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君子，但攻了光伟正直男》 第1章 《伪君子，但攻了光伟正直男》作者：神郎采金【完结】 简介： 塞斐尔是敌国派来碧波港的卧底，本打算潜伏在骑士团里通风报信，结果因为惊为天人的长相被送进了圣殿里当贴身男仆。 他绞尽脑汁抓住机会往上爬，力图将卧底事业发扬光大，却总是有个男人处处与他不对付——军团领袖利乌斯。 塞斐尔认识到，这个大胸男就是他事业路上的最大败笔。 几次三番交手，塞斐尔却发现自己总是干不过这人……既然如此，硬的不行来软的？不如换个路线？ 多年以后，塞斐尔为当初做的决定悔不当初，一头栽进了滔天情网。 ———————————————— 利乌斯是碧波港赫赫有名的军团领袖，拥有绝对的武力与不凡的作战实力，平时最看不起靠美色趋炎附势的人。 一次意外，利乌斯入宫觐见正好与在宫内服侍的塞斐尔相遇，他敏锐地发现男仆优越外表下不凡的实力，与塞斐尔来了一场价值观的世纪大对撞！ 由此塞斐尔整个人都撞在了利乌斯的雷点上。 他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出卖美色的男人，一番调查之下，却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塞斐尔完全是个被迫进入圣殿的小可怜。 小可怜美貌却实力出众，身材高大却内心柔软，为人善良又热心体贴，完完全全卡在了利乌斯的喜好上。 前面几次三番纠缠，却没想到误会了别人。利乌斯万分愧疚，决心好好补偿这个小可怜。 此后身前柔软陷于他人之手，彻彻底底将自己交了出去。 ————直到真相纰漏，满腔真心原是一场骗局，表面天使的小男仆，背地里却藏着一颗毒蛇般恶毒的心。 ———————————————————————— 卷一卧底身份败露后be 卷二重归于好he 总体来说是甜的 90%甜 10%虐 排雷：1v1双洁 纯爱战神 1.攻微万人迷，但这本没有别的明显箭头，xql为主要篇幅。 2.有间谍身份暴露被小黑屋强制爱情节，会有攻死遁情节。 3.不会出现攻受为了对方而损害本部利益的行为，因此卷一会be；卷二美攻将强势卷土重来，重新泡到大胸帅男。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甜文 西幻 万人迷 钓系 主角：塞斐尔 利乌斯 一句话简介：我爱上了美味的大胸黑皮死对头 立意：坚守底线，不忘初衷 第1章 蔚蓝色的海波荡漾，雾气缭绕中，一艘巨轮缓缓驶入碧波港的海域。 由奥克木打造的坚固巨轮劈波斩浪，载满一船的乘客缓缓从无尽之海的深处归来，阿赞德人独有的符文被镌刻在巨轮之上，同飞扬的风帆一起进入岸边人们的视野中。 “奥克号回来了！”不知道人群中谁高高喊了一声，岸边密密麻麻的小人一齐朝海边看了过来。 这里是无尽之海的板块内部，巨轮现在抵达的位置正是地处海东的大国————碧波港。 塞斐尔现在就站在轮船甲板上，双手抵着船壁看着岸边花花绿绿的人们。 日光照耀下——男人灿金的发丝随风飘扬，碧绿色的眼睛如同澄澈剔透的翡翠，其中隐隐闪烁着星星点点狡黠的光。 与美人天使的面庞不相符的是他过于高大的身材，从挽起的袖口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站在甲板上与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 塞斐尔上身穿着火红色的丝质衬衫，朵朵小白花不规律地印染在面料上，此时米白的丝绸领结仍松松垮垮地束在胸口，衬得塞斐尔像只夺目的花蝴蝶。 【碧波港人的审美跟他们这个国家真是如出一辙。】 塞斐尔看着岸边人身上奇怪的服饰，在心里偷偷揶揄着，完全不觉得他自己的审美更令人难以接受。 轮船终于靠岸了，等到船工把舷梯放好，塞斐尔飞速地越过人群，走下了轮船。 塞斐尔可不是来旅游的，他的家乡位于无尽之海的海北属地，那里是银霜堡的统治区域。 半个月前，塞斐尔刚结束在无尽之海的遗迹探索之旅，就被上层指挥通知暂时不必归队，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要交给他。 于是塞斐尔背着自己的旅行包，和探索队分离，一个人在遗迹荒岛呆了三天，才终于遇上了归程的碧波港探索队。 撒谎自己是背着家里人出来勇闯孤岛的小混蛋，拿出伪造的碧波港人属地信物，才搭上这艘“顺风车”来到了碧波港。 看着眼前充满异域风格的街道，塞斐尔兴致勃勃地开始了自己的潜伏之旅。 要完成上层的任务，第一步应该是什么呢？ 【当然是找个好接近重地的工作咯~】 塞斐尔戴上护目镜，走到街道角落套上一件朴素的暗色外衣，开始大摇大摆地朝着城中央的骑士队走去。 海东的建筑明显区别于海北，湿润的空气中充满着海风咸咸的气息。 满地铺设着整齐圆滑的鹅卵石，宝绿色的小石头被来往的行人磨得锃亮，看上去非常喜人。 色彩艳丽的花园中央是一座由青石搭建的塔楼，塔身高耸直冲云霄，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色彩。 塞斐尔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碧波港中心城的骑士多是以一列队分组，分布在碧波港靠海城市的四个方位。 他搭讪了一个正坐在塔旁轮班休息的骑士，扬起玫瑰色的唇角笑盈盈的问好：“长官，今天的巡城事务似乎不太繁忙？” 小骑士正擦着汗，回过头一看，脸咻的一下就红了，立马站起身来，“哦......确实，今天领队......” 两人客套完毕，塞斐尔立马紧接着问道，“亲爱的，你知道骑士队的报名处在哪吗？” 小骑士一愣，看看塞斐尔的脸庞，又仰头看着美人高大的身躯，干巴巴地说：“您可以找到城市东边的传送点，在那里投递三个银币就可以到达报名会场。” “原来如此，亲爱的。非常感谢！”说完后男人莞尔一笑，拍了拍小骑士的肩，转身离开了中心塔。 小骑士站在原地愣了愣神，就走回原地拿上自己的装备朝小队赶去。 走到路岔口，“诶，这里是东边没错吧……” 挠了挠头，朝西边跑了过去。 【塞斐尔能不能找对地方不一定，小骑士是一定不能了。】 塞斐尔慢悠悠地走，结果一路上都没发现一个传送点。 “诶，奇了怪了？难不成还是骗我的？” 塞斐尔不信邪，一路又抛了三个加速魔球，终于走到了海港的最东边。 【怎么回事，一路上都是女士礼服店、小甜点工坊、裁缝铺、妆品阁，怎么没一个男性掺边的，难不成碧波港的男女比例比较极端？】 塞斐尔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多在意，可能恰巧这边是女士分区吧。 在魔球的速度加持下，男人终于赶到了碧波港东方的城墙处。 他扬眼到处乱看，终于在一个女士裁缝铺的对面发现了一个泛着粉光的传送点。 【嗤，我就说吧，碧波港人的审美就是有问题。】 赶在天黑前，塞斐尔终于找到了传送点，快速踏进去开始投递银币。 “铛铛铛”三个银币投完，他就站在原地开始等待起来。 百无聊赖间，男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对面的裁缝铺上，奇怪的是对面一个穿着翠花裙的卷发女孩正面露疑惑地盯着他。 像是感觉他身上有什么熟悉的地方，但又似有若无盯着他的脸在怀疑些什么。 塞斐尔故作冷淡地垂下眼帘，面部不受控制地僵硬来，该不会这人去过银霜堡见过他吧？没道理啊...... 可当他看过去时，女孩又摇了摇头垂下头去继续干活。 见状，塞斐尔冷静了下来，看来应该没事，哪有这么巧......大街上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认识他。 ———————————— 伴随着一阵粉色的菱线光闪过，高大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裁缝铺的翠花裙小姐看到对面人消失了以后，喃喃自语道，“看错了吧，或许只是发色恰好相同，哪有这么容易......” 拿起剪刀，女孩又继续专心致志地开始裁起布料来。 今天是为圣殿挑选圣职人员的日子，不仅有圣骑士、修道士、牧师等高职，也会招募一些仆侍、助祭和执事。 不同的是，这次的选拔圣殿人员格外注意，已经准备了相当长的时间。 “快去端些祭物来……那边的桌椅也重新摆放一下……”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来往人的脚步声充斥各个走廊和角落。 今天的圣殿显得格外繁忙，尽管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但到了最后一天还是闹得人心惶惶。 直到橙色的霞光透过窗棂照进圣殿，所有身穿圣袍的人员才恭恭敬敬地站好列队等在前殿。 第2章 厚重的前门被左右的骑士拉开，一个身穿黑袍与众人格格不入的青年走了进来。 脱下厚厚的兜帽，一头银灰色的长发倾泻下来。 冷白的面庞上，一双无机质的银灰色眸子漠然地望向身后的众人，淡色的薄唇轻启：“有谁身上沾了熏香？”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全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显得圣殿外原本嘈杂的鸟雀鸣叫声都莫名清脆起来。 没得到想要的答复，黑袍青年微微歪了歪头，转过头平淡地望着他们。 青年没再开口，缓慢抬起右手——捏住食指和大拇指轻轻一弹，一道银色的闪亮光波猛地朝一个人刺了过去。 众人还没来得及避让，倒数第二排的一个女侍就猛地倒在了地上。 ——“嘭” 女侍的双眼仍大大地睁着，额心处一道菱形的伤口触目惊心，血液从伤口里缓缓地流了出来，猩红蜿蜒爬上雪白的圣袍。 “拖出去。”青年没再回头，直直朝着圣殿内部走去，银灰色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中。 ———————————————————————— “妈的……”塞斐尔面目僵硬地看着眼前的粉色天空，谁能告诉他这是哪？ 【那小子是在骗我吗，我不是来骑士报名处的吗？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看着眼前用通用花体文字标注的女仆报名处，塞斐尔感到一阵头疼。 【这下好了，还得花三个银币回去。】 塞斐尔脸色难看的跟吞了只苍蝇一样，碧绿的眸子蒙上一层阴影。 结果人刚转过身，右手臂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 “别走啊，亲爱的~” 塞斐尔回过头一看 ，一位身着黑金连体裙，头戴深红银丝宽檐帽的女人正目光灼热地盯着他。 虽然心里感觉出有些不对，但塞斐尔尽力维持优雅，对着女人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 “夫人，有何贵干？” “亲爱的，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女人亲密地朝她眨眨眼。 塞斐尔僵硬地点点头，“是的夫人，我正准备离开呢。” 女人笑容更大了，“别急着走，我们这正缺人呢？” “别看这写着女仆招聘，但亲爱的你可算是碰上好运了~” “什么好运？夫人，您别说笑了，我急着赶路呢。”塞斐尔拉着自己的手臂，非常强硬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害，圣殿今天刚下达通知需要再招收一个侍从，亲爱的长得这么美，难道不想试一下吗？过了这次可就没有别的机会了哦~” 塞斐尔面不改色，“谢谢夫人，但我不需要，我这一身抱负可是要为了骑士团施展的。” 他挪了挪脚，又转身想走，结果这位貌美的贵妇人又把他拉住了，“哎哟，亲爱的，进了圣殿可不只是能待在圣殿。你想想，可是有大把机会见到大祭司，主教那种人物，以后进入王城更是易如反掌~” “你去了骑士团，可保不准要混多少年呢……” 塞斐尔的身形顿住了，他倒是没想过这条捷径，早已做好了从底层混起的准备。 于是猛地转身，女人霎时被吓了一下，帽子差点从头上掉下来。 塞斐尔幽绿的眼睛蓦地亮晶晶起来，目露诚恳地看着这位美丽的夫人，“谢谢您，夫人，我愿意去。” 女人一愣，随即笑出花来，“有眼光，我就愁没有你这种盘靓条顺的男人交差呢？” 她的左手再度挽上塞斐尔的手臂，带着男人进入了内室。 【要是以后出了情况，我想必得换一条路线走，回去得好好谋划谋划。】塞斐尔暗暗地想。 “戴上这串珠，你就是我们的人啦。”女人朝他娇媚地飞了一眼。 塞斐尔垂下眼睫避开了夫人的媚眼，嘴角上扬微微笑了笑，顺从地戴上了那串粉金串珠。 伴随他抬手的动作，圆润的珠子互相碰撞发出细微的叮咚声，在光的折射下金粉的光芒微微闪烁。 第2章 塞斐尔跟随着谢利尔夫人进入了殿堂内室，女人朝着迎面而来的侍从招了招手，侍从看了他一眼就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女人挽着他的手臂把塞斐尔拉进了右边的房间里，两只手从他的肩膀滑下落到手臂、大腿…… 塞斐尔汗毛倒竖，闪电般侧身躲开夫人乱摸的手，皮笑肉不笑道：“夫人，这是在干什么？” 女人斜倪他一眼，眼里带了些揶揄，“这么害羞，不过是给你量一下身材罢了。” 说完就走了出去，边摆手边道，“在这等着，马上会有人给你送衣服进来。” 谢利尔细腰一扭，身姿摇曳地走出门外。 塞斐尔轻叹一口气，回过身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室内的尤卡石板上铺设着米白的羊毛地毯，两侧的墙壁整齐排设着壁龛，里面凌乱地陈列着几尊传统风格的雕塑艺术品。 除此之外，一些泛着青灰色的花瓶和金属制的饰品也被放置在橱柜上，每个小玩意的前面还镶嵌着银色铭牌，用花体的文字勾勒着作者的名字。 塞斐尔走近这些四不像的艺术品，看着上面被勾得花里胡哨的名字，眸子滴溜溜地转，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珂西姆斯、阿诺德，奥罗拉……” 【净是些皇室的名字，怪不得被摆在这，真怪厚脸皮的......】塞斐尔咂咂嘴，感觉眼睛被污染了。 他扬起嘴角，抬手将食指和小拇指交叠，嘴中飞快地念起咒语来。 男人幽绿的眼瞳里暗光一闪而过，紧接着眼前四不像雕塑的光泽就随之黯淡下来，一个接着一个地没了灵气。 塞斐尔收回手指，看着指尖若隐若现的白气，满意地笑了笑。 “先生，我进来了。”陌生的男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塞斐尔转头又扬起完美无缺的微笑，唇角的殷红隐没在落下的窗帷里，“请进。” 帘子扬起又被放下，红丝绸的阴影一闪而过。 ———————————— 大约十分钟后，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来，塞斐尔打开门走了出来。 洁白的长袍下，柔顺的金色丝线在内衬上勾勒出圣殿的曼荼罗图形。 一条简单的绳带束紧劲瘦的腰部，长长的灿金吊穗垂落到小腿边，随着塞斐尔的动作微微摇晃。 男人修长的手指被洁白的手套覆盖着，手侧同样绣着新月的圣符号，在日光的轻抚下隐隐流动着光波。 男侍者看着从门内走出来的塞斐尔，怔怔然张了张嘴，随即眼睛里闪烁出赞赏的光芒，“先生，你简直太完美了！” 一头金棕卷毛的男侍者朝着塞斐尔大声夸赞，动作有些浮夸。 塞斐尔淡定地扬了扬嘴角，“谢谢你，亲爱的。” 随后他扬了扬手，拿着谢利尔夫人给的指示，朝着传送点走了过去。 谢利尔夫人在羊皮纸上告知了塞斐尔即将要去的地方以及要遵从的指示，塞斐尔扫了一眼，无非是一些男仆礼仪培训。 最后拿到主管者的许可签名，就可以凭借信物直接任职。 塞斐尔当然不会选择真去学那所谓的男仆礼仪，他打算直接去偷一个，然后利用魔法伪造一下签名就好。 男人金色的发丝飘扬在空中，雪白的袍尾也随着主人摇晃的身形一同荡漾，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浅粉的天际下。 谢利尔夫人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站在高台上笑眯眯地看着这幅颇有神性的画面，跟身旁的人揶揄道，“信我的吧，他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选~” ———————————— 塞斐尔拿着三个银币投入了传送点，身形一闪离开了这里。 银币的花面上泛着隐隐的黑气，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来到碧波港的圣央城，塞斐尔望着远处天海交际处的云波，好心情的拿出一大把银币猛地投掷出去。 银币消失在空中，他轻声哼唧着，“这多好，王冠所赐，皆献于王嘛~” 撒了碧波港皇室的钱，这让塞斐尔很愉悦，他哼着歌，慢悠悠地走进了训练中殿。 塞斐尔向门口的法阵提交了谢利尔夫人给的申请书，随后便轻巧地进入了殿内。 圣殿仆侍处的正门是一座巨大的拱门，门楣上雕刻着不知名女神的塑像，神祇正面带笑容大张双臂，仿佛在欢迎着信徒们的到来。 拱门两侧耸立着两尊精巧的石像，是碧波港阿赞德人的早期圣兽形象，长得有些丑，塞斐尔瞥了两眼便没再深瞧。 穿过主门，便是一条长长的阶梯，通往培训处的主殿。 塞斐尔看着眼前长长的阶梯，眸子里闪过不耐，圣殿所有的区域都禁止使用加速魔法，美其名曰是要彰显信徒们虔诚的信仰和坚持的毅力。 为了不引人注目，塞斐尔只得窝着一口气缓缓拾阶而上。 不知走了多久，才看见眼前宏大的主殿与高耸入云的穹顶，稀有的银耀石被深深嵌在其中，从各个角度看都能闪瞎人的双眼，盯得久了点还能莫名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压。 第3章 【这又是为什么？为了规训信徒们不能直视主殿？】塞斐尔无语地低下头，继续埋头赶路。 不多时，终于走到了主殿的登记处。 洛瑟薇是负责登记近期来培训的圣殿侍者，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时，突然，一道高大的人影进入了洛瑟薇的视野。 宛如金色河流般纯洁的长发，简朴的白色长袍，来人幽绿深邃的双眼，这些显眼的特质一下子就抓住了洛瑟薇的心。 “好苗子……” 不等洛瑟薇主动出声喊住塞斐尔，眼前如精灵般完美的男人就开口道，“您好，女士，我来报名男侍选拔。” 清润的声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环绕着洛瑟薇，她抬起手接过递过来的文书，上面花体的“谢利尔递交”的公函署名一下子就映入洛瑟薇的眼中。 “男侍？”洛瑟薇皱眉，这可损失了一个好苗子。 “有没有兴趣尝试其他的神职培训，你完全可以……” 没等她说完，塞斐尔就打断了她，“不好意思，女士，我的信仰还不足以让我任职您所说的高位，我想先从基础做起。” 天使碧绿色的眸子里盛满了真诚与执着，洛瑟薇咽了口唾沫，不舍地妥协了。 “很好，我理解你。” 女人状似认可地点了点头，随即便为塞斐尔安排了住所与课程申请。 “自本月礼拜日起，你需要按照规定进行训练，每隔一个月便可以申请选拔考试，根据个人进度的快慢来安排考试时间。” 洛瑟薇抬头看着眼前虔诚的少年，欣慰地笑出声，“祝你早日得到神的青睐。” 塞斐尔同样回以微笑，真诚好似在眼中细密流动，“谢谢您，愿神保佑您。” 他递交出一大笔银币，随即转身离开前殿，向东走去找自己的住所。 转过头的一瞬间，男人刚刚还满面春风的脸立刻阴沉下来。 【狗屎，竟然花了我三十个银币，真坑啊。】 看着眼前满目素白的殿堂，塞斐尔的心情更糟了。 走进自己的居室，一眼望去全是宫廷风的装饰，甚至还带一个私人的洗浴间，简直是缩小版的神官内殿。 【钱倒是花的值，这屋子一看就不便宜。】 转念一想，塞斐尔觉得可能是因为谢利尔夫人的缘故，无形中给他开了后门。 看来美色还是有大大的好处的，他扔下行李，换上纯白浴袍走进浴室开始泡澡。 萤石的光芒足以照亮整个浴室，塞斐尔扯下浴袍就泡进木桶里享受热水澡。 男人虽然身形高大，但却不显得魁梧，蜂腰猿背腰细腿长，典型的衣架子。 冷白的肌肤上肌肉线条分明，微微饱满的胸肌与宽阔的肩膀更是为这具身体注入了奇异的魅力。 微弱的光线沿着塞斐尔清晰的锁骨一路向下舔舐，绕过劲瘦的腰部与水中的漩涡融为一体。 室内安静无声，塞斐尔也缓缓闭上了眼。 ———————————— 泡完澡后，塞斐尔快速起身，修长有力的双腿一闪而过，肉色便被白色的袍子完全遮盖。 他卷起被子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波诡云谲的紫红色夕阳，想着日后该如何行事。 他需要先掌握整个圣殿的布局，从□□处打探消息，准确得知信物存放点，然后才能根据信物的样式制作赝品。 【我可不希望在这个鬼地方呆上一个月，最好早点离开。】 打定主意今晚去探路，塞斐尔闭上了眼睛，开始浅眠。 窗外不时有飞鸟飞过，在寂静的圣殿中响起几声嘶哑的鸣叫声。 此时的圣殿主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充斥着整个殿宇。 所有身穿白袍的人都低下头静静地完成自己的任务，一个个沉默的小白点在偌大的主殿内来回穿行，仿佛被幕后的一双大手操纵着机械移动。 身穿黑袍的青年沉默地站在殿中央，无机质的双眼缓缓环视着整座殿堂。 许久，一位白发黑皮的白袍助祭静静地走上前，“圣子，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明天选好仆侍，今年的祭祀大典就可以着手开始了。” 青年颔了颔首，转身戴上黑袍兜帽，瞬间消失于主殿。 一时间，殿内所有的白袍使都好似松了一口气，窗外的流云也继续开始游动起来。 零点的钟声响起，塞斐尔准时睁开了眼。 套上自己的夜行风衣，一阵黑雾闪过，他离开了房间。 借助着塞斐尔自己研制的穿梭阵，他肆无忌惮地在主殿上空的穹顶处穿行着。 天色极暗，乌云翻滚着搅动天地，不时有银色的光束闪烁其中。 塞斐尔本来是去打探圣殿布局的，但看见穹顶的异象有些好奇，于是快速穿梭来到了主殿的穹顶上空。 金色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被风吹拂着肆意舞动。 正当塞斐尔即将到达穹顶之际，一个黑色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赶忙停住步伐，一个飞身掉头回走。 【开玩笑，现在可不是被发现的时候。】 可是身后的黑袍人没有放他走的意思，一声也不吱，猛地放出一道银白色的剑光朝他直射过来。 【哈，我不招惹你，你还偏要来搞我！】 塞斐尔迅疾转身，碧绿色的瞳孔直视身前的追击者，右手起诀，金色的法阵猛地如爆破一般地扩大，将两个人牢牢捆绑在法阵空间。 银白色的光束被法阵的爆破力量吸入其中，消失在了空气中。 黑袍使的兜帽也被震落，一头银灰色的卷曲长发落了下来，同色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塞斐尔。 “主殿穹塔非圣导师以上级别无法靠近，你是什么人？” 塞斐尔正好奇对面人的发色，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听见对面人问话，抽抽嘴角说道“我随便来看看，只是个小男仆罢了。” 黑袍听见塞斐尔的话，讽刺地笑了一下，“是吗，飞天小男仆？” 第3章 语毕，青年深灰的眼瞳冷调更甚，一言不发地朝着塞斐尔攻了过来，银白的光芒呈波纹状荡开。 整个穹顶上方黑压压的天空都被白光照得闪亮了一瞬，惹得夜巡的士兵齐齐抬头向上空看去。 【该死的，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塞斐尔转手掏出一个闪着荧光的魔方，指尖金光一点，魔方呼啸着朝黑袍男的方向闪现了过去。 还没等到黑袍男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东西，魔方突然爆破，瞬间黑金色的粉末就覆盖了整个穹顶上方。 银光转瞬即逝，穹顶上方恢复了黑暗，底下的巡夜者挠挠头，又开始正常工作起来。 圣子无机质的灰色眸子被眼前的黑暗覆盖，怔愣了一瞬，立马抬手打算用银光破开屏障。 就在此时，一只温热的手臂强硬地从背后伸过来紧紧锁住了他的脖子，青年脆弱的喉结被手臂抵着，一瞬间僵滞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恶劣的人从背后靠近贴在他耳边：“看看我这个飞天小男仆，多厉害啊。” 圣子的眼眸暗了暗，还没张口，塞斐尔的声音又传来，“你说是吧，霍兰德·莱斯利，顺位第二十七席。” 身前人的身体猛地顿住了，圣子僵硬地转头，但忘记了脖子上横亘的手臂，吃痛地发出轻呼。 “别瞎转了，我可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塞斐尔笑了笑，“毕竟我们某种意义上也算同族，饶了我吧大人，明天就当没看见我行不行？” 刚开始塞斐尔看到黑袍使的头发还有点疑惑，后来跟霍兰德交手时就更加明确了他的身份。 从银霜堡被选拔出来的小圣子嘛，虽然说现在成了碧波港的人，但总归有一颗同乡人惺惺相惜的心吧。 毕竟这选拔，霍兰德可不一定是自愿的。 打定主意用同乡之情蛊惑一下霍兰德，塞斐尔尽量放低语气求着小圣子。 要是他真的这么爱碧波港，那他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你从哪知道这些的？”霍兰德没再用力转身，状似平静地问着塞斐尔。 “猜猜我是谁？说不定咱两还见过呢？”塞斐尔笑嘻嘻地回复。 长期用滞空术可是很耗费魔力的，塞斐尔抓着圣子就往宫廷的角落处飞。 “金发……训导师？”霍兰德冷不丁出声。 “哟，这么聪明？”塞斐尔也没惊讶，能被选为圣子的人，各方面能力应该都是出类拔萃的。 “你表现好点，说不定我也能把你从碧波港带走呢？” 霍兰德没说话，嘲讽地笑了一声。 塞斐尔一听就知道霍兰德不信他，落地后迅速转身从正面钳制住霍兰德的脖子。 他微微俯身，用手掐住霍兰德的下颌逼他抬头，碧绿色的眸子与霍兰德直直对视。 灿金的长发直直垂落到霍兰德的面颊上，几缕浅金发丝与银灰的长发相交，在宫廷深处的角落里无声对峙，霍兰德有点受不住移开了目光。 第4章 “盯着我的眼睛别动。”塞斐尔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霍兰德被捏着下巴，不得不跟着塞斐尔的指示移回目光。 让他惊讶的是，塞斐尔碧绿的眸子里有一道三星结印在暗暗闪烁着光芒。 深绿色丝线般的光束不停地在眼中缓慢移动，霍兰德感觉自己的全身似乎都僵了一瞬。 “你……”霍兰德知道为什么塞斐尔有底气说那么猖狂的话了。 “你表现好点，老师走暗路带你走呀。”塞斐尔压低声音开口，语气里尽是调侃。 霍兰德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下一秒被塞斐尔捏住下巴，一颗黑色的小颗粒被扔进了他的嘴里。 塞斐尔的眸底瞬时暗下来，碧绿的漩涡逐渐粘稠，睫毛的阴影也垂落在眼下，一眨不眨紧盯着霍兰德的脸庞。 “现在你想说也不行了，亲爱的。”些许恶劣的情绪悄然藏进了话语中，男人复又张开五指猛地捂住霍兰德的口鼻，冷白的肤色上青筋微微显露，在夜色里格外惑人。 霍兰德的身体轻飘飘地倒了下去，昏迷时眼前的最后一幕是塞斐尔离去的背影。 夜风微凉，幽幽暗香在他鼻尖浮动。 ———————————— 第二天早上，圣殿里开始了第一次的培训课程。 塞斐尔穿着圣袍，一头金发被束在脑后，懒洋洋地站在后排。 前方的讲台上站立着一位面容严肃的女助祭，冷冽的目光环视着台下的一群人，清清嗓开始了课前的介绍。 她自称玛莎，是圣殿御用的女助祭，今天来这里做培训事宜，顺便选出几个优秀的仆侍去服务圣子。 台下人一时议论纷纷，以前可没听说过圣子还需要没经过训练选拔的仆侍，要被选上了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碧波港谁不知道这位圣子，是个出了名的阴晴不定的疯子，并且还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异域人。 但因为这是神明亲自选定的圣子，所以国王虽有不满，也只能接受这位银霜堡的圣子。 塞斐尔站在后排，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前面人的议论。 他可不觉得霍兰德可怜，从银霜堡出来的小可怜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 而且这小子混的可比当初其他候选人好多了…… 记忆回闪，塞斐尔闭了闭眼，不愿意再回想那些往事。 现在的情况更令他在意一些，毕竟这不明摆着是来抓他的嘛。 “气性真大。”他轻嗤一声。 手上捏着自己丝滑的发尾，塞斐尔估摸着霍兰德是不放心他，想把他抓到身边监视起来。 正在想着，一堆白袍使簇拥着霍兰德就从殿外走了过来。 仍旧穿着那身黑袍，浅灰色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台下的人，目光左右游移。 塞斐尔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是来找他的，这下真要成了别人的小男仆了。 不过与他的目的倒也不冲突，塞斐尔甩了甩身后的金发，一双星星眼朝着霍兰德眨了眨。 霍兰德轻扯了一下嘴角，转头对着右边的白袍使说了些什么。 白袍使点点头，朝着人群走了过来，一层层地拨开塞斐尔身前的人，走到了塞斐尔的眼前。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幸灾乐祸，各种怜悯、后怕，可惜的情绪纷纷展现在塞斐尔的眼前。 塞斐尔无奈地叹了声气，慢慢走到霍兰德的身前。 由于讲台与地面的高度差，他不得不抬起头仰视霍兰德。 霍兰德歪了歪头，仿佛展示神性似的给了他了一个笑容，淡色的唇瓣微微扬起，较之昨晚现在是相当的有好心情。 塞斐尔缓缓朝着圣子扬起微笑，蹲下右膝朝着圣子俯身，金色的长发如同长河一般倾斜而下，遮挡住了他雪白的后颈。 男人颇有磁性的嗓音在空中响起，“感谢神的赐福，服侍圣子是我的荣幸。” 昨晚在激烈交锋中隐约闻到的熟悉暗香朝着霍兰德袭了过来，他微微挑起眉，压下鼻尖这股怪异的味道，“起身吧，小男仆。” 最后一个词轻的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但塞斐尔切切实实地听到了，他抽了抽嘴角。 【真是够有报复心的啊。】 在圣子为他的小男仆祈过福后，就迅速离开了这里。 塞斐尔算是明白了，就是故意来羞辱他一下，以报昨日之仇是吧。 “真让人怀念，跟以前一样，还是个爪子尖利的银霜堡小猫。” 【真恶心。】塞斐尔咂咂舌，为自己的描述无语了一把，转身回去收拾东西了。 霍兰德在扳回一城后，就立马去了议政殿向国王陈述神旨。 今天的议政殿像是比往常的拥挤，霍兰德一进入殿内，就望见了很多陌生的面孔。 在等待传召之时，身后的人一直窃窃私语，说着什么军团大胜而归，某某又要重获荣光之类的小话。 霍兰德从不关注这些，当做耳旁风不闻不问，一心等待述职。 约莫过了半小时后，眼前的宫殿大门打开，三三两两身着银光盔甲的男人走了出来，像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银白色的盔甲表面还沾着大量尘土与点点血迹。 霍兰德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不经意间站得远了些。 这群人吵吵嚷嚷得走了出来，不时互相推搡，嬉笑怒骂，在霍兰德看来毫无风度，他也不屑结交。 本以为人都走干净了，霍兰德正打算上前通报。 倏然，门又被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霍兰德估量着这人，几乎跟塞斐尔差不多高，这种高度的人在他身边很少见，他奇怪得多看了几眼。 来人没穿盔甲，一身黑金的骑士服服帖地包裹在身上，衬托出来人宽阔的肩膀与修长的双腿。 黑色的制服外套微微敞开，显露出精致的锁骨，似乎因为剧烈运动喉间还泛着浅浅的红晕。 泛着金点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不知道是因为制服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显得臀部格外挺翘。 男人小麦色的肤色看着格外具有生命力，行走间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寒光宝剑，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他注意到了这边的目光，狭长的丹凤眼撇了过来，结果发现是个身穿圣袍的男人，仿佛格外厌恶般立马转头离开了，走时嘴角还扬着讥诮的弧度。 霍兰德也漠然移开眼，他对这种不敬神职的人同样没有好感。 听到前方传来侍者的传召声，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着走了进去。 国王今年六十多岁了，金冠隐藏在满头卷曲的银丝中，莫名有一丝喜感。 但毕竟执政这么多年，老国王眼中仍满含威严与压迫感，居高临下平静地俯视着眼前的霍兰德。 霍兰德自从被选为圣子被迫离家以来，在碧波港已经生活了五年之久。 每个月都要面见国王陈述神意，他虽然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但内心仍旧感到厌烦。 不过想来他这个异族人应该也不会容易得到本国人的信任，国王也没想到神明竟会选出一个异国人作为本国的圣子吧。 敛下心中所有的思绪，霍兰德开口开始陈述本月的神意。 第4章 离开国王的主殿后，这群士兵更加猖狂地嬉笑怒骂起来，彼此推搡着，身上的盔甲碰在一起，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阳光正好，空气中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利乌斯一出来就看到这副场面，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沉沉的怒意。 他快步上前，扬起手臂啪啪啪几声，猛地把几个带头玩闹的男人锤到了地上，铠甲磕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咚咚咚”声。 “这么开心啊，声音这么大都吵得老子耳朵聋了，很厉害是吗？” 阴恻恻的声音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这群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士兵现在一个都闭上了嘴，焉了吧唧地站着没说话。 利乌斯额前一缕黑硬的发丝悄悄地垂了下来，搭配上本人冷硬的面部表情，有种奇怪的喜感。 但在场没一个人敢看他的脸，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利乌斯觉得自己的治军手段还是不够严苛，一个个没一点军威，在约定期限内立了个巴掌大点的小功一群人就这么沾沾自喜。 看见那些恶心的神职人员就已经够倒胃口了，没想到自己的部下也这么拉胯。 利乌斯深吸一口气，“都给我滚回去，回去我再收拾你们。” 殿前值班的两个侍卫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出闹剧，死死压着扬起的嘴角，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等这群乌压压的人影缓慢走到殿外，两人才解脱般吃吃偷笑起来。 ----------------------------------- 此时，塞斐尔正戴着白色的兜帽跟随助祭穿行在中心花园里，馥郁的馨香不断冲击着他的嗅觉。 【太香了，这儿的人不会觉得呛吗？】 实在忍受不了还有将近十分钟的路程，要是跟着这位慢吞吞地走，还没走到中心殿他就要被呛死在这里了。 第5章 塞斐尔左右环顾，看到中心花园里许多蓝宝石色的尖角花瓣，眼睛贼溜儿一转就计上心来。 右手背在身后偷偷结了个法环，身后花坛里的几株蓝语光就被送到了他手里。 食指轻轻一扣，花瓣化作蓝色的浅雾出现在空气中，被风轻轻一吹，前方的助祭就被笼罩在了迷雾中。 助祭还没感觉到不对，刚感觉有点什么异响，转过头来，黑色的眼珠里暗蓝瞬时闪过。 他整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人偶一般缓慢开口：“圣子让我去圣殿接应，你先自己去中心殿。” 语罢，就朝着另一个方向缓缓走去。 塞斐尔低头说好，瞟了被魇住的助祭一眼，立马转身施法离开了此处。 中心花园里只留助祭一人缓缓向着反方向走去，地上残余的宝石蓝花瓣被风卷着四散飘去。 塞斐尔催动传送法阵，不一会儿就传到了中心殿前的神兽雕像下，浅蓝色的光隐隐闪烁一下，随即消失无踪。 他轻呼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的白袍，扬起不变的笑容朝着中心殿内走去。 ———————————— 不远处——利乌斯等人正准备一波波地通过传送阵回到军团。 利乌斯走在最后，看着手底下的人一波波传送走，正抬起腿准备跨进去。 突然，一阵微弱的魔法驱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但利乌斯只捕捉到了浅蓝色光芒的小尾巴。 “奇怪......” 男人敏锐地朝着魔法驱动的方向望去，那是圣殿中心殿的方向。 “我记得那个异族人是银属性的吧……”利乌斯垂下眼帘，沉沉思索起来。 被神明选择的圣子，一般都会是银属性与金属性。 拥有神职的人都会使用魔法，而每个神眷者一出生的属性就是既定的，直到死也不会改变。 除了神眷者，也就只有训导师和魔药师会使用魔力，现在的圣殿中心殿难道会有别的人在吗？ 【这位圣子可从不跟那些人交往啊......】 利乌斯暗暗思索着，身后隐约传来手下的呼喊声，“长官，快点进来，传送阵马上要开了，你要等下一个吗？” 利乌斯摆摆手，“你们先回去，我有个新发现。” 语罢不顾身后的喊声，大步朝着中心殿的方向走去，制服上的黑金徽章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晃荡，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 --------------------------------- 不同于随性的银霜堡，在碧波港这种政教合一的国家，作为神旨降临地点的中心神殿极受皇室重视，从豪奢的外观上就可见一斑。 神殿整体的建筑风格较为古朴传统，由数柱高耸的大理石柱支撑着整个建筑。纯白的柱体上雕刻着奇诡的神祇圣纹，从碧波港阿赞德人的起源再到光明神的降临传说，几乎都用特殊的符号纹路进行了精心勾勒。 可惜塞斐尔并没有欣赏的兴趣，走马观花望了几眼便继续迎头赶路。 石柱之间镶嵌着一扇扇略显暗沉的铜门，泛着浅光的晶曜石被规律地嵌入其中，六色光芒或明或暗深浅不一。 男人东绕西绕，才终于走到中心殿的内部，这下塞斐尔终于知道为什么要专门派一个助祭过来指引他了。 不出他所料，神殿的内部相较外景更加壮观，高耸的穹顶之上绘制着冗长的高曝光色的天顶画，前任国王依斯路.阿诺德接受圣礼的故事被以天顶画的形式展开。 不同于以白色为主基调的神殿，天顶画倒是用色浓艳，猩红色大片大片地侵占着塞斐尔的视域，让他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 来来往往的白袍使没有一个人朝塞斐尔投来目光，全都低头快速走路，像是这里既定的某种模式。 塞斐尔挑了挑眉，看来他对霍兰德的评价还是太高了，背地里估计更变态一点。 他没有再往前走，直接停在天顶画的下方，跟着其他在此悼念的人一样动作，低头束手静立祷告。 这一边——利乌斯在路上随便拉了一个助祭，以势压人要求助祭带他到中心殿内，这劳什子建筑真是太绕了，实在是为难利乌斯。 边跟随着助祭走，利乌斯边打量着圣殿的环境——中心殿的的四周是整片明显被精心打理过的魔药园，罕见的魔花异草在绿园间肆意盛开，散发着浓烈的香气。 绿园片区的间隙中——卵石铺就的水道里汩汩流动着圣水，在阳光下隐隐跃动着金色的光点。 利乌斯冷淡垂眼，圣殿周围的景致越是繁茂，他心里的厌恶感就愈发浓重。 在男人看来这些劳民伤财的景致简直可笑，不如拿来补贴他的克里希军团。 这圣殿的陈设布置越是恢宏，反而越是显得他的军团寒酸可怜。 “啧。”利乌斯扯了扯嘴角，将四下打量的目光收了回来，不欲再看这些叫他生气的东西。 跟着助祭弯弯绕绕，两人越过一个个回廊，终于走到了中心殿内。 虽然利乌斯厌恶神职者，但对相关人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他静悄悄地走进了中心殿，开始四处观察起来。 宽广的殿内人流稀少，唯有天顶画下站立着一群有秩序的白袍使正在无声祷告。 利乌斯观察着他们身上的气流，试图凭借以往的经验找到那个新来的魔法驱动者。 但很可惜，一群乌压压的白色汇聚在一起，他这样从远处看根本找不出来。 于是利乌斯缓缓靠近，打算装作来祷告的一员混入其中。 这边——塞斐尔可不是真的信仰者，表面上低着头祷告，实则脑海里正神游着，漫不经心地等待霍兰德的到来。 ——哒哒 ‘哪传来的脚步声？’ ——是军靴踏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听着格铿锵有力，是个十足的练家子。 【什么人来了？周围人全是白袍使，怎么会来一个穿着军靴的人？】 塞斐尔有点好奇，装作祷告完毕的样子抬起头来，假装要转身向后走，想看看来者何人。 刚抬起头，恰好阴差阳错的跟正缓缓挤进来的利乌斯对上了眼。 【哟呵，这是哪来的兵痞子？混进这里干什么？瞧这通身的火气，一看就不是来祷告的……】 塞斐尔眼睫蹁跹，心下默默腹诽起来。瞥着这人冷峻的眉眼和发达的胸肌，一丝兴趣却缓缓冒出了头。 ‘怎么回事，胸肌怎么能练这么大？’ 他面上装作诧异的神色，扬眼朝利乌斯柔柔一下，金发在穹顶萤石的照耀下熠熠闪光，仿若流动的金色长河。 利乌斯被眼前的美色晃了一眼，瞬时瞳孔震地，嘴唇不自觉抿了起来。 这男的怎么长成这副鬼样子？新来的助祭还是什么？他怎么以前从没在圣祭上见过…… 利乌斯眉梢微抬，定定盯着塞斐尔碧绿的瞳孔望了几秒，莫名有点恍惚。 下一秒他立刻清醒过来，这不对劲，其他祷告的人在他混进来时怎么都没看他，就这一个刚好结束了转过来看他一眼？ 怪异的美色，莫名凑巧的对视，无意间冒出的魔法元素光色，使利乌斯的警惕之心一下子就升腾上来。 他也装作碰巧的模样，目录诧异朝塞斐尔友好一笑，随即慢慢退出人群。 【笑话，最可疑的都找到了，还在这装什么？】 利乌斯一把抓住塞斐尔的手，嘴角轻轻向上扯，琥珀色的眼瞳紧紧盯住塞斐尔，轻声道：“这位助祭……” 话还没说完，塞斐尔便强硬地将手臂从利乌斯的手中拿开，弯起眸子轻笑道：“这位长官，我可不是助祭。你找错人了，想找助祭可以去偏殿直接指名。” 两人距离拉近，利乌斯这才发现塞斐尔竟然跟他差不多高，两个高大的男人像小山一样站在殿堂中央，格外引人注目。 【骗子，怎么可能不是助祭，天生一副神使的样子，简直比圣子还像圣子。】利乌斯暗暗想着，手指不自觉缩紧。 “是吗，既然你不是助祭，那你还能是什么人？”利乌斯冷笑道，他倒是想听听还有什么别的身份适合这种面相的男人。 他甚至想直接把人扣押到军团去，简直太奇怪了。 “哈？”塞斐尔要被气笑了，哪来一个狗东西，硬抓着他不放了。 【该不会他能感应到什么吧……】 想到这，塞斐尔心下突突起来，不是吧这么衰？ 本以为圣殿只有霍兰德一个神职，用用法阵应该不成大问题，这家伙哪冒出来的。 耳边的危机预警快速响起，塞斐尔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回话道：“我是圣子新选的男仆，想必就算不是助祭也有祷告的权利吧。” 利乌斯的嘴角扬得更高了，眼瞳里藏着戏谑：“真是笑话……” 【霍兰德还会要男仆，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利乌斯打定主意这个家伙有问题，今天非得把他抓回去。 正准备抬起手，一道耳熟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6章 “这位长官，你是对我的男仆有什么意见吗？” 转过头一看——霍兰德摘正下黑色的兜帽缓缓朝着塞斐尔这边走来，面色格外冷淡，此刻灰色的瞳孔里正闪烁着幽微的冷光。 “他的体质特殊可修习魔法，因此我选用他做我的男仆，你有什么意见吗？” 利乌斯轻嗤一声，双手抱胸望向霍兰德，满脸的不相信。 这变态圣子还会要男仆？故意耍他玩吗？ 男人压低眉眼，似是没听到这句话，嘴硬般又开口问塞斐尔：“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选择做训导师和圣者之类的职务，反而做个男仆？” 塞斐尔烦死了这个狗东西，开口一顿胡呛：“不好意思长官，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走上这条道路。我天生不喜欢那些，况且我的外形明摆着有更适合我的路走不是吗？” 他微微扬着唇，碧波的波涛荡漾在眼眸中，扬眉平静地与利乌斯对视，仿佛嘴里的话比真金还真。 这话一出，利乌斯和霍兰德都看了过来。 霍兰德还好，有些不忍看塞斐尔装模作样，抿抿唇无言地转过头。 而利乌斯就不一样了，这句话对于靠着勤奋训练一路走上来的长官来说，正正踩到了雷点上。男人简直怒气点满，硬生生接下这把温柔刀，一时气急笑了出来：“啊，原来如此，那可真棒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什么话可说了，他目露嘲讽斜睨塞斐尔一眼，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军靴踩在圣殿的地上铿锵有力，完全没有进来时的小心谨慎，活像只被击败的火鸡。 【笑话，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真当我这么好骗？】 殿外已是夜晚，神殿被灯火照亮，整个建筑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如夜明珠般照亮了整个碧波港。 第5章 利乌斯暴躁地离开了中心圣殿，在外面逗留了一段时间，又气势冲冲地回到了军团总部。 猛地踢开军部的大门，他脸黑的像在煤矿里待了一天似的，整个人身上带着隐忍未发的怒气。 坐在前台的联络官气都不敢出，扶着额头假装看向文书，一心想着当缩头乌龟。 “把梅克给我叫过来！”利乌斯一进入自己的领地，就仿佛找到发泄点一样开始肆无忌惮地宣泄起自己的怒气来。 整个大厅仿佛人人都成了做贼心虚的软蛋，连呼吸都不敢放得太重。 梅克就是今天被利乌斯批评的那群将领中的头头，这下他可惨了，倒了大霉成了出气筒。 大厅中的其他人都偷偷用手上的东西遮住脸，尽力用眼睛表达出对梅克的惋惜与鼓励。 梅克手都有点颤抖，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像个僵硬的木偶一样以龟速朝着利乌斯的办公处移动。 “给我快点，没听到吗？”利乌斯又喊了一声，梅克感觉都要哭出来一样，加快速度朝着办公处跑了过去。 利乌斯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梅克，梅克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以为会得到一次残忍又猛烈的教训，现在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没想到的是，利乌斯竟然没发怒，压着语气对他说：“我有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办，做好了将功抵罪。” 悠悠的语气里透露出说话人的咬牙切齿，但令梅克感到惊喜的是，这股怒气并不是对着他。 利乌斯看着梅克抬起了脑袋，才严肃地说道：“圣子最近新招收了一个男仆，据说有修习魔法的体质。” 梅克这时感到惊讶了，不仅是因为霍兰德那种人竟然收了个男仆，更是因为这所谓的“特殊体质”。 一般被选拔为训导师、魔药师和圣子的人，都是天生具备魔法属性，一旦本人出生，属于元素变化的异动一定会被中央察觉到。 所以这种人一定是从小就会被集中培养的，哪有这种所谓的“体质”一说？ 梅克都能想到，利乌斯也一定能早早察觉。 “刚开始我是怀疑的，但是……那个男人确实有点特殊。”利乌斯仿佛陷入了回忆，良久都没有开口。 梅克好奇极了，完全忘记了短短几分钟之前的忐忑不安。 利乌斯接着说，“这点我就不多说了，你见到他自然会发现。我要你做的就是盯着他，一旦发现点蛛丝马迹，立马汇报给我。” 梅克点点头，心里倒有点好奇上司为什么不亲自调查？既然这么感兴趣的话...... 但是梅克可没这个胆子问出来，慷慨激昂地表演了一段自己一定不负长官期望的剧本，就立马退了下去。 利乌斯头顶的几根黑毛闹脾气般地竖立着，颇有些代表了主人的心情。 窗外冷冷的月光照射进利乌斯所在的房间，柔和的银光稍稍削弱了他本人的冷硬，配合着他疑惑的表情，倒有些可爱了。 利乌斯离开圣殿以后，不是没有调查过这个诡异的男人，可是从圣殿的培训处下发的文书里他完全没有找到有关的痕迹，除了一个“塞斐尔”这样容易伪造的名字之外，他毫无所获。 “凭空冒出？圣殿什么时候这么松懈了？” 本想顺藤摸瓜找到塞斐尔的属地和家庭背景，结果圣殿的人极其不配合调查。 这倒是能理解，毕竟圣殿和军团本就不和，若是没有国王派发的文书许可，他也无法直接从官方途径找到塞斐尔的信息。 【那看来，只能是来暗的了。】 利乌斯慢悠悠地想着，刚刚结束任务回国复命，结果就遇到了这种极其怪异的事情。 以他本人的猜测，不是塞斐尔的来历有问题，就是他和圣子之间…… 如果是前一种还好，利乌斯有一万种办法解决这个怪东西，如果是后者，利乌斯的眼眸中似有暗光划过，琥珀色的的瞳孔暗沉了一瞬。 【那可就中大奖了，不是吗？】 他扬起嘴角，仿佛看到了霍兰德垮台、圣殿拆迁的美好图景，没忍住笑出了声。 窗外月色依旧，利乌斯一个人坐在办公处，高大沉默的背影倒映在窗户上，黑金色的军徽仍光亮如初。 这边，在利乌斯冲出去后，塞斐尔亮着绿宝石一般的眸子，朝霍兰德眨巴着眼。 霍兰德像只灰猫一样细细盯着他，似乎在端详着什么。 塞斐尔也纵容他一样，一动不动，微笑着看着他，“亲爱的的主人，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霍兰德被这个古怪的称呼惊了一瞬，心猛地跳起又落下，额角抽了抽，挥袖转身道，“跟我来。” 走了一半又顿住，回过头来看着他：“以后不许那么叫我。” 接着立马转过头向前走去，仿佛身后有什么追着他一样。 塞斐尔好笑地加快了步伐，跟随着警惕的小猫进入了里殿。 一扇扇镶嵌着银耀石的铜门被不断推开又合上，塞斐尔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推开了多少扇门才走到霍兰德的居所。 门被打开又合上，一道圆形咒印被轻轻地附在了门上，银光消失不见。 霍兰德这才冷冰冰地对着塞斐尔道：“昨晚给我喂了什么？” 昨天的交锋已经让霍兰德切身体会到了眼前这个金发训导师的实力，他无法压制他，只能寻求合作。 塞斐尔看着眼前的冰冷小猫，缓缓开口道，“没什么，不过是……一种让你睡得好的药。” 霍兰德眉心一皱，川字纹立马破坏了整个人的圣洁感，他敢肯定塞斐尔一定在捉弄他。 “你觉得我会信吗？” 塞斐尔听到这话，笑眯眯地继续回答道：“您不信也得信啊~” 眼前这张漂亮的面孔上充满了狡黠与恶意，霍兰德心里沉了沉。 他轻呼一口气，再度看向塞斐尔，“我对你构不成威胁，对你的目的没有兴趣，你想让我做什么？” 塞斐尔看着严肃的霍兰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圣子，你以为你能帮我做什么？” 霍兰德更加不解了，既然喂他吃了那药丸，顺理成章的不就是要挟他做事吗？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塞斐尔看着眼前的小圣子，好像又回到当初在银霜堡的日子，还真是……一点都不令人怀念。 正了正神色，他开口说，“您正常做好您的本职工作，不打扰我就行了，老师我自有安排。”话音落下还莫名其妙飞了霍兰德一眼。 霍兰德阴沉地看着塞斐尔，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得不到答案了，转身消除掉房间门口的符咒，一个人走进了内室。 塞斐尔看着小孩走了进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圣子大人，有没有事情吩咐给小男仆做啊？”矫揉造作的语气偏偏甜意满满，与他本人的音色出奇的契合。 已经端坐在神像前的霍兰德狠狠呼出一口恶气，“把中心庭院扫一遍，今天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冰冷的语气里尾音微微颤抖。 塞斐尔摆摆手朝门外走去，边走边恶劣地回复着：“好的，圣子大人。” 第7章 门刚被关上，一个法祭银器被狠狠地摔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回荡着银器独有的颤音。 ———————————— 塞斐尔百无聊赖地在中心庭院扫着地，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那个黑发小麦皮的大胸肌男人，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按理说他的尾巴应该藏的很好，短短一瞬的法术残留，怎么会这么巧得被他捕捉到呢？ 回想着男人身上的黑金制服，甩门离开时侍卫对男人的称呼，塞斐尔深深思索着，看来是个极其敏锐的家伙，说不定连他的属性色都被男人发现了。 【没想到碧波港竟然还有这种人物，那倒是……】 “让这次的潜伏之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塞斐尔眯起眼，眸中有深浅沉浮。 地上的落叶被扫把扫过来扫过去，枝叶残骸四分五裂，地面越扫越脏，明显看出来这位男仆没有认真工作。 远处的几个仆侍看着这个“天降的”、“圣子亲选的”，以及被打上了一系列标签的男人，嘀嘀咕咕着感叹命运的不公。 一个略微大胆的棕发女侍走上前好心提醒，“亲爱的，你的地……越扫越脏了。” 塞斐尔这才从刚刚的深思中回过神来，微笑着看向这位好心人，“哦，天呐，我刚刚一时没有注意，多谢你的提醒。” 玫瑰色的唇瓣含着笑意，比芳香馥郁的玫瑰还要夺人注目，女侍立马红了脸，看着眼前男人的俊美面庞，小声道：“没事的。” 塞斐尔观察着对方，见状继续可怜兮兮地说，“我不知道做什么事惹怒了圣子，他罚我不仅要打扫庭院、还要亲手做一堆针织圣物，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女侍见美人哀愁，更加顶不住了，张口就是“没事的，我们可以一起帮你。” 远处的几人还懵逼着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见塞斐尔含着一双泪眼看着他们，“真的吗？” 几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啊……这……那我们帮帮你？” 塞斐尔一下子表现的感激涕零，“那你们就帮我扫扫地好了，剩下的圣物我还是要用心编织的，毕竟是送给神的礼物。” 语罢，男人朝他们扬出灿烂的微笑，双手合十一眨不眨盯着他们。 几人被眼前耀眼的光芒照射着，眼睛都快被闪瞎了，连连点头。 塞斐尔“娇羞一笑”，转身快步离开，徒留几人在风中凌乱。 虽然完全可以不遵从霍兰德的命令，但是男仆扮演嘛，还是尽心尽力一点咯。 想透了一些东西的塞斐尔欢快地离开了中心庭院，朝着自己的居室奔去。 一进屋子，脱下身上的圣袍，穿上自己骚包的便衣，塞斐尔启动法阵，离开了圣殿。 正在里殿内思考的霍兰德突然感受到一股被抽离的感觉，没有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教皇送来的神函打断了思绪。 指尖触碰到泛着金光的神函，一段文字出现在霍兰德的眼前。 第6章 火红色的丝绸衬衫薄薄一层贴在塞斐尔的身体上，随着风呼啦啦灌进来，衬衫不断鼓起又铺平，没规律地发出较为柔和的响声。 塞斐尔心情不错，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又遇到了有趣的人，他现在格外有热情去做一些没意义的小事儿。 比如去见见这位“厉害的长官”，跟随着追踪魔法留下的痕迹，塞斐尔一路招猫逗狗走到了目的地。 看着眼前的建筑，塞斐尔真是有点明白男人那对圣殿的微妙心理是如何产生的了。 或许这处军团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简陋，但相比于圣殿来说确实是格外逊色，塞斐尔都有点怜惜了，也不怪大胸男那微不可见的嫉妒心理。 整个建筑的风格与圣殿大相径庭，如果说圣殿是纯粹的白，那么军团就是五彩斑斓的黑。 高耸的城墙环绕着整个办公区域，以圆弧形的构造将整个军团网罗在内。 一抬头是专门用黑曜石打造的军团指示牌，上方大大地刻着“克里希军团”五个字，区别于一般王廷花里胡哨的字体，军团的正名方方正正，不带一点修饰。 真不怪塞斐尔觉得军团寒酸，毕竟这可是碧波港的王城，身处王城内的建筑群落怎么也该装点修饰一下吧，哪能说从外观看起来只有那块刻了字的黑曜石大招牌值钱？ 忍住嘴角的笑，塞斐尔跑到暗中观察着整栋建筑，要是平常他大可以用魔法窥探一下这个地方的法阵覆盖情况。 可是这次不行，有一个很棘手的家伙在军团里面，万一被发现当场捕获那可就完蛋了。 眯了眯眼睛，翡翠绿的瞳孔里划过一丝暗芒，塞斐尔从暗袋里掏出一个装着绿色溶液的小玻璃瓶，打开木塞子一下子把溶液喝进嘴里。 没过一会儿，一只小鸽子晃悠悠地从草丛里飞了出来，金色的羽毛熠熠闪光，头顶还带了撮小绿毛，雄赳赳地站立着，仿佛在宣扬着自己的威严。 塞斐尔稍微习惯了一下这具躯体，，便优哉游哉地飞越了军团城墙。 若是通过幻形术变化那一定有风险，但是喝了这魔药的话，在药效消失之前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毕竟是银霜堡的王牌魔药师嘛，那家伙的实力还是顶尖尖的。 塞斐尔的脑中一闪而过某个绿头龟毛洁癖女的形象，看着自己头顶的这撮绿毛，脸上突然黑了黑。 就是有一点不好，似乎因为对自己的发色格外自恋，所以在她手下制成的幻形药无一例外都会带着她本人的色彩，比如——头顶的这根绿毛。 无奈地叹了口气，塞斐尔继续前进，伸展着自己的小羽翼滑翔进入军团主地。 从高空俯瞰下方，一扇铁制大门横亘在进入办公区的入口，大门上方雕刻着军团的狮身人面徽章，冰冷的银色与黑金的徽章互相映衬。 门扇两侧站立着身穿铠甲的士兵，警惕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塞斐尔不再停留，继续深入穿过林荫，在马厩、训练场和兵器库处一闪而过，直奔主办公大楼——那座堡垒中最为奢华的存在。 主办公大楼是一座宏伟的五层建筑，外墙由坚硬的黑金石和精美的雕花组成，显得坚固而又不失优雅。 从清透的玻璃窗向里面窥视，可以清晰地看到装饰复杂的浮墙和油画壁雕。 塞小鸟清楚地看见每层墙壁上不同的家族纹章与底色，心底略微有些思绪，看来这军团的成分倒是很复杂。 本来以为能感知到自己魔力波动的男人怎么着还不得是类似教皇一样的人物，却没想到军团根本不存在统一的掌权者。 黄毛绿顶的小鸟停在枝头，扬起了一个只有鸟才能懂的邪魅微笑。 黄昏逐渐离去，色彩绚丽的瑰丽霞云逐渐被黑沉沉的阴云遮盖了景致，某个奇怪男人也回到了大楼中的某层。 黄毛小鸟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引起他兴趣的男人，飞快地飞到了玻璃窗的边檐下，开始静静地偷听。 很幸运的是，他看到了亚麻色头发的梅克，也看到了阴沉的健气男人。 这场谈话，完完全全地被塞斐尔旁听了。 他不觉得惊奇，反而觉得利乌斯没有让他失望，果然是个非常敏锐的男人。 但想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与现如今扮演的剧本，塞斐尔觉得充满了挑战性。 本来想着既然有了霍兰德这个被掌握在手心的靠山，那就只等着一路平步青云，可现在利乌斯这个人出现了，那么事情就更好玩了。 塞斐尔想着梅克那张带着懵懂小狗气质的纯情面孔，一出即将表演的大戏在塞斐尔的脑海中开始构思起来。 等到梅克离开房间，阴沉男人背对着窗深深沉思的时候，一只不知名的绿顶小鸟轻轻地啄击了几下玻璃隔层，随后轻飘飘地飞走了。 在寂静的圣殿中，霍兰德此时正垂眸看着眼前的密函，一封来自无上的教皇亲自呈发的信函。 灿金色的花体文字在纸上勾勒出简单的几行古朴符号，霍兰德就已经明白他所嘱咐的是什么。 【圣祭即将到来，特殊的是似乎今年教皇也格外重视，还特地发来了文书。】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至少在霍兰德来到碧波港的这五年内，他是第一次收到教皇传来的讯息。 【他所关注的是什么呢？】 “今年的祭品么？”霍兰德毫无感情色彩的灰眸在金色的信函上来回左右游移，想找出点异乎寻常的东西来。 可惜没有，一如往常地选用了八位仆祭，一如往常地要求……“注重仆侍？” 青年灰色的眸子里暗光一闪而过，看来是这块出了问题啊…… 似乎预料到了今年祭祀的异常之处，霍兰德缓缓起身，从身侧的书架上掏出了早已备好的仆侍名单。 “亚历克斯、艾玛、马克……还有塞斐……”霍兰德读着名字的声音顿住了。 塞斐尔怎么会在仆侍的名单里？ 第8章 每年的仆侍选择都会直接在圣石之上予以公布，由专人誊抄再上交至圣子过目。 但过目名单本质上不过是走个流程，毕竟圣石的选择是天降神意，只会在圣殿仆侍中产生，霍兰德也没有权利强加干扰。 但是这次，“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不是碧波港的本地人，怎么会被圣石选择作为祭祀的仆侍？何况他根本不是真正的信仰神……】 恐怕这就是教皇怀疑的原因，霍兰德挑了挑眉头，但教皇在信函中没有明说，恐怕也没有他让他直接干扰的念头。 霍兰德这下更是好奇了，一个不信神的人，为何会被圣石选中？ 难不成圣石是个颜控？虽然每年的仆侍颜值都不差是真的…… 终止了脑中奇怪的猜测，霍兰德收起信函，恢复坐在神像前祷告的姿态，无神的双眼却在不经意间放空。 【真让人好奇，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闭上双眼，灰色的光芒被遮盖，室内静谧无声，一如往昔。 ———————————— 新的一天开始了，梅克猛地从床上坐起，亚麻色的短发卷曲地盘踞在脑后，跟随主人的动作微微晃悠。 青年以非一般的速度穿好便衣外套，拿出军官证藏在身上，就大步迈出卧室出去洗漱，准备早早出门。 【开玩笑，今天是长官派发给我任务的第一天，解决事情的速度就决定了我的晋升空间。】梅克暗暗想着。 背上当下在碧波港学生群体中流行的斜跨背包，梅克自信地走出了大门，甚至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利用乖巧学生的人设得到初来圣殿的小男仆的信任，然后就能顺藤摸瓜，在敌方阵营尽快找到真相！ 梅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潜伏的王，当下的贵族里很少有人像他这样没脸没皮的了。 小狗无奈地摇了摇头，向传送阵投递了三个银币，便转身开始积极地等待。 背着可爱的斜挎包，桀骜不驯的脸庞与小狗的气质相融合，看着让人极其有玩弄爱怜的欲望。 在暗处观察的塞斐尔就有同样的感觉，虽然比起他的长官少了点男人的魅力，但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看到梅克被传送离开了原地，塞斐尔也转身迅速消失，几片被剥开的花瓣种子随着离去的风洒落在地上，带来一阵馨香。 等到梅克走进圣殿的时候，刚好看见几位助祭在天顶画下祷告。 他们军团虽然与圣殿持对立之势，但是他本人对有信仰的个人团体是没有意见的，悄悄后退着准备离开。 昨天经过后方的调查，他只能通过周边的助祭和相关人士了解到可疑人士的姓名与相关外貌特点，“塞斐尔吗……” 【听听，这名字一听都非常狡猾，还什么外貌惊为天人，恐怕是个类似蛇蝎美男的人物。】 梅克咂咂嘴，随着后退的步调轻轻转身，但不知道是用力过猛还是他力气太大，一位白袍男子被他撞倒在地。 梅克一惊，先是疑虑竟然有人站在他身后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发现，再是赶忙抱歉地把人扶起。 【是我太忘我了吗？】梅克疑惑地思考着。 “没事。”一声带着冷意的清脆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他抬头一看，金色的发丝背着光微微摇晃，边缘似乎被镀了一层金边。 来人戴着兜帽，宽大的白边将整个人的面庞笼罩在阴影中，隔着暗光这人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平静无波的眼神中带着点点碎光，像是碎掉的萤石，虽然还没看见他的全貌，但梅克心里却有一点悸动，仿佛是被危险的生物打量了一番。 还没来得及好奇这人与目标同样灿金的发丝，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唤声，“塞斐尔，亲爱的快点，圣子大人召见你。” 梅克浑身一紧，紧接着眼前人开口答道“来了。” 他扶着人手的动作顿住了。 第7章 塞斐尔施施然越过梅克走了过去，兜帽顺势落下来，白皙的面孔直接落入了梅克的眼里，浅淡冷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的鼻尖。 梅克怔然站立在原地，眼前仿佛还浮现着刚才的美人面，但从外表明显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男人的骨架。 【不愧是长官看上的男人，好强的杀伤力啊……】 梅克的两颊不禁泛上了层浅红，随即反应过来狠狠摇了摇头。 【该死，我可是奉长官之命来调查这个可疑的男人的，怎么能刚来就被蛊惑了……这怎么能行？】 梅克扶了扶额头，坐在神像前的横椅上，开始等待目标的归来。 ———————————————————— 轻巧的脚步声回荡在大理石搭建的中心殿中，金发男人迈着步子慢慢地走进了圣子的居室。 霍兰德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修长的指头轻轻敲击在木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圣子大人，您有什么事找我？” 塞斐尔轻轻出声道，语调跟揉了蜜一样，仿佛裹挟着棉花糖的清香，让人浑身起不适的鸡皮疙瘩。 霍兰德平静的面庞被打破了，眼中泛起不悦的神色，他怀疑塞斐尔每次都在故意恶心他。 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半晌，随即抿了抿唇冷漠开口道，“今年的圣祭你入选了，”话说到一半顿了顿，“是你干的吗？” 银灰色的光芒又对准了塞斐尔，只见眼前的金发男人面露诧异，“这你可真冤枉我了，我还不至于这么没事找事儿。” 霍兰德没动，垂着眸子不知是信了没信。 又听见耳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亲爱的圣子，能不能动动您尊贵的手把我从名单上划掉？” 霍兰德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不知道塞斐尔在搞什么名堂，真的不是他干的？ 塞斐尔看着眼前的疑惑小猫，有点忍俊不禁，“能不能啊，亲爱的霍兰德？”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塞斐尔说出来，霍兰德皱了皱眉，“人选的名单是由圣石直接给出的，我没有权限帮你把名字划掉。” “居然不是你自己搞的鬼，这可真让人惊讶。” 塞斐尔挑了挑眉，无所谓地嗯了一声，“只能说他们碧波港的圣石不太聪明罢了。” 霍兰德有一瞬间的凝滞，“他们”这个词用的，好像自己跟塞斐尔是一伙人似的。 空气中静了静，圣子开口道:“没事了，你走吧，我……” “我会再用圣石复核一下。”说完背过身拿起公文，以行动赶走塞斐尔。 塞斐尔扬了扬眉，轻轻笑了一下，拉开门走了出去，白袍衣角一闪而过。 —————————————————————— 梅克坐在殿前的横椅上，宝蓝色的眸子无聊地巡视着眼前来来往往的白袍使。 直到金发碧眼的塞斐尔闯入了他的视线。 不知道是他的眼神存在感过于强烈还是怎么，男人一下子跟他对上了眼。 梅克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见塞斐尔直直朝他走了过来。 他立马站起来，露出一个自然的浅笑，两个梨涡出现在脸颊上。 以塞斐尔的视角看，这人实在是不太聪明。 “亲爱的，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专门在这里等我？”塞斐尔走到梅克跟前，悄声说道。 还没等梅克开口，塞斐尔又拉住他的右臂往外走，“我们到外面说吧，不要打扰别人。” 梅克只能跟在塞斐尔的身后，脚步急促地离开圣殿。 本以为到外面花园就能停下了，结果塞斐尔一路不停，大长腿迈得飞快，“亲爱的，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边走边挽着梅克的手臂，亲昵地问着。 塞斐尔要比梅克高一个头，两人挽着手臂走在路上，塞斐尔金色的发丝时不时摩挲着梅克的脸颊，给梅克带来点痒意。 “嗯……我知道，塞斐尔先生。” “呃，冒昧打扰了，我叫梅克，是法兰蔻文学院的学生。” 梅克还没瞎说完，塞斐尔就弯着眼睛看过来打断了他，“是吗，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我应该不太出名吧。” 梅克尴尬地笑了笑，“并不是，毕竟是圣子亲选的侍从，外界的人还是蛮好奇的。” 塞斐尔嘴角带笑盯着他，没说话。 梅克继续说道：“这次来找塞斐尔先生，主要是为了完成一次采访作业，想要了解一下圣殿仆侍的日常工作，以及您作为圣子的亲随，日常工作与平常人又有什么不同。” 梅克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状似完美地在扮演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涩男学生。 “是吗，这样啊，那我们可得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了。”塞斐尔有点忍俊不禁，心想着遇上演艺生涯的同行了。 梅克睁大了眼睛，“啊，为什么？我不麻烦的，我们可以直接在花园里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第9章 塞斐尔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梅克同学，圣殿的花坛也是不容玷污的，在神的脚下我们不能妄议自己的圣职。” 这话虽然听起来荒诞，但配合着塞斐尔极富神性的脸庞，倒也有了几分让人信服的意味，梅克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表示同意。 塞斐尔领着梅克走出圣殿，穿过大街小巷去寻找他口中适合聊天的地方。 梅克甚至感觉自己的背部都热得流下了一缕缕的汗水，正当他想制止塞斐尔到处乱窜，直接就近找个地方聊天的时候，塞斐尔突然停下了脚步。 身前的男仆放下他的手臂，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走进了眼前的甜品铺，“哇，终于到了，我可好久没吃过小甜点了。” 梅克看着眼前花里胡哨的甜品铺子，额角抽了抽，军团里的同事要是知道他来了这种地方，不得嘲笑死他。 两人走进店铺，在一处靠着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来。 从外面看过来，亚麻卷毛的青年和对面灿金长发的美男坐在一起，显得格外登对。 塞斐尔拿起店员推荐的菜单，开始一行行地挑选起来，目光格外认真。 梅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想着终于能好好问话了，一抬起头，对面的男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梅克，你和同学假期应该经常到处玩吧，我记得法兰蔻学院周边可是很多家店铺的。” 听到这话，梅克也完全不虚，因为他妹妹还在上学，所以周边的店铺他也有些了解，虽然他从来没进去过。 “是的，我最喜欢珍妮家的抹茶奶蔻，简直丝滑得要命！” 梅克说完嘴角轻轻上扬，没想到吧，哥知道~ 不枉我这么多年接送妹妹，经常能听见小女生聊些当下正热的甜品。 “哇，那今天在这请梅克可真是选到地方了。”塞斐尔看着对面有点臭屁的小青年，有些恶劣地在心里开始谋划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吃抹茶奶蔻吧。”说完，就把菜单交给了店员，同时点了两份奶蔻。 梅克可不关心吃什么，他迫不及待地开始问起塞斐尔来：“塞斐尔先生，你家是哪里人呢？什么时候选择入职圣殿的呢？” 塞斐尔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修长的十指相互交叉合十，浅粉色的指甲在阳光下看着格外好亲。 梅克尽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塞斐尔，专注地盯着塞斐尔的双眼，想要得到他的答复。 “嗯......我是域外人士，想必梅克看我的发色就能知道吧，早年我的父亲出海探索遗迹，不幸遇难身亡，所以我这些年一直情绪比较低落。” 塞斐尔边说着，边抬起眼皮注视着窗外，仿佛在回忆些什么，碧绿的瞳孔在光线下荡漾着绿意，就像汩汩流动的清泉水。 梅克一时有些不太想看塞斐尔的眸子，但硬生生忍住了这股躁动。 “后来在一次偶然的出海途中，我也被海浪驱赶到了一处孤岛。” 他的手指点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那段时间里，我仿佛看到了神明的指示，在神的庇佑下，我才能撑过那段时间重新回到碧波港。” 他转过头，盯着梅克的眼睛，“于是回到岸上之后，我就去寻找了洛瑟恩夫人，是她给了我接近神的机会，我才能在如今与你相遇。” 语罢，梅克有点愣神，好像被塞斐尔带入了那段萧瑟与绝望的时光，但他更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嘴里没有一句是真话。 “原来如此，塞斐尔的人生经历原来如此跌宕，是我让你回想起伤心往事了，抱歉。”梅克垂下眸子，睫毛的阴影洒落在眼下，比起抬眼的样子多了些生人勿进的意味。 塞斐尔微微一笑，“这算什么，不必忧心，不过是神的旨意罢了。” 这时，两大杯抹茶奶蔻被送上了桌，浅绿与雪白交织，看起来格外让人胃口大开。 “快来品尝一下吧，梅克，回到你们那估计就没机会吃了吧。”塞斐尔状似无意地说道。 “谢谢你，哈，倒也......”梅克刚塞了一大勺放进嘴里，还没细细咀嚼品尝出味道，闻言正准备先咽下再说话。 电光火石之间，梅克猛地抬起了头，对面塞斐尔也笑吟吟地正看着他，“怎么了？” 气氛一瞬间僵硬起来，塞斐尔忽然起身伸出右手，缓缓靠近梅克。 梅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不是，他难道准备在店里对我动手吗？ 他下意识地往左偏，没想到塞斐尔的右手食指刚好擦过他的唇瓣。 “哈，帮梅克把奶渍抹掉而已，这么紧张啊~”塞斐尔收回右手，温柔地说道。 雪白的指腹上，浅绿色的奶渍格外显眼。 “想着最近法兰蔻学院街道大整顿，很多店铺都关门了，不知道你喜欢的铺子还在不在，想来吃甜品的机会会减少吧。”塞斐尔悠悠然补充起自己的上半句话来。 边说着，手下拿起雪白的帕子缓慢擦拭起自己的手指，浓密的眼睫下神色淡淡，仿若一方碧绿的沉潭。 梅克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是啊，哈哈,不好意思塞斐尔，我刚有点反应过激了。” “没关系的哦~”对面的男子仍旧温柔地笑着，顺手将帕子扔在一旁。 梅克感觉这顿甜品吃的他简直心惊肉跳，嘴里的奶蔻黏腻得很，哪来什么丝滑享受，简直是大骗子。 整理了一下心情，梅克继续开口问下一个问题。 第8章 由青石板铺成的小道蜿蜒曲折，像一条无尽的迷宫一样弯弯曲曲地向远处延伸，消失在看不到的深处。 身着黑金军装的高挑男人慢悠悠地在街道上穿行着，幽幽的风声从小道中传来，温和的风抚过利乌斯的脸颊，毫无留恋地从他耳边飘过。 利乌斯暗暗观察着道路两侧，向往常一样朝着小巷中的某处建筑走去。 街道两旁是高耸的建筑物，石板堆砌的外墙上镶嵌着五花八门的雕刻和装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各色摊位和小店在疏于管辖的小道里林立，售卖着各种奇特的物品。在这里，无论是魔法药剂、神奇的武器，还是饰品与珍奇宝石你都能够找到。 商贩们吆喝着，吸引着路过的行人，嗓音在街道上久久回荡。 利乌斯穿着这身衣服，只要经过小店，无一例外里面的商贩都会减弱自己的吆喝声，一双双精明的眼睛来回打量着这位长官。 利乌斯视而不见，迈着长腿飞速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甜品铺门口悬挂着的风铃随着风声发出阵阵悦耳的铃声，属于甜品特有的香甜味道源源不断地从门里逸散出来，柔软却坚定地侵入了利乌斯的鼻腔。 黑发男人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这种甜甜的东西。 同样的，甜品这种东西与利乌斯的形象大相径庭，没人会把香香软软的糕点与冷硬的上将结合起来。 利乌斯朝着粉色的店铺瞥了一眼，透明玻璃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五彩的波纹，与店铺粉色心情的装修交相辉映，有种奇妙的美感。 但对利乌斯来说，他没这欣赏能力。 正没趣地打算收回眼，眼角却捕捉到一抹亮眼的金色，直接抓住了利乌斯的眼球。 利乌斯快速地转回头，这抹金色让他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男人。 隔着玻璃，那张天使面孔的杀伤力也没有因为隔层的存在而减弱半分，翡翠绿的眸子雾蒙蒙的，让人看上一眼就能深陷进去。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一个甜品店？】 “很能装么？”利乌斯才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男人会喜欢甜品这种东西，很大可能只是在伪装自己方便行动罢了。 正想看看对面坐的是哪个被哄骗的花季少女，就看见了梅克那一头颇具标志性的亚麻卷发。 利乌斯的身形顿住了，他没想到梅克这么快就能接近到目标，本以为塞斐尔会比较谨慎。 【这小子，行动得还挺快。】 利乌斯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有种儿子初成长体会的同时又有种被偷家的感觉。 在原地停了停，利乌斯就准备迈步离开，不打扰这小子的任务。 还没等他迈开腿，就看见坐在对面的塞斐尔站起身朝梅克压了过去，高大的身形瞬间把梅克遮掩得严严实实。 利乌斯心下一惊，又站回了原地打算时刻准备冲刺营救。 却见塞斐尔伸出右手轻轻抹了一下梅克的嘴唇，绿色的奶油被轻轻刮走。 遮挡在梅克身上的阴影离去，利乌斯重新看见了梅克那张布满“愚蠢表情”的脸。 “该死的……”利乌斯咬着牙看着梅克泛起红晕的小脸。 【真是厉害啊，一个大男人净会使这种招数，还真是……】 利乌斯敛下眸子，心里暗暗地想：【真是让人恶心啊……】 他还不至于觉得梅克就会因为这种小举动叛变，但生理性的脸红可不能避免，直直展现在梅克那张青涩的脸上。 第10章 玻璃后两个人的交谈又继续开始了，利乌斯望着塞斐尔满是笑意的侧脸，冷笑一声离开了原地。 街道的另一侧是整齐地林立着许多栋高楼，墙体上镶嵌着花里胡哨的碎晶石，隐隐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在街角的一栋三层小楼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插着几个木制的立式小信箱。黑色的丝质门帘随风摆动，隐隐闪现着一角银白色的图案，到处都漫着神秘的气息。 利乌斯垂着眸子一路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慢慢走到这栋小楼跟前。 不像周围敲不开门就离开的路人，利乌斯走到门前，拿出藏在衬衫下的项链，慢条斯理地开始捣鼓起手里的银链。 昏暗的小巷里，银链奇异地闪烁着银光，一道道细窄的光痕反射到利乌斯的脸上，灰与白相交界，仿佛是一道道伸缩变换的银星轨迹。 “咔哒” 一阵低沉而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传来，未被触及的门锁却被直接打开了。 伴随着一种细腻而连贯的机械响应声，利乌斯缓缓迈进了这栋小楼。 深红色的绸幔包裹着整个一楼的内饰，黑暗的环境下一个大型的水晶浴缸被放在正中央的黑色印花地毯上。 利乌斯没有多关注一楼，径直沿着楼梯拾级而上，避开楼梯上粘腻的魔药残留，轻巧地来到了二楼。 “哟，来啦～” 空旷的楼层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利乌斯轻轻呼出一口气，“阿卜，下次能不能不要突然出声？再这样下去，我总有一次会被你吓死。” 一转过身，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少年拿着瓶蓝色药剂笑吟吟地看着他。 就像是一个放大版的小精灵，浑身雪白还套着白袍，一头深蓝色海藻一般的卷发炸在头上，整个人像极了城中角塔上的吉祥物。 利乌斯对这种小东西也毫无怜悯心，冷漠地开口，“这个月的药剂该给我了。” 阿卜嘟着嘴，深蓝色的小卷毛突然变成了深红色，“没礼貌！小黑脸！” 清脆的少年音带着怒气，直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利乌斯没理他，“楼下的浴缸怎么回事，你又把药剂弄里面去了？” 阿卜没再说话，心虚地飘远了，也同样回避着利乌斯的问话，“我去给你拿药剂。” 利乌斯撇了撇嘴，没再管那个小东西。 阿卜是他出任务时在外面收养的小精灵，有着不错的制药天赋，产出的药剂纯度都特别高，一定程度对利乌斯的缺陷有着抑制作用。 想到这里，利乌斯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膛，一时有些烦躁，迅速抬起头没再看。 谁能想到军团赫赫有名的上将竟然有着这种奇怪的症状呢？ 小精灵快速地取回药飘了回来，白袍在黑暗的环境中格外显眼，像一团飘荡的棉花团子。 “阿卜，不想出去玩吗？”利乌斯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对面的白团子。 “啊，我不想出去，我……我还有一堆事情要做。”阿卜撅着嘴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微胖的小手相互交叠着不断抠着什么。 “哦，是吗？”利乌斯冷冷地回复道。 “可惜你这个月的居家时间已经用完了，一周后我来接你。”他冷不丁地接着说道。 “啊！哪能这么快？我才……”阿卜还想争辩着什么，越说气越虚。 利乌斯没再听他的，摆了摆手走下了楼。 阿卜是个纯正的光属性精灵，但不同于一般的光精灵，他格外喜欢在黑暗中生存。 由于过去长久得不到光的喂养，阿卜的身形也长得极慢，十多年了到现在身形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儿。 因此在利乌斯把小家伙带回碧波港以后，给阿卜规定了一定的居家时长，如果时长用完了，那就不得不出门沐光了。 这种厌光的光属性精灵可真少见，至少利乌斯头一次见。 又摸索着银链打开门，一阵齿轮声响过，利乌斯的身影消失在了一楼。 二楼阿卜偷偷摸摸地看着利乌斯的身影离去，在原地皱了皱眉头，眼珠子骨碌一转，一个伟大的计划浮上心头。 “嘻嘻，这下你就找不到我了。” 阿卜美滋滋地想着，“等到下个月的居家时长有了我再回来，反正这个月的魔药都给了。” 看着脚下的瞬移阵，阿卜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美好未来，“哈哈，乐死我了。” 拿出自己专门准备好的地点信物，阿卜飘着把他放到法阵中心，然后转身回房间去拿配好的魔力剂。 “嘻嘻，这下就万无一失啦～” 阿卜开心地在空中起舞，转着圈圈回房间。 白袍飘过法阵上方，带起一阵风，呼啦啦吹着信物和周围的烂东西一起转，把藏在角落的翠绿宝石吹到了法阵底部，掩盖在了信物的下方。 翡翠绿的小宝石静静地呆在法阵地下，此时的他还没想到它会起到多大的作用。 第9章 梅克看着眼前跟块甜心蛋糕一样的男人，再次沉沉地呼了口气。 塞斐尔很狡猾，用可怜的身世完美回避了他的问题，这下他如果继续追着问题不放，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梅克鼓了鼓腮帮子，长官说得没错，这个男人果然有问题。 他尽力让自己展现出青涩的样子，用羞涩的语气继续提问，“塞斐尔先生，作为圣子的仆侍，与寻常人的工作有什么不同吗？” 语罢，似乎是觉得自己问得太直白，又紧接着嗫嚅开口：“圣子大人在外界看来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他……跟传言中是否有些不一样？” 塞斐尔看着对面的卷毛小狗脸上泛起的诡异红晕，不由得心里发笑。 【军团里的人演技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高。】 “嗯，在我看来圣子大人跟别人的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工作上比较吹毛求疵了，才会让大家觉得他比较可怕呢。” 塞斐尔边说着，边叉起一块甜滋滋的小果糕塞进了嘴里。 梅克焦灼地看着他的动作，恨不得替他把嘴里的东西嚼完。 半响，塞斐尔继续说，“甚至在圣子身边，我的工作会更轻松些，只需要保持信仰的虔诚就好，神自会降福。” 梅克僵硬着脸，“是吗？可是我听说......哦不，我的同学说前几天才刚刚抬出去一个女仆，头都被法术打穿了。” 说完，他像是犹觉得不够，继续补充道，“难道塞斐尔你不觉得这很残忍吗？毕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对面的塞斐尔慢慢地抬起了头，眼睛朝他弯了弯，“是吗？梅克你知道碧波港有多少人吗？” 塞斐尔反问道，单手支在下巴上，静静地盯着他。 梅克避开了他的视线，谨慎地答道，“我......” 话还没说出口，塞斐尔继续悠悠然说道，“不管有多少人，我们都是神的子民不是吗？作为子民我们生来就是要敬仰神的。” “如果她连对神的敬意都不够诚恳，那还有什么活着的权利呢？” 梅克猛地抬起头，对面塞斐尔翡翠绿的眸子里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深绿浓稠到梅克甚至不敢与塞斐尔对视。 他没想到看起来很离经叛道的塞斐尔会对圣域有这么强烈的信仰，难不成不是装的？ 梅克端起桌子上的水杯，艰难地咽下了一口涩涩的凉水。 “是这样啊，没想到塞斐尔的见解这么深刻啊，哈哈......”梅克干巴巴地回道。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闪过，但梅克没有捕捉到它。 还未来得及深想，对面的男人就又开口了。 梅克有些后悔了，今天准备的不充分，不应该这么仓促就来的。 “梅克你呢，你认为信仰应该是怎么样的？难不成我很偏激吗？” 梅克的脚有些不自在地往回缩了缩，哑声道，“不好意思塞斐尔，我还是个学生，并没有那么深地接触你口中的所谓的信仰。” 看着对面明显想回避话题的青年，塞斐尔垂眸笑了笑，没再开口。 梅克好像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开口道，“塞斐尔先生，我今天的采访内容不太充分，我们下次还可以再聊吗？” 塞斐尔无所谓地颔了颔首，“好的，孩子，希望我们下次能聊得愉快。” 说罢也站起身，伸出右手想和梅克握手。 梅克一愣，下次聊得愉快，意思是这次聊得不愉快吗？ 没再说话，他尴尬地笑了笑，伸出手和塞斐尔交握。 感受到手心的粗糙，梅克还愣了一愣，从塞斐尔的外貌看来他应当是完全不需要干重活的那种人。 不过这不也正对应了长官的猜测吗，梅克敛眸收回手，没再多说。 “我们走吧~”塞斐尔朝着身后的青年笑了笑，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肩膀，带着梅克朝着门口走去。 梅克克制住自己想要抽离的身体，僵硬地依偎在塞斐尔的怀里。 第11章 两人姿态亲密地走到了甜品铺子的门口，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精灵门童朝他们揶揄地笑了笑。 梅克也没理解小精灵在笑什么，扯了扯唇走了出去。 “吱呀”一声响过，两人离开了店内。 梅克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想跟塞斐尔告别，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长......”梅克猛地扼住了声音。 “哦？梅克你认识啊。”塞斐尔凑到梅克的耳朵边上问了一句。 【阴魂不散的家伙，都跟到这来了。】 塞斐尔笑眯眯地看着眼前宽肩窄腰的养眼男人，心里怪好笑地想着。 难不成派了自己的小跟班还不放心，还得亲自来这看看？ 在两人的对面，是刚从阿卜那拿回药剂的利乌斯。 他本来没想跟两人撞上的，结果刚从门前离开就遇上了，他也没办法。 “圣子的小男仆？”利乌斯扯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长官你好没礼貌，叫我塞斐尔就可以了。”塞斐尔继续笑眯眯地回道，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格外晃眼，整条小巷子就眼前的这个骚包男人最亮眼。 利乌斯当然知道他是塞斐尔，查了那么多资料他能不知道吗？ “圣殿的人士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既然有了信仰，就别擅自打破原则。”利乌斯琥珀色透亮的眼嫌弃地看着塞斐尔搭在他部下身上的手。 塞斐尔觉得更好笑了，但还是很乖地把手放了下来。 “长官是跟梅克认识吗？梅克看到您好像有点激动啊~”听话地把两只手背在身后，他干脆站在甜品店门口跟利乌斯聊了起来。 “哦，认识我的学院学生很多，这不足为奇。”利乌斯平淡地开口，没被这质问影响到一点。 他倒是很惊讶，塞斐尔竟然听他的话把手臂放下去了，昨天倒不见得这么安分。 “是这样啊，那我就没事儿了，我跟梅克聊完了，就先走了。”塞斐尔扬起玫瑰色的唇瓣朝梅克笑了一笑，转身就朝传送点的方向走了过去。 利乌斯站在原地，眸色沉沉，琥珀色的眸子锁定着塞斐尔的背影，突然开口道，“为什么要去传送阵？你不能自己来吗？” 塞斐尔愣了一瞬，转过身看着利乌斯，随即噗嗤一笑，“我还以为长官不喜欢我用法阵呢。” “那......要一起走吗？梅克，我可以送你去学校哦。” 梅克还没开口，利乌斯就走了过去，“带上我一起，谢谢了。” 语气冷的跟冰渣一样，赛菲尔憋着笑，应声道，“好的，长官。” 梅克尴尬地赶紧跑上前，塞斐尔顺势左右手一手拉一个，挽着两人的臂弯催动法阵。 利乌斯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又立马放松下来。 他不着痕迹地斜眼瞥了塞斐尔一眼，男人如羽扇般的睫毛垂落着，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法阵。 利乌斯好像被烫到一样，浑身不自在，立马收回了眼。 【不愧是有问题的人，看着都让人觉得怪异。】 利乌斯眉心蹙了蹙，随即又舒展开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塞斐尔这边可不是只在布设传送法阵，他回想着被利乌斯发现端倪的那一天，自己的魔法属性是...... 金发洋少弯了弯嘴角，随即抬起头对两人说，“设好啦，我们走吧。” 利乌斯仔细地盯着眼前的法阵，不放过一分一毫的变化。 塞斐尔暗暗扫视了一下两人，看着认真低头的利乌斯，他又想笑了。 【这个上将可真是......还真让人难办。】 塞斐尔幽幽叹了一口气，聚力催动法阵。 两秒后，一道蓝光闪过，几人离开了原地。 利乌斯看着眼前熟悉的蓝光，稍稍安了安心，看来就是他了，暂时没有别的风险人物出现。 说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利乌斯想起来这个男人说的那番不要脸的话，脸黑了一黑。 他是真没想到有男人会说这种话，有这样的天赋不好好珍惜，竟然想着走那种捷径。 要知道，这种万里挑一的魔法天赋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而这家伙竟然如此自甘堕落，真是让人...... 想着想着，利乌斯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然而比头痛更令他烦恼的是胸前的闷痛，利乌斯重重吐了口气，放下了环绕在胸前的手。 蓝光消失不见，几人都到达了各自的目的地。 眼前那个令人烦恼的男人也不见了，这倒是另利乌斯有些惊讶。 本以为他的法力级别应该只能规定一个目的地，毕竟看他的外貌似乎是没太强的样子。 这倒是出乎利乌斯的预料了，利乌斯望着眼前军团营地的大门，眸色深沉。 ———————————————————————————————————— 此时，黑暗小屋里的阿卜正奸笑着看着眼前完美的法阵，“耶，今天就离开这，谁也别想逼我出去晒太阳！” 海藻一般的深蓝发丝随着小家伙的动作来回摇晃，阿卜哼哧哼哧地挪动法阵上的节点，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布置。 小家伙坐在法阵中间，白袍兜身，莹莹火光自周围升起。 阿卜害怕似得紧紧闭了闭眼，躲避着眼前的光线，几秒后一道翡翠绿的光芒闪过，阿卜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屋中间。 第10章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赶去，各色叫喊声不绝于耳。 采买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进在石板路上，步履匆匆地朝中心集市走去。 身上显眼的纯白圣袍吸引着人们的视线，连带着四周的吆喝声都小了一些。 在这群小白人里，塞斐尔耷拉着一头散落的金发，慢悠悠地跟在众人的身后，跟随领队一起进入中心集市。 本来采买物资不是圣子仆侍的工作，可塞斐尔闲着也是闲着，就被霍兰德狠心地赶了出来去干活。 叼着嘴里的狗尾巴草上下摆动，他缀在队尾慢吞吞地走进了中心集市的大门。 中心集市与海东城市的风格倒是相差很大，异于碧波港港口的海岸风格建筑，完全是黄绿色调的田园风格。 坐落于开阔的城北，周遭尽是些看起来古老落后的村庄广场。 虽然偏僻，但是人流量倒是很大。 塞斐尔环顾着周遭拥挤的人群，眸中情绪淡淡，但翘起的唇角却显露着他的好心情。 可能相较于死寂的圣殿，他更喜欢这种闹腾的环境，人气儿越足越讨他喜欢。 集市大门的框架是坚固的木质结构，呈现出一种自然而又朴实的风格。 横梁上挂着一块由旧木板拼成的巨大标志，上面用褪色的米白色油漆涂画着集市的名字，字迹虽略显磨损，但却流露出一种随性自由的意味。 两侧立着两盏古老的铁艺街灯，上面缠绕着几条色彩斑斓的彩带和风铃，不时发出悦耳的清脆铃声。 沿着鹅卵石铺设而成的主路，塞斐尔边走边打量着集市内部的环境。 清浅的绿光落在众人的头顶上，尽管身在热闹的集市，却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 他仔细地盯着头顶茂密的树叶，宽大的叶片与赤色的茎叶脉络明显区别于塞斐尔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树种。 【难不成是海东特有的树种？】塞斐尔有些好奇。 ———————————————————————— 盖拉德是圣殿新一期培养的男仆，要不是上一期圣殿拖出来一具尸体，盖拉德真没有机会补任上来。 今天是他第一次跟随领队出来采买，一路上都情绪高涨，兴奋得有点停不下来。 正好好地走在路上，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盖拉德疑惑转身，看到身后高大的金发男人怔了一怔，“你......” “亲爱的，你知道头顶那是什么树吗？”男人温润的嗓音格外舒心。 盖拉德回过神来，抬起头朝集市顶部看去。 “啊，这是变异种的风语桦，你应该不是海东人吧，这种树一直是本地的特有品种。”盖拉德边走边跟塞斐尔说着。 他有点小开心，因为是补任上来的人员，所以刚开始一直有点被同僚歧视，这还是第一个圣殿里主动跟他搭话的人。 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斑驳陆离地洒落在塞斐尔的头上，在金色的海洋里切出了几片浅绿的剪影。 塞斐尔朝着盖拉德温柔一笑，“这样啊，谢了。” 盖拉德更开心了，主动走到塞斐尔的身侧跟他攀谈起来。 塞斐尔维持着脸上的笑意频频点头，感觉身边多了一个小麻雀，全方位无死角地对着他环绕输出。 两人并肩而行，盖拉德比塞斐尔矮一个头，红褐色的卷毛时不时弹跳几下，反映着说话者愉悦的心情。 “我跟你说，这种风语桦本来长不了这么高，但是因为有了精灵的赐福，他就能——哗的一下——一夜之间冒得猛高！” 第12章 “本来还只是风吹过会有哗哗的响声，结果变异之后有了自己的小脾气，生气了哗哗，开心了也哗哗，真的好可爱。” 盖拉德说得兴奋了，又扯到了精灵身上，“你应该知道吧，咱们的国王可跟精灵一脉有不浅的交情，要不怎么能引来精灵的赐福呢......” 塞斐尔表情麻木地点头，扬起的唇角僵硬地挂在嘴边。 【失策了，怎么问了这么一个人，好吵......】 他表面还维持着友好的倾听姿态，实则眼光已经放到了街边的摊位上。 造型奇特的帆布帐篷和木制摊位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不管是卖什么的都会在摊位两侧摆上几束色彩明艳的花束。 这四五家走下来，周边几乎就成了一片五彩缤纷的花海。 商贩们摆出了自家种植的新鲜蔬菜、水果和香草，还有刚出炉的面包、奶酪、蜂蜜和自制的果酱等，不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吸引着顾客驻足品尝。 盖拉德看到塞斐尔的目光落点，眼睛里猛然爆发出光亮来。 “啊，我也很喜欢吃这个！原来在家时......” 一瞬间没遏制住音量，跟个大喇叭似的吸引了在前面走着的仆侍的注意，刷啦啦地回过头来。 盖拉德一下噤住了声，可已经晚了，领头的助祭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对不起，我好像惹麻烦了......”盖拉德小声说着，助祭越靠近，他声音越小。 塞斐尔一时觉着有些好笑，像只蔫了吧唧的小麻雀。 他表面上默不作声，站在原地看着从前面挤过来的助祭。 领头的助祭是个白发黑皮的女人，优越的身形较一般女性而言更有压迫感，冷肃的面庞上黑黝黝的眼睛格外有神。 她严肃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人，在注意到金发的塞斐尔时好像想起了些什么，又看了眼一旁心虚的盖拉德，没什么感情地开口。 “盖拉德，你跟我到前面走。”语罢，就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盖拉德的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是羞愧，他偷偷扯了扯塞斐尔的袖子，随即快速地跟上了女人的步伐。 塞斐尔在霍兰德身边见过这个人，好像叫......萨莉亚？ 队伍又恢复了刚开始的样子，一行人继续沉默地赶路。 终于到了指定店铺，萨莉亚有条不紊地给每组都安排了采购的任务。 轮到塞斐尔时，萨莉亚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圣子的安排，你知道的。” 身后还没离开的盖拉德听到这句话，瞬间睁大了双眼。 一双疑惑的大眼睛看着他的金发，一下子想通了什么，立马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结果下一秒，萨莉亚就转过了身，刚好看到了盖拉德的小动作。 她白色的眉头猛地压了下来，冰冷的声音比无尽之海还让人心碎，“盖拉德，你跟我走。” 红毛小子努了努嘴，无精打采地跟在女人身后离开了原地。 塞斐尔乐得清闲，霍兰德哪能有什么任务交给他，随便搪塞罢了。 男人伸了一个懒腰，百无聊赖地开始逛起集市来。 集市上的人们穿着奇怪的村落服饰，商铺的夫人们都头戴编织的花篮帽，身着花裙或棉布长裙。 男士们则戴着草帽，身着宽松的衬衫和吊带裤。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脸上洋溢着亲切柔和的笑容。 嘈杂的叫卖声中，还伴随着吉他、小提琴和口琴的音乐旋律，似乎在集市不知名的角落处还藏有一个卖唱的群体。 塞斐尔循着口琴的声音一路向前走，终于在一家狭小的乐器行前停下了脚步。 几个小孩子正在乐器行的门前追逐嬉戏，清脆如银铃一般的笑声仿佛在为乐声伴奏，引得塞斐尔不经意间瞥了一眼。 下一秒却猛得将头转了过去，不是在看这群孩子，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会发光的......大球。 塞斐尔拧了拧眉，将脸侧的长发别在了耳后，迈着长腿一步又一步地朝着乐器行右侧的小巷走去。 郁郁葱葱的树木将小巷牢牢遮盖了起来，满地的蓝语花围绕着巷口，刺鼻的香味不断逸散。 