小腿,白皙的大腿,纤细的腰身和完美的腰臀比。 舒图南的手还扶在她腰上,压着那条漂亮裙子。林漾月没法乱动,只能用漂亮的眼睛瞪她,语气也娇得不得了:“你可以把手拿开啦。” 舒图南动手,她不知怎么又没站稳,整个身子往舒图南怀里倒。 长裙已经掀至腰身,再往上一点点就能看到盈润。林漾月却突然失了力气,手臂抬不高,想拉也拉不上来。 最后还是舒图南帮忙。 她捏住她的长裙两边,仔细将她从禁锢中解救出来。 失去了大部分遮挡,林漾月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简直白得不可思议。 又白又细又嫩,就像水灵灵的嫩豆腐,被人颠一下就会露出动人的波涛。 舒图南喉头发紧,双目牢牢盯着被白色蕾丝包裹住的一片柔滑,简直挪不开目光。 如果换作其他人,被人这样盯着可能会害羞。 但林漾月可不是其他人,她可是林漾月。 她眼里含着笑意问她:“想不想要摸一下?” 如果是从前,舒图南可能会害羞拒绝。 但现在,舒图南真的有点忍不住。 手指虚拢,舒图南的掌心完全不敢覆到她的皮肤上,只敢隔着空气感受。 空气中似有馥郁香气,舒图南浑身紧绷,情快要难自已。 林漾月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的眼神与呼吸同样炽热。 两人的鼻息在无声的对峙中逐渐凌乱。 不知是谁先前进一步。 舒图南的手心覆了上去。 第60章 “我是林漾月小姐资助的学生” 整个房间骤然安静下来,只有浴缸水面偶尔泛起无声波纹。 舒图南垂着的另一只手无声握紧,仿佛想要紧紧拽住什么,比如拽住时间不让它流走。 但她覆在林漾月身上的那只手又很轻很温柔,就好像主人只是不经意触碰到她,并非刻意——如果她没有红着脸站在她面前的话。 林漾月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全然放松毫无防备,哪怕是在这种境况下,她也有一种尽在掌控的自信。 反倒是舒图南先虚了心,手臂要收不收,清亮又温顺的眼睛躲闪,好像不小心犯了错误的小狗,想要请求主人原谅,又不敢。 她这副样子,林漾月心里反而升起几分恶劣。 她的精神还没有完全回复,手臂也隐隐作痛,再加上她骨子里可能有携有破坏因子,老想做一些出格的事。 总之她忽然勾起唇,故意引诱:“只想这样吗?不想再做些什么吗?” 她仰起脸,脖颈锁骨和胸前弧度连成诱人曲线,美得让人心惊胆战。 舒图南原本还担心自己太冒失,没想到林漾月会邀请她更进一步。 看过的“学习教程”跃上她脑海,舒图南抿唇,神色凝重得像要做学术研究。不安分的手指却悄然用力,将她捏成贴合的形状。 林漾月眉头微皱,软软唤了一声:“痛。” 舒图南眼底本来已经漫上潮意,听她喊痛立即变得惊慌失措,作乱的手也立刻放松。 林漾月放在洗手池旁的电话突然响了,舒图南莫名其妙松一口气,心底却又有些失落。 拿起电话递给林漾月,她目光瞥见来电显示上的名字:黎韶华。 林漾月用活动自如的那只手接过手机,看见来电者后脸上笑意收敛,清了下嗓子接通电话。 “漾漾,你昨晚是不是出车祸了!怎么样?你现在还好吗?” 虽然林漾月暂时不想跟家里人说,但黎韶华自有她的渠道。知道女儿昨晚车祸住院后她担心得不得了,立刻就给她打电话。 林漾月淡淡嗯了一声:“还好,没什么事,已经出院了。” “那就好。”黎韶华松一口气,话题一转下一句就是埋怨:“怎么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妈妈讲?昨晚我都说了,让你别那么早回家,你要是跟我们一块儿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林漾月皱眉,语气冷冷的:“你给我打电话,就是想责怪我吗?” 被她怼得语塞,黎韶华停顿片刻放软口气:“你干脆搬回来吧,你一个人在外面住我和爸爸也不放心。听说你最近都没让华姨过去了,这怎么能行?” “没什么不行的。”林漾月打断她未说完的话:“我不会搬回去的。” 挂断电话,林漾月看到舒图南正揣揣不安地看着她。被黎韶华一打断,林漾月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她揉了揉眉心,叹口气:“算了我自己洗吧,你先去弄点吃的。” 舒图南嗯了一声,将浴巾和沐浴露放在浴缸旁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直起身子别开眼不去看她莹白的肌肤,舒图南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犹豫要不要帮林漾月解内衣扣。 林漾月今天穿的一款后扣式bra,她伤了一只手,靠自己应该很难解开。 林漾月明显也想到这一点,她转过身背朝舒图南,目的不言而喻。 舒图南很少有机会能看到她的背,林漾月的背也很漂亮。薄薄的蝴蝶骨很平,线条优美曲线婉转。 帮她解开内衣,舒图南一眼都不敢多看,立刻埋头离开。 如果是平时,林漾月肯定要调戏她两句,但这会儿林漾月心底也装着事,无暇顾及她。 跟黎韶华通完电话没有太久,公寓门铃就被人按响。舒图南打开门,门口站着玲姨和一位美妇人。 舒图南不认识黎韶华,但她见过玲姨。林漾月生日宴会那天,舒图南混进林家后厨帮忙,玲姨到厨房催过几次餐,所以她认识她。 玲姨旁边的美妇人保养得当气质非凡,穿着华贵优雅,一双眼也长得跟林漾月极其相似。 再看玲姨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舒图南很轻易就能猜出她的身份,林漾月的母亲,黎韶华。 见开门的是个陌生人,黎韶华微怔,然后问她:“你是谁?” 舒图南后退半步留出进门的位置,在坦白和掩盖中选了个最合适的说法:“我是林漾月小姐资助的学生。” 黎韶华回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哦,是你啊。” 林漾月做事从不刻意隐瞒,是以黎韶华去年就知道她去容美镇接了个女学生到宁城,为此好像还花了一点钱。 但她并不关心此事,也没问过后续发展。 在她看来林漾月在琛玉品牌部工作,因为品牌宣传或者其他原因资助个贫困学生,并不算什么大事,不值得她留意。 当然,她会这样想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舒图南是女孩子。 因为是女孩子,所以不会给林漾月的名声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还会给她带来良善的好名声。 黎韶华进门,换上玲姨从随身背包里拿出的拖鞋,走到客厅中央环视一周,再才问她:“你现在暂时住在这里?那漾漾呢?” “我也住在这里。”林漾月突然从房间走出来。 因为行动不便,她没有穿上舒图南替她准备的家居服,而是裹了个长浴袍。 她的肩膀和双臂露在外面,黎韶华一眼就能看到她缠着纱布的手臂。皱眉上前一步检查她是否还有其他地方受伤,黎韶华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关心:“你不是说没什么事吗?” “嗯。”林漾月淡淡避开,不让她碰到自己受伤的手臂,“没什么事,就是扭了一下,不方便发力。” 受伤的林漾月转移了黎韶华的注意力,虽然她嘴上说得轻巧,但黎韶华怎么都不放心,将她带到房间再次检查她的身体。 有黎韶华这个亲妈在,照顾林漾月暂时没舒图南什么事。黎韶华帮她穿好衣服,扶她到餐厅吃饭。 舒图南已经做好午饭,是很简单的炒菜,口味也很清淡。 舒图南做的分量少,几乎刚够她们两个人吃,不过黎韶华今天过来也不是来吃饭的。 耐心等待林漾月吃完饭,黎韶华站在她身边同她商量:“你想搬回去住,还是想让她们过来照顾你?” “我都不需要。”林漾月反应淡淡:“这里有人能照顾我。” “她?”黎韶华这才又将目光落在舒图南脸上。 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舒图南,用很不信任的目光:“她才多大年纪?哪照顾得好你。不行,起码要再派两个人过来。” 林漾月摇头:“不需要,我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 “两三个人算什么多?”黎韶华不赞同:“以后无论你同谁结婚,家里都起码有七八个佣人。你还不如趁早习惯。” 没想到她又突然提起这一茬,林漾月眉头一皱:“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结婚。” 如果是从前林漾月直白说这种话,母女两人免不了又要起一番争吵。但她们昨晚才吵过,黎韶华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她们吵架林漾月才出车祸。 幽幽叹口气,黎韶华妥协:“先不说这件事,至少公司那边你得休息一段时间,我会直接跟她们说。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伤,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第68章 她又扭头问舒图南:“你这段时间都在吗?” 舒图南微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沙发上,林漾月的目光突然瞥过来。 舒图南犹豫了一下,回答她:“是的,我在兼职那边请了假,最近都有时间照顾姐姐。” 黎韶华对于她喊林漾月姐姐有点不满,但没有说什么,语带吩咐毫不客气:“直接把兼职辞了,好好照顾漾漾。待会儿阿姨会给你留一个电话,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打电话找她。” 不太喜欢她颐指气使的语气,舒图南主动忽略她前半句话,只回答后半句:“好的,如果姐姐有需要的话我联系您。” “不是联系我。”黎韶华纠正,指着玲姨道:“是联系她。” * 黎韶华走后,下午林漾月又睡了一会儿。舒图南在家没闲着,将家里林漾月可能用上的东西都摆到右手边,方便她随时拿取。 林漾月午休起来后翻了一会儿手机和邮件,见没人给她发消息,陡然还有点不适应。 她自从升职后就极其忙碌,每天电话消息不停。今天各个群里异常安静,大概是同事们已经知道她休假了。 躺在床上又玩了会儿手机,林漾月余光看到舒图南在外面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将她喊进来:“你昨晚没睡觉,现在也休息一下吧。”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以为自己打扰她睡眠,舒图南有点不好意思。 林漾月将被子往下扯了扯,“没有,我就是看见你进进出出的。” 她一只手支着床,撑起身子往床里面挪,给她留出一小片空位。 “上来。” 舒图南:“啊?” 因为林漾月要午睡,所以卧室的窗帘拉着。窗帘遮光度很好,明明是白天却没有光线透进来,房间内仅剩的光源是林漾月房间的台灯。 犹豫着关上房门,舒图南在林漾月身边躺下。双手覆肚双目微阖,规矩得有点没有意思。 才躺了两分钟,就听到林漾月吩咐:“帮我翻个身。” 舒图南睁眼,坐起来协助她翻身。林漾月手受伤,因此只能平躺或者朝着固定一面。 她躺得靠床里,舒图南必须跪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才能帮她,一不小心呼吸交错,气氛又变得暧昧起来。 并不想趁她之危,舒图南撑着床头往后退。远远挨着床边躺下来,她离林漾月足有一米远,右半边身子都快掉下床。 “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林漾月笑:“我又不会吃了你。更何况我现在手受伤了,更不会对你乱来。” 我怕我对你乱来。 舒图南在心底默默道。 往她那边挪了一点距离,舒图南轻轻闭上眼,试图让自己进入睡眠。 林漾月却突然与她闲聊:“你觉得…我母亲怎么样?” 舒图南想了想:“很漂亮…很优雅,还有一点强势。不过她对你挺好的。” 林漾月垂下眼,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对我…其实不算好。” 想到昨晚的电话,林漾月心里有点难受。 她明明知道她的野心,却不愿意给她任何支持。 疼痛令人脆弱,脆弱令人想要倾诉。 毫无疑问,舒图南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他们对我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虽然会尽心尽力教育我,但这种教育显然不是以我的自主意愿为前提。 我可以读书,可以出国,因为这能证明我的智商提升我的眼界。但我不能有一份需要拼搏的事业,因为这会占用我投入到家庭里的时间。 你明白吗?比起独立自主的女性,他们更想将我培养成拿得出手的、符合他人期望的理想妻子。” 第61章 格外需要安抚 林漾月鲜少会在舒图南面前露出脆弱情绪,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清醒又从容的。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此不断努力。 就连舒图南都只是她努力路上偶尔经过的风景,她会停下来驻足欣赏,却不会为此放弃前行。 正因为如此,当她偶尔露出一丁点儿脆弱来,舒图南心里就忍不住疼惜。 在她心里林漾月是世上最好的人,人人理所当然该对她好,该毫无保留地爱她。 对于林漾月和黎韶华之间因为价值观不同而产生的矛盾,舒图南无意插手——她也没有资格插手。 她六亲缘浅,很难感同身受林漾月此刻感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她身后,默默支持她、鼓励她,以及在必要的时候安抚她。 现在的林漾月,看上去就格外需要安抚。 她静静侧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垂着,掩盖眼底幽深碎光。柔软睡裙遮住身体,却露出白皙的肩膀。 舒图南低头,在她颈窝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林漾月可能有些痒,肩膀轻轻抖了下,却没有阻止她。 “不管别人怎么想,姐姐只要做自己就好,我会永远站在姐姐身边。” 抬眼与她对视,舒图南亲昵地用脸挨着她,眼底全然是信任与依赖。 “我相信无论怎样,姐姐一定可以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站到想要站到的位置。” 林漾月静静看着她,双眼突然弯成好看弧度,语气轻柔问她:“哦?真的吗。” 舒图南毫不犹豫点头,目光坚定:“真的。” 林漾月又笑了一下,移开目光看向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 舒图南总是很能*给她情绪价值,她与别人不一样,从不会泼她冷水或者冷静与她分析野心上位的成功率,她只会无条件的信任她。 面对这样乖巧懂事的小狗,即使是林漾月,也忍不住想要奖励她一点什么。 林漾月闭上眼,将头靠过来,额头抵在舒图南颈窝,静静与她抵在一起。 四周很安静,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的呼吸很轻,绵绵的气息落在舒图南锁骨上,激起一小片战栗。舒图南用力闭上眼,而后又睁开,身子动了动刚想虚虚搂住林漾月,就听见她嗓子里轻轻“唔”了一声。 “我压到你了吗?”舒图南立刻紧张起来。 “不是…头突然有些疼。” 舒图南马上起身:“我去拿止痛药来。” “不用。”林漾月完好的右手拉住舒图南衣角。 她仰躺在枕头上,发丝如瀑倾泻,更显没有几分血色的小脸莹白,看起来格外令人心疼。 “我不想吃太多止痛药。” 舒图南眼底闪过几分犹豫,最后乖乖顺着她的力道又躺下。 林漾月:“或许…你可以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该怎么帮她转移注意力?看电视或者聊聊天? 都不行,林漾月受伤需要静养,话说多了也会伤神。 舒图南想了想,侧着身子对着她,低声道:“那我…跟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 舒图南绞尽脑汁,想从贫瘠的成长经历中回忆起几件有意思的事讲给林漾月听,挑来拣去好半天,才勉强找出那么一两件。 她的过往实在乏善可陈,就像一张旧报纸,摊开之后一眼就能看完,既无趣味,也无新意。 舒图南嗓音低沉,语速缓慢,讲了没一会儿自己都困意上涌,声音越来越小,林漾月却还很清醒。 “你困了?”林漾月的脑袋凑过来,自下往上看她,明明是疑问句,她的语气却很肯定。 “有一点。”自从林漾月车祸以来,舒图南不是在担惊受怕就是在照顾她,已经很久没睡好觉。这会儿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心情极度放松,眼皮就忍不住开始打架,索性闭上眼。 眼前陷入黑暗后,其他感知就格外灵敏。她感觉到林漾月又往她这边挪了下,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是在打量她。 舒图南想睁开眼睛回应她的目光,但她此时已经迅速陷入半梦半醒之间,脑袋里的清明实在所剩无几。 意识恍惚间,她听到林漾月轻轻笑了一下,低声道:“可我还不太困呢,这可怎么办?” 舒图南眼皮动了动,还没挣扎着睁开眼,就发觉有细细的呼吸打在她的唇边,下一秒,林漾月温柔地吻上来。 初时试探性地贴近,在得到舒图南下意识地回应后,她停顿了半秒,接着强势吻上来。 柔滑舌尖在她唇上描绘,勾引她下意识地追逐,却又坏心眼地在舒图南快要追逐到的时候,强势入侵她的领地。 唇齿交缠间,暧昧水声响起,呼吸逐渐急促,薄被里的体温在上升,情愫在发酵,舒图南的困意也彻底飞去了九霄云外。 舒图南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毕竟林漾月还带着伤。但当她发现林漾月不知何时已经跨坐她身上,完好的那只手试图悄悄钻进她衣摆的时候,才惊觉林漾月是想用怎样的方式转移注意力。 唔…好像也不是不行。 适当做快乐的事,可以分泌内啡肽,弱化痛觉。 第69章 舒图南睁开眼,就看到林漾月正居高临下看着她,唇上水色暧昧,眼尾颜色也漂亮得不得了。 但她的眼神很傲娇,扬着下巴仿佛在说,还不赶快来伺候我。 完全就是一只恃宠而骄,得意扬扬的小狐狸。 林漾月很需要她。 这个念头闪过心间,舒图南的心忽然高高飞起,飞到云上看也看不到的地方。 她笑了笑,身体比脑袋更快反应过来,两手握住林漾月细腰,腰一拧就翻了个身,将她拥在臂弯里。 亲昵地用鼻尖去蹭她的鼻子,舒图南将她不太方便的那只手安置在枕边,撑起身体与她对视,又低下头去吻她。 她的指尖从她手臂上划过,徐徐向下,最后停在她睡裙末端白皙的大腿上,五指颇具意味捏紧。 “今天可以吗?姐姐。” 林漾月被她吻得呼吸都有些不稳,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你的胆子好像变大了。” 舒图南双眼弯起,弧度简直与她平时一模一样。林漾月忽然间产生一种,自己好像将小狗养成小狐狸的错觉。 舒图南五指不轻不重揉捏,顺着睡裙裙摆缓缓往上,“还可以更大。” 她低下头,用牙齿叼起睡裙细带,轻轻弹了一下,逼她正面回应:“所以…可以吗?我会让姐姐舒服的。” 林漾月移开目光不看她,语气轻飘飘的,没有说可以或者不可以,只说:“床头柜抽屉里有那个。” 那个? 舒图南挑眉,撑着探出身子,抽出林漾月那边的床头柜,白色方盒跃入眼帘。 撕开塑封,将银色铝箔方片塞到枕头底下,舒图南低声笑了下。 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她已经恶补过理论知识,早已不是从前一窍不通的小白,一眼就看出白色方盒里装的是什么。 林漾月说出那句话后就闭上眼不看她,眼皮闭得紧紧的,两颊绯色都蔓延到脖颈上,不复往日从容样子,颇有些掩耳盗铃味道。 舒图南也是,她突然有点害羞,还有点紧张,更多的是兴奋。 她头一次对林漾月做出,在一年前的她看来绝对是冒犯的举动——她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禁,锢在床和臂弯里,不给她一丝退却的余地。 唇在她的唇上辗转,慢慢转移阵地,舌尖与手指都是强,硬地进攻姿态。 眼前的这具身体对她有莫大吸引力,令她想要虔诚探索,又忍不住沉沦着迷。 在她的努力下,林漾月很快放松下来,光洁脊背陷入床垫,五指抓住她的衣角,贝齿轻咬下唇,努力压抑喉间轻呓。 单手撕开铝箔薄片,舒图南轻啄她的发丝与眼尾,纵她在爱,欲中浮沉。 …… 餍足之后的林漾月一脸满足,一扫之前虚弱样子,简直称得上容光焕发。 舒图南将褪下的指桃丢进垃圾桶,替林漾月清理清爽,又去浴室冲澡。 一墙之隔的浴室传来哗啦水声,林漾月浑身轻快,眼皮都快阖上,懒散得手指都不愿动一下。却在舒图南走出浴室那一刻睁开眼,半坐起身故意问她:“怎么洗这么久?” 薄被滑落露出大片艳/色与点点斑驳,舒图南心虚移开目光,又觉自己没理由心虚,硬生生逼自己与她对视,果然瞧见那人眼底一片揶揄。 舒图南顿觉牙有些痒。 微凉水汽和皮肤上的水珠带走她部分体温,却没能令她心底躁动平息。将林漾月按回被子,将她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舒图南咬一口她的耳垂,佯怒道:“不许笑我。” 那人笑得更加可恶:“我可没笑你,是真心实意想替你分忧。” 分忧。 分什么忧? 舒图南莫名害羞,嘴唇包着牙齿在她肩上轻咬一口,声音闷沉:“等你好了再说。” * 林漾月行动不便,舒图南便把兼职辞了专心在家照顾她。 林漾月虽然受了伤,手上工作却没交接出去,才休息两天就在书房摆上电脑处理工作。 她左手受伤,只剩右手活动自如,使用手机回复工作信息或使用鼠标时还好,一旦涉及查阅纸质资料或者需要打字的工作部分,就显得尤其不便。 偏偏集团里有人故意为难,以部门保密文件不宜外传为由,将原本线上oa传阅的文件更换为纸质资料。 抱着高高一摞纸盒,充作苦力的姚菱都忍不住白眼:“林旭祖是小学生吗?耍这种幼稚心眼。” 林漾月毫不在意:“他一向不太聪明。” 姚菱放下纸盒,擦掉额上汗水,瞥一眼坐在电脑前将林漾月的口述转化成文字的舒图南,笑了笑:“原本我还担心你搞不定,但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实属多余。” 她又扭头对舒图南道:“听说隔壁部门实习生昨天还去找你同事,打听你这几天怎么没上班,原来你是有了更好的去处,啧啧啧,有人要伤心了。” 舒图南与姚菱见过几面,但还没与她熟到可以互开玩笑的程度,被她调侃两句就露出为难表情,可怜巴巴望着林漾月盼她解救。 林漾月只觉好笑,要知道姚菱来之前,舒图南还与她闹脾气,说她受了伤应该好好休息,不该费神处理工作的事呢。 啊不对,也不能说闹脾气,毕竟舒图南没有明确表示不乐意,只是抿着嘴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刚刚还满脸不情愿的小狗,现在就眼巴巴看着她,林漾月手指动了动,忍住想在她头顶rua一把的冲动,随口抛出话题,转移姚菱注意。 “林旭祖最近心情不太好,所以到处给人找不痛快。” 姚菱果然被她吸引,凑到她跟前一脸神秘兮兮:“听说他家里那位最近在闹离婚呢。” 林漾月面露惊诧:“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姚菱暗爽:“那当然,我可是琛玉百事通。” 林漾月笑:“好的百事通,那你再帮我打听个事。” 姚菱摆出洗耳恭听架势。 林漾月指向舒图南:“如果我想让她大三就进公司实习,需要走哪些程序。” 她顿了顿,又道:“不要太引人注目的方式。” 第62章 不用将我当小孩子看待 “这种小事,你跟hr那边打个招呼不就行了。” 姚菱说完,立刻反应过来林漾月说不想引人注目,就是不想动用自己的关系。 以林漾月的身份和地位,想弄个实习生进琛玉轻而易举。 但正是由于她的身份和地位,注定公司中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如果她突然往集团塞个人——哪怕是看上去无足轻重的实习生,那人也会顷刻间被推上风口浪尖。 姚菱眼珠转了转,想起当时和舒图南一同送咖啡的另一位兼职/妹妹说,她是宁城大学珠宝学院的学生,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没问题,我在人资那边也有几个小姐妹,回头跟她们打个招呼,让她们校招时关注一下你。不过琛玉要求严格,妹妹你可得在明年秋招之前准备好简历和作品集。” 简历这一块儿舒图南倒不担心,她学校课程学得认真,大一排名稳居年级前5%,无论是基础技能课程,还是艺术与理论课程都学得特别扎实。画的设计图得到教授表扬,实践课上金属锯切、焊接、抛光、錾刻也得心应手。 至于作品集,她的确应该好好上心。 作为国内顶级学府,宁城大学的校园生活并不如表面表现得那样风平浪静,而是处处在卷。高考成绩优异的年轻人进入这所院校后,并没有选择躺平,纷纷开始内卷,卷绩点、卷技能、卷实践。 就舒图南知道的,班上就有两位同学去英国伯明翰珠宝学院进行暑期游学,还有四五位同学在策划作品展览。 这在他们今后的简历上,都是加分项。 以舒图南所拥有的资源,这些对她暂时都很遥远,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利用剩下的一年多时间,潜心打磨出一份拿得出手的作品集,让以后她的简历和其他优秀同学放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显得黯然。 舒图南表情认真:“嗯,我一定会努力,不让姐姐们失望。” 她的语气太正经,反而逗得姚菱笑:“哎呀,不用这么严肃,实在不行——姐姐我也会想办法捞你。” 这天之后姚菱又来过两回,同样每次都抱着重重的文件过来。 林旭祖的缺德劲在这件事上简直发挥得淋漓尽致,芝麻大点小事都要林漾月亲自会签。姚菱每次送文件过来嘴上都骂骂咧咧,简直恨不得问候林旭祖十八辈祖宗。 对此林漾月倒是态度淡然,仿佛就像姚菱嘴里骂的那些不是她祖宗一样——就是因为她的态度太淡然,姚菱才总是忘记她和林旭祖是堂兄妹,两个人拥有相同的祖宗。 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上名,林漾月合上文件,将手中钢笔递给舒图南,舒图南垂眸,将笔盖合拢放在书桌角落笔架上,又拿起一旁的热毛巾,仔细擦净林漾月指腹不知何时染上的磨痕。 第70章 姿态亲密,动作熟练,仿佛预演过无数次。 这个场景姚菱已经见过好几次,也早已察觉面前两人之间有猫腻,但作为一个优秀的下属,对上司的私事要坚持秉承“三不”原则:不瞎看,不瞎问,不瞎说。 所以哪怕心底八卦火焰熊熊燃烧,姚菱也丝毫不敢露出好奇目光。 将文件推到姚菱面前,林漾月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腕,对姚菱道:“这段时间辛苦了,以后就不用麻烦你了。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预计下周就可以回公司上班。” 姚菱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每次从林漾月家离开,她都会在外面摸够鱼再回公司,相当变相地给自己放半天假。 是以虽然她嘴上骂,但其实挺乐在其中。 “你的身体真的ok吗?”姚菱目光落在林漾月左手,语气关切:“要不要再休息一段时间。” 林漾月摇头:“不了,休息得够久了。” 姚菱偷偷看一眼舒图南,见她没开口反对,也将心塞回肚子里。 她们两个人日日夜夜在一起,没有人比舒图南更了解林漾月的身体状况,既然她觉得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 将姚菱送下楼,再回来时舒图南唇边笑意终于维持不住,眉头也微微皱着,眼里满是心疼,“我也觉得你应该再休息一段时间。” “不了。”林漾月坚持:“休息得够久了,而且你刚刚那句话的语气…好像我妈。” 她捏捏眉心,又回忆起昨晚黎韶华念叨她的那番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语气也不由变得僵硬:“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清楚,不用将我当小孩子看待。” 她做出的决定一惯不会轻易修改,舒图南在她面前也鲜少有能商量的余地。再加上自己也开学在即,舒图南只能在内心轻叹口气,退让道:“那这些天,至少让我开车送你。” * 转眼开学,为了早点修够学分,下一年有足够时间安排实习,舒图南给自己排了不少课。 除了设计与工艺进阶、艺术与珠宝发展这类专业核心课程外,她还选修了管理与营销,专业英语与法语。 学习是她当下的主要任务,舒图南将大半心力放在其中。大二的课程比起大一难度进阶不少,教授们的要求也更高。 周一至周五,她所有空闲时间都被学习、图书馆兼职还有社团活动占据,只有上下课或者奔赴图书馆的间隙,才能抽出时间与林漾月发发消息。 林漾月也很忙,受去年“抄袭”事件影响,琛玉这一年销售业绩负增长,品牌形象与口碑都下跌不少。 原本处于集团半边缘部门的品牌部,一跃成为董事会眼中的红人。公司上下都眼巴巴看着她们,指望品牌部能拿出些什么方案扭转口碑,最好能立刻洗掉污名。 趁此机会,品牌部向上级提交一份企划,内容包括集团战略转型、品牌形象焕新,以及核心价值重构。 这份企划一交上去,立刻在集团高层引起轩然大波。 因为这份企划,简直是太大胆了,简直是要彻底颠覆“琛玉”目前的品牌价值。 企划书里称:成立五十余载,琛玉虽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珠宝品牌,但近年发展渐缓。现存的品牌形象、设计理念、销售理念都较守旧,难以抓住年轻客人的心。 这点确实是琛玉目前痛点之一。 根据市场调研显示,比起琛玉这样的传统珠宝品牌,年轻人更加青睐新生的设计师品牌。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集团高层就因品牌转型的事情,明显分成两派。 守旧派主张维持品牌现状,继续以婚恋作为产品卖点,强调传统至上。 维新派则主张通过设计创新、国际化合作,推动品牌向年轻化、高端化转型。 几年前林漾月刚到公司实习时,整体风向还是维新派占领上风,后来在那两位伯伯和哥哥的打压运作下,维新派逐渐式微。 现在的品牌部,几乎是维新派的最后阵地。林漾月也是偶然听到品牌部长私下吐槽:“都什么年代了!还将珠宝和婚庆绑定在一起。比起携手进入家庭,现在年轻人更加追求活出自己”,才决定加入品牌部。 琛玉想要走得更久远,必须开拓年轻人市场。 对于林漾月的观念,舒图南深表认同。只是她对琛玉内部事务不了解,晚上与林漾月打电话时,言语中不免有些担心:“这份企划会不会太激进。” 隔着无线电波,林漾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集团内部除了守旧派和维新派以外,这两年也逐渐出现中立派的声音。想要拉取中立派同意,就不能使用柔和手段。” 那些人太喜欢折中,譬如她说屋子太暗,需要开一扇窗,反对的声音一定压过同意。 但如果她主张掀开屋顶,就会有人出来调和,同意开窗了。 生意场上的弯窍复杂,但在林漾月一年多来的潜移默化下,舒图南也能理解七八。 “所以那份企划只是幌子?” “也不全是。”林漾月顿了顿,语气多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也带有我的私心…我想试探一下爷爷的意思。”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急。 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毫不留情刮过城市上空,气温骤降十五度,宁城的整个十二月都弥漫在潮湿与阴冷里。 入冬时林光震生了一场病,恢复以后便有些精神不济。 林漾月去看过他两次,发现他比从前苍老不少,精神也不如从前矍铄。 十二月底时,在林景仲和林景闻的建议下,林光震带着老宅部分佣人去往南岛疗养,从那以后便逐渐放权集团事务。他一走,集团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部诡谲多变,派系争斗暗流涌动。 经过一年多用心,林漾月在公司逐渐掌握了些话语权,但在经营多年的林景仲和林景闻面前,这点话语权完全不够看。 她需要更多时间去谋划,去成长。 偏偏现在,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压力无处倾泻,林漾月也只会偶尔讲给舒图南听。但仅从她只言片语,舒图南就能体会到她身处不利境地。 舒图南心疼她,却没有丝毫办法。 现在的她学业和生活都还要依靠林漾月资助,除了能提供她一些情绪价值外,竟找不到任何替她分忧的办法。 舒图南心底再一次升起深深的无力感,痛恨自己为什么成长得这么慢。 她的生活在学校与林漾月家之间两点一线,林漾月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她时,她便学着自己找些事情,用忙碌充实自己,来消除内心的无力感。 图书馆的工作她已经很熟练,甚至主动帮图书馆老师承担了一部分工作,与书商对接、编目上架、分栏阅读、倒架剔除旧书,从策划写方案到最后新闻稿宣传她一力承担。 社团里的工作也不少,随着学长学姐渐渐淡出,她们这一届要挑起重担。从前不觉,随着时间加深舒图南才发觉话剧社后勤部的工作并不像从前姜予乐说的那般轻松。 她们是保障社团活动顺利举行的核心部门,光是每年两场基本戏就耗费社内成员大部分心力。在容思宁的有意培养下,舒图南学会不少东西。 时间按部就班流逝,恍若细沙漏过指尖。等舒图南恍然,时间已经来到六月。 第63章 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 大二即将结束的六月,舒图南陷入无以复加的忙碌状态,因为宁城大学即将举办九十周年校庆。 从学校成立筹划组、确定校庆日以来,所有人就跟上了发条似的紧张起来。不同学院分到不同的任务,舒图南所在的珠宝系负责周年庆专属校徽征集,姜予乐所在的新闻系则负责征文预热,就连即将毕业的容思宁学姐,在筹备毕业作品展览之外,还承担了部分校史陈列馆的工作。 连着几个周末被图书馆老师和社团同学喊过去帮忙,舒图南在喘息的间隙掐指算算,自己竟然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见到林漾月。 想到这里,她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今天是星期五。 思考片刻,她给林漾月发去消息。 【姐姐今晚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过了四十多分钟,对面才回复: 【可以】 舒图南立刻来了精神,秒回: 【我晚上到琛玉找你】 林漾月这几个月也很忙,去年年底品牌部提交那份惊世骇俗的企划后,果然如她预测一般,集团内部中立派开始出面调和。 最终调和结果她比较满意,在董事会共同决议下,集团决定尝试迎合当代年轻人的喜好,开辟一个全新的子品牌metero(流星),并将这个品牌的运营事务全权交给林漾月打理。 唯一不足之处是,集团没有为这个品牌筹备全新班底,设计、产品、宣发等多个核心部门只能使用琛玉原班人员,而设计部的负责人又是与她不太对付的林旭祖。 晚上吃饭约在林漾月常光顾的日料店里,舒图南才落座一会儿林漾月便来了,后面还跟着有气无力的姚菱。 第71章 只要是工作日,林漾月都是标准ol打扮,长发挽起,真丝衬衫,浅色西裤,脚上踩着一双方扣高跟鞋。因为才从冷气中出来不久的缘故,她的肩上还搭着件白色薄西装。 整个人明亮又艳丽,即使是站在日料店,都像要拍时尚大片似的,让舒图南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不止今天,无论与她相处多久,每一次再见面,舒图南都忍不住被她惊艳。 姚菱的打扮则跟舒图南差不多,简单的t恤牛仔裤,脚上一双运动鞋。 与充满青春气息的舒图南不同的是,她整个人散发一种浓浓社畜怨念。 这一年舒图南与姚菱见过几次面,彼此间也算相熟,见她精神不佳便有些关心:“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看着有些差。” “何止是没休息好!”姚菱摘掉眼镜揉了两下眼镜,顺便给舒图南展示自己黑框眼镜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简直是惨招折磨!日夜煎熬!你是不知道!林旭祖那坨狗屎!居然安排他前女友来跟我们对接metero的首开系列,那位大小姐!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我才跟她见过三面,就已经替她处理了三次烂摊子。” 舒图南向林漾月投去疑惑目光。 林漾月正在倒水,察觉到她目光,抬眼向她解释:“就是惹出抄袭风波的那一位。” 她一抬眼,舒图南才发觉她今天似乎涂了睫毛膏,两扇睫毛又密又长,小扇子似的,扇一下都能在她心湖刮起一阵涟漪。 心脏重重跳了两下,舒图南慌忙移开目光,将注意力转回姚菱身上,平复心情。 “不能让设计部安排其他设计师吗?” 姚菱冷笑,又一次对林旭祖人身攻击:“那个生xx没xx的东西,态度傲得很,说整个设计部都在忙秋季新品,抽不出人手给我们。狗屁!” 早就预料到林旭祖会刁难,林漾月对此很是冷静。 “metero首开预计在明年年底,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烦躁地抓一把头发,姚菱闷头沉默一会儿,突然长吐一口气:“是啊,再坚持一下就要招实习生了,图南妹妹你准备得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舒图南还未开口,林漾月就笑眯眯替她答道:“她还没开始准备,再说你不是答应会捞她么?” “捞,当然要捞!无论如何都得把图南妹妹弄进设计部,这种窝囊气我可是受够了。” 姚菱晚上还打算加会儿班,匆匆吃完饭就离开,离开前还不忘打趣她们二人:“电灯泡就先退场了,你们好好享用浪漫晚餐。” 说是这样说,但日料店的玄米茶和定食,怎么看都跟浪漫沾不上边。 招手喊服务生撤下空盘子,舒图南问:“姐姐待会儿也要回公司加班吗?” 她问的时候林漾月正在吃寿司,筷尖夹起小小一颗送入嘴里,另一只手轻掩着唇小口咀嚼,慢条斯理咽下去后,才放下筷子与舒图南对视:“我今晚不加班。” 舒图南双眼立刻弯起,唇边也扬起笑意,“那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回去的路上林漾月的心情似乎也不错,一路上都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车内是舒图南熟悉的蜜桃香气,甜而不腻。 偷瞄她几眼,见林漾月专心开车,舒图南左思右想,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已经准备好了。” 刚好是个红灯,林漾月踩下刹车,缓缓停住与前车保持安全距离,偏头看她:“嗯?” 街上的光倾泻在她脸上,在她乌黑发丝上打下一圈阴影,越发显得五官精致。 她抬起手将耳边散落的发丝拨至而后,手上肤色像细腻白瓷。 “简历还有作品集,我都准备好了。我拿给老师看过了,她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红灯很长,林漾月偏着脑袋,定定地看她。 忽然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最近是不是很辛苦。” 舒图南下意识摇头:“没有。” 林漾月伸手,又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这次比刚刚那次要用力。 “说谎,脸都瘦了一点。” 她好看的眼睛眯起,透露一丝危险:“居然想骗我,回家我要好好惩罚你。” 谎言瞬间戳穿,舒图南无措得手指都蜷起,却又因为她的后半句话忍不住心跳加快… 惩罚… 上一回林漾月说要惩罚她的时候,是用发带束缚住她的手腕,只允许她用嘴,在她身上肆意地撩拨… 很软…很热 很湿… 很…甜… 等等打住!她未必就是这个意思,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 舒图南的脸颊瞬间热得要烧起,逃避般偏过头打开车窗,让夜风带走脸上的温度。 可是…她们好久没做了哦。 林漾月车祸受伤做了第一次后,那种事就变得顺理成章。林漾月有兴致的时候,会在两人共度晚餐的时候,摘掉眼镜同她亲吻,主动暗示她:“今晚在我房间睡。” 但这种时候并不多。 林漾月不是特别热衷情、事的人。 而且两个人都太忙,好几个周末都只能匆匆吃一顿饭,顶多能抽出十几分钟,在无人的停车场中拥吻,随后便要各奔西东。 但那十几分钟,也足够舒图南回味很久。 林漾月的身体很香,嘴唇很软,锁骨和脖子特别敏、感。 亲得她很舒服的时候,她会将头扬起,露出漂亮的弧度,湿润的眼睛因为失神微微眯起,在黑与白的碰撞中,仰视她。 打住!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 身体发热,喉头发紧,舒图南扯了下衣领,长吐一口气,平息内心躁动。 “在想什么?”林漾月突然问她。 “没什么。”舒图南连连摇头,仿佛坏心思被抓住,神色慌张。 仿佛能窥见她隐秘的心事,林漾月轻声笑了一下,但没有深究,而是体贴将空调温度调低。 舒图南顿时有点尴尬。 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她生硬转移话题:“那个…下周宁大九十周年校庆,姐姐有空来玩吗?” “嗯,我已经收到请柬了,应该会去。” 林漾月是宁大校友,琛玉也与宁大有合作。 这次校庆,宁大甚至找琛玉拉了赞助。 下周又可以见到姐姐了!舒图南眼睛一亮,语气也变得欢快:“这次校庆活动好丰富,社团为了校庆还特意排了新剧!下周三晚上在学校礼堂,姐姐要来看吗?” 校庆会持续一周,周三启动仪式后校长致辞开幕,领导与校友代表发言。后面一周主要是文化展示和校友互动,例如艺术作品展和荣誉校友酒会之类。 林漾月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原本准备参加个开幕就开溜。所以她暂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这段时间都是忙社团的事情?” “也不全是吧。”舒图南想了想:“还参与布置校史馆和线上宣传,社团那边主要是…” 她本来想说是容学姐在负责,话到嘴边突然转了个弯。她感觉林漾月不太喜欢从她嘴中听到容思宁这个名字。 她短暂停顿一下,接着道:“主要是表演部的同学在辛苦。学校领导很重视这次演出,拨的经费特别足。这次道具和灯光都是找的专业公司设计制作,我们只需要协调两边,还有学习如何操控。” “那蛮好的。”林漾月说:“以前学校不太关注社团活动,我演出第一场话剧的时候,服装道具都是自己准备的。” 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灯光讲究,全靠泛光灯打光,最多能申请到两盏聚光灯,从头到尾打在主角身上。 没有灯光舞美加持,再美的人到了舞台上也显得平庸,林漾月只看过一次录像,就将它归类为黑历史,无情丢进垃圾箱。 “嗯,我听社团学姐说过。学校以前不太重视话剧社,直到姐姐加入社团后担任了一次女主角,惊艳全场演出大爆,从那以后社团在学校的地位直线上升,次年招新时报名人数一骑绝尘,比校学生会都多。” 林漾月笑了笑:“都是小打小闹。” 她眼神中透出几分怀念,回忆片刻,念出从前的台词: “世界在我面前 指向我想去的任何地方 从此我不再希求和渴望 我自己便能征服一切 凡事我遇见的我都喜欢 一切都被接受 我完全而绝对的主宰我的人生(注1)” 林漾月演出的录像舒图南看了不下二十次,稍加思考就能说出这*段台词来源:“《大路之歌》,姐姐演出的第一场。” “嗯,我当初很喜欢剧本里这段台词才同意出演。”林漾月斜睨她一眼:“没想到你喜欢话剧,早知道应该多演几场。” “我不是喜欢话剧。”舒图南有点不好意思:“加入社团就是为了混学分,团里正式演出我都没有去看。” 她只是…想多了解林漾月,才会看从前的演出录像。 第72章 到家后林漾月还要和琛玉南美分公司同事开跨国会议,舒图南洗完澡在房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说的“惩罚”。 难道惩罚就是…冷落她? 舒图南有一点失落。 怀着复杂心情迷迷糊糊睡着,半梦半醒之间房门似乎被人打开,有人踏着无边夜色走进来,她的身体散发着熟透的蜜桃香。 是梦吗? 有人钻进她怀里,脸颊紧贴她温热胸口。原本平稳的心跳变快,舒图南手指动了动,假装自己还没醒,将那人揽进怀里,嘴里还嘟囔了两句黏糊的梦话。 来者见她没有醒,动作也变得放肆,解开她第一颗睡裙纽扣,轻轻软软的呼吸打在颈侧。 可能才过了几秒,却又仿佛过了许久那样漫长。有柔软的唇落在她颈侧,啄住一小块娇嫩的皮肤,很轻很轻的口允口及。 第二颗扣被解开,夜晚微凉的空气灌入,舒图南却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浑身发烫。 嘴唇顺着锁骨往下,到达一个…很超过的地方。 舒图南几乎要尖叫出声。 但她没有叫,她甚至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醒来。 “嗯…” 那人将湿,了一小块的睡裙吐开,直起身子在黑暗中默默打量她,见她依然紧闭双眼,轻笑一声,扯开被子将她睡裙裙尾拉高。 大腿暴、露在冷空气中,有濡湿的蕾丝面料磨上来。 她没有完全压下来,而是用膝盖撑着身子。 但是她的大腿并得很用力。 “啊…哈…” “很舍予服。” 寂静的房间里,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舒图南整个人热得快烧起来。 而真正让她烧起来的,是突然响起的柔媚声音:“睡醒了吗?现在,该轮到你了。” …… 放肆的结果是第二天睡到上午十一点。 舒图南醒的时候林漾月还在睡,将地上丢得乱七八糟的纸巾和指桃包装捡起,舒图南才收拾好“残局”,抬头就看到林漾月睁着眼睛,懒洋洋支着脑袋看着她。 她没有戴眼镜,浅棕色瞳孔像琥珀或者蜜糖,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舒图南没由来地想到一句话。 “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 北冰洋与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 这古老美丽的比喻让此刻变得神圣, 即使漫游,每条路也都会带我们归家。(注2)” 林漾月挑眉:“这段词好熟悉,是…我最后演的那一场剧…桑格莉之夏(注3)? 看来你真的看过很多次。” 她坐起身,薄被滑落露出星点红痕,见到自己杰作,舒图南有点不好意思,偏过目光不看她。 林漾月早已习惯她热情之后的纯情,套上睡裙遮住痕迹,继续与她说话:“校庆排的什么新剧?原创剧本吗?” “不是,是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 这部剧名气大演员多场景热闹结局圆满,比较适合在校庆期间观看。 “那帮我留个座位,如果那天我有空,就去看看。顺便检验你的劳动成果。” 第64章 否则又是修罗场 转眼就到周三,这天天气很不错,晴空万里无云。 夏意浸透宁城大学的梧桐大道,林漾月将车停好,在志愿者引领下进入学校小礼堂,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其中不乏熟悉面孔。 作为宁城最高学府,宁大培养出不少各界人才。对于母校的邀请多数人不会推迟,除了追忆青春之外,不少人也将校庆当作结识朋友的社交场所。 此时的礼堂座椅前排,阶级圈层分布分明。政要与校领导在中央一二排,成功企业家与知名人士落座三四排。 礼堂的冷气打得十分足,身穿短袖牛仔裤充当志愿者的姜予乐都被凉得起鸡皮疙瘩。 “冷吗?”戴着优秀学生代表胸章的姜沅站在她身边,要将外套脱给她。 姜予乐搓了下胳膊,摇摇头,凑近脑袋低声道:“中间第二排第一个姐姐就是林漾月,舒图南家那个。” 顺着她眼神往外看,桑沅看到穿着一身简约白色西装,脖子上松松系了一条丝带的林漾月。 桑沅在今天的发言名单上看到过她的名字,就在她上面一个。 主持人简单寒暄之后校庆正式启幕,首先是校长致辞。 现任校长姓于,在任已经近十年,是位典型的学者,在学生间口碑颇佳。 台下前几排人听得认真,满脸怀念和校长一同忆往昔峥嵘,后排年轻些的学生心思则没有全部放在讲台身上,比起台上熟悉亲切的校长,他们更关注坐在前排的学姐学长。 姜予乐便是其中一员。 与舒图南认识两年,上次见到林漾月还是去年暑假在咖啡馆兼职,时隔一年再次见到林漾月,姜予乐整个人兴奋得不得了,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校长回顾九十年办学成就时,林漾月垂眸整理衣领上的宝石胸针。 校长提及育人理念时,她低头整理颈间丝带。 当大屏上播放历届美术系获奖作品集锦时,她百无聊赖把玩手上的镯子——哪怕屏幕上正在展示的是她的毕业作品《被缚的维纳斯》。 画中美神维纳斯女神的石膏像脖颈上,随意地缠绕着几条金色锁链。锁链很细却牢牢束缚住她。锁链的另一头延伸到外,仿佛落在作者手腕上,化作她腕间金丝细镯。 校长致辞即将结束时,姜予乐走到林漾月身旁,小声提醒她到后台候场。 林漾月站起身,肌肤胜雪,纤细高挑,瞬间吸引周围不少目光。 认出她,林漾月笑着与她打招呼:“好久不久,小姜同学。” “嘿嘿,好久不见,漾月姐。” 领着林漾月往后台走,姜予乐贴心告诉她:“舒图南上午在校史馆帮忙。” 校长致辞结束,在主持人有意引导下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在一片掌声中林漾月见到桑沅,后者微微颔首,算是与她招呼。姜予乐本想主动替两人介绍,林漾月却开口:“不用,我认识桑同学。” 姜予乐:“啊?” 左看一眼又看一眼,一人风情一人正经,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产生交集的样子。 “我们是一届的。”桑沅淡淡解释,那时学院间经常联合举办活动,两人作为各自学院的风云人物没少打交道。 没过多久就轮到林漾月上台讲话,她的发言中规中矩,回忆求学时光,展望勉励后辈,是不容易出错的主题,也跟前面校友分享的内容大同小异。但是因为她出众的容貌和特殊身份,引起现场一阵波澜。 自从林漾月说认识桑沅,姜予乐就特别好奇,这会儿林漾月在台上,正是打听的好时机:“你们两人很熟?怎么从来没听你讲过。” “不算熟。”桑沅神色淡淡:“我也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姐姐就是她。” 她的目光落在台上那人身上,想起舒图南提及家中姐姐时眼底炽热,内心轻轻叹口气。 舒图南想和林漾月在一起,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校史馆在图书馆顶楼,平时不对外开放。 为了迎接校庆,校方早从半年前就开始修缮这里,甚至花了大价钱,将花窗全部换成大片特制的彩色玻璃。 东侧玻璃花窗是蓝绿色调,象征希望与未来的开始,西侧玻璃花窗则是暖色调,代表宁大的过往与荣誉。 倾泻的光束经过彩色玻璃过滤,在林漾月的白色薄西装上投下一片粼粼,她站在毕业生作品展区前,指尖拂过油画上厚重的白色彩釉。 那是她的毕业作品,如今被校方当作优秀展品。 不远处,穿着衬衫的志愿者在尽心讲解:“上午时,东侧冷色玻璃会将校史馆染成黄与绿,如晨曦初现…” 她的声音清亮,像是干透的釉。 拐过一个弯,舒图南蓦然看到她,原本流畅的语速突然停顿,过了两秒才继续:“日落时分,西侧暖色玻璃会投下红橙色光辉,宛如黄昏流动。” 留下参观者自行观赏,舒图南将讲解册交给同行志愿者,快步走到林漾月身前:“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舒图南的喜悦溢于言表,想伸手牵她,却因为周围人多而按捺住。 “刚到不久。”林漾月说:“开幕式那边没什么意思,就过来了。” 舒图南眼睛弯弯:“那我带姐姐参观校史馆。” 话音才落,就听见有人喊她:“图南图南,容学姐有急事找你,让你去休息室找她。” 舒图南与林漾月到休息室的时候,容思宁攥着衣领,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见她进来,容思宁将自己的志愿者胸牌递给她,还一并递过一把剪刀:“能帮我将胸牌上的别针拆下来吗?衬衫纽扣突然松了,这里又没有针线,我想用别针临时弄一下。” 见到舒图南身后的林漾月,她愣了一下,礼貌冲对方笑笑。 第73章 舒图南接过胸牌与剪刀,刚低头研究胸牌结构,就听林漾月出声道:“用这个吧。” 她摘下衣领上的宝石胸针递给容思宁,容思宁低头,看清她手掌心的胸针样式——v家最经典的女神系列,黄金与钻石的庄园内雕塑着希腊女神赫柏的倩影,青春女神脚踏美丽的海蓝宝石,优雅向人间倾洒甘露。 “不了,谢谢,这个太贵重了。”她侧身,避开林漾月伸出的手。 林漾月眼神微动,将胸针随意塞进口袋,又抬手去解颈上丝巾。“那用这个吧。” 真丝衬衫领口随动作滑开半寸,露出锁骨上一枚已经褪得很浅的红痕。漫不经心掩了下衣领,林漾月随手将丝巾递给她。 容思宁的目光短暂从红痕上划过,眼神暗了暗。 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容思宁接过她的丝巾,手指尽量避开她皮肤,容思宁视线下滑,落在她皓腕上的金丝细镯上,声音听上去有些清冷:“谢谢林小姐,回头我洗干净后再托荣夫人带给您。” 校史馆的冷气很足,舒图南后背却莫名其妙渗出汗。 “不用还我,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林漾月拢了下头发,不经意或者刻意,露出侧颈上另一枚吻痕。 容思宁仿佛被灼烧一般收回目光,指节微微发白,又将丝巾递回去:“你好像更需要这个。” 舒图南原本不解,直到她瞥见林漾月侧颈。 淡红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显眼,像嵌在羊脂玉上的珊瑚珠子——是她前几天留下的。 耳后瞬间浮上薄红,她低咳一声抓起丝巾给林漾月系上,又利落拆下胸牌下的别针给容学姐,干笑两声:“你们好像挺熟的?那我就不多介绍了。” 林漾月笑:“在荣家的宴会上见过几面。” 容思宁则说:“荣夫人很喜欢林小姐。” 两人对视,暗流无声汹涌。 舒图南突然感觉有点汗流浃背。 果然,这两个人互相不喜欢对方。 从口袋里摸出半包润喉糖,舒图南生硬转移话题:“哎…你们吃糖吗?” 没人理她。 舒图南额头上都要冒冷汗。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好像该吃午饭了,我们快去吧,不然一会儿食堂人多。” 林漾月目光转向她,大发慈悲冲她点头。 拉起林漾月手腕快步往外走,舒图南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 气氛太尴尬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容思宁面色微沉,将拆下来的金属胸牌丢在地上。 一出图书馆大门,林漾月就甩开舒图南的手,饶有趣味上下打量她。 舒图南没由来的心虚,问她:“姐姐在看什么?” 林漾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挺受欢迎啊,校史馆里那么多人,容思宁偏偏喊你帮忙。” 可能因为她们两人比较熟,舒图南心里这样想。 但她不敢说出来。 就算再迟钝她也能察觉到,林漾月对容思宁喊她帮忙这件事很不满。 她只能打哈哈:“可能因为我是珠宝系,动手能力比较强。” 林漾月冷哼一声,不知道有没有接受这个说法。 舒图南去牵她的手,又被她避开。 唉,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林漾月醋劲这么大。 舒图南只能讨饶:“好姐姐,不要生气啦,容学姐毕业后就要出国,以后我也见不着她。” 林漾月斜睨她一眼:“听你的语气,你还挺遗憾的。” “不遗憾不遗憾。”舒图南的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天地可鉴,我只当容学姐是学姐。与她只有同学之谊。” …… 林漾月中午还有事,就没与舒图南一块儿吃饭。 好不容易忙完的姜予乐,听完她上午遭遇则是一脸遗憾:“这么精彩的修罗场,我居然不在,真是太可惜了。” 舒图南:“啊?” 哪里可惜了啊大小姐!作为当事人她在现场简直如坐针毡。 姜予乐想了想,又有些幸灾乐祸:“晚上话剧社的演出,漾月姐是不是也要过去?” 舒图南:“…是。” 姜予乐挑眉,长长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看着她。 舒图南被她看得后背发麻:“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今晚你和容学姐一起负责服装,你最好祈祷漾月姐不去后台找你,否则又是修罗场。” 舒图南:“应该……不会吧。” 事实证明姜予乐是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晚上舞台剧正式开演之前,林漾月就到了礼堂。她到的时候,后台正一片混乱。 空气中满是镁粉的气味,负责道具的社员抬着三米高的精灵蘑菇道具往外跑,仿真花瓣扑簌簌落了舒图南满肩。 拂开发间黏着的花瓣,在化妆室的明亮灯光里,舒图南的神色格外认真。 她正低着头给仙后整理头冠,头冠样式复杂华丽,要用特殊发夹固定在仙后鎏金般的长发上。 “发胶拿给我一下。”容思宁站在与她一位之隔的地方,正在给仙王整理月桂头冠。 “第七幕的魔药瓶放在……”饰演仙后的社员垂眸看手里台本,眼神无意划过化妆镜,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诶?” 除了仙后外,化妆室里其他人也注意到门口的不速之客,化妆刷啪嗒掉在落满花瓣的台面,惊艳的吸气声堵在众人喉咙。 “林学姐?”有人认出她。 林漾月欣赏对方骤然泛红的耳尖,目光扫过化妆室,落在舒图南身上。 “啊啊啊真的是林学姐!” 如同冷水滴入油锅,小小的化妆室瞬间沸腾。 大部分社员从未见过她,但这并不妨碍她作为表演部的传奇人物,在社史上留下过浓重色彩。就连在前台忙碌的现任团长和表演部部长听到林漾月出现,都特意赶过来。 “林学姐!真的是你。”表演部长似乎与她认识,冲过来想要抱住她,却又在距离她一米的地方停下,有些拘谨地笑了笑:“你怎么来啦?” “嗯,我回来参加校庆,正好听说今天要演出新剧,就顺便来看看。” “哎呀,那我可要给你留个好位置。”她揽住林漾月手臂,眼睛亮晶晶的,全然一副迷妹样子。 舒图南停下手中工作,随着众人一同看向林漾月,眼睛里满满都是她,丝毫容不下其他人。 容思宁握着发胶罐的手指骤然收紧,月桂头冠折射的碎光在她眼睫跳动,像把细密的银针。 “上台前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做完,无关人员可以暂时离开吗?”她的尾音带着冰棱。 四周骤然变静,化妆镜将三人框在同一方光晕里。 林漾月倚着门框,衣领上的胸针折射流光溢彩,比仙后的鎏金发冠更加华丽。 “当然可以。”她笑了笑,隔着人群朝舒图南眨眼,“等你忙完,我再过来看你。” 第65章 你只能是我的 晚上七点,舞台剧《仲夏夜之梦》正式开场。 天鹅绒幕布在管风琴声里徐徐拉开,月光纱制成的精灵翅膀在追光灯下流淌星辉,扮演精灵帕克的女生坐在巨型蘑菇上放声歌唱。 她戴着翡翠色美瞳,碧绿的眼睛在眼尾金粉映衬下真的像拥有魔法的森林仙子。 女主赫米娅和心上人逃进森林,森林里的精灵踩着缀满铃铛的短靴跃上树桩。 林漾月一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滑开手机:「你忙完了吗」 屏幕光照亮一小片范围,在黑暗的环境中过于明亮。 林漾月瞥一眼坐在身旁的表演部长,后者正沉浸在剧情中。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这场剧已经很不错了。演职人员服饰华丽,舞台场景也搭建得恢宏。 但林漾月曾在巴黎歌剧院欣赏过更为完美的版本,因此这会儿便有些兴致缺缺。 小声对身旁人说声抱歉,林漾月站起身,借着手机屏幕光亮往外走,走到安全通道以后,才给舒图南打电话。 无人接听。 舒图南正在化妆室里忙。 虽然主要演员都已经登台,但在话剧结尾幕还有一个重要场景——两对新人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共同举行盛大的婚礼。 舒图南踮着脚够高处的首饰箱,里面是她为最后一幕制作的新娘头冠。 化妆室的门半掩,将舞台上的喧闹隔成朦胧的背景音,台上已经演到第三幕第二场,海伦娜的声音猛然拔高刺进化妆室。 “我不是曾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我不爱你,而且也不能爱你吗?” 演员尖锐的话语骤然砸进耳膜,她整个人忽然抖了一下,手中箱子从指间滚落,滚到容思宁脚边。 突如其来的重物落地声让容思宁转头,她立刻捡起箱子,打开检查箱内头冠后才松一口气:“幸好没有摔坏。” 舒图南还保持着拿箱子的姿势,头却微微低着,垂落的发丝遮住眼睛。 第74章 “舒图南?”容思宁伸手想碰对方肩膀,突然看到她咬紧下唇,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 “你没事吧?” “我没事。”舒图南如梦初醒,掩饰般从她手里接过箱子:“我再检查一下。” “你的手在抖。”容思宁握住她手腕,关心问道:“被箱子砸到了吗?” 舒图南摇头,抽回自己的手,指尖发凉。 舞台上的争吵渐弱,竖琴独奏像雨滴打在心头。 “抱歉,打扰一下。”化妆室的门被人推开,林漾月抱臂靠在门边。“我刚从后台过来,仙王的披风好像被幕布勾住了,需要人过去处理。” 她嘴上这样说着,目光却直直盯着容思宁。 舒图南整理头冠的手指突然顿住。 容思宁看一眼舒图南,见她一脸失魂落魄,皱眉思考两秒,决定过去看看。 目送容思宁离开,林漾月走进化妆间,随手将门带上。舒图南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低头整理手中头冠。 头冠整体还算完好,只断了一根水晶发卡。 颤抖的指尖将断裂的发夹拆下来,接连处叮叮当当掉落在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林漾月站在侧面,端详她一会儿后,伸手扳过她的肩膀,“你的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舒图南移开目光,化妆镜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和逃避的眼神:“…没什么…你怎么过来了。” 换作平常,林漾月可能会打趣她:“我怎么不能过来?” 但这会儿她脸色不佳,林漾月也没有打趣的心思,“我给你发信息你没回,我就过来看看。” 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舒图南将身子转回去,“…刚刚一直在忙。” 林漾月皱眉,上前一步,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身体不舒服吗?” 舒图南轻轻摇头:“没有。” 没有不舒服,只是方才某个瞬间,心脏突然痛了一下。 就像是心脏上有个伤口,平时被她刻意忽略,却偶尔会冷不丁疼一下,提醒她不要将它遗忘。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驱赶脑海中奇怪想法,强打起精神与林漾月对视。 “这里有点乱…你先出去吧。” 化妆室里到处是移动衣架,衣架上挂着华丽的裙装,繁复金线在裙摆上荡漾,确实有些凌乱。 抓着林漾月的胳膊将她往外推,林漾月没有抗拒,只是担忧地看着她。才往外走几步,突然被衣架上一件蕾丝披肩勾住西装外套银扣。 舒图南只能将头冠放在桌子上,扭头去解缠绕的蕾丝。她的指尖上还沾着仙后皇冠上的金粉,不想弄脏林漾月的昂贵衣裳,她解得格外仔细。 林漾月定定地注视她一会儿,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按在衣架横杆上。衣架受力旋转半圈,将她们卷进戏服堆中。 华丽长裙扫过舒图南脚踝,银丝披风盖住林漾月肩头。外面走廊传来搬运树桩的闷响,头顶灯泡微微摇晃。 “你看起来很难过。”林漾月用拇指摩挲她下眼睑,果不其然摸到一片潮意。 舒图南躲避她的手指,仰头时却撞到衣架,悬挂的珍珠项链叮咚作响,惊得她咬住下唇。 走廊传来容思宁的声音,由远及近,舒图南刚要挣扎,林漾月突然吻在她的眼皮上。 潮意化开成雾,花瓣般柔软的唇下移,落在她的嘴唇上。 “有人来了…”舒图南的声音被甜美的唇舌堵成呜咽,林漾月隔着衬衫捏住她的腰,整个身子俯过来,不许她避开。 舒图南只能随手抓住一件戏服稳住重心,刺绣在手心皮肤上压出细密纹路。化妆室外响起道具车轱辘碾过地板的声响,舒图南浑身紧绷,手也下意识松开。林漾月却突然轻笑,推着她往后,与她一同跌进堆满衣裳的地毯里。 纠缠的蕾丝拉断,钝响淹没在外面陡然爆发的观众掌声中。舒图南抬起头,怔怔看着她,嘴角有口红拖出的红痕。 林漾月朝着她眨眼,瞳孔里仿佛盛满春水,比天花板上的灯泡更亮。 “第七幕结束了,仙王和仙后要上演和解之吻。而你呢我的小狗,你是因为什么而闹别扭?” 舒图南听见自己的心跳怦然作响,她将脸贴着林漾月颈侧,紧紧闭上眼,轻声呢喃:“…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好吧。”林漾月轻抚她的背,看似接受了这个说法。 拉着林漾月起身,舒图南用手指擦拭掉唇边颜色,不小心尝到手上残留的颜料。 苦涩的金属味混着口红甜蜜的果香,并不浓烈的味道,却很令人上瘾。 但是… 断裂的新娘头冠还没有修好,她还有事情要做,不该沉湎在感情中。 深吸一口气,将头发全部抓到耳后,舒图南端起新娘头冠,为其换上一根新的水晶发夹。 林漾月拧开细管,对着化妆镜补口红。镜面倒映出她饱满的唇珠,用尾指抹去唇角溢出的颜色时,林漾月忽然从镜中瞥见容思宁推门而入。 两人视线在镜中相撞,林漾月故意将补妆动作放得缓慢,如同狐狸展示皮毛般优雅。 容思宁的目光越过她,去看后方舒图南:“处理好了吗?” “嗯。”舒图南将修好的头冠放回丝绒盒,指尖残留的金粉在灯光下闪烁。 走廊突然涌进嘈杂人声,海伦娜的演员提着裙摆冲进来,脸颊还带着舞台妆的泪钻:“快点换衣服…林学姐!你也在这呀!” 她的声音在看到林漾月时戛然而止,似是不解她怎么没在观众席,而是出现在后台里。 林漾月旋紧口红,银质管身敲在玻璃桌面发出清响:“演得很不错,第三幕的爆发很动人。” 海伦娜演员的脸颊瞬间变红,表情慌乱着摆手:“没有…没有,我感觉自己表现不够好。” “该换服装了。”容思宁扯着女演员坐在化妆镜前,转身将首饰箱塞进她怀里。 “舒图南你来给她戴发饰,我去拿她的礼服。” 林漾月收起口红:“我也来帮忙。” 在经过舒图南身侧时她突然伸手,抚平舒图南后腰衬衫褶皱。 佩戴发饰的时候,饰演海伦娜的演员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无数次偷瞄镜中那抹红唇。 “林学姐。”她突然对着镜子开口,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晚上结束后…社团安排了庆功宴,您有时间参加吗?” 舒图南手里动作顿住,眼睛看向镜子与林漾月对视,等待她的回答。 她…会去吗? 注意到舒图南的目光,林漾月的笑意从眼尾漾开。顶灯将她的睫毛投成两弯新月,连带着唇畔的笑意都浸着蜜色柔光。 “当然可以,晚上在哪举行庆功宴?” 最后一幕表演完毕,演出顺利结束。虽然不是表演者,但禁不住同学们的热情邀请,舒图南与容思宁作为幕后工作人员代表,与所有演员一同上台致谢。 观众席上掌声雷动,无数鲜花从台下抛上来,舒图南第一次经历如此场面,忍不住有些激动。 她被推到台前时,忽然瞧见观众席里的林漾月用指尖抵着红唇,隔空抛了个飞吻。 四周是演员们银铃般的笑声,舒图南闭上眼,重重朝台下鞠了个躬。耳尖残留飞吻灼出的红晕,幸好舞台上光线强烈,没人能发现。 晚上的庆功宴就安排在学校旁边的火锅店。 话剧结束已经快十点,她们人又多,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大伙热热闹闹涌入火锅店,来迟的同学看到林漾月,均是露出一副惊喜表情。 众人坐定之后,话剧社团长站起身,敲了敲杯子吸引众人目光:“在这里我要感谢社团里的每一位,如果没有你们的辛苦付出,不会有今晚这么精彩的剧目”。 目光扫过众人,在林漾月身上停留片刻,她的语气忽然变得俏皮:“还要特别感谢林学姐,方才进来前林学姐偷偷跟我说,今晚全场的消费由她买单!” 掌声与尖叫声中,林漾月举起手中啤酒,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冲大家点头示意。 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社长继续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有人熬了无数通宵准备道具,有人为了一句台词反复练习…煽情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一切都在酒里!” 她仰头,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 “今天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她的目光从容思宁身上扫过:“团里有几位学长学姐马上就要毕业了,让我们一起欢送他们,愿他们前程似锦,未来如诗如画!即使离开校园,也要记得我们曾在这里共同编织的梦。” 这番话说下来,立刻有人红了眼眶。 眼看气氛变得伤感,立刻有人出来插科打诨:“差不多就行啦社长!再说肉就煮老啦!” “是啊!再说下去我的解酒药都要失效了!” “你偷偷吃药!难怪敢说今天要和我决个胜负!快给我一颗!” 第75章 闹一闹,笑一笑,悲伤氛围冲淡不少。 火锅里红油咕噜咕噜沸腾,牛肉毛肚虾滑午餐肉翻滚。 社长举着杯子感谢每个成员,舒图南手心不知道被谁塞了瓶啤酒,又被她偷偷换成雪碧。 “可以陪我喝一杯吗?最后一次机会了。”容思宁指尖轻点杯沿,在桌布上划出湿痕。 舒图南正要答应,突然撞上林漾月隔着三个座位投来的视线。 舒图南立刻拿手遮住唇:“我的酒量很差,还是不了吧。” 容思宁勉强笑了笑:“那好吧。”捏紧酒杯的手指骨节却因为用力而发白。 庆功宴到了下半场,不少同学都已经喝多了,林漾月被几个表演部的同学团团围住,非要她点评自己今天的表现。 容思宁和相熟的同学碰过一轮杯,回来时脚下踉跄,不小心扑到舒图南身上。小麦酒的香气混着火锅店里辛辣的味道,她攥住对方手腕,支起身子眯着眼睛看了她好半天。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舒图南抽回手,眼神不断往林漾月那边飞:“容学姐,你喝醉了,我给你拿矿泉水。” 她转身去拿矿泉水,容思宁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触到冰凉的空气。那一边林漾月已经敏锐察觉到这里动静,眼神越过众人望过来,眼底含着一道冷光。 容思宁跌坐在椅子上,袖口不知何时沾上酒渍,她仰头灌下冰水,酒精灼烧在喉咙里,未说出口的话也化作苦涩泡沫。 庆功宴结束,舒图南特意绕了一圈,才坐上林漾月的车。 关上车门,车内顿时陷入寂静。 林漾月晚上喝了不少,她侧着身子坐在副驾驶上,看向舒图南。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游移。 与她对视,舒图南的呼吸有些急促,耳尖微微泛红,衬衫纽扣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今天表现不错。”林漾月的声音低柔,带着一丝满意的笑意。她的手指顺着舒图南的脖颈滑下,指尖若有似无地触碰到锁骨,“知道跟别人保持距离。” “你喝醉了。”舒图南抿了抿唇,眼神有些躲闪,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林漾月靠近。 林漾月轻笑一声,忽然俯身,唇瓣轻轻贴上舒图南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我很清醒。” 舒图南的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座椅边缘。 林漾月的唇缓缓下移,轻触她的唇角,像是试探,又像是奖励。她的吻轻柔而缠绵,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占有欲。 在她唇上舔舐许久,林漾月稍稍退开,指尖抚过舒图南微肿的唇瓣,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酒气和香气在鼻尖炸开,舒图南的睫毛轻颤,眼中泛起一层薄雾。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林漾月再次封住了唇。这一次,吻得更深,更热烈。 车外,夜色深沉,只有远处的路灯投下微弱的光。车内,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蜜桃香气和未散尽的酒气。 “记住,”林漾月在舒图南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你只能是我的。*” 舒图南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唇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林漾月满意地笑了,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这一次,吻得更加深入,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融入这个吻中。 世界很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们。 林漾月的指尖在舒图南的月要间游走,轻轻摩挲,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舒图南则完全沉浸在这个吻中,任由自己沉沦。 微凉的手指缓缓探入舒图南的衣襟,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舒图南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不自觉地攀上林漾月的肩膀,指尖微微发颤。 “不要紧张。”林漾月的声音低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她的唇瓣轻轻贴上舒图南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冰冷胸针贴上她的锁骨。 舒图南仰头时林漾月的丝巾滑进她领口,硌在两人紧贴的锁骨间。林漾月忽然用齿尖扯开衬衫纽扣,细白的纽扣滚进座椅缝隙,消失不见。 衬衫滑落肩头的瞬间,舒图南忽然抓紧她的袖子。林漾月咬住她的肩带轻笑,指尖沿着脊椎凹陷处游走,“不可以推开我。” 舒图南呜/咽一声:“没有…那个…” 林漾月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她拉开手套箱,从里面拿出白色方盒,鼻尖在尖儿上面轻磨:“现在呢?可以了吗。” 第66章 就喜欢欺骗你这种纯情小女生的感情 舒图南的呼吸在密闭空间里变得急促,车窗上凝结的水雾模糊了街灯的光晕。 林漾月的唇游走在她的腰间,丝绸般的触感带起一阵战/栗。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蜜桃香气,后调是咖啡的苦味,明明应该是提神的香调,但混着座椅皮革的气息,格外让人晕眩。 “放松。”林漾月的声音低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她的唇瓣轻轻贴上舒图南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舒图南深吐一口气:“已经很放松了…” “骗人…进不去。” 舒图南的睫毛轻颤,眼中泛起一层薄雾。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林漾月再次封住了唇。 林漾月的另一只手在舒图南的后颈轻轻摩/挲,安抚她的不安,感受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夜色中,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们。 “可以了…” 舒图南的手指不自觉地攀上林漾月的肩膀,指尖微微发颤。 “…嗯。” 车外有路人踢到易拉罐的声响,铝制品滚动的轨迹与指节蜷曲的节奏微妙共振。 舒图南的身体随着某个突然的俯身,绷成笔直的线。张嘴咬住她外套上的银扣,金属的涩味在舌尖化开:“…够了。” 银扣在齿间发出细微的颤音,那人却没有停止的意思。 不知道是谁碰到车窗控制键,玻璃降下的瞬间灌进夏季潮湿的风。 远处24小时便利店的自动门正在开合,叮咚声与喘、息声在夜色里交织成网。 冷风掠过汗湿的脊背激起细密颗粒,安全带被抓在掌心,金属扣随着动作不断撞击车门,节奏渐渐与便利店自动门的叮咚声重叠。 舒图南在朦胧中看见后视镜里交叠的身影,像两株在午夜疯长的藤蔓,根系纠缠着扎进真皮座椅的缝隙里。 便利店自动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刻,舒图南咬住对方垂落的耳坠。咸涩的□□与海水味的珍珠共同在齿间迸发。 “呼吸。”林漾月按住她的月要,对她下达命令。 * 九月中旬,终于传来琛玉设计部招募实习生的消息。 公司官网一挂上招聘信息,立刻引发热烈讨论,短短三天就有近两百名学生报名。 原因很简单,作为业内知名珠宝品牌,琛玉的实习经历含金量很高,几乎不逊色于奢侈品大牌。 报名截止以后,hr会先对简历进行初筛,将学校不合要求,或是没有提供作品集的报名者先筛出去,光是这一步就淘汰至少30%的人。 接下来还有复试,复试以线上形式进行,设计部各组leader会简单了解报名者的性格和基础专业技能,判断报名者的能力是否符合集团要求。 这一步又淘汰了80%的人。 最后能杀入决赛圈,获得面试机会的只有不到30人,而根据姚菱的小道消息,设计部今年的实习生名额是十人,也就是说即使进了面试,也有近60%的淘汰率。 面试时间定在周二上午九点三十,地点定在琛玉集团总部。 琛玉大楼矗立在城市中心,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舒图南站在电梯里,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简历边缘。电梯“叮”的一声停在28楼,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候场区。 候场区已经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舒图南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四周。有人在低声背诵自我介绍,有人在整理作品集,还有人不停地看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现场加上她一共有28个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穿着也很得体,一水的笔挺衬衫加西裤或者西裙。 “请各位按照抽签顺序进入面试。”hr姐姐拿着名单走进来,“第一位,李思思。” 舒图南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号码牌——17号。她打开作品集,指尖在最后一张设计图上顿了顿。这张设计图曾让她在大二获得学院年度最佳设计奖,也是她引以为傲的作品之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轮到她。舒图南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的门一打开,中央空调冷风裹着蜜桃香气扑面而来。会议室里坐着三位面试官,林漾月坐在右边,中间是一位年青男士,左边则是一位年岁稍长的阿姨。 第76章 林漾月今天穿着一套烟灰色西装,衬得她整个人很清冷。她指尖转着一支钢笔,目光在舒图南身上停留片刻,唇角微扬。 年岁稍长那位率先开口:“请坐。我是琛玉人力资源经理,这两位分别是设计部林部长和品牌部经理。我们三人是此次面试的主考官。” 年轻男人微微颔首,目光在舒图南和手中作品集之间游离。 人力资源经理推了推眼镜,翻开她的简历,“舒图南,20岁,宁城大学珠宝系,大三学生。” 林部长继续翻看作品集,忽然停在最后一页:“这个设计......”他抬头看向林漾月,“好像很适合我们的新品牌。” 林漾月轻笑,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新品牌还没有发布,巧合而已。”她拿过作品集,随意看了几眼:“不过舒同学的设计确实很有想法。可以为我们讲解一下最后这一个作品吗?” “当然可以。最后一个作品名为「流星」,灵感来源于流星划过天际时刹那光芒与永恒诗意的碰撞。设计理念是「用转瞬即逝的璀璨,记录世间的完美永恒」。 主石我采用形状不规则的黑曜石,表面镌刻流星纹路,象征刚从大气层的摩擦中剥离。 黑曜石内镶嵌碎钻与橙色蓝宝石,象征星核迸发的炽热光晕。 链身我采用做旧银与哑光黑钢交织的蛇骨链,模仿星际尘埃的粗砺质感。” “嗯,很浪漫的设计。”林部长合上作品集,手指在作品集封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舒图南的视线落在他的袖扣上——那是一对低调的铂金方扣。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琛玉?”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舒图南犹豫了一下:“因为…我是琛玉所资助的学生,如果没有琛玉,我连高中都读不了,所以我对琛玉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琛玉确实资助过不少贫困学生。”他忽然倾身向前,目光咄咄逼人:“不过,你是因为感恩…还是另有所图?” 空气骤然凝固。 “感恩和野心并不冲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琛玉是国内珠宝品牌第一,我想从琛玉获得一份宝贵的实习经历,最好能顺利转正。如果有可能…我还希望自己将来可以走得更远,譬如能走到设计部长的位置。” “从设计助理到部长?”他忽然轻笑,“你知道得花多少年吗?” “我还很年轻。”舒图南神色认真:“我相信我有足够的时间。” 林部长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放松地往椅背一靠:“好的,我没有什么问题了。” 人力资源经理递了个眼神给林漾月,后者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其他问题。 “好的,那我们今天的面试就到此为此,舒同学可以回学校等通知。”人力资源经理按下手边的铃,立刻有hr进来带舒图南出去。 面试过程比想象顺利,主考官的问题也比想象的简单,舒图南前脚才走出公司,后脚就收到姚菱短信。 “过了。” 虽然已经从姚菱那里得知面试结果,但直到拿到offer与hr谈好实习薪资,舒图南心里才安定下来。 办理完入职以后,hr将她带到设计部,她的工位位置很不错,旁边就是落地窗。 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流,阳光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舒图南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指尖在“实习薪资”那一栏轻轻摩挲。数字比预期高出不少,显然是有人特意关照过。她想起刚才hr欲言又止的眼神,和那句“林部长特别交代要好好照顾你”。 手机震动,是姚菱发来的消息:「入职办完了吧?中午一起庆祝一下?」 舒图南刚要回复,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身,正对上林旭祖似笑非笑的目光。 “怎么样,我们这边的待遇还不错吧。”林旭祖走近,手指轻轻点着她手中的文件,“连句谢谢都不说?” 舒图南猛地后退半步,语气全然公式化:“谢谢部长。” 她脸上身上写满堤防,一点儿谄媚的意思都没有,看她的目光也不似其他实习生那样充满崇拜。 林旭祖挑眉,突然没了撩她的兴趣,直起身子恢复一副公事公办口气:“你面试时候带的那本作品集,里面的设计图都有电子版吧,待会儿你去拷贝给vivian。” 为了庆祝自己顺利入职,午饭舒图南选了一家人均不低的西餐厅。 正午的阳光透过餐厅的落地窗洒在餐桌上,舒图南用叉子轻轻戳着沙拉里的樱桃番茄,红色的汁水在瓷盘上晕开一小片。 瞧出她心不在焉,林漾月拧眉:“是不是公司有人欺负你。” “没有。”舒图南犹豫了一会儿,将上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出来。 “啊!林旭祖个狗东西,入职第一天就明目张胆骚扰你?” “也不算是骚扰…吧。”舒图南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有些不确定。 姚菱突然凑近,手中叉子敲在碟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前两年抄袭事件后,员工手册第三十二条就明确禁止办公室恋情。” 她突然顿住,余光瞥见林漾月正用银匙慢条斯理地搅着咖啡。 “啊…琛玉禁止办公室恋情吗?”舒图南声音隐隐透着失望。 虽然她和林漾月不算算情侣关系,但如果琛玉内部忌讳办公室恋情的话,她就要小心再小心。 林漾月放下银匙,瓷器碰撞的声音让两人同时抬头。 她今天戴了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浸在冷水中的琥珀:“你记错了,员工手册中禁止的是在公司内部发展婚外恋情。” “好像是的。”姚菱耸肩,转说起另一个话题:“真是最毒男人心,那些女生跟他在一起看不到未来就算了,分手后还要被他…”姚菱压低声音,手指在颈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前两年抄袭的那个设计师,现在在后勤部管仓库。总之你离他远点。他们那些有钱人,就喜欢欺骗你这种纯情小女生的感情。” 突然意识现场还有一位有钱人,姚菱急忙用纸巾捂住嘴,眼睛睁得圆圆的,慌乱解释:“我可没说你。” 舒图南:“…她没有欺骗我的感情。” 姚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识相地闭嘴喝汤。 “不用太担心,林旭祖性格自大,享受猎物主动献祭。你只要表现出对他不感兴趣,他不会太关注你。” “不过要是他再骚扰你...”她抬眼看向舒图南,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慢条斯理将牛肋条切断,金属刀尖在阳光下闪过寒芒。“你就告诉我,我来处理。” 临近下班,落地窗外的天色渐暗,城市灯火一盏盏亮起,将玻璃幕墙映成流动的光河。 舒图南整理着桌面文件,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余光却时不时扫向部长办公室的方向——林旭祖一下午都没出现,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hr敲门进来时,她正收拾背包准备离开。 “舒图南,这是你的工牌。”hr递来一个挂绳,上面印着她的照片姓名和实习编号,“公司有班车往返大学城,发车时间我发你邮箱了。” 舒图南接过工牌,指腹擦过冰凉的卡面:“谢谢,我待会儿看看。” hr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压低声音补充:“班车上有不少实习生,你们可以结伴。” 舒图南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在提醒她,别落单。 她点点头,将工牌挂上脖子,尼龙挂绳贴着脖颈微微发凉。 打开邮箱就看到班车列次表,舒图南的鼠标指针悬在列次表最下面的小字上面:「实习生必须乘坐班车集体往返学校——来自集团安全条例第二十八条」 走出公司大门时,夜风拂过她的发梢,远处班车站点已经聚集了几个同样挂着实习工牌的年轻人,正低声交谈着。 车辆准点发车,舒图南上车后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 车窗外的霓虹在舒图南眼睑投下流动的光影,班车行驶平稳,像一尾穿行在夜色中的鲸。 周围实习生们的谈笑声嗡嗡作响,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你们见过品牌部那位林经理吗?”一个刻意压低却掩不住兴奋的女声刺破嘈杂,“今天在茶水间碰到,她看我那一眼,我差点把咖啡打翻。” “听说她是关系户?好像是某个高层的子女。”另一个声音加入。 “我今天偷偷拍了一张她的照片!” 轮胎碾过减速带,车身猛地一颠。舒图南额头磕在玻璃上,睁眼时正对上前面座椅缝隙里穿透过来的屏幕光,手机屏幕亮着偷拍的侧影:林漾月站在电梯里,半张脸浸在冷光中,无名指勾着眼镜腿,指尖沾着一点口红渍。 “喂,小心被人听到。”那人心虚的四处打量,一不小心就与舒图南目光对上。 车厢陡然安静下来,只剩空调出风口嘶嘶的吐息。舒图南重新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个微妙的弧度——集团安全条例应该加一条,禁止偷拍同事。 第77章 第67章 流星坠落的瞬间,才是许愿最灵验的时候 接下来一个多月过得风平浪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公司指派舒图南跟着设计部三组的程芮学习,一个曾经拿过亚洲珠宝设计金奖的年轻设计师。程芮待人温和,讲解设计理念时条理清晰,甚至会在茶水间顺手帮舒图南泡杯咖啡。 但每当涉及核心设计稿的修改,或是与其他部门的关键对接,她总会不动声色地合上电脑,笑着说:“这部分等你转正后再接手。” 舒图南注意到,程芮的办公桌抽屉永远上锁,屏幕在她靠近时会迅速切换界面。有次她提前到公司,正好撞见程默在扫描某份设计手稿,对方见到她时明显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将原稿塞进了抽屉。 “她连发给我的草稿图都要加密。”舒图南在午间休息时对林漾月说,“上周我帮她整理去年的设计稿,发现所有细节都被马赛克了。” 林漾月俯身替舒图南整理歪掉的工牌,指甲不经意划过锁骨,“程芮之前有个跟了她很久的助理,去年被公司开除了。听说过开除她的原因吗?那姑娘偷偷复刻了她的「镜花水月」系列手链设计卖给竞家,竞家抢在我们之前发布,结果导致整个系列被毙。” 舒图南:“然后呢?” “然后她去年绩效只拿了c。” “啊?”舒图南入职不久,对绩效二字还没有概念。 林漾月推了推眼镜:“琛玉的绩效考核比你想象的要残酷得多。”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指尖在手机上轻点,调出一份加密文件,将屏幕转向舒图南,“年度评级为c的设计师,不仅年终奖减半,还可能被调去边缘项目组,比如儿童配饰线,或者复古珠宝修复。每三年,设计部都会淘汰掉绩效垫底的百分之十。” 舒图南的目光扫过文件上的数据,发现去年设计部有两位资深设计师因为连续三年拿c,直接被“优化”离职。 “程芮前年的绩效考核就是b,去年因为那件事只拿了c。今年她要是再出什么岔子,估计就得收拾东西走人。” “这…绩效怎么才能拿a?” “销售额。在琛玉,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销售额是真的。一个爆款设计可能值二十万年终奖。”林漾月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柄锋利的刻刀,在舒图南心里划下清晰的痕迹。 “譬如去年的「星河之泪」系列,单是项链单品就创下两个亿的销售额,主设计师直接拿了一笔七位数的特别奖金。” 舒图南:“听说马上要开始筹备情人节企划,主打系列和主设计师都还没定…” 她恍然,难怪程芮的电脑永远设置十五秒锁屏,难怪她每次接重要电话都要走去消防通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防的不是舒图南,而是设计部所有人。 又过了一个月,企划部在集团内部公布了情人节企划。 企划部的邮件弹出来时,舒图南正在修改自己的设计草图,忙完手头的事她才打开邮件。 屏幕上的通知像一记闷棍,狠狠砸在她的后脑。 「情人节特别企划《流星》主设计师:vivian(设计部二组)」。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点开附件,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展示页上的设计图刺得她眼睛生疼,那分明是她入职第一天交给vivian的作品集里的最后一幅,只是将她的名字抹去,换成了vivian的署名。 甚至连她随手写在设计说明里的那句「如流星划过夜空般转瞬即逝的爱情」,都被原封不动地照搬了上去。 身后传来同事的窃窃私语: “怎么会是vivian?” “嘘…听说她和那位在一起了,有人在茶水间撞见他们。” “怪不得能拿下情人节档...” “情人节推转瞬即逝的爱情…这个设计挺有意思…” 舒图南死死攥着马克杯,滚烫的咖啡溅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她突然想起入职第一天,林旭祖让她将作品集交给vivian。 舒图南猛地站起身,马克杯“砰”地砸在桌面上,咖啡溅在白色桌面上,泼洒一片刺目的褐痕。刚迈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程芮温和的嗓音:“图南,能来我办公室一下吗?” 她转身,看见程芮站在走廊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米色针织开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衬得整个人温和无害,就像过去几个月里每一次指导她时那样。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程芮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很差。” 舒图南没有接。她直接点开手机里的邮件,屏幕冷光映在两人之间:“vivian的《流星》系列,用的是我的设计图,连我随手写的设计说明都一字不改。” 程芮皱眉,“详细讲一讲。” 舒图南深吸一口气:“《流星》是我面试时提供的作品集里的设计。入职第一天,林部长让我把原稿交给vivian扫描存档,说是设计部的流程。”她回忆着当时的细节,“vivian还说会帮我录入系统,让我放心。” 程芮沉吟片刻,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琛玉设计部操作规范》,翻到某一页推到舒图南面前:“所有设计原稿必须由本人通过内部系统上传,禁止私下转交。” 舒图南:“那天我的系统还没下来。” 而且是林旭祖要她这么做的,她完全没有多想。 程芮接着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直接找vivian对峙。”舒图南攥紧了拳头。 “没有用,她不会承认的。”程芮轻轻摇头:“她既然敢这么做,就是已经做好你与她对峙的准备。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你是私下给她原稿的吧,没有经过第三个人。” “是林部长让我给她的。”舒图南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被骗了。”程芮声音冷冷,“为了防止抄袭,琛玉内部有一套完整的流程。设计师每完成一个作品,必须用自己的系统上传到作品库。林部长让你将原稿交给vivian的时候,就是做好这种打算。” 办公室突然安静得可怕。舒图南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沉重。 “可是…”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的设计风格跟vivian完全不一样。” “没有人会在意这种小事。”程芮立刻打断她:“只要销售额足够高,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人会追究这种小事。” “那我就只能认了吗?”舒图南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程芮忽然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我能共情你。还有…我听说,有几天晚上,vivian是和林部长一起走的。” 她的暗示到此为止。 林漾月今天一整天都有会议,快下班时她才知道这件事。 因为比谁都更了解林旭祖的为人,所以即使知道林旭祖主导这件事,林漾月面上也保持风平浪静。 “你的作品集我也看过,我可以帮你做证是vivian抄袭你。” “不用了。”舒图南摇头,语气很平静。下午和程芮在办公室聊过一通后,这会儿舒图南也冷静下来。 “如果真是林旭祖指使的,即使现在证明「流星」是我设计的,等风头过去他随便找个工作失误或者团队协作问题的理由,一样可以开除我。” 子品牌meteor开创在即,舒图南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琛玉。她知道林漾月为了meteor付出多少心血,留在这里成为林漾月的助力,远比一张设计图重要得多。 烦心事接二连三地来。 星期五下午,林漾月审阅meteor品牌发布会发言稿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林旭彦站在门口,西装笔挺,脸上挂着虚伪的微笑:“林经理,现在有个小问题需要跟你协调一下。” 他走进来将手里文件放在桌上,“你已经看到邮件了吧?情人节企划定名「流星」,和子品牌meteor撞名了。” 林漾月抬眼,语气平静:“所以?” “董事会一致认为品牌命名需要避免混淆,以免影响市场认知。”林旭彦手指在文件上点了点,“集团很看重「流星」系列,情人节档期投入了大量营销预算,meteor恐怕得换个名字。” 林漾月唇角勾起一抹淡笑:“meteor的商标注册上周已经完成,宣传物料也开始印刷。” 她轻轻推回文件,“现在改名,损失算到谁的账上?” 林旭彦手一摊,西装袖口露出和林旭祖同款铂金袖扣:“那才多少钱。” 林漾月冷笑。 林旭彦俯身撑在办公桌上,阴影笼罩林漾月:“琛玉和meteor孰轻孰重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还是赶紧想个新名字吧,我的好妹妹。”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漾月将这个坏消息告诉给了她们两个人。 “林旭彦要求meteor改名。”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说和情人节「流星」系列撞名了。” 姚菱手里叉子哐当砸在餐盘上:“凭什么啊!”她声音陡然拔高,引得邻座客人侧目:“我们先确定的品牌名,他这样一搞,我们前期辛苦都打水漂?” 第78章 “明早十点前要提交新名称。”林漾月抿了口酒,杯沿留下淡红唇印,“董事会已经通过了决议。” 姚菱还要说什么,舒图南突然在桌下轻踢她的脚。 林漾月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他们两个人联手了。林旭祖指挥vivian抄袭设计稿,林旭彦联络媒体加大宣传力度。如果前期宣发投入的成本很大,董事会的人会同意放弃meteor的。” 姚菱猛地攥紧餐巾:“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这两件事都是他们计划好的?” 舒图南垂眸:“看来是的。” 姚菱咬牙:“那我们就这样认输?” “认输?”林漾月轻笑一声,“如果他们只是借用「流星」这个名字,不剽窃舒图南的设计,说不定我们真的得认输。但是林旭祖太贪心了,总是想着不劳而获。” 她顿了顿,舒图南主动接过话:“设计稿有缺陷,旧银和黑钢的硬度不一致,做成蛇骨链的话会很脆弱。最多两个月,「流星」系列就会爆出质量问题。” “所以,”林漾月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让他们砸钱宣传吧,等「流星」陨落的时候,astraleia会踩着它的残骸,正式登场。” 姚菱瞬间来了精神:“astraleia?是新的品牌名吗?” 舒图南点头,很认真地解释:“是的,取自astro(星辰)和ealeia(瞬间的光辉),我和姐姐都认为这个名字更符合新品牌调性。” 姚菱说:“的确是个很浪漫的名字,比meteor好听。” 林漾月笑了笑:“meteor也不错,希腊神话里meteor是众神投下的火种,用它打造的兵器能劈开宙斯的雷霆。” 姚菱突然笑出声,举起酒杯:“那敬我们的「流星」” 她故意重读这两个字,“希望它掉下来的时候,别砸到太多人。” 舒图南也举杯微笑:“真巧,希腊神话里普罗米修斯盗火的日子,就是情人节。” * 「流星」系列上市第三周,琛玉集团的客服热线就被打爆了。 社交媒体上,#琛玉珠宝质量翻车#、#琛玉项链无故断裂#等话题迅速冲上热搜,愤怒的消费者晒出各种照片:项链链条松动脱落、手链的吊坠莫名断裂,甚至有人拍到耳钉上的黑曜石在阳光下诡异地褪成了灰色。 “一百三十八起客诉,二十一家媒体要求回应。”姚菱将笔记本电脑推到林漾月面前,屏幕上实时跳动着舆情监测数据,“最精彩的是这个——”她点开某知名博主的测评视频,镜头特写里,那条标价近两万块钱的限量款项链,竟然轻轻一扯就直接解体。 “舆论发展得这么快,应该是那几家都下场了。”林漾月指尖轻轻敲击着办公桌,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投诉帖上。 琛玉在国内市场的竞争对手不少,这样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他们一定不会错过。 姚菱突然笑出声,举着手机晃了晃:“你看了vivian的朋友圈没?这位新晋主设计师前几天还在晒和林部长的庆功宴,今天就把照片全删了,还假惺惺发了一条接受批评继续努力。” 她笑得直拍桌子,“真是笑死人了!” 林漾月瞥一眼她,眼神含笑:“脸上的笑收一收,这件事导致公司股价下跌,下周还得开发布会公开说明。” 姚菱揉了揉脸,却还是压不住上扬的嘴角:“收不住呀!”她歪头想了想,突然打了个响指,“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她故意拖长音调:“流星坠落的瞬间,才是许愿最灵验的时候。灵验,真灵验啊!” 她们这边欢天喜地,品牌部那边则是愁云惨淡,特别是设计部二组,气压低得能听见针尖落地的声音。 “第七次了。”实习生小万缩在茶水间,对着同为实习生的舒图南抱怨,“光是这个星期,vivian姐就被部长叫去办公室七次。” 她偷瞄着走廊尽头那间百叶窗紧闭的办公室,里面传来模糊的咆哮声:“这就是你的解释?简直是团垃圾!” 同样在茶水间摸鱼的程芮缩了下脖子:“听销售部同事说「流星」系列已经全线停售,要求退货的邮件也塞爆邮箱了。好多年没闹出过这么大的事了,董事会的老头子们气得不得了。” 小万长叹一口气:“我们组才是人人自危,我把工位上的多肉都搬回学校了。上周林部长发火时,拿盆栽砸碎了vivian的显示屏。” 走廊突然传来嘈杂声,透过茶水间玻璃,她们看见vivian抱着纸箱跌跌撞撞冲向电梯,身后跟着两个抱着收纳箱的保安。 程芮摇头:“看来她承受不住压力,辞职了。” 舒图南轻叹一口气,目光望向窗外。对面商场的巨型灯箱上,「流星」的海报还挂在那里。海报上的模特戴着那条有瑕疵的项链,笑容璀璨得刺眼。 昨天晚上林漾月已经告诉她,集团董事会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全面撤除「流星」系列所有广告,并对已售出的饰品进行高价回购。 舒图南甚至能想象到高层们签字时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份赔偿方案足以让第一季度的财报变得很难看。 “听说回购价是原价的两倍。”程芮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最大的损失不在这…”她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继续道:“「流星」系列前期预售成绩太好,集团从上到下都很看好,首批备货量是平时的三倍,现在全得当废铁熔了。” 琛玉作为高端珠宝品牌,向来以独特的工艺著称。每件饰品的制作工序都很复杂:链条和宝石的粗打磨由自动化流水线完成,再由资深工匠手工镶嵌、抛光,最终才能呈现机器无法复刻的细腻光泽。 而现在已经做好的链条全废了,那些独特的设计除了「流星」系列根本用不上。损失更大的是宝石,为了追求流星划过的效果,所有主石都做了特殊的斜面切割,现在想改回标准切割都来不及。只能堆在仓库等过几年消费者遗忘这场闹剧,「流星」变成无人提及的禁忌词,再悄悄取出换个名字重新镶嵌在新系列里。 珠宝行业的记忆总是很短暂,就像真正的流星,坠落时惊天动地,最终却连陨石坑都会被风沙抚平。 不过…陨石坑会被抚平,财务报表上难看的数据可不会。 第68章 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场风波持续发酵,最终演变成集团上下的大清洗。 舒图南原以为林旭祖会找她“秋后算账”,毕竟最初的设计稿出自她手,这场风波的源头说到底还是起源于她。可奇怪的是林旭祖就像彻底忘记了她这个人,每周的设计部例会都刻意回避她的目光。 舒图南心底有疑问,直接问了林漾月,林漾月解释:“他现在每天焦头烂额,哪有时间管你。更何况是他指使vivian偷你的设计,哪还有脸来怪你?” 说来也怪,原本舒图南心底还有些不安,毕竟是因为她的缘故给琛玉造成重大损失。但听林漾月这么一说,所有不安顿时消失。 林漾月这个人好像天生就带有令人信服的能力。 vivian一走,设计部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曾经围着vivian转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什么风声,突然开始围着程芮。从前跟着vivian的几个助理更夸张,每天轮流给程芮带咖啡,问就是“刚好多买了一杯”。 程芮简直莫名其妙,实在不堪其扰只能安排舒图南去打听。舒图南悄悄问了其他组的宁大实习生,才知道集团里竟然有传言称流星不是vivian原创,是她偷的程芮的设计。 实习生在茶水间搅动杯里冰块,一脸神秘兮兮:“听说芮姐自从经历镜花水月那件事后就学精了,故意在设计稿里埋了错误参数。” 舒图南:有点离谱,又有点合理。 又过了一个月,舒图南和程芮突然接到通知,他们二人被调到品牌部支援全新品牌astraleia,以后只需要向林漾月单线汇报工作。 astraleia原本的设计师是林旭祖前女友——就是闹出抄袭风波,后来跟姚菱有些工作上的摩擦,被调动去后勤部管仓库的那位。 她走之后astraleia的设计师一直空缺,原定于今年年底推出的首开系列也推迟到明年春季。 程芮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她已经有两年绩效垫底,今年再拿c就可以卷铺盖走人。调去负责新品牌起码会有一年过渡期,而且以她对林漾月的了解,林漾月不会狠心给她打c。 astraleia的办公室设在三十一楼西侧,是从原本的品牌部办公室里划出来的一小间办公室。收到通知的当天舒图南就和程芮收拾东西搬到了astraleia的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门时,舒图南正看见林漾月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天际线喷薄而出的阳光将她包裹在流动的金色里,为她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品牌定位就是这个样子,请尽快设计logo。” 挂断电话后,林漾月指了指办公桌:“随便坐,这个办公室里暂时就你们两个人。如你们所知astraleia是全新子品牌,企划部没办法根据品牌基调确定首期主题,所以关于astraleia产品设计的所有事情你们都直接跟我确定。” 第79章 程芮:“…是全部要从零开始的意思吗?” 林漾月颔首:“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程芮不死心再次确认,尾音微微发颤,像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是不能直接用琛玉作品库里现有设计稿的意思吗…” 林漾月点头:“是这个意思,我会让it部门在现有系统中增加一个加密作品集,以后你们的设计就上传在那里面。” 程芮抓狂,程芮崩溃,程芮面如死灰。林漾月离开很久,她都迟迟沉浸在这个悲伤的消息里。 舒图南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解地问:“不能直接用设计稿…有什么问题吗?” 程芮幽幽叹一口气:“不能直接用设计稿,证明我们要彻底从头开始。没有参考模板…没有素材库…连配色方案都要自己尝试…” 她原本是个温和的人,这会儿看上去却格外烦躁:“你知道光是一个金属扣件就有多少标准参数吗!” 舒图南:“…知道,有基础结构参数,尺寸参数…” 程芮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可能觉得这是小事,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每一个推出的新系列必须要是同期至少十个系列中设计最优的呢?” 舒图南:“…我来公司时间不长,暂时没了解这么多。” 程芮两眼无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至少要在今年年底之前画出十套设计图,才能从中选出astraleia的首开系列。” 舒图南尝试安慰她:“十个系列…应该…不算很困难吧。” 程芮呆呆看了她一会儿,慢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见过凌晨三点的宁城吗?没见过也没有关系,很快你就能天天见到了。”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程芮所言,两个人都陷入昏天黑地的加班中。 不,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一起加班的还有林漾月和姚菱。 原本舒图南是不需要加班的,按照集团安全条例,实习生需要跟随班车往返学校。但她不想耽误工作进度,就找人资拿了特批——为此还被姜予乐批评是恋爱脑,但舒图南甘之如饴。 程芮不知道她与林漾月间的关系,还以为她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才每天主动留下来加班,甚至劝舒图南不用像她们这样拼。 “当年我实习时也这么热血,结果因为熬夜,我的血压涨的比宁城的房价还快。” 舒图南嘴上答应,说“感谢芮姐关心”,实际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每天都幸福得不得了。 只是辛苦了程芮,她的工作量一下子比从前翻了好几倍,每天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连屁股都没从椅子上面挪开过。 舒图南知道人忙起来是什么状态,就没去打扰她,自己在那认真地做自己的事。程芮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让舒图南帮她一些忙,多是些跑腿的活,或者是其他小事。 这天快下班时,程芮给她几张表:“救急救急,图南,这份表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找林经理签下字,我需要找仓库调一点材料做个样品。” 舒图南拿表看了一下,是借用宝石原石的申请单。程芮要的原石价值不高,上面一共只需要三个地方签字。 程芮自己签了一个,后勤组长也签了,还差个astraleia负责人签字。 后勤的同事快下班了,程芮得去拦住她们,想要今天拿到材料,一定要下班前在系统里发起流程。 “是签这个地方吗?” “对,我上午就想找她签来着,但她上午不在。明天起仓库盘点锁库一周,再不搞就来不及了。我上午已经跟林经理发过消息,她知道这件事。” 舒图南点头:“好的,签好后我直接帮你起流程。” 拿了支笔,她带上资料就起身走出去。 林漾月的办公室在这层楼的另一边,舒图南去过几次,她看到办公室的门半虚掩着,就伸手轻轻叩了下门。 没人应。 舒图南从门缝里看了一眼,看到里面确实是有人在的,站在门口等了一两分钟,又叩了一下门。 里面终于传来一句简短的声音:“进。” 得到答复,舒图南才推开虚掩着的门。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香气,因为开着窗透气的缘故,林漾月办公室的温度比外边办公室低很多,仿佛提前被夜晚的凉气侵袭,让脱了外套的舒图南感觉稍微有点冷。 “抱歉,刚刚在接电话。”林漾月抬头看她一眼,对她笑了一下,又低头去处理文件。 她整个人靠在黑色皮椅上,侧对着她,长发挽起盘成一个髻,神色很专注。 有几道阴影打在她高挺的鼻梁上,侧脸半逆着窗外的阳光。 林漾月的骨相极好,面部折叠度很高,只看她下半张脸的话其实很锐利。但她的眼睛又长得很媚,微笑的时候眼睛弯弯就会看上去很有风情。不笑的时候却很冷淡,冷淡中还掺杂了点不近人情的意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文件里那句话写得不对了,她眉头稍微往下拧了些,整个人也换了个姿势,高跟鞋在办公桌底下踩出“哒”的一声响。 舒图南在公司里会主动与她保持距离,此时也不例外,只匆匆瞥一眼她就不敢再瞧。 “林经理,有份文件要您签字。” “程芮跟我说过了,放桌上吧。”林漾月头也不抬,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丝质衬衫,外面披着件米色西装外套,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蛇形胸针。 舒图南将文件放在桌角,刻意避开了桌上喝到一半的冰美式。咖啡杯壁上的水珠滚落,在实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林漾月终于抬起头,她今天涂了哑光质地的口红,唇线勾勒得一丝不苟。浅色瞳孔在逆光中呈现琥珀般的透亮感,睫毛投下的阴影一直延伸到脸颊。 “你冷?”她突然问。 舒图南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还没等她回答,林漾月已经按下了桌下的某个按钮。空调出风口的叶片缓缓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谢谢。”舒图南低声道,目光却不小心落在对方敞开的领口,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暧昧红痕。 林漾月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痕迹:“下次不要留下痕迹。”她语气平淡,却故意放慢了语速,每个字都像在舌尖上过滚过:“很难消的。” 舒图南呼吸一窒,耳根瞬间通红:“不要在公司说这…” “敢做不敢当?”林漾月轻哧一声,突然用钢笔尾端挑起她的下巴。金属的凉意激得舒图南一颤,却看见对方眼里跳动着恶作剧的火光,“干吗这么不好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潜规则你。” 舒图南头低得更下:“没有…” 林漾月又笑了一下,拿起舒图南拿过来的文件,简单看了一眼,就在上面签下自己名字。 她举起文件时,腕间的金丝手镯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舒图南眯起眼睛。 “过来。”林漾月对着她扬眉,指甲在纸面上轻轻敲击。 舒图南从办公桌侧面绕过去,走到她身边,刚伸手要接过她手里文件,动作忽然一顿。 林漾月她她她… 她怎么能拿鞋尖蹭她的小腿! 鞋尖与西裤面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响,像某种隐秘的暗号。 “为什么离我这么远?我又不会吃了你。”她故意把重音落在“吃”字上,舌尖抵着齿缝发出气音。 舒图南进退不得,在原地站了半分钟,才艰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文件…程芮姐等着要。” 林漾月轻笑出声:“我提前跟仓库那边打过招呼了。” 她将文件递过来,同时鞋尖顺着舒图南小腿线条滑进裤管,冰凉的金属装饰扣贴上脚踝:“仓库的人不会为难她。”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姚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漾月,媒体的采访大纲送来了,你要看看吗?” 林漾月收回脚的瞬间,舒图南也迅速踉跄后退半步。她低头看见自己手指上沾了墨渍,浓郁的黑像刚烙下的印章。 而林漾月已经重新坐得端正,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姚菱见办公室里没人说话,直接开门进来,门一推开就看到舒图南装模作样地拿着文件给林漾月审阅,林漾月捏着钢笔装模作样要签。 姚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舒图南的耳尖还泛着不自然的红,林漾月倒是面不改色的。 哎呀,无所谓无所谓。 “媒体提问大纲,他们刚发过来的邮件。”姚菱将文件放在办公桌边缘,“《珠宝世界》问得特别刁钻,她们问是不是因为「流星」系列失败,琛玉才要建立子品牌。” “这两件事情有联系吗?”舒图南不解。 林漾月:“当然有,珠宝品牌开辟子品牌线是行业里常见操作。当主品牌需要尝试前卫设计,子品牌就变成实验室,这样即便失败也不会玷污主品牌的名声。” 第80章 她思考片刻,对着姚菱道:“我们这样回答,琛玉背负百年传承的厚重感,价格锚也定在“传家宝”级别,而子品牌astraleia则更加关注年轻市场,品牌定位是万元级轻奢珠宝。” 姚菱:“ok我记下了,还有《时尚》杂志,要我们解释astraleia跟「流星」系列的区别。” 林漾月手中钢笔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线:“就说…流星是坠落,而astraleia是永恒。” 姚菱离开的时候很知趣地带上了门。舒图南原本也打算离开,却被林漾月喊住:“下周品牌发布会,你和程芮也参加。” “啊?”舒图南一时不知道该震惊于时间紧急,还是震惊她居然也要参加。“这么快?样品都还没——” “免得夜长梦多。先做astraleia品牌发布,后面再一步步地来,品牌发布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林旭彦都没有理由再要我们改名。” 舒图南的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衬衫下摆,布料在她指间皱成一团:“我那天要穿正式一点吗?” 林漾月说:“不用,就平时上班的样子就可以。” 舒图南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装束:解开两颗扣子的条纹衬衫,皱巴巴的西装裤。 嗯…好像有点不修边幅。 舒图南这人喜欢把想法写在脸上,在林漾月面前她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林漾月突然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毯上碾出细小的凹陷。她伸手拨开舒图南额前的碎发,指尖带着淡淡的蜜桃香气:“那我给你选一套正式的服装。” 舒图南刚要点头,呼吸就猛地一滞。林漾月的拇指已经按上她的唇瓣,指腹重重擦过她略显苍白的下唇,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最好化个淡妆。”林漾月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拇指却加重力道,揉开她唇上那点血色。“媒体的设备很高清,一不小心就会留下黑历史。” 第69章 我这个人很专情的 黑历史不黑历史的,舒图南其实无所谓。 她对待自己向来随意,只要干净整洁就好,素不素颜的根本不在乎,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但林漾月似乎很在意,在意到发布会前三天亲自领着她去了宁城最贵的商场,挑剔的目光扫过每一件奢牌成衣,最后选定一套简约又有设计感的烟灰色暗纹西装。 不止是她,姚菱和程芮也被林漾月安排了全套造型。 姚菱被迫换掉万年不变的黑白套装,程芮则被要求把慵懒舒适的毛衣换成时尚干练的裙装。 舒图南甚至怀疑林漾月已经买好水军,只等发布会一开完,就漫天通稿夸赞astraleia的管理和设计师团队“专业与艺术并存”。 发布会当日清晨六点,就有造型老师拖着黑色行李箱抵达琛玉大厦顶层的新闻发布厅。化妆桌上很快摆满tomford的眼影盘和charlottetilbury的唇线笔,空气里也浮动着定妆喷雾的酒精味与粉底液的香气。 染着紫色头发、画着小烟熏的化妆老师lisa,正像修补一件瓷器般,在舒图南脸上层层叠叠铺展底妆。她的动作小心得像在操作精密仪器:先是用指腹将隔离霜融开,再点涂在舒图南鼻梁与脸颊,然后用浸湿的海绵蛋轻轻拍开,力道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易碎的梦境。 “别动哦。”lisa的尾音上扬,戴着三枚银戒的左手固定住舒图南的下巴,右手握着遮瑕刷在她眼下轻点,“妹妹皮肤底子真好,像剥了壳的鸡蛋。就是黑眼圈有点重,平时熬夜画稿子?” 