而在这昏暗的巷口，却有一个发光的白色不知名的东西在动来动去，动作间引得周围的花团受挤压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塞斐尔越走越近，终于走到了巷口，他眯着眼睛向里面看去。 右手背在身后暗暗催动魔法，手心隐隐散发出黑色光点来。 “好讨厌啊！” 一道刺耳的哭嚎声忽地传来，震得塞斐尔差点没收住手心里的魔力。 他深呼一口气，直接掰开眼前的蓝语花花丛——一个完整的白色小人露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白人感受到身后的光源，猛地转过头叫了出来。 塞斐尔这回没被吓到，这声怒嚎还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他看着眼前这个纯白的小精灵，极具特色的小尖耳暴露了小家伙的种族。 “精灵？为什么在这藏着？”他冷淡地开口。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小东西只会在被吓到时哭嚎，结果现在还是捂着自己的眼睛，一副缓不过来的样子。 他有点疑惑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家伙见到眼前的光源还一直存在，更伤心了，大声哭嚎道“求求你了，不要光！把它遮起来，呜呜，我不要这个！” 塞斐尔挑了挑眉，手下放开了掰着花丛的手，催动手里的暗属性魔法把小家伙包在了暗属性层里。 奇了怪了，明明是个纯正的光属性精灵。 阿卜此时感受不到光源了，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暗属性元素包裹着他，让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泪痕还挂在脸上，阿卜慢慢抬起头，看到了眼前这个恶劣的男人。 这股熟悉的元素让他想起了什么，怔怔地盯着塞斐尔，情不自禁地开口道，“母亲......” 塞斐尔扬起的嘴角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什么？” 第11章 斯里兰中心集市此时仍很热闹，早上的气温宜人，越来越多的村民趁着这时候挤进了集市采购。 宽阔的空间里人流量越来越大，像是卯足了劲要压榨空气里最后一点氧气。 但再燥热的环境也平复不了塞斐尔的心情，好好地他怎么喜当妈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是痴呆儿吗？” 塞斐尔黑着脸，浑身冒着丝丝冷气，开始怀疑这个草丛里的光属性精灵是不是专门被人遗弃在这里，等着好心人来捡的。 被吓昏头了的阿卜此时才慢慢缓过神来，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话，白嫩的小脸红成了猴屁股。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阿卜僵硬地朝着男人道歉，小眼睛时不时抬起来心虚地瞟男人几眼。 塞斐尔看着眼前可怜的小东西，身上的白袍因为滚在泥土里弄得黑乎乎的，白色的布料上黑一块绿一块不知道都粘着些什么，就连嫩白的小脸上也都布满了泪痕，心里道了一句，“真是脏兮兮的。” 弄清楚是个小精灵了，他刚刚因为好奇而升起来的探究心理就歇了菜。 他收起冷冰冰的神色，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没事就好，我走了。” 说罢转身就想离开，金色的发丝一瞬拂过阿卜的小脸。 阿卜愣在原地，看着周身的暗元素魔球，又想起男人翡翠绿的碧眼，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地喊住了身前的男人。 “等一下，先生，能帮帮我吗？” 稚嫩的童音却有着不小的音量，这一下喊出来，周边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朝这诧异地看了过来。 塞斐尔咬咬牙，感受到了周围人的关注，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回去。 瑰丽的面庞上又显露出了和善的笑意，“怎么了？” 阿卜两双瘦弱的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的白袍，目光落到男人柔和的脸上，渐渐有了开口的勇气。 “先生，您，您是暗元素魔法是吗？”他指了指周身包裹的魔球。 塞斐尔挑了挑眉，没反驳，“怎么，是让我把屏障去了的意思？” 他可不是什么喜欢小孩的温柔大人，近处没人他也没功夫表演。 “不是的，我……我不小心设置错了传送阵法，现在不知道到哪来了。”阿卜嗫嚅着张口。 还没等男人回答，他立马像是生怕男人不帮他一样，急哄哄张口展示着自己的作用。 “我是纯种光属性精灵，可以制作高品质的魔药，还会做法阵，只要您帮我找材料，我可以自己送自己回去的。” 塞斐尔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小东西，“为什么要我帮忙，你自己不能找吗？” 【小东西怕光。】他在心里暗暗想着。 心里这么说，他却还是恶劣地看着眼前的小精灵，想要逗逗他，看他会怎么骗他。 第13章 阿卜急得直咽唾沫，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的主人不知道我偷跑出来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 短短一句话颠三倒四，说的也不是让他帮忙找材料的原因。 塞斐尔不为所动，勾着嘴角一动不动站在阿卜面前，碧绿的眸子直勾勾地顶着阿卜。 阿卜要急死了，利乌斯养了个小精灵这事不是个秘密，但是除了利乌斯身边一两个人以外没人见过他。 他看着眼前人身上的圣殿白袍，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利乌斯的名字恳求人帮他，可是利乌斯最讨厌圣殿的人。 阿卜头都要大了，眼眶越来越红，与脸上的红晕相映，整个人像个刚从地里拔出来的红萝卜。 塞斐尔现在倒觉得很有趣了，还挺有自尊心，到现在这个境地也不愿意说出口。 “好了，再过一会我会回到中央圣殿，你跟我一起走。”塞斐尔淡淡开口，“我留你一周，一周后布完阵法走人，作为交换这一周你需要给我炼三瓶魔药剂，听懂了吗？” 他也没心思思考这家伙的主人是谁，也没这功夫。 阿卜两眼泪汪汪的，直直点头，简直要把自己的脑袋甩出去了。 老天爷给他送来了一个暗属性的魔法师，这简直就是最大的幸运！ 没有利乌斯，他根本没有勇气暴露在阳光下。 天知道怎么回事，他布置的好好的传送阵怎么把他送到这个鬼地方了。 要不是周围有个种满蓝语光的昏暗小巷，他简直无处藏身。 用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他抽答答地站起身来，跟在塞斐尔的身后。 金发男人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小东西，莫名手指一动，小家伙被包裹在暗元素的魔法球中飘了起来。 塞斐尔看着飘在自己身边的阿卜，抬手扶了扶额角，“真是鬼迷心窍了。” 阿卜感受到自己飘在了空中，刚开始还有点懵，反应过来后在球里滚了滚，滚到了塞斐尔的身边。 “先生，您真好！谢谢您～”小精灵的声音还带着童音，稚嫩的嗓音让人听起来格外舒心。 “我叫塞斐尔，你叫什么？”男人冷淡出声，似乎没关注他的道谢。 “啊！对不起先生，我忘说了，我叫阿卜，嘿嘿。” 小家伙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害怕与无助，小眼滴溜转着，格外灵动活泼。 “您平常不用管我，我没有看上去那么小，只是没有吸收够养分，我完全可以自理的。” 塞斐尔没应声，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他当然知道他没看起来那么小，一个不喜欢光的光属性精灵，注定强大不起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塞斐尔的眸子暗了暗，细密的睫毛垂落下来，于眼下铺设出一层浓密的阴影。 ————————————————————————— 等到塞斐尔走到酒铺时，才想起来刚才是循着乐声走到集市末端，本打算去欣赏一下民俗小调的。 【下次有机会再去吧。】塞斐尔心里想。 盖拉德和萨莉亚等人已经等在了酒铺门口，一人怀里揣着些东西，排着队往萨莉亚的空间指环里传输物品。 塞斐尔随意扫了一下，似乎少了几个人，是还没回来吗？ 领队的萨莉亚皱着眉扫视着队伍，“怎么回事，丹力和耶芙丝呢？” 女人开始通过圣殿的传召铃摇人，在场每个人手上的串珠都开始震动起来。 塞斐尔盯着手上的透粉串珠，“原来还有这个作用，那位夫人可真是什么都没跟我说。” 远处的盖拉德看到塞斐尔走了回来，眼睛一亮就跑了过来。 叽里呱啦地开始倒豆子，说着萨莉亚多么多么吓人，老是逮着他不放。 又说丹力和耶芙丝怎么怎么慢，明明是圣殿里的前辈，还没有其他人回来的快。 塞斐尔看着面色凝重的萨莉亚，似乎猜测到了点什么。 “说不定不是回来的慢，而是回不来了。”男人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盖拉德停下了叭叭的嘴，面色诧异地望向塞斐尔，“啊？什么意思……” 塞斐尔没再回答他，身旁的阿卜又滚着黑球滚了过来，“我好像闻到了一点恶心的味道，好难闻。” 小精灵皱巴着小脸，捏着鼻子仿佛在躲着些什么。 塞斐尔倒是没闻到，但是凭着这些年的经验，倒是感觉到了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再去看萨莉亚这边，他歪着头朝身后望过去。 酒铺的对面是集市的手工市场区域，各种极具特色的手工创作，诸如编织精巧的花篮、造型诡异的陶器、木雕工艺品和各式各样的家居装饰品散乱地陈设在竹编小摊位上。 表面上看倒是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是…… 塞斐尔阖上了眼，白袍下的手指微动，淡淡的元素光点悄无声息地朝四周逸散开来，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整个集市。 他脑海里的画面随着元素光点漂移的方向而变化：热情洋溢的小贩，并肩而行的夫妻，嬉笑玩闹的儿童，以及……僵硬行走的耶芙丝。 男人睁开了眼，“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不远处，白发黑肤的女人静静地注视着塞斐尔，在男人睁开眼后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塞斐尔，你跟我一起去找一下耶芙丝。”女人淡淡开口。 塞斐尔挑了挑眉，“好。” 盖拉德奇怪地看着萨莉亚，偷偷用手拽了下塞斐尔，“为啥非要你去啊，你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你又不是助祭？” “可能我养眼吧～”塞斐尔扯开盖拉德的手，贱贱地说了一句。 转身摆摆手跟在萨莉亚身后走了过去。 身后的盖拉德张大嘴巴，整个人石化般的愣在了原地，“不是吧……” —————————————————————— 今天是军团的休沐日，偌大的营地里只有稀疏几个人留下来处理军务。 利乌斯就是其中一人，在统领自己军团的这几年他一直保持着每天工作的习惯，并没有像其他上将一样选择在休沐日好好放松一下。 今天也是一样，利乌斯坐在办公室里，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停顿片刻就在最后一份军备文书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漂亮的花体字看起来格外风流潇洒，倒与利乌斯本人的风格大相径庭。 没有继续坐在办公室里，黑发男人一反常态地站起身，迈步离开了办公桌前。 边走边解开制服外套，朝着个人休息室走了进去。 “咔哒”一声响起，伴随着一阵金属摩擦声传来，休息室的门刚打开就被死死地锁上了。 冷肃的身影在室内穿行，男人面色沉静地走进卧室，复又重复动作关上卧室的门，反手拉上红丝绒的窗帘。 像个特务一样确保室内完全封闭后，才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修长的手指拨动着制服内衬的纽扣，随着光滑圆润的小白扣被逐个解开，一对饱满的胸肌映入眼帘。 不同于面庞上小麦色的肌肤，利乌斯的身上呈现出绝对的冷白色调。 饱满冲出围栏后，男人轻叹一声，像是解脱了什么。 然而下一秒，汩汩的汁水却从失去束缚的饱满中心涌了出来。 利乌斯眸中神色不变，从抽屉里掏出了熟悉的药剂瓶。 “啪嗒”一声响起，木塞子被拔了出来。 第12章 冰蓝色的液体在玻璃瓶中微微摇晃，在暗不见光的卧室里闪动着瑰丽的光芒。 利乌斯看着眼前的药剂，眉宇间闪过烦躁，记忆回闪到出任务的那一天。 在出任务前利乌斯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暗色森林，竟然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祸患。 如果是正常的身体损伤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这里。 利乌斯望着饱满处的顶峰，有些透明却又含着些乳白色的浑浊汁液不断地从顶峰坠落，似乎是因为主人拘束过久，此刻终于能欢跃地奔流起来。 他更加厌恶起这处来，这怪异的病症总是令他很羞耻，每次都快要走到术士的门前，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难堪心理而止步于此。 要是能直接从药剂师处配药倒是也可以，但令人可恨的是整个碧波港的药剂师都被圣殿控制着，一旦向药剂师求药，也是变相地向圣殿低头了。 就算被耻笑一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恨的就是万一圣殿不给他配药呢？ 利乌斯非常清楚自己跟圣殿的矛盾，老教皇恨不得他赶紧死，表面上装着一副圣洁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恶心的事。 似乎问题已经没有了可解决的空间，但幸运的是，利乌斯捡到了一个小精灵，一个恰好是光属性的小精灵。 本来以为从暗色森林里带他出来是个祸患，当孩子养养算了，没想到...... 利乌斯看着眼前的冰蓝色药剂，将瓶口对准嘴部，一下倒了进去。 第14章 “咕嘟咕嘟” 在药剂即将喝完时，利乌斯慢慢地将瓶子放了下来，清脆的一声响起，玻璃瓶被放在了桌子上。 望着还剩四分之一的药剂瓶，利乌斯不情愿地开始了服药的最后一步。 从抽屉里拿出魔法坩埚，他把溶剂倒了进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溶剂逐渐凝固成为深蓝色的膏状物。 利乌斯幽深的眸子注视着坩埚里的药剂，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将膏状物刮出来放在了小碟子上。 接着坐到桌前，开始用药刷刮起药膏往自己身上涂抹。 男人衬衣大敞，匀称的腹肌均匀地分布在腹部，块块如同被精雕细琢的玉石一般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再往上看去，曲线完美的饱满随着男人涂抹药膏的动作而颤栗，产生细微的抖动，格外惑人。 昏暗的居室中，男人的身形影影绰绰，如梦似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无尽之海的板块内有一处神秘的空间，是很久之前大魔导师西修罗尔无意间通过传送法阵发现的遗迹场所，虽然无法在陆地之上捕获到这处圣地的踪迹，但通过特定的法阵，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处圣地。 暗色森林之所以有这个称呼，倒不是因为他像古老传说中的禁忌之地一般暗无天日，而是因为所有进入暗色森林探险的人士都未曾在圣地中见过任何一个光属性的生物。 而几个月前，利乌斯接到国王的指令受任从碧波港前往暗色森林，寻找奥罗拉王后所需要的曼德拉根和蛇信兰。 奥罗拉王后的脸部常年有着泛着黑气的痼疾，据传闻说是皇室早年间被幽冥种族的人意外袭击，王后替国王受了这么一遭，所以生死之交下国王与王后的感情坚固的不得了。 国王几十年如一日的派请高级牧师为奥罗拉王后祛治，但可惜的是至今却也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效。 可是近来，王后却突然提拔了一个暗属性魔法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简直像凭空长出来一样，简直样样都对王后的喜好。 因此也就有了近来的指令，今天要蛇信兰，明天要星语花，后天又要曼德拉根，巧的是全部都要从暗色森林里找。 上一次被指名的十字佣兵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而这次轮到的塔利亚小队正是归属于利乌斯所统领的部门。 他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本着玩玩的念头带上两个骑士就在法阵开启之日传送了过去。 一如过去老牌探险家所说，在暗色森林里，他的确没有见到任何光属性的生物。 属于无尽之海陆地板块的所有生物都能在此寻得踪迹，各种鸟鸣、小型生物奔跑躲藏的声音以及窸窸窣窣的蠕动小虫的存在，让这片无比广袤的遗迹场所显得格外正常，会让每一个初入遗迹森林探索的人怀疑是否被传送错了领地。 整片森林广袤无垠，巨树高耸直冲云霄，连带着枝叶也异常宽广繁茂，在白日里似乎也能达到遮天蔽日的效果。 “怪了去了......” 利乌斯抬头望着林顶的天空，明明炽阳被树冠遮盖，奇怪的是却仍有阳光能穿透这层厚厚的树荫洒落在地面上。 这些似乎穿透力极强的光束使得整个森林没有任何幽暗诡异的气息，反而格外欣欣向荣。 利乌斯带领着两个部下，沿着前辈给的地图先朝着蛇信兰所在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未见幼年期的小树，大片林木的树干粗壮如牛，仿若坚固的城墙一般将四周团团围住。墨绿的树根底部盘根错节，宛如一条条巨蟒在地面上蜿蜒，似乎随时都会暴起缠绕住人的咽喉使人窒息而死。 但是......树叶却是漆黑如墨，即使空中没有微风吹拂的感觉，枝叶也会无风自摇，仿佛在尽力模仿着正常的模样...... 利乌斯现在倒不觉得暗色森林真如那些前辈所说很是安全了，处处都透露着奇怪的气息，但是好像......又有人在尽力催动着一切超正常的方向发展。 几人一直朝着目的地赶路，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越深入靠近蛇信兰区域，洒落在林间的阳光就越少，逐渐被愈发高耸的黑色树冠遮蔽，只有零星的光芒穿透密集的叶片洒在阴暗潮湿的地上。 不时刮过一阵阵冷风，卷着腐朽的落叶刮蹭地面，惹得人心烦意乱。 利乌斯原本以为靠着地图，只要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进，就能穿越这片森林，却没想到这里的地形复杂得令人难以置信。 他有些怀疑了，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给的地图有问题，专门来搞他的吗？ 男人停了下来靠在古树边休整，与跟随的两个骑士一起商量对策。 利乌斯此时也从背包里拿出了魔力指针，本来他以为这段旅途应该是用不到的，结果没想到在地图上出了问题。 “该死的，等我回去......”利乌斯喃喃自语着，还没来得及拨动指针，一阵突如其来的灰雾如可怖的野兽一般迅速笼罩了整个森林。 甚至没有超过两秒，利乌斯眼前的画面就变得模糊不清，灰白色的雾气如阴云一般紧紧缠绕住了他的眼睛，透过雾气只能丝丝缕缕隐约看到队友的身影。 “卡尔！赛西！别走散，往我这边来！”他赶紧大呼起两个骑士的名字，但声音似乎连同视线一起被灰白的雾气所吞噬，他的耳边没有传来一丝一毫骑士的回音。 利乌斯的心沉了下去，停止了大声呼喊，他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等到雾气散去，不出利乌斯所料，卡尔和塞西早已消失不见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原地，阴冷的气息不断从身上渗透出来，利乌斯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来时的小道，如一头被拔去爪牙彻底发怒的凶兽。 他认定了这是一场针对他的计划，不知道是谁想让他死在这里。 前一个小队畅通无阻的地图如今到了他手里，竟然就成了一张废纸。 “哈......”男人轻笑出声，没再想有的没的，继续拨动魔法指针，找寻出去的道路。 不再隐藏起恶意，森林似乎对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充满了敌意。 密集的树木阻挡了视线，扭曲的枝条在嘲笑男人的轻信与莽撞，不时传来的沙沙声响和阴森的窸窣声更是饱含对利乌斯的讥讽。 自从任职以来，利乌斯从没受过这样的挫折，一路顺风顺水走惯了，是谁要对他下套子？ 男人沉默地跟着指针光点的方向向前走，没有理会周身传来的声响，但浑身紧绷的肌肉却显露了他的紧张情绪。 身后不时传来拖拽物体的声音，似是身上还带着尖刺，沙拉拉地划过地面，不断地挖出些什么东西。 利乌斯没有回头，手心粘腻地抓着指针，以飞快的速度朝着光点的方向赶去。 右手紧握着被圣光赐福的军刃，一旦形势有异，身后的东西想要攻击他的话，他需要以极快的速度躲避并压制对方，否则就将永远葬身在这里了。 男人冷硬的发丝迎风招展着，静静地在心里数着数，“三、二......” “一。” 利乌斯猛地蹬腿借力闪电一般弹跳起身，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原来他站立的地方被砸出深深一个大坑。 幽暗的光线下，几条体型巨大的黑色尖齿型巨虫蠕动着身体，裹挟着腥臭的恶气铺天盖地般向他袭来。 第13章 利乌斯的右手臂死死地抓住不知名巨树的虬结枝干，双腿腾空斜支在树干上，过于用力的双手此时更是青筋暴起，看着好像随时要炸裂开来一般。 从高处俯视下去，那几条浑黑的巨型蠕虫实际上并不是单独的个体。 一节节黑色的触须缠绕在一起，在凹凸不平的黏腻表皮下诡异地凸起着大小不一的块状桔梗，数条蠕虫扭曲在一起，向四面八方不断伸展吞咬，留下一地的黑臭粘液。 利乌斯简直要被周身的恶臭熏吐了，来自敌方的攻击无孔不入，本以为只是几条杂虫，但从高处俯视后，他却能清楚地看到——蠕虫身后不见光的区域里，隐隐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移动。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留在原地，手臂用力向着黑暗处扔出身上的背包。 “砰”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昏暗处那隐藏着的巨物迅速探起身。 数道血红色的光芒穿透浓浓的黑雾，带着压迫感毫不留情地朝着利乌斯的方向扫视过来。 男人黑色的发丝柔和地落在额前，眼中有浮光闪动。 直到赤红色的光芒照射到利乌斯的身上，男人琥珀色的瞳孔才微微缩小，冷肃的身影瞬间如同开刃的利剑一般迅疾地闪了出去。 寒芒波动间，利乌斯高举圣剑如白虹经天，下一秒猛地挥下剑身——带着光属性的剑气冽然扫向眼前的怪物。 恐怖的气浪如同风暴一般，自黑压压的空中席卷西开，白亮的剑光瞬间荡开周身的腐蚀恶臭。 第15章 金光落下，一阵惊天的怒嚎声传来，只见眼前怪物的赤红色眼球被正中劈开，赤红色的奇怪液体猛地滋了出来。 黏腻的红褐色液体冒得几乎有古树一般高，仿佛不是一个生物体内的黏液，而是从暗色森林上空坠落而下的恶臭的大型瀑布。 利乌斯迅疾转身极力闪避，但还是被溅到了一些，深红色的粘液带着细碎的组织物黏附在他的制服上，将金色的纹理丝线都染成了棕褐色。 然而，怪物仍未倒下，反而在此刻似乎进入了狂暴状态，无数条攒动的暗红色触须从蠕虫的体内不断探出，如遮天巨网一般从四面八方向利乌斯缠绞了过来。 利乌斯心下一寒，赤红色晶体眼并不是怪物的弱点。 他不再恋战，催动起加速魔法靴，一条白金的光线在黑暗中亮起，宛如离群的箭一般“嗖”的一下向前逃去。 身后山谷周围由于触须暴动而接连塌陷，巨石飞速滚落，最后重重的落在谷底，发出巨大的响声。 ——砰 “该死，从不曾见过暗生物的暗色森林？” 利乌斯从没有一刻觉得像现在这般讥讽，他狼狈地穿行在蜿蜒地山谷中，越过重重巨树与蜿蜒地势，直直朝着前方奔去，只为闪避身后的怪物。 随着身后巨物发狂的声音越来越近，利乌斯终于在前方山谷脚下发现了一处山洞，来不及思考里面是否有其他可怕的东西，他一头钻了进去。 黑压压的山洞里，洞外被层层野草遮挡着，没有一丝光线能透进来。 利乌斯亮起萤石，跌跌撞撞地向山洞内部走去。 令他惊讶的是，随着他越进越深，本应是黑不见底的洞内竟然逐渐散发出白色的荧光来。 男人警惕起来，熄灭萤石放慢步子开始静悄悄地走，身体贴着洞墙朝里面猫去。 越走越近，利乌斯终于发现了里面发光的是什么，他心下微微一松。 ——是一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光属性小精灵，莹白的尖耳还蜷缩着没有竖立起来，显然是一只还在幼年期非常弱小的小家伙。 利乌斯没有继续靠近他，现在的这种状况实在很可疑。 黑沉沉的山洞，既没有生活化的洞内装饰，甚至入口也没有掩体，就在里面独独藏着一只小精灵？ 到底是巧合？还是又一场精心安排的阴谋？ 看着小家伙颤抖的身体，利乌斯抿了抿唇没再继续想。 精灵是很温和的生物，尤其是光属性的精灵，通常都是非常善良的种群。何况现在的情况不能更糟了，真死在这也算他无能。 利乌斯放松身体，靠着墙壁向下滑落，瘫坐在了地上。 忽地闻到自己身上的恶臭味，他被恶心得皱起了眉。 “啧。” 但现在也没办法，身边也没有可替换的衣物，背包更是葬身在了怪物的嘴里。 利乌斯脑子里胡乱想着，正想靠在后面好好休息一下，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对劲……似乎是胸部，莫名诡异的膨胀难忍。 顿了顿，利乌斯伸出手解开制服钮扣，侧着拉开衬衫朝里面看去。 借着精灵散发的微弱荧光，他看见饱满处正微弱地颤动着，顶端里痒痒的，有什么东西正在组织里涌动，努力地反复戳开小口，想要冲出来。 利乌斯双手猛地将衬衫拉住了，“这是什么……” 难以置信般的，他再次拉开了衬衫——这一回，一股热流涌出了他的体内，衬衫逐渐湿润了。 男人颤抖着手，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大脑空白。 寂静的空间里倏然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声音，“你，是被那个怪物追进来的吗……” 利乌斯合上衬衫迅速回头，冷厉的目光直直射向出声的小精灵。 浑身雪白的小精灵像是被吓到了，颤抖着说，“你身上有他的臭味……我没恶意的……” 小精灵害怕似的，向后缩了缩自己的身体。 透亮的眼睛看向男人的军装，小眼睛提溜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利乌斯看到小精灵醒了，洞外也没有再传来怪物的声音，就想离开这里。 刚站起身，身后又传来了稚嫩的声音，“那个，我可以帮你解决你身上的问题的……我会做魔药的，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小精灵颤巍巍地说着，声音不大不小。 利乌斯回头皱眉看着小精灵，“你能出去吗？” 他嘴里的出去可不是从洞里出去。 小家伙听到男人的询问，高兴的立马蹦起来，“我知道路的，有个奇怪的魔法师虽然改了阵法，但我知道怎么改回来！” “先生，只要你能拿到材料，我就可以出去的……啊不，是我们一起出去！” 利乌斯看着眼前似乎人畜无害的小东西，没有说话，黑黝黝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 阿卜在这种目光下越来越瑟缩，重新蹲下来缩成一团。 到底是弥留的善意占了上风，利乌斯松了口。 “跟我走，别跟丢。” 阿卜兴奋地站起身，迈着小短腿跑在男人身后。 “先生，虽然暗色森林看起来正常，但是指不定会有倒霉蛋触发异象，虽然很少罢了。” “一般不会又是迷路，又是刷怪的，我们很容易就能出去了。” 利乌斯不满地抿起嘴角，恨不得堵上身后人的嘴，他才不相信完全是运气原因，真是可笑。 两人刚走出洞穴，眼前的景物却发生了变化。 还是熟悉的古树，周围一切蠕虫侵扰过的地方都恢复了原样。 ——远处那条直通蛇信兰的小路又重新出现了。 利乌斯的眼神幽微下来，慢慢握紧了手指。 阿卜此刻还在兴奋地到处乱看，“先生，别看这似乎光线很好，阳光普照，其实都是假的！这块根本没有光属性的存在哦，我简直舒服得不得了。” 利乌斯现在心情很奇怪，一切正常的似乎他曾经经历过的险阻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是吗，现在我感觉不需要你了，你自己也能出去吧。”男人冷冷说道。 小精灵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啊，可是先生你的熊……” 话还没说完，前方却突然传来了卡尔的声音，“上将！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卡尔和西塞风尘仆仆地朝他走过来，手里还抓着好几捆曼德拉根和蛇信兰。 两人高兴地跟他展示着，又惊又怕地告诉他，“刚刚那阵雾一吹，您就消失了，简直吓死我们了，我们到处找您找不到，就先去挖草药了。” 西塞疑惑地对利乌斯说，“上将，好奇怪啊，明明路刚开始没找到，怎么您一消失路就回来了……” 利乌斯也想知道，正想回答，身边泪眼汪汪的小精灵可怜巴巴地看着利乌斯。 张嘴就是，“您的xio……” 还没来得及说话，黑发男人猛地将他抱起来塞在怀里，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地说：“我带你回去。” 卡尔和西塞一脸惊奇，“上将，您竟然收获了一个小精灵！天呐，他是自愿跟随您的吗？” 阿卜一脸乖巧地说，“是的是的，上将别扔下我。” 还卖乖说起了上将，利乌斯抽了抽嘴，垂眸压下心头的困惑，装作没事人一般与几人交流。 没过多久，一行人通过传送法阵回到了碧波港。 在与阿卜签署主从契约之后，利乌斯就急匆匆来到了宫里面见国王。 本想将事情直接全盘托出，却没想到得到了惊天噩耗。 ———奥罗拉王后逝去了。 如料想中一样，身处悲痛中的国王果然没有接见他，利乌斯看着上下悲恸的内宫，心中缓慢升腾起巨大的谜团。 男人身上的军装还是破破烂烂的，黑色制服的袖口早已在打斗中脱落，身上浸满了怪物滋出的恶心粘液，可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脱下，心中倏然闪过了一个人物。 利乌斯顺手抓住一个正从他身边穿行而过的仆侍，看着仆侍惊讶困惑的脸，他直接问道，“王后身边的魔法师呢？他在哪里住着？” 仆侍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哀伤，吸着气缓慢道：“修思礼阁下哀痛过度，随王后一同去了。” 利乌斯身形一滞，轻飘飘放开了抓着仆侍的手，“笑话……” 男人不再停留于宫中，穿着破烂的制服一路风驰电擎地回到了军团，开始彻底探查此事。 直到现在，利乌斯也无法忘却……那次任务，难道一切都是巧合吗？ 特殊安排的任务、奇异的白雾、无法杀死的奇怪蠕虫，猝然逝去的王后以及那个消失的魔法师。 ———————————— 利乌斯涂抹完身上的药物，看着被冰蓝色的药膏包裹的脆弱处，眸底神色晦暗不明。 他重新穿上衬衫制服，拉开红丝绒的窗帘，看着明亮的光线倾泻一地。 第16章 男人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室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唯有风吹过的沙沙声响依旧徘徊于窗外，昭示着利乌斯心底的不平思绪。 第14章 集市人来人往，周边的民众仍自顾自叫卖着，塞斐尔跟在沉默寡言的萨莉亚身后，一时觉得有些无趣。 “助祭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他垂眼打量着萨莉亚海藻般卷曲的白发，漫不经心道。 身前的女人一言未发，像是没有听到身后人的问话，心无旁骛地快速穿行于人群中。 塞斐尔蹙起眉头，手下凝聚起浅淡的光丝，灵巧地从他膝盖滑下，沿着地面朝萨莉亚的脚踝爬去。 ——嘶啦 身前的高挑女人倏地转过身，雪白的羊皮靴快速抬起猛然朝移动的光丝踩去。 塞斐尔也没动，眼睁睁看着细小的光丝被踩成两半，才慢悠悠抬眼看向萨莉亚。 “女士，你总得告诉我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才好协助你，不是吗？” 萨莉亚黑皮白发，寡淡的面庞上点着一双澄亮的黄金瞳，此刻抬头与塞斐尔对视，眸底古井无波，让人难以猜测她的思绪。 不知过了几秒，直到塞斐尔莫名感到头顶的湿意，正打算朝天空望去时，眼前的女人才出了声。 “圣子嘱咐我，在斯里兰集市，不许你施用法力。” 塞斐尔挑挑眉，故作遗憾道，“你猜猜，交给你的这任务，你的圣子大人他自己能做到吗？” 萨莉亚唇线拉直，“不管如何，希望阁下接下来能克制一点，不要故意与我作对。” 塞斐尔没听进去，一个劲地嗯嗯嗯，目光完全放在了头顶不断滴水的绿树上。 “先不说这个，女士，你打算怎么处理今天的事？”他缓慢移回目光，有些戏谑地瞥向萨莉亚，“你应该能感觉到这个集市有点不对头吧？” 萨莉亚并未给他答复，转身如先前一样向前快速行走。 塞斐尔正想爬到树上看看那个一直滴水的风语叶，就感到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前迈起步子来，整个人跟提线木偶一般紧跟在萨莉亚身后。 他惊了一瞬，下一秒看向魔力滚动的来源——是那串金粉串珠。 “阁下，如果你褪下那条串珠，我会立刻通知圣子。”萨莉亚冷淡的嗓音又从耳边传了过来。 塞斐尔可没打算这么早跟霍兰德宣战，放松身体顺着操纵术去了。 身旁被藏进暗元素里的白团子好像是休息好了，见两人不说话，开始偷摸摸往塞斐尔身边滚。 暗元素的保护球隐蔽性很强，除非是天生性暗精灵才能勘破这处的伪装，因此阿卜藏在魔球里面，除了塞斐尔这个施法人以外没人能看见阿卜。 “先生，我们是要去找那个臭东西吗？”小精灵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塞斐尔正好无聊，借着隐匿法术跟阿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你一个光精灵，为什么这么喜欢暗元素？” 听见这话，阿卜紧张地直抠手，结巴道，“啊……不同的精灵有不同的癖好，我就恰好喜欢暗……暗元素……” 头顶风语叶上粘连的水珠仍在掉落着，塞斐尔正闭着眼睛感受，听着耳边小精灵可怜的说辞，忍不住哼笑一声。 “这样啊，那你的主人也挺可怜，明明养着一只光精灵，实际上却还不如暗精灵的法力高。” 这话的语气格外讥诮，阿卜本来就心思敏感，听到这话更是难受得想掉小珍珠。 “才不是呢!”小精灵忽地大吼一声，反应过来后唯唯诺诺道，“我能为主人解决别的精灵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才没有……比不上谁……” 这下塞斐尔可来了兴趣，顺手抹下脸上的水珠，碧绿的眸子望向阿卜，“哦？你能解决什么？说来听听？” 阿卜憋得脸都红了，虽然现在不说显得他很心虚，但利乌斯的事情他怎么能随便给别人说，于是转过脸避开塞斐尔的目光，“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主人的秘密。” 塞斐尔眯起眼睛，嘴角向上扯了扯，揶揄道，“哦，这样啊，那你还挺忠诚的，真是个体贴的小宝贝。”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对话落幕，气氛也随之沉寂下来。 阿卜的嘴同样也瘪了下来，他无比确定塞斐尔肯定不相信他的话了，肯定觉得他就是个爱说大话的坏精灵。 这人怎么这样!？长着一张天使的脸，私下性格却恶劣至极，张嘴闭嘴都是讥诮试探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利乌斯…… 虽然脾气差了点，说话刻薄了点，有时还很暴力……但比塞斐尔真诚多了。 说实话，虽然他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就是一点流乳的小病。但利乌斯却很是避讳，几次发脾气都是因为那处，阿卜最终还是决定隐瞒，不敢想象要是他泄露了这件事，利乌斯会有多难过。 小精灵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一时也忘记了先前被质疑贬低的委屈，身上重新焕发出自信的光辉来。 ‘还懂得为主人考虑，他真是个贴心的好精灵，嘻嘻嘻～’ 塞斐尔没眼看身旁自恋的小家伙，转头暗暗打量着萨莉亚的背影。 女人身上的圣袍相较圣殿的一般侍从精巧了些，四列线条流畅的滚黑印纹从背部中心展开，呈现出波浪般的流动感。 轻质的银环自黑线两侧穿过，伴随着萨莉亚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某种束缚咒。 塞斐尔兀自想着，有些好奇霍兰德和这位助祭的关系，本以为萨莉亚是霍兰德手下的得力干将，但看这束缚咒好像又不是这回事了。 正暗自揣测着，眼前一路不停的萨莉亚却忽地止住了脚步。 塞斐尔抬头，顺着萨莉亚的视线朝前望去——西代阿布坊。 旧得掉色的土黄招牌上狂野地勾勒着这五个大字，店内人影绰绰，看起来格外热闹。 丹力和耶芙丝也不在这啊…… “女士，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塞斐尔扭动着手腕上的串珠，状似不经意道。 萨莉亚解开了串珠的操纵术，转身示意道，“阁下，这家店内的麻烦就拜托你了，那俩人我自会去寻找。” 微风从两人身旁拂过，卷着塞斐尔的几缕金发飘向店内，他微微眯眼，语气不自觉带了冷意，“女士，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现在留我一人在这里，一边让我处理麻烦，一边又禁止我使用法力，是在故意为难我吗？” 眼前的助祭又像是聋了一般，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真狗屎……”塞斐尔暗骂一声，他一直觉得自己挺气人的，没想到今天见到一个更气人的闷葫芦。 没等萨莉亚走远，塞斐尔运转起光球，暗暗循着萨莉亚的方向抛了过去。 身旁，默默观看了全程的阿卜偷偷笑起来，在魔球里滚来滚去，刚翻过身来就看到塞斐尔的冒犯举动，整个人瞬间懵住。 “先生，刚刚那位女士不是说圣子不让您用法力吗？”阿卜小心试探道。 “是吗？”塞斐尔冷笑一声，倏然睨向小精灵，柔声道，“那宝贝你现在躺在哪里呢？我把你的魔球收了好不好？” 阿卜:…… 他悄悄裹紧了自己的小白袍，尖翘白嫩的精灵耳耷拉下来，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 一人一精灵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踏入了店铺内。 布坊内水声淅沥，脏污的大染缸旁乱糟糟堆放着各色天然染料，溢出的蓝紫色液体在地上肆意奔流，随着人为踩踏遍布在坊内各处。 在门外还没闻到，一进去这股刺鼻的味道就格外明显。 塞斐尔面不改色，顺着视野里暗色光点的方向，优哉游哉地朝着二楼走去。 身后哄闹的人群中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似乎对身穿圣袍的塞斐尔很是好奇。 斯里兰的居民远离港居，本地人的信仰也相当纷杂，不少人更是“离经叛道”，宁愿归属名不见经传的小宗，也不愿皈依光明神。 身后的视线如芒在背，阿卜忍不住朝后望了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倏然一怔，随即猛地揪住塞斐尔的衣袖，小声道，“我好像在哪见过……” “见过什么？”塞斐尔垂下眼帘，揭开二楼楼道口遮挡视线的珠帘，弯腰走了进去。 “他们身上的衣服……”阿卜迟疑着，慢吞吞地吐着词。 没等塞斐尔回答他，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明媚的女声。 “阁下，是有什么事吗？” 二楼走廊尽头的木门被推开，身形纤细的少女款款走了出来。 少女一袭深棕麻布及踝长裙，头上戴着淡紫色的森罗花环，微笑着朝塞斐尔看来。 “是要订做衣物吗？还是来采买原料？” 少女的眼睫浓密，暗紫的瞳孔荡漾着微光，脸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在阿卜看来就是一位亲和力十足的温柔女士。 塞斐尔歪了歪头，垂着眼帘与少女对视，温和道，“小姑娘，你是这里的主事吗？” 第17章 “是的，我父亲今日去远田采集原料去了，所以我来帮忙。阁下，您要点什么？” 塞斐尔看着暗色光点在少女的颅顶上下浮沉，微不可见地啧了一声，“我想为我的小精灵做一身耐脏的便衣，你可以帮我完成它吗？” 阿卜惊了一瞬，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塞斐尔从魔球里放了出来。 二楼光线昏暗，雪白雪白的小精灵倏然出现，让整个二楼都亮堂了起来。 少女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好的，没问题，我给小家伙量一下尺寸就好。” 等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阿卜眼前，他才倏地反应过来，“你干嘛! ？我才不要新衣服，她等会回来了怎么办……” 塞斐尔没理他，四下打量着二楼内扩散的暗色光点，径直走到落地窗边，伸手拉开一条小缝朝一楼看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窗帘被拉开的一瞬间，一楼熙熙攘攘的人们瞬间朝二楼看了过来，浑浊泛黄的瞳孔直愣愣对准窗边的缝隙，下一秒又转过头去，似乎从未动作过一般。 身后传来了少女小声的提醒，“阁下，可以让小家伙过来了。” 阿卜被吓得一激灵，撒腿跑到塞斐尔腿边，拽住男人的衣角不撒手，哭唧唧道，“主人……我，我想让主人帮我，你，你别让姐姐碰我行不行？” 这小东西还挺狡猾，似乎真有点怪能力，应该是看出了点什么。 塞斐尔心下思量片刻，半晌轻笑一声，温和又强硬地拉过自己的衣角，“阿卜乖，让姐姐帮你量一量。” 语罢，一把抱起小家伙，轻巧地塞进了少女的怀里。 阿卜憋得脸都红了，心里止不住地骂塞斐尔，一时无比地想念放养派的利乌斯。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灵祷告起了作用，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像是什么门被踢坏了。 塞斐尔走到楼梯口，居高临下打量着一楼。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此刻莫名熄了声响，一窝蜂地想从门口出去，却又被什么人赶了回来。 正当塞斐尔想下去看看情况时，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都抓起来。” 第15章 昏暗的光线下，一身黑金制服的高大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似乎来得匆忙，头顶的碎发被风吹得散乱，胡乱耷拉在男人前额。 蜜色的肌肤在顶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流动的质感，塞斐尔此刻站的位置很微妙，从这俯视下去，目光刚好顺着男人的领口滑进去。 饱满的山峰阻碍了旅人的视线。 塞斐尔没移开目光，浓密的眼睫微微蹁跹。 ———————————— 利乌斯刚上完药，接到圣殿人员的飞函后就火速从军团赶了过来。 他黢黑的眸子缓缓扫过在场众人，从这些人身上略显眼熟的服饰上短暂停留，随之向室内中心的大染缸走去。 “一个不留，都先绑起来。”利乌斯对着身后的士兵淡淡道。 “凭什么绑我们？” “我什么都没干！抓我干嘛......” “该死的杂种，谁允许你们动我的，放开我！” ...... 人群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响起，塞斐尔正倚在栏杆上看着这场闹剧，身后拿着软尺的少女就从他身侧跑过，向着楼下的方向大喊起来。 “长官！先停下，别......” 少女头顶的森罗花环不小心掉落下来，破损的淡紫花瓣沿着楼梯滑落，唯余折断的软枝悬挂在二楼的栏杆上。 利乌斯回过头，才从暗处发现通往二楼的昏暗小径。 “长官，我父亲今天去采集染料去了，这里暂时由我负责，您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抓走他们吗？”少女急喘着气，眼下的雀斑随着主人的呼吸上下起伏。 利乌斯漠然俯视着少女，漫不经心解开制服的袖扣，嗤笑道，“布坊坊主克拉克的女儿，司格是吗？” 少女连连点头，干涩的唇瓣再度开启，“是我，长官，能告诉我......” 话还没说完，锋利的刀刃便朝司格的胸口刺去。 ——嘶啦 银光骤闪间，司格的身前猛然爆裂出一团浓稠的黑雾，她身后被绑住的几个平民瞬时发出痛呼，下一秒化成一滩血水。 “哇，好吓人......” 塞斐尔低下头，看见消失的阿卜不知何时爬了过来，紧紧拽着他的裤脚，遮住一只眼睛偷看着下面的场面。 楼下—— 利乌斯动作未停，尖刀无视黑雾继续前刺，猛地插进司格的胸口，下一秒，浑浊的紫黑色液体瀑布般喷涌而出。 看到这一幕，司格整个人似是凝滞住了，如机械般一顿一顿地抬起头来，小脸变得煞白，“长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有，我，我不知道......” 利乌斯没回她，利落地抽回尖刀，顺手抄起一瓶澄澈的蓝色药水，顺着刀面倾倒下去。 “没关系，等回到圣廷，见到你父亲就知道了。” 司格终于沉默下来，僵硬着身子被身旁的士兵拉走。 明明被捅了一刀，但还跟没事人一样，在众人的视线下步伐稳健地离开了。 身后原本乱作一团的人们，此刻都安静如鸡，被绑住双手的村民们不断远离那滩浑浊的血水，生怕自己身上被溅上一点。 利乌斯摆摆手，身后的士兵鱼贯而入，将被捆牢实的异教群众通通带走。 塞斐尔正暗暗观察着利乌斯的动作，裤腿却又被人拉了一下。 他蹙起眉头，转过头看脚边的阿卜，“又怎么了？” 小精灵像是才从刚才的场面缓过来，急促小声道，“先生，把我放回魔球里吧，我不适应这的光线......” 塞斐尔挑起眉头，轻笑一声，“刚才不适应的挺好，别闹我了，难得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 这话一出，阿卜更急了，不时观察着楼下的场景，拽着塞斐尔裤腿的手更加用力，“先生，求求你了，把我放回去吧，求求你了......” 小精灵整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脸上都泛起了红潮，但偏偏还顾及着声音，一个劲地小声说话 。 塞斐尔顺着阿卜的眼光瞥向楼下，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半响蹲下身，也学着小精灵小声道，“难不成你怕他？” “还是......”塞斐尔拉长了声音，狡黠道，“你不想他看到你？” 果不其然，阿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小嘴瘪下来，看起来马上就要掉小珍珠了。 塞斐尔饶有兴味地盯着阿卜看，故意吓唬他，“那怎么能行呢，我带你下去跟他打个招呼，说不定还能解开你们之间的误会呢......” 高大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提溜起小精灵，作势要把他抱下去。 木质的楼梯年久失修，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楼下—— 利乌斯正观察着大染缸，耳边就传来隐隐的窸窣声，他扭过头，目光定定地朝二楼看去。 “不要不要不要......”阿卜被吓坏了，小红脸猛地埋进塞斐尔的胸膛，整个人一抽一抽的，竟是被吓得哭了出来。 塞斐尔动作一愣，嫌弃得想拉开阿卜的脸，没成想小东西力气挺大，感觉硬拉容易把他衣服拉坏，于是遗憾地放弃了。 他软下语气，虚伪道，“阿卜，告诉我你跟他什么关系，我就重新把你放进魔球里，好不好？” 阿卜没反应，仍旧埋在他怀里不吭声。 塞斐尔还想再威逼利诱下，没成想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利乌斯循着楼梯上来了。 没来得及多想，塞斐尔放出暗元素球，把阿卜藏了起来。 一转过身，正巧与利乌斯面面相觑。 ———————————— “长官，好巧啊？”塞斐尔眨眨眼，双手交握放在身后，挺着一张天使面孔对着利乌斯。 利乌斯没回话，右手仍握着长刀，宝蓝色的水液顺着刀刃流下，被刃面一分为二。 “怎么不说话？我可是很高兴见到您的，刚刚在楼上可是全程欣赏了您的风姿，现在更是难以忘怀呢......” 塞斐尔赞美的话语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可身前的利乌斯仍旧冷着一张脸，盯着塞斐尔的面庞，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下一秒，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利乌斯的尖刀倏然对准塞斐尔的眼睛刺了过去。 刀面破开冷风，惊得塞斐尔额前的金发荡漾开来，如风般扫过刀刃，被利落斩断。 一道细小的伤口自眼下划开，鲜红的血液顺着脸侧流了下来。 ——滴答 疼痛在脸侧蔓延。 塞斐尔怔了一瞬，脸上柔和的表情尽数褪去，冷厉的眼尾下压，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利乌斯，轻声道，“长官，这样就有些过分了吧？” 利乌斯没回话，熟练地收回尖刀，盯着刀面上仍旧澄澈的宝蓝色液体若有所思。 第18章 半晌才道，“我感知到暗元素魔法的气息，是你吗？” 塞斐尔伸手抹过颊侧的血液，意味不明道，“不都拿魔药检测过了，现在才来问我？” 利乌斯又沉默下来，视线再度锁定塞斐尔，像是在验证他话语的真实性。 二楼光线昏暗，塞斐尔原本的好心情被废了八成，看着对面表情冷淡的利乌斯，心里的火气一阵一阵地冒，八百个报复的想法都涌了出来。 阿布在一旁的魔球里蜷缩着，努力减小存在感，生怕利乌斯察觉到他的气息。 看着救自己的好好先生脸上的伤口，心里莫名其妙有一丝愧疚。 想了又想，小精灵朝塞斐尔传声道，“先生，您可以还回去报复他一下，利乌斯很抗揍的。” 塞斐尔眉梢微挑，对两人的关系更加好奇，表面上皮笑肉不笑，嘲讽道：“长官，你把我的脸划破了，总得补偿我吧？” 利乌斯也没验证出来，虽然魔药显示的情况一目了然，但他对塞斐尔的身份仍旧持怀疑态度，比起魔药，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过了一会儿，利乌斯才淡淡道，“你想要什么？” 塞斐尔微微一笑，伸出指尖朝虚空对准利乌斯的眼睛指了指。 利乌斯扯了扯嘴角，冷嘲道，“你还真够......”不自量力的。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塞斐尔倏然靠近，右手手指闪电般逼近利乌斯的左眼。 利乌斯瞳孔骤缩，上身流水般后仰，但行动到一半就被迫停滞在空中，还没等反应过来，刺痛的感觉就从右眼传来。 他冷笑出声，“你作弊。” 空气中时滞羽粉的金光一闪而过，利乌斯中了招，被迫维持这个诡异的姿势停滞在走廊中。 塞斐尔没理他，看着利乌斯黢黑的眼瞳染上了自己的碧绿色，颇满意地点了点头。 “长官您体术优越，我如何能与您相比，只好用些圣殿之人的独有术法，方能解我心头恨呢。” 事情发展到这种境地，利乌斯反而冷静了下来，目光瞥向自他脸侧划过的金发，莫名出声问道，“你是霍兰德的情人吗？” 话刚说出口，利乌斯就有些后悔，稀有的魔法天赋和奇诡的出身，样样不凡之处都能证明这人的身份绝不是一个情人这么简单，比起情人，间谍卧底这些身份才更适合他。 利乌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这一句话来，莫名有些懊恼。 塞斐尔倒是觉得更好笑了，对着姿势别扭的利乌斯轻嗤一声，“长官，真不尊重人呢，圣殿之人保有圣洁可是最基本的戒条，您真得多修习一下圣诫了。” 没等利乌斯反驳，塞斐尔便带着胆战心惊的阿卜优哉游哉地下了二楼。 “长官，等你的士兵找到你吧。”塞斐尔走远了。 利乌斯仍被迫僵滞在原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碧绿的幻粉如海波般游荡在男人的眼瞳里，烧灼的痛感沿着神经下渗，逐渐侵吞利乌斯的视野。 第16章 身后隐隐传来嘈杂的声响，木板被踩踏的咯吱声响起，扰乱了利乌斯的思绪。 副队珀西见利乌斯迟迟不下来，有些焦急地拾阶而上，一到二楼便将男人的窘境收入眼底。 “长官!” “你怎么……” “拿脱离剂过来。”利乌斯淡淡道，忍着眼里针扎似的疼痛，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跑上来没见什么人吗？” 珀西忙着翻找药剂，听到这话一头雾水，“没有......不是村民都被抓起来了吗？” 闻言，利乌斯有些头疼，不耐地闭上眼睛，没有再搭话。 ———————————— 这边——塞斐尔还没走到大染缸旁，泛着银光的刀剑就挡在他身前，两个领头的小兵拦住了他的去路，“阁下，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塞斐尔转头，碧绿色的眼眸透着笑意，仿若有回旋的幽波从眼底升起，轻声道：“抱歉......” 没待小兵们反应过来，脑袋顿时一晕，手臂自觉收起长刀，整个人便恍惚地朝着反方向走去。 塞斐尔没再管，带着身边的小精灵靠近遍布污迹的染缸。 “你见过这东西吗？”塞斐尔轻轻敲击着敞口容器的外壳，光滑的陶瓷摸着极为舒适，缸体厚实，暗紫的金属箍加固在外沿，整体来说外形相对质朴。 阿卜趴在魔球里，好奇地朝染缸里面张望。 深蓝泛紫的浑浊液体在容器里面飘荡，密密麻麻的暗色肉球附着在陶壁上，随着无风自动的水流一齐蠕动。 阿卜砸了咂嘴，嫌弃地转过头，不愿再看这恶心的场面，“没见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臭乎乎的......” 听到这话，身旁的塞斐尔哼笑一声，不甚在意地伸出手，朝着染缸里面探去。 还没等到手伸进去，一块小石子流星般从门外穿进来，裹挟着凌厉的风刃瞬时击打到缸壁上。 ——啪嚓 霎时，一道细密裂纹以撞击点为中心，迅疾蔓延开来，眨眼间便布满整个缸身。 下一秒，蓝紫色的液体岩浆般喷涌而出，染缸轰然四分五裂。 塞斐尔躲闪不及，雪白的圣袍被暗紫色的浑浊液体溅了一身。 “呼。”他长舒一口气，缓缓扬起了唇角，直起身朝门外看去。 微风卷着掉落的风语叶划过门檐，此刻门口空荡，不见人影。 塞斐尔眯起眼，敲了敲旁边的小魔球，“闻到什么了吗？” 阿卜双眼圆睁，仍震惊地看着遍地狼藉，恍惚几秒后反应过来，“啊？不还是刚刚的臭味吗......咦，现在好像消散一些了......” 塞斐尔本想好好查探一下这染缸内部附着的暗色肉球，没想到被人截了胡。 地上随意洒落着碎裂的陶瓷片，暗紫色的黏液随着陶瓷片滑落，滴答滴答渗入地下，哪还有什么蠕动肉球的身影。 这人的隐匿能力在他之上，如果是法阵隐匿，他一定能察觉到踪迹，但偏生他没一点感觉。 要么是魔药，要么就是...... 塞斐尔垂下眼帘，打量着自己身上这身狼藉的行头，心情坏的没边。 这下好了，就算他没恶意捣鬼，这任务也完不成了。 不欲再停留，一人一精灵快步走出门外，朝汇合点的方向走去。 ———————————— 塞斐尔作为银霜堡为数不多的圣阶训导师，本身天赋卓绝，又是全元素亲和体质，自然大多类型的法术都使得不错。 除了一类——净化类。 大到暗元素净化，小到脏污净化，在这方面几乎是完完全全的庸才。 不擅长暗元素净化还说得通，毕竟他的体质多少掺点暗，可连基础的脏污净化都做不到的话，未免有些过分了。 “唉，我也没办法呢。”塞斐尔带着阿卜从服饰铺坊走出来，换了一身新的行头。 阿卜气呼呼地看着手里数量骤缩的银币，心疼地数了又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塞斐尔，“先生，你以后会补给我的吧......” 塞斐尔哼笑着，漫不经心挥挥手，“当然当然，我还会骗你不成。” 两人正走着，塞斐尔回想起布坊发生的事，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朝小精灵问道，“阿卜，你跟那位长官到底什么关系？” 阿卜双手一紧，害怕得汗都冒出来了，“没，没什么关系。” 塞斐尔没回头，冷淡的声音飘进魔球里，“哦？” 他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逗一逗这个小精灵，话语不停，“宝贝，刚刚情况紧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可是立马就把你放进了魔球里，现在你又要瞒着我吗？” 阿卜抿了抿唇，心头又泛起一丝愧疚。 耳边又适时传来塞斐尔的声音，“不过也没关系，毕竟我对你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你不想告诉我也正常。” 阿卜骤然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自顾自顺着男人的话语想着，确实很正常啊，他这样做也是有苦衷的。 可这心还没放下去，塞斐尔魔鬼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唉，可是我这回毕竟是得罪了他，下次被他遇上，不知道还能不能骗过他的眼睛。” “他似乎对暗元素过于敏锐了，或者说是有点讨厌？别下次寻到什么魔药破解，我们可就躲不过去了......”塞斐尔兀自说着，身后的小精灵脸色倒是越来越白。 “我们不会经常遇到他的，先生您，您在圣殿的，不是吗？”利乌斯讨厌死圣殿了，肯定不会经常去那的，阿卜脑袋转得飞快。 “况且利乌斯不讨厌暗元素，您可以放心，他不会对先生你做什么的。”阿卜嘟嘟囔囔着，名字大咧咧叫着，但就是不肯说跟利乌斯的关系。 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利乌斯不是歧视暗元素体质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对好好先生大打出手，阿卜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 塞斐尔轻笑一声，觉得这小精灵还算聪明。两人迂回几番他也有些累，套了这么多话塞斐尔都猜出来了，利乌斯肯定是阿卜的主人，不然哪会这么了解利乌斯。 第19章 小蠢蛋一个，老底都透出来了还这么嘴硬。 于是男人适时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一定要在魔球里待着，我可以直接送你回家，这样我也不用费时找材料，你也不用耗费心力布法阵，岂不是两全其美？” 阿卜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听到这话又艰难开口，“不不不，我......我不知道家在哪。” 天呐，房子的前门被设了法阵，要是从前门进去肯定会被利乌斯发现的，到时候比死还惨。 他又该怎么解释为什么回自己的家还不能从前门走？ 塞斐尔暗自打量着阿卜的表情，不自觉地微微扬唇。 ——也太好捉弄了。 今天又让他摸出一条信息，利乌斯养小精灵是为了什么？ 塞斐尔可不信利乌斯是那种有闲情雅致救助流浪精灵的大善人，精灵一族在魔药制作上有超乎寻常的天赋，利乌斯养这小东西一定有大用。 他默默想着，身后的阿卜见塞斐尔终于不发问了，沉沉呼出一口气，累成一团瘫倒在魔球里。 ———————————— 酒铺门口—— 一头火红卷发的盖拉德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前的藤椅上，身边人两两成双窃窃私语着，就他一个被排挤的局外人孤零零坐在一旁。 少年越想越郁闷，手下无聊地拽着椅背的藤条，随意地拉扯着。 “死小子！停下你的手！” 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盖拉德被吓了一大跳，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朝身后望去。 身后——酒铺老板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他，卷曲的棕髯凌乱地覆在微黑的脸庞上，随着身体一齐抖动。 盖拉德感觉莫名其妙，不就几根破草藤，至于吗？ 咽下心里的郁气，委委屈屈道，“对不起，我不拽了。” 身边又传来低低的偷笑声，四周的同事围着盖拉德说着小话，盖拉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边，黑脸大汉见盖拉德不动了，冷哼一声转身回了柜台。 盖拉德还没松一口气，肩上便冷不丁被搭上一只手，熟悉的嗓音响起，“盖拉德，萨莉亚还没回来吗？” 少年被连吓两次，魂儿都飘了出去，此刻硬生生压下心里的骂声，转过头看向塞斐尔。 或许是美色动人，望着塞斐尔翠晶石般的眼瞳，盖拉德的心情都好了一些，不自觉抱怨道，“不是的，萨莉亚刚刚回来了一次，光找到了丹力，但是耶芙丝还没回来，萨莉亚交代了几句又走了。” 塞斐尔沉吟片刻，出声问道：“丹力在哪？” 盖拉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义愤填膺道：“在酒铺杂物间里面躺着呢，这酒铺老头相当吝啬，开间房都不行，硬是说被约满了，只准我们把人放杂物间的小床上。” 塞斐尔点点头，附和着，“真是相当吝啬呢，我进去看一下，萨莉亚回来麻烦叫下我。” 盖拉德还没反应过来，塞斐尔便掀开酒前门的闪石珠帘走了进去。 ——哗啦啦 五色闪石被来人拨动，圆润晶莹的颗粒在暗光下浮动着冷冽的色泽，几秒后随重力啪嗒嗒落下，模糊了来人笔挺的身形。 第17章 一踏进酒铺，酒花的独特苦味就强势占领了塞斐尔的鼻腔，伴随着若隐若现的麦芽甜香，让整个室内的味道显得尤为独特。 时间还早，酒铺内却人头攒动，塞斐尔朝柜台走去，轻声唤醒正在打瞌睡的男侍。 男侍年纪不大，似乎是酒铺老板的儿子，如父亲一般留着一头棕色的卷毛，此刻杂乱地被束在脑后。 塞斐尔轻声敲击桌面：“亲爱的，打扰了。我想请问杂物间在哪里，我的同伴刚刚昏睡过去，是您好心的主事安置了他。” 男侍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红宝石般的眼瞳盯着塞斐尔看了会儿，莫名其妙舔了舔唇瓣。 ——像是发现了令人食欲大开的美味佳肴，却碍于什么硬生生忍下了大快朵颐的冲动。 “您顺着廊道直走到尽头，然后左拐就是了。” 塞斐尔点点头，正要转身，身后又轻飘飘传来男侍的声音，“您走路的声音放轻点，主事正在睡觉，被吵醒会很麻烦的。” 听到这，塞斐尔斜睨了男侍一眼，恰巧与男侍目光相交。 一头卷棕毛的年轻人好脾气地笑了笑，转眼又垂下眼帘，兀自打瞌睡去了。 ———————————— 相较大厅，酒铺的内部廊道显得有些肮脏，阴湿的霉味无孔不入。 塞斐尔蹙眉推开杂物间的门，抬眼朝里面望去。 一身腱子肉的丹力正睡得香甜，洁白的圣袍枕在杂物间灰扑扑的床上，衣物的主人还不甚在意地肆意翻滚着。 塞斐尔挑起眉，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床上脸色红润的丹力。 ‘昏睡药剂的气息。’ “难怪睡得这么香甜......”塞斐尔喃喃自语着，靠近一步观察丹力身上的衣物。 层层叠叠的衣袖被压在男人身下，似乎有什么污渍被溅在了衣袖上，但屋里光线昏暗，让人看不甚真切。 塞斐尔眯起眼睛，手指于半空中轻点，无形的力量抚上丹力的手臂，随着手指的动作轻轻上抬。 ——嘭 一阵开门的巨响自身后传来，塞斐尔一惊顿时泄力，丹力还未抬起的手臂也顺势落下，重新被阴影覆盖。 “谁让你进来的！”满脸棕髯的酒铺老板出现在门后，面色不善地盯着塞斐尔，身后还站着瑟瑟发抖的男侍。 塞斐尔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老板。法术被人打断的感觉很不好受，此刻男人顶着略显冷淡的面容，平素扬起的唇角也落了下来。 “不可以吗？我是问了柜台的孩子才进来的，况且我也没有打扰您吧？” 塞斐尔耸着肩，目光从杂物间堆积的废物上扫过，他可不觉得这杂物间里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毕竟丹力还是老板放进来的，不是吗？ 但很可惜，这位酒铺老板似乎脑袋不太正常，强硬地将塞斐尔赶了出去，嘭一声关上了杂物间的门。 “等你们的领队助祭回来，让她亲自来接人！”酒铺老板的声音仿若还回荡在耳边，塞斐尔无奈地走向前门，对老板的反应有些不解。 “搞什么啊......”塞斐尔嘟囔着，边走边掀开闪石挂帘，恰好与门外的萨莉亚四目相对。 萨莉亚似乎也是刚回来，但身边并未见耶芙丝的身影。 高挑的黑皮助祭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开口，“阁下，我们可以回去了。” 塞斐尔扬起眉梢，轻笑道，“我可没完成您的嘱托，况且耶芙丝呢，我似乎没有看见她。” 萨莉亚摇头，淡淡道，“没关系，尽力就好，剩下的事不劳您费心，您跟随采买团回归圣殿就好。” 塞斐尔嘴角抽了抽，不欲再跟外防点满的萨莉亚对话。 突然想起利乌斯那茬，顺嘴跟萨莉亚提了句，“军团的人也去了那间布坊，领头人是利乌斯。” 却没想萨莉亚并没有很惊讶，向他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朝酒铺走去。 红毛盖拉德见塞斐尔出来了，欢呼雀跃地跟了上来，开始叽叽喳喳地倒豆子。 塞斐尔敷衍地应和着，临走时转过身看了一眼——原本盛气凌人的酒铺老板主动迎出门外，带着萨莉亚进了酒铺。 ——哟呵，还有两幅面孔。 ———————————— 采买团从圣殿到斯里兰集市仍是走传送点，一列白花花的人堆里混进了个黄袍银丝的塞斐尔，显得格外不伦不类。 时间快到中午，传送点附近排队等候的人数不多，塞斐尔缀在队尾，慢悠悠地等着投银币。 当然，用的还是阿卜的银币。 可怜的小家伙上午受的刺激太大，现在香甜地睡在魔球里，像个雪白团子，自然感觉不到塞斐尔扒窃的右手。 不知梦里梦到了什么 ，嘟囔着主人的名字，一个劲地叫‘利乌斯’，不时掺杂着‘小气鬼’、‘母亲抱抱’之类的词汇。 塞斐尔一心两用，一边听着盖拉德口中的市井流言，一边辨别着阿卜这边的呓语，好不忙碌。 “......据说那位暗属性魔法师是为奥罗拉王后殉情而死，其实国王王后根本不是真爱！奥罗拉跟魔法师修思礼才是真爱！”盖拉德愤慨地说着，手舞足蹈好不热烈。 “什么王后是为保护国王而被幽冥种族的人袭击受伤，要我说就是国王发现了奥罗拉王后的艳情史，所以故意让王后毁容，以此想断绝两人的情谊，”盖拉德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却没想奥罗拉跟修思礼是真爱！就算毁容也阻碍不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天呐，这才是真正的爱啊......” 塞斐尔听着这逸闻，有了点兴趣，接话道，“你怎么直到这情夫一定是修思礼，奥罗拉王后早年跟修思礼认识吗？” 盖拉德听到问话，更加激动了，“肯定是！谁不知道奥罗拉王后年轻时就在塔尔巴郡修习暗属性魔法，修思礼阁下也是暗属性，他们肯定早就暗许芳心了。” 第20章 “只不过国王终究权势压人，看中了美貌与身世兼备的奥罗拉，这才强取豪夺，毁了一份得天独厚的姻缘呐！” 塞斐尔不太了解碧波港的人文历史，因此没有多做评判，可是两人身前的几个女侍却转过了头，似乎是被盖拉德狂放的言论吓到了，止不住盯着他瞧。 “盖拉德，你还是小声点吧，被前辈听到你这狗屎话，你可就完蛋了。” 这几位女侍也资历不高，同盖拉德这个替补人员差不了多少，平时在圣殿谨言慎行，哪见过盖拉德这么大嘴巴的人。 盖拉德撇撇嘴，凑到几人中间小声说，“别不信啊，我姑姑当年就在王后的花园里任职，不止一次看到修思礼跟奥罗拉亲密呢......” 几人惊得嘴都能吞鸡蛋了，塞斐尔也颇感有趣，正想说点什么，眼见前面排队的人没剩几个了，立马止住话头，带着盖拉德走了过去。 “快点，到我们了。” ———————————— 回到圣殿，塞斐尔将休眠的小精灵放进了浴缸里，快速换上白袍就向霍兰德的方向走去。 他给霍兰德喂的那小东西，本质上没什么损害，就是给他自己的安全加了一道防护机制，避免霍兰德愚忠到告发他。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塞斐尔也没办法，只好要了他的命。 毕竟是同乡人，虽说作为训导师他并没深入教导过霍兰德，但也有几面之缘，犯不着闹得鱼死网破。 要怪就怪那天塞斐尔大意了，本以为隐匿之术已是万全之法，却没想到败到了同宗同源的法力之上。 同属为银霜堡之人，同族间魔力的波动更易被察觉，更何况那天塞斐尔真的算贴脸开大了。 将节外生枝的事情抛之脑后，塞斐尔一溜烟来到了中央殿圣子居所的主门外。 铜门无风自开，塞斐尔刚走进去，就看见霍兰德长身玉立在大厅里，像是等候他多时了。 长发青年眉眼平和，上下打量了两下塞斐尔，微扯唇角，声音古井无波，“我们伟大的训导师，连一个小小斯里兰集市的麻烦都解决不了吗？” 闻言，塞斐尔有些好笑，歪头道，“我只是个小男仆罢了，能解决什么麻烦呢？” 话音一转，男人又笑眯眯道，“看来你这圣子也当的相当憋屈啊，有了麻烦老教皇不找你，倒是一个劲地给军团传话，这是什么道理？” 霍兰德不语，两人看似要唇枪舌战，却连个火星都没擦出来。 静了一会儿，霍兰德转过身，朝他招了招手，“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 圣子要给塞斐尔展示的就是两人前天提及过的圣祭仆侍人选的事。 泛着金光的嶙峋怪石竖立于大厅中央，随着霍兰德吟诵法咒，圣祭的名单也徐徐浮出。 “不知为何，今年的圣祭名单上确实有你，圣石所载之事无可推脱，若有疏漏必引大患。”霍兰德平淡地说着。 塞斐尔轻叹一声，询问道，“这个东西......圣祭，是要做什么？” 霍兰德轻抚圣石，语调冷淡：“圣祭三天，碧波港举国共欢。圣祭者携祭品循城而过，沿途歌颂圣诗，中途献祭于皇室，得教皇念诵，得以礼毕。” 塞斐尔抽了抽嘴角，简述道，“就端着祭品绕城走一圈，然后给国王磕头，听教皇念经是不？” 霍兰德点了点头。 “那还好，并没有多难。”塞斐尔眨了眨眼，朝霍兰德笑了笑。 对面的霍兰德却莫名蹙起眉头，似乎想补充什么，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圣子殿下，国王传信。” 闻言，霍兰德略微抬手，不远处金色的光束跃动过来，下一秒轻飘飘落到他的手上。 金色的光点在半空中飞跃着，待霍兰德点头后烟消云散。 塞斐尔见消息打听完毕了，正想转身离开，身后的圣子却叫住了他。 “塞斐尔，等等。” 塞斐尔转过身，却见霍兰德定定盯着他，停顿几秒后开口：“你招惹了克里希军团的利乌斯？是吗？” ......什么鬼？ 塞斐尔怀疑极有可能是利乌斯向国王告了他的状，举报他有问题，想要借着斯里兰集市的事情彻查他。 不过利乌斯这算盘可落空了，塞斐尔现如今只接收到在碧波港落地扎根的任务，具体的间谍任务、打探什么机密消息都还未指派给他，他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想了一番，塞斐尔轻声回答道，“算是吧，利乌斯很敏锐。” 霍兰德挑了挑眉，似乎在想些什么，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塞斐尔的调笑：“圣子大人，你觉得利乌斯这人如何？” 半响后，霍兰德抬眼轻嘲：“区区莽夫。” ——哟嚯 塞斐尔憋住了笑，不敢想利乌斯听到这话的表情，缓了缓问道，“怎么了？利乌斯向国王告发我了？” “没有，只是......”霍兰德沉吟片刻，“国王指派利乌斯作为斯里兰集市异教徒案件的调查人，他向国王提出，你是先于他在场的嫌疑人，他需要......审讯你。” 第18章 圣殿与军团一般情况下互不干涉，但涉及到‘人’的问题，任意一方定然不能随心所欲地要人。 ——更何况塞斐尔还有‘圣子的贴身男仆’这一层特殊的身份。 想到这，塞斐尔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总感觉误入了什么怪圈里。 ——不过......原来如此，对利乌斯来说倒是一箭双雕，虽是个迂回的方法但也格外有效。 塞斐尔点了点头，愉悦开口：“他来接我？” “接？”霍兰德扯了扯唇角，“想得倒美。” ———————————— 于是乘着天边的一袭晚霞，塞斐尔便荣幸地跟随圣子霍兰德一齐入宫觐见国王拉瑟福尔.阿诺德，以及国王的得力干将......利乌斯。 金云悬映于天际，白鸟高飞，快速穿梭过缥缈的紫金云层，一瞬消逝在众人眼前。 塞斐尔跟在霍兰德身后，踩着圣子的影子一步步走进议事厅。 议事厅极为宽敞，穹顶亦直入云霄，洁白的大理石圆柱连接着飞速滑动的星轨，仿若令人置身于法阵之中，与银霜堡的风格大相径庭。 “陛下，人我已经带到了。”霍兰德微微俯身，嗓音冷淡。 塞斐尔微微抬头，朝着远处王座的方向看去。 ——淡色的帘幕倾泻而下，像隔着隐匿法咒般组断了塞斐尔的目光——他不能看清老国王的面容，只能于影影绰绰中瞥见金冠上圣影石刺眼的光芒。 ——老国王的身侧似乎站着一个男人。 没等塞斐尔多看几眼，沙哑的苍老声音便自身前传来，“你就是塞斐尔？” 塞斐尔收回目光，如平常侍从般单膝跪地，低头称是。 星轨运行的浅光自塞斐尔的头顶划过，灿金的发丝被镀上一层浅蓝的荧光，全然落入老国王的眼底。 老国王身形一滞，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叮嘱身侧隐匿在阴影中的利乌斯。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遍布绚丽宝石的权杖轻微触地，挡在塞斐尔眼前的淡色帘幕才被揭开。 肩宽腰窄的高大男人从幕后钻了出来，琥珀色的眼瞳鹰隼般紧紧盯住他，眼底还带着几分估量。 暗绿色的针芒还藏在一只眼瞳里，随着身体主人的活动微微收缩，似乎是还未完全除去。 塞斐尔微扬唇角，朝着利乌斯歪歪头，并未出声。 “霍兰德，斯里兰的异状至关重要，这几天塞斐尔就跟着利乌斯了。”老国王轻咳了几下，再度开口，“你先进来，我还有话跟你说。” 霍兰德应了声，眼角余光扫过塞斐尔，随即转身离去。 ———————————— “长官，好久不见。”塞斐尔跟在利乌斯身后，轻声笑着叙旧，目光淡淡扫过男人线条完美的肩颈，随后又落回到眼前大开的铜门上。 “有吗？我们不是早上才见过？”利乌斯讥笑出声，顺手掀起殿前的帘幕。 “怎么会？遇到长官这种性格独特的人，就算是片刻不见我都有些怀念呢。”塞斐尔嘴上跟抹了鱼肝油一样，骚话不断，光顾着逗利乌斯，没注意到脚下小巧的精灵雕塑。 他轻啧一声，本来打算往后倒撑在门沿，但眼见身前距离不远的利乌斯，心里一下冒起了坏水。 “长官小心！”塞斐尔惊呼道，身体瞬间朝前倒去。 利乌斯微微扭头，看见‘花容失色’的塞斐尔，不耐烦地后退一步。 ——又在搞幺蛾子。 男人微微眯眼，下一秒抽出身侧的刀鞘，利落地朝后抵去。 本以为塞斐尔会轻而易举地躲过，结果刀鞘却硬生生戳在了男人的下腹处。 “嘶......”塞斐尔痛哼一声，被这么大力地一戳，本来前倾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在了地上，后脑勺正中门沿。 第21章 塞斐尔是真被戳疼了，这该死的利乌斯力气真大，他感觉腹部那块肉都快被打麻了。 结果脑袋又倒霉地嘭一声撞在门沿上，瞬时的巨痛叠加，塞斐尔没忍住，眼角一下子沁出泪意，眼周也浅浅变红起来。 利乌斯本来没准备用多大劲，但耐不住他实在猜不准塞斐尔的实力，就全力将刀鞘抵了过去。 这下可好，还给他装起柔弱来了。 “快点爬起来，我的人还在外面等我。”利乌斯冷淡出声，直挺挺站在原地，没一点扶塞斐尔的意思。 ——该死的狗东西，扶都不扶我！ 塞斐尔心里狠狠记了利乌斯一笔，面上却更是弱柳扶风，生理性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里落下来。 美人落泪，周围的王宫侍女都有些不忍心，挣扎着想要过来扶起塞斐尔。 还没走近，却又被利乌斯乌云密布的脸色给吓退了。 ——母亲我怕怕！ 利乌斯深吸一口气，目光避开塞斐尔那张令人动容的脸，冷声道：“握住刀鞘，我拉你起来，别耍别的花招。” 塞斐尔吸吸鼻子，冷白的肤色显得眼尾更红，状似可怜地点点头，“谢谢长官。” 男人浓密的眼睫轻微蹁跹，碧绿的眸子却骨碌转动，悄悄掩藏起恶意。 ‘看我整不死你。’ 指尖在空中轻微颤动，塞斐尔隐隐操纵着小光丝从侧腰爬上来，将腰部圣袍的丝线跟刀鞘上的银线勾连起来。 下一秒，利乌斯抓住刀鞘尖猛地一用力—— ——嘶啦。 东非大裂谷自塞斐尔身前敞开，雪白的圣袍连带着内衬从腰中部裂开，男人冷白泛红的腹部一览无余。 ——刀鞘随着手部在震动。 利乌斯整个人僵住了，视线僵硬地从流畅莹润的腹部线条处划过，一路往下掠过胯骨，下一秒瞬时放开刀鞘，整个人猛地转过身。 王宫议事厅门口一向静谧，因此这一声裂响就格外明显，侍女侍从的目光全都被两人的动作吸引住，目不转睛盯着两人看。 利乌斯已经快气炸了，整个人红得像只番薯。 ——这绝对是阴谋！先摔倒再扯衣服！目的就是让他难堪！ 这边的番薯还在冒着火气，身后的小可怜塞斐尔已经憋着笑自己站起来了，手里还拿着那把刀鞘。 “长官......” 塞斐尔颇有磁性的嗓音又在利乌斯的耳边回荡起来，好似魔音绕耳，现在他发觉自己甚至不能再忍受‘长官’这两个字了。 深吸一口气，利乌斯再度转身，准备结束这场不适时的闹剧。 结果，身后的塞斐尔已经自己‘坚强地’站起来了，此刻眼尾上扬正抿唇看着他，“长官，没事的，我是男人，你的反应太大了。” 塞斐尔在心里偷笑，没想到利乌斯这么纯情，连男人的身体都看不得，以后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这绝对是阴谋！ 看着塞斐尔一如往常的笑意，利乌斯反而阴恻恻地冷笑出声，他真是被气笑了。 利乌斯合理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塞斐尔对他的捉弄，咬着牙道，“先回你的居所换身衣服吧，我陪你去。” 塞斐尔扬眉，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好哦，长官你人真好。” 利乌斯一个趔趄，差点被这声长官吓死。 ———————————— 不过......阿卜还在他的浴室里，要是小家伙出来了可怎么办。 他走得有些急，光把阿卜放在了光线昏暗的浴室，只留了一层浅淡的暗属性，可别回去刚好消散了。 ——那阿卜可就完蛋了。 塞斐尔不合时宜地想，要真是那副场面，不知道利乌斯会是什么表情。 有点没忍住，塞斐尔哼笑出声。 两人仍旧一前一后地走着，利乌斯听见身后的哼笑声，心里更是不痛快，越发觉得耻辱。 自以为塞斐尔是在明目张胆地嘲笑他，利乌斯走得更快，还不时呵斥着身后的塞斐尔，“走快点，我们晚上还要回军团，你不会以为这几天你还能回圣殿睡觉吧？” 没想到塞斐尔反而眼睛一亮，“长官，我会跟你一起睡吗？” 利乌斯又狠狠摔了一个趔趄，琥珀色的眼瞳里亮着火光，蜜色的脸庞都生动起来，“滚蛋，闭住你的嘴！” ———————————— ——吱呀。 作为圣子的贴身男仆，塞斐尔的卧室相较一般仆侍的屋子更加宽敞精致，配设不输于圣职人员。 利乌斯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一般仆侍的大通铺，现在窥见其中差异，心下更觉讽刺。 ‘一个男仆而已，怎么会分到这种屋子？还说不是情人......’ 他兀自打量着这里，生活气息不是很浓，可能是由于刚住进来没几天的缘故，衣帽的隔间倒是很散乱。 塞斐尔的私服没几件，并且大多花哨，在圣殿里没太多机会穿，因此全搁置在里面，这还没几天已经沾了些灰尘。 “长官，我的衣服上灰有点多，先去浴室甩一甩，你先坐着等我会儿。”塞斐尔又扬起明媚的笑意，尽情向利乌斯释放着善意。 利乌斯没回话，冷漠地盯着塞斐尔走进浴室，关上门。 “呵。” 利乌斯在不大不小的屋子里转来转去，拿出淡紫的追踪喷剂小心地在屋子里喷起来。 先不论塞斐尔的身份疑云，在斯里兰集市时塞斐尔一言不发藏在二楼也很可疑，于是利乌斯特地拿了追踪剂。本来是打算趁塞斐尔被扣押在军团时再来这操作，没想到误打误撞先来了。 淡紫色的液体一经喷出，反而无色无味地消散在室内，一点踪迹也没留下。 ‘看来斯里兰集市的司格跟他确实没关系。’利乌斯指尖敲着桌面，忽然将目光投向浴室。 ——不对 ——还有一个地方 利乌斯转身，静悄悄地走到浴室门前，蹲下身拿出喷剂，将液体顺着门缝喷进去。 ——咚咚 脚步声响起，利乌斯恰巧喷完喷剂，随即快速起身，将小瓶子装回口袋。 ——咔嚓。 门一被打开，两人便目光相对。 塞斐尔比利乌斯稍微高一点，见状侧肩倚在门框上，垂眸望向塞斐尔，几秒后轻声道，“长官，寸步不离啊，还怕我逃走吗？” 利乌斯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百合香气，淡定地退后一步，“浴室方便我瞧瞧吗？” 瞧这话说的，好似他同不同意有什么区别一样。 塞斐尔微抬眉梢，边耸肩边后退一步，“请便。” 第19章 或许是塞斐尔刚刚呆过的缘故，浴室的萤石仍旧亮着，但光线微弱，不像是新置的屋子里该有的。 淡淡的百合香气从棕褐色的浴桶中逸散出来，利乌斯走近几步，发现桶里的水倒很是清澈，不像是倒了什么香薰精油的模样。 “这百合香......”利乌斯微微扭头，目光瞥过塞斐尔。 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塞斐尔换了身常服，白色的丝质长袍领口大敞，腰间的浅绿腰带被银线勾勒缠连着，袖口还缀着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 ‘真骚包。’利乌斯不自觉啧了声，状似难忍地撇过眼。 塞斐尔似乎没太关注利乌斯的表情，听到问话不甚在意地回道，“是香水，斯里兰集市上买的，据说是新款，味道还不错。” 语罢笑吟吟道，“您觉得呢？” 男人边说着边走近一步，单手撑在浴桶边缘，上身下压逼近利乌斯，碧绿色的深邃眼眸在昏暗的浴室里更具吸引力，幽深的眼底好似要将利乌斯吸进去一般。 ——鼻尖清冽的百合香更浓了。 黑金制服的利乌斯忍不住后退一步，“离我远点，别瞎套近乎。” “唉......”塞斐尔遗憾起身，身后抵着浴桶的手好似抓住了什么东西，在利乌斯看不见的死角处狠狠向下压。 “乖点......”塞斐尔朝身后轻声道。 阿卜原本被暗元素魔球包裹住藏在浴桶里，但不知怎么回事，魔球表体的暗元素似乎被空气中的什么元素腐蚀了一般，聚集的暗元素光点正以缓慢的速度散开，再不起来他就要被溜进魔球里的水淹死了。 “咕噜咕噜......” 纯白的小精灵憋气憋得满脸通红，身体本能地想从进水的魔球里钻出去。 下一秒，却被塞斐尔的左手强硬地压了下去。 ——“噗噜......” ———————————— “什么声音？” 正四处探查是否有溶剂显色踪迹的利乌斯猛然转了过来，澄澈的琥珀眼瞳紧紧盯住塞斐尔，“那是什么？” ‘狗屎。’塞斐尔心里暗骂，表面上倒是风轻云淡，“什么？我好像没听到呢。” 眼前身材高大的男人眯起眼，缓慢向塞斐尔的位置靠近，慢慢抽出了身侧遍布荆棘暗纹的尖刀：“站那别动。” 第22章 塞斐尔紧紧盯住利乌斯身侧亮着寒光的刀刃，抓着阿卜脑袋的左手更加用力，“怎么了长官？你拔刀干什么？” 昏暗的屋子里，萤石仍在微弱地亮着暖光，塞斐尔盯着那把颇具艺术感的尖刀，不由得在脑海里预设起利乌斯用刀误杀阿卜的场景。 尖利的刀刃利落地穿过阿卜雪白的胸腹，猩红的血液估计会喷洒一地吧。 ‘啧。’塞斐尔心底哀叹一声，他可不希望这血喷在他身上，他还很喜欢这个浴桶来着。 两人的距离迅速缩短，利乌斯的目光锁定住塞斐尔藏在浴桶里的那只手，手下用力缩紧，刀把微微颤动。 ‘割了也不错，这家伙这么滑溜，割掉还能少点威胁。’利乌斯在脑海中冷嘲着。 狭窄的浴室里，室内气氛如坠冰窖，空气仿佛都凝滞起来，塞斐尔在脑中飞速想着对策，直到—— “哇！！！！！！！” 水滴飞溅，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倏然破开水面，两只黑乎乎的小手扒住浴桶猛地站起身来！ ——噗噜 阿卜终于脱离了头顶那只魔爪，憋着一口气冲出了进水的魔球。 黑洞洞的一个圆头，连眼睛都看不到，只见密集的、海藻般弯曲的浓黑发丝湿哒哒地覆在头上，“终，终于......”活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柄极其眼熟的锐利长刀就朝着他刺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利乌斯！！！！” 阿卜瞬时惊恐大叫，刀尖破开前空，仿若下一秒就要刺穿他的脑袋。 ——噗呲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握住了刀身，硬生生用力截停住前进的刀锋。 猩红的血液顷刻间喷涌而出，血水沿着荆棘刀面一路下滑，在快要沾到长刀主人的手时被甩了出去。 阿卜的心脏极速跳动，快得好似从泰卡西山峰上一跃而下，全身的血管都止不住地鼓动发烫。 小精灵属实是被吓蒙了，纯黑的眼珠一寸寸转动，缓慢目移到塞斐尔被刀刃狠狠割开的手上。 ——那是塞斐尔的手......那是塞斐尔的手。 血液仍在滴答答地流，塞斐尔盯着手心的伤口愣了一会儿，随即来回试探着抬落手指，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一只麦色的大手捏住了他的伤口。 “嘶。”塞斐尔蹙起眉头，不满地瞥向利乌斯，“长官，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利乌斯面色冷淡，看不出表情，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绿色药剂，抛给了塞斐尔，“自己抹。” 塞斐尔盯住利乌斯不放，好奇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 一旁的阿卜也缓了过来，立马扑腾着水面走过来，脸上眼泪还没擦干就自告奋勇要帮塞斐尔抹药，“多亏了你，塞斐尔，我来帮你吧！” 声音粗糙无比，活像声带刚从钢炉里炼出来一样，小精灵自己也吓了一跳。 塞斐尔瞅着浑身漆黑的阿卜，心里的疑惑更大，但显然现在不是个提问的好时机。 “你在圣殿里私养精灵，霍兰德知道吗？”利乌斯立在一旁，淡淡打量着小精灵，语气不明。 这是一个跟阿卜完全不同的精灵，一个完全纯正的暗精灵。 似乎还跟塞斐尔关系还不错，明明能用魔法制止他，却下意识伸出了手。 利乌斯本以为塞斐尔这种人，从内到外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没想到......还有点人性。 边想着，目光又落在了一旁面目全非的小精灵身上，这小东西——怎么长这么丑？ 确切来说，是因为阿卜浓密的黑色鬈发将整张脸都遮了个严实，所以利乌斯根本看不真切这个小精灵的脸，再加上这粗糙的音色...... 没想到塞斐尔是这种品味，利乌斯难得唏嘘了一番。 男人的目光又从给塞斐尔小心上药的小精灵挪到了塞斐尔的脸上——面容圣洁的男人风轻云淡，似乎还有点出神。 半响，利乌斯不知是想到了哪里，突然冷笑一声：“这么坚强啊？刚才不还疼得站不起来吗？” 塞斐尔离家出走的脑袋终于被送了回来，他严肃地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随即微微抬头，晶莹的泪珠就顺着美人面滑了下来。 “长官，别再戏弄我了好不好？”声音还带着点委屈，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委屈。 塞斐尔虽是流着泪，碧绿色的眼眸里却藏着笑意，笑盈盈直视利乌斯。 莫名其妙的，利乌斯转过了头，心底的恶感不知何时散了一些。 几秒后，冷硬的长官再次转身，继续查探起溶剂的踪迹来。 ———————————— 身后，塞斐尔终于卸了力道，轻飘飘滑落到地上，光把手放在了浴桶之上，盯着阿卜的动作。 ——奇怪...... ——为什么当时会伸出手？ 男人的睫羽微微垂落，记忆回溯，眼前仿佛再次闪过过去的场景。 昏暗的训练场，鲜活的人的生气，仿佛也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自他眼前闪过，毫不留情地越过他的脸侧，一击即中。 随之蔓延而来的是血液的腥气，幼小的人影自他眼前倒下，一个接一个...... ———— “喂，塞斐尔！” 惊了一瞬，塞斐尔猛地缓过神来，循向声音来处。 眼前——利乌斯不耐地蹙起眉，“别装了，刚才都哭过了，现在还想再来一场？你不会是想在圣殿过夜吧？” 塞斐尔没说话，缓缓地站起身，暗绿的眼瞳直直与利乌斯对视，良久才扬起唇角：“长官，我都受伤了，你就不能怜爱我一下吗？” 利乌斯正从浴桶里提溜出黑漆漆的阿卜，见塞斐尔这般作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怜爱？我当然会怜爱你，回到军团我自会好好怜爱你。” “但是现在，”利乌斯冷笑一声，捏住阿卜的后颈，把小精灵扔给了塞斐尔，“把你的小东西带上，跟我回军团。” 塞斐尔接住小精灵，正想叫阿卜的名字，却意识到利乌斯还在跟前，于是话音一转，“阿白，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阿白’愣了下，随即疯狂摇头，“我不用了，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利乌斯嗤笑一声，“还阿白呢，愿望还挺美好。但不准呆在这，他也有嫌疑，带着一起走。” 阿卜的诡异变化是个闷雷，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爆，但其实也没关系，毕竟是阿卜会挨骂，倒也没塞斐尔什么事。 只不过是利乌斯可能会更讨厌他一点，塞斐尔暗想着，面上也失笑起来。 两大一小一齐向外走着，塞斐尔边走边用魔法帮‘阿白’烘干衣服，不知怎么的，手指扯到了根绸带，用力一拉—— ——哗啦 一个黑色钱袋掉到了地上。 塞斐尔双手抱着阿白，没法弯腰去捡，于是利乌斯纡尊降贵地捡起了钱袋，“给......” ‘阿白’紧张得正要接过去，利乌斯递过去的手却莫名顿了下—— “这钱袋......怎么有点眼熟啊？” 第20章 气氛陷入了僵滞，阿卜瑟缩伸出的小黑手也悄咪咪缩了回去。 ——完蛋蛋了，忘记这钱还是利乌斯给他的了。 塞斐尔垂眸打量小精灵的表情，倒也猜出了原委。 黑金制服的长官用手轻轻捏着黑色的丝质布料，从系带口滑到褶皱内部，似是摸到了什么，缓慢抬起头看向心虚的小精灵。 “什么时候偷的？”男人面无表情，垂眼盯着阿卜不放。 利乌斯倒也没有很惊讶，暗精灵种族的特性决定了他们容易干坏事，从古至今向来如此，他倒还不至于难为一个看上去连成熟期都没经历过的小精灵。 “我没偷，我不偷别人东西......不是我偷的！” 阿卜大叫一声，黑黢黢的眸子直直看向地面，根本不敢跟利乌斯对视。 利乌斯眯起了眼，冷笑一声道：“哦？没偷？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能拿到我的钱袋？” 塞斐尔没说话，从他的视角望过去窥不见阿卜的小脸，满目都是浓黑的发丝。 他抱着阿卜，明显能感受到小家伙一直在颤抖，嘴虽然硬但身体还是反射性的害怕，明显的色厉内荏。 塞斐尔对精灵种族不太了解，但小精灵反应这么大，估计对这方面还挺重视的。 思虑一二，塞斐尔满怀歉疚地开口：“长官，都是我的错，初来圣殿银币带的不够，那天跟你起了纠纷，就故意拿了你的钱袋。” “这钱袋是我送阿白的，你要怪就怪我吧长官。我背弃了圣殿之人的美好品德，让心里的怒火侵占了理智，这才犯下偷盗之忌，真的很抱歉。” 这话一出，怀里的阿卜都震惊地抬起了头，更别提站在一旁的利乌斯了。 男人小麦色的脸黑得更加彻底，瞧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好一个‘被怒火侵占了理智’，完完全全将这小毛贼摘出去了呗。 第23章 利乌斯阴沉的视线扫过小精灵，心下有了考量。 ——这小东西，在塞斐尔心里的分量还真不轻，不知是从哪得来的？ 阿卜感受到身前的灼灼视线，紧张得满头大汗，身体自发地向塞斐尔怀里靠，一个劲地寻求着安全感。 不知怎的，或许是观察的时间长了，利乌斯越发觉得这小家伙很眼熟。 正欲再看，塞斐尔抬手挡住了利乌斯的视线，冷白泛红的手心里放着个雪白的钱袋，“长官，我把钱还你，能不能放我一马？” 男人的目光从手心移到塞斐尔的脸上，嘴角不自觉抿了下，下一秒转过身，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跟上，到军团再跟你掰扯。” 塞斐尔施施然收回手，抱好小精灵跟了上去。 ‘好心软的长官啊。’ ———————————— 熟悉的地点，是曾经变身小鸟的塞斐尔来过的地方。 军团内人来人往，人群的目光止不住往塞斐尔身上瞟，一个漂亮到过分的异域男人，还有一个乌漆嘛黑的小精灵？ 克里希军团的长官这是带了什么人回来？ 利乌斯原本冷着脸走在最前面，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头从窗户里探出来，身边的人流也越来越密集，实在忍无可忍地转过身。 身后——塞斐尔正姿态悠闲地朝不远处窗口冒出头的内务人员们打着招呼，细碎的暖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他头顶，使得原本灿金的发丝被镀上一层光辉，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圣洁端庄。 “该死的 ......” 利乌斯眉眼压低，快步走到塞斐尔身边，拽住他的胳膊就飞速往前带。 “能不能走快点，你以为你来这是干什么的？” 塞斐尔被拉了一个趔趄，身体止不住前倾，些许发丝也偷偷拂过男人的侧颈。 发丝很柔软，但更多的是痒意。 “啧......”利乌斯又不满起来，倏地甩掉塞斐尔的胳膊把人往外推，嘟囔着：“别离我太近。” 被这一拉一甩的，塞斐尔原本万众瞩目的好心情也散了个尽，无奈叹息道：“长官，我可全程没碰你，拉住我的是你，把我甩开的也是你，你想如何呢......利乌斯长官？” 被喊了名字的男人猛地一顿，完全没有反思自己行为的意思，反而转头眼神怪异地飞快瞥了塞斐尔一眼，硬邦邦地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少对我使那种手段。” ——男人回过身走得更快了。 “哈？” 塞斐尔一头雾水，泄愤般掐住阿卜的脸，笑兮兮问着怀里的小精灵，“你主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阿卜有些懵，“他确实有病......” 话说了一半，他瞬间反应过来：“谁说他是我主人了！？” 一人一精灵面面相觑，阿卜好似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瘫倒在塞斐尔怀中。 没走几步，塞斐尔蓦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迟疑道：“阿卜，你......不怕光了？” 躺在他怀里的小精灵先是一愣，随即便猛然抬头望向天空——暖融融的大太阳在对着小精灵微笑。 阿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我......” 塞斐尔没再等他，抱着变异的小精灵跟上了利乌斯。 ———————————— 克里希军部的大厅中央陈设着一座巨大的黑翼龙骨架，深红的丝绒幕布自前殿大门落下，光从外面看倒是看不见这座恐怖的巨物。 塞斐尔飞了这龙骨两眼，不知是不是建筑设计师的通病，银霜堡内部的训练场也有这玩意，虽然在他看来龙骨被放在这观赏还不如拿去炼药，至少还能起点实际效用。 ——暴殄天物啊~ 要是走的时候能从上面掰几根的话就好了，回去拿给绿毛女还能换上好几瓶天价魔药。 塞斐尔暗自想着，跟在利乌斯的身后走进了克里希军团的中枢运转厅。 一进去，远远地就望见了一个熟人，塞斐尔还没来得及拿这事逗弄利乌斯，怀里的阿卜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侍抱走了。 “诶？”塞斐尔蹙眉望向利乌斯，“我的小精灵要被抱到哪去？” 利乌斯没回答，狭长的眼瞳淡淡与他对视，边脱外套边朝他走来，“不用你瞎操心。” 下一秒——垂在身侧的双手被眼前的男人抓了个牢实，利乌斯捏着浅红光芒的束带，开始一圈圈慢条斯理地缠住塞斐尔的手腕。 男人的指腹带着薄茧，磨得塞斐尔还挺舒服，连挣扎的动作都不想去做了。 “长官，你给多少人缠过这东西，没有像我这么乖的吧？”塞斐尔一闲下来就开始犯贱，手指不老实，暗戳戳地偷摸利乌斯的腕骨。 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近到塞斐尔能看到这位长官随呼吸而起伏的饱满胸膛。 塞斐尔的手又开始痒起来。 “别乱摸，小心我宰了你的爪子。”利乌斯威胁着，别以为他感觉不到塞斐尔放肆的眼神。 魔力束缚带被绑好，塞斐尔老老实实地坐在嫌犯的座位上，对面是不近人情的冷漠长官利乌斯。 ——啪啪啪 一堆泛黄的资料页被扔到桌子上，麦色的大手按着资料页的封皮，朝着塞斐尔推过来。 “先从这些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第21章 一堆泛黄的资料页被扔到桌子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按着资料页的封皮，朝着塞斐尔推过来。 “先从这些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塞斐尔垂眼盯着黄纸看，页边缘是眼熟的棕褐色勾花纹路，熟悉的掉色人像印在页纸中央——显然是他的头像。 ——是他从奥克号进入碧波港时伪造的通行证。 塞斐尔不自觉挑起眉，有些吃惊地瞥向利乌斯，“长官，我的通行证怎么在你这？我还以为丢在路上了呢。” 男人低头仔细观察着自己的通行证，似乎真的对失而复得的证件很惊喜似的。 利乌斯沉下脸，抬手从男人手底下抽回黄皮纸，一字一句道，“你是从哪个地方过来的，通行证在哪办的？” 就算双手被捆住了，塞斐尔也坚强地支起手抵在下巴上，碧绿的眼瞳直直望进利乌斯眼底:“长官看不到吗？证上写着呀，艾尔文前哨站，就在碧波港北部，无尽之海海西的一个小岛。” 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我也是在那上的奥克号，这才能来到碧波港。” 艾尔文前哨站虽属于碧波港管辖，但处在银霜堡与碧波港海线边界处，异族人士众多，同样管理也相当混乱，只要有钱就能买到通行证。 利乌斯眉眼压低，手指敲击桌面，不满道，“还有呢，你从哪来？” 室内寂静无声，刚刚还能言善道的塞斐尔却突然没了声响。 见状，利乌斯疑心更甚，“问你话呢？” ——“浦格港。” 塞斐尔轻声道，“我从浦格港来。” 利乌斯的手指颤动几分，即刻抬眼瞧着塞斐尔，“如何证明？” 浦格港这个地方，或许以前鲜为人知，但在几月前的银霜之战后却一战成名，从一座资源丰富的边陲小城彻底化为了一堆战火后的废墟。 城内死伤众多，只有少数王公贵族被余兵接走，残余的平民大多被迫跳海喂鱼，永久葬身在深不见底的无尽之海。 听到浦格港这个名字，利乌斯心里没由来升起几分悔意。那时他刚完成老国王亲授的统领任务，回国后重伤在身，昏迷了一个月，完全错过了这次军务。 谁都想不到一次和银霜堡的边境摩擦，竟然会严重到这种程度，直接导致浦格港成了一座死城。 但是——从塞斐尔口里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值得信任。 塞斐尔太过聪明，明白浦格港的居民身份早已不复存在，再如何追究都查不到结果，这大抵才是他选择浦格港作为家乡应付他审讯的原因。 两人直直对视，利乌斯一眨不眨地盯着塞斐尔的眼睛，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破绽。 塞斐尔倒是轻松地笑了起来，身体前倾凑近利乌斯，“银霜之战的指挥官是长官您的恩师，碧波港的首席大魔导师——西修罗尔，您是知道的吧？” 利乌斯没回应，静静听着塞斐尔的说辞。 “西修罗尔常年深居简出，闭门谢客，但就在银霜之战那一个月，却倏然现身于浦格港，发动了银霜之战。” “不，”静静聆听的利乌斯突然打断了塞斐尔的话，“并非大魔导师发动战争，是银霜堡之人偷越边境，意图不轨。” 塞斐尔没说话，他当然知道是银霜堡的人先偷越的，但这不是他的剧本。 于是少顷，塞斐尔低笑一声，冷嘲道，“不管是不是他发动的，他确实毁了一城的人。西修罗尔眼下刺着赤红的荆棘图纹，一路蔓延至耳后，特征十分明晰。发动的火元素术法有暗元素存留的踪迹，十分罕见。” 第24章 话说到这，利乌斯明白塞斐尔是想证明他当时在场，所以才会清楚罕现于人前的大魔导师的魔法元素，但是…… “不够，”利乌斯神色冷淡，对塞斐尔的自证并不满意，“这些见闻都可以通过小道消息打听，并非只有在场人士可以闻知。” “哎，长官，你对我未免太严苛了一些。” 塞斐尔越发欣赏起利乌斯来，聪明又正直的对手谁不爱？ “照你这么说，若你问我浦格港的风土习俗、人文信仰，我的邻里关系情况，就算我都答出了，你也能用一句道听途说否定我的真实性不是？” 室外光线明媚，塞斐尔坐在面光处，越发显得骨相优越，轮廓分明。浅金的光斑在他洁白的衣袍上跳动，整个人更显神性。 