舒图南边紧张地仰着头,边应付化妆老师熟敛的热情,“还…还好。” 她含糊地应着,余光瞥见隔壁的程芮正被另一个造型师按着画内眼线,痒得眼眶发红却不敢眨眼。 林漾月是天生的美人,化妆师在她脸上几乎找不到需要修饰的瑕疵。她的皮肤像上好的玉,透着自然的冷白光晕,连最容易暗沉的鼻翼两侧都干净得发亮。化妆师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完成了她的妆容:轻扫一层透明蜜粉定妆,用灰棕色眉粉填补眉尾的弧度,再薄涂一层玫瑰豆沙色的唇釉。 化妆老师边收拾工具边感叹:“骨相太完美了,连修容都不用打。我也给明星化过妆,好多明星底子都不如您。” 林漾月的五官生得立体,眉骨与鼻梁的转折利落干净,下颌线的弧度优雅又锐利。她脸上最吸引人的当属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只需浅浅刷一层睫毛膏,就立刻深邃得能溺死人。 当舒图南还在忍受腮红膏在眼下晕开的黏腻感时,林漾月已经换好了一套黛青色的职业套装从更衣室走出来。剪裁利落的西装外套收出她纤细的腰线,真丝内搭的v领恰到好处地露出锁骨,却又不显得轻佻。她将卷发松松挽起,露出耳垂上那对黑珍珠耳环,圆润莹亮,晕彩迷人。 姚菱在一旁小声嘀咕:“真不公平,明明大家每天都一起加班,怎么我就灰头土脸,她就光彩照人。” 程芮:“有些人就是天生被老天爷偏爱。” 换好衣服做好造型,舒图南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 烟灰色暗纹西装妥帖地包裹住舒图南纤长的身形,肩膀处精巧的褶皱设计巧妙弥补了她略显单薄的骨架。 造型老师将她向来随意披着的黑发修出层次夹成蓬松的羊毛卷,发尾抹了少许摩丝,让每一缕发丝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会太过死板,又中和了她脸上的稚气。 “完美。”造型师都忍不住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作品,“这套衣服的剪裁很适合你。” 舒图南盯着镜子,镜中的女孩眼神清澈却坚定,微卷的刘海下是一双被眼线笔勾勒得更为明亮的眼睛。 她终于有了几分时尚圈人士该有的样子。不是艺术家的不羁,也不是精英式的凌厉,而是一种独属于她的,带着青春气息的艺术感。 姚菱皱着眉头绕舒图南转了一圈:“总感觉还差点什么。”她伸手比划了下舒图南的领口,“这里太空了,应该加一条夸张点的项链。” 程芮也认同姚菱建议:“你说得对,但是这套衣服的剪裁比较中性化,普通项链会破坏整体的飒爽感。” “其实……我带了这个。”舒图南有些局促地从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皮质项圈。项圈设计极简,只在正中央镶嵌着一颗水滴形红宝石,在化妆间的灯光下折射出暗红色的火彩。 程芮眼睛一亮:“这个更好!咦…这颗宝石火彩不一般啊。” 她还想凑近细看,舒图南已经利落解开项圈搭扣,将项圈戴在自己脖子上。 戴好项圈刚抬起头,她就从镜子中对上林漾月似笑非笑的目光。 不止舒图南,在老师们的巧手下,姚菱和程芮也仿佛脱胎换骨。 姚菱向来朴素的黑长直被烫成了复古大波浪,标志性的黑框眼镜也换成了隐形,露出那双被眼线勾勒得格外妩媚的杏眼。 “感觉自己美死了,谁看我一眼都应该给我五块那种。”姚菱对着全身镜转了个圈,手指轻抚着自己的脸,“老大,请他们化妆做造型一次多少钱?过段时间我有同学会,感觉可以提前约一下她们。” 林漾月淡淡回答:“一个人五位数吧。” 姚菱惊叹一声,“这么贵!” “好贵。”程芮也忍不住感叹。她对自己今天这身造型也很满意,是她平时不会尝试的风格。利落的盘发搭配钻石耳钉,还有不对称剪裁的白色西装,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富有艺术气息。 林漾月笑:“同学会那天提前联系lisa,就说是我让你找她的。” 姚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老大你最好——” “打八折。”林漾月干脆利落地截住她的话头。 姚菱大失所望:“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要送我一次,作为我辛苦工作的奖励。” 林漾月莞尔:“如果今天发布会顺利,我可以考虑你刚刚这个提议。媒体已经到齐了,十分钟后我要看到你们在发布厅就位。” 三人提前到发布厅做准备,一进去就有不少人同姚菱打招呼:“姚菱!你今天好美!” 姚菱快走几步,到那人面前,亲热握住对方的手:“呀,怎么是你!”两人站在一边聊天,时不时将头凑在一块儿低语,舒图南看到好几个挂着媒体证的编辑,都对她十分热情。 “姚菱在品牌部时没少跟这些人打交道,所以她处理媒体关系游刃有余。” 林漾月站在舒图南身边,低声为她解释。 “品牌部有公关经费,逢年过节姚菱常去拜访她们。本来她们今天要提几个尖锐问题,都被姚菱劝回去。” 舒图南站在台侧,看着姚菱像只优雅的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姐姐,原来早就在看不见的地方,为astraleia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关系网。 发布会进行得异常顺利,流程丝滑得不可思议。每位记者的提问都恰到好处地落在提前预设的范围内,连最刁钻的媒体都只问了关于astraleia品牌理念的问题。 第81章 这背后,姚菱功不可没。 发布会接近尾声时,琛玉集团的几位董事鱼贯而入。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林旭彦,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西装,领带上别着领针,看起来温文儒雅,而落后他半步的林旭祖则一脸阴沉。 董事代表上台简短发言几句,为今天的发布会划下句号。 最后的环节是大合影,董事们站在最中间,林旭彦、林旭祖站在林漾月左边,三人之间保持微妙又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近倒显得刻意亲密,又不会远到暴露彼此间裂隙。 程芮、姚菱、舒图南则站在林漾月右手边,林漾月站在这个微妙的分界线上,左手边是琛玉的旧势力,右手边是astraleia的新血液,泾渭分明却又被她牢牢掌控。 “三、二、一,茄子!”摄影师高声喊道。 快门声响起的刹那,所有人都戴上了完美的面具。林旭祖阴鸷的眼神瞬间温和,林旭彦刻意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林漾月的唇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这张很快就要挂上琛玉官网以及登上各大杂志的合影,看起来是那么和谐美满——新兴品牌冉冉升起,家族成员团结一心。 * 转眼又到九月,舒图南的工牌上入职日期已经默默翻过一整年。 这天下班前,林漾月突然在群里发消息:“为了庆祝舒图南同学入职一周年,晚上带你们去酒吧玩,顺便放松一下。” 舒图南:“去mist吗?” 程芮的转椅猛地滑过来:“是富人区那家会员制酒吧?” 她眼睛亮得像是看见了稀有宝石,“听说那家门槛很高,只有会员才能进去消费。” 舒图南还没说话,群里新消息又弹出来。 “今天所有人准点下班。九点整,mist门口,迟到的人明天请吃早餐。” 程芮已经飞快地保存文件:“我现在就回家洗头!” 暮色四合时,舒图南站在房间的全身镜前犹豫不决。衣柜里挂着林漾月这几年陆续送她的衣服,从设计简洁的西装到俏皮的连衣裙,每一件都合身得像是为她量身定制。 最后她还是选了平时常穿的衣服,黑色背心工装裤,外面一件牛仔外套,整个人散发青春活力无敌气息。 九点整的mist门口,程芮和姚菱已经等在粉紫色招牌前。 程芮破天荒地穿了件露背连衣裙,耳垂上流苏耳环随着动作摇晃。姚菱则穿了条百褶裙,搭配小白鞋,一双腿又直又白。 姚菱不断张望来往的出租车:“她们俩呢?” 程芮刚要回答,突然看到她们从路边车上下来。 林漾月今晚没穿西装,而是穿着一件墨绿长裙,外面拢着同色丝绸外套,外套的三颗纽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漂亮的锁骨。 跟她相比,舒图南就穿得跟个大学生似的。但是两人站在一起并不违和,反而有股说不上来的融洽。 “进去吧。”林漾月与门童打了个招呼,门童立刻拉开酒吧大门。 mist内部比传闻中更令人目眩神迷。 水晶吊灯将光线折射成星河,空气里飘浮着香水与酒精混合的奢靡气息。 舞台上一位金发碧眼的外籍女歌手正抱着吉他,慵懒的蓝调旋律像丝绸般在酒吧里流淌。 她的嗓音沙哑而性感,与mist情调的装潢形成奇妙的碰撞。 舒图南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每次都会被这里的环境惊艳。姚菱和程芮都是第一次来,更是看得目不暇接。 这里的服务生都认识林漾月,每个见到她的人都热情与她打招呼,林漾月微笑回应。 熟门熟路领着她们进vip专座,林漾月脸上露出些许惊诧表情。 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一袭红裙的杜简悠像团烈火般窝在真皮沙发里,鲜红的指甲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香槟杯。她身边坐着一身月白素衣的岑夏溪,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黛,与周遭的纸醉金迷格格不入。 “哟,这是谁呀?”杜简悠扬起精心描绘的眉毛,红唇勾起一抹弧度,“不是我们的好朋友大忙人林漾月吗?” 她故意拖长了声调,指尖绕着卷曲的发尾,“平时喊你喝酒你说忙,这会儿又偷偷跑过来。怎么,今天终于不忙啦?” 岑夏溪闻言抬起头,清冷的眸子扫过门口的四人。她的目光在触及林漾月时微微一顿,算是与她打了招呼,又很快垂下眼帘,继续盯着手机屏幕。 “临时起意。”林漾月莞尔,面不改色地走进包厢,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响,“倒是你们,不是说这周在巴黎看秀?” 杜简悠晃了晃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某些人放鸽子,我们只好改行程咯。” 她盯着林漾月身后三人看了几眼,突然冲舒图南招招手,“小可爱,过来坐我这边。” 舒图南觉得她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就在原地没有动。 “不劳费心,我的人我自会安排。”林漾月拉着舒图南,径直走到岑夏溪身边的空位坐下,顺手拿过她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 杜简悠笑,鲜红的指甲戳了戳林漾月的肩膀:“得,是我多余。” 她转头对呆立着的另外二人眨眨眼,“两位妹妹愣着干嘛?既然来了就一起玩呀。反正林漾月买单。” 林漾月和舒图南落座后,姚菱和程芮才终于看清昏暗灯光下的那两人。 程芮的瞳孔骤然放大,喉咙里迸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又硬生生被她压成一声颤抖的气音:“岑...岑夏溪!” 这位素来沉稳的珠宝设计师此刻完全变了个人,她的手指用力攥住姚菱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肉里。姚菱吃痛地“嘶”了一声,却也跟着瞪大眼睛,谁能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影后岑夏溪! 岑夏溪微微抬眼,清冷的目光在程芮脸上停留了半秒,轻轻点头示意。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程芮差点脚一软。她慌乱地摸出手机又赶紧塞回口袋,像个第一次见到偶像的高中生。 林漾月主动开口介绍:“这两位是我的助理姚菱,还有设计师程芮。” 她顿了顿,目光在杜简悠和岑夏溪之间扫:“她们俩是我的朋友,杜简悠,岑夏溪。” “要...要签名吗?”姚菱小声问程芮,一边从包里摸出眼线笔。 她今晚出门就带了这个,也可以临时应急。 杜简悠突然笑出声:“岑影后,你的迷妹都渗透到琛玉了?” 岑夏溪没接话,甚至没从手机屏幕上分神,仿佛手机里有什么重要东西吸引她全部注意力。 包厢里一时只剩下冰块碰撞的声音和远处飘来的蓝调旋律。 “别见怪,她这人就这样,遇到上心的事就什么都顾不上。” 杜简悠伸手将姚菱和程芮拉到身边坐下。“上次在戛纳红毯,她让制片人干等了二十分钟。过会儿就好了,待会儿让她给你们签名。” 过了一会儿,岑夏溪将手机锁屏,抬起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她们:“抱歉,是要签名吗?” 没等回答,她已经从姚菱手里接过眼线笔。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随意抽了张纸巾,笔尖悬在纸巾上方顿了顿。 “签这里可以吗?”岑夏溪的声*音很轻,却不容人拒绝。 姚菱忙不迭点头,眼看着那支眼线笔在纸巾上划出流畅的线条。 岑夏溪的签名和她的气质截然不同——张扬的连笔带着几分张扬,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巾边缘。 “谢谢!”程芮抢先接过签名,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我从《见春天》就开始喜欢您的表演!今天能见到你…真的太高兴了!” 岑夏溪微微颔首,又签了一张给姚菱。 “别光顾着追星。”林漾月突然开口,将几杯琥珀色液体推到她们面前,“尝一下这个,杜大小姐的珍藏,平时可喝不到。” 杜简悠挑眉:“哟,我特意开给夏溪的,怎么就便宜你了。” 林漾月笑了笑,举杯向她示意。 杜简悠突然倾身凑近舒图南,带着醉人香气的发丝扫过对方脸颊,“小可爱,林漾月不会对你也这么抠门吧?连一瓶像样的酒都舍不得开?” 舒图南的耳根发烫,不知该如何接话。 林漾月伸手,把杜简悠推回座位:“行了,别逗她了。你再这样我下次真不带她出来见你们了。” 杜简悠不以为意:“得了吧,这话你说了三年了。从夏溪拿影后那年开始,你就说要带人给我们认识,结果呢?要不是这次意外撞见,还不知道要藏到什么时候去呢。” 林漾月无奈摇头轻笑:“还不是你太不着调,怕你吓到她。” 杜简悠目露狡黠:“才不会,妹妹看起来不像胆子很小的人。” 难得遇见,林漾月和杜简悠很快聊起了工作。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从嬉闹转为专业,杜简悠甚至从手包里拿出平板,调出几组数据给林漾月看。 第82章 姚菱和程芮原本想找岑夏溪聊天,但见她垂眸盯着酒杯出神,周身仿佛筑着一道无形的墙,便识趣地没去打扰。 坐了不到十分钟,两人就按捺不住,跟林漾月打了个招呼就溜去舞池,临走时还不忘拽上无所事事的舒图南。 吧台里今天上班的调酒师是rose,也是舒图南熟人。rose记性极好一见她就认出她,开心地与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呀小妹妹,今天怎么有空来玩,想喝点什么?姐姐请客。” 舒图南弯起眼睛:“谢谢姐姐,我要一杯moonlight。” rose吹了声口哨:“还是老口味。” 舒图南又笑:“是呀,我这个人很专情的。” 姚菱和程芮也兴致勃勃地点了鸡尾酒,姚菱要了杯粉色的peachfizz,程芮则选了杯紫色的lavenderdream。两人举着酒杯,随着音乐节奏晃进舞池,很快就被涌动的人潮吞没。 没过多久,程芮就拽着姚菱的胳膊急匆匆地挤了回来。她的脸颊涨得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额前的碎发因为出汗而微微卷曲。 姚菱则一脸憋笑的表情,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怎么了?”舒图南好奇地问,顺手给她们递了张纸巾。 程芮猛灌了一口鸡尾酒,才压低声音道:“刚刚...刚刚舞池里有个女生…她…她问我能不能跟我接吻...” 姚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是个超辣的混血美女!穿着银色亮片裙,直接贴上来问程芮!” 她故意模仿着撩人的语气,“你的唇色真好看,能让我尝尝味道吗?” 程芮羞得把脸埋进掌心:“我差点把酒泼她身上,现在的人都这么直接的吗!而且!她也是女孩子诶!” rose在吧台后吹了声口哨:“常事啦,我们mist就是个le吧呀,你们都不知道吗?” 姚菱笑眯眯地:“我一进来就发现啦。” 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程芮:“啊?什么是le吧?” 她一脸懵懂,简直跟舒图南第一次来mist时一模一样。 舒图南微笑与她解释:“就是女同性恋聚集地。” 第70章 比起工艺,心意更重要 mist的vip包厢里,杜简悠正用指尖划动平板,给林漾月展示季度数据。屏幕的蓝光映在两人脸上,将她们的表情衬得格外冷静。 “第二季度的利润比预期低了12%,主要原因是有两个代言解约……” 话音未落,岑夏溪突然将手机重重扔在茶几上。碰撞声响让两人同时抬头,只见她面无表情地抓过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她的下巴与脖颈滑落,浸湿了月色衣领。 杜简悠眼皮猛地一跳,一把夺过酒杯:“你疯了,还在吃药就敢这么喝!” 岑夏溪用指腹擦掉嘴角酒渍,黑白分明的眼睛淡淡扫过两人:“明天还有拍摄,我先走了。” 她抓起外套起身,衣袖带翻没喝完的烈酒。 林漾月皱眉:“她怎么了?” 杜简悠望着岑夏溪渐渐消失的背影,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她的情况你也知道,又不是第一次。” “感觉夏溪的状态比上次见面还差。” 杜简悠耸肩,给自己也倒了杯酒:“你还记得吗,她有个初恋。那个女生最近好像在相亲。” 难怪岑夏溪状态这么反常。 “我原本想邀请她做astraleia品牌代言人,她的气质与astraleia很相配。” 杜简悠闻言挑了挑眉:“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直接说一声就行,还需要特意邀请?不过她最近工作状态很差,上周拍杂志封面ng了十几次,差点把摄影师气走。” 林漾月轻叹口气:“以后再说吧。” 杜简悠将平板锁屏,语气轻松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那个品牌办得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林漾月简短地回答,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大厅。 杜简悠突然轻笑出声:“真不错,情场职场双得意。不过你家那几个老古董知道你养小狗的事吗?”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林漾月收回目光,挑眉看杜简悠:“为什么他们需要知道这件事?” 杜简悠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还不是我家那两位,最近老说我年纪不小了,一直催我相亲,烦死了。” 林漾月语气冷淡:“哦,你叛逆二十七年,突然要当乖乖女了吗?” 杜简悠沉默半晌,脸上露出古怪表情:“介绍的相亲对象里…也有女生。” 因为林漾月和舒图南都喝了酒,回去时杜简悠便给她们安排的专车。 黑色迈巴赫平稳行驶在城市午夜街道上,车窗隔绝外界的喧嚣。林漾月和舒图南并排坐在后座,两人之间保持着一段距离。 林漾月晚上喝得有点多,此刻正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静静养神。 舒图南的手肘支着车窗,借着车窗反光,静静注视林漾月的倒影。 城市的霓虹从车窗外飞速掠过,明与暗交错从林漾月脸上滑过。她的皮肤很细,几乎没有一丝瑕疵,即使是最挑剔的化妆师,看到她也会承认有人就是天生丽质。 “看够了吗?” 林漾月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微醺的沙哑,眼睛却依然闭着。 舒图南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在看夜景。” 林漾月轻笑一声,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流动的城市光影:“撒谎的人会长长鼻子。” 谎话一下子就被戳破,舒图南摸了摸鼻子,感觉耳根有点发烧。 “今天见到她们俩,才发现时间真的过得好快,下个月我就二十七岁了。”林漾月的声音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柔软。 她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表情有股说不出来的惆怅,“感觉昨天还在念大学,一转眼就长大了。” 舒图南侧过头看她,此刻林漾月卸下平日锋芒,眉眼间流露出罕见的疲惫。 舒图南思忖片刻:“长大是一件好事,我一直盼望长大。盼望长大后可以自己赚钱,吃想吃的东西,买干净的衣服。” 林漾月打开一点车窗,拢了下头发:“但是长大后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人是会随着年龄增长变贪心的,小时候只要得到一个新玩具就很满足,长大后却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 舒图南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林漾月的手背:“姐姐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很厉害了。” 林漾月摇头:“我能有今天的一切,与我的成长经历密不可分。如果你拥有我所拥有的一切,到了我这个年纪,未必不能比我更优秀。” 车子驶入隧道,黑暗瞬间吞没了所有光线。 在短暂的黑暗中,林漾月感觉到舒图南手掌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触感温暖而干燥。 “姐姐太妄自菲薄,林旭彦和林旭祖拥有的不比你少,但他们都没有变成优秀的人。” 林漾月明显一怔。 车子缓缓停在公寓楼下,夜风微凉,空气里传来淡淡的桂花香气。 “到了。”司机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窗外恰好有盏路灯,暖黄的光透过玻璃在舒图南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林漾月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被这句话轻轻刺了一下。 然后,她突然笑了。 那是一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笑容,没有商场上的精明算计,没有谈判桌上的游刃有余,只是一个简单的、被触动的微笑,嘴角的弧度很浅,眼神却格外温柔。 “你总是能说出让我意外的话。” 舒图南露出一个真心笑容:“在我心里,姐姐一直是最厉害的人。无论姐姐想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 舒图南说要全力支持林漾月,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整个人都宛如上了发条一般转个不停。 办公桌上的台历被记号笔涂得密密麻麻,电脑上的渲染文件堆得桌面都放不下。 程芮有次很早到公司,发现她已经在制作间对着显微镜调整镶爪,单薄的背影在冷白灯光下像一柄锋利的剑。 压力像一块磨刀石,而舒图南在这重压之下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程芮常说看她工作就像看一块海绵——永远不知疲倦地吸收着知识的水分。 设计部的图纸她要看,生产线的工艺她要学,连品牌部的调研数据她都要反复研究。程芮甚至有次撞见她桌子上有一本《消费心理学》,书页上贴满便签纸,像长出了彩色的羽毛。 其实astraleia的设计进度已经比想象的快,但不知道为什么舒图南格外拼,九月一整个月简直恨不得住在公司,在她的带动下程芮也格外刻苦,两个人常常头对头挤在数位板前。 终于在林漾月生日前一周,astraleia首发系列确定了下来。 首发系列名为「迷踪」,是从十套全新的系列设计中选出来的。这个系列是舒图南在凌晨四点时涌现而出的灵感,当时她望着窗外将散未散的雾气,突然想到一句话:“最动人的不是星光本身,而是追寻星光时留下的足迹。” 第83章 「迷踪」核心款式共有四个,分别是项链、戒指、手链和耳饰。 项链和手链采用双链式设计,主石悬垂在交织的玫瑰金细链间,随着佩戴者的动作会轻轻摇曳,如同雾中若隐若现的星芒;戒指的戒臂做成缠绕的藤蔓状,顶端粉钻被碎钻环绕,不同角度展示时会有光影流转的效果;最复杂的是耳饰,分别做了耳夹、耳环和耳链的设计,每一款都十分出彩,简直让人难以取舍。 所有款式主石都是采用水滴型切割,光线折射时会产生朦胧的光晕效果。 主石边缘以碎钻勾勒一圈轮廓,在强光下会形成一圈柔和虹彩,氤氲迷蒙,完美契合“迷踪”两个字。 林漾月生日前一天,舒图南将全套「迷踪」作为生日礼物献给她。 深秋的傍晚,暮色像融化的琥珀缓缓流淌,办公室的落地窗正好投进一缕斜阳。 粉钻在黑色天鹅绒布上折射出梦幻的光斑,玫瑰金手链在金色夕阳下微微闪光。林漾月修长的手指悬在珠宝上方,影子斜斜地投在丝绒布上,像在触碰一片易碎的星光。 “很漂亮。”林漾月说。 她语调上扬,唇角笑容简直抑制不住:“我有预感,这个系列一定会大卖。” 舒图南柔声道:“姐姐喜欢就好。” 林漾月对她微笑:“不止我喜欢,市场也会喜欢「迷踪」。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她笑得很温柔,眼底漾着细碎的光,比落地窗外的夕阳更耀眼。 舒图南突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个晚上,她面临失学整日惶惶,最终鼓起勇气拨出那通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声温柔又耐心,将遥不可及的月光送到她眼前。 那一刻,舒图南内心突然升起一股急切。 她突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必须跑得更快些,学得再多一点,做得再好一些,才能从仰望月亮的人,变成与月亮并肩的存在。 * 林漾月的生日宴会在晚上七点开始。 与往年不同,今年除了黎韶华邀请的社会名流外,林漾月还亲自列了一份宾客名单。名单上多是业内往来人员:媒体、记者、知名珠宝设计师、独立策展人。而最令人意外的是舒图南、姚菱和程芮三个人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真的收到了邀请函。”程芮站在林漾月家别墅院子前的梧桐树下,第n次检查手里的烫金请柬。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将她浅灰色的裙摆吹得像片不安的云。 姚菱紧张地整理着领口:“我知道老大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嚯,看这个大门,跟演电视剧似的。感觉进去就要有个阿姨恶狠狠地甩张支票在我脸上,命令我离开她的家。” 舒图南没有说话,她仰头望着这座熟悉的别墅,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她扮作华姨的侄女混进来,穿着借来的制服,躲在花架底下偷看露台上的林漾月。 晚上她还溜进林漾月房间,在房间里待了一晚,那一晚…她亲了她。 门口穿着黑色制服的阿姨仔细检查三人的邀请函,她盯着舒图南看了好几眼,突然认出她:“咦,你不是阿华的侄女吗?” 舒图南一怔,随即认出这是当年打趣过她的阿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重叠,只是这次她不再需要伪装身份,可以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走进去了。 “是的,阿姨。我现在在琛玉实习。” “哎呀,阿华知道你今天要来吗?她今天在后厨忙,要是看到你肯定很高兴。” 寒暄几句后,那位阿姨亲自将她们三人带进屋,没一会儿就有人送上热茶和点心。客厅已经站了不少人,相熟的人聚在一起,低声说着话。也有人站在墙边,抬头欣赏墙上展示的画作。 林漾月的母亲黎韶华经营着一家画廊,眼光很是挑剔,能被她挂在家里的无一不是名家大作。 舒图南三人喝了一会儿茶,又欣赏了一会儿画。 “你们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人同时转身,只见林漾月站在水晶吊灯下。 一袭酒红色丝绒长裙勾勒出优雅的曲线,她今天化了淡妆,长发全部盘起,耳垂脖颈手指手腕上戴着「迷踪」系列全套首饰,粉钻在灯光下氤氲着雾气般的虹彩。 舒图南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她仿佛看到三年前那个躲在花架下偷看她的自己,与此刻站在会客厅中大方观察林漾月的自己,隔着时光长河遥遥相望。 “生日快乐,老大。”姚菱和程芮齐声说道,同时送上她们精心挑选的礼物。 林漾月接过,微笑着点头:“谢谢。” “随便买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姚菱摆摆手,习惯性地就要去勾林漾月的肩,程芮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 “正经一点,我们不是在公司。” 姚菱的手瞬间收回来,心虚地四处瞄了瞄。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是她们很少接触的场合。 她小声跟林漾月抱怨:“所有人看上去都好正经,让人怪不习惯的。” 林漾月笑了笑,也小声回答:“都是装的。今天来了几位圈内人,待会儿介绍给你们认识。 舒图南昨天提前将礼物送给了林漾月,所以此刻两手空空。她站在众人身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衣摆,目光却忍不住追随林漾月的身影。 趁大家聊得火热,林漾月悄悄走到舒图南身边,声音带着慵懒笑意:“刚刚好几个人问,怎么没见过我今天戴的这套首饰。” 她伸手悄悄捏舒图南的手指,指腹微凉带着一点薄茧,那是常年学习美术留下的痕迹。 舒图南的心跳忽然加快,耳尖微微发烫。 “然后呢?” “我告诉她们这是astraleia的首发系列,”林漾月微微侧头,耳垂上的粉钻在灯光下折射出梦幻的光晕,“她们都很感兴趣。”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舒图南却听出了其中的骄傲。 林漾月时常夸她,经常给她情绪价值。但私底下的夸赞和明面上夸赞分量不一样,舒图南能感受到,林漾月真的很喜欢这套作品。 小狗摇摇尾巴,幸福得有些眩晕。 “尤其是这个设计,她们说从未见过能把雾感诠释得如此完美的珠宝。” 林漾月抬起手腕,玫瑰金手链上的碎钻随着她的动作闪烁迷人的光彩。 就连眼光挑剔的黎韶华,都说这套首饰很适合她。 被她几句话哄得心花怒放,但是舒图南仍然谦虚道:“其实这还不是最佳成品,我的镶嵌技术有点生疏,比不上经验丰富的工匠师傅。如果是她们来制作的话,成品应该会更完美。” 林漾月轻轻摇头:“我不这么认为。迷踪已经很完美了,比起工艺,心意更重要。” 七点整,低沉优雅的大提琴声缓缓响起,宣告宴会正式开始。 说是林漾月的生日宴会,但宴会厅里的人却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几个阵营。 靠近香槟塔的区域,林漾月的父亲林景识正与几位音乐界人士低声交谈。他的气质很儒雅,容貌和林漾月有几分相像。与他交谈的几位男士也很有教养,他们似乎相谈甚欢,发出的笑声却很克制。 黎韶华则站在最大的一幅画作前,身边围绕着几位艺术界人士。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旗袍,肩上披着银灰色羊绒披肩,耳垂上的翡翠坠子水色透亮,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围站在宴会厅中心的林家人。 这是舒图南第一次见到琛玉集团的创始人林光震,他虽然杵着一根拐杖,但是与官网上精神矍铄的照片如出一辙。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腰背挺直如松,说话中气十足。 虽然林光震没有刻意摆谱,但整个宴会厅的气场都微妙地以他为中心。他的长子林景仲始终站在他右手边半步位置,适时地递茶添水。林旭彦、林旭祖则规矩地站在外围,只有在被点名时才开口说话。 “他就是董事长。”程芮凑过来小声说,“我进公司好几年,就见过他两面。” 姚菱抿一口香槟:“他的身体好像不太好,去年年会都没出席。” 舒图南没有接话,她的目光落在黎韶华身边的年轻人身上。她见过那个男人,他叫宗正,黎韶华一直想撮合林漾月和她。 宗正今天穿了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正俯身听黎韶华说话。黎韶华似乎很喜欢他,说话时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大提琴声忽然转为欢快的圆舞曲,林漾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宴会厅中央,酒红色裙摆随着转身的动作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她举起酒杯,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特别是爷爷,专程从瑞士疗养院赶回来。” 林光震爽朗地笑着摆了摆手,身旁林景仲嘴角却微不可察的绷紧了一瞬。 “有人说27岁是个奇妙的年纪,已经能够清醒地认识世界,却还保持着挑战世界的锐气,我也这样认为。” 第84章 她举起香槟杯,酒液在灯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所以今天我要正式向大家介绍,即将面世的astraleia首发系列——「迷踪」。大家很快就能在各大媒体上看到关于「迷踪」的宣传,敬请期待。 同时我相信我和我的astraleia团队,以及astraleia这个品牌,未来可以成长为足以比肩琛玉的存在。” 话音落,宴会厅内沉寂半秒,然后掌声雷动。 林漾月优雅地行了个屈膝礼,耳垂上的「迷踪」耳坠晃出一道璀璨。 第71章 舒图南只看一眼就感觉不对劲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舒图南几次想上前与林漾月说话,她却总被不同的人围住。好不容易等到林漾月身边的人群散去,舒图南刚迈出半步,又见一位穿着墨色西装的女人,提前拦住林漾月的去路。 林漾月刚要皱眉,目光落到对方脸上时却蓦地一怔:“静澜姐?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宗静澜唇角微扬,举起手中香槟杯与林漾月碰杯,香槟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刚回来不久。方才你的发言很精彩。” 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女性那般清脆,带着独特的沙哑质感。 林漾月抿了口酒,眼含笑意:“比你当年差远了。” 她突然朝舒图南招招手,示意她们几个人过来一下。 “这位是宗静澜,你们可以喊她静澜姐。这几位是我在astraleia的伙伴。” 林漾月很少使用这样亲昵的称呼,以前也从未提过宗静澜这个人。舒图南对这位不速之客有些好奇,就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 她看上去约莫三十岁,衣着简约大方,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饰品,却自带一种沉静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你们好。”宗静澜微微颔首,却没有过多介绍自己,仿佛今天站在宴会厅的每个人,都应该本来就认识她。 “静澜!你也来啦!”黎韶华的声音突然从宴会厅另一端传来。这位向来优雅从容的夫人,此刻竟亲自朝这边走了几步。 宗静澜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在佣人的引领下走向黎韶华所在的位置。 作为宗家长女和未来继承人,宗静澜在商界颇负盛名。 宗氏集团以传统制造业起家,产业遍布江浙,从纺织到精密机械均有涉猎。虽不如林家珠宝业光鲜,却是根基深厚的实业巨头。 宗静澜大学毕业后就直接进入集团核心,这些年一直在欧美发展,专注欧美市场。 “静澜姐在商界很有名气,不是靠家族的名气,而是靠强硬的商业手腕。这次突然回国,应该是为正式接手家族企业做准备。” 姚菱小声嘀咕:“难怪觉得眼熟,好像上过财经杂志专访。” 林漾月晃着香槟杯,语气里带着罕见的钦佩:“是啊,她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舒图南的心口,她从未听林漾月用这种混合着羡慕与敬佩的语气评价过任何人。 舒图南突然意识到,宗静澜和林漾月是同类人。两个人都含着金汤匙出生,却选择用实力证明自己。 但不同的是,宗静澜已经在继承人之战中取得胜利,林漾月却还得与林家那群虎视眈眈的亲戚周旋。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突然浮上舒图南心头。 在以琛玉为名的战场上,比起她,林漾月似乎更需要宗静澜这种能与她并肩作战的人。 舒图南不自觉地握紧手里香槟杯,用力到指节泛白。冰凉的杯壁浇不灭心头窜起的焦躁,她盯着杯中不断上升的气泡,思绪越沉越深。 宗静澜从容的谈吐、林漾月罕见的赞赏,种种画面在她脑袋里反复闪现,像一根细绳,慢慢勒紧她的心脏。 那些她未曾参与的岁月里,林漾月和宗静澜之间,是否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舒图南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但自从宗静澜出现后,那些被她刻意掩埋的自卑就像香槟杯里不断上升的气泡,细细密密浮上来,淹没她的理智,挤压她的呼吸,令她快要窒息。 “图南?” 林漾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舒图南恍惚抬头,发现对方站在她面前,正关切地望着她。 “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舒图南摇摇头,试图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抱歉,走神了。” 林漾月突然伸手,微凉的指尖轻轻贴上她的额头。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舒图南呼吸一滞,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呢,林漾月怎么… 林漾月收回手,冲她眨眨眼:“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去我的房间休息,晚点儿我再让司机送你回去。” 林漾月的房间依然有股熟悉香气,熟透的蜜桃混合微苦咖啡,暖香冷调。 舒图南想起上次来时,自己连灯都不敢开,只能借着月光在黑暗中摸索。而这次,她却在佣人引领下坦然穿过走廊,对方甚至贴心地询问是否需要热牛奶,仿佛她是这里的常客。 时过境迁,可当她独自站在这个房间里,那份忐忑与期待却与从前如出一辙。 舒图南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月光倾泻而入,在深色的地毯上铺开一片银辉。 从这个角度往外看,正好能将整个花园尽收眼底。即使是在深夜,花园里的地灯依然亮着,能看到盛放的绣球花。 林漾月说过,这些绣球花是特意从日本运来的品种,不会开得很艳,花期比普通品种要长得多。 就像她们之间若即若离的暧昧,比普通关系维持得更久,却又始终不肯真正绽放。 月光透过玻璃,在她脚边投下细碎光斑。舒图南不由自主地走到林漾月的梳妆台前,上次来时太过匆忙,她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房间。 林漾月不常回来,梳妆台上却一尘不染。最显眼的位置上放着护肤品和丝绒首饰盒,首饰盒半开着,露出里面价值不菲的珠宝。 首饰盒旁边有个小摆件,摆件里嵌着张照片。照片上的林漾月穿着学士服站在樱花树下,模样比现在青涩。 她旁边站着的是黎韶华,两人肩并肩站着,黎韶华的手自然地搭在林漾月的腰间,两个人的笑容都很明媚。 抛开理念分歧,黎韶华确实是位称职的母亲。舒图南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明白了这点。 林漾月出车祸次日,黎韶华匆忙赶到公寓。虽然当时母女不欢而散,她对舒图南的态度也颇为冷淡,但舒图南永远记得开门瞬间看到的景象——向来优雅的贵妇人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 林漾月也说过,黎韶华是对她影响最深的人。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教我,即使是下雨天裙摆也不能沾上泥点,但她也会告诉我,弄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后来她教我画画,我那时候调皮,老是喜欢乱画,她也会说乱画也不要紧,重要的是整幅画画得漂亮。” 说起这些时,林漾月眼里会浮现罕见的柔软。 但亲情本就是复杂的事。 正因为知道黎韶华爱她,所以面对两人之间对于职业与未来的分歧,林漾月才会那样不忿。 每个深夜,当她独自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眺望城市灯火,那种被爱束缚的窒息感就会如潮水般涌来。 高中时,她本想放弃艺术生身份参加普通高考攻读商科。当她向母亲表达这个想法时,黎韶华眼中闪过的不是欣慰,而是几不可察的惊慌。 后来她们发生过无数次争吵,林漾月不止一次在争吵中质问:“您明明说过支持我追求梦想。” 黎韶华总是用那种让她抓狂的平静语气回答:“妈妈当然支持你的梦想,但梦想也需要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 现实两个字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林漾月心底。 什么是现实? 现实就是所有人都希望她乖乖听话,成长成一名大家闺秀,再趁着年轻嫁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从此过上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 她不该有野心,不该有欲望。 舒图南一直觉得,林漾月带她离开集仁村,一部分原因是可怜她,还有一部分是想通过她弥补自己的遗憾。 黎韶华在林漾月身上倾注很多爱,很用心教导她。而林漾月用同样的方式重新养育了舒图南这只小狗。 不同的是,她没有给舒图南套上同样的枷锁。 在某个未被黎韶华规划的人生版本里,或许林漾月本该也是这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追求自己的梦想,可以活得肆意张扬。 而现在她正通过舒图南,间接实现这种可能。 宴会散场后,花园里的地灯暗了几盏,绣球在渐弱的灯光中模糊了轮廓,只剩下朦胧的蓝紫色影子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林漾月回到房间时,舒图南正端坐在沙发上等她,双手规矩放在膝头,像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 林漾月倚着门框轻笑:“我记得…你上回是跪在地上等我的”。 她记得三年前自己生日宴会结束,一回房间就看到舒图南紧张得直接跪坐在地毯上的模样。 第85章 舒图南抬起头,眼睛在卧室的光线中格外明亮:“你想要我这样吗?” 林漾月没有立即回答,她关上门,缓步走到舒图南身旁坐下。 “晚上为什么不开心?”她轻声问,手指自然而然地穿入舒图南的发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舒图南的发丝。 舒图南的呼吸明显滞了滞,她垂下眼睛,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犹豫了很久,才低声问道:“你跟宗静澜……很熟吗?” 林漾月的手指顿住,她突然意识到舒图南今晚的反常从何而来。一丝难以名状的愉悦从心底升起,让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吃醋了?”她故意凑近了些,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舒图南的耳尖立刻红了,却倔强地没有躲开:“只是好奇。” “我们*之间没有你想象的那种过往,但她确实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暧昧的形状。林漾月用手指玩她的头发,突然说起十六岁那年的事。 “那时我觉得人生就像铺好的铁轨,只能按既定路线前进,直到遇见宗静澜。” 舒图南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她大学实习时不顾反对,从宗氏最基础的业务员做起。不到一年就签下数笔大单,让等着看笑话的人哑口无言。” 也打破了那些老古板之间一直对她的成见。 “他们觉得她是千金小姐,吃不了苦,她偏偏要证明给他们看,她不靠家世也能做得比谁都好。后来她去欧洲,也是跟家族博弈的结果。” 林漾月转头看向舒图南,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神专注得让人心头发烫。 “她让我明白,人生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不过我那时候太小,空有得到琛玉的欲.望,却不知道如何实现。直到读研时,我在巴黎又遇见她…” 她眼中似有星光流转,回忆在眼底闪烁。 巴黎多雨,那天林漾月撑着一把伞,在学校附近的小画廊里偶遇了宗静澜。 七八年没见,宗静澜剪短了头发,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正用法语和画廊主商量,希望对方将一幅新锐画家的作品卖给她。 林漾月与画廊老板相熟,主动开口帮她争取,后来为了表示感谢,宗静澜请她喝咖啡。 她们坐在塞纳河畔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雨水顺着遮阳棚的边缘滴落,在两人座椅旁溅起细小的水花。 宗静澜说,那幅画是一个西班牙客户托她帮忙买的,那位客户承诺,只要买到这幅画就愿意将未来五年的订单都交给她。 “我很羡慕你,”年轻的林漾月突然开口,“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宗静澜闻言抬起头,雨幕中她的轮廓有些模糊,唯有眼神锐利如往昔:“你也有想要的东西?” 这个简单的问题像一记闷雷,震得林漾月心脏发疼。 她想起与母亲的每一次争吵,想起被迫选择的美术专业,想起每次路过琛玉橱窗时胸口翻涌的不甘。 宗静澜没有催促,只是又要了杯咖啡。待侍者离开,她才平静道:“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没人会送到你手里。” 雨势渐大,打湿了林漾月的裙摆,她却浑身发烫。宗静澜说这话时自信从容的样子,在她心里掀起狂风巨浪。 “当时几乎没有人支持我,除了她,她给我的触动真的很大。回国后我就进了琛玉,争取我想要的东西。” 舒图南突然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林漾月放在沙发上的手背:“所以你才会…选中我吗?” 因为那时的她,也主动拨出了那通争取命运的电话。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林漾月望着舒图南,想起第一次在集仁村见到她时的场景。 那个从院子里扑出来的少女,眼睛里有着和宗静澜、和她如出一辙的倔强。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不过更主要的是,你当时看起来很可怜,又很可爱。” 她最终这样回答,反手握住舒图南的指尖,“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可怜兮兮的无家可归的小狗。” 花园里最后几盏地灯也熄灭了,绣球花彻底隐入黑暗。林漾月突然倾身,将一个吻轻轻印在她眉心。 “而且,也不是我选中你,是你先向我伸出手的。” 她笑着起身,向舒图南伸出手:“要不要看看我今年收到的礼物?有好几个还没拆。” 舒图南点头,握住那只伸来的手,触感温暖而真实。 既不是遥不可及的月亮,也不是需要嫉妒的过往,只是此刻愿意与她分享喜悦的林漾月。 “我想看。”舒图南听见自己说。 林漾月每年生日都会收到堆积如山的礼物,珠宝、手表、名牌包,今年也不例外。 那些装在精美礼盒中的奢侈品,大多来自商业伙伴或父母的好友,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却也都千篇一律。 佣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他们会熟练地将这些礼物分类,珠宝首饰送去保险柜,手表包包放进地下仓库。有些名牌包甚至连防尘袋都没拆开过,就被束之高阁,渐渐蒙尘。 只有少数几件礼物会被单独挑出来,由佣人亲自送到林漾月房间。 这些通常来自关系亲密的人,黎韶华、林景识、林光震,或者她的一些朋友们。 精心包装的礼物放在衣帽间的茶几上,林漾月和舒图南一起,慢慢将它们拆开。 母亲黎韶华送给她的是一套名贵茶具,釉彩明亮艳丽,杯底印着大师的印记。黎韶华喜欢喝茶也喜欢送她茶具,从青花到珐琅彩,从薄胎瓷到伊万里烧,每一套都价值不菲,却也大同小异。 父亲林景识送的是一张琴谱,据说是某位已故钢琴家的手稿真迹。他喜欢音乐,每年都会送些与音乐相关的东西,去年是一支古董音叉,前年是一本肖邦的乐谱集。 爷爷林光震的礼物是一块古董怀表,纯金表壳上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表盘边缘镶嵌着细小的钻石。林漾月拧开发条,怀表立刻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礼物一件件拆完,都很贵重,但也都没什么意思。 林漾月靠在沙发上,望着茶几上摊开的礼盒,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每一件都透着送礼人的身份与地位,却也都像是某种程式化的仪式,而非真心的惊喜。 拆到最后只剩杜简悠送的生日礼物。她的礼物最大也最重,所以被压在最下面。 舒图南帮着林漾月拆开礼盒外的黑色包装纸,随着包装纸剥落,一只半人高的红黑色皮箱逐渐显露出来,箱体是暗红色的小牛皮,边缘包着哑光黑的金属框架,锁扣处雕刻荆棘花纹。 红、黑、金的碰撞太过浓烈,舒图南只看一眼就感觉不对劲。那颜色搭配有种说不出的危险感,像是某种隐秘的暗示,让她耳根莫名发烫。 林漾月倒是神色如常,只是挑了挑眉,伸手拨开搭扣。随着咔嗒一声轻响,皮里面赫然是一个立式调/教柜。 红色天鹅绒内衬上,整齐排列着各种皮/质束/缚带、金属锁/链和形状暧/昧的器/具。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副黑色真皮腕铐,铐环内侧还贴心衬了羊绒;旁边垂着两条黑色眼罩;眼罩旁边是牵引链和十字缚身锁,下层则摆放着几根长短不一的鞭/子,有荆棘软鞭、胡桃木教鞭、皮质马鞭,还有两根完全看不出用途。 “这…”舒图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皮箱内侧的夹层里塞着一张卡片,林漾月抽出来,上面是杜简悠龙飞凤舞的字迹: 「生日快乐,我亲爱的漾月宝贝。 知道你什么都不缺,就送你点玩具。 希望你和小狗玩得开心,爱你哟」 落款处还印着一个鲜红的唇印。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舒图南死死盯着箱子里那些玩具,感觉血液全部涌上脸颊。 她不敢看林漾月的表情,只能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仿佛里面藏着人生真谛。 第72章 做1做0都精彩 “杜简悠倒是会挑礼物。”林漾月慢条斯理地折起卡片,在箱子里翻翻拣拣。 舒图南的余光瞥见林漾月拿起那副黑色腕.铐,修长的手指抚过腕.铐内衬,动作优雅得像在鉴赏古董珠宝。 这个画面太过冲击,她猛地别过脸,却听见林漾月轻笑了一声。 “脸这么红?想到什么了?”她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舒图南的耳垂。 舒图南整个人僵在原地,她能闻到林漾月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耳尖上,甚至能想象出林漾月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我去倒杯水!”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却听见身后传来林漾月愉悦的低语:“跑什么?又不是现在就要用。” “我没有跑,我、我只是去倒杯水…”舒图南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细如蚊呐,连她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第86章 “哦?”林漾月的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般轻轻扫过耳膜,“那顺便帮我带一杯。” 舒图南的脚步猛地一顿,她跑到卧室还能听到林漾月低低的笑声。 扶着卧室的墙壁,舒图南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反应过来,林漾月是在逗她。 舒图南心底蓦然升起一丝气急败坏。 这人怎么这样呀! 明知道她不禁逗,还老是逗她。 她心里这样想,却不敢回头,甚至不敢想象林漾月此刻的表情。是带着玩味的轻笑,还是慵懒地倚在沙发上,指尖把玩那副奇怪的腕.铐。 卧室里就有水,舒图南手忙脚乱地倒了杯冰水,一口气灌下去半杯。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体内翻腾的热意。 “冷静点…”她对自己说,却又在下一秒想起林漾月那句“又不是现在就要用”。 那是什么意思?以后会用吗?什么时候用?和她用吗? 这些问题像烟花一样在脑海里炸开,炸得她头晕目眩。舒图南深吸一口气,又倒了杯水,这次加了双倍的冰块。 她盯着杯子里晃动的冰块,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居然有点期待。 “太没出息了。”她小声嘀咕着,却又忍不住回想起林漾月说那句话时的语气。 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般轻飘飘地落进耳朵里。 想到这里,舒图南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旖旎的念头甩出脑海。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在低头时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用拇指摩挲着杯子,那动作简直和林漾月抚摸腕、铐时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她手一抖,差点打翻水杯。 那个箱子和箱子里的东西,对她而言还是太超过了。 她该怎么办,是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去,还是… 正当她陷入天人交战时,突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沉闷声响,不紧不慢,优雅从容,每一步都踩在她心上。 舒图南的背脊瞬间绷直。 “倒水怎么要这么久?我还以为你逃走了。” 舒图南僵硬地转身,看见林漾月就站在她身后,歪着脑袋看她。 不过还好,她手里没拿黑色腕、铐,也没拿其他奇怪东西,只拿了一个蓝色的小玩具,玩具造型简约,像个小海豹。 这个可爱的小海豹和杜简悠送的黑色皮箱风格截然不同,应该不是从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的箱子里拿出来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舒图南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这是?”舒图南指了指那个玩具。 “也是杜简悠送的。”林漾月轻轻捏了捏海豹的尾巴,手指在海豹圆润的尾部摩挲了一下,“看起来是个小玩具。” 舒图南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安心的微笑。 啊,那就好那就好。 至少不是什么羞耻的… 林漾月的手指在海豹腹部开关上轻轻一按。 “咕啾~”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音效,小海豹原本圆润可爱的嘴巴张开,露出一个圆圆的开口。 林漾月的指尖在海豹腹部另一个开关上又轻轻一按。 “嗡…” “这、这是…”舒图南声音卡在喉咙里,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小玩具呀,只不过…” “等等!别说了!”舒图南简直不知道该捂住耳朵还是捂住眼睛。 这对她而言也太太太超过啦! 看着舒图南惊惶失措的样子,林漾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笑得肩膀轻颤,眼底都泛起一丝水光:“你反应也太可爱了。” 舒图南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早该知道的!杜简悠送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人畜无害! 一把夺过林漾月手里的小海豹,舒图南用力按下开关。 震动戛然而止。 房间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舒图南急促的呼吸声,和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我休息好了,我该回家了。” 她丢下这句话就想走,脚步慌乱得像是有洪水猛兽追赶。可还没迈出两步,手腕突然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扣住。 林漾月将她往回一扯,舒图南整个人失去平衡,踉跄着跌进熟悉的怀抱。 “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耳畔传来温热的吐息,林漾月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几分,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她的一只手还扣着舒图南的手腕,另一只手却已经环上了她的腰,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舒图南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她能感觉到林漾月的鼻尖轻轻蹭过她的耳廓,温热的唇几乎要贴上她发烫的耳垂。 “我…”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林漾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低笑一声,环在她腰间的手却收得更紧:“刚才不是很大胆吗?” 她的指尖在舒图南腰间轻轻画了个圈:“敢从我手里抢东西。” 舒图南浑身一抖,差点腿软。 这个姿势太危险了,她的胸口紧贴着林漾月,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每一次呼吸的起伏。林漾月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也直接同步到她身上,让她心跳彻底失控。 “那个…那个玩具…”舒图南结结巴巴地开口,试图转移注意力,“太、太过分了…” “是吗?” 林漾月突然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那你告诉我,”林漾月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唇,声音轻得像是耳语,“什么程度才不算过分。” 舒图南哪说得出来。 林漾月又笑:“那…我躺着,你来动?这样会不会容易接受一点。” “不…不是…”舒图南的声音细若蚊呐,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自己的衣摆。 其实舒图南不太在乎“谁来”这种事情,林漾月也不太在意。 舒图南不在乎是因为,虽说生理结构原因,主动的那一方很难获得身体上的快.感,但对她而言能让林漾月舒服就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每次看到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因她而失焦,听到那副惯常从容的嗓音为她而破碎,那种精神上的满足感远胜过任何生理愉悦。 林漾月想主动的话她当然也乐意,毕竟她的技术确实比她好太多。她的双手既能雷厉风行地处理工作,也能游刃有余地在她身上点燃一簇簇火苗;她的双唇能在集团例会上咄咄逼人,也能在她最敏感的地方落下最温柔的折磨。 而林漾月不在意则是因为,她本就是魅力无限的女人,做1做0都精彩。 她享受掌控的快意,也沉溺于征服的快感,无论是施还是舍,只要是她给出的,舒图南都得接受。 角色可以互换,但本质从未改变。 舒图南永远会为林漾月意乱情迷,而林漾月永远掌控着情.事的节奏。 而现在。 林漾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指尖顺着她的脊椎缓缓下滑,在月要窝处轻轻画了个圈:“不是什么?”她故意放慢语速,“不想要我?” 舒图南浑身一颤,眼神都慌乱起来:“不是的,我…想要你。” 林漾月莞尔,目光温柔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松开钳制往后退半步。这个动作让舒图南感到一阵失落,可下一秒林漾月抬手拉上了窗帘,将秋意凉风和温良月光隔绝在外。 林漾月的浴室很大,大到足以让舒图南在里面打一套军体拳。 林漾月的浴缸也很大。 两个成年人躺在里面都绰绰有余。 此刻浴缸水面漂浮着白色泡沫,薰衣草气泡弹的香气随着热气蒸腾而起,在空气中织就一张令人昏昏欲睡的网。 林漾月修长的脖颈靠在浴缸边缘,微微仰着头,漂亮的眼睛半阖着,听着舒图南一本正经地介绍小海豹的用法。 “它是防水产品,有七种波段。”舒图南的声音越来越轻,水下,手指悄悄调整着模式。 “今晚…它可以去它该去的地方…” 随着“嗡”的一声轻响,水面泛起细微的波纹。 “现在用的是慢速波浪模式…”水波随着她的介绍轻轻荡/漾。 “…还…不错。”林漾月的语气比平时更加轻柔,声音带着被水汽浸透的沙哑。 舒图南手里捏着小海豹,看着林漾月慵懒的模样,突然起了坏心思。她俯身凑近,鼻尖贴上对方耳垂: “比我更好吗?” 林漾月睁开眼,眸中水光潋滟。 “唔…感觉不太一样,不过…我更喜欢你…的手。” 短短一句话,林漾月说得断断续续,呼吸明显乱了节奏。 虽然知道林漾月不是那个意思,但…听见她说喜欢,舒图南的心脏就忍不住狂跳。 第87章 她咬了一下下唇,脑袋凑过去,用嘴拨开黏在林漾月颈侧的湿发,舌尖顺着泛红的耳/廓缓缓下滑,在敏感的颈/侧流连。 林漾月猛地仰头,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轻哼。 水面晃动,泡沫四散逃逸,露出水下若隐若现的旖/旎风光。 小海豹不知何时已经被丢在浴缸角落,静静沉在水底。 而那双被林漾月亲口说“更喜欢”的手,正做着比任何玩具都更令人疯狂的事。 “舒图南…”林漾月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等一下…” 可舒图南这次没听话。 她变本加厉地吻上林漾月的唇,将未尽的话语尽数吞没。 不知道是谁误碰到浴缸龙头,水声哗哗作响。浴缸里的水位随着不断上涨,最终哗啦一声溢出边缘,在瓷砖上汇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林漾月的月退都是软的。 她扶着门框,睫毛还挂着水雾,平日里优雅从容的步伐此刻变得虚浮,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舒图南也好不到哪去,她在浴缸里跪得膝盖发麻,站起来时差点踉跄,不得不扶着墙壁缓一会儿。 两人胡乱裹着浴袍,带子都系得歪歪扭扭,头发湿漉漉贴着颈侧,还在往下滴水。 卧室乱糟糟的,衣服扔得满地都是。 林漾月揉了揉太阳穴,声音还带着情.事后的沙哑:“我明天让阿姨早点来打扫。” 舒图南红着脸去捡自己的衣服,却在弯腰时被浴袍下摆绊倒,差点摔倒。林漾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结果自己腿一软,两人一起跌进大床。 “噗…” 不知是谁先笑出声的,很快笑声就传染开来。她们靠在一起,看着一片狼藉的卧室。散落的衣物、歪倒的水杯,还有不知被谁捞出来的小海豹。 舒图南伸手拨开林漾月额前湿漉漉的刘海,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下次不要在浴缸,姐姐脖子后面都硌红了。” “嗯,浴缸好硬,你的膝盖也硌红了。今晚要留下来吗?还是让司机送你回去。不过留下来的话,明天早上你得悄悄离开。” 这两个选项舒图南才不用犹豫。 舒图南抱住林漾月,将脸深深埋进她颈窝,睫毛像小刷子似的刮蹭着她娇嫩的皮肤。 “当然要留下来。”她的声音闷在林漾月肩头,带着撒娇般的鼻音。 “好痒。”林漾月敏感地瑟缩了一下,皮肤泛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她突然一个利落的翻身,直接将舒图南压进蓬松的被褥里,双手扣住她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小玩具挺好的,待会儿给你试试。” 舒图南刚要反驳,突然有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卧室里炸开。 两人同时僵住。 门外传来黎韶华温柔的声音:“漾漾,你睡了吗?” 空气瞬间凝固。 舒图南惊恐地瞪大眼睛,林漾月的手指还扣在她腕间,两人保持着暧.昧的姿势,连呼吸都停滞了。 已是深夜,黎韶华怎么会这时候过来? 林漾月迅速松开舒图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翻身下床时顺手将被子往舒图南身上一裹,遮得严严实实。 “快睡着了。”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镇定,只是略微沙哑,“怎么了,妈妈?” 门外沉默两秒:“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聊一下。” 林漾月回头看了眼床上鼓起的被团,舒图南正用口型无声地比划“怎么办”。她快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宽敞的衣柜上。 舒图南以为她要自己躲进去,立刻从床上爬起。 林漾月却摇摇头。 不用躲。 舒图南愣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林漾月一个眼神制止。 林漾月的声音平静又不容置疑:“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门外的人似是没想到会被这样干脆地拒绝,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在林漾月以为对方要离开时,门外突然又传来声音:“今天你邀请的很多朋友,我都从来没见过,也没听你说起过。” 第73章 你的反应…显得我技术很差 黎韶华的语气带着试探,林漾月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不全是朋友,有些只是工作来往。” “这样啊…”门外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忽然低了几分,“但我能感觉到,今晚你很开心。” 林漾月一怔。 卧室里,舒图南看见她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落在林漾月赤着的脚踝上,勾勒出一道清冷的白。 “嗯。”良久,林漾月终于应了一声,声音比方才柔和了些,“是很开心。” 门外再次陷入沉默,片刻后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确定黎韶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林漾月才缓缓转过头。 但她的脸上没有笑意。 浴室里蒸腾的热气早已消散,连带着方才那些旖/旎的温度也一同冷却。林漾月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舒图南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有些冷。她看着林漾月走回床边,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手指绕着浴袍带,一圈一圈缠在指根,又松开。 “她从来不会这么晚来找我。”林漾月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舒图南声音带着迟疑:“阿姨是不是…知道我在你房里?” 林漾月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就算黎韶华知道舒图南在她房里,也肯定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不然她不会如此淡定。 “没关系,明天就知道她有什么事了。现在,要继续吗?” 林漾月指尖勾住浴袍带子轻轻一扯。 舒图南的脸轰地烧了起来。 林漾月餍/足以后,就轮到她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黎韶华出现过的原因,舒图南一直很紧张。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浴袍,身体也绷得僵硬。林漾月耐心地吻她,指尖温柔游走,可舒图南就是无法放松下来。 “你的反应…显得我技术很差。”林漾月终于停下来,撑在她上方,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舒图南咬了咬下唇,眼神闪烁:“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林漾月低头,鼻尖蹭过她的脸颊,“怕我妈突然杀回来?” 舒图南的脸瞬间涨红,她下意识地往门口瞥了一眼,仿佛黎韶华真的会突然推门而入。 林漾月叹了口气,翻身躺到她身侧,手臂揽住她的腰:“放松点,她不会回来的。” 舒图南蜷缩在她臂弯里,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她能闻到林漾月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情/欲过后的温热。 可她的心跳依然很快,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胸口,让她无法真正投入。 “对不起…”舒图南小声说。 林漾月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舒图南能感觉到林漾月的体温,温暖而真实,可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门外。 “在想什么?”林漾月问。 舒图南犹豫了一下:“我们在公司的时候…是不是要更加小心。” 琛玉里那么多人,要是她和林漾月的关系不小心被发现,传到林家人耳朵里… 林漾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不是就连程芮都没发现吗?” 对啊,就连每天和她在一起的程芮,都没察觉她们两个人的关系,其他人怎么会知道呢。 舒图南的心跳慢慢稳定下来,同时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涩涌上心头。 身份的差异与性别的桎梏,注定她的感情无法见天日。 她抬起头,对上林漾月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 林漾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要想太多,睡吧。” 舒图南点点头,将头埋进她怀里。 林漾月的呼吸渐渐平稳,可她却迟迟无法入睡。 这一夜,舒图南想了很多事。 想起某次被林漾月带去参加商业酒会,那些人探究的目光。 来自其他集团的二代三代,打扮得漂亮精致,手指优雅摇晃香槟杯,眼神却像x光一样将舒图南从头扫到脚。 “这位是?”有人问。 林漾月揽着她的肩膀,语气随意:“astraleia的设计师。” 不是“我的爱人”,甚至不是“我的朋友”,只是astraleia的设计师。 她的身份,永远只能是被资助的学生,是品牌设计师,是一个公司的同事。 夜更深了,再不多久,天边就会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带着所有已知的禁忌和未知的可能。 在这个见不得光的夜晚里,舒图南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她们之间的感情就像天上的星星,注定会隐没在黎明。 第88章 * astraleia首开系列「迷踪」确认之后,设计图就被同步到产品部,由产品部安排技术精湛的工匠制作样品。 作为「迷踪」系列的主设计师,舒图南几乎住在了制作间,不断解答工匠师傅们的各种问题。 “小舒,你这个雾面设计…” 年近六十的老工匠王师傅戴着放大镜,指着项链主石“你看这个切面可以吗?”。 舒图南弯腰凑近,看了一会儿后用手指比画着:“这里再磨圆一些,要像晨雾流过树枝那样自然。” 王师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对徒弟喊道:“把刀头拿来!要最细的那个!”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作为资深工匠,王师傅比舒图南更精益求精。 如舒图南所言,由经验丰富的工匠师傅来制作镶嵌,「迷踪」会呈现更完美的效果。 在许多人的共同努力下,「迷踪」系列最终成品非常让人惊喜。 当成品在astraleia全员面前亮相时,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赞叹。舒图南终于松一口气:“太好了,所有参数定下来后,产出质量就稳定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颈椎,想着终于可以暂时结束连轴转的加班生活。 姚菱敲敲桌子:“醒醒,这才刚开始。样品出来后要拍广告,广告拍完要办媒体预览会,然后是vip私享会、全球发布会…” 程芮眼睛一亮,两只手撑在桌子上:“astraleia会请代言人吗?说起来琛玉好像一直没有固定代言人,不过我听说企划那边前几个月提了这个,说想固定一位女明星当品牌形象大使。” 她突然转向林漾月,语气兴奋起来:“诶老大,你不是和岑夏溪很熟吗?我们有没有机会请到她?” 林漾月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了两下,摇头道:“她最近身体不太好,医生建议减少商业活动。” 她顿了顿,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不过我已经有个意向人选。” 电脑屏幕随着她的动作亮起,一张模卡缓缓展开。画面中的女孩有着近乎透明的白皙肌肤,金发如瀑垂落腰间,冰蓝色的眼眸像封存的寒冰。 模卡右下角标注着名字:giedre,19岁,立陶宛籍。 林漾月指尖轻点屏幕,“杜简悠推荐的,她在米兰时装周的表现很亮眼,特别适合「迷踪」系列。” 姚菱凑过来仔细端详:“确实很有灵气,清冷的气质和我们的品牌很搭。” “拍摄方案我已经让品牌部在做了,做好后我发给你们看。” 为了完美契合「迷踪」系列主题,林漾月将广告拍摄场地定在了法国安纳西湖。那里终年雾气缭绕,湖面常常笼罩着一层薄纱般的晨雾,与「迷踪」不谋而合。 “我们四个都要去拍摄现场。” 林漾月宣布这一决定时,姚菱立刻高举双手欢呼:“欧耶!又可以公费出国了!” 程芮则已经开始翻看当地的旅游攻略:“小x书上说,安纳西的奶酪火锅特别棒……” 舒图南低头看拍摄方案,却忍不住想象那个来自立陶宛的女孩,站在安纳西湖畔的晨雾中会是怎样一幅画面。 她设计的珠宝,将由这样一位精灵般的少女来诠释。 “别光顾着玩,”林漾月敲了敲桌子,但嘴角带着笑意,“这次拍摄关系到整个系列的成败,giedre下月初就到巴黎,我们先去和她碰面,然后一起去安纳西。” 姚菱做了个鬼脸:“知道啦老大,快乐第二,工作第一!” 宁城有航班直飞巴黎,飞行时间约十小时四十分钟。这是舒图南第一次坐飞机,她攥着登机牌的手指微微用力,眼睛却亮晶晶地打量着巨大的波音787宽体客机。 “别紧张,飞欧洲的国际航班都很平稳。”林漾月坐在她身侧,温柔地安抚她。 确实如她所说,宽体客机在云层间穿行时,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舒图南贴着小窗,看云海在脚下翻涌,第一次体会到三万英尺高空带来的震撼。 温柔的空乘送来精致的餐食,她学着林漾月的样子,将餐巾铺在膝上,小口品尝红酒烩牛肉。 十个小时的航程在电影和浅眠中很快过去。当飞机开始下降时,舒图南透过窗户看见傍晚*的巴黎像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 塞纳河蜿蜒流淌,埃菲尔铁塔在夕阳中闪着金光。 舒图南已经上过三个学期的法语选修课,基本能看懂法文,但陌生的国度总是会让人紧张。幸好这一年戴高乐机场启用了新的国际航站楼,明亮玻璃穹顶下随处可见的中文标识让舒图南倍感亲切。 接机的司机是个留着络腮胡的法国大叔,举着写有“astraleia”的牌子在出口等候。见她们走来,他热情地冲她们打招呼:“bienvenueàparis!(欢迎来到巴黎)” 坐进宽敞的商务车,舒图南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修剪整齐的梧桐树,骑着自行车掠过的邮差,街边咖啡馆外悠闲啜饮的人,一切都和电视上看到的如出一辙,却又鲜活生动得多。 林漾月查看行程表,“先去酒店放行李,晚上我们去找giedre。” giedre签约的是米兰顶级模特公司mg,这个月因为拍摄档期才暂驻巴黎。 当林漾月一行人在香榭丽附近的工作室见到她时已是晚上九点,她刚结束当天为某奢侈品牌拍摄的广告大片。 推开工作室大门,扑面而来的是发胶和咖啡混合的气味。giedre正仰着头让化妆师卸妆,浓重的烟熏妆晕染开,在眼下拖出两道暗影。 她涂着哑光黑口红,嘴唇微抿,身上还穿着拍摄用的铆钉皮衣,一头金发被发胶固定成锋利的造型,与模卡上那个宛如天使的少女判若两人。 姚菱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小声对程芮嘀咕:“这反差也太大了吧?不会是‘照骗’吧?” 舒图南目光投向林漾月,对方正鼓励地看着她,她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开口是有点别扭的法语:“请问是giedre吗,我们是astraleia的人。” giedre转头看向来客,冰蓝色的眼睛在残妆下依然摄人心魄。 当她认出林漾月,立刻站起身,皮衣上的金属链哗啦作响。 “astraleia的设计师舒小姐吗?”她的法语带着东欧口音,伸手时指甲上还残留着黑色甲油。 舒图南与她握手,同时不动声色打量她,卸了一半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像褪色的油画,却意外地有种破碎的美感。 互相打过招呼后她继续卸妆,化妆师用棉片擦掉giedre眼睑上的闪粉,随着妆容渐渐卸去,纯净感逐渐显露。 见几个人都盯着她,giedre还没什么,化妆师先不好意思了:“今天的拍摄需要不一样的气质,所以gigi的妆容有点夸张,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giedre将一缕散落的金发别到耳后,解释道:“我之前和中国品牌合作过,知道你们通常更喜欢洁白纯净的风格。” 她指了指自己还未完全卸去的暗黑系妆容,“像这样的造型,可能不太符合你们的审美。” 舒图南摇摇头:“没有。” 她的目光真诚而专注,“你的表现力和可塑性很强,无论是纯净还是暗黑风格都能完美驾驭,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giedre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随即露出一个带着东欧风情的羞涩笑容。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几位东方女孩,问道:“你们来自哪个国家?” “中国。”程芮抢着回答,又补充道,“宁城,听说过吗?” “中国!”giedre突然眼睛一亮,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小小的距离,“我会一点点中文。” 她顿了顿,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认真说道:“我只会,一点点。” 说完还俏皮地眨了眨眼,活像个炫耀新技能的孩子。 姚菱惊喜地拍手:“天啊!你的发音好可爱!” giedre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金发垂落遮住了泛红的脸颊。她继续用法语解释:“去年在海城走过秀,学了几句简单的中文。” 说着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期待,“你们可以喊我gigi,我的朋友都这样叫我。这次拍摄,我会努力理解你们想要的感觉。” 舒图南注意到,当她说话时眼睛会不自觉地追寻每个人的反应,像个渴望被认可的学生。 这个细节让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国际超模,也不过是个离乡背井的十九岁女孩。 林漾月适时递上完整企划书:“明天出发去安纳西前,我们先详细聊聊拍摄概念。” 安纳西是座精致的小城,安静地坐落在法国与瑞士的交界处。从巴黎出发先乘坐tgv高速列车抵达里昂,再转乘一小时的ter区域列车才能抵达安纳西。 当列车缓缓驶入安纳西站时,窗外的景色已变成连绵的阿尔卑斯山峦和碧蓝的安纳西湖。 程芮打开手机地图,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你们看,企划部的同事这几天正好在瑞士盯代言拍摄。” 她放大日内瓦的位置,“好像就在湖对岸,开车只要一小时。” 第89章 姚菱凑过去看:“这么巧?那要不要叫他们过来?” “不必,让他们专心完成那边的工作。” 林漾月合上手里电脑望向窗外,湖面上升起的薄雾正被晨光染成金色,“我们也有自己的任务要专注。” 车站停车场已经停着两辆商务车,一辆是来接她们的,另一辆则载着提前到达的拍摄团队。 按照计划,舒图南一行人要在安纳西度过忙碌而充实的一周。 拍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gigi的表现力比众人预期的还要出色。 最令人惊喜的是,这个拥有天使容颜的立陶宛女孩,在镜头前却有着难得的“隐形感”。 她不会像某些模特那样,用过于强烈的个人特质掩盖珠宝的光芒。相反,gigi懂得如何让自己成为珠宝的最佳载体。当她垂眸时,玫瑰金细链便在锁骨间若隐若现,她抬手拂过发丝的瞬间,手链便自然成为焦点。 摄影师在第三天收工时感叹,“太神奇了,她就像是为珠宝而生的模特。” 舒图南深有同感。 相机屏幕里,gigi穿着简单的亚麻长裙,站在安纳西湖畔的晨雾中,任由湖风吹乱她的金发。 精心设计的珠宝在她身上仿佛有了生命,不是被佩戴的装饰品,而是自然生长出的精灵饰物。 gigi不会刻意展示珠宝,她让珠宝成为肢体语言的一部分。一个转身,一次回眸,都恰到好处地凸显「迷踪」的特质。 第五天傍晚,当最后一组镜头完成时,整个团队都情不自禁地鼓掌。 gigi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垂上的耳坠轻轻摇晃,在夕阳下闪烁着迷蒙的光芒。 “完美。”林漾月翻看着样片,露出满意笑容,“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姚菱也高兴得不得了:“这些素材足够我们做三版广告!” 拍摄进度比预期提前了两天,林漾月便慷慨地给团队放两天假。 次日一大早,姚菱就迫不及待地敲响每个人房门,手里挥舞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行程单:“快起床!今天任务可重了!先去湖上泛舟,再去老城区喝下午茶,最后去岛宫看夜景!” 安纳西的清晨带着阿尔卑斯山特有的清冽。四人漫步至湖边码头时,湖面还笼罩着一层薄纱般的晨雾。 码头前已有等候游客的船夫,姚菱兴高采烈地与船夫讨价还价,程芮举着相机捕捉湖光山色,舒图南则望着远处雪山出神。 “哟,真巧啊,居然会在这里遇见。”突然有人与她们打招呼。 众人回头,只见林旭彦带着助理站在不远处,身旁是最近刚签约琛玉,官宣为品牌形象大使的女星周嘉凝。 第74章 我做不到 “林旭彦?”林漾月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旭彦从容地走近:“琛玉有广告在瑞士拍摄,顺道来安纳西放松一下。听说astraleia的「迷踪」也要拍宣传物料?看来你们拍摄很顺利。” 周嘉凝摘下墨镜,露出被媒体誉为“会说话”的眼睛:“漾月妹妹好,真高兴见到你。” 她亲昵地挽住林旭彦的手臂,“旭彦常提起你呢。” 林漾月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在两人交缠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哦?但我没听他说起过你呢,你们现在在交往?” 没想到林漾月开口就不客气,周嘉凝的笑容明显僵了一瞬,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把林旭彦西装袖子掐出几道细微褶皱。 她的声音低了几分,眼神闪烁,“我们交往不久,我也暂时不想公开。” 林漾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目光转向自己的兄长。林旭彦依旧保持着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在场几人心知肚明,林旭彦是圈内有名的花花公子,最擅长用珠宝和承诺引诱娱乐圈的女明星,等新鲜感过了就随手抛弃。 只是没人想到,这次被他盯上的会是周嘉凝。 周嘉凝是以清纯形象走红的新生代女星,出道时间与岑夏溪差不多,但形象气质更加甜美。 她长着一张标准的初恋脸,杏眼樱唇,笑起来时脸颊有若隐若现的酒窝,被粉丝们称为“甜心杀手”。 与岑夏溪那种带着疏离感的清冷美不同,周嘉凝的漂亮是毫无攻击性的,像一块裹着蜜糖的棉花糖,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甜美的长相让她在偶像剧市场如鱼得水,出道几年已经拍了十几部剧,几乎部部都是女一号。 但奇怪的是,尽管资源不断,周嘉凝的事业却始终不温不火。 她的演技停留在瞪眼嘟嘴的初级阶段,台词功底更是被观众诟病为“念经”。 那些本该成为爆款的剧,最终都扑得平平无奇。业内甚至流传着一个说法:“周嘉凝参演,必扑无疑。” 最讽刺的是,岑夏溪拿下白玉兰最佳女主的《见春天》,最初投资方属意的女主角正是周嘉凝。是导演力排众议,坚持启用岑夏溪,才成就了这部经典之作,也造就了白玉兰奖史上最年轻的影后。 姚菱悄悄往程芮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上周的八卦杂志还说林旭彦在追那个小歌星…” 程芮用手肘捅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 姚菱声音不大,但几个人都听见,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林旭彦仿佛没听到姚菱蛐蛐她,指了指停泊在旁的豪华游艇,“要一起游湖吗?正好可以聊聊astraleia的宣传计划。” 游艇有两层,底下一层是装修考究的包房,真皮沙发环绕着大理石茶几,酒柜里陈列着年份上好的红酒。二楼则是开放式观景台,白色的遮阳棚下摆放着几把休闲躺椅。 湖面上的雾气逐渐散去,阳光变得刺眼起来。周嘉凝重新戴上墨镜,这个动作让她找回了些许安全感。她凑近林旭彦,压低声音道:“旭彦,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件事…” 林旭彦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急什么?各位随意,酒水自取。” 姚菱和程芮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了二楼观景台。舒图南犹豫片刻,正要跟上,却被林漾月轻轻拉住手腕:“陪我坐会儿。” 包房内一时只剩下四人。 周嘉凝不安地调整着墨镜的位置,指甲在杯沿轻轻敲击。林旭彦则悠闲地靠在吧台边,目光在妹妹和周嘉凝之间来回游移。 林漾月端起侍者刚送来的红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你想聊什么宣传计划?” 周嘉凝的指尖一顿,随即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是这样的,我下个月要参加威尼斯电影节,正好缺一套合适的珠宝。”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林旭彦,“旭彦说astraleia的新系列很适合我。” 林旭彦适时接话:“嘉凝的造型团队和vogue有合作,这是个不错的曝光机会。” “不行。”林漾月干脆利落地打断,“虽说琛玉签了她做形象大使,但这跟astraleia没有关系。” 当初她力排众议创立子品牌astraleia,就是为了与琛玉的传统形象彻底切割。如果现在继续使用琛玉的形象大使,那她的苦心经营岂不是成了笑话? 她拒绝得干脆,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舒图南看见周嘉凝的嘴角微微抽搐,林旭彦眼底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漾月,别这么小气嘛,这是很好的宣传话题呀。”他的语气依旧轻松,却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林漾月迎上兄长的目光,忽然笑了:“我是astraleia的主理人,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应该去找爷爷,让他把珍藏的'海之泪'给你。让周小姐戴着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古董珠宝走红毯,不是更有话题性?” 周嘉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海之泪”是林家最负盛名的传家宝之一,曾在拍卖会上创下天价记录。而林旭彦的脸色则彻底阴沉下来,因为谁都知道,老爷子最讨厌别人打他珍藏的主意。 无视林旭彦难看的脸色,林漾月优雅起身,“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 周嘉凝有点着急,压低声音问林旭彦:“你不是说…” “闭嘴。”林旭彦冷冷打断,眼神沉得吓人。他端起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颈侧青筋暴起。 二楼观景台上,姚菱正举着手机对湖面拍照,看见她们上来兴奋地招手:“快来!我刚才拍到一只白鸟!” 又过了一会儿,楼下突然传来激烈的争执声。玻璃杯砸碎的脆响、刻意压低的怒斥断断续续传上来。姚菱和程芮面面相觑,舒图南则担忧地看向林漾月。 后者正若无其事地翻看手机里的照片,仿佛对楼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没过多久,周嘉凝红着眼眶走上来。她径直走到林漾月面前,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漾月,可以单独聊一下吗?” 林漾月抬眸,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轻轻合上手机:“五分钟。” 两人走到游艇尾部的观景台,周嘉凝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知道的,爷爷不喜欢娱乐圈的人,旭祖选我做品牌大使已经很不容易。除了琛玉以外,我现在没有其他奢牌代言,所以下个月的威尼斯电影节,我真的很需要一套astraleia的作品。” 第90章 她的声音越来越急,“我可以不要代言费,只要一个合作机会,我保证…” 林漾月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你需要的不是astraleia的作品,而是琛玉的。周小姐,很多东西不是争取就能得到的。”她倚着栏杆,湖风吹乱她的发丝,“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不是很清楚这个道理吗?” 周嘉凝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林漾月继续道:“就像《见春天》,你争取了那么久,试镜那么多次,甚至让投资方施压,最后角色不还是落到岑夏溪手里?”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周嘉凝踉跄着后退半步。手指死死攥住栏杆,指甲在栏杆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那不一样!”她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是导演偏心!是岑夏溪——” “我和岑夏溪是朋友,我也很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林漾月打断她,表情很平静。 周嘉凝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来。 岑夏溪拍《见春天》那一年,发生过很多事,周嘉凝的事业也是从那年起就开始停滞不前。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年岁渐长,事业又没有太大起色,她也不会急着将林旭彦抓在手里,轻易就被对方用没有实际意义的“品牌大使”头衔吸引。 湖面突然掀起一阵浪,游艇随之摇晃。周嘉凝穿着细高跟,脚下一滑没有站稳,林漾月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周嘉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推了林漾月一把—— “啊!” 林漾月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仰倒,后背重重撞上栏杆。她的手指在空中徒劳地抓了一把,却只抓到空气。下一秒,她整个人翻过栏杆,坠入冰冷的湖水中。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惊动了甲板另一头的舒图南等人,舒图南猛地回头,只见游艇边缘水花四溅,林漾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甲板上。 “姐姐!” 舒图南的心脏几乎停跳,她疯了一样冲过去,甚至没来得及脱掉外套和鞋子,直接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舒图南!”姚菱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但舒图南已经听不见了。 冰冷的湖水瞬间吞没了她。 正值寒冬,即使今天出了太阳,湖水依然冷得像冰。 一落进湖里,如同千万根针扎进皮肤,舒图南的四肢瞬间失去知觉。她拼命划水,在湖水中努力睁开眼睛,寻找林漾月的身影。 幸好安纳西湖的湖水清澈见底,无需太费劲,她就能模糊地看到一个身影正在下沉。 舒图南的心脏几乎要炸开,她拼命往那里游,耳膜被水刺得生疼,肺里空气几乎耗尽。终于她抓住了林漾月的手腕,用尽全力将她往水面上拖。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舒图南大口喘息着,死死抱住林漾月。林漾月的脸色惨白,嘴唇已经冻得泛青。 “救生圈!快!” 船上乱成一团,船员们手忙脚乱地扔下救生设备。舒图南用尽全力托着林漾月往船边游,她的手指已经冻得失去知觉,但依然死死抓着林漾月不放。 “坚持住…”她的牙齿不住地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很快就能上去了。” 其实林漾月会游泳,只是骤然从船上跌落,湖水又太冰,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回过神,她摆了摆双腿让自己浮起来,手臂环住舒图南脖颈,与她一起往船边游。 船上抛下救援绳索和救生圈,舒图南一把死死抓住绳索。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她的手指就已经冻僵,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剩麻木,但她知道她绝不能松手。 船上的人手忙脚乱地将她们拉上甲板,出水后体温迅速下降,比在水里时更冷,舒图南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却固执地扶着林漾月的腰,直到确认她坐稳才松开手。 “快!到下面去!” 姚菱的声音都变了调,她扯下自己大衣裹住林漾月,和其他人一起簇拥着她们到一楼包厢,又慌忙去找暖气面板,将温度调到最高温度。 程芮抱着从储物柜翻出的干净毛巾,抖开其中最厚一条,罩住林漾月滴水的长发。瞥见舒图南冻得发青的嘴唇,又抽出一条扔过去:“你也别愣着!” 船长用法语急促下令,命令全船急速返程。发动机的轰鸣声震得玻璃微微颤动,透过舷窗能看见远处安纳西老城的尖顶正在急速靠近。 包厢里的暖气发出嗡嗡的运作声,林漾月坐在沙发上,任由姚菱帮她搓揉冰凉的手指。她忽然抬头看向角落里的周嘉凝:“是你推我。” 林漾月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她扯掉头上毛巾,又拿了条毛巾裹住自己,睫毛湿润还带着湖中雾气,“你站不稳我才去扶你,你为什么要推我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周嘉凝。她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上酒柜,发出巨大声响。 “我没有!”她的尖叫带着破音,泫然若泣:“是船晃得太厉害…”话音未落,林旭彦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闭嘴!”他眼神凶狠,声音里的寒意比湖水更甚,吓得周嘉凝立刻噤声。 他转头对林漾月露出假笑,“妹妹受惊了,这事我会处理。” 舒图南突然站起身,湿透的裤脚在地毯上拖出蜿蜒水痕。她径直走到周嘉凝面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扬起手。 “啪!” 一记耳光响彻包厢,周嘉凝的脸被打得偏过去,精心打理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瞬间红肿的脸颊。 “这一下,是替姐姐打的。”舒图南的声音比林旭彦更冷,她甩了甩发麻的手掌,“不要再有下次。” 程芮倒抽一口冷气,姚菱手里的毛巾啪嗒掉在地上。连林旭彦都弓直身子,表情阴沉的打量这个自从上船以来就几乎没怎么开口的女人。 林漾月轻笑出声,裹着毛巾站起来,赤脚踩过湿漉漉的地毯,在舒图南身边站定。明明两个人浑身还在滴水,跟落汤鸡似的,却莫名有种凌厉气场。 “靠岸了。”船长在门外喊道。 码头上已经停了救护车,车顶蓝光在石板上投下晃动光影,医护人员迅速将裹着保温毯的两人抬上担架。舒图南冷得发颤,却固执地指向林漾月:“先检查她。”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刺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进病房,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并排坐在病床边的两人。 “没有冻伤,但两人体温都偏低。今晚可能会发烧,护士会每四小时给你们测一次体温,如果超过38.5度就吃一片退烧药。” 姚菱:“就这?还有没有要注意的?” 医生偏头看她,忽然换上别扭的中文,一字一顿:“有,多喝热水。” 知道她们两人没事,姚菱和程芮才松口气,一同去办缴费手续。 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护士站的呼叫铃不时响起。 拐过转角,程芮突然压低声音:“舒图南今天是生理期。” 姚菱脚步一顿:“啊?” 程芮表情有些纠结,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缴费单边缘:“我先声明不是我八卦啊,不过你觉不觉得…舒图南…那啥…好像…” 姚菱一脸茫然:“什么那啥?什么好像?” 程芮啧了一声,凑近她耳边:“她好像真把公司当家,把领导当家人。天天废寝忘食工作就算了,看到老大落水居然毫不犹豫跳下去,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 姚菱这才恍然大悟,随即翻了个白眼:“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惊天大瓜。” 程芮撇撇嘴:“那可是安纳西湖,冬天的湖水跟冰水没区别,正常人谁会想都不想就往里跳?难道是因为她上班不久,所以格外有激情?你刚上班那会儿也这样吗?” 姚菱自动忽略她前面问题:“…我刚上班那会儿网名叫领导同事在天堂。” 两人走到缴费窗口前排队,程芮继续小声嘀咕:“而且你注意到没?舒图南看老大的眼神,跟看别人完全不一样。” 姚菱:“怎么不一样?” 程芮:“就是…” 她绞尽脑汁想形容,“像小狗看肉骨头?” 姚菱差点笑出声:“你这什么破比喻?” 程芮自己也觉得离谱,摆摆手:“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两人办好手续往回走,姚菱突然道:“你刚才说舒图南生理期?那她还跳湖。” 程芮沉重地点点头:“所以我才觉得不对劲啊。” 姚菱继续暗示:“这已经不是工作拼不拼的问题了吧?” 程芮:“那是什么?为了绩效?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 姚菱叹一口气,暗示到这个份上程芮还猜不到,她也没有办法了。 走廊尽头,病房的门半掩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林漾月带着鼻音的说话声,和舒图南低低的回应。 第91章 姚菱突然拽住程芮:“等等,先别进去。” 程芮:“又怎么了?” 姚菱目光恨铁不成钢:“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病房里,林漾月盯着舒图南输液的手背,那上面还留着救生绳勒出的红痕,像一道未愈的伤口。葡萄糖药水一滴一滴顺着软管流进她的血管,衬得她手腕愈发苍白纤细。 “你今天还在生理期。”林漾月突然开口,声音因为受凉而沙哑,却比平时多了几分沉沉的重量。 一阵沉默后,舒图南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嗯…我没事。” 因为鼻子塞了,她的声音也比平时闷几分,像蒙了一层湿漉漉的雾。 正午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病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漾月半靠在床头,突然开口:“等回宁城后,你再做个全面检查。” 舒图南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阳光落在她发顶,映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林漾月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上的红痕。舒图南下意识想缩手,却被她扣住手腕。 林漾月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腕处,那里的皮肤因为输液而冰凉,“湖水接近零度,别落下病根。” 她顿了一下,声音沉了几分,“我会游泳,你不该跳下去的。” 舒图南猛地抬头,光线太过明亮,照得林漾月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黑发凌乱地散在脸颊旁,唇色淡得与肤色融为一体。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一簇暗火,灼得舒图南心口发烫。 “我没有想那么多,而且如果你不会游泳怎么办?如果你被湖里水草缠住了怎么办?” 舒图南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输液管轻轻晃动,药水在吊瓶里泛起细小的气泡:“我听到你落水的声音,脑子就一片空白。” 林漾月突然倾身,食指抵住她的唇。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舒图南瞬间噤声。她闻到林漾月指尖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尾调。 林漾月的眼神异常认真:“记住我说的话,在任何情况下自己的安全都是第一位的。下次不许这样。” 阳光在两人之间流动,舒图南看着林漾月颤动的睫毛,突然想起跳进湖水的瞬间—— 刺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冰水像千万根针扎进皮肤。她拼命划水时,想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死,而是林漾月绝不能有事。那个念头如此强烈,强烈到盖过了一切恐惧。 “我做不到。”舒图南轻声说。 林漾月的手指僵在半空。 舒图南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执拗在琥珀色的瞳孔里流转:“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跳下去。” 第75章 姐姐才不会要傻乎乎的小狗 这句话承载的感情太深,让林漾月呼吸一滞。她的胸口忽然泛起一阵尖锐的疼,像是有人用钝器在心脏上反复研磨。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她紧紧闭上眼,又睁开,眼神理智近乎残忍。“你还太年轻,我更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而且哪怕你不跳下去,船上的工作人员也会救我。” 舒图南却固执地摇头,输液管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不一样。”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哪里不一样?”林漾月反问,语气里带着她惯有的冷静,尾音却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舒图南深吸一口气,直视林漾月的眼睛:“工作人员救你是职责,我跳下去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病房突然陷入沉默,只有点滴瓶里的药水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林漾月感到喉咙发紧,舒图南倾注到她身上的感情太沉重,让她第一次生出手足无措。她的赤诚像盛夏正午的阳光,烫得人无处躲藏。 惯常的从容与理智在此刻溃不成军,林漾月只能狼狈地别过脸去。 “傻。”最后她只说出这一个字。 舒图南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像是在极力克制。 她忽然明白,林漾月不是生气,而是在害怕。害怕她出事,害怕这份沉甸甸的真心,更害怕自己无法给予同等的回应。 “我才不是傻子。”舒图南轻声说,用没扎针的手轻轻覆上林漾月紧握的拳头。 “姐姐才不会要傻乎乎的小狗。” 林漾月慢慢松开拳头,翻过手掌,轻轻握住了舒图南的手指。 “养了才知道傻,没有办法。” 舒图南笑了笑。 林漾月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纵容,“而且不仅傻,还很凶。那么用力打她,手掌痛不痛?” 舒图南怔了怔,这才意识到林漾月说的是她在船上扇了周嘉凝一巴掌的事。 “有一点。”她老实回答,随即又像担心林漾月误会似的,急忙补充道:“这是我第一次打人。” 林漾月闻言轻笑了一声,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嗯,看出来了。” 舒图南偷看她的脸色:“你会不会觉得…我幼稚又冲动。” 林漾月手指在她掌心红痕上画了个圈,“还好,就是你打人的姿势不对,要用巧劲,不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舒图南睁大眼睛:“你还研究过这个?” 林漾月挑眉,反问:“这还需要研究?” 舒图南小声:“应该不会有下次了…吧。” 冷静下来后,她也觉得自己那时有些冲动,明明有更好的处理办法的。 林漾月笑:“最好不要有。” 舒图南翻转手腕,将自己的手指挤进林漾月的指缝,十指相扣,“这样就不痛了。” 林漾月静静看了她几秒,突然用力握紧她的手:“傻子。”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姚菱和程芮回到病房时,林漾月正靠在床头翻看手机,舒图南则躺在病床上假寐,针头已经拔了,输液管长长的一条垂在床边。 姚菱关上门,压低声音,“周嘉凝那边…” 林漾月头也不抬:“林旭彦来过电话了。” 程芮和姚菱对视一眼。程芮忍不住问:“他怎么说?” 林漾月放下手机,冷笑一声:“湖中心没有监控,也没有其他目击证人。周嘉凝坚称是我自己失足落水。” “这也太无耻了!”程芮气得声音都拔高了,“当时船上那么多人…” “但没人亲眼看见。”林漾月平静地说,“周嘉凝肯定不会承认,林旭彦只想息事宁人。” 姚菱皱眉:*“所以这事就这么算啦?” 林漾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弧度:“他是这个意思。” 舒图南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我打了她一巴掌,周嘉凝是女明星,靠脸吃饭。我那一巴掌把她的脸打花了。林旭彦想用这交换不再追究她推姐姐下水的事。”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 “这是什么狗屁交换?”姚菱抓抓头发,一脸烦躁:“毫无道理,你打她是因为她推老大下水,是她该,怎么搞得好像她还挺无辜一样?” “淡定一点,我又没说要这样算了。回去之后你查一下,周嘉凝最近接洽了哪些不错的代言。” 姚菱挑眉:“你的意思是?” 林漾月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投资的娱乐工作室,最近签了几个不错的艺人。只有艺人没有业务可不行,我准备给她们牵牵线。” 姚菱眼睛一亮,立刻掏出手机联系圈内好友。不到十分钟,她就兴奋地抬头:“问到了!她最近在接洽lamre彩妆的亚太区代言,为了这个准备了三个月,连医美都做了全套!” “那就这个吧,把资料发给我。” 将资料转给杜简悠,对方很快回复一个问号。 林漾月手指在屏幕轻点:「lamre有意向签代言,我们也可以推荐几位艺人给她们备选」 杜简悠立刻打来电话,慵懒的嗓音带着调侃:“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大小姐怎么突然开始上心工作室的事啦,平时连季度报表都懒得看的人。” 林漾月将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遍,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声响,杜简悠嗤笑一声:“巧了,lamre找了夏溪好几次,但夏溪前段时间状态不好嘛,就没有接。” 林漾月问:“夏溪最近怎么样?” 杜简悠吐出一口烟,“她最近挺好的,你要是想把lamre的代言从周嘉凝手上抢过来,我现在就跟夏溪说一声,肯定没问题。” “不急,先让周嘉凝争取一段时间,等官宣前再截胡。” 杜简悠在电话那头笑出声:“够狠啊!那她不得气死。她手上好像还有几个不错的代言,要我去和那几个品牌招呼一下,提前解约吗?” “不用,她不值得我付违约金。”林漾月干脆利落地说。 挂断电话,姚菱已经兴奋地列出一串名单:“除了岑夏溪,这几个超模也很合适!周嘉凝不是一直营销美貌吗?我们这回就让她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美人儿!” 第92章 林漾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周嘉凝的脸真的花了?” 程芮忍不住插嘴:“挺严重的,下船前我看了一眼,好清晰的巴掌印,粉饼都盖不住。” 林漾月轻轻啧了一声,伸手揉了揉舒图南的发顶:“你还挺凶的。” 明明是林漾月在水里待的时间更长,当天夜里舒图南却先发起烧。她平时很少生病,身体底子好得像头小牛,这一病却来势汹汹,体温计“滴滴”报警时,数字已经飙到了39.8c。 护士量完体温后,给林漾月留了几片退烧药和一片退烧贴,叮嘱她们多喝水,如果明早还不退烧就要加抗生素。 病房里重归寂静,只剩舒图南急促的呼吸声。她烧得脸颊通红,眼睛也湿漉漉的,整个人软绵绵陷在病床里,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林漾月倒了杯温水,扶起她的后颈:“把药吃了。” 舒图南迷迷糊糊地吞咽,舌尖扫过林漾月手心,烫得她喉头发紧。 用拇指擦去舒图南嘴角的水渍,林漾月撕开退烧贴轻轻贴在她额头上。冰凉的凝胶触到皮肤时,舒图南无意识地蹭了蹭林漾月的手腕,像只撒娇的小动物。 林漾月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掀开被子钻进去。单人病床顿时变得拥挤,舒图南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激得瑟缩了一下,随即本能地往她身上靠。 “别乱动。”林漾月按住她不安分的手脚,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舒图南烧得神志不清,却还记得往旁边挪:“会、会传染。” 林漾月嗤笑一声,手臂收得更紧:“现在知道怕传染了?跳湖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不会感冒?” 舒图南在她怀里小小地打了个喷嚏,鼻尖红彤彤的。林漾月叹了口气,伸手扯过纸巾给她擤鼻涕。 “难受…”舒图南哑着嗓子哼哼,额头抵在林漾月锁骨上,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 林漾月摸了摸她汗湿的后颈:“知道难受就好,下次…” “下次还跳。”舒图南突然抬头,水汽氤氲的眼睛直直看向她,烧得干裂的唇瓣一张一合,“你、你别说我啦…” 林漾月呼吸一滞。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舒图南通红的脸上,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却依然固执地望着她。 “笨蛋小狗。”林漾月最终只是轻轻骂了一句,低头用额头贴了贴她的,“睡吧,我在这儿。” 舒图南像是终于安心,整个人松懈下来。林漾月听着耳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对方汗湿的发梢。 门外,走廊的应急灯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绿光。林漾月想起白天舒图南固执地说“如果重来一次”时的表情,胸口突然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 她轻轻收拢手臂,将怀里滚烫的身体搂得更紧了些。 又在医院住了两天,直到舒图南的体温彻底稳定,医生再三确认没有问题后,众人才踏上回家的旅程。 飞机舷窗外云海翻涌,舒图南靠着窗边小憩。退烧后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林漾月不动声色地将毛毯往她肩上拢了拢,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手背时顿了顿,随即自然地握住,揣进自己的毛毯里。 回到宁城后,迎接她们的是一场接一场的战役。 广告公司的初剪样片已经发到林漾月邮箱,三版三十秒的广告在会议室循环播放到凌晨两点。 「迷踪」系列的原石也已经抵达琛玉仓库,随时可以开始加工。 五家主流媒体的专访邀约塞满林漾月的日程表,《vogue》甚至为astraleia预留了季刊封面。 「迷踪」系列预售页面在凌晨上线,三分钟内首批限量款就被抢购一空。 市场部的小群已经炸开了锅,大家都在打赌这个系列会不会刷新琛玉销售纪录。 所有付出似乎都能得到回报,并且回报触手可及。 她们忙碌着的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几件事。 周嘉凝终究没能拿下lamre的代言合约,就在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时,品牌方突然官宣岑夏溪为全球代言人,而且她代言的不止美妆线,而是整个品牌。 更戏剧性的是,她手上的其他几个代言也在合约到期后纷纷宣布不再续约。 二月的第一个周五,周嘉凝在新剧《吃不完的糖》路演发布会上突然干呕,现场媒体还没来得及关心她的身体,就听见她对着直播镜头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她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泪眼盈盈地看向镜头:“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其实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我和宝宝都很健康,虽然这个时机不太合适,但我想正式宣布,孩子的父亲是琛玉集团的林旭彦先生。” 发布会现场瞬间哗然,直播画面里周嘉凝的经纪人手忙脚乱地想要中断采访,但台下记者们的闪光灯已经亮成一片。 不到十分钟,#林旭彦#、#周嘉凝怀孕#等话题就冲上了热搜。 周嘉凝今年28岁,在娱乐圈不算年轻,谈恋爱怀孕结婚都是人之常情。但问题在于有媒体扒出时间线,按照孕期推算,她在签约成为琛玉品牌大使前就已经怀孕一个月,这个时间点顿时让整件事变得微妙起来。 如果周嘉凝是先签约后恋爱,还能营销成“女明星与豪门贵公子因工作结缘、一见钟情”的浪漫故事,但现实是她分明先攀上林旭彦这棵大树,再借着这层关系拿下琛玉的代言。 这种操作在圈内不算新鲜,但一旦被曝光就显得格外功利。 “现在网上都在传,周嘉凝能拿到琛玉的代言,纯靠林旭彦背后运作。”姚菱划着平板上的舆情报告,忍不住咂舌,“最绝的是,有人扒出琛玉去年第四季度的财报,品牌营销费用比往年高出10%,这不摆明钱都花代言人身上了么。” 程芮凑过来看屏幕:“难怪董事长气到住院,这种丑闻一出,琛玉的股价至少要震荡两个月。” 姚菱冷笑:“这才哪跟哪啊,我听圈内朋友说林旭彦这两年没少借着签代言的由头撩拨女星,好几个清纯小花都上当受骗,有两个不好惹的已经联系了狗仔,准备联手报个狠料。” 舒图南正在整理发布会物料,闻言抬起头:“那…我们会不会受影响?” 姚菱说:“现在全网都在夸astraleia是琛玉唯一的清流。你看着吧,等发布会结束,「迷踪」的销量至少能翻三倍。”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漾月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走进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通稿。 她看起来丝毫不受林旭彦丑闻影响,甚至比往日更加神采奕奕。 将文件放在桌上,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最新消息,琛玉刚刚单方面宣布取消与周嘉凝的合作。” 程芮瞪大眼睛:“违约金呢?” “据说是林旭彦私人掏腰包。” 程芮感叹:“好突然啊。” 这么多年琛玉好不容易选个品牌大使,结果说解约就解约,跟玩闹似的。 姚菱翻个白眼:“你不知道她给公司带来多大损失。” 周嘉凝这些年一直经营国民初恋形象,让她积累大量男性粉丝。 虽然这些男粉平时不爱做数据,也不热衷为她冲销量,但很真情实感,真的把她当作老婆来看待。 她宣布怀孕消息当天,粉丝圈就天崩地裂。微博超话里全是愤怒的发言,还有好多大粉宣布脱粉,理由是不能接受老婆出轨。 没脱粉的男粉也自发形成组织,冲进琛玉官网和各个线上销售渠道发泄愤怒,导致官网崩溃。 男粉从前爱她有多深,现在就有多恨,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三年青春喂了狗!原来早就被富豪包养了】 【装什么清纯玉女?一边卖初恋人设一边偷偷怀孕】 【琛玉找这种代言人,活该被冲】 有人扒出周嘉凝近两个月的行程表,发现她多次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粉丝见面会。更有粉丝把去年年底的采访录屏翻出来,当时主持人问周嘉凝有没有男朋友,她还害羞地说“工作就是我的恋人”,现在回看简直讽刺到极点。 程芮突然笑出声:“快看琛玉官微最新声明!他们宣布终止与周嘉凝所有合作,理由是艺人违反合约中关于形象管理的条款。笑死,原来集团也认为她跟林旭彦谈恋爱影响形象。” 舒图南刷新页面,发现这条声明下的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 愤怒的粉丝不仅攻击品牌,还开始人肉周嘉凝过往的黑料。有人晒出她在私人派对上抽烟的照片,与她平时塑造的清纯形象大相径庭;更有人爆料她曾经在片场耍大牌,让助理跪着给她穿鞋。 最戏剧性的是,没过多久,周嘉凝官方后援会会长突然宣布脱粉,并发布长文痛斥周嘉凝团队欺骗粉丝感情,甚至放出聊天记录证明周嘉凝早就知道怀孕一事,却还故意在粉丝群里暗示自己单身。 “这下真的完蛋了。”姚菱看着不断发酵的舆论,摇了摇头,“男粉疯起来可比女粉可怕多了,他们是真的会线下蹲人的。” 第93章 果然第二天,各大娱乐媒体头条都被同一组照片占据:周嘉凝位于宁城中心的豪华公寓楼下,聚集了上百名举着标语牌的男粉丝。 有人拉着“三年青春喂了狗”的横幅,有人循环播放她曾经唱给粉丝的情歌,更有人用大喇叭喊话:“周嘉凝出来道歉!” 狗仔拍到的照片里,周嘉凝躲在窗帘后偷看的侧影显得格外狼狈。而更讽刺的是,琛玉珠宝总部门口也同样围满了抗议者。 “林旭彦滚出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青年对着镜头怒吼,“我们真金白银买琛玉,就是为了支持凝宝,结果你居然给我们戴绿帽子!” 碰巧目睹激进粉丝的舒图南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夸张了…他们不会真以为自己和女明星在谈恋爱吧?” 林漾月说:“或许吧,不过琛玉官宣代言以后销售额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他们给周嘉凝刷代言销量时也这样团结用心,起码集团和她解约前会多考虑一些,由此可见男人的真心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第76章 这个吻带着铁锈味 闹出这么大的丑闻,作为当事人的林旭彦却躲了个彻底。林漾月已经连续一周没在公司见到这位兄长的身影,他的所有工作都交由助理代为处理,连最重要的集团例会都只发来一封简短的请假邮件。 “林部长说他在处理私人事务。”相熟的董事悄悄向林漾月透露,“但我听说,他把周嘉凝安排在董事长疗养的那家医院里,他本人也每天在那里陪着。” 林旭彦的做法让董事会的老狐狸们纷纷摇头,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回来处理因他而起的舆情,只顾拉着周嘉凝给林光震表演天伦之乐,就显得他特别没有担当。 林旭彦不在,最开心的莫过于林旭祖了。 设计部的同事经常能看到他哼着小曲走进电梯,整个人每天高兴得活像已经拿到了林光震的继承权。 午休时几个同事凑在一起八卦,“你们看林部长今天发的朋友圈没?他太太乔如曼的孕检报告,配文是双喜临门。” 这个“双喜”确实值得高兴。 职场上的最大竞争对手林旭彦自毁前程,情场上又即将迎来新生命。 林旭祖最近走路都带着风,连开会时怼人的语气都温和了不少。 茶水间里姚菱压低声音:“集团现在都在传,林旭彦和林旭祖谁先生下曾孙,董事长就指定谁当继承人。” 舒图南说:“啊?这么随意的吗?”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然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乔如曼怀孕的时机也太巧了。” 确实,就在周嘉凝公布孕情的第三天,乔如曼就在社交账号上官宣自己怀孕的消息。更耐人寻味的是,她的孕周竟然和周嘉凝只相差两周。 舒图南心里装不住事,立刻跑去向林漾月求证这条消息。 林漾月正在签文件的手微微一顿,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舒图南:“我爷爷只是年纪大,不是老糊涂,他的脑袋清醒得很。” 舒图南向她复述姚菱的追问:“那他为什么没撤销林旭彦的职务?姚菱说按董事长的脾气,这种给集团造成重大损失的事,早该…”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林漾月放下钢笔,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按理说,林旭彦这次确实给集团带来很大损失。放任丑闻发酵,导致琛玉品牌价值缩水近两成,光是股价损失就有九位数。” 舒图南:“但是oa里连个通报批评都没有,更别说象征性地降职。” 办公室一时陷入沉默,空调出风口抖动的声音在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 最后,林漾月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林旭彦是他一手带大的长孙吧。” 她的语气罕见地带着几分不确定,“爷爷看重血脉传承,而且…周嘉凝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旭彦的风波还未完全平息,琛玉珠宝又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管理仓库的vivian和emma——都是林旭祖的某任前女友,在得知乔如曼怀孕的消息后彻底崩溃。 原来当年她们被调离设计部后,并未如外界传言的那样与林旭祖分手。相反,她们成了他精心藏匿的秘密情人。 林旭祖对她们说过同样的话,说他和乔如曼只是商业联姻,没有任何感情,等时机成熟就会离婚。 乔如曼怀孕后她们找林旭祖对峙,才发现一切都是林旭祖的谎言,他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其他秘密情人,她们连小三都不是。 那天深夜,vivian和emma像一对复仇女神走进宝石仓库。左手拎着汽油桶,右手握着打火机,白色连衣裙在夜视镜头下泛着幽绿的荧光。 琛玉宝石仓库分三个区,vivian径直走向a区,那里存放着她“设计”的「流星」系列原石。emma则去了b区,那里存放着她当年亲手制作的、抄袭《拉尔夫柯蒂斯夫人》的秋季系列样品。 为了防止宝石丢失,宝石仓库安装的是最先进的设备,录音录像都很清晰。 监控拍到,vivian抚摸那批「流星」原石后,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她拧开汽油桶,将液体浇在宝石箱上,淡黄色的液体沿着货架蔓延,像许多灵动的毒蛇。 监控录音里,她的声音充满恨意,“你毁了我…那你就去下地狱吧。” 打火机亮起的瞬间,整个仓库警报大作。但已经太迟了,火舌顺着汽油轨迹瞬间蹿起三米高,吞噬价值上千万的宝石原石。 emma比vivian更决绝,更不留余地。她将自己锁在仓库里,警卫发现她后还没来得及赶过去,就听见一声巨响从仓库深处传来,是爆炸的声音。 林旭祖跌跌撞撞地赶到现场时,仓库的火已经灭了。他的脸色比身上的白衬衫还要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林旭彦和林漾月比他先到现场。 林漾月正和消防队长低声交谈,见他姗姗来迟,头也不回地提醒:“警察和媒体都已经来过了,待会儿你还要去警局做个笔录。” 这次损失太惨重,连一向和林旭祖不对付的林旭彦都没心情落井下石。他揉了揉太阳穴,对助理吩咐:“通知公关那边,就说仓库电路老化引发火灾,损失正在评估中。” 林漾月叹息:“这么大的动静,新闻压不住的。” 果然,翌日财经头条就是《琛玉遭遇情杀式纵火,疑似内部情感纠纷所致》。社会新闻版更耸动:《豪门秘辛!前女友联手纵火,报复出轨渣男》。 配图是监控截图里vivian和emma的白色背影,像两个来索命的幽灵。 爆炸事件给原本就处在风波中心的琛玉带来严重打击。短短一周,股价就吃了三个跌停,市值蒸发近二十亿。 林光震久违地出席了董事会,在董事会上气得血压飙升,当场摔了茶杯:“琛玉几十年声誉,就毁在你们两个混账手里!” 集团里一时间人人风声鹤唳。 有传言说林光震要收回林旭祖的所有管理权,更有小道消息称,乔家已经在准备离婚协议。 琛玉大楼底下每天闹哄哄的。 狂热粉丝举着“还钱”的牌子,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蹲守,自媒体主播们举着手机直播这场豪门闹剧。只要林旭彦或者林旭祖的车一出现,人群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上,闪光灯和质问声此起彼伏。 林漾月站在三十一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冷眼俯瞰楼下的混乱。 舒图南推门进来,表情有点怪,嘴角也绷得紧紧的,连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几度:“有位宗先生来访,说是和你有约。” 林漾月挑眉:“我没有约——” 话音未落,一个修长的身影已经越过舒图南从容地走了进来。宗正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拎着个精致的点心盒。 “冒昧打扰。”他声音低沉,将点心盒放在会客茶几上,“听说你喜欢这家的拿破仑,特意带了新鲜出炉的。” 舒图南站在门口没动,指尖无意识掐紧了怀里的文件。 宗正忽然偏头,彬彬有礼地问,“这位小姐,要一起用些点心吗?” 他的语气还算温和有礼,却让舒图南感到不适。这些人的礼貌总带着居高临下意味,也不是邀请,而是提醒。 “不必了。”她硬邦邦地回道,转身将门带上。关门时却听见宗正低笑一声:“你的小助理好像不太喜欢我。” “她是astraleia的设计师,不是我的小助理。”林漾月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 舒图南站在门外,牙齿咬住下唇。其实她一点儿都不想出来,她不喜欢林漾月和宗正独处。但她哪有资格阻止,她只是astraleia的设计师。 目送舒图南离开,林漾月才将目光落在宗正身上。 “怎么突然来找我?”林漾月的声音不冷不热,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坦白来说她与宗正其实不太熟。虽然双方家长极力想把他们凑成一对,但无论是林漾月还是宗正,对这桩“商业联姻”都没有太大兴趣。 第94章 过往宗正与她相处时也算规行矩步,从来没有过逾矩的举动。这也是林漾月一直以来没有太过反感这个男人的原因。 宗正解开西装扣子落座,长腿交叠,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自信又放松。“刚好路过附近,所以来看看。” 林漾月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们好像没有这么熟络。” 宗正打开点心盒,香甜的奶油气息顿时弥漫开来。他的语气有些无奈:“漾月,好久不见,你说话还是那么直白。” 林漾月微笑:“所以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宗正将切好的蛋糕推到她面前,手指在茶几边缘轻轻一叩,忽然话锋一转:“前段时间静澜姐回国了。” 林漾月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我知道,她来参加过我的生日宴会。”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你应该也知道。” 宗静澜和宗正不是亲姐弟,两个人的关系和林漾月跟林旭彦差不多,表面和睦,实则暗流涌动。 宗正当然知道。那天他也在现场,他与林漾月说这个,只是想引出后面的话题。 林漾月摆出洗耳恭听姿态。 宗正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她这次回来,是准备来争夺家产的。” 林漾月挑了挑眉,语气平淡:“据我所知,你家长辈似乎原本就有意向将家族产业交给她管理。静澜姐的能力有目共睹,去年她帮宗氏打进俄罗斯市场,每年营业额起码增长15%。”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林漾月当面戳穿这件事,还是令宗正明显焦躁起来。他松了松领带,一贯的优雅形象出现一丝裂痕:“你不明白,不是能力的问题,宗静澜不只是要公司。” 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似乎正面临天大烦恼,说话也口不择言起来:“她是个冷酷无情的疯女人,不满足于继承公司,而是要把我们这些宗家人都赶出去,好方便她能彻底掌控宗氏。” 林漾月笑:“挺好的,家族企业最大的缺点就是结构累赘,裙带关系太多,确实需要有人来大刀阔斧地改革。” “你不明白。”宗正又重复了一遍,这个习惯性的开场白让林漾月忽然觉得好笑。 似乎男人都喜欢对别人说“你不明白”,林旭彦和林旭祖也曾经对她说过这句话,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自以为是的语气,好像她是什么需要被启蒙的傻瓜。 说实在的,林漾月确实有点不明白——这些男人到底比她多明白什么?才让他们这么自信。 林旭彦和林旭祖那两个笨蛋就不说了,就眼前这位宗少爷,他的能力、手腕、人格魅力,哪一样比得上宗静澜?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就这,他还妄图跟宗静澜斗争。 更别提这些年宗静澜为了家族企业付出多少。近年国际形势不好,外有欧美封杀国内制造业企业、内有东南亚低价拦截订单,每一次出点儿什么意外,都是宗静澜单枪匹马杀过去与对方谈判。 宗氏有宗静澜这样的继承者,真是他们的福气。 她神色中不悦太明显,宗正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好歪斜的领带,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摆出一副谈判的姿态:“漾月,你家和我家交往多年,我们对彼此处境都心知肚明。” 宗正停顿一下,见林漾月没有反驳,继续说道:“其实我们的境遇很相似,父亲母亲无心争夺,接触不到家族权力中心,这么多年都只能靠长辈指缝里漏下来的一丁点过日子。” 林漾月颔首。确实,宗正的父母是出了名的“富贵闲人”,基本不参与家族生意的打理。 她的父亲林景识没有进入琛玉,而是成为小提琴家,在家族中也相当于被边缘化,没有任何自己的势力。 “而且我的处境比你更糟糕,林旭彦林旭祖都是废物,宗静澜可不是。” 他抬起眼,目光深处藏着野心,“我想跟她争一争,所以我要想办法争取一切助力。” 说到这里,他忽然站起身,绕过茶几走到林漾月身边,站在距离她半步处。 这个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林漾月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脊背。宗正有点越过正常社交安全距离。 “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应该联合。”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低沉又清晰。 林漾月仰头看着他,“怎么联合?” 宗正突然蹲下来单膝跪地,姿势既不像求婚也不像臣服,而是一个精妙的中间态。他伸手想握住林漾月放在膝上的手,却被林漾月不懂声色避开。 两人同时开口: “自重,我不太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 “我们可以结婚。” 办公室突然安静得可怕。 林漾月的眼睛慢慢睁大,仿佛宗正在讲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不过的确挺匪夷所思的,如果不是他看上去没什么外伤,林漾月都要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当然不是真正的结婚,只是商业联姻。婚后我们各自保持婚前财产,但共享所有商业资源。” 林漾月打了个停止的手势:“我能理解你想通过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也明白我和我父母手中的人脉能给你提供很大助力,但我挺好奇,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除了你的妻子这个名号之外?” “我在宗氏集团里有一些权力,可以将东南亚几个港口的使用权转给你,作为琛玉出口避税中转站。还有,琛玉不是一直想打开欧美市场吗?那边我也有一些渠道。” 林漾月冷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宗正,语气里满是嘲弄,“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即使上面有静澜这样厉害的姐姐,只要娶个名媛千金,家里就会夸你成长为真正的男人,要是能快速生个孩子,宗爷爷还会给你加股份,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处境比我更艰难。” 宗正微微蹙眉:“怎么能这样说,我拥有的一切都是…” “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别天真了。”林漾月转过身,眼神锐利:“我们两家知根知底,所以你也应该知道结婚对我意味着什么。嫁给你,我会彻底失去竞争琛玉的机会。我花了四年时间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 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舒图南抱着一沓文件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她看到宗正坐在林漾月习惯坐的位置上,又看到林漾月站在落地窗旁,脸色更沉几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抱歉打扰,法务部催要这个文件。” 宗正站起身:“看来今天谈不出个结果,既然你有事我就先告辞了。但是我刚刚的提议,一直有效。” 宗正离开后,舒图南立刻走到林漾月身边:“什么提议?他想要什么?” “联姻。”林漾月面色阴沉,周身气压低得可见。 舒图南的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文件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她慌忙蹲下去捡,手指却被a4纸锋利边缘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洇开,在纸张上留下一抹刺眼的红。 “你慌什么?”林漾月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腕,抽出纸巾按在伤口上,“我又没答应,他开出来的条件我没一点儿兴趣。” 舒图南的心怦怦乱跳,震得耳膜生疼。她垂眸看纸巾用力按住的伤口,鲜血很快洇透洁白的纸巾,将纸巾染成一小片红,像盛开的梅花。 舒图南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她抬头正对上林漾月的眼睛,那里面沉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却暗流汹涌。 “疼吗?割得有点深。”林漾月拿掉纸巾,观察她出血情况,拇指突然在伤口边缘轻轻按了一下,力道不重,却正好压在最敏感的位置。舒图南猛地咬住下唇,倒吸一口气,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对方指尖传来的温度。 “不…”她刚开口,声音就哽在喉咙里。 林漾月忽然俯身靠近,发丝垂落时扫过舒图南的手背,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过那道伤口,像羽毛拂过,舒图南浑身一颤,指尖不自觉地蜷缩,却被人牢牢扣住手腕。 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林漾月却仿佛尝到什么珍馐般,舌尖沿着伤口缓慢游走,将渗出的血珠一一卷走。 “撒谎。” 未等舒图南反应,林漾月已经倾身吻了上来。这个吻带着铁锈味,舌尖撬开齿关长驱直入,像是要确认领地似的在她口腔里扫荡。 血腥味在交缠的呼吸间愈发浓烈,林漾月的手掌顺着她的背滑下,在腰窝重重一按,舒图南便软了腿,不得不抓住对方的衣领维持平衡。 林漾月稍稍退开,拇指碾过舒图南被吻得艳红的唇瓣,“心跳这么快,还说不疼?” 她的唇又压上来,这次却温柔得不可思议,轻轻含住*她的下唇厮磨,仿佛刚才那个带着血腥气的吻只是幻觉。 一吻毕,林漾月站起身,将舒图南也拉起来。 舒图南脚都蹲麻了,低声抱怨:“又不是因为疼才心跳变快。” 第95章 林漾月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转身去拿柜子上面的医药箱,抬手时衬衫下摆微微提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腰线,在暗色办公环境的衬托下,晃得人眼晕。 第77章 柔软又娇气的林漾月 碘酒按上伤口的瞬间,舒图南疼得瑟缩了一下。林漾月却笑:“现在知道疼了?” 舒图南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见她面色不似方才阴沉,才试探着开口:“方才你看上去不太高兴,是因为宗正提出联姻吗?” “嗯。他的提议很冒犯,而且他明明已经是既得利益者,还要摆出一副受害姿态。” 林漾月垂眸看她伤口,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锋利的棱角,“以为我是等着嫁入豪门的女人?未免太看不起我。” 舒图南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林漾月的指尖冰凉,但在她的包裹下微微回暖。 “我经常在茶水间里听到其他同事说,男人都是笨蛋,不值得因他们生气。”舒图南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其实同事的原话是:男人都是傻/逼,不值得因为傻/逼生气。 但是舒图南觉得傻/逼这个词有点粗俗,不好意思讲给林漾月听。 林漾月冷笑,“我才不生气,我只觉得他命好,快三十了还能这么天真。想让人扶他的青云志,却连等价交换的东西都拿不出来。港口使用权、打开欧美市场,如果结了婚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舒图南沉默半响,咬了咬下唇,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如果他能拿出你感兴趣的东西,你会考虑吗?” 林漾月想了片刻,伸手抚上舒图南的脸颊。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一丝咖啡的苦涩。 “你觉得呢?”她反问,“你觉得我会为了一点儿感兴趣的东西,就放弃我真正想要的?” 林漾月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是琛玉。 十六岁起就埋在心底的种子,这些年从未改变。 她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在琛玉这座用黄金堆砌的宫殿里,乖巧的公主永远只能得到珠宝,唯有掠夺者才能坐上王座。 如今她二十八岁,离这个愿望已经越来越近。 只要林光震身体争气,能再熬个几年,她就有把握在三十五岁前把林旭彦和林旭祖踢出董事会。 * 又过了几天,火灾带来的损失终于清点完毕。 当最终报告呈现在高层会议上时,即使是平日最佛系的董事也要倒吸一口凉气。 林漾月坐在会议桌中段,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镜片反射着投影仪的冷光,将她的目光完美隐藏。 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今天林旭祖看起来格外老实。他缩在真皮座椅里,驼着背,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上,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裤/裆里。 而坐在他对面的林旭彦则一改前段时间的萎靡样子,他今天特意做了发型,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在灯光下泛着光亮。 vivian纵火的a区损失不小。质检部的评估报告上展示了一组对比照片:左边是购入时晶莹剔透的宝石原石,在灯光下流淌醉人火彩;右边则是宝石现在的样子,灰头土脸宛如被抽走了灵魂。 “靠近门口的三排货架直接接触汽油,损失最大。还有高温产了热应力。”质检部长放大一张照片,“这些缅甸鸽血红内部产生的云雾包裹体,即使用二次热处理也无法完全消除。” 幻灯片切换到下一张,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一批原本澄澈如地中海海水的斯里兰卡蓝宝石,现在却泛着病态的绿,像是被诅咒的森林。 emma纵火的b区损失则更为惨重,那里存放的即将上市的成品珠宝,几乎全区覆没。 镶嵌好的成品首饰在高温中扭曲变形,钻石从镶爪上脱落,黄金熔化成诡异的流体。 产品部长捂住嘴小声啜泣,这些本该在夏季上市的「海洋情人」系列,如今全部变成废品。 财务总监的声音都在发抖:“损失预估在2.8亿到3.2亿之间,因为是人为纵火,保险公司不会承担任何赔偿。” 会议室陷入死寂,温度仿佛骤然降低。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转向首座。林光震枯瘦的手指紧紧捏着拐杖,青白的指节嶙峋突起。 琛玉纵横商界多年,区区三个亿的损失并非承担不起。 但这场大火真正焚毁的,是琛玉苦心经营的“百年传世”神话。 琛玉出事后短短几天林光震就仿佛老了十岁,股价和舆论压力对他影响很大,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精气神不复从前。 他深深叹口气,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又像指甲捏断枯萎树枝,令人一听就心头发紧。 “诸位是否记得琛玉的宣传语?” 老人灰白的眉毛下,鹰隼般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座每一个人,“历经百年风雨,依然璀璨如初。现在还没到百年,我们就成了整个行业的笑话。” 品牌部长张莉小心翼翼看一眼他的脸色,手指颤抖着切换画面,屏幕立刻换成实时舆情监测,#琛玉珠宝火灾#的词条已经冲上热搜第三,最扎心的是热搜还配了张图,是网友恶搞的广告词:《琛玉珠宝,能历经百年风雨,但经不起情人的怒火》 真是字字诛心。 不知道是不是配图戳中林旭祖的神经,他猛地站起,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舆论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你们品牌部是怎么做事的?” 张莉斜睨他一眼,手指又轻轻一点,屏幕切换成另一张图片,“事情一发生,我们立刻联合六家主流媒体发布通稿,同时联系了三大社交平台撤热搜。但对家也买了水军,专门在各社交平台带节奏。” 林旭彦皱眉:“我们不能也买点水军吗?” 张莉在琛玉工作时间不短,职级能和林旭彦林旭祖平起平坐,加上她是支持林漾月的那一方,怼起他们更加毫无顾忌。 她背靠椅子双手一摊,换上一副阴阳怪气腔调:“哎哟,有些少爷,惹了乱子就一躲,完全不知道我们公关起来有多辛苦。 买水军?水军攻击力哪比得上真情实感的活人啊,现在官网、微博还有后台,每天收到几万条留言,我们部门几个负责平台运营的小姑娘都被骂哭几次了。” 林旭祖还想说些什么,嘴唇刚动,林光震的拐杖就在地上重重一顿。 沉闷的撞击声像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再吵的人都滚出去,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吵下去也没有意义。”林光震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近一半人变了脸色。几位高管交换着眼神——董事长这个态度,是不打算深究了? 也是,惹出祸事的是他亲孙子,难道还真能大义灭亲不成? 林光震环视四周,浑浊却锐利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见无人敢有异议,这才继续道:“我们要寻求解决的办法。” 他转向品牌部长张莉,“舆情方面你想办法,不计成本也要把新闻压下去。至于出事的那批宝石…” 林漾月突然抬手,纤细手腕上金丝镯晃悠悠掉下来,藏入袖子里。得到林光震颔首后,她轻咳一声,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有一个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林漾月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她的步伐沉稳、坚定,如同此刻她整个人的气质。 走到屏幕前,林漾月调出质检部的损失评估报告。 “我认为,没有使用价值的宝石应该直接销毁。不过就这样销毁太可惜,我们可以开一场直播,让消费者看到琛玉绝不让次品流入市场的决心。” 财务总监忍不住插话:“但这样损失会更大。” “比起品牌信誉,这些损失不值一提。” 林漾月打断他,调出一份数据图表,“同时质检部需要联系地质和材料学专家,做一场关于琛玉珠宝质量的澄清。特别是要强调,珠宝在烈焰中损坏绝非质量问题。 最后,我们要将舆论往‘琛玉也是受害者’方向引导,无论纵火人是因为什么原因纵火,犯罪就是犯罪,犯罪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不该被娱乐化。” 林光震的眉头渐渐舒展,拐杖在地上轻轻一叩:“就按漾月说的办。” 林旭祖急忙开口:“可是…” 林光震看向林旭祖,眼神陡然转冷,“至于你,从今天起停职反省。在事情平息前,不要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林旭祖猛地抬头:“爷爷!” “再废话就永远别回公司。”林光震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 林漾月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适时道:“这几件事要同步进行,速度越快,能挽回的损失就越大。” 林光震转头看她,面色稍霁,“那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 自从林光震在高层会议上任命林漾月为紧急公关负责人后,集团内部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第96章 原本对astraleia成员爱搭不理的几个部门突然变得亲切起来,it部火速给舒图南程芮开通设计库的权限,法务部的审批流程奇迹般提速,甚至连一向最喜欢卡她们的财务部都开始对她们和颜悦色。 姚菱从财务部签完报销单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恍惚。她坐在舒图南旁边的转椅上,支着脑袋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问:“你觉不觉得...财务部那几个人...最近好怪啊。” 舒图南正埋头画设计图,闻言头也不抬:“啊?哪里怪。” 姚菱摸着下巴,一脸不可思议:“我今天去签字,报销单里忘了贴合同附件,她们居然跟我说‘没关系,下次补上就行’,这要是以前,肯定直接把单子甩我脸上让我重搞。” “不只是财务部。”程芮滑着椅子凑过来,压低声音,“法务部也很夸张,昨天我去咨询点事,王律居然主动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改合同。上周他还说我们astraleia的合同不符合规范流程,把我批了一顿。"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林漾月办公室。 透过半开的百叶窗,能看到林漾月正在接电话,她办公桌对面还站着两个人,两人手上都拿着文件等她签字。 林漾月最近真挺忙的,本来就在忙astraleia首开系列迷踪发布,现在又被林光震委以重任。 幸好astraleia前期准备工作做得充足,有姚菱盯着就行,让她能暂时将精力分出去。 姚菱眼珠转了转,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比如…老大要继承琛玉之类的?“ 舒图南的目光从显示屏上离开,想了一会儿,斟酌用词:“可能是危机时期特殊团结?” 程芮摆摆手:“得了吧,他们能有这个觉悟?我看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姚菱笑着啐她:“哪有说自己是鸡犬的,我们分明是牛马。” 程芮笑:“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姚菱见舒图南的注意力又转回显示屏上,也凑过去看她在干什么,“你忙啥呢?嗯?最近没说要筹备新系列呀,你怎么还在画设计图。” 舒图南解释:“为毕业设计做准备的,我们系有毕业设计展,老师要求六月之前完成毕业作品。” “这对你而言不是小菜一碟?毕竟你都设计出「迷踪」了。啊说起来,「迷踪」预售销量挺不错,如果上市后能保持势头,年底你能拿不少奖金。” 舒图南惊讶地抬头,“我是实习生,也会有奖金吗?” 她一直以为正式员工才会有奖金呢。 姚菱和程芮瞪圆了眼睛。 “当然有,不然累死累活图什么?” “没钱谁干啊!” 舒图南在心底盘算了一下,说:“那等拿到奖金以后,我分芮姐一半。「迷踪」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心血,创作过程中你帮了我好多。” 程芮立刻扑过来,作势要亲她:“图南妹子!你真是我亲妹子!” 姚菱也扑过来:“我的呢我的呢?我也要!” 正说着,林漾月办公室门突然打开,她站在门口,目光扫过闹作一团的三人:“很闲?” 三人立刻作鸟兽散,舒图南低头假装画图,却听见高跟鞋的声音停在自己桌前。 “你还有三个月就要毕业了,是不是该开始准备毕业设计,需要请假一段时间吗?公司的手续我可以帮你安排。” 舒图南摇摇头,几缕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不用,我就在这挺好的,回学校反而画不出来。” 林漾月俯下身,看她显示屏上的线条稿,淡淡香水味道混合着办公室里的咖啡香气,萦绕在舒图南鼻尖。 “我看一下你的进度。无题?主题都没想好吗?“ “构思得差不多了,主题准备等设计图完善得差不多后再写上去。”舒图南不知想到什么,耳根悄悄红了,她轻轻推了林漾月一下:“不用担心,我一定交出让老师满意的毕业作品,肯定不会延毕。” “那好吧。”林漾月直起身,“你做毕设需要的材料可以从仓库领,走astraleia名义。” 舒图南说:“这…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是astraleia设计师,就当是替astraleia筹备新品。” 舒图南乖乖答应:“好的。” 林漾月点点头,对她乖巧听话的态度很满意。转身往回走,没走两步她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开口:“对了,下周三珠宝设计协会有个讲座,主讲人是vca的首席设计师。机会难得,我帮你们两个人报了名。” “啊啊啊那个讲座!不是说琛玉只有四个参加名额!”程芮立刻激动起身,双手比划一个大大爱心:“这种好事居然轮得到我,老大我爱你!” 林漾月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多承担责任,自然要多获得权利。” 舒图南的反应没有程芮那样夸张,但她脸上也浮现激动神情:“我一定好好参加!将学到的东西融进毕业设计,争取创作更好的作品!” 林漾月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唇角勾起:“嗯,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琛玉质检部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周就联系好了宁城大学地质系的徐教授和材料系的黄教授。这两位教授在珠宝材料领域极具权威性,由他们出面澄清,公信力直接拉满。 在紧急召开的公关策略会议上,质检部部长详细汇报了专家意见:“徐教授特别强调,我们应该重点阐释天然宝石的独特性。不同种类的宝石在熔点、硬度和热稳定性方面存在显著差异,这种差异正是天然宝石的重要特征。” 他说着将一份技术分析报告递给林漾月。 林漾月快速浏览着报告,指尖划过某段文字:“天然宝石在极端条件下产生变化,恰恰是其区别于人工合成品的重要特征,这个切入点很好。我们整场发布会的核心就是要将公众的关注点从产品质量转移到天然特性上来。” 发布会当天,琛玉大厦顶层的新闻发布厅被临时改造成直播现场。在直播销毁宝石前,琛玉会先全球直播澄清发布会。 林漾月一改往日慵懒风格,金丝眼睛换成银色全框镜,长发利落挽起,身着剪裁考究的白色西装,站在聚光灯下整个人散发着专业又干练的气场。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各位媒体朋友、各位亲爱的消费者们,首先衷心感谢社会各界对琛玉的关注。火灾事件后,我们注意到网络上出现了各种声音,其中以负面声音居多,所以今天在此,由我代表琛玉做一个澄清。” 她身后的led屏幕上,正循环播放宁城大学实验室内拍摄的视频:高温箱内,不同种类的宝石和金属在高温火焰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有的开始变色,有的开始融化,而最令人惊讶的是,号称世界上最坚硬物质的钻石,在极度高温下居然也出现开裂迹象。 “如大家所见,即使是自然界最坚硬的物质钻石,在极端条件下也会发生性状改变。宝石变色开裂,贵金属融化这些都是材料的自然属性,而非品质缺陷。” 此时直播间观看人数已突破五十万,弹幕区开始出现专业讨论: [原来宝石的稳定性差异这么大,早就说不能听无良媒体一面之词] [长知识了,天然特征和品质要分开看] [这种科学态度值得点赞] 热烈的讨论中还夹杂着许多风格不太一样的弹幕,诸如: [有没有人注意,这位发言人气质好出众] [专业素养和颜值双在线,声音也好听!!!] [我直接嗨~老婆,老婆我考考你,你的微信号是多少呀] [姐姐!快查我学历!!!] …… 林漾月看不到弹幕,此刻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现场,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位记者,语气转为诚恳:“这次火灾给琛玉带来了重大损失,更让我们痛心的是辜负了消费者的信任。” 大屏幕切换到火灾现场的画面,林漾月的声音适时低沉下来:“这件事给了我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在品质把控上我们永远不能有丝毫松懈。‘历经百年风雨,依然璀璨如初’不仅是今天的主题,更是琛玉的立身之本。” 最后,她面对镜头深深鞠躬:“请给我们一次用行动证明的机会。琛玉的每一件产品,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这番发言结束,现场立刻响起热烈掌声。 直播间里氛围却完全跑偏,观众完全沉浸在林漾月的美貌中,十条弹幕中有八条都是在讨论林漾月。 这边发布会结束,直播信号立刻转到宁城大学材料实验室。镜头前身着全套防护装备的技术人员正在调试专业切割设备,林旭彦亲自将首批待销毁的瑕疵宝石送入作业区。 “现在开始是销毁环节。”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传来:“琛玉承诺,绝不让任何不合格产品流入市场。” 在特写镜头下,专业技师操作着精密仪器,将受损宝石逐一切割分解,随后送入重型破碎机进行彻底处理。整个流程严谨规范,每个环节都配有专家解说。 第97章 随着第一批宝石被碾成碎片,直播间热度再创新高。观众们眼睁睁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宝石在机器轰鸣声中化为碎片,弹幕再次沸腾: [卧槽来真的啊] [这波操作太刚了] [路转粉路转粉了] 办公室里,舒图南看着姚菱电脑屏幕上的实时舆情监控,品牌好感率和官网访问量直线上升,相关词条也迅速爬上热搜榜。 她忍不住悄悄给林漾月发了条消息:“发布会大获成功!不过现在全网都在讨论姐姐的神仙颜值~” 消息发出去后好一会儿都没反应,猜测林漾月还在忙,舒图南打开手机相册,将直播录屏倒回去重复播放。 画面中,林漾月站在聚光灯下,白色西装勾勒出凌厉肩线,挽起长发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角。 她正在回答记者提问,眉眼间带着明亮的锐气:“琛玉的每一件产品,都经得起最严苛的检验。” 舒图南不自觉地暂停视频,指尖轻轻描摹屏幕上锋芒毕露的侧影。在公众面前气场全开的林漾月,和她在家里见到的判若两人。 林漾月在她面前时不是这样子的,两人独处在家时,她总是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长发随意披散,像只餍足的猫。有时候她会在沙发上睡着,舒图南想给她盖条毯子时,会看见睡梦中的林漾月无意识地蹭抱枕,发出猫咪般的咕哝声。 她在家还很喜欢吃小零食,吃到喜欢的口味时她会将剩下一半塞进她嘴里,两个人再黏黏糊糊的亲热一阵,那时候的林漾月又娇又软,哪有外人面前雷厉风行的样子。 光是想到这些,舒图南心底就开出一朵朵小花。 * 送走最后一批媒体记者,林漾月终于有空查看手机。她的微信置顶有两个,分别是astraleia工作群和品牌部工作群。 看到舒图南发来的消息,林漾月唇角微扬,却没有立即点开,而是先打开了品牌部长张莉的聊天框。 张莉发来的是一张直播截图,画面中林旭彦正将一盒宝石郑重地交给实验室的技术人员。 林漾月的眉头瞬间蹙起,这与她事先的安排不一致。 按照原定计划,负责出镜交接宝石的应该是质检部部长,即便他临时有事无法到场,也该由其他质检部同事接手,而不是林旭彦。 林漾月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她迅速拨通张莉的电话:“怎么回事?” 张莉的声音透着紧张,“漾月,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直播前十分钟林部长突然带着秘书室的批条过来,说董事长指示由他负责销毁环节。” 林漾月脸色微沉,爷爷明明说过全权交给她负责,怎么会突然越过她下达其他指示。 她太了解林光震,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 “把完整直播录像发给我。” 林漾月挂断电话,才点开舒图南的对话框。小狗的甜言蜜语使她蹙着的眉头微微放松,她又迅速在心里盘算一遍事情经过,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给张莉发去条信息:“保持观察,一旦发现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告诉我。” 这天舒图南没有加班,早早就回家准备晚饭。最后一道菜下锅的时候林漾月也刚好回来。 听见开门声,舒图南握着锅铲走出厨房,看见林漾月拎着公文包站在玄关,西装外套已经脱了搭在臂弯,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舒图南不小心就看呆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林漾月边换拖鞋边问,声音里带着工作一天的疲惫。 “看女神呢。”舒图南从围裙口袋摸出手机,将屏幕转向她:“你看,你的话题热度比琛玉还高。” 林漾月走过来凑近屏幕,发丝垂落蹭在舒图南脸颊边,带着淡淡的香味。她盯着屏幕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捏住舒图南的脸:“还看,菜要糊啦。” “我关火啦。” “嗯哼。”林漾月不置可否地应了声,顺势倒在沙发上,“累死了,这事终于结束了。” 舒图南低头看着瞬间切换成慵懒模式的林漾月,忍不住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林漾月闭着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整个人柔软得像一团融化的奶油。 这哪是发布会上锋芒毕露的母豹?分明就是只撒娇的小猫。 舒图南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对着此刻的林漾月拍了张照。 “干什么?”林漾月懒洋洋地问,眼睛都没睁开。 “留证据,让网友们看看高冷女神在家也是软妹。” 林漾月终于睁开眼,伸手去抢手机:“删了,我很御的好吧。” 舒图南笑着躲开,把手机举高,“不要,我要留作纪念。” 林漾月哼了一声,重新闭上眼:“不删就不删。” 舒图南还想再逗逗她,却发现沙发上的人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 低头看去,林漾月已经睡着了,她的眉眼舒展开来,嘴角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舒图南轻轻抚开她脸颊上的发丝,用手机将她的睡颜拍下来。 虽然因为工作忙碌,两人最近聚少离多,但能陪在林漾月身边,舒图南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柔软又娇气的林漾月,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 第78章 舒图南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次日早上,林漾月的白色轿车停在距离公司一条街的路口,舒图南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把手正要下车。林漾月看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气,提醒道:“要下雨了,带伞。” “一刻钟就到公司,用不着,姐姐待会儿见。”舒图南回头冲她笑了笑,推开车门下了车。 为了避开公司里敏锐的目光,她们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地点分开,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她们的关系,是她们心照不宣的约定。 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坠下来。晨风裹挟着初春的凉意扑面而来,舒图南拢了拢西装外套,沿着人行道不紧不慢地往公司方向走。 走进琛玉大厦,正好赶上电梯。电梯里挤满了早到的同事,却反常地安静。 今天是周五,往常这个时候大家会闲聊周末计划,今天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狭小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的嗡嗡声回荡。 舒图南站在角落,余光瞥见身边企划部同事握着手机飞快打字,察觉到她的目光后,那人立刻锁上屏幕。 踏进品牌部办公区,舒图南就嗅到一丝紧绷气息。往常这个点大家应该在茶水间边泡咖啡边聊天,但今天茶水间空无一人,每个人都老实坐在工位上,就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刻意放轻。 astraleia的专属区域,姚菱和程芮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姚菱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似乎正在跟别人发消息。 舒图南刚在工位上坐下,程芮就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肘,用眼神示意她看林漾月办公室。 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她看到品牌部长莉姐站在林漾月办公桌前,两人似乎在激烈地讨论什么。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莉姐一早就进去了,而且她脸色很难看。” 舒图南目光转向姚菱,后者只是沉默地摇摇头,手指依然在键盘上飞舞。 姚菱早上发现气氛不对后,就开始四处打探消息,但问遍了各个部门的小姐妹,竟然没一个人告诉她一点儿消息。 九点整的打卡提示音刚响,姚菱桌面聊天框就闪烁起来。秘书部小姐妹发来一条链接,后面还跟着斯密马赛的道歉表情。姚菱点开链接,只看一眼脸色就变了,立刻将链接转发到astraleia工作群。 舒图南点开链接,页面自动跳转到琛玉珠宝官网。官网新闻发布版块的头条居然是「林旭彦部长主导“透明销毁”行动重振市场信心」 点进新闻稿,首先看到的就是林旭彦装模作样检查待销毁宝石的照片,照片下方配着夸张的文字说明:「林部长亲自监督销毁流程,确保每一颗问题宝石都不会流入市场」。 她将新闻滑到最尾,视线在落款处“秘书部”三个字上停留许久,心突然重重一跳。 在琛玉实习一年半,舒图南早已摸清公司的权力脉络。秘书部是直属于董事长林光震的部门,他们不过问派系斗争,只听林光震一人调遣。 这份明晃晃将功劳算给林旭彦的新闻稿竟然出自秘书部,其中意味匪浅。 舒图南反复刷新网页,只觉屏幕上文字变得刺眼。 这次公关总负责人明明是林漾月,从策划到执行,多少会议多少周旋多少通宵达旦,她耗费多少心血!怎么摇身变成林旭彦的功劳,变成他力挽狂澜的勋章? 窗外,酝酿许久的雨点终于砸下,砸在大厦玻璃外墙上,像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过了许久,莉姐才从林漾月办公室出来。她脸色铁青,高跟鞋踩在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经过astraleia办公区时,莉姐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98章 舒图南忧心忡忡望过去,只见林漾月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头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她的身影在逆光中如同一柄出鞘的剑。 思考了一会儿,她突然睁开眼,伸手拿起桌上内线电话。 等待接通的提示音在话筒里格外清晰,三声过后电话那头传来秘书部机械化声音:“您好,董事长办公室。” “我是林漾月,请转接董事长。” “抱歉,漾月小姐。董事长今天外出参加重要会议,暂时不在公司。如果有紧急事务,我可以为您记录转达。” 秘书部的回应滴水不漏,语调波澜不惊。 “不必了,我亲自上来找他。” 电话那头明显一滞,沉默半秒后,对方的语气终于出现一丝波动:“漾月小姐,董事长真的不在办公室。” 林漾月干脆利落挂断电话,推开椅子站起身,快步走向电梯间。经过姚菱身旁时,她的脚步顿了顿:“暂停所有astraleia相关工作。”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区瞬间安静。 姚菱与她确认:“已经进行的宣发也暂停?包括下周媒体见面会?” 林漾月声音冷冷:“是的,所有工作都暂停。” 董事长办公室门外,秘书部陈部长已经在等待。他为琛玉效力三十年,是琛玉的老人,也是看着林漾月长大的长辈,平日里林漾月都尊称他一声陈叔。 见到她,陈叔微微叹口气:“漾月小姐,董事长今天真的不在。您有事要向他汇报的话,可以明天回老宅找他。” 林漾月的目光掠过陈叔肩膀,董事长办公室大门紧闭,厚重木门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 林漾月颔首,转身欲走,又突然回头:“对了陈叔,还有件事想请教您。官网那篇报道,是爷爷授意的吗?” 陈叔点头,“是的。” 林漾月又问:“那astraleia换主理人呢?也是他的意思?” 陈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不知道您从哪听说的,这事还没定我也不好乱*说。不过漾月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件事。”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很快:“宗静澜正式接管宗氏,立刻作出重大人事调整,调整对象包括多位高管。” “略有耳闻。” 陈叔扶了扶眼镜,语重心长道:“到了董事长这个年纪,最看重的不是商海沉浮,而是儿孙和睦家宅安宁。” 林漾月沉默半响,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发涩,“我知道了。” * 每月月中,林家所有人都要回老宅陪林光震一天,这是延续多年的传统。自林漾月有记忆起,只要林光震人在宁城,这项传统就雷打不动。 今天是回老宅的日子,林漾月站在衣帽间,手指掠过一排排按照色系排列的套装,最终停在浅杏色小香风套装前。 林光震很喜欢她穿这样的款式,不止一次夸赞过她很“大家闺秀”。 林漾月换上衣裳,熟练地绾起长发露出纤细的脖颈,又对镜化了个淡妆。最后,她选了副小巧的钻石耳钉,戴在白玉似的耳垂上。 外套的珍珠纽扣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裙摆每一丝褶皱都被精心熨烫。镜中人妆容精致,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双眼睛却是冷冰冰的,宛如戴着一张假面。 林漾月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按住镜面。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镜中倒映的眉眼依旧精致,可那双眼睛里分明跳动着不耐的火光。 林漾月不喜欢自己这幅样子,甚至感到厌烦。 她扯掉耳钉散开头发,从衣柜中找出一套黑白西装换上。 纯黑衬衫领口敞开,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黑色西装裤包裹笔直的长腿,裤脚刚好落在尖头鞋面上。西装外套勾勒出纤细腰线,外套上的金属纽扣又中和掉柔媚感。 林漾月对着镜子涂上烈焰色的口红,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这才是她的战甲。 老宅今日格外热闹。 林漾月踩着细碎的石子路穿过前院,远远就听见花园里传来的谈笑声。 今天天气不错,女眷们都在花园晒太阳。两位伯母和黎韶华坐在紫藤花架下,手里捧着茶杯聊着些不痛不痒的家常。阳光透过藤蔓间隙,在她们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周嘉凝今天也来了,正在和乔如曼低声交谈,两人时不时抚摸肚子,脸上都挂着初为人母的温柔笑意。 远远望去,倒真像陈叔口中林光震最想看到的“和乐融融”景象。 黎韶华最先发现了林漾月。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抬手冲她招手:“漾月来了。”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便落在女儿身上与在场诸人格格不入的黑白西装上,眉头立刻皱起来:“怎么穿成这样?爷爷会不喜欢…” 林漾月平静地打断她,“妈,爷爷在哪?我有事找他。” 谈笑声戛然而止,两位伯母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乔如曼好奇地看着她,周嘉凝则微微直起身子,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 “有事也先过来坐。”黎韶华伸手去拉女儿,“爷爷在书房和老陈下棋,别去打扰他们。” “漾月今天打扮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呢哈。”陶枝突然开口,温和的嗓音里藏着尖针,“这身打扮真爽利,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参加董事会呢。” “二伯母说笑了。”林漾月对她微笑,目光却落在周嘉凝脸上,“咦,这不是周小姐?周小姐好事将近了吧,看来很快就要新添一位嫂嫂了。” 周嘉凝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推她下水的事,又想起舒图南那一耳光。 她一面惧怕林漾月当众把这事说出来,一面又因为忍气吞声而不甘心,这就导致她的表现得很矛盾,笑脸往上迎,身子却往后退。 大伯母闵茹突然抓住她的手,替她炫耀手上戒指:“哎呀,你们说这戒指是不是有点夸张?我说钻石太大了戴着不方便,爸爸非要塞给她。” 大伯母炫耀戒指时刻意扬起的声调,二伯母瞬间僵硬的嘴角,周嘉凝那副既想炫耀又畏缩的模样… 林漾月眼底划过一丝不耐,这些拙劣的戏码她从小看到大。 “我去找爷爷。”林漾月朝黎韶华微微颔首,声音不轻不重,但足够所有人听见。 进入主宅便有佣人躬身递上茶水,林漾月摆摆手拒绝,径直朝二楼书房走去。 主宅历史已有三十余年,历经岁月洗礼,沉淀着时光的重量。 林漾月搭着楼梯扶手往上走,红木楼梯扶手已经被摩挲得油润发亮,模糊倒映出她的身影。 走到二楼转角,林漾月余光瞥见阳台上站着两人,正是林旭彦和林旭祖。 阳台门没关上,林旭彦的声音隐约传来:“…那可由不得她…” 话音未落,他忽然警觉地抬头,隔着玻璃门对上林漾月的视线,立刻收了声。 林旭祖顺着他的目光转身,脸上还挂着未收起的得意。 三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相接,阳台上的两人像被按了暂停键,而林漾月只是微微颔首,脚步未停。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林漾月推门而入时,林光震刚落下一颗子,棋盘对面陈叔眉头紧锁地盯着残局。 “爷爷。” 林光震头也不抬:“来了?坐。” 陈叔连忙起身让座,却被老人抬手制止:“把这局下完,该你了。” 林漾月静静站在一旁,看着陈叔举棋不定。他捏着棋子悬在棋盘上,许久,最终叹了口气,将棋子轻轻放下,“董事长棋艺精湛,我认输。” 林光震这才转头看她:“有事吗?” 林漾月走到棋盘前,随手拈起一枚白子。 温润的棋子在她指间转了个圈,又落入藤编的棋篓,发出一声脆响。 “昨天的新闻稿是您授意的?”她开门见山。 林光震不紧不慢地收着黑子,枯瘦的手指在棋盘上投下细长的阴影:“小乔的事闹得不太好看,旭彦需要挽回点声誉。” 林漾月深吸一口气,又问:“我还听闻,旭祖哥要接管astraleia。” “仓库失火造成损失太大,他得做出点成绩,才能堵住别人的嘴。” “那我呢?”林漾月皱眉,一字一顿问他。 老人抬眼,鹰隼般的目光穿透老花镜片:“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林漾月瞬间红了眼眶:“我不愿意。” 书房里的空气骤然凝固,她坚定的语气像一把利刃,划破维持多年的温顺假象。 压抑的情绪如洪水决堤,她的声音越来越高:“astraleia立项至今,每一份文件都由我亲自把关,每个环节都由我全程跟进。如今首开系列发布在即,我不可能给他人做嫁衣!” 林光震的眉头狠狠跳了一下,他缓缓摘下老花镜,认真打量这个从小乖巧的孙女。她表情凝厉,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第99章 陈叔见状连忙打圆场:“董事长知道您为astraleia耗心费神,特意准备了补偿。” 他拿出一个首饰盒,盒盖打开后湛蓝光华流淌,璀璨生辉,是林光震珍藏的“海之泪”。 林漾月一把挥开:“我不稀罕!我只要astraleia。” 见她不买账,林光震沉下脸:“你不要太计较。” “计较?”林漾月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哽咽,“只有既得利益者才会让人别计较。是他们犯了错,名誉也好成绩也罢,都该他们自己挽回。” “他们是你哥哥!”林光震拍案而起。棋桌被震得发响,未捡完的棋子也滚落一地。 “哥哥?”林漾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嘲讽。“因为两个哥哥,所以你眼里从来看不到我!无论我多努力,都得不到公平竞争的机会。他们呢!就算犯天大的错也会被原谅。” “胡说什么!”林光震被气得猛地咳嗽起来,老迈的身躯像风中残烛摇晃。 陈叔慌忙扶住他,却被一把推开,急得声调都变了:“董事长从未偏心哪一个,只是希望后辈能团结友善。别学宗家狠毒做法,上位后立刻把亲人都赶出去…” 林漾月偏过头,手指抚掉眼尾泪水,语气里满是失望:“赶出去,在您眼里这种做法很狠毒?可从一开始,您不就打算这样对我吗?” 书房陷入死寂。 * 舒图南找到林漾月的时候,她正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 太阳躲进云层里,微风带着春日的寒意。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出神地望着远处的人工湖,都没注意到舒图南走近。 “姐姐?”舒图南轻声唤道,在她身边坐下。 林漾月这才回过神,转头看向她。她的情绪已经平复,甚至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你来了。” 舒图南心疼地看着她,今天林漾月回老宅的事她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她打算找林光震谈一谈,但看她这幅样子,恐怕谈得不太顺利。 “我刚陪姜予乐做完采访就接到你电话,连她请客的奶茶都没喝。”舒图南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那可是我最爱的珍珠奶茶。” 林漾月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声音很轻:“我今天和他把话说开了。” 舒图南没有立即接话,只是默默握住她冰凉的手,她能感觉到林漾月的手在微微发抖。 “你知道吗,他要把astraleia给林旭祖。” 舒图南倒吸一口冷气,作为astraleia的设计师,她当然知道astraleia对林漾月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心血的凝结,也是她能力的证明。 “他怎么能这样偏心!”舒图南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林漾月望向湖面,笑得嘲讽:“我费尽心思才把火烧得这么旺,结果他倒好,直接拿我的astraleia去灭火。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亲手点的火,最后烧掉的却是自己的东西,真不知道算不算作茧自缚。” “姐姐…”舒图南忽然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望向她。 “嗯,仓库失火爆炸、情人为情反目,这些消息都是我放出去的,网络舆论背后也有我的推手。”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林漾月竟然谋划这么多,舒图南对她心疼更甚。 林漾月低下头,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夹在耳后,冷冷开口,“从小我就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们的名字都是爷爷取的,林旭彦和林旭祖是初升的太阳,而我是水中的月亮。” 她低低的笑,笑声里浸着压抑多年的怨,“凭什么我得做他们的陪衬,凭什么我要做他们的附属。” 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们不想我争,我就偏要争。” “别这样…”舒图南的声音哽咽,她用力掰开林漾月手指,只见白皙掌心上已经留下了四道深深的月牙痕。 光是听着林漾月讲这些,舒图南就觉得很难过,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漾月任由她摆弄自己的手。 “疼吗?”舒图南轻声问,拇指轻轻摩挲红痕。 林漾月突然倒向她,整个人扑进她怀里。她将脸埋进舒图南颈窝,炙热的泪水无声涌出,浸透单薄的衬衫,也烫得舒图南心头一颤。 那仿佛不是眼泪,而是经年累月积压在心底的委屈与不甘,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出,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舒图南被她勒得生疼,却一动也不动,只是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脊背。 她的声音温柔又坚定:“没关系的,姐姐,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79章 还不足以上升到爱的程度吧 周末结束便是周一,舒图南周一一大早就去了学校,晨雾中学校大门看上去格外陌生,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整整半年没有回过学校了。 “同学,请出示学生证。”保安拦住她。 舒图南手忙脚乱地翻找背包,结果只找到自己的实习工牌。她尴尬地掏出手机给对方看电子学生证:“我是大四珠宝系的,回校上毕业指导课。” “珠宝系的?”保安挥手让她进去,转头跟身旁人嘀咕:“最近是有不少珠宝系学生返校。” 每年毕业时,珠宝系就是全校最特殊的存在,当其他专业的学生只需要完成毕业设计或毕业论文时,珠宝系的倒霉蛋们必须两项全包。 据说这是建系以来的传统,美其名曰“全面型人才”。 其实舒图南可以不回来的,她的毕设设计图已经通过教授审核,制作用的金属丝和彩宝原料也预定好了。毕业论文也写得七七八八,教授甚至在邮件里暗示过“可以考虑发表”。 但她有点想念大学室友了,所以向林漾月请了一周假。 实习以后她便很少有机会见到室友,伍梧桐和罗然也在实习,毕业后想去海城发展,曾露打算考研,意向院校也在北方。 曾经亲密的几人过不多久便要天各一方,越是临近毕业不舍情绪越重,所以上周伍梧桐在群里提议这周回校聚一下时,舒图南犹豫片刻就答应下来。 在琛玉时没什么感受,回到学校漫步在校园间,舒图南才惊觉象牙塔里的节奏比工作慢好多,这里没有职场上的勾心斗角,处处充满和谐。 难怪许多人毕业后会一直怀念大学生活。但舒图南觉得自己不会,大一大二的时候,她每周最期盼的就是周末,因为只有周末才可以见到林漾月。 周中在学校的时候,舒图南常觉得自己是只离巢的幼鸟,没有一点儿安全感,她不向往自由,只眷念林漾月。 就连这次回学校,她都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毕竟要待一周,整整五天。 周一早上和林漾月吻别,下次见面就是周五晚上,天啊要怎么熬,自己才和她分开一个小时,就已经开始想她。 不知道林漾月现在在做什么呢?舒图南出门的时候她才刚刚起床,这会儿应该出发去上班了? 这周她应该会很忙吧,「迷踪」系列本周五就要上线了,虽说前期筹备得差不多了,但林漾月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总想尽力做到最好。 说起来真神奇,林漾月整个人明明看上去慵懒又漫不经心,不是大众刻板印象里事业心很强的女人,但她对待工作就是出奇认真,认真到苛刻的地步。 虽说这中间不乏她想要获得林光震认可的成分,但舒图南总觉得,她好像过得越来越压抑。 想想也是,随着年岁渐长,林光震身体越来越差,上一辈人会逐渐退出名为琛玉的舞台,如果她游手好闲吊儿郎当,就会被第一个送出局。 林漾月不会想出局。 * 周一,集团里一切如常,电梯里依旧挤满上班的人,茶水间里咖啡机嗡嗡作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astraleia的各项工作已经恢复,姚菱一早上打了七八个电话,品牌部的人也协助她紧锣密鼓准备宣发倒计时。 astraleia「迷踪」系列宣发上线定在本周五,宣发流程也已经初步拟定。 林漾月心生感叹,幸好astraleia立项至今的每个环节都由她亲自把控,核心团队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嫡系,才能无视林光震的命令,继续有条不紊地推进工作。 手机上收到新信息,舒图南已经到教室了,还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除舒图南以外还有三张脸,是她的三位室友,四张不同的面容洋溢同样的青春,林漾月笑了笑,给她回复:【好好上课】 舒图南立刻回复一个表情包:【狗狗听讲.jpg】 接下来一整天,舒图南就像一只电子宠物,隔一会儿就要跟林漾月报备下她的行程。上课换教室拍一张,去实训楼拍一张,下课去食堂拍一张,中午午休拍一张。 就很像有段时间很火的旅行青蛙,去到一个新地方都要给妈妈寄明信片。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黏人,还是因为骤然分开,所以格外黏人? 第100章 林漾月不想猜,也懒得问她,反正等到周五晚上见面时舒图南一定会忍不住,向她倾诉一周的思念。 林漾月放下手机,目光越过百叶窗落到外面空着的工位,突然也有些想念她的小狗。 * 媒体见面会前三天,风暴来临。 陈叔送来调令时,林漾月正在审阅最后的宣发方案。调令上只有一句话:即日起,林漾月调离astraleia项目组。 右下角林光震的签名力透纸背,落款日期是今天。 林漾月只看一眼,就将调令送入碎纸机。 陈叔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冥顽不灵,“漾月小姐,你应该向董事长服软…” “我没有错。”林漾月打断他,“错的是他。” 当天下午,产品部的紧急通知就送到她桌上,「迷踪」系列全面停工,恢复日期待定。 无法交付,宣发做得再声势浩大也没用。 看到通知的下一秒,林漾月就拨通了董事长专线,电话那头秘书部机械化应答:“董事长正在等您。” 电梯快速上升,林漾月对着金属门整理衣领,镜面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和眼底不肯熄灭的火焰。 董事长办公室里,茶盘上的水痕还未干透。林光震枯瘦的手指稳稳握住紫砂壶,茶汤在空中划出一道琥珀色的弧线。 “你来了。”老人头也不抬,声音像是从茶雾中飘出来的。 林漾月大步走到他身边:“「迷踪」预售成绩很不错,你不能为了逼我让出astraleia就断送整个系列。” 茶盏与案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林光震终于抬起眼皮,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锐利:“如果你指的是「迷踪」停工的事…大火烧毁琛玉半数存货,为了保证主品牌供应,子品牌必须做出牺牲。” “南非仓的原石上周就到港了!需要我调出入库记录给您看吗?” “林漾月。”林光震连名带姓叫他,脸色阴沉,眼底寒光闪烁,“我的决定没人能质疑。我要「迷踪」停工,它就得停。” “为什么。”林漾月不明白。 林光震深深望着她:“你想要施展才华的空间,我可以给你,但你想要琛玉,不行。 五十多年前,我带着全部积蓄归国创办琛玉。琛玉凝结我这一生的心血,即使以后我不在,琛玉这块招牌也要传承下去。” “传下去?”林漾月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嘶哑的颤音,“归根结底,就因为我是女人,所以不配获得传承?” 林光震没有正面回答她,只吐出冰冷一句:“无论谁继承,琛玉必须姓林。” 推开董事长办公室厚重大门,林漾月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响声。 她紧锁的眉头还未松开,就在转角处撞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宗正。 宗正看到她,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 林漾月目不斜视与他擦肩而过,却被一只手拦住去路。那只手较从前瘦削了许多,由此可见这段时间他过得很不好。 “有没有时间聊聊?”宗正的声音低沉,像是被砂纸磨过。 她这才抬眼看他。距离上次见面不过半月,眼前的人却判若两人。曾经温润的人,如今眼窝深陷,线条锋利。 难怪众人都说宗静澜狠毒,瞧瞧宗正这副样子,谁看到都会心疼。 当然,这个“谁”里面,不包括林漾月。 宗正不等她回答,已经拉她走进电梯:“顶楼天台。” 天台的风很大,林漾月双手抱臂背靠在栏杆上,从这个高度俯瞰,整座城市都在脚下匍匐。 “这里倒是谈事情的好地方,空旷无人,一览无余。所以,你想找我聊什么?” 宗正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咔嗒”一声脆响,金属盖开合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格外清晰。 他低头点燃香烟,火光映照出他消瘦的侧脸,“前段时间我找媒体朋友帮点小忙,结果不小心查到些有趣的事。” 他吐出一口烟雾,眯起眼睛:“本来想拿它跟林爷爷交易,但仔细想想,不如跟你交易。” 林漾月挑眉:“交易什么?” “你怎么不问我查到什么。”宗正斜倚在栏杆上,西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林漾月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我没有这么重的好奇心。” 宗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灰白的烟圈很快被风吹散:“宗静澜要把我送去坦桑尼亚。”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不知道她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老爷子居然由着她。我不想去那鬼地方,所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林漾月打断他。 宗正突然将烟丢在地上,皮鞋重重碾过:“和我结婚。”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们的孩子会随母姓。” 林漾月脸色骤变:“你——” “别急着拒绝。”宗正抬手制止她,“你重不重视姓氏无所谓,林爷爷重视就行。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去年我爷爷八十大寿,林爷爷喝多了说家里子孙都不争气,他百年以后琛玉怕是要完。” 林漾月环臂的手放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栏杆。 “我爷爷说不如把琛玉交给你。”宗正凑近一步,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你猜林爷爷怎么说?他说绝不可能交到外人手里。真好笑,你是他的亲孙女,他居然把你看作外人。” 天台上的风突然大了起来。 “怎么样?”宗正张开双臂,笑容带着几分癫狂:“我找宗静澜要笔嫁妆,入赘给你。这样林爷爷就能放心把琛玉交给你,我也不用去坦桑尼亚。” 林漾月定定看了他许久,忽然莞尔:“宗正,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但林漾月,你会同意的。” * 是夜,品牌部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林漾月坐在电脑前,屏幕的蓝光映照着她略显疲惫的面容。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清晰显示着“母亲”二字。 “下班了吗?漾漾。” 电话那头,黎韶华的声音不大,但很空旷,隐约能听见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像是在阳台上打来的。 林漾月关掉桌面上的窗口:“正准备下班。” “下班回家一趟。” “现在?”林漾月皱眉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半,“太晚了,而且我今天有些累。” “我在家里等你。”黎韶华的语气不容置疑,不像征求她的意见,而是通知。 白色奔驰如一道银色闪电,在宁城夜晚疾驰。林漾月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打开车窗,夜间潮湿的风灌进来,吹翻她的衣领。 华姨候在门廊下,见到车灯便快步迎上来。她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向二楼亮着灯的窗口,“夫人在书房等您,脸色很不好看。” 书房门虚掩着,黎韶华背对门口站在窗前,丝绸睡袍被风吹得微微鼓动。听见脚步声,她猛地转身,将手里一叠照片甩在地上。 “解释一下?” 林漾月蹲下身,捡起最上面那张。 照片清晰捕捉到她与舒图南接吻的瞬间,对方手指还缠在她的发间。 她又捡起第二张,第二张是公寓地下停车场,她们在车内相拥,舒图南的脸埋在她颈间。 剩余几张则全是暧昧的轮廓,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有的照片甚至糊得看不清人脸,但林漾月一眼就能看出照片中的人,的确是自己。 她能看出,黎韶华自然也能看出。 更何况看照片折横,黎韶华已经将这几张照片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 “她是琛玉的员工?” “是。” “你们在谈恋爱?” 林漾月说:“不是。” 黎韶华并没有因为她的否认而冷静下来,她用手指着林漾月鼻子,声音发抖:“上个月宗姨跟我说,你拒绝了宗正求婚。我以为你要一心争家业,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林漾月注视着她,声音平静:“您想多了,这和她无关。” “我想多了?”黎韶华冷笑,“旭彦说你工作努力,每天在公司忙到三更半夜。这就是你在忙的事?我是不是该去趟公司,感谢她照顾你?” “你见不到她,她这周回学校筹备毕业论文。” 黎韶华怔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嗓音更尖锐:“她是你资助的那个女生!好啊,林漾月,这就是你资助的方式?” 窗外忽有雷声轰鸣,闪电照亮母女相似的轮廓,暴雨倾盆而至。 白色奔驰缓缓驶出林家老宅的铁门,林漾月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下蓝牙耳机的通话键。 “照片是你送的?手段很拙劣。” 电话那头传来宗正低沉的笑声:“有效就可以。黎阿姨的反应如何?我猜她一定很惊喜。” 林漾月踩下油门,车子在雨夜中加速:“单凭母亲一个人,可无法令我改变主意。” 第101章 “我知道,照片不过是开胃菜。我真正要和你交易的东西,刚刚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 林漾月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雨刮器暂时停止,雨水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一道雨幕,将城市霓虹模糊成支离的色块。 她打开手机,点开最新收到的邮件。 宗正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你说,如果林爷爷看到这个文件,会是什么反应?” 雨水拍打车顶的声音越来越急,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你想要什么?” 宗正的声音突然在听筒放大,宛若毒蛇吐信:“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而且这个交易对你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许久以后,林漾月终于开口:“我会考虑。” 挂断电话,林漾月将手臂搭在方向盘上,闭着眼睛想了很多,很多。 纷繁的思绪充斥她的脑海,她想起五岁那年她踮着脚推开林光震书房的门,想给爷爷看自己新得的奖状,不小心将文件撞倒在地,林光震暴怒的呵斥立刻传来:“谁让你进来的!” 可同样是那间书房,两个哥哥把林光震的合同当草稿纸,他却把两个哥哥抱在膝上,左右各亲一口。阳光透过花窗,在那对兄弟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而她就站在阴影里,羡慕地看着他们。 林光震六十岁生日宴上,黎韶华蹲在她面前系蝴蝶结,珍珠白的缎带在她指尖翻飞。“漾月要乖乖听话,不要惹爷爷生气。不然…” 不然什么呢? 林漾月突然不记得。 是“不然爷爷就不喜欢你了”吗?可这个威胁多么可笑——爷爷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呀。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只可有可无的宠物,高兴时赏块骨头,不高兴就一脚踢开。 即使她按照黎韶华的要求,把自己伪装成他最喜欢的样子。娴静典雅,温柔美丽,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林光震的目光从未真正停留在她身上。在他心里,只有那两个流着林家血脉的孙子才配继承家业。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要讨他欢心? 林漾月忽然想起奶奶,最喜欢她的奶奶。 奶奶临终前,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戴在她手上。那时候奶奶已经病了很久,整个人干瘪得像一折就断的枯枝,但她的笑容依旧关切慈祥,她对她说:“漾月,你一定要掌握自己的人生,不要向我这样过一生。” 奶奶的一生是怎样的呢? 剑桥大学录取通知书和婚约同时到来的夏天,变卖嫁妆支持丈夫创业的艰难岁月,还有后来无数个被锁在婚姻牢笼里的日日夜夜。 在最困难的时候一步不离陪着他,然后林光震成了琛玉集团董事长,她却成了困在后宅的“林夫人”。再也没人关心她未完成的学业,和未实现的梦想。 奶奶去世的时候自己才多大?好像才不到十六岁。 哦,原来从那时起,小小的种子就在她心中埋下。 雨越下越大,砸得引擎盖啪啦作响。 林漾月开始认真考虑宗正的提议,分辨利益,计较得失,可能她骨子里就是一个冷漠的人吧,遇上这种事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能从中获得怎样的利益。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和宗正联姻后,她会获得和两个哥哥平等的身份,林光震也无法再用“传承”之类的理由拒绝她——说是传承,其实不过是林光震个人的老旧思想,大清朝都亡了几百年,只有他这种比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尸体还腐朽的人,才会在意姓氏这种东西。 第二,联姻后宗正会和她组成利益共同体——虽然是短暂的共同体,脆弱得像蛛网,但一损俱损,她倒下去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他不会再拿邮件里的东西威胁她。 第三?还有什么好处。 黎韶华应该会满意了吧?她不是总催婚吗?现在她要和一个令她满意的男人结婚,母亲在贵妇茶会上终于能扬眉吐气了。至于婚姻是否幸福?谁在乎呢。在黎韶华眼里,女儿的幸福从来比不上社交场上的体面。 优点说完了,那缺点呢? 第一,她不喜欢宗正。特别是被宗正威胁过后,她甚至有点讨厌他了。他太有心机,林漾月不喜欢被人算计。 第二…她的小狗。 她联姻的话,她的小狗要怎么办呢?小狗那么可爱,又单纯又善良,即使被她欺负了也只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她。她还特别忠心,林漾月让她做什么都毫无怨言,甚至会因为自己能帮上忙而兴奋得摇尾巴。 真的是一只很好的小狗。 林漾月将额头靠在方向盘上,忍不住有些苦恼。 养了快四年的小狗呢,她喜欢她吗?毋庸置疑是有点喜欢的。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点喜欢,她很乖,很听话,穿着旧旧的衣裳站在那里,有点狼狈,还有点潦草,但就是看起来很乖很单纯,像无家可归的小狗。 见到她以前,林漾月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这种类型。她一直以为自己就算要养,也应该养一只矜贵的小贵宾,或者昂贵的小马尔济斯。 但莫名其妙的,从*见到舒图南第一眼,林漾月就想养她。后来她把她带到宁城,也确实把她养得很好,她给小狗买衣服,带小狗去吃漂亮的饭,看着小狗一点点舒展,慢慢变得自信,眼中对她的迷恋日渐加深,也越来越黏她,林漾月从中得到好多情绪价值,她想,真是一只好小狗。 她是一个坏女人,钓着她的小狗,带她骑马,替她出头,说暧昧的话,接潮湿的吻,享受她年轻的身体,却不给她任何承诺,也不接受她的表白。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可能是因为,她对她的感情,还不足以上升到爱的程度吧。 第80章 该结束了 周三一整天,林漾月都没有回舒图南的消息。 微信界面停留在她和林漾月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周二晚上20:45,舒图南问她下班没有,林漾月简短回复下班了但有事要晚归。 在那条消息下面,是舒图南密密麻麻发出去的十七条消息。 舒图南用手指划拉屏幕,看着那些带着照片的日常分享像彩色泡泡一样铺满整个界面: 20:47水卡里还有三十块!毕业前肯定用不完[配图:水卡余额页面] 21:15宿舍楼下有只好大的萨摩耶,毛茸茸的像棉花糖[配图:狗狗在路灯下打滚] 07:32早餐吃了肉包加鸡蛋,二食堂的肉包好好吃![配图:咬了一口的包子] ... 她不是刻意要发这么多的,只是一想到手机另一头是林漾月,她就充满分享欲,一天下来消息覆盖一页又一页。 她发消息不避着室友,偶尔还会不小心把她们拍进去,第一天伍梧桐还调侃她“又在给姐姐报备”,拍多了伍梧桐也习惯了,只会在镜头不小心拍到她的时候伸手比个耶。 发出最后一条消息,舒图南盯着手机看了十分钟,依旧没有等到林漾月回复,她有点沮丧,两手趴在桌子上下巴搁在臂弯里,伍梧桐见不得她无精打采的样子,闹着让她给她看毕业设计。 舒图南打开电脑点进设计软件,已经细化完毕的设计图跃上屏幕。纤细的金链交织成蔓藤,点缀其间的彩宝在光影渲染下熠熠生辉。 是她最先一版毕设,画草稿的时候觉得实物不适合展览而放弃。但舒图南有点囤鼠心态,加上又实在喜欢那版设计,就留下来偷摸完善渲染,没跟任何人讲,连程芮都没看过。 “开、开错了!”舒图南手忙脚乱地点击鼠标,点出一串慌乱的声响。 重新打开的文件里是一条中规中矩的项链设计图,简洁的铂金链条搭配单颗蓝宝石吊坠,标准的毕业设计风格。 伍梧桐挑起眉毛,目光在舒图南发红的耳尖和闪烁的屏幕之间来回游移,狐疑道:“刚才那个是什么~再打开给我看一下~” 舒图南支支吾吾:“没…没什么…” “舒图南!”伍梧桐突然提高音量,吓得正在背单词的曾露差点摔了书,“你居然有秘密了!” 她扑过去挠舒图南的腰窝,“给我看!立刻!马上!” “哈哈哈别闹——”舒图南扭着身子躲避,却不小心碰到了鼠标,屏幕一闪,那个被匆忙关闭的文件再次跳了出来,藤蔓般缠绕的金色链条在3d建模软件里缓缓旋转,链条上错落有致地镶嵌着鸽血红宝,在模拟光影下流转着迷人的光彩。 伍梧桐立刻停止了打闹,瞪大眼睛凑近屏幕,“这是什么首饰?毛衣链?看着不太像呀,链条好像太细了。” 舒图南:“…是身体链,贴着皮肤戴的,可以戴在衬衫或者礼服里面。” 伍梧桐声音拔高八度,“身体链?就是那种…那种…” 她手忙脚乱地比划着,“缠在身上的?” 舒图南点点头,手指沿着屏幕上设计图链条的走向讲解:“从脖子这里戴上,然后沿着锁骨、胸口缠绕,最后在腰上交汇。” 伍梧桐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天啊南南!你这个设计好好看!来让我仔细瞅瞅,锁骨用皓石宽链,胸前垂坠红宝,天啦太会媚了吧!” 第102章 舒图南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宽链部分镶满钻的话效果会更好,但成本就太高,我暂时负担不起。” 伍梧桐笑:“没关系呀,现在不是有培育钻了嘛,用培育钻做满镶,成本嗖的一下就降下来了。” 舒图南:“我了解过国内几家培育钻工厂,出品暂时不太稳定,价格也有点高,等过几年技术成熟后,应该就可以作为平替使用。” 伍梧桐又拿她打趣:“就算出现钻石平替,也和你没多大关系呀~舒设计师背靠琛玉,哪需要考虑这种小问题。” 说是这样说,但舒图南没打算将这个设计上传到琛玉设计库,一是因为身体链作为饰品比较小众,销售前景不太好。二是这个设计有点情色,反映她个人xp,舒图南不想公开让其他人看到。 承载她隐秘心思的设计,大概永远都不会出现在珠宝展柜里。但它会在某个夜晚,随着链条轻响,一寸寸攀上林漾月的肌肤,在月光下流转比任何展灯都动人的光彩。 关上电脑洗完澡,坐在桌子前,舒图南又开始盯着手机发呆。 伍梧桐也洗完澡,头发还没干,拉着夏然挤在舒图南桌子前开导她:“哎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完全被姐姐拿捏了?她不回消息你就望眼欲穿盯着手机,你这样可不行呀舒图南。” 舒图南:啊?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顶多…顶多看上去有点失落。 伍梧桐恨铁不成钢:“欲擒故纵你懂不懂啊,她就是在对你欲擒故纵呢!你们平时天天在一起,难得分开几天,她肯定是故意不回消息吊着你,想让你想她。这种时候你该怎么办啊小舒同学?” 她将手握成拳头举在舒图南嘴边,眼睛亮晶晶看着她,期待她回答。 舒图南犹豫:“那我…直接给她打电话?” 其实舒图南没觉得林漾月在故意钓她,她应该只是太忙了。 不过,她也没被人钓过,就算林漾月故意钓她她也看不出来,但舒图南想,林漾月不会故意无视她消息的。 伍梧桐简直要晕倒:“太直球了吧!” 舒图南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伍梧桐:“你发一点似是而非的暧昧话,也钓一下她,比如…刚刚吃了一个梨,你猜什么梨?你在我心梨。” 罗然看不下去,把她往外扯,“伍梧桐同学,你也是母单,就不要乱教别人了,好吗?” 舒图南坐在椅子上又想了一会儿,拿手机走出宿舍,走到楼底下给林漾月打电话。 嘟—嘟—嘟。 /:. 电话无人接听。 周四一整天,舒图南都像被罩在一层透明的玻璃罩里。上午帮辅导员整理档案时,她不小心把16届和17届的资料混在一起;下午论文指导,她差点删掉教授的范例;晚上和姜予乐桑沅吃火锅时,她夹起一把菠菜,煮进辣锅里。 等她回到宿舍歇下来,已经是九点半。 今天她很克制,只给林漾月发了七条信息,比昨天少整整十条。但林漾月依旧没回复,微信页面一长条下来只有她的消息,吵闹又孤单。 没有回复的对话框像黑洞吞噬所有情绪,舒图南突然决定去找她。 她抓起背包,拉链刮到手背也顾不上疼,钥匙、纸巾被胡乱塞进去,就在她冲到门口的瞬间,手机突然震动。 lalune:【抱歉,这两天有点忙】 简简单单八个字,却让舒图南瞬间刹住脚步。 啊,原来是因为太忙了呀,舒图南就知道,她一定是有特殊原因。 小狗低垂的耳朵瞬间立起,身后的尾巴也欢快地摇起来,手指比大脑更快地作出反应,一连串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去: 【姐姐辛苦啦】 【小狗亲亲.jpg】 【转圈圈.gif】 林漾月明显正在看手机,舒图南信息发送过去的下一秒,聊天框顶上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会跟她说什么呢?会说几天不见很想你?还是会让她早点处理完学校的事情回家?或者突然说“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 等了足足五分钟,输入提示消失了,对话框依然静止在转圈圈gif上。 没关系,姐姐肯定有其他事情在忙。舒图南咬着嘴唇打字【好想姐姐】。发送前又删掉,换成【明天就能见面啦】,后面跟着个开心表情。 这回林漾月回复得很快,她说:【嗯,早点休息】 * 周五下午两点,「迷踪」系列媒体发布会在琛玉大厦顶楼举行。舒图南翘掉了周五下午的课,没有告诉任何人,偷偷跑到媒体发布会现场。 「迷踪」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具有市场价值的作品,她很好奇它能点燃怎样的火花。事后再听人复述发布会现场的热闹场景,总不如亲眼所见的真实。 无论市场反响是好是坏,火花是熄灭还是燃放,她都已经做好迎接的心理准备。 电梯缓缓停下,踏出轿厢便来到宛如被晨雾笼罩的秘境。白色轻纱与苍翠帷幔交织从穹顶垂落,其间点缀铃兰与白山茶组成的花瀑。整个会场布满朦胧珠光,仿佛将安纳西湖畔的晨雾封印于此。 舞台两侧的led巨幕上,正循环播放着「迷踪」系列广告大片,超模gigi赤足踏过沾露的草地,犹如精灵立在湖畔,晨光为她镀上金边,锁骨上粉宝石吊坠折射虹光。 会场中央的玻璃展柜里,「迷踪」系列珠宝在特制灯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晕,数十家媒体扛着摄像机进行现场报道。 舒图南躲在垂落的纱幕后,透过缝隙观察会场,心跳随着现场逐渐高涨的气氛而加速。一年零三个月,astraleia团队熬过的无数个通宵、推翻的数十版设计稿,此刻都在眼前化作了璀璨的星光。 值了,一切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 全场灯光突然暗下来,追光灯如月光般倾泻而下,林漾月的身影出现在光柱中央。 她穿着一件雾灰色的西装,下面是同色半裙和透明丝袜,她看上去清瘦了一点,西装有些空荡。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看出林漾月的疲惫——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下方泛着淡淡的青影,唇角惯常带着的从容笑意也略显勉强。 自己不在的这一周居然有这么忙?是不是因为她不在,加重林漾月的工作量? 她真是不懂事,不能帮她分担就算了,还要一直打扰她。 舒图南内心充满愧疚。 那些未接的电话、迟回的信息,突然都有了答案。对,就是她想的那样,林漾月就是因为太忙才没空理她。 台上的林漾月正在介绍「迷踪」系列的设计理念,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话筒将她尾音里的一丝沙哑放大得格外清晰。 “…「迷踪」系列是astraleia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系列。因集团战略调整,astraleia品牌将会解散。” 会场骤然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品牌解散?什么意思?什么品牌要解散?astraleia? 舒图南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她看见前排媒体记者猛地站起身,看见vip区的预售顾客面面相觑,看见姚菱程芮脸上猝不及防的震惊——她没有听错,林漾月刚刚说,astraleia要解散。 舒图南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台上的身影在追光灯下显得那么遥远,雾灰色西装的轮廓渐渐融化在刺眼的光晕里。 林漾月给众人几秒反应的时间,才继续道:“后续售后服务将由琛玉集团统一…” 她还说了些什么,舒图南却听不清了,她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为什么要解散astraleia,「迷踪」预售成绩不是很好吗?难道是因为林旭祖?或者林光震? 舒图南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林漾月在「迷踪」发布会上宣布解散astraleia的理由,她的态度好决绝,没有一丝留恋和犹豫,也没给astraleia留下一丝转圜的余地。 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颅腔内横冲直撞。 舒图南想起画完迷踪的那一晚,程芮说这个系列一定能获选。想起广告拍摄的第一天,姚菱说「迷踪」上市后一定会大卖。想起一个月前的深夜,林漾月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沙发里,眼睛亮晶晶地给她看astraleia的品牌宣传片:“我们要做不一样的珠宝,就像在迷雾中寻找星光…” 现在,astraleia尚未升起,就要陨落了。 舒图南倒退两步,撞翻身后一小片花架。白色山茶花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像一场不合时宜的雪。她转身冲向安全出口,听见会场爆发出更大的骚动,她没有回头,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泛着惨绿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舒图南摸出手机,林漾月最后一条信息还是昨晚发来的“早点休息”。 她颤抖着点开通讯录,却找不到可以质问的人,姚菱程芮惊讶神色不似作伪,唯一提前得知消息的人还在台上。 第103章 舒图南的心好乱。 如果这真的是集团决定,那么此刻台上的人是不是比她更痛? 舒图南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 对,林漾月心里肯定比她更难受。 回到现场,媒体发布会已经结束,讲台上的人换成莉姐,她正在接受记者采访。 舒图南找了一圈,才在办公室找到林漾月,姚菱和程芮也在。 林漾月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姚菱蹲在她旁边,“到底什么情况老大?你不开口我心里慌得不得了。正好舒图南也来了,你就讲给我们听听,大家一块儿商量一下。” “没什么要商量的。”林漾月说:“下周一集团会发通知,莉姐调去中部大区做总监,我接替她的位置做品牌部长。” 好突然! 因为以后她的精力得放在琛玉上,所以集团才会解散astraleia吗? 姚菱傻眼:“那我们怎么办?” “你回品牌部,程芮回设计部。至于舒图南——” 林漾月放下手,抬眼看她:“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一下。” 姚菱和程芮交换了个不安的眼神,轻手轻脚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办公室的门带上。 林漾月靠在座椅上,手肘支着手撑,指尖抵着太阳穴,她的目光落在舒图南身上,却又好像穿透了她,看向某个更遥远的地方。 舒图南站在她对面,能清晰地看见林漾月睫毛投下的阴影,两片鸦羽般的弧度微微颤动,像是蝴蝶扇动的翅膀。 “姐姐?”她忍不住轻声唤道。 林漾月眨了下眼,终于开口:“抱歉,这几天没回你消息。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觉得应该告诉你。” 舒图南的心倏忽沉下。 林漾月很少这样说话,她是一个擅长表达情绪的人,从不将事情闷在心里。什么事情能让她想很久? 她等着林漾月说,林漾月却问:“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舒图南想问的事情有很多,但她不敢问,所有问题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只化作一个最安全的:“astraleia真的会解散吗?” “是的,你们在astraleia这段时间绩效拿a,年底再根据「迷踪」销售额分奖金。她们会回原部门,至于你…下周就不用来上班了。” “这是什么意思?” 林漾月垂眸,不看她,语气平静得可怕,也不知道提前在心里预演过多少次:“今年是我将你带出集仁村的第四年,我们的合约原本是在六月底到期,因为我个人原因需要提前结束,一百万今天下班前打到你账户,车子你挑一辆,下周一去办手续。” “为…什么…”舒图南声音发抖。 她不明白,周一早上回学校前林漾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和她分开。 合约?这是合约的事情吗? 在她心里她和她只是合约关系吗? 林漾月抬眸,直视她的眼睛:“黎韶华女士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原来是因为她妈妈知道了。 舒图南明白,舒图南理解,舒图南松一口气。 黎阿姨知道后肯定对姐姐说了难听的话,毕竟没有妈能接受自己女儿和女的发展关系,还是她这种没钱没势父母双亡的孤女。 肯定是黎阿姨要求漾月姐姐跟她断绝的,姐姐一定也很为难,情有可原,理所当然。 舒图南心底升起一线希望。 “还有,”林漾月继续,樱唇里吐出冰冷话语,“我要订婚了,和宗正。” 这个消息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舒图南劈傻,她身子晃了晃,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稳,“订…婚?” 她不是说过不会结婚!不会将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吗! “是…有人逼你吗?” “没有人逼我,是交易,各取所需。” “为什么…是他?” 舒图南问完就觉得自己好笑,不是他,应该是谁呢?难道还能是她么?她和林漾月是能牵着手走在阳光下的关系么? “这不重要,”林漾月说:“没有宗正也会有李正、王正。他是谁不重要,他的身份才重要,有这样个人,我才能站在和哥哥们同样的起跑线上。 舒图南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找出一丝不舍:“那我呢?” 她早已考虑好一切:“你可以去北城,我和杜简悠合伙开的工作室在那边,她会照顾你。你也可以出国念书,我会帮你写推荐信。” 自从作出决定后,林漾月就在思考,怎样和舒图南讲,怎样安排她。 黎韶华和宗正都知道舒图南的存在,这对她而言是个定时炸弹。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她不能被人抓住软肋。 琛玉,舒图南一定不能再待了。林漾月可以将她送出国,也可以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但林漾月思索再三,还是觉得应该让舒图南自己决定。 舒图南用力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将此刻发生的事当作梦境。 林漾月语气放缓:“我知道这有些突然,你一时半会可能没法决定。除了合约规定的一百万,我再多给你…” “你早就计划好了!”舒图南突然吼出声。 她蹲在林漾月脚旁,将脸埋入她的膝盖,炙热的眼泪瞬间打湿她的腿,又变冰凉,“我不要钱,我只是…我不想和你分开!” 只是想到要与林漾月分开,舒图南的心就刀刮似的疼,她才不管她和宗正做了什么交易,她只知道她爱林漾月,绝对不能和她分开。 舒图南抬起头,两只眼眶红红的,可怜巴巴请求她:“不分开好不好,不结束好不好。我不要钱的,我以后还会赚很多很多钱,你看我设计的「迷踪」,就有很多人喜欢…” 她像小狗一样耍赖,试图让主人心软。求完她又用脸蹭她的腿,丝袜原本很滑,被眼泪打湿后变沙,刮得舒图南脸疼,但她顾不上。 如果当初林漾月没有出现,没有将车停在集仁村泥泞的小路上,没有对狼狈的她说“我可以帮你”,或许现在就不会这么痛。 偏偏林漾月去找了她。 三年半的光阴在脑海中闪回,落在额头的轻吻,交缠的手指,温柔的训导,还有那些数不清的缠绵时刻。她们这样契合,凭什么要分开? 就算合约到期又怎么样,她喜欢林漾月,想一直陪在她身边。而且,她也没有奢求她身旁的位置呀,她可以做她的小狗,平时默默躲着,主人对她招手的时候她再跑出来。 林漾月摸了摸舒图南的头:“可是,合约本来就到期了啊…” 四年,已经是她最大的放纵。 她闭眼,声音里带着疲惫:“图南,我很喜欢你,但是…该结束了。” 第81章 她考虑过当小三 林漾月第一次说喜欢她。 没有前因没有后果,不是喜欢她笑起来亮晶晶的眼睛,不是喜欢她工作时的认真,不是喜欢她情动时泛红的耳尖——而是喜欢她,喜欢舒图南。 却是在这种情形下。 舒图南想问她,琛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值得放弃两人的感情,用婚姻去交换? 又问不出口。 林漾月是一个理智又清醒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一直在为之努力。 琛玉当然重要,拥有琛玉意味拥有权力。琛玉是林漾月意识觉醒的开始,是从十几岁起就开在她心头的花,是她要打碎的玻璃罩。 可是她呢?她对于未来的规划里,从来都没有她的位置吗?所以她才从不轻易说喜欢,也不跟她谈以后。 “我不同意结束。”舒图南抓住林漾月的手腕,“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我都可以和你在一起。” “乖一点。”林漾月打断她,声音轻得像在哄闹脾气的宠物。这个语气舒图南太熟悉了,每次她准备在办公室通宵达旦时,林漾月都是用这样的语调说“该回家了”。每次她因为画不出满意的设计焦虑时,林漾月也是这样揉着她的头发说“已经很棒了”。 现在,她也用温柔的语气说:“听话。乖乖结束我们的关系。” 舒图南和林漾月在一起三年半,无时无刻不在揣测她的心意,她太了解她,以至于立刻猜出她没说出口的下半句。 不要给她造成困扰。 林漾月做下的决定,没有人能更改,所以她该乖乖离开,别给她带来麻烦。 舒图南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她站起身,手捂住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保留最后的体面。 走出办公室之前,林漾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轻得几乎不可闻,她说:“不要恨我。” 舒图南更伤心了。 她才不会恨她,她也没有理由恨她,如果不是林漾月,她说不定还在那个小山村里。 := 她是她的小狗,小狗被抛弃也不会记仇,只会默默离开,哪怕以后漂泊无依,也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乖,主人才不要她。 第104章 * 走出琛玉大门,外头太阳热烈得让人发昏。舒图南站在台阶上恍惚了一瞬,险些踩空最后一级阶梯。 她踉跄着走到马路边上,慢慢蹲下来。刚刚好像把脚扭了一下,此刻脚踝正在灼热地疼。可这痛感反而让她觉得真实,至少证明自己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 虽然每一下都带着钝痛。 行人从她身边匆匆走过。穿高跟鞋的白领姐姐一边讲电话一边赶路,外卖骑手灵活地穿梭在车流中,牵着孩子的母亲轻声细语地哄着哭闹的小孩。所有人都朝着明确的方向前进,只有她像个被丢弃的小狗,茫然地滞留在原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姜予乐发来的信息。舒图南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无处可去。 既然要和林漾月分开,自然没理由再住她那里,幸好学校宿舍可以住到六月底,不然她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她给姜予乐回信息,没过多久一辆minicooper停在她面前,车漆倒映她的样子:苍白的脸色,红肿的眼睛,木然又呆滞。 “上车。”姜予乐什么也没问,只是帮她拉开车门。 车辆行驶至公寓,姜予乐陪着她上楼,帮她将东西搬到客厅。几件常穿的衣服、常穿的鞋子、洗漱用品。 舒图南坐在沙发上,沉默着看姜予乐忙前忙后,所有东西一共装了一个行李箱,就是她近四年的全部痕迹。 姜予乐:“就这些了?我看衣柜里还有…” 舒图南机械地摇头,衣柜里还有些东西,成套的高定,昂贵的首饰、限量版的包包、都是林漾月买的,她不想带走。 她带走的,只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宿舍里安静得可怕。这个时间点曾露在图书馆埋头复习,伍梧桐和夏然周末都会回家。 四张床铺整齐排列着,只有她的那张凌乱地堆着刚搬回来的行李。 姜予乐站在门口,欲言又止:“那个…今晚要不要我陪你。” 舒图南摇摇头,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想自己待会儿。” 门锁咔嗒一声合上,寂静立刻如潮水般涌来。舒图南坐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书发呆。 过了许久,她缓缓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眼睛被刺得生疼。锁屏是她们在安纳西拍的照片,她从背后搂着林漾月,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笑,美好得就像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 她划开屏幕,消息列表空空荡荡。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信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忘了她的存在。 舒图南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自虐般点进林漾月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两天前。她点开通讯录,手指悬在“漾月姐姐”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打给她,她会接听吗?就算她接了,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求她不要赶走自己吗?没用的,她试过了。 舒图南又想哭了。 关掉手机,将衣裳挂好,行李箱收进柜子,舒图南躺在宿舍床上,情绪突然决堤。 窗外传来同学们的嬉笑声,楼下有人在弹吉他唱情歌。整个世界都在正常运转,只有她的时间停滞在了林漾月说合约到期的那一刻。 她蜷缩在硬板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痛哭起来。枕头很快湿透,闷得她喘不过气。舒图南翻身仰躺,泪水顺着太阳穴流进鬓角。她没有擦眼泪,反正擦了也会源源不断流出来。 手机突然震动,舒图南心跳漏了半拍,立刻打开手机,却是姜予乐发来的:“给你点了外卖,记得吃。” * 从林漾月家搬出来后,舒图南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白天,她照常上课,和舍友们一起去食堂吃饭,甚至还能在伍梧桐讲笑话时跟着笑两声。晚上,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凌晨三四点才能勉强入睡。 舒图南觉得自己像个拙劣的演员,在所有人面前扮演“没事人”的角色。她照常去图书馆,照常准备毕业论文,照常筹备毕业设计,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有时候她会突然走神,回过神时发现笔记本上写满了“林漾月”三个字。有时候,她会吃到某道菜时眼眶发热,因为那是林漾月最爱吃的。 这段时间她挺忙的,做了很多事,去图书馆值班,帮辅导员整理资料,协助社团准备毕业大戏。她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一停下来,脑海里就会浮现林漾月的脸。 她低头看文件时微蹙的眉,她喝咖啡时摩挲杯壁的小动作,深夜纠缠时落在她发间的呼吸。 每个夜晚,舒图南蜷缩在被子里,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不敢肆意宣泄,怕吵醒室友,更怕她们发现自己的异常,让她们担心。 五一前两天,舒图南接到了廖依的电话。 电话那头,廖依的声音带着几分局促,“高校长病了,挺严重的,你五一有时间回容美镇看看她吗?” 舒图南握着手机,一时没反应过来。廖依如今在容美高中念高三,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平时课业紧,只有五一才放一天假。 她没想到,廖依会特意抽时间去看高校长,更没想到,会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高校长怎么了?” “听说是心脏问题,住院了。”廖依顿了顿,“她一直念叨你,说你很久没回去了。” 舒图南沉默了一会儿。 这几年容美镇变化很大。因为发展旅游,镇子附近修了高铁站,从宁城坐一个小时高铁就能到,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先坐跨城大巴到县城,再转车颠簸回去。 即便交通便利了,她也很少回去,那个地方对她而言没有太多美好记忆,她只想逃离。 但她想去看看高校长。 她最终答应,“我会回去。” 五一返乡人潮汹涌,舒图南好不容易候补到无座车票。候车大厅的电子屏上滚动着列车信息,舒图南盯着“容美镇”三个字,恍惚间记起两年前。 那年春节,林漾月陪她回容美镇探望高校长,旅途中她忐忑又期待,因为她已经提前计划好,要在容美镇的温泉酒店中表白。 那时候林漾月说,想要维持现在这种关系,她不想改变。 当时她以为林漾月只是还没准备好。现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犹豫,而是清醒的划界。从始至终,林漾月都清楚地知道这段关系的边界在哪里。 她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用金钱买她四年,她的想法从未改变,贪心的是她,一直试图向她索要更多。 舒图南又想哭了。 列车进站,人群如潮水般向前涌去。舒图南被人流推搡着检票,上车。 列车启动,窗外的高楼大厦开始后退。舒图南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宁城的高楼一点点缩小、消失。 当列车钻进第一个隧道时,黑暗骤然吞噬了一切,车窗变成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她憔悴的倒影。 真的好憔悴,眼下青黑,无精打采,像一百年没吸到血的吸血鬼。 她回宿舍这些天,伍梧桐总是“恰好”多买一杯奶茶塞给她,夏然会默默帮她整理散落的文稿,曾露甚至破天荒地提议全宿舍一起看恐怖片。这些反常的体贴,分明是她们察觉到了什么。只有她自己,还固执地以为伪装得很好。 列车到站,列车员开始催促下车,舒图南迈入拥挤的出站通道。人潮像浑浊的河水般推着她向前,四周尽是重逢的欢笑,出站口挤满了举着接站牌的人,没有一个在等待她。 舒图南在*镇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从小旅馆醒来时,窗外传来早市摊贩的吆喝声。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了故乡——这个曾经拼命想逃离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唯一能收容她的避风港。 廖依早早就在医院门口等她。女孩比上次见面时高了不少,蓝白相间的校服端正穿在身上,手里拎着一箱牛奶。 舒图南也没有空手,她手里拿着水果和鲜花。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白炽灯在瓷砖地上投下惨白的光,舒图南跟在廖依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去乘坐住院部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时,廖依突然开口:“我以为林小姐会和你一块儿来。” 舒图南呼吸一滞:“她…最近很忙。” 廖依“哦”了一声,“高校长一直念叨她…” 推开病房门时,里面正传来一阵笑声。四五个年轻人围在病床边,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其中两人舒图南认识,高中同班同学,从初中就同校。 “哎哟,这不是图南吗?”高校长第一个看见了她,眼睛一亮,撑着就要坐起来。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了过来。舒图南僵在门口,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花束包装纸。 “好久不见啊。”当年坐在她后桌的女生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朝她招手,“听说你考去了宁大,厉害啊。” 第105章 “你特意从宁城过来的吗?就是个小手术,你们一个个,搞得跟临终关怀似的。”高校长摸摸胸口,那里埋着崭新的心脏起搏器,“医生说了问题不大,就是要注意别太劳累…” 老人的目光在她身后搜寻着什么,最后有些失落地收了回来。 舒图南知道她在找林漾月,心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她低头整理花束的包装纸,把那些褶皱一遍遍地抚平。 高校长的精神还不错,陪着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多数时候是别人说,她听。 探视时间结束,护士板着脸将吵吵嚷嚷的年轻人赶出病房。舒图南走在最后,注意到后桌同学一直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她。 “是有什么事吗?”她直接问道。 同学的表情有些犹豫。“哦没事,就是想问问你…还记得叶心童吗?” 