似是觉得两人的距离还不够近，又朝利乌斯的位置凑了过来，顷长的身形似是要把利乌斯整个人包住一般。 利乌斯直面塞斐尔时甚至有一瞬的恍惚，但最终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我需要证据，而不是单凭一张嘴。”他侧了侧脸，妄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塞斐尔眸色暗了一瞬，下一秒倏然起身，双手拉住利乌斯的衣领朝自己靠近。 “长官，你可真磨人。” 没等利乌斯反应过来，身前的塞斐尔却倏然松开了手，转而朝自己的身上扒去。 银白的长袍领口被主人轻飘飘扯开，一大片冷白的肌肤霎时出现在利乌斯眼前。 “混蛋，谁让你脱衣服的!”利乌斯飞速转过头，厉声呵斥塞斐尔。 身前放荡的男人倒有些无辜，无奈道，“长官，你不是要看证据吗？” 塞斐尔扯出浅绿色的腰带，轻巧地扔在利乌斯的办公桌上，“……这不就是证据。” 利乌斯这才缓慢转眼—— 赤红泛紫的疤痕自侧胸一路滑向后背，伤口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些许褐色的茎叶型血痂还黏附在伤口边缘。 ——是西修罗尔的星象火咒术的痕迹。 “长官，这个证据够不够格啊？”塞斐尔衣襟大敞，唇角扬起望着他。 “浦格港那一夜死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多，我们伟大的魔导师为了阻止敌兵入侵，不得以施展此术，倒也说得过去？”塞斐尔缓慢系着衣带，嘴上还不忘阴阳着。 银霜之战惨胜的头条报纸在碧波港飞的满天都是，配图全是死状凄惨的尸体。 无一例外，每一具尸身上都遍布着相似的疤痕。 ———————————— 这边衣服还没系好，手腕便被利乌斯强横地握住了，男人面带冷意，眼刀止不住地刮过塞斐尔，“闭嘴。” 塞斐尔手腕有些疼，见利乌斯迟迟不放手，心情也逐渐变得糟糕。 ——真难缠，真成这样还不信？ 绿毛女海洛伊丝的魔药制作水平可以说是无可匹敌，用了疤痕显形水的塞斐尔一点也不担心利乌斯会看出点什么，只是…… ——神经病啊，能不能先放开他？ ——嘭 手腕真要被攥肿了，塞斐尔不耐烦地甩开了利乌斯，借着身高优势把男人堵在了办公桌旁。 利乌斯挺翘的臀部恰好靠在桌腿上，被冰凉的触感惊得回了神。 眼前——塞斐尔面色无波，就这么静静盯着利乌斯，像是在寻求他的答案。 事实证明，利乌斯确实是个死犟种，男人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又找出了新的质询点，“这也并非没有漏洞，说不定你就是银霜堡的潜入者之一？毕竟全城死无对证，我也联系不上西修罗尔冕下，自然是任你胡诌了，不是吗？” 塞斐尔没感情地扬唇，“哦，是啊，您说的对。”他后退一步，拉远了与利乌斯的距离，重新坐回座位上，沉默地系起腰带。 因为两只手被绑在一起，塞斐尔系腰带的动作很笨拙，虽说刚才解衣服倒是挺快的。 但看着这一幕，利乌斯突然有了种自己在欺负塞斐尔的感觉，可事实明明是塞斐尔确实漏洞百出。 黑发男人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塞斐尔艰难动作的双手，帮助狡猾的卧底扣起衣服来。 塞斐尔坐在椅子上，利乌斯则半蹲在他身前，双手拉着浅绿色的系带灵巧打结。 从塞斐尔的视角看，黑发男人垂着眸子，眼皮自然放松，浓密的睫羽放松地耷拉在眼下，落下一道道阴影。 蜜色的肌肤在暖光下泛着流动的光泽，看起来格外甜美，塞斐尔好似能闻到香甜小蛋糕的气息，牙尖都有点痒。 他觉得有点奇怪，系衣带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一边胡乱想着，双腿忍不住动了一下——刚好擦过利乌斯胸前的饱满处。 ——好软。 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利乌斯淡淡抬眸望向塞斐尔，似乎在询问。 头一次，塞斐尔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假装淡定地移开目光。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利乌斯也沉默了，快速系好衣带站了起来。 “第一个问题问完了，你的嫌疑暂且保留，”利乌斯收回塞斐尔的通行证，停顿片刻道，“接下来我要问点别的。” 塞斐尔好奇抬眼。 ———————————— “圣殿每五年面向全境招收全属性法力学徒，你为何没去？”利乌斯慢条斯理地从桌下又抽出一叠灰扑扑的资料，挑眉看向塞斐尔。 对面的金发靓男倒是风轻云淡，“路途遥远，凑不齐资费。” 闻言，利乌斯像是脱离出适才的诡异氛围，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作态，半晌讽刺道:“不入圣殿，你的一招一式从何而来？又如何能暗算到我？” 见他这样，塞斐尔心里的旖旎劲儿也散透了，厚脸皮道，“天资聪颖，没办法。” 笑话，搁这套话呢，他又没跟利乌斯打过架，哪来的机会在他面前展示拳脚功夫。就洒了他一回魔药，还坏心眼地诈他。 空气中的粉红泡泡散了，塞斐尔没趣地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折着资料页的小角。 这利乌斯像头犟驴一样，抓不到他的小辫子，就一直问来问去，塞斐尔不好好配合，利乌斯就算查到光明神那也查不出来。 ——真当他是菜鸟卧底了。 没趴一会儿，讨厌的长官又开口了，“最先给你推荐函的人，是谢利尔夫人？” 塞斐尔点点头，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长官，我来这里是协助你办理斯里兰集市的案件的，回答了这么多问题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别再问我了好吗？” 闻言，利乌斯嗤笑道，“你真以为你有选择权？” 他语调更冷，“真以为你死在这，你亲爱的圣子会冒着风险来我的地盘找你？” ——狗东西。 塞斐尔心里暗骂，还是个挺会以势压人的狗东西。 真小瞧他，他轮得着霍兰德这种小辈来救他？ ——嘭 塞斐尔猛然站起，撑臂用力推开桌上的纸质资料，居高临下俯视利乌斯:“长官，你会这样做吗？你会迫害一个家破人亡，从无尽之海流亡至此的浦格港居民吗？用你手中的权利，来排除一个您并未证实的，不确定的威胁？” 利乌斯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抬头顺着塞斐尔线条流畅的下颌向上望去。 ——或许是被逼急了，又或是演的，男人冷白的面庞上泛着因薄怒而生的红晕。 精致的喉结随着主人激愤的话语来回滑动，利乌斯的视线焦点也逐渐被吸引过去。 等反应过来时，心下莫名其妙升起一丝异样。 “长官，你是在走神吗？”塞斐尔咬牙切齿道，俯下上半身逼近利乌斯。 高大的身影再一次笼罩住座位上的长官，冷香浮动，利乌斯的视野也再一次被塞斐尔填满。 “离我远点。”利乌斯恼道，不知道自己今天是第几次说这话了。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塞斐尔摆摆手，“这件事先放下，藏好你的尾巴，别让我发现了。” 起起落落，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呲呲的刺耳声响。 利乌斯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这一通讯问，没找出点线索，反而给嫌疑人送了一份悲情人设的伪装，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太会装了，利乌斯心底一沉，觉得遇到了对手。 对面的塞斐尔可没给他时间缓冲，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后仰，“长官，我们还是来说正事吧？斯里兰集市的案件应该很紧急啊，您不至于主次不分吧？” 利乌斯的嘴角压了下来，饱满的红唇微不可察地扁了扁。 ——两人终于进入了正题。 第22章 “呜哇哇哇哇……” “我要找塞斐尔！我要我的……主人！” 黑乎乎的小精灵大声嚎着，一头杂乱的蜷曲发丝被女侍温柔梳通，此刻露出真容，倒也像个可爱叽叽的暗精灵。 会客室外人来人往，这地方隔音虽然不好，但却没一个人理会小精灵，任由小东西放肆嚎哭。 第25章 阿卜假嚎了一会儿，一滴眼泪都没掉，见没人理他也逐渐消停下来，睁着晶莹剔透的浅绿眼珠到处乱看。 “讨厌的利乌斯，竟然都没认出我……”阿卜小声絮叨着，一边跳下高脚凳，一边朝会客室的门口走去。 虽然理智上不想让利乌斯发现他偷偷跑了出来，可是自己的主人没认出自己，小精灵还是有些伤心的。 “我是变成了什么模样，一个个那副表情……”阿卜撇着嘴，虽然知道自己变黑了，但还没亲眼见过自己的样子。 ——扣扣 用力推了两下，房门纹丝不动，阿卜的心也凉了。 “应该还有别的出口吧……” 禁闭室光线昏暗，唯有东南角留着一扇紧闭的木窗，深红色的绸幔半遮不遮地缀在窗棂旁。 阿卜快速跑到窗边，顺着窗沿朝下望去。 ——不是很高，似乎对小精灵不太防备，将人关在了二楼。 ‘要跑出去吗？’ 阿卜在心里想着，现在翻窗出去大概率逃不出军团，虽然他好像不怕光了，也用不上塞斐尔了…… ——他怎么能这样做！ 塞斐尔可是为了他得罪了利乌斯，利乌斯位高权重，现在他也没办法跟利乌斯解释，他这一走，指不定主人怎么折磨塞斐尔…… 阿卜猛地摇头，他可是善良的光属性小精灵，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打定主意，阿卜也消了翻窗的念头，正准备转身往回走，就在此刻——窗外忽然传来哄闹的声响。 阿卜循声望去——一列身着深红长袍的六人小队押着一个看不清面庞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肤色较深，上半身赤裸着。火红的落日缀在几人身后，连带着男人的表体也被映上一层浅淡的金光。 咦？似乎不是映射，好像是有什么纹路在发光？ 时间接近傍晚，训练场人影稀疏，步伐整齐的异装人员格外引人注目。 没过一会儿，克里希军团的接待者跑了出来，三人步履匆匆，其中一个还有点眼熟，一头色泽瞩目的绿毛随风飘舞，阿布曾经见过——是副队梅克身边存在感极强的队员。 叫什么来着，雪莱？ 没等阿卜仔细打量那个被抓住的高大男人，休息室的门就传来咔咔的开锁声。 塞斐尔不正经的音调就传了过来，“小精灵，等急了吗？” 心下一喜，阿卜立马将楼下的事抛在脑后，欢欣雀跃地跑向门口，“没有没有，塞斐尔你来接我啦！” ———————————— 撇过塞斐尔的身份这层疑点，斯里兰集市的案件可跟塞斐尔一点关系都没有。 于是他大大方方地交代了事件始终，讲述过程声情并茂，自以为很给利乌斯面子。 塞斐尔交代完，对面的男人半晌才冷嗤一声:“这件事上倒是敞亮……” 金发的高大男仆无奈耸肩，顶着张大杀四方的异域面庞，清纯地眨了眨眼。 ———————————— 落日熔金，淡紫的群山连绵起伏，随着云雾舒展，山顶的金层也渐渐映入眼帘。 一如来时，塞斐尔跟着利乌斯，怀里抱着黑乎乎的小阿卜，步伐轻快地走出中央大厅。 协助利乌斯办案的这几天，塞斐尔都不能回圣殿，被无情的长官安置在军团内部。 几人分道扬镳在克里希军团东区的兰彻路口，塞斐尔被几个监管小兵带着朝西走，利乌斯则朝东回家。 “阿白，跟长官说再见～”塞斐尔状似无意地对着利乌斯笑，举起阿卜的小手跟利乌斯拜拜。 身后几个小兵偷偷笑起来，也学着小精灵招手，倒是利乌斯一脸冷漠，“明天就会见面，有什么好说的。” 阿卜倒是很老实，还有点舍不得利乌斯，“利乌斯再见！” 闻言，利乌斯心里的古怪感更甚，盯了他几眼后转身利落地走了。 徒留阿卜一人伤心，悲叹主人的冷酷无情。 塞斐尔瞅瞅怀里的小精灵，微妙地哼笑出声。 ——真期待利乌斯发现的那天啊～ 甩了甩手上分化成两个手环的魔力禁锢器，塞斐尔好心情地跟着小兵继续前进。 ———————————— 夜色深深，克里希军团内部一片寂静，月圆高悬洒落一地月光，唯余守卫仍在兢兢业业地站岗。 夜晚气温较低，冷风不时卷着几片风语叶穿过地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嚓嚓 躺在硬板床上的塞斐尔睁开了眼睛，于黑暗中缓缓坐起身。 身旁——阿卜仍在呼呼大睡，黑乎乎的一团完全融进黑暗里。 塞斐尔瞥了一眼小家伙，随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门外——有奇怪的动静。 像是皮毛沿着地面缓慢拖行，又像是有毛茸茸的动物在地面快速滚动。 军团里养了什么动物？ 黑暗里，塞斐尔缓缓地朝窗边移动，慢慢地束紧身前睡袍的带子…… 冷白的月光在窗前洒落一地，灰绿的草地上——一头赤红的四脚毛绒绒兽类恰巧路过窗前，表体的皮毛与杂草摩擦发出窸窣的响声。 通体线条流畅，矫健的四肢和后背肌肉扎实，看起来极富战斗力。 塞斐尔蹙起了眉，‘这是什么东西……’ 是碧波港的特有物种？反正在银霜堡境内他从未见过。 窗户的浅灰玻璃被封死且加了法阵禁锢，塞斐尔没办法悄无声息地打开窗户，只能眼睁睁看着稀有的奇特小兽爬走。 “塞斐尔？” 室内寂静无声，身后突兀冒出的声响吓了塞斐尔一跳，他快速转身捂住阿卜的嘴，迅速回头瞥了一眼窗外。 赤红的小兽似乎朝屋内望了一眼，暗绿的眼瞳内密密麻麻遍布灰白的芒针，塞斐尔没来得及细瞧，赤红的毛绒绒便消失不见，飞快地隐匿于夜色中。 阿卜睁圆眼睛，不解地望着塞斐尔，“肿么，怎么了……” 塞斐尔松开了捂住阿卜的手，带着小精灵重新躺回床上，“没事，看见一只小猫，刚刚逃走了，快睡吧。” 阿卜唔了一声，心里有些遗憾，他还没见过小猫呢。 —————————— 这一夜却注定睡不安稳，一人一精灵躺下还没多长时间，室外建筑的萤石群便大片大片地亮起光来。 夜色一扫而空，通明宛如白昼。 喧嚣的人声充斥着东区内部——“那只暗精灵跑了！快去追！” “赶紧找到他，被长官发现就完蛋了！” 塞斐尔躺在床上没什么反应，阿卜倒是精神了，猛地推起塞斐尔来，“塞斐尔，你听见了没？是暗精灵！他们说暗精灵！” 塞斐尔宛如一具死尸，一动不动，全身似乎只有嘴皮子还能活动，冷漠道:“怎么了，暗精灵怎么了？” 阿卜急得团团转，舔着嘴唇小心翼翼道:“我还没见过暗精灵呢，我们出去看看吧……” 一旁的男人哼笑一声:“没见过，你没见过真有鬼了。” 明明自己现在就是暗精灵，还傻乎乎以为自己是光属性的呢。 阿卜更急了，莫名想到今天傍晚被押进来的那个男人，思量片刻卖萌道:“那塞斐尔你不动，能不能让我出去看看呀？” 看着故作可怜的小阿卜，塞斐尔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想怎么出去，我们门外就有看守，咱两可是被当犯人一样关起来的，你自己能出去？” 阿卜瘪了瘪嘴，忘记这一茬了，忽然灵机一动，抬头望向窗户，眼睛迸发出夺目的光亮，“我可以从窗户出去！” 小精灵指了指那扇被密封的小窗。 塞斐尔有些好奇:“你能打开它？” 阿卜急忙点了点头，一溜烟跑下床，伸出手朝密闭的雕花玻璃探去。 ——只见原本圆润的指甲瞬时猛涨，弯曲成尖利的弧度，小指甲泛着银光，抬手到窗面上还没过几秒，整个玻璃便转化成布料般的材质。 小精灵掀开“窗帘”的一角，朝塞斐尔嘿嘿笑了笑。 ——竟然没有触动禁锢法阵？塞斐尔大为震惊。 阿卜却来不及解释，尽管自己能立刻钻出去，但还是用询问的目光窥向塞斐尔，“我就出去一会儿，塞斐尔～好不好？” 黑乎乎一团的小东西渴望地看着塞斐尔，塞斐尔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想起点什么，假装为难道，“被利乌斯发现了怎么办？” 小精灵闻言，立马倒豆子般出卖了主人:“不会的不会的，利乌斯近几天都不会起夜的。” 毕竟抹了他亲制的抑乳魔药，肯定会有点副作用，小精灵心知肚明。 塞斐尔长长地哦了一声，终于同意了小精灵的请求。 “去吧，小心点。”男人温柔地关怀道。 阿卜兴奋地翻窗而去，银白的袍子一闪而过。 塞斐尔站在窗前，看着阿卜一路狂奔躲过守卫，朝喧闹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第26章 直到阿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塞斐尔才慢悠悠地换上长袍，戴起兜帽，转身消失在屋内。 ——咔哒 床边，束缚魔力的手环还闪着浅淡的红光，孤独地躺在地上。 ———————————— 另一边—— 利乌斯的宅邸内，身形高大的男人眉眼紧闭，躺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像是陷在了梦魇里迟迟不能脱身。 室外黄光骤闪，明暗交织，不知过了多久——利乌斯才逃脱出无边梦境，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呼 细密的汗珠从男人的额角滑下，掠过锋锐的下颚线，一路滑进饱满的胸腹。 糟糕的梦境虽然从脑海中远去，但一股不好的预感却袭上利乌斯的心头。 男人面色阴沉，抬手利落地抹开了前额的汗水，赤着身子从床上坐起，快步朝浴室走去。 几乎是同时，卧室前门的通讯晶石倏然亮起，庄园大门被猛烈敲击，发出了砰砰砰的剧烈响声。 “长官！长官！出事了！” 第23章 夜风习习，塞斐尔猫着腰，一路跟在小精灵身后朝人群喧闹处走去。 军团东区乱作一团，守卫的喊叫声、人群喧闹的步伐声充斥耳旁。 “没办法了，副队，赶紧通知长官吧！” “该死的……又少不了一顿批……” “长虹使怎么偏偏今天来？” “该不会是故意把那只暗精灵放跑的吧……” 塞斐尔的身形隐没在黑暗里，默默听着耳边小兵的嘟囔，在脑海里记下关键信息。 ‘长虹使是什么东西？’塞斐尔微微眯起眼，轻巧地跳上屋檐，自上而下俯视着纷乱的人群。 这碧波港的势力还挺复杂，有了圣殿和军团还不够，又来了个劳什子长虹使？ 塞斐尔体型修长，为了避免被发现，整个人紧贴在屋顶的黑金壁檐上，如同灵巧矫健的黑豹般悄无声息地在屋顶上潜行。 纯黑的兜帽将一头炫目的灿金长发包裹住，唯余男人俊美逼人的面庞暴露在外。 ‘这个阿卜，跑得还挺快。’ 塞斐尔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阿卜的身影，看着小家伙滑溜地穿行于黑暗中，身法格外诡谲，巧妙地避开了一路上通行的守卫。 ——简直像是天生的暗精灵。 “看来小家伙身上还藏着很多秘密。”塞斐尔喃喃道。 ———————————— 不多时，阿卜就顺着军团东区的a3哨塔下钻了出去，身上灰扑扑的，早已看不出原来整洁白净的样子。 他循着鼻尖微弱的血腥味朝高塔的死角处走，拐过墙角——身前是一片茂密的银霜草群。 高度能顶两个阿卜，就算再高大的人藏在此处也难以循迹。 小精灵也有些吃惊，他被利乌斯带着来过几次军团，却也是第一次发现这处地方。 他试探着走近几步，鼻尖的血腥味更浓了。 “你还在吗？”阿卜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对着银霜草群后的人影道。 “别怕，我不是军团的人，我也是精灵。”阿卜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塞斐尔就蹲在暗墙的顶部，看着阿卜怂兮兮地朝着草堆里面走，莫名有些好笑。 夜里冷风呼啸，空中夹杂着草叶被寒风吹打的簌簌响声，一道听不出感情的男音却传了出来。 “你把别人带来了。” 阿卜抬起的脚猛然滞住，“什么？” 下一刻——尖锐的利石自声源处破空飞来，闪电般直击塞斐尔的方位。 “嚯。”塞斐尔轻笑一声，猛踩墙沿转身腾空而起，流星般朝阿卜的方向翻滚了过去。 “这么凶。” 声音刚传到阿卜耳边，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被塞斐尔抱了起来，正正挡在男人身前。 风声依旧，利石的破空声却陡然停滞。 冷冽的暗香在阿卜的鼻尖浮动，小精灵僵硬的身体立马活了过来，“别别，别打了，他是我的好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塞斐尔哼笑一声，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用词。 可惜身陷囹吾的暗精灵不像阿卜这般单纯，没过多久，冷淡的男声便自银霜草后传来，“你走吧，我不相信外族。” 阿卜莫名有些难过，自从来到碧波港以来，他就再没见过暗精灵，鼻尖熟悉的味道告诉阿布——眼前不见踪影的暗精灵，极有可能跟他有血缘关系。 却没想到他会不愿意见他。 塞斐尔望着自顾自伤心的小精灵，心里坦荡一片，完全没有是自己毁了阿卜跟亲人见面机会的自觉。 他舔了舔唇，不自觉扬起唇角，小声对阿卜道，“我有办法让你们两见面，要不要我帮你？” 阿卜懵懂地抬起头，“啊？” 下一刻，抱住他的双手蓦然自腰间脱离，冷风成刃，迅疾地划过阿卜的面庞。 不知从何处汇集而来的寒风迅猛地刮开眼前密集的银霜草群，银白的草叶如冰刃一般交相敲击，顷刻间横裂出一条天然通道。 塞斐尔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阿卜眼前，伴随月影晃动，男人的身形亦似流光幻影——迅疾地穿梭过重重障壁，直击那道隐形的魔力屏障。 ——咔嚓 伴随着隐形屏障的破裂，半躺在后墙上的高大人形也逐渐显现。 “卑鄙。”奄奄一息半躺着的男人轻声道。 塞斐尔但笑不语，静静打量着墙角的暗精灵。 男人上半身赤.裸着，古铜色的肌肤上覆着一道道赤红的暗纹，不时有金光闪光，下一秒暗纹却又消失不见，似乎从未出现过。 似乎因为魔力耗尽，尖翘的精灵耳也完全显露出来，耳骨上还缠着黑金的骨环，不知道是什么骨头做的。 阿卜见状，快速地冲了过来，捏着手指，满怀歉疚地开口，“对不起，我没想这样的，塞斐尔不是故意的……” 小精灵似乎是被养得蠢过了头，还不忘帮罪魁祸首开脱。 一旁奄奄一息的暗精灵似乎也是这么想，但只是疲惫地睁着眼睛，没有开口说什么，就这样静静打量着阿卜。 “你发育有问题。”暗精灵开了口。 阿卜点了点头，似乎不想提这个话题，指着男人心口不断流出的黑色脓液，小心翼翼道，“要不先帮你治伤吧。” 闻言，暗精灵冷笑一声，“怎么治？靠这个人类？” 因着刚才的事，他似乎对不顾别人意愿的塞斐尔很是不满。 阿卜倒是满怀希冀地望着塞斐尔，双手合十卖着萌，“塞斐尔求求你了，你一定有办法的。” 他来不及想为什么明明塞斐尔自己说不想出来的，却还是跟着他来到这里。 ——当务之急是要救他的近亲同族。 塞斐尔却是没动，听着不远处卫兵搜查的声响，急死人不偿命般柔和地笑了笑，“怎么伤的？” 暗精灵嘲讽地闭了眼，不欲跟阴险狡诈的人类纠缠。 塞斐尔可不怵这种犟种，轻飘飘故意讽刺道，“偷东西被人抓了吧？” 原本还心平气和闭眼的暗精灵猛地睁开了眼，冒着怒火的绿瞳直直与塞斐尔对视。 不对视还好，一对视暗精灵反而愣了下，眼里的怒火也渐渐地熄灭了。 ——两人有一双近乎相同的碧绿眼瞳。 绿色的眼珠在整个大陆都很常见，或浅或深或明或暗，但奇怪的是——两人的色泽不仅相似，连眼瞳内里松针晶状体环聚的银白纹理都大差不差。 精灵族永生的先知巨树下流传着古老的颂词——或是无尽之海的深处，或是元素荒原的终途，相信那与你拥有一对眼瞳的兄弟，他是你前行路上最忠诚的伙伴。 塞斐尔也愣了一下，随即微妙地挑起眉来。 半晌，像是故意躲避这个话题，他轻声道，“问你呢？怎么伤的？” 暗精灵缓缓移开目光，“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 火光亮起，靠近哨塔的萤石也熠熠闪光起来，卫兵们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阿卜也急得额头疯狂冒汗。 “塞斐尔，怎么办怎么办，他们快要找过来了！”小精灵疯狂跺着脚。 塞斐尔倒是不太急，边打量着男人身上或浅或深的纹路，边毫不留情地给暗精灵的胸口上施展治愈术。 全属性的魔力元素便于施展，天地皆是他的养料，在这么一处银霜草疯长的地点，更是便于塞斐尔取用。 暗精灵沉默地躺在原地，任凭阴险的人类在他身上施为。 阿卜地眉毛紧蹙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问着同族的暗精灵，“伤好之后你能自己溜出去吗？” 暗精灵点了点头，没有隐瞒这只单纯过头的精灵幼崽。 阿卜呼了一口气，“那就好，那……那我以后可以找你去吗？” 他结结巴巴的，“嗯，我是说，你能给我留个传送信物吗？我已经好久没见过暗精灵了，有好多事情想问问。” 第27章 塞斐尔在场，阿卜明显有所隐瞒。他自己藏着一些小秘密，利乌斯既然不知道，塞斐尔更不能知道。 塞斐尔轻哼一声，没立刻揭穿他。 身下的暗精灵不知为何，也没有立刻答应，敛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听着不远处的人声，塞斐尔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扯下了暗精灵耳朵上的骨环。 ——血液滴答答流了下来。 暗精灵吃痛地嘶了一声，抬手捂住流血的孔口，面色不善地盯住塞斐尔。 一旁的阿卜也吓坏了，连忙靠近，“塞，塞斐尔，怎么了？” 塞斐尔还是笑眯眯的，施展完治愈术后，在伤口上轻轻倒了一滴魔药，随即靠近他低声道:“我今晚本来不准备出手的，你毁了我的休息日，以后记得还回来。” 他说完便直起了身，似乎想起了什么，弯着眸子补充道，“碧波港一年一度的圣祭日，我们在那天见面，到时候准备好你的报酬。” “顺便，”塞斐尔看向阿卜，转头柔声道，“你们两也能再见一面？” 伤口缓慢愈合，暗精灵也撤下了捂耳朵的手。冷淡的眼瞳似有若无地掠过阿卜，随即点了点头——似是应和。 阿卜这边看看塞斐尔，那边又看看备受磋磨的暗精灵，抿着嘴不敢出声。 塞斐尔也没给他出声的机会，将骨环塞进了兜里，抱起阿卜就准备朝哨塔上空飞去，临走前回头看了眼暗精灵，“跟你的同族说声再见？” 阿卜看了眼缓慢站起身的暗精灵，突然想起点什么，“诶，我叫阿卜，哥哥你叫什么？” 肤色略深的俊美精灵张了张嘴，可惜没发出音来。 像是意识到什么，意味不明的目光瞥向塞斐尔。 一袭黑袍的塞斐尔没顾得理会他的目光，抱着略显遗憾的阿卜朝哨塔飞去。 ——忘了，刚刚的魔药有短暂剥夺人语言能力的副作用。 塞斐尔没把这当回事，反正总有下次见面的机会，除非这家伙实在太菜，帮了他也没跑出去。 ———————————— 一人一精灵快速地在哨塔群内穿梭，眼看就要回到住所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却从耳边传来。 “今天被带来的那个圣殿男侍呢？身边有一个小精灵的那个。” 塞斐尔心下一惊，抱着阿卜身形一转，快速躲在小屋后。 ……是利乌斯的声音。 ——此刻，距离一人一精灵的住所约莫只有几百步的距离。 塞斐尔偷偷探头朝外瞧——男人似乎是匆忙赶来，一向系紧纽扣的丝织衬衫此刻乱糟糟地扣着，因热意沁出的汗珠沾湿了前胸，露出朦胧的肉色来。 “守卫就守在门前，没见人出来过。两人睡得很熟，外面萤石这么亮也没见人出来问。”一旁的副队随意答道。 ‘坏了。’塞斐尔无奈叹息道。 果不其然，利乌斯即刻停住了脚步，黑曜石般的眼瞳居高临下望着副队，些许冷气逸散出来，“哦？带我过去。” ——完蛋。 塞斐尔咂了咂嘴，得赶紧想办法了。 第24章 利乌斯的身影逐渐远去，阿卜窝在塞斐尔怀里，紧张得直咽唾沫。 “塞斐尔，我们怎么办啊？” 塞斐尔不动声色，对着小精灵莞尔一笑，“你说怎么办，要不是你非要出来，利乌斯怎么会有机会找我们的麻烦？” 闻言，小精灵瘪了瘪嘴，水汪汪的眼睛像是要哭出来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今晚会起夜……” 身前俊美逼人的男人但笑不语，眼珠子骨碌转着，没过几秒突然抬高双手将阿卜从怀里扒了出来，“阿卜，我想到办法了，不过可能得牺牲你了……” 阿卜愣了一瞬，浑身僵硬起来，“什，什么办法啊……” ———————————— 冷风朔朔，夜里的温度极低，利乌斯整个人却像冒着火似的，热汗止不住地从额头上低下，恨不得把身上的衣物全都扒干净。 一旁的副队也忍不住一个劲地打量起自家首领，感受着身旁喷火般的热意，“长官，你这怎么回事？这这……不会脱水吧。” 利乌斯蹙起了眉，他估摸着可能是阿卜这魔药的副作用，以前也没发生过，就今天晚上起了个夜，结果浑身一直燥热得厉害。 好半晌，男人才摇了摇头，“没事，先去塞斐尔那看看。” 副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结果两人刚走了没几步，利乌斯的步子忽然停顿下来。 萤石暖黄的光线肆无忌惮地穿梭过东区的屋宇，士兵嘈杂的脚步声和怒骂声起此彼伏，似乎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副队一脸诧异，小心翼翼出声:“长官，有什么发现吗？” 利乌斯没吭声，朝前走了几步，下一秒倏地转身，猛地拔出身侧的短刃，朝着屋落拐角处的小巷里飞速抛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 清脆的少年音，听起来还有点耳熟。 利乌斯沉了脸色，快速朝喊声处走去。 昏暗的小巷被副队提来的萤石灯照亮——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精灵正瘫倒在地上，浅色的长袍领处直直插着柄锋利的短刃。 暖黄的光线铺洒在刀面上，吞噬了刀刃处微不可见的冷光。 阿卜吓得腿软脚软，整个人半躺在脏兮兮的地面上，唯余衣领处的刀柄提溜着身体。 男人身形高大，琥珀色的眸子里藏着点阿卜看不懂的神态，让阿卜有点害怕。 他没见过利乌斯这副表情。 “塞斐尔呢？”利乌斯语调平静，像是并不关心阿卜为什么在这里。 “在屋里睡觉。”阿卜舔了舔唇瓣，颇有些紧张。 “呵……” 男人突然笑出声来，黑洞洞的目光盯着阿卜一动不动，像是在想如何拷打他一般。 “那你怎么出来的？” “我自己溜出来的……外面光太亮了，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阿卜断断续续说着，眼睛根本不敢跟利乌斯对视。 ——在场没人说话，同样也没人相信阿卜的说辞。 利乌斯更是觉得这小精灵胆大包天，把他当傻子看。 “把他带上。”听不出话里的语气，利乌斯对身后的副队嘱咐完，随即转身迅速朝塞斐尔的临时居所走去。 ———————————— ……吱呀，屋门被轻轻推开。 利乌斯点亮了室内的暖光，冰冷的视线朝床铺巡睃过去。 洁白的床铺上——男人身形修长，一头丝滑的金发微卷着洒落在枕头旁，双腿不安分地伸出被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腿。 柔软的羽绒软被盖在男人身上，似乎还有点热，塞斐尔的脸颊旁都泛着浅粉的色泽。 利乌斯面不改色，直直地朝床上的男人走去，一把掀开了羽绒软被。 ——塞斐尔规规矩矩地穿着睡袍，冷白的手腕上老实地拷着魔力禁锢环，此刻红光微闪，显然禁锢环正常地发挥着作用。 塞斐尔二十多年来练就的装睡本领在此刻发挥到了巅峰，连清浅均匀的呼吸声都模仿的别无二致。 大概过了几十秒，塞斐尔一直能感觉到利乌斯的目光，此刻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真难缠。’塞斐尔暗暗想着，见利乌斯还不走，一个坏主意不禁涌上心头。 ———————————— 利乌斯不光是在观察塞斐尔，他连那已经变成布料材质的窗玻璃都仔细巡视了一番。 从痕迹上看确实是只有小精灵的脚印，但也难保是塞斐尔用了清洁术，故意在这装睡。 他转过头，俯下身仔细打量着塞斐尔的身体，想要看看有没有别的痕迹遗漏。 刚弯下腰，后颈突然按上一只冰冷的手，利乌斯毫无防备地被压进了塞斐尔怀里。 异域的冷香扑面而来，利乌斯的面庞正巧埋进塞斐尔的颈窝里，挺翘的鼻尖狠狠压着侧颈的线条一路向下。 “蕾妮……别闹了。”塞斐尔胡乱咕哝着，右手死死将利乌斯按进怀里，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恶心不死你。’ 塞斐尔简直要乐开花了，银霜堡浪漫小说集里的招数竟然在这里用上了，天知道他有多努力才没笑出来。 利乌斯被按进男人怀里，先是被这冷香诱得一愣，随即面色涨红，猛地开始挣扎起来。 “该死的，塞斐尔！” “你给我起来！混蛋……” 利乌斯疯狂挣扎起来，修长的双腿抵住床沿不住地向后滑动，双手也用力扣住塞斐尔按在他后颈的那只手，想把男人的大手甩开。 利乌斯的劲可不是一般的大，没一会塞斐尔就感到腕骨上剧烈的酸疼。 他咬咬牙，更是恶向胆边生。不着一物的双腿倏然打开，向上攀住利乌斯劲瘦的腰部，随即双腿用力从男人腰后一锁，将利乌斯整个人都拉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第28章 犹嫌不够，塞斐尔憋着笑翻了个滚，将利乌斯完全压在了自己身下。 ‘爽翻了。’塞斐尔心脏怦怦跳，强制压倒利乌斯的感觉相当独特，将一直与自己不对付的对手压在身下——怎么能不爽快？ 然而，利乌斯的感觉就完全相反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先天的体型优势使得利乌斯难逃塞斐尔的掌控，只能不断地用自己的上肢力量击打塞斐尔的薄弱处。 没一会功夫，塞斐尔的下颚就挨了好几拳，他忍着疼，故意恶心利乌斯似的，挺着脸在男人的侧脸处拱了几下。 黑白相交——温热的皮肤相触，激得两人都莫名停顿下来，有种奇怪的痒感。 就这一刹那，利乌斯猛地抬腿，一脚踢到了塞斐尔的侧腰，将塞斐尔从床上蹬了下去。 男人衣衫凌乱，原本燥热的身体此刻更是汗如雨下，上身的衬衫都被浸的汗涔涔的，此刻饱满的胸膛不要钱大敞着，仿佛正在邀人品尝。 接着被蹬下床的机会，塞斐尔也装作被打醒了的模样，迷瞪瞪睁开了眼，“嗯？长官……” 利乌斯气得呼呼的，琥珀色的眼瞳更是水色淋漓，和整个人高大的身形相衬，反而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塞斐尔莫名出神了一会儿，几秒后像是反应了过来，低低笑出了声，“长官，私闯民宅啊？没必要穿成这样来吧，我会误会的……” 利乌斯终于缓过劲爬了起来，眼神冷得像是刚从冰川遗迹爬出来般，恶狠狠地盯着塞斐尔，“你故意的。” 塞斐尔的目光仍在利乌斯莫名凸.起的前.胸处打转，“我真的没有哇，长官，我一直在睡觉呢。我还没计较您爬我床的事情，您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利乌斯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跳得炸开了，他猛地上前提溜住塞斐尔的衣领，正想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了副队的声音。 副队一脸尴尬的表情，像是站在门外已经很久了，手上还牵着眨巴着大眼睛的阿卜，小心翼翼道，“长官……我们还去中央厅吗……” 屋内一片凌乱，床上的绒被皱成一团，昭示着刚刚的世纪大战。 利乌斯的目光重新落到塞斐尔的身上，从大敞的长袍领口一路滑到性感分明的人鱼线，手猛地松开，将塞斐尔丢了出去。 塞斐尔都快憋不住笑了，还好利乌斯放开了他。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整理起自己的睡袍来。 装模作样地将系带拉紧，随后轻飘飘地走到副官身旁，将阿卜拉了回来。 直面塞斐尔，副队被男人身上的暧昧红痕吓了一跳，避嫌似的躲远了点，随即讨好地看向长官。 ——看他多懂事。 看到副官这样子，利乌斯更是气得头晕，猛地摔门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真是好样的。’ ———————————— 门外——副队小心地瞥着利乌斯，“长官，那个小精灵就那样放走了？” 利乌斯的脸仍旧微红着，但神情不复适才的羞恼。 “你觉得只凭那个暗精灵自己，他能逃出去？” 利乌斯抬头望着远处的暖光，轻声道，“盯紧他们两，塞斐尔……可不是那种乐于助人不求回报的大善人。” 副队有些疑惑，“您刚才发现了点什么？” 利乌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半晌垂眸笑道，“监所里的冷蛛毒丝的味道，塞斐尔身上也有，他又没去过地下监所……” 副队张大了嘴巴，似乎明白了什么，慷慨激昂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您要靠他那么近，我还以为……” 利乌斯横了他一眼，副队便闭住嘴没再出声。 “几天后的圣祭，碧波港举国欢度，是那只暗精灵浑水摸鱼出国的最好时机，”利乌斯慢条斯理地扣好衬衫纽扣，缓慢补充道，“也是他们交易的好日子。” 男人转过头，目光顺着萤石排布的线路，直直落到适才出来的矮房上。 “我总有机会抓到你的，等着吧，塞斐尔。”利乌斯垂眸低语，鼻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温热的气息。 半晌，他抿起嘴，不满地摇了摇头，随即大步向前走去。 ——真是好手段。 第25章 屋内一片凌乱——一人一精灵正沉默地对峙着。 “怎么办？咱们俩完蛋了。”塞斐尔一动不动地瘫倒在雪白的软床上，对着小精灵幽幽来了一句。 阿卜彼时放松下来的心情被陡然击碎，“啊？怎么会完蛋！” 小精灵急忙从地上爬到塞斐尔身旁，“咱们俩不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吗……” 塞斐尔斜睨了眼一脸单纯的阿卜，低低哼笑一声，“你主人可是聪明的很，咱们这点小伎俩哪瞒得过他。” 男人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着指腹处微红的色泽，莫名其妙捏住手指捻了捻。 刚刚……他出手的速度明明不快，以利乌斯的实力，想必轻而易举能躲过吧，但是…… 塞斐尔闷闷笑了出来……我们的好长官，当真是忍辱负重啊。 若是利乌斯没有抓住他的把柄，以他的尿性一定不会轻而易举地离开，今晚想必会纠缠到他睡不了觉。 但我们的好长官却轻飘飘地走了。 “哎……”塞斐尔幽幽叹息，他还是对碧波港不太了解，有些地方还做不到十分完美。 他转头看向一旁昏昏欲睡的小精灵，不怀好意地轻轻掐住了他的耳朵。 “呀，”阿卜惊呼一声，从迷糊的状态清醒出来，紧张地捏住塞斐尔的手指，“干嘛呀塞斐尔，又怎么了……” “你倒是心大，留我一个人在这操心，给我贡献点思路，不准睡觉。”塞斐尔松开了捏住小精灵的手指。 阿卜委屈巴巴地摸着自己的小尖耳，不知道塞斐尔在说些什么东西，脑子里还不停闪过暗精灵流着血的耳朵，生怕自己的宝贝耳朵也被塞斐尔伤了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哇……放心吧塞斐尔，利乌斯不会伤害我们的，我能看出来，他没有那种心思！”阿卜拍着胸口保证，用自己的第六感向塞斐尔宣誓。 精灵可是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最敏感的生物，他能看出来——利乌斯虽然表面上很讨厌塞斐尔，但内心是没有很大的恶感哒！ 塞斐尔可没把小东西的话当回事，慢吞吞翻了个身，把冰冷的后背留给了小精灵。 ‘笑话，利乌斯要真相信他的话就不会老明里暗里盯着他不放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塞斐尔闭上眼，天南海北地想着对策，缓慢陷入沉沉的梦乡。 ———————————— 克里希军团军纪严明，天色将明，塞斐尔和小精灵就被强硬地带离了温暖的被窝。 和他们一起被押入中央厅的，还有一位熟悉的同僚。 ——是丹力。 男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浑身都是腱子肉，比克里希军团的人更像军官，圣殿的长袍穿在他身上似乎随时都要崩开一般。 上次见面，也没有这么…… 塞斐尔有些一言难尽。 丹力面色红润，看见熟人还挺有心情打招呼，“塞斐尔，你也是被绑来做调查的？” 塞斐尔微笑着点点头，头一次体会到仰视是个什么滋味。 ‘怪了去了，上次没这么高吧。’ 两人唯一一次见面就是上回去斯里兰集市采购的那次，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塞斐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雄壮的男侍，扬起嘴角问道，“丹力，你上次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在酒馆睡着了？” 丹力挠挠头，剔透的宝石红眼睛羞涩地眨了眨，“我也不知道，本来是按照萨莉亚的指派去西边采购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失去意识了，醒来就躺在酒馆里。” 像是想起什么，他迟疑地补充道，“我记得路上还遇见过耶芙丝，但后面就不太清楚了。” 事实是直到现在，耶芙丝的踪影也没有被人发现。 塞斐尔故作诧异地扬起了眉，嘴巴张成o型:“真的假的，萨莉亚没有告诉你什么吗？” 丹力似是不太敢直接跟塞斐尔对视，总是微红着脸视线游移:“嗯，助祭说我是被下了傀儡咒，但我……” 男人凑近塞斐尔，似是想说些小话。 但还没来得及侧过脸，一身腱子肉的丹力便被左右两个小兵挟持住架了起来。 这两个小兵的身高也不遑多让，应该是利乌斯专门为人高马大的丹力配备的人选。 果不其然，黑豹般优雅的长官缀在几人身后慢悠悠走了过来，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瞳似有若无地扫过塞斐尔。 ‘精气神很不错啊，像是忧虑一扫而空的模样。’ 塞斐尔眯着眼，没有主动跟一脸春风得意的利乌斯搭话，一阵风似的从男人身边飘了过去。 两人侧身相撞，温热感一触即分。 第29章 塞斐尔跟在丹力的身后走进了中央厅，利乌斯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利乌斯熟悉的冷淡音调便顺着风传了过来，“今天怎么不叫长官了？” 这突如其来的搭话倒让塞斐尔有一瞬诧异，他微挑眉梢，澄澈的碧绿眼瞳睨向利乌斯:“长官早上好，今天怎么有心情找我说话了？” 利乌斯没吭声，黑沉的目光扫过塞斐尔波澜不惊的面庞，眉宇无故压低一瞬。 ‘果然是个老手，昨晚那般的接触对塞斐尔来说似乎只是家常便饭，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没撑过去。’ 在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塞斐尔广袤鱼塘里的一员后，利乌斯彻底失了兴致，压低嘴角直直越过塞斐尔，“走快点，磨蹭什么。” 见利乌斯这般作态，塞斐尔反而愉悦地扬起眼尾，伸出手去勾利乌斯的尾指，“长官好像有些生气？” 指尖相触，温热的触感有些熟悉——像是在摸一条美貌又黏人的蓝绿色巴伦蛇。 利乌斯有些诧异于自己的想法，塞斐尔可不是这种空有表相的愚蠢小蛇，要是也是诡计多…… 他止住了思绪，沉下脸色，随即猛然捏住塞斐尔的手指，一把提了上来。 这动静可不小，连身前被挟持的丹力都转过了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缠在一起的手。 塞斐尔的心跳有些快，他没想挣开，只是歪歪头瞧着利乌斯，“长官为什么生气？” 边说着，边将遗漏的三指也覆了上来——直到修长白皙的五指完全将麦色的指尖包裹住。 利乌斯定定盯着塞斐尔，浅红的薄唇一张一合，“你对多少人做过这些？” 塞斐尔一愣。 “蕾妮？霍兰德？或者丹力？”利乌斯语速平缓，琥珀色的眼眸未有分毫躲闪。 他的问话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只是想确认塞斐尔是否是一个花心浪荡，四处留情，习惯以身上位的男人。 利乌斯觉得自己并不在意什么，只是想深入了解一下对手罢了。 ——虽说只是一时兴起。 这话可太可笑了，塞斐尔也确实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整个人斜靠在利乌斯身上，脸也埋进利乌斯的颈窝，止不住地抖动。 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塞斐尔身上冷蛛毒丝的味道已经消散殆尽，只剩下熟悉的冷香。 淡淡的，有种不属于碧波港的异域风情，但又很有存在感。 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可能是某种利乌斯不熟悉的魔源植物。 经年累月与这类魔植待在一起，这股气味才能在人体上持久存留。 “我说啊，”塞斐尔抬起了头，眼眸弯弯仍沁着笑出的泪意，“利乌斯……” 高冷的长官浑身一震，伸手就要推开凑近的塞斐尔。 身前的俊美男侍却强硬扼住了他的动作，泛着薄茧的指腹顺着腕骨溜进衣袖中，“利乌斯，你知道我入选今年的圣祭巡游了吗？” 利乌斯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塞斐尔的唇息又似春水般顺着耳侧柔柔地流了进来。 “圣石选祭的规矩您不会不知道吧？”塞斐尔朝着利乌斯的耳骨轻轻吹了一口气，随即挺腰轻笑道，“我说什么你肯定不会信，但圣石还是有点可信度的，不是吗？” “我一个圣殿人员，作为圣子亲选的男侍，您三番五次怀疑我的纯洁，也要有个度吧？” 塞斐尔眼眸弯弯，碧绿的海波在眼底荡漾，“我的亲近只对您有，虽然您也不承情罢了。” ———————————— 身后——丹力听八卦听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塞斐尔和利乌斯之间徘徊。 塞斐尔看得出来丹力有很多问题想问他，眼神之中的不赞成都满溢了出来，好似是个坚定的圣殿至上人士。 不过塞斐尔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两人之间的目光交流便被利乌斯截断了。 男人又恢复了惯常的冷冽，没给塞斐尔的问题任何回答，没事人一般插进了他和丹力之间，将所有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走吧。”利乌斯淡淡道，听不出心情如何。 ———————————— 几人来到熟悉的审讯厅，眼前的凳子还是那张塞斐尔熟悉的老凳子——承载了他跟利乌斯的愉快记忆。 好吧，是他单方面的。（ ≥w≤ ） 但这次对面的人不是塞斐尔，而是雄壮的丹力男仆。 面对利乌斯这种不近人情的长官，丹力有些紧张，止不住地吞着唾沫，眼神飘忽不定。 利乌斯盯着对面的大块头，心里没由来地冒出一股火气。 整个人态度也更加冷淡，招呼士兵将显形水镜摆在桌子上，随即便推来一瓶深绿色的魔药，让士兵拿给丹力。 冰冷的黢黑眼瞳居高临下地盯着丹力，冷声道，“喝干净。” 丹力不满地蹙起眉，“这是什么？” “当然是让你听话的东西～” 声音并不来源于利乌斯，而是出自从室外缓慢走来的青年。 塞斐尔闻声望去，一头翡翠绿毛的青年晃荡着身体从审讯厅外跑进来，麦色的皮肤上点着些许小雀斑，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欢脱。 “老大！我来晚了，向您赔罪！”没等塞斐尔仔细观察，青年便一个滑铲滑到了红木桌前。 室内寂静无声，塞斐尔坏心大起，模仿利乌斯沉声道，“起来吧。” 绿毛便立马高兴地站起身，抬起头看向老大。 在他眼前——利乌斯面无表情，眼神淬了毒般盯着他。 这眼神让雪莱浑身起毛毛，疯狂向周围的同僚使眼色请求帮助。 可惜周围一圈红脸怪，憋笑憋得快炸了，无人关心雪莱的狼狈。 阴恻恻的长官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金口:“雪莱，是出任务出得耳朵不好使了吗？要不要回训练营再练一下？” 雪莱像只傻狗，不明所以地站在审讯厅中央。 ——很熟悉。 雪莱给塞斐尔的感觉很熟悉，有点怪异的眼熟感。 他也终于出了声，作为引发事件的罪人，悠悠然给副队雪莱解起围来。 第26章 “看来我和长官的声音还有些相像呢。”塞斐尔轻笑一声，悠悠然挑明了适才的作弄。 雪莱诧异地转过头，正巧与塞斐尔四目相对，长着雀斑的小脸诡异地红了一下。 下一秒立刻转头，青年再度利落地跪下身，“长官，我错了，审讯完我立马就去训练营反省，好好训练我的耳朵。” 利乌斯神色莫测，宽恕般摆摆手让他站在了一旁，隐晦地瞥了塞斐尔一眼，竟然没有计较他的过错。 塞斐尔颇有些遗憾，重新把目光投向被迫喝了吐真剂的丹力，心情愉悦地看起戏来。 丹力这类‘正式工种’跟半道出家的塞斐尔不一样，是完完全全不具备元素魔力的普通人，所以吐真剂这类魔药才能被军团安心采用。 利乌斯想必是采取了某些手段，进一步验证了丹力的身体属性，才敢采用价值不菲的吐真剂。 ——“在斯里兰集市分散后，你有没有见过耶芙丝？” 丹力瞳孔放大，红宝石般的璀璨眼瞳都暗了一个色调，呆滞地挺着脸答道，“见过，在巷角乐器行。” 塞斐尔有些吃惊，不就是他捡到阿卜的地方吗？ 对面的利乌斯倒是没有立刻答复，修长的指尖敲击着红木桌面，招呼雪莱走了过来。 绿毛青年轻车熟路，指尖催动出银白的火苗慢慢推入了显形水镜中。 裂纹如蛛网般飞速盘踞蔓延——不一会儿，丹力的身形便出现在水镜内，身后的背景赫然是斯里兰集市。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丹力和耶芙丝的出现。 一旁的塞斐尔倒是颇感不妙——这水镜，会不会出现他跟阿卜的身影啊？ 他跟小精灵相遇的地方，恰好就是乐器行对面的小巷里，应该不会这么巧遇见吧？ ———————————— 水镜中的丹力一如既往的开朗，遇见耶芙丝后还热情地打了招呼，两人攀谈了没一会儿便分道扬镳，事情貌似确实如丹力所说一般。 耶芙丝虽不如萨莉亚那般是圣子的得力干将，但作为圣殿颇有资历的女仆长，她也颇得人心。 女人有一头少见的亮橙发色，顺直的长发与腰齐平，看得出来经常打理。不像萨莉亚般冷肃，耶芙丝生了一张极其美艳的亲和面庞，红宝石色的眼瞳与丹力倒是相似。 塞斐尔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显出他的身影。 显形水镜是个很古怪的魔器，必须由当事人诚实地阐述事实，才能生成相应的情景。如果当事人说谎，那水镜便会停滞到裂纹显现这一步，无法呈现彼时情景。 照这样看来，不管丹力伪装与否，都能保证他今日证言的真实性。 塞斐尔这边想着，红木桌另一侧的精明长官又开了金口，“布坊坊主克拉克，还有他的女儿司格，你认识吗？” 第30章 丹力呆呆道，“认识。” “你们什么关系？” 丹力表情抽搐起来，似乎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对撞，惊得一旁的雪莱都忍不住凑上前去，“不应该啊，喝了吐真剂，怎么还……” 利乌斯拦住了他，目光沉沉地锁住挣扎的丹力，直到男人的面部表情再度怔松，直愣愣开口:“我喜欢司格，司格是我的好朋友。” “我，我讨厌克拉克……” 塞斐尔抬手支起下巴，笑吟吟地瞥了眼呆滞的丹力。 ‘哟嚯，还有这层关系。’ 想必他那天在酒馆没有看清的深色痕迹，十之八九就是布坊的染剂。 那朝他放冷箭丢石子的高手，会是丹力吗？这个大块头？为了掩盖那对异教父女的某些罪证？ ——如果是的话，丹力的体术可以说相当惊人了，没有元素魔力的加持都能做到这种程度…… 但这也太漏洞百出了，一瓶魔药喝下去他就得全盘托出，那也太容易完蛋了。 除非……还有人帮他。 塞斐尔眯起了眼，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无法自拔。 直到冷淡的讯问声打破了他沉浸的思绪——“采买物资那天，你有没有去过克拉克的布坊？见过司格了吗？” 丹力立刻摇了摇头，“我没有去过，我是在路上遇到司格的。” 利乌斯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了顿，冷淡的眼神瞥了过去，“你遇到司格时，她在做什么？” 丹力眼神发直，一字一句道，“他和一个红袍男人在一起，我不认识……” 利乌斯朝雪莱使了个眼色，绿毛青年立马再度发动显形水镜。 蛛网般的裂纹自澄澈的镜面中心荡漾开来，雪色的焰火燃起，瞬间将水镜层层包裹。 ——啪嚓。 “长官小心！”雪莱一把拉开了利乌斯，挥手重重掀翻镜身。 事情的进展有些出人意料，水镜并未像先前一般显出画面来，而是彻底从中心裂开了。 浅蓝的剑芒倏然炸开，碎裂的玻璃呼啦啦落在地上，红木桌上都被炸出一个小坑，缕缕白烟自坑底升腾而起。 一旁呆愣的丹力也被小兵拉过，由于惯性狠狠摔到了地上，直直晕了过去。 塞斐尔躲过炸开的玻璃碎片，神色凝重地盯住碎裂的水镜。 ‘不应该啊，有魔力加持的显形水镜怎么会炸开？’他不自觉摩挲起下巴来。 室内气氛瞬间如坠冰窖，雪莱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长官，“团长，我真按部就班来的，以前也没发生过这种事，可能是水镜被人下了魔咒……” 青年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简直细弱蚊蝇，不知利乌斯能听清吗？ 塞斐尔盯着地上昏迷过去的丹力，颇有些神不思蜀，水镜裂了也就算了，丹力晕过去是怎么回事。 脑海深处，他好似抓住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但却迟迟找不到出路。 ——是什么呢？ 眼前的丹力被旁人的身影遮住了，塞斐尔一怔，意识瞬间回神。 ——是利乌斯。 男人冷着脸，脸上还有避闪不及被碎片割开的划痕——蜜色的侧颊处缓慢地滴着血。 塞斐尔莞尔一笑，碧绿的眼瞳直直望进利乌斯眼底，“长官，这怎么能不算因果循环？我们好有缘分啊～” 利乌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毕竟上次是他划伤了利乌斯。 塞斐尔只是随口一说，现在倒是还没有调笑利乌斯的心情。目光掠过眼前长官英俊的面庞，转而直直朝红木桌上的残渣望去。 “雪莱，你催动显形法咒时，有没有种魔力对冲的滞涩感？” 绿毛青年此刻正蹲在红木桌下拾取水镜碎片，听到耳边的问话，不假思索道:“滞涩感不仅没有，施法反倒比以前容易许多。” 闻言，塞斐尔越过利乌斯，钻下桌子和雪莱蹲在了一起。 黄瞳与绿瞳蓦然相对，雪莱不由得愣了一下，“阁下……” 塞斐尔从雪莱手中拿过碎片，望着玻璃上淡淡的银蓝剑芒，轻声道，“既然丹力晕倒了，你有没有想过，是丹力被人下了别的咒，通过介质传导到了水镜身上，所以水镜才会……” 看见雪莱怔愣的脸，塞斐尔缓缓补充道，“碧波港有没有一种法咒，能将器物与人链接起来？或者不是链接，只是在遇到特定的词语或对象时法咒才会奏效？” 以他二十多年在银霜堡就学的经验，并没有研习过此种术法。但碧波港可不同于银霜堡，大魔导师西修罗尔的元素境界已然登峰造极，实话说碧波港创设的法咒种类应当大大多于银霜堡才对。 闻言，雪莱的眼睛越来越亮，猛然拉住塞斐尔的手，就要跟人站起来，“阁下，敢问是……” 塞斐尔可没跟他站起来，头顶就是桌子，站起来不得痛死。 于是他强硬地按住雪莱的肩膀，硬生生将人的动作截停，“好宝贝，别站起来，头会痛死的。” 雪莱的脸倏地一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的塞斐尔反而被人揪着衣领拉了出来。 衣领口卡着喉结，立马在男人的颈前拓出一道割裂的红线。 塞斐尔喉间一疼，反手捏住利乌斯的手，强硬地卸去了利乌斯的力道，“长官，你是想杀了我吗？” 他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不满地瞥了利乌斯一眼。 雪莱这个时候也钻了出来，兴致冲冲地对长官道:“多亏这位助祭，不然我都想不到这一茬，团长，敢问这位……” 不过这问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雪莱的嘴便被周围的同僚强硬地捂住了。 一旁另一位副队尴尬道:“并非助祭，塞斐尔是圣子的亲选侍从，如今来此是被国王指派，为释清本案嫌疑而来。” 雪莱诧异地转过头，在塞斐尔温和俊美的面庞上扫了一眼，有些难以置信。 “侍从？霍兰德还有贴身侍从……”他小声叽叽歪歪着，目光止不住地往男人身上瞥。 “可他明明会……” 沉默许久的利乌斯忽然轻咳一声，成功止住了雪莱将言未言的话语:“雪莱，别忘了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雪莱终于回神，心虚地笑了笑，像是突然想出了什么好方法，亮晶晶的目光锁定塞斐尔:“团长，我可以申请让塞斐尔帮我一段时间吗？” 绿毛青年歪着头，脸颊上的小雀斑让整个人显得更加可爱，有种不属于这个年龄阶段的稚气。 塞斐尔眯了眯眼，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感觉这么熟悉？ “他今明两日都会跟在我身边，有什么问题直接来找我，你同样能看见他。”利乌斯冷冰冰道，黢黑的眼瞳定定望着身旁的金发男人，看不出情绪。 “好吧。”雪莱遗憾道，这不就是说不给他这个人的意思吗……团长什么时候这么委婉了。 塞斐尔还在细细打量着对面的雪莱，直到手腕被身侧的男人拉住，这才悠悠回神。 利乌斯一言不发，交代好雪莱带丹力去地下监所看司格后，便拽着塞斐尔的手臂走了出去。 ？ 塞斐尔十分疑惑，直到利乌斯松开他的手臂，面色冷淡的男人才讽刺地开了口，“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别把你的手段用到我的人身上。” 闻言，塞斐尔扯了扯嘴角，这次他真的是冤死了。不知道利乌斯今天怎么回事，莫名有一种草木皆兵的感觉，怎么他什么行为都能归咎到这方面上。 这是他最近第二次对利乌斯冷脸，“利乌斯，我虽然喜欢用这招，但也是有对象区分的，你脸皮也太厚了吧？真觉得你们军团里的人都是香饽饽，我见一个爱一个？” 利乌斯没说话，仍然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塞斐尔有些烦了，前倾捏住利乌斯线条流畅的肩膀，微微贴近男人侧颊处的伤口，不轻不重地舔了一口。 血色染上了粉嫩的舌尖。 利乌斯被吓了一跳，粗喘着气猛地推开塞斐尔，“恶心……你干什么……” 看把长官吓得，眼尾都红了。 塞斐尔挑动舌尖，肆意向长官展示着尖端的血色，调笑道，“长官，看见没，这才叫耍手段。” 他伸直双臂打了个哈欠，眼眸流转，含着笑意的精致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利乌斯，“那种小朋友我才看不上呢，我最喜欢长官这种的，从脸到身材，都很合我的口味。” “与其担心您的部下，不如还是先紧着自己吧。”塞斐尔没脸没皮，笑吟吟戏说着。 暖风卷着风语叶拂过利乌斯的侧颈，仿佛连血液流经的筋脉都一齐点燃，愈发剧烈地搏动着。 明知他藏着多少虚伪的作弄，但还是克制不了剧烈起伏的本能情绪。 “恶心……下作……”利乌斯冷声低低道，转身快步离开原地。 第27章 地下监所—— 昏暗的狭窄空间内，阴冷潮湿的空气肆无忌惮地侵袭着来人的鼻腔。 第31章 通体银黑的冷蛛顺着青苔石壁缓慢爬行，不时闪烁着莹蓝的微光，在黑洞洞的监室内点染出一小片幽微的光影。 ——哒哒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身银蓝便装的利乌斯带着雪莱朝监所深处走来。 “招了吗？”利乌斯没有回头，冷淡的眼眸被莹蓝的微光照亮一瞬，随即隐没在阴影里。 雪莱沉默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处毛躁的绿毛，“克拉克那儿是搞定了，那堆异教徒嘴软得很，没费多少工夫就全招了。转日教近几年来消停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又闹腾起来了，不过人员资质参差不齐，不足为惧，但是……” 身前的长官拉开泛着寒光的铁栅栏门，朝他幽幽抛来了一眼，“什么？” 雪莱尴尬地笑了两声，“司格那还没搞定，她有点……奇怪。确实是跟丹力那件事有点关系，我暂时还没有……” 地下通道里的交谈声弱了不少，利乌斯没有吭声，徒留身后的雪莱心惊胆战。 “团长，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周内肯定能找到那红袍男的踪影。” “一周？”利乌斯讥讽地笑了出来，“国王给我的指派令限期只剩三天，我等不到那时候了 。” 雪莱不自觉蹙起眉头，“这么短？老头子认真的？” “我们又不是修思礼，哪有那效率……”雪莱不自觉咕哝了几句，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对着利乌斯道，“如果您能让塞斐尔跟我呆上两天，说不定我能有更多灵感呢？” 雪莱不死心地观察着利乌斯的表情，妄图撬动长官莫名坚固的防线。 利乌斯稳健的步子莫名停了下来，幽幽地转过头盯住他:“呵......带了这么多年队，你手下的人没一个能用的？” “需不需要再去圣殿给你把正儿八经的助祭请过来？还是说，助祭都不够你用，需要把霍兰德给你请过来？” 雪莱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地下监所冷，还是利乌斯的语气更冷，怂兮兮地没再开口。 两人终于走到道路尽头，深紫的禁锢法阵层层交叠，将幕后之人的身形完全遮蔽。 淡紫的森罗花瓣落了一地，奇异的植株触肢自不成形的人体躯干内伸出，密密麻麻纵横交错，汇聚成一丛深深浅浅的巨网。 司格的身体早已变异得不成人样，唯有藤蔓深处的暗紫眼瞳还亮着，理智与混沌交错其中，时而凶狠时而低沉，直直盯着对面的两人。 “团长，你看……真不是我故意拖延，实在是有点难以取证交流。”雪莱为自己辩解着，两手在背后紧张地搓来搓去。 利乌斯上前一步，拔出短刃轻轻地朝淡紫的藤蔓触须划了一刀——藤蔓完整如初，未见分毫损伤。 男人微微眯起眼，“我记得上次来，这些藤蔓还保留着植株原生的特性……最近她有进食吗？” 愣了一会儿后，雪莱摇摇头。克拉克一家亲缘淡泊，除了父亲克拉克，司格再没有其他亲人，自从知道克拉克的死讯后她便再没有进食的举动。 “那你说，她现在是什么东西？”利乌斯缓缓开口，在刀面利落地撒上绿色溶剂，随即猛地刺入藤蔓，挥舞短刃的右手愈发用力。 深蓝泛紫的浑浊液体顷刻间倾斜而出，不一会儿便被禁锢法阵再次吸入，转眼间不见踪影。 “奥尼尔说司格是被人当成了实验体，往身体里灌了点什么东西，偏生她自己也没发觉……” 与克里希军团协作的魔药师——奥尼尔.阿诺德，可以说是碧波港最年轻的魔药大拿，因着任务关系，与雪莱倒是交情不错。 雪莱摸了摸鼻子，“反正，现在让司格开口是难于登天了。小姑娘也挺惨，被老东西卖给异教当祭祀的牺牲品也浑然不知，醒着的时候还一个劲地想找老东西，这克拉克可真不是东西！” 地下通道里不时传来窸窣的碎响，伴着雪莱嘀嘀咕咕的说话声，更显氛围的阴森怪异。 这边，利乌斯没再尝试激怒司格，利落地收起短刃，朝着雪莱扬了扬手，“修思礼生前著有一本穿梭法阵详解，你修读过没有？” 这话题变换地有些快，雪莱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惊叫一声，“天啊团长，你真是个天才！” 利乌斯沉默地与他对视，眼里流露出些许讥诮的神色，“所以呢？” 原本兴高采烈的绿毛青年一下子瘪了下去，漏气的气球显得有些心虚，“呃，我，我原来在弗南帕学院里，咒术课是我学得最好的一门，虽说修思礼的书不算深奥吧，但是，呃……” 利乌斯不耐地转过了身，“从你队里挑出个人选，要么我会找三队的撒尼来替你。” “别啊团长……”雪莱欲哭无泪，这个月他就等着靠这个任务赶业绩呢，“撒尼那个废物能有我干的好吗……”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地下监所的前门，身影逐渐消融在黑夜中。 ———————————— 今天的塞斐尔有些无聊，利乌斯被气走后就没有别的人找他玩了，一个人还有点寂寞…… 诶？好像缺了点什么…… “天呐，阿卜呢？”塞斐尔真佩服自己的记忆力，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看见阿卜。 金发嫩男沉默地在巨龙骨架前站立了一会儿，随即转身朝利乌斯的审讯厅走去。 他记着今早他还抱着小精灵来着，是什么时候把小东西放下来了…… ‘该死，这小东西转化成暗精灵后根本用不上他了，不用时刻费心运转暗元素法球，我竟然把他忘记了。’塞斐尔暗暗想着，一时头有些疼。 ——嘎吱 他走到审讯厅门口，刚想推开沉重的红木门，门后面就传来相反的推力。 塞斐尔收回手，朝门的左侧探头望去——一头狂野的深蓝色卷发映入眼帘，弯曲回旋的发尾还挂着蓝绿色的琉璃透珠，泛着银光的旋钮在透珠内部飞速转动，隐隐发出滴答的响声。 ‘好怪的配饰。’ 塞斐尔微微挑眉，顺着来人的力道退在一旁，侧过身让眼前的男人先出去。 有着一头前卫发型的酷哥与塞斐尔目光相交，随即又很快地错过视线，“借过。” 男人身后还跟着三三两两的随侍，看起来格外有排面。 不过现在塞斐尔可来不及猜测男人的身份，避开几人后快步走进审讯厅。 “阿卜～阿卜～你在这吗？” 厚重的红木门将内室的声音完全吞噬，大厅里只留下哒哒的脚步声。 前厅——领头的卷发男人却缓缓停下了脚步，泛着金光的长眸微微敛下，对着身后的随侍道，“好陌生啊，你见过吗？” 随侍微微摇头，迟疑道:“最近克里希军团受指派调查斯里兰的异教徒案，可能是涉案的相关人员。” 卷发男人点了点头，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伸出手指转了转发尾的机械旋钮，“去年我才见过银霜堡的使臣，那堆人里金发倒是蛮多，不过……都没有这个漂亮。” 他轻笑一声，浅淡的金光从眼尾泄露些许，莫名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随侍。 随侍的头垂得更低，木讷道，“殿下放心，我会查清楚的。” 一行人走远了。 ———————————— “讨厌的塞斐尔！竟然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这么长时间！”阿卜愤怒地在地上翻滚着，控诉着可恶的负心汉。 塞斐尔风轻云淡地坐在角落的桦木矮凳上，反而质问起可怜的阿卜来，“你说你，是你自己非要睡懒觉，怎么到头来还怪我？” “从早上到现在，你睡了多久，竟然留可怜的我独自一人面对利乌斯，我还没质问你，你反倒先撒起泼来了？”阴险的塞斐尔一向脸皮厚，将无辜的幼年小精灵玩弄于股掌之中。 阿卜瘪了瘪嘴，眼角的泪珠还是没忍住，滴答答落了下来。 黑不溜秋的小精灵散着海藻般的鬈发，拉住塞斐尔的大手，一路避过侍从将他拉到了走廊尽头。 “塞斐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困……”小可怜耷拉着尖翘的耳朵，放任自己的眼泪肆意流下。 “你别丢下我，要是利乌斯知道我自己偷偷跑出去，肯定就不要我了。”他哭得身体都在抽动，一个劲地往塞斐尔怀里拱，“时间到了一周后我肯定立马走，决定不会缠着你的，对不起……我再也不睡懒觉了……” 塞斐尔被拉住的手都麻了起来，整个人的思绪变得有些混沌。 他从未接触过这么愚蠢又可怜的生物，一时间没说出话来。像是黑洞洞的心脏被撬开了一个小角，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流了进去。 塞斐尔眯起了眼，强硬地伸手抓住阿卜的衣领，将他提到了自己面前。 “不准哭了，今晚我要检测下你身体的情况，你最好别在我跟前耍滑头。” 他怀疑阿卜现在是在故意卖惨，毕竟这小家伙有时很聪明有时又很蠢，离开他应该过得更爽吧，哪来这么多眼泪流。 第32章 ‘不会接近他还有别的目的吧……’ ‘其实他是利乌斯派来的间谍？’ ‘两个人在这碟中碟中谍？’ 黑洞洞的心又被封死了，塞斐尔反而舒服了起来，将阿卜抱在怀里转身朝利乌斯的办公厅走去。 “别在我跟前演来演去的，你到底为什么哭？”金发嫩男冷漠道，手下抻了抻小精灵的衣领。 第28章 “我……我梦见利乌斯发现我偷偷跑出来了……”黑不溜秋的小精灵抽抽搭搭着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塞斐尔：…… 他很少有黑脸的时候，但某些时刻真的很难忍住。 “去洗把脸，脏死了。”塞斐尔把阿卜放到了地上，神色莫测地转身坐回到桦木凳上。 他半晌才阴恻恻道：“你现在这个鬼样子，真以为利乌斯能认出来你吗？” 阿卜瘪了瘪嘴，抹着眼泪转身走向盥洗室。 ‘他再也不要理塞斐尔了，小精灵的梦可是有预知能力的，就是不知道这次准不准……’ 阿卜本来还想告诉塞斐尔他梦到了什么，结果现在看塞斐尔这冷漠的态度，他一点都不想告诉他了！ “哼，讨厌的塞斐尔……” 不过阿卜确实感觉这次的梦境不太准，毕竟梦里的利乌斯对塞斐尔的态度也太奇怪了，不像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小精灵挠挠耳朵，嘟着嘴走远了。 ‘难以想象塞斐尔和利乌斯亲亲的样子，这也太可怕了……‘’ ———————————— 或许是利乌斯不在审讯厅的缘故，余下办案的人员肉眼可见地松快了许多，几个小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攀谈着，身上都穿着统一的黑金制服，个个宽肩窄腰，不得不说确实是视觉上的享受。 今天时常跟在利乌斯身边的副队反而被留在了审讯厅，塞斐尔往那边望了一眼，心里明白是把雪莱带走了。 有点可惜，他还想多打探打探这个绿毛的底细，毕竟实在是有些眼熟…… …… “你看见没，那个克拉克死的时候流出来的……” “少多嘴，没见撒尼的脸黑得跟什么一样，长官这次又把重要任务交给了雪莱，他心里正不得劲着呢。” 棕发青年赔罪般拍了拍嘴，转过身避过身后人的视线。 可惜刚转过去，迎面就是一个金光灿灿的后脑勺——塞斐尔已是驻足良久，此刻微笑着侧过头来，“亲爱的，利乌斯长官这是去哪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搞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要去哪了。” 棕毛青年愣了愣，与身旁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阁下，你在这等等就好了。一会儿团长就回来了，应该是去查探监所了。” 利乌斯手底下的这群小兵不比旁人，对待塞斐尔还是留有戒心，当然——雪莱这个愣头青是例外。 “哦……这样啊，”塞斐尔笑笑，抬手轻轻搭上青年的肩，状似无意般问道，“怎么没带那位副队？我记着他不是一般老跟在长官身边，给我办理登记的也是他。” 他抬起下颚，朝着审讯厅西侧略显消瘦的男人努了努下巴。 这回棕毛没有立刻说话，一旁的小兵倒是搭起了腔，“杰文斯身体不好，去不了地下监所，不像我们这些人两头跑，他专管后勤。” 这话一说完，身旁的棕毛立马抬肘狠狠掇了小兵一下，转过头严肃道，“阁下，你不要着急，如果是累了的话我可以先派人送你回去。” ‘这么严防死守……’ 塞斐尔微微挑眉，压低肩头轻声道，“亲爱的，我能不能出去转转，你派个人跟着我行不？” 棕毛身形一滞，顿时蹙起了眉头，“阁下，你不要为难我，长官不在没有任何人有这个权限放你出去。” 这话一说完，棕毛就跟身后有人追着他一样，拉着身旁的小兵紧赶慢赶地跑了出去。 “啧……真没趣……”塞斐尔无聊地吐了吐舌头，正欲去找在盥洗室里拉磨的阿卜，却倏然感觉到身后若隐若无的视线。 他侧过身——身后三三两两仍站着几人，为首的高大男人正对着他，一头打理很好的火红鬈发张扬地竖着，此刻眼皮半撩不撩，似是在打量他，又似是没有。 塞斐尔眯了眯眼，没有主动走过去，后退两步去找阿卜去了。 ——嘎吱 红木门被打开，未合上之际又被身后人推开。 一只大手猛地将塞斐尔的手腕捉住，“等等。” 塞斐尔用力抽出右手，转过身幽幽道，“有什么事？” 红毛长着一张冷淡的脸，高眉深目，狭长的眼皮下是同色的双眸，看起来像个刺头。 ……来找他麻烦的？ “盖拉德有点担心你。”红毛平淡地开口，盯着眼前的塞斐尔像在望一团空气。 闻言，塞斐尔大吃一惊，眼睛止不住上下扫着眼前的男人，“敢问阁下，你是……” 红毛带着塞斐尔走至走廊尽头，双手环胸淡淡道，“我是撒尼，撒尼.莱斯特，盖拉德.莱斯特的哥哥。” ——发色倒是说得通，只是这面相，兄弟两实在是大相径庭。 一个长了副可爱的正太脸，另一个倒是有点大杀四方的气势。 塞斐尔收回表情，扬起妥帖的微笑，“盖拉德竟然还记挂着我，真是受宠若惊……麻烦阁下回复他我很好，多谢关心。” 撒尼点了点头，却还没离开，下颌微微鼓动，眼皮撩起又落下，不知道在等什么。 沉默中，塞斐尔想着适才几人的对话，试探出声道，“撒尼，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撒尼抿起嘴唇，缓慢地点了点头，半响才迟钝开口，“刚才水镜破裂时，我也在场。你，似乎很有想法。” 塞斐尔挑眉，故意装糊涂道，“是有点，怎么了？” 撒尼火红的眼眸微微亮起，凑近一步低声道：“我需要你帮我，作为交换，我可以带你出去。” 有趣……这撒尼倒是很有反叛精神，似乎没把利乌斯的指令当回事。 走廊内寂静无声，塞斐尔垂眼与撒尼对视，不怀好意道，“可是阁下，你明知道我是被利乌斯押过来的。” 他故意顿了顿，模糊地补充着话里潜藏的意味，“况且长官似乎把这件案子交给了雪莱副队啊，你不怕……” 撒尼仍是那副平淡的模样，萤石的微光落到他眼下，睫羽打落一片不规则的阴影。 “圣祭快到了，我需要这次任务的报酬。你成功与否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再尝试一次。” 红毛并没有向塞斐尔解释他有恃无恐的原因，只是简单地点出了自己的目的，随后站在原地静静等着他。 这副态度倒叫人觉得怪有趣的，塞斐尔扬起唇瓣，“那么撒尼，光我出力是不行的，你准备怎么带我出去？” 本来塞斐尔只是随口一说想出去，这下倒是真被眼前的冰墩子激起了兴趣。 闻言，撒尼眉梢微挑，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活像是八百年没笑过，静静道，“今天中午我会去弗南帕学院接我妹妹过来，你……跟她交换。” 没等塞斐尔表达自己的疑惑，撒尼就继续道，“我这季度的魔药取用次数还剩一次。” 这下塞斐尔明白了，眼眸弯弯朝撒尼比了个了解的手势。 “同时，”撒尼脸色不变，继续补充道，“我们要签订真言契约，避免你反水。” 考虑得真周到……看面相真看不出来这人的性格。 塞斐尔自然应和，想了一会儿后眉飞眼色道，“我还有个小精灵需要解决，我们一会儿兰彻路口见。” 他正想转身，左肩头又被撒尼狠力扼住，塞斐尔有些吃痛，迅速侧身钳住撒尼的腕骨，猛地将人朝下翻去。 一阵天旋地转间，撒尼就咚一声躺到了地上。塞斐尔故意没收力，随意抬脚踩在男人的前胸上，面色有些阴冷，“阁下，别再捏我了，你捏得实在太疼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本以为会看到男人脸红脖子粗的场景，没想到撒尼这怪胎反而露出了安心的表情，“试一试你，确保我没有看错人。” 塞斐尔：…… ———————————— 阿卜这好一会儿都没出来，属实把塞斐尔等急了，想到中午的邀约，塞斐尔直接冲进了盥洗室，准备把阿卜揪出来。 盥洗室的东侧开着雕花玻璃小窗，暖洋洋的日光顺着透明玻璃照进来，倾泻一地暖意。 “阿卜？阿卜？”塞斐尔皱着眉头在隔间里翻找着，“去哪了……” 直到踢到锁死的小门，这才发现了小精灵的踪迹——白色的圣袍从房门下漏了出来。 “我说你怎么……” 他猛利踹开了房门，口中的话也停在了半道上。 阿卜本人倒是没事，在釉瓷台上睡得昏天暗地，口水都沾湿了领口，但是怪的是…… 原本黑乎乎的小精灵——又天杀地变成白的了！ 第33章 “啧……怎么又变了……” 塞斐尔来不及想太多，熟练地催动起暗元素，将小家伙再度裹在了魔球里。 原本还想着怎么跟阿卜说打掩护的事儿，现在好了，能直接带出去了。 一人一精灵大摇大摆地从盥洗室走了出来，将被破坏的木门留在原地，徒余吱呀呀的嘈杂声响。 ———————————— 或许是转化的缘故，小精灵一直都睡得很安详，没有要醒的迹象。 等到阿卜快醒来时，塞斐尔已经坐在了撒尼破烂的马车里。 难以想象，在穿梭法阵如此盛行的碧波港中心城，还有人用这种交通工具出行。 “我说……”塞斐尔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为什么要用这种上个世纪的东西？” 红毛青年转过头幽幽瞧了他一眼，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我没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也不怪他，毕竟此刻的塞斐尔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火红的卷发以及同色的双眸——明显是撒尼家族成员的模样。 两人一精灵驾着马车悠悠驶至军团前门，眼看就要度过守卫。 ——哒哒 此刻，不远处传来了一队人的脚步声。 第29章 来人不多，三三两两朝着大门走了过来。 塞斐尔整理好自己的学院长袍，掀开车帷朝外面看去——好巧不巧，正是利乌斯和雪莱几人。 ‘他们不是去地下监所了，怎么会从外面进来？’ 利乌斯没往这边看，正低声和身旁的绿毛青年嘱咐着什么，臂弯里夹着一本深棕封皮的老书，随着行进的动作微微晃悠。 “利乌斯手里拿的是穿梭法阵详解，应该是去了藏书塔。” 耳边倏然传来撒尼的冷淡声音，男人大方地扒开了帘子，直愣愣朝外面看去。 “我们也需要那本书，有了它你才能协助我布阵，赶在雪莱之前找到红袍人。” 撒尼眯起眼，忽然转头看向塞斐尔，“你并非单一元素法力，那天雪莱捡碎片时并没有回收魔力，然而你却似乎没有感到压迫。” 观察得还怪仔细，塞斐尔无所谓地扬了扬嘴角，开始胡说八道，“嗯嗯我确实是双重元素魔力，先别说那个……你确定他接下来不会去找我？” 撒尼信誓旦旦点了点头，红宝石般的眼瞳泛着微光，“时间够了，我已经把转换法阵布好了，团长接下来一定会带雪莱去学穿梭阵。我们只需要利用好这段时间差，接下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这么笃定？ 塞斐尔有些好奇撒尼的自信来自哪里，“我说，你怎么敢肯定利乌斯不会来找我的？” 几秒后，撒尼幽幽转头瞥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看见你亲团长了。” 塞斐尔：？？？ “什么跟什么，”塞斐尔简直要笑疯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你看错了，我只是……” 撒尼的目光越发坚毅，沉静道，“我很了解团长，不管是不是亲，他今天一定不会主动靠近你。” 也不管塞斐尔想说什么，红毛快速捂住了塞斐尔想说话的嘴，“别说了，团长过来了。” ———————————— 远远望见那辆熟悉的破烂马车，利乌斯就知道是撒尼了。 撒尼家境不是很好，军团可怜的工资养不活这一大家子，身为长子的撒尼总是会溜出去干许多别的活计。 利乌斯对此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些重要的任务他也不会再交给撒尼，倒不是不信任他的能力…… 只是撒尼这个家伙，为人行事自成一套，总是在规则的边缘上试探，利乌斯对他的忠诚度和信赖度的评定自然降了级。 何况上一次…… 不再深想，利乌斯快步上前，伸手掀开帘幕，朝里面望了一圈。 利乌斯身材高大，弯下腰时塞斐尔首先望见的是男人锋锐的下颚线，视线下移才滑过那颗弧度饱满的凸起。 “注意安全。”利乌斯没有发现异常，冷峻的视线扫过两人，轻巧地拉下了帘幕。 但车帷却并没有如期落下，撒尼伸出了手，截住了下滑的帘幕，“长官，斯里兰集市的案件，我可以参与吗？” 红毛探出了身，肆无忌惮带着卧底在长官眼前张扬。 身前的利乌斯顿了一顿，俊美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我记得我已经为你安排了弗南帕的任务。” 撒尼脸色不变，眸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身后的雪莱，沉声道，“长官，我自认为不比雪莱差，他或许不缺这笔钱，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您不能因为一次任务就把我完全否定了，这对我真的不公平。” 利乌斯没说话，两人直直对视，谁都没退让。 这倒把马车里的塞斐尔急死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的很烂呐…… 瞧起来，撒尼上次的任务似乎犯了什么大错啊，塞斐尔暗暗想着。 这边，利乌斯终于是闭了闭眼，朝着眼前的撒尼摆了摆手，“随你，如果赶在雪莱之前找到红袍人的踪迹，这次的报酬会加倍给你。” 撒尼猛地抬起头，宝石色的眼眸更加明亮，正想说什么。 “但是……”利乌斯沉声开口，“再让我发现一次你擅用禁术，我会直接把你踢出去，别想再踏进克里希军团一步。” “我不会的。”撒尼淡淡道，顺手扯下身后的帘幕。 瞧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利乌斯刚刚升起的关怀心思又歇了一半，不满地转过身带着雪莱走了。 几人隔得不远，雪莱也能把撒尼的话听清楚，擦身而过时还朝红毛不屑地切了一声。 撒尼没理他，抓住缰绳赶马离去。 ———————————— “为什么不把小精灵放在房间里，他离不开你吗？”撒尼有些疑惑。 塞斐尔不好解释太多，随口揶揄着，“确实离不开。” 两人没驶出多远，阿卜就从沉睡中惊醒了，没花多长时间便了解了现状，一直乖乖地躺在暗元素魔球里。 好巧不巧撒尼就是稀有的暗元素法力持有者，一眼便看到魔球里的小精灵。先前出于礼貌一直没点出来，只是仍有些不理解塞斐尔为什么要随身带着小精灵。 “你的精灵，跟利乌斯长官的长得还有些像，”撒尼打量着阿卜，迟疑道。 塞斐尔心神一凛，正想辩解，撒尼又开了口，“不过你的精灵年龄明显大一些，但说实话，这两个看起来确实像一母同胞的兄弟。” 这话一出，塞斐尔跟阿卜都愣了一愣，待在一起这几天都看惯了，倒是真没瞧出来阿卜变大了。 塞斐尔转过头去，细细打量起阿卜来——个子变高了点，脸也变尖了，确实是抽条了一些。 结合这两次阿卜在暗元素跟光元素之间来回变换的事实，塞斐尔有一个可怕的推测。 ——阿卜快要进入成熟期了。 原来一直没有接触到足够的光源，所以维持在幼年的形态。但后来小精灵又时常被包裹在暗元素魔球里，不自觉吸收了暗元素，所以经历了第一次分化。 成为暗精灵以后反而不畏惧阳光，又无意中吸收了足够的光源，这下又转化成了光精灵。 ‘这小东西到底是什么古怪的品种，怎么会来回在两类种族之间横跳？’ 阿卜也紧张兮兮地缩在魔球里，甚至有些不敢看塞斐尔。 塞斐尔眯起眼，有外人在场，他暂时放过了阿卜，等下午回去再审问他。 ———————————— 虽说这马车破，但或许是撒尼施了加速法咒的原因，两人没过一会儿便到达了弗南帕学院。 撒尼让塞斐尔在马车里呆着，他先去找妹妹做传送阵，让边沁.莱斯特喝下魔药变成塞斐尔的模样，然后再传送到军团里。 “你都不用跟你妹妹商量一下，这么独断？”塞斐尔坐在车舆左侧，打趣着撒尼。 “做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撒尼随口道，转身走进了学院大厅。 弗南帕学院是西修罗尔一手创设的咒法修习院所，碧波港卓有天赋的元素持有者大多会在此处就学，但除了一种元素——暗元素。 所以撒尼一定不是在弗南帕就学的，他只会在……塔尔巴郡。 塞斐尔想起了盖拉德口中的修思礼法师与奥罗拉王后的艳情故事，这两位暗元素持有者似乎都是塔尔巴郡就学，那么撒尼会是一样吗？ 正想着，周围原本人声鼎沸的环境突然寂静下来——弗南帕金碧辉煌的前门处涌进来一大批红袍人。 阿卜也扒着魔法球朝外看，似是想起什么，小声对塞斐尔道，“那天抓住那个暗精灵的也是这批人，就是穿的这身红袍，好像叫长虹使……” 塞斐尔挑了挑眉，扯住车帷遮好自己，顺着狭窄的缝隙朝外看——四周青衣白裤的学院学生似乎都很紧张，三三两两结伴低着头快速前行，活像在躲避瘟神。 第34章 这群长虹使也没有领头人，两列十二人，死气沉沉地朝着学院大楼前进。 火红的长袍上绣着鎏金的短线，有些眼熟，塞斐尔觉得跟萨莉亚袍子上的禁锢咒也很像。 难不成跟霍兰德还有点关系？ 正想着，脑海里的人却出现在了眼前——长虹使后方赫然是霍兰德的身影。 青年眉目浅淡，唇瓣也呈现不正常的浅紫，深灰的发尾今日缀着细小的银铃，衬得黑袍都有流动感起来。 ‘霍兰德来这干什么？’塞斐尔把缝隙拉大，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然而，简直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霍兰德猛地朝马车的方向看来，深灰的眼瞳与红宝石色的眸子直直相撞。 塞斐尔倒没怵他，弯弯眸子朝霍兰德勾起了嘴角。 ‘不知道霍兰德能认出他吗？’ 黑袍青年活活盯了他五六秒，直到身前的长虹使转过头催促，霍兰德才移开了目光。 “好冷漠哦……”塞斐尔没趣地咂了咂嘴。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圣祭在前，难不成也要在弗南帕学院里选拔一批学生，用于环城祭祀？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却见撒尼急匆匆从楼上跑了下来，一头钻进了马车里。 “计划有变，弗南帕学院里出现了暗精灵的踪迹，利乌斯估计马上会过来，我不能跟你一起去找了。”撒尼两颊泛红，看来是真有点心急。 “好吧。”塞斐尔甩了甩手，脊背向后靠去，随手将小精灵抱在了怀里，“所以，我去哪帮你找那本穿梭法阵？” “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副队，没有手下能帮你去拿吗？” 能混到这种众叛亲离的程度也是一种实力了，塞斐尔着实不解。 撒尼没有回避这个话题，言明是上次任务盗用禁术的原因，“以前或许会，但现在不会了。” 闻言，塞斐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去查的好，当面揭人伤疤就有点没眼色了。 红毛没有在意，快速从身前掏出一片暗黄的皮革，随机抛向了塞斐尔，“弗南帕北区伯犹尼斯书屋，跟着上面的路线走。” “记住，你是边沁.莱斯特。”撒尼把青底黑字的学员证交给了塞斐尔，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塞斐尔拿着学员证下了马车，身边飘着一只昏昏欲睡的小精灵。 迎着日光，他翻开青色封皮的文书，无意中朝下方瞥了一眼，不自觉诧异地扬起眉来。 ——弗南帕劳里签发署:谢利尔夫人 第30章 “嗯？” 他记得谢利尔夫人不是最开始管征用女仆的吗…… 势力范围还挺大。 塞斐尔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整理好自己精致的裙装，挺着莱斯特小姐的脸朝伯犹尼斯书屋赶去。 撒尼选择边沁跟他交换也是有原因的，莱斯特小姐生性冷淡，在学院里一心钻研咒法，平时习惯拿鼻孔瞧人，因此暴露的风险更低，扮演起来也更容易。 身姿高挑，风姿绰约的红裙少女拉低帽檐，浅红的薄纱遮住大半面庞，只留下淡淡扬起的嘴角。 在银霜堡的时候，塞斐尔也被上一届训导师派遣过此类任务，也算是体验过形形色色的人生，因此在这一道上很有经验。 想到这，男人有些不满地抿起嘴，也不知道上级到底什么时候会给他下发具体任务，现在在碧波港倒是一个劲地给别人办事。 塞斐尔轻叹一声，决定在圣祭前给绿毛女通个消息，让他帮他打探一下进度。 掩下心里的思绪，塞斐尔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 伯犹尼斯书屋位于弗南帕学院北区，与之一墙之隔便是光精灵一脉的幻海巨树。 参天巨枝直冲云霄，深绿的叶脉盘曲回旋，顺着弗南帕学府的白晶石高楼攀援直上，活像是将大楼层层包裹住一般，白绿相间分外缠绵。 塞斐尔踩着深绿的根茎走进了伯犹尼斯书屋的大门，还不忘顺嘴问候阿卜，“你的快乐老家是在这里不？你是自己出来的还是利乌斯带你的？” 大部分光属性精灵的原生地都在幻海巨树境内，碧波港与光精灵一脉尤为亲近，每年都会互通往来，相当多的低阶光精灵也会离开家乡，前往碧波港探索新世界。 没料阿卜摇了摇头，只是瞧了眼幻海巨树便不作声了。 “塞斐尔你不是要找书吗？我们快去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阿卜避开了身前人探究的目光，垂着眼小声道。 塞斐尔挑了挑眉，没再追问。 伯犹尼斯书屋比塞斐尔想象中大，不亚于军团的主办事厅，要是把那座龙骨放这其实也挺合适的。 红裙少女走近中心柜台，向管事的白胡子老头交出了学员证。 “爷爷，我想去法阵区，应该往哪边走？” 老头长着细长的精灵耳，额角的浅绿法纹微微亮着光，闻言抬接过证件，和塞斐尔比对起来，不疾不缓道，“今天圣子和大魔导师麾下的长虹使要来法阵厅招收优秀学员，你恰好要去那，也可以去试试，被选上了还能参加圣祭面见国王呢。” 老头返还了莱斯特小姐的证件，随后给塞斐尔指出方向，笑眯眯望着他。 塞斐尔弯了弯眸子，道谢后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身后的阿卜明明被暗元素魔球包裹着，不应当畏惧老头的视线才对。可此刻也像见了瘟神一般，时刻躲在塞斐尔身后，不敢与老精灵对视。 塞斐尔勾了勾手指，催动魔力将小家伙引向他的身前。 一人一精灵快速消失于老头的眼中。 ———————————— 等到塞斐尔赶到书屋的法阵区外厅时，里里外外已经聚集了很多学生。 ‘奇怪，刚才的学生不是都很畏惧长虹使吗？怎么选拔时候还来了这么多人？’ 塞斐尔走到一位短发女学生身后，温和地开了口，“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大家都在这里做什么呢？我见长虹使……” 短发女孩连头都没回，小声道，“谁想来啊，要不是被抽中了得强制过来撑场子，我才不想过来呢，一看见长虹使我就瘆得慌……” “千万别选到我，我才不想感受西修罗尔的魔鬼训练呢……” 塞斐尔心下了然，没再向她提问，隔着人群远远地望了一眼高台上站着的霍兰德，随即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高台上——霍兰德似有若无地撇头看了一眼红裙少女的背影，眼瞳微微眯起。 ———————————— “我的光明神啊……”塞斐尔站在法阵书区内，看着眼前直达天花板的排排书架，眼前倏地一黑。 ‘修思礼的穿梭法阵，那应该隶属于暗元素区……’ 他穿梭在排排书架间，终于在角落的四角片区发现了纯黑的直立书架。 “真能写啊……”塞斐尔快速扫视这一排排颜色各异的藏书，不自觉感叹道。 “闭月显形术，隐匿阵法，时空逆转……” 修思礼不但胆子大，敢跟王后偷情，而且还是个天生的卷王，明明没活多久却能撰写这么多部法阵详解。 这还是处在不招收暗元素的弗南帕学院，要是在塔巴尔郡，估计收集容纳的暗元素藏书会更多。 他蹙起眉头，在脑海里疯狂回想着当初的搜索法咒，死脑子快想啊！ 总不能一本一本找吧？找到卧底身份被发现都找不出来，这藏书室的管理员都去哪了，总不会也被要求去迎接长虹使了吧…… 这处的书籍摆放远远不如外间的藏书有规律，连个分类标签都没有，就这么乌压压一团堆在这。 塞斐尔苦大仇深地盘腿坐下，目光扫到身旁的阿卜，突然灵光一现，“阿卜，你会不会搜索法咒？” 小精灵正瘫在魔球里，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抿嘴想了一会儿，迟疑道，“好像有一个，但是……” 塞斐尔眼前一亮，“但是什么？” 阿卜小心翼翼道，“得找到相同的原件，才能……” 塞斐尔：…… 他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狞笑着望向阿卜：“那跟我们直接去利乌斯手里偷有什么区别？” 阿卜重新把头埋了下去，假装自己是一只鹌鹑。 塞斐尔想了一会儿，决定跟撒尼聊一聊，于是催动起交互术来。 原本静滞的前空倏然如流水般涌动起来，水色的漩涡缓慢转动，不一会儿撒尼那张臭屁的脸就出现在塞斐尔眼前。 塞斐尔没立刻开口，两手探进前空扩大水涡，果不其然在撒尼身旁看到了利乌斯的身影。 ——那本书没在利乌斯手上。 他抿起唇瓣，装作莱斯特小姐一般，戏弄地叫了声哥。 撒尼猛地扭过头，与漩涡中的‘边沁’直直对视。 一旁的利乌斯也缓慢地扭过头来，琥珀色的眼瞳淡淡地打量着眼前新奇的‘水涡’。 第35章 他能看见水涡中的人影，但却无法听到对面的声音。 边沁.莱斯特的法咒涉猎领域……倒是宽广得很呐。 “怎么了？”撒尼不动声色，静静答道。 “我需要搜引咒，教我，快点！”塞斐尔皮笑肉不笑，迅速朝撒尼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找个僻静地方。 撒尼点点头，转头对利乌斯道，“长官，给我三分钟，我妹妹找我有点事。” 利乌斯没有立刻应声，盯着水涡中眼熟的边沁，莫名出声问了一句，“我对伯犹尼斯书屋倒是很熟悉，她要找什么？帮你找穿梭阵法详解？” 他清楚撒尼的目的，修思礼的藏书片区相当杂乱，因为是暗元素区所以时常无人管理，边沁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只能是找这本书。 撒尼浑身一凛，半晌点了点头。 利乌斯淡淡垂眼，浓密的眼睫上下蹁跹，目光似有若无掠过水涡中的人影，“雪莱在队友的辅助下仍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破阵，你确保自己能在他之前完成穿梭阵法？” 撒尼偏了偏头，赤红的碎发落在额前，日光掠过眼瞳显出些许光色，“我会比他快。” “呵。”利乌斯轻嗤一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撒尼过去。 一旁的杰文斯望着撒尼离去的背影，凑近长官轻声道，“今早塞斐尔和撒尼出去过一段时间。” 利乌斯扬了扬下巴，眼瞳里浮现些许残忍的色彩来，“等撒尼回来，告诉他我去了南区悬月阁跟大魔导师会面，让他先到现场撒追踪粉。” 杰文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长官，你不追究……” “这不正是‘莱斯特小姐’露马脚的好时机吗？我去跟他玩玩好了，”利乌斯无所谓地敛下眸子，轻嗤道，“你以为撒尼不清楚你会给我打报告吗？” “他有一万个法子给自己脱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利用完塞斐尔就丢罢了，这是莱斯特家族一贯的作风。” 似是想到了什么，利乌斯突然愉悦地笑了出来，“只是这回碰上了个硬钉子，上了塞斐尔这种人的贼船，撒尼以后想脱身都难。” “正愁没机会整整撒尼呢，上次的事还是没让他吃够教训，这不正好……”利乌斯喃喃着，一旁的杰文斯没听到后面的话。 ——长官的身影消失在伯犹尼斯书屋的方向。 ———————————— 搜引咒相当简单，塞斐尔不一会儿便练得得心应手了，解除交互术后便立马开始施展起来。 纷飞的玄色书籍成环状于空中流水般交替翻转，奇异的墨香味不一会儿便充斥了塞斐尔的鼻腔。 他的目光飞速在翻飞的书籍封面上巡睃，仔细寻找着那本珍稀的穿梭阵法详解。 利乌斯几人找这本书，无非就是想利用穿梭阵回溯到已知的时间镜像点，找到红袍人的踪影，扒开他头上的兜帽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阵法繁复，其中精窍更是难以掌握，因此才需要原笔者详解来破阵。 塞斐尔撑得手都酸了，终于在最后一堆书里找到了这本破破烂烂的阵法详解。 ‘怎么看上去跟利乌斯手里那本差得这么多？难不成他拿的是精装版，而我拿的是手稿？’ 塞斐尔面露狐疑，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蹲在角落里翻起书来。 ……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塞斐尔堪堪翻完一半内容，后一半似乎是精灵语，正想让阿卜来读一读，却见小东西已经蜷在魔球里睡着了。 “怎么天天都在睡觉……”塞斐尔嘀咕道。 他正想合上书带回去，耳边突然传来了声响—— “长官您请进，今天除了一个学生进来过，就再没有人了……” 是那白胡子老头的声音。 “没事，不用管我，您忙去吧。” ‘哦豁。’塞斐尔挑了挑眉，是利乌斯的声音。 他赶忙站了起来，‘少女’整理了自己的裙摆，挺着冷脸站在书架旁。 脚下——是一堆乱糟糟堆积的老书。 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走停停，终于在死角处停了下来，撑着最后一排书架探过头，英俊的面庞冷不丁露了出来。 塞斐尔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冷淡地与利乌斯对视，“长官好。” 眼前的利乌斯不知来这里所为何事，莫名其妙朝他靠近过来，琥珀色的眼瞳闪烁着微光，“莱斯特小姐如此好学，课下了还不回家吗？” 塞斐尔捏住手里的书放在胸前，淡淡答道，“我来钻研一下法阵，不急着回家。” 莫名其妙……利乌斯来这干什么？来帮他找书？ 昏黄的灯光下，他感觉眼前的男人像一头成年的黑狼，似乎嗅闻到了猎物的气息，目光灼灼地盯住他步步紧逼过来。 但不像要吃了他，感觉在故意逗弄他？ 塞斐尔有些后悔今天披了这身皮，不然还能好好调戏一下利乌斯。 他舔了舔嘴唇，舌尖有些发痒。 第31章 塞斐尔抬眼打量着身前的长官——一如既往的修身黑金制服，紧束着的腰带泛着浅光，将男人的腰身勾勒得更细，与平直的肩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对上了利乌斯神采奕奕的眼，“长官，你过来……有事吗？” 此刻利乌斯已经走到了塞斐尔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一堆被肆意摆放的书籍，大概有一米宽。 “呵，”利乌斯抬手撩起自己眼前掉落的发丝，意味不明地开口，“我记得莱斯特小姐一向对我不假辞色，没想到今天还挺有礼貌。” 塞斐尔没作反应，冷淡的眼瞳扫过男人的喉结，平静开口，“长官，我已经找到要找的书了，不留时间陪你闲聊了。” 利乌斯眯起眼，讥笑开口，“穿梭法阵吗？” “先别急着走，我听管理员说莱斯特小姐已经在这里研读一段时间了，不如向我展示一下学习成果？” 塞斐尔身形一滞，有些不明白利乌斯的用意，不是已经准许了撒尼的行动，现在来这是想干什么？ 发现了他是谁？想来耍耍他吗？ 还是说真想看看他能不能解出这咒？ 他隐晦地朝阿卜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这小东西把自己藏得倒挺严实，就算有魔球包着，也自发地滚到了书架后面。 “莱斯特小姐？”利乌斯淡淡出声，“不愿意吗？” 男人似是故意在讥讽他，“如果研读了这么长时间仍旧无法使出一招半式的话，那还是不要把手稿带回去了。” “毕竟撒尼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不是吗？” 看来今天不露点东西，利乌斯是不打算让他走了。 幻形魔药的维持时间还剩三小时，他这趟出来还有别的事要做，不能完全跟利乌斯耗在这。 话说这神经病是没有公务要办吗？非得在这跟他耗着？ 塞斐尔阴恻恻地笑了下，非得要我展示是吧，这可是你说的。 莱斯特小姐状似无奈地将手稿平摊在书堆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装，随后优雅地坐了下来。 见状，利乌斯不自觉扬了扬眉。 从手稿来看，修思礼的穿梭阵法确实是相当复杂，作为一次性法阵，它要求配备的魔药和全属性珍稀草药种类繁多，势必是一次大出血。 在没有必备种类物的加持下，空洞的法阵模型虽然不会成功，但也会耗费一番使用者的精力。 像一个无限的套娃，做完一套祈祷仪式后起阵人的手臂大抵都会麻上两三天。 塞斐尔可不打算在利乌斯面前做完整，毕竟他只翻了半本书，后面一半还需要一只聪慧渊博的精灵来完成翻译。 ‘不知道利乌斯身上那精装版的是不是已经翻译好了……’塞斐尔暗戳戳瞥了利乌斯一眼。 他抬起双臂，正准备施展莱斯特小姐的木系元素魔力，藏书室的门口却又传来了脚步声。 ——“圣子殿下，利乌斯长官刚刚进去，您看……” 这话一出，原本站在死角处的两个人都朝门口投去了目光。 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霍兰德不是在好好地举行选拔仪式吗？跑这来做什么？ 身前的利乌斯微抬眉梢，随即将目光放到了一身火红裙装的莱斯特小姐身上，眸色沉沉，还藏着点塞斐尔不懂的神色。 ‘这家伙什么眼神？’塞斐尔抽了抽嘴角，避开了利乌斯怪异的目光。 “长官，圣子殿下来了，我想我大概没时间向你演示了。”莱斯特小姐轻声道。 没等倒霉熊利乌斯发言，身着黑袍的圣子已经拐过走廊，出现在了两人身前。 青年摘下黑袍的兜帽，并未与利乌斯打招呼，目光直直投向内侧的塞斐尔，“莱斯特小姐，你也是今日选拔日的参与人选，为何没有到场？” 这话一出，简直石破天惊。 塞斐尔霎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解道，“我并未接到通知。” 第36章 霍兰德灰蒙蒙的双眼定定望着他，冷声道，“今日结课后的抽选你参与后便匆匆走了，自然没有听到结果。” 他理了理穿过书架时黑袍上沾着的灰尘，垂头淡淡道，“跟我走吧，莱斯特小姐。” 全程，这位圣子大人并未与利乌斯有过任何交流，利乌斯这个军团长完全被视若无物。 利乌斯倒也不恼，似乎这正是军团与圣殿人员一贯的交流方式。 男人只是莫名露出了笑容，眼皮下褶微微上翘，对着塞斐尔和颜悦色道，“莱斯特小姐，我在外厅等你，期待你的精彩表演。” 语罢，男人转身离开了。 狭小的藏书室内只余塞斐尔和霍兰德两个人。 一段时间不见，圣子殿下眼下一片青黑，大抵这几日是在为圣祭奔忙，身形也消瘦了一些。 不同于面对利乌斯时的故作冷淡，塞斐尔扬起嘴角，歪了歪头，“圣子殿下，午好啊～” 霍兰德吐出一口气，深深看了他一眼，“跟上吧，莱斯特小姐。” 两人穿行过幽深的走廊，行进间塞斐尔听见霍兰德若有似无的声音，“这两天毫无音讯，我还以为你悄无声息地死在军团了。” 塞斐尔一愣，正想说什么，霍兰德却止住了他开口的动作，“到了。” ———————————— 彼时人声鼎沸的外厅在此刻只余下稀稀拉拉的三五人影，高台之下站着几位青衣白裤的学员，似是被选上了，此刻苦哈哈地候在下面，等待长虹使将他们带走。 眼见特立独行的边沁.莱斯特也跟在圣子身后走了过来，几人不由得暗暗发出啧啧声。 十二位长虹使在此刻只剩下六位，为首的红袍人走上前，对着塞斐尔拉下了兜帽。 ——竟是个小姑娘。 甚至看起来还没有霍兰德大，十五六岁的模样，眉梢眼角还残留着些许稚气。 塞斐尔暗暗瞥过小姑娘右眼尾的团状赤红纹理，心下有些许思量。 这西修罗尔，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自己身上有怪纹，就让手下也印上。 