她压低声音,“去年过年同学聚会你没来,她讲了一些关于你的…不好的话。” 难怪她进病房时,大家齐刷刷看她。 见舒图南面色不愉,她连忙补充:“…你也别放在心上,大家现在都知道她是怎样的人,没人会相信她。对了…你在宁大念的专业,是你当初填报志愿时选的吗?” 舒图南皱眉,“什么意思?” “唉…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讲,你还记不记得,那年考完出分后,老师组织家里没有电脑的同学在学校机房填志愿。我听说,叶心童把有希望考上宁大的同学的志愿都改了,改成和她一样的专业。她真是神经病,高中当公主没当够,大学还想有人伺候她。” 舒图南猛地转头:“是她改的?” 她原本报的宁大法学,收到的录取书上却是珠宝系,这些年她不止一次庆幸这个阴差阳错,让她离林漾月更近一步。 “本来这事儿大家都不知道,但她在容美高中实习时,和管理机房的老师…不清不楚的,才被人爆出来这件事,现在好几个同学在搜集证据打算起诉她,你要不要和她们一起?” “我记得那个老师…有家庭。” 同学露出嫌恶表情:“是啊,大家都挺意外的,她那么趾高气扬的人,居然会给人当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哪会有好下场。” 舒图南的心突然狠狠颤抖。 这些天舒图南不是没想过,哪怕林漾月结婚了,她也可以继续和她在一起。 第82章 不要陷在不见天日的感情里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在夜深人静时悄悄爬上她的心头,吐着信子诱惑她:只要不放手,只要装作不知道,她就能永远留在林漾月身边。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道德败坏的人。让人不齿的、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形象,居然成了她内心隐秘的渴望。 舒图南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 同学还想跟她聊一下起诉叶心童的事,舒图南却只是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改天吧,我还有些事要办。” 她没有骗她,这次回容美除了探望高校长之外,她确实还有一件事。 舒图南在老邮局旁边找到一家丧事铺,丧事铺没有招牌,一进门,地上摆着各式香烛纸钱。 “要两捆纸钱,一对香蜡。” 老板抬头看了她一眼,包好纸钱和香蜡,又塞给她一个打火机。 “山里高燥,小心着火。” 舒图南点点头,抱着纸钱坐上乡镇大巴。车厢里弥漫着柴油的味道,几个老人用方言大声交谈着。她靠窗坐着,看着街景一点点后退,最终变成连绵的青山。 山路颠簸,让人发晕,到终点站时司机粗声粗气喊了一声,“到了!” 舒图南抱着纸钱下车,走过熟悉的村道,沿着记忆中的小路往山上走。半山腰的坟茔很久无人打理,已经荒草丛生。她跪下来,用石头压住纸钱,点燃香蜡,青烟袅袅升起时,她终于哭了出来。 她边抹眼泪,边往火堆里送纸钱,山风突然变猛烈,卷着燃烧的纸钱打圈,舒图南仰起头,看着火星在空中飞舞,灰烬随风飘散,忽然想起奶奶曾经跟她说,纸钱旋转代表“先人”在听她说话。 真好,有人在听她说话,是爸爸妈妈吗? 可是她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悲伤她的委屈她的难过,仿佛被堵在嗓子里,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发出哀伤的呜咽。 她不知道自己在山上待了多久,天色渐晚,暮色像薄纱笼罩山野。舒图南在坟前磕了个头,与父母告别。 一步一步走下山,脚下的泥土松软,每一脚都留下清晰的脚印,很快又被野草覆盖。 乡镇大巴已经收班,山里也没有出租车,舒图南拖着疲惫的脚步,一步一步朝山下走。 暮色四合,山风渐凉。舒图南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天边浮现出第一颗晚星,久到前方终于能看见城镇零星的灯火。在最后一个转弯处,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前方有一个熟悉的石墩,是她上学路上的休息站。石墩静立在那里,表面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 她忽然就想起自己走过的路。从集仁村到容美镇,她走过无数次。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晨光熹微,披星戴月。 她曾经决绝地离开这里,如今又狼狈地回来。 但是,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不是吗?至少如今,她已经有能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十几岁的她,知道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她会说什么? 舒图南想,她或许会说,“这条路你走得很辛苦,你一定要有很好的未来。舒图南,不要陷在不见天日的感情里。” * 又过了一个多月,毕业如期而至。 今天是个阴天,舒图南站在宁大大礼堂外,学士帽的流苏被风吹得晃动。 她原本不想参加毕业典礼的,但姜予乐硬是拉着她来,美其名曰“四年青春总要有个交代”。 大礼堂内冷气开得很足,舒图南坐在珠宝学院方阵里,低头翻看毕业手册。看到“特邀嘉宾”那一页时,她的手指突然顿住。那一页上印着是林漾月,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宁大杰出校友”。 台上校领导正在致辞,舒图南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直到主持人宣布“有请林漾月女士为毕业生寄语”,她才猛地抬起头。 林漾月穿着剪裁利落的衬衫和职业裙走上台,好久不见,她似乎比上次分别时更瘦了些,下颌线愈发清晰,脸也小小一片,衬得眼睛大得惊人。 但她的气色很好,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整个人散发被权力滋养的人才有的光彩。 舒图南坐在人群里,死死低着头,手指指节掐得发白,一眼都不敢看她。 这些天她过得并不容易。离开林漾月以后,思念与绝望在心底疯狂滋长。思念她眼里的温柔,思念她工作时候的小习惯,思念落在自己眉心的吻。 却又绝望她的冷漠绝情,绝望她连一个回眸都不肯施舍,绝望她从来不接她的电话,绝望她将那些缠绵的夜、那些相拥的晨,都轻飘飘地归为“合约”。 她日日沉溺在回忆和妄想的漩涡里,清晨刷牙会想起她,路过咖啡店会想起她,甚至深夜惊醒也会下意识想起她。 酒量那么差的她,居然也学会买醉。她在酒吧最暗的角落,灌下一杯又一杯苦酒,有时醉得狠了,会恍惚看见她就坐在对面,还是那副矜贵模样,温温柔柔对她说:“南南,别喝了。” 直到某个宿醉的早晨,舒图南在镜子里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突然笑出眼泪。 她的心底,最终涌现的感情,居然是恨。 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恨她把自己从泥沼里拉出来又推下悬崖,恨她教会自己摘取星星又亲手遮住所有光亮。 更恨她连这恨意都显得如此可笑。 所以她低下头,不看她。 不敢看,不该看,不能看。 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要忍不住去求她回头,求她怜悯,求她爱自己。 那也太没骨气了,毕竟在林漾月的人生词典里,她不过是个可以随时抹去的错别字。 林漾月结束致辞,台下响起热烈掌声。下台前,林漾月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在掠过珠宝学院方阵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毕业典礼结束,走出大礼堂众人才发现外面下着很大的雨。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石板路上,溅起的水花打湿学生们的衣角。礼堂的檐廊下挤满了躲雨的学生,嬉笑声、抱怨声混成一片。 林漾月出现的时候,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她撑着黑伞,自雨水中缓缓走来。灰蒙蒙的世界突然失了焦,雨幕中熙攘的人群褪成模糊的水彩,檐角滴落的雨水凝固在半空,只有她踏着水花走来。 她就这样走到舒图南面前。 “你有没有带伞。” 这句话问得好刻意。舒图南想,她当然没带伞,不然怎么会站在这里。 第106章 今早出门时天气尚可,谁会预料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就像她没预料到,林漾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她面前。 她真是个坏女人。 和她在一起时处处避嫌,从不在公共场合与她并肩,连递文件都要隔着办公桌。分开后才肯施舍这点怜悯,像给流浪狗扔一块过期的面包。 雨声太大,舒图南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不用了。” 林漾月还想再说些什么,舒图南已经转身冲进雨幕。学士服的衣摆在风中翻飞,像只断翅的鸟。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发梢流下来,她却浑然不觉,只是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林漾月望着那个逐渐模糊的身影,眼底划过一丝无奈。忽然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姜予乐,问她:“我们可以聊聊吗?” 姜予乐点头:“当然。” 两人走到礼堂侧面的檐廊下,雨声隔绝外界的喧嚣。林漾月收起伞,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洼。 “舒图南…最近过得好吗?” 姜予乐坦然:“不太好。” 她能察觉到舒图南和林漾月的感情出现问题,但舒图南不说,她便不问,有些伤口,旁人问得越多,反而越难愈合。 而且,这两人是个什么状态,猜也猜得出来。 舒图南从林漾月家搬出来后,整天失魂落魄眼里苦涩弥漫,再加上她醉酒后的啜泣,深夜里的喃喃,细碎的痕迹像散落的拼图,拼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局。 旁人的感情,姜予乐本不该说什么,但舒图南是她的朋友,见她这副样子,自己免不了心疼,就忍不住控诉:“从你家搬出来后,舒图南就过得不太好。以前很爱笑的一个人,现在每天沉默寡言的,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林漾月垂眸,沉默很久,才说:“请帮我多照顾她。” 姜予乐皱眉:“不是照顾不照顾的问题,是她整个人都被击碎了。你知不知道分手带给她的伤害有多大?有天她喝醉了跟我说,‘她走了也好,不然我总担心她要走’。你明白吗林漾月,在她的潜意识里,你迟早是要走的,她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会被你坚定地选择。” 林漾月的脸色瞬间变苍白,方才优雅从容的姿态荡然无存。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她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那个从集仁村被她带回家的女孩,骨子里始终有寄人篱下的不安。 舒图南会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会记下她花过的每一分钱,会在分手后第一时间收拾好行李箱。 这些细节像一根根细小的刺,全部扎回林漾月心上。 “我以为…我把她照顾得很好。” 姜予乐摇头:“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林漾月垂眸看着地面,周身弥漫浓得化不开的难过,连雨水都冲不散。 姜予乐叹一口气。 其实她很想不管不顾地指责林漾月是渣女,骂她玩弄舒图南的感情。但是舒图南那么难过,也没说她一句不好,大概也不会愿意自己替她说。 她知道,像林漾月这样的人一定有很多身不由己,无论她和舒图南的感情出现什么问题,都不能说全是林漾月的错。 雨势渐小,姜予乐用手遮住脑袋冲进雨里,很快消失不见。林漾月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向停车场。 开着车在校园慢慢行驶,不知不觉她竟然将车开到舒图南宿舍楼下。望着熟悉的灰白楼房,林漾月将车缓缓停下,脑海里浮现第一次接她的情形。 那时她刚出差归来,迫不及待就来找她。将车开到这里她在车上小憩一下,再睁开眼时,就看到舒图南站在车门旁边,用身子帮她挡住热烈的阳光。 舒图南的感情赤诚又热烈,但她却没有办法回应她。 林漾月低着头,忽然感觉心里钝钝的痛。 发动车子缓缓驶离熟悉的小路,后视镜里宿舍楼渐渐变远,林漾月最后看一眼宿舍楼,猝不及防看见熟悉的身影。 是舒图南。 舒图南坐在宿舍楼背后的台阶上,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 她整个人湿淋淋的,学士服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一缕缕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她就这样坐在雨中,不知道在等谁。 林漾月的心猛地揪紧。 她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顾不上熄火,就这么仓皇地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衬衫,但她全然不顾。她快步走到舒图南面前,唤她:“图南。” 你为什么不回宿舍,你为什么在这淋雨,你是在… 等我吗? 她伸手想碰舒图南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舒图南抬起头,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落。她的眼睛红红的,却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姐姐,我给你打过好多次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当然是怕自己心软。 怕在深夜听到她的声音,就会立刻驱车去找她;怕见到她红着眼睛的样子,就会忍不住将她搂进怀里;怕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会在她一声“姐姐”中土崩瓦解。 她费尽心机用尽手段,绝对不可以回到原点,所以她做了她认为正确的选择。 林漾月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人担心。” “除了你,还有谁会担心我。” “你还会遇到很多人。会遇到新的朋友,爱人…你的人生不会停留在雨里。” “可我只想要你。” 林漾月沉默半晌,最终只能说:“对不起。” 舒图南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像是最后一盏灯也被雨水浇灭。 她慢慢站起身,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去。“我明白的,你不用道歉的,姐姐。 我会去走我该走的路。 也祝你幸福。” 哪怕她的幸福里,没有她。 舒图南转身走进雨里,身影单薄得像一张纸,“我第一次去mist的时候不知道点什么,调酒师随便给我调了一杯,我觉得很好喝。姐姐,纵然感情不由自己做主,我也希望你有这样的好运气。” 林漾月站在原地,看着舒图南的背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喉间像是堵着一团浸湿的棉花,让人窒息让人说不出话,林漾月闭眼,用尽全身力气,终究只能挤出一句:“我走了。” 舒图南的脚步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她不敢停,怕一停下就会忍不住回头,怕看到林漾月还站在原地,更怕看到林漾月已经离开。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株不肯弯腰的竹子,倔强地走向雨幕深处。 林漾月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天,在每个转身的瞬间,舒图南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舒图南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天,林漾月其实没有走。她始终站在原地,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中,才缓缓蹲下身,放任自己哭出声来。 第83章 决心离开的人,是没有手拿花的 二零一九年,六月。 窗外蝉鸣聒噪,宿舍楼下的毕业生们抱着花束合影,笑声像碎玻璃一样扎人耳朵。 舒图南的邮箱突然跳出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来自米兰设计学院。 她的手指握在鼠标上,迟迟没有点开。 一个月前她申请了米兰设计学院,投递资料的那个深夜,林漾月依旧没有接她电话。当时舒图南填写着表格,内心抱有一丝希望:如果没被录取,就证明她和林漾月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 米兰设计学院每年开放给亚区的招生名额极少,而且招生门槛极高,即使舒图南大学四年绩点在年级前5%,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能申请上。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点开邮件。邮件打开之后是一封全英文的录取通知,邮件末尾还附了句手写的意大利语祝福:iltuotalentoècomelalucedelsoleamilano(你的才华如同米兰的阳光)。 舒图南突然笑了。 命运给的答案这么干脆。 她关掉邮箱页面,打开计算器,开始计算留学的费用。 最重要的开支是学费,各国留学学费的差异极大,米兰设计学院作为公立院校,有阶梯式减免学费制度。减免条件根据学生家庭收入水平划分三档,舒图南是孤儿,可以划入最低档。 这意味着她每年只需支付1200欧元学费——不到巴黎院校学费五分之一。 再然后是房租,意大利的房租比欧洲大多数国家低廉,这是舒图南最终选择米兰设计学院的主要原因。她仔细研究过欧洲各国的租房开销,巴黎19区劳工公寓要700欧元,柏林租一间小单间至少600欧元,相较之下米兰的房价则美丽很多,租一间独立公寓只需要400欧元。 最后是生活费,听说学校食堂有提供5欧元的补贴餐,包含意面、主菜和水果。想要更节约的话,她可以自己做饭,生活费大概可以控制在每月300欧左右。 第107章 舒图南关掉邮件,打开手机银行查看余额。大学兼职和实习攒下的钱,加上四年的本科奖学金,刚好够她去意大利读研。 其实也不光是钱的问题,她卡里还有林漾月打给她的一百万,她和她说合约结束的当天就到了账,就像是想用钱给她们之间的感情画个句号。 舒图南盯着手机银行里那一串零,这些钱供她留学绰绰有余,但舒图南不想用她的钱。 她宁愿坐转机三十个小时的红眼航班,宁愿住没有电梯的老公寓顶层,宁愿去运河区古董市场淘便宜的配件和摊主讨价还价,也不愿意让林漾月的钱成为她在米兰新生活的基石。 她要证明,没有林漾月,她也能活得很好。 八月三十一日,晚上九点半。 宁城机场国际航站楼的灯光冷白刺眼,广播里温柔女声一遍遍播报着航班信息。舒图南拖着行李箱,站在安检口前,转身给姜予乐一个用力地拥抱。 “我走啦。”她声音轻快,却把脸埋在姜予乐肩头多停了两秒,“这两个月……谢谢你收留我。” 姜予乐眼眶瞬间红了,她拍着舒图南的后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什么情绪砸进去:“神经病啊,说这些做什么?都是好姐妹。” 舒图南松开手,笑着揉了揉眼睛。姜予乐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不由分说塞进她裤子口袋。 “喏,有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舒图南身子一僵。 姜予乐叹了口气:“我问她为什么不自己给你,她说你不会收她的钱。” 果然,舒图南都不问她是谁,立刻要把卡掏出来。 姜予乐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拿着吧。穷家富路,万一你在国外遇到什么事……” 她顿了顿,把“我们都不在你身边”咽回去,换了个轻松的说法,“还能应个急。” 舒图南的手指在口袋里蜷缩起来。银行卡边缘硌着掌心,割得她生疼。 “密码是你的生日。”姜予乐抹了把眼泪:“快走吧,等过些天请到假,我就去找你玩。” 舒图南抱一下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安检通道,她的背影挺得笔直,一次都没有回头。 * mist酒吧的卡座里,杜简悠和岑夏溪并肩坐着,灯光昏沉暧昧,水晶杯里威士忌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林漾月被服务生引进来时,发丝上还沾着夜雨的湿气。她随手将车钥匙扔在桌上,目光在触及岑夏溪的瞬间微微一滞。 “夏溪也在?怎么没把你家那位带过来?” 岑夏溪抬眼看她。依旧是那张清冷的脸,眉眼如画,却莫名少了从前的锋利。 灯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覆了一层柔和的雾,连带着她看起来都有人味儿许多。 “她耳朵做了手术,需要静养,酒吧太吵。”岑夏溪语气平淡,却不再像从前拒人千里,“倒是你,怎么来迟了?” 杜简悠说:“送小狗去了呗,今天晚上的飞机吧。飞哪里啊,巴黎?” “我没去送她,也没打听她要去哪里。我今晚在宗家。” 林漾月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她却觉得胸口烧得厉害。 杜简悠轻晃酒杯,挑眉看向林漾月,唇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没给她一个goodbyekiss?好狠的心啊。那临别礼物总该送了吧?” 林漾月又给自己倒杯酒,垂眸看杯中晃动的酒液,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送了张卡。” 卡里是卖车的钱。 她欠舒图南一辆车,她一直没说想要哪辆,林漾月就卖了最贵那辆,又凑了个整给她。 杜简悠嗤笑一声,“好俗啊,不如挑束漂亮的花。” 林漾月盯着杯中渐渐融化的冰块,声音沙哑:“决心离开的人,是没有手拿花的。” “给钱是对的。”岑夏溪突然开口,“小迟因为拮据吃过很多苦,我对此一直很后悔。” 林漾月闻言一怔,转头看向岑夏溪。 岑夏溪很少和她们说起那个女生的事,杜简悠和林漾月只知道她有个初恋,大学时就分手了。分手后几年,岑夏溪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最严重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卧室整整一个月,画了上百张同一个人的肖像,却一张都不肯留。 直到去年,她才想方设法把人家弄来身边。 但她没想到,会从岑夏溪口中听见“后悔”两字。 这可一点儿都不岑夏溪。 要知道去年圣诞因为没起来床,放了国际大导鸽子导致到手的女一易主时,岑影后嘴里都没有说出过后悔两字。 放下手里杯子,岑夏溪站起身理一理裙子:“我该走了,家里还有人等我。” 杜简悠不满:“喂,你才来不到半小时就迫不及待要回去,怎么,家里那位还没断奶?” 岑夏溪戴上墨镜,樱唇微微勾起:“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不反对。” 她的语气依旧清清冷冷,但杜简悠分明看见她嘴角那一抹藏不住的弧度。 林漾月突然开口:“她回到你身边后,你感觉怎么样?” 岑夏溪脚步一顿,墨镜后的眼睛看不清情绪。她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很好。” 就这两个字,却让杜简悠和林漾月同时怔住。 她们太了解岑夏溪了,她从来不屑于解释、不屑于表达、不屑于示弱,也从不肯承认自己身体和心理上有问题。 此刻站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她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柔软的话。 “我感觉很好。”岑夏溪又重复了一遍,“比以前好,能吃下东西,晚上也能睡得着。” 杜简悠收起脸上嬉笑,神色认真道:“那就好。” “行了,我走了,她还在家等我。”岑夏溪转身离开。 杜简悠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喊道:“下次带她一起来啊!” 岑夏溪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看我心情。” 杜简悠转头看向林漾月,发现她正盯着岑夏溪留下的空酒杯发呆。 “羡慕啊?”杜简悠故意调侃。 林漾月收回目光,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羡慕。” 仿佛是想强调什么,她又重复一次:“是我自己的选择。” 酒吧的灯光慢慢暗下来,舞台上蓝调歌手沙哑的嗓音在空气中流淌。 杜简悠耸耸肩:“好吧,看来只有我羡慕。” *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文化,陌生的语言。舒图南对米兰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来之前她就联系中介,在comasina租到一间顶楼公寓,走路六分钟就可以到地铁站,房租400欧元每月。 她提前看过公寓照片,房子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还带一个小阳台,站在阳台上就能看见家乐福超市。 房东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正式签署租赁合约时,见她是个女生,特意给她便宜了20欧,还送了她一套新餐具。 适应留学生活的过程比她想象的要慢,但也比她担心的要顺利。 每个周五的晚上,她会去超市买打折的蔬菜和肉,家乐福晚上七点后开始打折,番茄、洋葱、鸡腿肉的价格能便宜一半。 她拎着帆布袋,混在一群精打细算的主妇和留学生中间,和她们抢最后一盒打折鸡腿肉。 回到家,她会花两个小时处理这些食材,把鸡腿去骨腌成照烧口味,番茄炖成酱分装冷冻,洋葱切碎炒香备用,这些加上贝果或者麦芬,就是她未来一周的晚餐。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自生活,没有林漾月的安排,没有姜予乐的照顾,甚至没有熟悉的语言环境,一切都要从头学起。怎么申请税号和办理电话卡,怎么区分小偷和路人,怎么维修漏水的屋顶。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孤单。 或许是因为米兰的夕阳太美,或许是因为设计学院的教授夸她有天赋,又或许只是因为,她终于开始只为自己而活。 异国他乡的日子,像一杯意式浓缩咖啡,初尝苦涩,回味却带着醇厚的香。 语言仍然是最大的障碍,尽管她已经能应付日常对话,可当超市收银员语速飞快地报出金额,或是电话那头银行客服用官方术语解释账户问题时,她还是会在瞬间陷入茫然,只能尴尬地重复"puoripetere,perfavore(能重复一遍吗)?" 还有一些无法避免的无助时刻。 某个深夜,她发高烧到39度,浑身发颤地爬起来找退烧药,却发现药盒是空的。 米兰没有24小时的药房,她又不想因为发烧打急救电话。 房东老太太应该已经睡了,同班的新同学她还不熟,好朋友都在国内。空荡荡的公寓里只有烧水壶发出轻微响声,她蜷缩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拨通任何人的电话。 第二天清晨烧退了些,她拖着虚浮的脚步去药店,却在回来的路上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透。 第108章 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她站在公寓楼里,突然很想念林漾月给她擦头发的样子。 幸好这样脆弱的时刻不多,更多时候她是愉悦的。 房东老太太经常投喂她,有时候是刚出炉冒着热气的千层面,有时是芝士能拉出长长丝的比萨,老太太厨艺很好,每次做饭时香气能飘满整栋公寓。 班级助教marco,一个漂亮的西班牙女人,每次上课都会帮她留靠窗的座位,还免费借给她意大利语入门学习教材。 她的教授,在看完她的期中作业后,也露出赞许的表情,用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语说:“youhaveauniqueperspective,shu(你有独特的见解,舒)。” 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舒图南常会觉得,选择来意大利留学是她人生中第二正确的决定。 她在意大利感受到真正的自由,不必追逐爱意,不再小心翼翼。可以肆意表达自己,没有任何拘束,未知的每一天都值得期待。 昨天还在为陌生人的善意感动不已,今天就被打翻的杂物搞得狼狈不堪;刚觉得自己开始融入这座城市,转眼就会因为一句听不懂的方言再度成为局外人。 某天她站在阳台,看见初雪飘在米兰的街道上,听到教堂的钟声悠然回荡,舒图南忽然就领悟,所谓成长就是学会在妥协和坚持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 舒图南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找到。 米兰的冬天来得很快。 十二月的风裹挟着亚平宁半岛特有的湿冷钻进舒图南的脖子,让她忍不住买了条围巾。她围着柔软厚实的羊毛围巾,踏遍米兰的大街小巷,寻找合适的兼职。 留学生因为签证原因能做的兼职很少,愿意雇佣她们的多是餐厅和商店,舒图南在公寓和学校附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合适的兼职。 时间很快到月底,月底的圣诞节对意大利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节日,学校月初便宣布圣诞节会有一周假期。 班上的本地同学早早就开始讨论各自的过节计划,留学生则三五成群约着去芬兰看极光,或是去瑞士滑雪。 舒图南没有家人可以团聚,也不能浪费钱去旅行。 银行卡里的数字很诚实地提醒着她,如果不省吃俭用或者找一份合适的兼职,下一年她的房租和学费会差一截。 节前最后一堂课结束,舒图南踩着薄雪去坐地铁。冬天太阳下山早,街灯在雪雾中晕开昏黄的光,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钻进围巾缝隙,舒图南缩了缩脖子,裹紧大衣低头快步穿过人群。 唐人街的霓虹招牌在雪夜里格外醒目,她一家家商店问过去,从杂货铺到礼品店,得到的答复不是“不招人”就是“只收熟手”。直到推开挂着红灯笼的川菜馆门,热辣的香气扑面而来。 老板是成都人,正忙着给外卖订单打包,听她说找兼职,头也不抬地甩了句:“会端盘子吗?” “会。”舒图南答得干脆,顺手接过她手里摇摇欲坠的餐盒堆,稳稳码进泡沫箱。 老板才抬眼打量她,脸蛋漂亮的小姑娘,手上有薄薄的茧,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心血来潮体验生活的大小姐。 “每小时7欧,干满三小时包饭。”老板把泡沫箱递给自家外卖员,问她:“平安夜当天能来吗?” 她当然能。 川菜馆生意好,头两天忙得脚不沾地。舒图南发现来这儿的多是外国人,喜欢点宫保鸡丁和糖醋里脊,上菜时舒图南闻到过宫保鸡丁的香气,是甜的。 店里偶尔有中国人光顾,老板会给她们隐藏菜单,隐藏菜单上菜品更多,口味也更辛辣。 平安夜打烊已是十点,舒图南从饭馆出来时雪已经停了,月光把路面照成银白。她哼着歌拐进公寓附近的地下通道,忽有黑影从拐角扑来,速度快得她来不及尖叫。 “钱包!手机!”匕首抵住她的腰,舒图南浑身一僵,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 余光可以看到,对方是个瘦高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呼吸里带着劣质伏特加的呛味。 她没敢反抗,颤抖着从大衣口袋摸出钱包和手机,递了过去。 男人一把夺过,粗鲁地翻检着,随即不满地啐了一口:“就这点?” 舒图南没吭声,只是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忽然盯上了她的围巾,他伸手就扯,舒图南本能地往后一仰,围巾被拽松,藏在围巾下的项圈露了出来。 鸽血红宝石在昏暗的夜色里划过一道璀璨的光,像一滴凝固的血,又像一团燃烧的火。 男人的眼睛立刻亮了。 “这个,摘下来。” 一直表现得怯懦老实的舒图南却不愿意,两只手紧紧捂住脖子。 男人不耐烦地逼近一步,匕首在她眼前晃了晃:“快点!” 舒图南猛地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却依旧死死攥住项圈。 “不给是吧?”男人冷笑,刀尖一挑,狠狠划向她的锁骨。剧痛袭来,温热的血瞬间浸透了衬衫,毛衣领口洇开一片暗红。 舒图南闷哼一声,却仍不肯松手。 男人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倔,愣了一瞬就要扑上来抢。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男人咒骂着踹了她一脚,转身消失在地下通道的黑暗里。 舒图南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她该报警,可手机被抢走了,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也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隧道里的灯光在她视线里渐渐模糊成晕染的光斑,耳边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恍惚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在她面前蹲下,是个女生的声音,开口是中文。“坚持住,我打了急救电话,一会儿就有救护车来接你。” 再次醒来时,满鼻都是消毒水的气味。 睁开眼,天花板上围了一圈蓝色帘子,耳畔还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舒图南试着动了动手指,锁骨处立刻传来尖锐的疼痛。 “醒了?”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舒图南艰难地转头,看见病床旁的椅子上坐着个陌生女生。对方穿着oversize的黑色卫衣,正低头削苹果,水果刀在她指间灵活翻转,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落。察觉到视线,女生抬起头,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短发利落,眉眼带着几分英气。 她自我介绍:“我叫闻郁,昨晚在地下通道捡到你。你失血过多,加上伤口缝了八针,已经昏了十七个小时。” 舒图南试着张嘴,干裂的唇瓣黏在一起,扯开时尝到淡淡的血腥味。闻郁会意地递来吸管杯,水温刚好。 温水润过喉咙时,舒图南呛了一下,锁骨处的伤口立刻传来尖锐刺痛,她忍不住咳嗽,眼前炸开一片黑斑。等视野重新聚焦时,她才发现闻郁的手正悬在她背后,想拍又不敢拍的样子。 “谢谢。”气音挤出来,又缓了好一会儿,舒图南才能正常说话,“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闻郁挑眉,从卫衣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来。 舒图南本是要给姜予乐打电话的,却鬼使神差地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 第三声过后,电话被接起。 “你好,哪位?”清朗的男声透过听筒传来,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剖开一切。 舒图南的呼吸停滞了,这个声音她听过,是宗正。 她猛地按下挂断键,动作大得扯到了伤口。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刺眼地亮着,16:00。 冬令时的米兰比北京慢7小时,现在国内已是深夜11点。 舒图南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第84章 敬新未来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刺耳的“滴滴”声打破病房的寂静。舒图南还没理清混乱的思绪,白大褂就鱼贯而入。 护士检查完仪器后,报出几个舒图南听不懂的医学名词,医生点点头,熟练地翻开舒图南的眼皮检查瞳孔。 舒图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医生立刻按住她的肩膀,用英语对她说:“放松,深呼吸。” 舒图南深呼吸几下,监护仪上各项指标逐渐回落至安全线,医生又确认了一遍数据,才转向闻郁,表情严肃对她道:“她的伤情还不稳定,伤口容易崩裂,请避免任何可能引起剧烈情绪波动的话题。” 医生离开后,舒图南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直到远方教堂钟声响起,才骤然惊醒一般,急切对闻郁道:“手机能再借我一下吗?” 闻郁:“…不行,我不想被医生再责怪一次。” 舒图南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想给另一个朋友打电话。她今天到米兰,下午三点半的飞机。” 与此同时,米兰马尔彭萨机场。 姜予乐一只手放在行李箱上严密保护行李箱,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眉头皱着,正给舒图南打第四个电话。 电话那头,机械女声没有感情重复着:“抱歉,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109章 “舒图南你放我鸽子!”她咬牙切齿地对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吼道。 周围金发碧眼的旅客纷纷侧目,姜予乐毫不在意地回瞪回去。 她已经在机场到达大厅晃悠了一个小时,原本约好来接机的舒图南杳无音信。 最可气的是,舒图南连条微信都没给她发。姜予乐点开聊天记录,最后一条还停留在她登机前发的“明天见”,舒图南回了个“猫猫ok”的表情。 异国他乡,联系不上的好友,ok你个大头鬼啊ok。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姜予乐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米兰本地号码。她冷笑一声,狠狠划过拒接键。 才下飞机呢!电话诈骗就来了? 她对着黑下去的屏幕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塞回大衣口袋,“哼,意大利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拖着行李箱大步走向出租车站,姜予乐看一眼出租车上贴着的价格,好贵,还是坐机场大巴吧。 姜予乐拖着行李找车站,不死心摸出手机又拨了一次舒图南的号码,依然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 能出什么事?米兰治安再差也不至于…等等,米兰的治安好像就是出了名的差呀! 正胡思乱想着,那个米兰号码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进来。姜予乐盯着闪烁的屏幕看了三秒,决定接听:“hello?” “喂,予乐,是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虚弱得几乎要飘散,姜予乐不得不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再堵住另一边耳朵,才勉强听清好友的声音。 “你——”她刚想质问,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窸窣声,电话似乎被人拿了过去。 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干脆利落,不带任何废话,“你好,她受伤了,现在在医院,没法去接你。我把医院地址发你短信,你自己想办法过来。” 电话挂断后两秒,姜予乐就收到一条短信。她在谷歌地图上查了一下收到的地址,显示确实是家公立医院。 舒图南出事了? 姜予乐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车祸?抢劫?还是被人打了? 也顾不上车费贵不贵,她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把地址甩给司机。五十分钟后,出租车一个急刹停在医院门口,计价器还没跳完,姜予乐就甩下两张大额钞票推门而出。 跟着短信里的地址找到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见舒图南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脖子下面缠着厚厚的绷带。一个短发陌生女孩正坐在床边啃苹果,想必就是电话的主人。 闻郁一抬头就看见门口站了个黑发黑瞳的女生,招手让她进去。 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姜予乐却觉得手脚冰凉。她慢慢走到病床前,看着舒图南努力挤出的笑容,突然红了眼。 “怎么搞成这样?”她抓住舒图南没输液的那只手,过低的体温让她心头一颤。 闻郁替她解释:“遇到抢劫的,锁骨被划了一刀,失血有点多,但没生命危险。不过她昏迷了十几个小时,刚醒不久,你有什么疑问等她好点儿再问。” 舒图南轻轻摇头,打断闻郁,开口时语气虚弱得不得了:“等很久了吧…对不起。” 姜予乐听她说话就心头一紧,连忙按住她的手:“没事,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她又转头看向闻郁,“报警了吗?你是她在米兰的朋友?谢谢你照顾她。” 闻郁说:“我是好心的路人,我报了警,警察会明天找她做笔录,不过米兰警察的效率…” 她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表情:“基本不做指望。” 姜予乐眉毛一拧:“人受伤了总要给个说法吧!我要去找大使馆。” 闻郁站起身:“…你还是好好照顾她吧,我去买饭,给你们带。” 她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舒图南道:“对了,你的东西我放在床头柜里了,应该对你很重要,你昏迷时都攥着它。” 闻郁一走,姜予乐立刻拉开床头柜,果不其然里面躺着一个红宝石项圈。 项圈红宝石部分依然艳丽似火,皮质部分却被利刃割开一道狰狞的豁口,还能看到氧化成暗红色的血渍。 姜予乐看一眼项圈,再看一眼舒图南受伤的位置,一下就把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顿时就来气了:“是不是人家要抢项圈,你不给,才会受伤?就为了这么个死东西,你连命都不要了?!!” 舒图南眼神闪躲,心虚得不敢开口。 看她这副模样,姜予乐心里怒火烧得更旺。但看见舒图南苍白的脸色和锁骨处渗血的绷带,又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放柔声音:“还被抢了什么东西?证件什么都在吗?” “证件在公寓里,只被抢了钱包和手机。” 姜予乐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不用补办护照那么麻烦。她正想再问些什么,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闻郁拎着几个塑料盒进来,塑料盒里的餐品让人看着就眉头紧皱。 吃完饭,姜予乐看了眼已经疲惫得半闭眼睛的舒图南,压低声音对闻郁道,“能不能麻烦你,和我一起去她公寓拿点换洗衣物和日用品?”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闻郁已经在医院守了一整天,以“好心的路人”这个身份而言她已经做得够多了。 可她对米兰完全不熟,连地铁站都找不到,更别说舒图南住的那个小公寓了。 闻郁正靠在窗边回消息,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姜予乐:“我知道有点儿麻烦你…” 闻郁干脆地收起手机,“可以。” 舒图南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步行约二十分钟。路上姜予乐和闻郁聊了下,得知对方也是宁城人,在欧洲留学后拿了工签,就顺便留下来。 从舒图南公寓拿了证件和日用品,闻郁又将姜予乐送回医院,临走前两人互相存了号码,闻郁说如果姜予乐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她。 舒图南在医院住了五天才被允许出院,出院那天姜予乐帮她收拾私人物品,舒图南靠在窗边晒太阳,突然对她说:“你的假期都浪费在我这儿了。” 窗外阳光正好,姜予乐原本计划的行程表上,前天她该去瑞士雪场滑雪,明天该去埃菲尔铁塔拍照。 可现在,她的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病房角落,她连米兰大教堂都没来得及去看。 “说什么傻话,等以后有时间我再去。” “你期待了那么久的旅行…” “没事,最重要的一站还来得及。”姜予乐冲她眨眼,给她看手机里的红磨坊演出门票。“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把法国定在最后一站。” 舒图南微愣,脸上浮现一丝迟疑:“你去看秀…桑沅姐知道吗?” 姜予乐的眉毛瞬间挑起,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喂喂喂,我是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不用什么事情都跟她报备吧!” 舒图南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姜予乐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最后泄气般地垮下肩膀:“好吧…她确实说过不让我去这种地方…”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嘟囔。 “那你还…” “天高皇帝远嘛!”姜予乐凑近舒图南,讨好地晃了晃她的胳膊,“你不会告诉她的,是吧?” 再说,法定意义上她早就是成人了,看点成人该看的东西怎么了? 只是桑沅那人太古板,知道后肯定会不高兴,所以她才没有告诉她。 舒图南被她晃得头晕,无奈地叹了口气。 “以后要是桑沅姐问起来…” “就说我去的卢浮宫!”姜予乐立刻接话,眼睛都不眨一下,“艺术和人文都是art,四舍五入差不多啦!” 舒图南被她这通歪理逗得轻笑,牵动了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姜予乐立刻紧张地扶住她,刚才那股理直气壮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是你,你一个人行不行呀?” 舒图南缓了一会儿,等伤口没那么痛才微笑道:“我可以的,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会找房东太太。” * 2020年12月。 舒图南在米兰的第二个圣诞节,房东太太去世了。 消息来得突然,圣诞节早上舒图南下楼时,发现公寓门口圣诞树底下摆着一束白玫瑰,隔壁的邻居低声告诉她,老太太昨夜在睡梦中离开了。 没有痛苦,没有漫长的告别,就像一片枯叶从枝头轻轻落下,安静得几乎不像死亡。 葬礼那天,舒图南穿了一件黑色大衣,站在教堂最后一排。 棺木上铺满白色康乃馨,穿着袍子的牧师在用意大利语念悼词:“lavitaèbreve,mailcuoreno.(生命短暂,但爱无尽)” 葬礼结束后,她收拾行李,搬离了那间带小阳台的顶楼公寓。 第110章 新家在portaromana区,交通便利治安稳定,舒图南租的老式建筑的三楼,两室一厅,房租比之前贵了些,但胜在空间宽敞。 更重要的是,她有了室友。 看房那天中介推开房门,舒图南意外地看见闻郁正站在客厅里量尺寸。两人面面相觑,随即都笑了。原来她们都想换房,又恰好看中了同一间。 舒图南问她:“合租吗?我很会做饭。” 闻郁点头:“正好,我擅长打扫。” 搬家的第一天,闻郁除了行李,还带了个小小的“惊喜”:一个一岁半的小姑娘,闻满。 闻满是闻郁姐姐的孩子,姐姐空难去世后就被闻郁接过来,圆脸蛋,大眼睛,走路还不太稳当,却已经会奶声奶气地喊“姨姨”。 小满的到来让新家瞬间热闹起来,客厅铺了软垫和爬行垫,餐厅添了儿童餐椅餐具,阳台上堆满小满的玩具,冰箱门贴上托儿所的作息表,浴室里并排挂着三块不同大小的毛巾,两室一厅很快有家的样子。 小满喜欢黏着舒图南,舒图南也喜欢带她。有时候闻郁加班,她会去托儿所接小满,带她回家给她准备晚餐和睡前故事。 小满睡前要闹一会儿,舒图南就会哼小时候妈妈哄她的歌谣。哄十来分钟小满就会渐渐安静下来,蜷在她怀里睡着。 渐渐地,舒图南和闻郁形成默契分工,闻郁负责早餐和送小满去托儿所,舒图南负责接她回家给她做晚餐。 日子如河水般静静流淌,转眼到了次年四月。舒图南即将毕业,开始为实习机会奔波。 周末早餐桌上,闻郁一边给小满系围嘴,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vca最近在招管培生,要不要试试?” vca是知名高级珠宝品牌,以精湛的工艺和独特设计闻名,对设计师的录取门槛极高。 舒图南搅拌咖啡的手顿了顿。 她还没有想好毕业后去哪里,似乎…留在意大利也不错? 闻郁看出她的犹豫,直接掏出手机将招聘信息发给她:“我可以内推你,面试负责人是我在佛罗伦萨培训时的导师。” 此时的闻郁已在vca工作两年半,刚刚晋升为副店长。舒图南看过她的工资条,欧元为单位数字后面四个零,一个月抵国内很多人做一年。 最重要的是,那可是vca。 舒图南立刻投了简历,不知道是内推加分还是其他,三轮面试出乎意料地顺利。 舒图南收到录用邮件的那天,闻郁也提早下班,拎着草莓蛋糕和香槟回来庆祝。小满已经快两岁,正是调皮的年龄。闻郁不让她喝香槟,她就举着沾满奶油的手往舒图南脸上抹,抹完舒图南又去抹闻郁,把两个人都抹成花猫后,三人笑作一团。 vca新入职人员要在门店实习八周,舒图南被分配到拿破仑大街店,这是她第一次做销售类型工作,却完全没有学生身上那种腼腆。 进店的客人里有半数是中国游客,进门便指定要中文接待,舒图南一下子成了店里最忙的人,其他店员轮流去后间用餐时,她总是被预约表填满,只能在两批客人交接的空隙,飞快地咬两口早已冷掉的三明治。 最疯狂的是周末,中国旅行团的巴士会直接停在店门口,二十多位客人蜂拥而入,每个人都喊着“要中文服务”。舒图南像陀螺一样在柜台间旋转,介绍完项链又去解释退税流程,刚帮阿姨们试戴完手链,转头就要给年轻情侣科普钻石标准。 八周后,当店长将最终的业绩报表摊开时,整个门店的销售人员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舒图南的名字赫然排在榜首,她不仅超额完成管培生考核业绩的180%,更打破了门店保持五年的单人单季销售记录。 实习结束,舒图南顺利转入vca设计部,起初的日子并不轻松,设计总监lucia是个严谨到近乎苛刻的意大利女人。她第一次审阅舒图南的草图时,用红笔在上面画了十几个问号:“东方人设计珠宝总是太含蓄,含蓄得让人看不明白是什么。” 舒图南把那张被批得体无完肤的草图打印出来钉在工位前,开始疯狂补习欧洲珠宝史。 她泡在博物馆临摹文艺复兴时期的金器,周末去斯卡拉歌剧院观察贵妇们佩戴的珠宝,跟着闻郁去门店记录最畅销的款式。 某个深夜,她想起前任房东太太的悼词,忽然来了灵感,在数位板上勾勒出一个昙花造型的吊坠。 花瓣用透光的珍珠贝母雕琢,花蕊是细小的黄钻,不同光线下贝母会展现不同的盛开效果。 lucia看到这个设计时破天荒地说了句不错,三个月后,「夜昙」系列成为vca亚洲区七夕限定款,东京银座店的首批货品两小时售罄。 在设计部的第一年,舒图南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她将东方留白与意大利的华丽工艺结合,设计出「竹韵」「锦鲤」等系列,用翡翠与黄玉演绎竹林般的清雅,又用红宝石和珐琅表现锦鲤的活泼,这两个系列一经推出便备受好评。 升任设计师那天,舒图南收到lucia送的水晶钢笔,这位严厉的导师难得露出微笑:“继续大放异彩吧,来自东方的姑娘。” * 春去秋来,米兰大教堂前的鸽子换了几茬羽毛。 不知不觉间,舒图南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四年。 这天傍晚,舒图南下班回家,发现闻郁罕见地提前回来,正在阳台上收拾东西。 四岁半的闻满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一本中文识字书,正在用铅笔歪歪扭扭地描着“中国”两个字。 “我要回国了。”闻郁说,“我妈身体不太好,想让我们回去。而且小满明年就该上学了,不能一直跟着我在意大利漂着。” 舒图南蹲下来帮闻满捡起掉落的铅笔,小女孩已经能懂“回国”的意思,奶声奶气地问她:“姨姨,中国有冰淇淋吗?” 舒图南捏捏闻满的脸蛋:“有啊,中国什么都有。” 小满又问:“姨姨你也回去吗?” 舒图南没有回答。 闻郁是宁城人,回国后肯定会在宁城,那里有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从小长大的街道和熟悉的方言。 那里是她的家。 那她呢? 哪里才是她的家呢? 米兰的这间公寓算不算家?有她亲手挑选的沙发,养了三年的绿萝,墙上贴着小满的涂鸦,可如果闻郁带着小满离开,这里会不会变成一个只是用来睡觉的陌生房子? 又或者,她的家在集仁村? 那个她拼命逃离的乡村,有她父母的坟茔,有她童年奔跑过的田埂,有她发誓再也不要回去的旧日子。 再或者,她的家根本不存在于任何具体的地方? 它是姜予乐笑着递来的热奶茶,是闻郁留在客厅的灯,是小满搂住她脖子时呼出的热气。 舒图南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回去。 闻郁还在等她回答,目光平静而了然,仿佛早已看透她所有的犹豫。 哄睡小满,舒图南开了瓶香槟,金色的气泡在玻璃杯中轻盈跃动,像两年前庆祝自己入职时那样。 这次闻郁喝得很快,气泡还没完全升腾,她就仰头灌下一整杯,像是要把什么哽住的东西一并咽下去。 “vca总部可以给内推信,直接空降到宁城分店做店长。” “你要去吗?” 闻郁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笑,却不是平日里那种温和的笑,而是带着点野心的、明亮的弧度。 “我不想去。”她转过脸,直视舒图南的眼睛,“我想做个自己的品牌。” 舒图南微微一怔。她从未听闻郁提过这个想法,可此刻从她口中说出来,却莫名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闻郁在vca做了四五年,对客户需求、市场风向了如指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样的珠宝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掏钱。 “名字想好了吗?”舒图南问。 “没有。” “需要设计师吗?”舒图南半开玩笑地问,却见闻郁眼睛一亮。 “真的?我正愁怎么说服你呢,你要是愿意加入,直接当我的合伙人,我们利润五五开——如果能挣钱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闻郁把剩下的香槟倒进两人的杯子。 舒图南举杯:“敬合伙人。” 闻郁的杯子轻轻碰上来,“敬新未来。” 第85章 一株盛放的白玫瑰 vca的设计师离职流程远比销售人员复杂。 闻郁作为门店店长,潇洒递上辞呈后只需两周就能完成客户交接,顺利离职。 舒图南却不行,她的名字还印在即将上市的「枫叶」系列设计稿上。提出离职的当天,集团律师就准备好厚厚一叠竞业协议,条款密密麻麻地列了三页纸:至少得等「枫叶」系列上市满三个月,她才能继续从事珠宝设计工作,同时,她在vca任职期间设计的每款作品版权都归vca所有。 「枫叶」系列上市时,闻郁已经回到国内,并且成功与伍梧桐和罗然会面。 第111章 大学毕业后,伍梧桐和罗然就去了海城,两人创办了一家独立设计工作室,专接珠宝设计类工作,主要客户为江浙一带的饰品加工厂。 起初接的都是些小单子,给义乌的饰品商设计925银的吊坠,或是帮诸暨的珍珠商开发新款式。渐渐地,她们的客户名单上出现了不少知名代工厂,连深城水贝的几家大厂也开始找她们设计。 她们精耕国内珠宝行业,早已摸透了市场的脾性,这也是舒图南和闻郁拉她们合伙的原因。 视频会议里,伍梧桐的脸突然凑近镜头,刚染的紫灰色头发在屏幕里格外扎眼,“听姐姐一句劝,别砸钱开实体店,否则三个月后咱们都得去天桥底下流浪。” 开实体店的成本太高,光是宁城核心商圈商铺的月租金就要8-15万,再加上装修、铺货、人员,前期投入至少200万起。 这段时间舒图南也做了不少功课,她往群里发了个pdf,是一份详尽的数据分析报告,“我也认为我们应该从线上渠道切入,这是三年里国内几个新兴珠宝品牌的成长轨迹,线上起家的'饰语'只用18个月就实现了盈利,而同期开实体店的'珠光'至今还在亏损。” “那就做线上。”闻郁在镜头外道,背景里还有小满咿咿呀呀的声音:“线上客户多是年轻人,我们可以用人工宝石,走轻奢路线。” 这几年宝石合成工艺已经稳定,人造钻石也屡见不鲜。合成宝石的成本只有同品质天然宝石的二十分之一,她们也没必要为了几颗石头,就把创业资金都搭进去。 舒图南点头:“就这么定了,等线上累积一定客户资源和名气后,我们再考虑线下实体。” 四人一拍即合,连着好几个晚上开视频会议敲定细节。 新品牌确定为“繁星”,这个名字是舒图南起的。她说:她们就像天上的星星,单颗或许不起眼,但聚在一起就能让整个夜空都生动起来。 经过反复的市场调研和成本核算,四人最终将繁星的品牌定位精准卡位在“轻奢入门级”这一细分市场。 闻郁在共享屏幕中标出一组关键数字:“首批主推款定价控制在800-1200元区间。” 是都市白领和刚工作的大学生都能接受的价格,这个价位段最妙的是,既能保持轻奢调性,又不会让顾客需要分期付款。 珠宝品牌有个共识,定价低于500元的饰品会被归为快消品,而超过2000元的又会面临国际大牌的降维打击。 家喻户晓的奢侈品牌,如lv、gucci、prada等都有些2000出头的合金基础款式,无论是自用还是送人,消费者更愿意为品牌价值买单。 伍梧桐已经考察过两家代工厂:“这个价位的话,我们可以用925银镀18k金。” 她一边说话一边在群里发工厂实拍视频,“镶嵌人工宝石,单件饰品成本能控制在300元以内,而且流水线工厂出品稳定,下订金后七天内可以出货。” 罗然的设计方案也随之调整,她将原本繁复的镶嵌工艺简化,转而突出首饰的设计感,并增加了时下年轻人更喜欢的元素。 闻郁已经开始搭建线上渠道矩阵:淘宝店主打品牌调性,微信小程序侧重会员服务,抖音直播间则负责爆款引流。 她计划每月上新两次,每次上新两个系列,保持顾客新鲜感。 至于舒图南,她已经办完了vca的所有离职手续,但竞业协议的限制让她暂时不能投入新工作,这段意外的空白期,反而成了她多年来第一次真正的假期。 九月上旬,她去了希腊,在圣托里尼待了半个月。早上七点,窗外的海浪声会将她唤醒,走到阳台,蓝色的爱琴海毫无防备地撞进眼帘。像是把全世界的蓝都倒进去,又掺了一勺阳光。 九月下旬,她去了巴塞罗那,高迪的建筑在阳光下闪烁着梦幻的色彩。她站在圣家堂的彩绘玻璃前,看着阳光透过玻璃花窗在地面投下粼粼波光,突然有了新的灵感。 十月,巴黎已经有些冷,她裹着驼色大衣在巴黎闲逛,有时*候她会走进某家不起眼的手工作坊,可能是首饰店、可能是服装店、也可能是皮具店,她向店主了解历史,一坐就是整个下午。 二零二三年十一月的第一天,舒图南手机上突然弹了提醒,竞业协议倒计时归零。 她笑了一下,把登机牌拍照发到群里:「星光即将返程,请注意签收」 * 经过紧张的筹备,「繁星」淘宝店上线了。 首批发售四个系列「春日絮语」、「仲夏流光」、「秋夜同游」、「冬雪呢喃」。 虽然线上开店省去了实体店高昂的租金和装修费用,但互联网营销的“隐形账单”同样惊人,仅淘宝直通车的点击付费,单日就能烧掉一万块。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好不容易接受这件事情,闻郁又抛下重磅一击:“首页焦点图一天要价两万,精准推送的千人千面算法更是个无底洞。为了打造爆款,我们必须持续购买“猜你喜欢”版位的流量。没办法,酒香也怕巷子深。” 更烧钱的是直播带货她还没说呢,请腰部主播专场费5万起,还要额外支付20%的销售佣金。 幸好投下去的成本很快产出效益,四个系列发售当月销量就全部突破三千件,其中「冬雪呢喃」系列的锁骨链更是成为爆款,单款销量就达到八千多条。 店铺粉丝数迅速突破三万,后台的收藏数据每天都在刷新纪录。 闻郁每天都要频繁刷新数据看板,最忙的时候,窗口多到让电脑卡顿。 原本还担忧库存积压,结果第一周就宣告售罄。伍梧桐不得不找工厂临时加开两条生产线,日夜催着工厂给她出货。 她吐槽:“这哪是卖首饰,简直是在搞军备竞赛。” 宣传上面也烧了不少钱,小红书“繁星四季搭配”话题阅读量破亿,抖音时尚博主们竞相演绎“如何用四季系列搭配出高级感”,「繁星」一下子在社交媒体引发现象级传播。 最让团队惊喜的是,淡圈很久的影后岑夏溪在机场被拍到戴着「冬雪呢喃」系列的耳钉,直接导致该耳钉日销量暴涨300%。 赚钱感到高兴之余,舒图南还从大量的客户买家秀里获得情感上的满足,她特别喜欢翻看买家秀里的四季故事。 有顾客晒出戴着「仲夏流光」系列项链在南半球冲浪的照片,湛蓝的海水与项链上的蓝宝石相互辉映;还有位顾客把「春日絮语」耳钉戴去草莓音乐节,粉水晶在海南的阳光下通透得像是真的花瓣。 真实的佩戴场景,比她想象中更美好,这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正向反馈,让她工作起来干劲十足。 「繁星」的亮眼表现很快吸引了资本市场的目光。淘宝店上线满三个月,闻郁的邮箱开始频繁收到带着“投资意向书”字样的邮件,甚至有几家知名机构的合伙人直接打私人电话。 其中最积极的要数盛达资本,他们不仅给出了5000万的估值方案,还承诺引入顶级百货渠道资源。 但细读条款后,闻郁发现对方要求签订对赌协议,若三年内未达上市标准,创始团队需回购股份。 而另一家风投提出的“资源置换”更让人警惕,对方要求产品线必须接入他们控股的直播平台/独家销售,对于线上品牌而言,这样做无疑是自断活路。 最终闻郁选择了一位天使投资人,那位投资人不仅给「繁星」投了很多钱,而且只要求10%的股权,不干涉任何日常经营。 这哪是投资人,分明是金主妈妈! 签约那天投资人并未亲自到场,只派来一位姓廖的年轻助理。 廖助理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穿着熨烫妥帖的藏青色西装,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沉稳。 她解释合同条款清晰明了,遇到专业术语时还会特意停顿,闻郁看着她低头翻阅文件时微微蹙眉的样子,恍惚间竟想起了舒图南。 两人专注时散发出的沉静气场如出一辙。 送走廖助理后,闻郁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暮色中宁城已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她突然拨通了视频电话。 屏幕里很快出现三张熟悉的脸,舒图南伍梧桐罗然三个人都在海城的设计工作室里,三人正围坐在一起吃外卖。 闻郁有些好笑:“我在宁城冲锋陷阵,你们在海城吃香喝辣。” 伍梧桐抓着鸡翅,油光蹭得满嘴都是,另一只手忙不迭地比划着:“天地良心,这才是我们今天第二顿!再说海城这地方,连煮米饭都要撒糖,哪来的吃香喝辣呀!” 镜头扫过她们的餐桌,几个外卖盒凌乱地摊开,清一色都是些速食简餐。 罗然面前摆着半碗已经凉透的葱油拌面,舒图南手边则是一杯喝到见底的美式。 显然,为了赶进度,三人都没时间好好吃饭。 闻郁看着屏幕里这群狼狈不堪的伙伴,又好气又好笑:“你们那个工作室的租约快到期了,也该回来了吧?老让我一个人在前面顶着,算什么事呀?” 第112章 伍梧桐:“这不是让你当门面担当嘛!” 闻郁:“我可不管,下周有商业酒会,至少舒图南得回来陪我参加。” 舒图南从桌上抽了张纸巾,让伍梧桐擦拭嘴角的油渍,对着镜头温声道:“新系列的设计稿已经定稿了,样品也打好了。梧桐和工厂那边都交接完了,就等你一声令下,我们随时可以打包回宁城。” * 二零二四年,四月。 时隔四年半,再次踏上宁城的土地,说不感慨是假的。 飞机落地时正值黄昏,夕阳将机场的玻璃幕墙染成琥珀色,舒图南拖着行李箱站在到达大厅,恍惚间竟有种时空错位的错觉。 五年前离开时,她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拎着一个行李箱,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不安;如今再回来,她已经27岁,硕士毕业在vca担任两年设计师,还是「繁星」的联合创始人。 闻郁的车停在机场到达层,车窗缓缓降下,先探出来的却是后座上一张小小的脸蛋。闻小满扒着车窗,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地喊了声:“南南姨姨!” 她今天扎着两个小揪揪,头发一晃一晃的,像两个小冲天炮。 舒图南惊喜地“呀”了一声,连忙拉开后车门。闻小满解开了安全座椅的卡扣,正努力往前爬,想要给她一个拥抱。 “还以为你下午就能到,小满今天特意请了幼儿园的假。从早上就开始问'南南姨姨到了没有',把外婆都问烦了。” “没想到飞机会晚点,小满都饿了吧,吃不吃零食呀?姨姨这里有饼干。” 闻郁阻止她的投喂行为:“先去我妈那吃饭,晚点再送你去宿舍。” 舒图南在宁城没有房产,原本打算先在酒店暂住几天,再慢慢找房子,没想到闻郁早就安排妥当。 「繁星」如今已初具规模,光是仓管、发货、客服和运营助理就有二十多名员工。为了方便管理,闻郁在创意园区租了个三层楼的房子,一楼改造成仓储中心,二楼、三楼是办公区。为了方便员工上下班,她还在附近的小区租了几套公寓作为员工宿舍。 闻郁转动方向盘拐上高架桥,“正好有套两室一厅还空着,家具家电都是齐的,上周刚让阿姨打扫过,离公司大概步行十分钟,离我住的地方也不远。” 在闻郁家吃完饭,闻郁将小满留在家,送舒图南到宿舍。 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两室一厅的格局,米白色的墙壁搭配原木色家具,简约而温馨。客厅还有个小阳台,摆着两把藤椅和小茶几,正适合夜晚看星星。 闻郁指了指卫生间:“牙刷毛巾这些日用品都备齐了,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你在米兰时常用的那个牌子。要是还缺什么,小区门口就有24小时便利店,走路五分钟就到。” 舒图南环顾四周,不禁有些恍惚。 这几年她很少添置衣服或者生活用品,从米兰到海城再到宁城,她所有的行李都浓缩在24寸的行李箱里。 她觉得自己像只鸟,没有目的地所以只能不断飞行,偶尔会在某个地方落脚,却又随时准备迁徙。 但此时此刻站在这个房子里,舒图南突然产生些许归属感。 闻郁帮她收拾行李,把她的衬衣挂进衣柜,收拾得差不多以后,才拍了下手上的灰:“你今天早点休息,明早我来接你。” 次日清晨,闻郁准时出现在楼下。 舒图南刚坐进副驾驶,就被塞了杯热腾腾的豆浆和刚出炉的鸡蛋灌饼。 两三分钟,车子就驶入公司所在的创意园区,远远能看见一栋被爬山虎覆盖的红砖小楼。 闻郁停好车,带着舒图南径直上二楼,推门而入的瞬间,原本忙碌的办公区突然安静了一秒,随即大家又接着做自己的事。 一眼望去,都是些二三十岁的女孩子,有扎着丸子头正在打印快递单的,有戴着黑框眼镜盯着电脑屏幕的,还有戴着耳机在和淘宝客服电话battle的。 每个人的工位上都点缀着星星元素的小装饰,有的挂着「繁星」的饰品样品,有的贴着可爱的手绘便签。 闻郁拍拍手,众人放下手上工作看过来,她清清嗓子,介绍道:“这位是舒总,也是咱们「繁星」的主设计师之一。” 她微微侧身,让舒图南完全站在众人视线中心,舒图南微笑着与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舒图南。”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几个经常和舒图南线上对接的设计师最先反应过来。 “哇哦,南南姐是知性大美女诶!”运营助理小鹿第一个喊出声,她之前只在视频会议里见过舒图南的远景,此刻近距离看到真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正值四月,舒图南穿着简约的米色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扣起,长发随意地搭在肩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温和的笑意,整个人透着一种沉静气质。 设计助理小林激动地拽了拽旁边同事的袖子,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我就说她肯定是大美女吧,上次她给我改设计稿的时候,光听声音就觉得好温柔,没想到真人更绝!” 一瞬间,舒图南就被热情的女孩们团团围住。 “好了好了,都回去干活!”闻郁提高声音,像赶小鸡似的挥了好几下手,半开玩笑地挡在舒图南前面,“再找理由摸鱼,小心我扣你们下午茶额度。” 人群依依不舍地散开,闻郁带着舒图南上三楼。三楼比二楼安静许多,除了财务的办公区和会议室外,还隔了四间小办公室。 闻郁在一扇磨砂玻璃门前停下,下巴朝里点了点:“那间是你的,另外两间留给伍梧桐和罗然,等她们也回来「繁星」才算正式聚齐。” 周二晚上的商业酒会,舒图南和闻郁准时出席。 酒会开在一家私人会所里,水晶吊灯将整个宴会厅映照得流光溢彩,香槟塔在角落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三三两两的宾客举杯交谈,衣香鬓影间尽是商业精英与时尚界人士。 为了今天的酒会,舒图南特意去商场买了套正式的衣裳,还打理了头发。 米兰的理发师收费贵得离谱,她在米兰几年,原本齐肩的头发不知不觉已经长到腰间。白天她特意找了家沙龙,让理发师将她的头发长度修剪至锁骨,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利落。 酒会上,闻郁带着她穿梭于衣香鬓影之间,为她引荐各路商业伙伴。舒图南端着香槟杯,落落大方地与不同的人交谈。 就在某个转身的瞬间,闻郁忽然眼睛一亮,对着不远处挥手:“哟,廖助理!” 舒图南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猝不及防撞入两张熟悉的面孔。 廖依穿着一身藏青色套装,面容脱去从前稚气,变得更加沉稳。 站在她身旁的林漾月,则穿着一条黑色鱼尾长裙,长发如瀑披散在肩头,发尾微微打着卷,衬得脖颈愈发修长白皙。 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的面容依旧美丽,只是气质更加成熟,宛若一株盛放的白玫瑰,优雅、矜贵,又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 舒图南犹豫是该若无其事地过去打招呼,还是装作没看见转身离开。还没等她做出决定,闻郁已经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带着她朝那两人走去。 第86章 从前关系比较…亲密 “想必这位就是林总吧。”闻郁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声音清亮却不失礼貌。 廖依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惊讶,又立刻切换成职业微笑。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闻总。” 闻郁笑了笑,又转头对舒图南介绍道:“这两位分别是林总和廖助理,是「繁星」的合作方。” 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闻郁朝舒图南使了个眼色,传递某种暗示。 就是她们!我跟你说过的大金主!只图付出不图回报的金主妈妈! 闻郁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这句话。 她又扭头看向那两人,流畅地切换回商务模式:“这位是舒图南,「繁星」的合伙人之一,也是我们的主设计师。” 林漾月的目光终于从闻郁挽着舒图南的手臂上移开,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眼尾微微上扬,带着几分难以捉摸,似笑非笑,“好久不见。” 舒图南垂眸,不与她对视,“好久不见。” “咦,原来你们认识?”闻郁适时地插话,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舒图南从未和闻郁说过自己从前的事,她们合租几年,闻郁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宁城人,父母很早就不在”这两个干巴巴的关键词。每次闲聊触及过往,舒图南总会岔开话题,久而久之,闻郁也就不再追问。 舒图南说,“嗯,从前就认识。” 林漾月莞尔,轻轻晃了晃酒杯,手上金丝镯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我和图南做过一段时间室友,从前关系比较…亲密。”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却让舒图南绷紧身体。 她们何止是室友,她曾经是舒图南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她的灯塔,是她的引导者,是她贫瘠生活中耀眼的光。 第113章 她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住过四年,分享过彼此的心事,探索过彼此的身体。 只是后来,林漾月不要她了。 旧情人见面,总是分外尴尬。 舒图南自觉没什么好跟她们聊的,轻轻从闻郁臂弯抽出手臂,朝三人礼貌点头道别:"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时,舒图南在走廊拐角碰到了廖依。 或者说,廖依显然是专门在那里等她。 见到舒图南,廖依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久别重逢的欣喜,她上前半步,又克制地停在社交距离:“图南姐,真的是你!你这几年去哪儿啦?我给你发过好多消息,你都没有回。" 舒图南看着这个命运同样多舛的学妹,几年过去,她已经成长为优秀的大人。神色不禁露出几分柔和:“我大学毕业后出国念了两年书,又留在那里工作了两年多,最近才回国。” 她顿了顿,解释道:“中途手机掉过一次,重新办的号码,和好多朋友都失去联系。” 廖依立刻掏出手机:“你现在的号码是多少呀?我存一下。” 舒图南报出一段号码,没一会儿手机传来悠扬铃声,微信也同步弹出新朋友提醒。 她顺手点了通过,突然想起什么,问她:“对了,高校长现在还好吗?” 廖依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声音低了几分:“高校长…三年前就走了。” 啊… 舒图南一阵恍惚。 她知道高校长身体不好,毕业那年出国前,她还特意回容美镇探望她,那时高校长就已经办了退休,专心在家休养身体。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竟会是最后一面。 廖依的声音带着几分怀念:“高校长没有亲人,是学校领导替她主持的后事。依照她的遗愿,将她埋在容美初中后山上,高校长说…即使她走了,也想每天看着学校的孩子。” 舒图南的喉咙发紧,眼前浮现出那个山坡的模样。 她知道那个山坡,整座山坡都长满野菊花,秋天时会开成一片金黄。 与廖依约好下次一同去给高校长扫墓后,舒图南忽然失去了返回酒会的兴致。 给闻郁发了条简讯,她独自走出会所。 四月的晚风裹挟着樱花的清香,会所的庭院里栽满了吉野樱,正值盛放时节,月光如水,将樱花映成温柔的粉,花瓣边缘泛着白色光晕,偶尔被风吹落,像一场无声的雪。 舒图南站在樱花树下出神,手机忽然响起视频通话的提示音。 屏幕里跳出小满圆嘟嘟的脸蛋,小姑娘举着电话手表,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郁郁姨姨的电话打不通,你们在做什么呀?” “我们在外面谈事情呢。”舒图南柔声回答,一片樱花恰好飘落在摄像头上,小满立刻睁大眼睛:“下雪啦?” 她的小手隔着屏幕去接,鼻尖几乎要贴到摄像头上。 舒图南忍不住轻笑,将镜头转向满树樱花:“是樱花哦。要看看吗?”她举起手机,让小姑娘能看清月色下的花海。 夜风拂过,更多的花瓣簌簌落下,如同碎雪轻盈地飘散在夜色中。 “好漂亮呀,你们早点回来呀,我给你们留了草莓蛋糕!”小满凑近屏幕亲一口,萌萌地朝她挥手:“小满在家等你们哦~” 鲜活的气息将舒图南从恩师去世的怅然中拉出来,她正要与小满说拜拜,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靠近。 蜜桃混合清苦咖啡的香气笼罩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走舒图南发间的花瓣,那人眼眸弯弯,正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视频画面时突然僵住。 舒图南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立刻按掉手机往侧边退一大步,鞋跟碾碎几片落樱,脸上方才的柔情也一扫而空:“林小姐。” 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疏离,林漾月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挑眉看向舒图南。 舒图南垂眸,不与她对视。 “刚刚跟你视频的那个小姑娘是…” “跟你没有关系。” 林漾月静静打量她,心里逐渐有了猜测,她明知这个猜测荒谬,可却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方才舒图南注视屏幕时眼中流露的柔情与母爱,是装不出来的。 林漾月来得晚,没听到小满问她闻郁姨姨,只听到小姑娘甜甜的说给舒图南留了草莓蛋糕,要她早些回去。 所以…舒图南消失的几年…有了一个孩子? 林漾月的心尖突然泛起一阵酸涩的刺痛。 难怪她觉得舒图南看上去成熟许多,眼角眉梢褪去了年少的锐气,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温润的沉淀。 原来是因为她...曾经孕育过一个新生命。 林漾月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夹在耳后,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小朋友长得很可爱,她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舒图南更警觉了:“你问这做什么?” 林漾月惊觉自己的问题越界,笑了笑,目光不留痕迹地划过舒图南左手无名指,空空如也。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长得和你很像,特别是眼睛。”她故意放轻了语调,尾音微微上扬,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舒图南耳尖。 舒图南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 又有一片樱花恰好落在舒图南的肩头,林漾月自然而然地伸手拂去。她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衬衫面料,感受到布料下舒图南的身体微微绷紧,又立刻收回去。 “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 舒图南又不说话了。 月光下,她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林漾月向前迈了半步,鱼尾裙摆扫过舒图南的裤脚,“我托姜予乐给你的卡,绑的是我的手机号。” 她看着舒图南骤然绷紧的下颌线,继续道:“那张卡上,没有境外消费记录。” 更准确的说,是没有消费记录。她给舒图南的那笔钱,她一分都没有花。 舒图南终于抬眼,与她对视:“嗯,我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夜风突然变得凌厉,卷起满地落樱。 林漾月笑了笑:“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和从前一样什么? 林漾月没有说,舒图南不知道,也不想猜。 她已经不是会去揣测林漾月心意的舒图南了。 “诶,你在这呀。”闻郁的声音突然从庭院另一端传来。 她先看到舒图南,远远地就挥了挥手,走近了才注意到站在她旁边的林漾月,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扬起职业性的微笑:“好巧,林总也在。” 林漾月颔首:“好巧。” 闻郁完全没察觉到两人之间几乎凝固的氛围,还热情邀请林漾月到公司考察,她说:“您投了那么多钱,真不来公司实地考察吗?” 舒图南以为林漾月会拒绝。 毕竟闻郁之前就和她们吐槽过,投资人很神秘,从来不露面,光听声音就知道很难搞。 林漾月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地爽快:“好啊,这周五下午可以吗,具体时间我让廖助理发给你。” 闻郁晚上喝了几杯香槟,没法开车便叫了代驾。 轿车缓缓驶入夜色,舒图南将头靠在皮质椅背上闭目养神。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斑驳影子,像无声放映的老电影。 身旁的人却不让她清净。 “我今天才知道,林小姐居然是琛玉集团的总经理,难怪我一直觉得她的名字耳熟。” 总经理…很高的职位了呢,看来这几年林漾月过得挺不错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舒图南有点替她高兴,但是只有一点点。就像看到曾经养过的花在别人家阳台上开得很好,那点欣慰里掺杂着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们还说,她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继承人。”闻郁凑近脑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继续道:“听说她有两个哥哥,但是这几年都出了事。老大在拉斯维加斯赌博欠下二十个亿,被林董赶出家门。老二被老婆捅了一刀,丧失生育能力。还有,她本来有个未婚夫,两年前出了车祸…” 闻郁第一次参加商务酒会,以为能结识些合作伙伴,没想到听了一耳朵豪门秘辛。 怪精彩的。 舒图南打断她:“抱歉,闻郁,我不想听。” 闻郁以为她喝多了不舒服,立刻止了话,将她送到宿舍楼下,还叮嘱她早点休息。 舒图南上楼拿了点东西,走到小区门口便利店,买了一个饭团,边走边吃。 她找到一个银行自助机,插入银行卡,输入她的生日,查余额。 三百万。 对五年前的她而言,是很大一笔数字。 林漾月从来都没亏待过她。 走出自助机,舒图南坐在银行门口台阶上,发了一会儿呆,隔得远远的,她看见路边有条狗在扒垃圾桶。 第114章 城市里常见的那种小白狗,毛乱糟糟地打着结,沾满了灰尘和树叶,潦草又落魄。 舒图南随便嘬了两声,小狗就立刻竖起耳朵,摇着尾巴向她跑来。 走近了才发现,小狗脖子上还戴着个褪色的项圈,皮质边缘已经磨得发白。 它曾经有过主人,后来被抛弃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 舒图南找了家便利店,在货架上看了很久,最后给小白狗买了两根火腿肠。 “吃吧。”她蹲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把掰成小段的火腿肠放在手心。小狗吃得狼吞虎咽,舌头不时舔到她的手指。 舒图南知道火腿肠对小狗不健康,盐分太高,添加剂太多。但一只快要饿死的流浪狗,哪还顾得上健康不健康呢? 有主人爱的小狗才有选择的余地。 * 周五下午约定的时间,林漾月准时抵达繁星办公室楼下。 她今天穿着雾霾蓝的衬衫和套裙,肤色如雪,妆容精致,连发丝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弧度。 看上去应该出现在米兰时装周秀场,而非灰扑扑的创意园区。 闻郁领着她将三层办公楼转了一遍,林漾月看似在听她介绍,视线却总是不经意地扫过墙上的员工合影。 将她带到接待室,闻郁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这儿地方比较小。” 林漾月语气矜持:“还好。” 闻郁向她解释:“我们的运营模式和琛玉不一样,没设生产部门,所有货品委托其他公司生产,所以不需要太大场地。” 之前她不知道林漾月是琛玉总经理,只当她只是个有钱的金主,一直没想太多。现在知道人家经营那么大个珠宝集团,相较之下她们繁星就是小打小闹,挺让人见笑。 林漾月莞尔:“初创公司有这样的规模已经很不错了。” 她站起身,走到百叶帘前,透过缝隙看到其他几间办公室都关着门,状若不经意问闻郁:“今天似乎没看到舒小姐。” 闻郁正在给她倒茶,闻言抬起头说:“她去海城出差了。” 林漾月坐回沙发上,双腿优雅地交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杯沿留下一个完美的唇印,“这样,我以为她在陪女儿呢。” 闻郁脸上笑容一僵。 她怎么不知道舒图南有女儿? 她很快反应过来,林漾月口中的女儿,大概率指的是闻满。 莫名其妙的,闻郁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她没有解释闻满的身份,而是换个话题:“海城那边工作室要迁过来,还有些工作要交接,可能得忙一两周。” 林漾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临走前她突然问闻郁:“能给我舒图南的手机号吗?” 闻郁:“啊?” “我给她发过消息,一直没有回复,我想,她可能换了手机号。” “哦,她以前丢过手机,那会儿在国外,可能没法补办,就换了号码。” 林漾月重复一次:“能给我她现在的号码吗?” 闻郁打开手机通讯录报给她。 存好舒图南的号码,林漾月唇边笑容突然鲜活起来。 她的眼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收到添加好友申请的时候,舒图南正在海城工作室里画设计稿。 窗外的夜色已深,路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彩影。 她左手在数位板上快速勾勒着线条,右手时不时揉揉发酸的后颈。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凌晨两点,她才终于保存文件,合上笔记本电脑。 工作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除湿机的嗡嗡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她伸了个懒腰,摸出静音多时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熟悉的昵称和头像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 lalune 深潭里的月亮。 舒图南的手指悬在“通过”两个字上,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在米兰被抢走手机后,她换了新号码,也注册了新微信。有段时间她和国内朋友断了联系,后来又慢慢找回来一些。 但她从未想过要把林漾月加回来,也没想过向她解释自己消失的原因。 微信界面上,头像下面验证消息里只有三个字:林漾月。 舒图南在同意和拒绝两个选项里纠结了一下,决定无视。 海城的工作并不紧急,需要交接的文件可以通过快递寄送,再不济视频会议也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舒图南临时飞来海城,就是为了躲林漾月。 在海城待了一周,处理完手头工作后舒图南抽空去了趟银行,看着银行卡上的余额从三百万变成四百万。 在文具店买了个素白信封将银行卡装进去,又找店老板借了笔,笔尖悬在信封上许久,舒图南最终只写下两个字。 两清。 她将信封寄给林漾月,收件地址写的琛玉大厦总经理办公室,两天后这封邮件就会被送到林漾月的办公桌上,她看到信封就会明白她的意思。 信封寄出去的第三天,舒图南收到邮递员电话:“寄件被拒收了,你看是原路退回,还是…” 说来也巧,寄到琛玉的信件和快递本来应该由行政部统一签收,再分发到各办公室。偏偏那天邮递员去的时候,刚好碰到林漾月。 林漾月看到面单上字迹,捏了下袋子,就把邮件还给邮递员,说她要拒收。 林漾月的好友申请还静静躺在通知栏里,舒图南每次打开微信都会下意识点进去看一眼,直到第七天熟悉的头像褪成灰色,微信昵称旁边多了一行小字“已过期”。 又过了几天,海城工作收尾完成,伍梧桐、夏然和她一块儿回去,飞机上舒图南与二人打预防针:“繁星的投资人…是林漾月。” 伍梧桐正在喝橙汁,闻言差点呛到,“我们见过的那位吗?” “是的,闻郁不知道我和她的事,所以…” 伍梧桐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眼睛却瞪得更圆:“明白明白,我绝不多嘴。但这也太戏剧化了吧?她知道你是繁星的合伙人吗?还是说她是故意的?” 舒图南:“…投资时不知道,现在已经知道了,前段时间我们见过一面。” 伍梧桐还想再问什么,被罗然扯了下袖子。 回到宁城,一切风平浪静。 「繁星」淘宝店和小程序又上了两个新系列,反响依旧不错,开始有商务找上门寻求合作。 闻郁邮箱收到抖音官方发送的邮件,「我们关注到贵品牌在淘宝平台的出色表现,现诚挚邀请您入驻抖音电商,开启品牌短视频与直播运营」 她将邮件转发到核心群聊,附上一句:「大家怎么看」 罗然:「抖音的流量很大,但繁星走的是轻奢质感路线,抖音的生态更偏向快节奏、强互动的营销模式,两者能兼容吗」 伍梧桐秒回:「干啊!流量就是钱」 舒图南则谨慎许多:「我们的视觉风格偏静奢,抖音用户不一定吃这套。可以试试,但*不急着卖货,先做品牌内容」 闻郁点头,回复邮件:「繁星接受邀请」 抖音账号认证完成,运营助理小周干劲十足,当天就剪辑了三条视频,后面也基本保持一天一条的状态。 半个月后,小周拿着数据报表,垂头丧气的:“认证以来一共发了18条抖音,播放量最高的一条才2万,点赞不到500,引流效果太差了。” 舒图南翻看竞品账号,发现同行的爆款视频都有人物展示,有几家甚至请流量小花做代言人,凡是小花出镜的视频,点赞收藏转发量一骑绝尘。 “短视频内容太单一了,全是产品特写,无法抓人眼球。” 小周试探性地提议:“要不…开直播?现在珠宝饰品类的直播转化率很高,我们不用直接卖货,就当是品牌曝光,把流量引到淘宝和小程序。” 伍梧桐从样品堆里抬起头,挑眉:“直播?我们连模特都没有,谁上?” 罗然推了推眼镜,淡定道:“不用模特,直接展示产品细节就行,重点讲工艺和设计理念。” 闻郁思索片刻,拍板:“行,先试试。” 直播地点暂时定在公司的小会议室里,闻郁将会议室清空,搬进长桌铺上黑色丝绒布,架起环形补光灯和手机支架。舒图南翻箱倒柜找出几块质感不错的背景布,小周则调整灯光角度,确保金属和宝石的美貌能被完美捕捉。 “这打光够专业啊!”伍梧桐惊叹。 小周微微一笑:“以前是吃这碗饭的。” 闻郁站在门口,环视一圈:“设备没问题,但谁来播?” 众人面面相觑。 “要不……我来?”伍梧桐举手,神情跃跃欲试。 “不行。”闻郁否决。 伍梧桐性格活泼,但是个性太直不够沉稳,如果观众里混入对家故意闹事,恐怕容易被人带偏,互联网时代一不留心就会被人断章取义。 第115章 伍梧桐:“那罗然?” 罗然摇头:“我不喜欢出镜。”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舒图南身上。 …… 舒图南深吸一口气,“行吧,我上。” 第87章 你长得像我前女友 晚上8点,「繁星」的抖音直播间正式开播。 舒图南坐在镜头前,略显僵硬地调整了下耳麦:“大家好,这里是繁星…” 弹幕寥寥无几,只有零星几个观众飘过。 【新品牌?没听过】 【主播的眼睛好漂亮,亮晶晶又温良的眼神,像小狗】 【好像是个卖饰品的,有优惠吗】 舒图南定了定神,拿起最新系列的手链,开始讲解:“繁星本月上新了这款手链,主体材质采用925银,镶嵌的是做过特殊切面的莫桑石…” 她的声音渐渐流畅,偶尔会回答弹幕提问,与观众互动。 【能试戴看看吗】 舒图南垂眸,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银色链条上,银白冷光衬得她腕骨愈发分明。她将手链翻转半圈,莫桑石在镜头前划过一道流光:“可以试戴,我们做了可调节扣的设计,无论手腕粗细都能…” 弹幕忽然多了起来—— 【救命!这个腕骨线条杀我】 【姐姐的手指骨节比我人生规划还清晰】 【平铺图挺一般的,戴在主播手上好欲】 小周在旁边疯狂比手势,最后干脆举起白板狂写:【露手腕!转角度!互动】 舒图南会意,思忖片刻,慢条斯理地将衬衫袖口往下折了两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她的表情和动作带着点无奈的纵容,却意外流露出慵懒的性感。象牙白的肌肤在补光灯下泛着白瓷光泽,腕骨凸起的弧度恰好托住手链。 “这样看得清楚些?”她微微转动手腕,全方位展示商品,弹幕瞬间陷入疯狂: 【这手是艺术品吧?】 【姐姐的血管里流的是雪山水吗】 【三秒内我要知道直播的护手霜牌子】 直播间屏幕中央突然炸开一片绚烂的金色光雨,巨大的嘉年华特效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系统音瞬间霸占整个画面。 舒图南被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惊得微微后仰,下意识转向小周寻求解释,却见对方也露出错愕的表情。 弹幕以三倍速疯狂滚动: 【老板大气!!】 【卧槽十万块的礼物说送就送】 【主播懵掉的样子好可爱啊啊啊】 小周激动得声音都劈了叉:“有人刷嘉年华!” 她手忙脚乱地调出后台数据,“id是7338248的用户连刷了30个嘉年华,谢谢金主姐姐!” 舒图南还未来得及反应,屏幕又接连炸开豪华游轮和梦幻城堡的特效。五彩斑斓的光影在她脸上流转,将那双无辜的下垂眼映得盛满星河。 小周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俯身凑近麦克风,用一种特别欢快的声调:“感谢姐姐的嘉年华,希望姐姐多支持一下繁星的生意哦~” 十几二十万的礼物砸下来,「繁星」直播间立刻跻身区域榜首,一下子涌入更多观众。 舒图南也大概弄懂一连串的特效是怎么回事,双手合十对着摄像头道:“感谢7338248姐姐的厚爱,但我更希望得到大家对产品的认可。” 用户7338248的弹幕带着七彩流光特效从屏幕中央划过,后面还跟着三个闪烁的钻石图标: 【不用带昵称】 【我喜欢你直接喊我姐姐】 【看看手链平铺展示】 舒图南依言将手链解下放在丝绒托盘上,抬起托盘示意给特写镜头:“这个可调节扣的设计...” 话音未落,弹幕瞬间炸开一片哀嚎: 【不要啊!!!镜头拉这么近干嘛】 【我们要看主播的手!谁要看冷冰冰的产品啊】 【导播扣鸡腿!把主播姐姐还给我们】 监控屏上的实时观看人数开始肉眼可见地往下掉,小周急得直跺脚,疯狂对着舒图南比划“拉远”的手势。 舒图南余光瞥见数据波动,抿了抿唇,忽然伸手将托盘往镜头前推了推:“这个角度…” 她的食指恰好点在手链的吊坠上,指甲泛着健康的淡粉色,在聚光灯下像一片小小的贝壳。这个似有意若无意的动作,让弹幕立刻回光返照: 【啊啊啊手!手出现了!】 【主播太会了!知道我们想看什么】 【这若隐若现的指尖比直接露还致命】 用户7338248又哐哐刷了十个礼物,画面完全被特效淹没,观众都懵了。 【金主妈妈这是要承包整个直播间?】 【什么都看不到了,是不是对家来搞事的啊】 【你家搞事真金白银刷几十个w呀】 直播间的画面突然一黑,系统警告霸占整个屏幕:【该直播间涉及违规,正在审核中】。 舒图南怔在原地,还保持着讲解产品时微微前倾的姿势,眉眼间浮现一丝茫然:“这是?” 小周一个箭步冲过来:“完了完了!直播间被抬了!” 她手忙脚乱切进后台:“不会是刚才那些特效刷屏,被系统判定成诱导打赏了吧!” 在电脑上捣鼓半天,小周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完蛋了...没给直播间挂小黄车,系统判定我们是无货空播,直接给封禁七天!” 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都怪刚才特效刷得太猛,我光顾着看数据错过管理员提醒,我这就去找管理员——” 她掏出手机就要给平台运营打电话,被舒图南阻止,“封禁就封禁吧,今天的直播效果也不是很理想,等我们准备充分一点,再预告下一次直播。” 小周想了一会儿:“也可以,我先把今天直播的高光片段剪一下,发到官号预热。图南姐你可以趁机开个个人账号直播维持热度,平台对个人账号的监管松很多。” 舒图南:“…还要播?”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小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犹豫,连忙解释:“不用像今天这样正式,个人账号很随意的,你甚至可以只露手不露脸,就当是和粉丝聊聊天…” 舒图南轻轻呼出一口气,妥协般地点了点头:“好吧,但我不保证效果。” 小周立刻眉开眼笑:“放心!就随便播一播,可以直播你画设计稿的日常,或者讲讲宝石挑选的小知识。” 周五夜晚,舒图南洗完澡没什么事,坐在电脑前架起手机支架打开直播。 屏幕显示着抖音直播的界面,账号是小周帮她注册的,id叫「图南的手札」,头像是一张她随手拍的星空。 小周用公司账号@过她,虽然她至今为止没有发过一条抖音,但是已经有两千多粉丝。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开始直播”按钮上方,犹豫了几秒才点下去。 屏幕亮起的瞬间,弹幕立刻涌进来: 【啊啊啊是活的图南姐】 【背景好像不是公司,设计师姐姐在家】 舒图南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戴上耳机:“晚上好...今天就是随便播一下。” 她的声音比平时轻柔,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面前是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还有数位板,为了避免设计泄漏,直播镜头大部分都对着她,只露出数位板的一角。 【这么晚还在加班吗?加工资!】 【姐姐刚洗完澡的样子好软啊想rua】 舒图南回答了几个问题,就打开设计软件开始修改一张项链设计图。 压感笔在数位板上沙沙作响,她细长的手指和恬静的侧颜在灯光下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偶尔遇到需要思考的地方,她会无意识咬住下唇,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忽然,熟悉的礼物提示音响起,绚丽的特效瞬间霸占整个屏幕,id号7338248的神秘用户又给她送了十个嘉年华。 她握着压感笔的手一顿,有些错愕地抬头,“这是…”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又是这位神秘土豪】 【人民币说砸就砸?】 【图南姐懵掉的样子太可爱了叭】 特效的光芒渐渐散去,一条带着vip钻石特效的弹幕缓缓飘过:【有时间聊聊天吗】 经过小周的科普,舒图南已经弄明白直播礼物的价值体系。她盯着数据面板上明晃晃的「嘉年华x10」的提示,无意识地在心里计算… 这位富婆姐姐,已经给她刷了三万块钱,她能立刻提现一万五千。 舒图南抿了抿唇,忽然把数位板往旁边推了推,“非常感谢您的支持,但请不要破费…” 话音未落,又是三个嘉年华带着彩虹特效炸开,弹幕瞬间被「老板大气」刷屏。 7338248:【怎么这么晚还在加班】 舒图南笑了一下:“闲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你是住在家里吗】 第116章 舒图南:“不是,公司宿舍,我不是宁城人。” 【宿舍环境怎么样?和同事合住吗?】 舒图南直播经验少,还没学会太多套路,对方问什么就答什么:“两室一厅,环境挺好的,没有其他同事。” 7338248的弹幕继续飘过:【要注意安全】 紧接着又是五个嘉年华特效炸开,整个直播间被绚烂的光影淹没。 舒图南被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懵,但还是礼貌地回应:“谢谢,小区安保挺好的。” 【周末打算做什么】 “打算去给一个长辈扫墓。” 弹幕彻底沸腾: 【这对话怎么莫名像查户口?】 【图南姐姐警惕一点!网上什么人都有】 【别太单纯了啊啊啊啊啊还不知道对方是人是狗】 后台也突然涌入许多私信,多是粉丝提醒舒图南注意隐私,舒图南因为互联网的善意而感动,又有点心慌。 她切回直播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就直播到这了。” 说完才想起小周教过的结束语,又匆忙补充道,“谢谢大家...下次见。” 她伸手去关直播,头发不小心勾住了耳机线,这个小小的意外让她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微表情立刻被眼尖的观众捕捉到: 【啊啊啊别关!设计师害羞了】 【这个抿嘴动作我死了】 【姐姐下次什么时候播】 舒图南这次没有回复,直接退出直播,下一秒看到后台收到新私信。 id7338248:【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id7338248:【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你长得有点像我前女友,特别是眼睛,我一看到你就想起她】 id7338248:【五年前分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她,我很想她】 舒图南将消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又点进对方主页,主页里一片空白,只在简介处有一个代表女性的粉色符号。 寥寥几句话,id号7338248在她心里的形象一下就变了,从出手大方但没有边界的富婆姐姐,变成苦苦思念前任的痴情人。 舒图南斟酌了一下,回复她: 【没关系,谢谢你的礼物】 【下次直播时你可以再来找我聊天】 【不用给我刷礼物,我不缺钱】 * 周六清晨,有薄雾。 舒图南站在宁城大学门口,等着廖依来接她。 今天是高校长的忌日,她和廖依提前几天就约好,今天要回宁城给高校长扫墓。 她在大学门口等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一辆黑色埃尔法慢慢驶来,廖依坐在副驾驶上冲她挥手。 埃尔法停在她面前,后座车门缓缓打开,舒图南正要上车,却在看清车里人时猛地刹住脚步。 林漾月穿着素净的米色套装,怀里抱着一束白色洋桔梗,正低头拨弄手上的金丝镯。 廖依见她半晌没上车,扭头看她几秒,恍然大悟立刻解释:“高校长去世后,漾月姐每年都会去宁城扫墓。” 林漾月将花束往怀里收了收,露出一个很浅的笑,“真巧。” 巧个鬼。 舒图南本来打算坐火车回宁城,是廖依再三邀请,才同意坐她的顺风车。 廖依可没提前告诉过她林漾月也在。 但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廖依,廖依只知道林漾月是她的资助人,却不知道她们之间那段隐秘的过往…应该不知道吧? 舒图南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出国前廖依才高中毕业,两人交流不多,自己肯定没跟她提过与林漾月的事。 林漾月应该也不会说,毕竟那时候林漾月对外只说她们是普通关系。 而且廖依也说了,林漾月每年都会去容美,要是舒图南这会儿突然拒绝上车,倒显得她意识过剩。 权衡再三,舒图南还是坐上车。 幸好埃尔法是七座车,第二排是两个独立的座椅,她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舒图南如是想。 至于林漾月…舒图南偷瞄一眼身侧的林漾月,正好撞上林漾月望过来的目光,眼神对上,林漾月莞尔一笑。 舒图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移开目光,假装看窗外风景。 黑色埃尔法很快出了城,道路两旁青山如黛,在薄雾中连绵起伏。 舒图南偏着头,目光追随着不断后退的山影,苍翠的山廓在视线里渐渐模糊,化作一片流动的墨色,就像她纷乱的心绪。 她看得太专注,直到脖颈传来一阵酸涩的刺痛,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半个小时。 舒图南轻轻转动僵硬的脖子,听到后颈关节发出细微的声响。 真是…岁月不饶人。 转身坐直,舒图南余光瞥见林漾月正低头看手机。晨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 她今天没戴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长发也没有披着,而是用浅咖色发带松松束成麻花辫,垂在修长颈侧。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温柔,让舒图南忍不住多看两眼。 林漾月发完消息收起手机,将臂弯里白色洋桔梗换了个方向,突然开口,“你女儿呢?怎么没一起带出来。” 舒图南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在与自己说话。 只是… 女儿? 见她不吭声,林漾月以为她想回避这个问题,眉头一拧佯怒道:“你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 舒图南眼神躲闪:“…不是,有其他人照顾她。” 她一点儿都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林漾月却硬把话题打开:“保姆?看得住吗,她似乎很黏你。” 舒图南含糊其辞:“嗯,她是很黏人。” 林漾月继续问:“她有上幼儿园吗?听闻郁说你们之前一直在米兰,突然换了个环境她能适应吗?” 舒图南呆住,她的“女儿”和林漾月有什么关系?她怎么这么多问题。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界,林漾月轻咳一声,与她解释:“我的侄女…乔如曼的女儿,也刚回国不久。回来后很不适应,一直不愿意去幼儿园。” 哦,所以林漾月是出于关心侄女,所以想跟她聊育儿心得? 舒图南仔细回忆了下闻满刚回国时闻郁和自己的聊天,安慰她道:“小满回国之后,一开始也不太适应,在学校总不肯说中文。不过慢慢就好了,小孩子嘛,适应能力很强的,你也不要太担心。” 林漾月注视着舒图南的侧脸,发现她提起“女儿”时,眼角眉梢会染上温柔神色,这种母性光辉她在乔如曼身上也见到过。 这让林漾月的心一阵刺痛。 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和舒图南讨论她的“女儿”,也不喜欢别人在她心里占据重要角色。 但她没有办法停下来,舒图南现在对她很防备,态度疏离又冷淡,她想了解她这些年的经历,就必须了解她的“女儿”。 而且归根结底这是她自找的,是她先说分手舒图南才会出国,在陌生的国度生下女儿,吃尽苦头后带她回国一个人独自抚养她。 坐在副驾驶的廖依突然回头,“咦,图南姐你有女儿啦?几岁呀,那你家那位呢,也和你一起回国了吗?” 第88章 她就是故意的 舒图南知道自己正在编织一个拙劣的谎言,只要她们到繁星打听一下就能拆穿,但此刻她却像着了魔一般无法停下。 她心一横,索性撒谎到底:“快四岁…她在米兰的工作还没收尾,过几个月才会回来。” 廖依又问:“是小满节气出生的吗?那快到她生日了呀。” “…是的。” 林漾月支着下巴看着她,眼神带着莫名的怜爱,语气也充满心疼:“在国外边念书边带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舒图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辛苦肯定是辛苦的。 但是林漾月的重点是不是弄错了? 如果她“女儿”马上四岁,算算时间她出国前后就得“怀孕”,时间才对得上呀! 那时候她们才分开多久?半年都不到。 林漾月怎么这么平淡就接受她有一个四岁的“女儿”? 因为不爱,所以不在意吗? 舒图南心里莫名发酸,她觉得自己好没有骨气,明明五年前被林漾月伤得那么深,现在她只不过和颜悦色地和她说几句话,她就又开始纠结往事。 出于某种复杂心理,舒图南立刻否认:“没有,一点儿都不辛苦,前两年最难带的时候我都没怎么管过。” 她这可不算说谎,毕竟她第一次见到小满,她就已经一岁半了。 “两岁以后我也只负责做晚饭和偶尔带睡。” 这也是事实。 “她虽然有点黏人,但是很乖很可爱,学习和工作辛苦时,只要看到她我就会感到很幸福。” 她说得情真意切,车厢内却突然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 她偷偷看林漾月,林漾月垂着眸摆弄臂弯的洋桔梗,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17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有她陪着你…也挺好的。” …… 黑色埃尔法平稳停在容美初中门口,舒图南走下车,抬头打量曾经的母校。 她曾在这里求学三载,也是在这里结识高校长,从此受她多年照顾。 校门旁的铁艺招牌已经褪色,“容美初中”四个字边缘的漆皮微微翘起,在风中轻轻颤动。越过校门能看到学校后面有座墨绿色的小山,山上的树木比记忆中更茂密,层层叠叠的树冠在春风中泛起波浪起伏。 舒图南记得念书那会儿学校里常有学生情侣逃课,偷偷溜到后山去约会,自己也曾逃掉一节体育课,躺在半山腰那块平坦的岩石上看云。 林漾月最后一个下车,她今天没穿高跟鞋,而是踩着双平底乐福鞋。 “走吧。”廖依率先迈开步子。 舒图南和林漾月走在她身后,脚下的水泥路渐渐变成泥土小径,青绿的野草擦过裤脚,发出沙沙的声响。 很快登上山顶,眼前的景象却和舒图南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她以为山顶只有一座孤坟,看到的却是一座精心修的墓园,石砖围栏圈出约莫十平米见方的区域,中央的墓碑前摆着一束已经枯萎的白桔梗。 黑色墓碑上刻着高校长的照片,戴着熟悉的眼镜,眼角堆着慈祥的笑纹,是学校教师栏上挂着的那张,也是所有师生最熟悉的那张。 她的音容笑貌,被永远定格在此处,变成冰冷的石碑。 照片下方,“高芳”两个字刻得端庄隽永,一笔一划都透着为人师表的温厚。右上角是她的生辰和逝日,左下角应该镌刻后代姓名的地方,则刻的“容美初中全体师生”。 一阵裹挟着青草气息的风突然掠过山顶,风声中夹杂着山下操场隐约的喧闹。打篮球的喝彩声,练习体操的广播声,还有体育老师的哨音,都与十几年前的记忆重叠在一起。那声音穿过时光的帷幕,在舒图南耳边愈发清晰起来。 她恍惚看见,逃掉的那节体育课,穿着洗得发白旧衬衫的高校长独自一人来山上找她,轻轻擦掉她脸上泪痕:“我和你们体育老师说好了,下周体操比赛你还是参加,校服费用你不用管,我给你垫上了。” 记忆的闸门突然被冲开,她忽然就想起自己逃掉体育课的原因。 学校广播体操比赛在即,她被选中参赛却交不起校服钱。那天上课,体育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没有新校服就不能参加比赛,这是规定。” 她的自尊心在贫穷面前一文不值,逃避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她第一次产生逃课的想法,并且实践了。 是高校长找到她,把她带回去。 比赛那天她穿着崭新的校服,在阳光下和同学们一起伸展手臂。看台上的高校长朝她竖起大拇指,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欣慰的光。 后来,那套校服被她穿了很久,第一次见到林漾月的时候,她还穿着它。 一阵刺痛从心脏蔓延到眼尾,舒图南眼眶湿润,视线变得模糊。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到墓碑上校长永远微笑的眼睛,冰凉的触感又让她猛地缩回手。 廖依蹲下身,沉默地捡起枯萎的洋桔梗,林漾月上前半步,将怀中那束新鲜的洋桔梗轻轻放在碑前。 下山的小径被杂草铺满,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林漾月接起电话后渐渐落在后面,舒图南趁机快走几步,与廖依并肩而行。 “高校长的墓园是谁修的?” 廖依转头看了眼落在后面的身影,脚步微顿:“是漾月姐。” 果然如此。 舒图南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她就猜到,容美初中连生锈的招牌都不舍得更换,哪能掏一大笔钱给高校长修墓园。 三人回到容美初中门口,临上车前廖依突然说:“难得回容美镇一趟,我想回家看看爷爷奶奶,就不和你们一块儿去宁城了,明天我再自己坐车过去。” 廖依不在,车上除了司机便只剩舒图南和林漾月二人。 “喝水吗?”林漾月问她,同时递过来一小瓶矿泉水。 同样的黑色埃尔法,同样的人,同样的场景,舒图南的思绪立刻被拉回2015年。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她不是2015年的舒图南,林漾月也不是2015年的林漾月。 舒图南很快回过神,接过水拧开,抿一小口,说:“谢谢。” 林漾月低头哼了一声,说:“你是应该谢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钝刀般缓缓割开往事:“高校长去世前廖依给你打过电话,没有人接。” 舒图南猛地抬头。 林漾月做个打断的手势,继续道:“后来她找到我,我去见了高校长最后一面。她插着氧气管,还跟我问你。我跟她说你在国外留学赶不回来,但你过得很好…当天夜里她才走。” 她顿了顿,声音轻而沙哑:“她一直很挂念你。” 这句话终于击碎了舒图南强撑的平静,她闭上眼,两滴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落下。 “还有她的后事。”林漾月偏头望向容美初中破旧的教学楼,声音沙哑:“学校财政困难,本来只准备给她在陵园立个碑,是我找工匠在山上修建的墓园,满足高校长最后一个愿望。” 舒图南用手背抹去眼角泪水,哽咽着说:“谢谢…不止谢谢你给高校长修墓园,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顿了顿,喉头滚动着咽下更多翻涌的情绪。 “修墓园的钱,我转给你。” 舒图南擦掉眼泪,抬起眼直视林漾月,目光里带着固执的坚持,“我知道钱对你而言不算什么,但这是我…作为高校长的学生…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 “十七万。”林漾月的表现很平静,仿佛对舒图南要给她钱这件事一点儿都不吃惊。 这个数字比舒图南想象中要高一些,但她没有犹豫,从口袋拿出手机:“账号还是之前那个吗?” 林漾月看着她熟练地输入自己的银行卡号,眼睛弯了弯:“不是,之前的卡注销了。” 舒图南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抬眼看她,等她给一个新账号。 林漾月却突然转过头去看窗外风景,只留给舒图南一个漂亮的侧脸。 舒图南握着手机的手指发紧,她看着屏幕上已经输入完毕的转账金额,就等一个账号她就能和林漾月两清。 车里空调吹得她后颈发凉,她等啊等,等到埃尔法驶过宁城收费站,熟悉的大学城景从窗外掠过,等到车子停在宁城大学正门口,电动车门滴滴两声缓缓打开,等到自己已经下车站在路边,都没能等到林漾月报出那个银行账号。 算了,没关系,也不差这一笔。 舒图南想,她可以把这十七万存入那张寄出又被退回的银行卡里,反正那张卡本来就是林漾月的。 她这样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林漾月轻飘飘的声音:“那笔钱,转到我微信。” 她慢慢转身,看见林漾月终于转过头来,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长而媚的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坏事得逞的小狐狸。 车门缓缓关上,司机一踩油门黑色埃尔法扬长而去,只留尾气在阳光下蒸腾出扭曲的热浪。 舒图南站在原地,看着车影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突然反应过来——林漾月是在故意报复她。报复她前段时间,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舒图南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点开微信里熟悉的“新的朋友”列表,在几条过期申请中找到了林漾月的头像。 她的手指悬在已过期的好友申请上方停顿了几秒,终于点了下去。下一秒,弹出一条冰冷的系统提醒:「朋友请求已过期,请主动添加对方」 舒图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下了“添加”按钮。屏幕立刻跳转到验证界面,两行灰色的小字像嘲讽般跳了出来: 「对方启用好友验证」 「你需要发送验证申请,对方通过后才能开始聊天」 …… 舒图南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有种想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 什么破app!怎么没完没了! 舒图南深吸一口气,在验证申请的对话框里输入“高校长的墓园钱”。手指在发送键上徘徊许久,最终还是删掉。 重新输入,又删掉。 最后她咬着嘴唇,飞快地打下三个字:舒图南 发送。 如石沉大海,了无声息。 林漾月无视了她的好友申请。 舒图南愈发确定,她就是故意的。 好友申请没被通过,舒图南接下来几天都心不在焉,手机每次有叮声响起,她都要拿起来看看是不是林漾月。 发出好友申请后的第五天,林漾月终于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舒图南立刻将钱转过去,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林漾月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舒图南盯着聊天界面,看着“待收款”三个字迟迟不变,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第118章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网络出了问题,反复退出微信又重进,可林漾月的头像始终安静地躺在对话框顶端,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震动了一下。 【我记错了,不止十七万】 林漾月的消息跳了出来,隔着屏幕舒图南都能想象到林漾月打字时候漫不经心又轻飘飘的样子。 【下次给账单你】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难道她们因为这件事还得再见一面?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舒图南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上两次见面已经够尴尬了,她不想再有第三次。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击: 【不用了,大概多少钱,我直接转给你】 发完这条消息,她盯着屏幕等了又等,可林漾月那边却再也没了动静。 聊天界面安静得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她的消息孤零零躺在那里,无人回应。 舒图南咬了咬下唇,又补了一句: 【或者你把账单发我微信】 依旧没有回复。 舒图南盯着那个始终没有变化的聊天框,忽然觉得可笑。 她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五年前她就这样,消息已读不回,最后只丢下冷冰冰的一句“合约终止”。 五年过去,她还是这副德行,话说到一半就消失,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给。 她就这么笃定,自己还会等她吗? 舒图南才不会。 心情瞬间烦躁,舒图南甩掉手机扑进床上趴了好一会儿,突然爬起来架起手机打开直播软件。 她现在特别、特别想找人说说话*,哪怕是对着屏幕那头的陌生人。 开启直播后立刻就有几个眼熟的id跳进来,但是7338248似乎没在线。 舒图南和观众互动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直播间的人数正在快速攀升,原本稀疏的留言变得密集起来,莫名开始出现一些很典的发言。 【主播怎么穿这么多】 【长这么好看肯定有男朋友了吧】 【聊天直播间?不跳舞?没意思】 舒图南:…感觉更烦了。 眉头一皱正要关播,突然看到几条带着彩虹emoji的留言: 【南姐别理那些傻逼】 【建议加个#le标签】 【对对对,加上标签典男就自动退散了】 舒图南犹豫了一下,在直播间设置里添加了#le标签。几乎是瞬间观众就少了一半,直播间氛围也变了样,变得友善又可爱。 有个眼熟的id问:【图南姐今天没加班吗】 舒图南说:“没有,繁星每个月只上新两次,工作量不算大。” 【吓!这还不大,是我就该猝死了】 舒图南笑:“我以前在…琛玉,还有vca都工作过,那两家的工作压力和强度都要大很多。” 【好好哦都是甲方呢,我也是做设计的可是我在乙方呜呜呜,就是那种改了十八遍最后甲方说‘还是用第一版吧’的乙方】 弹幕顿时笑成一片,纷纷刷起【听懂的人都哭了】【人间真实】 又有人留言:【图南姐今年多大呀?看着好年轻,像大学生】 舒图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轻笑一声:“已经27岁了哦,毕业好几年了。” 弹幕立刻炸开了锅: 【什么?!完全看不出来】 【状态也太好了吧】 【求保养秘诀】 舒图南被逗笑:“哪有什么秘诀,就是多睡觉少熬夜…” 她伸手调整了一下补光灯角度,让面光更均匀打在脸上:“最重要的是…开美颜。” 弹幕瞬间炸开: 【哈哈哈哈姐姐好实诚】 【笑死,美颜是当代年轻人的续命神器】 【姐姐连怼脸拍都这么好看还需要美颜】 舒图南笑着摆摆手,顺手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别夸了别夸了,真的都是美颜功劳。”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们看这个黑眼圈,都能cos熊猫了。” 一条弹幕突然飘过:【姐姐这么好看,大学时一定很多人追吧】 舒图南想了想:“应该没有吧,我不太记得了,都过去很久了。” 那人又问:【姐姐谈过恋爱吗】 舒图南的笑容微微凝滞,垂下眼睫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里,系统提示悄然闪过:用户7338248已进入直播间。 “谈过呀,不过后来分开了。”她终于开口。 【啊,因为什么原因呀】 舒图南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嗯,没有特殊的原因,就是和平分手,很常见的恋爱结局。” 【一定很伤心吧】 “嗯,当时可伤心了。”舒图南顿了顿,眼神温柔下来:“但是我挺感谢她的,她给我留下很宝贵的东西。” 尽管她和林漾月没能走到最后,但在一起的四年她尽心尽力地照顾她、教导她,让她成长为更优秀的人。 即使分开,她也让舒图南明白,有些离别不是为了结束,而是为了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 舒图南从往事中回神,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所以呀,如果你们哪一天也经历分手,别太难过。有些人出现,就是为了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一些什么,然后安静地离开。” 她话音刚落,直播间里突然炸开一连串炫彩特效,用户7338248连续投了十个“梦幻城堡”,绚烂的特效几乎淹没了整个屏幕。 舒图南笑:“谢谢7338248姐姐的礼物,不过你今天来晚了哦,我们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我也准备下播了。” 手机屏幕另一头,7338248女士倚在公寓柔软的沙发里,修长双腿交叠,平板电脑搁在腿上,屏幕冷光映照着她精致的面容。 她没有如往常般浏览新闻或审阅文件,而是在看直播。 她盯着直播间下面的le标签,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来迟没关系,她刚巧听到最关键的部分。 纤长的手指轻点,发送早已编辑好的内容: 【不要觉得可惜,错的人早晚会走散,对的人迟早会重逢】 第89章 来接我好不好 5月19日那天,舒图南突然收到一个巨大的包裹。 “这是…寄错了?”舒图南核对快递单,收件人清清楚楚写着她的名字,寄件人却是空白。 闻郁和伍梧桐都围过来,让她拆开看看。 拆开层层包装后,里面是一大堆礼物:芭比梦想豪宅套装,小马宝莉全系列玩偶,chanel儿童斜挎包,独角兽睡裙和毛茸茸兔子拖鞋,mini拍立得相机… 礼物最底下压着一张信纸,上面是舒图南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小满的生日礼物」,落款是林漾月。 林漾月一定是故意的,她太了解舒图南了,知道如果直接在快递单上写自己的名字,或者把卡片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舒图南一定会看都不看就把包裹原路退回,她才使了个“小心思”。 但是,小满可不是她的女儿。 所以,舒图南猛地弯腰,费劲地抱起整个纸箱,一股脑儿塞进目瞪口呆的闻郁怀里。 “合伙人送给小满的生日礼物。”舒图南面无表情地说。 闻郁被沉甸甸的箱子压得连连后退,差点撞到身后的会议桌:“真的吗?也太大方了,这一箱礼物起码值十万块,林总真是人美心善。” 她手忙脚乱地把箱子往沙发上放,“不过,她怎么知道小满快过生日了?真细心。” 伍梧桐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悄悄用手机拍下这一幕发给罗然: 【好想告诉闻郁真相】 【她现在夸得越起劲,等知道林总是图南前任时表情就会越精彩】 舒图南:“…她可能就是钱多没地方花。” 闻郁骤然联想起之前的事:“不对,她以为小满是你女儿。” 她又把箱子塞回来,学着小满说话的语气:“南南姨姨,小满才五岁,承担不了这么重的人情债,麻烦你把这些送还给月月姨姨。” 还给林漾月,那不是又得和她见一面? 舒图南才不要。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上的号码她倒背如流。 闻郁和伍梧桐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微微上扬,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舒图南绷着脸,抓起手机快步走进办公室,反手关上门,深吸一口气才按下接听。 “喂。”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冷淡。 电话那头,林漾月的嗓音依旧带着从容不迫的优雅,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隔阂:“包裹收到了吗?” “嗯。”舒图南硬邦邦地应了一声。 林漾月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小孩:“不知道小满过农历还是公历生日,提前将礼物寄给你。” 舒图南沉默了一瞬,“你不用这样子。” 第119章 林漾月仿佛没听出她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四岁的小女孩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几种。” 骗人,她明明有做功课,每一个礼物都精准踩在小女孩的审美点上,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让小满尖叫着扑上去。 “林总对'随便'的定义真是令人叹服。” 林漾月忽然轻笑一声,笑声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舒图南的耳畔,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试探:“好吧,还是认真挑选过的,毕竟是要送给…你的女儿,希望能在她那留个好印象。” 她刻意在“你的”二字上微微停顿。 舒图南的呼吸不自觉滞了一瞬。她太熟悉林漾月这种说话方式了,当年她们还在一起时,每次林漾月想暗示什么,都会在关键词语上留下意味深长的停顿。 “我会转交给她,也替她谢谢你,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挂了。” “能拍一张照片给我吗?”林漾月的声音很轻:“我想看看她收到礼物的样子。” “…可以。” 5月20日是小满生日,闻郁提前答应小满带她去游乐园玩,舒图南赶在她们出发前将礼物送到闻郁家,小满看到一堆礼物果然很开心。 她整个人扑在小马宝莉的玩偶堆里,抬起头甜甜地对舒图南笑:“谢谢图南姨姨。” 舒图南举着手机,将这一幕定格。照片里的小姑娘齐刘海大眼睛,笑得见牙不见眼,怀里紧紧搂着云宝黛西。 她把照片发给了林漾月,附上一句:【她说谢谢】 林漾月的回复来得很快:【她很可爱】 舒图南收起手机,蹲下身帮她整理蹭乱的刘海,“不用谢,这是另外一个阿姨送给你的。” “啊?小满见过她吗?” 舒图南学着她的语气说:“小满没有见过她呀。” 小满困惑地眨着眼,“那她为什么要送小满礼物呢?” “因为小满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姑娘。” 小满突然从玩偶堆里爬起来,一把抱住舒图南的手臂左右摇晃,“既然小满这么可爱,南南姨姨能不能陪小满去游乐园呀?” 舒图南:“可我今天还有工作…” 小满把毛茸茸的脑袋往她怀里钻,“外婆身体不好,不能去游乐园,只有我和郁郁姨姨好没意思——” 她故意拖长尾音,学着大人叹气的样子,“我想你也去嘛。” 舒图南低头看着怀里撒娇的小团子,小姑娘正用湿漉漉的眼神发动终极攻势,肉乎乎的小手还抱着她的手臂不放。 舒图南的心一下就软了:“好。” 小满高兴得跳起来:“好耶!我去告诉郁郁姨姨!” 工作日的原因,游乐园里人不算多。闻满穿着嫩黄色的蓬蓬裙,蹦蹦跳跳像只快乐的小雏鸟。 她的身高刚过一米,还是一只小团子。游乐园里许多设施前都立着“身高1.2米以下禁止游玩”的牌子,小姑娘踮着脚尖比划了半天,最后只能瘪着嘴被工作人员拦住。 “没关系宝贝,”闻郁牵着小满细声细气说:“我们去坐旋转木马,让图南姨姨给你拍照片。” 舒图南举着相机跟在后头,看着小满在旋转木马上兴奋地挥舞小手。粉色的木马随着音乐上下起伏,小姑娘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接下来玩什么?”小满一手牵一个,眼睛亮晶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 舒图南看了看地图:“我们去坐小火车吧,那个不刺激。” 结果所谓的“小火车”是穿越游乐园的环园列车,全程要四十分钟。闻郁在第三遍听《小星星》变奏曲时已经开始眼神涣散,舒图南则被迫当了一路的人形讲解员。 “姨姨城堡里真的有公主吗?” “为什么南瓜会变成马车呀?” “长颈鹿为什么会在天上呀?” …… 傍晚时分,小满终于玩累了,趴在闻郁肩头昏昏欲睡。 舒图南拖着步子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没吃完的棉花糖和气球。 回程是舒图南开车,闻郁瘫在副驾驶里看今天拍的照片,小满则心满意足地抱着新买的熊猫玩偶睡着了。 将闻郁和闻满送到家,舒图南打了辆车回去,才刚到家,就收到林漾月发来的消息。 【你们去游乐园了?小满玩得开心吗】 配图是朋友圈里闻郁发的九宫格照片,其中一张恰好拍到舒图南抱着小满的侧影。 舒图南累得脑袋快罢工,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她迷迷糊糊地看到林漾月的消息,手指比脑袋更快地动了:【玩了一整天,好累】 发完才猛然惊醒自己语气太过熟稔,她急忙长按想撤回,却看到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啊,林漾月已经看到了。 舒图南手指悬在空中,进退两难。 林漾月盯着她的消息看了好一会儿,蹙着的眉头才微微松开。 一个人带小朋友很辛苦,所以才喊上闻郁的吗? 屏幕的光映在林漾月脸上,将她的眉眼衬得格外柔和。 【下次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叫我】 【我也很擅长带小朋友】 小朋友的体力堪称永动机,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随随便便就能把两个大人累到灵魂出窍。有人主动提出分担,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如果舒图南真的有个女儿,如果她不曾和林漾月之间有过刻骨铭心的过往,看到这条“需要帮忙可以叫我”的消息,她一定会感极涕零。 只可惜,现实没有那么多"如果"。 闻满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闻郁姐姐的孩子;林漾月也不仅仅是“喜欢小朋友的热心朋友”,而是她曾经深爱过,又亲手推开她的“金主”。 舒图南最终没有回复,她将手机锁屏,捧起一掬水狠狠拍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滚落,分不清是自来水还是别的什么。 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和微微发红的眼尾,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颤抖着解开衬衫纽扣,一颗,两颗,三颗…直到露出锁骨上半指长的疤痕。 受伤以后,她再也没穿过圆领或者v领的衣服,不管什么场合她都穿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顶端。 她的锁骨上曾经缝过八针,伤口已经痊愈,疤痕却永远不会消失。 心里的疤痕也是。 * 五月底,繁星推出了全新的「童梦」与「稚园」系列,以“成年人的童话”为主题,将童年幻想融入珠宝设计中。 为了给新系列造势,公司特意聘请了专业的代运营团队来搭建官方直播间。代运营方安排了位经验丰富的助播,协助繁星每周周三、周六直播两次,为品牌带来持续热度。 助播陈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扎着元气满满的高马尾,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她天生有种让人亲近的魔力,直播时总能精准捕捉观众情绪,适时抛出俏皮的问题或暖场小玩笑。 舒图南和她合作播了四次,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陈橙负责把控整体节奏和互动氛围,舒图南只需专注讲解产品。 有次演示“稚园”系列的八音盒项链时,舒图南不小心把发条坠饰转反了方向,陈橙立刻俏皮救场:“看来我们的主设计师太沉浸在童话世界里啦!” 她顺手接过项链自然地调整好,弹幕顿时刷满【哈哈哈】和【橙橙好暖】,很快还开始有人磕舒图南和陈橙的cp。 除了直播效果外,后台数据也很不错,最近三场直播的观看人数翻了两倍,转化率更是突破历史峰值。 周六的直播持续到晚上十点才结束。舒图南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关掉手机的专注模式,才发现直播时林漾月给她打过两次视频通话和一次电话。 舒图南犹豫几秒,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回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听筒里传来规律的嘟嘟声,第三声时,通话突然被挂断。 舒图南盯着骤然暗下去的屏幕,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窒闷。还没等她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林漾月发来了视频通话请求。 舒图南咬了咬唇,拇指悬在接听键上方迟疑了几秒,点下绿色按钮,却在接通前的最后一刻,迅速关掉了自己的摄像头。 画面亮起,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晃动的影像。林漾月似乎开了后置摄像头,镜头对焦不稳,时而闪过几道昏黄的光线。 舒图南眯起眼睛,隐约辨认出林漾月是在车里,车上还挂着微微摇晃的挂饰,是一只水晶雪花挂件,很久很久以前她送给林漾月的圣诞礼物。 “我喝醉了…”林漾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明显的醉意和轻微的鼻音,“来mist接我好不好?” “你找店里人送你回去,mist的老板不是你朋友吗?她们不会对你坐视不理。” 摄像头又晃动了两下,画面突然切换成前置镜头,林漾月曲着腿蜷在副驾驶座上,黑色丝绒裙摆滑落至膝头,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 第120章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路灯照进来,昏黄路灯在她身上覆上一层温柔光晕。 她看上去醉得不轻,耳边的珍珠发夹已经松散,眼尾洇开一抹艳糜的红,几缕碎发垂落在泛红的脸颊边,却衬得肤色越发瓷白。 镜头忽然拉近,林漾月的面容在屏幕里骤然放大,微醺的眸子泛着水光,像是浸了霜的蜜糖。 她似乎无意识地凑近镜头,鼻尖几乎碰到屏幕,呼出的气息仿佛要穿透电波,灼热舒图南的耳廓。 舒图南的摄像头没有打开,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她。 五年过去,岁月似乎格外优待林漾月,没有在她脸上增添一丝纹路,还让她的美更添几分醇厚的韵味。 “舒图南。”林漾月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里带着醉意特有的黏稠,“我怎么看不到你呀。” “你喝醉了,让华姨去接你,或者让mist工作人员送你回去。” 林漾月的声音软得不像话,却又固执得让人无可奈何,“不要,就要你来接。” 舒图南沉默,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林漾月似乎等得不耐烦,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好吧,我自己叫代驾,刚好路边就有。” 舒图南听到车门被拉开的声音,她的心猛地一紧:“这么晚了,代驾不安全。” “你又不来接我。”林漾月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还要管我安不安全。” 电话那头传来代驾司机询问地址的声音,林漾月的声音渐渐远去,像是真的要挂断。 最终,舒图南还是低声开口,“我现在过来,在原地等着,别乱跑。” 林漾月那边忽然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车门重新关上的声音,和一声极轻的、得逞般的笑。 舒图南打车到mist楼下时,夜已深了。 晚上下过一场雨,街道霓虹灯在雨后路面投下斑斓倒影,湿漉漉的空气中浮动着酒精与香水混合的气息。 她很快找到林漾月的车,那辆熟悉的白色奔驰静静停在路边,车窗闭着,隐约能看到里面蜷缩的身影。 林漾月似乎醉得厉害,整个人歪在副驾驶座上,长发散乱地遮住半边脸颊,呼吸轻缓而绵长。 舒图南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沉默地靠上车门,仰头望向远处闪烁的霓虹,任由夜风拂过发梢,带走那些说不出口的情绪。 宁城的夜晚总是喧嚣,车流不息,人潮涌动,可这一刻舒图南却觉得整个世界很安静,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指尖捻开糖衣,橙色的糖球在路灯下像一颗小小的琥珀。她将糖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立刻在舌尖炸开,刺激得她微微眯起眼。 这是她在vca养成的习惯,压力大时就想吃点刺激性的东西。 舌尖抵着糖块在口腔里转了一圈,酸味刺激得她舌根发涩。舒图南用力咬碎糖块,清脆的咔嚓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过了一刻钟,林漾月悠悠转醒。 她微微蹙眉,似乎被车内闷热的空气和残留的酒意搅得不适,手指摸索着按下车窗键。 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窄缝,夜风裹挟着微凉的空气钻了进来,吹散了她颊边的碎发。 她醉眼朦胧地望向车外,目光在触及舒图南的身影时一怔,“你怎么在这里…”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尾音软软地拖长,像只刚睡醒的猫。 “…你叫我来的。开门,我送你回去。” 林漾月酒量向来不错,轻易不会喝醉。今晚不知是有什么心事,竟喝到连眼神都失了焦距。 舒图南坐上驾驶座,车厢里除了林漾月惯用的香氛味道外,还有淡淡的酒味。 “系好安全带。”她低声提醒。 林漾月却抱着腿蜷在副驾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她。她今天穿的吊带裙领口有些大,沟壑若隐若现。 “你现在好凶啊…”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醉酒后的不讲道理:“都不问我为什么不开心。” 舒图南叹了口气,放弃和醉鬼讲道理。倾身过去,右手撑在林漾月身侧的座椅上,左手去够安全带。 这个姿势几乎将林漾月半圈在怀里,近得能闻到她呼吸间淡淡的酒香。 林漾月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靠近惊到,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舒图南的碎发垂落,轻轻扫过她的脸颊,痒得她轻颤。 “咔嗒”一声,安全带扣入卡扣。 退开时,舒图南的目光无意识落在林漾月的唇上,那里还沾着一点晕开的口红,在昏暗的车内显得格外诱人。 然后,她被揪住衣领。 舒图南的视线从她的唇移到眼睛,发现林漾月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眸子里氤氲着雾气般的醉意,又像是藏着别的什么。 后方车辆的启动声打破这一刻的暧昧。舒图南迅速坐回驾驶座,扣上安全带,“你住哪里?” 林漾月轻轻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从前那里。” 第90章 这会儿她倒出奇的乖 车子沿着街道驶入夜色,停在熟悉的公寓楼下。 走到副驾驶那一侧,舒图南拉开车门俯身去扶林漾月。对方刚迈出一步就踉跄着栽进她怀里,温热的呼吸混着酒气扑在她耳边,舒图南下意识收紧手臂,掌心隔着单薄的衣料触到林漾月腰肢,熟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幸好夜风裹挟着初夏的凉意扑面而来,让她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我该走了,小满还在家里等我。” 闻言林漾月抬起头,眼底醉意里闪过一丝清明。她突然转身去拉车门,边拉边嘟囔:“不可以让小朋友一个人在家……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手指却因为醉酒失了准头,几次都没能成功拉开车门。 “别闹了。”舒图南按住车门,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疲惫,“我送你上去。” 林漾月执拗摇头:“我不上去,走吧,别让小满等急了。” 舒图南懒得跟醉鬼讲道理,伸手揽住林漾月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微微屈身,一个使力就将人稳稳打横抱了起来。 林漾月猝不及防,下意识搂住她的脖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放我下来…”林漾月小声抗议,声音却软得没有半点说服力。她挣扎了一下,舒图南怕她跌下去,反而收紧了手臂。 “别乱动,再动我就把你扔下去。”话虽这么说,舒图南抱着她的手却很稳。 “你好凶呀。”林漾月在她怀里嗔她,明眸皓齿,娇媚得像只妖精。 舒图南敛神不看她,电梯很快到十七楼,电梯门打开,熟悉的花团锦簇扑面而来。 林漾月伸出拇指按在指纹锁上,门锁咔哒一声打开。 舒图南抱着她跨过门槛,将她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冰凉的大理石柜面让林漾月轻轻“嘶”了一声,下意识往舒图南怀里缩了缩。 “别动。”舒图南将她扶正,单膝跪地动作熟练地解开她脚踝上的细带,轻轻脱下高跟鞋,露出磨红的脚踝。 舒图南眉头蹙起,用指腹在她泛红的皮肤上轻轻碰了碰,确认没有破皮才松了口气。她转身从鞋柜里取出拖鞋,动作自然地替林漾月穿上。 林漾月乖乖坐在玄关柜上,俯着头看她。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舒图南蓬松的发顶和白皙的后颈,还能看到一点鼻梁弧度,依然如记忆中那般好看。 她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两下舒图南散落的额发,见舒图南不理她,她的指尖调皮下移,沿着舒图南高挺的鼻梁轻轻描摹,最后停在干燥的唇瓣上,指腹徐徐摩挲下唇的轮廓。 “要坐一会儿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醉意的沙哑,却又藏着几分清醒的试探,和明显的暗示。 指尖下的唇瓣因为她的触碰而微微颤抖,骤然紊乱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掌内侧,温热而急促。 舒图南缓缓抬起头,玄关灯映照着她的眉眼,在她眼底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 她深深地凝视林漾月,目光在林漾月脸上停留很久很久,久到林漾月看清她瞳孔里细碎的挣扎与痛楚,才终于开口:“我该回去了。”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干哑的涩意。 “还有…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 林漾月的手指蓦地僵住,眼中的醉意也清醒了几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舒图南:“那我要给谁打?” “都可以。你的朋友,你的下属,你的家人,你的…未婚夫,都可以。” 这一句话仿佛耗费舒图南全身的力气,她突然觉得缺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痛。 她需要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留着她们共同生活痕迹的地方。 她猛地站起身转身就走,却在下一秒被一股力道从身后紧紧抱住。 林漾月下巴搁在舒图南肩上,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畔:“我可以…将你刚刚那句话,理解成你在吃醋吗?” 第121章 她的声音里带着狡黠的笑意,嘴唇几乎要贴上舒图南的耳垂。 “松手。”舒图南声音发紧,却没有真的用力挣脱。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最终还是没有去掰开腰间的那双手。 林漾月才不松,她笑了一下,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可我喝醉以后,只想见你呀。” 话没说完,舒图南突然转身,脸色阴沉声音冰冷:“我们已经分开五年了,林漾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林漾月歪着头看舒图南,“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她向前迈了半步,脚尖踩上舒图南鞋尖,全然进攻的姿态:“你觉得我把你当什么?” 舒图南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我有女儿。” “我可以当后妈。”林漾月答得飞快,眼睛亮得惊人,甚至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她不是很喜欢我送的礼物吗?那她也会喜欢我。” “…我还有对象。” “是在国外的那位吗?没关系,” 她的声音里带着蛊惑般的笑意,“我可以当小三。” 林漾月在发酒疯。 舒图南确定。 她才不会把醉鬼的话当真。 舒图南抿着唇,伸手拽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人往客厅带。 “别闹了,坐好。”她语气生硬,手上力道却放得很轻,生怕捏疼了她。 林漾月踉跄着被她按进沙发里,身子一歪,差点栽倒。舒图南扶住她的肩膀,余光瞥见两只拖鞋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应该是她刚才从玄关柜上跳下来时甩掉的。 舒图南闭了闭眼,认命地叹了口气,将拖鞋捡回来。蹲下身一手握住林漾月的脚踝,另一只手拿起拖鞋替她穿上。 林漾月的脚踝很细,皮肤温热,触感细腻,舒图南的指尖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喝水。” 她倒了杯温水塞进林漾月手里,语气不容拒绝。 林漾月窝在沙发里,指尖揪着舒图南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我要喝蜂蜜水。” 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像只耍赖的猫。 舒图南又去厨房给她冲蜂蜜水,拉开柜门的一瞬间她怔了怔,五年了,厨房里的格局竟没有丝毫改变。 回到客厅时,那人已经蜷在沙发角落,长发散落在米色靠垫上,像幅晕染的水墨画。 “起来。”舒图南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林漾月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着她的手小口啜饮。 一杯见底,林漾月整个人都软绵绵地陷进沙发里,美眸半阖,却还强撑着不肯睡去。 她伸手拽住舒图南的手腕,声音带着蜂蜜水浸润过的甜:“今晚真的不留下来吗?” 她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含着月光,又像是藏着一整个雨季的潮湿。 舒图南一看到她的眼睛就心软,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只要林漾月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舒图南就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于是她抬起手,轻轻掩住林漾月的眼睛。 掌心下的睫毛颤了颤,像蝴蝶振翅,扫过她的皮肤,痒痒的。 林漾月没有躲,反而微微仰起脸,蹭了蹭她的手掌,像是某种无声的依赖。 这会儿她倒出奇的乖。 舒图南屏住呼吸,生怕惊扰这一刻的安宁。过了好一会儿,掌心里的睫毛不再颤动,林漾月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终于沉入梦乡。 舒图南这才缓缓收回手。 她调高空调温度,又从卧室拿出一条薄毯轻轻盖在林漾月身上。 客厅唯一的光源是一盏落地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沙发上的身影。林漾月睡得很沉,长发散在靠枕上,唇微微张着,看起来毫无防备。 舒图南坐在沙发边缘,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她忽然想起从前,林漾月偶尔也会这样在沙发上睡着,而她总会轻手轻脚地把人抱回床上。 但这次不一样。 舒图南站起身,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林漾月,转身走向门口。 手指搭上门把手的瞬间,她停顿了一秒,然后毫不犹豫地拧开,离去。 门锁咔哒一声合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沙发上,本该熟睡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紧闭的门,良久,轻轻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毯子里。 * 次日九点舒图南刚踏进公司,小周就急匆匆迎上来,告诉她一个坏消息。 最近几场直播的反响不错,昨晚下播后没多久代运营方就和小周说,她们新近签约的奢牌需要两名带货主播,并且对方点名要陈橙。她们已经征求过陈橙意见,陈橙表示接受。 舒图南曾和陈橙聊过,知道助播的天花板低,特别是「繁星」这种没有开通直购链接的,助播收入全靠基础薪资和微薄的绩效提成。 一场两小时的直播需要讲解四到六款单品,互动率和观看率要分别做到10%*和40%,最后可能只能带来几十个淘宝店的询单客户,而且后续转化很难直接算到助播头上。 陈橙事业有发展,舒图南很为她高兴,对她会离开也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至于「繁星」这边,代运营方准备了几个备选方案,都是有过轻奢品类直播经验的,粉丝基础也不错。 当天那边就安排了新的助播过来接洽,是个做事稳重的大姐姐,人很温和说话总是不急不缓。 舒图南才和对方接触两天,就不得不暂停直播工作,因为她马上要赶赴港城,参加亚洲珠宝设计大赛决赛。 亚洲珠宝设计大赛三年一届,是亚洲区含金量最高的设计赛事。不同于其他比赛繁琐的报名流程,这个赛事向来以开放包容著称:不设年龄资历门槛,只需提交电子版作品集。 正因如此,每年全球投稿量都超过万份,能从海量作品中脱颖而出的六十位入围者,无一不是业内翘楚。 夏然三年前参加过亚洲珠宝设计大赛,最后获得银奖,也是因为那次获奖在行内闯出一些名气,工作室才逐渐走上正轨。 舒图南还未回国时,夏然就多次提到这个比赛,要她留意报名时间,错过就要再等三年。 三月初大赛开放报名时,舒图南花一周时间将自己的作品做成作品集发送到指定邮箱。经过两个多月评选,组委会最终选出六十位有资格参加决赛的设计师,向她们发送邀请函,邀请她们到港城参加现场决赛。 飞机起飞前半小时,舒图南正低头整理安全带,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蜜桃香。她指尖微顿,余光瞥见斜前方有道纤细的身影。 林漾月正往行李架上放包,腕间金丝镯在机舱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舒图南!” 一声娇喝突然在身后炸响,舒图南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被人扑了个满怀。姚菱的手指掐上她的腰:“好呀,失踪几年,回国了都不告诉姐姐!程芮,快帮我抓住她!” 舒图南笑着往后躲,后背抵在飞机座椅上,压得椅背沙沙作响:“姚菱姐,好巧。” 姚菱正要继续声讨,空乘走过来提醒她回到自已座位。 舒图南和程芮的座位在一排,姚菱和林漾月则在她们前方,为了继续谴责她,姚菱特意跟程芮换了个位置。 “小没良心的!”姚菱不依不饶地戳她肩膀:“回来多久了,嗯?亏姐姐当年那么照顾你!要不是在参赛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你在国外呢!” “参赛名单?” 姚菱表情神气:“哼哼,没想到吧?琛玉是这届亚洲珠宝设计大赛的赞助商之一。” 前方程芮轻笑出声,回头冲舒图南解释:“在参赛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后,姚部长特意申请当大赛特邀观察员,她说要公报私仇,你就等着在决赛现场哭鼻子吧。” 这几年琛玉经历了剧烈的权力更迭,姚菱已经从当初跟在林漾月身后的助理,一跃成为品牌部部长,程芮也接替了林旭祖的位置,成为设计部部长。 “私仇?我怎么不知道。” “还装!当年你一声不吭就辞职,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等我理顺公司事去找你,才知道你已经出国了!” 舒图南不知道姚菱对当年的事了解多少,但她绝说不出自己被林漾月甩了出国疗伤,于是只能沉默。 但很明显,姚菱没打算轻易放过她。宁城飞港城的这两个小时里,姚菱像个尽职尽责的审讯官,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你当年到底跑去哪了?欧洲?澳洲?” “怎么把手机号都换了,怕我们去找你呀?” “毕业怎么没回国?回琛玉上班不是挺好的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还都是些舒图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只能避重就轻捡些不重要的说。 两人说了几乎一路,程芮偶尔回头插几句话,只有林漾月一直安安静静坐着。 第122章 飞机降落在港城国际机场,舒图南长舒一口气,心想终于能暂时摆脱这场审问。 刻意与三人保持距离,取完行李后舒图南刚拉起行李箱准备道别,姚菱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你去哪?” “坐地铁。”舒图南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机场快线的导航信息,“组委会推荐的路线,直达酒店。” 姚菱翻了个白眼,红唇一撇,伸手就把舒图南的行李箱拽了过来,“坐什么地铁,和我们一块儿走,我们包了车,再让漾总给你安排个海景套房。” 舒图南下意识转头去看林漾月的反应,却见她已经利落地从包里取出一副墨镜戴上。黑色镜片将她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高挺的鼻和漂亮的唇。 没有反对,就是默许的意思。 来接她们的是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副驾驶上坐着琛玉香港分部的同事,热情地帮她们放好行李就回到副驾驶,给她们留下两排座椅。第二排两个独立座位,以及第三排的三人联排座椅。 舒图南脚步一顿,本能地想要去最后一排。可姚菱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拦在车门前,不由分说就把程芮推进了第三排,然后自己灵活地钻了进去,还顺手把随身的小包扔在了中间空位上。 现在,整辆车只剩下第二排的两个座位。 舒图南站在车门外,表情有些犹豫。她宁愿和姚菱她们挤在第三排,也不想独自面对那个已经坐在第二排右侧的身影。 “愣着干嘛?上车啊。”姚菱喊她。 舒图南硬着头皮坐上车,车内冷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车载香氛的味道。幸好不是林漾月常用的那款,这让舒图南的呼吸稍微顺畅了一点。 车子驶过青马大桥时,香港分部的同事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热情地介绍着窗外的地标:“左边系维多利亚港,右边就系我们琛玉在港的旗舰店所在的中环…” 但她的解说没人在听,车内气氛凝滞得快能掐出水来。林漾月始终偏头望着窗外,让人看不清表情。舒图南每隔半分钟就点亮一次手机屏幕,假装查看消息。 后座的姚菱和程芮则全程低着头,看上去在休息,实则捧着手机聊得热火朝天。 程芮:【你今天好怪,好奇心格外旺盛】 姚菱指甲在屏幕上敲得飞快:【你不懂,我可是带着任务出来的】 程芮:【什么任务?】 姚菱发了个“嘘”的表情:【漾总布置的,具体保密】 第91章 大晚上的也太暧昧了 亚洲珠宝设计大赛的决赛会场设在维港附近的星光艺术馆,组委会推荐参赛者住在尖沙咀周边。 舒图南在来之前就仔细研究过周边环境,艺术馆在香港最繁华的黄金地段,四周被奢侈品旗舰店环绕,步行三公里范围内只有寥寥几家五星级酒店,最便宜的客房也要5000一晚。 以她现在的身家不是负担不起,但想到这笔钱足够给容美初中捐五百本图书,或是给公司的小姑娘加餐一个月,就觉得实在没必要如此奢侈。所以她预定的油麻地一家连锁酒店,价格很合适,平均每晚只要八百块。 奔驰商务车缓缓停在半岛酒店落客区,穿深蓝色制服、戴着雪白手套的服务生立即迎上前来,动作利落地拉开车门,手掌恰到好处地护住车顶。 林漾月率先下车,姚菱和程芮紧随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打量这座闻名遐迩的豪华酒店。 舒图南最后一个下车,她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领。 前来迎接的服务管家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体贴地保持着适当距离:“您的行李会直接送到房间,请问需要为您介绍酒店设施吗?” “不用,我不住这里。” 舒图南拒绝门童帮自己拿行李,对姚菱道:“我订好酒店了,就不和你们一块儿住了。” 姚菱的目光飞快地扫向林漾月,只见她微微偏头,墨镜下的唇角绷紧,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让姚菱立刻会意,漾总不高兴了。 “来都来了,就和我们一块吧。”姚菱突然提高音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不由分说就拽住舒图南的行李箱拉杆。 舒图南下意识攥紧拉杆:“不用。” 姚菱悄悄对她做口型:“不把你们安排在一起。” …好吧。 大堂里装修得金碧辉煌,几位身着套装的酒店员工正在前台忙碌,见到客人进来立即露出训练有素的微笑。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兰花香气,背景音乐是优雅的钢琴曲,音量恰到好处,既不会打扰交谈,又能营造舒适的氛围。 登记通行证办好入住,前台礼宾将四张卡片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四间房都在17楼,林小姐在1708,姚小姐1707,程小姐1709,舒小姐1716。” 礼宾员推着行李车先行离开,四人乘电梯直达17楼。电梯门在17层打开时,舒图南才注意到楼层指示牌上标注的房号分布,1708和1716赫然位于走廊尽头的转角位置,两扇房门呈直角相邻。 舒图南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姚菱,后者正假装专注地研究房卡上的欢迎词,但嘴角掩不住地上扬。 又被套路了。 她的视线太有存在感,姚菱终于憋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惊喜,“好巧呀,没想到08和16在一块,哎呀也没关系,转角套房视野最好呢。” 林漾月已经走到1708门前,房卡“滴”的一声刷开电子锁。 舒图南深吸一口气,捏着房卡走向1716。就在她刷卡的瞬间,姚菱突然从后面凑过来:“对了,我刚想起来,这层的转角套房…算了,你可以将阳台门反锁。” 房间景色很好,将维多利亚港的景色尽收眼底,湛蓝的海面上游轮缓缓驶过,拖出长长的白色浪痕。 舒图南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六月的海风带着微微的咸涩拂过面颊,阳台上摆放着一套咖色藤编桌椅,旁边立着一把可调节的遮阳伞。 舒图南不由自主地想象着,若是晴朗的午后,坐在这里吹着海风,看阳光在维港水面上碎成千万颗钻石,该是多么惬意。 又往前走了两步,舒图南的目光落在相连阳台的另一扇玻璃门上。 等等…阳台相连? 她这才发现,两间套房的阳台在转角处相连,形成一个宽敞的l型。 1708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严,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屋内那人忽然走到阳台门边,将门拉开一条缝,白色纱帘随风扬起,两人隔着玻璃门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然后林漾月仿佛没看到她,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向浴室。 可能她觉得有点尴尬吧,舒图南想。 她自己也觉得挺尴尬的,那天从林漾月家离开后,对方一反常态地安静,再也没找过她。 偶尔舒图南会对着手机出神,是不是那天自己态度太冷淡,还是那句“不要给我打电话”说得太决绝,伤了林漾月的心? 这个念头总是不合时宜地浮现,像凌晨三点的月光,清清冷冷地漫进来,在心头留下几道模糊的划痕,又随着日出渐渐淡去。 但更多时候,舒图南会觉得本该如此,五年了,她们之间早就画上句号,以她和林漾月的关系来说,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 至于林漾月那天说的什么“做小三”,不过是醉酒后的胡话罢了。 * 既然来到港城,当然不能错过地道的港岛美食。 姚菱早早就做足了功课,手机备忘录里密密麻麻列满了必吃清单,从粤式海鲜大餐到藏在巷弄里的日料老店,从高奢法餐到街边打边炉,甚至连东南亚菜都安排了三家备选,行程排得满满当当,誓要把港岛美食一网打尽。 “跟着我吃绝对错不了,我可是连本地美食博主都私信咨询过了。” 姚菱晃着手机,屏幕上美食地图的红标几乎要把整个港岛点亮。 第一站选在了铜锣湾的老字号海鲜坊。推开雕花玻璃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海鲜香气和鼎沸的人声。 穿着白色制服的侍应生引着他们入座,红木圆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茶壶里飘出普洱特有的陈香。 “几位要试试我们的招牌避风塘炒蟹吗?”经理亲自过来推荐,手指向水箱里张牙舞爪的巨型螃蟹,“今早刚到的青蟹,保证新鲜。” 姚菱二话不说就点了单,又利落地加了几道招牌:晶莹剔透的虾饺、蜜汁叉烧、蒜蓉蒸扇贝。 经理推荐当日特供的东星斑时,她眼睛都不眨就应下了。 其他菜上得快,避风塘炒蟹和清蒸东星斑是现点现做,等了好一会儿才端上来。 姚菱已经迫不及待地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起半只金黄油亮的避风塘炒蟹,咔嚓一声掰开蟹壳。 浓郁的蒜香混着蟹黄香气瞬间溢了出来,“天!这个蟹绝了!”她夸张地赞叹着,连手机镜头都顾不得擦就对着美食拍个不停。 程芮虽然动作斯文些,但拆蟹的速度丝毫不慢。 第123章 唯独林漾月没有动,她捻着筷子,好半天才懒懒夹一片叉烧,面前的骨碟干净得刺眼。 舒图南瞥见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了然。这位大小姐向来讨厌弄脏手指,更不会在公共场合失态地啃螃蟹。 戴上手套撬开蟹壳,灵活地挑出蟹黄,又细致地将蟹腿肉完整地剔出来,连关节处的嫩肉都不放过。 “给。”舒图南将盛满蟹肉的碟子推到两人中间,眼睛却不看她。 林漾月没有道谢,直接吃起来,她吃东西时很安静也很斯文,舌尖都不会露出来,一看就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大小姐。 舒图南又给自己拆了个蟹钳,海鲜的鲜香在唇齿间蔓延,舒图南却有些食不知味。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普洱的苦涩在舌尖漫开,却压不住心头那点莫名的躁动。 林漾月突然呛到似的咳嗽起来,白皙的脸颊瞬间泛起薄红,舒图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递上纸巾,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对方手背时堪堪停住,转而将纸巾轻轻放在她面前。 止咳后,林漾月用纸巾轻轻按了按嘴角,起身时椅子在地砖上摩擦出沉闷的声响。“我不吃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尾音带着轻微的沙哑,像是被呛得狠了。 舒图南看了眼她碟子里剩的蟹肉,突然发现林漾月只吃了一小半,没有多想她拿过碟子自己吃起来,才吃两口就发现姚菱正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看自己。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虽然几年没见,但你没怎么变。” 还是变了一些的,舒图南想。 只不过她认识姚菱的时候,就已经和林漾月朝夕相处了一两年,退去羞涩和自卑,被那人亲手塑造成熟,像一块璞玉被耐心打磨出温润光泽,连缺陷都被妥帖地修成圆融的弧度。 后来的风雪,不过是为这层温润再添几道细纹罢了。 吃完饭走出餐厅,夜色已深,维港两岸的霓虹渐次亮起,璀璨的灯光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随波摇曳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姚菱兴致勃勃地提议去看夜景,四人走到天星小轮售票处,却见窗口挂着售罄的牌子。 “啊——”姚菱拖长声调,满脸失望地趴在栏杆上,“我还想拍维港夜景呢。” 舒图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林漾月身上,她今晚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此刻站在码头昏黄灯光下,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清晰,唇色也比平时淡了几分。 海风拂过,吹起她耳畔几缕碎发,整个人单薄得像要融进夜色里。 不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音乐声,一辆复古雪糕车正停在路边。舒图南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回来时手里拿着四支雪糕,两支草莓味,两支原味。 “要吃吗?”她将一支原味雪糕递给林漾月。 林漾月愣了一下,接过雪糕,指尖不经意擦过舒图南的手心,凉得像夜露。 舒图南的手微微一颤,差点没拿稳剩下的雪糕。 雪糕纸剥开发出细碎的声响,林漾月小口咬着雪糕,舌尖偶尔掠过唇边沾到的奶油,像只矜贵的猫。 才吃了一半,林漾月突然把雪糕递过来:“吃不下了。” 她的声音很轻,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见舒图南没反应,她又补了句:“草莓味的...好吃吗?” 舒图南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她下意识把自己咬了几口的草莓雪糕递过去,林漾月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粉色的舌尖轻轻扫过雪糕顶端,留下一个湿润的弧度。 “甜。”林漾月评价道,眼睛却看着舒图南。 夜风吹乱她的长发,有几丝沾在唇边,舒图南几乎要伸手去拂,却在半空硬生生转了个弯,接过那支融化了大半的原味雪糕。 两支雪糕在交换间渐渐融化,甜腻的奶油顺着指缝滑下,舒图南低头舔了舔手腕上沾到的雪糕,突然觉得两人好像太亲密了。 算了,她安慰自己,女孩子间亲密一点很正常,公司里的小姑娘们不是经常分食一碗麻辣烫? 但她没有去想,小姑娘们会不会在对方咬过的地方刻意多停留一秒,会不会因为指尖的偶然相触就心跳失衡,更不会想到,自己在深夜辗转反侧时,会想起对方唇边沾到的奶油。 四个人沿着星光大道慢慢走着,维港的夜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拂面而来,星光大道上有个知名打卡点是明星掌印,参观时候林漾月忽然开口:“岑夏溪也受邀留掌印,但她拒绝了。” 舒图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心思却全在身侧的人身上。 夜晚的星光大道挤满了游客,闪光灯此起彼伏,推着婴儿车的、举着自拍杆的、三五成群的旅行团,人潮涌动间不时有人擦肩而过。林漾月今天穿了条掐腰连衣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已经有好几个路人频频回头张望。 一个举着冰淇淋的小孩蹦跳着冲过来,舒图南下意识伸手虚护在林漾月腰后,掌心距离那截纤细的腰线只有寸许,能感受到对方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料传来。 “你来港城出差,小满怎么办?” 林漾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时发梢扫过舒图南护在她身侧的手臂。 舒图南的手还悬在半空,闻言才不动声色收回:“暂时送到闻郁家了。” 林漾月轻轻嗯了一声,“一个人带着孩子,还是不太方便。” 舒图南不想和她讨论“孩子”的事情,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更怕姚菱听到“女儿”两个字后,会立刻来刨根问底,那她不得扯一百个谎。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舒图南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看完灯光秀,四人沿着维港的滨海长廊慢慢踱回半岛酒店。 璀璨的霓虹倒映在漆黑的海面上,随着波浪碎成点点星光。 港城夏夜湿热难耐,晚上也没在外面走多久,舒图南一进室内就感觉后背沁出一层薄汗,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林漾月在酒店大堂突然停下脚步,走向礼宾台低声与礼宾交谈了几句。舒图南站在不远处,看着酒店灯光洒在林漾月精发丝上,她微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红唇轻启时隐约能听见“cheesecake”“什么时候烤好”等字眼。 回到房间舒图南立刻冲进浴室,让清水冲走一身黏腻。浴室的磨砂玻璃上凝结着水珠,舒图南伸手抹开一片,恰好看见自己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下去。 擦着头发走出浴室,舒图南发现手机上果然有条未读消息。 林漾月:【想吃蛋糕吗】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让舒图南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盯着屏幕,发梢的水珠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正好模糊蛋糕两个字。 想吃…吗? 舒图南不太想吃蛋糕。 今晚的海鲜大餐丰盛,避风塘炒蟹她没少吃,但林漾月一晚上都吃得很少,现在该饿了。 舒图南盯着屏幕上的消息框,指尖在键盘上方悬停了许久。她删删改改好几遍,最后只发出三个字:【我不吃】 消息刚发出去,对话框上方就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林漾月的回复快得像是守在手机旁边:【好吧】 后面跟着一个委屈巴巴的猫猫哭哭表情,圆滚滚的猫咪脸蛋上挂着两滴夸张的泪珠。 舒图南的心尖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她几乎能想象出林漾月此刻的模样,一定是微微蹙着眉,唇瓣轻抿,漂亮的眼睛里含着几分嗔怪,像只被拒绝的猫猫。 真是受不了。舒图南把手机扔到床上,揉了揉发烫的耳尖。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会撒娇?明明在其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偏偏对她… 床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舒图南装作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蛋糕好多】 舒图南咬了咬下唇,林漾月晚上没怎么吃饭,不会空腹吃很多芝士蛋糕吧。 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打字:【别吃太多,会腻,对胃也不好】 发送完才意识到自己简直在说废话,林漾月又不是笨蛋,怎么会把一整个蛋糕吃完。 懊恼地摸了下额头,舒图南放下手机去吹头发。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舒图南立刻关掉吹风机。湿漉漉的发丝还滴着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凉得她轻轻一颤。 屏幕上,林漾月发来的消息像带着温度:【那你来监督】 紧接着又是一条:【开门】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舒图南呆愣一下。 事情的走向似乎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吹风机的余温还留在掌心,舒图南顾不得继续吹头,把睡衣纽扣扣到最上一颗,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走廊空荡荡的,壁灯照着花纹繁复的地毯,远处电梯运行的机械声隐约可闻。她的影子孤零零地投在地面上,被拉得很长。 骗子。 舒图南心底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失落,但她结结实实松一口气。 第124章 没来也好,不然她又该烦恼该怎么跟林漾月相处。 不对,还有一个门。 舒图南快步走到阳台旁,盯着那扇连通房间与阳台的玻璃门,玻璃映着屋内灯光,透过纱帘隐约可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轮廓。 舒图南拉开纱帘的瞬间,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林漾月的眼睛里。 阳台灯没开,月光清凌凌地漫进来,林漾月就站在月光与灯光的交界处,手里捧着缺了一角的芝士蛋糕。 她也洗了澡,换了件丝质的睡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夜风拂过,带着她身上淡淡的蜜桃香气,和蛋糕的甜腻混在一起,莫名让人心跳加速。 “你好慢哦。”林漾月抱怨,声音比平时软,尾音微微拖长,像撒娇。可唇畔分明带着笑,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我不…” “你出来,还是我进来?” 林漾月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将选择抛过来,像抛出一个甜蜜的陷阱。 a或者b,没有第三个选项。 舒图南身后是她的卧室,灯光暖黄,床单平整,吹风机还搁在梳妆台上。如果林漾月踏进来… 大晚上的,也太暧昧了。 舒图南果断选a,她出来。 第92章 带着狡黠、试探和温柔的暧昧 远处维港的游轮汽笛拉响,悠长的声响淹没在夜色里。舒图南走到藤桌旁,刻意选了离林漾月最远的椅子。 可那人立刻挨过来,膝盖轻轻碰着她的,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裤传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尝尝?味道还不错。”林漾月将蛋糕推过来。 她说蛋糕很多,舒图南以为她买了一整个,结果摆在面前的居然只是八分之一块切件。小巧的三角形状,还没一只手大,顶端的点缀一颗蓝莓。 “叉子呢?”舒图南问。 “忘了拿。”林漾月挺理直气壮。 夜风掀起蜜桃味的香气,舒图南鬼使神差地低头,就着林漾月的手,咬在了那个缺口的边缘。 她的唇几乎要碰到林漾月的指尖,呼吸间全是对方手上残留的奶油甜香。 蛋糕在舌尖化开,甜咸滋味瞬间蔓延,除此之外舒图南还尝到一点味道,是林漾月留下的痕迹,混在芝士的醇厚里。 舒图南抬眼时,正对上林漾月灼灼的目光,那人眸色比夜色还深,盯着她的唇边。 “沾到了。”林漾月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 舒图南往后仰拉开距离,手指摸了下唇角,绵密蛋糕沾在指腹,有一点黏,还有一点甜。 舒图南正想拿纸巾擦掉,却被林漾月一把握住手腕。 “浪费。”林漾月轻声说,然后低头,舌尖轻轻掠过她的指尖,舔的时候她还故意挑眼看她,漂亮的眼睛眼尾上翘,又娇又媚。 那一瞬间,舒图南只觉得一股电流从指尖窜上脊背,她猛地抽回手,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 “等、等一下!” 她转身就往房间里冲,心脏在胸腔里跳得乱七八糟,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好不容易在迷你吧台找到一支咖啡勺。金属勺柄在掌心凉得惊人,圆勺映出她通红的脸,刚才被舔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湿润的触感,像被烙铁烫过一样鲜明。 攥着咖啡勺快步回到阳台,林漾月还坐在原处,她接过勺子时,指尖故意在舒图南掌心勾了一下。 “这么讲究?以前我们…” “以前不一样!”舒图南脱口而出,又立刻止住话。 林漾月歪了下脑袋,没有追问怎么不一样,她用勺子将剩下的蛋糕一点点吃完,放下勺子后才开口:“…我一直想和你聊一聊。” 舒图南垂眸:“有什么好聊的。” 她恨不得两个人都别再见面才好,哪有话题想和她聊。 “你一直躲我,你不想见我。”林漾月的语气有些委屈。 舒图南抬眼,对上林漾月的目光。 月光下,那双眼睛里毫无可怜意味,清澈而锐利,像是能看穿她所有伪装。 舒图南习惯性避开她的目光,垂下眼皮,眼尾向下。 林漾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叹口气:“好吧,就算不聊私事,我是你的合作伙伴,作为投资人我总该有资格和你聊公事吧?我想了解一下繁星的经营状况,各系列销量及公司下一步发展。” 这哪是三言两语能聊得完的? 舒图南微微一怔:“你是故意的?” “故意投资繁星?”林漾月托腮,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也不算吧,这几年我确实在做一些投资,轻奢市场很有潜力,繁星的创立理念我很欣赏,而且除繁星外我也投了其他项目。不过投资繁星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招股书上有你的名字。” “…这样不会违反竞业协议吗?” 林漾月笑了一下:“对我而言不存在这种东西,更何况,你认为繁星是琛玉的竞品吗?” 谈论到工作,舒图南认真起来,也不再躲着林漾月的目光:“繁星与琛玉不是一个赛道,两个品牌的客户群体不同,繁星售价只有琛玉的十分之一。”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真相,在舒图南和闻郁的规划里,繁星成立的第三年就要推出高端线,届时定价将直逼琛玉的入门款。 总有一天,繁星会和琛玉抢夺同一片市场。 不过,这件事暂时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 “关于繁星的经营状况,明天我会让会计发财报到你的邮箱,回宁城后你也可以到繁星来,闻郁亲自向你汇报。” “你呢?也会在现场吗。” 舒图南犹豫了一下:“不会,我主要负责设计,不太关注运营情况。” “那我就不去了,你不愿见我,我过去也没意思。” 林漾月态度明晃晃,完全印证她方才说的话,她投资繁星就是为了见到舒图南。 可是,为什么? 舒图南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刺痛。 五年前那段感情,明明是林漾月先松手放弃的呀。 是她为了更光明灿烂的前路,为了唾手可得的琛玉,冷静地说出“我们到此为止”,不顾她的挽留,甚至心狠地不接她的电话,也不见她。 重逢后几次见面,林漾月的态度暧昧得近乎刻意。可她一次都没有流露出后悔的意思,谈起现在的成就时,眼中的骄傲也毫不掩饰。 舒图南能感觉到,林漾月对现在的自己相当满意,事业有成,名利双收,不用仰仗长辈鼻息,做什么都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包括对繁星的投资, 所以她愈发不忿。 她呢?那她算什么? 是林漾月闲暇时逗弄的宠物吗?想要时就勾勾手指,不想要时就一脚踢开? 舒图南突然站起身,语气冷冷:“林总,繁星不需要施舍式的投资。如果您只是出于个人趣味,建议您撤回资金。我们虽然规模小,但还不至于要靠…” 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被攥住。 力道也不大,却让人难以挣脱。 “几年不见,你变得好不解风情。” 林漾月微微噘起嘴,神色有些委屈。 “投资重要吗?重点难道不是我想见你吗?” 又来了。 舒图南用力闭上眼。 又是这种带着狡黠、试探和温柔的暧昧。 五年前她就是用金丝和柔情编织成锁链,将她拴在其中。甜蜜的耳语、缠绵的拥抱,都不过是精心设计的陷阱。林漾月向来擅长这样,用温柔做饵,用暧昧做网,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 五年后,她还想故技重施。用若即若离的态度钓着她,让她做她的情人,做她的小三,做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锁骨上的旧疤隐隐作痛,舒图南的胸口剧烈起伏两下,她忽然用力甩开林漾月的手。 “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舒图南转身走回房间,将阳台的玻璃门重重上锁。金属锁扣发出咔嗒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漾月还*坐在原地,睡裙的裙摆被夜风吹起,像朵盛开的花。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她微微仰着头,目光穿过玻璃门,直直地望过来。 舒图南硬下心,一把拉上窗帘。 厚重的布料隔绝了视线,却隔不断记忆里破碎的画面。 曾经她也这样过。告白失败那晚,她一个人坐在深夜的阳台吹冷风,整理自己的心情。 后来林漾月给她递了件外套,那时她很感动,认为哪怕林漾月没有接受她的表白,心里也该是有她的。 现在想来,只不过是林漾月心软罢了。 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舒图南靠在门边,慢慢滑坐在地上。指尖无意识抚过锁骨上的旧疤,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尖刃的冰凉。 窗外维港的灯光依旧璀璨,游轮的汽笛声远远传来。舒图南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这一次,她不会再被驯服了。 第125章 想是这样想,但深夜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时,舒图南却辗转反侧。床垫的弹簧随着她的翻身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在嘲笑她的失眠。 空调出风口规律的嗡鸣声中,她眼前突然浮现出晚上的场景,林漾月小口咬着雪糕,月光柔柔洒落,在她唇边一抹奶油上投下莹润的光。当时舒图南就站在一米外的地方,看着林漾月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舔去那点白色痕迹。 …她从前…也舔过她… 舒图南猛地翻身坐起,抓起房间矿泉水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莫名的火。 既然没有睡意,她索性就不睡了,摸出手机随意看了几封工作邮件。退出邮箱后,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抖音,后台消息已经堆积到999+,粉丝们发来的信息像潮水般涌来。 她漫不经心地划拉着屏幕,看到一串数字id问“什么时候再直播”的留言时,指尖顿了顿,回复一句【还不确定】 她私人账号上好友不多,互相关注的只有四五个现实生活里认识的朋友,准备退出前,系统突然推送“你关注的人正在直播”的提示。 舒图南本来想关掉提醒,不知怎么跳转进去,直播间瞬间铺满整个手机屏幕,陈橙正坐在一张白色大理石桌后,面前铺着丝绒托盘,上面陈列着几款设计典雅的珠宝首饰。 她的背后,是舒图南熟悉无比的琛玉logo,占据了大半个墙面。 * 次日上午,亚洲设计大赛决赛开幕式在星光艺术馆隆重举行。 舒图南捏着邀请函沿红毯前行,忽然在特邀观察员席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姚菱正踮脚往评委席张望,程芮则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相机镜头。两人看到她时同时招手,舒图南往四周看了看,趁着没人关注溜到她们面前。 “今年赛制改革了,评委团也要到现场。”姚菱意有所指地往评委席努嘴,舒图南顺着方向看去,呼吸不由一滞。 林漾月端坐在评委席第三位,灰色西装外套领口别着碧绿翡翠胸针,长发挽起,露出漂亮的下颌线和脖颈,看上去干练优优雅。 她正低头翻阅赛程手册,发丝垂落在颊边,又增添几分妩媚。 似乎感应到视线,她忽然抬头,目光穿过攒动的人潮,准确无误地锁住舒图南,然后对她微笑一下。 舒图南立刻收回目光。 昨晚她很晚才睡着,而导致她失眠的罪魁祸首精神状态看上去很好,舒图南的心情有点复杂, 主持人敲响入场钟,参赛选手迅速到指定区域站定。全场渐渐安静,六十位入围设计师按国籍分区站立,中国选手所在区域占了半壁江山。 当大屏幕亮起赛程规则时,所有人都微微前倾身子。 “各位参赛者设计定稿后,就可以申领宝石和金属,为了避免浪费我们会对各位申请的材料收取一定基础费用。” 主持人指向右侧流光溢彩的材料库,打磨成型的南非钻石、缅甸鸽血红、哥伦比亚祖母绿在展台上熠熠生辉,这些材料均由琛玉赞助,所得收益归属大赛主办方。 摄像机扫过二楼环形走廊,那里已经布置好六十间临时工作间,每间都配备了基本工具。 未来七天,每位参赛者将在艺术馆临时操作间完成创作及制作,七天后所有参赛作品会送到专业的三方机构进行质检。质检合格后的作品,才有资格进入评审评委环节。 从提交最终作品到公布得奖者,中间约需等待两个月。 许久以前亚洲珠宝设计大赛的赛制并不是这样的,舒图南记得自己在大学图书馆看到的往届资料,那时比赛更像一场华丽的展览。 提前半年公布主题后,设计师们带着精心打磨的作品前来参展。成品珠宝被陈列在天鹅绒托盘里,评委们戴着白手套,用放大镜检视每一处细节。 转折发生在九年前的第十一届大赛。当时夺冠的韩国设计师的作品“汉江眼”黄宝石项链,被业内人士指出与香港某小众工作室的作品高度雷同。 组委会调查后发现,竟有超过三成的参赛作品存在不同程度的代制,设计大赛失去原本的意义,变成代工招标会。 这场风波彻底动摇了组委会的公信力,大赛组委会痛定思痛彻底改革赛制。现在的规则像极了珠宝界的“科举考试”:统一场地、统一时间、全程监控。 艺术馆二楼那些透明工作间,每个角落都安装了高清摄像头,还不定时有特邀观察员巡逻,今年更是新增评委现场观察环节。 “请各位设计师准备进入工作间。”广播里传来机械女声。舒图南低头看自己胸牌上的c-07编号,找到对应工作间。 走向工作间中途目光又不自觉飘向评委席,林漾月正在和身旁的日本评委交谈,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捂住嘴笑了一下。 舒图南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立即挪开,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接下来的一周,她需要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比赛中。 c-07工作间的磨砂玻璃门在身后自动闭合,将外界的嘈杂隔绝在外。舒图南定神,看向电脑屏幕上刚刚公布的大赛关键词:【sea】。 蓝色的字体在纯黑背景上微微闪烁,像深海中的磷光。关键词下方罗列着详细要求:必须包含至少1.5ct的主石/允许使用非传统贵金属/体现当代设计语言/项链 海…这个主题很宽广。每个人对主题会有不同的理解,会衍生不同的作品。 舒图南的记忆里海是孤独的,浪花一遍遍拍打着礁石,像在重复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拥抱。 海也是倔强的,从不会为谁改变它的潮汐。 思考片刻,舒图南便很快有了想法,她打开设计软件,压感笔在数位板上划出第一道弧线,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线条在屏幕上延伸,时而凌厉如浪锋,时而柔软似泡沫。 大赛给的七天时间并不宽裕。舒图南在心里盘算过,最多只有两天能留给设计稿,剩余时间必须全部投入制作环节。金属造型,宝石的镶嵌、整体的调试,每个步骤都需要反复试验,容不得半点仓促。 不知不觉,压感笔在数位板上的沙沙声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舒图南放下笔时,左手腕骨传来一阵酸胀的刺痛,无名指侧边也被笔杆压出了一道浅痕。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舒图南决定休息片刻,先去觅食。 餐饮区设在艺术馆西翼,与工作间隔着一条长廊。舒图南刷卡穿过自动门时,食物的香气混着咖啡的醇苦扑面而来。 组委会的后勤确实周到,长达十四小时的供餐时段里,保温餐台上始终蒸汽缭绕。中岛台上排列着数十种饮品,港式奶茶、各类咖啡、印度香料茶等。 “舒图南!”身后传来熟悉女声,舒图南转身,看见姚菱正举着咖啡杯向她示意。 而就在姚菱身后三张桌子处,林漾月独自坐在靠窗位置,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面前是摊开的笔记本电脑。 舒图南迅速点了份简餐,菠萝牛油包配冰美式,端着餐盘走到林漾月旁空位上。 林漾月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走过来,指尖在笔记本触控板上悬停了半秒,才不动声色地将电脑往右侧挪了挪,给她腾出一块空位。 阳光透过窗架斜斜地切在桌面上,将两人之间方寸之地照得泾渭分明。 舒图南垂着眸咬菠萝包,酥皮簌簌落在油纸里,她吃得很快,四五口就将面包囫囵吞下,像是要把什么情绪硬生生噎下去似的。 林漾月也不说话,就支着下巴看着她。 捧起冰美式长长吸了一口,冰凉的咖啡顺着喉管滑下,舒图南抬起眼睫,将玻璃杯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嗒”的一声。 “我昨晚看到琛玉直播,主播是陈橙。”她的表情有些凝重,语气也隐约带着质问。 林漾月炸了下眼,没有否认,也没有故意装傻问她陈橙是谁,只是很平淡地承认:“是啊。” “为什么是她?” 舒图南不明白,陈橙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新手主播,以琛玉的名气和地位明明可以找头部主播合作。 “我看过陈橙的直播,她观众缘很好,讲解产品话术很有感染力,对珠宝的理解也很到位,挺合适的。而且她不是代运营公司的员工吗?你怎么这么在意。” 舒图南声音有些急:“频繁更换人员不利于品牌打造,重新培养熟悉产品的助播也需要时间。” 林漾月笑了一下:“只是这样?” “不然呢?”舒图南听见自己带着刺的反问,“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难不成以为她舍不得陈橙,所以才跑来质问她?舒图南才不是这样的人,她一向公私分明。 林漾月端起杯子,一手捏住吸管,在吸管上留下淡淡唇印,“…没什么。陈橙是个好苗子,但人员变动很正常。” “这就是你挖她的理由?你也是繁星的投资人,怎么能这样!” 第126章 林漾月瞥一眼她,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椅腿在地面上划出短促的声响。 走到舒图南身旁时她忽然顿住脚步,指尖点了点舒图南面前那杯几乎喝完的冰美式,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抱歉,不小心喝错你的咖啡。” 舒图南一怔,低头看向吸管,那里确实印着一抹淡淡的口红印,不是她惯用的透明唇膏,而是林漾月今天涂的玫瑰豆沙色。 林漾月的身影刚消失在餐厅转角,姚菱立刻从隔壁桌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陈橙?” 她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却又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舒图南捏了捏眉心,没有否认。 姚菱叹了口气,突然正色道:“你不会真以为陈橙是我们故意挖的吧?” 她掏出手机调出一份微信聊天记录,“我们原本沟通的是另外一位主播,是那人说自己有个徒弟想带一下,才向我们推荐了陈橙。而且这件事陈橙自己也乐意的,她想赚钱。” 舒图南快速看完聊天记录,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荒谬的错误。 她想起陈橙几次欲言又止,想起直播里她介绍琛玉产品时脸上的雀跃,那分明是找到了更好发展机会的欣喜,哪有什么被迫跳槽的委屈? “…我去找她道歉。” 姚菱戳了戳舒图南肩膀:“你是应该道歉,你居然以为漾总是会因为吃醋就公私不分的女人?你也太瞧不起她了。” 吃醋? 舒图南怔住,这又是什么说法? “…我没有这么想过。” 姚菱突然倒吸一口气,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你连她吃醋的可能性都没考虑过?” 她抱着手臂,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舒图南,“那完了,更严重了。” 第93章 至少别在今晚 舒图南本想去找林漾月向她道歉的,被姚菱这样一说,她反而不敢了。 她和林漾月的关系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的,就像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每次试图解开一个结,反而会缠出更多死结。 如果现在贸然过去解释,林漾月真的以为舒图南以为她吃醋——光是这个绕口令般的逻辑就让舒图南太阳穴突突直跳,更别提要怎么解释清楚了。 舒图南整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工作间,连隔壁参赛选手热情洋溢的招呼都没能让她提起精神。 打开电脑,调出画了四分之一的设计稿,屏幕上的线条全都变成黑白色块,往日如泉涌的灵感干涸得像是沙漠。整整一下午时间,她只修改了几处无关紧要的细节,效率低下得令人发指。 艺术馆闭馆的钟声响起,舒图南才惊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发现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拒绝了姚菱的晚饭邀约,舒图南独自回到酒店。电梯镜面映出她疲惫的脸,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她刷卡进门,连外套都没脱就一头栽进松软的被褥里,任由酒店淡淡的香薰包裹住自己。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窗外夜色已深,手机屏幕显示21:30,锁屏上堆满了未读消息提醒。 舒图南揉着太阳穴坐起身,胃部传来抗议的咕噜声,她这才想起自己午饭就吃了个菠萝包,还有半杯冰咖啡。 简单洗漱后,她随手抓起一件薄牛仔外套出门觅食,港城潮热,室内的冷气却二十四小时开得极盛,就像电费不要钱似的。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她盯着楼层数字发呆,满脑子还是下午那个没解开的结:到底要不要向林漾月道歉。 还没走到酒店大门,舒图南就在礼宾台附近迎面撞上了林漾月、姚菱和程芮。三人显然都精心打扮过,穿着漂亮的裙子。 程芮最先看到她,“这大晚上的,准备去哪儿啊?” 她促狭地眨眨眼,目光在舒图南的牛仔外套和素颜之间转了一圈。 舒图南下意识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发:“…准备找个便利店买泡面。”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因为姚菱立刻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泡面?!”姚菱夸张地倒抽一口气,“在美食天堂吃泡面?舒图南你还有没有点追求了?” 林漾月没说话,只是微微蹙眉。 程芮:“正好我们要去中环新开的酒吧,一起?” 她转头看向林漾月,“反正预订的是四人位,对吧漾总?” 舒图南摆手:“不了吧。” 林漾月同时开口:“可以。” 见舒图南拒绝,她将一缕散落的卷发别到耳后,没再说什么,姚菱却不乐意了,她瞪圆眼睛:“我定的可是barleone,新晋亚洲第一的酒吧,预约排到三个月后了!” 她转头看向程芮,后者立刻会意地点头附和。 “我不管,今天你不去也得去!”她说着就要把舒图南往旋转门方向拖,力道大得差点扯掉她的外套。舒图南踉跄了一步,余光瞥见林漾月微蹙的眉头舒展,鬼使神差没再挣扎随着姚菱往外走。 从半岛酒店打车到中环必列者士街的barleone大约需要20分钟,车驶出酒店环岛沿着梳士巴利道转入红磡绕道,很快便驶上灯火通明的跨海大桥。 维多利亚港的夜色在窗外铺展开来,两岸摩天大楼的霓虹倒映在海面上,随着波浪碎成粼粼的金色光点。 舒图南望着窗外,余光却瞥见林漾月的侧脸被流动的光影勾勒得忽明忽暗。她正低头整理裙摆,墨绿色的丝绒裙摆在车座阴影中泛着低调的光泽,像一片幽静的森林。 车停在一条斜坡小路上,barleone的黑色铸铁门框旁悬挂着复古煤油灯造型的壁灯,暖黄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推门而入的瞬间,慵懒的爵士钢琴声混着咖啡与苦艾酒的香气扑面而来。 酒吧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开阔,挑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铜制吊扇,慢悠悠地旋转着。 酒吧里人声鼎沸,来自全球各地的客人汇聚于此,西装革履的金融精英低声谈笑,穿着波希米亚长裙的艺术家在翻阅酒单,几个意大利口音的游客正对着墙上的纪念品拍照。 她们在靠外的卡座落座,林漾月接过酒单,点了几份小吃,三杯招牌特调,还有一杯低度数柚子清酒。 姚菱夸张地“啧”了一声:“看来有人酒量不好。” 林漾月没接话,只是将酒单合上,推回给侍者。 小吃很快端上来,金黄的炸鸡盛在铸铁小锅里,表皮酥脆得能听见“咔嚓”声,旁边配着青柠角和特调辣酱。 舒图南的确饿了,她从下午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夹起一块炸鸡咬下去,滚烫的肉汁立刻溢满口腔,混合着微辣的酱料,让她忍不住又夹了第二块。 “慢点吃。”林漾月突然说,顺手把冰水往她面前推了推,“没人跟你抢。” 舒图南抬头,发现林漾月正看着她,慢半拍才意识到自己吃得有些急,嘴角可能沾了酱料。 她下意识舔了舔,却见林漾月的目光微微一动,立刻低头去找纸巾。 姚菱在旁边偷笑,故意把炸鸡往舒图南那边推:“多吃点,反正漾总点的,她买单。” 舒图南没客气,又夹了一块。炸鸡外酥里嫩,咬下去时肉汁几乎要溢出来,她满足地眯起眼,林漾月看着她,忽然伸手,用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 “酱汁。”她低声说,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尖在餐巾上蹭了蹭。 舒图南僵住了,又瞬间放松。 …幸好她没直接舔掉。 程芮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姚菱则夸张地调侃:“哎呀,老大细心一如既往。” 林漾月没理会她们的调侃,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玫瑰豆沙色唇膏在玻璃杯沿留下一枚清晰的唇印,像朵半开的蔷薇。 舒图南盯着那个印记看了几秒,忽然想起中午在餐厅,自己用过的吸管上也沾着同样的颜色,耳上一热,赶紧低头喝自己的柚子清酒。 酒液冰凉,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海盐的咸味中和了甜度,恰到好处。 坐了一会儿,两个年轻女生大大方方地走过来,用英语问她们可以拼桌吗。 她们都是亚洲人长相,一个染着雾霾蓝的齐肩发,戴着夸张的金属耳环;另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oversized的涂鸦卫衣,破洞牛仔裤下露出一截纹身。 两人看起来二十出头,身上还带着年轻人身上特有的活力。 舒图南刚要婉拒,林漾月却已经往卡座里侧挪了挪:“可以。” 两个女孩眼睛一亮,连声道谢后落座,聊了一会儿得知她们是从宁城来的以后,她们更兴奋了。 蓝发女生切换成普通话,带着明显的南方口音,“我们是港大的留学生,刚走到附近就想进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你们!” 她们是热情又自来熟的性子,坐下没一会儿就提议玩游戏:“就是每人说一个自己有的东西,如果其他人没有,就得喝酒!” 姚菱立刻来了兴致:“好啊!输了可别哭鼻子!” 第127章 程芮挑眉:“漾总,玩不玩?” 林漾月看了舒图南一眼,唇角微勾:“可以。” 舒图南还没反应过来,游戏就已经开始了。六个人各自竖起五根手指,林漾月先开口:“我去过南极。” “靠!”姚菱骂了一声,无奈地放下一根手指,仰头灌了一口酒。其他人也难逃一劫,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去南极。 轮到蓝发女生,她狡黠一笑:“我舌头上打过舌钉。” “真的假的?”程芮瞪大眼睛。 女生笑嘻嘻地吐出舌尖,果然有个小小的银色圆钉,又是一轮所有人要喝酒。 马尾辫女生:“我有纹身。” 姚菱和程芮对视一眼,同时放下手指喝酒,林漾月也喝了一口,只有舒图南没有动。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秒。 蓝发女生兴奋地靠近:“姐姐也有纹身?是什么图案?在哪里?露出来给我们看一下呀!” “…在腰上,很小一个…算了我还是喝酒吧。” 舒图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胸口翻涌的热意。 她放下杯子时,发现林漾月正望着她,那双总是漾着水光的眼睛里,正映着酒吧迷离的灯光, “继续继续。”程芮突然打破沉默,夸张地挥舞着手臂,“轮到我了?我是单身。” 所有人的手指都没有放下来,五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盯得程芮后背发毛:“搞什么啊,这么多单身吗?” 马尾辫女生捂着嘴偷笑,蓝发女生则一脸不可思议:“不可能吧?姐姐们这么漂亮!” “喂喂喂!”程芮敲了敲桌子,“你们该不会都在骗我吧?” “你不是有未婚夫吗?”舒图南突然开口。 她看向林漾月,“有未婚夫的人,也能算单身吗?” “算是吧。”林漾月的目光与舒图南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只是我的情况…比单身更复杂一点。”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墨滴坠入清水,在空气里晕开一片微妙的涟漪。 姚菱和程芮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接话。蓝发女生眨了眨眼,似乎察觉到什么,但也没敢多问。 轮到舒图南。 “我被人甩过。” 话音落下,空气凝固了一秒。 所有人放下手指,不约而同喝了一口酒。 舒图南忽然笑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姚菱的酒杯悬在半空,程芮的眉毛微微挑起,两个女生则一脸茫然地左右张望。 而林漾月,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最后一个轮到姚菱,她晃了晃酒杯,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露出种莫名的胸有成竹的微笑。 “我有喜欢的人。” 全场寂静。 下一秒,程芮和舒图南同时放下手指,马尾辫女生偷偷看了眼舒图南,手指悬在半空要放不放,眼神里写满了犹豫和好奇。蓝发女生则直接笑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只有林漾月修长的手指依然稳稳地立着。 姚菱的视线在林漾月和舒图南之间来回扫视,脑袋都大了。 不对啊,这可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啊?舒图南不是一直对漾总… 她的目光又转向林漾月,后者正盯着自己杯底的残酒,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姚菱眼睛一闭,自暴自弃:“要认罚得快点。” 舒图南扬了扬酒杯,她的酒杯上轮就空了,另外两个年轻妹妹笑眯眯各喝了一小口酒。 一轮游戏结束,林漾月起身去了洗手间。舒图南低头翻着酒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洗手间的方向。 当林漾月从走廊拐角出现时,一个金发高挑女生拦住了她,那女生穿着露背的黑色连衣裙,身材很好。林漾月与她说了几句话,两人都拿出手机,似乎在交换联系方式。 拼桌的女生准备走了,两人小声说了几句话,又交换了一个眼神,马尾辫女生凑过来期期艾艾地开口,“姐姐,我能加你的微信吗?” 她脸颊微红,手机屏幕打开二维码直直递到舒图南面前,“下次可以再一起玩。” 舒图南没多说什么,拿出手机扫了二维码,通过了好友申请。余光瞥见林漾月正朝这边走来,金发女生还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林漾月回到座位时,脸色明显冷了几分。姚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故意打趣道:“漾总,刚才那个美女找你聊什么啊?” 林漾月端起酒杯,唇瓣擦过杯沿那个已经模糊的唇印,声音平静:“她给了我联系方式,说如果我想找人陪,可以找她。” 舒图南指尖微微蜷缩。 蓝发女生突然瞪大眼睛,捂住嘴惊呼:“等等!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吗?” 她夸张地倒抽一口气,“难道姐姐是逗我们的?可恶!那我还有机会吗?” “当然有啊。”林漾月唇角微勾,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加微信?” 蓝发女生瞬间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差点把酒杯碰翻。马尾辫女生在旁边拼命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们要坐末班的地铁,匆匆道别后便离开,她们四人又坐了一会儿,看时间已经不早,舒图南也提议该回酒店了。 姚菱叫了辆商务车,回酒店的路上,舒图南和林漾月依然坐在同一排。 从上车起,林漾月就低着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快地敲击,唇角时不时勾起一抹浅笑,眉眼间透着罕见的愉悦。 舒图南靠在座椅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的手机屏幕,锁屏状态下只能看到消息提示一条接一条地弹出,全是英文。 想起刚才酒吧里那个金发女郎热切的眼神,舒图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 车驶过维港大桥时,林漾月突然不小心点开了一条语音消息。娇媚的女声瞬间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带着撩人的笑意:“baby,tellmeyourroomnumber...i''llcomefindyoulater.” 空气瞬间凝固。 姚菱和程芮同时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两人对视一眼,默默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舒图南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指甲在皮肤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月牙痕。 林漾月迅速按灭屏幕:“抱歉,点错了。” 她语气平静,仿佛刚才只是一条普通的工作消息。 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口,电动门慢慢打开,舒图南第一个下车,头也不回地往酒店里走,身后传来姚菱小声地嘀咕:“漾总,你…” “不要大惊小怪,只是找点乐子。”林漾月的声音带着笑意。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明白林漾月说的“找乐子”是什么意思。陌生的城市,酒精催化的荷尔蒙,漂亮又热情的女孩子,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地催生着艳遇。 只是,这个人不该是林漾月。 舒图南站在电梯里,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心底晦暗如迷雾。 为什么不该是她? 因为林漾月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她一直很受欢迎,走到哪里都有追求者,从前在琛玉明恋暗恋她的人就不计其数,但林漾月从来不假辞色,她是最难触及的高岭之花,看起来对每个人都礼貌客气,实则冷淡得很。 更何况…她还有未婚夫啊。 手机突然震动,是姚菱发来的消息:【你还好吗】 舒图南盯着屏幕,不知该如何回复。 她该说什么?说她介意林漾月的艳遇?说她无法接受曾经那么矜贵的人,如今却要在陌生城市寻求一夜、欢愉?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介意? 这个认知让舒图南胸口发闷,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每一次跳动都牵扯出酸涩的疼。 她在房间站了一会儿,突然走出去,站在隔壁门前,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按下门铃。 她听见房间里传来隐约的水声,还有高跟鞋踢落在地的轻响。 那个金发女人已经来了吗? 这个念头像一把锋利的刀,猝不及防地扎进心口。舒图南按响门铃,又在房门打开的瞬间一把按住了门框。 幸好,房间里只有林漾月一个人,她似乎刚洗完脸,素面朝天发梢还滴着水。见到来人她眼里划过一丝错愕,湿漉漉的睫毛下,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盛满了惊讶。 舒图南心里更酸了。 “有什么事情吗?” 走廊尽头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紧接着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那个金发女人来了? 舒图南突然上前一步,整个人挡在门前。 “我知道我没资格管你,但至少…别在今晚。” 林漾月好整以暇地理了理头发,喉腔里发出一声慵懒的“嗯?”,尾音微微上扬,像把小钩子似的挠在舒图南心上。 舒图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多荒唐,她又不是林漾月的什么人,哪有立场管她。原本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在见到林漾月的瞬间就消失殆尽。此刻胸口空荡荡的,只剩下无尽的酸涩。 第128章 “抱歉,我…这酒店隔音不好,我今晚想好好休息,不希望听到…一些声音。”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个借口拙劣得可笑,连她自己都骗不过。 林漾月笑了笑:“我觉得酒店隔音挺好的。而且…我的声音也不算大,你知道的。” 第94章 你很需要的话,我给你买小玩具 钥匙打开记忆的闸门,舒图南突然想起从前两人间情事的时候。 林漾月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涣散,湿漉漉地映着她的影子。 她喜欢咬着下唇闷闷出声,贝齿陷进柔软的唇肉时,颤抖的喘息都锁在喉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泄露出来,混着床单摩挲的细响,像只高傲的小猫硬要藏起自己的呜咽。 而那时她总爱使坏,故意加重力道,就为听那人漏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轻哼。 而且两人之间,分明是她自己声音比较大,林漾月曾抱怨过,说隔音再好也挡不住她的动静。 当时她是怎么回应的?好像是咬着那人的耳垂说:“那正好,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你的。” “还有事情吗?” 林漾月的声音突然将舒图南拽回现实。 舒图南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底莫名带着执拗:“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哪样?” 舒图南的呼吸滞了滞。 她不能这样漫不经心地撩拨她,又若无其事地去找别人。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舒图南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你不能…” 林漾月突然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擦过舒图南的脸颊,像羽毛一样轻,却让舒图南浑身一颤。 “不能将陌生的女孩叫回酒店?不能一夜情。” “还是…”林漾月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不能和其他人这样。” 她的唇几乎贴上舒*图南的耳垂,却在最后一刻停住。 舒图南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理智。她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林漾月…别闹了。” 林漾月突然笑了,她后退半步,眼底的光晦暗不明。 “谁说我在闹?”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几分舒图南从未听过的锋利。 “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我也有欲望。” 舒图南沉默半晌,嘴唇颤了颤,最终挤出一句:“你怎么…这么…” 她本想说饥渴,顿了顿,换了个委婉的词,“这么着急?” “我很久没有性.生活了,我是个成年人,我有权利选择怎么度过每一个夜晚。” “我只是…不希望你做会后悔的事。” “你知道的,我很少后悔。” “可是,你有未婚夫了啊。” 这是舒图南今晚第二次提起这件事。更多的时候她会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仿佛不提那个男人就不存在,她们之间横亘的鸿沟也能被短暂地忽略。 林漾月静了一瞬,随后轻轻“呵”了一声,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 “对啊,所以你更不应该对我的私生活指手画脚。还有你大概不知道,宗正出过车祸,已经变成植物人很久了。” 舒图南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林漾月从未与她仔细说过。 “你怎么…” “怎么之前没说?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想提起他,就像你的很多事我也从来没问过,不是吗?有些事重要,又不重要,知道得太清楚反而会难受。” 譬如她知道舒图南有个女儿,却从不问她是和谁生的女儿,又是以什么方式生下来的。 她当然好奇过,也当然痛苦过,但她最后选择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林漾月知道自己在逃避,但了解舒图南遇到什么样的人,发展出怎么样的感情,发生了怎么样的故事,对她们的现在和未来都毫无意义,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不介意。 现在,她看着舒图南站在灯光下,五年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她的气质更成熟,轮廓更分明,会收敛自己的情绪,连目光都比从前克制。 “好了,她快过来了,你该回去了。今晚你就乖乖待在房间,如果我吵到你,床头柜里有耳塞。” “我不。”舒图南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执拗。林漾月诧异地抬眼,正对上舒图南泛红的眼眶。 “你很需要的话,我给你买小玩具。” 林漾月挑眉:“你管得好宽。” “和陌生人发生关系很危险。”舒图南固执地继续说,手指紧紧扒住门框,生怕林漾月赶她走。“特别是酒吧认识的人,很可能…不干净。” 这句话让林漾月笑出了声,她伸手捏住舒图南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里柔软的肌肤:“我怎么感觉,你在吃醋?” 舒图南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屏住呼吸,林漾月的指尖带着淡淡的酒香,混合着熟悉的香水味,让她想起从前那些缠绵的夜晚。 “我没有...”她下意识反驳,声音却弱了下去。 林漾月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那为什么这么在意,嗯?” 她的呼吸拂过舒图南的唇瓣,舒图南的身体瞬间绷紧,嘴唇也抿起来。 走廊尽头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她来了。”林漾月轻声提醒,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舒图南的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可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她猛地将林漾月拉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响后,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舒图南的后背抵在门板上,林漾月被她圈在双臂之间,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漂亮的锁骨。 她仰着头看她,声音有些哑:“你躲什么?” “我没有躲,反正就是不行。” 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明天给你买玩具…你再忍耐一天。” “…如果我不呢?” “我会盯着你。”舒图南快速道,好像生怕林漾月不同意,或者自己反悔:“我今晚就在这里盯着你。” “怎么盯?像从前盯着我睡觉那样?” 从前astraleia工作最忙那段时间,林漾月会将工作带回来,每天深夜书房里的灯都亮着,舒图南担心她的身体,会每晚盯着她睡觉。 只不过那时两人还在一起,舒图南是在床上盯着她,今非昔比,她肯定不能再那样。 “我就在客厅呆着。”舒图南固执道。 林漾月盯着她看了半晌,轻笑一声,利落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她拽着舒图南往阳台走,将她推出房间,当着舒图南的面啪的一声关上阳台玻璃门,顺手拉上了窗帘。 “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舒图南站在阳台上愣了两秒,转身走回自己房间,绕一圈又到林漾月门口,契而不舍地敲响林漾月的门。 深夜走廊上,指节叩在实木门板上的闷响格外清晰,门锁被人打开,林漾月面色不愉:“又怎么了?” 她手里还握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正在编辑的消息界面。 舒图南目光落在林漾月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固执重复:“反正就是不行。” 林漾月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晃了晃手机,有些无奈道:“行了我知道了。” 她编辑好消息,发给最上面一条联系人:【sorry,changeofplans.】 “已经跟她发了消息让她别过来了,满意了?” 舒图南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那…晚安?” 林漾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噗嗤笑了声,懒懒地靠在门框上,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舒图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 “像什么?” 像吃醋,像护食,又凶又固执,还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林漾月在心里想,但没有说出来。 她摇摇头:“算了,没什么。” “我都是为你好。” 舒图南小声嘟囔。 “是,是,谢谢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正事。” 舒图南不知道她嘴里的正事是指比赛还是买小玩具,但也不好意思再问,不然好像显得她很急迫似的。 “还有中午的事…对不起,我以为陈橙是…” 林漾月挑眉,指尖轻轻划过舒图南的衬衫领口:“是我故意挖走的?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可是琛玉的投资人,我比谁都更希望琛玉有好发展。”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仿佛真的对舒图南的猜测感到意外。但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里,分明闪烁着狡黠的光。 林漾月简直在明知故问,舒图南想。 她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偏偏那人还不依不饶,先发制人:“你不会以为我是吃醋了,才故意把她弄走的吧?” 这这这,舒图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如果老实回答自己没这么想,林漾月肯定要生气。关于这一点姚菱中午就给她打过预防针,舒图南笃定得很。 第129章 她如果回答自己是这么想,林漾月一定会变本加厉说一些暧昧的话,譬如“你觉得我会为你吃醋,我们是什么关系”之类的。 到时候舒图南更难回答,毕竟她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连朋友都算不上。 进退两年。 左右都是死。 溜了算了。 舒图南视线躲闪:“…不、不早了,我该睡了,明天还要比赛。” 林漾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大发慈悲放她一条生路:“去吧。” 舒图南如蒙大赦,转身就要走,却又被林漾月叫住:“等等。” 舒图南脚步一顿,回头:“…还有事?” “把晚上加的女生删掉。” 舒图南一愣:“啊?” 林漾月美眸一瞪,语气危险:“怎么,你还想约她一起玩?” 舒图南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其实我…” 没想约她玩呢。 “删不删?”林漾月打断她,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删了。”舒图南干巴巴地说。 林漾月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乖。” * 这一晚舒图南睡得很不错,第二天整个人精神焕发,眼下常年挂着的淡淡青色都消褪不少。 姚菱早上从她身边路过时,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昨晚捡到宝了?气色这么好。” 精神好,做事状态自然佳。昨天还晦涩卡顿的灵感,今天如同井喷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笔下的设计线条比往常更加流畅灵动,色彩搭配也大胆鲜活起来。还没到傍晚,舒图南就提前完成了参赛作品设计稿,放下压感笔伸了个懒腰。 手机恰好在此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林漾月:【结束了吗】 简简单单四个字,就让舒图南呆住。 对哦,她昨天答应林漾月,今天要去陪她买…那个的。 港城哪里有那个卖啊? 真的要陪她去吗,那也太尴尬了吧! 舒图南的耳根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她低头打字:【差不多】,发送前又删掉,改成:【嗯,你在哪?】 消息刚发出去就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林漾月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啊。 被腹诽的人回消息很快:【停车场b2,黑色埃尔法】 舒图南关上电脑,跟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电梯下到b2层,停车场出奇空旷,远处一辆黑色保姆车的车灯适时闪了两下。 走近时,车窗缓缓降下,林漾月戴着墨镜的侧脸在昏暗的车内更加抓眼,红唇在暗色中格外醒目:“上车。” 舒图南拉开车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香水味,林漾月今天穿了件丝质衬衫,领口微敞,锁骨上戴着条细链,格外漂亮。 “去哪买…那个?”车里有外人在场,舒图南不好意思明说那几个字。 “中环。”林漾月示意司机开车,“有家不错的…店。” 其实那个品牌在海港城也有分店,但万一碰到熟人舒图南肯定会害羞,所以林漾月选择了更远的地方。 她真是太体贴了,林漾月想。 车子平稳驶出停车场,舒图南的视线飘向窗外,假装对街景很感兴趣。她感觉林漾月的目光在自己侧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进展怎么样?”林漾月突然问。 “…你是评委,不能私下和我沟通作品细节吧,不过还挺顺利的。” 林漾月轻笑一声:“看来昨晚放你回去睡觉是对的。” 舒图南低头摆弄手机,假装没听见。 车子驶入海底隧道,车外的光线忽明忽暗,舒图南借着光影变幻的掩护,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人,林漾月正低头看平板,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精致的下颌线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真的要陪她去挑那种东西? 也太暧昧了吧。 车拐进一条小路,林漾月直起身,示意前方一栋低调的玻璃建筑,“到了,就是那家。” 舒图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栋极简主义风格的建筑映入眼帘,若不是门口小小的彩虹标志,几乎看不出这是一家成/人用品店。 真的要进去?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林漾月已经开门下车,见她还坐着不动,回头挑眉:“怎么?你想反悔?” 她红唇微勾,墨镜后的眼睛看不清情绪,语气不像要故意捉弄她:“反悔就算了,反正我也认为玩具不如真人。” 她这样说,舒图南哪敢反悔。万一今天没买成,晚上林漾月突发奇想,又约个人到酒店。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舒图南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反正她就是拿她没办法。 走到店门口,舒图南才后悔,自己也应该戴个墨镜或者口罩的,起码把脸遮一遮。 玻璃门上映出她微红的脸颊,耳根也烧得发烫。 林漾月已经站在店门口等她,见舒图南浑身僵硬,她唇角微勾:“紧张?” “没有。”舒图南嘴硬,眼神却飘向别处,“就是觉得…有点怪。” 玻璃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玫瑰香氛气息,店内完全不像想象中那种暧昧的氛围,装修极简现代,更像是一家高端买手店。 如果忽略那些货架上陈列的商品的话。 舒图南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扫过展示架,瞬间瞳孔地震。 入门处是初阶小玩具,其中一款和杜简悠从前送她们的那个有点像,硅胶材质造型含蓄,只有简单的震动和吮/吸功能。 她下意识瞥了眼林漾月,发现对方也正看着那个方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往里的货架陈列着中阶用具,设计大胆直白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用途。 舒图南的目光被一个做成抽象艺术品的展示品吸引,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耳根瞬间烧得发烫。 最震撼的是深处的高阶专区,那里展示着被打磨得如同艺术品的女女用具,造型之露骨,功能之具体,简直是打了码都少儿不宜的程度。 舒图南甚至看到一款被摆在展示柜上的水晶制品,在射灯下泛着冷光,旁边还贴心地标注着“可定制刻字服务”。 这真的可以明晃晃摆出来吗! 港城的民风这么开放的吗! 舒图南僵在原地,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运动。 她机械地转头看向林漾月,发现那人正悠闲地打量着货架,神情自若得像在逛超市挑酸奶。 “第一次来?”穿着海妖风职业套装的店员微笑着递来一份产品手册,顺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框眼镜。 舒图南接过手册的指尖都在发颤,烫金封面上烫印的lovers字样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翻开第一页就是张大幅彩图,她猛地合上,差点把手册扔出去。 林漾月终于看够了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施施然走过来抽走她手里的册子:“这几款都太基础了。”她随手往后翻了几页,指着某张图对店员说,“这款拿出来看看。” 店员会意地点头离去,舒图南趁机拽住林漾月的袖口:“你经常买?” “我和杜简悠投了这个品牌。”林漾月面不改色,“不过是第一次考察港城的店。” 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舒图南一时语塞。 她看着林漾月熟练地检查店员取来的样品,修长的手指拂过样品表面上的魅魔纹样,动作优雅得像在鉴赏珠宝。 “这个怎么样?”林漾月突然把那东西往她面前一递。 舒图南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了展示架。架子上某个小玩具突然亮起灯,还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声。 她像触电般弹开,差点把整个货架撞翻。 震动就算了,为什么这种东西还带灯光啊!!! 到底谁在买啊!!! 林漾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眼尾泛起好看的弧度。她伸手稳住货架,指尖不经意擦过舒图南的手背:“那就这个?” “…你决定就好,反正是你用。” 店员适时地上前一步,目光在她们之间暧昧地游移:“两位是情侣吗?我们也有很多双人款的情趣用品哦。” 她熟练地引导她们看向另一侧的展示柜,“"这款情人交响曲销量特别好,客户满意度高达98%呢。” 展示柜里陈列的“交响曲”造型优美如现代艺术品,但那些流畅的曲线和精妙的连接结构,无一不在暗示它的真实用途。 舒图南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 林漾月却饶有兴致地凑近展示柜:“无线连接?能同步触感反馈?” “是的呢。”店员热情地讲解,“而且支持手机app远程控制,很多异地恋客户都很喜欢这款。” 舒图南猛地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林漾月顺手拍着她的背,语气轻快:“听起来也很适合虽然不是异地,但没有住在一起的人?” 第130章 “不、不用了!“”舒图南慌乱地摆手,“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她害羞。”林漾月自然地接过话头,“那就要之前那款吧。” 店员了然地点头,转身去打包时还贴心地补充:“随时欢迎回来选购双人款哦,我们有会员积分制的。” 舒图南绝望地闭上眼睛。 第95章 我已经被坏女人伤透心 她发誓,林漾月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带她来这家店,故意看她出糗。 这算什么?破坏她艳遇的“惩罚”吗? 偏偏那人还故意在她耳边低语:“听到没?会员积分制呢,你说我要不要顺便办个会员呢,下次回宁城我们…” “林漾月!”舒图南忍无可忍地睁开眼,却撞进对方盈满笑意的眸子里。 这人太坏了,又逗她! … 林漾月挑选的这款情、趣玩具,带有先进的远程控制功能,就像国内流行的智能家居一样,可以通过手机app随时操控。 从技术原理上来说,大概类似于远程启动扫地机器人或者调节空调温度… 只不过用途可完全天差地别。 更让舒图南措手不及的是,吃晚饭时林漾月居然偷偷地把控制软件安装到了她的手机上。 