还是说，这些长虹使……本身就有胎记，或者说，是修炼了某些西修罗尔自设的功法，所以才…… 没等他思考出来，脆生生的小姑娘就开了口，沙哑的音色有些出乎塞斐尔的意料，“边沁.莱斯特小姐，测验分为三项，你需要逐项进行，不得藏私，懂吗？” ‘莱斯特小姐’点了点头。 第一项测验是元素力测试，小姑娘的搭档是一个瘦高的男人，面上的纹路恰恰与小姑娘相反，位于左眼眼下。 塞斐尔没动，由着高个男人捏着他的手腕放在了测验晶石上。 毕竟边上还有学院里别的学员，为了不损边沁小姐的威名，塞斐尔十分给力地用魔力注满了晶石内部。 见状，高个男人点了点头，示意小姑娘进行下一步。 “边沁，第二项是布阵测试，需要你在十五分钟内布下植物生长加速阵，要求具有攻击性，懂吗？” ‘攻击性？’ 塞斐尔想了想，眼角瞥到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利乌斯，瞬时计上心来。 “我懂了。”莱斯特小姐朝小姑娘笑了笑。 看见这等场面，一旁的几个学生露出了见鬼的表情，纷纷面面相觑。 “莱斯特吃错药了吧……” “我看是……” 没再浪费时间，塞斐尔悠悠然催动起木元素魔力，开始绕着外厅的中央旋柱打转。 深绿色的藤蔓顺着雪白的大理石柱轻轻缠绕，柔弱的力道似抚摸爱人一般，尾部的翘角还自在地打着圈圈。 几个长虹使面面相觑，原本期待的面色冷淡下来，正想叫停塞斐尔，就见局势发生了变化。 密布的藤蔓由绿转黑，从中心向四周横向延伸，如漩涡一般逆向曲折，隐隐的白光自藤蔓内部闪烁，倏然挺起枝茎，狂风般迅疾地朝四周抓去。 周围几个学员躲闪不及，被套了个牢，一旁的利乌斯也被藤蔓细密地圈住了腰，不轻不淡地在他身上抓挠起来。 细小的绿植尖端缩紧，顺着男人的腰带钻了进去，滑过劲瘦的腰肢，柔和地在胸前的沟谷处摩挲。 “干……”利乌斯面露惊诧，掏出匕首快速朝藤蔓划去。 这小东西倒是很脆弱，一割就断，可是残余的断枝仍在胸前扒拉，痒痒的，还有点缠人。 利乌斯掀开衣领，抓住断枝利落地扔了出去，阴森森地朝‘莱斯特’小姐望去。 不远处，‘莱斯特’小姐面目沉静，听着眼前长虹使的吩咐。 而刚刚抓住的几个学员早就被放开了，崇拜地看着始作俑者，兴致冲冲地讨论着什么。 长虹使的面色不算太好，似乎对这种布阵方法并不看好，“你虽然成功将魔力融进绿植里形成速生阵，但对火元素法力并无抵抗力，阵法形式虽新潮，但攻击力还是相对较弱。” 塞斐尔谦虚地低头称是，‘废话，真布出抗打的阵了不就被选走了！’ 几个长虹使暗暗商量了一下，还是判定莱斯特不合格。 一旁的几个学员倒是睁大了眼睛，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说不定学姐只是小小尝试了一下新东西，还没正式出手呢……” “我看那阵还挺有创意的啊，不是一般都直接用元素力布阵吗，这个还能少点消耗……” “我看是莱斯特留了一手，不想被选进去吧……” “早知道当初，哎……我就不该太要面子……” 几人叽叽咕咕的，但都没落进主角耳里。 塞斐尔跟霍兰德打了招呼，就朝台下的利乌斯走了过来。 “长官，我要回我哥那，要不我们一起走？”塞斐尔弯弯眼眸，似是亮明了身份牌。 利乌斯没说话，衣领还乱着，但这回倒是反应没那么大，只是目光沉沉地瞧着塞斐尔。 “你是真喜欢男人？” 第32章 塞斐尔诧异地挑起了眉。 ‘哟，瞧这话问的……’ 他敛下眉眼，眸底古井无波，对着利乌斯淡淡道，“长官，只要是我感兴趣的人，性别这方面自然无所谓。” “你要非问我的话……男的也好，女的也行。”塞斐尔耸了耸肩，嘴里胡诌着。 这可真为难他，他又没有过感情经历，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女的？ 反正他现在是莱斯特小姐，边沁的性向谁说的准呢？ 眼前的长官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闻言讥诮地扬起唇角，半晌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塞斐尔懒得猜测利乌斯是什么意思，正想顺着廊道离开藏书室外厅，身后却传来一阵拉力。 他转过身，恰好与霍兰德擦肩而过，青年冷淡的低言溜进了塞斐尔的耳朵。 “加西亚二皇子最近在打探你的消息，自求多福。” 尾音刚落地，黑袍青年就跟一阵风般消失在眼前。 身后的红袍使带着几位获选的学员一齐跟在霍兰德身后，一行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外厅。 塞斐尔眯起眼想了想，但脑海中并没有关于跟这位皇子接触的印象。 他没再深思，准备回去跟撒尼打探一下消息，快速回到白胡子老头那儿办完借阅流程，转过身便操控魔球带着阿卜离开了伯犹尼斯书屋。 ———————————— 塞斐尔在马车旁没等一会，撒尼便匆匆赶到，一身苦蝶追踪粉的味道，闻着有些鼻酸。 两人钻进马车，塞斐尔便将穿梭阵法手稿交给了撒尼。 “后半部分是精灵语，你得找人翻译，前面我看的差不多了，没什么难度。”塞斐尔侧身后躺在木质内壁上，有些凡尔赛道。 闻言，撒尼看塞斐尔的目光更加幽深，沉吟一会儿道，“团长发现你没？” 马车内光线昏暗，撒尼看不清塞斐尔的表情，只听到一声含糊的嗯。 “什么意思？发现你了？”撒尼有些紧张，想把窗帘拉开瞧瞧塞斐尔的表情。 结果手还没伸出去，便被塞斐尔拉了下来，“得了吧，放宽心，你的长官没想揭穿我。” 这话一出，撒尼伸出去的手是落下了，但眼里闪烁着奇异的色彩，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 管他想干什么，但现在塞斐尔可有别的事要干，“行了，剩下是我的个人时间，两小时后我会回到马车这，别来打扰我。” ———————————— 弗南帕学院的传送法阵极为精妙，或许是有皇室补贴的缘故，费用也较为低廉，只花了一个银币，塞斐尔就快速传送到了当初的登岸口。 无尽之海的蔚蓝海波仍在缓缓荡漾，可塞斐尔的心境却在发生转变。 他施展了变形术，幻化出一身海港帮工的模样，一路甩掉身后跟踪的人，躬身走进了幽深的窄巷。 变形术的维持时间相当短，没有珍稀魔药的加持，半小时之后他就会重新成为莱斯特小姐，所以这次传讯的动作要相当快。 第37章 银白的光束在窄巷深处一闪而过，塞斐尔紧盯着眼前跳跃的莹亮光点，额角划过一滴汗珠。 “谁？塞斐尔？” 一道低沉的女声传了过来——是魔药师海洛伊丝。 正是塞斐尔想要联系的绿毛女士。 “竟然一次就成功了，”塞斐尔啧啧惊叹，“海洛伊丝，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没用交互术就成功联系上你吧，真值得纪念。” 对面的海洛伊丝正蹲在一尊巨型药缸前，满头的绿毛都炸了起来，闻言有些不满，“什么事？你不好好完成任务找我干嘛？” 塞斐尔这边时间也紧，单刀直入道，“你帮我上呈帕默克，问他近期有什么指示，我呆在这都快发霉了。” 听到这话，海洛伊丝倒是显得态度平平，“据我所知，统领最近正被小皇子的课程学习进度气得头上冒火，你还是别触这个霉头。” “你进度倒是挺快，统领给你留了一月之期适应，你算没算现在才过了多久？”海洛伊丝一边将亮橙色的试剂倒入药缸，一边平淡地回复道。 塞斐尔扬起嘴唇，神秘兮兮道，“我这是遇见老熟人了，魔药师大人……” 他原本想让海洛伊丝猜猜是谁，却没想对面的女人对此完全漠不关心，“不关我事，如果你闲得慌的话，在帕默克给你指令之前，帮我从阿诺德皇室拿三盒月隐霜出来，给你算三倍指标。” 塞斐尔抽了抽嘴角，还拿呢，这词用的，“我说，你是我上级吗，这么自如地给我派发任务？” 闻言，海洛伊丝显得完全不在意，“你不是闲得慌吗？做与不做在你，下次可没这种好事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碧波港的差事不好做，小心那位大魔导师，上次帕默克安插在浦格港的偷袭可一点没捞到好处，万一暴露了你不损失半条命都回不来。” 塞斐尔沉下眼，莫名其妙问了句，“一次对边陲小镇的偷袭，为什么会引得大魔导师出来，你知道什么内幕不？” 海洛伊丝垂了垂眸子，望着药缸里浑浊的荧光悬液，轻声道，“浦格港藏着点东西，我们亲爱的首领帕默克想要把它挖出来，西修罗尔自然要好好藏着。” 女人似乎陷进了自己的回忆里，塞斐尔叫了几声都没人答应。 “我说，这位亲爱的女士，你算着点时间，我没空跟你回忆往昔。” 海洛伊丝回过神，沉默一息后，淡淡道，“反正你小心点，我的魔药痕迹最多能留存半年，你遮严实点，时间一到别让人发现了把柄。” 塞斐尔不以为意，他总不会半年后还给利乌斯展露自己的肉.体，嗯了几声便结束了和海洛伊丝的通讯。 看样子得等到帕默克主动联系他……他才能有活干。 银霜堡派往碧波港的间谍自然不止他一个，同期的训导师或明或暗都潜藏在中心城或边缘区，彼此互不相通。 塞斐尔并不承揽长期暗通消息的任务，作为同期训导师里年纪较小的一位，帕默克给他安排了别的事项。 不过现在还不清楚罢了。 既然如此，他只能自己找事做了。 想到海洛伊丝的话，塞斐尔神情灰败地撇了撇嘴。 ‘有机会进皇宫再说吧，利乌斯盯他盯得紧，再被抓住把柄就完蛋了。’ 时间还早，等到变形术失效后，‘莱斯特小姐’已经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中心城，深红的帽檐遮住了璀璨的双眼，身边还飘着被下了昏睡咒的小阿卜。 无事可做，塞斐尔提前通知了撒尼，两人驾着马车回到了克里希军团。 等和边沁小姐打过照面，塞斐尔才想起暗精灵这遭，趁着撒尼带边沁小姐离开的功夫，出声闻道，“怎么样，撒了追踪粉，有找到那只暗精灵的踪迹吗？” 撒尼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是暗精灵，但不是那只暗精灵。” 两人坐上马车走远了，撒尼还把手稿带着，看样子是要去找渠道翻译修思礼的文书。 其实塞斐尔还品出了一些不对劲，毕竟修思礼又不是精灵族，为什么要一半用人族语言，另一半反而成了精灵语。 带着疑问，塞斐尔把阿卜抱在怀里，躺在软床上沉沉睡去。 ———————————— 等到他醒来时，时间已将近傍晚，火红的残阳挂在天边，如同橙调的绸缎丝滑地随着天际卷舒，尾部还轻巧地拖着深紫的薄纱，随着晚风于天幕内摇曳。 身上好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塞斐尔身上，还浅浅动着…… 塞斐尔挣扎着睁开双眼，双手用力把身上的东西推下去。 “阿卜，你真该减......” 话说了一半，就这么活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我天哪……”塞斐尔猛地跳下床，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盯着床上的青年。 只见——雪白的床铺上，原本小巧的小精灵在此刻完全变成了十六七岁青年的模样，雪白的蜷曲发丝铺满整个枕头，原来稚嫩的五官在此刻也完全长开，冷淡精致的长相，看上去活脱脱是一个陌生人。 “天杀的，阿卜！”塞斐尔蹙起眉，捏住精灵的肩部，猛地剧烈摇晃起来，“你丫的，快起来，还跟我玩一夜长大的套路……” 阿卜的俊脸苦恼地缩起来，像是被人摇醒很不满，带着点起床气似的睁开了双眼，“怎么了，塞斐尔……” 他撑着床铺站起来，正想说什么，就看见了眼前男人弧度精巧的下颌。 “诶？”小精灵猛地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垂眼朝自己身上望去，“我……我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塞斐尔也纳闷得很呐，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情，正想用光元素魔力给阿卜查探一下身体的状况，屋外忽然传来了声响。 ——哒哒哒 这几天日听夜听，塞斐尔早已对这声音熟悉得不得了——绝逼是利乌斯！ 天杀的，早不来晚不了，怎么现在来了？ 现在的暗元素可是包裹不了这么大的阿卜了，塞斐尔赶忙行动，拽住阿卜的衣领，一下把人推进床下。 “给自己点个隐匿咒，快点！” 这该死的屋子，就一张床，一张桌子，他还能把这大精灵塞到哪？ 几乎是瞬间，塞斐尔刚把小精灵推进去，木门便嘎吱一声打开了。 一身白袍的利乌斯走了进来，目光直直盯住塞斐尔。 “你……睡了一下午？”男人轻嗤出声，眼瞳朝凌乱的床上望去。 塞斐尔直直地站在床边，露出了乖巧的笑容:（＞v＜） 借着长袍的掩盖，他快速地踩住床边露出的白袍一角，慢慢地往里面挪动着。 “是啊，长官，找我什么事啊……”他的眼尾也扬了起来，莫名讨好地笑了笑。 第33章 利乌斯今天的装扮让塞斐尔眼前一亮，毕竟他从没见过男人除了军装制服以外的打扮，现在穿上这身长袍也别有韵味。 挺拔的胸肌撑得胸口处的布料有些紧绷，不用按下去都能感受到男人的坚硬和柔软。但偏偏腰细的很，长袍在腰部显得有些空荡，屋外的冷风吹进来，让腰身的曲线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有如此美景，塞斐尔的目光止不住暗戳戳往利乌斯身上瞟，心里的紧张感都散了几分。 但说实话，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这么大一个精灵藏在他的房间里，还跟原本黑乎乎的小阿白不同，他要敢说‘阿白’一夜之间长大了，利乌斯估计会觉得塞斐尔是在把他当猴耍。 ‘哎。’塞斐尔在心里幽叹一声，脚下的动作更加隐蔽起来。 “长官，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塞斐尔边说，边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试图把利乌斯的视线引到自己的手上来。 其实利乌斯不说塞斐尔都知道，估摸着是雪莱那边有了动静，不然他穿法袍干什么？ 不过......真有这么快？ 雪莱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他记得前篇里提及的原材料还有点说法，这么短时间这家伙肯定是凑不齐的。 所以为什么……这么快就穿上了圣袍？ 利乌斯从上到下打量着他，琥珀色的眼瞳细密巡睃，像是要瞧出个所以然来。 塞斐尔没动，微笑着任由长官打量。 出乎意料的是，利乌斯竟然上前迈了一步，侧着脸凑到他颈边，鼻尖微动嗅了嗅。 ‘靠......’ 塞斐尔身形一滞，不受控制地转动脖子朝外侧了侧，“长官，你这是在干什么？” 利乌斯没回话，风轻云淡地返回原位，飞速瞟了眼塞斐尔微红的侧颈，诡异地沉默一瞬。 “你的暗精灵呢？”利乌斯莫名其妙道。 塞斐尔不自觉抬手摸了摸侧颈，胡掐乱造道，“阿白到休眠期了，最近出不来。” 闻言，利乌斯显得有些不高兴，“早上还活蹦乱跳，下午就休眠了？” 瞧这话说的，塞斐尔估摸着是雪莱需要点暗精灵身上的东西做阵法原料，于是到傍晚了这才找上了塞斐尔。 第38章 他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这我也预料不到啊长官，暗精灵一族本身就是如此……” “况且，”他顿了顿，重新坐回床上，长袍垂落顺势遮住床单下微闪的隐匿咒浅光，“您不是今天新抓了一个暗精灵，找他要不就得了？” 对于塞斐尔知道他来意的情况，利乌斯并不意外，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阴险男人——自然能通过三言两语明白他的意向。 “不行，那只年龄不对，必须要……阿白的头发。” 闻言，塞斐尔眉梢微挑，轻笑道，“长官，我是配合你完成斯里兰集市的案件，但阿白是我的精灵，与这件事情无关，如非必要我不会动他一根头发。” 阿卜这个年龄段的暗精灵的头发？ 就算小精灵没有变大，这头发也起不了应有的效果，毕竟这小精灵的身体情况有异，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有那么大罢了。 塞斐尔摇了摇头，摆出了拒绝的姿势，“长官，我帮不了你。” 他倒是挺好奇利乌斯会怎么做，会用早上的事威胁他？还是动用强权，直接命令他交出阿卜来？ 要是塞斐尔的话，肯定直接让部下把他绑起来，严刑拷打没几个回合，他肯定就会双手奉上了。 毕竟只是要暗精灵的头发，任谁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不是吗？ 想到这，塞斐尔越发兴致勃勃地观察起利乌斯来，“如何啊，长官，不如把我绑……”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利乌斯就开了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银币，珠宝，或者是升迁机会？” 塞斐尔一愣，碧绿的眼瞳与利乌斯直直对上，嘴里原本的话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这利乌斯……真没劲。 塞斐尔垂了眼，盯着自己的指尖瞧了瞧，淡淡问道，“雪莱的阵法要成了吗？” 利乌斯:“并没有，只是一次测试。” 测试？那这头发的有效性倒是可有可无了…… 将适时的情绪压在心底，塞斐尔暗暗扬起了一个邪恶的笑容，左手撑在床上身体后倾，抬眼望向利乌斯，“长官，这些我都不要，我要……” 他伸出手指，指向了利乌斯的胸前。 利乌斯身形一滞，怒火瞬间上涌，声音都透着丝丝冰冷的血气，“你不想活了是吗？” 塞斐尔无辜地歪歪头，争辩道，“长官想什么呢？我只是想知道长官为什么能把胸练得这么大，想讨教一下秘方罢了......’” “长官～”塞斐尔忍俊不禁，故意逗弄道，“你怎么这么不纯洁？” “我可没有这意思啊。”他情难自禁，笑得在床上打滚。 对面的利乌斯可就没这好脾气了，但经过塞斐尔这几遭戏弄，他已经练出了惊人的忍耐力。 此刻压下心里的怒气，快步上前捉住塞斐尔的手臂，猛地将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快点，我现在就要。” 塞斐尔被扯了一个趔趄，身体软得跟水一般紧紧贴在了利乌斯身上，趁男人不备快速隔着衣服摸了两把，随即飞速撤退，讨好道，“您先出去，暗精灵的休眠不能被外人打扰，我自己剪就可以了。” 利乌斯深深吐出一口气，压下胸前的痒意，转身走出房门。 ———————————— 没过一会儿，塞斐尔就拿着一截阿卜的头发走了出来。 现在小东西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白色，以防穿帮，塞斐尔用了一丢丢海洛伊丝的变色魔药，随即捏着这撮头发走向了利乌斯。 管他有什么副作用，那都是雪莱的事，跟他塞斐尔有什么关系？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立在屋前，像两座小山，格外引人注目。 “喏。”塞斐尔把头发放进了利乌斯手里，这回倒是规规矩矩，没再动手动脚。 反而是利乌斯有些不习惯了，压着嘴角接过了头发。 看着塞斐尔一副没个正形的模样，心里没由来一股火。 “你跟我一起去。”长官冷声下令。 “我去做什么？”塞斐尔不解道，“您又不让我参与，我在一旁看着吗？” 利乌斯倒是没解释太多，“你是来协助我办案的，自然要跟在我身边，免得你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塞斐尔算是听出来了，利乌斯在含沙射影他今天跟着撒尼偷溜出去的事。 他有拒绝的权利吗？明显没有。 ———————————— 两人赶到试炼场时，雪莱和他的小队已经布好了阵法，只差小暗精灵的头发。 雪莱见塞斐尔过来了，还俏皮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真可爱。’塞斐尔慢悠悠地挥了挥手。 虽然一时找不到雪莱身份的踪迹，但这孩子给塞斐尔的感觉不错，交个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利乌斯冷眼瞧着这一幕，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谢谢你塞斐尔，我本来还说出去招募一个，长官说军团内部就有，没想到是你的小精灵……”雪莱激动地说着，拉着塞斐尔就想让知音看看他的法阵。 手还没拉上去，便被耳边的声音吓了一个趔趄，“知道你现在的任务是什么吗？” 转过头去，长官身上的寒气都要把他冻死了。 雪莱瑟缩着身子，拿起材料快步走向了阵法中央。 阵法主体采用墨绿色的风语叶汁，确实是手稿中哭魂叶的替代品。 雪莱念念有词，雪色的焰火自阵法中心升起，带着风语叶燃烧起来，逐个点亮起东南西北四方的原材料。 照这么看来，雪莱确实很有天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仿造出相似的阵法雏形，只是不知道这穿梭的停滞时间是多长。 正常的穿梭法阵运行时使用者一方的时间会被暂停，依阵法强度和等级不同回溯的次数和地点也会依次增加扩大。 塞斐尔在手稿中只学习了前半部分，并没有看到后续的截停阵法和肉身回溯的地方，因此还不太清楚雪莱召回试验者的方法。 其他的材料还好，在手稿中都有记载，但是那截头发……是什么用处？ 塞斐尔莫名咽了一口唾沫，状似无意般问道，“雪莱，小精灵的头发是什么作用？” 雪莱刚把阵法点亮，听到耳边塞斐尔的问话，朗声道，“是穿梭地点，因为低龄暗精灵的家乡就在军团西北部的塔斯沙沼泽暗境，那里与斯里兰集市距军团的距离差不多，我们现在阵法不成形，无法直接抵达斯里兰，所以我才直接选择了有便捷传送点的塔斯沙沼泽暗境。” 闻言，塞斐尔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所有的暗精灵都是在那里出生的吗？” 雪莱挠挠头，似乎很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当然啊，光精灵依附于木元素的巨树，而暗精灵依附于塔斯沙沼泽的暗元素，一般不都是这？” 一般是这样的话，那阿卜极有可能不是…… 一旁的利乌斯倒像是发现了点什么，走近他问道，“阿白在哪出生，你这个主人不知道吗？” 男人浓密的眼睫翕动，盯着他一眨不眨。 塞斐尔沉吟一会儿，胡诌道，“我在无尽之海海边捡的，小东西应该也是在塔斯沙出生的吧，毕竟是暗精灵？” 闻言，四下一片寂静，雪莱看塞斐尔的目光瞬间崇高起来，“你竟然敢在无尽之海旁边捡精灵！” 四周传来窃窃私语声，“那有什么，长官还在暗色森林捡了一只光精灵呢……” 塞斐尔皮笑肉不笑，你们这群傻蛋，肯定想象不到这两个精灵是同一个。 他幽幽望着对面的雪莱，“可以催动阵法了吗……” 雪莱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些，召出身后的小队队员，“西森你过来，站在阵法中心，打开保护罩。” 身后的一名棕发男子点点头，随即便要过去。 就在这时，一旁的利乌斯却叫了停，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轻声道，“西森下去，我亲自去吧。” 雪莱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塞斐尔倒是有些明白了，听刚才那些人说，阿卜是被利乌斯从暗色森林里捡来的，所以他是担心…… 若是阿白真的与众不同——就是在无尽之海诞生，那被传过去的小兵可惨了…… 想的倒是周到，还真是个好长官。 塞斐尔垂下眼睫，心里划过一丝异样，手指有些神经质地抠着手心。 暗色森林么，听阿卜说利乌斯自那次受伤后回来便一直在抹药，倒是不知道这次利乌斯一个人…… 不过又关他什么事呢？ 塞斐尔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利乌斯走进阵法中心。 男人线条流畅的肩颈在眼前一闪而过，琥珀色的眼瞳与他交错而过，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塞斐尔蓦然抬手朝雪莱挥了挥，轻笑道，“雪莱，一次能去两个人吗？” 闻言，利乌斯倏地转过头，眸光微沉，静静望向塞斐尔。 “长官说要我时刻跟在他身边才是，我跟长官一起去吧……毕竟是我的精灵的原生地，我也想去瞧瞧。” 第39章 塞斐尔脚步轻快地走向雪莱，在他身侧附耳说着什么。 雪莱的眼神就这样变得越来越亮，到最后兴奋地跳了起来。 “我就说你是我的伯乐！” 绿毛青年朝长官挥了挥手，“团长，有了塞斐尔的这个办法，到时候我们甚至可以一个小队一起去，这回你们两先试个水！” 塞斐尔心情愉悦地扬起眼尾，流畅的弧线没入浅金的碎发，晃了利乌斯一眼，“长官，我跟着你吧。” 利乌斯没开口，塞斐尔只好强硬地挤进了长官的身侧，伸手揽住了利乌斯的腰。 利乌斯没防备，被这一突然袭击激得浑身一抖，猛地抬起手就要把塞斐尔不老实的爪子扯下去。 “长官……”塞斐尔用力禁锢住身前人窄瘦的腰部，将头轻轻靠在利乌斯的肩头上，附耳道，“这样我们才能被传送到一起，不然到时候你还要来找我。” 毛绒绒的金发在利乌斯的侧脸摩挲，微凉的触感弄得他有些痒。 “谁说我要……” 话没说完，不远处雪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团长，塞斐尔做的是对的，你们两得抱住才能被送到一个地方！” 这话一出，利乌斯再不满也没有动作了。 想了想，似乎有些不服气，他别扭道，“我一个人可以，你没必要因为那头发……” 塞斐尔看着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身高却是比利乌斯稍高一些，此刻利乌斯整个上身都被锁在塞斐尔的怀里，浑身跟长了虱子一般一直不安地扭动。 “长官……”塞斐尔无奈道，“别想太多，我又不是因为你，还有我的精灵的缘故呢。” 利乌斯抿起唇瓣，把脸扭向远离塞斐尔的那一侧，这次倒是没有再动了。 阵法的浅白色荧光缓缓亮起，静谧的夜晚里响起风语叶哗哗舞动的声响，鼻尖的冷气也越来越浓。 塞斐尔就这样静静靠在利乌斯的颈窝中，浅浅闭上了眼。 利乌斯感受着脸侧轻浅的呼吸声，越发觉得情势古怪。 塞斐尔这种人，工于心计自私自利，还时时刻刻都在撩拨他勾引他。 他的底细还没查清楚，万万不能被勾了心思去，不然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况且还是个男女通吃的混蛋，长着这么一张脸以前早不知道祸害多少少男少女了...... 越想越生气，利乌斯抿起嘴偷偷朝侧方瞥了一眼——男人的侧脸流畅，一滴细密的汗珠自高挺的鼻梁上滑落，好巧不巧地掉在利乌斯的衣袍领结上。 ——嘀嗒 利乌斯猛地扭过头，总感觉心脏也被敲击了一下，被热腾腾的水液包裹住炽红的心器，耳尖燥得发红。 “长官，别乱动，咱两分开了你就真老实了。”塞斐尔没抬眼，揽住利乌斯腰部的手臂愈发用力。 “我没动。”利乌斯嘴硬着。 不远处的雪莱瞧着这副情景，心里没由来地感到一丝怪异，“用得着抱这么紧吗，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他摇摇头，没再想别的，朝阵法四周狠狠插下泛着银光的短刃——霎时焰火四起，雪亮的银光倏然点亮彼方天空，一道银芒冲天而起，下一秒原在阵法中心的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成了……”雪莱喃喃着，兴奋地抱起身边的小兵，还没来得及欢呼，四周的一切瞬间被冻结。 时间停滞在这一刻，冷风静止，月色仍明。 ———————————— 银芒的冲击力相当大，塞斐尔浓密的金发肆意在空中飞舞，不断地拂过利乌斯的脸颊，缠绕在他的耳畔来回飘动。 “我说，你能把你的头发束起来吗？”利乌斯忍无可忍，侧过脸批评塞斐尔。 塞斐尔一脸无辜，“我没有束发带，何况我要抱着长官，没有手绑头发。” 利乌斯一听就知道塞斐尔是故意的，咬住后槽牙不欲再多言。 然而没过一会儿，脸侧到处扑腾的金发却没了动静。转过头一看，塞斐尔正笑嘻嘻地盯着他，此刻脑后的长发被浅黄的光丝束缚住，状似亲密地蹭了蹭他的黑发，“长官，怎么这么笨，我可是会魔法的人。” 利乌斯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默默把头转了过去。 漫天银芒，却没有塞斐尔的笑脸来的有冲击力。 一旁的塞斐尔见利乌斯不再言语，也淡淡地转过了头。 其实他感觉现在跟利乌斯的关系处得还不错，虽说这位长官看他相当不顺眼吧，但塞斐尔其实还挺开心的，有这么一个人整天明里暗里盯着你，还挺可爱的，身材还这么好。 就是不知道以后身份败露，利乌斯还会不会再这么忍着他，估计第一件事就是找机会剁了他吧。 塞斐尔闷闷地笑了声，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感性的人。 走一步算一步吧，回了银霜堡，可能他后半生都不会再来碧波港了。 照这样说，利乌斯应该珍惜他才对。 塞斐尔自顾自想着，手指隔着布料暗暗戳着利乌斯的腰窝。 “别乱动。”利乌斯羞恼道，牙都快咬碎了，猛地捉住塞斐尔不安分的手。 话音刚落，两人砰一声摔到了地上，银芒缓慢地消散在眼前。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静谧森林。 黑压压的巨树直冲云霄，头顶密不见光，浓黑的暗色将两人团团围住。 见状，塞斐尔低笑出声，戳了戳利乌斯的后颈，“长官，眼熟吗？” 第34章 ‘真可惜，这里不是暗色森林。’塞斐尔咂咂嘴，莫名有些遗憾。 暗色森林里的巨树虽说遮天蔽日，但天幕却亮如白昼，并不像此处这般昏暗。 他本以为要是被传送到暗色森林，利乌斯大抵还能趁机发现点什么，这下没机会了。 正想着，身旁的长官打开他不安分的手，撑在地上缓缓站起身，四下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来。 利乌斯今天穿了法袍，骤然落在泥泞的地上，臀部到大腿后侧的面料脏了一大片，湿乎乎的绿泥黏在上面，看起来挺难受的。 塞斐尔静静盯了一会儿，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真可惜，现在用净化术的话应该能增加点好感，可惜他不会。 想了一会儿，塞斐尔悄悄凑近长官，长臂一伸搭在男人肩上，调笑道，“长官，我不会净化术，你要是嫌衣服脏可以蹭我身上，我不介意。” 可惜冰冷的长官只是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冷酷无情地推开了他，“离我远点。” 推开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出声问塞斐尔:“你知道这是哪吗？” 塞斐尔摊开双手摇了摇头，“我没来过。” 利乌斯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倒也没想从塞斐尔这得到答案，伸手抹了把屁股后的绿泥，低头若有所思。 塔斯沙沼泽暗境——顾名思义也能推知暗精灵源生地的整体地貌。 瞧这地表的湿润程度，说不定两人离塔斯沙还真不远。 但是依着沼泽地的阳光和空气条件，一般不会长这么高大的树木才对…… 塞斐尔天马行空地想着，目光再一次落到一旁的利乌斯身上。 面对陌生的地貌，长官似乎并不惊慌，熟练地从身上掏出指向罗盘，不断变换着方向调适仪器。 ‘应该是南来北往习惯了，毕竟军团任务繁重，去陌生的地方完成军务应该是常有的事。’ ‘就是不知道利乌斯今年多大了……’塞斐尔暗暗揣测着，‘应该比他大一点吧，瞧这老古板的一贯作风。’ 塞斐尔在这边胡思乱想，对面的长官可站不住了。 无论是面对陌生的环境，还是强大的敌人，利乌斯都能保持冷静，但对于身后火热巡睃的热线，他却有些站不住身子。 这目光的方向…… 利乌斯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转过身，正巧对上塞斐尔走神的眸子，“我说，你......” 塞斐尔眨了眨眼，“怎么了，长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这下好了，半句话被卡在喉咙里，噎得利乌斯难受的很。 他抿了抿唇，朝塞斐尔抬了抬手，“过来，跟着罗盘的方向，我们先朝水象方位走。” “既然跟了过来，就主动干点活，别指望我会一直带着你。”男人硬邦邦道。 ‘瞧瞧说的这话，真有够表里不一的。’ 塞斐尔哼笑一声，没揭长官的底，怕利乌斯恼羞成怒，真把他扔下了。 他悠闲地倒走着，双手交叉撑在脑后，探过头与长官交换视线，“谢谢长官，我会努力的。” 利乌斯避开了他的目光，眼睫垂落，视线落在罗盘上。 “看着点路，小心把你摔死。” ‘嘴真毒。’塞斐尔扬起嘴角，步伐放慢了些。 ———————————— 塔斯沙沼泽暗境位于克里希军团的西北方向，暗元素充沛，是暗精灵的原属地。 第40章 不同于光精灵领地一向保持的的开放态度，塔斯沙暗境只允许暗精灵族群内部人员进出。 碧波港人进出则需要携带特定的通行证，人族一向只能在塔斯沙外城与暗精灵首领做交易，不得踏入暗境内部。 当然塔斯沙的地理环境也相当险峻，若是没有暗精灵领路，大多数迷路旅人会夭折在沼泽群中。因此在王室与暗精灵首领达成交易后，空间转换法阵被成功设立在塔斯沙关口，大大降低了往来风险。 但照现在这个情况，他跟利乌斯明摆着是在外域，还是在凶险的密林沼泽区。 就算是在人口众多的碧波港，成功探险并穿越塔斯沙沼泽群的冒险者也不过寥寥数人。 两人就这么缓慢行进着，塞斐尔放出光丝探着前路，随着越发深入密林，墨绿的湿土也更加大范围地出现。 “长官，我们为什么要往水象的方位走？”塞斐尔闲着无聊，开始跟利乌斯扯皮。 “塔斯沙的沼泽地暗元素超标，沾上湿土后暗元素会缓慢潜入体内，对异元素携带者来说有害无利。所以我们需要去潜月河洗去湿土，”话说到着利乌斯顿了一下，“普通的净化术无法驱除这种特定的负面影响。” 长官随手折下身旁的枯枝，面露嫌恶地划掉鞋上的湿泥。 ‘原来是这样……’ 那不就意味着这些湿泥对暗元素携带者来说是大补吗？ 塞斐尔舔了舔唇瓣，他可以趁利乌斯不在时好好滚一滚，功力还能上涨一大截呢。 “那你这趟应该带撒尼来，”塞斐尔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对他来说可是大补。” 这话一出，一旁的利乌斯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呵……” “你可真是记挂着他。”利乌斯扔掉裹满绿泥的枯枝，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觉得撒尼这个人怎么样？” 塞斐尔眉梢微挑，手臂又不老实地搭在了长官肩上，“这可是您的部下，我怎么好评判？” 没等利乌斯追问，他又轻飘飘补了一句，“长官信他，不如信我。” 塞斐尔凑近利乌斯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毕竟我可不会轻易背叛长官。” 肉眼可见，几乎是瞬间男人蜜色的耳尖就泛起薄红来，利乌斯倒是没有回头，用力推开了塞斐尔。 ——哗啦 男人脚步不停，猛地推开眼前挡路的灌木丛，眼底晦暗不明，“塞斐尔，你最好别再招惹我。” “无论你到碧波港想要干什么，我都会紧紧盯住你，玩那套在我跟前行不通。” “别到时候把自己玩进去了。” ——咔嚓 利乌斯又用力踩断了身前的一片枯木，拉开高处垂落的墨绿枝条，矮身钻了进去。 这边，塞斐尔却没言语，捏着侧身靠近利乌斯时在他身上发现的灰黄叶片，有些没趣地转了转。 ‘我的好长官，你不一直盯着我，我怎么会三番五次招惹你？’ 现在他还没行动呢，利乌斯就这样如临大敌，真到他偷摸搞小动作了，这难啃的家伙还不得宰了他？ 塞斐尔漫不经心地想着，也矮身钻过了天然的障壁。 水声哗哗，墨绿色的湿地前一条泛着蓝绿荧光的大河缓缓流动着，不时有银白的剑鱼从水中冒出头来，下一秒又消失不见。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不知是不是这鱼腥味。 塞斐尔转了转脖子，搜寻起利乌斯的身影来。 ——长官早已蹲在河边，此刻脱了外袍，正扯着衣领把法袍放在水面上浸泡着，淡淡的绿色荡漾开来，被蓝绿的水波吞噬殆尽。 见状，塞斐尔也走了上去，没去触利乌斯的霉头，自顾自脱下袍子，也把沾了绿泥的部分放在了水面上。 气氛一时无比静谧，唯有丛林中河水的哗哗声还在孜孜不倦地响着，敲击两岸时不安分地溅着水波。 利乌斯洗完后也不管衣服没干，一展臂瞬间就披回了身上，活像是怕塞斐尔占他一点便宜。 一旁蹲着的塞斐尔:...... 搞得像里面没穿衣服一样。 他自己洗完后倒是没披，拿了根棍子把衣服绑在上面，站在小溪边甩着棍子玩。 塞斐尔盯着利乌斯的背影，心里正琢磨着怎么破冰，没注意身后一只缓慢探上岸的墨绿怪手。 利乌斯没看他，披好衣服转身就走，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利乌斯！” 巨大的水面咕咚声激得利乌斯心里一跳，他猛地转过头，只见原本还在岸边的人此刻消失不见，原本站着人的绿地突兀地陷下一半，露出墨绿色的湿泥来。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有些怀疑是不是塞斐尔故意在作弄他。 “塞斐尔？”利乌斯喊了一声，背上的湿重布料压得肩部愈发沉重，他莫名紧张地抿了抿唇。 ——空中寂静无声。 男人暗骂一声，“你最好别耍我……” 他快步上前，谨慎地站在岸边，拔出身侧的长刀朝河岸探去。 银光顿闪，刀面被泛着荧光的水面映出一片蓝绿色，些许流动的光刃从刀身泄出，下一秒瞬时分裂向河中刺去—— 蓦然，一只墨绿色的狰狞怪手猛地握住了刀身。 利乌斯一惊，快速扭转手腕向后退去，却没想这怪手附在刀身上一齐被带了出来。 这是一只活的手臂！ 狰狞的黑色筋脉一路攀援至小臂末端，墨绿的肤色几乎与湿地融为一体，让利乌斯更加难以分辨怪手的位置。 还没等他平下心绪，怪手五指指腹的皮肤倏然分裂，一只只碧绿澄澈的眼瞳冒了出来。 眼睫略长，眼尾弧度流畅，带着熟悉的笑意望着身前握刀的男人。 刀身登时一颤，利乌斯握刀的手不自控地颤抖起来，眼前瞬时天旋地转。 这只眼睛他熟悉得很——是塞斐尔的眼睛。 断裂的筋脉还在止不住地搏动，不断有蓝绿色的液体从横切口滴答滴答落下来，活像是一根根泛着寒气的银针在猛力戳刺着利乌斯的后背。 男人面色惨白，下一秒骤然施力将长刀刺入地面。 “呼……”利乌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塞斐尔这种人怎么会轻易折损在这里，这一只手还能吞了他不成，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变故。 强压下心里突兀升起的不安，利乌斯重新垂眼，将目光投向断手——那只生动的碧绿眼瞳仍在不断翕张，鲜活炽热。 密林里冷风骤然刮起，卷着湿腐的气息一齐涌入利乌斯的鼻腔，他垂眼瞧着这丑陋的断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渐渐冷淡下来。 “真是碍眼的很……” ———————————— “噗噜噗噜……” 另一边，塞斐尔终于挣扎着从水中爬上了岸，内衬和裤子都湿了个透，晦气地吐出一口腥涩的河水。 “呕……” 他还从没喝过这么难喝的水，都怪那只该死的怪手，趁塞斐尔不注意一把把他拽下了岸，让他好一顿呛。 废了点功夫，塞斐尔才在水里解决了那只怪手。 “这利乌斯，都不等等我，真见不着我了不知道得有多担心。”塞斐尔扬起嘴角，自顾自乐着。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冷风刮过林叶发出的簌簌响声。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塞斐尔抬头一看，瞬时有些愣神。 “不是，这什么地方……” 或许是在水中与怪手搏斗了太久，等到塞斐尔爬上岸，眼前早已不是适才呆着的湿地，利乌斯也不见踪迹。 “该死的……”塞斐尔低骂一声，双手扯住上身湿透的内衬，一个用力脱了下来，顺手又搭在身侧老树的枯枝上。 刚刚的怪手趁塞斐尔不备狠狠咬了他一口，扇状的伤口恰好在侧腰中心，此刻体表还沁着丝丝缕缕的血丝，与冷白的腰腹一对比更显狰狞。 此刻，上身赤裸的男人站在绿影交错的密林间，灿金色的长发还湿漉漉地黏在肩颈处，胸前的水珠顺着腹肌沟壑缓缓流进裤腰，渗出一道不太明显的水痕。 这里的环境很古怪，似乎有人在此特地布设了禁锢法阵，搞得他连火咒都使不出来。 刚刚在路上塞斐尔就想点个火咒帮利乌斯烘干衣物了，可是一旦使出来不就被长官发现他有别的元素力了吗，于是想了想还是作罢。 但不想用和用不出来是两个道理，现在身上湿黏黏的，腰侧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导致塞斐尔此刻的心情更加糟糕，有种放一把火将整个密林烧光的冲动。 “这个阿卜，竟然出生在这种鬼地方，难为小东西还能长那么大......”塞斐尔嘀嘀咕咕着，调整好心情，开始尝试用暗元素魔力寻找利乌斯的踪迹。 灰暗的魔球一路从塞斐尔脚边蔓延至河水中心，似乎还要往下走，一路朝深水区涌去。 “不是吧……” 第41章 瞧魔球的走向，似乎利乌斯在潜月河里面一样。 说来也奇怪，刚刚落入水中时塞斐尔并没有觉得自己游了有多远，按理说上岸后就能瞧见利乌斯才对。 他眯起眼，脑海中浮起一个猜想。 说不定这片古怪的湿地真有两个空间，选错地方一辈子都走不到塔斯沙暗境。 塞斐尔摸了摸身侧肿起的伤口，望着平静的水面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利乌斯啊利乌斯，你亲爱的宝贝要来找你了～” 话音刚落，塞斐尔拽过湿透的上衣，绑在腰间遮住伤口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扑通 另一边——时间已经过了相当之久，明月高悬，浅淡的月光顺着林间缝隙洒落到地上，映得潜月河的蓝绿色水波更加梦幻。 朦胧月色里，利乌斯站在原地，身边落了一堆断手的‘尸体’。 碧绿的眼瞳被残忍地从断手上挖掉，同剩余的残肢烂肉一起躺在地上，七零八落地堆着。 ‘等的时间够久了。’利乌斯冷着脸坐在枯树旁，层层堆叠的树叶遮盖住头顶的光线，未在男人身上洒落分毫。 ‘说不定塞斐尔已经找到出口出去了，像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总是以自己为先的，哪还能记得起他？’利乌斯嘲讽地扬起了嘴角，手里握着短刃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快被捣成烂泥的残肢。 翡翠般澄澈透亮的眼球堆成了一座小山，利乌斯没忍住拿了一颗，握在手里轻轻摩挲。 男人像是一尊静止的雕塑，盯着手里的眼珠陷进了迷障，直到眼部干涩，利乌斯才倏然回神，手指不自觉用力捏紧眼球，没过几秒又脱力般放开。 ‘总不会是真死了吧。’利乌斯喃喃道，手指神经质地抠着身旁的树皮。 “那也太弱了……”男人的眉头蹙起，似乎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这样等下去，猛地站起身，快步朝河岸走去。 他半蹲下身，打量着不知何时起湍急流动的河水，慢慢地朝水面伸出手。 “试一次好了，”利乌斯深深吐气，嘴里念念有词，“不行就算了……” 蜜色的修长指尖堪堪触碰到水面，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两只冷白的大手便倏然破开水流，精准地握住利乌斯的手指。 利乌斯瞳孔一缩，身体反应极快地向后倾去，左手握紧短刃狠狠扎向身后的地面。 却没想这两只手并没有要拖他入水的意思，反而轻轻放开了他。 利乌斯重心不稳，双腿不受控地分开，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 长官心里一惊，瞬时抬眼望去——水波荡漾，一个金灿灿的脑袋率先冒了出来。 紧接着是熟悉的碧绿眼瞳，身材顷长的男人仿若神话中罕见的水妖般破水而出，单手撩起额前不规矩的发丝，朝利乌斯露出一个得逞的坏笑。 男人冷白结实的臂膀撑住河岸，施力一跃起身，恰好趴在了利乌斯身上。 两人腿部相触，温热的触感分外明晰。 塞斐尔正正好压在利乌斯上方，在糟糕的姿势下四目相对，底下的男人却罕见地没有推开塞斐尔，只是沉默地与他对视。 没来得及探究长官眼里的意味，塞斐尔现在只想把身上这恶心的水液通通擦掉。他浑身湿漉漉的，毫不客气地在利乌斯身上一顿摩擦，把男人早已干燥的衣服再次浸湿。 嘴里也开始不老实地恶人先告状，“长官，你也不说来找找我，看见我不在你都不心急吗？” 潜月河的河水冷得惊人，激得塞斐尔上身泛红，侧腰处的伤口愈发疼痛起来，他有些心不在焉地从利乌斯身上翻了下来，没理会利乌斯的沉默，自顾自解开腰侧缠着的布料，细致地观察起伤口来。 扇形的伤口不知何时开始泛黑，蓝绿色的肿块莫名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废物。” 塞斐尔扬起眉梢，闻声看去——利乌斯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冷冰冰立在他身侧，居高临下打量着他。 哦不，或者说打量着他的伤口。 “我说，长官，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侍，能在水里和那么多烂东西缠斗这么久已经很给力了好吧，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冷嘲热讽的，亏我还回来找你……”塞斐尔不满地嘀嘀咕咕着，要不是他水性差了点，怎么会被这种低级的魔物咬到。 话还没说完，身旁的男人却突兀蹲了下来，从长袍的暗袋里摸出几株黑乎乎的东西，啪一下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艹……”疼死他了。 塞斐尔轻啧一声，挑眉望向利乌斯，手指还不老实地点着长官按在他伤口上的手，“谢谢长官。看来长官心里还是有我的，还为我特地找了草药。” 虽说他表面上没问，但心里倒是犯嘀咕，这人生地不熟的，利乌斯从哪拔来的？ 夜里寂静无声，唯有不知名的小动物爬过草丛时发出的窸窣声。 好奇怪哦……为什么这么安静？ 按理来说，利乌斯不应该先指责他一通？或者责怪他耽误进度之类的？ 塞斐尔歪了歪头，凑近利乌斯轻声道，“长官，你一直在这等我吗？” 利乌斯偏了偏头，没出声，手下按压的力度倒是更大了。 见他这副模样，塞斐尔无声笑了笑，难得没调侃男人，说起了正事，“长官，我发现这片湿地有两个异空间，我们可能需要选择其中一个继续前进，选错了可就走不出去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所以我才花了这么久时间才游回来，这条河挺深的……” 利乌斯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垂头瞧着塞斐尔因疼痛而绷紧的腹部，并未给他明确答复。 月光落在长官线条流畅的侧脸上，半边轮廓冷淡深邃，唇角此刻低垂着，琥珀色的眼眸专注地盯着他的伤口，似乎还怪认真的。 塞斐尔盯了一会，缓缓地移开视线，过一会儿却又不自控地转了回来。 他感觉自己有些奇怪，似乎不太想打断利乌斯，但目光却又莫名聚焦到男人干涩的唇部上。 ......似乎有一段时间没喝水了。 塞斐尔转过头，伸手勾住利乌斯的手指，难得正经了一回，“利乌斯，你的态度变得很奇怪，为什么？” 他想知道答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利乌斯抬起头，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没有撒开塞斐尔的手指，只是用深沉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半晌轻嘲道，“少自作多情，关心你只是作为同伴兼首领的义务，你的嫌疑没洗清之前我可不会信任你，”他顿了顿，松开了手指，“自己按着吧。” 闻言，塞斐尔没再追问，乖乖伸出手自己按住草药，同时仰头朝后侧的树干靠去。 他扬起笑容，如往常一般与长官调笑，“这样啊，那我可要好好感谢长官了……” 月色微凉，暧昧的氛围一扫而空，唯余淡淡的腥气在空气中沉浮，似有若无地漂浮在两人鼻尖。 利乌斯站起身避开塞斐尔的视线，干涩的喉间才得到些许缓解。他不自觉捏了捏口袋里冰凉的眼球，淡淡垂下眼，遮住眼里的不安情态。 太不对劲了...... 第35章 两人相顾无言，各自靠在相距不远的老树前，望着远处的灰暗云雾出神。 塞斐尔敷好草药，缓缓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男人，覆着薄茧的指腹不自觉微微摩挲，“长官，这里还挺奇怪，来的时候暗不见光，真到了晚上月亮反而露出来了。” 一旁的男人单手藏在衣袍里，不知道在捏什么，闻言淡淡道，“越靠近塔斯沙暗境，天象就会越接近于暗精灵领地的惯常状态。” “哦？”塞斐尔又转头朝潜月河望了一眼，“那接下来我们要继续走吗，还是等到月光消失？” 利乌斯没言语，半晌出声问道，“你能走吗？” 这话一出，男人反而蹙起眉来，有些懊恼地扭过了头。 这么关心他啊…… 塞斐尔笑了笑，支起手撑在下巴下，愉悦地扬起眉，似乎忘记了利乌斯那番伤人的言论，“我都能从河里游回来了，你说呢长官？” “不要怜惜我啊……”他变本加厉道，歪了歪头。 ———咔嚓 利乌斯嘭一声站了起来，顺手捏碎了身后延伸出来的一根枯枝。 “那就走。” ————————————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要走哪条路却是难住了两人。 塞斐尔的直觉告诉他正确的路应该在他刚才误入的那个空间，毕竟暗属性魔物都是从河里伸出来的，恰恰证明那个空间的暗属性元素比较浓郁，塔斯沙也应该从那边走才对…… 但是他没有立刻出声，只是缓缓走近利乌斯，询问长官的看法。 或者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利乌斯那话的影响，塞斐尔这回没有靠的特别近，老老实实跟利乌斯之间隔了一臂的距离，静静等着长官回话。 第42章 利乌斯盯着两人之间空出的距离，侧头垂眸道，“去你刚才来的地方，暗属性元素比较浓。” 两人观点一致，一齐朝荡漾着蓝绿水波的河边走去。 塞斐尔没有什么顾虑，毕竟身上的水还没干，但利乌斯就不一样了，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怕水？不会游泳？还是单纯讨厌弄湿衣服？’ 塞斐尔系紧腰上的衣服，侧头问道，“长官，你水性如何？需不需要我带你？” “从这里到那边的时间比较长，你闭气不太行的话会很难受。” 闻言，利乌斯仍旧面无表情，冷硬地嗯了一声，“下去吧。” 见状，塞斐尔也没再管，俯身跳进了水里。 ——扑通 蓝绿的水花溅了利乌斯一脸，他淡淡地抚过脸侧的水珠，缓缓沉下身浸入水中。 碧波港国民靠海而居，水性大多不错，长久以来体内元素变异，不靠魔药辅助也能深潜半小时之久。 塞斐尔不是碧波港人，能潜这么久纯粹是从小到大靠魔药硬生生灌出来的，毕竟作为训导师要执行多类无尽之海的极端任务，深潜功夫一定要练到家。 他胡思乱想着，还时不时望向身后的利乌斯，见男人姿态从容地跟着他，也放下了心。 ‘看来还真可能是讨厌弄湿衣服……’ 天际昏暗，水色也变得阴沉，越潜至深处，眼前就越发无法视物。 深水对人类的压迫感相当明显，潜月河下尽是荒芜之景，深蓝之下唯有银白的小鱼不时迎面穿梭而过，沉窒中带来些许生机，聊胜于无吧。 眼见银鱼的数目逐渐增多，塞斐尔眯了眯眼，知道这是快到出口了，不由得朝后望了眼利乌斯。 这一眼可出了问题。 本以为男人就缀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却没想到两人竟然隔了这么远，再远点塞斐尔都快看不到利乌斯的身影了。 无尽的深蓝沉沉压在人身上，只见男人沉黑的发丝漂浮在水中，正以龟速朝他缓慢地游过来。 见状，塞斐尔薄唇紧抿，心下没由来的不安起来。灿金的发丝被水流卷着朝后荡漾，他没思虑几秒，快速反身扭转，长腿一伸朝回游去。 水流吞噬了塞斐尔的喊叫声，光丝也被诡异的潜月河吞噬，加剧了塞斐尔回游的难度。 等到他游到男人身边时，利乌斯的脸庞已然憋得发红，黑眸此刻无神地望着前方，唯有四肢仍在游动。 似是瞧见了他的身影，诧异在眸底浮现，似乎不解塞斐尔为什么游回来？ ‘他爹的……’ 塞斐尔简直要被这男人气笑了，不行就不行，不提前说，硬要自己撑着。 就算利乌斯硬撑着一口气游上去，不还得费半条命？ ‘难受不死你……’塞斐尔腹诽着，强行扣住利乌斯后颈，把人扭着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 滚烫的怒火在心中升腾，在这种情况下塞斐尔也管不了那么多，没理会利乌斯的推拒，垂下头强行挤了上去。 流动的灿金发丝仿若情人般轻柔地缠上了男人湿漉漉的上身，塞斐尔的脸在利乌斯的眼里不断放大，直到温热的鼻尖相抵，他才震惊地睁大眼睛，猛地施力朝男人的前胸推去。 可惜适才的游动已经耗费了利乌斯太多力气，对塞斐尔来说就像小猫挠痒，不咸不淡的，根本起不到抗拒的作用。 塞斐尔扣在利乌斯后颈的手更加用力，冷白的五指狠力抵住蜜色侧颈，温热的唇瓣瞬时印了上去，仿若泛着蜜意的糖霜，无孔不入地挤进利乌斯的口腔。 男人的上半身僵硬无比，头拼命地闪躲着，但躲不过塞斐尔的手，就连下巴也被人强行扼住，被使了巧劲强迫打开了黏附在一起的双唇。 强烈的男性气息包裹住利乌斯，属于塞斐尔身上的冷香也一齐残忍地涌入，几乎要淹没处于接近窒息状态的男人。 银丝一闪而过，消逝在深蓝的河水中。 ——一口气被渡了过来，悠长绵延，简直不像已经深潜过一段时间的人。 直到这时，利乌斯才停止了挣扎，明白了塞斐尔的意图。 下一秒，塞斐尔松开了对利乌斯的钳制，单手揽住男人的腰，带着人快速朝前游去。 心里升腾着的怒火还没有消去，塞斐尔没控制力道，上半身挤压着利乌斯的前胸，憋着一口气带着人破出水面。 ——哗啦 蓝绿的水波四下飞溅，塞斐尔把利乌斯推到岸上后，自己也爬上了岸。 他浑身冒着冷气，碧绿的眼瞳阴沉沉地盯着脚步虚浮的利乌斯，像一条阴冷的毒蛇，面部神色有些难辨。 利乌斯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缓过来，一上岸目光不由得朝塞斐尔的方向看去。 “你……”利乌斯缓慢地脱掉外套，缓缓迟疑出声。 唇瓣上似乎还存有刚才的温热感，冰冷的河水难以淹没那一瞬的奇异触感。 塞斐尔扯了扯唇瓣，强行压下心里的怒火，冷笑道，“长官是留有什么后手吗？不会憋气还敢自己游在后面。” 这话一出，原本要问话的利乌斯反而噤了声，硬生生转变了话题，“我还有一瓶魔药，坚持不住我会喝，”他顿了顿，“你没必要……” “啊……”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原本熊熊燃烧的怒火仿若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原来是自己想太多了，我们的军团长怎么会是做事那么不稳妥的人，为了一点面子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塞斐尔的情绪渐渐冷了下来，他也没问为什么利乌斯不告诉他，毕竟答案显而易见，两人也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关系，长官没必要暴露自己的保命底牌。 他嘲讽地扬了扬嘴角，转过身轻声道，“是这样啊，那是我多管闲事了，抱歉长官。” 闻言，利乌斯张了张嘴，最后也没发出声音，看着塞斐尔一个人走到不远处的青苔石边休息，只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利乌斯抿了抿嘴，莫名心里有些不得劲。 其实他要喝的话，下水前喝就好了，留着也是因为…… 男人沉沉吐息，疲惫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盯着水面微微出神。 他抬起手指，不自觉地抚摸起下唇，触碰到柔软的触感时指尖又像受了惊吓一般瞬间离开。 ‘渡气罢了，想那么多干嘛……’利乌斯疲惫地闭眼，顺手将额前的湿法通通捋上去，露出光洁的前额。 唇息中似乎还残留着别人的气息，一吸一吐，经久难言。 ———————————— 接下来的方向就明晰多了，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言地朝着塔斯沙的方向前进。 塞斐尔再没调笑利乌斯一句，两人的交谈仅限于必要的路线决策和沿途休憩。 气氛低沉的有些吓人，一向寡言少语的利乌斯也有些受不住，不时转头望向塞斐尔。 但利乌斯并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也不屑于解释自己行为的理由，于是气氛就这样继续诡异地沉窒下去。 塞斐尔心情不好，也不想说话，冷起脸来格外有距离感。本来赤裸着上身，现在竟是也把湿漉漉的衣服穿上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行进，直到越过密林，眼前捕捉到坑坑洼洼的沼泽低地时，终于不约而同地泄了一口气。 塞斐尔罕见地出了声，目光仍冷淡地望着前方，“团长，是沿着黄色干涸处走吗？” 闻言，利乌斯身形一滞，头一次对团长这两个字这么不适应。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眸光一暗，嗯了一声。 这次是塞斐尔走在前面，他小心地避开身旁的游动枯枝，缓慢地朝前行进。 直到干涸地倏然从底下冒出了一个土黄色萝卜般的地精灵，塞斐尔才失脚踩进了身侧的沼泽里。 深绿的淤泥缓慢地吞噬着他的下半身，一旁的枯枝也像闻到了肉味，快速朝塞斐尔这边爬了过来。 土黄的地精灵惊呼一声，笨拙的小身子趴在沼泽旁，挣扎着朝塞斐尔伸出细长的如橡胶般的三指小手，“对，对不起，你拉住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身后的男人打断了，利乌斯蹲下身拔出长刀的刀鞘，朝塞斐尔递了过去，“我拉你上来。” 这一变故倒是让利乌斯松了一口气，终于有破冰的机会了。 虽说如这般与塞斐尔保持距离才是利乌斯的本意，但真面对这种情况时他反而有些难受。 银白的刀鞘泛着冷光，玄色的精密勾线在月光的照拂下别有一番美感。 可惜塞斐尔并不想欣赏，他垂下眸，错开利乌斯的视线，轻声道，“多谢，但不用了，我自己能上来。” 进入沼泽地后便没有了魔力限制，塞斐尔催发光丝向上攀附，绑在干涸地的石堆上借力把自己拉了出来。 利乌斯伸出去的手还没有收回，五指紧握着刀鞘微微震颤，浓密的眼睫仍旧低垂，在眼下洒落一片阴影。 第43章 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塞斐尔走远了，急着到有水的地方把身上的臭泥洗干净。 这边——直到地精灵小心翼翼地用橡胶般的小手拍了拍利乌斯，男人才缓缓收回了手。 ————————————— 出了沼泽群没多久，塞斐尔便在东边不远处发现了一条小溪。 他呼出一口气，解开长袍盛着水洗掉臭泥。 刚解开衣领，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利乌斯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为什么？” 一只蜜色的大手扣住了塞斐尔赤着的左肩，施力将他转了过来。 男人琥珀色的眼瞳直视着他，腰侧的刀鞘还泛着银光，干涩的唇瓣轻启，“我们并不是坦露一切的关系，我也并非每一件事都要告诉你......” “这次，我不告诉你我有魔药……算是我的错，能别这样了吗？”利乌斯低声道。 身前——塞斐尔面无表情地盯住利乌斯，幽绿的眼瞳里藏着谑意，他拉开男人按住他侧肩的手，轻笑道，“我怎么会生长官的气？长官你想错了，快洗洗吧……” 正想转身，利乌斯却用力拉住他的手腕，再次强行把他转过来，音调也冷淡下来，“塞斐尔，你到底要怎样？” 早以平息的怒火再次升腾，塞斐尔缓慢握紧了拳头。 第36章 眼前的男人湿着衣服, 殷红的唇瓣开开合合个没完没了，似乎想跟他好好说清道理。 “我没义务告诉你这些，我也想不到你会这么……但是塞斐尔……”利乌斯拧着眉头絮絮叨叨, 话还没说完, 身侧的手腕却被身前人猛地攥住，下一秒整个人被狠狠压到了地上。 塞斐尔锁住利乌斯的双手，双腿分开跪在两侧，居高临下望着利乌斯。 虽说他力气不大，但利乌斯却好似也没想反抗，轻轻挣扎两下便顺从地躺在地上。 若是以前，利乌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躲开塞斐尔冒犯的动作，但有了这回深潜的经历, 想到奋不顾身游回来的塞斐尔, 男人推拒的行动却有些迟疑。 塞斐尔垂眸盯着身下的利乌斯，目光不自觉聚焦在长官泛着暖光的琥珀色眼眸上，感受着利乌斯顺从的动作, 心里的怒气也稍稍散了一些。 “我忍你一回, 算是还你的。”利乌斯硬邦邦道，侧过头避开塞斐尔的视线。 “呵……” 真是煞风景。 塞斐尔冷笑出声, 目光下移到男人的前胸上, 下一刻弯腰俯身，单手嘶啦一声拉开了利乌斯的前胸处的衣领。 没等利乌斯反应过来, 便低头朝着左胸上方狠狠咬了一口。 塞斐尔牙口不错，肤色渐变分层的胸脯上瞬间出现了半环状的血痕，瞧着伤口挺深的。 “嘶……”利乌斯痛呼出声，反射性摆勾出拳朝塞斐尔打了过去。 ——嘭 拳心没落到实处，半路便被温热的手心覆盖, 完全化去了凶狠的力道。 “你是狗吗？”经此一遭，利乌斯完全不打算忍下去了，靠着腰腹力量坐起身，推开了身上的塞斐尔。 “你已经咬过我了，接下来的路不准耍你的臭脾气，”男人垂头整理着衣服，不忘暗暗提醒塞斐尔，“以后我可没这次的好脾气。” 发疯后心情虽是愉悦了，但塞斐尔的注意力却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 他微微眯眼，完全没把利乌斯的话听进耳朵，坐在地上半晌没有起身，盯着利乌斯未完全系好的内衬，莫名轻笑道，“长官，你怎么……还会流……啊？” 刚刚发疯咬利乌斯的时候，确实是坚硬中带点柔软的正常触觉，但是侧身挤压时却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可不是，现在利乌斯的衬衣纽扣还没被系好，尖端被冷水刺激得愈发挺立，丝丝缕缕的淡色液体徐徐流下，与沾湿的内衬融为一体。 要不是塞斐尔观察仔细，还真发现不了这一茬。 他扬起唇角，适才的不爽早已烟消云散了，眯着眸子调笑起利乌斯，“原来长官养小精灵是为了这个啊......” 不远处——利乌斯系纽扣的动作已经完全僵滞了，自从塞斐尔开口后整个人已然石化成一尊雕塑，过了好久才动作僵硬地继续扣起衣服。 “是又如何？”男人淡淡道，如果忽略了被系错的纽扣，塞斐尔还真相信了他表面上的淡定。 他终于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收起笑容保证道，“放心长官，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对付利乌斯不能来硬的，塞斐尔深谙此道，当场打了个起誓咒印，让银亮的咒光闪了利乌斯一脸。 男人什么话也没说，但看到起誓咒的浅光时确实松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了小溪。 “谢谢。”利乌斯低声道。 闻言，塞斐尔诧异抬眸，视野里却只能看见利乌斯高大的背影，侧脸被隐没在阴影内。 他不自觉很小幅度地上扬了一下嘴角，心里暗暗道，‘不用谢，我的好长官。’ ‘以后放我一马就足够了。’ 塞斐尔猜测着日后被利乌斯发现的场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来日方长啊～’ ————————————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塞斐尔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一路上嘴叭叭叭地响，吵得利乌斯耳朵疼。 但不得不说，利乌斯身边确实没有塞斐尔这般的人。即便两人之间隔着巨大的等级差，塞斐尔也没有一丁点最起码的边界感，对待他好像对待一只路边可以随意逗弄的小猫小狗，身上那些心机虚伪的特性更是张扬得没边。 ‘欠调教。’利乌斯不由暗暗想到，食指不自觉抠了抠手心。 要是塞斐尔身上没有那些疑点，说不定他真的会交这么一个朋友…… 要是塞斐尔知道利乌斯心里在想些什么，恐怕他牙都要笑掉了，一个银霜堡的卧底而已，对碧波港的首领哪来什么尊重与敬畏？ 两人走走停停，终于在沼泽地尽头发现了塔斯沙暗境的踪迹。 月色清凌，浓浓灰雾笼罩着一方难以看清模样的异域古城。无边荆棘与树干交错相缠，呈人字形状沿城墙赤石攀缘而上，直至勾缠住银亮的‘塔斯沙’古体字，才堪堪停下前进的脚步。 塞斐尔仰头打量着高耸入云的暗境城墙，有些好奇道，“长官，等我们回去后这里的人会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吗？” 他左瞧又瞧，却迟迟等不到利乌斯的回复，不由朝身侧望去，“长官？” 这声一出，利乌斯才好像刚刚回过神来，垂眸低声道，“不会。” 瞧这黯然神伤的表情，塞斐尔啧了一声，靠近男人道，“长官来过？” “没有。”利乌斯斩钉截铁回答道。 ‘哼，信你才有鬼了。’塞斐尔暗自摇了摇头，拽着利乌斯的手臂往前走，“走吧长官，胜利就在眼前。” 不像碧波港，塔斯沙夜间没有利用萤石的习惯。萤石的自然光源会消解一定浓度的暗元素，对于塔斯沙的暗精灵来说简直是最可憎的有害矿石。 城门行道口驻守着两个纯种的暗精灵，一瞧他们的肤色和暗元素浓度就能轻易知晓。 或许是种族优势，像那次军团里出逃的雄性暗精灵一般，这两位城门守卫都长得相当高大，身材比例也格外优越。配上这一身极度开放的种族服饰，更是将完美的腰腹和大腿显露无疑，塞斐尔啧啧称叹，不自觉吹了个口哨。 两人离城门行道口有些距离，这口哨声自然只有利乌斯能听到。 身侧的冷酷长官没什么表情，语气倒有些轻蔑，“自己的还没看够吗？” “嚯，”塞斐尔憋住笑，转头侧目利乌斯，“长官怎么知道我身材很好？” 利乌斯压低嘴角，暗暗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他怎么知道？这一路上脱了多少次衣服？他怎么能不知道？ “管好你的嘴，在这里犯了事可没人能救你。”利乌斯冷声道。 “好哦，长官～” ———————————— 暗精灵一族果然与友善温柔的光精灵一族有很大差异，盯着两个异域人的目光像是淬了毒，打量与审视的视线如同寒针一般来回穿刺表体，冻得塞斐尔有些不适地抠了抠脖子。 尽管利乌斯上交了通行证和身份证明，两名守卫仍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两人摸了个遍。 动作细致到塞斐尔都有些不满了，眼看守卫的手要往利乌斯的前胸上按，塞斐尔不自觉蹙起了眉。 他伸出手，截住了守卫前伸的手腕。 这一下，另外三人的目光都朝他投射了过来。 黑发绿眸的守卫用蹩脚的通行语问道，“怎么了？” 塞斐尔笑了笑，温和道，“用触探魔法来吧，我不想你摸他。” 闻言，利乌斯微微转过头，眸底神色有些难辨。 第44章 塞斐尔朝长官打了手语:‘你也不想他按你吧？’ 无关什么感情，只是单纯觉得碍眼。 塞斐尔朝利乌斯耸了耸肩，男人垂眸又抬起，几秒后自顾自转了过去。 守卫的神色有些狐疑，似乎在思考两人的关系，跟身旁的精灵用族内语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最后像是达成了合意，转过头催动起触探魔法来。 ————————————— “archy，你们可以进来了。”两名守卫抬手在胸前行礼，随后打开了前门。 虽然不知道两人嘴里的archy是什么意思，但塞斐尔也没在意，跟在利乌斯身后进了塔斯沙。 月光在暗精灵一族看来是上天的恩赐，白日里伸手不见五指，自然活动受限。 于是在有月光的夜里，塔斯沙的暗精灵们就显得格外有活力，外城的大街上多是衣着清凉的俊男靓女，载歌载舞好不欢畅。 “怪了，在外面看起来倒是压抑安静得很，城里面反而这么……”塞斐尔有些咂舌。 利乌斯并未回应他的话，一路朝中心广场的传送法阵方向走去。 塞斐尔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远远望见琳琅满目的摊点，像是想起点什么，拽住了利乌斯的手臂，“长官，你已经知道穿梭阵法正式成型的原料了是吗？” 利乌斯扭头瞥了他一眼，并未出声。 塞斐尔走近一步，更加贴近利乌斯的耳朵，“我记得有样东西，似乎只有塔斯沙有，对吗？” 闻言，男人躲避的动作诡异地暂停了一瞬，扬眉望向塞斐尔，“所以？” 两人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塞斐尔也不装了，朝利乌斯羞涩地笑了笑，“长官，你势力范围广自然不需忧心，但我还得帮你的队员找点东西呢。” 倒也不是为了个便宜货撒尼，主要是塞斐尔对这个阵法也有点兴趣，想体验一下自己成阵的感觉。 错过了这次，下次来势必还要费一番功夫，其实主要是没有利乌斯手上的通行证…… 利乌斯没出声，有点惊讶塞斐尔会主动把撒尼供出来。 他垂眸想了想，推开了凑近的塞斐尔，点头道，“好。” 塞斐尔莞尔一笑，自觉地站直身体。 ‘他怎么觉得，自己跟利乌斯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 ———————————————— 塔斯沙的晚风带着点潮湿腐朽的味道，但些微的湿重感压抑不了暗精灵们的好心情，集市摊点处人声鼎沸，人群接踵摩肩，差点把两人挤散。 塞斐尔一个转身的动作，就跟利乌斯之间隔了几人，他不自觉压低唇角，探头寻找起利乌斯的人影。 ——啪 正当他烦躁之际，一只微凉的大手捉住了塞斐尔的手腕，带着点强硬的力道，挤开人群撞到了塞斐尔身边。 “别理我太远。”男人借着身高优势拨开了塞斐尔身边的人，手上有些不悦地加了些力道。 听到这话，塞斐尔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他晃了晃被长官捉住的手，揶揄道，“好稀奇，长官你说的竟然不是离我远点......我都记不清你对我说过多少次这句话了。” 利乌斯没吭声，放开了握住塞斐尔手腕的手，淡淡道，“还找不找东西了？” “找找找，我们快走吧~”塞斐尔满面春风，主动伸手搭在利乌斯的肩上，揽着人朝前走。 利乌斯挣扎了一下，但发现人群太挤这样不容易走散后，也没再拒绝塞斐尔。 两人绕着热闹的中心广场顺流前行，塞斐尔没个正形，看见些有趣的魔药原料还会停下步伐，交出银币买点回去。 利乌斯眼睛很尖，发现塞斐尔买魔药原料后有些不解，顺嘴问了句，“你买这些干什么？你会做？” 塞斐尔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会，是给我一位朋友买的，她比较喜欢这些。” 利乌斯诡异地沉默下来，家在浦格港的塞斐尔能在碧波港有什么朋友？ 思来想去，似乎塞斐尔身边会制作魔药的也只有圣子霍兰德了...... “呵......”男人冷笑一声，莫名其妙把塞斐尔放在他肩上的爪子扔了下去。 塞斐尔不解转头，“又怎么了，长官？” 他以为利乌斯是嫌他到处乱跑耽误进度了，于是连连道歉，“好长官，我不乱跑了，我们这就去找无踪龙须行不行？” 利乌斯却没理他，自顾自朝前走了。 塞斐尔抽抽嘴角，把草药放进暗袋里快速跟了上去，“真是变化多端的男人。” 他急匆匆赶上利乌斯，肩膀不小心与身旁人狠狠撞了一下。塞斐尔走得急，见状立即转头与人道歉，“抱歉，我......” 两人目光相对，塞斐尔率先愣了一愣，眼前这人—— 玛瑙般幽绿的眼瞳，一头狂野的暗红色头发，古铜色的上半身完全赤裸着，浅金的暗纹隐隐闪着微光。 ——竟然跟那只从军团逃走的暗精灵长得一模一样。 塞斐尔眯起眼，打量起这只雄性暗精灵的精灵耳来，耳骨附近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佩戴过骨环的踪迹。 “没关系，也是我走得太急了。”眼前人温和出声，碧绿的眼瞳里荡漾着些许细腻温柔的神色，眼角还泛着浅浅的细纹。 好家伙，这一张嘴可就不太像了，简直是那个逃犯的对立面。 塞斐尔维持着面上的礼貌，心中的疑惑却使他直犯嘀咕，不由得上前套起关系来，“阁下，你觉不觉得我们的眼睛很像？” 这热络活泛的态度跟那天对待潜逃犯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不过眼前的精灵并不知道，闻言更是仔细地打量起塞斐尔的眼珠来。 半晌他轻笑出声，声色带着股奇妙的暖意，柔声道，“你跟我不像，倒是跟我弟弟很像。” 没等塞斐尔追问，眼前的精灵忽地朝前方望了望，转头朝他摆摆手，“朋友，现在我还有急事去做，先走了。” 语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临走前忽地对塞斐尔喊了声，“我叫尤利塞斯，异族人，我们有缘再见。” 人流熙熙攘攘，只有塞斐尔站在原地，有些好奇地望着尤利塞斯离去的背影。 “就这么巧......”他嘀咕了两句，片刻后猛地转身，“该死，别又跟利乌斯走散了。” 塞斐尔拨开人群快速朝前跑去，光丝沿着地面一路蜿蜒前行，指引着利乌斯的方位。 搭肩膀都是为了占便宜，哪有什么分开就找不到的狗血戏码，塞斐尔的字典里可不存在这几个字。 ———————————— 找到利乌斯时，男人正站在巷角隐僻处的摊位边——居高临下冷眼盯着摊主，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仿佛有火星在不间断冒出，看得塞斐尔额角直跳。 这家伙，嘴里说着不让他惹麻烦，自己倒是一个人在这拱火。 他赶忙走了过去，“怎么了这是？” 利乌斯瞥了他一眼，用眼神朝他示意，‘无踪龙须在他手上。’ 塞斐尔讶异挑眉，蹲下身查看摊位。 大大小小的各色龙眼石整齐地陈列在软绵绵的羊绒布上，甚至连暗精灵一族厌恶的萤石碎片都被摆在摊位上，这摊主胆子挺大的啊...... 塞斐尔舔了舔嘴唇，目光上移，终于在最大一颗龙眼石的上方找到了无踪龙须的影子。 “嚯......” 有够离谱，这什么人，这么不识货，竟然把无踪龙须搓成了吊绳跟龙眼石绑在了一起。 塞斐尔拧眉，算是猜到了利乌斯和摊主的分歧源头，他试探性出声，“阁下，您这绳子不能单卖吗？” 摊主的全身都被土黄色的斗篷遮了个严实，些许雪白的蜷曲发丝顺着兜帽漏了出来，身形看不太真切，但能大体分辨出是个女人。 “不卖。”冷淡的女声传了出来，“龙眼石一旦被穿孔就掉了价，要买就一起买，没有光买绳子的道理。” 从始至终，这位摊主没有和塞斐尔有过任何眼神交流，只是一味地垂着头，任凭自己隐没在黑暗中。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塞斐尔转头望向利乌斯，‘怎么办？’ 这龙眼石的价格可不便宜，大抵把克里希军团几年的军费都能囊括进去，也不知道在这偏僻角落卖什么龙眼石，真有人会过来买吗？ 利乌斯嘴角下压，冷硬的面庞无端带给人一股压迫感，“最低多少？” 摊主没有抬头，声色一如既往地冷淡，“刚刚说过了，不讲价。” 气氛一时沉窒下来，塞斐尔打量着这摊位上珍稀的龙眼石，眯起眼试探道，“姐姐，你为什么在这摆摊？一般卖龙眼石这种珍稀品的不应该都在中心城吗？” “外城有人买你的东西吗？”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卷着湿重的水汽袭过对峙的几人。 “无可奉告。”摊主淡淡道，末了补充了一句，“别叫我姐姐，我的年龄可以做你太姥姥了。” 第45章 听到前句，塞斐尔还有些遗憾，到后面他却来了兴趣。 据他所知，银霜堡自古以来最为长寿者不过一百五十余岁，那也是在自身治愈元素的加持下才有的结果。 而眼前这位，身上既没有魔法波动，听着声音也不像年龄那么大的...... 塞斐尔好奇道，“您会占卜之术？是水晶球那种吗？” 闻言，摊主还没反应，一旁的利乌斯却是扬起了眉梢，盯着塞斐尔眸光莫测。 “我没水晶球。想算得交钱，三十银币一次，一次三个问题。”摊主淡淡道。 这价格倒是不贵...... 塞斐尔正想说话，身旁的利乌斯却是莫名其妙打断了他，蹲下后对摊主道，“你能算出我们此行的目的吗？” 女人咳了两声，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从无尽之海到元素荒原的领域之内，我全都能占。” 牛皮吹大了吧...... 塞斐尔啧了一声 ，转过头与利乌斯对视，正想跟男人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却见利乌斯豪掷三十银币，利落地坐到了摊位前的软垫上。 塞斐尔：...... 原来这就是他的地位吗？ “钱真多......”塞斐尔嘀嘀咕咕，也自顾自坐了下来 。 ———————————— 巷角阴暗，女人从斗篷中伸出一只手，利落地在摊位前的龙眼石上方挥了一挥，下一秒——各色龙眼石的内部瞬间爆裂开来，闪电般的纹路自裂口四向延伸，没过一会儿阴暗的巷内便泛出幽幽的绿光来。 “第一个问题。”女人淡淡道，收回了布满裂纹的苍白右手。 利乌斯盯着泛光的龙眼石，薄唇轻启：“我们为何而来？” 幽幽绿光如有实质，在羊毛毯上蜿蜒爬行，没过一会儿便占满了整张地毯。 “试阵。” 简短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塞斐尔也不由得微妙地眯起眼睛，‘哟嚯，还真有两把刷子。’ 一旁的利乌斯倒没什么反应，好似是提前预知了点东西。 听到答案后没过几秒，竟然转头朝塞斐尔看了过来，目光里潜藏深意。 塞斐尔读懂了男人眼里的深意，利乌斯这是要占他啊...... 他莫名有些兴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是真占出来了他可要提前回家了。 塞斐尔弯起眸子，手指隔着布料轻轻敲击膝盖，他还真有点期待——就让他看看长官对他的好感到了哪一步吧~ “长官看我做什么？想问什么？”他轻笑，身体前倾靠近利乌斯。 长官面色不改，伸手抵住了塞斐尔前进的动作。 “第二个问题，他——”利乌斯面色如常，伸手指向塞斐尔，“现在乃至未来，是否站在我的对立面？” 塞斐尔先是心头一颤，几秒后唇角不自觉扬了上去，我的好长官，怎么这么直白啊？ 他故意使坏，再次朝利乌斯倾斜，低下头靠在长官的肩上，对着利乌斯的耳朵吹气，“这么不信任我啊，长官，我好伤心啊......” 利乌斯面不改色，并没有理会塞斐尔的矫揉造作，静静等待着对面摊主的回复。 塞斐尔有些无聊，就这么靠着利乌斯，一个劲地揪着男人圣袍的衣领瞧。 ‘什么破袍子，到处都是针口......’ 这一回摊主占了好久，龙眼石的光芒由绿转白再转红，最后重新回到了绿色。 女人还是那副冷淡的神色，占卜过程如此漫长，回答却简短的很，“由你决定。” 塞斐尔：...... 利乌斯：...... 塞斐尔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倚在利乌斯身上胡乱捶打着他，“长官你听见没，由你决定哈哈哈哈哈......” 被他这么乱捶着，利乌斯却没什么反应，眼睫微微蹁跹，琥珀色的眼瞳里似乎还映着适才疯狂变幻的浅光，思绪沉在眼底，让人看不分明。 他扶正一旁的塞斐尔，轻轻拍拍他的脸，淡淡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来问。” 从来都是塞斐尔这么对利乌斯，这还是头一次利乌斯这么轻佻地对他，‘不是吧，这个扯淡的答案还真讨利乌斯欢心了？’ 塞斐尔轻轻摸了摸脸，莫名舔了舔唇瓣，状似平常道，“长官，真让我来问？” “我可只问我想问的。”他笑了笑。 利乌斯点了点头，似是许可，随后便站起身，退到了街角的后墙边，阴影覆盖在他脸上，叫塞斐尔看不清他的神色。 塞斐尔轻叹一声，眼睛盯着绿龙眼石上的无踪龙须，嘴里却说道，“我身边的小精灵出了些状况，我想知道我该做点什么？” 阿卜本质上是利乌斯的小精灵，他这也算替利乌斯问了，可没欠利乌斯人情。 “哼。”塞斐尔抬起手臂支着下巴，脑袋里无聊地东想西想。 利乌斯怎么不直接问他是不是间谍卧底，搞这么迂回……还站不站在对立面，都卧底了，肯定是站在对立面的吧…… 这越想，塞斐尔越觉得这位太姥姥辈的人物不靠谱，水平怎么忽高忽低的。 正想着，眼前的女人再度挥手，忽地从衣袖中甩出一把莹蓝的晶粉，薄薄一层覆盖在羊绒毯之上。 似是看出了塞斐尔的疑惑，淡淡道，“针对精灵的占卜有特别需要，别问这是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 塞斐尔：...... 谁想问？告诉我谁想问？ 占卜过程如前两次一般缓慢开始，但进行到中程时，事情却陡然发生了变故。 ——咔擦咔嚓 冷风倏然灌进小巷，羊绒毯上的各色龙眼石一个接一个地从中央破裂，表面的碎裂光丝里缓缓溢出白汽来，悠悠然升上半空。 被宽大斗篷包裹的摊主停下了嘴里的念念有词，动作缓慢地垂下头颅，倏然朝满是龙眼石的毛毯上吐出一口黑血。 由于动作原因，女人瀑布般的蜷曲白发也掉落了几簇出来，染上了些许赤色。 “你……”沙哑的女声传了出来。 塞斐尔蹙起眉头，从软垫上坐起身，“没事吧，要不别占了。” 女人摇了摇头，浑身都在生理性地颤抖，吞咽的动作格外剧烈，似乎在尝试硬生生地把黑血咽进肚子里，连带着身后的脊柱都在诡异地扭曲。 利乌斯也走了过来，眉眼压低，伸手握住塞斐尔的手腕，似乎准备随时拉着他离开。 女人急促地呼吸起来，忽地伸手抓住塞斐尔的脚腕，沙哑道，“先别走，求你……” 塞斐尔的步伐顿了一瞬。 “你……你能详细描述阿……你的小精灵的状况吗？” 塞斐尔不知道是他听错了，还是女人确实叫出了阿卜的名字，他转过身，并没有全盘托出的打算，“抱歉，不可以。” 先不说他不知道这女人什么来历，就算知道他也不能在利乌斯面前说。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握住塞斐尔脚腕的手也开始缓慢地脱落表皮，眼看自裂隙流出的黑血就要滴在塞斐尔的外裤上，女人自觉地放开了手。 “我，我给你点东西，你把它带回去，带给......你的精灵。” 女人从身后掏出了一个银白的流纹布袋，还不忘顺手抓过地上皲裂的串绳墨绿龙眼石塞了进去。 “都给你……谢谢。”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女人便猛地站起身，紧紧扣住偌大的斗篷罩住自己，眨眼间白烟飞散，女人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塞斐尔抓着沉甸甸的布袋，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直到手腕上被施加的力道加强，他才堪堪回过神。 利乌斯静静望着他，看到塞斐尔缓过神来，便立刻松开了手，“走吧。” 塞斐尔抛了抛手里的无踪龙须，眼里藏着笑意望向利乌斯，“长官，算不算意外之喜。” 利乌斯没有说话，望着他的目光古井无波，“你的精灵怎么了？” 塞斐尔真想说一句：不，这是你的精灵。 可惜现实不是幻想，他只能避重就轻地躲过了话题，“没什么，患了点小病。” 两人又沿着中央广场逆行前往传送阵，利乌斯一路无言，快到地方时却突兀地来了句，“如果严重的话，可以让雪莱带你去找魔药师拿药，不需要等到回去找霍兰德。” 这话说的…… 塞斐尔笑了笑，道了声好。 ———————————— 等回到军团，雪莱兴奋地宛如疯狗，自以为自己的阵法完美无缺，塞斐尔也没好意思打断他，任由自己被围着疯转。 直到利乌斯忍无可忍地出声呵斥，雪莱才安静了下来。 “长官，我先回去了。”塞斐尔朝利乌斯挥了挥手，转过身准备往回走。 利乌斯嗯了声，站在原地许久未动，半晌回过神，倏然抬手叫来了杰文斯。 “撒尼下午去哪了？现在回来了没？” 杰文斯抠头想了想，“傍晚就回来了，一头钻进了训练场，半小时后就回家了。” 第46章 利乌斯拧眉，“回来身上没拿什么？” 杰文斯斩钉截铁，“没有，或许……在塞斐尔身上？” 第37章 塞斐尔神清气爽地带着神秘摊主交给他的锦囊回到了小屋, 一打开屋门，就跟做贼一样啪一声关上了房门，还不放心地挂上了锁。 “阿卜？”塞斐尔四下打量着房间, 却没看见阿卜的身影。 正想着阿卜是不是在床底下睡着了时, 向阳的玻璃倏然发出轻微的响动声，身高腿长的青年精灵抓住窗檐轻巧地翻了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陷入沉默。 阿卜率先开了话口，双手背在身后像个犯错的小孩：“塞斐尔，你回来啦！” “我说......你胆子还挺大哈......”塞斐尔抽了抽嘴角，没理会阿卜的装模作样，从布袋里掏出龙眼石后，便将整个布袋抛给了阿卜。 “瞧瞧, 感觉是你的熟人给你的。”塞斐尔打了个哈欠, 双臂后伸呈大字型躺在了床上。 阿卜接过布袋，拉开抽绳后朝里面望了一眼，便跟烫到手一般将布袋扔到了塞斐尔怀里。 塞斐尔悠悠然睁开眼：“干什么？不想要？” “这可是人家给你的, 我可无福消受。” 阿卜的成年体有着一头跟女人相似的卷曲白发, 不过比起女人明显干枯的发质，阿卜的头发显得相当有光泽, 在月色下还时不时泛着浅淡的银光。 “塞斐尔, 你去哪了，是去暗色森林了吗？”青年精灵状似乖顺地趴在床边, 靠近塞斐尔耳边小心翼翼问道。 塞斐尔转过头，幽绿的眸子里映着笑意，“没有哦，我和你的主人去了塔斯沙，那个女人就出现在外城。” 阿卜不自觉扣紧了手心, 唇瓣轻抿，正想再问些什么，塞斐尔却摇了摇手，好似随口感叹道，“那个女人的身体状态貌似不太好了，全身都被袍子紧裹着，手上的皮也一层层地掉，看起来像是患了什么怪病。” 这话一出，原本跪坐在床边的阿卜神情紧绷起来，抓握着床单的手愈发用力，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塞斐尔侧过身子，幽深的绿眸盯住阿卜，轻声问道，“你想去看她吗？” 与塞斐尔料想的情况不同，阿卜竟然抗拒地摇了摇头，垂下头低声道，“我不能去，我该回家了，利乌斯找不着我，到时候会担心的。” 塞斐尔扬起眉梢，有些讶异道，“家？” 一般被饲养的幼年体精灵可不会将人类的住所视作家，阿卜倒是与众不同。 看来阿卜跟那位‘太姥姥’的关系，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和谐。 按下心里的想法，塞斐尔懒散道，“你魔力恢复了？还需要我给你找什么材料不？” 尽管阿卜的身体进入了青年期，但是心智似乎并没有得到成长，今晚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瞧着就是有事要求他。 一旁的阿卜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掉落在床上的布袋，随即犹豫道，“塞斐尔，我想要的东西有些难找，本来我还小，布阵传送过去不需要这么麻烦，但是现在......” 塞斐尔掏了掏耳朵，无奈叹息道，“说重点。” 阿卜又蹭着床靠近了塞斐尔，小声道：“我想要一盒月隐霜。” 塞斐尔：...... 他怎么感觉这个词这么熟悉，这不是海洛伊丝要的东西吗？ 望着身侧惴惴不安的阿卜，塞斐尔猛地坐起身，由上到下目光沉沉地巡视小精灵，“你是说......皇宫里面那个？” 阿卜讪讪地点了点头，似是生怕塞斐尔不敢去，使劲撺掇道，“我可以在一天内炼出三瓶变形魔药，材料我都找好了，保证没有人能发现的。我炼的药与旁人不同，不会受皇宫法师的破咒影响，塞斐尔你可以......” 越说到后面，小精灵的声音就越小，显然是心虚得厉害，自己都站不住脚。 看塞斐尔毫无动静，他像是泄力一般趴在床上，半晌挣扎道，“塞斐尔我们一起去，我可以帮你好多的，你看我今天从军团里跑出去就没有人发现我，我的潜行技能还是很好的......” 闻言，塞斐尔轻嗤道，“那你怎么不自己去？这么相信我......” “我害怕嘛......”阿卜弱弱道。 顶着这么一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心智却还是七八岁的样子，塞斐尔越看他越觉得别扭。 ‘没在他跟前装吧......’ 他伸出食指在半空中轻点，趁着阿卜发呆的机会，倏然前伸发力扼住阿卜的脖颈，直直掐着脖子把小精灵提了起来。 ——青年的身体凌于半空之中，脸上乃至脖子瞬间溢上红潮。 阿卜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大手用力扣紧，窒息感瞬间上涌。 他不明白塞斐尔为什么会这么做，本能地伸手想抠开脖子上的施力物，“塞......塞斐尔，怎......怎么了......” 眼看着精灵的脖子逐渐红肿，眼白都要翻出来了，塞斐尔才泄了力，轻巧地接住晕过去的小精灵，把他放在了床上。 “看来是没骗我......”塞斐尔歪了歪头，给精灵脖子上有掐痕的地方施了治愈术，随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要想拿到月隐霜，进入皇宫是个问题，要是有什么契机能跟着别人进去就好了......”他端起瓷杯，轻轻抿了一口凉透的蜂蜜水。 视线下移，塞斐尔的目光再度落在了阿卜的身上，不知想到了什突然笑了出来。 要是他是利乌斯，对待有嫌疑之人的手段......可不会这么温和。 小精灵对他没什么威胁，抱着香香软软的，解决起来也跟捏死一只小蚂蚁一般简单。可这精灵大了就不一样了，赶紧找到东西把人送走，留在身边都是祸患。 虽说塞斐尔做人没什么原则，但当初既然答应了阿卜的要求，就会如实做到，虽说现在小精灵莫名其妙变成大精灵了吧...... ———————————— 第二天醒来，阿卜惊恐地从床上坐起身，双手胡乱摸着自己的脖子，“嗯？” 他瞪大了眼睛，一溜烟从床上滚下来跑到镜子旁，结果苍白的脖颈上什么都没有，“什么鬼......我是做梦了吗？” 正想着，木门倏然从外面打开，塞斐尔悠悠探进了头，怀里捧着两个巨大的坚果仁黄油面包，轻巧地抛给了阿卜。 阿卜战战兢兢地接过面包，闻到鼻尖香甜的气息时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塞，塞斐尔 ......你......我......” 塞斐尔缓步走近他，每走近一步，阿卜都不自觉地朝后退，一不留神退到了墙边。 见他这副模样，塞斐尔没忍住笑出了声，单手掀开自己的衣摆，朝着阿卜展示了一下自己被怪手咬下的狰狞伤口，“抱歉，阿卜。我在塔斯沙的潜月河里被怪手咬了一口，昨晚发了疯病，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阿卜的目光下移到伤痕处，整个人才缓慢松懈了下来。 他知道潜月河的怪手，被咬后确实会癫狂几次，但是...... 塞斐尔哪会不知道阿卜的疑虑，状似无意道，“利乌斯也被我咬了一口，不知道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你......” 他转过头瞧了阿卜一眼，眼眸弯弯道，“想不想跟我去看看？” 阿卜自然想，毕竟昨晚他感觉到的杀意不是假的，可是...... “我怎么去呢？我现在这样......”小精灵迟疑道。 塞斐尔垂下眼睫，轻声道，“那就快行动起来，先喂自己一瓶变形药试试吧。” 阿卜连忙点头，活力满满准备去了，瞬间将昨晚的惧意抛之脑后。 塞斐尔站在玻璃格窗边望着阿卜的背影，栅格状的阴影洒落在男人侧身，连同灰暗的浅影一同覆在他的眼皮上，勾画出流畅的弧度。 他无聊地朝窗外望去，直到看见撒尼的身影，才起了点兴趣。 “瞧瞧，这是谁来了？”塞斐尔扬起了唇角，猩红的唇瓣内透着坚果仁的清香。 ———————————— “你说要什么？”塞斐尔站在撒尼对面，两个人在住宅区的小巷内接头，谈论草稿的翻译成果。 “一盒月隐霜。”撒尼淡淡道。 塞斐尔：...... 局面为何发展成这样？ “那找我干嘛？”塞斐尔抽了抽嘴角，“我只答应帮你破阵，可没答应帮你找东西。” 他就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无踪龙须是他自己找的，只是恰巧来了兴趣，可不是真为这红毛小子鞍前马后了。 “只有你有机会，你大可以试试，事成后的加倍酬劳我六你四。” 塞斐尔对酬劳可不感兴趣，真让他疑惑的是撒尼口中的‘只有你有机会。’ “什么意思？”塞斐尔眉梢微挑，有些不解。 “加西亚皇子今早派使者来了军团，点名要你入宫阐解神意。”撒尼的语气有些讥诮，望着塞斐尔的目光意味不明。 “皇室月隐霜的储量虽然稀少，但二皇子加西亚早年热衷冒险，在元素荒原鼓刹秘境探险时曾发掘过月隐石矿，具体储量尚且不知。” 第47章 “就概率而言，加西亚皇子是我们最好的人选。” “雪莱若想拿到月隐霜，就必须上请皇室，但程序繁琐且等待时间漫长，等到批准下来一切都为时已晚。” “我猜测再过不久团长就会找你，你要好好考虑。” 撒尼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应该是他对塞斐尔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塞斐尔面无表情地听完，正想追问点别的，撒尼却接到任务急匆匆离开了。 ——这家伙刚刚看他的表情，真让人不爽。 塞斐尔拿起香甜的面包继续咀嚼，撕咬的动作格外凶狠，像是在把面包当撒尼啃，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暴揍这红毛一顿。 实在是有些好奇这位不曾见过的加西亚皇子，还没等利乌斯传唤塞斐尔，他便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朝审讯厅走去。 第38章 不同于塞斐尔想象中闹哄哄的模样, 今天的审讯厅反而格外空旷，人烟稀少，唯有利乌斯面色冷淡地坐在主桌上, 红木桌面上摞着一堆厚厚的文书。 ——啪 男人拿在手上的雪白信函忽地落了下来, 慢悠悠地飘荡到塞斐尔面前，被他接了个正着。 塞斐尔伸出两指，灵活地夹住了在空中晃悠的白纸。 “长官，怎么这么不专心，拿在手上的东西都能掉下来？” 他快速瞥了眼信函上的署名——加西亚.阿诺德。 ‘哦豁。’ 掩去了面上的惊讶之色，塞斐尔一抬眼就跟利乌斯撞了个正着。 男人眸色深深，眼下泛着一圈青黑，像是昨晚没怎么睡好。 “怎么了长官, 莫不是晚上梦到我了, 怎么脸色这么差？”他笑了笑，把信函重新塞到了利乌斯手里。 手指一触即分。 “你知道了？”利乌斯淡淡出声，眼神盯住塞斐尔没放。 “知道什么？”塞斐尔故意打着幌子, 从身后拉过凳子坐下来。 “别装傻, 你怎么认识二皇子的？” “我怎么会认识二皇子，这几天我可一直跟在长官身边, 哪来什么机会认识皇子？”塞斐尔一脸无辜, 心不在正事上使，目光总是不自觉滑到利乌斯的胸前。 利乌斯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 刚张开嘴，却被塞斐尔的食指猛地抵住。 “长官的伤怎么样了？”塞斐尔身体前倾，金光灿灿的脑袋自然而然地靠近长官饱满的胸膛。 今天利乌斯没穿长袍，黑金的军部制服把前胸捂得严严实实，只有领口露出来一点点肉色, 塞斐尔想看的伤疤被牢牢裹住，一点都没露出来。 他无趣地啧了声，不满地坐回原位。 “别打岔子。”利乌斯坐在原地纹丝不动，似乎已然习惯了塞斐尔轻佻的行事作风，再没有初见时那般好逗弄。 “这件事您可真冤枉我了，我连二皇子都没见过，唯一一次进皇宫还是托长官的福，再怎么怀疑也不该怀疑到我头上啊？”塞斐尔单手支起下巴，左右晃荡着眸里的绿波，笑盈盈地望着利乌斯。 利乌斯没言语。 虽然没人说话，但却是塞斐尔第一次和利乌斯这么和谐地坐在一起交流，气氛好的没话说。 “你......”利乌斯迟疑开口，琥珀色的眼眸缓缓上抬，终于落到塞斐尔的脸上。 “加西亚二皇子犹好男风，此次打着阐解圣意的名头召你入宫觐见，他可能做出什么事......我想，不用我提醒你吧。”利乌斯的目光落在塞斐尔的脸上几秒，随后又不自觉移开，再度与塞斐尔对视。 “那长官想让我去吗？”塞斐尔轻声笑了笑，歪头问道。 利乌斯敛眸，淡淡道，“你若不想去，我们得商讨出一个可信的理由，才能......” 话还没说完，塞斐尔就挥挥手打断了利乌斯，翡翠绿的眼眸里藏着一丝狡黠：“我可没说不想去，长官可还需要着我呢 ，不去哪行？” 眼前的男人不自觉蹙起眉，硬邦邦冷声道：“我没有要利用你的意思，一盒月隐霜罢了，想要它又不只有这一种方法，我是在询问你的意愿。” “你若是不愿意，我自有方法可以......” “我愿意的。”塞斐尔凑近利乌斯，殷红的唇瓣微微上扬，“长官，这对我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向上走的好路径不是吗？” “我帮您快速拿到月隐霜，自己也轻松地朝上走了一步，靠着这张脸成功攀附到二皇子身边，也离您远远的不好吗？” 塞斐尔的声音里浸满了虚荣与势利，整个人都像在冒着贪婪且腐朽的黑气，毫不留情地刺激着利乌斯。 “我在您眼里一直都是这样，长官也不喜欢我靠近你，现在干嘛心疼我呢，嗯？”他轻声道，双手扶在脸侧，温柔地看着利乌斯。 ——砰 身前的男人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眉深目的俊脸此刻完全冷淡下来，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塞斐尔，侧颈青筋暴起，整个人冒着冷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扬起拳头狠扁塞斐尔。 塞斐尔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头埋在臂弯里止不住地颤抖。 “我说，长官......看来这不是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啊，怎么这么大反应，”塞斐尔身子朝后仰，整个人轻松地靠在椅背上，翠绿的眼瞳里深埋戏谑，“我还以为你就这么看我呢？” 利乌斯侧颈的青筋仍在剧烈搏动，他俯视着眼前小恶魔般的塞斐尔，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暴虐欲。 两人的距离忽远忽近，塞斐尔对他的态度也忽冷忽热。经历塔斯沙一遭，利乌斯原以为窥见了塞斐尔百般掩饰性格下的冰山一角，现在却发觉原是沧海一粟，他对塞斐尔的恶劣性格根本一无所知。 塞斐尔见利乌斯不说话，也没了调笑的兴趣，他利落地站起身，朗声道，“长官，送我进宫吧，我拿到月隐霜就回来，等你找到黄花菜都凉了。” 他顺手撩了下脑后的金发，灵巧地用米白色的发带将长发固定在脑后，朝着长官揶揄道，“放心吧，圣殿之人需保有圣洁、守身如玉，我作为霍兰德的男侍，二皇子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长官啊，您对我的实力应该放心吧，就算不相信二皇子，也该相信我吧。”塞斐尔探出舌尖，眼睛盯着利乌斯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珠。 利乌斯避开了眼，适时胸腔里的怒气还未平息，现下却又转化成另一股奇异的感觉。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低沉道，“我带你去。” 男人的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目露戏谑，“避免你破坏圣殿之人的高尚美德。” 塞斐尔哼笑一声，不置可否，先利乌斯一步走出审讯厅。 ——哗啦啦 身后，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推出桌面，砸到地上发出阵阵巨响。 “脾气真差。”塞斐尔随口嘟囔道。 ———————————— 上一次来皇宫还是被利乌斯‘邀请’，跟着霍兰德过来的，不过是去的议政厅，见到了传闻中的老国王。 这次跟着利乌斯倒是没有走上回的路，径直从东方传送点进入了皇家礼拜堂。 要不说二皇子加西亚较大皇子安德森更得国王宠爱，这宫殿的巴洛克风格配设看着就相当豪奢，镜厅的百扇荧光拱窗与殿内的镜面交相辉映，晃得塞斐尔眼睛疼。 他看着身旁面不改色的利乌斯，莫名有些好奇，“长官，你眼睛不疼啊？” 利乌斯没回头看他，淡淡道，“来的次数多，习惯了。” 闻言，塞斐尔眉梢微扬，调笑道，“怎么，那位对你也有意思？” 利乌斯深吸一口气，“闭嘴，我是来汇报军务。” “哦。”塞斐尔转过头，无趣地啧了声。这皇子审美不行，这么好吃的利乌斯放眼前都发现不了。 两人正走着，镜厅尽头迎面走来一队人。 领头的人不守规矩地穿着圣袍，此刻显然是没穿内衬，胸口不要钱地大敞着，露出一排精雕细琢的莹润腹肌。 狂野的深蓝色卷发率先映入塞斐尔的眼帘，弯曲回旋的发尾挂着蓝绿色的琉璃透珠，泛着银光的旋钮在透珠内部飞速转动，隐隐能听见滴答的响声。 男人眼型狭长，整体长相偏冷淡。一眼望去，相较那头狂放派的蓝发，那双黄金瞳反而最引人注目。 ‘不像老国王......竟然长了双黄金瞳。’塞斐尔心下暗暗道。 一旁的利乌斯反应很快，快步走近后拽着塞斐尔单膝下跪，“二殿下，午好。” “利乌斯，说了多少遍你怎么还是这样，在我跟前不必行礼，起来吧。”加西亚清澈的嗓音带着调笑，像是跟利乌斯很熟悉。 塞斐尔一言不发，跟着利乌斯站起身，垂眸盯着加西亚的脚。 “塞斐尔，你为什么不看我？”一派宁静中，加西亚倏然开口。 塞斐尔心头一跳，随即抬眸望向眼前的二皇子，扬起唇瓣道了声二殿下。 两人四目相对，加西亚从上到下细细打量起他的脸，眼里的愉悦更甚，金光仿佛都要化成水从眼中溢出，彻底颠覆了塞斐尔适时对他的印象。 第48章 滴答滴答的响声更加剧烈，男人发尾的旋钮似乎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声。 塞斐尔莫名觉得有些奇怪，这位二皇子打量他的目光......并不像完全在看他的脸，像是在把他的皮扒掉，探究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一旁的利乌斯面色冷淡，黑洞洞的眼眸莫名有些吓人，适时出声道，“殿下，正午时间已到，是时候去礼拜厅了。” 加西亚这才悠悠回眸，轻笑道，“利乌斯，你真是有趣，看不出来我让你带塞斐尔来干什么吗？” “塞斐尔都来了，还去什么礼拜厅啊，当然是去我的寝殿啊......” 镜厅回廊内一片寂静，自加西亚开口后，利乌斯再没说话，气氛如坠冰窖。 “噗嗤......”加西亚戏谑地笑出了声，他比利乌斯低一点，此刻趴在男人的肩头笑个不停，眼泪都从金瞳内溢了出来，“我说啊，利乌斯，我只是开个玩笑，你看你的脸黑成什么样了？” 塞斐尔抽抽嘴角，莫名觉得加西亚有点神经病，趴在利乌斯身上的样子也格外碍眼。 利乌斯面色不改，扶起二皇子淡淡道，“请吧殿下，时间不早了。” “不过啊......” 加西亚抬起头，向前走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一改适才的言笑晏晏，“利乌斯，我是叫塞斐尔过来的，对吧？” “那你跟着我们干什么？”二殿下收起了笑容，歪着头看向利乌斯。 利乌斯没言语，目光越过加西亚看向另一侧的塞斐尔，嘴里的话却是对着加西亚说的：“二殿下，塞斐尔既是圣殿的人，也是霍兰德身边的亲侍，请您注意行动的限度。” 闻言，加西亚的脸上彻底没了笑意，直直盯着利乌斯没再言语，半响轻嗤一声，“你啊，可真不愧是西修罗尔身边最烦人的一条狗。” “不知道你会听西修罗尔的话到什么时候......” 