当手机提示“小月亮控制器安装成功”时,舒图南差点把柠檬水喷出来。 “你...!” “备用。”林漾月咬着吸管,笑得人畜无害,“万一我手机没电了呢?” 没电就去充电呀,难不成还要她来想办法? 舒图南“你你你”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重话,轻叹口气:“你别乱来。” 林漾月笑了笑,没说话。 回到酒店后,林漾月反常地没有像往常那样“骚扰”她,而是径直回了自己房间。舒图南站在走廊上,看着她的房门在面前关上,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大概她的需求真的很旺盛… 所以才着急回去用新玩具? 这个念头让舒图南耳根发烫。 她简单冲了个澡,强迫自己处理了几封工作邮件,试图转移注意力。 晚上十一点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小月亮”已启动】 【当前模式:涟漪】 【强度:三档】 舒图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盯着手机屏幕,眼睁睁看着强度数值开始缓慢攀升:三档…四档…五档 隔壁隐约传来一声压抑的轻哼,隔着墙壁听得并不真切,却让舒图南浑身绷紧。 手指悬在“停止”按钮上方,舒图南咬着下唇纠结了足足十秒,最终做了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把强度直接调到了七档。 “啊…”这次的声音清晰多了。 过了几分钟,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林漾月的视频通话请求。仿佛做坏事被人当场抓包一般,舒图南的心脏瞬间漏跳一拍。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接听键,手指微微发颤。 接还是不接? 林漾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给她打视频呀! 这也太太太超过了吧! 舒图南深吸一口气,正要按下接听键,视频请求却突然中断了。 屏幕上跳出林漾月发来的消息: 【胆小鬼】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舒图南的脸烧了起来,她盯着那个带着嘲讽意味的称呼,突然生出几分不服气。 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我不是】 消息刚发出去,视频请求立刻又弹了出来。这次舒图南没再犹豫,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画面里的林漾月正趴在酒店大床上,眼睛看向摄像头,湿润的眼眸直直望进屏幕这端。 “终于敢接了?”林漾月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 舒图南不知道她是结束了还是正在进行,如果是后者的话… 也太瑟情了吧… 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舒图南视线飘向别处:“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林漾月轻笑一声,镜头忽然晃动起来。等她重新对准镜头时,舒图南发现她手里正拿着那个小玩具,“刚才有人偷偷动了我的玩具,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舒图南的耳根瞬间红透。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辩解。 林漾月的指尖按在镜头上,“你学坏了。” “我哪有你坏,这种时候还要给我打视频!” “哪种时候?”林漾月笑得眼睛弯起,故意拖长了语调,“我只是试了一下机器是不是好的,你该不会以为…我已经在用了吧?真是冤枉,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 对,没错,她就是那种人。 但是舒图南只敢在心里说,绝不敢当着林漾月的面说出来,否则她不知道要怎么得意呢。 舒图南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慌乱地移开视线:“我、我才没这么想!” 林漾月才不信她的反驳,屏幕里的她已经笑得仰倒在酒店的大床上,丝绸睡裙的肩带滑落一边,胸前雪白的肌肤在床头灯下白得晃眼。 她一边笑一边用手指抹去眼角溢出的泪花,“还嘴硬?” 一张截图发过来,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后台操作日志。 舒图南的呼吸一滞。 林漾月故意眯起眼睛,指尖在屏幕上慢慢滑动,用那种气死人的、慢条斯理的语调念道:“十一点十三分,用户stn进行操作,强度从五档调整到…七档。” 舒图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解释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漾月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晃着白皙的小腿。 “你这个人,表面一本正经,背地里却…”她拖长了音调,指尖轻轻点着屏幕上那行操作记录,调笑舒图南。 “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舒图南急急打断她,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 林漾月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不小心解锁手机,不小心打开软件,不小心调了强度?” 她突然凑近镜头,湿润的眼睛里盛满狡黠的笑意,让舒图南简直无地自容。 舒图南猛地抓起旁边的抱枕捂住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羞恼的呜咽。 林漾月似乎笑得更欢了,隔着一道墙舒图南都听到隔壁隐约她的笑声。 “谢谢你的小玩具,相信它一定能代替你…陪好我。” 林漾月突然敛起笑,压低声音,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锁骨,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瞬。 这句话像一道电流,顺着舒图南的脊背蹿上来,让她浑身一颤。抱枕从手中滑落,露出她通红的脸。 “别说了…” 再说今晚她要睡不着了。 林漾月却变本加厉,她慢慢支起身子,睡裙的领口随着动作微微下滑,在灯下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诱人曲线。 她将手机拿得更近了些,让屏幕前的舒图南能清晰看见她泛着薄汗的锁骨和微微起伏的胸口。 “为什么不让说?你操控玩具不就是起这样的心思吗?” 舒图南明显怔了一下,随即露出窘迫表情。 “我没有…” “不管有没有,今晚,我不会锁阳台门。晚安。” 通话中断,舒图南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心脏狂跳。 她放下手机走到阳台玻璃门前,月光洒在阳台上,为她铺出一条道路,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 只要她走出去,就能看见隔壁阳台的门没有合拢,留出一道足够她通过的缝隙。 舒图南的手搭在阳台门的把手上,冰凉金属触感让她稍稍冷静,但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林漾月最后那几句话。 手指在把手上停留了几秒,缓缓收紧。玻璃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几不可闻的“吱呀”一声。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海港特有的咸湿气息,舒图南一下就被风吹醒了。她站在房间与阳台的交界,手指紧紧攥着冰凉的把手,指节泛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正像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傻瓜,要穿过阳台去找那个曾经抛弃她的人。 就因为她说没锁门,她就要这样送上门去? 她不可以这样。 她曾经发过誓,不可以陷在不见天日的感情里。 如果对方勾勾手指她就凑过去,那她和从前有什么分别? 舒图南将阳台门关紧,指尖在锁扣上停顿片刻,用力按下了反锁键。 金属锁舌咬合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给她可笑的幻想画上了句号。 回到房间,她坐在床边盯着手机屏幕发愣。 林漾月最后那个带着笑意的“晚安”还在耳边回响,搅得她心绪不宁,让她心烦意乱。 简直烦死了… 舒图南突然抓起手机,径直点开直播软件。已经有段时间没开播了,系统提示要更新版本。 她耐心等进度条读完,进入直播间后第一件事就把标题改成“睡不着好烦”,滤镜都没调就直接开了摄像头。 第131章 刚开始只有零星几个观众,弹幕区飘过几条熟悉的id留言: 【失踪人口回归】 【深夜突击】 【姐姐还是这么美】 随便读了几条留言,系统突然弹出提示:【用户7338248进入直播间】。 前几次这位富婆姐姐进直播间,总是系统都还没提醒就一堆礼物刷下来,但今天不一样,那个id静静地挂在观众列表里,没有任何动作。没有礼物特效,没有弹幕互动,就像只是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舒图南主动打了招呼:“7338248姐姐晚上好。” 过了好一会儿,7338248才高冷回复【哼】。 舒图南:? 她也没招惹她呀。 看来富婆姐姐今天心情不太好。 有粉丝留言问她是不是在酒店,说她直播背景和平时不一样。 舒图南解释:“是哦,在港城参加一个比赛,要在酒店住一周。” 弹幕立刻有人敏锐地追问:【是亚洲珠宝设计大赛吗?我在网上看过相关报道!】 舒图南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屏幕里瞬间刷起一片彩虹屁: 【姐姐好厉害】 【这比赛含金量超高】 【姐姐冲冠军】 这时,一条弹幕突然跳出来:【是因为比赛紧张得睡不着】 “不是,是因为一些私事。” 弹幕立刻开始八卦: 【什么私事】 【是不是想家了】 【该不会是感情问题吧哈哈哈】 舒图南将手机搁在桌子上,换了个姿势,双腿蜷缩在椅子上下巴抵着膝盖。她的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算是吧,我最近…经常碰到前任,她好像有想要复合的意思。” 弹幕瞬间爆炸: 【啊啊啊什么情况】 【姐姐的前任??】 【展开说说!!】 7338248的id突然跳动了一下: 【你怎么想的呢】 舒图南想了想:“我的事业才刚起步,暂时不想考虑那些。” 7338248又发了一条弹幕: 【你和她聊过吗?说不定她愿意等】 “等什么啊?”舒图南轻笑一声:“她那种人,才不会等呢。她目的明确信念坚定,以前甩我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啊不对,也不能叫甩我,毕竟我和她也没有真正恋爱过。” 再说想要专注事业只是她随口扯的一个理由,真正的理由…她大概不会告诉任何人。 就在这时,一个眼熟的id【设计狗小王】刷了个价值9.9元的礼物“捏捏小脸”,瞬间跳到了今日榜一的位置。舒图南立刻礼貌地微笑感谢:“谢谢小王的礼物。” 她话音刚落,直播间突然“叮咚”一声,系统提示:【用户7338248送出“天鹅之梦”x2】(价值10元) 弹幕顿时炸了: 【是说富婆姐姐今天怎么没放烟花,原来在这等着】 【小王加油,再刷一点!今天势必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设计狗小王甩出一串表情包: 【熊猫问号.gif】 【我吗?】 【你们当我看不到富婆姐姐灯牌等级吗?】 说是这样说,小王还是试探性刷了个价值1.5元的“加油鸭”,立刻重回榜一位置。 弹幕瞬间笑疯: 【哈哈哈哈小王勇啊!】 【富婆姐姐:就这?】 【1.5元也是钱!】 结果下一秒系统提示:【用户7338248】送出“加油鸭”x1! 小王刚坐稳的榜一位置,瞬间又被挤了下去。 这下小王可来劲了! 她立刻又刷了三个“加油鸭”,总价4.5元,气势汹汹地冲回榜一,然而7338248也不紧不慢地跟上三个“加油鸭”,又将她压下去。 小王不服,再刷五个! 7338248淡定紧跟。 两人你来我往,整个直播间被小黄鸭淹没。 最离谱的是,无论小王送多少,7338248永远和她保持一致,这就导致她的金额永远比她高1毛钱! 弹幕笑到崩溃: 【富婆姐姐:精准控分】 【小王:我服了还不行吗!】 【这该死的胜负欲!】 舒图南本来还在纠结感情问题,结果被这场“1毛钱战争”逗得笑出声。她托着腮,看着弹幕区疯狂滚动的礼物提示,忍不住调侃:“你们俩…是在玩拍卖吗?” 小王终于认输,发了个跪地表情: 【富婆姐姐赢了!】 【我宣布退出榜一争夺战!】 7338248这才满意地停手,慢悠悠发了条弹幕: 【乖】 舒图南看着这个字,莫名耳根一热。 林漾月以前也常对她说这个字。 有吃瓜群众起哄: 【笑死,感觉富婆姐姐今天本来没想刷的,但看到别人当榜一她就忍不住】 【富婆姐姐是单身吗,如果是的话我宣布我要开始磕了】 【霸道姐姐狠狠爱】 7338248没有回答屏幕上的问题,只高冷丢下一句【我喜欢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啊啊啊富婆姐姐好a】 【“最重要的位置”是榜一还是主播的心啊】 【磕到了磕到了】 下播后,舒图南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望着直播后台的数据出神。 她不是那种会把网络上的互动太当真的人。直播间里的热闹,弹幕里的玩笑,下播后就会被她搁置在记忆角落。但7338248确实不一样,从她第一次直播这个id就在,哪怕她直播频率不固定也从不提前做预告,但无论她什么时候开播,这个id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出现。 她就像一个素未谋面却很重要的朋友,平时鲜少联系,但每次她情绪不好,她都能适时地送来安慰。 更别说那些真金白银的打赏。 她知道很多职业主播会准备各种粉丝福利:打赏前十名送感谢视*频,前二十名发专属语音。但她不是职业主播,也从没想过要做这些。 不过仔细想想,7338248这样支持她,如果收到她的视频应该会开心吧。 舒图南拿起手机,对着镜头调整了一下角度,她很少录视频,显得有些局促,幸好镜头里的她看起来状态不错,虽然穿着宽松的居家睡衣,但是没化妆的脸和蓬松的头发在房间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嗨,7338248姐姐…嗯,就是想说声谢谢,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真的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今天直播的时候你说喜欢最重要的位置,其实,在我的粉丝里,你一直是最重要的那个。” 发送前,她犹豫了一下,又在后面补了条文字: 【不是客套话,是真的把你当很重要的朋友】 消息发出后立刻显示已读,但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回复: 【刷一百块的礼物就有视频答谢,早知道多刷一点了】 舒图南:重点是这个吗? 她噼里啪啦打字:“你明明刷了六七位数好吗?” 7338248:【以前的也算?那你以前怎么没录视频给我】 舒图南:【我也是突然才想到嘛】 发完才惊觉语气太像撒娇,急忙长按想撤回,对方却已经秒回: 【那你以后补给我】 消息后面跟着一个猫爪比心的表情包,毛茸茸的肉垫朝上,看上去很可爱,还有点贱兮兮。 看来她现在的心情不错。 舒图南:【以后再说吧/目移.jpg】 舒图南:【今晚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我看你都没怎么说话】 7338248:【嗯】 7338248:【今晚又被人拒绝了】 话题突然跳到情感频道,舒图南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如果她是个专业主播,这时候就该熟练地切换成知心妹妹模式,温柔安慰对方,再适时引导几句“姐姐别难过,下次直播我等你哦”之类的话,巩固一下这位富婆粉丝的忠诚度。 可惜舒图南不是。 她自己那段感情还搅得心烦意乱,哪有闲心给别人当情感顾问?但对方毕竟支持她这么久,她也不想看对方难过。 她犹豫半天,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使用钞能力试试?” 发完自己都想叹气,这算什么建议啊! 7338248回复得很快:【试过了,没有用】 【那…就只能靠真心打动了】 发出去就后悔了。这种老套得像八点档台词的建议,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果然,对方立刻追问:【有用吗?如果是你,会被真心打动吗】 舒图南飞快地发了个斯米马赛的表情包。 【对不起哦,我已经被坏女人伤透心,封心锁爱了】 【再多的钱再真的心再美的女人都不能打动我】 【我的心里只有事业】 第96章 我全身上下你不是都看过吗 说是这样说,但舒图南心里清楚,自己“封心锁爱”的谎言就像清晨树叶上凝结的露珠,一碰就碎。 第132章 否则她也不会大半夜睡不着,坐在这里直播了。 她走到阳台去吹了会儿风,夜风微凉,带着港城特有的潮湿气息。隔壁房间的灯光已经熄灭,一片安静。已经过了零点,林漾月应该已经睡了。 舒图南的目光落在林漾月房间的阳台上,门竟然还开着。夜风卷着窗帘轻轻晃动,她犹豫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帮她把门关上。 失眠半晚上的后果,就是舒图南罕见地睡过了头。等她匆忙赶到星光艺术馆时,已经接近上午十点。刚在自己的工作间坐下没多久,就有一位挂着组委会工作证的工作人员走过来,礼貌地请她到办公室一趟。 舒图南有些意外,“现在?是有什么问题吗?” 工作人员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具体情况主任会向您说明。” 组委会办公室里气氛微妙,除了开幕式当天发言过的李主任外,还有两名工作人员站在一旁。更让舒图南意外的是,房间里还坐着一位年轻女性——胡珠,珠宝品牌“珠光”的创始人兼主设计师,业内新锐,以大胆前卫的设计风格闻名。 成立繁星之前,舒图南和闻郁几人分析过“珠光”的经营路线,开幕式当天她也和胡珠打过招呼,是以对她有些印象。 胡珠今天穿着一身燕麦色套装,耳垂上夸张的几何耳环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她冲舒图南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 李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舒小姐,我们接到了一份举报,关于您和大赛评委有不当来往的问题。” 大赛评委,不当来往。 这两个词一出来,舒图南就知道是在说林漾月。 果然,李主任继续道:“已经让人去请林老师了,她稍后就到。” 他顿了顿,目光紧盯着舒图南,“在此之前,我想跟您确认,您是否和林老师有私交?” 当然有。 但舒图南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定义“私交”的,是普通朋友间的点头之交?还是深夜交换的暧昧眼神?又或是那些被刻意遗忘在记忆角落的、潮湿而滚烫的触碰? 她更不知道贸然承认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是失去参赛资格?还是从此被贴上“靠关系上位”的标签?抑或是…让那个人也陷入同样的困境? 舒图南选择沉默。她黑幽幽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地注视着李主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李主任似乎早猜到她不会轻易交代,叹口气,将笔记本电脑转向舒图南。 屏幕上是一组照片: 第一张,她和林漾月、姚菱几人在酒吧喝酒。林漾月的手随意地搭在她的椅背上,指尖蹭过她的发尾,姿态亲昵得不像普通朋友。灯光昏暗,却仍能看清林漾月唇角微扬的弧度,以及她望向舒图南时,眼底似笑非笑的光。 第二张,四人一起在商务车上。下车时,她和林漾月靠得极近,肩膀几乎相贴。因为偷拍角度的问题,两人的侧脸几乎要碰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交换一个隐秘的吻。 最致命的是第三张。 她和林漾月并肩站在成.人用品店门口,玻璃门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林漾月的手虚扶在她的腰后,像是随时要将她揽进怀里。而舒图南微微低着头,像是害羞,又像是默许。 舒图南盯着这些照片,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几张照片明显都是偷拍,偷拍者很有水平,故意卡的暧昧角度。 她和林漾月的关系从来都是需要隐瞒的事,如果对方查到的是从前过往,她认。但现在她和林漾月之间清清白白,两人甚至连朋友都不是,怎么就“不当”了? 她抬起头,语气平静:“是的,我和她之前就认识。” 李主任皱了皱眉:“具体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收到大赛决赛邀请函之前,还是之后呢?” 舒图南还没回答,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漾月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长发束起,整个人透着冷冽的气场。可她的目光在落到舒图南身上时,却微微柔和了一瞬。 她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李主任,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李主任显然有些忌惮她,语气缓和了几分:“林老师,我们收到举报,称您和舒设计师存在不正当往来,可能影响比赛公正性。” 林漾月轻笑了一声:“不正当?具体是怎么不正当。” 李主任斟酌着用词:“就是…您和她来往比较亲密,有些超出评委和选手的范畴。” “嗯?有问题吗。我和她认识近十年,是很好的朋友,我投资了她创办的珠宝品牌。我认为有人想用这种事干扰参赛者,我是否可以通知我的律师来处理?” 李主任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一时语塞。 大赛明令禁止评委与参赛者有任何私人往来,早在发送评委邀请函之前,组委会就将参赛名单和关系回避协议发给每位评委确认过。林漾月亲自在协议上签过字,不可能不知道这条规定。 不过她身份特殊,即使和参赛选手关系匪浅,只要不承认也不会有人追究到底,可这位大小姐倒好,不仅承认了,还承认得理直气壮! 他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组委会工作人员,果然看到他们面面相觑,一副这该怎么收场的表情。 一旁的胡珠则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之前调查过舒图南的背景,无父无母,在国外漂泊多年,回国不到一年,不过是繁星的小股东之一。 她以为舒图南是到了港城后仗着几分姿色攀上林漾月这棵大树,才敢肆无忌惮地向组委会举报。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旧识。更糟的是林漾月刚才那句话,分明是在警告她。 胡珠不怕得罪舒图南,一个初出茅庐的设计师,能翻出什么浪?但琛玉不一样。 珠光创办后一直经营不善,积压的库存几乎要把现金流拖垮,她原本还指望着能借这次大赛的机会,和林漾月搭上线,说服琛玉收购她的品牌。 可现在… 她偷偷抬眼,正对上林漾月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如芒在背。 李主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插话:“林老师,为了保证比赛公平性,整个场馆内都有监控,包括这间办公室…” 林漾月打断他,“我知道,之前我没仔细看参赛名单,到港城才知道她也来参赛,开幕式当天我就向组委会说明过情况提交了申请。” 她给李主任发了一份文件:“参赛选手中有人是我的旧识,我主动放弃行使评委权利,这个文件的纸质版应该在组委会行政部留档。我现在只有个挂名,不会对比赛结果发表任何意见,但如果有人想借题发挥…” 她没说完,但在场众人都听懂潜台词。 有人想借题发挥,她也不是好惹的。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胡珠的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定格在一种难堪的灰败。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舒图南突然开口,“李主任,我的参赛资格会被取消吗?” “当然不会,林老师已经主动回避评审工作,完全符合程序!”他擦了擦汗,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我们组委会一定不会胡乱冤枉参赛选手。” 舒图南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唇角微微上扬:“那就好,那我就先回工作间了。” 她起身走向门口,在经过林漾月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谢谢。” 林漾月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工作间里,舒图南握着压感笔,笔尖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盯着电脑桌面出神,脑海里全是林漾月今天在会议室里游刃有余的样子——那个女人明显在说谎。 她早就知道。 飞港城那天在飞机上偶遇时,姚菱明明说过在参赛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姚菱都能留意到的名单,林漾月怎么可能没看到? 舒图南无意识地咬住下唇,齿间传来微微的刺痛。 今天这种情况,她肯定早就做过预案,才会在开幕式当天主动找组委会说明“可能需要回避评审”的情况,这也是她到港城之后从不和舒图南避嫌的原因。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舒图南更纠结了。 如果真想避嫌,干脆别来当评委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地演这一出。 难道她提前就猜到会有人向她发难,所以才特意来为她撑腰? 她又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神仙,怎么可能预料到会有人举报?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和她扯上关系,舒图南根本不会被人盯上。那些照片、那些所谓的“不当关系”,全都是因为林漾月才存在的。 舒图南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发丝在指间凌乱地纠缠。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荒谬的猜测。 不会是为了…她…吧? 因为她总是下意识地躲着林漾月,刻意保持距离,冷淡疏离,所以那个女人就用自己擅长的方式,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小心翼翼地创造两人相处的机会? 第133章 不可能。 她猛地摇头,像是要把这个可怕的猜测甩出脑海。林漾月才不是那种人,她是骄傲矜贵的女人,怎么可能为了儿女情长的小事大费周章? 舒图南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承认这种可能,偏偏脑海里有个叛逆的声音不依不饶地提醒她:就是这样。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中午在餐厅舒图南又碰到了林漾月。她依旧坐在落地窗旁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她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着平板,另一只手端着咖啡杯,优雅得像幅画。 舒图南原本没想打招呼的,她甚至打算假装没看见,直接绕到另一边的座位。 可身体比大脑诚实。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林漾月的桌前,“好巧。” 林漾月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不巧,我每天中午都在这里。” 她的语气淡淡的,带着点微妙的阴阳,舒图南尴尬地笑了笑,站在桌边进退两难。 林大小姐八成是因为昨晚的事在闹脾气。 按理说,她不该哄她。她们之间早就不是需要互相解释的关系,可是今天上午,林漾月又替她解了围,由此可见林漾月也没有真的怪她,否则她大可以置之不理,任由组委会取消自己参赛资格。 舒图南抿了抿唇,最终将餐盘轻轻放在桌上,在林漾月对面坐了下来。 她声音很轻,但足够认真,“上午的事情,谢谢。” 林漾月抬眼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用谢,我只是陈述事实。” 舒图南:“昨晚…我…” 不提昨晚的事还好,一提林漾月就牙痒。 这人简直太不乖,无视她的邀请就算了,居然还半夜一个人开直播。 啊,不对。 无视她邀请这件事,也不能轻易算了。 不乖的小狗应该接受惩罚。 “不说昨晚的事,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就只干巴巴说两句谢谢?这个人情也还得太容易了吧。” 舒图南顿时警觉起来,像只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后背不自觉绷直:“干嘛?” 林漾月忽然倾身向前,指尖轻轻点了点舒图南的鼻尖:“带你去个地方。” 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舒图南呼吸一滞。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听见林漾月轻笑一声补充道:“放心,这次不是买小玩具。” 想起昨晚的鬼使神差,舒图南的耳根唰地红透。 “那是要去哪?” “嗯…保密。晚上八点,穿漂亮点。” 舒图南站在酒店衣柜前,拉着裙子在身上比划。 她不知道林漾月对于“漂亮”的定义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毕竟她的眼光挑剔又毒辣。而这趟来港城出差,自己带的衣服实在不多,能堪称漂亮且正式的,只有这条为了应对正式场合而特意买的连衣裙。 连衣裙通体黑色,唯一的装饰是锁骨上方领口处,镶着一圈珍珠。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林漾月的信息:【需要帮你准备礼服吗】 舒图南回复【不用】。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闪了很久,最后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林漾月站在落地镜前,墨绿色丝绒西装勾勒出优越的肩线,黑色深v长裙下长腿若隐若现,风情又慵懒,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这一套怎么样】 好看得过分了。 舒图南:【还可以】 舒图南把手机放在旁边,继续整理裙摆,却听见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只是还可以?】 舒图南几乎能想象林漾月发这条消息时挑眉的样子。她咬了咬下唇,犹豫再三还是回复:【很衬你】 这次对方回得很快:【哪里衬?】 舒图南脑袋里飞快划过一大片赞美的词汇,但她一点儿都不想让林漾月知道,咬咬嘴唇她保守地夸赞:【颜色显白】 【我本来就白】 【我全身上下你不是都看过吗】 …这人怎么这样! 舒图南轻轻叹口气,今晚怕是又要栽了。 林漾月带舒图南去的地方是一个藏在半山别墅区的私人俱乐部,金属门打开的瞬间,舒图南就被扑面而来的暗红色灯光晃了眼。 为了保密身份,每个人进入前都必须佩戴面具。 林漾月随手从侍者托盘里挑了一张狐狸面具,金丝勾勒的狭长眼尾上挑,衬得她本就妩媚的眉眼更加勾人。她戴好面具,指尖在剩下的面具上逡巡片刻,最后拿起一张小狗面具,轻轻扣在舒图南脸上。 “挺配你。”林漾月的声音带着笑意,手指若有若无地蹭过她发烫的耳垂。 舒图南还没从“小狗”面具中缓过神,就被侍者引着穿过灯光暧昧的长廊。两侧的包厢门偶尔打开,传出些令人脸红的声响。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几乎是在地上拖行。 “怕了?”林漾月回头,狐狸面具在暗光下泛着诡艳的光泽。 舒图南嘴硬:“谁怕了!” 侍者停在一间挂着“新月”牌子的包厢前,推门进去,中央一张铺着黑色丝绸的矮榻,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绳结工具,角落里甚至摆着一套专业的摄影设备。 这个俱乐部的主题是…捆.绑。 舒图南正盯着墙上复杂的绳结示意图发呆,忽然听见门又开了。一位穿着改良旗袍的女人走进来,手里拿着卷暗红色的绳。 “晚上好,”女人微笑着将绳递给林漾月,“需要教学服务吗?” 直到这时,舒图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她猛地转头看向林漾月,小狗面具下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等等,这是要…” “学习新知识。”林漾月已经接过那卷绳,狐狸面具后的目光含着笑意:“放心,只是学习。” 好的,那舒图南就放心… 个鬼。 大晚上被带到这么暧昧的地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林漾月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但是她没有明说,舒图南也不好意思直接戳破。万一林漾月说自己没有那方面意思,不是很尴尬? 绳结老师开始示范第一个手腕结。林漾月学得异常认真,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红绳间,时不时还提问几句。那专注的模样,就像当年熬夜写企划。 如果忽略她手中那根暧昧的红绳的话。 舒图南坐在矮榻边缘,看着林漾月熟练地打出一个漂亮的结,突然感到一阵腿软。 第97章 谁会想到是要被绑起来啊! 林漾月认真地跟着老师学习了一刻钟,忽然转头看她,红绳在指间绕了一圈又一圈,“该实践了,模特小姐。” 绳结老师适时地退出包厢,关门声在舒图南听来犹如来自地狱恶魔的低语。她眼睁睁看着林漾月拿着红绳走近,狐狸面具下的红唇勾起危险的弧度。 舒图南往后缩了缩:“你明明说只是学习的!” 林漾月单膝跪上矮榻,红绳轻轻擦过她的手腕:“是啊,检验了才知道学习得怎么样。” 她俯身时,丝绒西装领口敞开,露出里面黑色长裙的深v领。舒图南慌乱移开视线,却正好看见天花板上镜子里的倒影… 戴着小狗面具的自己被狐狸逼到角落,红绳缠绕在两人之间,像命运的丝线。 天塌了,天花板上怎么还有镜子! 这个俱乐部也太不正经了吧! 林漾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种地方! 舒图南一点儿都不想面对这副场景,干脆自暴自弃闭上眼睛。仿佛只要不看,就可以假装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林漾月应该只是逗她吧,毕竟以前她从未展现过这方面的癖好…舒图南鸵鸟心态的想。 林漾月指尖划过她的腕骨:“第一个结,要留一指的空隙。” 红绳缠绕上来的瞬间,舒图南屏住呼吸。她听见林漾月低笑了一声,呼吸喷在她耳畔:“不要紧张,不会痛的。你刚刚应该好好听讲的,现在知道逃课的后果了?” 包厢里的温度似乎在升高。舒图南想说自己不需要学这种东西,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哑。 林漾月打结的动作很温柔,可每绕一圈绳,都像在她心上多绕一道枷锁。红绳最终在手腕系成漂亮的蝴蝶结,林漾月低头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作品,从矮榻起身,过一会儿又坐回来,房间内响起手机快门的声音。 舒图南猛地睁眼,看见林漾月举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她被红绳缚住双手,小狗面具都遮不住的眼角泛红的模样。 林漾月存好照片,凑近她耳边:“纪念一下,我的第一个作品。” 舒图南终于忍无可忍,用被绑住的手去推她:“你什么时候有的奇怪癖好。” 林漾月轻松制住她乱动的手腕,指尖轻抚着她腕间敏感的肌肤,低笑道:“别紧张,我没有那些奇怪的癖好。只是你总躲着我,所以我想试试…把你捆起来的话,是不是就跑不掉了。” 第134章 舒图南气得想咬人:“我什么时候跑过?” 林漾月一脸无辜:“你没有跑,你只是在躲,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可你一直不来。而且带你来这里,可是征求过你的同意的。” 鬼扯! 舒图南瞪大眼睛,被震惊到说不出话。 她确实答应了没错,但林漾月当时说的是“带你去个地方”,还特意嘱咐她“穿漂亮一点”。这暧昧不清的说辞,任谁都会以为是去应酬酒会,或者…约会。 谁会想到是要被绑起来啊! “骗人,你根本没说清楚是来这种地方!”舒图南羞恼地控诉。 林漾月轻笑一声,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我说了呀,我说不是买小玩具,可没说过不是玩小玩具。” 她慢条斯理地拽了拽红绳,“谁让你不乖,惹我生气。” “这是两码事!我答应今晚陪你出来,是为了感谢你替我解围,可不是为了接受你这种莫名其妙的惩罚!” 她瞪圆了眼睛,小狗面具下的脸颊泛着红晕,连耳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林漾月却只是轻笑,指尖慢条斯理地绕着红绳,一圈又一圈,像是在把玩什么有趣的玩具。 “口不对心。”林漾月评价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我捆你的时候,你明明一点都没挣扎,现在才说要解开?” 舒图南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刚刚没反应过来!” 林漾月低笑,手指轻轻抚过她裙摆上的褶皱:“裙子很漂亮。” 她的指尖顺着腰线缓缓下滑,像是在丈量什么,“这条裙子很适合你,贴身,柔软…” 手指停在腰侧,轻轻一掐,“还特别显身材。” 舒图南浑身一颤,下意识想往后缩,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矮榻边缘。林漾月不知何时又拿起一截红绳,正慢悠悠地在她脚踝处比划。 “你、你干什么!”舒图南的声音都抖了。 “练习啊。我觉得自己学得还不错,放心,肯定不会留下痕迹。” 红绳一圈圈缠绕,林漾月的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舒图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踝被束缚,裙摆因为这个姿势微微上滑,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林漾月…”舒图南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求饶的意味。 林漾月终于停下动作,抬眼看她:“嗯?” 舒图南咬了咬下唇,半晌才小声嘟囔:“你捆得太紧了。” 林漾月挑眉:“所以?” 舒图南别过脸,耳根红得滴血,“能不能松一点。” 林漾月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出了声。 林漾月原本是打算狠狠惩罚她的,把她困在矮榻上,或者绑在特制的绳结架上,用精心挑选的玩具,一寸寸折磨她。 直到她浑身发颤,腿根发湿,只能不断求饶。 可舒图南太乖了。 红绳缠上她手腕时,她只是轻轻蜷了蜷手指,连象征性的挣扎都没有。裙尾被撩起时,她耳尖红得滴血,也咬着唇不吭声。 就连林漾月故意用冰凉的绳擦过她敏感的膝窝,她也只是微微发抖,湿润的眼睛望着她,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没有反抗,没有露出獠牙,甚至连一句凶巴巴的“林漾月你混蛋”都没有说。 林漾月忽然没了惩罚的心思。 指尖轻轻抚上舒图南的脸颊。掌心下的肌肤温热柔软,像极了记忆中让她心动的触感。舒图南似乎愣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长睫扫过她的指腹,痒痒的。 “你…要解开我了吗?” 林漾月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完美无瑕地脸,“可以解开你,不过我想要一点赔偿。” 红绳忽然被拽紧,舒图南猝不及防地向前倾去,直接撞进了林漾月怀里。 林漾月低头,吻住了她微张的唇。 舒图南睁大了眼睛,被红绳束缚的手腕抵在林漾月胸前,却根本使不上力。 唇齿间的温度让她头晕目眩,所有的抗议都被堵了回去,只剩下紊乱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防备、这些年筑起的高墙,都在一瞬间崩塌殆尽。她以为自己早已不爱她了,以为自己可以冷静自持地面对她的一切试探和撩拨,可当林漾月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当她的呼吸灼热地拂过她的唇,当她们肌肤相贴、唇齿相依的瞬间,舒图南才发现,她的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望她。 过了几个呼吸,舒图南认命般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乖顺地任由她索取。 林漾月觉得,比起把她绑起来欺负到哭,她更想看她毫无防备地对她敞开一切,柔软得让人心尖发颤的样子。 红绳不知何时解开了,滑落在地毯上,像一条暗红色的河流。舒图南的手腕终于重获自由,却下意识地攥住了林漾月的衣角,像是怕她离开。 一吻毕,舒图南简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她垂着脑袋,指尖摩挲着腕上淡淡的红痕。 痕迹很浅很淡,过不了今晚就会消失。 “疼吗?疼的话我帮你亲一下?” 舒图南呼吸一滞。 这谁顶得住? 林漾月低头,吻过她的手腕,吻过她的指尖,最后又回到她的唇上。这次的吻不再温柔,带着几分失控的意味,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都补回来。 太久太久没有和人接吻,从前亲密的记忆却像刻在骨子里,舒图南被亲两下就整个人晕乎乎的,连自己什么时候掀开林漾月的裙子都不知道。 林漾月的裙摆早已凌乱,露出一截白皙的腿,舒图南的掌心贴上去时,她睫毛颤了颤,却没躲开。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对象。 舒图南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应该推开林漾月的。 没摸两下,林漾月就微微退开一点,鼻尖抵着她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舒图南,明明是你在摸我,你抖什么。” 舒图南说不出话。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血液在血管里沸腾,连指尖都发麻。 她以为自己可以伪装得很好,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可身体却比记忆更诚实。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回应林漾月的触碰,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土壤,贪婪地汲取着水分,以至于一碰到她就要发抖。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没有…” 林漾月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嘴硬。” 舒图南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我真的没有。” 林漾月挑眉,手指顺着她的腰线滑下,立刻被舒图南拦住。 “没有的话,你怕什么?” 舒图南不想承认,可身体却背叛了她。林漾月的每一个触碰都像是点燃了一簇火,烧得她理智全无。她以为自己可以不爱她,可以忘记她,可以假装她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她做不到。 林漾月的吻再次落下来,这次轻柔了许多,像是安抚,又像是试探。舒图南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沦在这个吻里,也任由压抑的感情决堤而出。 她完了。 她想。 林漾月很喜欢她的温顺,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像是给炸毛的小动物顺毛:“乖。” 舒图南忽然觉得鼻尖发酸。 她想起五年前自己在琛玉大厦的办公室里头也不回的离开,想起五年里她逼着自己忘记她,逼着自己变得冷漠,逼着自己不再回头。 可原来,她从未真正放下过。 林漾月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微微退开一点,指腹擦过她的眼角:“哭什么?” 舒图南摇头,声音哽咽:“……你混蛋。” 林漾月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湿意:“嗯,我混蛋。” 林漾月的手指轻轻抚摸舒图南的发丝,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等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她才开口,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正经:“要不要回琛玉上班?” 舒图南猛地抬头,眼眶还泛着红:“回去?以什么身份?” “可以让你负责设计部,年薪翻倍,独立团队,直接向我汇报。” “那程芮怎么办?” “她一直想去其他部门,你回来了她更高兴。” “astraleia呢?你会重新启动它吗?” 林漾月思考片刻:“不会,我现在没有那么多心力来打理新品牌。” 舒图南瞬间失望。 林漾月叹口气:“坦白说这几年,我没有想过重启astraleia。一方面我已经掌控琛玉,没有必要节外生枝。另一方面,我觉得…你不会想回到astraleia。” astraleia不单单是一个品牌,它承载着她们年少轻狂时所有梦想,见证过舒舒图南最炽热的爱恋,也亲眼目睹了她最痛苦的分别。 舒图南摇头:“所以它只能像流星一样闪一次就消失?比起astraleia我更不想回琛玉。” “商业就是这样。”林漾月伸手想碰她的脸,却被躲开,“但你在琛玉可以有很好的发展。” 第135章 现在的琛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处处掣肘她的家族企业*,林漾月用了五年时间,将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一一拔除。没有处处与她作对的哥哥,没有固执古板的爷爷,集团高层全是她亲手挑选的人,整个珠宝帝国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她可以轻易做出任何决定,不必被任何人威胁,不必被任何人影响。 舒图南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林漾月想让她回来,就真的只是一句话的事。没有人敢反对,没有人敢质疑。她可以给她最好的资源,最自由的创作空间,甚至…给她股份和分红。 只要她愿意回来。 可是舒图南不愿意。 “繁星已经走上正轨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从零开始做到现在,每一步都是我自己走出来的,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你知道在琛玉,你能得到什么。” “我知道,但有些东西不是靠别人给的。繁星是我的梦想,就像astraleia曾经是我们的梦想一样。” 谈及自己的事业,舒图南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星光。 她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坚定:“我相信繁星可以走得很远。虽然它现在规模不大,暂时还无法和琛玉相比,但它是我的。从无到有,每一件作品都倾注了我的心血。” 谈及自己的事业,舒图南眼睛很亮,声音里也充满自信。“我相信繁星可以走得很远,虽然它目前规模不大,暂时无法和琛玉相比,但它是我的。” “我也很看好繁星,才会选择投资它。但是站在巨人肩膀上,才能更快摘取星辰,不是吗?” “我知道,但只有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路,才能走得更稳。成长的过程宝贵的经验,比直接站在巅峰更重要。” 林漾月忽然怔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年需要她保护的女孩了。 “你变了,以前你不会拒绝我的。”林漾月轻声说,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怅然与骄傲。 舒图南微微一怔,随即莞尔:“人总是要成长的。就像繁星,虽然现在只是银河中的一点微光,但总有一天会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回到酒店的时候,林漾月看上去心情不错。 她踩着细高跟走在前方,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在酒店大堂璀璨的水晶灯下勾勒出优雅的弧度。 电梯门缓缓合上,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林漾月透过镜面反射看着舒图南,红唇微启:“晚上要不要过来睡?” 舒图南的目光飘向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不敢与镜中的林漾月对视:“今晚…我想好好休息。” 林漾月唇角的弧度落下几分,眼底的笑意也淡了。电梯里的空气似乎突然变得稀薄起来。 舒图南连忙补充:“珠宝设计大赛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我的进度有点慢。明天开始,我可能要在工作间待到很晚。” 林漾月蹙眉,又想起舒图南说“心里只有事业”时的坚定神情,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电梯停在17楼,金属门缓缓开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在房间门口分别前林漾月突然转身,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今天晚上我可不会给你留门。” 舒图南没什么反应,声音平淡:“好,晚安,你好好休息。” 林漾月瞪大眼睛,像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平淡的回应。 这个人可真是… “不解风情。” 说完这句话,她迅速刷卡进门,只留给舒图南一个傲娇的背影和砰的关门声。 舒图南不是不解风情,而是暂时不想面对林漾月。她的心乱得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理不出头绪。夜风从阳台缝隙钻进来,带着维港特有的潮湿气息,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燥热。 她坐在阳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嘴唇,一小时前她们还在俱乐部昏暗的房间吻得难舍难分,她的嘴唇上还残留着林漾月的口红香气。 这算什么? 一个心血来潮的吻?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林漾月发来的消息:【还不睡】 她下意识朝林漾月房间看去,正好与站在阳台门那边的林漾月隔着玻璃对视。 林漾月挑眉,扬了扬手中手机,舒图南立刻收到第二条消息:【我锁门了】 舒图南回复:【好的】 林漾月脸色瞬间转冷,哗的一下拉上窗帘,隔绝舒图南的视线。 舒图南苦笑着放下手机。 重逢这么久,林漾月从来没有向她解释过当年执意要结束合约的原因,也没有给出任何承诺,甚至没有直白的说过喜欢她。 昨日的邀约,今晚的吻,缠绵的言语,暧昧的举动,都像是她心血来潮的一场游戏。 如果和她在一起,舒图南不知道这样算什么。林漾月从来不说清楚,舒图南甚至不知道过去五年她有没有想过她,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以后,她有没有养过新的小狗,林漾月不跟她说的话,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舒图南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像不值钱的物品,被林漾月随心所欲地拿起又放下。 最可悲的是,即使知道这一点,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因为她的靠近而加速跳动。 第98章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亚洲珠宝设计大赛第四天,舒图南拿到申请的材料和工具,开始进行现场制作。一连三天,她都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连吃饭都不肯离开。幸好组委会经验丰富已经习惯应对这种场面,安排工作人员每天将午餐和晚餐送进来。 工作间内,舒图南正全神贯注地调整着项链上鲸鱼眼睛的角度。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精细操作而微微发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随意地贴在脸颊上。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创作迷踪的时候。那时她对珠宝设计充满激情,一心只想设计出令人惊艳的作品,打响astraleia的名气。 亚洲珠宝设计大赛第七天,舒图南坐在工作桌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的面前,一条项链静静躺在黑色丝绒托盘上。主体是一条优雅的鲸鱼,约莫拇指大小,鱼尾处镶嵌着渐变色的蓝宝石,从浅海蓝过渡到深海靛,仿佛鲸鱼正跃出海面。 最精妙的是项链的链条部分,舒图南采用了特殊的编织工艺,将细如发丝的银线与深蓝色丝线缠绕在一起,远看宛如海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每隔一段距离就缀着一颗珍珠,像是鲸鱼跃起时溅起的水珠。 这是她以大赛主题sea创作的作品,作品名为鲸跃。 她在规定期限内提交了作品,明天就可以返回宁城,静静等待组委会公布评审结果。 参加完闭幕式回到酒店时天色还早,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舒图南难得起了兴致出门逛逛。 她一个人乘车去了太平山顶,在观景台站了很久,六月的风带着盛夏的暖意,拂过她的脸颊和发丝。她看着脚下的城市渐渐被暮色笼罩,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的星辰坠入人间。 坐着缆车下山时,车厢随着陡峭的山势倾斜,城市灯火在视野中流动,宛如倒悬的星河。下山后她随便找了家茶餐厅,点了一份叉烧饭和冻柠檬茶。叉烧外皮酥脆,蜜汁的甜味恰到好处,让她想起和闻郁在米兰等公寓附近烧腊馆晚八点打折的日子。 吃完饭她拿手机查地图,才发现手机不小心调成了防打扰模式,屏幕上静静挂着几个未接来电。姚菱和程芮分别打过一个电话,林漾月打了三个,还发了几条消息。舒图南先回复了姚菱和程芮,告诉她们自己在外面闲逛,然后才慢吞吞地回复林漾月: 【抱歉,手机没电了,没有接到电话】 消息刚发出去,对话框上方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紧接着林漾月的回复跳出来: 【你在哪里】 舒图南环顾四周,这家藏在巷子里的茶餐厅连招牌都褪了色。她点开地图,发现自己离地铁站不远,吃完饭后可以坐地铁回酒店。于是她回复: 【我待会儿就回酒店】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语音通话请求。舒图南盯着屏幕上林漾月的名字看了几秒,按下拒绝键。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仿佛听见了林漾月气恼的轻哼声。果然,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几下后彻底消失,再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舒图南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咀嚼着已经凉掉的叉烧,蜜汁的甜腻突然变得难以忍受,她灌了一大口柠檬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莫名的焦躁。 林漾月肯定生气了。 这样也好。 反正明天就要回宁城了,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 地铁站入口的灯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舒图南随着人流走下台阶,在自助购票机上买了一张地铁卡进站。车厢里挤满了下班的人群,舒图南抓着扶手,透过车窗看见隧道墙壁上飞速掠过的广告光影。支离破碎的光斑像极了林漾月眼底的情绪,明亮耀眼,却让人看不真切。 第136章 回到酒店大堂,舒图南下意识放慢脚步。前台的服务生礼貌地点头致意,电梯间空无一人。她按下上行键,金属门映出自己疲惫的身影。 电梯停在17楼,走廊安静得能听见地毯吸收脚步声的细微响动。舒图南站在自己房门前刷卡时,余光不自觉地瞥向1708的方向。房门紧闭,门缝下没有一丝光亮透出。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舒图南触电般掏出来,是姚菱发来的她们三个人的航班信息,并问她是否也是这一班。 港城每天有五班飞机飞宁城,其中一班是早上七点半,两班下午,还有两班红眼。 很巧,舒图南买的机票恰好和她们同一班。 舒图南立刻改签成明天最早一班,然后锁上屏幕。 她和林漾月好像总是在某个时刻短暂交汇,又很快分离。那个吻,那些暧昧的话语,不过是港城繁华梦境中的一段插曲。明天太阳升起时,她们又会变回两条平行线。 舒图南拉上窗帘,把璀璨的夜景隔绝在外。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23:47,再过十三分钟,这一天就会结束。她钻进被窝,关掉所有的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就这样吧,就将那日的吻当作一个旖旎的梦,梦总是要醒的。 舒图南第二天醒来时,整个人晕乎乎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突然感觉下腹一阵熟悉的坠痛——浅色床单上赫然印着一小点暗红。 她生理期到了。 她的周期一向规律,按理说应该还有一周才到日子。看来这几天和林漾月的纠缠让她的激素分泌彻底紊乱,连生理期都提前了。 舒图南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双腿软得像是踩在棉花上。踉跄着走到卫生间,褪下睡裤时松了口气。血量不大,只是在内裤上留下几点暗红的痕迹。只是镜中自己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 往内裤里垫了几张卫生纸应急,回到卧室她给酒店礼宾部打了电话,问酒店能否提供卫生巾。 挂断电话后,舒图南蜷缩在床边,用拳头抵住绞痛的小腹。这痛感来得异常凶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严重。她一直有痛经的毛病,在安纳西落水生病以后尤其凶猛,每次都得靠止痛药熬过来。 没料到月经提前,她的行李里没准备止痛药。 摸出手机想看时间,却发现林漾月在凌晨三点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航班号发我】 舒图南苦笑着锁上屏幕,现在这副狼狈样子,她宁可被痛死也不想让林漾月看见。 门铃响起时,她勉强撑起身子,刚打开门,一阵剧烈的眩晕突然袭来,眼前的走廊像被泼了水的油画般扭曲变形。她下意识抓住门把手,膝盖却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双温热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熟悉的蜜桃与咖啡香气扑面而来。舒图南抬头,正对上林漾月紧蹙的眉头。 “你…”林漾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的目光从舒图南惨白的脸色滑到她捂着腹部的手上,瞬间明白了什么。 舒图南刚张嘴,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夺走了声音。她弓着腰,感觉林漾月的手臂环过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 拿过服务生手里的卫生巾,林漾月很自然地揽着舒图南回房间,把她带到卫生间,就要脱她的睡裤。 舒图南虚弱地挣扎:“我自己来…” 林漾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在评估她是不是真的可以自己来,直到舒图南把她往外推,才慢慢走出去。 换上干净内裤垫上卫生间,舒图南感觉自己的小腹好像更痛了。生理期就是这样,看到血之前只觉得隐隐作痛,看到血之后才会痛得格外鲜明,而这种痛感又会在垫上卫生巾的其后几个小时达到巅峰。 扶着墙慢慢走出去,林漾月已经帮她把凌乱的床单扯平整,扶着她躺下去。 “你痛经很厉害,每次生理期都这样?” 舒图南摇头,语气虚弱:“一般还好。” “有止痛药吗?” “这次提前了几天…没有带。” 林漾月抿了抿唇,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我去买。” “…好。” 林漾月拿起房卡出了门。舒图南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闭着眼忍受一阵阵袭来的疼痛。 明明为了不和林漾月同乘一班飞机,她才特意改签了最早的航班。可刚才林漾月说要给她买止痛药时,她却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真是没出息,她咬着牙想。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滴的一声响,林漾月回来了。 她走到床边,却没有立刻递上药片,而是剥开一块巧克力的锡箔包装,捏着它送到舒图南唇边:“先吃点东西。” 舒图南下意识张嘴,黑巧的醇苦在舌尖化开,混着榛子的香气。她咽下去,才发觉不对劲:“止痛药呢?” 林漾月已经拿起外套,语气不容反驳:“我们直接去医院。” 舒图南愣住:“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 “你嘴唇都发白了。”林漾月打断她,声音罕见地紧绷,“我已经叫了车。” 林漾月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舒图南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从苍白的嘴唇到冷汗涔涔的额头,最后落在她紧捂着小腹的手上。 “能站起来吗?”林漾月问。 舒图南试了试,虽然撑起身子时会发晕,但是扶着人勉强可以站起来。 林漾月没说话,直接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我自己能走。”舒图南小声抗议。 林漾月没理她,大步走向门口。舒图南被迫贴在她胸前,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林漾月突然开口:“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舒图南没力气回答,只是轻轻摇头。 “像只淋了雨的流浪狗,又倔又可怜。” 舒图南想反驳,却被一阵剧痛夺走了声音。她本能地往林漾月怀里缩了缩,额头抵在对方锁骨上。 林漾月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舒图南闭着眼,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很贪恋这个怀抱。 这个认知比腹痛更让她难受。五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就戒掉了对林漾月的依赖,可现在,仅仅是一个拥抱,就让她筑起的所有防线土崩瓦解。 黑色商务车已经停在门口,林漾月弯腰把她放在座椅上,自己也上了车。 “去医院。”她对司机说,然后转头看向舒图南,“很快就到。” 舒图南虚弱地点点头。半岛酒店附近十分钟车程的地方就是圣德医院。车子刚停稳,医院门口已经有一位护士在等待,显然是林漾月提前联系好的。 诊室里,医生是位四五十岁的阿姨,戴着细框眼镜,温柔又专业。她示意助手将林漾月请出去,然后才转向舒图南:“现在可以详细说说你的情况了。” 她询问了舒图南的身体状况和基本信息,还有最近一次性/生活的时间。 “…好几年没有了。”舒图南低声回答。 医生点点头,继续问道:“生育状况呢?有怀孕或者生产过吗?” “也没有。”这次舒图南答得干脆利落。 医生填完病历,给她开了抽血和腹部b超检查单:“先去检查,等结果出来再看。” b超室在走廊尽头,门上贴着“仅限患者进入”的标识。舒图南接过检查单,推门进去前下意识回头,林漾月就站在走廊的窗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的眉头微蹙,目光一直追随着舒图南的身影。 b超室里冷气很足,舒图南躺在检查床上,冰凉的耦合剂涂在小腹时,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操作师轻声说:“放松,只是常规检查。” 检查很快结束,舒图南擦掉腹部的耦合剂,拿着报告单回到诊室。医生仔细看完结果,抬头时露出安抚的微笑:“没有器质性病变,就是原发性痛经。可以吃些药调理,平时注意保暖,别熬夜。” 医生给她开了止痛药和一些调理的中药,回酒店的路上,舒图南就着矿泉水吞下药片。药效很快发作,小腹的绞痛渐渐变成钝钝的闷痛,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 回到房间后,她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照在床上。舒图南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林漾月正坐在床旁边的小沙发上。 那人换了件宽松的白色衬衫,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专注地处理工作。茶几上摆着她的病历和药袋,旁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 似乎是察觉到动静,林漾月抬起头:“醒了?” 舒图南点点头,林漾月立刻合上电脑,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肚子痛不痛,要不要再吃颗止痛药。” 第137章 “不用,已经好多了。你…一直在这?” “嗯。” 林漾月重新坐回沙发,拿起电脑。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人轻轻叩响。林漾月起身去开门,酒店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银质餐盖揭开时,热气裹着米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有一碗熬得浓稠的南瓜小米粥,配着两笼精致的点心。 林漾月把粥碗推到她面前,“趁热吃。” 林漾月吃的西式套餐,意面和沙拉。整个用餐过程安静得出奇。林漾月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意面,睫毛垂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叉子偶尔碰到盘子的轻响,和窗外隐约的汽笛声填补着沉默。 服务生来收餐具时,舒图南瞥见床头闹钟指向下午一点二十。她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你的航班…” “改签了。” 舒图南攥紧了纸巾:“改签到几点的飞机?” 林漾月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不重要。” 舒图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漾月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可能还在介意自己昨晚不接她电话的事情,也可能是介怀其它。 舒图南自己也感觉有些别扭,林漾月为了照顾她改签航班,可她连一句像样的感谢都说不出口。 阳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林漾月起身拉严窗帘,房间顿时暗了几分。她走回沙发边,拿起笔记本电脑:“再睡会儿吧。” “不了,睡太多容易头疼。” 林漾月坐直身子,合上电脑,目光平静地看向她:“那我们来聊聊。”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舒图南看见林漾月拿起茶几上的病历本,指尖轻轻点在某一栏上:“g0p0,舒图南,小满果然不是你的孩子。” 舒图南的呼吸一滞。 她看过自己的病历,医生字迹潦草,上面都是她看不懂的专业术语。她以为这串数字,只是医生的普通描述。 她并不知道g和p代表的意思,也没想到林漾月居然会看她的病历。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壁灯。林漾月的脸半明半暗,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要把她看穿。 “你早就猜到了,是吗?”舒图南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之前有怀疑,现在证实了。” 舒图南声音微微发抖:“带我去医院,也是为了证实吗?那如果我对医生撒谎怎么办?” 林漾月沉默片刻,“总有办法证实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我们到港城之后。前几天每天晚上我们在一起,从来没看到你给小满打电话,后面几天你日夜待在工作室,更是从来没有联系过她。” 她顿了顿,补充道:“一个真正的母亲,不会这样。” 谎言骤然被戳破,舒图南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手指攥住睡裤中线,垂眸沉默好半天,才缓缓开口:“小满…是闻郁姐姐的孩子,她姐姐很早就过世了,她就一直跟着闻郁。我和闻郁在米兰合租过几年,在我心里…小满就像我的女儿一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消融在空气中。 林漾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不是你骗我的理由。” 舒图南的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抱歉。” “你没有孩子…那我就更不明白你躲我的理由。”林漾月突然俯身,双手撑在舒图南身侧的床垫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你一直在躲我。那晚接吻后,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能回到从前,可你依然在逃避。舒图南,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我能感觉到,你对我还有留恋。” 何止是留恋。只要一靠近林漾月,舒图南都能感觉全身细胞在叫嚣。 就像现在,林漾月只是这样靠近,她的心跳就已经快得不像话,指尖发麻,后颈泛起细小的战栗。 可是,她不想重蹈覆辙了。 当年被林漾月“抛弃”以后,舒图南度过一段很痛苦的日子。 那些漫长的夜晚,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有时凌晨三四点突然惊醒,发现枕头已经被泪水浸透,而窗外还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白天走在校园里,周围的学生川流不息,她却像个透明的幽灵。教授在讲台上讲课,声音忽远忽近,黑板上的字迹在她眼里扭曲成模糊的符号。最可怕的是那种挥之不去的虚无感,仿佛整个人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后来是姜予乐强行把她拖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诊断后给她开了药,白色药片装在透明的分装盒里,每天早中晚各两粒。服药后的副作用来得很快,她的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所有感官都变得迟钝而遥远。 对她而言,药很有效,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她汹涌澎湃的情感一一剥离。 那些让她夜不能寐的痛苦,那些撕心裂肺的不甘,那些灼烧五脏六腑的恨意,还有那些藏在骨髓深处的爱恋,全都被封进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盒里。她能看见它们在里面翻滚沸腾,却再也感受不到它们的温度。 后来她慢慢停了药,身体也启动自我保护机制。每当情绪即将决堤时,她就会下意识地筑起一道墙,把自己和那些激烈的情感隔开。 所以现在,当林漾月每次靠近,当她每一次感受到久违的心跳加速时,第一反应就是抗拒。 那样生不如死的滋味,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第99章 压得舒图南呼吸发紧 过往的苦楚,她根本没办法对林漾月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难道要她红着眼眶,像只被雨淋透的流浪狗一样,拽着林漾月的衣角说:“被你抛弃我难受得快死掉,所以你以后再也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光是想象这个场景,舒图南都会在心里唾弃自己,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这样。 她真是个贪心的人。明明高考完差点失学时,她想要的只是有人能拉她一把。当林漾月真的对她伸出手,她又开始渴望更多,想要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想要她嘴角因自己扬起的弧度,想要她整颗心都放在自己身上。 这是人类的劣根性。一旦进入亲密关系,就忍不住贪婪地索取更多。对方待自己越好,心底的欲望就越发膨胀。就像沙漠里濒死的旅人,最初只卑微地祈求一滴水,得到甘霖后却又痴心妄想整片绿洲。 可绿洲终究抛弃了她。 作为贪心的惩罚,她花费好几年时间才从感情荒漠中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如今她终于学会在荒漠边缘生存,哪怕远远望见绿洲的轮廓,也会强迫自己转身离开。因为她比谁都清楚,绿洲不会只属于她,而她已经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被抛弃后漫长的干渴。 “没有原因。”舒图南说:“我也没有故意躲着你,我只是觉得你似乎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林漾月眯起眼睛:“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曾是我的资助人,我们签了一份…”她顿了顿,“对我有利的合约。后来你提出合约结束,我同意。” 她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林漾月的眼睛:“现在你是繁星的投资人,我能做的就是尽力经营好繁星,不让你投资失败。” 林漾月突然笑了,那笑意未达眼底:“我们过去真的只是合约关系吗?那你告诉我,合约第几条规定资助人要和被资助人接吻,又是哪一条规定被资助人要和资助人做.爱?”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舒图南的唇瓣,下一秒被舒图南抓住手指。 舒图南深深凝视着林漾月,她的眼神很复杂,像是看爱人,又像是看仇人。 “林漾月。”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我向你表白的时候,是你亲口说的要保持目前的关系,也是你亲口说的合约结束。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是想说当初你是被逼无奈,才说出那种绝情的话的吗?” 林漾月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舒图南,你恨我吗?” 舒图南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不恨你,我答应过你不恨你。但是我也不爱你,我和你的过往已经留在过去,今后我只想向前看。” 她掀开被子走下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行李箱就放在角落,她蹲下身,从夹层里找出一张银行卡。那是临出国前,姜予乐硬塞给她的。 舒图南将递到林漾月面前,声音很轻,语气坚定:“我只想跟你两清,永远不要再联系。” 林漾月垂眸,看着那张卡。 “卡里是你给过我的所有钱,包括出国前给的三百万,结束合约那天打给我的一百万,还有…我大学四年的所有开销。” 林漾月盯着那张卡,突然笑了:“你算得真清楚。” 舒图南别过脸,不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突然涌上的潮湿:“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所以凑了个整还给你。” 第138章 林漾月慢慢拿过那张卡,指尖轻轻摩挲着卡面凸起的银行卡号。 “你知道吗,当年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其实很高兴…” 舒图南打断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我想告诉你当年我的处境也很艰难,至少你要知道,当时我是不得已。” “谁都有不得已的时候。”舒图南说:“你现在也会不得已。你是琛玉的总经理,还有一个躺在床上的植物人未婚夫,如果公开出柜,会造成事业和名声双重打击。我也是,繁星正在上升期,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进入一段亲密关系。” 只要她想,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出一百个不该与林漾月继续纠缠的理由。 她们之间横亘着五年的空白与误解。 被药物麻痹的日日夜夜,独自舔舐伤口的痛苦记忆。 每一个理由都足够充分,每一个借口都无懈可击。 但此刻的舒图南已经精疲力竭。生理期不适让她浑身发冷,方才那场剖心蚀骨的对话更是耗尽了她全部力气。 她现在只想让林漾月离开,好让自己能蜷缩进被窝里,独自消化这些汹涌而来的情绪。 或许她会躲在被子里无声地哭一场,就像从前那样。但林漾月如果再不离开,她肯定会在她面前崩溃。 舒图南躺回床上,拉起被子蒙住眼睛,声音闷闷地:“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林漾月站在床边,目光落在她微微发抖的被子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掀开舒图南的被子钻进去,抱住她,与她说一些温柔的话,乞求她的原谅。 但最终,林漾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好。” 房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当确认林漾月真的离开后,舒图南终于放任自己瘫软在床上。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顺着太阳穴滑入鬓角。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仿佛这样就能否认那些汹涌的情绪。 为五年前的误会,为方才的争吵,更为此刻无法抑制的、想要追出去的冲动。 算了,就这样吧。 至少这次,是她先推开她的。 林漾月离开了,她应该感到解脱,可为什么心口会疼得这样厉害? 舒图南咬着下唇,内心有些不解。 * 又在半岛酒店住了一晚后,舒图南身上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她买了下午的机票回宁城,临上飞机前给闻郁发了条信息:【来接我,别带小满】 城里到机场要一个小时,小满年纪太小,光是坐车往返都会累。 可当她在抵达口看见闻郁时,扎着羊角辫的小身影还是蹦蹦跳跳地扑了过来:“南南姨姨!” 小满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像只毛茸茸的小鸭子。舒图南弯腰接住她,闻郁在一旁耸肩:“这小祖宗非要跟来。” 回程的车上,小满*趴在儿童座椅里,突然歪着脑袋问:“南南姨姨,你为什么没有车呀?” 她掰着肉乎乎的手指开始数,“桐桐姨姨有红色的车车,然然姨姨有白色的车车,郁郁姨姨也有车车…”数完一圈后,她困惑地眨着大眼睛,“只有南南姨姨没有,是因为钱钱不够吗?” 舒图南被这童言童语逗笑了,故意逗她:“是呀,我的钱不够,小满可以借我一点钱吗?” 小满黑葡萄似的眼珠转了转,突然举起两只小手,十根手指张得开开的,骄傲地宣布,“我有一百块!都给你买小车车!” 闻郁在前排噗嗤笑出声:“得,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一百万。” 舒图南笑着揉了揉小满的脑袋,却认真考虑小满的建议,她好像是该买辆车,总不能每回都要闻郁带着小满来接她吧。 虽然她的积蓄大部分都给了林漾月,但凑一凑,一辆车的钱还是有的。 周末的时候,舒图南抽空去了几个4s店。原本她打算买辆新能源电车,却在看到奔驰标牌的时候,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4s店明亮的展厅里,一辆辆锃亮的新车整齐排列。舒图南的目光被最里那辆熟悉的车型吸引,那辆车和林漾月曾经开过的那辆几乎一模一样。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车身上,白色珍珠漆面泛着温柔的光泽。 “女士眼光真好,这是最新款的奔驰e,要试坐一下吗?” “可以。” 销售小姐贴心地为她拉开车门,舒图南坐进驾驶座,真皮座椅的触感熟悉得令人心尖发颤。她下意识去摸中控台的位置,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那里有个被林漾月用来放指套的小格子。 “这款车搭载了最新的智能系统…”销售小姐坐上副驾,开始热情讲解。 舒图南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皮革的纹路硌着掌心。她突然打断对方:“谢谢,我开过这辆车。” 销售小姐明显愣了一下:“啊?这款是今年新上市的…您之前开过旧款吧,那我就不多介绍啦,这款车型每年有一点点更新,但是不多,说不定您比我更熟悉。” 车里有淡淡的皮革气息,还有展厅里淡淡的香水味道,两者混合在一起后的味道不算难闻,却让舒图南感觉到些许不适。 在她的印象中,这辆车里应该弥漫淡淡的蜜桃香气,仔细闻才能察觉其中的咖啡气息。 “女士要不要看看其他车型?我们还有…” “不用了,就这一辆,我先付定金,过两天再来付全款。” 奔驰e没有现车,需要等一个月左右。舒图南倒是不急,她发现自己甚至很享受这种等待的感觉,就像在期待一个全新的开始。 交完全款走出4s店那天,盛夏的阳光白得刺眼,舒图南站在路边眯起眼睛,心里却莫名地轻松。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大事,像是终于把某个沉重的包袱卸下,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两周后的中午,舒图南正和闻郁三人在办公室吃外卖,忽然接到4s店的电话。 “舒小姐,您的车到了。” 闻郁、伍梧桐和夏然三人下午硬是翘班半天陪她去提车。伍梧桐这个活宝还偷偷准备了一条横幅,红底白字写着“热烈庆祝南姐喜提新车”,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新车落地,顺顺利利;车门一关,平平安安”。 舒图南被她们按在车前拍照时,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却还是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来来来,看镜头!”销售小姐姐举着手机指挥,舒小姐你把手搭在车门上,对,就这样!” 伍梧桐在一旁起哄:“哎呀,应该给她布置一个提车仪式的,就像网上看到的那样,车门打开一大捧玫瑰花倾泻出来。” 夏然评价:“太夸张了,而且那种布置要加很多钱,不实用。” 伍梧桐摇头:“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儿都不懂浪漫。” 闻郁把照片p得漂漂亮亮发了朋友圈,配文是:“我们家南南也是有车一族了!” 下面立刻炸出一堆点赞和评论。 舒图南晚上刷朋友圈时才看到这条,她盯着照片里自己站在新车旁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好像忘了点什么。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来不及抓住。 窗外,新买的奔驰e安静地停在楼下,月光给车身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舒图南放下手机,走到窗前,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坐进林漾月车里,小心翼翼地摸着真皮座椅,生怕弄脏了她的车的样子。如今她有了属于自己的车,这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临睡前,舒图南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了! 她打开手机,盯着闻郁那条朋友圈的点赞列表,林漾月的头像赫然在列。 点赞时间显示是晚上八点十七分,正是林漾月习惯的每天浏览新闻和朋友圈的时间。 舒图南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哀嚎。林漾月不仅看到了还点了赞。这意味着她知道舒图南买了和她同款的车。 这算什么?拙劣地模仿?念念不忘的证明? “她该不会以为我…” 舒图南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又立刻摇头否定,“不会的,我都当面说清楚了。” 她重重地将手机锁屏扔到一边,翻身用被子裹住自己。眼睛才闭上三分钟,又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劈进脑海。舒图南猛地睁开眼,伸手摸索着重新解锁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犹豫地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开了充满暗示意味的图标的app“小月亮控制器”。 界面加载出来的瞬间,舒图南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使用记录里孤零零地躺着一条记录:购买当天的深夜11:00,持续时长15分钟。 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启动记录。 什么嘛... 舒图南盯着唯一一条记录,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 明明在店里表现得那么…迫切,结果买回去就只打开过一次? 她果然是一时兴起。 距离两人在港城分别已经过去两周零四天,林漾月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彻底从舒图南的世界里消失了。 第139章 没有电话,没有消息,甚至连朋友圈点赞都没有,工作上的对接也全部交给廖依。好几次手机震动,舒图南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结果都是垃圾短信。 她不找自己也就算了,给闻郁点赞又是什么意思?舒图南翻来覆去地想着,手指不自觉地划开闻郁的朋友圈,又看了一遍那条动态。 照片里的自己站在新车旁边,笑得有些拘谨,而那条动态下面,林漾月的点赞像一枚小小的刺,扎在她视线里。 舒图南把手机扔到一边,又忍不住捡回来。她点进林漾月的主页,只显示一道横线,还有“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什么也看不到,才更让人心烦意乱。 “早知道她会看到,应该化个妆的。”舒图南小声嘀咕,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 她抓过枕头蒙在脸上,闷闷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平静心情酝酿睡意,舒图南脑袋里却不由自主地跑起走马灯,乱七八糟的什么片段都有。 一会儿浮现出自己在半岛酒店赶林漾月走的场景,一会儿浮现陪林漾月买羞人的小玩具,最后莫名其妙地居然想起俱乐部里两人停不下来的吻。 越想心越乱,越想越睡不着,舒图南索性打开台灯坐起身,靠在床头正儿八经玩手机。 打开和林漾月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两周前。她犹豫了一下,点开输入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对着空荡荡的对话框喃喃自语。 凌晨一点半,舒图南依旧毫无困意。 她已经把能想到的网站都刷了一遍,甚至听了一会儿白噪音,可那些轻柔的海浪声非但没能催眠,反而让她想起在港城的那些晚上。 反正睡不着,她索性打开浏览器,进入设置。过去几年,为了避免在网上看到任何关于林漾月的消息,舒图南特意将“琛玉”两个字设置成了浏览器屏蔽词。每当新闻推送里出现这两个字,系统就会自动过滤,像一道有形的屏障,把她和林漾月的世界彻底隔开。 可现在,她盯着搜索框,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把屏蔽词删掉了。 页面刷新的一瞬间,关于琛玉的新闻如潮水般涌来,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屏幕。 台灯的光线将舒图南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单薄。她盯着浏览器里跳出的新闻标题,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震荡新闻!豪门联姻破碎,林家与宗氏正式宣布解除婚约」 配图是三天前的发布会现场。照片里的林漾月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站在镁光灯下,神色平静。宗家家主宗静澜站在她身侧,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恰到好处的距离。 舒图南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动,更多的新闻跳出来—— 「林光震突发脑梗入院,琛玉集团权力交接恐生变」 「林旭彦涉嫌挪用公款,或面临十年以上刑期」 「林旭祖离婚案尘埃落定,前妻携女远赴海外」 每一条新闻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舒图南呼吸发紧。 第100章 当你的地下情人 往上划回到第一条新闻,舒图南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停片刻,终于点了进去。 报道内容很短,几眼就能看完全文:「宗正自两年前车祸后便长期卧床不起,经双方协商,宗家家主宗静澜今日代表其弟出面,正式宣布解除两家婚约。此次解约是双方友好协商的结果,今后两家企业仍将保持紧密的商业合作……」 舒图南的呼吸微微滞住,视线在“解除婚约”几个字上停留了许久,像是要确认它们是否真实存在。 这是什么意思? 林漾月…恢复单身了? 舒图南的胸口微微发紧,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底翻涌。她下意识地划到新闻底下看评论,或许是因为林、宗两家联手开发布会的缘故,网友们的反应出奇地平和,甚至带着几分理解。 「宗少爷都卧床两年了,林漾月能坚持到现在才解约,已经够仁义了」 「商业联姻本来就没感情,拖两年才解约,估计是利益谈妥了」 「林漾月这几年连个绯闻都没有,换我早跑了,谁愿意守着一个植物人过」 退出新闻页面,依次点开下面几条新闻。下面几条报道内容同样短暂,能获取到的信息少得可怜。 舒图南放下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猛地从床上弹起,赤着脚在卧室里来回踱步。 不对劲。 两三个月前闻郁就同她透露过这些风声,听她语气这件事早已在圈内传开,但她刚刚看到的新闻都是近期的,这些事怎么会突然接二连三地被报道出来? 林光震重病,林旭彦坐牢,林旭祖离婚,每一件事都给琛玉的品牌形象带来巨大伤害。 难道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林漾月,针对琛玉? 顾不上会不会打扰闻郁清梦,舒图南立刻拨通了电话。听筒里的等待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响了足足七八声,才被接起。 “喂…”闻郁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睡意。 舒图南直奔主题:“你上次说,林漾月的家里人这两年都出了事,具体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声,接着是闻郁带着怨气地嘟囔:“姐姐,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啊!现在可是凌晨两点,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问这种事?” 舒图南声音发紧:“很重要,我需要知道。” 闻郁似乎终于清醒了些,叹了口气:“行吧行吧,我也是听说的,消息不保真啊。就是林旭彦头几年染上赌,本来只在澳门玩玩,后来被人做笼子带去拉斯维加斯玩,说是欠了二十个亿。” 她打了个哈欠:“金额被夸大了,但是他欠钱的事估计是真的,因为他爹妈那段时间疯狂抛售手上资产,为了填窟窿还挪用公司资金。” “还有呢?” “然后是林旭祖,林漾月她二哥,和乔家联姻后乔家姐姐生了个女儿嘛,林旭祖有神经病,怀疑乔姐姐给他戴绿帽子,在家要对乔姐姐和女儿动手,乔姐姐为了保护女儿捅了他一刀。” “……” “宗正的事也挺离谱的,据说事发路段监控刚好坏了,只知道他开车撞上高速护栏,又碰巧遇到落石,那天车上就他一个人,还是路人发现打了120,就挺蹊跷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几件事闹得都挺大,挺多人都知道。而且都是这两三年陆续发生的事,有人说林家是不小心得罪了哪路神仙,还有人说——” 电话那头,闻郁又打了个哈欠,她脑袋本来就是懵的,一打断就忘记自己刚刚要说什么,索性换了个话题:“我说,你怎么突然对林家的事这么上心,该不会是…” “没什么,就是看到新闻有点好奇。你继续睡吧,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神经病!”闻郁骂了一句,愤愤挂断电话。 舒图南将几条新闻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退出浏览器后,又开始在社交媒体上搜索与林漾月有关的消息。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眼睛紧盯着不断刷新的内容,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微博、小红书、豆瓣、贴吧…她几乎翻遍了所有可能讨论这件事的平台。有些帖子已经被删除,但通过网友的截图和只言片语的讨论,还是能拼凑出一些信息。 “你们不觉得林家出事的时间点太巧合了吗?从林旭彦赌博开始,林家就像被诅咒了一样。” “我表姐在琛玉上班,说林漾月还没当总经理的时候,就谁的面子都不给。” 下面有人回复:“听说林漾月接手公司后,把几个伯伯的实权都架空了。” 舒图南的手指顿了一下,点开一个已经被删除的帖子截图,上面写着:“林旭彦挪用公款的事,就是林漾月亲自查出来的,对哥哥都能下这种狠手,啧啧……” 配图是林漾月在董事会上发言的照片,她穿着利落的西装,眼神冷得像冰。 舒图南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林漾月,锋利、冷酷,与记忆中那个温柔又风情的林漾月判若两人。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经过一整夜的整合,舒图南几乎可以确定,林漾月就是被人针对了。 从三年前、或者从更早的时候开始,就有人在互联网上散布关于林漾月的负面消息。 那些言论像定时炸弹一样,在每一次琛玉经历风波时引爆。 股价下跌时,他们说林漾月经营不善;项目失败时,他们说林漾月刚愎自用;就连宗正出车祸,都有人暗示是林漾月的手笔。 舒图南看着那些恶毒的言论,胸口堵得发闷。 光是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些文字,她都替林漾月气得指尖发颤,更别说林漾月这个当事人了。 那些字字诛心的揣测,那些恶意满满的编排,想象着林漾月独自面对这些的画面,舒图南就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第140章 她只希望林漾月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才好。 可是,她真的没看到过吗?信息爆炸的时代,舒图南都能轻易搜索到这些,更别说林漾月。 而且…就算林漾月真的不上网,也还有姚菱呢。以姚菱5g冲浪的速度,肯定什么风吹草动都知道。 她不在的这几年里,林漾月是不是一直独自消化着这些恶意? 这个念头像根细小的刺,扎在舒图南心尖上,让她坐立难安。她拿起手机,指尖悬在林漾月的号码上方,终究没有拨出电话。 这个点林漾月肯定还没醒,她记得那人睡得晚,早上至少要睡到八点。要是现在打电话过去,肯定会吵醒她。 舒图南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床头。她强迫自己躺下补了个觉,却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林漾月独自站在风口浪尖的画面。 闹钟响起时,舒图南几乎立刻睁开了眼。她机械地洗漱、换衣服,开车去公司的路上连空调都没开,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开口。 等坐到办公桌前,时钟已经指向九点,这个时间林漾月应该醒了。 舒图南拿起手机又放下,反复三次。万一林漾月已经在开会呢?或者在见客户?贸然打电话过去未免太冒失。她咬着下唇,最终还是点开了微信对话框。 指尖在键盘上悬停许久,打打删删: 【看到新闻了,你还好吗】 太生硬。 【网上的言论别往心里去】 又显得居高临下。 【我想你了】 …这更不合适。 前不久她才和林漾月说要划清关系呢。 最后她只发了一句:【早上好,吃早餐了吗】 发完就后悔了,这是什么无聊的问候? 舒图南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强迫自己投入工作。可不到五分钟就又拿起来看。 没有回复。 运营助理小周敲门进来送文件时,舒图南正盯着手机发呆。 “图南姐,这份合同需要您签字。” “放这儿吧。”舒图南头也不抬地说。 直到中午十二点,手机才终于震动了一下。舒图南几乎是扑过去看,林漾月只回了三个字: 【吃过了】 冷淡的口吻让舒图南胸口发闷,她盯着屏幕,突然意识到这几年林漾月应该早就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根本不需要她的安慰。 正当她出神时,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林漾月: 【有事吗】 这是什么意思,没事就不能找她? 舒图南飞快地打字:【晚上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 怕林漾月误会什么,舒图南连忙补充:【感谢你在港城照顾我】 林漾月的消息同时跳出来:【没有空】 舒图南的心情瞬间低落。 停顿几秒,对面又补了一句: 【今晚飞新加坡,回来再联系你】 舒图南看着这条消息,突然笑了。 原来是要出差呀,她还以为林漾月是不想见她了呢。 这才是她熟悉的林漾月,把工作排在第一,却又总会给她留个念想。 【好,等你的消息,一路平安】 * 过了一周,舒图南都没等到林漾月回来的消息。 怕错过她的信息,她每天都会不自觉地多看几眼手机,连闻郁都察觉出她的反常,打趣她是不是在等什么重要客户。 “新加坡又不远,怎么会出差这么久。” 舒图南点开两人对话框,最后一条是她祝对方一路顺风。再点开林漾月的朋友圈,依然只有那条横线,一条动态都没有更新。 六月底的宁城迎来毕业季,舒图南作为优秀校友受邀回母校参观,顺便给珠宝系的学弟学妹们分享创业经历。 走进宁城大学的校门时,她恍惚想起当年在学校上课的日子,那是她人生中最轻松快乐的一段时光,平时有朋友,周末有爱人。 “舒学姐!”学生志愿者热情地迎上来,“讲座还有半小时开始,您先去休息室准备一下吧。” 舒图南点点头,跟着指引走向小礼堂后面的休息室。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林漾月正坐在休息室的单人沙发上,身周围了一圈校领导和企业代表。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舒图南眼里。 “那位是琛玉集团的林总,美术学院毕业的学姐。”同学小声介绍道,“也是学校的杰出校友,今天的特邀嘉宾。” 舒图南站在原地,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林漾月明明看见她了,却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仿佛她们很不熟似的。 “舒同学也来啦?正好正好!”院长热情地招呼,“你和林同学好像是旧识?待会儿可以一起合影。” 林漾月这时才站起身,朝舒图南走来。 “好久不见。”林漾月伸出手,语气平静,像是她们真的很久没见。 舒图南握住那只手,触感微凉。 “不是说…回来就联系我吗?”她压低声音问道。 林漾月笑:“昨天刚回来,而且这不是见到了吗?” 说完便退后一步,恢复了商业精英的疏离模样。校领导们继续围着林漾月讨论新一轮校企合作,舒图南被晾在一旁,插不进话,只能不停往林漾月那边看。 讲座开始前五分钟,趁着其他人陆续进场,舒图南终于找到机会拉住林漾月的手腕:“结束后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林漾月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时眼底闪过一丝舒图南熟悉的、带着狡黠的光,但转瞬即逝。 “好啊,我等你。”林漾月轻轻挣开她的手,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答应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邀约。 舒图南是最后一个分享的。站在讲台上,她简单讲述了在米兰的工作经历和回国后的创业经验,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往某人身上瞟。 台下学弟学妹们热烈的掌声将她拉回现实,等分享结束回到小休息室,推开门就看到林漾月在里面等她。 休息室里只有林漾月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右腿腿弯压在左腿膝盖上,裤脚往上露出一截又白又细的脚踝,简直白得晃眼。 舒图南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走过去,伸手把她翘着的那条腿放下来。 “这样坐对腰椎不好。”舒图南干巴巴地说。 林漾月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换了个腿跷。 舒图南:“……” 空气一时凝固。 舒图南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开口:“出差顺利吗?” “挺顺利的。” “新加坡那边天气怎么样?” “挺好的。” “你骗人。”舒图南语气冷冷:“新加坡每天在下雨。你根本没去新加坡出差。” 林漾月终于放下腿,坐直身子:“生气了?” “没有。”舒图南别过脸,“我为什么要生气。” 林漾月忽然笑了,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舒图南猝不及防,跌坐在她身边。 林漾月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因为我躲着你,还故意骗你,还故意不理你。就像你前段时间对我做的一样。” “放开。”舒图南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林漾月不仅没放,反而得寸进尺地靠得更近:“不放。” “你——” “我什么?”林漾月挑眉,“不是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舒图南语塞。她确实有话要说,可被林漾月这么一搅和,原本想说的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林漾月看上去也不是需要人安慰的样子。 “算了。”她最终只憋出一句,“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林漾月闻言,忽然松开手,往后靠回沙发上。她盯着舒图南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你应该看到那条新闻了吧。” “哪一条?”舒图南明知故问。 “我和宗正解除婚约那一条。可别骗我说你没看到,为了说服静澜姐露面,我付出不小代价呢。” 舒图南抿了抿唇:“看到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突然解除婚约?” 林漾月瞪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解风情的傻瓜:“还不是因为有人在意。” 她伸手拨弄了下舒图南的发梢,“本来我想等宗正死的,反正他也活不多久了。但是没办法呀,有人很在意名分,不愿意给我当小三。” 这话说得直白又露骨,舒图南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林漾月说的句句属实。 她就是很在意。 她不喜欢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也在意不见天日的感情。 “我现在名义和实际上都是单身,你还要拒绝我吗?” 林漾月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舒图南的,“还要跟我两清吗?” 舒图南被她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她别过脸去,却藏不住泛红的耳尖:“你又没说过喜欢我。” 第141章 林漾月故作惊讶地挑眉,“原来你想听我表白呀,可以呀,等我精心准备一下,布置好鲜花和场地。不过那时候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然我会很没面子。” “林漾月!”舒图南羞恼地喊她的全名,却在转头时对上了那人含笑的眼眸,那双眼里满是温柔与认真,让舒图南顿时沉溺进去。 林漾月趁机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说真的,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舒图南的手背,“从酒会上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那也太早了吧。 难怪那时林漾月误会她有女儿之后,露出失落神情。原来从那时起,这人就已经在筹划了。 “万一我真的有女儿呢?”舒图南小声嘟囔。 林漾月眼睛弯弯:“你的女儿肯定乖巧可爱,像你。” 舒图南眼眶有些发热,故意别过脸去:“那万一…我不是单身呢?” 林漾月闻言轻笑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回来与自己对视:“那我就当不见光的地下情人。”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舒图南的下巴,眼神认真得近乎偏执:“你送我回家那天,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这人怎么这样啊… “疯子。”舒图南小声骂道,声音却软得不像话。 林漾月笑着凑得更近:“疯一点不好吗?理智清醒有什么好,只会更加痛苦。所以…你现在是单身吗?” 舒图南被她逼得退无可退,后背抵上沙发扶手。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林漾月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眼底的执着烫得她心尖发颤。 明知道不该告诉她实话,明知道自己无法承受再被她抛弃。但是就像林漾月所说的,理智清醒有什么用,只会更加痛苦。 “是。”舒图南终于投降一般小声承认:“一直都是。” 林漾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闪亮的星辰。她正要说什么,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舒学姐,林学姐…”学生志愿者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个人。“校领导问…你们中午要一起用餐吗?” 舒图南慌忙推开林漾月,整张脸涨得通红。林漾月却气定神闲地站起身,顺手帮舒图南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摆:“麻烦和校领导说,我们有点私事,就不去了。” 林漾月朝舒图南伸出手,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走吧,舒学妹。 舒图南瞪了她一眼,却还是乖乖把手放了上去。 在志愿者学妹震惊的目光中,林漾月十指紧扣地牵着她往外走,边走边冲对方眨眼:“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要帮我们保密哦。” “闭嘴!”舒图南羞恼地掐了下她的手心,却换来对方愉悦的低笑。 第101章 等她回来 差不多到了吃饭时间,舒图南本想和林漾月找家环境优雅的餐厅叙旧,却听见林漾月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说:“我早上急着赶飞机,连早饭都没吃,已经饿得胃要抽筋了。” 舒图南:“不是没出差吗?” 林漾月:“出差了,没去新加坡,去的日本。今天早上才回宁城的,一落地就赶过来了。” 舒图南下意识说:“这场讲座也不是很重要,你可以不过来的。”话音刚落就意识到什么,挑眉看向她:“你知道我会来。” 林漾月笑了笑:“对呀,不然你以为我来做什么。” 对上林漾月,舒图南总是没有办法:“你想吃什么?” 林漾月想了想:“想吃你做的菜。” 舒图南看一眼时间:“现在去买菜来不及,晚上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不过我很久没正经做饭了,厨艺退步不少,到时候可别嫌弃。” 林漾月闻言挑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在国外五年都不做饭吗?” 她记得以前舒图南可是很爱下厨的,周末总会变着花样做些家常菜。 “工作日就吃三明治或者简餐对付一下,休息时候最多煮个意面,或者用微波炉热个速食披萨。我那个公寓的厨房装了超灵敏的烟感报警器,稍微炒个菜油烟大点就会报警,整栋楼都能听见。” 林漾月听得直皱眉:“所以你五年都没吃过正经中餐” “偶尔去华人街吃…”舒图南的声音在林漾月愈发严厉的目光中越来越小。 林漾月掏出手机开始列购物清单:“待会儿吃完午饭,先去超市买条鲈鱼,再买一点儿牛肉和时令蔬菜。你可要好好温习做饭,没听人家说吗,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先要抓住她的胃。” 她理直气壮又不容置疑的样子,简直快让舒图南怀疑自己才是主动求复合的那个。 但是,看着她认真的侧脸,舒图南心里又涌起一股暖流。 林漾月待她的态度和从前几乎一模一样,五年时光似乎改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笑什么?”林漾月注意到她的表情。 舒图南摇摇头,眼里盛满笑意,“没什么,就是突然很期待今晚的晚餐。” 林漾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也很期待。” 学校食堂选择不少,但都偏油偏重口,林漾月肯定吃不习惯。 问过林漾月,她没有特别想吃的,舒图南想了想,决定就带她去二食堂吃炒菜。 几年没有回宁大,校园整体格局没什么变化。舒图南带着林漾月轻车熟路穿过林荫道,再拐过一个弯就找到食堂。 还没放暑假,校园里的学生不算少,人群中突然出现两名穿着高级套装的职场姐姐,还是挺显眼的。 更何况这两个人又长得格外漂亮,一个明艳一个纯情,走在路上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你看那边那个穿米色西装的姐姐好漂亮啊…” “旁边好像是珠宝系荣誉学姐!我在校园论坛看到过她的照片。” “她们是不是牵着手啊?” 窃窃私语不断飘进耳朵,舒图南惊觉自己的手还被林漾月牢牢握着,她想抽出来,却被握得更紧*。 “怕什么,”林漾月凑到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学校里女孩子牵着挽着很正常,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点完餐端着餐盘走到就餐区,舒图南从口袋里拿出湿巾,仔细擦拭着林漾月面前的桌面。 以前她们在一起时,舒图南就很少让林漾月动手,像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小事,舒图南能做的都会帮她代替。 “你还是这样细致。”林漾月说。 “只是对你细致。”舒图南擦完桌椅,将湿巾丢进垃圾桶,语气里带着几分傲娇:“我可是意大利的留子,平时过得很粗糙的。不像你们法国的…” 她故意拖长尾音,瞥了林漾月一眼。后者正优雅地用湿巾擦拭筷子,闻言挑眉:“法国的怎么了?” 舒图南学着她的语气,开玩笑道:“法区的留子一个个都精致得要命,吃食堂都能吃出法餐的架势。” 林漾月被她逗得笑出声来:“舒图南你学坏了。” 她伸手捏了捏舒图南的脸颊,“现在都学会调侃我了?” “毕竟在米兰待了五年,”舒图南拍开她的手,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耳濡目染意大利人的乐观嘛。” 林漾月嘴角含笑,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能看出来,你现在心情挺不错的。哎呀,也不知道是谁前段时间看到我就目光躲闪,话都不敢跟我多说两句,像只受惊的兔子随时准备逃跑。” 舒图南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低头挑了一口米饭,咀嚼咽下以后才轻声说:“那是因为...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现在知道了?” “嗯,差不多知道了。” 与其纠结过去…不如好好把握现在。 从主动给林漾月发消息的那一刻起,舒图南就想通了。 如果林漾月是单身,如果她...对她还有感觉的话。舒图南想,她们或许可以...在一起试试。 不是当年那种带着施舍与金钱纠葛的关系,也无关合约,就只是两个普通人,谈一场普通又平凡的恋爱。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春天的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攀爬上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在防线上开出白色的小花。 舒图南甚至开始想象那样的场景:周末一起逛超市,为买什么口味的酸奶拌嘴;下雨天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争抢最后一块饼干;加班晚了互相发消息抱怨,然后约着去吃宵夜… 林漾月想的话,她也愿意。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林漾月的声音将舒图南拉回现实。 她坐在她对面,正托着腮看她。 舒图南低头吃一口已经有些凉的菜,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哪样?” “就这样,坐在一起,吃一餐普通的饭。” 林漾月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眼神柔软下来,伸手轻轻覆在舒图南的手背上:“是啊,这样很好,以后我们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光。” 第142章 这句话很浪漫。 尤其是从林漾月口中说出来的时候。 舒图南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在林漾月精致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这太不像林漾月了。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林总,在董事会上言辞犀利的林家大小姐,此刻却说着“以后我们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光”这样温柔到近乎梦幻的话语。 舒图南记得她以前从不会说类似的话,也从不给承诺。 而现在... “怎么了?”林漾月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偏头,“我脸上有东西?” 舒图南摇摇头,伸手轻轻碰了碰林漾月的脸颊:“就是觉得…你变了好多。” “哪里变了?” “以前的你,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林漾月沉默了片刻,忽然握住她的手:“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发生改变呢?” 食堂的喧闹声仿佛在这一刻远去。舒图南感受着手背上温热的触感,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不知道。” “因为某个人。” 林漾月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舒图南的手背,嗓音温柔而笃定,“我不想再失去她。” 吃完饭,两个人慢悠悠的顺着校园林荫道往停车场走。快走到停车位时,舒图南突然开口,语气轻描淡写:“我看到你给闻郁点赞了。” 林漾月脚步一顿,随即失笑:“是啊,我也看到你买的车了,那款车看着很熟悉呢。” 舒图南耳尖微红,却故作镇定:“只是觉得这系列很好开,开习惯了而已。” 林漾月打趣她:“那也不用同款同色吧。” 舒图南嘴硬道:“现车只有这个颜色而已。” “哦,是吗,我问过闻郁,她说你预定后等了半个月呢。” !!! 闻郁没跟她提过呀! 舒图南正要解释,目光就撞上林漾月含笑的眼神,立刻反应过来这人又在逗自己。 林漾月怎么这样呀! 简直坏死了。 “哎呀,我今天刚好没开车。”林漾月拉开副驾驶的门,优雅地坐了进去,“正好体验一下,看是不是真如某人说的那么好开。” 舒图南坐进驾驶座,熟悉的车厢内饰和身侧熟悉的面容让她恍惚了一瞬。 从前她也经常开车送林漾月,但那时候开的都是林漾月的车。虽然两人关系亲密,她却总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仿佛连这份便利都是依附于对方才拥有的特权。 但现在不一样了。 引擎启动的轻响中,舒图南侧头看了眼身旁的林漾月。 夏日暖光透过车窗洒在那人精致的侧脸上,她微微低着头扣安全带,几缕发丝调皮散落在脸侧。 这一刻,舒图南清晰地感受到内心的变化,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穷学生,而是能够堂堂正正与林漾月比肩而立的人。 林漾月系好安全带,笑着催促,“发什么呆?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车技退步了没有。” 舒图南勾起嘴角,轻踩油门:“坐稳了。” 车子平稳地驶出校园,融入城市的车流。车窗外的景色从葱郁的校园梧桐渐渐变成了商业街区,车内的氛围却格外静谧。 舒图南打开音乐,随便放了一首歌,林漾月靠在副驾驶座椅上,指尖随着音乐轻轻敲击着膝盖。她侧头看向驾驶座上的舒图南,突然开口,声音透着几分怀念:“你开车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认真。” 舒图南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微微收紧,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是吗,我以为你会说我变稳重了。” “你一直很稳重。”林漾月伸手调低音响音量,“在意大利开过车吗?” “偶尔开,不太习惯那边方向位,还是国内好。” “五年都没习惯?”林漾月笑得眉眼弯弯:“看来你真的是很念旧。” 她说着,又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卡在空调格上的香薰摆件,“好熟悉的味道。” “是你以前常用那款。”舒图南下意识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耳根微微发热,“就...觉得挺好闻的。” “这个和我用的香水是同款,你是觉得这种香味好闻,还是觉得我好闻?” “…不要突然开车。”舒图南说。 林漾月噗嗤笑出声:“我可没有,而且方向盘明明在你手里。” 舒图南摇摇头,趁着红灯转头看向林漾月。那人正凝视着她,眼底盛满了笑意。 绿灯亮起,舒图南重新启动车子,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假装专注地开车,却分明感觉到林漾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车子最终停在了超市的地下停车场。熄火后,舒图南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她解开安全带,转头对上林漾月含笑的眼眸。 “到了。”她轻声说,声音有些发紧。 林漾月却没有立即下车,而是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舒图南,”她唤她的全名,语气温柔而坚定:“你选择回国,我真的很开心。” 舒图南一怔。 她好像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要一直留在国外这件事。 即使在米兰最忙碌的日子里,在公司通宵赶稿的深夜,在异国他乡独自过年的时刻,她的潜意识里始终有个模糊的念头: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但此刻林漾月的问题让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在对方心里,她可能早就选择了永远离开。 “我…当然会回来。我在意大利又没有亲人,我的朋友大多数也在国内。” 林漾月别过脸去,“可是…你在国内也没有亲人,朋友…总会有新的。” “你以为我是要彻底离开?”舒图南恍然大悟。 大概是她当年决绝离开的方式,给林漾月造成了误解。 她当时只是太痛苦了,痛苦到想要切断一切联系,却没想到这个举动会被解读成永远的告别。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林漾月的手背:“我从没想过要永远留在国外,我的根在这里,我的心…也在这里。” 车内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林漾月深深地看着她,忽然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将她紧紧搂住。 舒图南回抱住她,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水味。她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们之间的误会,好像远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当她们终于分开时,舒图南发现林漾月的眼角有些发红。她伸手轻轻擦过那处肌肤,换来对方一个带着鼻音的轻哼。 拍掉她的手,林漾月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语调:“走吧,再不去买菜,该赶不上晚饭了。” 两人一起走进超市,舒图南在水产区称了一条鲈鱼,交给工作人员处理。趁这个空档,林漾月拉着她拐进了日用品区,在一排货架前停下。 “这个怎么样?”林漾月拿起一对素白的情侣杯,杯身上各印着一只简笔画的猫,一只慵懒地趴着,一只傲娇地昂着头。 舒图南接过杯子看了看:“挺可爱的...不过买杯子做什么?” 林漾月白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有人搬家时把东西打包得干干净净,漱口杯、牙刷、毛巾全拿走了,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 舒图南立刻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林漾月这是在暗示她可以搬回去住了。 其实两人和好以后,照理说舒图南确实可以搬回林漾月的公寓,但莫名的,她心里总有些抗拒。 “我那边上班比较方便…”舒图南含糊其辞,低头假装研究另一个杯子的材质。 林漾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回避,放下杯子,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你不想搬过来?” 超市明亮的灯光下,舒图南看见林漾月眼中毫不掩饰的困惑和期待。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这种别扭的心理。 她不是不想和林漾月在一起,只是…只是不想回到依附于人的生活。 “我只是…觉得现在住的地方很方便,离公司很近,而且分开住也挺好的,各自有独立的空间,想见面的时候再…” 林漾月沉默了片刻,突然拿起那对杯子放进购物车:“就先买着,放在我家,你偶尔来过夜也用得上。” 舒图南以沉默回避了这个话题。 买完菜回到林漾月的公寓已经快四点。几年没有来,但舒图南对这里的熟悉仿佛刻在骨子里。 在林漾月伸手前,舒图南就按下电梯楼层,十几秒后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幅花团锦簇的油画。 站在大门前舒图南等林漾月开门,可林漾月却毫无所动,只对她扬了扬眉,又看了门锁一眼。 舒图南心有所感,迟疑地将手指放上去,“咔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她的指纹竟然还在。 “怎么,很意外?”林漾月语气轻描淡写:“你的指纹一直没删。” 舒图南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以为当年自己离开后,林漾月会立刻抹去所有痕迹,就像她当初决绝地搬走所有东西一样。 第143章 可原来,她始终被允许回来。 林漾月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进去吧,别站在门口发呆。” 舒图南迈步走进玄关,熟悉的香氛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弯腰去开鞋柜,手指却在半空中顿住,她不确定自己的拖鞋还在不在。 林漾月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从柜子最上层拿出一双浅色的棉麻拖鞋,正是她以前常穿的那双,只是这双毫无使用痕迹,很明显是双新的。 “以前那双太久了,不能穿,我就买了双一样的。”林漾月把拖鞋放在她脚边,“想着万一你哪天回来…” 舒图南低头换鞋,眼眶有些发热。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些年,林漾月一直在以某种沉默而固执的方式等她回来。 第102章 这样太快了 公寓里所有的布置,和舒图南离开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上一次踏进这里是送醉酒的林漾月回家,那晚她满脑子只想着怎么照顾一个醉鬼,根本没闲暇好好打量这间屋子。 舒图南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自己对林漾月、对这间公寓的印象早已模糊。可当她真正再次站在这里,环顾四周时,才发现记忆竟然如此鲜明。 客厅的沙发,沙发上的抱枕,茶几上的玻璃花瓶,还有被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杂志和ipad,一切的一切,都和她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舒图南不自觉地走向阳台,手指轻轻抚过长势茂盛的绿萝。是她在超市抽奖中的,比她离开时长大了许多,藤蔓已经垂落到地面,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你还留着它?”她记得自己刚把绿萝带回来的时候就被林漾月嫌弃,说不如养些名贵的观赏植物,可现在它却被摆在阳光最好的位置,叶片油亮饱满。 “嗯,养出感情了。” 舒图南转身走向卧室,推开门的一瞬间呼吸微微一滞。她的房间还保留着她离开前的样子,床单还是从前那套深蓝色的,她喜欢这种颜色的床品,像深夜的海。 衣柜里空着一小半,属于她的便宜衣裳当时她都带走了,留下的都是林漾月给她买的价格不菲的时装,整齐挂在衣架上,孤独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归来的主人。 “你…一点都没动过?” 林漾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手里端着两杯冰水,递给舒图南一杯,“动过,每周都会打扫。” 舒图南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凉得她内心一颤。 她一直以为自己离开后,林漾月会很快抹去她的痕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甚至想过,可能会有新的人住进这间公寓,住进…她的房间。 可原来这个人固执地保留了一切,像是在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回来的归人。 林漾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等待的呢? “为什么?不是以为我不会回来吗?” 林漾月抿一口冰水,目光落在远处:“习惯了,而且万一你哪天想回来看看,至少会觉得熟悉。” 舒图南声音颤抖:“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如果林漾月的心里一直记挂着她,为什么当年…一定要结束关系呢。 林漾月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当年…我的处境你也知道,为了在爷爷和董事会的老家伙视线里站稳脚跟,我做了很多努力,也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 舒图南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断。 林漾月苦笑了一下,“那段时间出了林旭祖和林旭彦的事,舆论闹得沸沸扬扬。那些难听的声音背后,其实都有我推波助澜。当时有些事做得不够干净,被宗正顺着蛛丝马迹查到我身上。” 舒图南微微蹙眉:“宗正?” “嗯,恰巧那时候他快被静澜姐赶去南非,就找到我拿那些事威胁我。” 在林光震心里,琛玉才是第一位,她们这些后辈全部要靠边站。如果被林光震知道那些舆论风波是林漾月在背后操纵,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城市的喧嚣。 林漾月的声音更轻了:“还有…那时候我妈也知道我们的事,双重压力之下吧,我做了…错误的决定。” 舒图南望着她紧绷的下颌,忽然想起当年林漾月提出分手时的样子。 那人坐在办公室里,面色苍白却异常平静,要她乖乖结束两个人的关系。 她当时以为那是冷漠,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林漾月能给出的最体面的告别。 “这就是你放弃我们之间感情的理由。”舒图南轻声说,不是质问,只是陈述。 林漾月苦笑:“是不是听起来很荒谬?其实我现在也不理解当时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决定。明明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明明就算被爷爷知道也有回旋的余地,但我当时就那样做了。” 当时她就像陷入名为“琛玉”的执念里,眼里除了琛玉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她抬起头,眼底有隐约的痛楚:“你走以后又发生了很多事,偶尔我会想,当时分手其实也挺正确的,至少你不用卷进那些肮脏事理。” 舒图南沉默片刻,忽然问:“那现在呢,那些事情都解决了吗?” 林漾月扯了扯嘴角:“算是吧,婚约解除了,琛玉除了我以外也再没有更好的继承人。至于我妈…她现在已经管不了我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舒图南看着光带中浮动的尘埃,忽然觉得这些年的痛苦和不解,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诚如林漾月所说,她一直有自己的难处,从前她很少与舒图南说,因为说了舒图南也未必能理解。 有很多年,她也活在痛苦里。 “你当时就该告诉我的。”舒图南轻声说。 “告诉你什么?说我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说我被人抓住把柄不得不妥协?”林漾月摇摇头,“我有自己的骄傲,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让你看到那样的我。” “骗人,你当时明明跟我说,让我不要恨你。” 林漾月怔住,随即苦笑,“所以这些年,你恨我吗?” 舒图南回避她的目光:“不记得了。” “那就是恨过。”林漾月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舒图南抬头看她:“重要吗?” 林漾月向前一步,牵起舒图南的手,“重要,如果恨能让当时的你好受一点,我宁愿你恨我。” 舒图南摇头:“不,过去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重来一次,”林漾月一字一句地问:“你希望我当时怎么做?” 舒图南望着她,忽然觉得眼睛发酸。 她想起那些独自在异国他乡的夜晚,想起特意屏蔽琛玉新闻就是为了不看到和林漾月有关的消息的心痛,想起无数次在梦中回到这间公寓的怅然。 “我希望你相信我,相信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而不是自作主张地把我推开。” 林漾月的眼眶蓦地红了,她上前一步,将舒图南紧紧搂进怀里。 “对不起,我当时做了很错误的决定,用最糟糕的方式弄丢了你。” 舒图南闭上眼,感受着这个迟来五年的拥抱和道歉。 恨吗?或许恨过。但更多的,是无法言说的思念,是每次午夜梦回时的心痛,是看到相似背影时的恍惚。 “该去做饭了。”她轻声说。 却没有推开这个拥抱。 窗外的落日西斜,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在这个熟悉的房子里,她们开始尝试把错过的时光,一点一点找回来。 走进厨房,舒图南开始处理晚上的食材。 她先将鲈鱼从购物袋里取出来,冰凉的鱼身贴着掌心,触感陌生又熟悉。 她略带生疏地拿起刀,刀刃在鱼腹上轻轻划过——太久没做,手法已经有些生涩。水流哗哗地冲刷着鱼身,仔细地去除内脏和鱼鳃时,指尖不可避免沾上淡淡的腥气。 清洗完之后要改刀,刀锋在鱼背上划出斜纹,深浅不一,远不如从前利落。 林漾月抱着双臂靠在厨房门上,静静看她忙碌。 “刀工退步了。”林漾月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舒图南头也不抬,继续处理着案板上的葱姜:“五年没碰,能做成这样不错了。” “需要帮忙吗?” 舒图南举着刀回头,眼睛微微瞪大:“你会吗?” 林漾月如实道:“不会,我就是随口客气一下。” …… 舒图南无奈地摇摇头,将切好的姜片铺在盘底,赶她出去:“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晚饭还得一个小时。” 林漾月没再说话,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舒图南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像阳光一样落在她的背上,温暖而沉甸。 厨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水流声和刀切在案板上的轻响。舒图南将鱼放在铺好姜片的盘子里,撒上料酒和盐,手指轻轻按摩着鱼身,让调味料均匀渗入。 第144章 林漾月忽然走近,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你想我吗?” 舒图南身子一僵,又立刻放松:“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问一下。” 舒图南沉默半晌,才轻声回答:“想。” 林漾月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骗人,那你前段时间还对我那么冷淡。” 这就开始算账了? 舒图南微微侧头,脸颊擦过林漾月的发丝:“真的,每一天都很想你。” 她的真情实感,换来对方一个带着鼻音的轻哼。 舒图南转过身,沾着鱼腥味的手指悬在空中,不敢碰她。林漾月却毫无顾忌,将自己的手按在她胸口:“我要感受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有在想我。” 压在她胸口的手掌温热有力,舒图南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轻轻躲开,转身继续处理食材:“鱼还没腌好,牛肉也没切,待会儿再跟你玩。” 林漾月笑了,退后一步给她留出空间,“好,我等着。” 实际上,林漾月才不会乖乖等着。她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在舒图南身边转来转去,时不时就要伸手揉揉捏捏。 舒图南正专注地切着青葱,忽然感觉背上一重,林漾月整个人趴在她背上,两手环住她的胸,下巴搁在她肩膀,“切这么细啊?” 舒图南手一抖,差点切到手指:“别闹,你这样我没法做饭。” 林漾月非但不收敛,还得寸进尺地在她没被内衣包裹住的北半球轻轻捏了一把:“好像比以前大了。” 舒图南手下的刀差点飞出去。 好不容易把青葱切完,舒图南转身去拿调料,忽然感觉屁股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林漾月!”她猛地转身,面红耳赤地瞪着那个笑得一脸无辜的人:“你适可而止!” 林漾月眨眨眼,一脸无辜:“怎么了?而且你怎么直接叫我名字啊,你以前都喊我姐姐的。” 舒图南深吸一口气,放下调料,直接把人往厨房外推:“出去等着。” 林漾月扒着厨房门框不肯走,活像个耍赖的小孩:“我不想一个人待着,让我看着你嘛。” 以前怎么没觉得林漾月这么黏人? 舒图南扶额:“姐姐,你是三十几岁不是三岁。“” 话音刚落,林漾月脸色骤然一变:“三十几怎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嫌弃我年纪大。”林漾月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不打扰你了,免得你心里不高兴。” 舒图南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人气呼呼地甩上厨房的门。 她张了张嘴,又无奈地闭上。 林大小姐越来越难伺候了。 厨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蒸锅咕嘟咕嘟的声音。舒图南摇摇头,继续手上的活计,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过了几分钟,她悄悄探头往客厅看,林漾月正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一脸委屈地按着电视遥控器,换台的速度快得像在发泄不满。 舒图南忍不住勾起嘴角。她擦擦手,走到客厅,从侧面轻轻抱住那个闹脾气的人:“生气了?” “没有。”林漾月眼睛盯着电视,语气硬邦邦的。 舒图南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要不要来帮我尝味道?” 林漾月的眼睛眨了眨,却强撑着不回头:“不是嫌我碍事吗?” 舒图南忍着笑,手指轻轻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颊:“我错了,我哪敢啊,姐姐不是年纪大,是优雅成熟的风韵,迷得人神魂颠倒。” 林漾月这才转过头,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这还差不多。” 舒图南看着她瞬间阴转晴的表情,忽然觉得或许不是林漾月变黏人了,而是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在自己面前展现最真实的样子。幼稚也好,任性也罢,在她面前,林漾月不需要任何掩饰。 很轻易就哄好了林漾月,舒图南牵着她回到厨房,用筷子夹了一小块蒸好的鱼肉,吹了吹,递到她嘴边:“尝尝?” 林漾月矜持地张嘴,细细品味后,微微蹙眉:“有点淡。” 舒图南立刻转身去拿调料:“那我再加点豉油。” 林漾月拉住她的手腕:“算了,淡点也好,健康。” 舒图南忍不住笑出声:“林大小姐,您这要求变得也太快了吧?” 林漾月轻哼一声,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怎么,有意见?” 舒图南哪敢呀。 剩下的两个菜和汤很快端上桌,林漾月像个美食评论家一样,每个菜都尝了一小口,挑剔地点评:“青菜火候过了,排骨收汁不够浓,汤的咸淡倒是刚好。” 她放下筷子,抬眼看舒图南:“总体来说,退步很多。” 舒图南忍着笑,连连点头:“是是是,林老师批评得对,我一定勤加练习。” 林漾月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却又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问道:“那你知道在互联网上,厨艺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吗?” 舒图南耳根一热,立刻装傻:“啊?什么?汤要凉了,快喝快喝。” 她手忙脚乱地给林漾月盛汤,林漾月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装傻是吧。” 舒图南埋头扒饭,假装没听见,却感觉脸颊越来越烫。 林漾月轻笑一声,大发慈悲放过她,慢条斯理地喝起汤来。餐桌上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吃完饭收拾完厨房,舒图南站在客厅中央,欲言又止。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八点,按理说她该回家了,可林漾月却丝毫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她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指尖点了点厨房:“泡壶茶。” 舒图南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转身去烧水。水才刚接好,林漾月又晃进厨房:“我去洗澡了,对了,今年的新茶在左边柜子第二层。” 烧了一壶水烫茶杯,又烧了壶水洗茶,等到烧好第三壶水泡好茶,茶还没晾凉,林漾月就在房间里叫她。 她包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见舒图南进来把吹风机往她手里一塞:“帮我吹头发。” “我…” “快点嘛。”林漾月转身背对着她坐下,冲她撒娇:“自己吹手酸。” 舒图南无奈地按下开关,温热的风拂过指尖,林漾月的发丝在指间流淌,带着熟悉的洗发水香气。她熟练地拨弄着柔软的黑发,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告辞。 头发吹到八成干,舒图南才收好电源线,林漾月就站起来:“四件套该换了,还要拿个枕头出来。” 这时候,舒图南才终于意识到林漾月在委婉留她过夜。 舒图南站在床边,利落地拆下旧床单,“时间不早了,待会儿我…” “你什么?”林漾月头也不抬,把新床单抖开,“过来帮忙牵一下。” 舒图南只好上前,两人各执床单一角,将床单扯平整。铺好床单,林漾月又指挥她:“枕头套。” 等一切收拾妥当,已经九点半,林漾月满意地看着整齐柔软的床铺,转身对舒图南露出笑容:“好了,洗澡睡觉吧。” 舒图南目光躲闪:“明天还要上班…” “我知道啊,所以今晚要早些睡觉,明天你得提前半小时起来。” 她故意把“早点”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安排。 舒图南又找了个借口:“…我没带换洗的衣裳。” “没有关系,可以穿我的,我的衣服你都穿得下。” “贴身的衣裳…”舒图南声音越来越小。 林漾月顿了一下,“我有新的,按你以前尺寸买的,洗好后收在柜子里了。” 舒图南顿时语塞。她没想到林漾月连这个都准备好了,一时间既感动又无措,开口却还是拒绝的话:“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林漾月眉头一拧,几步走到她面前:“要做什么心理准备?只是要你留下来,我们今晚又不是非得做。” 舒图南被她直白的话语和逼人的目光看得心慌,“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漾月逼近一步,身上淡淡的香味萦绕过来:“那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你其实很期待做点什么?” “我没有!”舒图南慌忙否认,却因为太过急切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她别过脸去,声音闷闷的,“我就是觉得…这样太快了。” 林漾月盯着她通红的耳垂看了半晌,忽然松开手,危险地眯起眼:“我记得…” 她慢条斯理地拖长音调,指尖隔着薄衫轻轻划过舒图南的腰侧,“在港城的时候,你说你腰上有个纹身,是不能给我看的图案?这才是你不愿意留下来的真正原因?” 第103章 你自己从来没弄过吧 舒图南腰侧被触碰的地方瞬间绷紧,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林漾月一把扣住手腕。 她张了张嘴,耳根烧得更厉害:“那个纹身…” “嗯?”林漾月逼近一步,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另一只手轻轻撩起她的衣角,指尖在舒图南腰间的肌肤上轻轻摩挲,“让我猜猜…纹的是图案,还是一个名字。” 第145章 舒图南慌忙按住她的手,声音发颤:“不是,你别乱猜。” 林漾月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那你为什么在紧张?” 舒图南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咬了咬下唇,终于妥协:“你看完不许笑。” 林漾月挑眉,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舒图南深吸一口气,慢慢掀起衣摆,在她纤细的腰侧,纹着一轮小小的,线条简单的月亮。 林漾月怔住。 舒图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自己纹的,纹得不太好看。”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漾月的指尖悬在半空,半晌,才轻轻触碰那个纹身。她的指腹有些凉,却让舒图南的皮肤瞬间滚烫。 “疼吗?” 舒图南摇摇头:“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纹的?” “那年毕业典礼,我们见最后一面之后。” 林漾月忽然俯身,在那个纹身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她的唇瓣温热柔软,贴在舒图南敏感的腰侧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瞬间绷紧的肌肉。 舌尖擦过那轮月亮,林漾月满意地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急促的抽气声。 “不要这样…”舒图南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摆,指尖都泛着红。 林漾月慢条斯理地直起身,舌尖轻轻舔过自己的下唇,像是在回味什么。她的目光幽深,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像是夜色下暗流涌动的海。 “不应该乖乖给我看的,现在你更别想走了。”她伸手扣住舒图南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着对方发烫的脸颊,声音又低又哑。 舒图南被她困在双臂之间,呼吸间全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气,混合着沐浴后的水汽,让她头晕目眩。 她能感觉到林漾月的膝盖抵在自己腿间,若有若无地施压,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她刚想开口,就被林漾月用食指抵住了唇。 “嘘——”林漾月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呼吸交融,她的另一只手顺着舒图南的腰线缓缓下滑,停在裤子的边缘,“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好,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你乖乖去洗澡。” 舒图南浑身一颤,只觉得那只手像是带着电流,所过之处都激起一阵战栗。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漾月,那人眼角微红,长发散落在肩头,有几缕甚至调皮地垂落进睡裙领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舒图南伸手按住她作乱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今天真的不可以,不过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林漾月的动作顿住,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暗色取代。 她轻轻抽回手,指尖沿着舒图南的手腕内侧缓缓上滑,“怎么帮?” 舒图南没有回答,她找林漾月要了一套春秋的家居服,然后去简单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林漾月已经仰躺在床侧,舒图南摸了下睡衣第一颗纽扣,确认它是扣着的,才慢慢跪坐在她身侧,手指搭上林漾月的睡袍腰带。 丝绸质地的系带在她指间滑落,像夜色中流淌的月光。 太久没做,林漾月敏感得厉害。舒图南的唇刚压上来,她就忍不住轻颤。先是生疏的试探,等她耐心快要告罄,舒图南才撬开她的齿关。 林漾月被吻得呼吸急促,腰肢不自觉地轻摆,膝盖蹭着舒图南的裤腿,暗示她再进一步。 舒图南稍稍退开些,拇指擦过她湿润的唇角,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你好心急。” 林漾月不甘示弱地咬了下她的指尖:“少废话。” 舒图南低笑一声,重新覆上来。她的动作很轻,带着几分生疏。 唇齿相依时偶尔会溢出细微的喘.息,不知是她的,还是林漾月的。 空气变得黏稠而温热,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舒图南低下头时头发垂落,发尾扫过林漾月的腿侧。 林漾月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拢着她的头发,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随着时间推迟,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胸口起伏的弧度在卧室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结束时,舒图南的唇瓣泛着水光,她刚要起身,就被林漾月一把拉进怀里。 “厨艺退步了。”林大小姐评价。 舒图南忍不住反驳:“可是你刚刚明明很…” 林漾月挑眉,指尖抚过她的唇,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很什么?” 舒图南别过脸,声音闷闷的:“很…快乐。” 一直在喘,反应很大。 林漾月低笑一声,翻身将她压下,手指轻轻触碰她腰侧的小月亮:“那要不要试试别的?我保证会…更快乐。” 舒图南红着脸推她:“…下次吧,我该回去了。” 林漾月却用腿压住她的大腿,不让她逃走,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扣住她两只手腕,按在头顶的床单上。 “不行。”她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空闲的那只手拉起舒图南的裤腰,指尖往里探去… 林漾月愣住了。 没有记忆中的湿润温热,指尖触到的只有干燥。林漾月眉头微蹙,又往里探了探,确认自己没有弄错。 舒图南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身下的人:“……” 方才她可是被舒图南伺候得浑身发颤,可这人自己却…毫无反应? 林漾月松开钳制她的手,撑起身子,眯起眼睛打量她:“舒图南。” “…嗯?” “你该不会,”林漾月一字一顿,“变成性冷淡了吧?” 舒图南耳根瞬间烧得通红,猛地别过脸:“胡说什么?” 林漾月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她的小腹,“那为什么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舒图南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却又闭上了。她拉起被子盖住整张脸,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我今天有点累。” 林漾月挑眉:“累?” 她俯身凑近,去扯舒图南的被子,“以前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从来没喊过累。” “…以前年纪小。” “…这种时候还要拿话刺我吗?” “我没有。” 林漾月扯开被子,将舒图南的脸露出来,舒图南偏过脑袋不看她,睫毛轻颤着,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看上去好不可怜。 林漾月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明白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她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描摹着舒图南的唇:“我知道了。” “什么?” “你不是性/冷淡,”林漾月的声音带着几分安慰,“你只是太久没做,身体不记得该怎么反应了,对不对?你自己从来没弄过吧。” 舒图南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却没有否认。 林漾月忽然觉得胸口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 她低头,在舒图南眉心落下一个轻吻:“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反正有的是时间。” 舒图南怔了怔,抬眼看向她。 林漾月轻柔的吻落在她唇上,起初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在感受到舒图南的回应后逐渐加重。 压着舒图南腰的腿也在渐渐用力,将两人的距离压缩到极致。 隔着睡衣,林漾月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人急促的心跳,以及身体不自觉的紧绷。 她稍稍退开些距离,看着舒图南泛着水/光的唇和迷蒙的双眼,低笑一声。 “没关系,”她说着,指尖暧昧地划过舒图南的颈侧,“就算你不行了,也可以做1。” 她顿了一下,又笑:“就是技术差了一点儿。” 舒图南给她激得心头火起,按着她的腰扭身将她压在床上。 “哪有你说的那么差?我看你挺喜欢的。” 林漾月贴着她的耳朵,吐息灼热:“那我再试试?” 这个挑衅显然很有效,舒图南眸色一暗,动作也变得强势起来,“有本事别喊停。” 林漾月还真就没喊停。 两人胡闹到半夜,都出了一身细汗,舒图南抱着她去洗澡时,林漾月整个人软得像一滩水。 蒸腾的热气中,林漾月半阖着眼,看着舒图南跪在浴缸边给她按摩抽筋的小腿。 舒图南的力道恰到好处,按得她昏昏欲睡。 舒图南边按边观察她,餍/足后的林漾月看上去漂亮得不得了,浑身皮肤都透着粉,连眼尾都染着情.潮未褪的红。 她眯着眼休息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看着舒图南身上齐整的家居服就心生不满,抬脚轻轻踢了下舒图南的肩。 “你这人怎么这样,把我扒干净,自己却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 舒图南给她按摩的动作僵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遮掩过去,她仰起脸故意凑近了些,让林漾月看到自己脸颊和鼻尖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水痕。 “姐姐你有没有良心,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我呢。” 第146章 水痕透明无色,几乎要看不清痕迹。但林漾月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快乐的证明。 帮林漾月擦干身体,舒图南替她穿上干净睡衣。林漾月半阖着眼任由她摆弄,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床单上面还残留着暧/昧的痕迹,混合着沐浴露的香气,无声地提醒着方才的荒唐。 舒图南换了床单将脏的床单塞进洗衣机,按下启动键,听着滚筒转动的声响,忽然有些恍惚。 回到卧室时,林漾月已经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舒图南轻轻将水杯放在床头,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林漾月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 舒图南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俯身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停车场里很安静,舒图南坐在驾驶座上,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她盯着方向盘发了会儿呆,忽然摸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许久未联系的联系人。 卫医生六医院精神科。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开了对话框。 【卫医生你好,我是舒图南,前几年在您这边接受过治疗。这么晚打扰您很抱歉,但我想咨询一下关于当时服用的药物副作用的问题】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她深吸一口气,又补了一句: 【您当时说,我服用的药物会抑制性.欲】 第104章 一次都不能少 抗抑郁的药物会扰乱激素分泌,影响下丘脑正常调节,最终抑制性.欲,这点在临床上已经得到充分证实。 当年开药的时候,卫医生就曾给她打过预防针,服用药物可能会降低多巴胺活性,进而影响性.欲。大多数人会在停药半年到一年恢复,也有小部分药物敏感人群终生难以恢复。 舒图南当时听完只是平静地点点头,甚至觉得这样也好,省得被多余的欲望干扰治疗。她那时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麻木的状态,连最基本的生存欲望都很稀薄,更遑论其他。 她停药已经很久了,随着病情稳定,她的生活慢慢回到正轨。虽然平时确实比从前清心寡欲,但没遇上具体的问题,也就从来没认真考虑过后遗症可能带来的影响。 直到今晚,她才惊觉自己有可能是产生终身后遗症的敏感人群。 挑逗林漾月的时候,她的情绪有反应,身体却几乎没有。她看着林漾月情.动的模样,听着她难耐的喘息,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身体给出应有的回应。 她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变成干涩的枯井。 发完消息,舒图南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靠进座椅里。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卫医生的回复来得意外地快:【药物副作用因人而异,建议预约面诊详细评估】 次日早上八点,卫医生端着咖啡转过拐角,远远就看见舒图南已经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等候。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绷紧的竹子。 晨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斜地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周身那股紧绷的气息。 卫医生走近时,舒图南立刻站了起来,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眠。 “卫医生,早上好。” 诊室里,舒图南坐在就诊椅上,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简明扼要地描述了昨晚的情况,语气平静,唯独在提到林漾月时,声音会不自觉地放软。 卫医生推了推眼镜,在电脑上快速敲打着医嘱。 “我们先做些基础检查。” 她打印出几张检查单递给舒图南,“激素水平、甲状腺功能、神经递质代谢…都要查一下。” 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卫医生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沉吟良久,眉头渐渐皱起。她反复对比几项指标,最后转向舒图南:“从检查结果看,你的各项激素水平和神经递质代谢都在正常范围内,身体上确实没有器质性病变。我猜测问题还是出在你的心理上,有时候,我们的身体会比意识更诚实。” 她将检查报告推到一旁,“会不会其实你心里在抗拒她?” 诊室里的空气凝滞,舒图南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不会…她是我最爱的人。” 卫医生轻轻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而专业:“那可能是因为你太紧张了。久别重逢,你害怕自己表现不好,或者…”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舒图南的反应,“你对自己不够自信,不敢完全展露真实的情绪。” 舒图南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是有一点…自卑。她很漂亮,身体完美无瑕,而我…” 她的手指悄悄移到锁骨,那里有一道手指长的伤疤,凹凸不平,很难看。 卫医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你身上有伤疤?” 舒图南点点头,眼眶微微发红:“很难看,我不想让她看见。” 诊室里一时陷入沉默。 “我明白了。”卫医生放下钢笔,声音更加柔和,”或许正是因为太重视对方,太在意她的评价,你才会耻于在她面前展露身体。这种紧张和焦虑,反而阻碍了你进入状态。” “我应该怎么办?” “试着和她谈谈吧。”卫医生建议道,“真正的亲密关系,应该能容纳彼此的不完美。或者实在不行,你也可以用些辅助用具,例如润滑剂之类。” 舒图南暂时不想和林漾月谈这件事,她选择让卫医生给她开润滑剂。 卫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在电脑上敲了几下,打印机很快吐出一张处方。 “适量使用。”卫医生将单子递给她,语气温和但意有所指,“这只是辅助手段,真正的问题还是需要沟通解决。” 舒图南接过处方,轻轻嗯了一声,将单子折好塞进口袋里。 她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也不需要解释,卫医生是位非常优秀的医生,从不多问什么。 走出医院时,阳光正好。舒图南站在台阶上眯了眯眼,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晚上有空吗?想约你吃饭】 林漾月的消息跳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猫猫探头的小表情。 舒图南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几秒,才回复了一个【有空】。然后看了看时间,才上午十点,离下班还有七个小时。 回到公司后舒图南明显心不在焉,她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直到伍梧桐敲了敲她的办公桌隔板:“喂,回神了!闻郁在群里发了上个月经营报表,你看了吗?” 舒图南猛地回神,有些慌乱地打开微信页面:“我看看。” 伍梧桐狐疑地打量她:“你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舒图南低头假装看文件:“没有。” 伍梧桐显然不信,但也没多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临下班前舒图南悄悄从包里摸出润滑剂塞进外套口袋,犹豫了一下,又打开抽屉取出许久不用的化妆包,突然发现里面没有粉饼。 “梧桐,能借一下你的粉饼吗?” 伍梧桐挑眉,但还是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粉盒递给她:“怎么突然要化妆?” 舒图南对着小镜子轻轻拍打粉底,试图遮住眼下明显的黑眼圈:“就…提一下气色。” 薄薄上了一层粉底,镜中的自己确实精神了不少。 将粉饼还给伍梧桐时,对方突然凑过来,笑得促狭:“晚上有约会?” “没有,就普通吃个饭。” “哦…”伍梧桐拉长声调:“是和林学姐吗?” 舒图南张了张嘴想否认,却发现根本无从辩驳。 “可别想骗我,你在宁城除了我们和姜予乐之外就没几个朋友,特别是需要化妆赴约的那种。行了,快去吧。明天要是起不来床提前给我发个消息,我替你找闻郁请假。” 舒图南差点被她直白的话语呛到,抓起包包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伍梧桐毫不掩饰的笑声。 怎么大家好像都知道?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白色奔驰驶入琛玉大厦停车场,停车场冷白的灯光将车内照得半明半暗,舒图南对着后视镜检查了一遍妆容和状态,给林漾月发消息说自己在停车场。 几分钟后,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林漾月款款走出。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下身是修身的黑色西裙,双腿笔直修长。 她明显也补过妆,眼线勾勒出微微上挑的弧度,眼影是低调的香槟色,唇上的口红比平时更艳一些,像是熟透的车厘子。 除了随身的小手袋,她还拎着一个纸袋。舒图南下车迎上去,自然而然地接过:“这是什么?” 她下意识往袋子里瞥了一眼,顿时僵住,里面叠放着一件真丝睡裙,浅杏色的,领口缀着精致的蕾丝。 第147章 “晚上要出去吗?” 林漾月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这才抬眼看向呆立在车外的舒图南:“嗯,今晚我去你那睡。” 舒图南手一抖,差点把纸袋掉在地上。她将纸袋放在后座,绕到驾驶位上车,上车时手忙脚乱地差点撞到头。林漾月在一旁轻笑出声,伸手替她拨开垂落的发丝:“这么紧张?” 舒图南强装镇定地发动车子,“没有。” 林漾月忽然倾身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还没去过呢,你现在住的地方。” “没什么好去的,很小,装修也很简单,要不改天再去吧。” 林漾月说:“不行,就要今天。” 舒图南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她死死盯着前方,不敢转头看近在咫尺的林漾月,“回头再说吧,我们先去吃饭。” “可以啊,吃完饭去买点东西,然后回你家。” 舒图南从来都拧不过林漾月。 两人吃完饭,林漾月又拉着她去超市逛了逛。购物车从日用品区推到生鲜区,最后堆了满满一大袋子——没办法,舒图南家里什么都没有。牙刷、毛巾、喝水的杯子,连一套多余的都凑不出来,总不能给林大小姐用一次性的吧? 结账时,收银员扫完码,林漾月忽然从货架上拿了两盒东西递给她。舒图南余光瞥见包装上“超薄”“超润滑”“无味”的字样,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假装低头打开手机付款码,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两次才成功调出界面,全程不敢抬头看收银员的表情。 现实里卖指套的地方少,只有药店出售医用指套,她们以前都是从网买。昨天太临时,林漾月家里没准备,舒图南才选择用口。 她们以前也不是没试过用安.全套凑合,但普通安.全套刺鼻的橡胶味总让林漾月皱眉,事后还要抱怨半天。有一次林漾月甚至直接把它从指尖扯下来丢进垃圾桶,说下次别用这个,熏得她头疼。 现在上网买指套肯定来不及,但林漾月这样明晃晃地拿了两盒,不就是明示今晚也得发生什么? 舒图南攥了一下口袋里的润.滑剂,忽然有点紧张。 将车停在小区楼下,舒图南费劲地把后备厢里的大袋子提出来,沉甸甸的购物袋勒得她手指发疼。 林漾月这会儿倒是好心,主动提出帮她一块儿提。 “不用,不重。” 林漾月直接伸手拽过购物袋另一边:“少逞强。” 两人一人牵着购物袋一边,晃晃荡荡往楼栋走。林漾月边走边打量小区环境,路灯昏黄,照出略显斑驳的墙面和有些年头的绿化带。 “看起来有点年头。” 舒图南抿了抿唇:“上班方便。” “繁星应该搬到市中心一点的地方。” “租金太贵。” 林漾月瞥一眼舒图南:“我可以追加投资。” 舒图南摇头:“不用,繁星现在的办公场地足够用,如果后期扩大规模,将运营和仓库物流分开,我们再考虑搬到市中心。” 电梯小小的,只能容下两个人并肩站着。舒图南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心跳有点快。 她住的地方真的蛮简约的。 哦不对,对林大小姐来说,应该是简陋。 电梯到了,舒图南掏出钥匙开锁,门开的瞬间,林漾月就蹙了下眉。 舒图南住的两室一厅真的很小,整个房子加起来还没林漾月现在住的公寓客厅大。 幸好房子里面还算新,也还算干净。 林漾月换了鞋,仿佛巡视领地般先将整个屋子转了一圈,然后才勉强评价:“还行。” 舒图南松了口气,弯腰把购物袋放在地上,顺手把茶几上的水杯收走:“你先坐,我去收拾一下。” 林漾月没动,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电视柜旁的一张照片上。那是舒图南和闻郁伍梧桐她们还有几个繁星元老员工的合影,她站在最中央,笑容自信又明媚。 林漾月走到沙发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的书看了看,又放回去:“你平时就看这些?” 舒图南正把新买的毛巾和牙刷往卫生间放,闻言回头:“怎么了?” 林漾月靠在沙发背上,懒洋洋地跷起腿,“没怎么,就是觉得你挺正经的。” 舒图南笑:“我本来就很正经。” 林漾月笑了一下,在茶几上抹了一把,一点儿灰都没有,挺干净的。 “特意收拾过?你该不会很期待我来吧。” 舒图南没接话,低头继续整理东西,耳根却悄悄红了。 偏偏林漾月不依不饶:“昨晚做的卫生?你大半夜从我家偷偷逃走,不会就是为了回来做卫生吧,你是田螺姑娘吗?” 舒图南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没有,平时就这样。” 林漾月啧了一声,显然不信,但也没拆穿。她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望着外面夜景:“你这儿视野倒是不错。” 舒图南走过来:“嗯,周围没有高房子,晚上能看到星星。” 林漾月回头看她,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你还有这种闲情逸致,我以为你心里只有工作呢。” 舒图南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偶尔。” 林漾月假装委屈:“哎呀,也不知道是谁,前段时间还信誓旦旦说繁星正在上升期工作很忙,没有时间进入一段亲密关系,结果却有时间看星星。” 舒图南说:“此一时彼一时。” 林漾月歪着头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下次带我一起看。” 舒图南住的地方浴室也很小,没有浴缸,也容不下两个人。 ——幸好容不下两个人。 站在磨砂玻璃门外,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舒图南简直松一口气。 林漾月洗澡很快。水声停歇后不久,吹风机的嗡鸣便响了起来。舒图南盯着浴室门上的水雾发呆,直到门“咔嗒”一声被拉开,热气裹挟着沐浴露的香气扑面而来。 林漾月裹着浴巾擦着头发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看到舒图南站在门口,她怔了一下,抬脚轻踢了下舒图南的小腿,催她:“去洗。” 浴室里还残留着潮湿的热意。舒图南站在花洒下,水温调得比平时低,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但是完全冷静不下来。 她还没准备好。 虽然买了润滑剂,但她还没有准备好。 她故意洗得很慢,甚至在浴室将头发擦得半干借以拖延时间。穿上睡衣把纽扣一颗颗系到最上面,推门出去时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里,林漾月正倚在阳台门边等她。 然后舒图南就愣住了。 林漾月换上了自带的睡衣。 嗯,怎么说呢。 很薄,很透,很性感。 丝质面料贴着身体曲线垂落,领口开得恰到好处,在暖光下几乎能看清内里若隐若现的轮廓。 相比之下,舒图南身上那套棉质睡衣简直呆板得可笑。 舒图南紧张地摸了下第一颗纽扣,生怕林漾月要她去换。幸好林漾月只是扫了她一眼,就转身走向餐桌,拿起晚上买的红酒,利落地开瓶。 她拎着红酒和两个高脚杯走向阳台,丝质睡衣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像一尾游动的鱼。 舒图南同手同脚跟过去,和林漾月隔着小茶几并肩而坐。夜风拂过,带着林漾月身上的香气往她鼻尖钻,混着红酒微涩的气息,让人喉咙发紧。 林漾月倒酒的动作很优雅,暗红色液体在玻璃杯里晃荡。她递过一杯,指尖故意蹭过舒图南的手心。 舒图南接过酒杯,冰凉的杯壁抵着掌心。她低头喝了一大口,酒精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胸腔里躁动的心跳。 今晚怕是逃不掉。 林漾月小口抿着酒,指尖捏着高脚杯的细长杯柄,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品鉴名贵佳酿。 见舒图南猛灌一口酒,林漾月侧目看她:“五年前…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我见了你最后一面,还记得吗?” 舒图南当然记得。 “嗯,毕业典礼那天见的面。后来没多久我就搬出宿舍,去姜予乐家住了两个月。” 林漾月轻轻嗯了一声,视线重新投向远处的夜色:“我知道,姜予乐给我发过消息。” 舒图南一怔,转头看她。 林漾月没看她,只是继续问:“姜予乐现在在做什么?你回国后跟她联系过没有?” “她毕业后去了电视台实习,后来辗转去当了战地记者,上次跟我发消息时说在俄罗斯。” 林漾月挑了挑眉:“桑沅能放心让她走?” 舒图南一愣,惊讶地看向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漾月轻笑一声,晃了晃酒杯:“我在宁大碰到过她们两次,而且桑沅在朋友圈公开过。” 舒图南彻底惊讶了:“朋友圈?我怎么不知道,姜予乐也没跟我说过。” 第148章 林漾月侧眸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妙的情绪:“可能不想你触景生情。” 舒图南沉默下来。 姜予乐和桑沅刚确定关系那会儿,她是挺消沉的。 林漾月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我们什么时候公开?” 舒图南猛地抬头看她:“公开什么?” “我们的关系。” 如果五年前舒图南听到林漾月这样问,一定会很开心。那时候的她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是林漾月的人,但经过几年成长,她早就不是从前的她。 林漾月有名气,有地位,她是琛玉集团的继承人,是财经杂志封面上的商业新锐,是社交网络上被千万人追捧的“林小姐”。她享受权利的同时也背负相应的责任,在她所处的位置,注定她不能随心所欲。 今天公开恋情,明天琛玉股价可能就迎来跌停。 舒图南垂下眼:“别开玩笑了。” 林漾月盯着她,目光沉静而锐利:“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舒图南扯了扯嘴角:“不然呢?你比我更清楚后果。” 林漾月说:“我费尽心思解除和宗正的婚约,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公开我们的关系。” 舒图南胸口发闷,却还是平静地回答:“暂时就维持现状吧,对你我都好。” 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 林漾月抿一口酒,不再说什么。 沉默的氛围一直蔓延到喝完酒。 舒图南洗完酒杯出来,就看到林漾月坐在沙发上,正慢条斯理地拆着方盒包装。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塑料薄膜发出细微的"嘶啦"声,然后从里面拿出,五个。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舒图南干笑两声:“太多了吧。” 林漾月头也不抬,指尖捏着包装上的铝箔,语气冷淡:“不多,我还觉得不够。” “…明天还要上班。” 林漾月终于抬眼看她,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现在还早。” 才十点半。 舒图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林漾月已经站起身,手里捏着五个铝箔,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舒图南的背紧紧贴着门框,退无可退。 林漾月在她面前站定,直直看着她。距离太近,舒图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红酒香,混着沐浴露的甜,熏得她脑袋晕,腰肢发软。 上衣下摆被掀开,凉意顺着腰钻进去,舒图南呼吸一滞,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姐姐…” 林漾月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却抬起,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头发:“今晚我不想听任何借口,五个,一个都不能少。” 要命。 要么手断,要么腰断,更大的可能是一起断。 既然逃不过,不如她先主动,说不定林漾月累了之后,就没有继续的兴致了。 抱着这种逃避想法,舒图南决定先发制人。 她伸手揽住林漾月的腰,带着她一起跌进柔软的床被里。 林漾月没料到她会突然动作,微微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舒图南单手搂住她的背,脸贴到她胸前。林漾月的睡裙是法式的,只有薄薄一层丝缎和蕾丝。 林漾月没推开她,反而抬手轻轻压住她的后脑,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带着无声的纵容和邀请。 香香的,滑滑的,软软的。 舒图南用鼻尖蹭了两下,脑袋一热,用嘴唇拨开细细的肩/带,吻了下去。 林漾月骤然捏住她后背的衣裳,指尖收紧,她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但很快又恢复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甚至轻轻笑了一声:“…这么急。” 舒图南埋着头,仔细感受被哺/育的滋味,过了好一会儿才含糊道:“不是你说一个都不能少?” 林漾月眯起眼*,忽然翻身将她压住。睡裙在动作间滑落肩头,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她低头咬住舒图南的耳垂,“我可没说要全部用在我身上。” 第105章 你的胆子变大了 她是没说,但舒图南这不是想逃课么? 心里抱着小算盘,舒图南炒起菜来格外卖力。大火爆炒,中火慢炖,小火收汁,恨不得把毕生厨艺都使出来,一雪昨日前耻。 就是厨具不太行,老是容易滑。 第二轮结束的时候,林漾月已经体力不支,仰着用手臂遮住眼皮,胸口起伏不断,哼哼唧唧。 舒图南暗自得意,看来自己的策略奏效了。林漾月累了,自然就没力气继续折腾她。 趁着休息的空档,舒图南摸过手机,打算下单从前惯用的指/套。她点开购物软件,突然发现出了不少新味道:薄荷、蜜桃、荔枝…甚至还有红酒味。 付款时页面显示,次日就可以送达。 刚放下手机,身后就传来林漾月懒洋洋的声音:“偷偷看什么呢?” 舒图南回头,朝她扬了扬手机,“买东西呢。” 林漾月支起身子,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眼里还带着未散的雾,“该你了。” 舒图南心虚地移开视线:“你看上去有些累,要不今晚早点休息?” 林漾月斩钉截铁地拒绝,又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我特意把美甲都卸了。” 舒图南一怔,这才注意到她的指尖。 她刚来宁城和林漾月住在一起那会儿,林漾月总是做美甲,一点点长度的圆形或方形,衬得手指修长白皙,偶尔还会点缀些细闪或贴钻,精致又漂亮。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漾月就没再做了,指甲也修成了圆润的弧度。 昨天林漾月好像涂了裸色指甲油,而现在再看,十指干干净净,透着健康的粉嫩,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像是特意为了什么做准备。 林漾月见她发愣,轻轻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锁骨,语气带着几分危险的柔软:“怎么,不领情?” “没、没有。”舒图南结结巴巴地否认,却忍不住盯着她的手指看。 没有美甲的遮挡,林漾月的指甲边缘透着淡淡的粉色,指腹柔软,修剪得恰到好处,不会刮人却也不会太钝。 林漾月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轻笑一声:“好看吗?特意磨了很久呢。” 局势瞬间翻转,原本的厨师成了案板上的食材。 舒图南攥着衣领,声音闷闷的:“想关灯。” 林漾月大发慈悲地同意,伸手按灭了房间内唯一光源。 黑暗里,纽扣一颗颗解开,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穿。 明明知道她看不见,舒图南却还是忍不住往里缩。 林漾月束着不让她逃,耐心又细致的为食材做按摩。直到食材渐渐放松,情到浓时才将手向下探去。 昨夜的尴尬重演。 舒图南猛地一颤,整个人蜷缩起来,把脸死死埋进她的肩膀。 林漾月捏了下她腿侧,声音带着惋惜:“好像还是不行。” 舒图南闷闷地“嗯”了一声,半响才发出细如蚊呐的声音:“我有润/滑剂。” 林漾月挑眉:“什么时候买的?” “早上。在卫生间柜子里。” “难怪你放东西时偷偷摸摸的。”林漾月轻笑,伸手打开灯,在她脸颊亲了一下,起身去卫生间拿小瓶子。 卫生间的灯光比卧室更亮些,她打开镜子后的储物柜,白色小瓶子就藏在她的漱口杯后面。 舒图南会主动做准备,证明她也很想要。 这个念头让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回到卧室时,舒图南已经换成跪/伏的姿势,腰下陷出诱/人弧度,脸埋在手臂里。 林漾月拧开盖子,按压两泵液体在手上,透明的液体在指头晕开,带着微微的凉意。 “要这样?” 她嘴上问,动作却没丝毫犹豫,手指已经顺着她紧绷的脊背滑下。 “…嗯。”舒图南的声音闷在臂弯里。 触到的瞬间舒图南一颤,不自觉地就要躲,却被林漾月另一只手稳稳按住。 “别怕,放轻松,我感觉可以。”林漾月俯身在她泛红的肩胛骨上落下一吻。 舒图南也感觉可以。 不愧是医院开的润滑剂,很润,很滑。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舒图南把脸埋得更深了,同时听见林漾月带着笑意的声音:“要不要把灯关了?” 她忙不迭地点头,却在下一秒听见林漾月又说:“可我想看着你。” 话音未落,力道就加重。 一声惊/喘从唇边溢出,舒图南慌忙咬住下唇,却已经来不及收回。 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满足的轻笑。 “真好听,再哼一声。” 舒图南死死闭着眼摇头,林漾月却变本加厉。 一轮结束,舒图南已经浑身提不起力气,只能大口喘息。 林漾月俯身,想将她翻过来,她却牢牢抓着底下被子。 林漾月吻吻她的眼尾,在她耳边轻声问:“感觉怎么样。” 第149章 舒图南嘴硬:“还好。” 林漾月笑:“还有两次。” ……今晚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 * 周末有个商业酒会,在市中心最奢华的酒店举办,作为圈内新晋崛起的珠宝品牌,繁星也收到了两张邀请函。 伍梧桐正忙着盯新品的大货质量,夏然则对这类社交场合兴致缺缺,两人默契地将应酬任务推给了闻郁和舒图南。伍梧桐还不忘给两人一人一盒解酒丸,“别喝太多,我可不想半夜去接醉鬼。” 舒图南提前和林漾月报备自己要参加酒会的事,电话那头林漾月轻笑一声:“好巧,我也要去。” 酒会当晚,水晶灯将宴会厅照得璀璨如昼,香槟塔折射出迷离光影。 舒图南穿着件高领黑色礼服,一边礼貌地与人寒暄,一边忍不住用余光搜寻林漾月的身影。 很快她就在人群中央发现了她,林漾月一袭暗红色鱼尾裙,长发挽起,露出修长的颈线,正端着香槟与几位商界人士交谈。 作为琛玉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又恰逢家中接连发生变故,她自然成了全场最受关注的话题中心。 “听说林小姐和宗家的联姻取消了?真是可惜。” “何止是可惜,简直是损失。” “不过她现在可是琛玉唯一的继承人,前途无限,也不是非要联姻。” “这可不好说,联姻这事本来就是锦上添花,再说宗正形象气质都不错,和她挺般配的。” “林家最近不太平啊,先是林董住院,再是副总涉嫌挪用公司资金…” 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说什么的都有,惋惜她失去门当户对婚姻,同情她家里频繁出事,暗羡她成为琛玉唯一继承人。 舒图南握紧酒杯,听着身旁人暗暗讨论她,心里有点酸,又有点甜。 酸是因为林漾月这段时间承受了很多压力,仿佛所有重担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甜是因为林漾月是为了她才和宗正解除婚约。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林漾月忽然转头,隔着觥筹交错的人群,准确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一瞬间喧嚣仿佛远去,林漾月冲她举了举杯,唇角勾起一抹只有她们才懂的弧度。 舒图南下意识地回以微笑,却在下一秒被人群隔断了视线。 闻郁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看什么呢?哦,看林小姐啊,不过去吗?” 舒图南收回目光:“不了,那边人太多。” “就是人多才要过去呀,那些人多无聊啊,快去救公主于水火。”闻郁从侍者托盘里取过一杯香槟递给她,扯着她往那边走。 她才不是公主,她是女王。 舒图南这样想,却还是被闻郁半推着朝林漾月的方向走了几步。还没走到林漾月跟前,就看到有人大步走到她身边,与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林小姐。” 舒图南认识那人,他叫沈明川,也是豪门太子爷,年龄和林漾月相仿,至今未婚。 林漾月礼貌与他碰杯,他微微俯身,西装笔挺,风度翩翩。 舒图南的脚步猛地顿住。 闻郁诶了一声:“被人截胡。” 舒图南将酒杯塞回闻郁手里:“算了,我不过去了,我去下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几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正围在洗手台前补妆,其中一个穿着银色亮片裙的女人边补口红边说:“你们看到了吗?林家和宗家一解除婚约,沈明川就迫不及待凑上去,刚才还特意去和林漾月搭话呢。” 另一个短发女人冷笑一声:“男人就是现实,从前林漾月两个哥哥在的时候,沈明川可没这么殷勤。现在看林漾月能继承公司,立刻就起了心思,真当别人看不出来?” 整理耳环的女人动作一顿,珍珠耳坠在她指尖晃了晃:“林漾月不是暂时代管琛玉吗?我听说她爷爷只是暂时养病,等身体恢复就会回去主持大局。” “林光震都多大年纪了,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银色亮片裙的女人对着镜子抿了抿唇,又理了下头发:“我看林漾月继承琛玉挺好的,女人掌权比男人靠谱多了,宗家不就在宗静澜掌管下越来越好了吗。” 话音刚落,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林漾月踩着高跟鞋走进来。 洗手间另外几人顿时噤声,那几个女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立刻收拾东西离开。 洗手池前的位置空出来,舒图南走上前洗了手,温热的水流冲刷过她的手指,她抬眸时,正好从镜子里对上林漾月的视线。 林漾月双手抱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睛含着几分柔软的笑意,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好坏啊,在这里偷听人家讨论我。” 舒图南伸手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手上的水珠:“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站在这里,而且她们没有说你的坏话,应该不怕被人听到。” 林漾月笑:“还说没有偷听。” “刚好碰到,就顺便听了一下。万一她们说你坏话,刚好可以制止。” 林漾月走过来和她并肩站着,对着镜子整理自己微乱的发丝:“怎么躲厕所来了?” 镜中舒图南垂下眼睫,摇头:“没有躲。” 林漾月:“是么,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吃醋不高兴,才躲起来呢。” 舒图南抬眸,从镜中与她对视:“我没有吃醋。” 林漾月:“你可以吃醋,你也应该吃醋,喜欢是具有排他性的,就像我看到你和别人亲密我就会不高兴,会吃醋。” 舒图南眨了下眼睛,想了想。 好吧,林漾月好像是挺容易吃醋的。 以前自己多和容思宁说两句话,她就要不高兴。上周吃饭她觉得服务生眼熟多看了两眼,林漾月晚上就狠狠地“惩罚”了她。 但舒图南自己似乎还好。一方面是因为在亲密关系里,她仰望林漾月惯了,从前甚至不认为自己有吃醋的资格——毕竟她和林漾月身份差距太大,林漾月这样的人,能多看她一眼都是恩赐。 另一方面,林漾月容貌、性格、家世、能力无一不出挑,从以前到现在,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前赴后继。如果只因为林漾月和别人多说两句话就要吃醋,那她怕是得成天泡在醋坛子里。 “在想什么?”林漾月伸手戳了下她的腰。 “在想…虽然沈明川在讨好你,但其实会场里一半人都想这样,只是他胆子比较大。” 林漾月忽然转身将舒图南环在洗手台和自己之间,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香槟的甜香,在狭小的空间里萦绕。 “那你呢?” 她轻声问,指尖轻轻挑起舒图南的下巴。 “我什么?” “你也想讨好我吗?” “我…”她刚开口,林漾月突然贴近,鼻尖几乎相触。 她的呼吸拂过她的唇瓣,“说实话,不然今天晚上,我会让你跪着说。” 至于是跪在哪里,在林漾月身前还是身后,上面还是下面,都要看林大小姐心情。 不过按舒图南对她的了解,很可能是先跪在面前,再跪在身前。 最近几次都是这样,林漾月很喜欢看她仰视自己的样子,居高临下地欣赏她完全臣服的模样,还会说些让她面红的话。 类似“很棒”“舌头很灵活”“好舒服”“做得这么好想要我怎么奖励你”之类的。 舒图南“埋头”苦干,好不容易等她到达顶峰,林漾月依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会让她趴在任何地方,沙发或者床上,掌心贴着墙面,林漾月就站在她身后,手指或者舌尖慢条斯理地划过她的脊背,验收自己的所有物。 stop!不能再接着想! “…想,我也想讨好你。”舒图南低声承认。 承认这种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反正她早就被林漾月迷得神魂颠倒的。 林漾月满意地笑了,却没有立即退开。她的指尖从舒图南的下巴滑到喉咙,轻轻按了按:“那为什么不像沈明川那样大胆一点?” “…我和他不一样。” 舒图南的本意是说自己和沈明川性别不一样,身份地位也不一样,但林漾月显然不和她在一个频道。 “你当然和他不一样,我看到他只会觉得很烦,但我看到你会觉得很开心。” 林漾月奖励般的在舒图南头上摸了一下,然后扣住她的后颈,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我也只会想和你接吻。” 香槟的甜味在唇齿间蔓延,舒图南被抵在洗手台上,腰际传来冰凉的触感。 这里随时有人会进来,可不是接吻的好地方。万一被人看到两人在这里接吻,明天她们会双双上媒体头条。 理智告诉舒图南应该推开林漾月,但是她在林漾月面前很少有能维持理智的时候,只能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当林漾月终于退开时,舒图南的唇上已经沾满了她的口红。林漾月用拇指轻轻擦过那抹艳色,低笑道:“你的胆子变大了。” 第150章 舒图南用纸巾轻轻擦掉唇上属于林漾月的颜色,只余下一点晕开的红:“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挑衅。 林漾月歪着头看她,笑得风情万种:“我有什么好怕的,万一被人发现,我就直接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舒图南将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然后明天就被林董逐出家门。” “那很糟糕了,”林漾月掰着手指数,语气轻快得仿佛所有事情和她无关,“赌博欠债挪用公款的长孙,劣迹斑斑沦为笑柄的次孙,还有喜欢女人的孙女——他应该很难抉择选谁做继承人吧?” 舒图南抓住她的手,嗔她:“干嘛要把自己和那两个人摆在一起。” 林漾月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皮肤:“因为在林董心里,这三件事情的恶劣程度应该差不多。不过我不打算给他选择的机会,下个月琛玉就会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我继任董事长。” 舒图南离开的这几年,林漾月早把股权收拢得差不多,集团上下也肃清好几遍,现在整个琛玉的高管几乎都是她的人,无论林光震属意的继承人是谁,现在都只能是她。 补好花掉的口红,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酒会现场。 林漾月一出现,四周的目光便如潮水般涌来。沈明川端着香槟快步走近,几位商界前辈也停下交谈朝这边张望,就连乐队演奏的旋律似乎都变得更为热烈。 林漾月只要出现,就是酒会的焦点。 舒图南望着林漾月被簇拥的背影,轻轻笑了一下。 真好。 她想。 渴望了这么多年,林漾月终于要得到琛玉集团的绝对掌控权,也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那些曾经轻视她、打压她的人,从今以后都要仰仗她的鼻息生存。从此以后她不必再顾忌任何人,不用再讨好任何人,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 舒图南真心实意地替林漾月感到开心。 第106章 不专心的惩罚 八月,盛夏。 琛玉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告林漾月正式接替林光震,成为新一任董事长。 因为某人“私心”,舒图南也拿到一张发布会邀请函。时隔多年再一次踏进琛玉大厦,她站在一楼大厅,望着打扮精致川流不息的白领们,内心有些恍惚。 当年狼狈离开的时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重新踏进这里。 新闻发布厅依旧在顶楼,搭乘专用电梯上行时,舒图南透过玻璃幕墙俯瞰整座城市,忽然想起那年自己偷偷从学校跑过来参加astraleia发布会的情形。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迷踪」系统正式发布,astraleia品牌解散,林漾月说要终止合约。 那天几乎是舒图南生命中最灰暗的一天,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电梯发出清脆的提示音,将舒图南从回忆中拉回现实。门缓缓打开,眼前是铺着深灰色地毯的走廊,走过走廊就是琛玉的新闻发布厅。 走进发布厅,触目所及都是陌生面孔。舒图南环顾四周,找了半天才勉强认出几个从前共事过的同事。她们中有人也认出了她,眼神里带着惊讶和探究,却没人敢过来搭话。 现场与舒图南相熟的只有姚菱,她今天却无暇招呼舒图南。作为品牌部部长姚菱要负责整场发布会。她手里拿着对讲机,耳麦别在耳边,全程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林漾月发表完继任感言,话筒交回给主持人,姚菱才终于有空掏出手机,给舒图南发了条信息:「老大让你发布会结束后去她办公室等她」 舒图南看一眼屏幕,再看一眼台上林漾月,回了一个「好」。 林漾月的新办公室在琛玉大厦次顶楼,是从前林光震的办公室改造的。舒图南原以为自己进不去,当年自仓库失火后,琛玉的安保系统进行了全面升级,连电梯都要刷卡才能到达指定楼层。 可当她走进电梯,还没等她伸手,楼层键就自动亮起来。 「权限已识别——欢迎,舒小姐」 机械女声响起的同时,电梯门缓缓闭合,舒图南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林漾月这是把她录入了人脸识别系统? 就是不知道她给她开了多少权限。 电梯平稳下行,几秒就抵达林漾月办公室所在楼层。电梯门打开就能看到秘书办公位,那里坐着的是个陌生面孔。舒图南不认识她,她却认识舒图南,看到舒图南立刻起身迎接,非常客气地将她送进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办公室里,所有装修和布置都按照林漾月的喜好重新设计,充满了强烈的个人风格。冷色调的家具,线条利落的装饰,还有一整面落地窗,能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舒图南刚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林总,董事长真的不在,里面是她的客人。” “客人?”一个低沉的男声冷笑,“我是她大伯,她是我侄女,有什么客人我不能见?” 脚步声越来越近,舒图南认出了这个声音,林漾月的大伯,林景仲。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舒图南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在门即将被推开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林总好大的威风。”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由远及近最后在门口停住。 林漾月拦住林景仲,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道:“办公室里机要文件多,明知我不在你还要硬闯进去,万一丢了东西算谁的?” 她说话毫不客气,林景仲脸色立刻就变了。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硬是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漾月,我只是想找你谈谈你大哥的事…” “没什么好谈的,法院判决这周就会下来。” “你之前说等发布会开完就跟我谈的,你忘了吗?” 林景仲声音陡然提高,引得秘书侧目而视,对上林漾月目光后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林景仲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压低声音:“再说旭彦那么年轻,你忍心看他未来十年都在牢里度过?那可是你哥哥。” “非法挪用资金是刑事案件,琛玉不可能撤诉的。再说十年已经很短了,要不是看在他是我哥哥的面子上,起码要判十五年。” 林景仲脸色瞬间煞白,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漾月抬手制止。 “还有,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跟股东们解释,为什么你经手的几个项目都会爆出财务问题。据我所知,你已经在下一批内部审计名单上,审计结果最后会如何?我也很好奇呢。” 林景仲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死死盯着林漾月,嘴唇颤抖:“你要把我们都赶尽杀绝?爸爸不会同意的。” “爷爷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我不会让任何人将这件事告诉他。” 无视林景仲仿佛要吃人般的目光,林漾月转身走向办公室,在推门前她忽然回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下周的董事会,大伯记得准时参加。” 她微微一笑,“毕竟,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以董事身份出席了。” 门轻轻合上,将林景仲呆立的身影隔绝在外。 “久等了。” 看到舒图南,林漾月的声音瞬间柔软下来,仿佛方才那个冷酷无情的董事长只是错觉。 她走到舒图南身边,双手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都听见了?” 舒图南点点头,抬手覆上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外面的是林景仲?他也挪用公款了吗?” “没有,他是收受贿赂,性质比林旭彦稍微轻一点。” “他找你是…想你放他们一马?你不留情面会不会不太好。” 林漾月轻笑一声,呼吸拂过舒图南的耳畔:“觉得我太狠了吗?当年他们联手逼我放弃astraleia的时候,可比这狠多了。” “不是,我只是怕逼急了后他们会报复你。” “我不怕,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林漾月仰起脸,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舒图南凝视着她,忽然问道:“得偿所愿的感觉怎么样?” 林漾月歪了歪头,红唇微启:“还可以。如果旁边站着的是你,就更好了。” 她又一次提起那个话题:“真的不考虑回琛玉吗?想去哪个位置我都能安排。” 舒图南摇摇头,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繁星发展势头很好,我暂时不想离开。而且,我莫名其妙空降下来的话,肯定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说我和你关系不正当,是你养的金丝雀之类的。” 她不想别人误会,她更想靠自己的能力展翅高飞。 “好吧。”林漾月妥协,“你不想跳槽我可以理解,不过你得陪我参加今晚的庆功宴。” “当然,我的荣幸,林董事长。” 第151章 林漾月笑了一下,松开环着舒图南的手臂,转身走向办公桌。她弯腰从桌下取出一个黑色丝绒礼盒,指尖轻轻一挑,盒盖应声而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件银灰色的高定礼服。 她将盒子推向舒图南,唇角微扬,“按照你的尺寸做的,去试一下?” 林漾月的办公室是个套间,除了办公和接待外里面还有个单独的休息室。舒图南走进休息室轻轻反锁上门,开始仔细打量手中的礼服。 礼服是吊脖设计,正面不会露出多少皮肤,后背则几乎完全/裸/露,只有几缕银丝交错,勾勒若隐若现的线条。 她换上礼服后仔细检查一遍,确保锁骨上的疤痕不会露出,才推门走出去。 林漾月正倚在办公桌边等她,闻声抬眸,眼底瞬间亮起惊艳的光。她缓步走近,自上而下打量她,声音低柔:“很漂亮,很适合你。” 说完,她转身拿出另一件礼服,红唇轻勾:“我也要换,你来帮我。” 她拉着舒图南走向休息室,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休息室里,舒图南站在原地,看着她脱掉西装外套后,纤长的手指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纽扣。她今天穿的黑色内衣,衬得肌肤白得像新雪。 脱离衬衫遮掩后蕾丝内衣一寸寸暴露在空气中,饱满线条在黑色衣料的包裹下格外晃眼。 内衣底下是束得极漂亮的腰部线条,再往下是挺翘的臀和修长的腿。 林漾月这个人不止脸长得好看,身体的每一处起伏也透着妩媚的风情,她就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在手里爆汁。 舒图南不自觉地走近,想帮她换上礼服,林漾月却忽然将衬衫扔到一旁,手指托着内衣下围,抬眸看她:“好看吗?” 舒图南:…… 太直白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 林漾月挺了下胸:“你每次都会偷偷看这里…似乎很喜欢?” 舒图南呼吸微滞,手指悬在半空,而后轻轻落在她的腰侧,声音低哑:“…是挺喜欢的。” 林漾月轻笑出声,向前一步贴近她怀里,指尖勾住舒图南颈后的银链,轻轻一拽,“那要不…再仔细看看?” 舒图南的手还停留在林漾月的腰际,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寸寸升高的肌肤温度。 “不好吧…” 舒图南喉间轻轻滚动,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拒绝的意思,“万一有人进来。” 林漾月轻笑,指尖顺着她的脊背滑到腰窝,暧/昧地滑动:“门我锁了,不会有人进来的。” 舒图南有点被她说动。 这段时间她们做得频繁,虽然没正式同居,但几乎每次见面都会滚到床上。有时是林漾月的公寓,有时是舒图南宿舍,有时候是酒店。除了两个人的生理期之外,舒图南几乎都没空床期。 熟能生巧,她现在对林漾月的身体已经很熟悉,熟悉到光是感受到她升高的体温,就知道此刻她想要什么。 而她手上的温度也烫得舒图南心跳失序,耳尖尖都悄悄红了。林漾月对她的反应也了如指掌,见她没强硬拒绝,脸朝她凑近,红唇几乎贴上舒图南的耳垂,“你好像也很想。” “你真是…”舒图南终究还是妥协,按着她的腰贴向自己:“好犯规。” 林漾月得逞地弯起唇角,顺势将她推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舒图南的后背陷入柔软的皮质,银灰色的礼服裙摆凌乱地铺开,像一片被揉皱的月光。 舒图南不自然地扯了下身上的银灰色礼服,低声道:“那…我把裙子换下来吧,免得待会儿弄脏了。” “弄脏了就换一条,我还准备了备用的。” 林漾月跨坐在她身上,探手拉开沙发旁的抽屉,舒图南随着她的动作投去目光。最上层的抽屉里,竟整整齐齐地放着几盒指/套,旁边还有一瓶未拆封的润滑剂。 舒图南眼睛微微睁大:“林董事长,休息室里放这些东西,是不是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林漾月低笑,“这叫有备无患。” 在办公室里亲密对舒图南来说还是太超过了,她边讨林漾月欢心,边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一会儿害怕有人敲门,一会儿担忧沙发会不会发出可疑的声响,当林漾月扯着她的头发到达高朝的时候,她甚至分神去想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到底好不好。 “唔…”肩膀突然传来轻微的刺痛,林漾月竟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暗沉沉的,带着危险的意味:“这么不专心…是在想什么?” 舒图南回神,如实答道:“想办公室的隔音究竟好不好。” “你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林漾月俯身亲她,等舒图南进入状态,才慢慢掀开揉皱的月光,隔着一片小小布料,掌掴她。 舒图南被突如其来的掌掴激得浑身一颤,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小嘴咕叽吐出一口水。 舒图南的双月退猛地一紧,像是要抵御什么,却又像是邀请。 “林漾月!” 声音在空气里颤了一下,像被拨动的琴弦,尾音上扬,又软又恼。 舒图南瞪她,似乎不敢置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眼神却湿漉漉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松开。”林漾月哑着声命令。 舒图南咬唇,乖乖放松力道。 下一秒,林漾月的巴掌又覆过去。 咕叽咕叽。 “呜!不要这样!” “它…好像很喜欢…” 灼热的吻覆上来与她纠/缠,意识渐渐沉沦,只能被她捕获,由她主导。 渴望与被渴望,占有与被占有。 直到呼吸碎得不成样子,不断发出讨饶,林漾月才抚平揉皱的月光,吻去她眼角的泪。 胡闹的代价是差点误了时间,等两人补好妆容赶到会场,庆功宴已经开场。 林漾月一袭黑色鱼尾礼服,踩着细高跟挽着舒图南入场,立刻成为全场焦点。 宴会厅另一端,姚菱正端着香槟与几位媒体圈人士寒暄,一看到她们出现便快步走过来,“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财经》和《时尚芭莎》的主编已经问了我八遍你怎么还没来。” 林漾月笑:“你应付得来。” 姚菱简直要抓狂:“这是重点吗?今天你可是主角。” 林漾月从容地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杯,挽着舒图南朝那几人走过去,唇角勾起漂亮的弧度:“抱歉各位,方才有点事耽误了。” 几位主编也看到林漾月,端着香槟站在原地等待。 因着杜简悠的缘故,林漾月和她们都挺熟,是以没人因为她迟到而发难。只是看着她和舒图南交挽的手,几人彼此交换眼神,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vogue主编率先开口:“林董,这位是?” “舒图南,繁星创始人。” “繁星?”那人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抬了抬,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 《晶彩》的副主编努力思索着,突然眼睛一亮:“好像是去年才成立的小众设计师品牌,主要做线上。” 新品牌啊… 几位主编眼中闪过不以为意,很快被职业性*的微笑掩盖。 “是的,不过我很看好繁星,也希望各位多多提携。” 她开了口主编们肯定要卖她面子,立刻就有人和舒图南交换名片,《晶彩》副主编还问她有没有兴趣接受杂志专访。 舒图南指尖夹住对方递来的名片,唇角弧度矜贵优雅,竟是和林漾月一致:“当然有兴趣,不过专访时间能否推迟到下个月,我想等亚洲珠宝设计大赛的结果出来。” 《晶彩》副主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换上职业性的笑容:“当然可以,正好能结合赛事结果做深度报道,看来舒总很有信心。” 原本客套的邀约此刻突然多了几分真切的期待,舒图南也不过分谦虚,莞尔:“有几分把握。” 林漾月为她铺好更长的红毯,她怎会令她失望。 第107章 危险而迷人的美 九月的第一周。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上舒图南的办公桌。她埋着头专注繁星新系列的创作,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特别关注邮件——「亚洲珠宝设计大赛获奖名单公布」。 点开邮件,舒图南一眼扫完邮件内容,主办方恭喜她获得金奖。 金奖。 这两个字在视网膜上停留了许久,舒图南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伍梧桐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声音几乎穿透整层楼。 “啊啊啊啊啊——!”伍梧桐张开手臂一把抱住她,“看到新闻没有!你拿到亚洲珠宝设计大赛金奖了!” 罗然跟在她身后,眼里盛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手里还举着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大赛官网的金奖公示页面,舒图南的名字就在上面,第一位的地方。 “评委会那群老古董,总算有点眼光。” 第152章 舒图南这才如梦初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手里手机突然开始疯狂震动,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微信、短信、邮件通知像潮水般涌来—— 【vogue赵主编】恭喜舒小姐!期待合作! 【晶彩王主编】看到你的设计了,太惊艳了!“鲸跃”会作为新系列上市吗? 就连大学同学群里,都有同学发来祝贺【天啊!我们班出了个国际大奖得主】 她一一礼貌回复,回复完最后一条消息,才有时间点开新闻客户端,找到最权威的那条获奖报道。 屏幕里她的「鲸跃」被展示在领奖台上,蓝宝石在镁光灯下泛着深海般的光泽。 她将这条新闻转发给林漾月,备注栏空着,只发了个简单的链接。 消息提示音几乎在下一秒就响起。 林漾月:「恭喜」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舒图南的嘴角弯得更深。 舒图南回:「同喜」 发完又觉得不够,补了个开心的表情。 林漾月:「晚上好好庆祝」 舒图南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出神,林漾月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在她脑海里已经自动翻译成火热旖旎的画面。 昏暗的卧室里交缠的手指,滚烫的吐息落,还有说不出口的… “喂喂!”伍梧桐的手突然在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她越来越危险的联想,“大设计师别发呆啦!公司群里都在催你请客,等着你发话呢!” 舒图南这才回过神,打开群消息就被一连串的恭喜表情包刷了屏。她赶紧发了个2000元的拼手气红包,群里立刻掀起新一轮狂欢。 聊天页面飞快切换到与林漾月的私聊窗口,犹豫片刻她发了条:「晚上公司有聚餐,聚餐完我去找你」 「几点结束」 「九点吧」 晚上九点,繁星全员还在日料店狂欢,清酒瓶堆了满桌,舒图南完全低估大家的兴奋和热情。 伍梧桐也很嗨,已经喝得脸颊泛红还举着筷子敲酒杯:“第二趴!必须第二趴!” 众人跟着起哄,舒图南笑着掏出手机订了附近最贵的ktv包厢,顺便给林漾月发消息说自己晚点过去。 包厢里霓虹灯旋转,麦克风在众人手中轮转。舒图南歌没唱一首,被起哄着灌下三杯啤酒,闻郁搂着她的肩,醉醺醺地喊:“我们舒总今天不醉不归!” 十一点散场时,一半人东倒西歪地叫代驾。闻郁却很精神,跳到沙发上挥舞酒瓶:“第三趴!我知道有家超火的酒吧!” 舒图南已经喝得飘飘然,被众人簇拥着转场,感觉自己仿佛忘掉什么事,却无暇细想。 酒吧里电子乐震耳欲聋,舒图南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轮,只记得龙舌兰的灼烧感,和不断有人往她手里塞的新酒杯。 记忆最后的片段,是自己在卡座上高举酒杯,冰蓝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像极了“鲸跃”上的蓝宝石。 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舒图南盯着那盏造型繁复的吊灯看了五秒,宿醉的头痛才姗姗来迟。 她猛地坐起,真丝床单从肩头滑落,还好,里面穿着睡衣。 浴室门突然打开,林漾月擦着头发走出来,身上只裹了件浴袍。 “醒了?” “…我怎么在这。” 林漾月冷哼:“昨晚你抱着路灯喊我名字,伍梧桐就给我打了电话。舒图南,你现在真是能耐了,放我鸽子,还敢背着我喝成这样。” 记忆碎片突然闪回,她不只对着路灯喊林漾月,还在她来接自己时试图跳车,说“要去有林漾月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她恍惚记得,昨晚好像还咬了林漾月一口… 舒图南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我昨晚…没吐吧?” “没有,你只是把小玩具当话筒,非要给我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嗯?她喝醉的场景为什么会出现小玩具?林漾月昨晚企图对她做什么? 舒图南攥了下衣领,有点紧张。 林漾月走过来,不轻不重捏她后颈,缓解她宿醉后的不适应:“平时倒没看出来,舒总喝醉后这么…有劲。” 最后两个字带着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舒图南浑身一颤。 她慢慢转过头,僵硬笑了两声,换了个话题:“昨晚,伍梧桐她们——” “放心。”林漾月直起身,浴袍带子松松散散地垂着,“我让司机把她们都送回家了。” 舒图南松口气:“那就好…” 林漾月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昨晚唱完歌之后发生的事吗?” 舒图南茫然地眨眨眼:“什么事?” 林漾月唇角微勾,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像小狗一样在地毯上打滚撒娇,非要我亲你,不然就不起来。你还喊我主人,喊我宝宝…”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喊我老婆。” 舒图南瞬间瞪大眼睛,耳根唰地红透:“…不可能!” 林漾月轻轻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竟有几分失落:“果然不记得了。” 舒图南看着她微微垂下的睫毛,忽然福至心灵,主动扑过去一把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蹭了蹭,故意拖长声音:“虽然我都不记得了,但是谢谢姐姐昨晚照顾我。” 林漾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舒图南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继续卖乖,“我今后一定不在外面喝醉,严肃家风,遵守家纪。” 林漾月被她突如其来的撒娇逗笑,指尖捏住她的下巴:“现在倒是会哄人了?昨晚做什么去了,消息都不回,让我担心半晚上。” 舒图南趁机凑近,在她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昨晚是个意外嘛,大家都太高兴了。” 林漾月嫌弃地推开她:“还没刷牙,不许亲我,还有,下不为例。” “遵命!” 舒图南一溜烟跑进浴室,“砰”地关上门,林漾月望着磨砂玻璃后晃动的身影,低笑一声:“跑得倒快。” * 《晶彩》的专访安排在一周后。 摄影棚里,舒图南轻轻抚平裙摆坐下。镁光灯骤然亮起的瞬间,她看见林漾月和杜简悠并肩站在摄影师身后。 林漾月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对她轻轻点头,而杜简悠则比了个鼓励的手势。 “「鲸跃」的灵感来自一次潜水,在马德拉群岛,我遇见一头搁浅的幼鲸。当地渔民整夜为它泼水,直到涨潮…” 她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目光穿过镜头,又回到了那个清晨。 海水泛着金色的光晕,幼鲸的尾鳍划破水面,溅起的水珠像散落的宝石。那一刻的震撼与感动,至今仍在她胸腔里回荡。 “…这也是我创立繁星的初衷之一,我认为动人的设计不该被锁在展柜或者保险箱,它应该像重获自由的鲸,带着生命的璀璨跃入深海。” 她的发言十分动人,专访刊出那天,《晶彩》杂志在各大渠道迅速售罄。 封面上舒图南手持“鲸跃”项链的特写格外醒目,内页专访标题写着《繁星,让珠宝回归原本的意义》。 社交媒体上,业内人士纷纷转发讨论,时尚博主们争相解读“鲸跃”的设计理念。 几乎一夜之间,“繁星”这个曾经小众的品牌成为业内热议的话题。珠宝买手们开始主动联系合作,时尚杂志争相约访。 而舒图南这个名字,也从小有名气的设计师,变成了业内公认的“最有潜力的新锐设计师”。 深夜,繁星三楼办公室的灯光依然明亮,舒图南站在白板前,指尖捏着一支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新品企划」四个大字。 “最近繁星热度很高,公司计划投入大量宣传资源,”她转身看向团队,“既然要加大投入,我们就必须拿出一款足够惊艳的作品。” 电脑屏幕上是市场部刚发来的数据分析,显示“鲸跃”的热度仍在持续攀升。 伍梧桐咬着笔帽,问她:“直接做鲸跃不好吗?” 舒图南摇头:“鲸跃的工艺太复杂,而且实用性不高,顾客买回去后很难搭配穿搭。”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林漾月踩着细高跟走进来,手里提着几个精致的食盒:“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她将宵夜放在会议桌上,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先吃点东西。” 伍梧桐帮忙拆外包装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毕业设计那款身体链就很符合年轻人审美而且好搭配又实用,现在拿出来正合适啊。” 林漾月正在拆食盒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向舒图南:“哦?你的毕业设计不是项链吗?” 伍梧桐迫不及待地说:“那是备选,舒图南原本的毕设可惊艳了!快,放出来给她们看看。” 舒图南耳尖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犹豫片刻,终于点开了尘封已久的文件夹。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款令人屏息的身体链设计图缓缓展开——纤细的金链如熔化的阳光般交织缠绕,每一处连接点都镶嵌着切割精致的鸽血红,光影交错间仿佛跳动的火焰,又似流淌的岩浆,带着一种危险而迷人的美感。 第153章 “天啊…”闻郁不自觉地凑近屏幕,眼睛瞪得圆圆的。 见多识广的运营助理小周,也连呼吸都放轻了。 就连一向冷静的林漾月,也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失语。 会议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所有人都被这款设计牢牢吸引,它既风情,又迷人,还很容易引人遐想。 最终,林漾月打破沉默:“它叫什么名字?” 舒图南轻声说:“它还没有名字。” 林漾月赞叹道:“它很漂亮。” 舒图南嘴角微微上扬,转向团队时已经恢复了专业态度:“你们都觉得可以的话,我会在一周内完成样品制作。” 她看了下日历:“正好配合下个月初的宣传活动。” 伍梧桐立刻举手:“我要第一个试戴!这绝对会成为繁星新的标志性作品!” 罗然已经开始在平板上记录:“要用真正的红宝石吗?要的话采购渠道得确定,还有这种特殊链节的加工工艺…原本的合作工厂恐怕很难做。” 林漾月抬手:“需要什么资源,随时告诉我,我可以帮忙搭线。” “好耶!” 众人欢呼一声,有林漾月这个大腿,什么难题都不是问题。 闻郁拍了拍掌:“大家赶紧吃夜宵,吃完今天就先下班,图南你也早点下班陪陪林董。” 闻郁冲她挤挤眼:“以后我们少不了麻烦林董呢。” 林漾月笑:“不麻烦,我在繁星拿分红,也该做点分内事。” 众人都去分宵夜,见无人在意她们,林漾月才俯身在舒图南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补充,“而且,我很期待看到它在真人身上的效果…特别是,在你身上。” 舒图南的耳尖瞬间变得更红,她假装整理文件掩饰自己的慌乱,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样品很快做出来,可是又面临新的问题,身体链使用的宝石太多,工艺又太复杂,成本高昂远不是繁星现有客户群体能消费得起的。 经过几天的思索,舒图南又延伸出一款新设计。 又是一次会议时,她放出两版截然不同的设计图:左边是金色链条加鸽血红宝的原版设计,右边则是改良版,纯银链条勾勒出更简约的线条,莹润的白珍珠点缀其间。 “两套样品都做出来了。”舒图南小心翼翼地将两个丝绒托盘放在会议桌上。 红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眩晕的火彩,珍珠则泛着含蓄又优雅的虹晕。 舒图南的目光落在珍珠链上:“这款是可拆卸结构,拨动隐藏卡扣链条就能分成三段,分别是颈链、手链、腰链,三种佩戴方式。” 伍梧桐双手一拍:“这个设计太聪明了!年轻消费者就喜欢多功能单品!” 舒图南:“红宝石款预计会作为高奢品推出,找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宝石进行小批量生产。” 罗然快速计算着数字:“红宝石款的定价肯定会上到六位数,这点毋庸置疑。珍珠版定价可以控制在五千元以内,这个定价虽然略高于目前在售款式,但考虑到它可以拆分为三条,我认为会很有市场。” 舒图南点头:“名字我也想好了,一款叫「私藏」,一款叫「月光」。月光适合日常佩戴,私藏则更适合珍藏,或者在私人场合发光。” 闻郁沉吟片刻,拍板定下:“那就这么定了,「私藏」限量发售一百条,「月光」作为常销系列。「月光」的品控需要梧桐多费心,至于「私藏」…” 她的目光转向舒图南:“恐怕得麻烦林董替我们牵线,你和林董熟,这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 第108章 床至少要两米二 全繁星的人都知道舒图南和林漾月熟。 虽然还没有公开出柜,但舒图南的柜门已经摇摇欲坠。 特别是清楚她们从前关系的伍梧桐,逮着机会就要调戏一下她。闻郁刚说这事交给她负责,伍梧桐立刻赞同道:“是的,这事最适合她了。图南你看我们对你多好呀,特意给你制造和林小姐培养感情的机会。” 舒图南回以白眼。 培养什么啊真是的,她和林漾月都已经熟透了,哪还需要培养。 晚上林漾月到舒图南这儿来吃饭,饭桌上舒图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和她说牵线的事情。 林漾月夹了一筷子青菜,抬眼看了她一眼:“新品进度怎么样?” 舒图南低头,“还行。” 林漾月没再问,只是给她盛了一碗汤。 其实林漾月那天就说过有需要可以找她,但舒图南不想开口。 她们现在的关系很纯粹,经常一起吃饭,聊些无关紧要的事,再一起做.爱。 舒图南挺享受这样的状态,所以特别怕在这种时候和她产生其他纠葛,无论是金钱还是人情舒图南都不想欠她,仿佛只要开口找她帮忙,这份关系就会变了味。 “我吃好了。”林漾月放下筷子,碗底轻轻磕在桌面上。 舒图南立刻站起身,顺手收走林漾月手里的空碗,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很多次。 林漾月抬头看她,舒图南背对着她站在洗碗池前,水流声哗啦啦地响。 “图南。”她忽然开口。 “嗯?”舒图南没有回头。 “…没事。” 水声停了,舒图南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来,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对了,有件事我想跟你说。繁星又快分红了,我想等钱到账之后,加上从前的一点积蓄,去付一个首付。” 林漾月挑眉:“你居然还有积蓄,你的钱不是都给我了吗?” 在港城时候舒图南给过她一张卡,那里是舒图南还她的钱,也几乎是舒图南所有积蓄。后来林漾月要将卡还给她,舒图南没有要。 “…后来又存了一点。” “没有必要,你可以直接搬去我那里。” 舒图南摇头:“我还是想买套房子。” 林漾月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她的眉眼,像是在确认什么。半晌,她忽然开口:“我的就是你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是你的。” 舒图南指尖蜷缩,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月牙痕,语气刻意放轻松:“现在房贷利率低,贷款很划算。” “只是因为这?” 舒图南的睫毛颤了颤:“…也不是,还有些其他原因。”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太小了。 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不觉得,但现在林漾月偶尔来过夜,问题就变得明显起来。浴室里小小的洗漱台根本摆不下她的瓶瓶罐罐,每次都要把眼霜搁在面霜瓶上;毛巾架也窄窄的,连一条浴巾都摊不开。 最要命的是单人沙发。林漾月喜欢蜷在沙发上玩手机,每次舒图南想坐过去陪她,两个人就得像拼图一样调整姿势。虽说最后往往变成林漾月坐在她腿上,但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林漾月手指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你是嫌我的东西占地方?” 舒图南说:“不是。” 林漾月说:“那就是嫌我占地方。” “没有…” “你不想说就算了。”林漾月看起来有点不高兴:“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好说什么。” 她顿了顿,又说:“这件事你就不该告诉我,免得惹我生气。” “肯定要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想把你的名字也写在上面。” 林漾月抬眼看她,目光沉静而深邃,像是能直接看透她的心思。 舒图南抿了抿唇,解释道:“不用你还贷款,我就是想…我和你的名字能写在一起。”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更想她们的名字能一起写在结婚证上。但国内同性还不能结婚,所以房产证成了最接近的替代品——至少在法律上,她们的名字可以堂堂正正地并列在一起。 林漾月多聪明的人啊,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舒图南的用意。 “你是不是傻?”她低声抱怨,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纵容,还有几分藏不住的柔软。 “嗯?” 林漾月站起身走过来,点了点她的腰,“就算没有那张纸,我的名字也早就刻在你身上了。” 舒图南亲手纹在腰侧的月亮,就是她的名字。 舒图南的耳尖瞬间红了。 “不一样。”她说:“房产证是有法律效应的。” “好吧,既然有我一份,那不够的部分我来补齐。” “…不用。” “就这么说定了,再说万一让人知道我欠房贷,人家还以为琛玉要破产了。” 舒图南说:“真的不用,我没打算贷很多钱。” 林漾月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舒图南,我发现你现在和我算得特别清楚。” 舒图南心虚,眼神飘向别处。 第154章 林漾月盯着她,冷笑一声:“你还喜欢瞒着我。” “我瞒你什么了?”舒图南下意识反驳,声音却虚了几分。 “身体链的设计稿,你一次都没给我看过。” “……” “我问你进度怎么样,你也回答得模棱两可。” “样品已经做出来了,但工艺还不够完美,我想再琢磨一下细节。” 林漾月微微挑眉,目光在她脸上巡梭,“做完为什么不给我看?怕我拿它做不好的事情?” “不是,我改良了设计,增加了珍珠款,想等细节都完善好再一起给你看。” 林漾月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轮流洗完澡到了该睡觉的点,舒图南睡在床外侧,林漾月和她并排躺着。 “买房要挑主卧大的。”林漾月突然说:“床至少要两米二。” “好。” “还要有浴缸,最好带按摩功能。”林漾月朝她这边挤了挤,手掌搭上她的腰。 “好。” 林漾月突然翻身压住她,未完全干透的长发垂落在舒图南脸颊两侧,有点潮,有点痒。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舒图南看到她的眼睛眨了眨。 “但别买太大,一个卧室就够了。” “为什么?”舒图南的手搭在她腰上,摸到沐浴后微微发凉的皮肤。 林漾月的膝盖挤进她腿间,温热的唇贴在跳动的颈脉上:“这样吵架的时候,你只能回来睡我。” 