塞斐尔听着这些劲爆的话，牙根子都咬酸了，不由得回眸望利乌斯一眼。 男人还垂着眸，似是发现了他的目光，无声启唇：‘小心。’ 莫名的暖意涌上心田，塞斐尔将适才的疑惑压在心底，莫名乖顺地朝利乌斯眨了眨眼：‘好哦~’ ———————————— 皇家礼拜堂的外墙和顶部同样镶嵌着五色的彩绘玻璃窗，影影绰绰，阳光透过穹顶照射下来，在塞斐尔的脸上映出斑斓的光影。 此刻礼拜堂内静谧无比，仆从不知何时已经从两人身后消失，唯余塞斐尔和加西亚两人独自呆在礼拜堂内。 加西亚确实是个疯子，整个人阴晴不定，塞斐尔不好触他的眉头，待到正午的钟声敲响，才缓缓出了声。 “二殿下，不知您今天想听什么？” 加西亚站在礼拜堂中央，发尾的旋钮仍在不住转动，闻言轻笑道，“塞斐尔，你知道我今天叫你过来做什么吗？” 塞斐尔不自觉扬起眉梢，心里暗骂着，嘴上却乖顺道：“我不知道。” 男人笑声更大，整个人蹲在礼拜堂中央的静态池水边，忽地扯下发尾轱辘转的旋钮一把扔进了色彩绚丽的水池里。 “我这双眼睛已经好多年没用过了，那天在军团碰见你，真是意外之喜啊......”加西亚缓缓转过来，狭长的眼尾泄着金光，眼瞳内的芒针晶体止不住地收缩，整个人像是兴奋到了极点。 他朝塞斐尔走过来，越走越近，直到两人仅剩一米的距离，塞斐尔忽地伸手抵住了加西亚的肩。 “殿下，想说什么就在这说吧。”塞斐尔微笑道。 加西亚哼笑一声，颈部前伸直直盯着塞斐尔，一字一句道，“你是全属性元素，对不对？” “恐怕利乌斯都不知道吧......” 加西亚自顾自说着，像是想到什么，轻笑道，“毕竟他可是西修罗尔的狗，要是知道了你的秘密，还不得立马把你送到西修罗尔身边去。” 塞斐尔很讨厌加西亚这么称呼利乌斯，他的长官才不是谁的狗，每次听见这话他都有种想弄死加西亚的冲动。 薄怒之下，连带着对加西亚揭露他元素属性的事都不太惊讶了，半晌唇瓣轻启，“殿下，何出此言？” 眼前的蓝发男人微微一笑，抬手指向了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什么人都看得穿哦。” 塞斐尔的脸色完全冷下来，他可没打算在碧波港王室安家立足，加西亚现在点出他是为了什么，为了要挟他帮他做事？党派之争？还是怀疑别的什么？ “是又如何？我没必要告诉所有人。”塞斐尔淡淡道。 “别那么紧张嘛，”加西亚笑笑，“有我大哥在，我是与王位无缘了，我可没打算用圣殿的人。” “毕竟霍兰德的人，谁用得惯呢？我可只喜欢干净的东西。” 塞斐尔扯了扯嘴角，些微的小火苗又从心底燃了起来。这个二皇子的嘴真是恶心到令人发指，要是回银霜堡前能把它割下来就好了。 “殿下，您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塞斐尔有些不耐烦了，迫切想离开这里回到利乌斯身边去。 他一转身，加西亚这个神经病竟然已经穿着衣服坐进了水池里，自顾自地在水中捡起旋钮来。 听到他的话，加西亚歪歪头，半晌道，“也不完全吧，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本来叫你过来是还想跟你睡一觉的，但看利乌斯的态度我似乎没这机会了。” 塞斐尔额角抽了抽，正想躬身告别，加西亚却又慢悠悠开口道，“你知道我见过的第一个全属性元素的人是谁吗？” 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心里升起，一个熟悉的名字突兀地浮现在心底。 与此同时，加西亚也扶起额前湿透的发丝，清透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利乌斯。” “你猜猜我是什么时候发现他身上的元素不见的？” 塞斐尔微微启唇，答案在心底，但一时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噗通 水波四溅，加西亚整个人都沉进了色彩斑斓的静态水池中，带着水意的嗓音淡淡道：“是他从西修罗尔身边回来后。” “哈......所以叫你来啊，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我的眼睛好不容易派上了用场，想在你身上讨个乐子罢了。” “本来想体验下跟全属性元素的人做.爱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可惜了......” “不过现在看来，事情的发展也许比我想象得还有趣，”加西亚嗤笑一声，“你说，他要是知道你是......会把你送到西修罗尔身边吗？” ——“这条西修罗尔身边最忠诚的狗。” 第39章 礼拜堂里水声哗哗, 加西亚说完那句话后就自顾自继续沉下了水面，摆明着是放塞斐尔走的意思。 但身前的男人却没有抬脚的意思，翡翠绿的眼眸淡淡地在加西亚身上巡睃, 无端让加西亚的后背麻了一下, 些许战栗感被心底泛起的不安缓慢催生。 “还不走？”加西亚背对着塞斐尔坐起身，缓缓抚开面上的水珠，“你是想......” 话还没说完，男人湿透的后颈便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猛地扼住，五指如钢钳般死死掐住他，带着千钧力道将加西亚整个上半身往水池壁上撞去。 ——砰 “塞斐......！” ——砰 “救救......” ——砰 血色飞溅，头骨碎裂的声音掩埋了凄惨的求救声，洁白如玉的雪晶石壁泛起道道猩红的涟漪, 连带着色彩斑斓的水面都在顷刻间被血液入侵。 静态的池水终于不安地摇晃起来, 黄白的组织碎片随猩红一起滚入池中——加西亚破碎的身体终于缓缓沉了下去。 建造礼拜堂花了皇家不少人力物力，为了最大程度达到宣扬神意的目的，墙体的隔音做得相当不错, 这确实也方便了塞斐尔的行动。 塞斐尔站在池边, 冷白的五指上覆满残缺的组织物，他兀自甩了甩手, 幽绿的眼瞳高高俯视着池中的尸体, 半晌轻笑一声。 “终于是解了恨了。” 抬眼望去，礼拜堂的高台上站立着宏伟高大的光明神雕塑, 神的面目一片空白，却仿佛能透过这空无一物的面部洞悉塞斐尔的所有行动。 塞斐尔歪了歪脖子，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小罐透明的魔药来，隔着瓶身似乎也能看见光明神雕塑的纹理，效用不明的液体格外晶莹剔透。 瓶身内还游荡着几缕灰白的轻烟, 叫人分辨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这么早就用上你了。”他笑了笑，拔出瓶塞吝啬地朝水池里倒了几滴。 “二殿下，忍一忍哦。”塞斐尔轻声道。 腐蚀性极强的溶液顷刻间将水池中的人体组织吃了个干净，些许苟延残喘的痛呼声不时泄露出来。男人站在水池旁，看着缺斤少两的头颅缓慢地长出血肉与组织，直到再度变成完整的加西亚。 灰白的流烟一股脑钻进了加西亚的身体里，全身骨骼不断发出咔咔咔的声响，听起来有些瘆人。 第49章 ‘加西亚’缓慢睁开了眼睛，黄金瞳一如初见，在空旷的礼拜堂内流动着微光。 “你现在是谁？”塞斐尔轻笑着问道。 ‘加西亚’摆出了傲慢的神色，轻佻的态度与正主别无二致，“我是二皇子加西亚，阿诺德王室最受宠的皇子。” 塞斐尔点了点头，思虑后开口道：“尽快去探索元素遗境吧，尽量死在那里，懂吗？” ‘加西亚’应声，俯下上身表示遵从。 ———————————— 出乎利乌斯的预料，加西亚竟然没有难为塞斐尔，这么早就送人出来了。 男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利乌斯原本焦灼的心情在此刻终于得到缓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彻底松了一口气，眼睛在捕捉到塞斐尔的瞬间就抬脚迎了上去。 “没出什么事吧？”他上下打量着塞斐尔。 塞斐尔没动，任由利乌斯看他，心情却并不如面上这般好。 想了想还是如往常那般与利乌斯调笑起来，“长官看起来不像装的，真的很担心我啊。” 没想到利乌斯诚实地点了点头，边走边叮嘱道，“与皇室之人打交道还是要多留心些，必要时刻皇室还是要给圣殿几分面子......” 塞斐尔没有说话，缓缓从怀中掏出‘加西亚’给的月隐霜，递到了利乌斯面前，“长官拿回去吧，算是解决了。” 利乌斯迈出去的步子猛地一停，眉梢压低，眼神中带着几分戒备。他反应迅速地抓住塞斐尔的手，低声道“你怎么拿到的？” 塞斐尔弯了弯眸子，故意使坏，“长官觉得加西亚为什么会送给我？” 闻言，利乌斯抿起上唇，抓着塞斐尔的手也卸了力道，声音莫名有些低沉，“时间那么短，你们......”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没忘记你是圣殿的人吧，别到时候刚走进去便被圣光排斥出来。” 塞斐尔盯着利乌斯瞧，仔细观察着男人的表情。 不知为何，可能是怜惜，可能是同情，可能是那一丁点喜欢的原因，他故意没回答利乌斯的话，反而蓦然张开双臂将利乌斯搂进了怀里。 “长官放心，只不过是帮他洗了个脚，他故意想羞辱我罢了......”塞斐尔嘴里说着胡话，脸埋在利乌斯的侧颈使劲摩挲。 ‘洗脚？’利乌斯瞳孔震地，想到礼拜堂中央的静态水池，脑里幻想着塞斐尔卑躬屈膝地蹲下给加西亚洗脚的场面，手指紧握成拳狠狠地攥了起来。 “无耻。”利乌斯暗骂一声，也没有如往常一般推拒塞斐尔冒犯的动作，任由这只大金毛埋在自己的颈窝，舒舒服服地滚了个痛快。 塞斐尔低低笑着，藏好了自己怀中的另外六盒月隐霜。 ——海洛伊丝三盒，小精灵一盒，撒尼一盒，他自己再一盒，简直完美~ ‘真是太谢谢你了，加西亚殿下。’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走回了军团，塞斐尔甚至还得到了长官的护送，一路走到小屋前利乌斯都还没走。 正当塞斐尔以为利乌斯要离开时，雪莱却穿着身睡衣屁颠颠跑了过来。 塞斐尔不解地望着雪莱，雪莱却嘿嘿一笑，身侧的手指偷摸摸指向了利乌斯，“团长要我过来给你施一下净化术，怎么了塞斐尔，你被什么元素污染了吗？” 雪莱上看上下，却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更是不解了，“我好像没发现你身上有哪不对啊......” 话还没说完，利乌斯就猛地给了雪莱一脚，冷声道，“快点，哪来那么多话。” 雪莱瘪了嘴，边施术边问道，“塞斐尔，你为什么不自己来？没学过这方面的吗？” 塞斐尔打了个哈欠，估摸着利乌斯是怕他膈应这双手给加西亚洗过脚，特地叫来了雪莱。 男人此刻沐浴在净化术的暖光里明显有些昏昏欲睡，闻言淡淡道，“学不会。” 这绿毛小子的情商真是令人堪忧，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基础八大术法之一的净化术他还能没学过？ 除了学不会还能是因为什么。 不过......没想到利乌斯表面上不怎么关注他，实际上却连他不会用净化术都发现了，是什么时候呢？ 大抵是在塔斯沙吧............ 他在这边深思着，一旁的雪莱却显得很兴奋，“怎么会！你可以来找我啊塞斐尔，我原来也是学不会，后来用了西修罗尔阁下那套方法，就很轻易地施展出来了！” 听到这，塞斐尔压低了唇角，再度斜靠在利乌斯身上，淡淡嗯了声。 原来他对这个名字还没什么感觉，毕竟是碧波港首席大魔导师，任何一个持有魔力元素的人应该都不会对他有恶感。 可是...... 加西亚那几句话再度出现在塞斐尔的脑海里，他压低眉眼，瞬间更觉恶心。 时间接近傍晚，天色昏暗下来，橙红的暖光落在塞斐尔脸上，顺着挺直的鼻骨一路下滑，呈三角状滑落在他上唇。 利乌斯定定瞧了眼，又冷淡地转移了目光，不经意对塞斐尔道：“不管加西亚对你说了什么，都不必把那些话放心上。” ‘是吗？’塞斐尔垂眸不置可否，没有回复利乌斯。 没得到塞斐尔的回话，利乌斯不自觉蹙起了眉，他抖了抖侧肩，故意不让塞斐尔靠平坦，“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没听到。”塞斐尔轻嗤道，故意耍利乌斯玩。 “听到就好。”利乌斯也算是身经百战，没把塞斐尔抗拒的话放心上，自顾自接下了话头。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惹得旁边的雪莱大笑不止，嘴上更是没把门，“塞斐尔，怎么感觉这趟回来，你跟团长两个人的关系更好了，怪和谐的哈哈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塞斐尔早就意识到了，所以靠在利乌斯肩上没什么反应。但利乌斯就不一样了，浑身蓦然僵硬起来，这次抖肩的幅度大了些，直直奔着把塞斐尔弄下去的目的来抖，果不其然塞斐尔靠不安稳，终于蹙起眉直起身来。 两人身高相仿，其实塞斐尔弯着腰枕起来也不是很舒服，但就是喜欢这种靠在利乌斯身上的感觉。 这下脸皮薄的利乌斯不让他靠了，塞斐尔也乐得不用侧腰了，轻哼一身站在男人身侧。 见状，傻不拉几的雪莱倏然灵机一动，朗声道，“塞斐尔，长官累了你可以靠我身上！我刚睡醒，精力充沛着呢。” 这话一出，两人的面部表情都变了一变。 塞斐尔属实是被傻东西逗笑了，利乌斯就不一样了，脸色骤然黑下来，阴恻恻地盯着雪莱，几秒后冷笑道，“真乐于助人啊，不看看你多高塞斐尔多高，他过去是你靠他还是他靠你？” 闻言雪莱还真苦大仇深地想了一想，几秒后遗憾道，“可惜了，塞斐尔。再等我几年......” 这话一出来，塞斐尔已然憋不住笑，控制不住地锤起身侧的利乌斯，“雪莱，你还是太聪明了......” 利乌斯被这样疯狂锤着也不见被撼动分毫，眼角侧着瞥了塞斐尔一眼又一眼，最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直到彩霞散去，月上梢头，雪莱的净化术也施展完毕，几人才纷纷告别。 像是想起了什么，雪莱有些伤感道，“塞斐尔，明天是不是你在军团的最后一天啊，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塞斐尔弯了弯眼眸，不经意飞了一眼利乌斯，“我就在圣殿，想找我不是轻松得很。” 雪莱撅了撅嘴，瓮声瓮气低沉道，“那能一样吗......” 塞斐尔没看清利乌斯的表情，只好遗憾地转过身走回了小屋，去寻找自己的大精灵去了。 利乌斯走得最快，琥珀色的眼眸在夜里也亮得分明，他手里紧握着那盒月隐霜，直至感觉到指尖的汗意，才微微松开了手。 些许不同的黏腻触感自指缝间露出，男人抬起手一看，在银盒的缝隙处，一抹干涸的血迹潜藏在阴影里，在月色下还有些看不分明。 利乌斯却也没有举高盒子仔细打量，只是垂着眸用指甲剐蹭着那抹干涸的血痕，眼里一片清明。 从初遇塞斐尔开始，利乌斯就一直孜孜不倦地在探寻他身上的谜团，一切的不合理与异常之处都找不到可以解释的理由。 一直以来，利乌斯也都是那么做的，一旦找到线索就绝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但这次，当着塞斐尔的面，他却没有问出口。 不知是因为什么，相比这突兀冒出的血迹，利乌斯却更想问塞斐尔点别的。 想问在礼拜堂内加西亚有没有对塞斐尔动手动脚，想问加西亚有没有诋毁自己更多，想问塞斐尔对他的看法，甚至想解释那句‘西修罗尔的狗’。 不知何时，他也在意起了名誉这种虚无的东西。 利乌斯深吸一口气，握着手里的月隐霜，加速朝传送阵走去。 ‘最后一天了，或许离得远点，就不会这么奇怪了。’ 第50章 ———————————— 另一边—— 塞斐尔望着眼前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四瓶魔药，朝阿卜投去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我天，一天时间？”塞斐尔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对的！”阿卜自豪地挺起胸膛，轻蔑一笑，“哈哈哈，有了这些，我们就能轻而易举进入皇宫，拿到月隐霜！” 小家伙一改之前的畏畏缩缩，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那是一个扬眉吐气，嘚瑟得一匹。 塞斐尔倚着墙轻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盒月隐霜朝阿卜扔了过去，“喏。” 阿卜的动作顿了一瞬，手忙脚乱地接过银盒，打开一看—— “哇！”精灵的眼睛骤然发亮，下一秒整个人朝塞斐尔飞扑了过来。 “靠......”塞斐尔快速闪身，躲过了青年的袭击，没好气道，“我说，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大不？” 反应过来，阿卜心虚地笑了笑，惊喜地抱着小盒子问塞斐尔，“天呐，你怎么做到的！我的魔药都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呢。” 塞斐尔无力地躺在床上，低声道，“帮皇子洗脚。” 闻言，阿卜蹙起了眉，半晌扬眉道，“不要伤心，我也可以帮你洗脚的，这样你就不亏了！” 还想期待着塞斐尔的回复，可过了好久也不见塞斐尔答应他。 阿卜低头一瞧，原来塞斐尔已经睡着了。 此刻男人舒展着眉眼静静地躺在床上，散乱的金发落在枕侧，仿若纵横交错的金色长河，在月光下还泛着流动的光波。 阿卜抿着嘴想了又想，把自己炼出的四瓶魔药收进自己的储物魔戒里，小心翼翼地拿绳子穿起来，戴上了塞斐尔的脖子。 “嘻嘻，这样利乌斯就不会发现啦......” 小精灵拿着手上的月隐霜，又看了眼床下已经准备好的其他草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塞斐尔的金发，随后小心翼翼地掰断一截藏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凑近塞斐尔低声道，“塞斐尔，这根就给我留作纪念吧。我要回去了，快到利乌斯取药的日子了，我们可能以后都不会碰上了。” “这段日子谢谢你，没有你可能我会很快被利乌斯发现，到时候他发现我偷跑出去，可能就不要我了......” 阿卜垂着眸，雪白的眼睫微微翩跹，鼓起勇气小声道，“我知道你那天不是发疯，就是想试探我......因为我变大了，所以你怀疑我在伪装，可能会害你......” “但是......”阿卜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兀自煽情道，“我不怪你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 “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本来以为明天或者后天才能走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塞斐尔知道是小东西开始布法阵了。他闭着眼，直到微光闪过，室内旁人的气息消失不见，塞斐尔才悠悠然睁开眼。 望着空无一精灵的室内，男人翻了个身，幽绿的眼瞳望着自己那根被截断一半的发丝，半晌无奈道，“拔头发也不说轻点，真硬掰啊。” ———————————— 第二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利乌斯一大早就带着雪莱去布置阵法，同样被拉过去的还有塞斐尔。 到了地方，撒尼和身侧的一个高个光精灵已然等候多时了。 雪莱见撒尼也在，眼里立马冒出了凶光，恶狠狠地盯着撒尼看。 撒尼面无表情，瞧见雪莱的目光，还不屑地轻嗤一声，更是激起了雪莱的怒火。 眼看雪莱就要单方面地去打撒尼，利乌斯眼疾手快地捉住雪莱的衣领，不耐烦地提走了人。 “快点开始吧，抓不到红袍人，你们两个的报酬都得泡汤。”利乌斯淡淡出声，还不忘瞥了眼塞斐尔。 几人纷纷开始设立阵法，雪莱见塞斐尔是帮撒尼一方的，还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 半晌好似被背叛一般哭哭啼啼地坐了下来，盯着撒尼的目光更加具有杀伤力。 “等着吧，塞斐尔只是被撒尼蛊惑了，他终究会知道谁才是更有天赋的一方！”雪莱恶狠狠道。 利乌斯抽了抽嘴角，保持沉默。 ———————————— 没注意到那边的状况，塞斐尔加快了布阵的速度，他和撒尼倒是配合得很默契，一旁的光精灵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塞斐尔有些好奇光精灵在阵法中扮演的角色，不由得主动提问：“精灵需要做什么吗？” 光精灵闻言尴尬地扭过了头，撒尼倒是面不改色：“撑场面。” 塞斐尔动作一顿，嗤笑道：“你的队员呢？” 撒尼蹙起眉头，“我这次的任务报酬本来就要和你分，再把队员带过来不是还要继续分成？” 竟然能抠到这种程度，塞斐尔默默转头望了一旁人多势众的二队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是有多缺钱？” 撒尼面色冷淡，用手下的萤粉勾勒完阵法的最后一笔，随后站起身道，“起码得攒够三张去银霜堡的传送票。” 塞斐尔手下的笔猛地一歪，不受控制地抬起头，“哈？” 第40章 没等塞斐尔心里的疑惑得到解决, 一旁站立的利乌斯却缓缓走了过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蹲着的塞斐尔：“怎么了？” 塞斐尔视线游移，不自觉朝撒尼投去了目光, 嘴里胡乱道：“没事, 我......” 出乎塞斐尔的意料，撒尼倒是没事人一般淡淡开口：“银霜堡的元素场更适合我弟弟养病，我可没有通敌叛国的意思。” 一旁的利乌斯面色平静，显然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塞斐尔缓慢扬起眉梢，轻笑道：“所以，到时候......你会被军团除名？” “不够吧，是不是还得对你下一个记忆剥夺术？” 他简直好奇得很呐，撒尼虽然人缘很烂, 但至少是隶属于克里希军团的三队队长, 这得带着多少机密啊...... 闻言，撒尼倏地转过头，嘴角微微上扬, 带着点讥讽的弧度, “西修罗尔会妥善解决这一点。” “啧。” 怎么又是西修罗尔？ 塞斐尔彻底没了搭话的兴趣，这大魔导师可真是万能, 什么事在他那都不算事。 虽然塞斐尔掌握了点西修罗尔的浦格港情报, 嘴上跟利乌斯扯得一套又一套，但却从未亲眼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据情报所传, 西修罗尔青年时期便天赋异禀，中年更是顺理成章地荣获碧波港首席大魔导师的荣誉头衔，一手培养了实力出众的长虹使团，自此以后在全大陆乃至无尽之海都享有着盛名。 可联想到加西亚口中利乌斯那点事，塞斐尔不由得对西修罗尔阴谋论起来, 说不定这西修罗尔人到中年突然疯魔，变成了个靠吸人血提升自己实力的疯子。 但利乌斯会是那种愚忠的人吗，宁愿失去自己的元素力也要成全自己下三滥的老师？ 如果利乌斯原来真的持有元素力，那为什么周围人都习以为常，好像长官一直以来就是用着长刀一般？ 疑点太多，塞斐尔暂时没有主动开口揭利乌斯伤疤的念头。 如果加西亚嘴里的话是假的还好，但若是真的，他岂不是再次重创了利乌斯？ 塞斐尔幽幽叹了口气，抓住长官的裤脚借力站起身，弯起眸子笑盈盈道：“长官，可以开始了吧？” 利乌斯淡淡望着塞斐尔，琥珀色的眸子飘忽一瞬，回神朗声道，“开始吧。” ———————————— 雪莱由于早先替换原料试布过一次伪阵，所以这次更加得心应手，比撒尼那边快上一点。 这家伙真是沉不住气，布着布着还三心二意地对撒尼做鬼脸，看得塞斐尔一愣一愣的。 他不由问向身旁的利乌斯，低声蛐蛐道：“不是说是撒尼不服雪莱，在团里郁郁不得志吗？怎么这样看......” 闻言，利乌斯的眸子幽幽地转了过来，戏谑道：“早先可不是雪莱主动招惹的撒尼......撒尼曾经用下作的手段抢过雪莱的军功，偏偏好几次都成功了，还让人抓不到把柄，雪莱这才......” 塞斐尔诧异地挑起眉，怪不得...... 像是想起了什么，利乌斯低声问塞斐尔，“你觉得撒尼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问话，塞斐尔沉思了一会儿，半晌轻笑道：“某种程度上，跟我还有点像。” 这话一出，利乌斯身形一顿，唇角不自觉下压，盯着塞斐尔一时没说话。 见他这反应，塞斐尔暗暗低笑，缓慢凑近利乌斯的耳朵：“他跟我一样，平常的手段虽然下作，但在遇到重要的人时，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你觉得呢，长官？”塞斐尔歪了歪头，轻轻靠在利乌斯侧肩，“不过要是遇到在我心里更重要的事情，我会更加不择手段也说不定哦......” 冷风一阵阵打着旋儿从两人身侧刮走，卷着塞斐尔的发尾不住地往男人身上飘。利乌斯看起来不是很同意塞斐尔的观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塞斐尔便走向了撒尼。 第51章 ———————————— 虽说没有替换阵法的提前训练，但有了塞斐尔帮忙画阵，撒尼后续的动作仍旧很快，在塞斐尔看来不亚于一旁熟练的雪莱。 随着暗元素灰暗的雾气缓缓在泛着淡紫微光的阵法中心升起，撒尼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吃力起来，塞斐尔眯着眼睛，在男人眼看坚持不住的时候走了上去，“我来帮你吧。” 撒尼面露诧异，“你......” 穿梭阵法的元素属性纯度要求较高，不能接受交叉元素的混合，这是撒尼的疑惑点。 他本来是打算只在画阵时让塞斐尔协助他就好，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毕竟他原本以为塞斐尔的另一元素应该是火系或者是木系，这才好与水系元素混合，没想到............ 塞斐尔没理会他的疑惑，站在撒尼身后单手召出光丝，纯黑的暗元素层层环绕住光丝——一股脑地朝撒尼传递了过去。 早晚都要知道的，不如在这告诉利乌斯...... 阵法的光芒瞬间暴涨，带着冲天黑气在布阵场中肆意外泄。 利乌斯淡淡抬眼，望着头顶直冲云霄的阵法光束，心里竟也没几分惊讶。 毕竟塞斐尔瞒他的太多了，那天在斯里兰酒馆他捕捉到的那几分暗元素气息，现在看来就是塞斐尔的。 他在那干什么？为什么要在二楼施展元素力？现在又在这告诉他？ 为了什么？现在为什么又要改变主意？ “是关系亲近了吗？”利乌斯垂下眼睫，阵法的紫光在他脸侧映出一道朦胧的弯月。 男人深深吐息，眼瞳里沉淀着淡淡忧愁，‘塞斐尔，你到底是什么人？’ ———————————— 直到撒尼和雪莱的身影消失在阵法中，众人才欢欣雀跃地抱在了一起，现在只用静静等待两人回来，得到关于红袍人的面部信息就好了。 一般情况下塞斐尔的脸皮都很厚，但今天在利乌斯面前主动暴露，他却莫名有些心虚起来。 金发男模慢吞吞地走到利乌斯跟前，故作乖顺地笑了笑。 “长官？你觉得他们谁会先回来？” 利乌斯瞥了他一眼，轻嗤一声，半晌回答道：“不出意外，会是撒尼。” ——聪明的回答。 塞斐尔心里默默道，毕竟小可爱雪莱可玩不过有八百个心眼的撒尼。 不同于替换阵法的冗长等待时间，正式穿梭阵法的间隔时间大大缩小，没过一会儿便灰雾升腾，撒尼狼狈的身影出现在几人面前。 塞斐尔挑了挑眉，朝长官眨起星星眼：“长官真是料事如神。” 匆匆的步伐声响起，撒尼却是一反常态，一向平淡的面容上出现了些许裂痕，与利乌斯的对视都显得犹豫起来。 “团长，借一步说话。”撒尼低声道。 闻言，塞斐尔抽了抽嘴角，自觉地迈起步子走远了点。 利乌斯蹙起眉头，正想说什么，却见雪莱的法阵也亮起蓝光，一头狂乱的绿毛迎风飘展着冲了过来。 “狗屎，你他爹的撒尼，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叫雪莱！” 雪莱跟疯狗一般穿过阵法怒气冲冲地飞奔过来，还没跑近便挥舞出元素冰箭朝撒尼砸了出去。 冰蓝色的尖利剑矢瞬间对准了已然力竭的撒尼，以及身后——视线盲角处与撒尼靠近的利乌斯。 眼见冰矢飞速降落，利乌斯眯起眼，手下迅速握住稀释魔药瓶就要往外洒，可惜还没来得及洒出去，身后一只大手猛地揽住利乌斯的腰肢，将他抱离了原地。 塞斐尔从侧方单手扣住男人的腰肢，借力一荡把人揽进了自己怀里，温热扑了满怀，他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长官，你御下不严啊~” 闻言，利乌斯怔了怔，与塞斐尔含着笑意的眸子对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还靠在男人的怀里。 他抿起唇瓣，没用多少力便从塞斐尔的怀里站了起来。 “谢谢。”他偏头淡淡道，耳侧泛了些红。 塞斐尔哼笑一声，目光意味不明地停留在利乌斯的耳骨边，随后又悠悠然移开。 直到男人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利乌斯才缓慢动了动喉结，压下心里的震颤，转身朝已然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走去。 ——砰 ——砰 刀鞘被重重地挥打在处于上方的雪莱头上，还是极其迅疾的两次，痛得雪莱当时就从撒尼身上滚了下去。 “团长......我刚刚没看见你，不好意思啊......”回头望见面无表情的利乌斯，雪莱冒火的脑袋这才冷静了下来，有些心虚地低声道。 利乌斯扯了扯嘴角，“去地下监所领罚。” 他转移目光，朝着下方汗涔涔的撒尼冷声道：“跟我过来。” 塞斐尔站在旁边看戏，眼见两人要从他身边经过，还自觉地让了位置，准备等会喝瓶变形药水趴在审讯厅窗户旁边听。 没想到走过几步的利乌斯却反常地回了头，面色平淡地望着他，“跟上来。” 塞斐尔心下一惊，诧异地扬起眉梢，身后的撒尼也是蹙起了眉，忍不住偷偷瞥了眼塞斐尔。 “我说长官，跟我说合适吗？”他轻笑道。 “不跟你说，难道你不会偷摸着走旁路知道？”利乌斯轻嗤一声，没与他多纠缠，继续朝前走去。 塞斐尔无视掉撒尼讥诮的眼神，心安理得地跟了上去。 ‘别管，我靠实力得来的。’他用眼神揶揄着撒尼。 撒尼撇了撇嘴角，边走边掏出痊愈药水往冒血的脸上抹，自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多余。 ———————————— “......是西修罗尔阁下的御前长虹使——尤利塞斯。”撒尼淡淡道。 塞斐尔站在一旁听着，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就是半天想不起来。 到底在哪听过啊？ 把这事抛在一旁，他转而观察起利乌斯的表情来——男人坐在审讯厅的主位上，此刻眼帘低垂着，手指规律地把玩着桌上的碧琉璃摆件，半晌一句话也没说。 塞斐尔眯起眼，故意发问道：“西修罗尔阁下......我记得是长官的老师对吧？” 利乌斯抬眸看他，没有回话。 一旁的撒尼倒是点了点头，随后继续道：“团长，那人的面孔我已经录入了水镜，是先报告皇室转移任务，还是先告知西修罗尔阁下再做定夺？” 明眼人听到这都能知道这事跟西修罗尔肯定脱不了关系，现在就看是他麾下的人捣鬼，还是他自己属意了。 塞斐尔支起下巴幽幽叹了声气，话是这么说，但这未免有点太刻意了。就斯里兰集市这种小事，用得着派自己最亲近的手下吗？栽赃的也太明显了吧，但也不排除这西修罗尔就是故意的...... 室内的气氛沉寂下来，大概静了有三秒，利乌斯才缓缓开口，“我会去找西修罗尔。” 这意思，不就是要给西修罗尔走后门？ 看起来皇室跟长虹使团的关系还不太融洽呢...... 塞斐尔心里乱想着，这碧波港的关系网实在是有些乱，一个圣殿，一个长虹使团，大大小小分立的军团，还有最核心的皇室，简直乱成一锅粥了。 不像银霜堡......塞斐尔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这皇室是怎么掌控碧波港政权的，还是说根本不由老国王说了算，背后的大魔王是这位西修罗尔？ 塞斐尔正胡思乱想着，手腕上的粉晶串珠却倏地闪烁起来，一旁两人的视线瞬间被塞斐尔吸引过来。 塞斐尔挑起眉，抬手转了转串珠，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霍兰德冷淡的声音：“时间到了，速归。” 再抬头望去，利乌斯黢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沉声问：“有人给你传音？” 塞斐尔点点头，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他还是轻笑道，“长官，到了我该离开的时间了。” 利乌斯垂眼，放下了手中的琉璃摆件，轻声道：“好，让撒尼送你走。” 竟然不是利乌斯亲自送他走？ 塞斐尔有些遗憾，打趣道：“来的时候不都是长官陪我，怎么走的时候不送我了？” “你想我送你？”利乌斯眼睫颤动，目光淡淡扫过塞斐尔。 “当然啊，我可是很喜欢长官呢。”塞斐尔嘴上抹了蜜，小甜话随口就来。 一旁的撒尼闻言瞬间瞳孔震地，但利乌斯倒是没什么感觉，许是听习惯了。 “好，我送你。”男人站起身，音调有些低沉。 室内光线明亮，但利乌斯微微低着头，阴影落在男人侧脸，塞斐尔莫名有些看不清利乌斯的表情。 ———————————— 第41章 “霍兰德有告诉你出什么事了吗？” 两人正走在前往传送阵的路上, 一向叽叽喳喳的塞斐尔今日却没了说话的兴趣，就这样沉默地与男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 或许是真的有些好奇, 又或许是没话找话, 行至半道，利乌斯突然冒昧地开了口。 第52章 “没有。”塞斐尔转过头轻声道。 话音落下，气氛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塞斐尔望着天边耀眼的炽阳，思虑着自己要不要问出口，又不经意偷偷瞥了利乌斯一眼。 男人很敏锐，倏然回头恰巧与塞斐尔对视，冷淡的声音传了出来：“有话就说，马上就走到传送点了。” 塞斐尔低声笑笑, 有点受不了利乌斯的直白, 手指无端扣紧又张开，像是豁出了一口气，“利乌斯......” 男人抬起头, 摆出了静静聆听的姿态。 ‘那天在皇家礼拜堂, 加西亚跟我说......你原来有元素力，这是真是假？’ 早已打好的话谱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 快到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 他望着利乌斯认真的眼瞳, 嘴里的话一拐弯，扬唇温和道, “长官，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空中的暖风仍在徐徐吹过，利乌斯一愣，被这句突如其来藏着些桃色信息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半晌没出声。 塞斐尔见状, 嘴也没停，稍稍朝利乌斯走近一步，弯眸道：“如果长官没有感情经历回答不出这句话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还有点希望？” 眼前的男人骤然回神，肤色稍深的脸庞在炽阳下好似泛着流动的蜜意，他退后一步侧开脸，“你别忘了你是从哪出来的人。” 竟然没一口拒绝？ 塞斐尔哼笑出声，他当然记着他是圣殿里的仆侍，可利乌斯一直以来不也没信过。 “长官，你若是给我点希望，这些阻碍又都算得了什么？毕竟我也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仆侍不是吗？” 他再度上前，伸出手轻轻缠上利乌斯的侧臂，顺着小臂下滑，直至溜进男人的五指间隙，轻柔地插了进去。 十指相扣，温热的细密触感随之传来，利乌斯的心也猛地一颤。 “为了你，我就算背弃信仰又如何？”塞斐尔靠在利乌斯耳边低声细语，仿若恶魔低语，不怀好意地诱惑着意志力坚定的男人。 利乌斯耳尖莫名燥热起来，指尖也泌了些汗，他猛地抽出手，快步朝后退了几步，声音有些不稳：“我不会相信一个浑身都是疑点的人。” 瞧这被吓的，塞斐尔也没再紧逼男人，反而站在原地温温柔柔地盯着利乌斯，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那长官把我放在身边，不更容易监视我？” “这样我们两全其美，岂不更好？” 这完全是偷换概念，把塞斐尔放在身边，他离军团更近，不更方便他动歪脑筋？ 利乌斯短暂宕机的大脑回了神，他抿起唇瓣，意味不明地深深瞧了眼塞斐尔，“别再跟我胡闹了，等你能证明自己清白的那一天再来说这些吧。” 闻言，塞斐尔脸上的笑容更是张扬：“哦？那也就是说，长官对我其实也有感觉对吗？” 利乌斯却没再言语，眼睫微微颤抖，抬手指了指前方的路标：“快到了，剩下一段路你自己走吧。” 语罢，男人转过身便落荒而逃。 塞斐尔站在原地，望着利乌斯高挑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却渐渐淡了下来。 ‘还是没问出口啊......’ 他缓慢扭了扭僵硬的脖颈，精致的面孔上挂着冷淡的表情，眼瞳愈发幽绿，些许不明的神色在眼底沉浮。 ‘西修罗尔的特殊手段，或许需要自己亲自去探查一番，但愿日后不要对上。’ “争点气啊，长官，快点喜欢上我吧。”塞斐尔垂眼喃喃自语，转身向传送阵走去。 ———————————— “圣子殿下，塞斐尔回来了。” 圣殿中心殿——霍兰德仍旧穿着那身一成不变的黑袍，站在圣石旁闭眼念诵着什么。 直至耳边仆侍的声音传来，青年才缓慢睁开眼，目光朝铜门开口望去。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如初见，没见身上缺斤少两，望见霍兰德还微微扬起了唇角，“圣子殿下，我回来咯。” 霍兰德恹恹垂眼，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 塞斐尔淡淡点了点头，似乎情绪不太高涨，避开了这个话题。 “圣祭还有几日？”他主动开口，心里猜测霍兰德迫不及待叫他回来应该是有这件事的原因。 “三日。”青年沉声道。 “所以现在是要训练我吗？”塞斐尔猜想道，不自觉朝朝身侧的圣石投去观察的目光。 “你想怎么训练？”霍兰德讥诮一笑，微微抬眼瞥过塞斐尔。 塞斐尔想象着在银霜堡见过的圣祭日，迟疑道：“头顶鲜花果盆，跟着方阵走不掉落之类的？” 闻言，霍兰德抽了抽嘴角，转过身放下手里的圣诫，“那种活还用训练？你跟我来。” 等到塞斐尔走进圣子殿下的居所，刚打开门迎面飞来的就是一堆重若千钧的书籍。 塞斐尔接得一个趔趄，蹙着眉把暗红封皮的厚书放在地毯上，定睛一看——格鲁特圣诗、西非澤礼节选、摩修底德圣歌选录...... 他挑了挑眉，试探道：“这些......不会都要背吧？” 身前的青年抱着另外几本书悠悠转过身，闻言罕见地扬起了嘴角，“不然呢？” “圣祭者携祭品循城而过，沿途歌颂圣诗。在歌颂圣诗的过程之中，港城中心的公开水镜会随时切换视角，作为祭礼的首席随者之一，你被切换到视角的次数一定不会少。” 霍兰德坐在了木桌之后，食指骨节轻轻叩击桌面，浅灰的眼瞳也望了过来，“除此之外，你觉得你这幅显眼的样子，被切换到的几率会是大还是小？” 听霍兰德这么唬他，塞斐尔倒也没有多焦虑，只是莫名找到了一个关注点。他凑近霍兰德，双手支在桌沿边，不怀好意道，“中心水镜的视角切换，是由谁掌控？” 随着塞斐尔的动作，霍兰德的视线也诡异地定在男人的侧腰上，并非是腰间有什么不对，而是他捕捉到了一丝魔气。 霍兰德眯起眼，没回答塞斐尔的话，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这几天......跟着利乌斯去哪了？” 见状，塞斐尔扬起眉梢，顺着霍兰德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瞅，看到是侧腰后不在意道：“塔斯沙暗境，去找斯里兰的那位嫌疑人。” “我说，别回避我的问题，到底是谁在操控？” “大魔导师西修罗尔。”霍兰德淡淡道，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随手往塞斐尔的侧腰处扔了个修复术。 又是这个熟悉的名字...... 塞斐尔听都快听吐了，不由得追问道，“那圣祭那天，他会参与环城吗？” 霍兰德脊背后靠，捕捉到了塞斐尔这一丝莫名其妙的关注，不由得轻嗤道：“以往或许会，但这一次......经过浦格港的屠城事件，他大抵不会参与。” “应该是他的徒弟——尤利塞斯代他去。” 这可完美了，不知道环城那天会不会有一堆人扔他臭鸡蛋菜叶子，想着那副场面，塞斐尔不由得啧出声。 “诶？你跟他熟吗？”塞斐尔半蹲下身子，自下而上盯住霍兰德的脸。 青年恹恹抬眸，“你的任务与他有关？” “算是。” 碧波港的任务肯定与军团脱不了干系，进入军团必定要与利乌斯打交道，利乌斯的事情又跟西修罗尔有关，那怎么算不上跟他的任务有关呢？ “你打不过他，想从他那偷东西的话还算有点几率成功。”霍兰德淡淡开口，像在阐述一个难以撼动的事实。 “这么笃定啊......”塞斐尔有些遗憾，但霍兰德毕竟在碧波港生活了五年之久，他这么说应该是有十足的依据了。 “他的术法很奇怪，似乎已经超越了常人的元素力范畴，一般的魔药也没办法逃过他的追踪，要想挑战他建议你从长计议，”霍兰德扯了扯嘴角，紧接着戏谑道，“小心客死异乡。” 塞斐尔没理会霍兰德的冷嘲，不自觉继续偷摸着问道，“克里希军团的首领利乌斯，你熟悉吗？” “他是天生没有元素力吗？” 霍兰德眼瞳微移，瞧塞斐尔的目光里都带着丝探究，微微沉思后道：“不熟悉，但的确碧波港内诸多军团首领都没有元素力，算是长虹使团与军团的一种力量制衡。” “至于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剥夺的，那就不好说了。”霍兰德冷淡道，“毕竟说不清到底是个人意愿......亦或是被迫为之。” 霍兰德倒是聪明，塞斐尔都没有问出来，他却直接回答出来了。 这一来一往，塞斐尔也没了继续发问的念头，蹲下身拿起一册厚厚的圣诗，没个正型地直接躺在地上开始看起来。 “无上的光明念力，我愿献祭我卑微的一切，祈求您给予我宝贵的祝福......” “带着爱与荣誉，我愿与您共赴赛赫里河，沐浴光明感召，净化我污浊的身体......” 越念下来，塞斐尔越觉得这不是圣诗，而是一堆盗版的情爱赠诗。或许是光明神的狂热爱好者写成的妄想合集，带着点缠绵悱恻的爱意，又带着点恶心的肉感。 第53章 他抽了抽嘴角，“霍兰德，这东西你看过吗？你确定那天会环城歌颂这种东西，不掉价吗？” 霍兰德正执笔在教皇信函上写着回复，闻言不在意道，“碧波港国情不同，不必在意，你背就好了。” 作为银霜堡数一数二的训导师，塞斐尔背起书来虽说没什么压力，但是头一次背这种东西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反胃感。 背着背着，他试着把赠诗对象换成利乌斯，竟然觉得这诗莫名可爱起来，文字都看着顺眼了许多。 趴在地上想了想，要不......给利乌斯写首情诗吧？ 塞斐尔舔了舔嘴角，说干就干，他从霍兰德的笔筒里抽了只笔，扯下书上的一页空白扉页，随后就开始创作起来。 ...... 大作完成，想着到时候利乌斯羞恼的表情，塞斐尔不由捂脸低低笑了出来。 “真让人期待。” 不远处，木桌上的霍兰德望着塞斐尔乐不思蜀的表情，不由得狠狠抽了抽嘴角。 ———————————— 三天一晃而过，圣祭大典顺利召开。 这一天清晨，利乌斯正准备带着雪莱和撒尼的小队前往碧波港中心城维护治安，还没迈出军团大门，一身绿衣的翼族信使就从天而降。 “长官，有你的信，是来自圣殿的。” 利乌斯缓缓扬眉，伸手接过包装精致的暗红信函，朝下翻了个面。 ——塞斐尔致利乌斯的情书—— 十个金色的花体大字直白地勾勒在信函表面，利乌斯一惊，猛地把信函翻转过去。 只见翼族的小使者已经红着脸张开了羽翼，扑扇着翅膀朝半空中飞去，“利乌斯团长，寄信人交代您自己一个人偷偷看，不要在大庭广众下，他会害羞的。” 这话一出，利乌斯面色铁青。 身边的撒尼像是猜到了什么，无言地扭过头，不打算触这个霉头。 雪莱还傻哈哈地朝利乌斯身边凑，都顾不上排挤撒尼了，满脸好奇道，“什么啊长官，谁写的信？” 闻言，利乌斯瞬间按紧信函，脖颈青筋暴起。 “给我站好，别往我这凑！” 第42章 海风徐徐, 伴着些微风语叶的清香，碧波港一年一度的圣祭大典顺利召开。 人群接踵摩肩，全都聚集在圣祭环城的巡游路线上等待观礼。 燥热的天气也阻挡不了民众的热情, 巡游使团还未出场, 四下的喧闹声就纷纷扬扬溢了出来。 此刻的碧波港好似一腔装满滚烫沸水的蓄水池，时时刻刻都有不安的水珠外泄出来，白雾蒸腾而起，丝丝缕缕渗透着碧波港蔚蓝的上空。 阿纳西娅今天也带着妹妹过来凑热闹，自从浦格港城池覆灭后，她和妹妹就跟着姑妈生活，三人相依为命，在城西开了家裁缝铺做工补贴家用。 女孩一脸雀斑, 橙红的麻花辫柔顺地贴在颈侧, 同色的眼瞳里还带着些许稚气。 此刻她抓着妹妹的手，两个人艰难地在人群里穿行。 “嘶。” 妹妹塔可妮身量颇小，抓着姐姐的小手被拥挤的人流一挤, 姐姐阿纳西娅的身影就消失在人群中。 塔可妮急得团团转, 挣扎着往前跑，嘴里大声呼喊着阿纳西娅的名字。 “姐姐！姐姐！” 刚走没几步, 便被不知是谁的脚绊了一下, 摔了个底朝天。 眼看头顶一只黑乎乎的脚下一秒就要踩过来，塔可妮咬紧嘴唇, 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砰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塔可妮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只见适才拥挤的道路被迫让出了一条宽阔的甬道。 眼前，一头灿金长发的白袍男人笑盈盈侧脸瞧着她，见她爬那不动, 轻叹一声把塔可妮从地上捞了起来。 “找你家里人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眼看那个男人越走越远，这时阿纳西娅才匆匆赶来，见塔可妮没什么地方受伤，连忙把小女孩抱在怀里。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把你弄丢了......” 塔可妮恍惚一瞬，干巴巴道：“姐姐，我看到一个跟桑特哥哥长得很像的人。” 阿纳西娅没把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闻言轻笑道，“我好久之前还在城西传送阵前也看见一个呢，桑特哪有那么大众脸啊......” 瞧着姐姐摆明了不信任自己，塔可妮撅了撅嘴，假装自己是个闷葫芦，没再说话。 ———————————— 塞斐尔一大早就避过圣殿的人去了港口给海洛伊丝送月隐霜，没想到今天环城路这么拥挤，民众一大早就开始占位置，挤了好久塞斐尔才赶回圣殿。 虽说在路上遇到点小波折，但也没耽误正事。 如果能忽略掉霍兰德黑到掉渣的脸色，塞斐尔觉得自己的情绪会更加高涨一些。 “好了好了，我不就出去送了个信，又没耽误什么，别生气了~”塞斐尔一边换圣袍，一边朝霍兰德卖笑。 “呵，”霍兰德冷嗤一声，讥嘲道，“作为圣殿的人，给军团的人送情书？” “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一个男仆罢了，谁会关注我呢？”塞斐尔浑不在意，收拾好自己后麻利地跟在霍兰德身后，“放心吧，我都背熟了，今天不会给你出乱子的。” 金发男模今天依旧人模狗样光鲜亮丽，翠金系带被精巧地拢在男人劲瘦的窄腰上，将雪白的宽松长袍从腰部束紧，更显整个人宽肩窄腰，体态风流。 霍兰德对上塞斐尔幽绿的澄澈眼瞳，无端开口道，“你最好离利乌斯远一点，一旦招惹上他……后患无穷，他不是你能随便调戏的人。” 塞斐尔眉梢微挑，哼笑一声，“我可没招惹他，是他要招惹我。没有他的主动，哪来我后面的事儿？” 霍兰德见他这幅样子，心里的火气没由来的大，他深吸一口气，没再搭理诡辩的塞斐尔，缓步走出中心厅，朝男人挥了挥手，“跟我来。” 圣祭的绕城巡游由圣子带队，四位主教助祭并列后排，随后几列便是圣石选出的随行仆侍，最后作尾的是西修罗尔的长虹使团。 塞斐尔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安分地将装有祭品和圣水的金盘顶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抓过金丝带，将金盘与头部的连接处系紧，借着动作的时间打量着身后的长虹使代表团。 在圣祭这一日，一向身着红袍的长虹使也换上了白袍，但面上和脖颈上的赤红纹路并没有隐去，凭借这个显眼的标识，想必碧波港的民众也能轻易猜出他们的身份。 不过这西修罗尔是培养了多少人……这一批参加行队的代表，除了上次在弗南帕学院里见过的那个男领队，剩下大都是他没见过的生面孔。 塞斐尔收回了目光，从主殿居高临下向环城路俯瞰，密密麻麻的小人聚集成堆，仿佛随时能挤开城门，蜂拥而入。 中心城的魔力水镜似乎也感受到了人群带来的热浪，不断地变换地点出现，最终停滞在环城水路的揽月阁之上——球形的镜面立体展示着圣祭之日碧波港各处的盛景，微蓝的水液逆向流动，在阳光下折射出莹亮的水光。 塞斐尔眯起眼睛，在水镜的角落处看到了长官的身影，不由得弯起唇瓣，喉咙里也泄出一声轻笑。 ‘差点忘了，圣祭之日军团是要出来维护现场秩序的，那不就意味着......’ ‘利乌斯有机会看到他的表演。’ 想到这，塞斐尔的心情更加愉悦，连传到耳边的嘈杂喧闹声都莫名悦耳起来。 “长官，可得好好看着我啊。” ———————————— “当神圣的歌声奏响，昭示安宁的光明神降下福禄，碧波港又迎来一年一度的圣祭大典……” “圣石的指引是我们阿赞德人不灭的信条，民众们，请飞扬起手中的和平卷轴，让我们一起唱颂格鲁特圣诗……” ———————————— 悠扬的小调响彻天际，一行衣着雪白的圣者携带鲜花圣物缓慢行进在环城的小路上。 圣水在金盘中哗啦作响，仿佛也在为行进的动作而伴歌。 塞斐尔心中默念着格鲁特圣诗的选段，在鼓点到来的时刻精准地跟上音乐，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同身旁人一般挺着虔诚的面庞稳步行进在大道上。 水镜飞速切换画面，仿佛有着自己的喜好一般，眨眼间就切换到了金发男人的身上。 灿金与白的配色与圣祭之日相得益彰，虔诚神圣的面庞恍若阿赞德最古老的先知，一举一动无不体现神祇的原初信条。 利乌斯和雪莱的小队正走在一起，沿着主祭祀的前路设下通行禁令，一旁的雪莱望着水镜啧啧称叹，“长官你别说，塞斐尔看起来真的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比霍兰德看着更像……” 闻言，利乌斯朝水镜极快地瞥了一眼，下一秒仿佛被烫到一般立刻回眼，唇瓣微抿，半晌讥诮道，“是吗，我倒是不同意……” 第54章 不同意什么他也没说清楚，一旁的雪莱也没想起来追问，看着弯腰打通行禁令的长官，忽然一拍脑袋惊诧道，“驱逐粉都在撒尼那，我刚忘了拿了……” 闻言，利乌斯面色不善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猪脑子是吗？” 雪莱见状尴尬地笑笑，随后麻溜地拿起长官手里的工具，“我来弄吧团长，你去找撒尼……” “你放心，等你回来这一条路我都会布好的！绝对一个人都没有！” 利乌斯抽了抽嘴角，转身回去找撒尼。 一路上的人仍旧相当多，大多对今年圣石选祭的仆侍人选很感兴趣。 “去年没见过这号人，看起来不像碧波港的……” “说不定是异邦混血，不够瞧那副样子都有点像王室私......” “呸呸呸！”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人猛击前胸，一瞬间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你也敢说，水镜开着呢，小心把你的话听进去……” 这两人正说着，身旁又来了一个插嘴的，“要我说，这更像浦格港那块的人，毕竟是边界线的地方，人种更杂了……” 利乌斯听到这话，脚下的步子陡然放慢，耳朵不自觉靠近过去…… “我觉得你说的在理，毕竟银霜堡和元素荒原那边的人在浦格港听说聚集得更多。” 那人咽了口唾沫，忽然小声道，“还有那个赏金猎人，就流窜于好些国家无国籍的那种人，早年间不也都在浦格港有暗区吗......” “这下族类乱了去了，什么结合的都有，可不是容易出精品？” 几个人大声笑了起来，态度自然得仿若四下无人。 “不过说到浦格港，这大魔导师今年怕是不敢出来巡游了，唾沫星子能淹死他吧。” 听到这，利乌斯就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念想，想着几人嘴里的话，“赏金猎人吗……” ———————————— 与此同时—— “姐姐！你看啊！”塔可妮兴奋地指着水晶大声喊道，“我就说是桑特哥哥吧！他还唱的是桑特哥哥最爱的那一首格鲁特三十七章！ 小姑娘在阿纳西娅身侧不断蹦跶，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坚信不疑，不断地摇晃着身边姐姐的手掌。 阿纳西娅此刻的目光也被水镜之上的熟悉脸庞吸引，有些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嘴巴。 要说那天在城西传送点处是个巧合的话，那今天也就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一个人长得这么像桑特，还这么巧就会唱诵格鲁特圣诗。 她捏着塔可妮的手掌不由得收紧了力道，可是……桑特明明已经在浦格港的大火中死掉了啊，阿纳西娅眼睁睁看着桑特葬身火海的，就在西修罗尔的手下…… 还没等阿纳西娅理清自己的思绪，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 “你们……认识水镜上的那个男人？” 阿纳西娅抬头望去———身着黑金制服，身材高大的军官正冷冰冰俯视着她们。 女孩的手收得更紧了，垂下眼眸有些结巴道：“不，我不认认识他......” 利乌斯眯起眼，蹲下身看向另一个较矮的小女孩，柔声道，“小姑娘，你有没有见过水镜上的那个男人？” 塔可妮懵懂地看了眼身前的男人，又瞧了眼紧张的姐姐，感受着被握得越来越紧的掌心，奇怪道：“认识啊，他是桑特哥哥啊。” 阿纳西娅的心死了，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再也拼不回来了。 闻言，利乌斯长久以来冷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他静静站起身，目光放在一旁年长的姐姐身上：“小姑娘，你的家人呢？” 见阿纳西娅没说话，利乌斯也没强求，冷淡道：“水镜上的男人与克里希军团近日来的一些案件有关，如果你愿意跟我走一趟呢那就皆大欢喜，要是不愿意……” 利乌斯俯下身与阿纳西娅对视，冷淡的眼瞳里不着一物：“那我只好跟着你去你家走一趟了，想必你的长辈会乐意回答我的问题。” 阿纳西娅收紧了手心，脑海里想着轮椅上的姑妈，终归是缓缓抬起头僵硬道，“长官，我跟桑特哥哥不熟，只知道一些事情，你别找我的姑妈了，她身体不太好......” “很好。”利乌斯淡淡道。 小小的塔可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像个小屁虫般一味地跟在姐姐身后，可今天不是来观礼的吗？为什么姐姐反而走了一条完全陌生的路？ ‘我们不回家了吗？’ ———————————— 等到塞斐尔行完绕城祭礼，脖子都快被压塌了。 这该死的圣水一个劲地从金盘的空隙里细密地流，不知道是哪个崽种设计的，让塞斐尔感觉自己的头发都散发着一股金盘特有的怪味。 第二个仪式就是给老国王行祭礼了，不过幸好不用戴着这杀千刀的重玩意行。 塞斐尔第一次见老国王是在议政厅，总感觉国王的面前留着一层浓浓的灰雾。 然而这一次圣祭的行礼地点，是在碧波港中心花园的揽月阁之上。国王的宝座后方是重重叠叠的珠串帘幕，洁白的浅影如纱般在后方缀着，遮挡住了阁内的景象。 这一次正面相遇，倒是没有那层灰雾了。 老国王皱巴巴的脸上嵌着双灰瞳，看来加西亚确实是没有继承老国王的瞳色，不知道奥罗拉王后是否是黄金瞳，还是说加西亚是唯一变异的一类。 没再想太多，塞斐尔随身旁人一起俯身行礼。 借着俯身低头的视角，塞斐尔的目光穿过老国王白金色的礼袍，却莫名看到了珠串帘幕后的另一双脚。 红黑交错的长袍下是一双近乎透明的脚，青紫色的筋脉沉睡在表皮之上，带着隐隐勃而未发的偾张感。 狰狞的黑色纹理在脚腕旁流动着，一路蜿蜒向上，隐没在黑暗里。 ——哦豁。 塞斐尔心下一惊，这揽月阁后面还有别人？ 国王都在外面坐着观礼，他却在里面随意走动，这人是谁？ 还能有谁？ 一个名字在塞斐尔的心底缓慢浮起，他遮住了眼底的思绪，随着旁人缓缓起身。 怕是浦格港事发，不敢露面，但还要掌控水镜，所以才在揽月阁里面藏着吧？ 心里正想着，耳边却传来一道声音，“塞斐尔？” ——是老国王在叫他。 塞斐尔压下心里的诧异，快步走到国王身前俯下身，还没等行礼，国王却挥了挥手，叫他抬起头来。 阿诺德皇室一脉冷心冷情，这老头子没见对别的儿子有多宠爱，但对自己的二儿子加西亚却是格外宠溺，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只是可惜…… 对不起老头子，加西亚说话太贱了，已经被我解决了。 塞斐尔心里默默戏谑，面上仍保持着完美的恭谨。 “我备受宠爱的孩子，加西亚，近来似乎召见过你？”国王缓慢开口。 塞斐尔面色不改，低头称是。 闻言，老国王忽地咳嗽了几声，随后低声道：“看来他很喜欢你，最近又过来找我说要去元素荒原秘境......” “不务正业，一点都不像他的哥哥......” 塞斐尔低着头，一言不发，开始思考老国王给他说这番话的意义，这是想干什么？ 总不会让他陪着他儿子去，然后自以为是让他当情人兼侍从陪.睡又陪玩吧？ 果不其然——老国王幽幽补充道，“元素荒原秘境奇险，这一趟大魔导师也要随行，于你的信仰修行有利，你就一道去吧。” 塞斐尔瞳孔地震，大魔导师去了加西亚还怎么如期死亡？加西亚死了他会不会被震怒的国王要求陪葬？ 但心里想这么多，面对国王——他一个小小仆侍有什么拒绝的可能吗？ ——塞斐尔只得低头称是。 国王跟他把任务派完，也没了继续跟他掰扯的意思，挥了挥手就让他下去了。 一出揽月阁的门口，霍兰德就等在门前，看起来是专门引他去听教皇念经的。 塞斐尔面如土色，此刻哪有什么听颂圣经的念头，无精打采地跟在霍兰德身后。 霍兰德像是看出了什么，但最终碍于环境没有多说，凑近他低声道，“有什么事回去说。” 塞斐尔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 老教皇念经没什么好听的，无非是有一种浑身光属性得到加强的感觉。 但在低头冥想之际，塞斐尔的思想不由得跑了个弯。 大魔导师能看不出来加西亚的灵魂已经被置换了吗？ 那西修罗尔到底是看出来了加西亚的异常才让他一起去，还是根本没与加西亚见面，一切都是他自己在乱想？ 但是一旦会面，西修罗尔会不会一眼发现加西亚的异常，然后立马揭穿这一事实？ 塞斐尔深吸一口气，将浑身满溢的光元素吐出些许，觉得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 第55章 直到回到圣殿，塞斐尔才向霍兰德抛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像军团的人对西修罗尔的狂热崇拜，霍兰德的反应会相对平淡一些。 “大魔导师是中立派，并非会倾向皇室，只是受利益驱使罢了，这点你无需担忧。”青年淡淡道。 似乎有些不解他的问题来源，追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 塞斐尔但笑不语，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圣祭会持续三天之久，这意味着剩下的两天塞斐尔都要顶着愚蠢的金盘全城环游，只是少了拜见国王的那一道程序。 想着今早发出的情书，临近傍晚塞斐尔便兴冲冲地朝克里希军团走去。 刚一踏入审讯厅，塞斐尔便弯起眸子笑道，“长官？” “嗯？” 审讯厅里的氛围今天有些不同，除了利乌斯，雪莱和一些小兵之外，竟然还多了两个小姑娘。 其中一个高点的，似乎还有点眼熟。 塞斐尔愣了一瞬，随后才朝主位上的利乌斯投去了视线。 男人的表情有些沉郁，盯着他的视线也让人感觉有点难以琢磨，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你……来了。” “我……”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旁一个矮点的小姑娘突然跟个小火炮一般猛地朝他发射过来，咚一声抱住他的腿。 “桑特哥哥！”小女孩大声喊道，眼里亮着一堆小星星。 塞斐尔仔细瞧了眼，这不就是早上差点被踩到的那个小孩，但这嘴里喊的…… “我不是什么桑特，你认错人了吧？”塞斐尔抽了抽嘴角，腿也来回晃，想把小姑娘荡下去。 听见他这么说，抱着她的塔可妮更加疑惑了，“你就是桑特哥哥！你会唱圣诗！还是格鲁特！” “你......你跟他长得都一模一样！” 闻言，塞斐尔更不爽了，他的长相到什么程度他自己拎的很清楚，所以听到别人跟他长得很像时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反感。 “看错了吧。”塞斐尔面色冷淡下来，扒着小姑娘的手从自己的腿上扯了下来。 然后抬头朝利乌斯看去，像是从这两孩子身上品出了什么，不由得朝利乌斯讥笑道，“长官这是找人来摸我的底来了，不信我就算了，从哪请来这么两个演员？” 听他这话，利乌斯也没恼，手指扣了扣桌面，瞥了一眼旁侧的阿纳西娅，“你说。” 阿纳西娅有些尴尬，挣扎几分后缓缓道：“您，确实跟我一个浦格港的旧邻长得很像，但是他已经葬身火海了。” “桑特原来是浦格港中心教廷的牧师，最爱吟诵格鲁特圣诗，也喜欢调配魔药，所以可能......你们有一点相像。” 闻言，塞斐尔彻底沉默了，他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还这么巧，他身上有西修罗尔火系魔法烧伤的痕迹，这个鬼桑特就真的葬身火海...... 还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天杀的......塞斐尔有些无力吐槽。 半晌抽了抽嘴角，他冷淡道：“格鲁特圣诗是我今天学会的，我也从没有在浦格港当过什么牧师，长得像他真是我的荣幸了，你们认错人了。” 这话说的正常却也绝情，底下的小姑娘又抱上他的腿，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眼泪鼻涕眼看就要蹭上去—— 塞斐尔真的忍不住了，正要把小姑娘拽走，一旁的阿纳西娅就急匆匆跑过来带走了塔可妮，“抱歉抱歉，先生，真的是我们看错了，毕竟桑特确实葬身火海了，您的性格跟他也一点都不像。” “利乌斯长官……”阿纳西娅朝利乌斯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利乌斯还坐在主座上，见状无奈地闭了闭眼，挥挥手放两个小姑娘走了。 ——嘭 门被重重关上，里面的小兵见形势不对也都纷纷走了出去，室内只剩塞斐尔和利乌斯两个人。 塞斐尔一天的好心情到现在被败坏了个干净，现在还遇到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桑特。 不过虽说长得一样这点很令人恼火，但是这个身份，这个时间点，对他这个卧底来说真的很完美，倒也不是不可以利用。 但是面上功夫肯定还是要做足的，塞斐尔面无表情地想。 利乌斯坐在木椅上，眼睁睁看着塞斐尔的表情由晴转阴，心里莫名也有些不得劲。 正想说什么，对面的塞斐尔却先开了口，“我说什么长官不信，到大路上随便逮两个小姑娘倒是问得勤。” 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味够足了，利乌斯听不出来才怪，不由得开口解释道：“只是巧遇罢了，有他们作证不是更能够证明你的清白。” “呵。”塞斐尔冷笑一声，“那现在我清白了吗？” …… 利乌斯沉默不语，眼睫微垂。 明明是有嫌疑的一方，塞斐尔却莫名占了话题的上风，可着劲欺负利乌斯。 “长官，你觉得这个身份是我好，还是不是我好？” 利乌斯唇瓣微开，却没说出话来。 塞斐尔舌尖轻抵上颚，望着利乌斯少见的沉默寡言的样子，正想乘胜追击，却见男人轻声道，“没有身份的你最好。” 塞斐尔身形一滞，目光直直望进利乌斯眼里。 暖黄的灯光下泄，在男人挺直的鼻梁下方落下几块不规则的阴影，游动的蜜色在内里流淌。 这话说的...... 塞斐尔唇角轻轻上扬，‘真是太可惜了，长官注定要失望啊......’ “那我可要趁着现在没身份的时候，好好对长官才是。”他走近红木桌，双手撑在桌沿，俯下身靠近利乌斯。 趁利乌斯愣神的时候，塞斐尔挑开男人前额黑色的碎发，轻轻吻了一下。 ——砰砰砰 利乌斯猛地缩手，修长的五指抵在手心，身体不自觉后仰侧避，可惜早已慢了半拍。 见状，塞斐尔却像个没事人一般，静悄悄落座，支起下巴狡黠道：“长官，今早给你的情书你看了没有？” 第43章 利乌斯身形一顿, 莫名其妙幽幽侧过了头，像是故意在回避塞斐尔的话一般，半晌没言语。 见状, 塞斐尔缓慢眯起了眸子。 怎么这幅样子啊......没来得及看？还是不敢看, 亦或是不愿意看？ 塞斐尔有些不满，身体前倾再次拉近了与利乌斯的距离，唇角微微下压，“长官，你是不愿意看我写的信吗？” “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他的语气里带了些委屈。 闻言，利乌斯忍了再忍，还是没抵过心里莫名升起的焦灼感，缓慢地转回了头。 ‘还真是吃软不吃硬啊......’塞斐尔心里偷笑。 “你......现在还在圣殿, 有些事情我觉得你比我更清楚, 没必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我。”利乌斯垂眼，声音有些发颤。 还没来得及调适自己的心情，便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抬头望去, 塞斐尔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眼睛亮到有些刺眼：“利乌斯，你这句话的意思, 是想让我退出圣殿吗？” 利乌斯身形一顿, 立马蹙眉反驳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长官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强调我的身份，却从不主动拒绝我的示爱,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塞斐尔单手支起下巴，故意顿了一顿，随即笑盈盈补充道，“长官心里有我, 只是碍于我的身份，所以才三令五申让我注意......” “一派胡言。”利乌斯倏地打断了塞斐尔嘴里将尽未尽的话语，蜜色的两颊上诡异地泛起两坨意味不明的红晕来。 “噗嗤。” 塞斐尔可是一点不给利乌斯面子，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藏着绵绵情谊的双眼柔和地注视着利乌斯，仿佛在包容他的口不对心。 利乌斯无端咽了一口唾沫。 时间接近傍晚，天色黯淡下来，室内的气温也低了下来，然而利乌斯此刻却觉得浑身都冒着火，哪哪都痒得不对劲。 “你先回去吧，”男人深吸一口气，生硬地截断了两人的对话，“这件事后续我还会查，等到有消息再通知你。” 利乌斯两眼死死盯着红木桌面上的文书，硬是没敢抬头瞧塞斐尔一眼，总觉得抬头看了这一眼，自己的魂儿就真的回不来了。 长官还是太可爱了，今天可能逗得有点超过了...... 塞斐尔不好再作弄利乌斯，生怕男人恼羞成怒，当场把他赶出去。 想着适才两个小女孩嘴里的话，塞斐尔也莫名有些好奇，想到上次帕默克派卧底去浦格港潜伏的事情，他总觉得这个桑特的事可能跟那次任务有关。 心里打定主意问下海洛伊丝，塞斐尔跟利乌斯告了别，悠悠然离开了克里希军团。 ———— 直到金发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利乌斯才缓缓抬起头，如释重负地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这时才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红木桌后方的置物架上，拿出了被挡在书籍后方的真言水镜。 第56章 水镜中央泛着裂痕，丝丝缕缕雪白的裂口自中心蔓延伸展，些许水汽也随之缓慢升腾至上空中。 ‘塞斐尔嘴里说的话与阿纳西娅所言对不上，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的话符合事实真相。’ 利乌斯淡淡垂下了眼，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那明显是塞斐尔了。 毕竟一模一样长相的人，在碧波港又能找到几个？ 他没办法像对丹力一样直接让雪莱给塞斐尔施术，被识破的风险太大了，但可以巧妙利用真言水镜的互斥功能来判定事实真相。 况且塞斐尔胸口的烧伤痕迹在塔斯沙秘境中时还存留着，利乌斯还曾派雪莱去问过魔药师，在碧波港境内没有任何一种药剂能维持这么长时间。 要么塞斐尔就是桑特牧师，要么......他根本不是碧波港的人。 说是有两种可能，但利乌斯的心底更偏向第一种。 毫无根据，不过只是一种心里的情感倾向罢了，要利乌斯自己说都找不到什么正当的理由。 何况，塞斐尔刚走进来时，看到阿纳西娅时确实有过一瞬间的恍惚。 这更说明了塞斐尔曾经见过阿纳西娅，不是吗？ 利乌斯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觉有些可笑，没想到他还挺擅长说服自己的。 男人敛下眸子，琥珀色的淡黄浅光自眼侧倾泄，过了许久，他按亮传声仪缓慢出声：“杰文斯，帮我查个人。” 如果塞斐尔真的是桑特牧师，那他潜入圣殿讨好霍兰德，费尽心思靠近他，或许只有一个目的。 ——为了浦格港的那场大火而来。 ——为了手刃仇人。 ——为了杀死西修罗尔。 利乌斯陷入了沉思，脑海里的思绪不断叠加累积，如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降落，占满了利乌斯的整个大脑。 ———————————— 要是塞斐尔直到利乌斯心里在想些什么，估计牙都快笑掉了。 身为银霜堡的训导师，塞斐尔的元素力是远超真言水镜的承受力度的，无论如何真言水镜都会破裂。 可惜他现在一心想求证那个桑特的身份，还没顾得上猜测利乌斯的行动动机。 男人在曲折回旋的小径中来回穿行，终于来到了上次靠近港口的隐蔽小巷里。 阵法的莹亮光芒闪烁一瞬，塞斐尔心下一喜，没想到海洛伊丝这回还接得挺快。 “海......” 刚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塞斐尔的话就堵在了喉咙口——不是海洛伊丝。 他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去，有气无力地看向眼前有着相似翠绿发色的少年，“海洛奎尔，你姐呢？” “怎么是你接的我的通讯？” 对面的少年绿发黑眼，一脸臭屁样，瞟了塞斐尔一眼道，“她还在睡觉，说看到这种交互阵法的光芒就让我帮他接。” 塞斐尔幽幽叹了口气，不抱希望道，“帕默克最近忙不忙，你知道不？” 对面的青春期小屁孩貌似打开门朝外面望了一眼，突兀道，“哇哦，他来了。” 塞斐尔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眼前的青年便消失不见，一张熟悉的硬朗面庞映入塞斐尔的眼里——是帕默克。 这趟真是意外之喜了，塞斐尔舔了舔嘴唇，扬起谄媚的微笑：“帕默克首领，近来可好？” 帕默克某种程度上跟萨莉亚是同一种类型，黑皮白发，深灰色的眼瞳里闪着冷肃的暗光，看见塞斐尔的一瞬还吃惊了那么一下，“塞斐尔？” “首领好。”塞斐尔不厌其烦地礼貌回复。 “一月之期未到，你给海洛伊丝发通讯有事吗？”男人狐疑的视线打量着他，似乎在探查他的周遭环境安全与否。 “首领，可以给我派下一步的任务了，我的进度有些出乎意料的快。”塞斐尔微笑道。 闻言，帕默克似乎隐隐笑了那么一下，速度太快，塞斐尔还没来得及捕捉，男人嘴角的弧度就消失不见了。 “不要着急，你的伙伴还有几天就会去找你，他会告诉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塞斐尔一愣，‘伙伴？’ 他压下了心中的疑问，接任务时明明告诉他是个单人任务，这会儿怎么还莫名来了个伙伴。 “还有事吗？”帕默克淡淡道，似乎想要关闭他的通讯。 塞斐尔蹙起眉头，快速补充起来：“首领，数月前浦格港的任务，是不是有人曾经用过我的身份。” “碧波港内还残留着浦格港的残余民众，有人声称我过去是浦格港的某小镇牧师，这件事，您知道吗？” 这话一出，对面的帕默克面色平淡，似乎是早已知道一般，“我还以为桑格尔小镇的人都已经除干净了，看来还有漏网之鱼。” 这话的意思，帕默克知道有人用了他的脸，还没有告诉他？ 塞斐尔扯了扯嘴角，语气带了点讥讽，“首领，下次有这种事能不能提前跟我说？” 作为帕默克一手培养起来的训导师，他是没有拒绝首领要求的权利，但能不能提前告诉他？ “况且，既然要用我的脸，直接派我过去就行了，还用得着再造个假货出来？”塞斐尔的语气更冲，侧脸隐没在阴影中，嘴角下压。 见状，对面的帕默克却是无端笑出声来，“塞斐尔，那次的任务你做不来，但用你的外形去做是最完美的选择。” 塞斐尔没有说话，直觉告诉他浦格港的惨剧或许不只有西修罗尔的手笔，更有他这位首领的参与，只是不知道他用他外形的人到底在这次任务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升腾。 “好了，塞斐尔。你没发现那段时间你的佣金报酬都格外的高吗？补偿早已给过你了，不要再跟我争论这些。” 帕默克扬眼淡淡地拍去了袖侧的灰尘，鹰隼一般的锐利双眼含着笑意直视着他：“塞斐尔，做好你自己的任务，别多管闲事？懂吗？” 老不死的。 塞斐尔心里暗骂，脸上扬起一抹微笑道了声好，手下利落地挥散了交互阵法。 他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无端带了些阴狠，他明白为什么要用他的外形去当小镇的牧师了。 毕竟太具有迷惑力了，不是吗？ 更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当地人的信任，然后更快地达到某种目标，即便整个小镇最后都葬身火海，却也没有一个人会把罪魁祸首安到善良可亲的牧师头上不是吗？ 塞斐尔觉得好恶心，他做过的坏事多了去了，前二十年手上沾满了血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他讨厌别人把他没做过的事安到他头上。 更何况从来没打算告诉他。 男人戴上兜帽，柔顺的金发顺势荡漾在脸侧，他面色冷淡地朝小巷外走，拐过几个巷口后突兀地停下了步伐。 傍晚海风习习，塞斐尔侧头望去——一抹深红的发丝快速隐匿在港口巨轮的人行梯之后。 ——是那个暗精灵。 他这才想起，这个暗精灵还欠他一个人情。 染血的骨环还被放在腰侧的暗袋里，塞斐尔从口袋里掏出骨环，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起来。 提个什么要求好呢？他悠悠然朝巨轮走去。 第44章 与塞斐尔早先搭乘的那艘奥克号不同, 这艘巨轮的外观显然掉了些档次，脚踏上去甚至能听到咯吱咯吱的木板作响声，不由得让人怀疑它真实的使用年限。 甲板上稀拉拉站着几个船员, 海蓝色的制服与逐渐暗淡的天幕融为一体, 倒显得有些相衬。 跑哪去了呢？ 塞斐尔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骨环，拿出从雪莱身上摸到的追踪粉，趁着闲逛的机会徐徐撒了出去。 这只暗精灵不蠢，倒犯不上用自己的原样来跟他见面。 ———————————— 无色的追踪粉逐渐起了效用，淡淡的刺鼻气息漂浮在塞斐尔的鼻尖，悠悠然给塞斐尔指出了一条路。 是货舱的方向。 塞斐尔捏紧骨环，也给自己改换了面貌，加快步伐朝下三层的货舱走去。 货舱里黑洞洞的, 鼻尖除了追踪粉的刺鼻气息, 还泛着一股醇厚绵长的酒香，其中夹杂着粉蓝浆果的清新味道，莫名有些诱人。 还怪馋人的, 塞斐尔还没喝过碧波港产出的果酒, 不知道味道如何。 “你来的太晚了。” 一道冷淡的男声倏然传来，原本黑洞洞的货舱也瞬时亮起微黄的暖光来, 高大的暗精灵倏地从酒桶背后钻了出来。 塞斐尔弯了弯眸子, 原本低沉的心情似乎在闻到酒香时变好了一些，“我今日要出席圣祭巡城, 自然会晚些，你没在水镜上看到我？” 暗精灵还留着那头狂野的暗红短发，但是换了张脸，平平无奇的面庞上唯有那双与塞斐尔相似的眸子还算有辨识度，闻言蹙起了眉头, “我为什么要看那种东西？” 他不欲与塞斐尔多言，从身后掏出了灰扑扑的麻袋，用力抛给了塞斐尔，“给你。” 第57章 ——嘭 塞斐尔一手抓住袋子，拉开麻绳朝里看去——是一堆颜色各异的不明浆果，闻起来有股奇异的香味。 他伸手往里面掏了掏，浆果底下还压着蓬松的草药，塞斐尔打眼一看，除了珍稀的星魔草和蓝湖株外，竟然还有不少高等魔兽的元素内核。 “嚯。”底下的东西倒是大手笔，够他卖上几万个银币。 但是上面这些，塞斐尔扬起眉梢，好奇道，“上面的这些是什么？” 暗精灵幽绿的眼眸闪过几分戏谑，“你养只精灵在身边，我不信你不知道。” 塞斐尔抽了抽嘴角，“那可不是我的精灵。” 眼前的暗精灵沉默一瞬，随后开口道，“生长之果，给他吃了能缓解迟滞发育的不良状态，顺带平衡体内元素。” 塞斐尔有些乐，对小精灵倒是上心，看来还不是全给他的东西。 他提着袋子悠悠晃荡几下，不怀好意道，“就这些吗？” “要是小精灵是我的就算了，可惜他的主人另有其人，你给我的报酬可就不够了。” 见状，暗精灵摇了摇头，看着倒是没生气，淡淡开口：“本来就不够，最近几天军团的探查力度又变强了起来，我近期不准备出境，你有想要的再告诉我，三天内我可以帮你去拿。” 这乖顺的态度，真让塞斐尔啧啧称叹。 本以为是个刺头，没想到还挺信守承诺。 塞斐尔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望着眼前这张不熟悉的脸，莫名扬起眉梢出声道，“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他想起来了，那次在塔斯沙暗境里见到过一个跟这个暗精灵一模一样的男人。 怪不得那天听到尤利塞斯这个名字会觉得熟悉，原来就是那次擦肩而过遇到的暗精灵。 眼前的男人眉心微蹙，闻言身形一滞，幽绿的眼眸盯住他，“什么意思？” 塞斐尔无聊地转着手里的骨环，突然发疯把染血的骨环抛给了他，“我在塔斯沙暗境见过他。” “他叫尤利塞斯，你叫什么？”塞斐尔讥诮地扬起唇角，微微斜倚在侧墙上。 眼前的暗精灵眼疾手快地抓住骨环，听到塞斐尔的话一时没言语，过了几秒才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无可奉告。” “你还想要什么快点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明明被通缉了，几天前还要急着离开碧波港，刚刚却又说还要再等三天，明显是藏着事儿。 塞斐尔可不打算放过他，想着尤利塞斯和他近乎一致的面庞，一个坏主意涌上心头。 他朝眼前的精灵笑了笑，魔鬼般的话语自殷红的唇瓣蹦出，“我要偷偷见一面西修罗尔，你协助我一下。” 暗精灵刚想把骨环戴到养好伤的耳朵上，听到这话手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恨恨咬牙道，“我是有多大能耐，还能帮你见到西修罗尔？” 塞斐尔眼尾上翘，瞧着人的眼里却带了点未言的讥讽，“你哥哥不就是西修罗尔手下最亲近的长虹使，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那还不容易？” 话说到这，塞斐尔才发现自己先前到底遗漏了点什么...... 既然这暗精灵两兄弟长得一模一样，那那天他被逮进军团，难道没有人发现吗？ 塞斐尔陡然抬眼，语调里藏着些试探：“你被抓的那天，是用的你的原貌吗？” “莫不是被长虹使用了些障眼法？”他嘴角的弧度逐渐加大，感觉自己挖到了一条被隐藏的线索。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利乌斯走在他前面，按理说也应该比他先看到尤利塞斯才对，但是利乌斯却没有停下来。 塞斐尔不信以利乌斯的注意力，不会发现不了身边面熟的人，更何况是一只在逃的暗精灵。 照这么说，利乌斯跟西修罗尔的关系似乎也不是很紧密，竟然连他老师的一把手都没见过？ 塞斐尔心里无端舒坦了不少。 四周寂静无声，眼前的暗精灵沉默得吓人，许久之后才扬了扬唇，“我可以帮你。” 塞斐尔轻声笑了笑，“这么舍己为人，急着替你哥哥顶锅？” 那天长虹使押着这只暗精灵进来，说是提交军团，但后面肯定会被西修罗尔带走。 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替西修罗尔的一把手顶锅，把事情弄这么复杂，这位大魔导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暂且不知。 但是，眼前的这只暗精灵在被抓时一定不知道他哥哥尤利塞斯的处境，如果知道也不会现在又决定留下来。 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却不知道尤利塞斯愿不愿意领情了。 塞斐尔戏谑地挑起眉梢，盯着眼前人的目光里藏了几分打量，“我说，不打算杀我灭口？” 暗精灵面无表情，“别把你肤浅的种群认知放在我身上。” 眼前的精灵似乎不想再听塞斐尔作弄的话语，被挖了底也没见他恼怒，反而神情有一些释然，顿了顿道，“你打算怎么看？” 塞斐尔弯弯眸子，歪头道，“明天后天我都会参与圣祭，巡城期间西修罗尔会在揽月台上控制水镜，你只需要用你的脸带我进入揽月阁就可以了。” “剩下的时间，你还可以去见你的哥哥不是吗？” 暗精灵身形一顿，原本与塞斐尔对视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挪开。 塞斐尔才不信这暗精灵在碧波港呆三天是为了躲避搜查，明摆着是听见了点消息，想见他哥问问情况。 刚好便宜了塞斐尔，他要提前见一眼西修罗尔，歇了心里的好奇心，也为日后的秘境之行做个准备。 当然，如果能从西修罗尔身上掏点东西是最好了，也顺便看看能让利乌斯追随的这位大导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鼻尖醇厚的酒气依旧在游荡，望着眼前跟个柱子似的暗精灵，塞斐尔不由自主努了努嘴，“喂，你到底叫什么名？” “不能你光知道我的，我却老叫你精灵吧，你哥可是主动告诉我名字的。” 闻言，眼前人深吸一口气，卸下了面上的伪装，重新恢复了那张桀骜不驯的狂野面庞，不情愿道：“尤利瑟。” 塞斐尔点了点头，明明适才共谋着要砍头的大事儿，此刻却相顾无言起来。 萤石的暖黄微光仍旧亮着，塞斐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射到被整整齐齐排列的棕红酒桶上。 鼻尖醇香依旧，塞斐尔的舌头也不由自主舔起唇瓣来，“我说，你喝酒吗？” 尤利瑟稍稍转头，鼻头也跟着一动，目光跟饿了许久的狼一般饥渴地盯着酒桶，试探道，“喝什么酒？” “哎哟……”塞斐尔轻笑起来，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暗精灵说完话不立刻走了，感情是打算自己独享。 不过是刚刚义愤填膺地怼了他有种族偏见，现在不好意思当面打自己的脸。 “你真行。”塞斐尔朝他竖起大拇指。 下一秒他缓缓走近酒桶，轻声道，“咱们喝是喝，到时候用再生术再灌回去不就好了。” 他用眼神示意尤利瑟，暗精灵果然抵挡不住诱惑，憋了半天，终于沉声道，“有理。” 塞斐尔忍俊不禁，凭空变出杯子接起了泛着一股混合着粉蓝浆果和青苹果味的果酒。 酒液看起来泛着桃色，倒进杯子里却奇妙地分层成了青紫两色，看起来格外诱人，丰沛的果香味一个劲往外飘。 两人稍稍品尝，对视一眼后一发不可收拾，到最后塞斐尔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 眼见眼前的精灵都泛起了重影，塞斐尔终于止住了动作，对着虚空中的重影挥了挥手，“嗝……我要回家了。” 尤利瑟身形稳健，没见一点摇晃，看着塞斐尔晕乎乎的样子，有些好奇道，“你为什么不用净化术？喝完这种酒会晕的。” 塞斐尔哼笑一声，“我就喜欢这种感觉。” 尤利瑟不解，但也没干涉，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在一阵黑烟中消失在原地。 塞斐尔打了个哈欠，也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夜色已深，轮船上的船员都已经不见了，徒留塞斐尔一人大摇大摆地走下了舷梯。 因为圣祭日，碧波港今天的夜市格外热闹，人群熙熙攘攘，街道上浮动着各色小吃的香味。 其中一股味道直直勾引着塞斐尔，他难抵诱惑，一路飘到了集市中央的小摊边，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蜜汁烤鸡——香甜的蜂蜜被均匀地涂抹在滋滋冒油的鸡肉上，一闻就让人食欲大开。 可惜他的肚子已经喝饱了，与这只蜜汁烤鸡是无缘了。 想了想，不知道是想到了谁，塞斐尔还是掏出银币递给了摊主，“亲爱的，我要那只焦皮的。” 萤石的暖光铺洒在环城路上，撒尼和雪莱的小队仍在主干道上忙碌着，利乌斯似是刚从揽月阁出来，面色冷淡，琥珀色的眼瞳里神态不明。 “快完成了吗？” 他走近撒尼，目光从环城路向中心集市望去，似乎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身形不由一滞。 第58章 “大体上可以了。”撒尼回复着长官，一抬头就看见团长目光炯炯地在望着什么。 他心下有些疑惑，也顺着利乌斯的目光朝那边望——是塞斐尔。 街道虽然拥挤，但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形很好辨认，通身气质别具一格，在人堆里仍旧出挑。 撒尼转回头的瞬间，利乌斯也垂下了眼，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道，“忙完就回去吧，我去那边看看。” 语罢，长官的脚就要朝中心集市的方向走去。 还没迈出几步，撒尼突然伸手拉住了利乌斯的手臂，“团长。” 男人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他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放下了稍显僵硬的手，有些迟疑地开口：“塞斐尔不可信，您是知道的吧。” 利乌斯面无表情，闻言微挑眉梢，不疾不徐地开口，“不可信你还私下找他帮忙？”。 撒尼抿起上唇，面部的神态显得更为严肃，“那不一样，团长。” “您觉不觉得，你离他的距离，相较其他人……有点太近了。” “我承认他的能力出众，但同样，他的可变性和威胁性太大，”撒尼黢黑的眸子里藏着点疑虑，顿了一下继续道，“一开始，团长你对他的态度才是正常的，但现在我感觉……” 撒尼沉下眉眼，有些拿不定主意般问道：“你对塞斐尔，到底是只有试探，还是……”起了别的心思。 利乌斯没有说话，抬起修长的手指挽起自己的衣袖，神态如常甚至有些冷淡，几秒后轻声道：“试探罢了，难不成你觉得会有其他什么？” 眼前的撒尼眉心仍紧蹙着，似乎不太满意利乌斯的回答，“团长你确定吗？你不觉得你最近……” 男人的话没说完，利乌斯就冷淡地打断了他，“撒尼，做好你自己的事。塞斐尔的身份我一直在查，他的信任度如何我自有考量，与他如何相处是我自己的事，不是吗？” “难道你觉得我这个团长会坠入温柔乡，一去不复返？”利乌斯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戏谑，脸上却是冷淡如初，甚至冒着点寒气。 气氛如坠冰窖，撒尼自知失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我会查清楚的。” 利乌斯留下一句简单的陈述，继续抬脚朝中心集市走去。 撒尼抬起头来注视着集市中心两人逐渐拉近的距离，侧脸隐没在阴影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反正马上就能走了。”他低声说着些什么，继续投入工作中。 此刻——塞斐尔的手上已经拿到了裹满蜂蜜的烤鸡，香甜的味道不断攻击着他的鼻腔，甚至比醇香的酒液更具有吸引力。 他微微笑了笑，用黄皮纸袋把烤鸡装好，准备送到军团去，犒劳一下好好工作的长官。 “利乌斯，我来咯～” 第45章 塞斐尔晃荡着身子, 摸了摸有些晕晕的额头，提着烤鸡的黄皮纸朝克里希军团的方向走去。 刚一转身，却与身后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来人身前坚硬的徽章磕在塞斐尔的侧肩, 隔着薄薄的面料陷进皮肉里, 塞斐尔不由得嘶了一声，抬眼超前望去。 粉蓝浆果带着点迷幻剂的作用，塞斐尔的眼前仿佛浮动着飘忽不定的光团，利乌斯的面孔藏在光团之后，云间雾里影影绰绰。 “抱歉。”塞斐尔迷瞪瞪地说了句，晃悠着身体就想往一旁走，似乎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就是利乌斯。 长腿迈开刚走一步，手腕便被身后的男人倏地握紧。 利乌斯的指腹带着薄茧, 磨得塞斐尔有些舒服, 他便也没挣脱，无意识地哼唧了几声。 “有事吗？”他漫不经心道，身影斜斜地落在利乌斯身上, 笼罩了男人半边的身体。 利乌斯面无表情, 从上到下打量着塞斐尔，幽深的眸光最后落到男人明显泛着粉晕的脸颊上, 半晌低声道：“你喝酒了？” 闻言, 塞斐尔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有点涩，但很好喝。” “啧。” 瞧着塞斐尔这异于平常的状态，利乌斯有些烦闷地蹙起眉，质问道：“喝了多少？” “酒量这么差，就一会儿功夫能醉成这样？” 塞斐尔可听不见耳边的质问, 没打算回应男人，只是一个劲扭着身体在利乌斯身旁胡乱蹭着，你让他说眼前人是谁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就是很安心地靠在男人身上，像一只晕乎乎的大狐狸，抓住熟悉的味道嗅闻个不停。 他的脸也放肆地埋进了眼前人的颈窝中，温热的唇瓣抵着男人的侧颈，无意识地摩挲着。 利乌斯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握住塞斐尔的手微微动了动，低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就靠在我身上？” 塞斐尔咕哝了几句，像是无意识的呓语，利乌斯没听清。 他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带着塞斐尔朝圣殿走，可刚往前挪了一步，埋在他颈窝的塞斐尔忽地抬起了头。 “不，不是这个方向......”塞斐尔扬起狭长的眼尾，有些不满地推开利乌斯，挣扎着往军团的方向走。 利乌斯眉眼压低，堵住了塞斐尔前行的去路，“你要去哪？” 几次三番被阻挠了去路，晕乎乎的塞斐尔也勃然小怒起来，语序错乱道：“走开，军团......我要去找.....利乌斯！利乌......” 眼前的男人身形一滞，琥珀色的眼瞳定定望着他，忽地凑近塞斐尔，轻轻抬起他的下颌，低声问道：“再说一遍，你要去哪？” 塞斐尔又被鼻尖熟悉的味道吸住住，历史重演般再次迈进眼前人的颈窝，他展圆手臂，不耐烦地用力锁住男人劲瘦的腰身，咕哝道：“我要去找......利乌斯，烤鸡......送烤鸡......” 这次利乌斯终于听见了塞斐尔嘴里的话，他难得没出声，目光顺着塞斐尔的后肩朝下看去——被黄皮纸包住的油亮烤鸡散发着一阵一阵的香甜气息，无形的气息裹挟着金发青年身上的冷香，一齐缓慢涌入利乌斯的鼻腔。 利乌斯垂下眼，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他听见自己低声温和道：“塞斐尔，我就是利乌斯......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塞斐尔温吞地点了点头，泛着浅金的眼睫疲倦地落下，眼前的视野重新归于黑暗。 人来人往的中心集市里，两个高大的男人相拥而行，一头黑色短发的麦皮男人半揽着金发青年，携着人缓慢地朝圣殿的方向行进。 两人的姿势很怪异，金发青年的脸庞半埋在身旁人的颈窝里，柔顺的金色长河倾斜而下，叫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夜色茫茫，月上梢头，幽绿的眼瞳似乎并未合拢，翡翠般的淡色浅光藏在发丝之后，折射出若隐若现的黯淡微光。 ———————————— 圣祭日后，圣殿内的仆侍都或多或少进一步知晓了塞斐尔的存在，利乌斯带着塞斐尔一路畅通无阻地踏进了小男仆的居所。 ——嘭 刚一走进卧室，塞斐尔就自动地从利乌斯的身上滚了下来，自发躺在了卧室里柔软的小床上。 雪白的被褥衬得躺在床上的金发青年更加惑人，或许是酒劲完全上来的缘故，塞斐尔双颊的红晕更甚，一路蔓延到侧颈，连带着微微显露的锁骨都泛着烧灼般的浅红。 利乌斯不由得侧过眼，转身走进浴室扭了个湿毛巾，等回到床前时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碧波港传统的酿酒坊都会添加点粉蓝浆果做配料，这种果子容易让身体积热，晚上泡个澡是最好，但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催眠自己不能放着醉酒的人不管，俯下身子给塞斐尔擦起脸来。 “呼。” 或许是冰凉的水液真起了点作用，塞斐尔舒服地呼了一口气，紧闭的双眸也缓慢地睁开。 他望着垂眸给他擦脖子的利乌斯，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 长官做事时很是专心，没有发现塞斐尔醒了，直到直起身子来，才与烧红的塞斐尔对上了眼。 利乌斯并不觉得塞斐尔是酒醒了，冷着眼无言地与他对视，半晌低沉道：“塞斐尔，你是不是故意的？” 塞斐尔歪了歪头，顶着这张烧红的脸装傻，还真有几分让人信服的错觉，“故意什么？” 利乌斯俯下身，双臂撑在塞斐尔两侧，低声道：“故意喝醉来找我，你想干什么？” 没等到身下人的回答，反而是被塞斐尔猛地张开双臂抱了上去，身后传来些许按压的力道，没有强迫的意味儿，反而带着股教人溺死的温和。 利乌斯双臂的力道一泄，顺着喝醉的大狐狸的力道，放纵自己躺了下去。 两人紧密相拥，身下的塞斐尔还发出了呼噜噜般感到舒服的声音，嘴里带着股粉蓝浆果的清香，似是因为热意，嗓音有些微哑：“我想......” “我想给利乌斯送烤鸡。” 利乌斯垂下眸，室内寂静无声，唯有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贯耳，炽红的心器在轻轻地，一下一下有力地搏动。 第59章 似是无形的藤蔓从四面八方升起，携着绞缠至死的巨力网缠住他，狰狞丑恶的藤蔓上开满了雪白的花苞，幼嫩的小白花蕊看似无害，却在嫩芯中藏着麻痹敌人的毒素，经年累月缓慢向猎物渗透着，只待有一日腐蚀到心器，至此完全捕获猎物。 无端的，利乌斯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被绞缠的可怜猎物。 他漫不经心地抬眼，瞧见塞斐尔绯红的侧颈，不自觉讥讽般地扬起了唇角，下一秒恨恨地咬上了那处。 “嗯......”塞斐尔被颈间的刺痛激得精神了几分，眼里藏满了笑意。 没等利乌斯松嘴，他收紧腰间的手，下肢用力一个转身，把男人压在了自己身下。 热意仍在面部肆意蔓延，塞斐尔轻舔唇角，恢复了一贯的精神，抵着利乌斯的前额将自己的下颈从男人的口中解放。 “长官，怎么还趁着我喝醉，偷咬我啊？”他微微笑着，澄澈的绿眸里藏着星星点点的浅光。 利乌斯不见羞恼，没什么表情地舔了下嘴角的血丝——是塞斐尔侧颈的血。 “想咬就咬了。”男人淡淡道。 “是吗？”塞斐尔居高临下俯视着床上的男人，麦皮的俊美长官躺在雪白的大床上，乌黑的发丝凌乱地在枕间打着滚，领口隐约可见漂亮的肩颈线条，不可不谓骨肉匀称，活色生香。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塞斐尔越发觉得自己的喉间干渴起来，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滑动。 他总感觉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有些太超过了，接着做他可能会忍不住兽性大发，不由得将两人接触的部分挪开一些，侧脸调笑道：“长官真不害臊。” 利乌斯很少瞧见塞斐尔吃瘪的时刻，似乎上一次两人在床上纠缠时，他还是那个恼羞成怒的角色。想到这里，利乌斯的神色莫名黯淡一瞬，下一秒轻嗤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塞斐尔。 不知是撒尼的那几句质疑，还是他自己的心出了问题，听见撒尼的质问时心里第一时间想的竟是为塞斐尔开脱，甚至一在人群里看到他就反射性地想走过去。 种种怪异的思绪埋在心底，像是一座积攒许久不曾喷发的火山，此刻在看见塞斐尔尴尬回避的举动时倏然喷发，一股无名火莫名自心底升腾而起。 “想跟我做吗？”他冷淡道。 这一句话出来，仿若惊天霹雳，塞斐尔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瞬间不可置信地装回头盯住利乌斯，嘴唇微微张大：“长官，我没听错吧？” 利乌斯眉目微敛，此刻面目表情冷淡，忽地坐起身与塞斐尔平视起来。 “你百般接触试探，不就是为了干/我？难不成还会在这么短时间喜欢上我这个男的不成？” 塞斐尔适才双腿跪在利乌斯身侧，因为男人的忽然起身，他只好大腿后压虚坐在利乌斯双腿两侧，才堪堪稳住身形。 刚调整好身体，就听见这句堪称讥讽的话，心下一怒正想反驳——却见眼前的利乌斯忽地动作起来，修长的手指划过黑金制服的纽扣，一个接一个地解开。 塞斐尔愣愣瞧着男人的动作，直到流畅紧致的肌理在他眼前徐徐展开，轮廓清晰的饱满胸肌将要完全展露之时，塞斐尔才猛地回过神，一把拉住利乌斯动作的手，硬生生逼停了男人。 “长官!”塞斐尔大喊一声，止住了利乌斯疯狂的动作。 一滴热汗莫名从塞斐尔的额角滑落，他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你怎么了？今晚受什么刺激了？” 利乌斯低垂着眼，终于被这一连串的回避动作激得火山喷发，蓦然一下拍开了塞斐尔拉住他的手，嘲讽地讥笑道：“玩我吗？” 塞斐尔一愣，只觉得室内的旖旎气息都消散了个干净，“你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试图开个玩笑缓和当下的气氛，“我的身份不是还没查清，长官今晚怎么这么着急，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利乌斯直直靠近他，熟悉的面庞带着惊人的锐意。 直到两人鼻尖相贴，男人的动作才停了下来，语气带着股绝望的狠厉，“塞斐尔，我知道你很聪明，想要走到高处走得更远有很多种手段。如果你有别的方法达到自己的目标，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我，看着我被你逗得团团转的样子很好玩？” “故作欢喜地靠近我，利用完我再狠狠一脚踢掉我，这就是你完成任务的手段是吗？” “我不管你是圣殿的卧底还是为了报仇亦或是别的什么，或者你只是单纯一时兴趣来逗弄我......算我求你，”利乌斯忽地发出气音，粗重地喘起气来，“如果不是认真的话就放过我，我的承受力没你那么强。” 男人琥珀色的眼眸泛着澄澈的波光，眼尾也带着红意，不知是因为什么，今晚的利乌斯情绪格外激动。 像是一块不轻易与人交心的冷硬石头，任由可爱的狐狸靠近逗弄，想要抓住之时才空觉是一场幻梦，被玩弄了个彻彻底底。 塞斐尔咽了一口唾沫，这都什么什么，是谁跟利乌斯说了什么？他不就装了个醉被利乌斯搀着回来吗？怎么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按照塞斐尔的计划，应该是桑特牧师的身份被他做实之后，利乌斯对他身份的怀疑才会打消一点，继续与他交心，怎么现在这才哪到哪，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艹艹艹！ 眼看心灰意冷的利乌斯就要下床，整个人都坐到了床沿边，塞斐尔心下一横，单手扼住利乌斯的后颈，使着巧劲把人脸转了过来。 手下摩挲着温热的皮肤，塞斐尔阴沉着一张脸贴近长官，眼瞳愈发幽绿，语气却是可怜起来，“是有谁跟长官说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怀疑我？” “除了长官，我有亲近过任何人吗？” “长官口口声声说我玩弄你，但我除了咬过长官一口外，有其他逾越的行径吗？”塞斐尔松开紧扼男人后颈的手，逐渐下移单手环住利乌斯的腰，舌尖舔舐着男人的耳骨，语气越发粘稠，“长官，我制止你是不想无名无分就与你随意交合，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告诉我好不好……” 利乌斯的脸色依旧冷淡，他紧盯着塞斐尔翠绿的眼眸，微微眯起后低沉道，“那就证明给我看。” 塞斐尔身形一滞，喉间有些干涩，“利乌斯……你想怎么证明？” 第46章 热汗一滴接一滴顺着塞斐尔的后颈滑落, 他止不住地咽着唾沫，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眼前眉眼冷淡的男人直直盯着他，寒针一般的视线似乎想要穿透皮肤融进他的骨肉, 看清塞斐尔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塞斐尔看着利乌斯缓缓扬起唇角, 皮笑肉不笑，几秒后倏然支起右臂，指尖隔着布料轻点塞斐尔的心口。 “这由你决定，塞斐尔。”男人语调低沉，琥珀色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 室内寂静无声，磨砂窗外却隐隐约约传来细碎的歌颂圣诗的声响，流畅丝滑的乐音游荡在两人耳边，为这一场假意真心的对峙缓和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明明是在圣祭日, 忠诚的祭祀者仍在一心一意地做着祷告, 而最受光明神宠爱的信徒却明目张胆地在他脚下谈情说爱。 这可真让人...... 塞斐尔垂下眼睫，利乌斯会因为怒火而忘记这是在圣殿内部吗？ 到底是为了试探所谓的‘牧师桑特’是否还记得光明神降下的诫条，还是单纯地为虚假的爱意而伤心？ 