她说的是回来睡我,而不是只能回来和我睡。 其心昭昭。 舒图南笑了一下:“我可以睡沙发。” “那我们不要沙发。”林漾月立刻说,手指惩罚性地掐她腰侧。 舒图南抓住她作乱的手:“那你想玩沙发play怎么办?” 林漾月眯起眼睛,突然扯开自己本就松散的睡袍系带,“在床上也是一样的。” 带着薄荷牙膏味的吻落下来,两人亲了一会儿,林漾月就牵着她的手探入睡袍里边。 舒图南立刻明白她想要了,半坐起身,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腰,这只手不紧不慢地张开,又合拢。 林漾月低低嗯了一声,下意识往前送了送。 床架咯吱响了一声,舒图南停下动作,说:“好像得先换张结实的床?” 林漾月抬起眼睛瞪了舒图南一眼,声音里带着难耐的焦躁:“…明天。” 舒图南忍不住轻笑:“明天再做,还是明天再说,还是明天就去买?” 林漾月咬了下她的下唇,含糊地说:“专心点。” 舒图南俯身,将未尽的话语碾碎在交缠的呼吸里:“好,那明天再说。” * 结果还是没向林漾月开口。 第二天上班,舒图南独自坐在设计台前,手里端着「私藏」的样品。 镶嵌鸽血红宝石的链条在灯光下流转璀璨光泽,奢华又迷人,却让她眉头紧锁。 以繁星目前的供应链资源,根本无法保证一百条都能达到同样的品质水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程芮的电话。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嘈杂,隐约能听到说话的声音,她应该是正在忙。 “喂,图南。” “芮姐,你认不认识靠谱的宝石供应商,我想买一批鸽血红,品质要高。” “当然认识,你说巧不巧,我正和她一块儿吃饭呢。” 舒图南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谁要买鸽血红?” “我朋友,繁星的舒总,也是主设计师。” 程芮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在转头和人说话,“就是刚拿了亚洲珠宝设计大赛金奖的那位,你应该在杂志上看过她的专访。” “把电话给我。”那个女声突然清晰起来。 一阵窸窣声后,电话那头换了个声音:“舒小姐是吧?我是纪婕,做宝石供应的。” 舒图南立刻坐直了身子:“纪总你好,我们公司想要购入一批鸽血红宝,色度要…净度要…” 对方听完她的要求,沉吟片刻:“我们有,稍后我把报价单发你邮箱,但是你要的量太少,价格方面不会有什么余地。” 舒图南道了谢,挂断电话后邮箱提示音几乎立刻响起。 缅甸抹谷无烧鸽血红,0.3-1.5ct,最小起订量3000颗,合计价格…… 即使对价格有心理准备,看到报价单的那刻舒图南忍不住眼皮狠狠一跳。这个价格比她预估的高出近三成,而3000颗的起订量意味着总价直接飙到八位数,她们不需要这么多红宝石,繁星账面上的流动资金也根本撑不住。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程芮的电话。 “怎么样?” “超预算了,价格和起订量都太高了。” “别急,我再帮你问问其他人。或者我和林董说一下,把你的订单和我们的合并采购?走协议价能便宜不少。” 舒图南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用,这件事我不想她知道。” 挂断电话,舒图南在微信通讯录里翻了一下,点开《晶彩》主编的对话框。 “苏姐,最近有没有听说哪家在出鸽血红?品质要好,价格也合适一点的。” 林漾月曾跟她说过苏姐的“副业”,她靠着广阔的人脉做中间商,牵线搭桥赚取佣金。 在珠宝圈里像苏姐这样的主编不少,消息发出去后,舒图南又给其他几名相熟的主编发了同样的询问。屏幕暗下去又亮起,苏姐的回复先跳了出来:“巧了,还真有一家。” “海关那边的货,货主急着脱手,价格只有市价八折,就是量不算大,等我找几张照片你看。” 紧接着是几张照片,明亮的灯光下丝绒托盘上排列着数百颗鸽血红宝石,尺寸都不大,在镜头下泛着美丽的血色光泽。 舒图南放大照片仔细查看,宝石的色泽和净度都属上乘,但…… “手续没问题?”她谨慎地追问。 “放心,走的拍卖程序,手续齐全。就是要尽快决定,你有兴趣的话我帮你约着看下货。” 周五傍晚,暮色渐沉。 舒图南站在会所门前,又对了一眼门牌。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苏姐发来的地址“兰亭雅集”,城郊一处低调的私人会所。 这地方她略有耳闻,是圈内人谈重要生意常去之处,私密性极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舒图南站在这里,心底隐约有些不安。 看宝石确实不适合在公共地方。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顺手将地址转发给了林漾月。 对方很快回复:「?」 「报备行踪。」 自从上次醉酒之后,她就养成随时给林漾月报备行踪的习惯,去哪儿都要跟林漾月说一声,林漾月也不嫌她烦。 暮色中,会所门前的石狮显得格外威严。她在门口站了两三分钟,穿暗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就微笑着迎上来:“是舒总吗?苏主编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 会所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迎宾小姐带着她穿过曲折的回廊,又走过一座小花园。 人造溪流在假山间潺潺流过,几尾锦鲤在昏黄的宫灯映照下若隐若现。 路线似乎越来越偏,已经听不到主楼那边的谈笑声了,舒图南脚步渐渐慢下来,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往里走。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迟疑,服务生轻声解释道:“苏主编说你们需要安静的环境谈事情,特意安排的私人包厢。” 转过最后一道弯,一栋独立的小楼出现在花园深处。服务生在雕花木门前停下,轻轻叩了三下:“舒总到了。” 门从里面打开,浓郁的沉香气味扑面而来。舒图南皱了下眉,走进屋子,大门立刻在身后关上。 屋内是个一进的格局,往里再走两步就是茶室,茶室中央摆着一张茶台,但是茶台后端坐的根本不是苏姐,而是林景仲。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中山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几分玩味。抬手示意服务生退下,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尝尝我泡的茶?” 舒图南站在原地没动。 林景仲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摘下金丝眼镜,用丝绒布擦拭镜片,“不用对我有这么大戒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舒图南冷笑,手指悄悄摸向手包里的手机:“没有恶意,那为什么要骗我过来。” 林景仲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怎么能说骗呢?只是我手上有批红宝石要处理,而你恰好又需要而已。” 舒图南不再跟他废话,转身就往外走,伸手去拉门把手,门纹丝不动。 她心头一紧,刚要用力,余光却瞥见阴影处突然蹿出两道黑影。 两个身穿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一左一右堵住了她的去路。其中一人手里拿着块雪白的帕子,在舒图南还没反应过来时,猛地捂上她的口鼻。 “唔——” 刺鼻的甜腻气味瞬间灌入鼻腔,舒图南剧烈挣扎,指甲在那人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可对方的力道大得惊人,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四肢渐渐使不上力气。 第155章 最后的意识里,她听见林景仲慢悠悠的声音:“带她上车,别让人看见。” 黑暗彻底吞噬她的视线。 第109章 你不该来 舒图南是被一阵尖锐的疼痛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昏黑一片,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脑勺传来钝痛,像是被人狠狠敲过。嘴里塞着发苦的布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灰尘和铁锈的腥气,呛得她喉咙发紧。 她下意识想活动手脚,却发现四肢被牢牢捆在一张木椅上。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手腕的皮肉里,稍微挣扎一下就磨得生疼。 周围环境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猫的嘶叫,在空旷的空间里荡出诡异的回音。 舒图南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抬头,借着高处小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勉强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废弃的建材仓库,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角落里堆满了生锈的钢筋和发霉的木板。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分不清是凌晨还是傍晚。一缕微光透过脏污的玻璃照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一小片模糊的光斑。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浮动。 她用力咬紧嘴里的布条,试图用舌头顶出去,可布条塞得太深,口腔里全是血腥味。手腕上的绳子绑得极紧,她试着转了转,只换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哒、哒、哒。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不紧不慢,像是故意要让她听见。 舒图南浑*身绷紧,死死盯着门口。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景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醒了?睡得还好吗?” 示意手下解开舒图南嘴里布条,林景仲走过来坐在舒图南对面的椅子上。 舒图南死死盯着林景仲斯文含笑的脸,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你绑我过来做什么?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也没办法呀。”林景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在舒图南面前晃了晃,打开面容解锁。 屏幕上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几乎都是林漾月的,最近的一通就在十分钟前。 林景仲将页面滑到底,说:“二十几个未接来电,漾月真的很在意你。你失踪了一晚上,她应该很担心吧。” 舒图南死死瞪着他,不说话。 林景仲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用舒图南的手机给林漾月回拨过去,电话立刻被接通,扬声器里瞬间传来林漾月焦急的声音:“舒图南?你在哪?怎么一晚上都不接电话!” 舒图南还没说话,林景仲就赶在她面前开口:“别担心,她在我这里。” 电话那头骤然陷入死寂。三秒后,林漾月的声音像淬了冰:“林景仲?” 林景仲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漾月,你现在对我好没礼貌,怎么能直呼我的名字呢?你该喊我一声大伯才对。” 林漾月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冷得可怕:“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答应你,别伤害她。” 林景仲轻笑一声,伸手抚过舒图南的脸颊,被她厌恶地躲开。 “真感人,不过,我怎么能确定你会信守承诺呢?” “那你想怎么样?” “待会儿我会给你一个地址,你独自过去,不许报警。如果我发现你报警,可就不能保证你的小情人安全了。” 林漾月毫不犹豫道:“可以,但我要先看到她,我要确认她的安全。” “这个很容易。”林景仲说着打开视频通话,将摄像头对准舒图南。 视频通话的界面亮起的瞬间,舒图南看到摄像头里的自己,很丑,很狼狈,凌乱的发丝黏在脸上,嘴角还带着一丝干涸的血迹。 林漾月的面容也出现在屏幕里,一看到她,舒图南的泪水就抑制不住地滚落。 她边哭边挣扎,被捆在身后的手腕拼命用力,麻绳在皮肤上勒出更深的血痕。她的声音也嘶哑得不成样子,“你别听她的,一定别过来,这里危——” 林景仲突然一把扯住舒图南的头发,强迫她闭嘴,舒图南吃痛地闷哼一声,电话那头传来林漾月失控的喊声:“林景仲!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啧啧,这么激动做什么?”林景仲松开手,欣赏着舒图南痛苦的表情。 “看到了吧,你的小情人很有精神呢。记住,一个人来——如果让我发现你带了任何人,后果你知道的。”他的手指在舒图南颈动脉上轻轻一划,无声地威胁。 林漾月面色发白,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她死死盯着舒图南嘴角的血迹,指节捏得发白,声音却异常平静:“地址发我。” 林景仲满意地松开钳制:“爽快。” “但在我到之前,她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就让你儿子陪葬。” 视频□□脆利落地挂断,屏幕暗下去的瞬间,舒图南闭上眼,眼角滑落一滴泪。 她太了解林漾月了,她说要来,就真的会来。 哪怕知道是陷阱,哪怕知道林景仲设好了局等着她,林漾月也一定会来。 想到这里,舒图南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呼吸发窒。 林景仲站在一旁,脸上挂着虚伪的叹息:“我本来也不想弄成这样的,但是漾月她啊,实在是太不顾念血缘亲情了,把旭彦送去坐牢就算了,居然还想把我也弄进去。” 舒图南的视线扫过角落里印着琛玉集团logo的手提箱,又转回林景仲脸上,冷冷地盯着他,“你犯的罪不止侵占公款吧,你手上的宝石,应该也是从琛玉弄出来的。” “漾月连这都告诉你,看来,她真的把你当自己人啊。” “是我自己猜的。” 林景仲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那你挺聪明的。可惜,聪明人通常不会有好结果。” 他朝身后的保镖抬了抬手,对方立刻上前粗暴地掐住舒图南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嘴。 冰凉的水灌进喉咙,呛得她剧烈咳嗽,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浸湿了衣领。 “老实点。”保镖低声警告,随后又用布条死死堵住她的嘴,力道大得几乎让她下颌脱臼。 舒图南被呛得眼前发黑,喉咙火辣辣地疼,可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可她完全顾不得这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林漾月,你可千万不要来。 仓库里的光线渐渐变得明亮,高处那扇小窗透进来的阳光从铁灰色变成了淡金色。舒图南盯着地上不断移动的光斑,试图估算时间,大概过去两小时?或者更久?她的手腕已经失去知觉,被麻绳磨破的地方结了血痂,又在挣扎中重新撕裂。 林景仲在仓库里来回踱步,脚步踏得灰尘飞舞。他咳了一下,突然停在舒图南面前,“看来林大小姐也没那么在乎你,还是说她正在调集人手?” 舒图南不理她,默默别过脸。 手机铃声突兀地炸响,林景仲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 “喂,林漾月来了吗?她是一个人吧。”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汇报声,舒图南看见林景仲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意。 “很好,我现在给你发准确定位。” 他挂断电话,对着舒图南摇了摇手机:“待会儿就能见到林漾月了,开不开心。” * 挂断电话以后,林漾月独自驱车到林景仲发给她的定位。 车刚停稳,两个蒙面男人便从阴影处走出。其中一人上前,递来一个黑色头套,声音沙哑:“林小姐,得罪了。” 林漾月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接过干脆利落地自己戴上。 黑暗笼罩视线的瞬间,她感觉到对方熟练地搜走她的手机,冰凉的金属探测器在她身上游走,确认没有其他通讯设备。 金属探测器扫到后背的时候滴了一声,那人看了一眼问:“背上有什么?” “金属内衣扣。” 两人交换了个目光,其中一个摇摇头,另一个放下金属探测器,命令她:“抬手。” 金属手铐“咔嗒”扣上她纤细的手腕,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蹙眉。她被引导着坐进另一辆车,那车底盘很高似乎是一辆越野,皮革座椅散发着陌生的气味,让林漾月有点难受。 车窗紧闭,但林漾月依然能通过轮胎碾过不同路面的声音判断路线——先是平坦的公路,然后是颠簸的土路,最后是碎石路的沙沙声,约莫半小时后,车辆终于停下。 “林小姐,到了。” 车门打开的瞬间,灰尘的土腥夹杂着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漾月被搀扶着下车,鞋底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细小的砂砾硌着脚掌。 她听见生锈铁门被推开的刺耳声响,以及不远处舒图南的呜呜声。 头套被猛地扯下,刺目的光线让她下意识眯起眼。待视线聚焦,她看见舒图南被绑在椅子上,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而林景仲正悠闲地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她的手机。 第156章 “居然真的来了,没想到我们林家还出了个情种,明知有危险,还要为小情人冒险。” 林漾月冷冷地看着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少废话,我已经来了,你该放了她。” 林景仲不紧不慢地走到舒图南身旁,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这可不行,你的小情人聪明得很,万一我现在放了她,她跑去报警,我就功亏一篑了。” 舒图南被布条堵住的嘴发出愤怒的呜咽,挣扎着想要说话,却被林景仲一把按住肩膀。 林漾月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景仲直起身,慢条斯理地竖起一根手指:“很简单,第一,你销毁所有和我有关的证据。” 林漾月几乎没有犹豫:“可以,证据都在我住的地方保险柜里的u盘,我可以告诉你大门密码,你让你的人去销毁。” 林景仲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爽快有些意外。他朝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递来一部手机。林景仲拨通了一个号码,按下免提键,“听到了?去林董的住处,密码她会告诉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简短的应答。 林景仲满意地挂断电话,转向林漾月:“第二,现在给集团法务打电话,要求他们撤诉,再把旭彦保释出来。” “可以。” 旁边的人立刻用林漾月手机拨通法务部长电话,林漾月几句话交代清楚,对方简短回答“好的,没问题。” 林景仲慢悠悠地竖起第三根手指,“第三,我要你签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把你名下所有的琛玉股份转给我。” 林漾月的瞳孔微微一缩,但她的表情依然平静:“可以,但我需要联系律师准备文件。” “不必那么麻烦,我已经准备好了。”林景仲招了下手,立刻有人送上一份文件,他将文件摊开在椅子上,又拿出一支钢笔,“签字吧。” 林漾月扫了一眼文件内容,眼神暗了暗,但最终还是接过钢笔,干脆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景仲满意地收起文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了,现在我该回琛玉开董事长大会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就让人放了你们。” 林漾月眯起眼睛:“你觉得他们会认你?” 林景仲说:“我有你亲手签署的转让协议,爸爸今天也会到现场支持我,董事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跟着谁更有前途。” 林漾月皱眉:“你疯了?爷爷的身体…” “他的身体好得很。”林景仲打断她:“他只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我已经让人给他打了针,坚持半天没有问题。” 林漾月沉默了一瞬,“你真是疯了。” “跟你做的那些事比起来,我这算什么?你说要是他知道他两个孙子都是被你害成如今这样,他会怪谁?” 舒图南猛地挣开嘴里的布条,声音嘶哑:“是那两个人自作自受,怎么能怪她?” 林景仲闻言,忽然低笑出声,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的嘲意。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用丝绒布轻轻擦拭镜片,语气轻飘飘的:“看吧,就连你也被她骗了。” 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落在林漾月身上,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画面:“她看着柔软无害,像朵小白花似的,其实内心切开全是黑的。” 林漾月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说的不是自己。 舒图南替她不平:“因为林光震重男轻女她才装成小白花样子,你以为她喜欢这样?” 林景仲转身朝仓库门口走去:“看来你对她误会很深,不要紧,你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慢慢聊一聊。” 他的手下走过来将林漾月的手铐铐在椅子上防止她逃跑,所有人离开以后门被砰一声关上,仓库里瞬间陷入寂静。 舒图南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看向林漾月,声音微微发颤:“你不该来的…” 林漾月站在原地没动,阳光从高处的气窗斜斜地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开口:“我不来的话,你怎么办呢。” 舒图南急得落泪:“你可以报警呀,我不会有事的。” 林漾月拖着椅子走到她身边,弯下腰,舔掉她眼角的泪:“我不敢赌的,图南,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第110章 对不起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该是这样的,她原本只是想独自解决「私藏」的原料问题,不让林漾月为她操心。可现在,非但没能帮上忙,反而成了林景仲要挟林漾月的筹码。 舒图南死死咬住下唇,却还是控制不住汹涌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束缚着她的麻绳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别哭了,我身上没有纸巾,你再哭下去我就要舔得你脸上都是口水了。” 这句玩笑话让舒图南哭得更凶了。她抽噎着摇头,被绑住的手腕在椅背上磨出新的红痕:“是我太笨了,一点警戒心都没有,才会被林景仲抓住威胁你。” “林景仲既然起了拿你威胁我的心思,哪怕你再警惕,他也会想方设法抓住你。他那种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阴险手段都使得出来。” 舒图南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啜泣着摇头:“不,是我自己送上门去的。” 她断断续续地说起事情的经过,“我、我找了晶彩杂志的主编打听红宝石货源,她说有个可靠的供应商,到了约定地点,推开门就看到林景仲坐在那里…” 林漾月沉吟片刻,分析:“他手上是有批宝石。这些年林景仲在集团生意上做了不少手脚,偷偷贪墨了许多宝石。现在集团面临审计,他急着想早点出手结果刚好遇到你,索性就把你抓起来。” 说到这里,林漾月突然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可是图南,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帮忙?” 舒图南啜泣不语。 林漾月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依赖我?” 舒图南垂下眼帘不敢看她,“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林漾月沉默了一瞬,随后轻轻蹭了蹭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知道吗?你越是这样,我越觉得难过。我宁愿你麻烦我,也不想看到你一个人冒险,最后受伤。”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一丝无奈和心疼,“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对我来说,你从来都不是麻烦?是不是哪怕如今,你对我也没有丝毫安全感,觉得我迟早会离开你?” 舒图南下意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做一个成熟的大人,能独立处理自己的事情,不想总是依赖你。” 林漾月凝视着她,忽然轻轻笑了:“独立和依赖自己的爱人,并不冲突。你可以是独当一面的舒总,也可以是我怀里撒娇的舒图南,这两者从来都不矛盾。” 舒图南抿了抿唇,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生硬地转开话题:“林景仲手上有股权转让协议…不要紧吗?” 林漾月见她逃避,也不逼她,只是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不要紧。” 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我上任第一天就秘密签了文件,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继承我所有的财产,包括琛玉。” 舒图南猛地抬头,声音发颤,瞳孔微缩:“…什么?你为什么要立这样的…遗嘱?” 林漾月纠正她,“不是遗嘱,只是赠予协议。” “可琛玉……不是你的梦想吗?你最想要的东西,怎么能……” 舒图南的声音哽住,她无法理解林漾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把最重要的东西交出去。 “图南,琛玉曾经是我的梦想,但现在不是了。现在,我最想要的…是你。” 舒图南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又滚烫的情绪瞬间涌上来。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林漾月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像是穿过漫长岁月终于抵达的告白:“和你分手,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那时候太年轻,以为琛玉才是人生唯一的答案,以为放弃你就能换来更好的未来。 你走后的两三年,我终于完全掌控了琛玉。可当我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才发现自己真正渴望的是自由。那种不被家族束缚、不被定义身份的自由。 又花了两年时间,我拼尽全力争取到了这份自由。可当我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时,却发现…” 林漾月深深望进舒图南的眼睛,“如果你不在身边,再多的自由都失去了意义。 很抱歉……从来都没有告诉你这些,也从来没有好好说过爱你。我总以为……时间还很长,这些话可以慢慢说,可以等到最好的时机……” 林漾月的声音突然哽住,一滴泪无声地滑落:“可是今天我才突然明白,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我都做得不够好。我不是一个好主人,也不是一个好爱人。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等了很久,让你一个人承担不安和痛苦。” 第157章 林漾月落泪的瞬间,舒图南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疼得几乎窒息。 泪珠顺着林漾月精致的脸庞滑落,每一滴都像是砸在她心上。她拼命挣扎着想抬起手,想为爱人拭去泪水,可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手腕,磨得皮肤生疼也挣脱不开。 “别哭…求你别哭…”舒图南急得声音都在发抖,她用力摇头,发丝凌乱地黏在泪湿的脸上也顾不上,“不是这样的,你很好,真的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都是我…是我太自卑了,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是一个好主人,也是一个好爱人,是我不敢让你知道其实我有多需要你,我怕我的依赖会成为你的负担,我怕有一天你会不喜欢我,会觉得不值得为我做这一切…而且…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林漾月凑近吻她,她的唇带着泪水的咸涩,却又柔软得令人心颤:“别怕,不会有那样一天的。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光是看到你,我就觉得很开心。所以,别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林漾月太温柔了,舒图南所有的慌乱、不安、自我怀疑,都在这个吻里被一点点抚平。她下意识地想要回应,可手腕仍被束缚着,只能微微仰起头,任由林漾月的舌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替她擦去未干的泪痕。 “…好。” 林漾月笑了:“那就说定了,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你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 舒图南眼底闪过一丝不安:“我们…真的逃得出去吗?林景仲去开董事会,很快就会看到你的赠予协议…他会不会…” 她没敢说完,但林漾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林景仲一旦股权转让协议无效,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舒图南的目光落在林漾月的手铐上,突然道:“要不……你把椅子砸碎,先跑吧。” 林漾月挑眉:“那你呢?” 舒图南苦笑了一下,试着动了动被捆得发麻的手腕:“我被绑得太紧,而且……他们给我下了药,现在手脚都没力气,跑不掉的。” 林漾月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轻笑出声:“难怪刚才答应得那么干脆,原来是觉得自己出不去?” “不是的!”舒图南急急抬头,眼眶又红了,“我是真的想……” “想什么?”林漾月凑近,鼻尖几乎抵上她的。 舒图南呼吸微滞,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想和你在一起。” 林漾月眸光一软,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那就别想着让我一个人跑。况且……你真以为我会毫无准备?” 舒图南一愣:“什么意思?” 林漾月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锋芒:“再等十来分钟,就该有人来找我们了。”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几声闷响,像是有人倒地的声音。舒图南还没反应过来,仓库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林董,都解决了。” 冷风裹挟着硝烟味灌了进来,舒图南眯起眼,看见逆光中走进来七八个西装革履的身影。黑色皮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整齐的咔嗒声,为首的正是总给林漾月开车的司机姐姐,此刻她长发束起利落地扎在脑后,右手还保持着持械的姿势,左手却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像是刚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漾月满意地点点头,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舒图南,笑得狡黠:“现在,信我了吗?” 司机姐姐走到两人身边,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林漾月腕上的手铐锁眼,唇角微挑:“老式手铐,倒是省事。” 她从西装内袋摸出一枚细长的发夹,在指尖灵巧地转了个圈,一翻一挑,“咔嗒”一声,手铐应声弹开。 与此同时,另外一名保镖已经绕到舒图南身后。其中一人从靴侧抽出一把匕首,刀刃在昏暗的仓库里闪过一道冷光,舒图南下意识绷紧身体,却只感觉到麻绳被轻轻一挑,束缚骤然松开。 那保镖看出她的紧张,低声解释了一句,“别怕,刃口朝外,伤不到你。” 林漾月揉了揉泛红的手腕,抬眼看向司机:“爷爷那边?” 司机将发夹重新放回口袋,闻言点头:“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林漾月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在对上舒图南担忧的目光时瞬间柔和下来。她伸手抚上舒图南被勒出红痕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疼吗?” 舒图南摇头,却忍不住问:“你们…早就知道林景仲要做什么?” 司机姐姐轻笑一声,替林漾月回答:“不知道,但是我们时刻准备着。车就在门口,现在走?” 林漾月点头,将舒图南往怀里一带,低头在她耳边问她:“我还需要去琛玉将事情收尾,你想和我一起去,还是想先回家休息。” 舒图南下意识就想说回家休息,免得再给她添麻烦。 林漾月的指尖滑入舒图南的指缝,十指相扣,“嗯?” 舒图南想说的话一下子憋回去:“一起去吧…在你办公室休息也一样。” 司机姐姐在一旁幽幽叹气,指了指仓库角落闪烁的红点,“林董,要调情的话建议上车再继续。监控虽然干扰了,但林景仲的人估计十分钟内就会到。” 林漾月点头,揽住舒图南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那就走吧。” 舒图南从未在人前和她这样亲密,有点害羞,又有点兴奋,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她的脖子:“你、你,不用抱着我,我自己能走。” 林漾月低头看她,眼底带着笑意:“刚才不是说手脚没力气,跑不掉吗?” 舒图南将脸埋进她的脖子,有点不好意思:“…走还是可以的。” 第111章 散会 司机姐姐在一旁轻咳一声,“林董,再不走就真得扛着人突围了。” 林漾月笑:“听到了吗?我们赶时间呢。” 舒图南抿了抿唇,终是妥协地点头。但她也没将重量压在林漾月那边,而是悄悄绷紧腰背,将身体重量尽数压在自己腿上,只让林漾月虚扶着她的手臂。 三人迅速钻进停在门外的越野车,引擎轰鸣中,废弃工厂的轮廓在后视镜里急速缩小。郊外的公路像一条灰白的蛇,蜿蜒着消失在深处。 舒图南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工厂,刚松一口气,就看到斜后方突然冲出一辆黑色轿车,如影随形地紧咬着她们。透过挡风玻璃还能看见驾驶座上男人正是捂晕舒图南的那个,他一手开车另一只手拿手机,对着话筒嘶吼着什么。 “他追上来了!” 林漾月的动作极快,她两手扯过左右两边的安全带,“咔嗒”两声轻响,两道束缚带同时扣紧。 她将舒图南微颤的手指拢入掌心,拇指安抚地摩挲她腕间被绳索勒出的红痕:“没事的,放心。” 司机姐姐在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看来有人不死心啊。” 她猛打方向盘,越野车一个急转拐进岔路,轮胎在砂石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车身剧烈倾斜的瞬间,舒图南整个人被甩向车门,幸好林漾月给她系了安全带,才没撞在车门上。 林漾月揽住她的腰肢拽她回来,“抓好。” 又对司机姐姐说:“开稳些。” “…开稳就会被追上。” 话音未落,司机姐姐猛踩油门,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前方。 砂石飞溅中,黑色轿车紧随其后,车距却逐渐拉开。 林漾月回头看了一眼后车,拿起车门上的呼机:“b组准备。” 话音刚落,前方岔路口突然横插出一辆重型卡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硬生生截断了黑色轿车的追击路线。 舒图南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那辆轿车刹车不及,直接撞上了卡车上。 “啊!”舒图南下意识惊呼出声。 那两人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司机姐姐甚至悠闲地吹了个口哨。 “你们怎么都这么淡定?” 司机姐姐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吧,多经历几次就好了。” 舒图南心头一紧,忍不住侧身望向林漾月:“你…经常经历这样的事?” 林漾月:“…还好。” 司机姐姐轻笑出声:“次数可不少,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花大价钱雇我?前几年还好,自从宗正那事以后,每年都有两三波。” 在今天之前,舒图南一直天真地以为林漾月主动卷入家族斗争,面对的不过是一些商业上的尔虞我诈,譬如股价波动、合同陷阱、董事会上的唇枪舌剑等等。 她从未想过,看似汹涌的商场斗争背后,竟藏着如此刀光剑影的生死较量。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林漾月的手,眼神中也流露出担忧。林漾月垂下眼眸,轻轻握住舒图南微凉的手,“商场上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过这一切,很快都要结束了。” 司机姐姐灵活地转动方向盘,越野车平稳地驶入高速公路,不到半小时,越野车便稳稳停在了琛玉大厦正门前。 第158章 车门刚打开,一位身着深色套装的女人便快步迎上前来。她微微欠身,压低声音道:“林董,一切按计划准备就绪。” 林漾月点点头,侧脸看向舒图南,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林景仲和林光震已经在会议室了,想亲眼看看这场戏怎么收场吗?” 舒图南摇头:“我还是不去吧。” 林漾月没有勉强,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在办公室休息,我的电脑能看会议室监控,感兴趣的话你也可以看看。” 舒图南去过林漾月办公室几次,对这里的布局无比熟悉。 角落绿植依旧苍翠,办公桌上签字笔也在原来的位置,就连空气中飘散的淡淡蜜桃香都一如既往。 她惊心动魄的十几个小时,并未在俗世掀起任何波澜。 考虑到她刚经历绑架,林漾月特意安排了一位女助理陪在她身边。就是坐在办公室门口的那位,戴着细框眼镜,说话轻声细语,做事妥帖恰到好处。 陈助理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舒小姐,喝点热茶吧,林董特意交代的,说能帮助缓解紧张情绪。” 舒图南道谢接过,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坐下。随着时间流逝,她感觉体内的药效正在逐渐消退,四肢的沉重感一点点减轻,思维也愈发清晰起来。 “能帮我打开会议室的监控吗?” 助理点点头,在平板电脑上轻点几下,墙上幕布缓缓落下,随即亮起。 画面中,琛玉集团的会议室里乌泱泱坐满了人。长桌两侧,集团高层们神色各异。在场的高层中,除了些许熟悉面孔外,居然还包括十几位本该“退休”的元老。 他们有的面色铁青,有的则掩饰不住眼中的忐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那个轮椅上,仿佛在等待一场风暴的降临。 会议室正中央的轮椅上,坐着曾经叱咤商场的林光震。 舒图南已经有五六年没见过这位琛玉曾经的掌舵人了。 记忆中的林光震总是精神矍铄,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而此刻屏幕里的老人却和她记忆中的判若两人。 满头银丝稀疏凌乱,原本饱满的面颊深深凹陷,枯瘦的手背上布满青筋和针眼,整个人仿佛一具空壳。 他的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时不时发出沉重的喘息声,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油尽灯枯。 林光震的左手边坐着林景仲,西装革履,面色阴沉,右手边的座位却空着,显然是留给另一个重要人物的。 林景仲不耐烦地看了眼腕表,俯身在林光震耳边说道:“爸爸,时间到了,开始吧。” 轮椅上的老人缓缓掀起松弛的眼皮,浑浊的目光在林景仲脸上停留片刻,又漠然地移开。这个微妙的反应让林景仲脸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他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扣上西装纽扣,故作姿态地轻咳两声:“各位,今天把大家召集在此,是要宣布一项重要决定。” 他朝站在角落的心腹使了个眼色,会议室内led大屏应声亮起,然而屏幕上出现的并非林景仲预想中的股权转让协议,而是一段清晰度极高的监控视频。 画面中,林景仲与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医院走廊的角落。监控清晰地捕捉到林景仲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棕色的药瓶,递给对面的医生。 他压低声音问道:“用了这个药,我父亲就能短暂清醒半天?” “是的,林先生。这种神经兴奋剂确实能让林老短时间内恢复清醒意识,但是我必须提醒您,使用这种药物后,以林老目前的身体状况…很可能撑不过一个月。” 林景仲脸上闪过一丝阴鸷的笑意,他将药瓶塞进医生白大褂口袋,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关系,只需要半天就够了。一个月就一个月吧,为儿子燃烧自己,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画面定格在林景仲扭曲的笑脸上,随即陷入黑暗。整个会议室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几位和林光震一起打天下的年长董事已经红了眼眶,财务总死死攥着拳头,而法务部长则*震惊地望向林光震旁的林景仲。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会议室厚重的实木大门被缓缓推开。林漾月踩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来,鞋跟在大理石地砖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各位都看到了,这就是爷爷的好儿子。”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她刻意放慢了语速,目光如刀般刺向林景仲。 轮椅上的林光震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扶手,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 林漾月走到爷爷身边,轻轻握住老人颤抖的手,声音柔和下来:“爷爷,别急,您想说什么,我帮您说。” 林光震真是被气得狠了,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指着林景仲的鼻子骂道:“逆子!” 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他全部力气,话音未落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林漾月眼疾手快地扶住爷爷,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冷冷地注视着林景仲。 林景仲面如死灰,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椅子上。 他颤抖着指向林漾月,声音嘶哑:“这…这是栽赃!视频是合成的!” 林漾月冷笑一声,助理立刻递上来一份文件:“那这份您和医生的转账记录,想必也是我伪造的了?” 她将文件重重甩在会议桌上,“为了爷爷半天清醒,您可是给医生转了整整两百万呢。” 文件上清晰的银行流水记录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每一笔转账的时间、金额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林景仲面如土色,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几位元老拍案而起,有人报警有人联系律师。 很快就有保安冲进来束缚住林景仲,拘着他走出去。 林景仲离开之后,林光震重重地跌坐回轮椅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疲惫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家门不幸…让大家看笑话了。” 这时才有人如梦初醒般关切道:“林老,您的身体?” 林光震苦笑一声:“那个药,应该已经给我用上了。难怪我今天觉得人格外清醒。还以为是病情好转,没想到是回光返照。” 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林光震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董事:“我知道,在场很多人对漾月继承琛玉心有不满。但我要说,漾月继承公司是我的意思!她是我最优秀的后辈,这些年她的成绩,你们都看在眼里。” 说到这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却仍坚持说完,“我相信…在她的带领下,琛玉会越来越好…” 话音未落,老人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向前栽去。 林漾月立刻扶住他,抬头厉声喝道:“叫救护车!快!” 会议室瞬间陷入一片兵荒马乱,有人惊慌失措地冲出去叫救护车,又有人手忙脚乱地跑进来查看情况。 董事们乱作一团,有人打翻了水杯,有人撞倒了椅子,文件散落一地。 不到十分钟,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冲进会议室,迅速将昏迷的林光震固定在担架上。 林漾月目送担架离开会议室,才缓缓转身。她站在会议桌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我知道在座有些人今天是抱着支持林景仲的心态来参会的。但刚刚爷爷说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我才是他选定的继承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林漾月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董事的脸,在扫过几个曾经支持林景仲的董事时,刻意多停留了几秒。 “林家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站队,以后大家也不要有其他念头,不然…” 她没有将话说完,但未尽之言中的威胁之意已经让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好了,就这样吧,散会。”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留下满室噤若寒蝉的董事们。 第112章 低温灼伤 监控画面中,林漾月的身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外。舒图南以为她会立刻赶往医院,却没想到仅仅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林漾月踩着从容的步伐走了进来,脸上看不出丝毫凝重。她随手将外套搭在椅背上,动作优雅地解开衬衫第一颗纽扣,仿佛刚才会议室里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 “你不去医院吗?” “我去医院干嘛?” “林董他…” “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最好的医疗团队,与其去演一场孝女贤孙的戏码,不如先把公司稳定下来。” 舒图南凝视林漾月,沉默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问出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景仲要给林董下药?不然怎么会刚好拿到那段录像。” 第159章 “如果是别人问我,我肯定会否认,但你问我的话,我会告诉你实话。是的,我提前就知道他和医生的交易。” 她也有阻止的机会,但她没有阻止。 舒图南呼吸一滞,紧接着又问:“那…宗正出车祸,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算是吧。” 舒图南坐在沙发上,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她想到这些年林漾月独自承受一切,承受不为人知的算计与危险,就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疼。 “怎么?害怕了?”林漾月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舒图南很认真地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这几年很辛苦。” 林漾月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只要最终能达成目的,过程中的所有代价都是值得的。”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这其中不包括你。” 舒图南莞尔,忽然站起身上前几步紧紧抱住了林漾月。 她的双臂环住对方纤细的腰肢,将脸埋在林漾月的肩窝处,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蜜桃香气。 林漾月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同时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气声:“嘶……” 舒图南立刻松开手,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怎么了?” 林漾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描淡写:“背上有点痛。” 舒图南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我让司机姐姐送我们去医院。” 半小时后,她们站在医院急诊科的走廊上。林漾月被护士带进诊室检查,舒图南在门外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紧闭的门。 几分钟后,诊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林漾月缓步走出,手指间捏着一管白色药膏,“背上有点低温灼伤。” 舒图南疑惑地蹙眉,林漾月轻叹一声,解释道:“早上跟林景仲的人见面前,我在背上藏了个微型定位器。大概贴着皮肤太久,导致低温灼伤。” 定位器只有半个指甲盖大,但是林漾月皮肤娇嫩,灼伤的地方周围也起了红疹。 在诊疗室的时候医生拿镜子给她看过,雪白的肌肤上绽开一片绯红,中心处泛着淡淡的紫,像初春的桃花。 “疼吗?” “有一点,医生说一周左右就能恢复,希望别留疤。” 舒图南太了解林漾月了。眼前这人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骨子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她对自己的身体满意得不得了,断不能接受身体留疤。 更何况伤在背上,林漾月自己涂药肯定不方便。舒图南咬了咬下唇,突然开口:“要不我先搬过去吧。住在一起的话,我可以每天早晚帮你涂药。” 林漾月偏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作盈盈笑意,“好呀。” “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段时间她们经常在对方家里过夜,林漾月的公寓早已成了她的第二个家。她小小的房子里有的东西,林漾月那里都有一份同样的。 舒图南收拾东西的时候,林漾月就抱着手臂在客厅等她,看她出来时手上就拎了个小包,林漾月轻轻笑了:“跟咱们第一次见面时候好像。” 舒图南也笑了。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她拎着自己简单的行李,跟着林漾月从集仁村到容美镇再到宁城,开启全新的人生。 将包放在沙发上,舒图南走到林漾月面前轻轻抱住她:“不一样。这次我知道,自己回的是家。” 回到公寓后,舒图南下意识就往主卧走,却被林漾月叫住:“你住原来那间房。” 舒图南不解回头:“什么?” “比较方便。” 真奇怪。 舒图南站在原地,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之前她来留宿时,哪次不是自然而然地睡在林漾月床上?怎么现在正式搬过来了,反而要分开睡? 她张了张嘴想问个明白,却见林漾月已经转身进了卧室。 可能是怕她晚上不小心压到她的伤处? 舒图南一边整理带来的衣物,一边在心里暗自猜测。 晚餐是林漾月叫的外卖,清粥小菜,简单却合胃口。 两人安静地吃完,舒图南几次想开口询问分房睡的事,却在看到林漾月略显疲惫的神色时咽了回去。 洗完澡,舒图南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吹头发。热风嗡嗡作响,她的目光却总忍不住往林漾月房间方向瞟。 奇怪的是,直到她完全吹干头发,林漾月都没有喊她帮忙擦药的意思。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快到林漾月的就寝时间。舒图南终于按捺不住,轻轻敲响了主卧的门:“姐姐,该擦药了。” 门内传来窸窣的声响,接着是林漾月略显沉闷的回应:“已经擦过了。” 舒图南的手指僵在半空。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林漾月背上的伤明明在背的正中央,她自己怎么可能够得到? “你骗人。” 舒图南直接拧开门把手,推门而入。 主卧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暖光在林漾月身上洒下一层柔软的轮廓。她正伏在床头,米白色的丝质睡袍半褪,露出半边肩膀和后背。白皙的肌肤上,灼伤的红痕格外刺眼,像雪地里绽开的桃花。 舒图南突然闯入,林漾月明显一怔,随即慌乱地扯起睡袍掩住肩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少见的无措:“你怎么进来了?” 舒图南站在原地,目光却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面手持镜,旁边是拧开的药膏,盖子都没来得及合上。显然,林漾月刚才正艰难地试图自己涂药,却因为角度问题,根本涂不到正确的位置。 “你正在擦药,为什么不叫我?” 林漾月抿了抿唇,眼神微微闪烁,最终轻叹一声,松开了攥着睡袍的手指:“伤痕很丑,不想你看到。” 舒图南沉默地拿起药膏,指尖轻轻挤压,乳白色的药膏落在指上,她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勾起林漾月肩上丝质睡袍,布料如水般滑落,露出一小片泛红的灼伤。 微凉的药膏轻轻点在灼伤边缘,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 “疼吗?” 林漾月肩胛微微颤动:“嘶…有一点。” 舒图南没再说话,安静地帮她涂完药,又轻轻拉好睡袍系上腰带。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头看向林漾月,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心疼:“一点儿都不丑,姐姐在我眼里一直很漂亮。” 林漾月垂眸,手指揪着睡袍腰带:“现在不丑,结疤后也会变丑的。” 舒图南摇头:“不会的。” 林漾月抬眼,目光直直望进她眼底,“我知道,你也认为身体上有疤很丑。” 舒图南一怔:“我从没这样觉得。” “你骗人。”林漾月轻笑,指尖点了点她的心口,“不然你怎么从来不肯给我看你身上的疤?” 空气突然安静。 舒图南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半晌才低声问:“……你知道了?” 林漾月靠回床头,语气平静:“之前就有猜测,在床上你遮遮掩掩不让我看正面,再热的时候扣子都扣到下巴,我就怀疑过你是不是在身上纹了前女友的名字。”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后来想想,以你的胆子,要是真纹了别人的名字,肯定不敢和我上床。” 舒图南耳尖瞬间通红,“除了你,我哪有前女友。” “是啊,我也这样想。所以一直挺好奇的,直到上次你喝醉,我帮你换衣服,才看到你锁骨上那道疤。” 舒图南下意识抬手,指尖触到锁骨下方已经淡化的伤痕。 林漾月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我猜,你是怕我觉得丑?舒图南,你是不是傻?” 舒图南抬眼,对上林漾月温柔的目光。那双偶尔锐利,偶尔娇媚的眼睛此刻柔软得像一泓春水,倒映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 “你不会在意我身上多出一道疤,我也不会在意你身上多出一道。” 林漾月忽然直起身,指尖轻轻搭上舒图南的睡衣纽扣。舒图南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有阻止。 第一颗纽扣解开,微凉的空气贴上肌肤。舒图南睫毛轻颤,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她能感觉到林漾月的目光如有实质,一寸寸掠过她裸.露的皮肤。 第二颗、第三颗…… 随着纽扣依次解开,横贯锁骨的疤痕终于完全显露。凸起的疤痕像一条小小的山脉,蜿蜒在雪白的肌肤上。 林漾月的指尖轻轻抚上那道伤痕,触感有一点粗糙,但不会让人难受。 舒图南浑身一颤,下意识想躲,却被林漾月扣住了手腕。 林漾月的指尖沿着疤痕的走向缓缓移动,像是在描摹一幅珍贵的画卷:“好了,我已经看过了,也已经摸过了,我不觉得它难看,以后不许再躲着我了,听到没有。” 舒图南咬住下唇,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第160章 过去几个月独自遮掩的难堪,害怕被嫌弃的忐忑,此刻都在林漾月温柔的触碰下化为水汽缓缓散开。 她不说话,林漾月便俯身,在她锁骨上的疤痕落下一个轻吻。温热的唇瓣贴上肌肤的瞬间,舒图南的眼眶突然红了。她伸手环住林漾月的脖颈,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林漾月轻笑,指尖穿过她柔软的发丝,“乖。” 第113章 献给她 舒图南的发质很好,柔软得像一匹上好的绸缎,顺滑地从林漾月指间流过,还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林漾月忍不住多摸了两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指尖轻轻点了点那道疤痕:“怎么会伤到这里?什么时候受伤的。” 舒图南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出去的第一年平安夜,打工下班遇到劫匪要抢我的项圈,我不给,所以……” 林漾月的手指一顿,眼神骤然暗了下来。 她知道舒图南说的那条项圈,那是她带舒图南到宁城的那年,她生日时候送给舒图南的礼物。是她年轻时候亲手做的皮质项圈,坠着一枚小小的鸽血红。 没想到她受伤,居然是因为她。 林漾月的指腹轻轻抚过已经淡化的疤痕,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当时很痛吧?” 舒图南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有一点儿疼。” 林漾月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她太了解舒图南了,她从小就在过苦日子,到她家来之后切菜切到手都能面不改色,能让她承认有一点疼的伤,该有多痛? 灯光下,那道疤痕是淡淡的粉色,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落在舒图南的锁骨上。 林漾月的声音微微发抖,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傻不傻,一条项圈而已,给他就是了,值得吗?” 舒图南抬起头,目光澄澈而坚定:“值得,它是你送我的礼物。” 林漾月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隔着薄薄的衣衫,舒图南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要冲破胸膛。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受伤了。” 舒图南闭上眼睛,紧紧回抱住她:“嗯,我以后也会多小心,不让自己再受伤。”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细腻的情感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环抱着的手渐渐松开,却仍舍不得彻底离开对方,虚虚搭在对方腰上。 舒图南在林漾月肩膀上蹭掉眼角的湿痕,一抬头,就对上林漾月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却又亮得惊人。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或许是同时,两人的距离一点点缩短,呼吸交缠,鼻尖轻轻相碰。林漾月的睫毛颤了颤,缓缓闭上眼睛,舒图南也紧跟着闭上眼,静静感受这一刻的安宁与缠.绵。 唇瓣相贴的瞬间,像是一片雪花落在掌心,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又带着融化般的战.栗。林漾月的唇很软,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道,凉丝丝的,却又在触碰的瞬间被彼此的体温熨得温热。 舒图南忍不住轻轻吮了一下,舌尖尝到一抹清凉。林漾月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哼,像是被惊扰,又像是情不自禁地回应。 这个吻很轻,很慢,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温度一点点补回来。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额头抵着额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片刻之后,舒图南先开口:“今晚…我可以搬过来吗?” 林漾月抬眼望她,眸中水光潋滟,已然情动。她唇角微扬,带着几分妩媚的笑意:“只是今晚吗?” 舒图南立刻摇头,“不是,是每一晚。从今以后的每一晚,我都想和你一起醒来。” 她经历过很多独自醒来的清晨,经历过枕边空荡荡的冰凉,经历过无数次在梦中伸手却只触到一片虚无。从今天起,她要林漾月填满她所有的夜晚。 林漾月伸手勾住她的脖颈,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不会反悔,这辈子都不会。” 林漾月很满意她的回答,莞尔,眼尾微微上挑,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的妩媚。 舒图南也跟着露出笑容,笑容刚挂上嘴角,林漾月突然“哎呀”一声轻呼,眉心微蹙,露出吃痛的表情。 舒图南立刻紧张地扶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背上伤口好痛,你帮我看一眼好不好?” 她转过身去,丝绸睡袍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纤长的手指将长发撩到一侧,发丝如瀑垂落,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睡袍的系带被轻轻扯开,布料顺着肩线缓缓下滑,露出优美的蝴蝶骨和半边漂亮的肩膀。 林漾月伏在床头,下巴抵着手背,回头望她时睫毛轻颤:“真的好疼呀。” 可那语气里分明带着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像把小钩子。 舒图南俯身靠近,鼻尖几乎要贴上那片泛着药香的肌肤。她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红痕,在昏黄的床头灯下,伤痕边缘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是娇弱的花瓣。药膏已经形成一层透明的薄膜,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 她怕碰掉药膏,不敢用手指碰林漾月伤口,只能微微嘟起嘴唇,轻轻吹了吹那道伤痕。 林漾月突然绷紧了肩膀,说话也带着气音:“嗯…旁边…也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往上还是往下?” “往下一点。” 舒图南的视线顺着脊线缓缓下滑,眼皮底下的肌肤温热柔软,像是上好的丝缎。感受到她目光注视,林漾月身体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舒图南俯身,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手也落在她腰部往下的凸线上。 “是这里吗?” 林漾月嗔她一眼,翻身,丝质睡袍如水般从肩头滑落,在腰间堆叠成柔软的褶皱。她指尖勾住舒图南的衣领,稍一用力就将人带倒在蓬松的被褥间。 “你怎么明知故问呀。” 舒图南笑,手掌不轻不重地落在她挺.翘的臀.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看姐姐不是痛,是痒。” 林漾月吃痛地轻哼,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你居然敢打我…” 舒图南哑着声道:“姐姐不也经常打我吗?” 林漾月扬起漂亮的眉,手指挑衅划过舒图南的颈侧:“看来今晚你要跟我争高下。” 舒图南握住她的手腕,摇头:“今天不行,等你背上伤好我们再争。” 林漾月挣脱她的手,唇角勾起:“等不了了,你不想争的话…那就我在上。” “不可以,万一…” “没有万一,刚刚还夸你乖呢,怎么一转眼就不听我的话。” 舒图南喉咙动了动,看着她勾人的模样,放弃抵抗。 “可以,我都可以。” 林漾月轻笑,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唇。 作为主人,林漾月有权对小狗肆意妄为。 小狗也已经准备好,小狗凝视她的主人,目光如此专注而虔诚,她已经准备好要将自己完全展露在林漾月面前,像是虔诚的信徒向神明献.祭。 信徒愿意献上自己年轻的身体,献上每一寸肌肤,献上所有压抑的渴望。 可林漾月不只要这样,她要舒图南将她的情与欲,她的克制与放纵,她的热烈与真诚,全都毫无保留地献给她。 第114章 你看,我们在一起 情盛时,林漾月忽然退开,五指握住她的膝盖,轻轻将它往旁边分开。 舒图南不解地看着她。 林漾月俯身贴近,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唇畔,“你知道吗,我们这样的亲密…” 蝴蝶相触。 掀起狂风巨浪。 林漾月低笑着吐出那个古老的称谓:“叫磨/镜。” 如镜子相抵,她们的身体如此相似,又如此契合,每一处都能完美地嵌合在一起。 林漾月低头凝视她,表情温柔。她在擦拭世界上最珍贵的银镜,擦亮以后方能映照彼此最真实的模样。 “很…贴切。” 舒图南评价。 温热相贴,又缓缓分开,像镜面交.叠,又如水波荡.漾。 明明林漾月起的头,但后来反而是她先受不了。 年轻就是体力好,舒图南慢慢摆圈,还有心思轻轻描摹,“你看,我们在一起…” …… 时针悄悄划过午夜。 舒图南抱着昏昏欲睡的林漾月去浴室,让温热的水流冲去彼此身上的黏.腻。然后将床单被套拆下,塞进洗衣机,看着布料上残留的痕迹在洗衣机里打着转渐渐消失。 重新铺好的床单带着熟悉的洗衣液香气,舒图南躺下时手臂碰到林漾月温热的肌肤,突然就舍不得移开。她轻轻翻了个身,将人整个圈进怀里。 林漾月困得眼皮直打架,却还是强撑着含糊问道:“怎么了?” 舒图南把脸埋在她散发着洗发水香气的发间,“没什么,就是感觉很幸福。” 第161章 林漾月闭着眼睛轻笑,转身往她怀里钻了钻:“睡吧。” 她的尾音已经染上睡意,“以后…还会更幸福。” 黑暗中,舒图南听着身边人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忍不住撑起身子轻轻碰了碰她微启的唇瓣,像触碰一片柔软的花瓣。 “我爱你。” 没有期待回应,却看见睡梦中的林漾月无意识地往她这边蹭了蹭,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仿佛在梦里听见了这句告白。舒图南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平凡的夜晚因为怀里的温度而变得珍贵,舒图南能感受着林漾月均匀的呼吸拂过她的锁骨,温热的气息像是最温柔的确认。 确认这个人就在这里,真实可触,不再是梦里遥不可及的幻影。 她的幸福感如此脚踏实地,不是飘在云端的眩晕的快乐,而是像冬日里晒得蓬松的棉被,带着令人安心的重量。掌心下是林漾月细腻的肌肤,鼻尖萦绕着她常用的洗发水香气,耳边是她偶尔发出的细小梦呓,这一切都真实得让舒图南想要落泪。 她想起那些独自在异国他乡的夜晚,蜷缩在狭小的单人床上,把枕头当成思念的替身。那时幸福对她而言是隔着毛玻璃看到的灯光,朦胧而遥远。 而现在,她可以实实在在地将爱人拥在怀里。 林漾月在梦中动了动,无意识地往她怀里钻得更深,发丝蹭过舒图南的下巴,痒痒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微笑。 平凡的亲密,无声的相拥,比任何轰轰烈烈的誓言都更让人心动。 第二天清晨,晨风轻拂纱帘,将阳光洒在交.缠的发丝上。与此同时,舒图南在朦胧的晨光中醒来。 她还未完全睁开眼,就感受到脸颊贴着的一片温软。 她贪恋这份温暖,闭着眼睛轻轻蹭了蹭。 林漾月尚未苏醒,在睡梦中被细微的动静扰了清梦,蹙起秀眉发出一声含混的呓语,手臂胡乱推了一下。 舒图南顺势滑入被中,像一尾游鱼潜入温暖的深海。 她缓缓下潜,在晨光熹微中开始了一场温柔的朝圣。 熟睡的睡美人被唤醒,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却没有睁眼,而是闭着眼默默感受思绪在朦胧的睡意与清醒之间沉浮。 窗外,城市间早起的鸟儿发出清脆的啼鸣,与室内的细碎声响交织成一首晨曲。 享用完“早餐”,舒图南从被窝里钻出来。她撑着脸颊,唇边还带着餍足的笑意,看着仍闭着眼睛的林漾月,轻声笑道:“姐姐早安。” 林漾月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几点了?” “八点整。”舒图南伸手拨开她散落的发丝,指尖轻轻描摹她的耳廓,“该起床了。” 林漾月皱了皱鼻子,不满地哼了一声:“我都是董事长了,怎么还要上班?” 舒图南失笑,捏了捏她的脸:“今天是星期天,不需要上班。但是明天需要哦,正因为你是董事长,才更要做表率啊。” 林漾月耍赖似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嗓音带着晨起的慵懒:“我不想起床,我想睡觉。” 她忽然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伸手勾住舒图南的衣领,一本正经地宣布:“我以琛玉集团董事长的名义,正式任命你为集团新一任董事长,从明天起,由你替我上班。” 舒图南挑眉,俯身凑近她:“哦?那请问前董事长,我上任后的第一项福利是什么?” “当然是…我。” 舒图南低笑出声,在她唇上轻啄一下:“那我这个新董事长宣布,明天起集团停业。” 林漾月眨了眨眼,随即笑倒在她怀里:“完了,新旧董事长都不想上班,琛玉集团要破产了。” 舒图南搂紧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没关系,破产了我养你。不过在那之前,有件事还需要姐姐帮助。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繁星需要采购一批红宝石,纪婕那边我问过,价格和起订量都有些高…”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自然地就说出了请求。 以前总觉得应该独立,不该事事麻烦林漾月,可现在真开口后才发现,原来向爱人求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在林漾月鼓励的目光中,她越说越流畅:“我想走琛玉的采购协议,这样能省下不少成本。繁星要的量不多,总预算是…” 林漾月突然打断她,“等等,私藏首批发售预计多少条?” “一百条。” 林漾月撑起身子,目光变得认真起来,“这么少?你们不是对私藏很有信心吗?” “我们有信心是一方面,关键还是市场接受程度。私藏定价在十万元以上,繁星现有的客户群体里,有这个消费能力的实在不多。” 林漾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舒董事长,你忘了琛玉的vip客户名单了吗?繁星可以对vip客户进行定向宣传,十万块钱在那些人看来都是小钱,只要你的设计出彩,她们一定愿意买单。” 舒图南思索片刻后说道:“但是繁星目前名气不够大,她们会不会看不上繁星这个品牌?” 林漾月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拉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名气都是自己打造出来的,如果你觉得繁星在高奢客户间没有知名度,那就要想办法打造知名度。” 舒图南眨了眨眼,睫毛轻轻扫过林漾月的眼皮,“繁星最近确实有计划加强宣传……具体的我回头跟闻郁聊一下,看看能不能策划一些更有针对性的推广。” 林漾月满意地点头。 “不过在那之前——” 舒图南突然翻身将林漾月压在身下,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光线,“我是不是该先履行一下新任董事长的义务?” 林漾月伸手环住她的脖颈,挑眉道:“什么义务?” 舒图南低头在她唇上轻咬一口:“我得代替你工作,才能享受福利。但我现在心思都在繁星上,恐怕无暇帮你管理琛玉,所以我暂时没有福利,只有义务,义务就是好好伺候我的前任上司。” 林漾月低笑出声:“要做就做,理由这么多。” “晨间唤醒运动”的后果,就是当两人终于从卧室出来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林漾月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舒图南的睡衣,下摆堪堪遮住大腿。 “我饿了。”她揉着酸软的腰,有气无力靠在厨房门框上。 舒图南系着围裙正在煎蛋,闻言回头看她:“马上就好,董事长大人。”她故意用铲子行了个夸张的礼,“今天一定会喂饱您。” 林漾月轻哼一声,踱步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我觉得你学坏了,我明明说了不要,你还要继续…” 舒图南关掉火,转身将林漾月抵在料理台边:“有人教过我,在床/上说不要,就是要…” 林漾月灵巧地从舒图南臂弯里钻出来,“我可不像某些人,口不对心。我说吃饱了就是吃饱了。而且某些人早上耽误我太多时间,我都没空帮她问红宝石的事情。” “是我不对。”舒图南双手合十向她道歉,姿态又可怜又可爱,“姐姐大发慈悲原谅我一回,我下回一定还敢。” 林漾月被她这副模样气笑了,伸手捏住她的脸颊轻轻往外扯:*“舒图南,你的脸皮怎么突然变厚了?” “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被偏爱,所以有恃无恐吧。那姐姐要不要惩罚我?” “罚你什么?” “罚我…”舒图南的指尖顺着她的腰线缓缓下滑,声音压得又低又软,“以后每一天都只能想着姐姐,连工作的时候也要分心。” 林漾月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她撩得耳尖发烫,还要强装镇定:“这算什么惩罚?” “这是很甜蜜的惩罚。”舒图南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惊得林漾月轻呼一声,下意识搂住她的脖子。 “放我下来!早餐都要凉了。” “凉了就重做,反正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对了,我在港城给姐姐买的玩具呢,姐姐好像还没用过,下午要不要试一试?” 林漾月轻哼一声,指尖用力拧着舒图南的耳朵转了小半圈:“舒,图,南,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舒图南吃痛地“嘶”了一声,放她下来,却笑得更加灿烂,就着被揪耳朵的姿势凑近她耳边:“姐姐明明也很喜欢…” 话没说完就被林漾月捂住嘴。 林漾月耳尖通红,另一只手威胁地掐住她腰间的软肉,“再胡说八道,今晚就让你睡客房。” 舒图南眨眨眼,突然伸出舌尖在她掌心轻轻一舔。林漾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舒图南扣住手腕按在料理台边。 “客房多没意思,不如姐姐把我关在卧室里,慢慢教训?” 教训? 就像上次在办公室那样吗? 掌掴她。 指节碾过她要命的地方。 第162章 看她情难自禁,听她哭泣。 林漾月回想了一下,觉得似乎很不错。 而且… 她的房间里,还有一套杜简悠送的“玩具”。 很适合和小狗一起玩。 第115章 贪心的小狗 下午的时间,林漾月处理了两项工作。一是打电话到医院问候了林光震的身体情况,二是给纪婕发邮件要她重新报价,邮件中特意挑明以后无需她打点林景仲,应该可以给出更有诚意的价格。 邮箱页面迟迟没有新消息提醒,林漾月也不着急。纪婕此刻肯定在四处打探风声,毕竟林景仲倒台的消息还没完全传开。 她端起骨瓷杯抿了口红茶,茶汤里浮着两片玫瑰花瓣,是舒图南特意放的。放下茶杯时,她不经意瞥见手腕内侧淡淡的咬痕,昨晚的荒唐记忆突然涌上来。 唔…她好像应该补个觉,为今晚养精蓄锐。 林漾月醒来时,周围于是一片朦胧暮色。 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将卧室染成温暖的琥珀色。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旁的空位,床单上还残留着些许体温,带着舒图南身上特有的淡香。 鼻尖萦绕着糖醋排骨的酸甜香气,还有米饭蒸腾出的温热米香。被食物香气唤醒的感觉,比任何闹钟都要温柔百倍。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舒图南的枕头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是纪婕发来的确认邮件。林漾月眯着眼睛扫了一眼,这一次的报价比和琛玉的协议价还优惠不少,小狗知道后肯定很高兴。 就在这时,她听到厨房传来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舒图南哼着跑调小曲的声音。 林漾月忍不住勾起嘴角,丢掉手机慢悠悠地坐起身。午睡后的发丝有些凌乱,她随手拨了拨,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站在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 据说,人类午睡后若发现周围空无一人,会产生本能的孤独感。那几年舒图南不在,她每次醒来都会产生类似的感觉。现在她终于明白,原来醒来后的怅然若失,是在等待充满烟火气的傍晚。 “醒啦?正好饭做好了,可以准备开饭。”舒图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端着刚出锅的青菜,腰间系着一条印着小狗图案的围裙,看起来很有居家感。 林漾月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快步走过去,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将脸埋进带着微微油烟味的肩窝。 “怎么了?”舒图南慌忙把盘子举高,生怕蹭到她身上。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舒图南愣了下,随即轻笑出声。她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张开双臂将人圈进怀里。围裙上还沾着些许油渍,但此刻谁都不在意。 吃完晚饭洗完澡看了一会儿电视,转眼又到该睡觉的时间。 舒图南试探性问林漾月,自己今晚住哪里。 林漾月看了她,准确来说是看了她身上的短袖长裤睡衣套装一眼。去衣帽间里翻找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条白色丝质吊带睡裙。 指尖轻轻一挑,薄如蝉翼的布料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倚在门框边,似笑非笑地看向舒图南:“你想住在哪里?” 舒图南的视线落在那条几乎透明的睡裙上,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姐姐,这是…” 林漾月缓步走近,将睡裙轻轻搭在沙发背上,“想去我房间的话,你得换上这个,否则只能睡客房。” 舒图南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眼那条几乎不能称之为衣服的睡裙,又抬眸看向林漾月含着笑意的眼睛:“只穿这个?” 林漾月挑眉,指尖勾起她的下巴,“怎么,你不敢?早上不是还说我可以慢慢教训你?” 舒图南捉住她作乱的手,轻轻吻了吻指尖:“姐姐呢?是不是也该换条配套的。” 林漾月轻哼一声,挣脱她的怀抱走向卧室:“想得美。” 关门声伴随着她带着笑意的尾音,“给你五分钟,换不好就真去睡客房。” 舒图南拿起睡裙对着灯光看了看,薄得能透出指尖的轮廓。 她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乖乖换上了,丝滑的布料贴着肌肤,凉得让她轻轻颤了颤。 关掉客厅的灯,舒图南怀着忐忑和一点羞涩拧开林漾月的房门。 林漾月穿着一袭黑色蕾丝睡裙慵懒地躺在大床上,近乎透明的裙摆下修长双腿和绮丽风景若隐若现。 听见开门声,她抬眼看过来,定定地看了舒图南好一会儿,才莞尔:“我的小狗…今晚真漂亮。” 舒图南今晚确实很漂亮,在薄薄的睡裙底下,她还戴了一条身体链,正是「月光」。 她站在门口,丝质睡裙薄如蝉翼,在光与暗的交界中,几乎成了透明的雾气,将内里更旖旎的风景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来。 一条纯银的身体链缠绕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细密的链条如同月光凝结的溪流,顺着曼妙曲线蜿蜒而下。 莹润的珍珠点缀其间,随着她紧张的呼吸轻轻颤动,泛着温润的微光。链条最精巧处缀着一枚小小的月亮吊坠,正悬在她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林漾月的目光一寸寸掠过,从锁骨处的链条纹路,到胸前被珍珠轻压出的浅痕,最后定格在那枚随呼吸轻颤的月亮吊坠上。 她忽然撑起身子,唤她:“过来。” 舒图南小心翼翼向前迈步,却无法阻止链条发出细碎的轻响。 金属链刮过敏感端,珍珠越发莹润饱满。 她站到床边,林漾月伸手勾起她锁骨上的银链,“什么时候准备的?” “下午出门的时候,顺便去了公司一趟。” 舒图南垂着眼睫,看着林漾月的指尖顺着链条游走,珍珠在肌肤上碾出浅浅的红痕。 林漾月突然用力一拽,舒图南猝不及防跌进她怀里。链条硌在两人相贴的肌肤间,凉意很快被体温焐热。 林漾月咬住她耳垂低语,“「月光」很衬你,你戴珍珠很漂亮,像晨露缀在花瓣上,不过…今晚我更想看它怎么被露水打湿…” 舒图南努力支起身子:“「私藏」我也带来了,姐姐愿意试试吗?” 林漾月当然愿意。 舒图南拿出藏在身后的身体链,卧室明亮灯光下,金色细链流淌着奢华的光泽,每一处连接点都镶嵌鸽血红宝石,宛如凝固的血滴,又似跳动的火焰。 林漾月慵懒地支起身子,黑色睡裙的薄纱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微微仰起下巴,示意舒图南为她戴上。 「私藏」就是按照林漾月的尺寸定做的,她戴上后红宝石垂坠下来,最大一颗恰好悬在胸口起伏的弧度上,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晃,像一滴欲坠未坠的血珠。 链条顺着腰线缠绕而下,在腰间收紧,勾勒出更加诱人的曲线。 金色链条,红色宝石,黑色薄纱,与若隐若现的肌肤形成极致对比。 “好看吗?”林漾月故意挺了下胸。 “好看,美极了。” 舒图南俯身,唇瓣几乎贴上最大那颗红宝石,“像暗夜里的吸血鬼女王,吸引无辜路人甘愿献上脖颈。” 林漾月微微仰起脖颈,琥珀色的眼珠折射出妖冶的光晕。她指尖缠绕着舒图南的发丝,声音带着蛊惑般的低哑:“那你还等什么?” 舒图南的呼吸骤然急促,她轻轻含住宝石,舌尖描摹着宝石切割的棱角。 林漾月发出一声轻哼。 舒图南顺势沿着金链向上吻去,每一颗红宝石都被她温柔照顾,直到吻上林漾月的唇,林漾月突然翻身将她压下:“今晚小狗很会讨主人欢心,不过现在该换我了。” 她探身,从床底拉出一个皮箱。盒盖掀开的瞬间,金属冷光与皮革交织,赫然是一套做工精良的工具。 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条皮拍,在掌心轻轻拍打,林漾月嘴角勾起危险弧度:“上午你说教训,我就想,这盒玩具终于能派上用场。” 她抬眸看向僵在原地的舒图南,笑容更加盛放:“我的小狗,应该不会临阵脱逃吧?” 当然不会。 舒图南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单膝跪在地毯上,仰起脸时眼里盛满虔诚的渴望:“请主人……尽情教训不乖的小狗。” 她眼底的渴望让林漾月指尖一颤,皮拍差点脱手。 她看着舒图南主动将脸送到她手边,总是湿漉漉的眼睛写满无声的祈求。 林漾月忽然意识到,虽然已经得到过她的承诺,但是小狗的潜意识里,还是没有安全感的。 所以她才会祈求。 求她禁/锢,求她占有,求她在肌肤上烙下印记来证明所有权。 “真是…贪心的小狗。让我想想…从哪一个开始呢。” 林漾月的手指划过箱中陈列的器物,金属与皮革在灯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她故意放慢动作,让指甲划过每一件器物时都发出细微的声响,像猫爪挠在舒图南紧绷的神经上。 第163章 最终她选中一颗黑色皮质口.球。 口.球从未被使用过,皮革微微发凉,纹理细腻做工精致,两端连接精致皮带。 “抬头。” 舒图南看上去不太愿意:“要戴这个吗?” 戴这个的话,她就不能亲她了。 “是的,这是对你昨晚咬我的惩罚。” 舒图南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却还是顺从地仰起脸。林漾月欣赏着她绷紧的颈线,指节蹭过她的唇角,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奖励,又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张嘴。” 舒图南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却仍乖顺地启唇。皮质束缚扣进齿间时,她下意识地绷紧了下颌,冰凉的触感让她颤了颤,却不敢躲。 林漾月慢条斯理地调整着皮带,指尖擦过她的耳后,感受着她皮肤下脉搏逐渐加速。 “咬紧。”她低声命令,手指勾着皮带轻轻一拽,“要是敢松开…” 后半句威胁隐没在意味深长的停顿里。 舒图南瞳孔微微收缩,齿列下意识地扣紧了皮革,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呜.咽。 林漾月满意地笑了,指尖顺着她的脸颊往上,在她耳朵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 就像是揉一条真正的小狗。 林漾月指尖一挑,又从箱底勾出一条细长的银链,链环精巧冰凉,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喜欢这个吗?” 因为口唇的束缚,舒图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从唇齿间溢出一丝细微的呜.咽。但她没有躲,仍乖乖跪在原地,那就是——喜欢。 林漾月唇角微勾,弯下腰将银环扣在她颈间的身体链上。 “咔嗒”一声轻响。 链条在掌心缠绕两圈,林漾月慢条斯理地收拢,力道不紧不慢,却让舒图南不得不随着她的牵引一点点挪动。 膝盖在地毯上磨蹭,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羞耻的宣告。 林漾月垂眸欣赏着她被迫爬向自己的姿态,呼吸微沉,眼神发暗。 这下,她彻彻底底成了她的小狗。 “真乖。”林漾月低笑,在她终于蹭到自己脚边时,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现在,告诉我——” “谁是你的主人。” 指尖缠绕着细链轻轻一拽,舒图南被迫仰起头,喉间溢出细碎的呜.咽,湿润的鼻息喷洒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她就像只真正的小狗般讨好地蹭着她的腿侧。 林漾月眯起眼,忽然收紧锁链。 “站起来。” 金属链条泛着冷光,随着她收拢的动作发出细微的铮鸣。舒图南颤抖着膝盖离开地毯,锁链绷直的瞬间将她的脖颈勒出一道浅红的痕迹。 她站得不稳,身形微微摇晃,却仍依赖着用脸颊蹭她,温热的吐息混着皮革的味道,烫在林漾月身上。 林漾月忽然掐住她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 “这么会撒娇,很喜欢这样吗?” 舒图南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其实并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皮革扣进齿间的压迫,锁链缠绕颈项的冰凉,膝盖跪地时隐隐的钝痛,都算不得什么愉悦的体验。 但如果是林漾月的话—— 如果是林漾月指尖勾着链条,漫不经心地收紧;如果是林漾月垂眸看她时眼底翻涌的暗色;如果是林漾月用脚尖抬起她的下巴,嗓音低哑地问“谁是你的主人”。 那一切就都变得可以忍受,甚至……令人沉溺。 被掌控的感觉意外地令人心安。林漾月手指缠绕着链条时,舒图南甚至能从细微的颤动里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收紧代表不悦,轻拽代表赞许,而若是链条突然绷直,就意味着她需要更乖一点。 说白了,她喜欢林漾月这样对她,喜欢她牵动链条时金属碰撞的细碎声响。 每一声都在提醒她,她是她的。 夜晚很长,林漾月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调.教她的小狗。 小狗很乖顺,予取予求。 林漾月满意地勾起唇角,却没注意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 温顺的小狗被欺负得狠了,也是会露出尖牙的。 银链不断发出细碎声响,谁也不知道,漫漫长夜中,这条牵制着舒图南的锁链,最终会缠到谁的身上。 第116章 大爆 周一上午,舒图南刚在办公室落座,就收到林漾月转发的报价单,报价单上价格比纪婕上次报给她的足足少了一半。 舒图南将报价单转发到工作群后,立刻切回和林漾月的聊天框,精挑细选了一个圆滚滚的叼着玫瑰花的柴犬表情包发过去,配文“不愧是姐姐”。 屏幕另一端林漾月看到消息,唇角不自觉扬起。她都能想象到舒图南发这个表情时杏眼肯定弯成了月牙。 宝石价格谈妥后,后续工作便水到渠成。林漾月手头有现成的工匠团队和精密加工厂,无论是高定珠宝「私藏」,还是依旧走轻奢路线的「月光」,都能立即投入生产。 闻郁那边已经拟好了宣传方案,开会时她将方案提出来,征求其余人的意见:“我打算砸重金请当红女星代言,线上线下同步投放。但现在有个问题就是我们对代言人要求很高,「私藏」要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月光」则需要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目前我们接洽过的几个小花,形象气质都不太符合,要么太邻家,要么太妩媚,你们有什么想法?” 舒图南轻轻敲着会议桌,沉吟片刻后举起手:“我倒是有个人选,就是不知道她合不合适。” 闻郁挑眉示意她继续。 “岑夏溪。” 这个名字一出口,闻郁差点被呛到。她虽然之前久居国外,但对这位三金影后的咖位还是清楚的:“舒总,你是不是对我们品牌有什么误解?就算我把预算拉爆给她开代言费,但岑夏溪这种级别的艺人,现在接的可都是宝格丽、vca这种国际一线珠宝的全球代言。” 舒图南笑了笑:“她是林董的好朋友,说不定可以打打感情牌。” 闻郁眨眨眼,“还有这种好事?如果能邀请到岑夏溪当代言人,我们今年肯定卖爆,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繁星未来一年的业绩都压在你身上,不要让我们失望哦~” 当晚的晚餐时分,客厅的电视正播放着岑夏溪最新代言的奢侈品牌广告。画面里的女人一袭白色羽毛长裙,浑身没有任何配饰,潇洒又肆意地提着裙摆在红毯上奔跑。 舒图南看一眼电视屏幕,舀了一碗汤,讨好地冲林漾月笑了笑:“今天和闻郁讨论代言人的事,我提了岑夏溪。” 林漾月想了一会儿:“我觉得可以。” 她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划了几下。舒图南的手机随即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黎迟晚名片」 “她是夏溪的经纪人,现在夏溪所有商务合作都对接她。” 舒图南的筷子悬在半空,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林漾月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毕竟「私藏」和「月光」,对她们有不一样的意义,特别是「私藏」,简直是舒图南为林漾月特别定制的。 林漾月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觉得我不该同意?” “也不是……”舒图南不知道林漾月知不知道私藏是为她设计的,低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声音渐渐低下去,“其实我设计「私藏」的时候……是想送给姐姐的。而且……「私藏」的身体链设计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把月亮拴在身边。” 林漾月笑眯眯地:“我猜到了哦,第一次看到设计图就猜到了。” 舒图南眼神黯了黯:“可惜它没能在最合适的时机面世。” “不,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作为第一个佩戴「私藏」的人,我已经很高兴了。而且比起独自欣赏这个作品,我更希望我的小狗能借着这个作品的名气和金钱都更上一层楼。毕竟,你还要养我呢。” 养她。 这句话瞬间让舒图南胸口被某种滚烫的情绪涨得发疼。 林漾月好像不是开玩笑呢,她真的在期待舒图南能养她的那一天。 被她需要,被她期待,对舒图南而言是莫大的鼓励。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努力。” 舒图南的嗓音哑哑的,带着微微的颤音。餐桌下的膝盖不自觉地向前蹭了蹭,仿佛又变回想讨主人摸摸头的小狗。 林漾月如她所愿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 …… 添加好友的请求发过去后,对方很久没有回复。 临睡之前舒图南问了下林漾月,林漾月看了眼时间,“可能在过夜生活。” 第二天早上九点,微信才终于跳出“对方已通过您的好友申请”的通知。 舒图南立刻将闻郁连夜赶制的策划案发了过去,黎迟晚非常公事公办的回复了两个字:「收到」 隔了几分钟,又补了一句:「她还在睡觉,等她醒了我和她确定一下」 第164章 舒图南盯着那个“她”字看了两秒,心想应该是指岑夏溪吧。 作为经纪人,对方了解艺人的作息也很正常。 舒图南没有多想。 快到中午的时候,黎迟晚发来消息:「她对代言有点兴趣,希望可以见面聊一下」 见面地点约在林漾月常去的那家私房菜馆。舒图南推门进入包厢时,发现其他人已经到齐了。林漾月坐在主位,岑夏溪正在翻看菜单,而令她意外的是,杜简悠竟然也在场。 在座的几人中,唯有一位陌生女性她不认识。那女人穿着剪裁利落的白色套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正低头查看手机。 察觉到舒图南的目光,她抬起头,露出一张一看就很好脾气的脸。 “你好,我叫黎迟晚。”她的声线不高不低,很有亲和力。 舒图南刚要打招呼,就看见黎迟晚身旁的岑夏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自然而然地靠在了黎迟晚肩上。 舒图南:……? 她下意识看向林漾月,后者正优雅地抿着茶,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 杜简悠啧了一声,“你不是中午才起来吗?这会儿又困了,怎么,昨晚做贼去了?” 岑夏溪瞥她一眼:“你不懂。” 黎迟晚轻轻动了动肩膀,让岑夏溪靠得更舒服些,然后略带歉意地对舒图南笑了笑:“抱歉,她今天是被我硬拽起来的,还有点起床气。” 舒图南眨了眨眼,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起床气倒是没看出来,她只觉得岑夏溪整个人都透着股慵懒的柔软,像只被顺毛顺舒服了的猫,和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她曾在mist见过岑夏溪几次,印象极深。那时的岑影后就像天边一抹雪,永远独自坐在角落,对谁都爱答不理。漂亮的眼睛里盛着化不开的冷意,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可现在,岑夏溪正半阖着眼,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黎迟晚的袖扣玩,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松弛感。 察觉到舒图南的目光,她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唇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舒图南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在黎迟晚扶着岑夏溪腰的那只手上停留了一秒,又飞快地移开。 原来如此。 舒图南在林漾月身边的空位坐下,她身侧恰好是黎迟晚,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便聊起了代言的事宜。 “这是「私藏」和「月光」的第一批样品。”舒图南从丝绒盒中取出两套珠宝展示给她看。 经验丰富的工匠将她的设计诠释得更加完美,珍珠在银丝缠绕间流转朦胧的光晕,红宝石则如同凝固的血滴在金色链条上熠熠生辉。 黎迟晚接过样品,仔细端详片刻后递给身旁的岑夏溪。岑夏溪却只是随意扫了两眼,便将首饰还给舒图南。 “我可以接繁星代言,但有一点要提前告诉你,可能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公开恋情。” 舒图南下意识看向林漾月,她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似是早就知道。舒图南又看向黎迟晚,后者正垂着眼看桌布,耳尖微微发红。 舒图南下意识咽了下口水,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这么问可能有点冒昧,但是……恋情的另一方是?” 岑夏溪突然抬起手。 舒图南这才注意到,她和黎迟晚的十指一直紧扣着,只是之前放在桌子下,所以她没发现。 “和她。” 舒图南:“出柜?” “嗯。” 舒图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林漾月。后者正小声和杜简悠说话,只是在舒图南投来视线时,冲她眨了眨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我早就知道了。 岑夏溪可是影后,粉丝无数,她要是官宣恋情——对方还是一个女人,这绝对会在娱乐圈掀起轩然大波。舒图南都能想象到热搜爆掉的场面,微博服务器恐怕又要瘫痪。 但奇怪的是,在座几人似乎都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仿佛岑夏溪不是要公开出柜,而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种诡异的平静让舒图南有些恍惚。她盯着茶杯里晃动的倒影,一个从未敢深想的念头突然浮上心头,公开出柜,是可以的吗?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偷偷期待一下,自己和林漾月光明正大牵手的那一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的身体就不自觉地颤了颤。林漾月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在桌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温暖,坚定,不容置疑。 像是安抚她,又仿佛听到她内心的问题,在给她回答。 吃完饭临分别前,舒图南告诉黎迟晚因为某些特殊因素,需要和公司其余决策人重新评估代言方案。 “但从我个人角度而言,繁星选择岑夏溪是看重她独一无二的艺术气质和商业价值,这与她的私人生活无关。繁星从创立之初,瞄准的就是年轻一代的审美市场,我们追求的是打破常规的勇气,而非传统珠宝品牌的保守姿态。事实上代言人自带话题度,对繁星这样的新兴品牌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黎迟晚点头表示理解:“很期待可以和繁星合作。” 又一周的例会上,舒图南将岑夏溪计划公开出柜的消息告知团队,然后等待大家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闻郁只是挑了挑眉,继续翻看手中的数据报表:“出柜而已,又不是塌房,更不是法制咖,有什么问题?” 伍梧桐点头附和:“我甚至觉得这是加分项——真实、勇敢、打破常规,这不正是我们品牌一直倡导的理念吗?” 罗然:“从营销角度看,这波话题度绝对能带来爆炸性流量。岑夏溪的粉丝黏性极高,而且她的商业价值从未依赖过单身人设。” 舒图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再次联系黎迟晚时,对方似乎也松了口气。两人很快敲定了合作细节,拍摄档期、代言费用、宣传方案……一切进展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十月初,摄影棚内。 岑夏溪站在聚光灯下,指尖轻抚颈间的「私藏」。镜头捕捉到她抬眼瞬间眼底的锋芒,就像暗夜中突然亮出的利刃。而切换到「月光」时,她又化身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连发丝都带着飘动的仙气。 舒图南和林漾月一起看到的广告成片,岑夏溪展现出来的效果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好。 「私藏」广告片里,暗红色的丝绒帷幕缓缓拉开,岑夏溪一袭黑色鱼尾裙立于光影交界处。镜头从她修长的颈线缓缓下移,定格在锁骨间漂亮的锁链上,金链缠绕着肌肤,如同隐秘的占有欲具象化。她指尖轻抚过金链,忽然抬眸直视镜头,红唇微启:“有些美,只配私藏。” 「月光」宣传片里,雪白的纱帘被夜风吹拂,岑夏溪赤足站在月光里。银链缠绕着她纤细的脖颈,珍珠在胸口泛着朦胧的蓝晕。她垂眸轻触珍珠的刹那,长睫投下的阴影里藏着一整个银河的孤寂。没有台词,只有一滴泪猝不及防坠落在珍珠上。 字幕浮现:月光知道所有说不出口的心事 广告上线当天,#岑夏溪代言珠宝#和#繁星美学暴击##天才设计师舒图南#直接霸榜热搜,甚至都不需要繁星去买通稿,热度就源源不断。 繁星官微一夜涨粉五百万,旗舰店小程序各种渠道的库存被一抢而空,品牌邀约的邮件塞爆舒图南邮箱。 看着销售后台不断跳动的数据和如雪花般飞来的订单,舒图南呆了片刻,给林漾月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舒图南声音都有些发飘:“姐姐,我好像真的可以养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林漾月的轻笑声,“好啊,那今晚早点回家,我们庆祝一下。” 第117章 正文完 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二月。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宁城刚进入十二月就飘起了雪。细碎的雪花落在繁星工作室的玻璃幕墙上,又被室内的暖气融化成水痕。 「私藏」最初只计划发售一百条,在林漾月的建议下舒图南将定制数量翻了十倍,结果上线三秒,一千条项链仍被一抢而空,官网服务器直接崩溃。繁星不得不紧急联系工匠,临时加订五千条。 「月光」系列的销量则更加恐怖,预售期已经排到一百八十天后,却依然每次上架都秒空。社交平台上甚至出现了专门的代拍业务,二手市场溢价高达三倍。 年底的娱乐圈活动扎堆,时尚颁奖盛典一场接一场。舒图南几乎每天都要奔波在不同的名利场之间,胸前挂着各式各样的“特邀嘉宾”证件。 她的办公室里,新增的奖杯已经摆满了整个展示柜,“年度最佳设计师”“最具商业价值品牌”“时尚突破大奖”放都放不下。 「私藏」与「月光」,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时尚圈,被媒体誉为“近十年来现象级的爆款”。 每天辗转于各大颁奖典礼和时尚晚宴,舒图南几乎无暇顾及公司的日常事务。 但有趣的是,她与林漾月见面的机会反而比从前更多了。 第165章 作为琛玉集团的董事长,林漾月自然也是这些场合的座上宾。 红毯上,闪光灯此起彼伏。舒图南一袭黑色礼服裙刚走过签名墙,转身就看见林漾月正被媒体簇拥着采访。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林漾月微不可察地冲她眨了眨眼。 这一幕被某博主抓拍下来,发到微博上配文:“新锐设计师x珠宝集团大佬,这个眼神拉丝我磕疯了!” 评论区瞬间炸开锅—— “救命!舒舒耳朵红了你们看见没!” “林董那个wink也太蛊了吧!” “话说舒设计师好像在琛玉干过?她们的眼神一点儿都不清白,救命我感觉她们肯定有过一段!!!” 随着繁星和舒图南的热度飙升,网友们“嗑cp”的热情也愈发高涨。活动主办方也深谙流量密码,当舒图南上台领奖时,镜头总会适时切换给林漾月。 某次颁奖典礼上,舒图南正说着获奖感言,突然与林漾月的目光对上。她顿时忘词,过了两秒才磕磕绊绊说完获奖感言。 她下台的时候林漾月低头莞尔,台下顿时响起善意的起哄声,连主持人都忍不住调侃:“看来我们林董比获奖者还开心啊?” 随着舒图南在时尚圈的地位水涨船高,她的座位也从最开始的边缘区域逐渐前移到核心位置。 等到年终盛典时,主办方甚至贴心地将她的座位安*排在林漾月身边。两个座位间的扶手被悄悄撤掉,变成名副其实的“情侣座”。 舒图南落座的时候,看到正对着她的镜头僵了一下,林漾月借着她的身体遮挡,在她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时候,在她手心轻轻一刮。 “紧张?” 当着镜头舒图南不好表现得同她太亲密,掩住嘴笑了一下:“是有点,毕竟第一次离林董这么近。” 林漾月挑眉,倾身过来替她整理肩带褶皱。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现场快门声瞬间爆炸,而始作俑者只是在她耳边轻飘飘丢下一句:“今晚让你知道,我们还可以更近。” 不知是谁带头吹了声口哨,整个会场顿时充满快活的空气。 盛典结束后,舒图南和林漾月分别被记者团团围住。闪光灯此起彼伏,舒图南正应付着关于新系列的问题,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尖锐的提问。 “听说林董新近养了只金丝雀,年纪不大长得漂亮,还很乖巧懂事?” 舒图南抬眼望去,认出提问的是《风尚》的记者,这家媒体长期与繁星的竞争对手合作。对方不直接来问她,反而故意去堵林漾月,显然是怀疑她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经过这么久的锻炼,舒图南也清楚这些媒体的套路。如果林漾月承认,对方立刻就能买通稿,标题她都能猜到:《惊!新锐设计师舒图南竟是琛玉董事长圈养的金丝雀》《揭秘繁星珠宝爆红背后的资本推手》。 那些键盘侠会怎么说? “果然是个资源咖” “作品都是别人代笔的吧” “全靠金主捧” 如果林漾月否认呢? 那更糟。 《扒一扒某设计师如何碰瓷行业大佬》《繁星舒图南,蹭热度的最高境界》,配图也有现成的,直接用她每次看向林漾月时被抓拍的照片。 林漾月会怎么回答呢? 舒图南突然有些好奇。 人群中央,林漾月指尖轻轻抚过衬衫领口,那里隐约露出一道淡红的齿痕。 是昨晚舒图南情动时留下的。 林漾月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愉悦的玩味:“不要瞎说,我对金丝雀不感兴趣。不过,我倒是养了只小狗。” “养了很多年,我只有她。” 现场一片哗然。 这个回答太妙了,既没否认关系,又巧妙避开了“包养”的恶意揣测。更重要的是,那句“我只有她”,简直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主权。 盛典后的慈善晚宴觥筹交错,舒图南刚躲到露台透气,熟悉的香水味便悄然靠近。 林漾月将香槟杯递给她,冰凉的杯壁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林漾月倚在栏杆上,月光下她的神色妩媚又温柔:“舒总最近风头好盛哦,刚刚不少人找我打听你。” 舒图南抿了口酒,气泡在舌尖炸开微涩的甜:“打听我什么?” “打听你有没有对象,打听你有没有兴趣跳槽。” 舒图南挑眉:“那你怎么说?” “我说——”林漾月故意拖长音调,眼底带着促狭,“我已经邀请过你好几次,甚至愿意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你,你都不愿意呢。” 她抿了口酒,唇角微勾,“至于你有没有对象…我也不清楚,我想应该没有吧。” 舒图南差点被酒呛到,耳尖瞬间红透:“姐姐!” 她明明有对象! 林漾月低笑,伸手将她耳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公开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舒图南一怔,随即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她看着林漾月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温柔和期待,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不确定。 原来永远游刃有余的林董,也会为这种事忐忑。 “再等等…” 林漾月转身,指尖勾起她胸前的项链:“怎么,你不愿意?” 舒图南神色认真:“愿意。但我想再等等,等「月光」拿下年度销量冠军,等繁星再站稳一点。” 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不是她攀附林漾月,而是她们势均力敌。 远处忽然炸开一簇烟花,照亮林漾月骤然沉下的脸色。她一把夺过舒图南的酒杯放在栏杆上,双手捧住对方的脸。 “怎么,你怕有人说闲话?谁敢说就让他闭嘴。” 又一声烟花炸响,绚烂的光芒在林漾月的瞳孔里绽放。她捧住舒图南的脸,额头相抵,鼻尖轻蹭:“我们相爱,就够了。” “可是…” “没有可是。”林漾月打断她,指尖点在她心口,“这里装着什么,我最清楚。” 夜风掀起两人的发丝,舒图南伸手环住林漾月的腰,把脸埋进对方肩窝:“那…等忙完这一阵,我们就公开。” 林漾月低笑,回拥住她:“好。” 举办慈善晚宴的酒店距离林漾月的公寓不远,晚宴结束后,她婉拒了主办方安排的车,和舒图南并肩沿着街道慢慢走。 十二月的夜风带着寒意,但两人相贴的手臂传来阵阵暖意。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道剪影在砖石路面上交叠,时而分开,时而靠近,像一场无声的追逐游戏。 走到半路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雪。 细碎的雪花无声落下,缀在林漾月的发梢,落在舒图南的睫毛,悄悄融化在羊毛大衣上。 舒图南仰头看着路灯下飞舞的雪絮,突然笑出了声。 “笑什么?”林漾月侧头看她,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 “没什么,就是看到雪有点高兴。” 林漾月握紧她的手,“很正常,小狗都喜欢玩雪。” 又走了一会儿,林漾月突然停下脚步,“不对,舒图南,你骗我。” 舒图南转头看她,路灯的光晕染在林漾月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幅被雪雾晕开的水彩画。 “嗯?” 林漾月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你说忙完这阵就公开,但工作哪有忙完的时候?你就是不想公开。” 舒图南失笑,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花:“怎么会呢。” 林漾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眉头微皱,“你就是。而且我猜到你不想公开的原因了。” 雪花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迅速融化成水珠。舒图南看着她撒娇的样子,心头出奇柔软:“那说来听听?” 林漾月深吸一口气,雪花在她唇边化作白雾,“因为,我一直没有跟你说…” “舒图南,我喜欢你。”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簌簌声盖过了舒图南骤然加速的心跳。 她没想到会在这条寻常的街道,在这个飘雪的夜晚,猝不及防地听到这句话。 “不是作为资助人,也不是作为金主,更不是作为合作伙伴,而是作为女人,作为恋人,作为爱人的喜欢。我要和你牵手走在阳光,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一片雪花落在舒图南的睫毛上,融化后像滴来不及擦去的泪。 她突然想到很多年前那个灼热的下午,对方站在荒芜的院子里,对她招手,唤她“过来”。 从那以后,她们一起走了很远,经历了很多事,虽然中途短暂分开,但最终回到了对方身边。 漫天飞雪的大雪中,舒图南内心忽然涌出一股冲动。 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管。 她拽过林漾月的手,将她拥在怀中,吻住她的唇。 “我爱你。” 永远爱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第166章 雪夜寂静,路灯见证着两道身影在雪地里相拥,她们的影子融成一体,就像她们本该如此。 远处的钟楼传来悠长的钟声,午夜已至。林漾月轻轻拂去舒图南发间的落雪,描摹她被冻得微红的耳廓,低声道:“回家吧。” 舒图南点点头,却没有松开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她们就这样沿着积雪的街道慢慢前行,身后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以后,她们的故事或许会被媒体争相报道,或许会登上八卦头条,或许要面对无数流言蜚语。 但此刻,在这个被雪覆盖的世界里,她们只是两个相爱的普通人。 雪还在下,而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