塞斐尔头一次有些苦恼, 作为牧师桑特, 他可以为了心底弥留的复仇火焰而假意投情于冷淡纯情的长官，但决对不能忘记数十年如一日在心底恪守的规约。毕竟做的太过分的话, 可能‘牧师桑特’的身份真的就值得人怀疑了。 他幽幽叹出一口气, 头一次觉得利乌斯如此狡诈，肆意倾诉爱意的表象下深藏着不见底的冰山, 一旦行差就错，后续会带来十分严重的连锁性后果。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利乌斯有些心灰意冷，正打算从床沿站起身时，肩颈后方才倏然袭来巨力。 他的双脚仍踩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 而上身却被身后的金发男人强硬地按倒在床上，柔软的绒被摩挲着他的后颈，连着头顶射线状的暖光都变得有些影影绰绰，光点在视野中游移打转。 直到阴影倾覆上来，塞斐尔的脸庞出现在利乌斯颠倒的视野内，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没有人先开口。 “既然长官让我自己决定，”塞斐尔一边轻声说着，双腿顺势在男人的头部两侧分开，上半身却弯下去直直靠近利乌斯，直到浅金色的睫羽蝶翼般轻柔地划过利乌斯的眼皮，他才继续道，“那我就开始了。” 他的眼睫缓缓下移，滑过男人硬朗的眉骨，流连在颊侧几秒，最后蜻蜓点水般飘过柔软的唇瓣，终于彻底腾空。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热情而干燥的唇。 利乌斯呼吸一窒，视野已经完全被塞斐尔冷白的脖颈占满，唇瓣上方被不属于自己的热气喷洒着，他的手指止不住地蜷缩起来。 第60章 怎么会有......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接吻方式？ 他想过塞斐尔会怎么证明，两人在塔斯沙那一夜虽说是渡气，但是也算亲过了，可是这次...... “塞，塞斐尔......”利乌斯有些紧张，怒火与不安被当下心中无端升起的战栗和怪异挤压，早已经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嘘。”塞斐尔止住了利乌斯将尽未尽的话语，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动作，盯着眼下来回不安滚动的喉结，莫名舔了下嘴唇，随后将自己的唇瓣重重朝男人的唇按了下去。 ——柔软与柔软相接—— “嗯！” 利乌斯被这凶猛的力道吓了一跳，总感觉塞斐尔好像要咬开自己的嘴唇一般，有些惊异地叫了出来。 黏腻的殷红舌尖重重地涂过干涩的唇皮，顺着男人微张的唇缝，狡猾地扫过唇珠，随后溜了进去。 利乌斯被逼得眼角沁出泪意，粉红的云雾自两颊升起，鼻尖也冒出细汗来。 全身的神经高度紧绷，密集又猛烈的刺激使得他的尾椎骨处都泛起痒来，酥麻感一路上涌，顺着脊骨飞速地涌上大脑。 他只知塔斯沙那一夜两人的渡气也算是接吻过，但从未想过还有这般热烈的吻，这般，这般怪异...... 要是两人是正常姿势也就罢了，偏生利乌斯的双脚还踩在地面上，平直躺在床上的肩背与双脚呈九十度夹角，整个人被塞斐尔压在身下，本来就使不上力，偏生上半身的力气在与男人的缠吻下早已溃散，此刻双手都只能无力地攥紧床单。 “塞，塞斐......别，别......” 利乌斯的声音被男人灵活缠绕在他嘴中的舌头堵了个严实，自己的舌尖也被塞斐尔极尽纠缠着，滚烫的水液滋滋作响，空气中逸散着暧昧的气息。 塞斐尔幽绿的眼瞳在此时都泛着点诡异的红光，好像抓住猎物奋力吞咽的肉食性动物，双手不自觉捧住利乌斯蜜色的下颌，顺着男人的领口探去。 利乌斯浑身一震，双手无力地颤抖着，他不知道这条阴冷毒蛇嘶嘶吐露的内芯会舔舐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制止。 但直到唇内的水液都被入侵者搜刮干净，塞斐尔的手也没有再往下，只是从善如流般替他扣紧了纽扣，指腹暧昧地在颈间打着圈，活像个恪守信约的正人君子。 两片火热厮磨的湿热唇瓣终于分离开来，半空中连着一条若隐若现的银丝，随着主人的动作缓慢地断裂开来。 ——啵 塞斐尔抬起上身，将自己转了个方向，这回终于正面与利乌斯相对。 身下的长官支起右臂，逃避般将自己的眼睛遮了起来，没有跟塞斐尔对上视线。 塞斐尔盯着满面潮红的利乌斯，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出来，俯下身用食指刮去了利乌斯唇边残余的水液，随后拨开他躲避的手臂，当着男人的面将那站着可疑水液的食指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啵 身下人的呼吸声顿时急促起来，猛地转过头，侧颈一路向下连着锁骨间都泛起了红晕，大片大片的汗液粘连着发丝，湿漉漉地垂在床单上。 塞斐尔望着露出这般神情的长官，有些餍足地低笑出声，“长官，你要我证明给你看的，我还没做什么呢......” 利乌斯没言语，缓和着鼻尖急促的呼吸，半晌才哑声道，“为什么不往下做，只要不失贞洁，圣殿是不会排斥的吧......” 塞斐尔明明已经有了动情的迹象，那双止不住下伸的手就是证据，那是为什么，要停在那里？ 就像上一次一样，利乌斯以为塞斐尔要思考很长时间，没想到男人立刻就开了口。 “长官，饶了我吧，你还没有给我任何名分，我怎么能屡次轻薄你？”塞斐尔笑着，上身放松地靠在利乌斯饱满的胸膛之上，感受着身下人的呼吸起伏，声调愈发温柔：“这里还是圣殿，您就放过我吧，好不好？” 他尽职尽责地提醒着利乌斯，这里是圣殿，身为‘桑特牧师’他又怎么会亵渎神祇？ 利乌斯垂下眼，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眼底幽深的思绪，塞斐尔无法揭开那层阴影覆盖的阻挡，自然就失去了窥探利乌斯想法的机会。 两人身处一室，心下却各有思量。 利乌斯今晚的言语里藏着自己一时的冲动，既有对塞斐尔忽近忽远态度的怨怼，也有对事态的不安，他无法放下自己的职责去毫无保留地相信塞斐尔，也无法剖开心头的悸动完全对眼前这个美丽的男人无情。 他像一口老化已久的枯井，被来历不明却魅力十足的冒险者注入了新的水源，但在汩汩涌动的泉流之下，他无法始终查明——这表面澄澈的水液里，到底藏的是真心还是毒药？ 利乌斯无法割舍掉丰沛甘甜的泉水，却也难以全盘接受这身份不明却又令人心动的冒险者。他好像陷进了一个死胡同，围墙的边界外站着塞斐尔，而到底要不要伸出手，全然取决于他自己。 接受并不意味着一定有好结果，斑斓美丽的外表下或许藏着致命的毒素。 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站在路中央止步不前。 “利乌斯？” 思绪骤然中断，塞斐尔俯身望着他，眼里藏着笑意，“你在想什么？” 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桑特牧师？还是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卧底？ 利乌斯侧过脸，没有回答他，也缓缓坐起了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塞斐尔瞧着利乌斯黯淡的表情，决定给长官留点私人空间缓缓。 今晚的长官可牺牲大了，被他亲了个透，就是不知道得到的答案是否让利乌斯满意。 他可不打算随意轻薄利乌斯，这都是利乌斯逼他的，虽说长官的滋味确实不同凡响...... 塞斐尔退后几步，拿过被扔在桌上的毛巾，走进浴室有模有样地用清水摆起来，思绪却飘到了一边。 利乌斯的嘴真软，跟香香软软的黄油蛋糕一样，舌头也很好滑很好吃，胸肌也很大，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摸上了...... 本来如果没有‘桑特牧师’这一茬的话，塞斐尔应该会自然而然地摸上去，可谁知道呢？竟然会冒出桑格尔小镇的幸存者这一茬，还恰好熟知桑特，要多巧有多巧就被利乌斯遇上了，跟编话剧都差不了多少了。 他轻叹一声，拧干湿毛巾，带着毛巾走出浴室门。 “利乌斯，我帮你擦擦？”塞斐尔在利乌斯身前蹲下，如以往一般扬起笑脸，仰脸亮晶晶地瞧着汗涔涔的男人。 利乌斯仍没有说话，面色无端有些发白，像是适才的深吻并未解决他的问题，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怎么了？利乌斯，你不舒服吗？”塞斐尔蹙起眉，伸出手朝利乌斯的额头摸去。 手还没碰到，利乌斯却反常地避开了塞斐尔的手，脸色显得更差，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揪起身后的床单来。 第一次被利乌斯避开，塞斐尔身形一滞，迟钝地将手收了回来，“......不能碰吗？” 沉默在室内蔓延，一向无论喜怒都有回应的利乌斯此刻却没言语。 “这样啊......是我冒犯了，抱歉啊长官。”塞斐尔低下头，阴影笼罩在面庞上，侧颈边仿佛有青筋在狰狞搏动。 塞斐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利乌斯想通了什么？他本以为两人亲密接触后感情会变得更深，却没想到利乌斯反而对他抗拒起来，到底怎么了？ 他深吸一口气，适时神采奕奕的表情渐渐淡去，捏着毛巾的手指指尖有些发白，随手将毛巾扔到桌上，塞斐尔缓缓站起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塞斐尔淡淡垂眼盯着利乌斯，突兀开口：“不告诉我吗？长官......我没有做错什么吧。” 利乌斯微微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偏过头轻声道：“今晚是我冒犯了，抱歉。” 这话一出，原本僵滞的氛围愈发冷凝，室内瞬间如坠冰窖。 好啊，真是好啊，这是打算亲完就跑，跟他彻底划清界限了。 塞斐尔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就这么一会时间，利乌斯到底想清楚了什么，就想清楚不愿再跟他有纠葛了？ 他蓦地冷笑一声，将脑袋里的怒火通通清空，扯扯嘴角对着男人淡淡道：“时间不早了，我送长官走吧。” 利乌斯微微抿唇，手下不自觉一紧，但他心中乱的厉害，此刻呆在这也并非长远之计，于是站起身嗯了一声。 利乌斯走在后面，塞斐尔先行一步朝门口走去，两人不再像之前那般紧密地贴着，反而在中间留出了一大段距离。 一路相顾无言，塞斐尔臭着脸把利乌斯送到了传送阵，站在原地看着利乌斯投银币。 原本亲密无间的人在此刻突然好似变成了陌生人，一切的旖旎氛围都化成风飞走了。 塞斐尔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把利乌斯绑起来扔进小巷狠狠‘拷打’，打烂他的屁/股质问他到底为什么！？ “艹......”负心汉原来另有其人！ 第61章 利乌斯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眼珠子直愣愣望着传送阵，硬是没往塞斐尔这边转一点。 塞斐尔更生气了，熊熊火焰在心底滋啦啦地猛烈燃烧。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动手时，上一波传送过来的人刚好出阵，面孔格外眼熟，塞斐尔定睛一看——原来是盖拉德。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熟悉的撒尼，另一个是......莱斯特小姐？ 第47章 还真是巧, 遇上莱斯特家族大聚会了。 一头红毛的盖拉德蹦蹦跳跳地走出传送阵，瞧见几米开外的塞斐尔，有些兴奋地跑了过来。 “塞斐尔！” 红毛青年面露红光, 狠狠给了塞斐尔一个扎实的熊抱。 “天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今天还在水镜上见你来着……” 青年像个小鸟般叽叽喳喳的，转眼就把身后的哥哥姐姐忘到了一边。 即便塞斐尔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但面对这么一个热情的乐天派，还是友好地扬起了唇角，“真是巧，刚回来就能碰见你。” 眼见盖拉德的嘴叭叭叭又要输出，身后的撒尼是忍无可忍, 抓着弟弟的衣领将他提了过来。 “够了。” 撒尼抿起上唇, 目光在利乌斯和塞斐尔身上飘忽不定，半晌对着神态不明的利乌斯低声道，“团长好, 这么晚了, 你……还没回去？” 利乌斯没言语，眉宇间泛着冷气, 对着撒尼摆了摆手, 就迈步朝传送阵走去。 塞斐尔跟莱斯特家族三人站在一起，静静望着阵法中利乌斯渐趋透明的身影, 直到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利乌斯都没有跟塞斐尔对视，更别提告别了。 他扯了扯嘴角，余怒消散，心里只剩下对自己的讥嘲。 从初来碧波港到现在, 虽说塞斐尔的身份确实是卧底无疑，但他也从没利用过利乌斯，更没做过伤害男人的事儿，在塔斯沙看到利乌斯遇险也是毫不犹豫地游回去，怎么到现在反而落了个这么相敬如宾的关系。 他以为今晚的‘证明’会让利乌斯进一步接受他，却没想到反而让男人想清楚了什么，一下子把他推得更远。 好啊，这样多好，桑特牧师的身份一旦坐实，他的卧底身份也埋得更深，利乌斯别提多放心了，终于解决心头大患可以离他这个登徒子远点了不是吗？ 金发男人垂下眼睫，在弧度圆润的眼下落着道道阴影，幽绿的色泽进一步沉淀，如同深林里浓稠到化不开的幽潭，一丝涟漪也无。 这股郁气浓重到身旁的撒尼和边沁都察觉到了，边沁对这个哥哥曾经的帮手还比较陌生，维持着淑女姿态礼貌地站远了点。 撒尼则是暗自猜测着，觉得可能是团长听进了他的箴言与塞斐尔撇清了关系，不由得眉目舒展，心下的石头也落了地。 可一旁的盖拉德就傻白甜多了，还有些好奇地望着消逝的人影，凑到塞斐尔身边问道:“塞斐尔，你跟克里希军团的团长是朋友吗？这么晚了他还来你这里做客呀？” 这话一出，撒尼眉心蹙起，正想拉过自己没情商的好弟弟，就见身旁的塞斐尔悠悠然抬起了头，唇边带着点讥诮的弧度:“不熟，哪算什么朋友。” 撒尼伸出去的手一顿，重新将手背在身后。 他望着眉目冷淡的塞斐尔，自觉两人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很好。尽管撒尼总会离开军团，但并不希望利乌斯这个团长出现什么变故，毕竟团长帮了他很多，能离危险源远一点自然是更好。 边想着，撒尼从边沁手中接过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递给了他身前的塞斐尔，“上次任务的报酬发了，这是你的那一份。” 塞斐尔垂眼瞧着这个印有克里希团徽的钱袋，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随口问候道，“今晚怎么莱斯特小姐也过来了，一起送盖拉德？” 撒尼刚想开口，一旁的盖拉德就迫不及待地接过了话头，兴奋道：“才不是呢，今天是我的生日哦塞斐尔～” “边沁是专程请假过来给我过生日的！” 塞斐尔一愣，随即轻笑道，“不愧是盖拉德，竟然与圣祭日是同一天，想必光明神今年会偏爱你的。” 闻言，盖拉德嘴角的弧度更大，嚣张地大笑出声，“那是那是～” 两人的关系也就仅限于此，并没有到送生日礼物的地步，一句祝福足矣。 不像经常来圣殿做任务的撒尼，边沁好不容易来看盖拉德一次，于是便被盖拉德拉着走进了圣殿。 塞斐尔心情不佳，本来也想先行离去，却被身后的撒尼叫住了。 夜风习习，微凉的风卷着男人暗红的发丝肆意舞动，半遮半掩着撒尼深红的眼瞳，些许不明的神态被隐没在夜色里。 “有事快说。”塞斐尔疲倦地闭了闭眼，今天喝了点小酒，情绪大起大落，现在被风吹得头有些痛。 “给你。” 出乎塞斐尔的意料，他本以为撒尼是想要跟他说点什么，毕竟适才撒尼的眼神一直很奇怪，目光还不停地在他跟利乌斯身上游移，原来不是想问这件事吗？ 撒尼交给塞斐尔的，是几本拥有着同款黑金烫印封皮的手稿。 ——是那本传送法阵的系列款，估摸着都是修思礼的杰作。 塞斐尔微挑眉梢，感觉头也不疼了，翻开最上面这本手稿的后半部分，发现是已经被批注好译文的精灵语。 他有些讶异，不自觉开口问道：“什么意思？送给我？ 撒尼点了点头，高眉深目的冷峻面庞无端带了点执拗，低声道，“你似乎很感兴趣，算是我的补偿。” 补偿？补偿什么？ 塞斐尔摇了摇手上的钱袋，语调有些戏谑，“我认为我应该已经拿到报酬了吧？” 撒尼盯着他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深红的眼瞳里藏着点戒备，又带着点不安，“不是一件事。” ……好一个谜语人。 塞斐尔算是弄懂了，这个撒尼为人行事真是有自己的一套路子，估摸着是在背后说了他什么坏话，或者做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这才千里送阵法手稿。 不过塞斐尔也不在意，就算是跟今晚利乌斯的态度有关，他也不会将愤怒转移到撒尼身上。 他只关心利乌斯自己的想法，塞斐尔可不认为撒尼进献的某些‘谗言’会直接左右利乌斯的选择，一切的关键是在利乌斯的手上。 利乌斯自己若是不愿放手，一百个人说都没用，同样的，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他叹了口气，把珍贵的手稿放进空间戒指，顺嘴问道，“你弟弟得了什么病？能说吗？” 撒尼顿了几秒，直白道，“黑弥撒诅咒。” 塞斐尔手下的动作一顿，有些惊讶，猛地抬起头，“他被献祭过？什么时候？” 没等撒尼回答，塞斐尔就低声道，“怪不得你要去银霜堡，不是元素场的原因，是诅咒范围的缘故……” 碧波港异教教徒众多，就斯里兰集市案便可见一斑，献祭优质生灵以祈求撒旦降临，狂热的信徒会抓住一切纯洁弱小的猎物，将他们送上祭坛。 而祭品的逃亡会导致黑弥撒仪式的中断，盖拉德既可怜又幸运，成了撒旦餐盘上被遗漏的美食。 塞斐尔唏嘘一番，不由得朝撒尼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怪不得你那么缺钱，这几年没少找牧师和魔药师吧……” 撒尼对此并没有发表观点，除开塞斐尔对军团可能会产生的威胁，他对塞斐尔这个人并没有偏见。 头脑灵活，实力强劲，还有一张受光明神偏爱的脸蛋。 如果他有一张跟塞斐尔一样的脸，可能赚起钱来会更加容易，撒尼对此感到可惜，但也无济于事。 为自己背地里的不道行为做出了补偿，撒尼也不欲再停留，和塞斐尔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去。 莱斯特家族虽然中道衰落，但一向注重后辈的独立性培养，既然给盖拉德过完了生日，他也不准备在传送阵前等候弟弟妹妹，快速消失在传送阵内。 塞斐尔抛着钱袋，心情稍微转好了一点，快步走回自己的小屋。 ———————————— 圣祭第二日，塞斐尔可没忘记今天下午和尤利瑟的约定，希望这只暗精灵靠谱一点，别毁了这次成功率极高的试验。 塞斐尔头顶顶着献祭的圣水金盆，跟随霍兰德进行第二次环城。 快要行至揽月阁之时，塞斐尔却莫名觉得身边的气温越来越高，炽热的火舌带着灼烫的高温不住地往塞斐尔的脸上舔去，热得他浑身冒汗。 他蹙起眉头朝周围望去，果不其然发现身侧的助祭也都面色发红，头顶金盘里的圣水止不住地蒸腾着白汽。 怎么回事？ 这诡异的气温变化不由得使塞斐尔冒出了一个念头——难不成是西修罗尔出事了？ 浦格港的那场焚城的烈火给碧波港民众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要论有谁能够以一己之力改变中心城区域的气温，那除了大魔导师西修罗尔还有谁？ 第62章 塞斐尔不自觉舔了舔唇瓣，总感觉自己和尤利瑟的行动会半道夭折，他似乎不用偷偷摸摸地去看了，或许，这位至高无上的前行者会自己出现在他眼前。 正想着，领头的霍兰德也发现了端倪，黑袍青年脱去兜帽，深灰色的眼瞳直直朝塞斐尔望过来，似乎在说——要来了。 周边围观群众的窸窣私语声也越来越大，眼见巡城的圣祭使团都停下了步伐，似乎在验证什么似的，人群的怨怼声也愈发明晰。 “热死了，怎么回事啊……” “什么鬼天气，明明刚才还飘着小雨，哪来这么高温？” “还能有谁，这揽月阁不就是……” “他还有脸出来，浦格港尸骨无存全都是他一个人害的……” “妈的热死了，到底想怎么样啊！” “跟有火烧一样，哪里着火了吗？” 人群熙熙攘攘，闹哄声，咒骂声，怨怼声一股脑地挤在了一团。 军团的巡逻小队一组组地派出，像是接到什么指令，纷纷疏散起民众来。 瞬间，原本井井有条的环城主路拥作一团，密集的人群接踵摩肩，混杂着士兵的高喊和刀剑的碰撞声，场面完全乱了。 ——啪嗒 ——啪嗒 一滴滴热汗从耳边滑下，头顶的金盆更是烫得吓人，塞斐尔的睫毛都黏在一起，湿哒哒垂落在眼下，“呼。” 他不经意地朝后后退几步，打量着四周的人群。 “嚯。” 在看到红发的尤利瑟之后，塞斐尔烦躁的面容终于渐渐褪去，他朝男人打着手势——计划有变。 尤利瑟眯着眼瞧了瞧他，暗暗点了点头，但却没有立即消散在哄闹的人群中，反而朝半空中高耸的揽月阁尖塔望去。 顺着他的目光，塞斐尔也抬起头，顶着狂暴的烈阳，视线一点点朝塔尖凝去。 一个赤红的小点飞速坠落，深红的长发狂野地散落在脑后，带着岩浆般滚烫噬人的气息一齐砸落，塞斐尔瞧着，总感觉自己额前的发丝都燃烧起来。 刚想睁大眼看看那人的面庞，却感觉双目被针扎一般剧烈疼痛起来，泪水不自觉从干涸的眼眶内滑落，下一秒瞬间蒸发在云雾里。 剧痛袭来，塞斐尔膝下一软，猛地跪落在地上，头顶的金盆‘嘭’一声砸落在地面上，然而圣水早已蒸发殆尽，没有残余的水液流出。 这声重响像是一个征兆，四周的仆侍一个接一个地瘫倒在地面上。 塞斐尔半跪着，感受到四周的气息飞速变化，他灿金的发丝散落一地，眼内的剧痛还未收敛，却感觉身前传来脚步声。 “塞斐尔，站起来。”男人微哑的声线很是耳熟。 “快点，西修罗尔快到了。” ——是霍兰德。 他爹的，疼死我了。 看一下眼睛都那么疼，塞斐尔心下咒骂着，双腿使力缓慢地站直，双手再次扶起金盆支在脑袋上。 辅一睁眼，一道极具威压的身影便缓慢落在地面上。 塞斐尔立刻垂眸，视野终于回归，只见那双曾在揽月阁见过的脚缓步迈到霍兰德身前。 怎么老不穿鞋？什么怪毛病？ 正心里暗想着，那人却缓步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适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周围的仆侍还都瘫软在地上，四下望去只有塞斐尔一个稳稳地站着。 艹……霍兰德害我！ 直到那双脚站立在他眼前，火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身上，塞斐尔的后颈又开始疯狂地流起汗来。 一只布满黑色荆棘暗纹的蜜色大手朝他伸了过来，强硬地掰起塞斐尔的下颌，慢慢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一双璀璨的流金眼瞳映入眼帘。 塞斐尔的双目不自觉流出泪水，瞬间便化作白雾蒸腾而出。 ——这西修罗尔到底练得什么鬼功法，他真要瞎了。 不远处，撒尼若有所思地瞧着这副场景，正想转头跟团长说什么，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只见利乌斯的脸正直直朝着塞斐尔那边，在撒尼的位置看不到利乌斯的脸，只能看见男人按着长刀的左手青筋暴起，指尖用力到有些发白。 “你想说什么？”男人没有转过头，状似平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谁也不知道，惊涛骇浪自利乌斯的心底升起，滔天的海波卷着沙尘无端肆虐，疯狂地撞击着脆弱的心墙。 或许别人不知道那动作的意味，但曾在西修罗尔身边呆过三年的利乌斯知道得清清楚楚。 ——西修罗尔对塞斐尔起了兴趣。 第48章 尽管眼角不断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 可塞斐尔的眼睛就是狗屎地合不上。 他怀疑是眼前的大魔导师不要脸地施了术法，才让塞斐尔现在感觉这么难受。 随着时间的流逝，下颌处的手指也不断用力, 痛意在体表流淌, 塞斐尔深深吸了口气，偏过头避开了男人的手。 氛围沉窒在这一刻，不知过了多久，塞斐尔耳边才传来一声似是而非的哼笑声，嗓音低沉泛着点磁性。 这位大魔导师不似塞斐尔设想的那般老，他本以为混到这个位置应该有个四五十岁了，却没成想西修罗尔比他想的更年轻，三十多顶头了。 ‘看来实力不可小觑啊。’塞斐尔暗暗想到, 缓慢地重新将头拧了过来。 西修罗尔有着一张和碧波港本地人不太相似的面容, 狭长而深邃的眉眼镶嵌在古铜色的面庞上，眼下刺着赤红的荆棘图纹，一路从两颊蔓延至耳后, 轮廓也十分锋锐, 整个人单从面相上看都充溢着危险感。 男人下身穿着月色长裤，鎏金丝线均匀地在裤脚勾勒出纹理, 上身却是大敞着, 唯有赤红的外袍宽松地搭在两肩，古铜色的结实胸口一览无余, 可见赤红的荆棘纹路如蛇一般顺着胸口蜿蜒向下。 塞斐尔莫名觉得西修罗尔的长相和穿着都更偏向精灵种族，不过没有标志的精灵耳，这样看来可能是个罕见的混血种。 ‘不好对付。’ 他故作顺从地垂下眼，脑海里的警铃飞速震响，在心里暗暗咒骂起霍兰德来。 不知道霍兰德为什么刚才要让他站起来, 在这节骨眼上表现得这么突出，不注意到他才怪。 心里正想着，却听见身侧隐隐传来的脚步声。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了过来，对话的对象却并不是他，“阁下，环城主路的人群已逐步疏散，但还需要一段时间。” 是利乌斯，不用抬头看他都知道，来人的气息熟悉得过分。 塞斐尔眼神一暗，昨夜的不欢而散让他现在心里还藏着气，乍一听见利乌斯的声音，那股酸涩感莫名其妙又涌了上来。 他抿了抿嘴，将头往反方向偏了一偏，试图离这负心汉远一点。 利乌斯这边汇报着，眼角余光却也瞥见了塞斐尔不甚明显的小动作，适才心里的滞涩感更强，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多想，眸光在塞斐尔下颌的红痕上扫了一圈，面色冷淡地收回了视线。 待利乌斯汇报完毕，西修罗尔随意地点了点头，似是不经意间询问道，“上次斯里兰集市的案件，你向国王讨要的那个男仆，是不是就是他？” 闻言，利乌斯身形一滞，点了点头。 “倒是个好苗子……”西修罗尔的视线饶有兴趣般再度扫过塞斐尔垂下去的面庞，忽地走上前伸手轻柔地拂过塞斐尔的发丝，几秒后倏然用力拔下了几根。 浅金的发丝飘荡在风中，落入布满荆棘暗纹的蜜色大手。 塞斐尔头发一痛，心下瞬间冒起火来，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攥紧，打定主意以后要给这个不尊重人的狗东西一个教训。 一旁的利乌斯浑身紧绷着，他垂眼瞧着那几根在风中飘荡的金发，手下不自觉缩紧。 半晌突兀出声，“大魔导师今日为何突然降临，圣祭巡城无故中断，恐怕教皇会追责于您。” 闻言，西修罗尔不在意地松开了手，任凭断发飘扬着降落地面，转身对着利乌斯招了招手，“我的炼化阵出了点问题。不必担忧，我正好有要事与教皇商讨，你跟着我一起来吧。” 眼见西修罗尔朝着霍兰德走了过去，利乌斯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了下去，他稍稍转身朝塞斐尔的方向望了一眼，可惜塞斐尔仍低着头，似乎是故意不想跟他对视。 男人的眼眸暗了下去，想嘱咐些什么却知晓此刻并不是好时机，终究是转身快步跟上了大魔导师的步伐。 ———————————— “瞧你刚才的表情，看起来是挺喜欢那个男仆？” 传送阵前，西修罗尔淡淡对着利乌斯道，平缓的语调让人琢磨不出他有什么想法。 明明霍兰德还在身旁一起等候，西修罗尔却好似完全不在意般，就这么直白地说出了口。 利乌斯面不改色，顶着霍兰德探究的视线，沉声道：“他身份有异，我暂时无法查明他的具体归属，因此多了些关注，您多想了。” 第63章 闻言，西修罗尔轻声笑了笑，转过头对着霍兰德说：“圣子殿下，你的贴身男仆是从哪得来的？” 霍兰德面色平淡，眼瞳一如既往地目空一切，“塞斐尔最初是由谢利尔夫人推选进来的，同一批次中外形最优且元素力充沛，我自然要选最好的。” “塞斐尔？”西修罗尔低声闷笑着，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手心里突兀出现几根眼熟的金发，“倒是个好名字。” 他的注意力全然没有放在利乌斯强调的重点上，反而自顾自把弄起头发来。 眼见适才被丢弃的金发再度出现在男人手中，利乌斯的眼睫不自觉颤了颤。 一旁的恩师见他这副情态，微微眯起了眼，手下捏着发丝加重力道碾磨，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利乌斯，你口不对心啊......” 利乌斯转过身，轻巧地向去皇宫的传送阵法内投了几枚银币，语调更加冷淡，“我说过了，是您多想了。塞斐尔是圣殿的人，我不会跟他产生任何关系。” 他扬眸望向一旁静立的霍兰德，“圣子殿下，您说呢？” 霍兰德倏然被点到，浅灰色的眼瞳静静望向发问的男人，眼里藏了点意味不明的神态，良久轻声道：“团长说的有理，圣殿之人自当恪守自身圣洁。” “我想身为我的贴身男仆，塞斐尔应该会更加重视这方面。” 两人一唱一和，倒让西修罗尔觉得有些好笑，后续他也没有再开口。 在传送阵法开启之时，沉寂许久的大魔导师倏地轻飘飘对霍兰德道，“圣子殿下，我对塞斐尔的元素力有些感兴趣，可否问你借个人？” 就像是负责斩刑的刽子手终于落下了屠刀，利乌斯深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踏进了传送阵。 “好。”他听见霍兰德答应的声音。 ———————————— 由于大魔导师的意外，圣祭的第二日巡城被迫终止，塞斐尔也乐得早早回去休息，抱着金盆飞速返回了圣殿。 他准备回来快速换个衣服，然后就出去找尤利瑟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这个西修罗尔绝逼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尤利瑟这个孝顺弟弟却不知到底是抱着给哥哥顶锅，还是想带尤利塞斯逃跑的心思留在了碧波港。 塞斐尔要过去跟他好好商议一下，顺带想个办法整整西修罗尔，天知道那个狗屎玩意扯他头发的时候塞斐尔头皮有多痛！ 刚一打开门，他正想狂放地脱掉身上的衣服，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个半死。 红发的雄性暗精灵被倒吊在头顶萤石支柱上，双手双脚被粗绳牢牢捆绑住，嘴里还塞着一个透明的药剂瓶。浅红色的药液在瓶底摇曳着，塞斐尔甚至能透过透明瓶身望见暗精灵嘴里的浅红肉膜，不过里面好像被插着几根针状的物体…… “我天……” 塞斐尔瞧着被五花大绑脸上充血的尤利瑟，有些迟疑地关上了门，“你怎么在这？” 谁把他绑这的！？ 几乎是同时，浴室的木门被猛地推开，一个黑发黑眼的高个男人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塞斐尔的浴袍。 瞧见塞斐尔回来了，男人露出一抹笑容，抬起手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塞斐尔。” 看到男人身上衣服的一瞬间，塞斐尔连倒吊着的尤利瑟都顾不上了，狰狞着脸冲过去一拳把男人打倒在地。 “你他爹的，谁让你穿我睡袍了！” 他千算万算，都没料想到帕默克给他配的同伙是这个家伙！ 当初在碧波港受帕默克管理的同一批次训导师里，塞斐尔综合排名第二，而眼前这个不着调的兰伯特.珀西就是大名鼎鼎的吊车尾。 这家伙在队里人缘极差且不服管教，堪称团体任务的灾难。 但兰伯特又极其擅长单人任务，是除了海洛伊丝以外银霜堡的第二个天才魔药师。 塞斐尔这下是真的不懂帕默克的安排了，除非是任务与魔药相关，否则他无法解释把兰伯特塞给他的含金量。 兰伯特倒是显得没那么在意，捂着被打肿的脸呜咽道，“干嘛打我，不就穿了下你的衣服！” “那个暗精灵身上脏死了，我的光元素都被他污染完了，洗个澡还不行了！” 塞斐尔额头青筋暴起，想着一旁还被吊着的暗精灵，终于放下了兰伯特的衣领，阴恻恻警告道，“不准多说别的。” 兰伯特撇嘴打了个手势，“我有那么不专业吗？” “要不是一进来就发现他藏在浴室里，我还不绑他呢！” 塞斐尔手脚利落地给尤利瑟松了绑，有些歉疚地开口，“抱歉，我……朋友以为你是偷偷进来的......” 他能理解，尤利瑟肯定是想在他的房间等他，却没成想碰上了另外一个武力高强的兰伯特，来不及解释就被抓了起来。 尤利瑟吃痛地扯下了嘴里的失语针，没好气地一股脑扔在了地上，盯着塞斐尔和他身后的黑发男人一时无言。 精灵幽怨的表情好像在说：你们的魔力怎么都那么强？ 塞斐尔尴尬地笑着，他能怎么说？ 没想到吧！站在你面前的两个人都是银霜堡数一数二的训导师！ 尤利瑟缓了好一会儿，嘴里终于能说话了，才虚弱开口，“现在你见到西修罗尔了，还需要我吗？” 因为本来是他还欠塞斐尔半个人情，结果现在这个要求泡汤了，所以他来问一下有没有什么别的他能做的。 塞斐尔眯着眼，试探性问道，“尤利瑟，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想替你哥顶锅，还是想把你哥救出来吗？” “或者说，你哥到底是自愿为西修罗尔效力，还是……”他顿了顿，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毕竟这涉及西修罗尔的把柄问题，尤利塞斯到底是帮凶，还是被迫无奈的小可怜？ 闻言，尤利瑟怒了一瞬，冷声道，“我哥肯定是被迫的，他还会主动做坏事不成？”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你固有的种群印象放在我们身上。” “我……最好是能救我哥出来吧，实在不行我就替一下他……”尤利瑟的语调有些低沉。 眼见把暗精灵惹毛了，塞斐尔才举手示意投降，“我错了，抱歉抱歉，老毛病犯了。” 这尤利瑟真是兄控，他被抓的时候恐怕还不知道他哥就在西修罗尔身边呢吧，真是护犊子。 身后的兰伯特听见两人的对话，若有所思般轱辘转起了眸子，凑近塞斐尔道，“跟我们的任务有点关系，可以试试。” 塞斐尔扬了扬眉，想问点什么，但碍于尤利瑟在场，没有立刻出声。 “尤利瑟，今天在环城路上你也看见了，我估摸着西修罗尔后续可能会召见我。到时候我们再另行计划，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塞斐尔当下老好人的样子与当初在哨塔前粗暴威胁尤利瑟时相比，简直是两副面孔。 尤利瑟抽了抽嘴角，再一次感叹人类社会的险恶，挺着张冷脸道，“我们的约定依旧有效，我现在欠你半个人情，如果能救出我哥的话，我再欠你一次。” 他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碧绿的玉石指环抛给了塞斐尔，“此物为证。” 塞斐尔感受着戒指上真言契约的魔力气息，满意地笑了笑，“来找我的时候小心些哦～” 暗精灵抽了抽嘴角，一看到男人的笑脸就觉得恶心，转过身翻窗越了出去。 他一走，塞斐尔提起的心才松懈了下去，回头阴恻恻盯着兰伯特道，“你在水镜上看到我了？所以才来找我？” 兰伯特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指了指床边被换下的另一套圣袍，“非也～非也～” 这身衣服不是塞斐尔的，那只能是…… “你一直就在圣殿里？”塞斐尔有些惊讶，他怎么没有见过兰伯特。 兰伯特骄傲地站起身，单手从床头拿起了一瓶眼熟的浅红色药剂，“我的新发明，二元体任意交换款魔药！” “有了它，我能同时维持两具身体的日常活动，且没有任何魔力能检测出药用的痕迹！” 他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有指了指塞斐尔的，奸笑一声道，“我已经盯了你很久了，见证了你与圣子和军团团长的爱恨纠葛，现在竟然又扯上了暗精灵和大魔导师，真有你的，no.2！” 是可忍孰不可忍，塞斐尔微笑着举起铁拳，准备用正义的铁拳制裁这个小人。 “哎哎哎！等等，”兰伯特急忙道，手放在耳边呈听筒状，小声道，“好像有人来了？” 塞斐尔蹙起眉，缓步走到门前，果不其然有敲门声。 “塞斐尔，是我......”利乌斯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吗？” 塞斐尔身形一顿，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迟疑了一瞬，没有立刻开门。 或许是感应到了身后人的存在，利乌斯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一些，“塞斐尔，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塞斐尔垂下眼睫，终究是欢喜与不忍胜过了置气的心理，他在心里哀叹一口气，示意兰伯特藏好，手下用力打开了门。 第64章 ——吱呀 两人四目相对，下一秒塞斐尔就撇过了眼，冷淡道，“你进来吧。” 望着眼前熟悉的俊美面庞，利乌斯喉间有些干涩，抬眼正想说点什么，瞳孔却倏然缩小。 屋内——一只手消失在浴室门口，白色的浴袍一闪而过，门前的地板上还残余着点点水珠。 有人在屋里，还刚刚洗过澡。 利乌斯望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塞斐尔，侧颈粘连着热汗的发丝乱作一团，身上还穿着圣祭用的长袍——塞斐尔没有洗澡。 那会是谁？能和塞斐尔亲密到在他的浴室里洗澡？ 塞斐尔朝前走了几步，没见利乌斯跟进来，有些奇怪地回头问，“不想说了吗？” 屋外——身高腿长的男人垂下眼，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洒落道道阴影，轻声道，“我进来了。” 第49章 塞斐尔直觉身后的男人情绪有些不对, 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垂眼站在原地，眼睁睁瞧着利乌斯把门关上，朝他投来了视线。 “长官想说什么？”塞斐尔顺手拉开雪白的腰带, 脱掉被汗浸湿的长袍甩在床边, 漫不经心问道。 利乌斯的目光牢牢锁定住眼前的男人，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不经意地瞥了眼紧闭的浴室门，轻声道：“回来这么急，怎么没先洗个澡？” ‘什么意思？’ 塞斐尔微微蹙眉，向后倾倒坐在床上，有些不明白利乌斯今天来找他的意图。 昨天走的时候一句告别的话都懒得说，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现在反而想跟他聊家常了？ 他轻嗤一声, 故意冷淡道：“长官有话就快说，我们还没到能坐下闲聊的关系吧。” 被这话一激，眼前的利乌斯明显身形一滞, 面上的隐忍感更重, 尽管明确知道塞斐尔在跟他置气，但嘴里的话还是不自觉尖酸刻薄起来, “是吗？我还以为你跟谁都能聊两句呢。” 两人的语气中都带着火气, 你一言我一语，屋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眼见一向正派的长官这么牙尖嘴利, 塞斐尔被气得“哈”了一声，下一秒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幽绿的眼眸紧紧盯住利乌斯，故意道，“我跟谁聊也跟长官没关系, 毕竟您只用跟我保持距离就好了，我怎么行事还轮不着你来批评我。” 这话一出，利乌斯呼吸的力道都瞬时加重起来，原本游移不定的琥珀色眼瞳好似燃起了小火苗，一言不发盯着塞斐尔，活像是想用眼里熊熊燃烧的焰火烧死塞斐尔一样。 塞斐尔仍觉不得劲，轻扯唇角继续输出，“长官快点说吧，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忙，接待不了您这尊大佛。一会儿可别气得昏倒在我这，我还得把您送回去。” “我可不想再跟你扯上什么关系......”他小声咕哝着，保持的音量完全能让对面人听到，完全是为了报复利乌斯故意这么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利乌斯原本还有些隐忍的面容彻底黑了下去，没等塞斐尔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就猛地冲上来把他压倒在了侧墙上。 好巧不巧，墙边就是紧闭着的浴室门。 利乌斯用的力道很大，塞斐尔却还穿着单薄的内衬，被挤到墙上时身体受惊，肩胛骨还向后缩着，这下猛猛挨了一下，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嘶。 饶是如此，利乌斯也没放轻力道，透亮澄澈的眼里藏着火气，一句话不说，就这么死死地盯着他。 塞斐尔深吸一口气，双手抵住利乌斯的前胸把人往后推，冷声道：“放开我。” 他微微俯视着眼前盛满怒意的男人，恶劣的玩弄欲占了上风，对着人轻飘飘来了句，“是你先做出选择的，利乌斯......放开我吧，别让我讨厌你。” 适才的火气被这么一撞，塞斐尔反而清醒了些，他不愿再与神志不清的利乌斯纠缠，只想跟男人保持距离。 塞斐尔的侧颈被热气轰得直流汗，幽绿的眼瞳里藏着点些微的不耐，轮廓分明的面颊还带着压抑烦躁的表情，似乎完全烦透了眼前的男人，不想跟他扯上一点关系。 这眼神让利乌斯的怒火更旺，可心头却止不住悲哀地传来丝丝钝痛，仿佛有一个小人在不断用锤子狠狠地凿着他的心器，犹嫌力道不够般再度高高举起了锤子。 可他又能如何，的确是他先疏远的塞斐尔，可偏偏利乌斯又忍不了塞斐尔身边有别人的身影。 事到如今，心里的酸涩感不断堆积，可他却连一句质问的话也问不出口。 没有身份去问，也没有勇气开口，更怕得到的答案让他心碎。 无形催生的妒火简直要把利乌斯淹没，他感觉自己好似掉进了无底的深潭，一波波涌来的湖水逼得他快要窒息，利乌斯望着塞斐尔淡漠的幽绿眼瞳，恍惚间才顿悟发觉这深水的来源。 ————他日复一日无声沉溺在‘塞斐尔’的深潭中，直到今天潭水没过鼻腔，才忽觉脱不开身。 利乌斯的喉间愈发干涩，最终偏过头无力地松开了手。 身前的压制被剥离，微凉的气息一瞬间涌入鼻腔。塞斐尔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利乌斯会在盛怒之下强吻他，然后逼问他浴室里是谁呢？ 他适才开门的动作有些急切，也不怪吊车尾藏得不及时。 发现了就发现了，被利乌斯一推到浴室旁塞斐尔就明白了利乌斯的反常，他就是故意的，允许利乌斯无缘无故疏远他，还不允许他气气利乌斯了？ 塞斐尔垂眼瞧着利乌斯黯淡的表情，总感觉那双澄澈的琥珀眼瞳里有晶莹的东西在流动，循环往复终于硬生生被主人忍了下去。 室内寂静无声，塞斐尔却好似听到了男人极力压抑的微弱哽咽声，像落入湖中的细小雨珠，静谧无声——却让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他有些怔愣，没料到利乌斯会这么伤心。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塞斐尔也从没见过利乌斯流泪的样子，虽然此刻眼泪并未流下来，但也足够让他手足无措。 “没什么，”利乌斯忽地哑声道，他微微偏过头，声线像浸在了温水里，有些朦朦胧胧的，“西修罗尔近日会召见你，他不像加西亚那般好糊弄，如果避不开的话，最好不要在他面前用魔药，也不要违......” “利乌斯。”塞斐尔倏地打断了男人的话，伸手温柔地捏着利乌斯的下颌把人转了过来。 长官莫名的顺从，与他对视的琥珀眼瞳也无波无澜，好似真的打算与他就此撇清干系，好似对塞斐尔的话真的全然不在意，但...... 塞斐尔望着利乌斯微红的眼角，慢慢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那处，语调有些低沉，“长官为什么不问？” 被男人摸了上去，但利乌斯并没有躲避，面无表情垂眼道，“我要问什么？” “问在我浴室里的人是谁，问我跟他是什么关系，问我为什么这样对长官......”塞斐尔柔声慢慢说着，温热带茧的指腹划过眼尾，抚过利乌斯的侧脸，最后轻轻摸上他的唇角。 利乌斯扯了扯嘴角，像是要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塞斐尔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置气的一系列举动在利乌斯眼泪的回击下顷刻土崩瓦解，他牵起利乌斯的手，走到浴室前猛地推开了门。 门内——一张熟悉的带着谄媚的脸映入眼帘，中等身材的瘦条男人局促地站在原地，尴尬地朝利乌斯笑了笑，“团长好，我......”。 利乌斯有些怔愣，眼前的人他认得，是好几次领他进入圣殿的随侍。 身后——一颗灿金的脑袋轻轻地搭在了利乌斯的肩上，塞斐尔垂眼淡淡道：“长官，普通随侍的居所里没有配备浴室，文利上周圣沐日告假没能去成斯木河，于是......” 一切尽在不言中。 眼见两人误会解开，文利羞涩地摸了摸脑袋，走到床边拾起自己的圣袍，尴尬地给塞斐尔告了别，“塞斐尔，我，我先走了......” ——砰 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室内再度恢复了宁静。 利乌斯垂着眼，短时间内情绪大起大落，塞斐尔瞧不出男人在想些什么，但今天把人惹哭了，他也没了继续作弄的心情。 他伸展右臂，一把揽过利乌斯的腰腹坐在床边，男人的双腿跨坐在他大腿上，这个姿势足够利乌斯将全身的力道压在塞斐尔身上，但塞斐尔竟也没觉得有多重。 他轻叹一口气，将头埋在长官饱满挺拔的胸膛里，闷闷道，“利乌斯，你不能什么都不说就疏远我。” “我什么也没做，就换来你这样的对待，难道我不会伤心吗？” 边说着，塞斐尔泄愤般在利乌斯坚硬又柔软的胸膛里蹭着脑袋，闻着鼻尖温暖的气息，忽地张嘴咬了上去。 ——一抹刺痛伴随着些微的痒意。 利乌斯闷哼一声，心底略微有些羞恼，手紧了紧但却没有推开塞斐尔，只是目光直直地望怀里的金发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想自己的半途而废？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是在想身前的男人怎么这么狡诈？ 第65章 这才不到一天，就让他回心转意？ 塞斐尔不得而知，只是慢慢地松开了环握利乌斯胸膛的手，抬起头正色道：“长官，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在下个水金日前你要给我答复。” “在此期间，我不会背叛长官的，看到我跟旁人靠近长官也不要胡思乱想，好吗？”塞斐尔弯着眸子，幽绿的眼眸里荡漾着宠溺的微光，被光明神偏爱的脸庞让人无法拒绝他的邀请。 利乌斯也不能免俗，瞳色愈发幽深，终究是嗯了一声。 男人脑子清醒着过来，晕乎乎地离开，连要给塞斐尔的东西都忘了放下，脚步急促地离开了小屋。 塞斐尔望着利乌斯走远的身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刚关上门，眼前就又出现了兰伯特的身影。 男人又换回了自己的外形，侧身靠在浴室的门前，清秀的脸上藏着揶揄，嘴里啧啧有声：“长官也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塞斐尔横了他一眼，累瘫了一般躺在床上，语调有些低沉：“首领交代的任务是什么？” 兰伯特舔了舔嘴唇，走到床的另一侧蹲了下来，却没有回答塞斐尔的问题，反而戏谑道，“我说，你是来真的还是......” 塞斐尔翻了个身，眯着眼轻声道，“刚开始是想玩玩，但现在感觉......”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脑子里不住地浮现起利乌斯隐忍含泪的脸蛋，有些控制不住地捂住了脸。 ‘太诱人了......’他在心里暗暗道。 瞧他这幅样子，兰伯特嫌弃地啧啧了两下，不自觉伸手摸起下巴来，“你可把握好度，任务结束前好聚好散，被发现可就完蛋了，情债难还啊你知不知道？” 分开吗？ 塞斐尔幽幽叹息一声，眼底还藏着点不舍，“再说吧，人还不一定接受我呢......” 回到碧波港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利乌斯了，也不知道利乌斯会不会想他。 想到这，塞斐尔哼笑一声，觉得自己有点想太多了，八字还没一撇就规划起未来了。 他翻了身，语气有些不耐，“快点说，帕默克交代了什么任务？” 见他这幅思春少男的模样，兰伯特轻嗤一声，转过身拿出了魔力信函，随手拍了拍塞斐尔的背，“坐起来，帕默克交代要咱两一起打开看。” 这么神秘？塞斐尔来了兴趣，刚一坐好兰伯特就拉开了信封。 水蓝色的光点自信函中缓缓升起，几秒后组成了一句话————浦格港米斯里小镇圣教廷：龙水之月。 “什么东西？”塞斐尔满脸问号，有些不解：“浦格港不是已经被灭城了吗？圣教廷现在的地方难道不是一堆废墟？” 兰伯特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凑近塞斐尔低声道：“这就是我说的跟西修罗尔有关系的地方了。” “我在碧波港蹲守了快一年了，这位大魔导师的火系元素魔力可跟一般人不同，是有另类留存的......”兰伯特又卖了个关子，悠悠然坐在了身后的柏木摇椅上。 闻言，塞斐尔微挑眉梢，心底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是说，浦格港可能还存有幻影遗址？进入那处的方法，就在西修罗尔身上？” 兰伯特微扬嘴角，给他举了个大拇指，“yes~” 塞斐尔深吸一口气，刺激感飞速上涌，心脏也怦怦跳起来，在中心城沉寂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来了点有意思的了。 第50章 不着调的兰伯特来得快去得也快, 塞斐尔眯了一会起来后就没再见男人的踪影，冥想了几分钟便坐起身，悠悠然拖着步子朝中心殿走去。 按理说到了傍晚, 大多数人都会集中在圣殿礼拜堂, 怎么今天一路上这么多人？ 抬眼望去，仆侍们三三两两搬着一个又一个厚重的红木箱子，急匆匆朝着西边走，窃窃私语声不时传来，整条环花坛铺设的鹅卵石路上都挤满了人。 ‘这是在干什么？’塞斐尔眯起了眼。 眼见盖拉德和几个眼熟的面孔也合力提着箱子哼哧哼哧往前走，塞斐尔立马迎了上去，给两人搭了把手。 盖拉德疑惑抬头，正想看看是哪个好心人, 目光刚与男人相交, 就有些惊喜地露出了笑脸，“塞斐尔！你怎么过来了？” “刚休息了一下，正准备去找圣子, ”他顿了一下, 有些疑惑道，“你们这是在搬什么？” 盖拉德还没言语, 他身旁扎着麻花辫的粉毛少女就大大翻了个白眼, 推着两人往路边上走，随即凑近小团体, 咬牙切齿低声道：“萨莉亚不知道什么毛病，非让我们把在储物室积了五年灰的烂箱子全都搬到西向殿里，还要在今晚全部搬完，这不......全都挤在这了。” 塞斐尔拉长尾音嗯了一声，有些好奇道, “这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啊？” 两人摇摇头，试探般摇了摇箱子，像石子投进大海里般，箱子没发出一点声响。 见状，塞斐尔若有所思般弯了弯眸子，正想低声跟两人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了叫骂声，“该死的盖拉德，你没长眼睛是不是，别他妈挡道！” 粗犷的声音格外嚣张跋扈，这人是谁？在不允许高声喊叫的圣殿竟也这么放肆。 一听见身后的声音，盖拉德反射性地缩了缩肩膀，敢怒不敢言地拽着身旁的粉毛和塞斐尔侧过了身子。 三人站着的地方在主路的边缘，塞斐尔甚至没踏上主路，被推着站在布满野草的泥土上。道路左侧空出了将近三分之二的位置，他就不信这么宽的路这人走不过去？ 塞斐尔抬眼望过去，只见一个留着及肩小卷的银发男人气势嚣张地从几人身边走去，鼻孔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他身边跟着两个同发色的男人，似乎是他的小弟，气喘吁吁地拎着箱子跟在男人身后。 “这人是谁啊？”塞斐尔凑近盖拉德。 盖拉德有些紧张，低声道，“罗德尼，威利姆家族的旁支，来这镀金来了，还有几天就要被授予圣职，所以......” “瞧他趾高气扬那样子，真让人看不惯，”一旁的粉毛不屑地撇撇嘴，“不就是个姻亲，还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旁系，真以为自己多厉害呢。” “他好像有些针对你？”塞斐尔示意盖拉德，毕竟刚刚三个人站在这，他怎么一眼就瞄准盖拉德的？ 盖拉德看起来有点难言之隐，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话来，最终还是身旁的粉毛接上了话，“莱斯特家族衰落之前跟威利姆家是左右邻，这不，小人一朝得势过来炫耀了？” “狗嘴脸。”粉毛嫌弃地啧了两声。 “这样啊......”塞斐尔低头笑笑，眼珠子骨碌骨碌转，拽着两个人藏到了有一人高的花坛里，小声对着盖拉德道：“想不想整整他？” 盖拉德张大了嘴，迟疑地摇了摇头，“别吧，没多大事......”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粉毛就恨铁不成钢起来，猛地敲了一下盖拉德的头，“你是不是蠢啊，上次他把你好不容易买到的蜂蜜黄油蛋糕摔了个稀巴烂，你忘了？真老好人啊......” 盖拉德弱弱地嘟囔了两句，谁也不知道他在嘟囔什么，塞斐尔瞥了眼他，不怀好意地添油加醋，“我上次可在中心殿前见过他，他可是对撒尼很不客气啊......” 盖拉德立马抬起了头，脸上的小表情一下愤怒起来，想了想后又有些犹豫，“塞斐尔，不会连累到你吧，圣子万一发现怪罪下来......” “唉，”塞斐尔有些无奈，沉声道，“我还没说要怎么做呢，你就开始担心这担心那。” 粉毛也戳了戳盖拉德的手臂，有些兴奋道，“先听听，听听再说。” 两面夹击，盖拉德只好点了点头。 见盖拉德有些动摇，塞斐尔满意地扬起了唇角，手指向下指了指草坪上的红木箱子，“我们用这个......” 一阵窃窃私语后—— 盖拉德面露惊慌，“真的要做吗？被萨莉亚发现了可就完蛋了。” 粉毛也有些质疑，有些疑惑道，“我们怎么能让罗德尼自己主动去打开箱子啊？” 塞斐尔咳了两声，散发着睿智气息的眼瞳直视着身前的两人，充满希望道，“那就要靠你们了。” 眼见二人目瞪口呆，塞斐尔继续不动声色地加码，“最危险的事情我都干了，你们还怕这些？” 他淡定地抚过额前的发丝，安抚道，“圣子很宠我的，放心吧，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粉毛吞了口唾沫，向盖拉德打眼色，“试试？盖拉德，罗德尼走了可再没这机会了，等他有了圣职指不定比现在还嚣张，你忍心见你哥哥忍辱负重？” 多好的助攻啊，眼见盖拉德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塞斐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个箱子里的东西肯定有古怪。 西修罗尔罕见出关，霍兰德就迫不及待地交代萨莉亚转移箱子，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他施施然弹了弹身上沾着的灰尘，与两人告别转身朝中心殿走去。 第66章 身后——粉毛若有所思地望着塞斐尔的背影，不怀好意地弯起眼眸，看向一旁的盖拉德。 盖拉德被她诡异的眼神吓了一跳，“艾黎芙，你又怎么了？” 艾黎芙咳了两声，凑近盖拉德问道，“你看没看见，他锁骨上有咬痕，刚刚弯腰时他露了一点......” 盖拉德面色惊惧，伸手捂住了艾黎芙的嘴，“塞斐尔可是圣子的贴身男侍，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艾黎芙啧了一声，不耐地扯开了盖拉德，“我当然不会往圣子身上联想，那跟圣子的气质根本不搭边好吗？” “我是说......”艾黎芙莫名露出了一个贼兮兮的笑，“塞斐尔不是前段时间被克里希军团的团长点名要走了......” 盖拉德沉重地咽了一口唾沫，脑海里把塞斐尔跟昨晚在传送阵前见到的男人联系在了一起。 “你是说......”他迟疑开口。 艾黎芙哼笑一声，使唤盖拉德提起箱子，“本少女可真是火眼金睛啊~” 她随口继续道，“你猜他两谁在上边？” 盖拉德面色爆红，紧闭着嘴不肯开口，“你提你的箱子吧，这是别人的私事。” 艾黎芙可不怵这个，圣殿的报酬这么点能养活得了谁？她得给自己开辟个副业...... 边想着，嘴里止不住地喃喃道，“我觉着吧，塞斐尔身上的气质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押他是上面的。” 盖拉德表面不言语，心里却做起了比较，利乌斯首领这么强势的一个人，会在下面吗？ 他摇了摇头，痛斥自己的固有印象，人家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与塞斐尔交往了这些时日，其实他确实感觉男人不如表面上那般和善，利乌斯首领虽然表面上冷，但对他哥还是多有照料的，但是塞斐尔...... 盖拉德想起了昨晚男人那句轻飘飘的生日祝福，莫名有些紧张地砸吧起了嘴。 “能不能别吧唧嘴？好恶心......”艾黎芙嫌恶地离远了点，带着箱子一阵晃荡。 盖拉德瞬间恼羞成怒，与粉毛斗起嘴来，心中的忧虑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 “圣子殿下？”彼时塞斐尔已经站在了霍兰德寝殿的门前，规矩地站在门口。 ——吱呀 铜门无风自开，塞斐尔一个闪身快步走了进去。 眼前——霍兰德背对着他站在铜炉前，手上拿着几封泛黄的信函，正随意地往铜炉里扔着。 “找我什么事？”青年淡淡道，扯过桌上的丝织巾帕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手指。 “亲爱的，你是故意让我被西修罗尔注意到吗？”塞斐尔斜倚在身侧的墙上，幽绿的眼瞳里藏着戏谑。 “你不是很想了解他，今天正好给你个机会。”霍兰德抬眸，终于与塞斐尔对上了视线。 室内寂静无声，两人都没再言语。 塞斐尔在思考霍兰德行为的目的，他并不觉得霍兰德会这么好心，无缘无故地给他这么个机会。 “最近，利乌斯来找你的次数倒是蛮多。”霍兰德坐在主桌前，目光并未从塞斐尔的身上移开。 话题莫名被转移，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揭底。 塞斐尔淡淡笑了笑，“圣子不妨猜猜，他来找我做什么？” “若是想走情人路线，或许西修罗尔的线路会更加容易，”霍兰德的语调有些戏谑，浅灰的眼眸泛着无机质的微光，“西修罗尔情史丰富，不会在意你一个，但利乌斯可不好摆脱，想必我告诉过你。” “不必了。”塞斐尔垂了垂眼，再度扬起时眼底的思绪已然消逝，“圣子没有别的事要告诉我？” 霍兰德仍直直盯着他，不知在想什么，半晌道，“加西亚殿下三天后会再度前往元素荒原，这次大魔导师会一同前去。原本西修罗尔邀你在南区悬月阁会面，但今天教皇那边也出了些状况，所以你……” 塞斐尔的眸子亮了亮，“所以到时候我直接一同前去？” 霍兰德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加西亚殿下不好伺候，到时候应该会带一堆侍女护卫，你倒是不必担心被指挥干那些活。” 闻言，塞斐尔扬了扬眼，“我该担心的是如何应对大魔导师？” 他真是有些不解，“我的好圣子？你对我没有别的要求，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不指挥我替你干点别的？” 霍兰德轻嗤一声，眼里晦暗不明，半晌低低道，“管好你自己吧，别死在碧波港就行。” 殿内寂静无声，塞斐尔罕见地没言语，视线在霍兰德的脸上巡睃一番，几秒后挥挥手转身离开。 “我走了。” 塞斐尔头一次觉得霍兰德可能说的是真话，可能小圣子真的想家了，一个人在碧波港举目无亲地飘荡了几年，对一个同乡的陌生人都能生出几分帮衬的心理。 心真软，这可走不长远。 ———————————— 月上梢头，浅淡的云雾在深蓝的天际飘荡，越过高耸的柏木枝头，一不小心直直落到将拢未拢的窗檐上。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盖拉德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艾黎芙道。 ——吱呀 粉毛少女打开箱子，将什么看不见的黑漆漆的东西藏在了箱底，低声告诫道，“真被罗德尼发现你就老实了，趁着这次机会，赶紧把东西藏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好吧，那我们这就把它抬过去。”盖拉德小心翼翼地盖好箱子。 夜色茫茫，一头银色小卷的男人藏在树后，神情猥琐地瞧着这一幕。 “欸，过来过来……”他朝身后的小跟班招着手，指了指适才两人蹲着的位置。 “你看清他们两刚刚往箱子里放什么东西了吗？”罗德尼询问道。 小跟班摇了摇头，嗫嚅道，“没，没看见。” ——砰 罗德尼猛地踹了小跟班一脚，嘴里骂骂咧咧，“要你有什么用。” 他就说这俩人肯定有什么猫腻，艾黎芙这懒女人才不会抢着干活呢，今天竟然主动留在最后跟盖拉德搬箱子，还让其他人回去休息。 哼，被他抓到了吧。 不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罗德尼眼神暗了暗，不会是什么对他不利的证据吧？ 想着上次去月馆没让侍从望风，不小心把印有家族纹饰的手绢留在了达丽雅那里，不会被他们两看到了吧。 越想越急，罗德尼紧紧跟在两人身后，直到两人从西向殿里出来，去搬最后一个红木箱子，罗德尼才迅速打开门，偷偷溜了进去。 红木箱的侧边有着些微的擦划痕迹，露着点弧形的纹路。 ——就是那个箱子！ 他眼神一亮，眼里冒着红光，三步两步走到箱子旁，拿出撬锁器快速撬起金锁来。 不知是不是他技术熟练的原因，竟然一下就打开了。 “让我看看这是……” 一阵刺鼻的黑雾升腾而起，他没防备猛地吸了一口。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是什么，身体内部倏然传来一阵剧痛，几秒后罗德尼便砰一声栽倒在地上。 房梁上，塞斐尔穿着夜行衣，轻巧地跳到了地上，轻嗤一声踢开身旁的男人，弯腰点亮火光，朝箱子里照去。 圣廷既然敢把箱子给侍从们提，说明肯定是有防备。 这种红木宝箱的金锁被施了术法，一旦被打开就会释放毒雾，针对性很强，只会被撬锁人吸食。 多亏有这么一个契机，不然塞斐尔还得多想想从哪再找这么一个人。 划几道相似的痕迹有什么难的，这都分不清？ 他轻声笑了笑，垂眼朝箱内看去。 ——一片又一片透着青紫斑点的人皮，赤红的荆棘纹路扭曲缠连，纵横其上，纹路还随着火光的跳动而不时抖动一下。 “嚯，还挺有生命力。”塞斐尔眯起了眼睛。 这霍兰德，还跟西修罗尔有内部交易？ 帮人保管罪证呢？ 他啧了一声，也没了翻找的兴趣，抱着另一个相似的红木箱一个翻身从侧窗跃了出去。他转身故意敲碎玻璃窗，在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响后飞速离开原地。 “谁！” 巡逻的士兵被西向殿内传来的声音吸引，连忙召集小队朝西向殿跑去。 盖拉德和艾黎芙正紧张兮兮地搬着最后一个箱子，以每秒0.1米的速度行进着。 他们两刚才确实往一个红木箱子里放了东西，但并不是萨莉亚让他们搬的箱子。 塞斐尔让他们两把假箱子放进西向殿就好，剩下的由他解决。 但尽管如此，盖拉德还是很担心，额头都冒着冷汗，低声道，“你说，塞斐尔不会出事吧？” 艾黎芙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笑出声，对这傻白甜有点无语，“担心下你自己吧。” 两人正斗着嘴，却听见前方士兵的呼喊声，不由得对视一眼，快步朝前走去。 第67章 刚走到殿前，却见两个士兵抬着罗德尼的身体走了出来。 两人有些讶异，急忙朝前跑去，“长官，这是怎么了？” 士兵忙着抬人，见两人是搬箱子的侍从，顺嘴道，“这人不老实，偷摸着来撬锁，被箱锁的毒雾毒死了。” 说完，两个士兵就搬着尸体快速离去。 艾黎芙还好，觉得罗德尼死有余辜，但一转头，却见盖拉德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青年浑身发着抖，似乎没想到自己会直接害死罗德尼。 艾黎芙蹙起眉，狠狠掐了他一下，低声告诫道，“你怎么了，又不是你害死他的？他纯自作自受……” 盖拉德咬着嘴唇，额头的冷汗滴滴坠落，他止不住地回头，恰好与树荫下的塞斐尔四目相对。 塞斐尔斜倚着树干，瞧着盖拉德浑身颤抖的模样，弯弯唇露出了笑容。 他微启唇瓣，幽绿的眼瞳里流动着春水，对盖拉德无声道：满意吗 冷汗沾湿了盖拉德的眼睫，他喉间也止不住地泛着酸水，眼前的视野逐渐浓黑，终于支撑不住自己，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瞧着小可怜害怕得晕了过去，塞斐尔幽幽叹出一口气，承受力真弱。 但今晚总算挖出了一个大秘密，塞斐尔嘴里哼着曲儿，优哉游哉地离开了命案现场。 第51章 夜色渐深, 克里希军团审讯厅内却人影绰绰，到处都是身着黑金制服个高腿长的男人，不时混杂着几位戴着雪白兜帽的女巫师, 不知都是在忙活些什么。 主座上, 黑发麦皮的俊朗长官正低头瞧着红木桌上的泛黄信函，眉眼幽深，看似专注于公文，实则思绪早已飞到了天边。 一滴热汗顺着男人高挺的鼻梁滑下，不安分地在皮肤上逗留片刻，随即便在重力的驱使下掉落在公文上。 黑色的花体字被汗珠浸湿，未干的笔墨晕染开来，模糊了纸上‘桑特’的字眼。 利乌斯这时才好似突然惊醒, 抬起清凌凌的眼眸望向窗边。 “已经这么晚了吗......”他低声呢喃着, 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揉了揉干涩的眼部，转身唤来了杰文斯。 “让他们都散......” 话还没说完, 审讯厅的前门突然被推开, 雪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团长！有情况……” 利乌斯扭过头去, 眸中琥珀色的眼瞳显得有些黯淡, 声线中藏着点疲惫，“怎么了？” 雪莱咽了口唾沫, 手舞足蹈道，“暗线来报，圣殿连夜处死了一小队的巡逻士兵，就在刚刚。” 这话一出，利乌斯摩挲着文书的手指顿了一下, 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冷淡道，“什么原因？” 雪莱挠了挠头，有些心虚道，“怪就怪在这，暗线并没有禀明具体缘由……” 眼见团长的脸色有些不善，雪莱急忙补充道，“但是，从圣殿抬出的尸体里还多了一个侍从，死因和其他尸体明显不同，鼻尖有毒雾残留。” 利乌斯闭了闭眼，“继续查，有消息再来通知我。” 雪莱悻悻地嗯了声，瞧着从审讯厅纷纷离去的貌美女巫，有些好奇地出声问道，“团长，塞斐尔的身份还没有确定吗？” “用巫术也占不出来？” “不。”利乌斯反射性地否定了雪莱的问话，愣了一秒后补充道，“......一般巫师的占卜之术不能得出直接对应的答案，只是在答案边缘补充性引导罢了。” ——但在塔斯沙见过的那个精灵却是与众不同，利乌斯现在竟是有些后悔当初的别扭心理，无形中放了塞斐尔一马。 这边的雪莱可没有关注到利乌斯心底的弯弯绕绕，闻言起了兴趣，暗戳戳试探道，“那女巫给了您什么信息吗？” 见利乌斯没立刻回答他，雪莱反而兴致冲冲地阐明起自己的想法来，“其实如果长相一模一样，人证还是长官自己发掘的话，塞斐尔与桑特基本可以断定是一个人了……” “您，到底是想要女巫告诉您什么方面的答案啊？” 闻言，利乌斯垂下了眼眸，声音朦朦胧胧的，传到雪莱耳边像隔了层屏障，“我的直觉告诉我，塞斐尔不是桑特，但......” 女巫的种种阐释，人证物证的样样加持，似乎都在指向着塞斐尔就是桑特的事实。 ‘非此城之人，但为城中声名显赫者而来。’ ——刺杀西修罗尔，报浦格港灭城之仇 ‘早年经历坎坷，生地遭遇血洗背井离乡，成年后性格极端二元化。’ ——桑格尔小镇牧师，经历灭城大火，于险峻的无尽之海逃出生天，从纯洁善良的牧师到如今利欲熏心的男侍。 ‘与圣廷职称相关，元素力较常人而言更为繁杂，未经正规训练而入偏途。’ ——桑格尔小镇牧师，身具丰沛元素力而并未被碧波港上层选拔，如今作为圣子男侍，怎么不算是偏途？ ‘感情线相对单薄，表面繁杂实则稀疏，时有破裂可能，且二次修复较为艰难。’ ...... 最后一点尚且不提，但前三条桩桩件件过于巧合，似乎已经完美证实了塞斐尔的身份。 可利乌斯心底矛盾的根源并没有得到解决，如果看似既定的事实与自我的直觉相悖，你会选择哪一个？ 直到现在，利乌斯也无法厘清。 他甚至怀疑自己在水金日之前也无法做下决断，这种优柔寡断的作风一向为利乌斯所不耻，却没成想自己现在就成了这种人。 两人之间没有经历任何世俗意义上谈情说爱的环节，却做尽了唇齿厮磨，津液缠连的亲密事。 甚至对象还是一个男人。 利乌斯觉得有点太超过了，头一次心绪震颤的对象却是一个连来历都说不清的男人。 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负心薄情，亲了碰了后只想着逃跑，但又自顾自双标地不允许塞斐尔身边有别的人。 真是既要又要啊......利乌斯扯唇讥讽一笑。 雪莱就站在利乌斯眼前，眼睁睁瞧着男人的表情变幻莫测，后半句话却一直没说出来，终于有些承受不住地抽了抽嘴角。 “团长？团长！” 他试探性地挥了挥手，终于把长官从自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利乌斯回过了神，也没有了再往下说的意思，抬眼盯了会儿雪莱，忽地开口问道，“撒尼呢？回去了？” 雪莱想了想，虽说他跟撒尼这个小人不太对付，但也不愿在这些事上耍小聪明，“他弟弟盖拉德好像生病晕倒了，撒尼去圣殿接人了。” “盖拉德？”利乌斯垂眼，想起了那天晚上一见面就热情地朝塞斐尔跑过去的漂亮小男孩。 他没说话，冷淡的眼底浮起点不明的情绪，但又很快沉寂下去。 雪莱望着面色冷淡的利乌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团长的心情好像变差了一点，但还是小心翼翼道，“团长，那个......我们要去圣殿走一趟吗？” 利乌斯没什么感情地瞥了他一眼，语调冷淡，“你去那干什么，圣殿又没有跟你关系好的人……” 雪莱：…… 他的拳头真的要硬起来了。 男人转身朝外走去，漫不经心对身后的雪莱道，“我今晚要去探望阿卜，你回去吧。” ———————————— 原本前天他就该去拿魔药了，但不知是忙碌的原因还是跟塞斐尔的接触确实缓解了他的身体压力，最近几天利乌斯的胸口都没有涨溢感。 但想着好久都没去看小精灵，利乌斯还是决定今晚过去探望一下。 ———————————— 另一边，塞斐尔抓到了霍兰德的大把柄，他可不管两人到底是交易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被他发现了端倪，抓到手心里的东西无端让人安心。 塞斐尔快速泡个了澡，换上另一条绣着银丝花边的浅蓝色长袍，便优哉游哉地走出了圣殿。 他今天心情不错，想着云朵甜品铺最近上新了风语果浆夹心蛋糕，于是便悠悠然朝着圣殿外的青石小巷走了过去。 上次去还是拉着利乌斯派来的间谍梅克去的，那时候塞斐尔还抱着恶心利乌斯的目的调戏了梅克，没想到这么快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哼着小曲，一路招猫逗狗地走到了云朵甜品铺前。 甜品铺的艾莉丝老板尤其喜欢小动物，前段时间弄丢了最喜欢的白毛大狗黛西，抑郁了好一阵时间。 然而塞斐尔今天刚推开甜品铺的前门，却诡异地察觉出空气里一缕陌生的气息。 他四下环视，立马在粉嫩的柜台后发现了味道的来源。 “半兽人？”塞斐尔瞳孔地震，眼瞳对准柜台后身形矫健的白发雄性兽人，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 完全发育的兽人不会在平日里显现自己的兽化特征，因此看着与常人别无二致。 但半兽人在外形上仍保留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此刻悠闲地摆着自己油光水滑的可爱大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瞟着柜台前愚蠢站立的人类。 第68章 兽人一族通常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特征，特有的气味也被收敛得很好，因此走在大街上也难以被人发现。但半兽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兽化特征，一般不会在族外生活。 不过这并不是人族区域半兽人稀少的主要原因，相反——猖獗的地下黑市和泛滥的黑暗法师的存在才是半兽人避讳的首要因素。 艾莉丝见塞斐尔这副反应，有些不好意思地捂唇笑了起来，“干嘛这么震惊，我可没有违规买卖兽人。” “那他是......”塞斐尔迟疑开口，眼神止不住地在雄性半兽人身上巡睃。 艾莉丝噗嗤一笑，轻轻拉住塞斐尔的袖子，带着他走进了柜台里面，“这是我的小狗黛西，上星期自己跑回来了，好像没有发育完全，现在还有点傻傻的......” 白毛兽人上半身被艾莉丝套了个小挂衫，蓬勃生长的肌肉被窄小的挂衫遮住，反而显得整个身体更加精壮；下半身是一条同色系的杏色长裤，塞斐尔有理由相信艾莉丝在长裤的屁股后面开了个洞，所以这根大尾巴才能自由地疯狂摇摆。 塞斐尔来甜品铺的次数不多，但碍于这副长相和明显来自圣殿的服饰，艾莉丝对他的印象很不错，这才允许他近距离观赏被自己精心打扮的兽人。 塞斐尔盯着这只不太聪明的小狗看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突兀地问道，“他怎么回来的，光着跑回来？” 艾莉丝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小狗，闻言嗯了一声，“是啊。” 塞斐尔脑子里幻想着这副场面，嘴角抽了抽，“没有吓到别人吗？” “哈哈哈，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是晚上跑回来的。可能是进化时生了羞耻心，还算有点神智，晚上偷摸着从墙上跳进来的......” 塞斐尔站起身来，没有把手放在半兽人可爱的尖耳上，他对毛绒绒不是很热衷，如果这双耳朵长在利乌斯头上他倒是可以摸一摸，陌生的兽人还是算了。 他向艾莉丝点了单，小心提点道，“还是别让黛西就这么躺在柜台边上，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了，可就......” 艾莉丝望着塞斐尔的脸，似乎顿了一下，半晌轻笑一声，“放心吧，我会保护好黛西的。” 塞斐尔瞧着她毫不畏惧的模样，没有再开口。 艾莉丝瞧起来很有信心，可能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技能，不过也不干塞斐尔的事，提了蛋糕后他便快步走出了店门。 云朵甜品铺前的台阶比较多，塞斐尔光顾着注意脚下，没留意到店铺口还站着个人。 ——嘭 坚硬中带着柔软的前胸被手臂撞得回弹了一下，熟悉的气息涌入鼻尖，塞斐尔的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他透亮的眼眸微微弯起，“长官，怎么这么巧？” 身前的利乌斯却没言语，不知道在店铺前站了多久，又看到了什么。 男人侧过身，状似不经意问道，“喜欢吃蛋糕？” 塞斐尔点了点头，柔声道，“很美味啊，甜甜的会让人心情很好。” 他没有让利乌斯冷场，“长官来这什么，这里离圣殿很远啊。” 利乌斯垂眼，坦率道，“我的精灵住在这附近，我来看看他。” “你......”男人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已经养了一只精灵，还想要再养兽人吗？” 闻言，塞斐尔一愣，忍不住轻笑道，“我为什么要养兽人？” 他靠近利乌斯，把男人挤到了墙边，不怀好意道，“长官看到什么了，对我产生误解了哦。” “我可没有摸他，何况买卖半兽人是违禁的，我怎么会这样做？长官拿我当什么人呐……”塞斐尔微微低头，愉悦地瞧着利乌斯的表情，语调故意带了点委屈。 利乌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不安地滑动两下，随即单手抵在塞斐尔的胸膛上，缓慢地推开了身前的男人。 “随口一说罢了。”他撇过头淡淡道，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小精灵跟半兽人可不是一个用途，精灵擅长炼制魔药，兽人虽然体格健壮行动迅速，但大多不会是常规用途。 利乌斯压下了心里的话，瞧着提起蛋糕准备朝反方向走的男人，不自觉开口道，“要回去了吗？” 塞斐尔收回了望向巷角的目光，侧身遮住眼前利乌斯的视线，没事人一样道，“我不回去去哪呢？长官要带我去看你的精灵吗？” 利乌斯一顿，几秒后淡淡道，“走吧。” 这下换塞斐尔惊讶了，怔愣几分愉悦道，“好啊，好亲密哦长官，我们算不算是深交了，连互相的精灵都看过了？” 利乌斯没言语，先行一步朝前走去。 身后，塞斐尔飞速地回头朝巷角望了一眼——兰伯特在这干什么？ 刚才他望着的方向，是甜品铺没错吧？ ———————————— 此时此刻——成人形态的阿卜正悠闲地躺在阁楼的大床上，优哉游哉地啃着蜜瓜。 直到门铃声响起，阿卜才蛄蛹着从床上爬起来，顺手抓起回溯魔药喝了一口，变换成少年形态后快速朝楼下走去。 “终于来了……”小精灵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幸好回来早了几天，阿卜才能利用阁楼里丰富的药草研制出回溯魔药，本来他都准备跟利乌斯摊牌了，却没想到他这么久都没来，平白地让阿卜担心了好几天。 ——哒哒 阿卜心情雀跃地按下了门把手，扬起笑脸大声道，“利乌……” ——声音凝滞在这一刻。 熟悉的黑发男人身后，另一张眼熟的脸在向他微笑，好似初见一般，碧绿的眼瞳里荡漾着流光，“你好啊，小精灵～” 第52章 直到现在, 阿卜还搞不清楚他是怎么僵硬着身体坐到一楼的软垫上的，因为利乌斯上楼去拿魔药去了，于是一楼只留下阿卜和塞斐尔端坐着, 尴尬得小精灵直抠手心。 塞斐尔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幽绿的眸子盛着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阿卜瞧，“最近过得怎么样？” 阿卜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去望楼上，眼见没有利乌斯的身影，心里的重担才被放下。 “你干嘛？”小精灵暗戳戳朝他曾经的短期饲主凑过去，莹蓝的眸子紧张兮兮地盯着男人，“你怎么跟着利乌斯一起来的, 不怕被发现啊......” “有什么好担心的, 咱们两都分开这么久了，他还能发现什么？”塞斐尔戏谑道，上身十分放松地朝后仰, 如入无主之境般快活自在。 趁着阿卜没注意, 塞斐尔身侧的右手食指微微弯了弯，随即光丝便偷偷地从男人身上钻了出来, 暗戳戳勾着一个环状的东西朝小精灵爬去。 小精灵没留意四周, 目光全放在了塞斐尔身上。眼见男人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他别扭地撅了撅嘴, 正想说什么，却被身前的塞斐尔倏地打断，“你的好朋友给你送了点东西，但我没顾得拿过来，下次给你带着。” “好朋友？”阿卜愣了愣, 思绪翻涌，迅速回忆起了哨塔旁狼狈的暗精灵，但他没顾得上问‘好朋友’给他送了点什么，只是有些紧张地左顾右盼起来，“你还要来啊，这间小楼附近布了阵法，你偷偷过来会触动禁制的......” “谁说我要偷偷过来？”塞斐尔狡黠一笑，用手指勾出颈间被小精灵系上的空间魔戒，慢慢地摩挲起戒指银亮的表面来。 这话一出，阿卜本就迷糊的大脑更加混沌了，看到塞斐尔大胆的动作更加着急，连忙起身想帮他把戒指塞进去。 天啊，这魔戒还是利乌斯给他买的，被发现了不就完蛋了吗？ “你，你别......”阿卜急得要哭出来了，一个劲转头朝楼上瞧。 好巧不巧，没过几秒利乌斯就慢慢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哭丧着脸的阿卜，不由得蹙起眉朝一旁的塞斐尔望去。 “发生什么了？”长官出声问道。 眼见小精灵都要哭出来，塞斐尔也没再逗弄阿卜，轻笑一声朝利乌斯扬了扬颈间的空间戒指，“瞧，我新买的空间魔戒，跟你的小精灵身上戴的像不像。” 阿卜瞬时一愣，低头朝身上看去，果不其然在胸口的金羽别针上发现了不知何时冒出的雪银色戒指。 一旁的利乌斯没多想，只以为塞斐尔在逗弄小精灵，眉眼渐渐舒展开来，自以为塞斐尔和阿卜还相处的不错。 看着塞斐尔空荡荡的身侧，利乌斯猛然想起了什么，有些不解地问道，“你的暗精灵呢？还在休眠期？” 这话一出，塞斐尔和阿卜皆是一顿，阿卜心理素质堪忧，吓得冷汗直冒，塞斐尔倒是浑不在意般悠悠道，“早醒了，最近回塔斯沙探亲去了，想我了自然就回来了。” 闻言，利乌斯有些讶异地挑起了眉，没想到塞斐尔会这么大度。 毕竟大多数养小精灵的人族都不会这么放心地让精灵独自离开，一旦消失在塔斯沙，再想找回来可比登天还难。 男人暗暗瞥了塞斐尔一眼，轻嗤道：“你倒是心大。” 第69章 塞斐尔没再与他争辩，心里暗道他可不是心大，只是精灵不是他的罢了。 心里这么想，他嘴上却还是滑溜地冒了一句，“不属于自己的，看的再怎么严实都留不住，那还不如放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利乌斯都没发表言论，一旁的阿卜倒是急了，连忙表明忠心，“利乌斯，我可不会离你而去的！” 利乌斯斜睨了小精灵一眼，嘴角抽了抽，没跟他计较。 室内寂静无声，话题终了，气氛一时沉窒下来。 利乌斯本来今晚没想着见塞斐尔，却还是极有缘分地在甜品铺前望见了男人的身影。 就这么鬼迷心窍地停了一瞬，结果现在就把男人带进了自己小精灵的居所。 两人之间的丝线缠连得越发紧密，似乎单凭一方的动摇已经无法斩断这些粘连在一起的红线，反而会因为错误的行动而进一步交织靠拢，直到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利乌斯的眼睫颤了颤，想着精灵也看了，两人的关系更是不清不楚，似乎现在也没有呆在一起的必要，于是便想起身送客。 结果屁股还没从软垫上抬起来，对面的塞斐尔却又开了口，语调柔软，带着点无端撩拨的意味，“长官，你最近有在忙些什么吗？” 塞斐尔望着利乌斯眼下的青黑，抬起手对着虚空那处轻轻摸了下，“得好好休息啊长官，身体可是很重要的。” 明明没有摸到，利乌斯却觉得皮肤上仿佛真的传来了男人指腹温热的触感，耳尖也莫名发烫。 塞斐尔就坐在利乌斯的对面，眼见男人唇瓣张开复又闭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利乌斯却一句话都没憋出来。 一旁的阿卜懵懂地瞧了瞧自己一言不发的主人，像是察觉到了主人的进退两难，他勇敢地站起身，鼓足力气大声道，“塞斐尔说得对，利乌斯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 原本暧昧的氛围在阿卜的豪言壮语下瞬间消散，塞斐尔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口帮腔道，“利乌斯，你听到了吗？” 此刻的利乌斯已没有适才的羞恼，面色冷凝地站起身，淡淡道，“走吧塞斐尔，我送你。” ———————————— “你跟阿卜在以前见过？” 塞斐尔的右脚刚迈出门，耳边就传来男人的质问，他镇定地摇了摇头，随口道，“阿卜的性格跟我的阿白很像，我不自觉亲近了一些罢了。” 利乌斯没言语，琥珀色的眼瞳似有若无地在塞斐尔的脸上划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两人相伴而行到巷口，接下来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塞斐尔正想与长官告别，可沉默了一路的利乌斯却忽地开了口，“三天之后加西亚会启程前往元素荒原，你收到消息了吗？” 塞斐尔点了点头，有些好奇道，“长官也会去吗？” “元素荒原有南北两个入口，军团此行与加西亚并不同路。克里希的小队会从北面进去直接进入龙雪境，而加西亚此行的大体方向并不明晰，但能确定是从南面进入，所以......” 利乌斯顿了顿，殷红干涩的唇瓣不自觉抿了抿，“我们可能不会遇见。” 说完，没等塞斐尔反应，利乌斯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窄细的银白小哨，上面还穿着一小截黑绳，垂眸递给了塞斐尔。 “西修罗尔此行也在列，他对你起了兴趣，因此万事要小心，我......”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可能我们相距较远，我不能收到你的魔力传讯，但若是有那么点动静传过来，我也会过去帮你。” 说完，也不管塞斐尔的反应，把东西塞到人怀里便匆匆离去。 塞斐尔站在原地，手心缓慢摩挲着哨口的微凉触感，心底无端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虽然不能准确描述出来，但是...... 男人低低笑出声来，小心地将黑绳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心情也陡然明媚起来。 他哼着歌，一路两手空空地回到圣殿，直到躺到床上才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但摸着手腕上的小哨，塞斐尔似乎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遗憾，终于闭上眼沉沉睡去。 另一边，阿卜面色严肃地盯着软垫旁包装精美的风语果浆夹心蛋糕，嘴里念念有词，“吃还是不吃呢？” “塞斐尔放在这里的，应该就是送给我的吧？不然放这干什么......” “现在不吃，气温这么高，明天也坏了......” 终于打定主意，小精灵兴高采烈地拆起包装盒来，吃蛋糕咯~ ———————————— 三天后——一列浩浩荡荡的大队从碧波港东茗港口出发，气势恢宏的洛丹号再一次扬起风帆，盛满冒险者们朝元素荒原驶去。 加西亚二皇子一如既往地带着一堆样貌出众的侍从，护卫队的守卫也都个个宽肩窄腰，面目舒朗，盔甲在艳阳下反射着银亮的光采，瞧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除了皇室自身配备的随侍，圣殿也被迫出了几位助祭一同随行，老国王对加西亚的宠爱由此可见一斑。 塞斐尔一个人悠闲地站在望风口，身体随着船身一同晃荡，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银哨，目光从几位助祭的脸上划过。 作为霍兰德左右手的萨莉亚自然没来，被派过来的几位都是些塞斐尔没见过的生面孔，一个白毛黑皮男，两个黄毛黑眸女，还有一个...... 塞斐尔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 他的目光聚焦在一个黑发黑眼的男人身上，虽说这人的面部五官与兰伯特毫不相似，但那不着调的站立姿态，嘴角扬起时熟悉的弧度...... 塞斐尔抽了抽嘴角，双手握着栏杆利落地抬腿，一个侧身便翻下了望风台。 他刚朝着兰伯特的方向走了几步，眼前的路便被一个红袍人牢牢挡住。 火红的长袍上绣着鎏金的短线，被海风吹过震颤出窸窣的响声。 塞斐尔不动声色地收回脚，温和道，“请问阁下......有事找我吗？” 红袍人的兜帽还好好的被戴在头上，整个下巴被雪白的领口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瞳和几缕暗红的发丝。 “大魔导师有要事征询，请跟我来一趟。”男人声线清润，听着便让人心生好感。 塞斐尔被这耳熟的声音惊了一瞬，飞快地瞥了眼红袍人的眼睛，随即低下头去，“烦请带路。” ——是尤利塞斯吧，这声音他应该没听错。 他转身跟着红袍人向船内走去，将身后的兰伯特忘了个干净。 ———————————— 地下船舱被均匀地分出了好些空间，塞斐尔跟在红袍人身后，弯弯绕绕走了好久，终于来到了大魔导师的‘藏身之地’。 ——吱呀 木门被红袍人轻轻推开，塞斐尔被推着走进内室，一抬脚就踩到了地上软绵绵的红丝绒地毯，颇有些惊奇地顺脚磨了磨。 “想把我的地毯踩坏吗？”一道玩味的男声传了过来。 闻言，塞斐尔利落地收好表情，恭谨地朝着不远处主座上的大魔导师走了过去。 没看出来，西修罗尔日常行事倒是奢华，不过是在洛丹号上呆一个晚上，竟也把临时居所布置得如此周到。不仅是地板上铺了羊毛地毯，连桌面上都覆着质地上乘的丝滑桌布，透明水波瓶立在中央，几朵新摘的粉团蔷薇在其中交颈相拥，不断逸散着清新馥郁的蔷薇香气。 这股香气对于塞斐尔来说有些浓郁了，他没忍住，不自觉蹙了蹙眉头。 “阁下，您有何事要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塞斐尔垂下眼眸，不卑不亢道。 可惜直到尾音消散，眼前的大魔导师也没有给他答案，只是缓慢地从藤椅上站起，一步步走到了塞斐尔身前。 为了避免上一次被人捏着下颌抬起头的恶心事发生，这一回塞斐尔自己抬了起来。 两人身高相仿，西修罗尔有些诧异地与塞斐尔对上了视线，似乎第一次察觉到眼前的男人有多高。 “你的长相倒与身形不太匹配。”男人戏谑道。 ‘？’ 塞斐尔心底轻啧一声，面上倒是微微弯起了唇，“大魔导师说笑了，我倒是很满意自己的体形。” 闻言，西修罗尔没吭声，只是进一步凑近了塞斐尔的脸，灿金的眼瞳与塞斐尔幽绿的眸子直直相对，直到塞斐尔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眼前的大魔导师才向后退开。 奇怪，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流泪的冲动了，西修罗尔的功法又重新稳定下来了？ 没等他想明白，眼前的西修罗尔又懒洋洋地朝后坐去，脊背靠在藤椅上，目光意味不明地在塞斐尔的身上画圈。 半晌轻声道，“跟了我怎么样……塞斐尔？” 这一语石破惊天，塞斐尔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还是扬唇直言道，“阁下，恕难从命。我是圣殿之人，想必您很清楚吧？”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西修罗尔毫不掩饰地放声大笑，眼角都沁出泪来，“搬出圣殿可一点用都没有啊，塞斐尔……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出现在这？” 第70章 西修罗尔盯着他舔了舔唇，男人微笑间露出洁白的牙齿，森森冷气仿佛时刻从中逸散出来，“我说啊，相比加西亚皇子，我可以给你更多哦，塞斐尔……” 塞斐尔面不改色，手背上的青筋却隐隐搏动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飞快转动，想着该如何破局。 其实对塞斐尔来说顺应下来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拿下浦格港幻影遗址的通道密钥都会容易许多…… 但是，他可舍不得让利乌斯难过，说好了要等着水金日时长官的答复，怎么能在这之前出岔子？ 若是假意考虑拖延几日，日后面对西修罗尔还是一场恶战，他不相信西修罗尔会这么容易地放过他。出于任务要求，塞斐尔还要在碧波港呆相当长一段时间，不能抛盔弃甲直接遁走，否则前期做的一切伪装都相当于做了无用功，又得重头再来。 思绪翻涌间，塞斐尔闭了闭眼，随即抬眸直视眼前的西修罗尔，“阁下，我不会顺从您。” 冷汗自塞斐尔的后颈缓慢滑落，他全身肌肉紧绷着，准备随时迎战。生怕西修罗尔突然发难，一手把他打个半死。 顶着身前巨大的压力，塞斐尔语速飞快，“光明神在上，我不会背弃信仰纵身欲望之河。您置身权力高层，想必寻找爱侣相当容易，不需要执着于我这种无名小卒。” “我先前并没有委身于加西亚殿下，同样，我也不会服从于您。” “请您放过我，光明神会向每一个正义之士降下福佑。” 室内寂静无声，良久，眼前的西修罗尔才倏地轻笑出声，拍了拍手道，“利乌斯，你出来吧，算是我赌输了。” 塞斐尔身形一滞，鼻尖的吸气声顷刻停滞，他缓缓扭过头，却见原本空无一物的侧方倏然出现了利乌斯的身影。 利乌斯……不是说要从北面进吗？ 他缓缓攥紧了手，手指无端有些颤抖，几秒后又无力地松开。 男人琥珀色的眼瞳澄澈透亮，与塞斐尔对视之际显得有些焦急，似乎想解释些什么，但看到塞斐尔的眼神之后又怔愣了一瞬，一肚子的话哽在了喉间。 塞斐尔轻轻转过头，与失败擦肩而过的滋味他今天算是体会到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干涩的唇瓣轻声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 他扯了扯唇角，目光对准一旁的利乌斯：“原来是拿我寻开心啊，长官……” 第53章 幽暗的长廊曲折回旋, 直到走出地下船舱见到些许光亮之时，塞斐尔才堪堪回过神，心里零零碎碎飘散着冷滞的浮冰, 整个人的思绪都有些恍然。 两人在青石巷口的相遇是偶然无疑, 毕竟他去甜品铺本身就是临时起意，利乌斯也不能神通广大到提前就在青石巷里埋伏着他，只为了告诉他一句错误信息。 昨日种种仍在眼前，手腕上微凉的雪银小哨还存在感十足地震荡着，塞斐尔垂了垂眼，压下了那一丝莫名的酸涩。 “长官，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他淡淡开口，侧头朝身后的利乌斯望去。 能看得出来, 利乌斯确实是被临时调来的, 身上的衬衫和军团制服仍是昨天晚上那一套，此刻皱巴巴地缩着衣角，领口处几道褶痕的存在感鲜明。 相比于昨日, 今天利乌斯眼下的青黑更重, 看来昨晚又没睡上一个好觉。 “对不起。”男人声音微哑，手指疲惫地抬起按了按眉心, 不知怎的他没有跟塞斐尔对视, 反而偏头避开了男人的视线。 “哈，”塞斐尔没什么感情地笑了声, 唇边的弧度有些凝滞，“只有这一句吗，刚才长官看起来可不是这样啊......” 明明适才脸上的表情还很焦急，仿佛藏了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怎么到了外面反而偃旗息鼓了。 闻言, 利乌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没有多说，只是有些无力地补充道，“我没有要试探你的意思，只是被大魔导师要求配合，我不得不做......” 塞斐尔转过身，眼瞳里情绪淡漠，适才的酸涩也都不知被挤到什么地方去了，冷声打断了男人的话，“我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利乌斯一愣，反射性朝塞斐尔投去视线，嘴唇张开一瞬复又闭上。 眼见男人还是没有开口的想法，塞斐尔扯了扯嘴角，语调愈发平缓，清浅的词句像是要融进这涛涛的海声：“那确实不怪长官，是我无理取闹了。” 男人唇边公式化的笑意缓缓浮起，语气里充满关切，“瞧你的黑眼圈，长官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我没事的。” 明明是满溢关怀意味的话语，可传到耳朵里，利乌斯却明显地从中察觉出一丝掩饰极好的疏离感，他敏锐地抬起头，眉间罕见地蹙起山川般的皱痕，“塞斐尔，你......” 可惜身前的塞斐尔并没有再跟他交谈的意思，转过身快步离开木梯口，借着长袍的遮挡，他手下神经质地摩挲起腕上的黑绳。 不论利乌斯是否是真心试探他，塞斐尔都不是很在意，毕竟这种行为勉强还算得上对他上心，是利乌斯在意他想跟他在一起的表现。 可是......如果误会发生，利乌斯却不想解释，反而选择把一肚子的话憋在心里的话，这件事的性质就出了问题。 塞斐尔不信利乌斯会想不到他可能把昨天在青石巷的会面视作一场预谋，有加西亚的挑拨在前，他不信利乌斯想不到他会怀疑大魔导师跟他的关系，会猜忌今天西修罗尔行为的深层用意。 可利乌斯一句话都不愿意说，不论是昨夜真情或是假意的赠礼，还是自己当下的苦衷与困局，他不愿意让塞斐尔知道。 “唉。”塞斐尔幽幽叹出一口气，总感觉北面海域的天空都有些灰暗，狂风卷着被剥离的惨淡云层声势浩大地朝荒原的方向涌去，仿佛连带着塞斐尔泛着裂痕的心也被一同卷走。 利乌斯啊利乌斯，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适才觉得与失败擦肩而过，是因为害怕假意表明的委身于西修罗尔的话被利乌斯听到，现在才觉得那算什么失败，更大的挫败感还在后头呢。 ———————————— 等到塞斐尔收敛好心里肆意涌动的酸涩感，回到适才望风口的位置时，兰伯特已然不见踪影。 塞斐尔眯起眸子，抬手拦住路过的侍从，轻声问道，“亲爱的，你知道圣殿派来的助祭都去哪里了吗？” 随侍挠了挠头，指向了轮船二层，“好像是被加西亚殿下带走了......” 塞斐尔点头称谢，随后快步朝二层走去。 衣香鬓影，影影绰绰——被夺了魂的加西亚十分守规地遵从着二皇子的人设，躺在‘美人’堆里观赏着眼前的斗法表演。 当然，相较香香软软的女人，加西亚更喜欢窝在硬邦邦的美男怀里，挺着张冷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身下人上蹭动，惹得身下高大威猛的侍卫苦不堪言。 不同色系的元素力在奢华的内室里涌动，光影斑驳确实极具观赏性。 可塞斐尔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处，他溜进嬉闹的人群，快速寻找着黑发的男人。 舱室里深发色的男人并不多，塞斐尔一眼就望见了西边看台上没个正形的兰伯特，样貌清秀的男人一个人独坐着，身边并没有别的助祭。 兰伯特这边正无聊地瞧着大厅中央花里胡哨的表演，结果下一秒左肩就被拍了一下。 他回头看去——塞斐尔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哟，你来了？和你的好长官私会完了？”兰伯特撩了两把头发，贱兮兮道。 塞斐尔扯了扯嘴角，“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和别的人私会？” 他也是随口一说，却没成想兰伯特凑近他低声道，“你一上船他就盯着你了，跟狗皮膏药似的，我不信你没感觉到？” 塞斐尔一愣，“什么？” 没理由吊车尾能察觉到的事他没感觉啊...... 兰伯特也有点惊讶，他以为塞斐尔是在跟利乌斯玩情趣，没成想他真不知道。 正想说什么，塞斐尔倏然低头朝手腕上的雪亮小哨瞧去，几秒后手脚麻利地解开了黑绳，把东西递到兰伯特眼前。 “帮我瞧瞧，这上面有没有涂什么东西？” “嚯！”兰伯特吹了个口哨，“连定情信物都有了，下一步准备玩什么啊~” “啧。”塞斐尔不耐地扬眼，下一秒抬起脚狠狠碾上了兰伯特，语气阴森森的，“快点。” ......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水蓝色的试剂，朝着魔法哨上滴了一滴，几乎是同时银哨表面瞬间就升腾起白汽来。 “定向掩息粉，”兰伯特斩钉截铁道，立马将小瓶藏了回去。 “佩戴者将在一定时间内无法感知到指定物主的气息，通常掩息粉的维系时长为三天。” 塞斐尔有些怔愣，利乌斯为什么要抹去自己的踪迹，他准备在这段时间干什么？为什么还偏偏不让他知道？ 但换个角度，青石巷没有碰上的话，这哨子能到他手里吗？ 第71章 还是说，撒下掩息粉的另有其人？ 兰伯特瞟了眼神思不定的塞斐尔，戏谑道，“他不会是想背着你找别的小情人吧？” “不会吧，有你这张脸他还不满足啊，太贪了吧~” 思绪被骤然打断，塞斐尔深吸一口气，立马给了兰伯特一脑锤，“闭嘴。”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先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对着兰伯特问道，“你上来干嘛？还有别的任务？” 兰伯特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脑后的包，满眼幽怨地瞥了眼塞斐尔，闻言解释道，“我最近在试着做一种‘脱胎换骨’的新魔药，需要点古生蝶翼粉，碧波港集市里面卖的太贵了，有这机会刚好来元素荒原瞧瞧......” “你上次那个二元置换什么的还不够？都能从一个身体转换到另一个身体了，跟脱胎换骨有差别？”塞斐尔有点好奇。 “不不不~”兰伯特故作高深地摇头，“二元体的那个药剂，若是宿体死亡前没有及时剥离，灵魂会受到重创的......” “可我新挑战的这个魔药，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以达到偷天换日效果。就算肉/体死亡，也可以在原乡重获新生。”兰伯特低声道，手下打配合般比了个开花的动作。 闻言，塞斐尔有些质疑，“真的假的，身体的心脉一旦毁损基本就是不可逆的了，你要拿到什么元素的材料才能同时实现时空跃迁和肉/体再塑？” “更何况还有一个标记地点的前奏条件......”他抽了抽嘴角，觉得兰伯特的构想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哼。”见塞斐尔不信，兰伯特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你在跟一个天才魔药师说不可能吗？” “我跟海洛伊丝可不是一个派别的，以她那种魔药嵌套阵法的常规做法当然不可以，但万事万物相连相生，可别那么早否定我哦~” 塞斐尔虽然不理解，但确实隔行如隔山，他还是不妄加评判了。 说不定，他以后可能会用的到？ 思绪偏离了一瞬，塞斐尔漫不经心地朝主看台瞥了眼，恰好与加西亚身旁站立的男人四目相对，下一秒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眼。 塞斐尔戳了戳身旁的兰伯特，“喂，那个黑皮白毛的家伙是谁？瞧着怎么跟萨莉亚那么像……” 兰伯特望了一眼，点头又摇头，“不是萨莉亚的弟弟，是她哥哥，应该是萨莉亚太忙来不了替萨莉亚顶包的。” “还是个刺头，今早觐见西修罗尔时出言不逊，他还被长虹使痛殴了一顿。”兰伯特凑过来小声道。 可塞斐尔的关注点倒不在这，他有些疑惑地问向兰伯特，“觐见？你们在哪跟他会面的，我怎么没看见？” 兰伯特甩了甩手，浑不在意道，“就你被长虹使带着去地下船舱的时候，咱们前后脚啊？” “我还以为你被带去干别的事了，就在那个铺着羊绒地毯的房间……” ……什么？他不是才在那走了几分钟吗？前后脚怎么会没遇上？ 眼前仿佛又出现那条弯曲回旋的船下通道，塞斐尔脑海里灵光一闪而过，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缓缓转头朝向兰伯特，轻声道，“时空魔法……” 兰伯特蹙起眉，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砰 塞斐尔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顺道拉起地上稳稳坐着的兰伯特，“跟我来一趟。” “喂，轻点啊，发什么神经……”兰伯特被拽着领子，歪七倒八地从座位上离开。 主看台——黑皮银发的男人莫名抬眼，无机质的银眸缓缓朝西侧望去，眸底——两个拉拉扯扯的身影逐渐远去。 ———————————— 另一边，利乌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地下船舱，再一次站在了大魔导师舱室的门前。 ——吱呀 甫一进门，熟悉的男声就传了过来，“把人送走了？” 利乌斯垂眸，淡淡地嗯了一声。 帘幕后的男人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似乎在回味些什么，“没想到还表现得挺坚定，怎么样？没有影响到你在塞斐尔心中的形象吧？” 利乌斯眼睫蹁跹，浓黑在眼底无声沉淀，“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在意什么形象？” “你说奇不奇怪，加西亚那种性子，竟然没有把塞斐尔收入囊中，真是让人好奇其中的原因......”西修罗尔喃喃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不甚在意地轻嗤出声，“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毕竟加西亚也不一定是加西亚了。” 闻言，利乌斯有些奇怪地抬起眉梢，不自觉开口道，“大魔导师何出此言？” 听见这句问话，西修罗尔低低闷笑出声，挑开帘幕露出那双明亮的灿金眼瞳，戏谑道，“利乌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这双眼睛，当年还是你为我取来的呢。” 男人肤色稍深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起眼下的皮肤来，存在感十足的黄金瞳仿佛要直直望进对面利乌斯的眼底，“这双眼睛的奇妙之处，这才几年啊......你不会忘记了吧，我的好门徒？” 室内寂静无声，利乌斯面无表情地与对面的大魔导师对视着，无形的风暴漩涡自两人之间升起，裹挟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冷气，莫名让人脚底生寒。 “阁下，我记起来了。”男人垂下头，英俊的眉眼被浓黑的碎发遮挡，琥珀般的瞳底闪过一道暗光。 西修罗尔没言语，自上而下地巡睃过利乌斯的全身，语气不明道，“你看起来心情有点低落啊利乌斯，会影响到我安排给你的任务吗？” “不会。”利乌斯淡淡道，缓慢地抬起了头。 西修罗尔表情不变，顺手从桌上抓起了那束插在水瓶中的粉团蔷薇，抛给了利乌斯。 “大概今晚就会起作用，别搞砸了。” 变异蔷薇根茎的钩状尖刺很是锐利，轻轻一接便穿透了利乌斯掌心的皮肤，密密麻麻的痛意无孔不入，利乌斯垂眼盯着这束艳丽的蔷薇，半晌应了一声。 “您放心吧，我会完成任务的。” ———————————— 地下船舱入口—— “不是我说，还没晚上呢，你带我来这干嘛，这么想睡又臭又挤的大通铺？” 塞斐尔啧了一声，“别说话，你快闻，能不能闻到股野蔷薇的香味儿？里面有没有别的什么？” 既然前后两波人之间有时间差，且都去了西修罗尔的房间，那肯定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西修罗尔到底想做什么？ “我又不是狗……是有股花香没错，但其他的味道我真没闻出来。”兰伯特摇了摇头。 看来不是魔药，塞斐尔摸了摸下巴，有点想在这里布阵法试试水，但是白天不太好行动，太引人注目了…… 正想着，身旁的兰伯特突然莫名其妙扯了扯他的衣袖，过了一会儿又扯起他的裤腿来。 “你干什么？”塞斐尔拽开兰伯特的手，回过头朝后望去，“别老拽……” 他身形一滞，嘴里的话倏地没了音。 ——眼前，熟悉的英俊男人再度出现在甲板上。 而他上来的地方，正是两人查探着的地下船舱。 ‘又去西修罗尔那干什么了？这么短时间怎么又从下面上来？不跟他解释还给他下药！现在莫名其妙又摆着这张屑脸？！’ 塞斐尔的目光从利乌斯莫名阴沉凌厉的眉眼上轻轻划过，舌尖顶了顶右腮，不耐地抓住兰伯特的手臂侧过身，“给我们的长官让道啊。” 第54章 正午艳阳高照, 甲板上人来人往，却没多少人朝地下船舱的入口投来视线。 利乌斯正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闻言眸光轻飘飘地自塞斐尔拉着人的手指上划过, 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踏上最后一节台阶, 好似不经意般淡淡出声。 “这就不干长官的事了。”塞斐尔松开拉住兰伯特的手，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身边人肩上的灰。 利乌斯沉静的眸光缓慢地划过那只不安分的手，隐忍地闭了闭眼，最终一言不发地从两人身前穿过。 男人离去的身影带着点压抑的薄怒，清浅的蔷薇香气一瞬分离，在塞斐尔鼻尖拐了个弯，飞快地消逝在半空中。 单身人士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场面，兰伯特还有些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 “喂, 怎么闹别扭了？前天不是还好好的？” 塞斐尔没解释，见兰伯特在这事上起不到作用，便十分无情地踢走了男人。 “你先走吧, 等有机会我再来探查一番。” 塞斐尔垂眸顺着地下船舱的楼梯口向下望去, 直到视野被无底的黑暗侵吞。 ———————————— 夕阳西斜，洛丹号在落日之前终于抵达了元素荒原的南面入口。 夜晚元素荒原境内的危险指数会呈直线上升, 所以加西亚殿下的小队并没有贸然直接入境, 而是选择在南面入口前安营扎寨，先度过一个夜晚。 第72章 但大魔导师的队伍此行有收集珍稀元素魔药的任务, 于是现行入境，只留下一列分支原地驻守。 圣殿的四位助祭被两两分散，兰伯特和一位黄发女助祭被留在了境外，而剩下银发黑皮的萨修伊和另一位女助祭则被安排进了西修罗尔的探险队。 塞斐尔乐得清闲，本想趁着西修罗尔他们入境的时间去洛丹号上查探一番, 结果临行前却被大魔导师身边的长虹使截住了。 熟悉的清润声线再度传进塞斐尔的耳边，“阁下，大魔导师有吩咐，您这次也跟着萨修伊他们一起入境。” 塞斐尔顿了顿，目光自那双幽绿的眼瞳上划过，试探道，“亲爱的，敢问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闻言，眼前的长虹使眼眸弯弯，似是藏着点笑意，但还是摇了摇头，“并未……您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您收拾一下吧，走的时候萨修伊会过来通知。”男人转身离开，身上暗红色的长袍袖摆翻飞。 塞斐尔盯着男人的背影瞧了瞧，心下越发肯定他的身份。只是……尤利塞斯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在大魔导师身边，那是不是意味着——斯里兰集市的案件实情现在还没有传到老皇帝的耳边？ 他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好可惜啊，为什么把我分配到外面来了……” 塞斐尔回过头去，兰伯特一脸幽怨地望着他，脸拉的老长，全然是对不能参与夜探元素荒原之行的遗憾。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塞斐尔随手拍了拍他的肩，漫不经心道，“这个安排应该是轮换的，这次探秘有好几天，下一次就轮到你了......” 见两人在这边聊着天，和兰伯特分到一组的另一位女助祭也凑了过来，像是感觉有些热，一边扇着风一边抱怨道，“为什么感觉这荒原比碧波港的气温还高？” “有吗？”兰伯特挠了挠脖子，打量起头顶开阔的天空来，他没感觉到啊。 塞斐尔也没感觉有多热，想着可能是个人体质缘故便没再搭腔，他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聊了几句便与两人告了别。 巧的是，几乎是塞斐尔刚装好随身物品抬起头，萨修伊就出现在他眼前。 虽然兰伯特说萨修伊是萨莉亚的哥哥，但萨修伊看起来年岁很小，并没有萨莉亚看上去成熟，甚至还有种小狼崽子的感觉。 ......可能是这双眼睛的缘故。 塞斐尔心下暗戳戳琢磨着，面上倒是友好地扬起了唇，“要走了吗？” 萨修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无机质的银眸在他身上划过，似乎在评判些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快跟上小队时，青年突然开了口，“你似乎很强。” 塞斐尔愣了一瞬，这莫名其妙的，好像跟他打过一架似的，从哪来这么一句，“是吗？谢谢。” 他没打算跟人深入沟通‘强不强’的问题，可萨修伊却像是跟他杠上了一般，固执道，“你身边那个助祭，光属性也用得很好。” ......so？ “萨修伊，你到底想说什么？”塞斐尔迟疑开口，对这莫名其妙的赞美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把台阶给人递了过去，但萨修伊反而不说话了，闭紧嘴加快步调向前走去。 塞斐尔抽了抽嘴角，暗骂一声也跟了上去。 哪来的神经病？ ———————————— 小队里人数不多，一半是眼熟的长虹使，剩下一半人里除了圣殿的助祭外还有些高阶守卫和女巫，零星能看见几个身着绿袍的魔药师。 类型倒挺丰富。 塞斐尔心里戏谑着，眸光却不自觉瞥过西修罗尔身边的黑发男人。 这个负心汉大骗子，骗他就算了，给他解释的机会也犟着嘴不说，塞斐尔发誓这一路上他不都会理这个狗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收回在别人身上打转的目光，转过头与一旁的萨修伊交谈起来。 熟悉的目光终于移开，利乌斯有些僵硬的身体也渐渐放松，长长松了一口气。 身旁的大魔导师像是发现了什么，饶有兴趣道，“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怎么这么关注你？” 利乌斯垂眸，羞恼的神态顷刻消散，摇摇头冷淡道，“普通朋友罢了。” 西修罗尔轻嗤一声，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今早失策了，应该让你来问他，说不定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利乌斯没吭声，一抹暗光飞速消逝在眼底。 “时间差不多，应该快起效了，可以收割成果了啊利乌斯……”西修罗尔抬头轻笑着，目光直直穿过林宇，像是透过天幕望见了什么。 利乌斯没立刻搭腔，只是瞥了眼朝貌美女巫们走去的塞斐尔，嘴角微不可察地压了压。 随后点点头，轻声道：“是。” ———————————— “怎么能说是呢？”塞斐尔毫不客气地嘲笑着满脸严肃的萨修伊，越发觉得这个青年有些好玩。 适才可是萨修伊说自己没占过卜，塞斐尔才带着人靠近了四面飘香的女巫堆。 好一顿软磨硬泡，塞斐尔才赢得了女巫姐姐的欢心，让人答应给两人免费占上一卦。 却没成想白袍姐姐顺嘴问了句萨修伊是不是因为不相信占卜结果，所以这么多年才都没尝试过，萨修伊这个愣头青竟然真的点头说了是。 这下可好，四周的高阶女巫都乐出了声，一个接一个往萨修伊身上靠，说要给他下巫术让他吃点苦头。 萨修伊忙着躲避，黑皮上都透出点红来，看得塞斐尔有些忍俊不禁。 不知是不是氛围使然，塞斐尔觉着自己身上也有些热。 连带着眼前都泛着雪光似的花点，潮湿的热气不断上涌，熏得他头都有些昏。 不对劲...... 塞斐尔想着白日里那股蔷薇香气，猜测自己身上的反应肯定跟这玩意脱不了干系。 那不就意味着，四个助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反应？ 他舔了舔唇瓣，使着巧劲钻进人群把萨修伊拉了出来，用力拍了拍萨修伊的脸，“萨修伊，你有什么感觉没有？” 萨修伊适才被鼻尖的香气熏得有些头疼，现在被塞斐尔拉出来重见天日，才觉得好了一些，他瞧着眼前脸颊泛红的塞斐尔，狐疑道，“你很热？” 靠...... 这萨修伊怎么没什么反应，脑海里灵光一现，他出声问道，“你今早，是不是被西修罗尔麾下的长虹使揍了一顿？” 萨修伊不悦地蹙起眉，点了点头，“若是我再强上几分，就不会被别人拉着打了，还是你身边那位助祭帮了......” 照这么说，他在室内呆的时间应该不算长......但西修罗尔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 那么，这香气到底要起什么功能，在大魔导师的设计里又要扮演什么角色？ 他正想着，前方带队的长虹使忽然叫停了行进的队伍，这个人的眼睛……不是尤利塞斯啊。 他去哪了？ “大家先停一下，元素荒原夜间情况特殊，不同元素的魔药原料出现时间不同，但此行我们要采集捕获的原料也种类繁多，为此我们要分头行动。” “首领已经把任务均匀分配到每个带队的长虹使手中，大家在基础任务达成后便可自行采集，但注意不要脱离队伍......” 前面带队的人絮絮叨叨说着，塞斐尔不耐地掏了掏耳朵，想着碧波港的人还是太多了，不懂分头行动死得越快？ 但想着自己身上中药的迹象，也有些能明白大魔导师的良苦用心。 自己死得越快，大魔导师不是就越开心？ 塞斐尔回想起圣殿西向殿里那一个个装着刻有诡异荆棘纹人皮的箱子，眸底划过些许思量，说不定这一趟回去后他身上会出现那种纹身也说不定？ 压下身体里不断涌动的燥热，塞斐尔开始思考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利乌斯知不知道这件事？ ———————————— 萨修伊听见带队人的吩咐，便带着塞斐尔朝离他们最近的长虹使走去，把两人适才的谈话忘了个干净。 眼前的这位长虹使是个身形高挑的女性，留着一头黑长直，锐利的灰眸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即淡淡道，“两个助祭不能在同一队。” 闻言，萨修伊表情变换一瞬，老实道，“他不是助祭。” 黑发女人目露疑惑，上上下下打量了塞斐尔一圈，随即还是摇摇头，“一个队里有一个配备元素力的人就够了，你呆在这，我带他去别的队。” 萨修伊有些不情愿，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塞斐尔离他越来越远。 “长官，我这里多了一个……嗯，跟助祭差不多也有元素力，你们队里还缺吗？” 不知是利乌斯故意的，还是就这么巧，塞斐尔眼睁睁看着女人把他带到了利乌斯所在的小队。 两人面面相觑，塞斐尔冷着脸，不耐地移开了视线。 见塞斐尔这幅样子，利乌斯原本打算放塞斐尔去别的队的心思完全歇了下去，他转过头对女人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第73章 听他这话，黑发女人便以为利乌斯的队里没有，悠悠然转过身离开了。 女人一离开，利乌斯将目光投向了队里的另一位助祭，对着手下的小兵淡淡开口，“你带她去莫卡里他们队。” 塞斐尔：...... 故意的是吧？ 塞斐尔咬了咬牙，从没觉得利乌斯有这么多小心思，朝男人投去了讥讽的目光。 利乌斯全当没看到，对着目瞪口呆的带队长虹使道，“人已经齐了，还不走吗？” 男人揶揄的目光在塞斐尔身上暗暗划过，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出发！” ———————————— 利乌斯是作为守卫的身份加入的小队，本队的目的地是元素荒原东方的月涌山谷，涌泉月草只会在夜间三时于月涌泉下绽放，给小队留下的时间还很长，因此一干人等行进的速度也不是那么快。 塞斐尔目不斜视地走在利乌斯身前，强压着心底的躁动行进着。 一开始他还以为那花香有催发/情/欲的作用，但似乎只是一开始有，昂起之处没过一会儿就偃旗息鼓了。 现在塞斐尔只是感觉浑身都很躁动，也比往常更容易发脾气，牙齿和舌头也一阵一阵地发痒，总想舔舔或是咬点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受控制地催动出了光丝，让它们从唇齿内部偷偷冒出，开始给自己充当磨牙棒。 真像回到了婴儿时期一样，塞斐尔从没觉得自己的口唇欲这么强。 身后的利乌斯瞧着塞斐尔不安分的背影，手指神经质地抠起手心来，他十分清楚塞斐尔这是怎么了，吸入了变异野蔷薇的香气会变得躁动不安，根据个人体质不同还会产生不同的副作用。 等到了月涌山谷，一旦与相性的魔草相冲，野蔷薇本体的作用就会完全挥发显现。 元素荒原内外境的助祭也都一样，这里到处都是珍稀魔物，而野蔷薇的药性相当霸道，只要有相冲之处，就一定会产生效用。 就看……最后相冲的是哪一种药物了。 见塞斐尔这副模样，大抵是...... 利乌斯垂下眸，盯着手臂内侧的暗袋瞧了几秒，又缓缓抬起头来。 ———————————— 一小时后，小队终于抵达了月涌山谷。 皎洁明亮的月色如泉水般汩汩涌下，漆黑的山壁环绕住月色，如恶龙守护金银财宝般将月泉团团围住。 天幕已然漆黑如墨，天际边却还泛着点灰蓝，蠢蠢欲动地不时试探一下，下一秒却又被死死压制。 塞斐尔感受着周身的寒凉气息，眉梢不自觉挑了起来，这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藏起来了。 他瞧着站在最前方的长虹使，漫不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 出来就把他吃了，别吃我哦好宝贝~ 他心下暗暗想着，退着退着身后撞到了一具温热又柔软的身体。 ——砰 不用想塞斐尔都知道是谁，他避嫌般侧了侧身，头也没回，就这么往前稍稍走了点，似乎无事发生。 利乌斯也垂着眸不吭声，整理了一下被塞斐尔撞乱的衬衣，主动走上前靠近男人，低低道，“身上感觉怎么样？” ‘你还知道问我？’ 塞斐尔扯了扯嘴角，冷漠地回复，“多谢关心，我好得很。” “真的吗？”利乌斯语气平淡，手上却不老实，倏地伸手朝塞斐尔身上摸去。 但还没摸到，便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啪一声打开。 这声响惊动了周边其他的人，几道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 利乌斯的脸皮是真的厚了，即便如此情况，也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脸，“怎么了？” 领头的长虹使有些悻悻地转过了头，再次瞧了眼深不见底的山谷，对着身后的利乌斯试探道，“长官，我打算用暗火试探一下，你觉得可不可行？” “不用问我，你是领队。”利乌斯道。 ‘好家伙，还我是领队，那刚才是谁发号施令把人强行拉进来的？’领队在心里逼逼赖赖，表面上倒是安静如鸡，十分顺从地道了声是。 红紫交加的焰火如流星般坠入谷底，转瞬便消逝在眼前，仿佛被巨物吞进了口中，一声一息也没发出来。 塞斐尔有些惊讶，被这种改造的火元素攻击也没反应吗？ 他眯起眸子，兴趣倏地被调动起来，撇下身后的利乌斯快步走上前去，对领队的长虹使道，“我试试行不？” 领队微妙地瞥了眼身后长官的表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应该......可以吧。” 塞斐尔舔了舔嘴唇，调动身体里的光暗两元素从手腕里冒了出来，一明一暗相互缠连，顺着山体的岩壁窸窸窣窣地朝下探去。 山谷深不见底，光丝爬了许久都不见触底，反而是暗元素的触角抢先拍了拍塞斐尔，示意他自己已经到了。 “嚯。”月涌山谷不亲光属性，竟然更亲近暗属性吗？ 塞斐尔回过头，对着一脸期待的领队弯弯眸子，“碰到底了，但有风险。” 领队的眼里冒出点喜悦，思虑一番对身后的两个守卫招了招手，“顺着......” 话还没说完，塞斐尔感觉腕间的光丝传来一道巨力，极强的坠感瞬间涌上肩头，似乎有东西想把他拉到下面去。 塞斐尔迟疑一瞬，他感觉好像是元素自己想让它下去，正想着要不要顺从这股力道，身后就袭来一道迅疾的冷风。 下一秒——泛着圣光的剑气疾风般扫过塞斐尔的脸庞，瞬间割断了塞斐尔腕间缠绕的光暗魔藤。 一只冒着热气的大手捏着塞斐尔的后颈，强硬地把他拖离了山崖边。 塞斐尔愣了一瞬，身体顺着惯性躺倒在地面上，利乌斯冷若冰霜的面庞也出现在视野中。 他咽了口唾沫，自己坐起了身。 瞧着浑身冒冷气的利乌斯，塞斐尔侧了侧头解释道，“我的元素力想让我下去，不是别的东西拉我。” 领队吓得一激灵，闻言还以为是对自己解释，大喘气道，“那也不行，天啊，吓死我了......” 塞斐尔还想说些什么，眼见面色不善的利乌斯，也没了说话的欲望。 领队的眼睛倒是骨碌骨碌直转，直接让队里的女巫做了意向占卜，占卜结果是好的，但是指示方向却在适才发生危险的山崖边。 这让领队有些犯难，不自觉把目光投向了利乌斯，小心翼翼道，“长官，占卜结果是好的，要不我们派两个人去下面看看？” 同时，塞斐尔浑身又躁动起来，元素力的催动似乎加速了药性的发挥，那股强烈的躁郁感简直要淹没他，某一刻塞斐尔恨不得直接用元素力把这片山谷夷平。 眼见距离涌泉月草开放的时间越来越近，塞斐尔的忍耐力也越来越弱，他出言打断了领队，“我去吧，找个人陪我就行。” 金发男人面色泛红，眼角眉梢透着燥意，好似有热气一阵阵从他身上喷涌出来一般，直教人看得面红耳赤。 领队莫名其妙咽了口唾沫，眼见四周队员的眼神都在若有似无地瞟着塞斐尔，正想说点什么，一直沉默的利乌斯却讥诮地开了口，“你这幅样子，想怎么下去？” 这话一出，简直像在塞斐尔心底熊熊燃烧的火焰上又浇了一圈油。 他不受控制地嗤笑出声，幽绿的眼瞳直视着利乌斯，冷声道，“长官的手有这么长啊，不是说全由领队做决定吗？” 利乌斯攥紧拳头，锐利的眼神睨向一旁的领队。 眼见两人的目光都对准了自己，领队瞬间连欣赏美色的欲望都没有了，欲哭无泪地结巴道，“长官，月涌山谷瞧起来更亲近暗元素，要不......你和塞斐尔一起下去？” 结果是无疑的—— 若是以往，只怕两人会像那次去塔斯沙那般抱在一起过去，但这次可不同了，暧昧关系分崩离析，塞斐尔宁愿利乌斯顺着自己的元素魔藤爬下去，也不愿意跟男人一起抱着下去。 “长官，请啊？”塞斐尔有些不耐，唇息愈发炙热，烧得他脑子有些不清楚。 瞧他这幅样子，利乌斯心底的压抑也仿佛被包上了一层暧昧的泡泡，整个人的行动有些滞缓。 望见男人抓住魔藤，塞斐尔只当利乌斯不犟了，正想催发暗元素放下去，腰间却突然缠上一只手来。 利乌斯眸光澄澈地盯着他，似乎自己做的再天经地义不过。 塞斐尔简直要气笑了，语气更加尖酸刻薄，“长官 ，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我说……” 话还没说完，利乌斯这个疯子忽然揽着他跳下了山崖。 塞斐尔被烧得浑浊的脑子瞬间清明，他心下一惊，立马催发元素把两个人包裹起来，缠连着魔藤阻断飞速下行的进程，把两人慢慢地放下去。 “你疯了吧！利乌斯！”塞斐尔咒骂的话语都有气无力起来，毫不留情地在半空中给了利乌斯一拳。 第74章 ——砰 利乌斯被打得侧过头去，舔了舔唇瓣却没出声，似乎吃定会有这一遭，因此没什么反应。 直到被魔藤送到地上，塞斐尔强撑的身体才终于卸力，他顾不上跟利乌斯掰扯，昏沉沉地朝一旁的石壁靠过去，不耐道，“我有点不舒服，你自己搜查去。” 等了好一会儿，塞斐尔都没听见离去的脚步声，他忍痛睁开眼，却瞧见利乌斯就站在自己面前，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我说，你听不懂人话吗？利乌斯……”塞斐尔本来就身体不爽，现在看见这张大骗子的脸更是生气，控制不住地低骂出声。 “你……”利乌斯的目光不自觉投向塞斐尔的长袍下方，语调有些不稳，“要不我帮你？” “哈？”塞斐尔嗤笑出声，他忍着身下的燥热，不屑道，“我们什么关系啊长官，我用不着你帮我。” “那你想让谁帮你？”利乌斯的声音有些微哑，整个人更加靠近塞斐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 “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塞斐尔粗喘着气，一掌把利乌斯的头推到一边，“什么都不告诉我，误会了你也不解释，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现在跑来装什么深情，真他妈可笑......” 塞斐尔絮絮叨叨说着，二次催动元素力，身体燥热的程度更上一层，他真有些忍不了了。 反正眼前也就利乌斯一个，塞斐尔暗骂一声，动作轻巧地扯开衣襟，褪下内衬，就这么大大方方对着利乌斯自给自足起来。 “我根本用不着你，我自己可以，谁没有手啊……”塞斐尔摆着张屑脸，眉眼此刻恶劣上扬，低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好似眼前的利乌斯跟这山谷底的一花一草没什么区别。 利乌斯眉眼压低，一眨不眨地盯着塞斐尔，明明他没有中药，眼角眉梢连带着耳尖却都跟塞斐尔一样泛起红来。 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声线更加沙哑，或许是些许愧疚夹杂着补偿爱人的想法，让利乌斯说出了自己都想不到的话，“我让你蹭，好不好？” 塞斐尔动作一顿，烧红的眼皮倏地抬起，蓦然轻笑出声，“利乌斯，你真是……” 宁愿隐藏秘密招人误会，宁愿用这种方式赔罪，也不解释吗？ 心底的寒冰与岩浆倏然碰撞，塞斐尔猛地支起上半身，爱欲在愤怒和猜忌下愈显狂热，他朝利乌斯压了过去。 后颈被巨力压制，利乌斯整个身体都被翻了过去，疼痛间仿佛还能感受到脖颈上一滴滴炙热的水液。 塞斐尔强硬地掰过利乌斯的下颌，吐着热气的唇瓣炙热厮磨，身下人舌尖的水液也被他尽数掠夺，仿若吞吸蜜液一般痴缠地裹入腹中。 男人冷白修长的五指浸入蜜色的侧颈，非逼得人扬起下颌，才允许唇间淫靡的水液悉数倾泻。 利乌斯控制不住地侧过头躲避，经受不住的哭音泄了出来，塞斐尔才温柔地舔舐过去，卷着睫毛处黏腻的泪珠吞入腹中。 “长官，放松点好不好？”塞斐尔轻笑着，望着才刚开始就有些承受不住的长官，不自觉抬手轻柔地擦过男人额间的汗液。 “看着我，利乌斯。”他低低出声，掰过男人侧过去的脸颊，俯身再度吻了上去。 ...... 野草窸窣响动，昏暗笼罩着整片山谷，人影晃动，不远处的月涌泉一直在汩汩涌动着盛满皎洁月色的山泉。 ——哗啦哗啦 月涌泉倏然奔腾，水液四溅，哗啦流动的泉水打湿了河岸的草地，一朵又一朵散发着莹亮光辉的粉白小花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正是涌泉月草。 正站在山崖上苦苦等待的小队瞧见这幅光景，有些兴奋地站起身来。 “似乎是成了，咱们等他们上来吧。” 另一边—— 直到塞斐尔餍足地仰起上半身，身下的利乌斯才缓缓睁眼，两人四目相对，塞斐尔心里那股怒气已然不知消散到何处去了。 他再次俯身，盯着眼角还泛着干涸泪痕的利乌斯，一字一句轻声道，“利乌斯，真的不告诉我吗？” 第55章 利乌斯像是还没从适才的刺激中缓过神来, 瞳底隐隐泛着水光，被身前灼热的气息靠近，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塞斐尔愣了愣, 伸出一只手试探性地摸了摸身下人还隐隐颤动的腿部。 果不其然——利乌斯反应极大, 身体瞬间有些受不住地朝后移了移。 这两下过后，利乌斯原本空茫的脑袋也逐渐缓过了神，琥珀色的眼瞳眨了眨，在瞧见塞斐尔的一瞬猛地坐起身来，下一秒又像被扯到了哪处般，低下头嘶了一声。 塞斐尔舔了舔唇角，目光也向破皮的位置望去，只见原本泛着蜜意的匀称皮肉在此刻格外红肿, 似乎遭到了无情的蹂躏, 可怜兮兮地抽泣着。 再瞧利乌斯的表情，此刻由红转黑再转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他倏地抬起头来, 眼神一瞬变幻莫测。 塞斐尔不由自主地抠了抠侧脸，身体前倾凑到利乌斯胸前, 故意卖乖道, “长官疼不疼，要不要我给你抹些药？” “不用。”利乌斯咬紧后槽牙, 不知在怪适才鬼迷心窍的自己，还是在心底咒骂没轻没重的塞斐尔。 塞斐尔低低叹了一口气，帮着长官整理起身上的衣服，这下利乌斯倒没躲，脸色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耳尖却仍泛着羞赧的浅红。 瞧着利乌斯精壮躯体上暧昧的齿痕，塞斐尔的心情就莫名变得好起来，总觉得嘴里跟含了蜜糖一般，稍微回味一下就甜滋滋的，把适才的问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长官整理好衣装，回到了平常冷峻凌厉的模样，塞斐尔才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眼看利乌斯没跟他搭话的意思，转头就要走，他歪了歪头，有些好心地出声提醒，“长官真的没事吗，走起来估计有些……”疼。 最后一个字还没蹦出来，眼前的男人就痛哼出声，手臂虚弱地扶住身旁的石壁，显然是磨到破皮的地方了。 塞斐尔有些无奈，快步走上去，双手握紧利乌斯的腰部，缓慢地放了个治愈术。 光元素的魔力透着股温热的触感，穿透衣物暖融融地融进两腿之间，没过一会儿利乌斯的痛感便消失不见，如果不是胸前还肿着，还让人以为适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身下是不疼了，这下肿痛感全部聚集在胸前，没有身下的对比反而显得上身的痛感更加明显，走起路来磨着粗糙的衣物，越发让人觉得不快。 “你……”利乌斯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直直盯着塞斐尔，但嘴张了半天后面的话也没说出来。 “怎么了长官？”塞斐尔温柔地笑着，灿金的发丝在月涌泉浅白荧光的照耀下更显圣洁，仿佛适才在草地上和男人厮混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当然知道利乌斯要说什么，既然使了治愈术，那为什么只修复了下面，却放着肿痛的前胸不管？ 塞斐尔就是故意的，他想让长官求他，这样他才好让长官吐露出自己的秘密。 这当然是强人所难，毕竟塞斐尔自己不曾对利乌斯坦白，却反过来要求利乌斯说出自己的秘密，这种不对等的交换自然没人愿意妥协。 可是，塞斐尔的身份确实无法向利乌斯言明，一旦说出口，以两人现在不清不楚的关系，利乌斯想必会选择断情绝爱，直接把他压入大牢。 但利乌斯可跟他不一样，他不觉得长官要做的事会比他这个卧底的任务更加炸裂，如果能在走之前帮助男人解决掉一些难题，或许他心里会充实一点。 他得等一个时机，最好是任务完成要从碧波港离开之时，这样他才能走得干净利落。 塞斐尔不确定利乌斯对自己的感情到底在什么程度，两人现如今的地位本就不对等，贸然的推心置腹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地位，他还没那么蠢。 毛团般缠连的思绪被缓慢解开，塞斐尔抬眸，仍旧笑盈盈望着身前的利乌斯，“长官想跟我说什么呢？” 利乌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懑，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被人糟蹋了身子还要苦哈哈洗床单的糟糕感觉，这下连身前的肿痛也顾不上想了，自顾自快步朝前走着。 还没走几步，扶着石壁的右手便被身后人猛地拉过，整个人被吓得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塞斐尔的怀里。 好巧不巧，他的前胸正正挤压在男人身前，痒处被挤压，苏爽中伴随着些微的刺痛感，让利乌斯一时没缓过神，不自觉舒服地闷哼一声。 “长官好心机，是故意在我身上磨吗？”塞斐尔轻笑道，手下不老实地摩挲着利乌斯肤色稍深的手腕，整个人没皮没脸的难缠状态仿佛回到了两人初遇时的巅峰时期。 利乌斯牙都要咬碎了，猛地推开塞斐尔，俊朗的眉眼莫名浮起一丝阴鸷，盯着塞斐尔冷声道，“给你玩了还不够？你到底想怎样？我凭什么跟你交代，你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我的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75章 塞斐尔动作一顿，幽绿的眼瞳微微眯起，手下倏地用力，“长官觉得我是在玩你吗？难道不是长官自己愿意的吗？” 他放开利乌斯的手腕，抬手用力捏住男人的下颌，身体前倾不断逼近利乌斯，“好长官，想从你嘴里问出点东西怎么就这么难？”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身份吗？好啊我现在就告诉你......” 利乌斯瞳孔骤缩，用力甩头却无法从塞斐尔的手下离开，只能看着男人殷红的唇不断凑近自己的耳侧，像毒蛇一般吐出裹满毒液的内芯，下一刻狠狠刺穿了自己的皮肤。 “怪不得桑特的身份出来了你却还是不信我，长官的直觉真是厉害得很啊。” “你怀疑的对，我确实不是桑特，”塞斐尔阴冷的声音徘徊在利乌斯耳边，像是死神在敲响生命的遗钟，不顾利乌斯的反抗硬生生刺入他的鼓膜，“我不是桑特又能怎样？” “没道理浦格港一夜灭城，不知道多少人死在那场大火里，而你那尊贵的好导师却还好端端坐在大魔导师的位置上......” “无尽之海的海水那么冷，那些从浦格港出逃葬身鱼腹的无辜民众死前都在受着折磨，怎么能不让西修罗尔也感受一下？” 塞斐尔幽绿的眼瞳死死盯住利乌斯，殷红带血的舌尖黏腻地在利乌斯脸上游移，似乎想把自己的气息一寸寸留在猎物的皮肤上，他瞧着利乌斯颤抖的眼睫，扬起唇一字一句悠悠道，“我就是借了桑特的皮囊又能如何？除了我，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下一个桑特。” 他静静道：“桑特的灵魂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 塞斐尔松开了紧紧捏住男人下颌的手，垂眸瞧着手指上无意中沾连到的津液，心情颇为爽利地舔入唇中。 利乌斯侧着头，呼吸无比粗重，手背上青紫交错的筋脉恐怖地搏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撕裂表皮冲出束缚，溅射一地鲜血。 “利乌斯，”这一回塞斐尔没对长官动粗，语调有些低沉，像是真的剖心置腹起来，“刚开始我接近你的目的确实不纯，但相处这么长时间，我对长官是真心有意，更不信长官对我没有一丝心动。” “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利乌斯……”塞斐尔走上前，双手轻柔地抬起男人的脸，垂下额头与利乌斯相抵。两人眼瞳相对，近得连对方的鼻息都能能轻易感知，塞斐尔翡翠般幽绿的眼瞳好似迷惑人心的毒药，蛊得利乌斯忍不住靠近。 “不论是什么，我相信我们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告诉我，利乌斯，我才不相信你是西修罗尔身边的什么狗，你是为碧波港民众出生入死的战士，更是克里希军团的主心骨，最重要的是，你是我……第一次喜欢上的人。” “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能帮你。除了我自己，我也没有其他能给你的东西了。”男人徐徐吐息，终于缓慢地在利乌斯的嘴唇上印下羽毛般轻盈的一吻。 无比轻柔单纯的一个吻，却比炽热缠绵的湿吻更有重量，让利乌斯浑身的血液都止不住地上涌，眼角莫名泛起的热意逼得他羞赧地闭上眼睛，可不受控溢出的泪珠却被身前的塞斐尔轻轻舔去。 “长官，不要哭……你还有我，未来的时间那么长，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塞斐尔盯着眼前面露痛苦的男人，嘴里说着自己都分不清的或真心或假意的情话。 月涌泉仍在汩汩流动，莹白的小花逸散出清浅的香气，利乌斯不知道自己多久才恢复了正常，终于扭过头与眼前的男人对上视线。 塞斐尔仍在浅浅微笑着，适才吐露着蜜语的唇瓣此刻乖巧地合拢，澄澈的眼瞳里似乎只装着心爱的情人，暧昧的氛围无声流淌。 利乌斯闭了闭眼，心里哀叹一声，总觉得自己是栽进去了。 罢了罢了，如果赌错了，至少塞斐尔的人还在他这里，他也不会让男人逃出他的手掌心。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塞斐尔，我们先去和杰卡特汇合，后面的事……我会慢慢说给你听。” 塞斐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后颈的湿汗此刻冷滞下来，被微风吹拂着泛起凉意，他松开了僵硬攥紧的手心，歪歪头启唇：“好，我们先去找他们。” 两人一前一后，刚踏出石壁笼罩的阴影范围，四周的氛围却陡然突变。 利乌斯走在前面，沾着杂草的军靴甫一落地，右手便猛地放在了腰侧的长刀上，“塞斐尔......” 男人的声音有些滞涩，叫了声塞斐尔的名字，却没有了后言。 塞斐尔身形不动，眼瞳缓缓地左右游移，似是瞧到了什么，手臂无声无息地往利乌斯的方向伸，“长官，别回头......” 利乌斯没吭声，脚底柔软又黏腻的触感逼得他一动也不敢动，他不知道塞斐尔看到了什么，心下却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不自觉出声道：“塞斐尔，别冲动，你听......” 话还没说完，他脚下的游动异肢倏然缠上他的脚腕，一股巨力猛然袭来，携着千钧力道就要将利乌斯拉向前方。 ——呲啦啦 一瞬间，男人的下半身瞬间被异肢拖进了半人高的草地里，军靴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塞斐尔瞳孔骤缩，来不及反应，迅疾地催发暗元素朝着那抹游动的不明物体击去。 ——噗呲 暗元素光丝缠绕住利乌斯的腰腹把他往后拉，异肢拽着利乌斯的右脚把他往前拉，两股力量相互对峙，塞斐尔瞧着利乌斯有些吃痛的脸色，心下越发焦急。 然而他这一出手，适才阴影处盯着塞斐尔的魔物也倏然冒了出来——是一只通体火红的类山羊模样的魔兽，不同的是，这只‘山羊’竟然长了三只角。 扭曲凸起的椭圆状肉球还缠连在暗红冒火的羊角上，在夜色恍若幽冥一般隐隐闪动，瞧着分外怪异。 面目狰狞的火红色山羊迅猛地朝两人袭了过来，而利乌斯的右脚被浓密草地间的游动物死死缠住，有些脱不开身。 眼见怪山羊就要冲过来，而塞斐尔的元素光丝还得分心在自己身上，利乌斯心下愈发焦急，迅猛地拔出雪亮的长刀，催发长刀上的圣气狠厉地扎进异肢的体内。 男人的侧颈被地面的荆棘砂石磨得鲜血淋漓，忍着痛不断地挥动着利刃，恶心粘稠的深绿液体不断溅射，利乌斯却像是失了神智一般机械地挥动着手臂，被异肢黏腻的□□覆盖了面庞也浑然不觉。 塞斐尔两面分心，粗喘着气与怪山羊周旋，怪山羊试了好几次都撞不到塞斐尔，逐渐起了脾气，狰狞怪角上的赤红焰火烧得更加旺盛。 它的目光不自觉撇向了另一个猎物，脚下拨弄着土地，突然避开塞斐尔顶着尖角朝利乌斯的方向撞去。 塞斐尔瞳孔骤缩，来不及多想，借着腕间元素光丝的拉扯力瞬间将自己荡去了利乌斯身前，双手揽住男人的腰腹把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噗呲 血色飞溅——利乌斯覆满黏液的脸上突然被溅上了别的液体，温热的触感让他从迷障中瞬间回神，眼瞳一寸寸睁大，握着长刀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塞......塞斐尔？” 金发男人蓦地倒在了地上，胸腹的血液不断溢出，涌动的液体以两人为圆心点向四周蔓延，逐渐沾湿了利乌斯黑金的军服外套。 男人灿金的长发无力地浸泡在血液里，浅白的侧脸也沾上了泥污，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对着利乌斯。 利乌斯的喉间瞬间没了声响，双手颤抖着堵着塞斐尔身上的伤口，琥珀色的眼瞳却缓慢上移，对准了眼前贪婪吸食着角上血液的怪山羊。 半人高的草地里————沾着深绿黏液的长剑无声地泛起浅淡的圣光来。 冷风依旧，树影摇曳。 第56章 杰卡特小队蹲在山崖边等了许久, 还是不见利乌斯跟塞斐尔回来，心下有些不安。 不会是出事了吧？ “我们不能等了，厄里, 你跟我一起下去。”杰卡特朝后招了招手, 拉过另一个小兵顺着塞斐尔遗留下的魔藤朝下攀爬而去。 月涌泉仍旧泛着浅淡的白光，借着明亮的水色，杰卡特一眼便在河岸边瞧见了长官的身影。 男人半跪在地上，身前似乎还躺着一个人，是塞斐尔？ “长，长官！”杰卡特暗道不好，朝着长官高喊一声，随即快步带着小兵朝前走去。 只是越走近, 越发觉地面有些不对劲起来。 浓重的血腥味, 夹杂着腐臭的魔兽尸体的味道，肆无忌惮地侵袭着杰卡特的鼻尖。 猩红的血滴被溅在半人高的草群上，随着微风吹拂, 草叶也窸窣晃动, 重力使得草叶上的血珠不断朝下滑去，滴答答落在湿重的泥土上。 就算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也不至于会有这么多零落的魔兽尸块, 活像是被人泄愤般劈了个七零八落。 光属性的剑气形状酷似箭矢，从被割裂的尸首上便可见一斑, 杰卡特瞧着这幅鲜血淋漓的场面，心下一咯噔，‘不会有人出事了吧？’ 第76章 他咽了口唾沫，急忙跑到背对着两人的利乌斯身后，迟疑开口, “长官，这……” 利乌斯淡淡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瞳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浓深的纱网，面无表情地垂眼俯视着杰卡特。 深绿色的黏液混杂着猩红的血液黏附在男人脸侧，浓密的睫毛还缀着半透明的粘液，不知都是些什么东西。 杰卡特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像是生怕利乌斯发疯把他也砍了。 他调整好自己的语调，目光朝男人怀中奄奄一息的塞斐尔望去，“长，长官，塞斐尔受伤了？” 利乌斯扯了扯嘴角，讥诮道，“不明显？” 杰卡特没说话，目光在塞斐尔身前三道狰狞的裂口处打转，伤痕处此刻已经被敷了药物，但先前出血过多，现在男人还昏迷着，恹恹地闭着眼，像是一丝生气也无。 他也没敢问长官两人遭遇了什么，小心地瞥了眼利乌斯扭曲变形的脚腕，快速给两人催动起治愈术来。 早年间杰卡特还曾和利乌斯当过同僚，只是时过境迁，他现在还在长虹使团打转，而利乌斯年纪轻轻却已然成为克里希军团的首领。 天资出众者的晋升比任何人都快，但这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至少在长虹使团不是。杰卡特瞥了眼利乌斯毫无元素力波动的双手，又很快收了回去。 轻飘飘的一眼，没有任何人察觉。 “厄里，给他们发信号弹吧。”杰卡特回头嘱咐着小兵。 他手下的治愈术仍在施展，淡绿色的浅光映在一旁利乌斯的侧脸上，男人却好似无知无觉般仍垂眸瞧着怀中人，任凭眼睛被刺激得沁出生理性的泪滴，却也没有移动。 风声簌簌，树影摇曳。 ———————————— 元素荒原南面入口—— 夜色已深，两位助祭各自在自己的营帐里呆着，此刻已然睡去。 熟悉的幽香再度传至鼻尖，兰伯特有些不耐地侧了侧身，像是突然发觉什么，猛地睁开了眼。 这股味道…… ——哒哒 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出现在营帐外围，兰伯特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没能想起是谁。 他抠了抠有些发痒的侧颈，没留意到指甲里不知何时被纳入的锈红色杂质。 眼皮越来越沉重，兰伯特心知不对，但抵不过沉重的睡意，在来人钻入营帐前撑着一口气打开了背包里的复刻魔球。 下一秒便翻过身沉沉睡去。 挡风蓬被揭开一个小口，昏暗的光线顺着缝隙透了进来。 来人身材高大，右脚似乎还有些跛，但行动起来无声无息，没被任何人发觉。 银刀在营帐中闪烁着寒光，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逼近适才兰伯特抠过的侧颈——苍白的皮肤上，熟悉的暗红荆棘纹路肆意蔓延。 ——是刀割开皮肤的声响。 偏偏被割开的人毫无察觉，仍安稳地在睡梦中打着瞌睡。 没过几分钟，挡风篷再次被揭开，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出营帐，朝下一个助祭的方向走去。 ———————————— 等到塞斐尔醒来时，荒原境内已然天光大亮。 他蹙着眉，有些不舒服地转了转头，能感觉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被褥里，一抬眼就与利乌斯四目相对。 头顶是米白的营帐顶，昏黄的便携萤石还释放着暖光。 两人面面相觑，塞斐尔这一回却不是先开口的人。 “还痛吗？感觉怎么样？”利乌斯俯身凑近他，手上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地擦过他额头上的汗珠。 “没事。”塞斐尔轻轻摇了摇头，腹部的伤口还有些疼痛，呼吸间伤口的存在感更强，激得塞斐尔不由得轻嘶出声。 利乌斯的手紧了紧，侧身拿过准备已久的柱状药剂，将瓶口凑近了塞斐尔的唇瓣。 “喝一点，这种草药有点特殊，你没醒前我还不敢给你喂止痛剂……” 男人的语调放得很轻，准确来说是塞斐尔第一次听到利乌斯这种语气。 他有些忍俊不禁，调侃道，“看来我的英雄救美是真的让长官感动了，头一次见长官这么温柔～” 利乌斯没言语，力道很轻地托起塞斐尔的脊背，把浅红色的药剂喂到了塞斐尔的嘴里。 “我才不是为你的献身而放宽态度，”男人眼眸狭长，稍显凉薄的眼型在此刻却仿佛融了春水，眸底藏着认真，“你若不是塞斐尔，就算为我死我也不会感动。” 塞斐尔一愣，偏过头低笑出声，“长官，你有点肉麻了。” 可眼前的男人似乎不想让塞斐尔躲避他的视线，抬手轻轻地将塞斐尔的头扭了过来，俯身在塞斐尔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男人破有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微风般轻柔地飘进了塞斐尔的耳朵，“塞斐尔，我喜欢你，以爱人的身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塞斐尔咽了口唾沫，总感觉心底像有烟花绽放，颇有种十年追逐苦尽甘来的感觉。 他斜睨了利乌斯一眼，虽说不想让自己的喜悦表现得那么明显，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却还是出卖了他，“长官不疑虑我的身份了？万一我最后害得你人财两失，那可怎么办？” 利乌斯低头笑笑，随后摇了摇头，眼眸中流动着某种颇有重量的东西，一字一句信誓旦旦，“我相信你不会，对吗？” “我相信的是我眼前的塞斐尔，不是桑特牧师，更不是浦格港大火中的幸存者……我信任的，只有我眼前的这个你。” 塞斐尔定定瞧着眼前的利乌斯，男人的侧颈还包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狰狞的伤痕隐没其下，眼下乌青更甚，像是守了他一夜的模样。 此刻好像立誓般说着这样讨人欢喜的话，让一向浪荡的塞斐尔都有些招架不住。 真情与假意，没有一个人会分不清。 “真犯规。”塞斐尔侧过头闷闷道，嘴上这么说，心底却无比充实。 他转过头，清凌凌的眼眸望着利乌斯，唇角上扬给了对面的爱人一个明媚的微笑，“长官这么相信我，我怎么会让你后悔呢？” 眼前的身份是假，但爱人的身份是真的。 两人都很清楚，塞斐尔所谓的身份剖白到底是什么性质。利乌斯清楚自己到底在意的是什么，他的动容从不是归咎于一个孰真孰假的身份，而是面临危险时每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是一次又一次真情流露的在意，是桩桩件件不变的真心。 “不过啊长官，”塞斐尔忽然打断了此刻暧昧流淌的氛围，对着利乌斯狡黠一笑，“我还不能从圣殿离开，我们暂时只能是地下情。” 利乌斯扬起眉梢，没有做出异议。 两人都清楚对方有秘密，有自己的追求与目标，自然在事业路上不会阻碍对方。 “所以呢……长官要做好准备啊，有些事情该告诉你的好宝贝我了。”塞斐尔抬起手臂支着侧脸，目光透露着些许揶揄。 利乌斯点了点头，像是反应过来般朝着塞斐尔愉悦地扬起眉来，“所幸，我们没有站在对立面上。” 塞斐尔猜测着这话中的含义，一定是跟西修罗尔有关是没跑了，但就看……利乌斯要做的事到底到哪个程度了。 他伸出手，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利乌斯手心里被草地利石划出的痕迹，像是想起了什么，出声闻道，“昨晚那么凶险，长官的脚还被缠住了，后面是怎么……” 利乌斯摇了摇头，捉住塞斐尔不安分的右手，淡淡道，“杰卡特赶来的很及时，帮了我一点，不然我可能也要躺在这。” 塞斐尔心下一松，“幸好……” 其实塞斐尔还有很多个问题要问利乌斯，关于他的元素力，他跟西修罗尔的关系，为什么要给他下药，以及……他对银霜堡的看法。 可惜现在在元素荒原内部，塞斐尔总觉得一切都好似在西修罗尔的眼皮子底下，还是不要贸然开口了。 利乌斯瞧着塞斐尔心事重重的模样，正想说什么，结果还没开口，营帐的帘幕突然被人从外面揭开。 “塞斐尔！你没事吧？” ——是萨修伊这个愣头青。 他活像是没看见一旁的利乌斯一般，直接跑到塞斐尔旁边，上上下下打量起塞斐尔来。 “怎么出个任务就受这么重的伤？你们的小队这么弱吗？”萨修伊的语气有些不忿，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往利乌斯身上瞥。 从那天萨修伊对长虹使出言不逊起，塞斐尔就能猜测出萨修伊跟长虹使团的关系状况，也就不惊讶他对利乌斯的态度。 只是没想到，萨修伊会这么勇…… 他瞧着利乌斯黑压压的脸，正想回话打个圆场，营帐口却又冒出来一颗脑袋。 ——是兰伯特。 青年今天似乎有点不舒服，探出头时还不停地挠着侧颈，眼见塞斐尔望了过来，他瞬间露出一个笑容，正想打个招呼，却感觉脖子有点凉嗖嗖的。 第77章 兰伯特疑惑地移动目光，恰好与面无表情的利乌斯对视。 兰伯特：！ 半晌，青年从帘幕后迈出一步，讨好地看着眼前的利乌斯，“长官，上午好啊……” 瞧着这副场面，塞斐尔憋着笑，不自觉慢慢抬手捂住脸。 利乌斯皮笑肉不笑地扬起唇角，环视过这窄小的营帐，转过头淡淡道，“塞斐尔，你的朋友好多啊。” 第57章 直到浑身冒着冷气的长官从营帐里走出去, 兰伯特谄媚的表情才淡了下去。 一旁的萨修伊眼睁睁看着兰伯特给营帐四周打了个屏蔽魔球，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你干什么？” 兰伯特瞥了眼他, 凑近塞斐尔狐疑道,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感觉脖子有些不对劲？” 塞斐尔摇了摇头，好笑地挑起眉，“我晕到现在才醒，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感觉？” 兰伯特抿了抿嘴，随后将目光放在一旁的银发男人身上，“你呢，萨修伊，有没有感觉到身上哪里不对劲？” 萨修伊挠了挠脖子, 面露疑惑, “什么不对劲？” 塞斐尔瞧着兰伯特忧心忡忡的模样，便知道跟昨天闻到的野蔷薇香味脱不了干系，他开口好声好气地送走了萨修伊, 将视线再度挪到兰伯特的身上。 “剩下两位助祭都有这种感觉吗？” 兰伯特摇了摇头, 但表情却很笃定，似乎掌握了什么关键性证据。 “你觉得是谁？”他垂眼掰着自己的手指, 心下有了猜测。 好你个利乌斯, 他还以为男人昨晚守了他一夜，没想到还半道溜出去干坏事了。 兰伯特沉吟几秒, 忽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泛着紫光的魔球，轻巧地在手里抛了抛，“不如你猜猜？” 塞斐尔没开口，却抬眼与兰伯特默契地四目相对，有些事情无须言明, 两人的心里早有了决断。 “你最好祈祷你的姘头没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兰伯特没感情地扯了扯嘴角，收回了本来打算当做证据的魔球。 “我会问清的。”塞斐尔缓缓摸着被绷带仔细缠绕的腹部，语调里听不出态度。 ———————————— 白日里探索元素荒原的危险指数大大降低，加西亚的队伍也浩浩荡荡地涌了进来，二皇子跟西修罗尔站在林荫下，像是在交谈些什么。 塞斐尔对操纵魂的扮演能力很自信，倒不觉得加西亚会穿帮，只是...... 他站在杰卡特的小队里，暗戳戳打量着西修罗尔的表情，男人的半张脸隐没在树荫下，塞斐尔只能看见西修罗尔唇角扬起的弧度，却望不见他的眼睛。 碧波港顶级的大魔导师，到底瞧不瞧得出来他的移魂术呢？ 正想着，身后的护卫队里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塞斐尔蹙起眉，不由得朝后望去。 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一左一右拎着一个浑身灰扑扑的女人朝前走来，那人身上沾满了绿色的黏液，几乎快要看不出来是件土黄色的斗篷。 直到侍卫越走越近，塞斐尔仔细地瞧了几眼，才突兀地觉得有几分熟悉。 雪白的蜷曲发丝，娇小清瘦的身形，那双尖翘的精灵耳——这哪是人类，分明是那个在塔斯沙小巷里见过的精灵。 他蹙起眉头，不自觉想在人群里寻找利乌斯的身影。 转了一圈，却没发现利乌斯，这青天白日的是去哪了？ “二皇子殿下，我们在西边的密林里发现了这个偷偷跟踪我们的精灵……像是有点疯了，好像神智不太正常。” 闻言，林荫下的两人终于走了出来，一前一后地朝这里走过来。 加西亚低头瞧着地上的疯精灵，有些嫌恶地蹙起眉头，吆喝身边的侍卫把她的头抬起来。 精灵被扼住下巴抬了起来，一瞬间，身边的侍从都纷纷好奇地朝这里张望。 毕竟精灵一族相貌就没有差的，哪会...... “嘶。” “天啊......” 靠前的人群暗暗瞧了一眼，纷纷被吓得不自觉朝后退去。 塞斐尔站在人群前列，目光有些温良地划过精灵那张小巧的脸。 密密麻麻的皲裂纹理好似老树皮一般，精灵苍白的脸蛋如同被吸干了水分似的，皱皱巴巴地缩在了一起，除了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睛还能看出几分少女的模样，整个人的面部已然不成人形。 一旁的西修罗尔毫无反应，加西亚倒是瞬间退后，难忍地干呕了几声，不耐烦地朝身边的侍从招招招手，“带下去拷问，别来这脏我的眼。” 侍卫点点头，正想把人拎着带下去，身边的西修罗尔却蓦地开了口，“殿下，我最近恰好有个阵法需要只精灵做研究，不如把她送给我。” 加西亚瞥了他一眼，随手挥了挥，“那就给大魔导师吧。” 几息间，精灵的命运便被彻底更改，众人都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没过一会儿大魔导师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塞斐尔盯着被侍卫往大魔导师营帐方向押送的精灵，莫名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 这西修罗尔，要一个疯精灵干嘛？他可不觉得大魔导师是缺试验品的人...... 有古怪啊...... 他正想着，肩上突然被搭上一只手，塞斐尔回过头去，正是适才消失的利乌斯。 塞斐尔眯了眯眼，调笑道，“不愧是长官，这么忙，连在大集合的时候都看不到长官的身影。” 利乌斯面不改色，周身相当放松，瞧着很是风轻云淡，“昨晚采集的涌泉月草还没有来得及上交，我抽空去了一趟。” 这种小事哪用得上利乌斯，说谎话也不打草稿，这是准备摊牌连装都不装了？ 塞斐尔轻嗤一声，没有揭男人的短，状似无意道，“大魔导师是人族吗？瞧着有些不像啊......” 利乌斯斜睨了他一眼，凑近塞斐尔耳边低声道，“混血种。” “这样啊，这么大年纪还没有子嗣吗？” 他直接跳过了伴侣这层，毕竟西修罗尔是个大种马，缔结所属契约似乎也不太符合大魔导师的人设。 “你不是都见过了吗？”利乌斯轻笑一声，目光有些揶揄地瞟过一旁的塞斐尔，“没发现吗？” 塞斐尔愣了一瞬，刚想问点什么，利乌斯却摆着手朝杰卡特的方向走去，“我还有事要办，你还是和你的那些好朋友玩去吧。” 这语气……好像还是第一次利乌斯明摆着吃醋？ 塞斐尔望着男人高挑修长的背影，目光在他挺翘的臀部处打了个转，在察觉到男人身体的僵硬时慢悠悠移开了目光。 果然，说开后还是有好处的，打探消息都方便了很多啊。 塞斐尔幽幽想着，没再跟着利乌斯，真按着男人的话朝女巫堆里的兰伯特走去。 兰伯特正满脸兴奋地听着对面高阶女巫的占卜，连塞斐尔站到了自己身后都毫不知情。 “真的假的，这么快就能成功？”兰伯特迟疑地问道。 “自然，并且成功的案例就依赖于你身边的人……”女巫笑着往身后的塞斐尔瞧了一眼。 兰伯特捕捉到这抹目光，这才转过头发现塞斐尔的身影，立马心虚地站起身来，拽着男人朝远处走去。 “你到多久了？” “也就听了个全程吧。”塞斐尔张口就来，说谎这方面毫不夸张已是手拿把掐。 兰伯特沉吟一瞬，有些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却被塞斐尔开口打断，“我今晚有个计划，你睡我营帐里去。” 这话说得突兀，兰伯特接收起来却没有难度。 “你那位，可以接受吗？” “你别试探过头，直接闹掰了……”兰伯特有些迟疑。 “就是要这样，感情才能更上一层楼。”塞斐尔淡淡道，有一搭没一搭扯着身下绷带的边缘，不知道谁给他绑的，还在边角处留了个小蝴蝶结。 没想到两个人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兰伯特有些目瞪口呆，瞬间觉得眼前魅魔的实力恐怖如斯。 “你放心吧，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塞斐尔歪歪头笑了笑，目光穿过兰伯特落到杰卡特身边的利乌斯身上，心情颇好地朝男人眨了眨眼。 利乌斯顿了顿，朝他漫不经心地扯了个敷衍的笑容，随即便冷酷地侧过头去。 啧，看来一般的逗弄已经调侃不到长官了。 ———————————— 因为塞斐尔重伤未愈，小队白日里并未给塞斐尔配任务，他也乐得悠闲，若有似无地在长虹使团的驻地范围里散着步。 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几次，却都没有在守卫看押的地方发现那个精灵的身影。 怎么回事？抓来的试验品竟然没在外面关押着，那会在哪里？ 塞斐尔瞥了眼那顶最大的红褐色营帐，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不会在西修罗尔自己的帐子里吧，难不成，这位‘姥姥’也是西修罗尔的入幕之宾？ 第78章 白日里守卫森严，西修罗尔也不知道在不在营帐里，风险有些太大了，塞斐尔思虑片刻便转身离开了原地。 第一夜收集的新鲜魔草需要在夜晚时分的月下及时炼制，那时候西修罗尔一定不会在营帐里，或许等到晚上他可以再来看看。 ———————————— 月上梢头，两班人马交换作业，塞斐尔所在的小队自然归入了休息的行列，小队分散时他给兰伯特使了个眼色，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了对方的营帐。 既然西修罗尔选择在元素荒原给助祭下药，那这功效自然不会只持续一个晚上，那不是可惜了这些珍稀的变异植株。 塞斐尔本身体质有异，靠利乌斯的帮助挨过了第一个晚上的春情躁动，又因为重伤没能参与到元素魔草的采摘过程，自然没有跟其他助祭一样陷入死猪般的沉睡中。 他自己也不知道药效有没有散尽，但想着反正利乌斯会来，便心安理得地躺进了兰伯特的营帐中。 多亏了阿卜给的变形药水，不然可就浪费了这次揭利乌斯底的大好机会。 塞斐尔将魔药一饮而尽，瞬间变成了兰伯特的模样，装作熟睡的样子躺进了兰伯特的被褥里。 夜色深深，熟悉的脚步声再度传来，塞斐尔听着营帐外越来越近的声音，嘴角也不自觉扬起弧度来。 ‘快来啊长官，我等不及了~’ 挡风篷被掀起一个小角，利乌斯弯下腰，轻手轻脚地走进营帐，目光冷淡地俯视着地上熟睡着的黑发男人。 他记得，这几天塞斐尔似乎跟这个小子靠得很近，确实比他年轻点，瞧着就一副小白脸的模样。 他讥嘲地扯了扯唇角，手下熟练地掏出银刀，缓慢地朝男人的侧颈靠近。 荆棘红纹的显现需要时间，或许现在没有出现，但在特质银刀割开表皮时总会浮现。 这种隐形咒文会缓慢地抽取助祭体内的元素力，持有元素力之人能源源不断地从自然获得哺育，一般情况下被抽取之人自然感受不到。 利乌斯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缓过来后再次握紧银刀。 在刀身即将贴上皮肤的瞬间，怀里的人突兀地翻了个身，眼眸也缓缓地睁开，在看到利乌斯的刹那，眼瞳里由茫然瞬间转为惊恐，张开嘴仿佛就要叫出声。 来不及想为什么兰伯特会忽然醒来，利乌斯迅疾伸手捂住兰伯特的口鼻堵住他的声音，另一只手死死掐住身下人的脖颈。 不行，被发现了，他没打算杀无辜的人，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太行了。 利乌斯粗喘着气，眼眸里浮现几分挣扎，最终还是猛地抬手敲晕了身下人，深深吸气从空间魔戒里掏出记忆提取剂。 结果就在下一刻，本应被敲晕的男人忽然睁开眼，没等利乌斯行动，眼前的兰伯特忽地笑了出来，黑色的短发缓缓朝灿金的长发过渡，适才的小白脸也逐渐变幻成另一张熟悉又张扬的脸蛋。 “利乌斯，你要对我做什么？”塞斐尔侧身支起下巴，眼里藏着戏弄成功的戏谑。 ——咚 对面男人手上的药剂倏然从空中掉落，无声无息地砸落到软被上，整个人的表情逐渐由怔愣变得阴沉，面色缓缓凝滞起来。 塞斐尔吞了一口唾沫，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不自觉坐起身伸手环抱住利乌斯的腰腹，“怎么了？” “喂，现在应该是你向我解释你的行为，可不是你生气的时候。”他舔了舔唇瓣，伸手戳了戳利乌斯的前胸。 利乌斯的脸黑得像能滴出墨汁来，抬手把塞斐尔按到软被上，声音莫名有些颤抖，“你脑子被狗啃了塞斐尔！下次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他还记挂着身下人受伤未愈的腰腹，没用力把人推下去。 塞斐尔抿起嘴唇，莫名心虚地转过了头，“我这不是瞧着你说不出口，把机会送到你面前吗？” 世界上最会说话的嘴也就是塞斐尔脸上这张了，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真是有一套。 他瞧利乌斯的脸色还是很差，不由得挺起腰撞向男人的腰腹下方，双手用力把人按了下来，顺毛道，“别气了别气了，再气下去你今晚不是没时间去其他人的帐子了，对不对？” 利乌斯原本被撞得有些脸热，阴沉的脸色都维持不下来了，听到这句话瞬间两眼一抹黑，咬牙切齿低声道，“放开我！” 塞斐尔默不作声，熟练地松开双手，眼睛里亮着求知的光芒，“长官，先告诉我再走呗？” “呵。”利乌斯猛地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轻嗤出声，挑开挡风篷快速地走出营帐，全程没给塞斐尔一个眼神。 躺在地上的塞斐尔：...... 第58章 “哎, 跟个火药桶一样……” 塞斐尔有些遗憾地坐起身，偷偷摸摸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瞧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兰伯特，他拽起青年的衣领毫不留情地把人拖回了他自己的营帐。 夜色深深, 如水般朦胧的月色笼罩着这一方小天地, 随着冷风吹拂，草地里不时传来窸窣的轻响。 塞斐尔没有回去睡觉，想着利乌斯在他这浪费了时间，现在肯定忙着继续干坏事，于是悄咪咪踮着脚尖朝长虹使团的营帐走去。 西修罗尔的炼药地点要在月光充足的空旷场所，附近最好的选择就是月涌山脊处，两地虽然没离太远，但这点时间差也足够塞斐尔探查一番了。 夜班守卫三三两两靠在巨树下打着瞌睡, 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火堆里投着木柴。 “你说这……要一个疯精灵干嘛？” “长那么磕碜, 他也下得去嘴。” 几人露出揶揄的笑容，越发激烈地投入无聊的讨论中，完全没发现身后给自己使了隐匿咒的塞斐尔。 直到暗红色的挡风篷被掀起又落下, 外面叽叽咕咕的讨论声才消失在耳边。 塞斐尔没立刻踏进营帐里, 他怕这老贼心思多，会在帐子里面布阵法, 试探性地丢了个石子进去, 眼见没什么动静才蹙着眉探出头。 会不会还有复刻魔球？ 虽说他变幻了另一副面貌，但并不保准这魔球勘测的级别水平会有多高。 迟疑片刻, 塞斐尔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正想再巡睃一番，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女声，“进来吧，那些东西我都暂时用魔咒屏蔽了。” “你没疯？”塞斐尔再次探出头, 幽绿的眸子紧紧盯着帘幕后徐徐走出来的精灵，眉梢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精灵的面部仍如同早上一般可怖，但像是被厚厚敷了一层什么，皲裂的边角处浸没在浓厚的黑汁里，苦味很重，两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塞斐尔都能闻到。 “不然我怎么混进来？现在又怎么能等到你？”白发精灵淡淡道，澄澈的淡紫眼瞳轻轻眨了眨，像是认出他是塔斯沙曾占卜过的男人一般。 塞斐尔越发好奇了，这位‘姥姥’就这么强，一眼能识破变形魔药的伪装？他来回上下打量着眼前人，不自觉出声问道，“你跟西修罗尔什么关系，他这么好吃好喝地供着你？” 今早女人还是满身脏污的破落模样，现在反而一身高级料子，泛着银光的长发打着卷柔顺地滑落在身后，整个人抛开脸看称得上容光焕发。 察觉到塞斐尔狐疑的视线，精灵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少打听。” 还没等塞斐尔再打探一番，眼前的‘姥姥’又再度开了口，“我能帮你从西修罗尔身上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跟我做个交易吧。” 闻言，塞斐尔有些好奇地扬起眉，“这也是你占卜之术的一部分吗？” “都能占到这方面，那你不如连我的答案也一起说出来？” 萤石的暖黄光线洒落一地，衬得眼前姥姥狰狞的面容都有些和蔼可亲起来，“你会答应我的，除了我，没人能帮你拿到西修罗尔手中的东西。” “同样，也只有你能替我办这件事。” 塞斐尔轻啧出声，就这么笃定？早知道他当年也去学占卜之术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男巫了？ “你想要什么？”塞斐尔并不觉得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能有什么共同接触的对象。 “帮我把阿卜带回到我身边。”精灵淡淡道。 这一语石破惊天，属实把塞斐尔吓了个半死，他蹙起眉头，语调有些讶异，“你跟阿卜什么关系？” 没等眼前的精灵开口，塞斐尔又提醒道，“阿卜现在是有主的精灵，他有自己的思想和意愿，可跟普通的物件不一样，你这要求有点过分了吧？” 他倒不觉得同为精灵一族的‘姥姥’会伤害阿卜，只是…… 真看得起他，且不说这是利乌斯的小精灵，最重要的是这跟黑市买卖有什么区别，让他当精灵贩子呢？ 眼前人似乎料到了塞斐尔的反应，语调不紧不慢，“再赶不回我的身边，就算靠着上次我给他的补药，他也活不过这个月。” 第79章 塞斐尔身形一滞，幽绿的眼瞳微微眯起，怀疑的目光在女人身上巡睃，“我怎么相信你？”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成年期，两种原初的互斥元素会在身体里本能地对抗，就算靠着药物压制也无济于事，再忍下去迟早裂体而亡，”雌性精灵顿了一顿，淡紫的眼瞳轻飘飘扫了过来，“你也不想看到他像我这样吧。” “裂纹一旦长出来，可是再也不会复原的……” 塞斐尔沉默一瞬，手下不自觉摩挲起长袍的边角来，“给我一个信物，我得问问他自己的意见。” 眼前的精灵沉吟片刻，利落地割下自己的一截头发，装在锦囊里朝塞斐尔抛了过去，“就算有信物他也不会愿意回来的，如果他抗拒的话打晕带过来就行了，除此之外怕是没有别的好办法。” 塞斐尔装好锦囊，抬眼望向白发精灵，“你的占卜之术跟别人似乎不太一样，这是裂纹的好处吗？” 眼前人状似无意地点了点头，“巫术本就是对身体的透支，可如果身体本身已经被吸干了，自然就无处可透了，”她随意地捋了捋被截断的发丝，“既然如此，不好好利用它的价值怎么行？” 边说着，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如果不信我的话，你大可以自己去试试，南区悬月阁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塞斐尔心下一惊，没想到这精灵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情报说了出来，像是笃定他拿不到一般。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毕竟是自银霜堡远道而来的朋友，我可不骗异乡人。” “放心吧，我无意参与人族的争端，我们只是互惠关系罢了。”‘姥姥’缓缓扬起唇角，随即转身揭开帘幕走了回去。 如果说前面对这怪异的精灵还有点好奇，那自银霜堡这三个字出来后，塞斐尔现在是真有点被威胁的感觉了。 但干不干得掉这‘姥姥’是一回事，能不能完成他的任务却是另一回事了，塞斐尔不能亲手抹杀掉自己完成任务的可能途径。 最好是拿到密钥之后再解决掉这个隐患，毕竟利乌斯跟小精灵还是有感情的，阿卜万一出事利乌斯想必会很伤心吧。 塞斐尔脑海里想的越来越多，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现在也不是在这逗留的时候，于是他转身快步走向帐口。 借着挡风篷的缝隙，塞斐尔周密地观察了一圈，确认没有巡逻的长虹使后就轻轻地掀开挡风篷走了出去。 甫一踏出，脚还没落到地面上，他的目光就恰好与密林阴影处的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琥珀色的透亮眼瞳，月色下闪动着混沌的晶芒，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天杀的，利乌斯在这干嘛，他不该去别的助祭的帐子了吗？’ 塞斐尔心下一紧，反射性想逃跑，但想到自己身上的隐匿咒，男人应该是不会注意他的，于是暗松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快步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奇了怪了，前面偷摸溜进西修罗尔的领地腿都没软，反而是看见利乌斯时软得发麻。 真完蛋了，以后身份暴露了不敢想象还能从地上爬起来吗。 他暗骂一声，撇掉脑子里的坏想法，顺手揭开隐匿咒，正想往床上躺去，后腰处却无声无息地缠上来一双手。 塞斐尔身形一滞，怔愣地感受着熟悉的气息靠近过来，利乌斯的下颌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忽地朝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你去西修罗尔的营帐里面干什么？” 帐内寂静无声，塞斐尔的脊背上却冷汗直冒，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一瞬，“你跟踪我？” 利乌斯轻嗤一声，有些阴森的声音传了过来，“只准你戏弄我，我连跟踪你都不行？” 没道理啊，他的隐匿咒失效了？他今天也没带那个哨子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塞斐尔瞬间灵光一现，转过身低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在送我的哨子上涂定向掩息粉？” “我还没来得及质问你呢，而且我下了隐匿咒，你是怎么知道的？” 利乌斯起初还面无表情，听到这话时戏谑地笑了一下，“你那位精通魔药的好朋友没有告诉你，定向掩息粉一旦沾上，无论配不配戴原物，都会起作用吗？” 塞斐尔刚想反驳利乌斯没回答自己的前一个问题，结果男人就强硬地吻了上来，湿热的舌尖相互纠缠，把塞斐尔质问的都挤进了肚子里。 他有些不满，利乌斯明显在逃避这个问题，现在自己被作弄的也无心亲吻，于是双手揽住男人的腰调换了两人的位置，直接把利乌斯压在了身下。 “快说。”塞斐尔伸手开男人的制服，手指拽着内衬从底下挤了进去，摸了一手光滑细腻的温热肌肤。 他觉得摸着还怪舒服的，故意在男人腹肌的沟壑处来回滑动，指腹的薄茧摩挲着坚硬的纹理。 利乌斯被刺激得轻喘一声，有些受不住般抓住了塞斐尔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塞斐尔的脖子上把人拉了下来，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并不确定这一趟会不会被临时派遣到南面，原本也不想让你在西修罗尔身边看到我，哨子送没送出去全凭缘分，只是没想到，第一天就被迫露面了……” 塞斐尔没吭声，盯着男人琥珀色的眼瞳也不知是信了没信，淡淡道，“你有把柄在他手里？还是被他用什么东西控制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 “那些荆棘人皮我在圣殿里看到了，你到助祭的帐子里，就是去割那些……是吧？” 听着耳边的话，利乌斯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塞斐尔，半晌嘴角没什么感情地扯了扯，有些戏谑道，“猜的没错，不过我做的事可不止那些，我确实是西修罗尔身边的狗，更过分的我都……” 塞斐尔伸手猛地捏住了利乌斯的嘴，瞧见这鸭子般的模样，有些控制不住地埋在利乌斯的颈窝里笑了出来。 利乌斯的脸瞬间变得涨红，可也说不出话来，就想推开塞斐尔，却没成想怀里的人突然抬起了头，那双幽绿的眼瞳认真地盯着他瞧，声线要多温和有多温和，“不要说气话，利乌斯，长官没有做的就是没有做的，哪怕是做了的都是有苦衷的对吗？” “利乌斯，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身下的男人陡然没了言语，似乎连挣扎的力道都一道消散在云雾里，室内寂静无声，塞斐尔的手心里却忽地传来濡湿的触感。 ——是利乌斯在舔他的手心。 温热的，滑腻柔软的，一下又一下。 “像只小狗……”塞斐尔轻笑着移开了手，嘴里调侃着男人。 被调侃的人却罕见地没了言语，双手覆在他的后颈把他压了下来，柔软的唇瓣无限贴近塞斐尔，声音好似羽毛般轻盈，“那些都不重要，塞斐尔……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不论这个过程要多久……哪怕走到生命的尽头，我也一定会杀了他。” 塞斐尔微微转头，幽绿的眸光对准怀里无声沉浸的男人，亲昵地贴近利乌斯蹭了两下。 他声音很轻，却像是做出了某种誓言，“长官，我会帮你的。” 在我离开之前，在你还信任我的时候，在我们还是爱人之时，“我会帮你解决他。” “我会帮你重获自由。”他微微扬起了唇角。 所以啊长官，再信任我一些吧，至少在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爱还时刻存在。 经历铁血统治的银霜堡没有温和的春日，与碧波港之间间更是隔着广袤无垠的无尽之海，多少冒险者葬身于此，但他绝不会是其中的一员。 塞斐尔不知道别离会发生在何时，只是在这一瞬，他莫名地希望时间能够再延长一点。 ‘长官，多亏不能跟你言明，如果你知道这一切，不知道会觉得多么苦恼？’ ‘会杀了我吗？’塞斐尔暗暗想，垂下眸再度亲了上去。 或许会吧。 水啧声再度响起，随着浓深夜色渐渐归于沉寂。 第59章 两人昨夜厮混了一番, 塞斐尔抱着利乌斯的胸肌睡得更加舒服，早上起来显得格外有精神。 反倒是利乌斯面色有些不善，走动间前胸时不时会摩擦到衣物, 异样的肿痛时刻昭示着存在感, 让男人的心情很是复杂。 塞斐尔这个没心没肺的还不时从人群里投来暧昧的视线，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利乌斯抿着嘴侧过头，昨夜没问出来塞斐尔去西修罗尔的营帐里干什么，反倒鬼使神差地跟男人说了那样的话。 这可是在外面……真是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利乌斯这边正狠狠唾弃着自己，塞斐尔可没想那么多，兴味盎然地盯着男人的背影瞧着，直到杰卡特召集小队，他才优哉游哉地走了过去。 今天是在元素荒原探险的最后一天, 众人的情绪都很高涨, 想着马上能坐船回家更是充满了动力，杰卡特也不例外。 “大家分散开来吧，今天的任务不算重, 白日里危险系数也比较低, 我们两两行动，最后在南面雷斧湖前集合。” 第80章 毫无疑问, 塞斐尔紧紧地黏在利乌斯身后, 跟着男人朝火羽石林的方向走去。 “长官走这么快干什么？时间还早啊……” “火羽石很好找的，到了地方遍地都是, 长官不要急……” 塞斐尔笑盈盈地在利乌斯身后跟着，对利乌斯的害羞心知肚明，但也不点破，就这么暗暗地调侃着男人，贱兮兮的模样格外招人恨。 利乌斯就这样忍了一路, 直到走进火羽石林时才倏地转过身来。 “塞斐尔，闭嘴。”他睨向男人那春风得意的脸，唇角下压。 塞斐尔哼笑一声，单手揽过利乌斯的肩膀，带着男人走了进去，“利乌斯，你真该锻炼下你的脸皮了，这么不经逗。” “怎么，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把脸皮锻炼得这么厚还挺骄傲？”利乌斯轻嗤出声，倒没撇下男人不安分的手臂。 “长官不如猜猜？猜对了有奖励。”塞斐尔有些乐，虽说利乌斯肯定猜不对，但他也有些好奇，剥离了先前牧师的圣职，利乌斯觉得他像是做什么的？ 男人的脚步放慢了下来，浓密的睫羽上下蹁跹，似有若无地打量起塞斐尔来。 打量的时间有些久，塞斐尔莫名不自在起来，自顾自走进石林开始扒起石柱脚下赤红的火羽石块来。 千峰竞秀，抛去火羽石林夜晚的危险性，白日里的景色倒是相当具有观赏性。 形态各异的红褐色石峰交错分布，浅金的光线不时在石柱的缝隙间跳动，伴随着水滴击打岩石的声响，金红相映的景观还真让人有点恍入异世的感觉。 这里两侧石壁间的距离相当狭窄，两个大男人想要并肩而行是有点困难，塞斐尔怕跟利乌斯走散，特地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甫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塞斐尔还以为是利乌斯过来了，懒散道，“我说长官，用得着想这么长时间啊，我都挖了三个了……” 他微微转过头，却没发现利乌斯的身影。 塞斐尔手下一顿，蹙起眉缓缓站起身来，“利乌斯？” 几乎是同时，同音调的回声一阵阵传了过来，石林内部相当静谧，寂静之下塞斐尔的声音更加明显，眼前雾气弥漫，却没有人回答他。 不应该啊，他就蹲在离入口很近的地方，特地挑了没走几步就能看见的石柱，利乌斯不应该没看见他啊。 塞斐尔舔了舔唇瓣，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几步————果不其然，来时没几步的小径在此刻已经消失不见，曲折回旋的狭窄廊道代替了先前的景象。 他眯了眯眼，抛了两下手里的火羽石，猛地朝前方的小径里丢去。 叶落无声，赤红的小石头消失在小径上，竟连适才的回声也没了踪影。 “该死的……怎么莫名其妙老发生些状况？”塞斐尔不耐地压低唇角，手下飞快开始起咒，没过一会儿，荡着水波纹的镜面悬空在眼前，利乌斯的俊脸也一同出现在水波中。 “塞斐尔！？”瞧见男人熟悉的脸，利乌斯像是泄了一口气，飞快地交代起自己的情况来，“我走进石林后，看见你在拐角处，就往那走了几步，结果瞬间你就消失了……” “我现在还在刚开始的位置，并没有走动，你没出事吧？”男人面露焦急，眼眸上上下下打量着塞斐尔。 塞斐尔根本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利乌斯抢过了话头，他瞧着男人明显泛着担忧之色的神态，莫名心情愉悦起来，笑盈盈报着平安。 “长官，我没事。这石林中大概有迷阵，不是我们的原因，应该有别人早先在这里藏着点东西……”塞斐尔缓缓道，目光顺着狭窄的小道上下巡睃，“我刚刚听到了你的脚步声，应该可以从这破局。” 对面的利乌斯细细打量着四周，蹲下身捡起火羽石，眼眸深处划过些许思量，“你试着扔过什么东西吗？既然迷阵能把我们分隔开，说明我们走上了被误导的路线，似乎错误的方向会直接吞噬掉那些被扔进去的东西。” “毕竟我们彼此看不见对方，说明我们也被吞进去了。” 边说着，他把手上的火羽石也随意扔了出去——果不其然，石头被吞掉了。 对面的塞斐尔愣了一愣，半晌轻笑道，“长官好聪明，想出来的方法似乎比我的容易。” 利乌斯抽了抽嘴角，“别用那种夸小孩的方式夸我。” “长官既然是我的爱人，那就是我的好宝贝，为什么不能这么夸？”塞斐尔嘴上不着调着，手下却如男人所说般开始试探了起来。 对面的利乌斯没吭声，两人默契地行动起来，没过一会儿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塞斐尔试探着朝前走了几步，还没拐弯，手心便触碰到一片温热的肌肤。 男人琥珀色的眼瞳还没转过来，塞斐尔的手却自如地摸了上去，有些满足地喟叹道，“幸亏没跟长官分开太久，不然我就要……” 话还没说完，两人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倏然裂开一道缝隙，塞斐尔来不及做其他反应，双手猛地揽住利乌斯的腰腹，后背朝向地面掉了下去。 ——砰 尘埃四起，木板被砸裂的碎响声倏然传出，断木连带着不知名的碎屑也一同炸开在半空中，发出砰然巨响。 似乎不只是木板，有什么散落的东西也一同滚了出来。 漆黑的木板里莫名迸射出不明的透明水液，在塞斐尔散开的前胸处溅了几滴。 塞斐尔抱着利乌斯从被砸碎的棺材上滚落下来，背部的剧痛之下，胸前的那抹凉意被选择性地忽视，他感受着脊背处传来的痛感，不受控制地轻嘶出声，“我天啊，什么鬼……” 利乌斯缓过神来，迅疾地从塞斐尔身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抬起男人的背部，快速地巡睃了一番，在察觉到没有血迹后安下了心，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感觉骨头有事没？” 塞斐尔深吸一口气，借着利乌斯的手缓慢地坐起了身，“没……应该没事。” 他给自己放了个治愈术，随后撑在利乌斯的身上站起了身。 “我这一趟，真是多灾多难啊~”塞斐尔双目无神地感叹着，幸亏他自愈力惊人，腹部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不然今天就要二次撕裂了。 利乌斯不自觉低下眉，“下次先紧着自己，别老关注我。” 他利落地蹲下身，解开塞斐尔长袍的腰带，拿出修复药剂就往男人的背部涂去。 男人温热的指腹在他背上滑着，涂得塞斐尔还有些舒服，不自觉喟叹出声，“长官多摸摸我，好舒服啊。” 背部的手顿了一顿，下一刻竟然没有恼羞成怒地离去，而是满足塞斐尔要求一般继续扩大了抹药的范围。 覆着薄茧的手指轻柔地打着圈，塞斐尔头一次体会这种待遇，餍足地闭了闭眼。 “长官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他犯浑道。 这下好了，利乌斯的手彻底从他背上移了开来，垂着眸给他系好衣带，澄澈的眼瞳淡淡地瞥过他，“还挺会顺杆爬的，嘴这么能说腿又这么利索，依我看你以前应该是行吟诗人。” 碧波港的行吟诗人活跃于街头巷尾，除了热爱唱诗颂乐外，还经常穿插着杂耍表演。 生长在银霜堡的塞斐尔不了解这些，闻言有些狐疑道，“我就当做长官在夸我吧。” 利乌斯没再搭理他，转过身朝两人掉落下来的地方走去——漆黑的棺材基本上被两人砸了个稀巴烂，连带着里面森白的骨架也滚落一地。 利乌斯蹲下身细细看去，塞斐尔一时半会蹲不下去，就没去凑热闹，四下转悠着打量起这片小空间来。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火羽石林里设了这么一片地方，把自己的棺材安置在这里，还特地设了阵法，就好像是故意让破解阵法的人砸烂这具棺材一般，把掉落的对应地点都设得分毫不差。 塞斐尔一边欣赏着石墙上被腐蚀了一半的文字，一边啧啧称叹起这副巧思来。 “吾主……降临于此，愿无上荣光抚慰……阿斯塔罗十三柱，真主永无腐朽之日……” “修思礼……背弃之徒无颜承获真主之力，祭者衷心奉上……诛于此地……” 啧，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塞斐尔讶异地扬起眉梢，他对修思礼的印象还停留在短命卷王的印象上，除了那几本出色的暗元素魔法书，就剩下大胆到跟王后偷情的传言了。 符文被腐蚀得太多，塞斐尔摸不清这修思礼是自戕而死，还是被别的异教信徒谋杀在此。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利乌斯的声音，“塞斐尔，过来。” 他应了一声，走到利乌斯身边时却见男人正弯腰钻在棺材底部的承重柱下，满脸灰地在往外掏东西。 男人双腿跪在地面上，腰背下沉朝前探去，本就挺翘的臀部在这个姿势下显得弧度更加圆润，不敢想象轻轻拍一下，这饱满又紧实的臀肉会荡出多么可爱的臀波。 塞斐尔舔了舔唇瓣，双手不老实地朝前探去，“叫我干什么？” 第81章 他的手放在了男人窄瘦的腰部上，两个大拇指刚好印在腰窝上，塞斐尔的呼吸滞了一瞬。 底下的利乌斯像是毫无察觉，轻喘着气道，“我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你过来帮我一下。” 塞斐尔遗憾地抬起手，顺着利乌斯的方向朝前望去，从承重柱下接过男人手里的东西。 ——一本棕黄色的厚卷轴，颠着很有分量。 “嚯。”待看清了封皮，塞斐尔瞬间瞳孔地震，“黑魔法收录汇编？” 黑魔法跟暗元素魔法可不一样，纯属变异分支，这种东西很容易练到走火入魔的。 “天，修思礼编纂的书目跟这可不一样啊……”塞斐尔随手翻了两页，不自觉啧啧出声。 他顺手把东西放在了裂开的棺材上，“长官，这东西可不能乱学。” 利乌斯没什么表情，轻巧地从地上站起来，手上多了个镶嵌着紫水晶的银环戒指，当着塞斐尔的面收了起来，随即淡淡道，“收起来，算个收藏。” 塞斐尔好奇地望了他一眼，忽地想到加西亚说过的利乌斯元素力的事情，不知怀着什么心情，伸手把卷轴收进了魔戒里。 两人把这片小空间细细巡睃了一番，利乌斯在刻着字的石壁前倒是站了很久，久到能把墙上这点字看十遍了。 塞斐尔不由得问了句，“长官对修思礼了解吗？” 利乌斯摇了摇头，半晌冷淡道，“他大抵是自杀，碧波港可没人能动得了他。” “哦？西修罗尔也不行？”塞斐尔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那是为奥罗拉王后殉情？传闻到底是真的假的？” 利乌斯扯了扯嘴角，“或许吧，谁知道呢，为别的事心虚也说不定。” 长官没多说，塞斐尔对无关的人也不是很感兴趣，顺脚把卷王的尸骨踢进了角落里，随即便仰头朝上看去。 “长官，我们走吧，我带你飞上去！”塞斐尔嬉皮笑脸道。 利乌斯扯了扯嘴角，难得附和他，“怎么飞？” 只见塞斐尔瞧他眨了眨眼，随即单手扣在胸骨中央，随着金光闪动嘴里也默默念诵起咒术来，没过几秒，周身气波荡开，男人的双脚便离了地。 漩涡状的风球在塞斐尔身边浮动，他扬着唇角朝长官伸出了手，“走吧，利乌斯~” 利乌斯眉眼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笑意，他正想伸出手，眼瞳却不自觉凝聚到一处——塞斐尔散开的前胸上。 冷白的肤色在昏暗的地下空间里格外吸睛，可奇怪的是，那处皮肤光滑完整，却没有一丝烧伤的痕迹。 男人伸出去的手陡然凝滞在半空中。 第60章 眼见利乌斯的手就要搭上来, 可男人却没了动静，手臂倏然停留在距塞斐尔一指的距离，整个人的神色有些恍惚。 塞斐尔蹙起眉, 径直伸手把利乌斯拉了过来, 双手环抱住男人的腰腹，带着人朝上飞去。 “长官，怎么了？突然害羞不想过来了？”塞斐尔弯着眼眸朝利乌斯笑着，澄澈的眼瞳底仿佛藏着小星星。 利乌斯没说话，感受着身后人温热的怀抱，眼神黯淡几分，良久用力闭了闭，“没事。” 谁也不知道利乌斯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知是顾及到身后旧伤添新伤的塞斐尔, 还是别的什么…… 两人甫一离开这处，地下洞口便自发地合了起来，石板密切拼接再找不到一丝裂口, 连同石林里的迷阵也一同烟消云散了。 漩涡状的风球力劲很大, 足以撑着两人自上而下俯瞰火羽石林的独特景观，白日里的暖风自两人身前绕开, 轻柔地抚摸过塞斐尔的侧脸, 带来一阵舒适的触感。 利乌斯被塞斐尔环拥着，两人此刻靠得很近, 近到能听到彼此有力的心跳声，但心底思绪却各不相同。 眼看就要飞到火羽石林的出口，塞斐尔才忽地想起了什么，径直朝下飞去，“长官, 火羽石还没捡呢？你也不提醒我……” 利乌斯淡淡嗯了一声，被放到地上后默默地转身走进了石林，一句话也没留下。 ‘不对劲啊？’ 塞斐尔眯了眯眼，明显感觉到长官的情绪低沉了一些。 可是刚刚不是一直很融洽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静悄悄跟在男人身后，在利乌斯蹲下挖火羽石时使坏地压在了男人的背上，“长官，你怎么了？” “感觉你的情绪有些不对头啊……”塞斐尔凑在男人耳边低声说着。 利乌斯侧了侧耳朵，脑子里有些乱，他反射性地避开了耳边温热的气息，掩饰道，“没什么，想到了一些有关修思礼的事情。” 闻言，塞斐尔没动，眼睫垂落遮住眼底的思绪，几秒后忽地手下用力扣紧利乌斯的腰腹，淡淡开口，“长官，我们已经是情人关系了，对吧？” 利乌斯罕见地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塞斐尔盯男人盯得仔细，自然没漏过这一秒的迟疑，他眼神暗了几分，慢慢扬起唇角道，“那回去后带我去长官的家里，好不好？”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水滴坠落岩石的滴答声不时传来，塞斐尔紧紧盯着利乌斯的表情，五指不自觉用力攥起，在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的痕迹。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利乌斯侧过头应了声，语调有些沙哑，“好。” 塞斐尔漂浮的心沉了下来，他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指，昳丽的面庞再次明媚起来，轻声道：“我就知道长官会同意的。” 到底为什么犹豫呢？刚才时间那么短……是在地下空洞里发现了什么？ 金发男人垂下头，发白的指尖用力剥离着被镶嵌在石壁上的火羽石，似乎没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般，把玩几下再用力攥紧在手里。 ……仿佛能闻到肉被烤着的气味。 ————啪 手心的石头被猛地打落，塞斐尔有些怔愣，不解地回头看去——利乌斯正蹙眉盯着他，语调有些冷，“手不烫吗？傻了，攥那么紧做什么？” 塞斐尔愣了几秒，再度扬起笑容，幽绿的眼瞳弯了弯，“我就知道长官还是关心我的。” 利乌斯没理他，转过头继续挖起石头来，不知道为什么，动作莫名显得有些狠厉。 ———————————— 直到两人采集完一定数量的火羽石，火红的落日已经映满了整片天际，泛着淡紫烟波的远山朦胧地藏在晚霞里，随着夜幕降临被徐徐吞噬。 杰卡特站在雷斧湖前朝两人疯狂地招着手，看起来好像有些着急，他身边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瞧起来人数似乎有点不对。 两人加快了脚步，走近时塞斐尔环顾了一圈，发现队伍里的那名高阶女巫不见了。 还有一个是谁来着？ “卡塔莎和罗威还没回来？”利乌斯率先开了口。 几人的采集地点中，火羽石林算是最远的，所以按理来说塞斐尔他们应该最晚回来。 相反，卡塔莎和守卫罗威去的是离雷斧湖最近的日蚀废墟，应该最快回来才对。 出事了？ 白日里的日蚀废墟危险系数应该不大才对，怎么会这个时候都没回来？ 杰卡特急躁地瞧着怀表的指针，眼看时间就要到晚上八点，他跺了跺脚，开口道，“厄里，你先带着他们几个把采集物送回去。” 随即便转过头瞧着利乌斯，“长官，我们三个去那看下情况？” ———————————— 日蚀废墟说白了就是元素大陆原住民的小镇遗址，自从神罚降下，元素大陆演变为危险横生的荒原以来，就再没有原住民的踪影了。 卡塔莎和罗威要采集的也就是废墟内的残生沙蔗，这种植株生长于日蚀废墟的边缘地带，依赖于湿润的水元素特生沙土，所以数量稀少，上面要求的数量也不多。 因此杰卡特才会这么焦急，按理说采完应该早早回来才对。 几人行进在空旷的原野之上，每人都举着根火把，步履匆匆地朝遗址走去。 深蓝的天幕上不时有雪白的鸟类飞过，伴随着低低的鸣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显眼。 塞斐尔眯起眼朝上看去，不自觉低声问道身后的利乌斯，“这是这几天来，第一次看到飞鸟吧？” 利乌斯扬起眉梢，目光自天边划过，若有所思道，“确实，按理说不该有飞禽才对……” 两人虽然有些疑惑，但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没把这插曲放在心上，没过一会儿几人就赶到了目的地。 “卡塔莎！罗威！”杰卡特高声喊着，先行一步跑了出去，举着火把四处搜寻起来。 日蚀废墟位于蔚蓝的海边，终年腐蚀之下早已难以窥见当时原住民的居所，唯有残垣断壁留在原地，但大多也都被将近人高的不知名杏色植株掩盖着，夜色里更加难以分辨。 塞斐尔沿着海岸慢慢走着，举着火把照亮沙滩上稀稀拉拉分布的残生沙蔗，总觉得鼻尖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腥味。 第82章 正想叫身后的利乌斯过来看看，耳边却传来一阵又一阵刺耳的鸣叫声。 这声音比刚才路上听到的更加尖锐，明明远在天际，听着却跟靠在耳边叫一样。 利乌斯也听到了，眉梢不自觉压低，快步走上前想把塞斐尔从海边带走。 “塞斐尔，过来一点，别离海太近。”他急着拉塞斐尔，却没注意脚下一株正昂扬挺立的残生沙蔗。 ——咕嘟 银白的植株被人猛地踩扁，像是有灵性一般不满地咕嘟嘟嘟出声，瞬间逸散出更浓烈的腥味来。 塞斐尔暗道不好，还没跑过去，扬着雪白羽翼的群鸟疯了一般朝两人所在的上空飞来，却并没有攻击他们，反而奇怪地在两人头顶绕起圈来。 鸣叫声越发刺耳，被迫吸了一口腥臭气息的利乌斯眼前一黑，倏地倒了下去。 塞斐尔心下一紧立马跑过去，结果还没等到他接住利乌斯，地上的银白植株便蓦然扩大，密密麻麻织出一张藤条软床，轻巧地接住了利乌斯。 “什么鬼……”塞斐尔面色怪异地瞧着这一幕，这……好像是床吧？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碰一下，结果手臂刚伸出去，便被银白的藤条轻轻打了一下。 耳边蓦然传来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塞斐尔陡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利乌斯这是睡着了，而且面色红润睡得特别香，嘴里还咕哝着什么。 塞斐尔眉梢挑起，犯贱般再次伸出手戳了戳这株银白的小花，下一秒果不其然又被狠狠抽了一下。 “我说，你让他睡过去干嘛？他不是故意踩你的，我跟你道歉行不行？”他扬起笑脸讨好着残生沙蔗，瞬间觉得自己蠢透了。 这株脾气古怪的小花侧了侧身子，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时间有些漫长，就在塞斐尔准备暗戳戳搬走藤床上的利乌斯时，眼前的小花莫名伸出了一条藤条。 一道软糯的嗓音传到塞斐尔的脑海里——“你想要想救他，就要进入他的记忆幻境把他拉出来，这全凭你的本事，你要是拽不出来他，那他就是我的了！” 就好像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在你耳边说话一般，甚是惊奇。 这还是塞斐尔第一次遇见这么有灵性的魔草，不由得愣了几秒，还没等他思量出强制带走利乌斯的方案，眼前的残生沙蔗又开了口，“不准耍小花样，不然我会吸干他的元素力的！” 这句的信息量有些大，这意思是……利乌斯身上还有元素力，那怎么没见长官平时使出来？加西亚当初是在故意骗他吗？还是加西亚没有骗他，利乌斯确实有元素力，但没办法用出来？ 塞斐尔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思绪，随即点点头同意了魔草的要求，随后轻笑道，“我要是能把他拉出来，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银白的小花思量一番，随即大气道，“一个问题有什么难的，前提是你要能够救他出来。” 语罢，银亮的藤条迫不及待地缠在了塞斐尔的手上，冰凉的表皮摩挲着他的手腕，下一秒对着塞斐尔喷射出一股腥臭的气体。 没过一会儿，塞斐尔也倒了下去，灿金的长发铺满了身下男人饱满的胸膛。 周围稀稀拉拉生长的残生沙蔗像是一下解开了束缚，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话来，“喳喳你真坏，要一个还不够……” “坏坏，坏坏……” “喳喳不知羞！” 可惜被群起而攻之的喳喳一脸无所谓，荡漾着藤床打了个哈欠，转过头自顾自休眠去了，“懒得跟你们吵架。” ———————————— 莹亮的白光闪过，塞斐尔整个人猛地跌倒在了地上，坚硬的头骨撞在地上发出砰然巨响。 “狗屎，也不给我换个好的出生点……”塞斐尔暗骂一声，单手支着地面缓缓坐起身，抬起头四处打量着周围。 ‘嗯？怎么感觉周围变得这么大！’ 塞斐尔的表情蓦然凝滞起来，迟疑地低下头打量着自己。 “靠……” 他整个人都像是回到了小崽子时期，原本浓密修长的金发一下子变成了毛躁蜷曲的短发，额前的几缕发丝淘气地挑起，连带着头顶都多了根呆毛。 整个人短手短脚，穿着件及膝的白色袍子，脚下还蹬着双愚蠢的小熊袜子。 天啊……塞斐尔抽了抽嘴角，勉强适应着自己的幼年体形态，到处乱跑观察着所在地。 他好像在某个小孩的卧室里，屋内布设低调奢华，赤红的丝绸帘幕将窗户遮着，连带着室内的光线都隐隐约约的。 塞斐尔吃力地扒着大床的床单往上爬，想看看床上有没有人，这短手短脚的，连个床都比他高。 他咬了咬牙，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幼年时发育确实比别人晚，十岁时长得像别人七八岁一样。 好不容易爬上了床，塞斐尔后颈都黏了一层细密的热汗，他还没来得及掀开厚重的被子，瓷白的小手便被另一只小手抓住。 他心下一惊，缓缓抬起头——眼前，一头黑色短毛，揉巴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小男孩迷糊地看着他。 ——正是幼年体利乌斯。 利乌斯放下手，眼里的情绪变得严肃起来，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道，“你是谁！谁让你潜入我家的！” 塞斐尔愣了一愣，随即不受控制地扬起嘴角笑了出来。 天呐，好可爱啊~ 小时候的长官没了那分冷硬的气质，眼角眉梢都透着稚气，成年后的眼型也变得狭长起来，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竟然长着这么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利乌斯见眼前闯入他家的小毛贼一点都不害怕，竟然还嚣张地笑了出来，瞬间怒火上涌，哒哒哒跑下床，猛地拉开门朝外面喊叫着，“父亲！父亲！有小毛贼跑进来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就走了进来，跟利乌斯长得有点像，但比他儿子的五官更加冷硬一些，身上还穿着熟悉的黑金军装，显然，利乌斯的父亲也是军团团员。 塞斐尔不确定梦境里的其他人会不会看见他，还是乖巧地对着大人扬起了笑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高大的男人一言不发，随后在利乌斯面前蹲下身，“宝贝，你是做噩梦了吗？” 利乌斯愣了一下，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哒哒哒再次跳到床上，提起塞斐尔的衣领对男人道，“父亲！他就在这！” 男人蹙起了眉，缓缓站起身走到床前，摸了摸利乌斯的额头，“没有发烧啊……” 利乌斯的眼睛瞪得更大，像是不能接受父亲看不见小毛贼的事实，一张小脸气得呼呼的。 他使劲把自己的老爹推出了房间，嘭一声关上房门，琥珀色的大眼睛凶狠地盯着塞斐尔，低声威胁道，“你是不是小男巫，对我父亲使了咒术！所以他才看不见你的……” 塞斐尔弯起眼睛，朝着小男孩歪了歪头，“我没有哦，你怎么不想想我是不是小精灵，专门为了你而来的？” 这话一出，利乌斯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撅起嘴摇了摇头，“胡说，小精灵都有精灵耳，你的呢！” 小东西太好逗了，塞斐尔笑得直打滚，肆无忌惮地在利乌斯的床上滚来滚去，完全没有要理利乌斯的意思。 眼前的利乌斯见小毛贼不理他，瞬间更加生气，提着塞斐尔的衣领就把人拽下床，严肃道，“站好了！不准糟蹋我的床！” 塞斐尔轻哼一声，正想说些什么，但猛然察觉到什么不对。 他抬头仰望着利乌斯的脸…… ‘狗屎，利乌斯怎么比他高这么多！？’ 第61章 成年体的塞斐尔比利乌斯高几厘米, 因此塞斐尔从来没有在这个视角看过利乌斯，现在被迫仰视着这个大眼萌宝，瞬间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我没有恶意的, 利乌斯, 我是你未来的朋友。”塞斐尔仰头瞧着利乌斯，眨巴着自己漂亮的眼瞳，仗着孩童时可爱的面庞装可怜，似乎刚才肆意侵占别人床铺的恶霸不是他一样。 小利乌斯两条秀气的眉毛蹙得更深，闻言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塞斐尔努了努嘴，装模作样地擦了把莫须有的眼泪，“都说了我是你未来的朋友, 因为一些意外才被迫过来找你的……” 眼前的男孩瞬间有些迷茫, 正想接着说什么，屋外却传来父亲的喊声，“利乌斯, 时间快到了, 快来吃早餐，不然你可要迟到了。”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学生可拿不到每月魔法之星哦~” 听见这话, 利乌斯顿时没了跟塞斐尔掰扯的心情, 急匆匆穿上衣服就朝门外跑去，刚把门关上,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忽地打开门把塞斐尔拉了出去。 “我警告你，不要耍别的小花样.我现在要去上学，你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方便我监视你这个小毛贼。”小利乌斯撅着嘴, 手下还不忘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看塞斐尔一脸懵懂的样子，还不忘转过头炫耀道，“你知道我要去哪上学吗？” 第83章 瞧这副臭屁的模样，塞斐尔心里是有些乐，表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哪个学院呀？” “弗南帕！”利乌斯高兴地大喊出来，手上还不自觉变幻着形态，“只有体内有元素力的孩子才可以去那上学的，”他好奇地瞧了眼塞斐尔，低声道，“小毛贼，你身上有元素力吗？” 照这样看来……利乌斯小时候确实是有元素力，所以……确实是被后期剥夺了？ 塞斐尔喉间莫名干涩起来，他瞧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小利乌斯，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毛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利乌斯自然就以为他体内没有魔力，抿起唇拍了拍他的肩，“喂，没有元素力你都能悄无声息地溜进我的卧室，很厉害嘛……” 小孩子的心思很简单，感觉到别人低沉的情绪后立马就笨拙地安慰起来，似乎全然忘了身边人可疑的身份。 塞斐尔心里痒痒的，垂眸牵过小利乌斯的手，可怜巴巴道，“我还没有去过弗南帕，你带我去见识见识吧，反正别人也看不到我。” 利乌斯兴奋地点了点头，将适才的闹剧忘得一干二净，牵着比他小一号的手兴高采烈地朝楼下走去。 ———————————— 十来年前的弗南帕与未来相比没什么区别，只是少经历一些时间的风霜，建筑明显新了一些，塞斐尔被利乌斯牵着到处跑，感受着身边人兴奋的情绪，似乎自己心里也莫名愉悦起来。 新生报道日，学院大厅里到处都是和利乌斯年龄相仿的孩子，现场的气氛十分热烈，浸泡在人群里都能感受到那股欣欣向荣的气息。 “利乌斯，你很开心嘛？”塞斐尔瞥了他一眼，幼态的眼眸里藏着戏谑。 “我怎么会不开心，今天还有长虹使团的选拔呢，说不定我能被选上去，直接接受大魔导师的教导！”少年眉眼张扬，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塞斐尔的笑容却凝滞在了脸上，手下不自觉捏紧了利乌斯的手。 所以，这段记忆，是利乌斯进入长虹使团的时期？ 也是——利乌斯失去元素力的开始。 塞斐尔垂下眼睫，那他和残生沙蔗的赌约，到底是要阻止利乌斯进入长虹使团，还是……走完这段记忆？ 感受到手心被不断捏紧，利乌斯奇怪地朝身边的小毛贼投去了视线，“喂，你怎么了？” 塞斐尔倏地扬起头，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容，语气倒有些平淡，“为什么要加入长虹使团呢？在弗南帕学院学魔法不也很好吗？” 利乌斯轻哼一声，“你懂什么，能接受西修罗尔大魔导师的教导可是碧波港人人向往的大好事，跟在弗南帕学院里一年一年慢慢学可不一样……” 少年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斗志满满，双手也激动地举了起来，“我要快点成长，才好为父亲分忧，母亲肯定也会为我骄傲的！” 塞斐尔瞧着利乌斯阳光的笑脸，唇瓣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点头笑道，“我相信你，肯定能成功的！” ———————————— 身着暗红色长袍的熟悉列队徐徐走进了学院试炼大厅，冷淡的眼神无声巡睃着台下的新生，终于在钟声响起时开了金口，“此次大魔导师会在一年级新生中遴选五十位资质优异者作为学徒，等会被叫到名字的新生依次上前触碰元素魔球，魔球光芒的明暗程度会告诉我们最终的答案。” 此言一出，台下的入学新生都有些兴奋，一旁的利乌斯更是手舞足蹈起来，似乎已经幻想到了自己被挑选进入长虹使团的辉煌时刻。 塞斐尔站在原地，幼态的幽绿眼瞳盯着台上灰暗的魔球，眼里晦暗不明。 这个魔球，似乎不是用来探查元素力充盈程度，那是什么呢？ 他抛下利乌斯，自己仗着没人看见他，大摇大摆地走到魔球跟前，随即微微眯眼，试探性地把手放在了魔球上。 刹那间，高饱和色的五彩光芒瞬间爆发出来，穿破浮雕直直射向穹顶。 塞斐尔心下一惊，立刻把手挪开，在长虹使转过来查看魔球状况时快速跑下了测试台。 “怎么回事？魔球出状况了？” 几个长虹使聚起来上下摸着魔球，“没事啊……刚刚故障了？” 这边——利乌斯目瞪口呆地瞧着跑下来的塞斐尔，震惊道，“天啊，你这么厉害……那刚刚还骗我你没有元素力！” 塞斐尔耸耸肩，“我刚刚可没说。” 他试探出来了，刚刚他并没有往魔球里注入多强的元素力，但魔球还是产生了剧烈反应，这样看来这东西应该是用来检测元素种类的。 塞斐尔心下一沉，想起了加西亚当初的话，所以……利乌斯少时确实是全元素力加身，但在长虹使团任职期间却…… 他不自觉伸出小手握住了利乌斯的手，手指无端有些颤抖。 利乌斯见塞斐尔小脸煞白的模样，眼睛睁大道，“你怎么了，别跟我说你是刚刚往球里放太多元素力，现在把自己累晕过去了！” 塞斐尔咽了口唾沫，他得试试，如果破坏这个事件点会怎样。 下定决心，塞斐尔忽然抬头看向利乌斯，扬起微笑道，“利乌斯，我有些不舒服。带我去下盥洗室吧，就一会儿，不会耽搁你等会试炼的。” 利乌斯四下打量周围，没一会儿就点点头，“走吧，我带你去。” 两人走进盥洗室，室内空无一人，显然大多聚集在中央大厅。 利乌斯走在前面，正想转过身叮嘱身后的小毛贼些什么，还没转过头颈间便倏然传来剧痛，他眼前一黑猛地栽倒下去。 ——嘭 塞斐尔急忙托住利乌斯晕倒的身体，把男人拖到隔间里关上了门，还不放心般给利乌斯又加了一个昏睡术，随后才松下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让我试试吧利乌斯，你也不想在这个梦境里多待吧……”金毛小孩垂着头，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尾音飘落在半空中。 直到天昏昏暗，利乌斯才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瞧着身前晕倒过去的塞斐尔，他急忙扶起男孩猛烈地摇了摇，“喂！小毛贼，天呐……我竟然连你的名字都没问过……” 他忙着摇醒塞斐尔，等到观察到周围盥洗室的环境时才猛地想起了什么，“天杀的，现在什么时候了！” 塞斐尔此刻也装着刚被摇醒的样子，迷瞪瞪地开口道，“我们怎么晕在这了……天，现在什么时候了……” 利乌斯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扶起塞斐尔就朝外面百米冲刺，“长虹使，长虹使团还没走吧？” 结果是可预料的，试炼大厅里的红色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只有零零散散的三两个新生在原地悠闲地攀谈着。 利乌斯环顾四周，扶着塞斐尔的手缓缓落了下来，委屈地垂下头，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掉落着。 塞斐尔看得有些心疼，靠近拍了拍利乌斯的肩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上厕所，我们也不会错过试炼了……” 他等着利乌斯把情绪发泄在他身上，可是小利乌斯却没有这么做，只是猛地抱住了他，抽抽搭搭道，“不怪你，要怪那个打晕我们的人。” “这么坏，为了排除掉强大的竞争对手竟然做这么卑劣的事情……”利乌斯边说着，还不忘吹嘘自己一下，随后猛地抹了把眼泪，大声道，“还会有下一次机会的，我不会放弃的！” 塞斐尔瞧着爱人的幼年体，有些忍俊不禁，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红着眼眶的利乌斯睁大了眼睛，“小毛贼，你，你的身体……” 闻言，塞斐尔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逐渐变得透明了，身体也速度极快地模糊起来。 狗屎，看来这是个连环梦，一个事件点还不够。 塞斐尔急忙抬起头，大声道，“利乌斯，我叫塞斐尔，我们下次见，我还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眼前的金发小男孩便消失在眼前，只留下几缕朦胧的烟雾。 利乌斯急得抓了一把，可惜指尖只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白雾，转眼间便溜走了。 身后传来母亲急切的呼唤声，“利乌斯！你去哪了？” 他急忙转过身，朝母亲跑去，“母亲，小，小毛贼不见了……” ———————————— 等到塞斐尔再次醒来，眼前已经是另一幅场面，他摸着隐隐作痛的头部，首先低头打量起自己的身体来。 好家伙，少年期过去又来了青年期，从十岁的幼崽进化成了十六岁的少年。 陡然年轻了十岁，塞斐尔这回的心情可比幼崽时期好多了。 他撩了撩长至颈间的灿金发丝，心情颇好地吹了个口哨，“这种嫩才是我想要的啊~” 十六岁的塞斐尔身形清瘦，修长的身躯上覆着一层薄肌，没有成年后那般健硕紧实，反而因着高瘦的身躯多了丝散漫不羁的随性感。 第84章 宽肩窄腰，腰身劲瘦，眉眼又带着丝阴冷的昳丽，算是个出众的小白脸。 他抬眼打量四周，瞧着好像是在个训练场一样的地方。 被魔力轰出的浅坑还留在地面上，镶嵌着古典浮雕的穹顶透着浅淡的蓝光，倒显得破败的训练场多了丝朦胧的艺术感。 “利乌斯在哪呢？” 塞斐尔的眼睛四处瞥着，随即抬腿朝训练场内部走去，越靠近里面，耳边传来的呼喊声就越发明显。 “队长！揍他！” “让这小子下次再狂！” “哪来的胆子，还敢挑衅利乌斯，笑死爷了……” 塞斐尔听到关键词，脚步愈发轻快，直到掀开前门，把头探了进去。 场内人数不多，稀拉拉站着二十来个人，背对着他围成一个圆形，似乎在看什么热闹一般。 好几个人赤着上半身，但大多穿着暗红色的鎏金长袍，莫名的，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塞斐尔心底升腾而起。 利乌斯怎么会跟长虹使待在一起？他忍下心底的不安，朝着人群走了过去，习惯性伸手推了推旁边的人，“麻烦让让。” 天……真是昏了脑了，人都看不见他还怎么让他。 正想着呢，旁边的男人还真让出了一条路，随便朝他瞥了一眼，这一眼瞥过来就再没瞥回去，声音莫名软了下来，“你……” 周围被打扰到的人也朝这看了一眼，不自觉吸了一口气，“哪来的小白脸……” 塞斐尔不悦地回看过去，下一秒继续往里面挤，他的关注点可不在周围人的身上，利乌斯在哪？不会在里面打架吧？ 直到走到内圈，他心底的石头才终于把心脏砸了个穿，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down到谷底。 场地中心——一头鸦发的俊朗青年正面无表情地捏着对手的脖子往地上狠砸，浓稠的锈色液体溅了一地，他的手却还是机械地狠钳着人的后颈，似乎非把这人打死才善罢甘休。 但这些都不是塞斐尔关注的，他幽绿的眼瞳死死盯住男人身上那件刺眼的暗红长袍，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 不是破坏了利乌斯的面试吗？怎么他又成长虹使了？ 这下倒好，直接混成老大了，瞧这砸人的力道，多带劲啊？ 塞斐尔幽幽盯着眼前身形健壮的麦皮青年，明明身处夏日，他的心却仿佛置身冬日的银霜堡一般，被北部的寒风冻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利乌斯解决掉手里的渣滓，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还没抬头却感受到人群里投来一道针扎般的视线。 这眼神藏着点幽怨，又带着些懊悔，还有股非常浓重的不满。 谁敢对他不满？ 他有些不悦地抿起唇角，抬头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眼神碰上的瞬间，他却顿在了原地。 不是记忆里的那张脸，但他却很确定就是那个人。 视线相触的瞬间，利乌斯迟疑地开了口，“小毛贼？” 塞斐尔：…… 滚呐！！！ 第62章 等到两人从沾满血污的训练场离开时, 身后窸窸窣窣说小话的声音还没散。 “那人谁呀，怎么大摇大摆地从外面走进来的……” “跟队长什么关系，长那么一张脸, 没在主城区见过啊……” “我记着训练场前门是有看守的啊……” “看门那小子今天不会翘班了吧。” 两人身后虽是热闹, 可处于话题中心的塞斐尔心情却不怎么好。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利乌斯上下巡睃着眼前这张陌生又张扬的面孔，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这躺又是回来找我的？” “当初怎么突然就走了，这次回来……别人竟然还能看见你……” 麦皮青年凑近塞斐尔，一路上嘀嘀咕咕，嘴里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很难想象冷峻的长官青年时竟然这么话痨。 塞斐尔掩下心里那缕莫名的难过，唇瓣微微扬起, 轻声道, “这些年过去，利乌斯你看起来过得很好啊，当初我害你错过了长虹使团的招生, 现在竟然……” 话说到这, 利乌斯才微微眯起了眼，从记忆中翻找到了两人当初的经历, 摆摆手大气道,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了，当初被领走的那五十个孩子里有一个无故退出了, 所以我才有机会升了进来~” 塞斐尔艰难地嗯了一声，表情有些难看，“是这样啊，怪不得……” 利乌斯进入长虹使团的命运似乎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一些小插曲并不能阻挡他原本的走向。 眼见塞斐尔的表情有些黯淡, 利乌斯心里没由来有些烦躁，原本两人这么多年不见，当初也不过一面之缘，他不应该对这个人有这么深的印象的，更何况竟然一见面就把人认了出来。 他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心里那股蠢蠢欲动的感觉，径直出声道，“你接下来是要跟着我吧？这次不会很快又走了吧？” 塞斐尔随即侧过头，低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实是为了你而来的。” 利乌斯俊脸一红，掩饰般咳了两声，“那什么，下午我不能陪你玩，你也知道我现在是长虹使团的领队了，今天我还得完成大魔导师交代的任务，时间有点紧……” 闻言，塞斐尔身形一滞，原本含着笑意的双眼缓缓沉了下去，语气不明道，“什么任务？”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塞斐尔更加清楚他每一次到来的时间点都会是利乌斯命运转折的关键时刻，所以现在男人嘴里的任务让塞斐尔格外忧心。 这一次，会是什么呢？ ——利乌斯未曾对他开口的过去。 眼前青涩的健气少年揶揄地笑了笑，凑近他低声道，“都说了是秘密任务了，那怎么能轻易告诉你？” 他站得离塞斐尔远了些，琥珀色的眼瞳里充斥着向往，“这一次的任务若是圆满完成，大魔导师就会传授给我最后一级咒法，到那时候，我就可以离开长虹使团，晋升到克里希军团了！” 塞斐尔没说话，望着少年充满希冀的眼眸，喉间愈发干涩。 他艰难地扬起嘴角，试探道，“你父亲不是在军团里吗，没有必要这么急于求成……” 塞斐尔口里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利乌斯的表情却带了些伤感，“塞斐尔，我父亲前年已经去世了。” 塞斐尔一愣，唇瓣缓缓合上，正想说点什么，眼前的利乌斯却拉过他的手，避开了那个话题，“你不在这里，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没关系的，不用道歉。” “我先带你去我家里，然后我再去做任务，”青年眉眼鲜活，狡黠一笑，“希望我回来还能看到你，你可别再跟上次一样先走了。” 利乌斯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这么热情，似乎眼前的塞斐尔一出现，多年来他心里残缺的那个小角都被补齐了一般。 其实今天他并不开心，心底的某种预感在告诉他，今天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但是塞斐尔一出现，他就把那些预感都抛在了脑后。 适才的暴力行径并没有缓解他今天的焦灼，反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强势压倒了那些糟糕的感觉。 有时候心底会莫名传出一种声音，反正你都经历过一遍了，第二次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是，他到底在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些呢？ 为什么，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利乌斯摇了摇头，甩掉脑袋里纷杂的想法，用力握住塞斐尔的手腕快步朝前走去，“我家这些年变化不大，你看看你还能认出来不？” 他眉眼含笑，语气轻松。 ———————————— “我走了哦，塞斐尔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回来带你去玩。”利乌斯弯唇说着，系好自己夜行衣的纽扣，转身走出门去。 ——砰一声响起，木门被重重关上。 身后的塞斐尔也敛下乖巧的面容，缓缓沉下眉眼，快步走到窗边灵活地翻了出去。 夜色茫茫，时间已至深秋，枯叶被冷风簌簌刮落，卷着肮脏的尘土一齐飘荡在空中。 塞斐尔给自己下了隐匿咒，随后紧紧跟在利乌斯身后，一路朝着北面走去。 这个方向——是去皇城监所的路。 心底的不安逐渐蔓延，塞斐尔猜不出西修罗尔会交给利乌斯什么任务，只能跟在男人身后确保情况不发生变化。 两人走走停停，直到利乌斯的身影消失在皇城监所的大门门口，塞斐尔才显出身形，俯身猛冲跃至宫墙之上，如灵巧的黑猫一般飞快地潜了进去。 不知是在响应谁的心情，乌蒙蒙的灰暗天幕骤然划过几道惊雷，顿时狂风呼啸，冰冷的雨滴瞬间哗啦啦地坠落，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地面。 天色阴沉，衰败的削瘦枝干被狂风卷着不断拍击墙壁，将一前一后潜入进去的脚步声吞噬了个干净。 塞斐尔躲闪不及，雨水浸透斗篷溜进了颈间，蓬松的金发也被淋得一撮一撮的，冰得他打了个寒战。 第85章 他来不及处理，尾随在利乌斯的身后溜进了地下水牢。 夜色已深，执勤处的烛火都熄灭了，三三两两的守卫依靠在墙边打着瞌睡，只剩下一个眼熟的人影被束缚在腥臭的水池中央，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乌黑的发丝，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蛋，发尾熟悉的透明旋钮————明明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但瞧着那旋钮塞斐尔怎么看怎么怪，莫名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男人的头顶仍然蓬松着，身上穿着睡袍，未被水液浸没的肩头依旧崭新，不像是在水牢里待了许久的模样。 他眯起眼，从魔戒中掏出一个熟悉的魔球——复刻魔球。 复刻魔球不仅能记录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件，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作用——真貌显现。 因此兰伯特在当初才会选择用复刻魔球记录影像，不怕贼人故意变幻容貌误导事实，但没想到当初利乌斯这么勇，顶着自己的脸就来割别人的皮，现在看来，说不定是另一种程度的自我抛弃。 期待事实真相被人发现吗？还是说无论发生什么，大魔导师总有办法解决一个无权无势的助祭，他以前经历过这些，所以才会觉得无力吗？ 塞斐尔缓缓捏紧魔球，将微弱的紫光对准水潭中央那人的面孔。 ——是加西亚。 塞斐尔身形一滞，不由得蹙起眉心，加西亚为什么会被关在水牢里？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男人恍惚的面庞，视线骤然集中在一处——那双澄澈的黄金瞳。 西修罗尔的面庞再度浮现在眼前，那双与加西亚如出一辙的黄金瞳，缓缓印在了一起。 思绪骤然连成一条线，脑海中茅塞顿开，仿若所有的线索都被串联在一起。 西修罗尔的那双眼睛，是加西亚的。 怪不得加西亚说自己好久没有见到过全元素力天赋的人，塞斐尔是自利乌斯之后的第一个，不是这种人少到整个碧波港只剩下了塞斐尔，而是他那双黄金瞳的核心，早就被人换过了。 能看见塞斐尔，也只能说明银霜堡前排训导师的实力过于出众，才让失去了大半能力的黄金瞳得以注意到。 所以利乌斯来这里，是来割下这个罪大恶极的‘死囚犯’的眼睛。 ——以此作为向大魔导师展示勇气的投名状。 塞斐尔心底沉了下去，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事件点会成为利乌斯第二次的命运转折，他沉默地蹲在横梁之上，沉眼看着利乌斯悄无声息地走近那人，随着一阵白色烟雾徐徐吹出，加西亚原本昂起的头颅也缓缓垂了下去。 利乌斯像是有些紧张，看起来对做这种事不太熟练，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偷摸摸从怀中掏出一把尖利的银刀，随后支起加西亚的下颌，似乎要对着男人的眼睛刺过去。 塞斐尔手下一紧，心器也簇然搏动起来，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无形之中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紧得他喘不过气来。 金黄的眼球沾连着肉红的黏膜，要是被利乌斯颤巍巍地挖出来，想必溅出的猩红血液会沾上利乌斯满手，随后会被初出茅庐的稚嫩青年不小心地滴进逐渐上涨水位的水潭中，彻底消弭于无形。 塞斐尔深吸一口气，翡翠绿的眼瞳被水牢的湿气浸染得更加幽深，瞧着眼前这一幕，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个双手沾满鲜血，但仍机械挥动手臂的自己。 他倏然起身，翻下了横梁。 动静有些大，大到犹豫着要不要刺的利乌斯都吓了一跳，差点掉到面前的水潭里。 利乌斯转过身，恰好与身后的塞斐尔四目相对，不知为何，他立马心虚地把银刀藏在了自己身后，琥珀色的眼瞳点缀着些许惊慌。 青年拉过他藏进墙壁后方，“塞斐尔，你，你怎么来了？” “你跟踪我！”利乌斯双眼圆睁，立马就想到了事实原委。 塞斐尔盯着他，轻声问道，“你的任务，就是割下他的眼球吗？” 利乌斯似乎不想塞斐尔误解他，急忙解释道，“他是最近被判罚的死囚犯，因为奸杀威尔家族旁系的贵女，所以近期才被囚在水牢里。” “大魔导师要考验我的胆量，所以才让我……” 塞斐尔静静听着，突然伸手夺过了利乌斯手里的银刀，附在青年耳边道，“我替你来。” 利乌斯还没反应过来，塞斐尔已经拉过囚徒的锁链，把人拽到了岸边，抬手就要将那人的眼皮连同眼球一起割下来。 利乌斯瞳孔扩大，立马扼住塞斐尔的手臂把人往后拽，“你干什么啊，这是我的任务，我不需要你替……” 塞斐尔此刻的手劲大得离谱，幽绿的眼瞳好似覆着冰霜，冷淡地盯着眼前的利乌斯，身体一动不动。 谁都知道这后面会发生什么。 明明下定决心割下的是将死之人的眼瞳，可拿到了被视作恩师的大魔导师面前，却被揭示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正义之心的破碎，被迫染血的悲恸，被要挟的把柄，以及后续无穷无尽的恶性连锁反应。 如果不在此刻破局，利乌斯的记忆梦境会不断循环，塞斐尔将会被迫前往下一个事件点，无穷无尽，直到被耗死在这里。 现在想来，两人在幼时相遇的那个时间点，塞斐尔就该杀了利乌斯。 这样利乌斯才能从无限的记忆碎片中惊醒，梦中的利乌斯也没有了进入长虹使团的机会，永绝后患。 利乌斯看着眼前面色惨白的塞斐尔，手下不自觉松了力道，“塞斐尔，你怎么了，为什么……” 闻言，塞斐尔才骤然从思绪中惊醒，半晌微微扬起唇角，在利乌斯没反应过来时猛地将银刀插进了加西亚的眼瞳里，肆意旋转起来。 利乌斯瞳孔骤缩，猛地上前握住刀柄，妄图以自己的力道遏制塞斐尔的动作。 塞斐尔这种插法，根本就取不出来这双眼睛，只会把眼球搅成一团恶心的碎片！ 利乌斯心下焦急起来，揽住塞斐尔的腰腹想把人拎走，十六岁的塞斐尔身形清瘦，但同年龄段的利乌斯可不是，用力一抱就把男人拎了起来。 塞斐尔神色松动几分，没忍住低笑出声，趁着利乌斯没反应过来时，他倏然抬手伸向利乌斯，将人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利乌斯眉心蹙起，刚被放上就要松开，不耐道，“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疯，我没空再跟你……” 话没说完，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不受自己的控制，猛地用力将塞斐尔按进了深潭里。 利乌斯面色惊诧，用力想收回自己的双手，却被无形的元素力控制住动弹不得，只能依照施法人的意愿死死卡着塞斐尔的脖子。 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沁出泪来，剧烈的生理反应逼得他浑身颤抖，双膝不由自主地跪向地面，“塞斐尔，你做了什么，快放开！快放开！” “你要干什么！我错了，你快放开……” “我求你了……” 哭声隐隐传来，可塞斐尔的耳边已经将近听不到了。 男人的一头金发凌乱地飘散在水面下，俊美的面庞逐渐变得模糊，冷白的脖颈上青筋暴起，但还是顺从地陷进深水之中。 塞斐尔鼻尖的气息越来越弱，朦胧间仿佛还能闻到池中水液的腥臭味。 ‘快点醒来吧，利乌斯。’ ‘毕竟水牢里的记忆对你来说不太友好，这回还是让你杀死我吧。’ 无形的漩涡自灰暗的牢狱之间升腾而起，现实与梦境的交界线再度徐徐展开，记忆中完整的画面逐渐裂成一片又一片的碎片。 梦中人彻底睁开了眼睛。 第63章 海波荡漾, 树影婆娑。 面色惨白的男人倏然睁开双眼，幽绿的眼瞳里倒映着乌黑的天幕，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眼前, 利乌斯仍躺在地上眉心紧蹙, 并没有醒过来。 塞斐尔一急，伸手捏住男人身下软趴趴的残生沙蔗，不悦地质问起来，“他怎么还没醒？” 这小东西浑身滑溜溜的，一下就从塞斐尔的手中脱了身，不紧不慢道，“他是记忆的主人，还得一会儿才能醒。” 语罢, 还朝塞斐尔这边侧了侧身, 揶揄道，“你真不是人，用那么暴力的方法破局……” 塞斐尔懒得跟一根草掰扯, 眯起眼道,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吧？” 小东西周身一滞，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说吧, 有什么想问的。” 要是在这之前，塞斐尔说不定会问利乌斯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修罗尔又对利乌斯下了什么阴毒的咒术，才迫使长官为他卖命。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塞斐尔凑近这根通体银白的小草，轻声道，“你知道怎么破解地上这个男人的……” 他话还没说完, 残生沙蔗忽地跳出沙土，猛地黏在了他的手臂上，懒散道，“我当然知道，他心口有别人下的寄生契约，而且契约者就在元素荒原里。” 第86章 塞斐尔歪了歪头，“所以呢，我可没问这个。” 狡猾的男人，生怕残生沙蔗把这个回答定义成适才问题的答案。 残生沙蔗懒洋洋道，“找到那份契约，然后熔掉它。” “不过靠普通的元素力是没法办到了，得找到一个更上位阶的魔力元素。” 这话几乎是在明说了，塞斐尔不由得摸了摸心口，那处藏着它的空间魔戒，里面正好装着黑魔法收录汇编。 会是这个吗？利乌斯让他带上，是知道这个东西的作用吗？还是阴差阳错？ 没等他想出来，胳膊上的小草又开了口，“带我走呗，我也想去外面逛逛，在元素荒原我都呆腻了，带上我还可以帮你找到卷轴。” 塞斐尔垂下眼眸，怪异地瞧了它一眼，“你离开这处沙土，还能存活？” 残生沙蔗哼了一声，像是很瞧不起身边的愚蠢人类，“我都进化成这样了，还要这些土干什么，你瞧我跟其他的那些草一样吗？” “不过你还是帮我挖点土把我栽进去，骤然身子底下没有遮挡物，我还有点不太适应。” “别想着卖掉我，我既然能把你们拽进幻境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塞斐尔：…… 小东西警惕心还挺强，看起来挺纯的，没想到懂得还挺多。 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没出声答应，只听远处倏然传来杰卡特的喊叫声，“长官！你们在哪啊？” “我找到他们两了！” 男人边喊着边朝这边走来，一左一右揽着罗威和卡塔莎，在看见利乌斯昏倒在地上后急忙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我在海滩旁发现他们两被迷晕过去了，长官怎么也晕过去了？” 塞斐尔摇了摇头，顺手把手上的残生沙蔗塞进了衣袖里，一手抱起昏睡过去的利乌斯，侧过头道，“没事，他不小心吸进了点臭气，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闻言，手臂内侧藏着的小东西凶狠地掐了塞斐尔一下。 塞斐尔面不改色，稳当当地抱着利乌斯朝营帐的方向走去。 ———————————— 随行的魔药师给利乌斯服了清醒药剂，说第二天一大早就能醒。 塞斐尔原本还想在利乌斯的营帐里陪他，但远远望见西修罗尔朝这边走过来的身影，他还是避嫌离远了点。 老东西，阴魂不散的。 ———————————— 等到天光大亮，一行人也开始收拾行装，为期三日的元素荒原之行也走到了终点，众人再度乘上洛丹号，缓慢地朝碧波港行进而去。 塞斐尔一大早就兴致冲冲地去了利乌斯的营帐里找他，结果扑了个空，杰卡特说利乌斯很早就离开前往北面的龙雪境了，似乎此行他还有别的任务，就没有跟塞斐尔告别。 这哪是没有告别，这要么是生气了躲着他，要么就是害羞了一时不想跟塞斐尔见面。 哪有那么急，连个招呼也不打。 塞斐尔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怀好意地揪了把手臂内侧的小沙蔗，“都怪你，我爱人不理我了。” 喳喳轻嗤一声，轻松地甩开了男人的手指，“事都是你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 一下船，塞斐尔就欢脱地朝着圣殿跑去，这躺他收获了不少消息，准备先去找霍兰德探探那些红箱子的口风，然后再去找阿卜商量一下‘太姥姥’的事。 “圣子殿下？” “霍兰德？” 塞斐尔优哉游哉地在铜门外喊着青年的名字，直到里面再度传来重物敲击房门的声音时，塞斐尔才悠悠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瞧着眼前面色不太好看的霍兰德，塞斐尔歪歪头扬起眼尾，“怎么了，我们的圣子大人似乎不太高兴啊？” 霍兰德面色冷淡，抬眸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这躺元素荒原的探险进行的如何？” 他鼻头微动，仿佛嗅到了某些微弱的血腥气，“怎么还负伤回来了，你的好情人没有保护好你？” 塞斐尔眯了眯眼，语气有些冷淡，“你果然跟西修罗尔有些交情。”连利乌斯没去北面入口都知道。 话题点到这，霍兰德也不装了，直白道，“那个威利姆家族的旁支，是你惹出来的事？” “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去贸然开西向殿的箱子。” 塞斐尔面不改色，淡淡道，“我可不是为了揭你的秘，只是为了给小朋友出一口气罢了，谁让你这么大摇大摆地把东西转移，东窗事发也与我无关。” 霍兰德讥讽地笑出声来，却没有再跟塞斐尔继续掰扯。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青年倏然开口道，“在碧波港，若想平稳地维持当下的现状，与西修罗尔打交道是躲不过去的。” “既然对助祭的影响微乎其微，其他的事我自然没有管的必要。” 塞斐尔没出声，毕竟在他卑劣的人生信条里，在某些方面自然也跟霍兰德站在统一战线。 但是因为有了利乌斯，好像局面就出现了一些微不可察的变化。 塞斐尔没有去深究自己心里的这点改变，沉吟几分后道，“西修罗尔这躺，似乎并没有对我出手的打算。” 霍兰德轻嗤一声，随手将手边的公文信函扔到了纸篓里，淡淡道，“那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的情人还有点用处。” 塞斐尔敛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倏然转身走出了中心殿，连声招呼也没跟霍兰德打。 快走到门口时，男人猝然停住脚步，侧过头提醒道，“我感觉我要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你最近好好想一想，要不要趁这次跟我回银霜堡。” 塞斐尔走得快，也没有注意到身后到底有没有动静。 ———————————— 青石巷尾——二层小阁楼内 塞斐尔站在一脸迷茫的阿卜的床前，一件一件地往外掏东西，“这个是尤利瑟给你的生长果，这个是……” “那个白发精灵给你的信物。” 阿卜一愣，抗拒地转过头，“你怎么进来的……这先不说，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不会跟她回去的。” “你怎么又遇见她了……”阿卜的表情有些黯淡，抓着精灵信物的手是放也不行，拿也不行，总感觉握了个烫山芋。 “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跟你主人的关系可不一般，自然不用讲究那些礼节了。” 塞斐尔舔了舔唇角，弯下腰与小精灵对上视线，“我说，你那位长辈说你命不久矣了，你知道不？” “你现在身体里的光暗元素一直在对峙，在药剂压制下这种情况会更加愈演愈烈，那位‘太姥姥’说你再不回去，就要死在碧波港了。”塞斐尔的语气里含了些逗弄，虽说本来他说的也没错。 阿卜神情空白，忽地惊惶起来，猛然从床上站起身，“真的假的，她真这么说！” 塞斐尔点了点头，顺眼扫了下床边的垃圾篓。 “好家伙，原来是被你吃了！”塞斐尔抽了抽嘴角，发现了床边的蛋糕盒残骸，原来是这个东西，他就说总感觉忘了点什么。 阿卜现在可不关心这些，两眼圆睁握着塞斐尔的肩膀来回晃动，语调里带了点哭腔，“怎么办，我要死了，怎么办？” 塞斐尔打开他胡乱作弄的小手，不甚在意道，“你回到太姥姥身边就行了呗？我可以帮你跟利乌斯说，就说你有些急事要回幻海巨树下一趟，过几天就回来。” 闻言，阿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你知道精灵不跟主人说就乱跑是什么后果吗？大部分主人会觉得小精灵是私自潜逃，利乌斯肯定会伤心的。” 塞斐尔眯了眯眼，脑子里骨碌骨碌转起来，几秒后道，“那你当面跟他说，我帮你开交互水镜？” 阿卜还是有些犹疑不定，“我怕，我怕我去了就回不来了……” 瞧这纠结的小模样，塞斐尔回想着脑海里精灵说过的话，一个大胆的想法忽地袭上心头，“那要不，我陪你去？或者我说服利乌斯和我们一起去？那不就皆大欢喜了？” 那位‘太姥姥’肯定还跟在西修罗尔身边，但西修罗尔现在还在北面继续采集，过几天才能回来，那不就是说…… 一道灵光忽地划过塞斐尔的脑海，那现在不就是带着残生沙蔗去南区悬月偷卷轴的最好时机吗？ 顺道还能探一探浦格港遗境密钥的虚实，看一看这位‘太姥姥’嘴里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阿卜的表情像是冻住了，似乎从没想过这副场景，自己的主人跟着他一起去找…… 塞斐尔观察着阿卜的表情，倏然开口道，“那个精灵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闻言，阿卜咬了咬下嘴唇，心虚地侧过头去，似乎不想告诉塞斐尔。 看他这样，塞斐尔心里的探究意味更强，酸溜溜卖惨道，“阿卜，我们认识多久了，你出逃时我帮你在利乌斯面前打掩护，你想要月隐霜我更是深入皇宫帮你取来，三番两次给你传递同族的消息，还给你送了蛋糕吃！” 第87章 “结果你连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都不肯回答我！”塞斐尔敛下眸，像是很伤心的模样，眼角都沁出了泪珠。 他站起身，用袖子抹了把脸，像是泫然欲泣转身就要离开此地的模样。 阿卜幼嫩的小心脏被这一套连击彻底击碎，仿佛自己确实是一个如此冷漠不通人性的坏精灵。 他连忙跑上前抓住塞斐尔的裤腿，轻轻摇了摇，有些心急道，“我错了塞斐尔，我跟你说，我跟你说。” 下一秒，塞斐尔立马坐在沙发上，脸上干净得跟纸一样，眨巴着澄澈的绿眸瞧着他，“说吧，我听着。” 阿卜：总感觉被欺骗了…… 小精灵不情愿地轻哼出声，凑近塞斐尔耳边道，“光属性精灵大都从幻海巨树里降生，但我不一样......她是我的孕育者。” 其实前面的话塞斐尔都能理解，关键是最后一个词，“孕育者？” 塞斐尔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不就是母亲？” 这话一出，阿卜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她生下的我，但我的体内确实流淌着她的元素力。” “她跟另一个暗精灵结合，由另一个暗精灵生下了我。” 塞斐尔彻底沉默了，他对精灵种族的繁衍方式实在是不太了解，闻言迟疑道：“什么意思？” 阿卜有些着急，头一次觉得塞斐尔脑袋这么不灵光，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他耐心解释道：“精灵族的繁衍可男可女，可以自行选择生育者，每一个降生的精灵都会对母体有天然的感应，所以我很明确知道我不是从她的身体中降生的。” “哇哦~”塞斐尔轻笑出声，这真是超出他的知识层面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 “所以呢？你为什么这么排斥他，还有，为什么利乌斯是从暗色森林里捡到你的。” 阿卜撅起嘴，侧过头装冬瓜，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她不是一个合格的长辈，她有了我之后又抛弃了生育我的暗精灵，和另一个混血种在一起了。” 小精灵的语气有些黯淡，不满地补充道，“她身上混血种的气息很强，我能闻到，而且她明显有其他宝宝了，我能感应到，忽然有一天我就有了其他的兄弟！” “甚至是两个！” 塞斐尔的表情变得很奇怪，陡然出声问道，“你是说，‘太姥姥’跟两个人结成了伴侣？” 阿卜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她没有跟人缔结过这种仪式。” “哦，”塞斐尔长叹一声，含着笑意道，“你知道的还挺多，所以你讨厌她，是因为她抛弃了你？” “没有……”出乎塞斐尔的意料，阿卜竟然摇了摇头，尴尬道，“是我自己跑出来的，奥希莱她其实不止这些伴侣，她有好多，只是只有我们这几个孩子而已……” “应该都是背着她偷偷生下来的，毕竟奥希莱从来没想过要幼崽，从她年龄这么大还在外面游荡就能看出来她的性子了。” “本来只有我一个宝宝就算了，可是……反正我不想被带过去跟那个混血种一起生活，所以才跑出来的。” “可能是成长期没度过就出来的原因，我的元素对撞才会那么严重，所以……”阿卜难过地埋下了头。 见他这样，塞斐尔有些忍俊不禁，安慰道，“想必奥希莱那种人，你成年了她也会给你自由的，应该是你的成长期需要元素供给，所以她才准备带你一起过去……” 他边说着，脑子里却升腾起一个奇妙的想法，照这么说，那个混血种不就是西修罗尔吗？ 幸好阿卜不是西修罗尔的孩子，不然利乌斯可就养起仇人的精灵后代了。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尤利塞斯和尤利瑟是一对兄弟，外观还跟西修罗尔那么像，利乌斯还说他见过大魔导师的后代，那他俩必定就是西修罗尔这个混血种和奥希莱的孩子。、 世界这么小啊…… 塞斐尔啧啧称叹，打定主意要让阿卜回去接受治疗，但在这之前…… 他敲了敲身旁小精灵的头，扬起嘴角道：“在你主人回来之前，帮他做件事吧？” 阿卜疑惑地扬起了头。 第64章 ——两天后—— 月上枝头, 夜色茫茫。 南区悬月阁—— 三道身影隐匿在高阁前的林宇间，一眨不眨地盯着高阁前密密麻麻的守卫们。 兰伯特一身夜行衣，还是黑发黑眸, 与剩下两个人相比显得更加隐蔽, 只是明显精神有些振奋，神色甚至带着点癫狂。 他凑近一旁的塞斐尔，悄咪咪道，“我说，你这么快就找到密钥的潜藏地点了，行啊你，有了军部的情人就是不一样啊……” 塞斐尔皮笑肉不笑，低声道：“滚蛋, 这趟来只是试试水。” “还有, 不是从利乌斯那知道的，我可没坑他。” 残生沙蔗还缩在他的袖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外扫着藤条, 据小东西说卷轴也一同藏在悬月阁内部, 所以出于顺带完成任务的缘故，塞斐尔也喊来了兰伯特。 兰伯特轻哼一声, 没在意身旁这只嘴硬的鸭子, 目光放在了一旁青年体的精灵身上。 他戳了戳塞斐尔，“喂, 你从哪找来的精灵？可靠吗？” 塞斐尔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我情人养的精灵，你说可靠不可靠？” 兰伯特的表情更加震惊，这才几天，都混到这种地位了, 他暗戳戳举起手竖了个大拇指，用眼神揶揄男人：不愧是你。 阿卜并不懂两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单纯以为这躺是替利乌斯来找张卷轴，被压榨得不眠不休炼了两天的魔药，终于赶在行动前交给了塞斐尔。 “到时候我跟兰伯特偷偷溜进去，阿卜你在门外给我们两打掩护知道吗？” “外面一旦来人就用魔球通知我们，但要是里面传出了动静，十来分钟我们还没出来的话，你就腿脚麻利点赶紧溜走，知道吗？”塞斐尔敛眸跟阿卜嘱咐着，盯着阿卜清澈的眼瞳，完全没有压榨童工的愧疚心理。 阿卜机灵地点了点头，心里还有点紧张，嘴唇不自觉上下颤抖着，有点说不出的不安。 “你们两，能顺利出来的吧？”他紧张兮兮地开口问道。 塞斐尔随手摸了摸青年的头，戏谑道，“放心吧，就算你被抓了，我们两也会逃出来的~” 阿卜：…… ———————————— 悬月阁附近的守卫数量不多，但驻守的长虹使倒是很多，在夜色里仍旧来来往往，一派忙碌的样子。 西修罗尔的住所位于悬月阁内部的最高尖塔之上，在漆黑的天幕下仍旧闪烁着雪亮的银光，类蛛丝的森白帘幕自尖塔顶向下垂落，奇异地承接住如水的月光，源源不断地为塔尖的魔球供给着能量。 塞斐尔连查探的功夫都没费，想也知道法阵无法被肉眼捕捉到，但多亏有阿卜炼制的高阶变形魔药，两人潜进大门里面去倒是不成问题。 他跟兰伯特对视一眼，咕噜噜喝下魔药，瞬间化作两只雪白的小鸟朝天际飞去。 洁白的羽翼划过天幕，两道平滑的弧线嗖的一下便消失在眼前。 阿卜朝头顶望了望，自己也喝下一瓶，化成一只胖嘟嘟的小肥鸟蹲在了星柏树的树干上。 “可别出事了……”他缓慢嘀咕着。 ———————————— 冗长的廊道通体呈暗红色调，在澄黄壁灯的点缀下愈发显得幽暗，空气中还有股莫名呛人的味道，像是有什么地方着火了一样。 室外倒是人来人往，一旦进入悬月阁内部却是人烟稀少。 只有零星几个仆侍拎着清理桶走来走去，完全没看到头顶迅疾飘过的小白鸟。 稍大一点的小白鸟眨巴了下眼睛，不自觉拍了下旁边的兰伯特，“喂，闻到味道了没？” 兰伯特小巧的身体被拍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扬起翅膀狠狠回了下塞斐尔，“用得着打我这么狠吗……嗯，我闻着好像是曼德拉根燃烧的味道，那位大魔导师离开前可能在炼药？” 塞斐尔眯了眯眼睛，正想说什么，翅膀上忽地袭来一阵痛感——是喳喳在掐他。 他变成了小鸟，残生沙蔗也等比例缩小缠在了他的翅膀上。 “怎么了，感觉到卷轴的方位了？”塞斐尔低声问。 这株残生沙蔗也没塞斐尔想的那么靠谱，两人飞进铜门围着廊道绕了好几圈，这株小草现在才察觉到点踪迹。 “喂，这里面有怪东西屏蔽了我的感知，我现在能感觉到已经很不错了好吧？”小沙蔗还挺有脾气，对人的情绪这么敏锐。 喳喳极不情愿地伸出了枝条，雪色的藤条直直指向西侧廊道深处的方向，随着壁灯火焰鼓动的频率跳动了两下。 ——是藏书阁。 竟然不是西修罗尔自己的卧室？塞斐尔眯了眯眼，凑近身侧的兰伯特道，“先跟我去前面一趟，拿到我要的东西，咱们俩再去找密钥。” 第88章 小白鸟的嘴角抽了抽，“我说你这么着急，原来是这趟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找什么卷轴，总不会是给你那好长官找的东西吧？”兰伯特的语气变得有些揶揄。 塞斐尔懒得回答他的话，先行一步朝藏书阁的方向飞去。 越靠近藏书阁的木门，鼻尖那股灼烧的气味就越重，熏得塞斐尔脑子都有些晕。 深红的厚重木门关得紧紧的，似乎并没有小鸟能飞进去的通道。 塞斐尔蹙起眉，本想试探性地用光丝从门缝里掰出一条小口，但刚抬起小翅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而戳向雪白羽翼间的小沙蔗。 “喂，借你的藤条用一下。” 闻言，喳喳本不存在的眼睛都睁大了，“你要脸吗？我只提供……” 雪色的藤条被用力抻直，随着塞斐尔的力道朝门缝的方向探去。 ——咔嚓 门开了——两只小白鸟一个接一个从门缝里探出头去，从门缝里悄摸地挤了进去。 残生沙蔗幽怨地搓着自己被烧伤的藤条，气吼吼道，“下次再这样对我，我就不给你指路了！” 塞斐尔虚伪地蹭了蹭小沙蔗，表达自己的歉意，下一秒就直直向藏书阁深处飞去。 整片藏书阁的书架都呈红褐色，一排接一排拥挤地堆积在一起，里面的书目更是眼花缭乱，瞧起来似乎并没有存放卷轴的地方。 难不成是在书里夹着？ 塞斐尔倏然蹙起眉头，真要这样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喳喳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犹豫，没好气道，“我只能感觉到卷轴就在藏书阁里，范围不能再缩小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兰伯特瞧着陷入深思的塞斐尔，乐得清闲地靠在了窗边，用自己的小爪子挠着玻璃窗。 他不经意地抬起头，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忽地飞到塞斐尔身边拍起男人来，“嘿，窗外好像有人来了。” 塞斐尔抬眸望去，只见两列长虹使急匆匆地从铜门外鱼贯而入，似乎被通知了什么，不自觉朝藏书阁的窗台望来。 “得加快速度了。”塞斐尔下定决心，瞬间解开变形药水的束缚恢复了人身，另一手抓住还是小鸟的兰伯特把他从门缝里扔了出去。 “你先去西修罗尔的卧室里转一圈，看能不能发现密钥的踪迹，打探完布局就走，别等我。” 说完，塞斐尔就死死合上了藏书阁的木门。 找书有什么难的，从撒尼那学来的搜引法咒现在不就起作用了？ 只是，大魔导师的藏书阁远比伯犹尼斯书屋里留给修思礼的分区要大，得结合个加速法阵。 塞斐尔不再思虑，狠下心撕裂腹部即将修复的伤口，抬手用元素力充沛的血液来勾画加速法阵。 锈色的暗光自藏书阁的玻璃窗内显现，伴随着男人嘴边呢喃不清的咒语，藏书架上的书籍一本又一本地脱离木架，游荡到空中飞速翻飞起来。 书页被捻动的哗啦声，封页被磕动的钝响，全都被聚集在小小的藏书阁内。 伴随着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塞斐尔额头的冷汗也滴答滴答流下。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喳喳窝在塞斐尔的手腕上，眼睁睁看着塞斐尔脸上的血色逐渐消逝，狰狞的青筋不断勃发，似乎想穿透男人惨白的皮肤探出头来。 小沙蔗垂了垂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自发爬出塞斐尔的手腕，帮着男人翻找起来。 ——咚咚 “谁在里面？”呵斥声从门外传来，下一秒就传来元素魔球冲撞木门的声音。 塞斐尔此刻真要感谢西修罗尔的财力，装了一扇这么牢固的门，法咒和材质都这么强大，帮塞斐尔拖延了这么长时间。 眼见元素力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塞斐尔感觉喉间涌上一股血气，身体不自觉向前倾倒了一下。 ——砰 几乎是同时，喳喳兴奋的声音传来，“找到了找到了！” 塞斐尔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暗红色的纸质卷轴被土黄色的草绳一圈圈缠住，不知是被压在书里过了多久，整个圆筒的卷轴都变成了扁平状，差点看不出来是一个卷轴。 喳喳迅疾地跳进了塞斐尔的身上，有些担忧地问道，“没事吧，你看起来……” 塞斐尔摆了摆手，刚想再喝下一瓶变形药剂，木门便轰然倒下，一群长虹使冲了进来。 他瞳孔骤缩，反应极快地弯臂击碎身侧的玻璃窗，借着夜行衣兜帽的遮挡猛地跳出了窗。 “抓住他！” “人从窗户跳出去了！” 整座沉静的悬月阁瞬间变得热闹起来，炙热的火球纷纷扬扬地从塞斐尔身后袭来，数量太多他躲闪不及，背后多多少少被砸了几下。 适才砸碎玻璃的碎片还扎在身上，现下被火球一烤，这滋味别提多爽了。 塞斐尔一身夜行衣，修长的身形被包裹在长袍之下，迅疾地顺着蛛丝般的帘幕爬上了尖塔顶端。 密密麻麻的变异火球一时没有收住，都被砸在了尖塔附连的雪白帘幕上，一瞬间，滔天的火焰倏然升腾而起，连同塔尖的魔球都被一齐点燃。 焰火顺着布料爬上了悬月阁的四方哨塔，灼烧的气息无处不在，连带着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都被网罗在焰火之中。 一时之间，尖叫声求助声无处不在，火势似乎已然从悬月阁蔓延至中心城区。 塞斐尔顾不上四周平民的安全，撑着最后一口气喝下了变形药水。 雪亮的弧线如流星般划过夜空，转瞬消逝在茫茫夜幕之中。 等到西修罗尔从港口赶到悬月阁之时，悬月阁已然成为一片废墟。 “看到脸了吗？”男人面无表情地问着眼前身形狼狈的长虹使。 四下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真是废物啊，教了你们这么多年，竟然连一个毛贼都抓不到。”男人金黄色的眼瞳闪烁一瞬，嘴角微微扬起，将目光缓缓投向了已然成为废墟的藏书阁的方向。 他抬手向身后随意招了招，“尤利塞斯，你能猜到是谁吗？” 脚步声缓缓响起。 西修罗尔却没有让他回话的意思，敛下眸轻嗤道，“你见过的啊。” ———————————— ——砰 塞斐尔满身血渍地撞进了二层小阁楼里，玻璃渣子滚了一地，连带着地上杏色的羊毛毯都一同沾上了血色。 “天啊，阿卜，快来扶一下我。”塞斐尔粗喘着气，顺着额头滑落的血液浸湿了眼皮，扎得他眼睛有点痛。 脊背上的烧灼感还没有褪去，现在好像还跟衣服黏在一起了，手臂动一下都有点疼。 过了一会儿，身前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却不太像阿卜，没等疼得发晕的塞斐尔反应过来，他的手臂便被一只大手轻轻地托了起来。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手臂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昭示着他的存在。 塞斐尔蹙起眉，忍着痛试探性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唯有男人琥珀色的眼瞳还能些微辨认清楚。 他的呼吸停滞了几分，反射性地想抽出手，可男人握住他的手却愈发用力。 熟悉的音色传到耳边，却像是狠狠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话，不知夹着几分心疼与后怕，一字一句道：“塞斐尔，你是非要把自己玩死才甘心是吗？” 塞斐尔忍不住咳了几声，扯着嘴角扬起一个笑，“长官，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他抬起手臂，握着卷轴在利乌斯面前晃了晃。 夜色深深，塞斐尔看不清利乌斯的表情，却莫名觉得自己布满血色的脸上沾了几滴温热的水液。 他呼吸一滞，轻声开口，嘴边带了点笑意，“长官，不用这么感动吧......” 利乌斯垂下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身下的塞斐尔，忽地伸手抱起了男人，平稳地朝着浴室走去。 “不行啊利乌斯，我还伤着呢，你可不能对我……” 他话还没说完，腰部双手的主人就深深吸了一口气，“闭嘴。” 几秒后，被放到浴缸里扒玻璃碎片的塞斐尔忽然想起一件事，“阿卜呢？”不会还在这等他吧？ 利乌斯淡淡道，“他没事，回来刚好被我撞上，我罚他去反省了。” 闻言，塞斐尔忽地抬头与利乌斯四目相对，“长官，那我呢？你不会怪我吧？” 两人都心知肚明塞斐尔说的是哪一件事。 利乌斯没言语，眼眸扫过塞斐尔光滑的胸口，半晌轻声道，“我怎么会怪你。” 自火羽石林便未捋清的思绪，经过幻境变得更为混乱，时到如今与遍体鳞伤但仍死死握着卷轴的塞斐尔相望，所有的思绪都纷然破碎。 算了吧利乌斯，你已经栽得够彻底了。 似乎塞斐尔所有犯下的过错，所有的隐瞒他都可以接受。 利乌斯想象不到他会因为什么而推开塞斐尔了。 第89章 至少……现在是这样。 第65章 温热的水流缓缓覆过男人苍白的腿部, 浸透还未脱下的长袍，软化的布料黏连在身上，缓解了肌肤上的些许灼痛。 塞斐尔垂眸盯着浴缸旁的长官, 忽地使坏伸手环住利乌斯的后颈, 把人用力按向自己的怀里。 “长官似乎很懂啊，怎么发现我背后的烧伤痕迹的？” 他湿漉漉的手指缓慢地在男人后颈的皮肤上滑动，隐隐有向下的趋势。 利乌斯没动，沉静的双眸督了他一眼，反而顺着塞斐尔的力道进一步贴近了他的怀里。 瞧着塞斐尔有些讶异的神色，他垂下眸子，语调有些轻佻，“不是你想做的？” 塞斐尔忍不住挑起眉梢, 瞬间把刚才的疑问丢到了脑后, 扬起下颌朝那张许久未光顾过的唇瓣印了上去。 炙热的唇息被侵入者狠狠堵住，舌尖顺着缝隙强硬地闯进去，狡猾地纠缠着柔软的小舌肆意吸吮, 仿佛要把嘴里的水液全都渡过去一般。 嘴上一边动着, 塞斐尔负伤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轻飘飘划过黑金制服上的纽扣, 没几秒指尖就灵巧地勾缠住男人身上丝滑的布料。 酥麻感自身前涌上大脑, 利乌斯的身体不自觉后倾，却又在反应过来时有意识地前倾回来, 两人胸腹相贴，激得塞斐尔呼吸一滞，身下的双手也猛地用力，揽住浴缸外的男人将人抱了进来。 ——哗啦 水声四溢，两人衣着完整, 白雾朦胧间隐隐可见相贴的身躯。 剧烈的心跳声在狭小的室内回荡。 可塞斐尔却贪心地不再满足于现状，修长的手指缓缓在男人的面部滑动，无意识摩挲着男人温软的唇瓣，在纹理沟壑处缓慢游移。 薄纱漫过窗棂，轻灵地舞着裙摆拂过冰冷的透明玻璃，室内缓慢升起的白雾模糊了窗口的纹理，只隐约可见些微的人形。 窗边的深色软垫被重重挤压，材质柔软的内芯被手指抓出深浅不一的痕迹，折痕间的些许棉软满溢出来，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没等塞斐尔再捏一下，他布着些许伤痕的手便被利乌斯死死捏住，男人猛地从他湿漉漉的身前抬起头来，满脸通红地盯着他。 “别……” 塞斐尔故作懵懂，眼尾弧度柔和，弯弯眸轻声道，“怎么了？” 眼前的长官深吸一口气，凑到他耳边低低道，“你伤还没好，再等等，等你好了……” “长官会帮我吗？”塞斐尔打断了利乌斯的话，手下不自觉用力再捏了一下，弹性十足的部位颤动起臀波，水面也徐徐荡漾开来。 利乌斯喉结动了动，琥珀色的眼瞳深深望进塞斐尔眼里，良久凑近他，“塞斐尔，只要你不骗我，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男人蜜色的指尖滑过塞斐尔领口大开的胸膛，若有似无地点了点，没等塞斐尔深究利乌斯话中潜藏的意味，利乌斯就轻巧地从浴缸里跨了出去，“我去叫阿卜给你治伤，你现在身体的情况不好，别随便用法力。” ——砰 浴室的门被男人带上，塞斐尔两手空空地坐在浴缸内，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 ！！！ 胸口的烧伤痕迹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整个人愣在水中，目光直直地望着胸口光滑的肌理，直到此刻，他才品出了点火羽石林时利乌斯异常之处的来源。 竟然没有直接质问他吗…… 塞斐尔舔了舔唇瓣，愉悦感悄然自心底上涌，这是不是说明……利乌斯真的对他上心了，甚至这一切是发生在经历幻境之前，男人都没有开口询问他的意思。 是顾忌着会惊动他，还是不想再次破坏两人的关系？ 他操控着身体缓缓沉进水底，感受着温热的水波在眼皮上流动的触感，良久咕噜噜地吐起泡泡起来。 照这样算起来，等他拿到浦格港密钥就要出发前往米斯里小镇圣教廷，去寻找龙水之月里帕默克要的东西。 后面呢，如何跟利乌斯开口，利乌斯知道他的身份后又会拿他怎么办？ 塞斐尔猛地从水中坐起身来，感受着窒息许久后再度吸入氧气的快感，心里却有些苦恼。 ‘不太想跟长官分开啊，可是，除了隐瞒身份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谁会接纳一个敌国卧底呢？’ 塞斐尔幽幽叹息，顺手解开身上湿淋淋的外衣，用力扔了出去。 “难搞啊。” ———————————— ——哒哒哒 暗红的长廊曲折回旋，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顺着壁灯的浅光一路朝尽头走去，直到眼前出现铜门的踪影，男人才停下疾行的脚步。 “阁下，我来了。”利乌斯淡淡道，浓密的眼睫在灯火下映出浅灰的暗影，直直垂落在眼下，恍惚间随着滋啦作响的焰火一齐颤动。 “进来。” ——吱呀 眼前——身着深黑鎏金长袍的西修罗尔懒散地斜躺在软垫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摆弄着镶着金皮封面的小册子。 男人斜睨了利乌斯一眼，棕红的碎发垂落在高挺的眉骨之上，随着主人的动作一齐摇摆。 “怎么来得这么慢？”西修罗尔的语调听不出情绪。 “小精灵偷跑出去玩，教训了一下。”利乌斯语句简洁，没有多解释的意思。 “哦？是这样啊……”西修罗尔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唇角，缓慢地从软垫上坐起了身。 “你可真厉害啊利乌斯，获得自由的感觉怎么样？” 西修罗尔金黄色的眼瞳直直盯着眼前神色淡然的男人，周身的气质无端冰冷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出手教训背弃自己的门徒。 “大魔导师言重了，无论我有没有脱离您的掌控，不都要为您办事，何谈获得自由呢？”利乌斯抬起眼，两人四目相对，此刻周身的氛围好似一张被无形拉紧的弓，一场激烈对峙的戏剧无声上演。 任谁都知道，普通的门徒和被立下契约的门徒可不一样，场面话可没有人会信。 ——突兀的笑声打破了沉窒的氛围。 “我记得我教过你啊，不要太信任周边的人，对不对？”西修罗尔轻笑出声，手下随意地掷出适才翻阅的书册，好似适才气急败坏的人不是他一般，“可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好像没有什么长进啊，我的大门徒……” “所有未定的一切要抓在自己手里才有把握，不是吗？” 男人金黄的眼瞳直直射向身前气质从容的青年，多年前稚嫩的身影在此刻与身前人重叠，他的语调更加冰冷，“把信任放在一个连身份都摸不清的人身上，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我一直谨记您的教导，当然……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大魔导师分心了。”利乌斯仍是那副平淡的样子，似乎并不把眼前人的威胁放在心上。 西修罗尔哼笑一声，右手手指缓慢抬起，轻巧地打了个响指。 “既然如此，作为你的导师，我就送给你最后一个礼物吧。” 语毕，室内西侧的暗门轰然打开，尤利塞斯面色如常地走了出来，温润的绿眸在利乌斯的身上扫过，随后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泛着暗黄色调的信函，抬手递向利乌斯。 “你的最后一个任务，地点在东山港区贫民窟，找到那个——叫桑特的人。”西修罗尔嘴角带着笑意，右臂支起下巴，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的利乌斯，“我很期待，你知道一切后的表情。” 利乌斯表情不变，仿佛从未听过桑特这个名字，他抬手接过了尤利塞斯手中的信函，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塞斐尔不是桑特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利乌斯并不觉得此行会得到什么额外的消息让他痛苦，毕竟最痛苦的事情他已经在西修罗尔身边经历过一遍了，不是吗？ 这次的任务，西修罗尔又在玩什么把戏？ 铜门开启又合上，壁灯的澄黄色光束照了进来，一开一合间，仿若昭示着利乌斯得以解放的第二段人生。 ———————————— 另一边——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靠谱？”塞斐尔狠狠掐着阿卜肉嘟嘟的小脸，没好气地质问他，“我的魔球一点都没亮，还是从窗户看见长虹使进来的，让你通知的消息呢？！” “嗯？” 小精灵本来是过来给塞斐尔抹药的，结果现在脸都快被掐烂了，闻言委屈道，“我发信号了，魔球亮了好多次了好吧，我怎么知道你们没有收到……” “你让我发完信号就跑的，那么多长虹使，我自然一害怕就飞走了……” 塞斐尔轻哼一声，知道是悬月阁内部的问题，也就没有再掐小精灵的脸，贼兮兮凑近他问，“想好了没，你主人等会就回来了，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跟他说，知道不？” 阿卜点了点头，“我们问问吧，利乌斯应该会……同意的吧，我们一起去是最好了。” 第90章 “什么最好？” 两人正窝在阿卜的软床上交谈着，房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利乌斯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塞斐尔盯着利乌斯瞧了瞧，立马走下床凑近男人吗，“怎么了，瞧起来心情不太好啊，西修罗尔作弄你了？” 利乌斯睨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随口安抚道：“你消失得离奇，他们找不到你的踪影，失窃物的指向性又这么明显，自然会迁怒于我。” “不过，他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 后面的话他没有多说，只是用温凉的目光扫视塞斐尔的全身，似是在观察塞斐尔身上伤口的恢复情况。 塞斐尔不觉得这是个追问的好时机，任谁都知道西修罗尔受此大创不会善罢甘休，但眼下…… 他硬生生按下心里的不安，扬起笑脸揽住利乌斯走到阿卜面前，扬起下巴朝阿卜示意，“你不是有话跟你的主人说吗？” 闻言，利乌斯的注意力被转移，蹲下身凑近小精灵观察起来，“怎么了？” 阿卜咬了咬下唇，不自觉将目光投向塞斐尔，飞快地瞥了一眼男人，随后下定决心道，“利乌斯，我突然长大了！我想回去见一下我的家人，一段时间后就回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一趟，我发誓我只出去一段时间，到时候一定会跟你一起回来的，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跟你签真言契……” ——阿卜没说自己身体出问题的事。 小精灵话还没说完，利乌斯倏地蹙起眉打断了他，“什么长大？” 阿卜愣了愣，随后扭捏地踮了踮脚，拿起床头柜的一瓶药剂猛地灌了下去，没过几秒，一个身高腿长的青年精灵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他尴尬地朝利乌斯笑了下，“我，我怕你觉得我怪，就没敢让你知道……” 利乌斯没言语，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睨了眼塞斐尔的表情，半晌回头冷笑道，“看来是塞斐尔都知道，反而是你的主人我不知道。” 闻言，塞斐尔立马顺毛似的贴近了利乌斯，用侧脸摩挲着男人，“别气别气，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小精灵是怕他大了你就不要他了，这才吃的药……” 利乌斯深吸一口气，走近阿卜细细端详着长大的小精灵，良久道，“怪不得你最近都不反感出去晒太阳了……下次不准瞒着我。” 阿卜连忙点头，眨着澄澈的眼瞳满眼盼望地瞧着利乌斯，“那么……” 利乌斯垂下眸想了一会儿，开口道，“什么时间？要去哪里见面？” 亏他还以为阿卜是个走丢的精灵，原是有同族的。 闻言，阿卜兴奋地跳了起来，急忙回应道，“我有信物，可以直接问她，太感谢你了利乌斯！主人我爱你！” 边说着，相貌清俊的长发精灵就朝利乌斯扑了过去，刚抱了一下，还没多蹭几下自己的主人，便被身后的一只手无情地拉了开来。 塞斐尔站在一旁，面目‘和善’地盯着阿卜，唇角虚伪地扬起，“多大了，抱一下得了，还想抱多久？” 阿卜张了张嘴，他不就抱了一秒吗，塞斐尔的反应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碍于男人的权威，小精灵还是顺从地没有出声。 塞斐尔不悦地撇过脸，正想跟利乌斯说些什么，却见一旁的男人要笑不笑地盯着他，像是在品味什么。 或许是因为利乌斯性格的原因，身边没有什么不长眼敢蹭上去的莺莺燕燕，所以塞斐尔吃醋的机会也不多，冷不丁看到一次，莫名让利乌斯的心情有些不错。 他试探性地朝阿卜伸出手去，想瞧瞧到底塞斐尔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生气。 结果手刚伸出去，腰腹间就被一双温热的手臂揽住，一个灿金的毛茸茸的脑袋枕在了他的颈窝里，语气莫名有点可怜，“长官，我身上的伤还有点疼，你替我看看吧。” 塞斐尔暗暗使劲把利乌斯转到了另一边，强行揽着男人朝利乌斯自己的卧室走去，牙尖也有点痒痒的，没走到房门口便恨恨地咬了利乌斯一口，“别抱他了，他都多大了。” 利乌斯没作声，唇角却不自觉扬了起来。 原来还真是在吃阿卜的醋。 他恍惚间想起两人在克里希军团的那一段时间，那时候他还故意讥讽塞斐尔风流浪荡，睡梦中还叫着别人的名字。 男人的脚步顿了一瞬，是谁来着？ ——砰 塞斐尔重重地把门关上，把小精灵孤零零地留在了门外，刚想回头问问西修罗尔交代的任务详情，结果转过身便被利乌斯的眼神吓了一激灵。 男人面色冷淡，眼里无端藏了分阴翳，连带着眼角眉梢都透出些许薄怒来。 怎么回事……他怎么觉得利乌斯的眼神有点瘆人？ 塞斐尔没有止住前行的步伐，凑近利乌斯把人推到了床上，在男人耳边轻声道，“怎么了长官，想什么呢，这么不高兴？” “蕾妮是谁？” “什么？”塞斐尔脑海里一片空白，压根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半晌迟疑道，“什么蕾妮？” 利乌斯瞧他的表情，好像真不知道一样，心情莫名灰败几分，咬牙切齿道，“你睡觉时都叫着人家的名字，现在竟然不知道是谁了？” 塞斐尔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跟利乌斯一起睡过，还睡觉时喊别人的名字？ 那只会在他装睡的时候才…… 脑海里灵光骤闪，塞斐尔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把脸埋在利乌斯的胸前闷闷道，“长官啊，那是我故意气你编出来的名字，哪有什么蕾妮……” 笑了几下，却不见身下人说话，他直觉气氛有些不对，快速抬起头来——眼前，利乌斯两颊飞红，修长的蜜色颈间都泛着薄红，像是羞恼到了一定程度，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塞斐尔没再乐，垂下头与利乌斯额间相抵，唇间的灼热吐息也一并覆在了男人的柔软处，“利乌斯，你答应我，不管以后发现了什么，都要相信你眼前的塞斐尔，好吗？” 他眸间藏着笑意，眉眼鲜活，扬起唇瓣道：“我的身份是假的，但我对长官的爱是真的。” “我不会害你的，利乌斯。”塞斐尔呢喃道，声音很轻，但又藏着千钧重量。 语毕，密密麻麻轻柔又炙热的吻就落在了身下人的面颊上，潮湿炙热的气息还没消停片刻又卷土重来。 利乌斯有些受不住眼前人这股黏糊劲，只以为男人嘴里的身份是桑特那件事，羞恼地侧过头胡乱嗯了两声。 夜色深深，浮云卷舒，人影晃动。 第66章 天光还未大亮, 身形优越的麦皮男人却已经自觉起身穿戴制服，劲瘦柔韧的腰身在纯黑的内衬下若隐若现，将自此绵延而下的景色遮了个干净。 些许暧昧不清的吻痕一闪而过, 塞斐尔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就消逝在眼前, 颇有些遗憾地啧了声。 听见身后传来的窸窣声响，利乌斯眉梢微挑转过身，顺手摸了把塞斐尔的头发，便步履从容地走出门去。 塞斐尔一瞬没反应过来，怔怔然摸了下自己的头顶，唇角扬起再度躺在了床上。 这样的长官……可真少见，像只威风凛凛的黑豹彻底将尖利的爪子收回到了柔软蓬松的肉垫中，还顺从地露出了自己浅粉的jiojio, 真是…… 塞斐尔闷笑一声, “好可爱啊……” 等到他也穿戴完毕走出门去，利乌斯刚好从浴室里走出来。 男人眉眼舒缓，顺手将小楼的钥匙抛给了塞斐尔, “下次来走门, 再把窗户撞碎就用你的银币来补。” “好哦长官～”塞斐尔细细摩挲起亮着银光的小钥匙，忽地开口问道, “利乌斯, 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转转？” 利乌斯沉吟片刻，侧过头道, “今晚吧，不出意外我今天任务一完成，就会去找你。” ‘任务？’ 大脑的引擎被忽地唤起，塞斐尔心里没由来有些紧张，上前小心叮嘱道, “西修罗尔心里藏着气，派给你的任务不会简单，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任务地点就在东山港区的贫民窟，距离中心城区不远……” 利乌斯缓缓开口，莫名睨了他一眼，随即身体前倾在塞斐尔唇侧印下一个吻，“我也很想你与我同去，可是……”他话锋一转，“今天是加西亚二皇子冒险团回城的第三天，老国王也恰巧从梅约境议事归来，想必会召见你。” “你还是好好在圣殿呆着吧，”利乌斯哼笑一声，扣好领口的最后一枚纽扣，朝塞斐尔挥了挥手，随即转身离去。 “别把我想那么废物，不然很多年前我就该被埋进土里了。”男人的尾音飘荡在半空中，房门被嘭一声关上，浓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 塞斐尔以前也是个独来独往的人，他不是不相信利乌斯的实力，可是现在事情的性质特殊，就算男人这么说，他也还是放不下心来。 西修罗尔这种睚眦必报的人，会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件事吗？ 第91章 他压下心里的不安，准备先去圣殿一趟，等会见完老国王再去找利乌斯。 “阿卜，我先走了！等我们回来再跟你商量回家的事情。” ———————————— 碧波港平日的天气总是不错的，太阳雨是常有的高概率事件，可是今天的天幕却有些阴沉，灰暗的云层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像人为地在晴空上蒙了层深色的幕布，仿佛昭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利乌斯面色平静地穿行于人流中，额前略长的碎发被男人随意地抓到脑后，光洁的额头下，高耸的眉骨进一步加深了面部的深邃感。 好像是心情不错，平日里很少见男人打理这处发丝，眉眼完□□露后一丝侵略感也似有若无地显露出来。 随着男人加快步伐，眼前的景观也飞速变化，好似到达东山港区后，连空气中的味道都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 腥臭味，混合着刺鼻的烟熏气息，连同主路两侧纷乱的花香都被压了下去。 暗黄与深蓝构成了东山港贫民窟的主色调，皇室并未对这处做出细致的管辖，隐隐有放任黑市交易发展的趋向。 利乌斯近几年也很少涉足这里，乍一看见街边林立的异教派旗帜，眉宇都不自觉压低下来。 “混蛋！给我狠狠地打！” 刺耳的喧闹声从不远处的小巷里传来，利乌斯循声望去，视线被幽深的长巷吸引过去。 “三个银币就想打发我们，当我们是济世会的啊！” “找人办事连个子儿都拿不出来，还好意思卖弄你那圣诗，这在东山港可一点用都没有，”衣着肮脏的橙发男人朝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啐了一口唾沫。 随后扬了扬手，招呼身后的几个浑身腱子肉的打手走上前来，“打完把他的右手卸下来，一根根给我砍！” 拳脚碰撞的闷响声不时传来，直到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橙毛男人才疑惑地转过头，在看见来人脸部的片刻瞳孔骤缩，随后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 “团长，您怎么来了？”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急忙招呼身边几个人停下手里的动静，小心翼翼地遮住身后被揍得没个人形的家伙，砸吧嘴道，“团长，我这是合理报复，这小子找人打探消息不给钱，拿我们当枪使，我这才……” 利乌斯没言语，拨开橙毛走到地上奄奄一息躺着的人身边，蹲下身抓着男人的头发把人提了起来。 一张鼻青脸肿，近乎看不出原样的脸。 但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和额角红黑色的胎记——确实是信函上提到的人无疑。 浦格港桑格尔小镇真正的牧师————桑特.克莱恩 利乌斯站起身，从腰侧的暗袋里抽出一个金币，随手朝身后的橙毛抛去。 橙毛男人惊喜地接过金币，立马弯腰乐呵道，“谢谢团长，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脚步声远去，利乌斯这才细细打量起地上的男人来。 中等身材，体型纤细瘦弱，从轮廓上看勉强也就算得上清秀，他能跟塞斐尔有什么关系？ 他掏出治疗药剂，用力捏紧男人的下颌，在惨白的嘴唇无意识张开之时，猛地将药剂灌了进去。 直到桑特从昏沉中惊醒，看见眼前面色冷淡的男人后，身体下意识哆哆嗦嗦地朝后爬了一段。 嘴里没头没尾，“我，我没钱，我真的没钱了，放过我吧……” 利乌斯轻扯唇角，忽地从魔戒中掏出显形水镜，提到了桑特的面前。 “你只用回答我几个问题，问完我自会放你走。” 没等桑特反应过来，利乌斯沉声道，“第一个，你是浦格港桑格尔小镇圣教廷的牧师吗？” 闻言，桑特灰败的眼瞳猛然爆发出一阵亮光来，“我，我是，我是桑特.克莱恩！” “浦格港灭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利乌斯语气不变，眼瞳一眨不眨地观察着桑特的表情。 “我，我……我被一群不认识的人带走了，他们把我关在圣教廷的地下室，不知道呆了多少年……一直在问我什么龙水……” “而且，地上，地上还有一个假的桑特！他们迷惑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觉得那个人就是桑特！” 利乌斯骤然抬眼，指尖莫名颤动几分。 桑特没注意到眼前人的变化，结结巴巴地继续说着，眼瞳里不断地闪过惊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们一直在拷问我，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拿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问我认不认识！还给我喂了毒药，我不知道药效什么时候会发作，可是……可是……” “没等找到东西，他们就从地下室离开了，似乎原本准备带走我，但西修罗尔那个疯子放火烧了全城，地下室的支柱也被烧断了……” 他咽了口唾沫，突然疯狂地扒开衣袖给利乌斯展示自己被烧得伤痕累累的双臂，莫名大喊大叫道，“要不是，要不是地底连通着水源，我就要被闷在地下室烧死了！” ‘水源？圣教廷的地下为什么会有水源？’利乌斯眯起眼，猛地给了桑特一拳，制止了男人的大喊大叫，接下来把水镜递到了男人的眼前。 “看看，水镜里的这个男人，是不是你见过的桑特？” 桑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生怕男人再打他，抬起头颤颤巍巍地朝水镜看去。 水镜里，赫然是上次在军团利乌斯质问塞斐尔时录下的影像————塞斐尔神祇般圣洁的面庞占据了水镜的大半区域，好似正对着镜外人浅浅笑着。 两秒后，原本被揍得残废的男人倏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死死抓住水镜，面部狰狞无比，近乎疯狂地大喊着，“就，就是他！” “快点抓住他!这个骗子！” “他跟那一伙人都是一起的！他们中有几个穿的根本不是碧波港的服饰，一定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一定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原本癫狂的神色陡然沉静下来，怔怔道，“不对啊，我记得那一天，他也被大火烧死了才对……” 像是怕利乌斯不信，他跪爬到利乌斯的腿边，紧紧抱住男人的膝盖，声泪俱下道，“我，我被地下室里冒出的水波从底下冲了出来，大魔导师就在圣教廷的上空催动元素法咒……” “西修罗尔没看见，但我看见了！他真的死了，我没看见他从圣教廷里跑出来……” “真的……真的！我没胡说！” “他怎么还活着呢？他应该死在圣教廷才对……” 底下的桑特还在癫狂地重复着嘴里的话，没等他再说出什么来，利乌斯猛地抬腿将桑特踢了出去。 ——砰 男人的后脑勺重重撞击到小巷内坚硬的墙壁上，瞬间脑后就溢出鲜红的血液来，赤红的液体溅了一墙，男人本就身负重伤，失血过多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天幕的阴云越滚越浓，似乎等待多时终于积聚起力道，随着一道惊雷闪现于天际，惊响之后倾盆大雨骤然落下，大滴大滴的雨珠不断砸落下来，将小巷里的氛围更衬得阴冷沉寂。 利乌斯还站在原地，半边侧脸隐没在阴影里，琥珀色的眼瞳微微合拢，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小巷内雨声滴答，男人浑身的血液在此刻都好似凝滞起来，碎冰无声地在心浪上浮动，蓬勃的心器也好似裂了个大口子，腥臭的黑血止不住汩汩地往外流。 所有的暧昧、满足，渗透着对峙与妥协，争吵与欢爱的过往在此刻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切都是一场骗局吗？ ——所有不计回报的付出，爱意的充沛表露，都是别有用心吗？ ——从头到尾，都被耍得团团转啊。 利乌斯深吸一口气，疲倦地合上了眼皮，清晨特意打理好的额发也颓靡地垂落下来，湿润的发尾还透着凉意，要落不落地贴在眉骨上。 西修罗尔的最后一击，的确狠狠击溃了利乌斯。 时至如今，他才明白昨日男人嘴里戏谑的冷嘲是什么意味。 ——好像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没什么长进。 细密的爱意在经久难忘的记忆里难以剥离，早已畅想好的未来却在现下的事实面前不堪一击，苦痛如同层层密布的蛛网，裹挟着惊人的蚀骨痛意彻底将利乌斯困在其中。 明明是在爱人的帮助下脱离了束缚，回头过去，却发现掉入了另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爱与恨，全都托付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利乌斯扯了扯唇瓣，感觉喉间的反胃感更强，一瞬间好像要把破碎染血的内脏都吐出来一般。 冰凉的雨水挂到脸上，卷挟着温热的水珠一齐滑落，转瞬便滴落在地面上。 雨声滴答，将所有的啜泣声都掩藏于雨幕之下。 ———————————— “狗屎，好端端怎么下起雨来了？”塞斐尔嘴里咒骂着，连忙匆匆跑到路边小铺里带了一把伞出来。 第92章 虽说他能直接用元素力挡雨，但怎么能好过和长官共撑一把伞呢？ 塞斐尔悠悠然舔了舔唇瓣，兴奋地朝贫民窟的方向走去。 利乌斯说的没错，老国王确实点名召见他了，无非是问些加西亚长加西亚短的事，天知道他这趟根本没跟加西亚搭腔，更别提鞍前马后地照顾了。 好不容易从那脱身，塞斐尔快马加鞭地就往利乌斯这边赶。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里总是不安宁，心脏怦怦跳个没完，好似明摆着告诉他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 边想着，指路的小光丝拐了个弯，朝着东侧的巷口指了指。 “嗯？在这吗？”塞斐尔试探地朝巷口冒出头，果不其然瞧见了里面孤零零愣在原地的利乌斯。 他眉头一皱，急匆匆朝里面跑去。 连雨都不避，就在这直直淋着啊？长官怎么回事…… ——吱 他打开伞，轻巧地遮住了利乌斯头顶的雨幕，有些嗔怪地探过头去，“长官，怎么不打伞啊？就站在这也不……”找个躲雨的地方。 塞斐尔的话哽在了喉咙里，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凑上前，径直忽略对面躺在泥泞里的血人，轻轻地在男人冰凉的额头印下一个吻，随后用手绢温柔地擦拭着男人面上的雨滴，轻声道，“长官，怎么了？你看上去很不开心啊……” 利乌斯湿淋淋的面庞转了过来，幽深的眼瞳就这么直直盯着眼前的塞斐尔，也没阻止他擦拭的动作，半晌轻笑道，“我没事，就是……” “发现了一件事而已。” 塞斐尔动作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操控手绢顺着男人的侧颈滑了下去，转变话题道，“快回家吧，你身上都湿了……任务完成了吗？” 没等他收回自己的手，利乌斯倏然猛地用力握紧了塞斐尔的手腕，一步步贴近他，直到把他完全逼到身后的墙面上，才面无表情道，“好啊，跟我回家吧，就现在。” 塞斐尔垂下眸，视线扫过利乌斯微红的眼角，淡淡道：“那走吧。” 他揽着长官的腰间，带着人朝巷口走去。 塞斐尔的眼角无声地划过被雨水冲洗掉血迹的青石地板，又聚集到了利乌斯沾满血迹的军靴上。 直觉告诉他，今晚的这场仗，有些不好打啊。 第67章 眼前的这栋建筑略有些熟悉, 塞斐尔顺着南面的窗口看去，确实是幻境中利乌斯小时候的居所，浅灰玻璃后的深红色窗帘仍静静地垂落在两侧, 内里看不甚明晰。 若是往日, 或许塞斐尔会打趣利乌斯一二，但现在…… 他幽幽叹了口气，饶是不知小巷里地上那位血人的身份，单从男人军靴前的血迹都能明辨一二。 ——利乌斯的心情很糟糕，甚至到了一种极端的程度。 不然以平日长官的作风，不会对任务对象出手这么狠，这一脚下去…… 塞斐尔轻啧一声，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 身侧的男人却转过了头, 语调平静：“在想什么？” “没什么，在猜测地上那人的身份。”塞斐尔胡乱道。 闻言，利乌斯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愚蠢的笑话, 莫名低笑出声, 声线在雨声里逐渐模糊，“等会你就不会想了。” 塞斐尔一愣, 没等转过头, 却见远处缓缓走过来一个高挺瘦削的人影。 ——是许久未见的撒尼。 青年像是没料到塞斐尔也在这边，扬眸对利乌斯道, “长官，已经派人把他送回去了。” ‘他’是谁？那个巷子里的血人？ 塞斐尔挑起眉，目光自撒尼青黑的眼下划过，有些好奇这位二队最近在忙些什么，倒是比以前瘦了一些。 撒尼汇报完毕, 亟待转身离去时却顿住了步伐，意味不明地开口道，“团长，我有事情想跟塞斐尔说一声，可以借……” “就在这说吧。”利乌斯淡淡道，随手将额前的发丝捋到脑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气氛凝滞片刻，撒尼微微蹙眉，但还是开了口，“塞斐尔，盖拉德说最近没在圣殿见到你，他想跟你就上次的事谈谈心，如果你回去有时间的话，记得去找他。” 塞斐尔讶异地挑起眉，没想到经历上次的事之后，这个傻白甜还没想疏远他。 “好的，我知道了。”塞斐尔嘴上答应着，心里可没想回去找盖拉德。 那多麻烦，他可没想跟人培养深厚的感情。 听到他答应，撒尼点了点头，随后便快步转身离去。 一旁的利乌斯静静在地站立在伞下，似乎对两人的对话没什么兴趣，再度垂落的浓黑碎发半遮住男人的眉眼，塞斐尔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 ———————————— ————吱呀 厚重的红木门被来人推开，塞斐尔合上伞跟在男人身后，抬脚迈进了屋内。 “把伞放侧柜上。”利乌斯淡淡道，随手将木门合拢。 室外的最后一丝光线也被阻挡在门外，屋内很黑，塞斐尔找不到烛火的位置，也看不清侧柜到底在哪里。 “利乌……” 塞斐尔背对着利乌斯，他嘴里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便猛然袭来一阵巨力，劲风袭来，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压在了身前的墙面上。 要不是塞斐尔反应迅速，及时用双手猛地抵住了墙面，估计他的鼻梁都要被眼前的墙壁撞裂。 男人的双手冰得吓人，似乎被冷雨淋了太久，到现在都透露着一股寒凉的触感，不似生人，倒像个刚从棺材里跑出来的活尸。 漆黑的大厅里回荡着粗重的喘息声，未被点亮的壁灯在雪白的墙体上泛着些微的金属色泽，浅金的灯托映照出紧紧相贴的两人，灯托的走向有些歪斜，顺带着将镜面反射的形状也映得扭曲——仿若紧密相依的双生体，连一丝缝隙也无法显出。 塞斐尔喉结微动，大脑内的警铃高频作响，昭示着危险袭来的战栗感从尾椎骨一路向上蜿蜒，逼得他浑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不受控地微微弯曲手指，半晌低声道，“长官，你这是做什么？” “我最近没有做什么让长官生气的事吧……” ‘呵……’身后的男人低低笑了一声，嘲讽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被压抑许久的怒气。 利乌斯朝前凑近塞斐尔，潮湿的侧脸轻轻地摩挲起身侧人的脸颊，一字一句道，“塞斐尔，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不知是不是塞斐尔听错了，总觉得利乌斯的声音有点发颤，死死钳住他后颈的手也不受控制地在颤动，整个人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头。 “长官，你……” 他心下一横，上半身使了巧劲，猛然迅疾地俯下身想逃离利乌斯的束缚，下一秒，男人身侧泛着银光的长刀却猛然出鞘，狠狠钉在了塞斐尔微张的五指间。 墙面上骤然裂出一个小口，以塞斐尔压下的手掌为核心，瞬间四向延伸皲裂开来。 被长刀撕裂的冷风自塞斐尔额前吹过，他扭动身体的动作瞬间停滞，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整个人都凝滞在原地一动不动。 利乌斯，是在对他用刀吗？ 塞斐尔盯着在他手指间插着的那把熟悉的刀刃，眼前蓦然有些发黑，他的嗓音哑了起来，缓缓开口道：“利乌斯，你是想把我的手指割下来吗？” 昨夜还耳鬓厮磨的爱人，现在怎么，就突然对他动手了呢？ 闻言，身后的男人却蓦然低低笑了起来，下一秒用力咬上了塞斐尔的侧颈。 猩红的血色自身前人冷白的侧颈上缓缓流下，沾湿了两人紧密相接的腰腹，顺着利乌斯蜜色的手掌滴了下去。 “塞斐尔，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塞斐尔瞳孔骤缩，撑着墙面的双手青筋暴起，青紫泛红的纹路倏然上涌，僵持之间，一个猜测缓缓漫上他的心头。 “你，知道了什么？”他扯了扯嘴角，联想到适才小巷里神情不对头的男人，开口轻声问道。 利乌斯没言语，松开钳制着人的右手，把塞斐尔翻了一个面。 雪亮的长刀仍插在塞斐尔脑侧的墙面上，平直的刀面映衬出四目相对的两人，在寂静无声的室内发出微微的颤响。 “知道了什么？”利乌斯喃喃出声，伸手抚上塞斐尔光滑细腻的脖颈，在喉结处缓慢摩挲起来，“你不妨告诉我，你都瞒了我些什么？” 男人原本澄澈的眼瞳里密密麻麻布满了血丝，发红的眼尾颓靡地垂坠着，一字一句宛如泣血，“你根本不是为了给浦格港民众报仇而来，你甚至不是碧波港的人……” “什么让西修罗尔付出代价，什么暂时不能脱离圣殿，全都是借口啊……” 利乌斯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说几句话，眼前的画面却都被泪水弄得朦胧起来，他猛地抬手拭去泪珠，生怕在男人面前露馅，语调更加讥讽起来，“你是为了什么而来，浦格港的地下资源？西修罗尔手里的密钥？” 第93章 “龙水之月？” 这四个字一出，恍若惊天霹雳一般，闷雷在耳边瞬间炸响，塞斐尔垂着的眼顷刻抬了起来，手下不自觉用力攥紧。 “我猜都能猜得到啊，塞斐尔……”利乌斯的手指猛地陷进塞斐尔侧颈上流血的伤口里，故意扯开破皮的地方，让鲜血流得更加欢畅。 利乌斯每说一句，塞斐尔的心都沉了一沉，直到龙水之月一出，他的心更是沉到谷底。 他该想到的，利乌斯常年受西修罗尔掣肘，必定也接触过浦格港的地下资源，通过只言片语也能推测出真相。 塞斐尔虽是料想过东窗事发的那一天，但却没想到会一下暴露得这么彻底。 任凭利乌斯作践他的伤口，塞斐尔都沉默着一言不发，似乎要将这一切都坐实一般。 良久，等利乌斯没了音，塞斐尔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解释道，“利乌斯，我来碧波港有任务是真，但我从没利用过你。” 他扬手抚过利乌斯眼角的泪珠，语气更加沉窒，“或许一开始有过不好的心思，但后面……” “桩桩件件，利乌斯……我的所作所为你都看得到，我对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不会感觉不出来。” 塞斐尔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头一次……他甚至无法直视利乌斯那双藏满悲戚的双眼，心一横交代道，“抱歉，利乌斯，我有我非做不可的事情。” 他扯了扯唇角，开玩笑道，“想必以我们的交情，你不会把我交给皇室或是关进监狱吧？” “你知道的，利乌斯，那都困不住我的……”塞斐尔的神情有些哀伤，有些遗憾和利乌斯的恋情就这么无疾而终了，毕竟他才刚俘获长官的欢心，还没好好谈情说爱，就这么栽到这了。 该死的西修罗尔，怪不得被偷了卷轴都没大动静，原来是在这等他呢。 室内寂静无声，若是先前的氛围还有些可挽回的余地，现在便已是如坠冰窖。 良久，身前的利乌斯才放开了塞斐尔，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忽地开口道，“你觉得我会放过一个卧底吗？” 塞斐尔动了动僵硬的双腿，扯唇戏谑道，“长官可不是这种人，可是……毕竟我也算是帮你脱离了西修罗尔的束缚，不如做个抵消，给我点时间放我逃一会儿？” “长官知道了我的目的，我的任务也算是失败了，毕竟是曾经的恋人，给我个机会吧长官？” “我不想跟曾经的恋人动手，长官想必也是吧？”塞斐尔又熟练地戴上了初见的那层面具，与利乌斯第一次见他时别无二致，兜兜转转两人又回到了原点，似乎所有的恩怨在男人的嘴里都像一场抓不住的烟雾般飞走了。 爱与恨根本没在他身上留下半分迹象。 利乌斯嘲讽地扬起上唇，浑身的血液因嫉恨与愤怒而飞速流动着，他盯着对面的男人看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道，“不。” 闻言，塞斐尔抬眼，与利乌斯四目相对。 利乌斯接着道，“我身上的束缚还没完全解开，你呆在这把契约卷轴破解掉，我会念在先前的情分，放你一条生路。” 塞斐尔没言语，视线在利乌斯略显阴郁的脸上巡睃着，他不觉得利乌斯会是这种临近关头还记得这种事的人，更不认为男人会这么简单地放他走。 盯了一会儿，眼见利乌斯没有动静，他舔了舔唇瓣，利落地掏出卷轴就要当场破解。 反正都是要帮利乌斯解开的，早解晚解都是解。 他还没把卷轴掏出来，长官却摇了摇头，垂眼戏谑道，“这可不是个好地方，你能看清？” 他伸手指了指楼上，侧过头转身道，“跟我来。” ‘太怪了……’ 在塞斐尔的料想中，剧情不应该这样进行，利乌斯也不该这么平静地结束跟他的对峙，起码得揍他一顿才对。 他压下心底的困惑，全身戒备起来，跟在男人身上缓缓走上楼。 “你跟霍兰德，盖拉德……圣殿里的那些人，似乎都相处得很好？”身前人淡淡问道。 塞斐尔蹙起眉，这话题也转变得太快了吧，刚才都气到快吐血了，怎么现在反而平静下来了？ 他抿起唇，胡乱道，“任务要求罢了。” 闻言，利乌斯轻嗤一声，平淡道，“是啊，都是任务啊……” 没等他瞧出点什么，两人已经走上二楼，利乌斯打开一扇门，率先走了进去。 塞斐尔在门前巡视一番，瞧着里面光亮的布设，手下摸了摸暗袋里的另一张传送卷轴，这才鼓足勇气地走进了房间。 “开始吧。”利乌斯抬腿坐在了床上，扬眸静静望着他。 塞斐尔压下心里的不安，将契约卷轴掏出来，另一手又从魔戒里拿出黑魔法收录汇编，坐在地毯上一页页翻看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到塞斐尔找到对应的‘溶解黑相术’时，窗外的天色都黑了下来。 他抬起头朝床上望去，利乌斯仍坐在那盯着他看，见塞斐尔望过来，利乌斯面色冷淡地站起身，忽地朝塞斐尔走了过来。 “我……” 他嘴里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利乌斯忽地垂头朝他亲了过来。 塞斐尔一愣，瞬间侧过头，利乌斯亲了个空。 “你，你干什……” “怎么了？你还没走，我再享受一下卧底的性服务都不行吗？”男人讥诮地扬唇，嘴里的话好似沁了毒液一般。 ‘性服务？’ 塞斐尔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皮笑肉不笑地扬起唇，伸手掐住利乌斯的下颌，对着男人浅粉的嘴唇印了上去。 头一次，利乌斯主动地把舌尖伸了过来，卷着津液细密地舔过塞斐尔的上颌，直直朝内里探去。 ‘不对劲啊……’塞斐尔蹙起眉头，总感觉利乌斯所做的一切都很莫名其妙，正想退出来，却忽觉口中莫名传来一抹有些微酸发涩的味道。 “不！”塞斐尔猛地推开利乌斯，可为时已晚，药效上涌无力感瞬间袭来，他软着身体朝床上倒了下去。 ——砰 利乌斯站在床前，忽地张开嘴向垃圾篓吐出适才一直含在嘴里的东西，一枚小小的黄叶果，小到能藏在口齿间。 他温良的目光落在塞斐尔俊美的脸蛋上，眸色深深地巡睃了一遍又一遍，随即一步步走近床边，缓缓俯下身去。 “塞斐尔……” 既然费尽心思拿走了我的心，那就留下来陪我吧。 第68章 “天啊……” 等到刺眼的日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塞斐尔才缓缓睁开眼，愣了几秒后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 可恶的利乌斯，给他喂了什么东西, 竟然活生生让他睡到现在。 属实有点超出塞斐尔的意料了, 他本以为利乌斯要么会大义灭亲把他送到监狱里，要么会出于保护本土的利益将他强制遣送出碧波港，倒是没想到…… 长官玩这么花？ 他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身体，然而刚把脚放到地面上，耳边却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响声。 “什么？” 他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垂下头蓦然在雪白的裤腿下发现了一道突兀的银色。 塞斐尔没有佩戴饰品的习惯，也就颈间串了条魔戒，原来脚腕上自然也不会出现这种东西。 “这是……” 他扬起眉梢, 伸出食指轻轻顺着银链与脚腕之间的缝隙探了进去, 试探性地用力扯了扯，“还挺结实。” 正想用法力试一试能不能破解开，他整个人的动作却突然停滞在半空中。 塞斐尔感觉不到元素力的存在了。 这条银链, 是专门用来限制他的元素力的？ 天杀的, 利乌斯的存货还挺丰富，连这种东西都有！ 下一秒, 他快速坐起身朝门口走去, 还没等伸手碰到木门，却陡然在门后望见了一圈隐隐闪烁的赤红暗光。 流动的暗红纹理还泛着浅淡的微光, 在半空中无声地自行流转着。 ——是禁锢阵法的暗元素图纹。 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出来这是谁的手笔，除了撒尼他还真想不到利乌斯身边有哪个是暗元素的人了。 利乌斯对他还挺好的，还贴心地留了扇门，说实话这阵法设在这，就算四周没有墙塞斐尔都走不出去。 ‘利乌斯想干什么？’ 塞斐尔深吸一口气, 他不明白利乌斯的用意，既然长官接受不了他的身份，那自然标志着恋情彻底告吹了，现在把他锁在这是为了什么？ 想撬开他的嘴看看他有没有传输其他机密吗？ 塞斐尔脑子里胡乱想着，转过身打量着房间内的布设，与昨天相较而言，今天房间里没发生什么大变化，只是昨天摆在地上的黑魔法收录汇编连同契约卷轴都消失不见了。 他昨天特地在那一页留下了记号，就是想等着后面尝试一下，看有没有方法能在不伤害身体的前提下施展出黑相术，也不知道利乌斯有没有找人去打听…… 第94章 昨天男人挑在那个关口打断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他贸然尝试的意思。 塞斐尔胡乱揉了下头发，把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清空，抬眼在窗口的墙壁上方瞧了一眼，真是明目张胆啊——墙上明晃晃多了一个魔球。 一看就知道是用来监视他的动向的。 塞斐尔暗戳戳瞥了一眼，下一秒转过身动作隐蔽地摸了摸自己的暗袋——好在传送卷轴还没丢。 底牌还在，他还不至于困死在这间屋子里。 一想到这，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颈间，魔戒竟然还在？ “嗯？” 塞斐尔把绳子抽了出来，却见上面串的不是那枚眼熟的魔戒，而是另一件熟悉的东西。 ——利乌斯曾经送他的那枚银哨。 他有些发愣，自从上次知道哨子上有定向掩息粉后，他就把哨子收了起来放在身上，现在……怎么会被绑在黑绳上？ 男人一动不动站在屋子中央，浓密的睫羽颤动几分，情况变化得太快，他已经来不及猜测利乌斯举动的用意，脑子被诡异的现状搞得一团乱麻。 利乌斯表现得好似恨透了他，不愿与他再生瓜葛，可做出的种种行动却又像放不下一般，就连现在也是不愿露面，单单把他关在这间屋子里是要做什么？ 塞斐尔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的开门声。 思绪被骤然打断，他僵着身体转过身。 ——不是利乌斯。 塞斐尔瞬时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心底好像不太敢面对利乌斯。 大抵是因为他是明面上的负心汉，不可避免地有些心虚的缘故。 但利乌斯没来，他又莫名地遗憾起来，沉默地看着面生的男侍推着餐车走进来，又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 塞斐尔没蠢到想要去试试阵法的威力，真低估了利乌斯狠心程度的话，可能后半辈子都得躺在这张床上。 瞧着满桌丰富的菜肴，塞斐尔幽幽叹出一口气，自顾自当着魔球的面脱得□□，大方地遛着鸟走进浴室。 想看就多看看，我可是很大方的，长官~ ———————————— 另一边——揽月阁前 室外天色明媚，利乌斯正站在铜门外，面色平静地观摩着塞斐尔醒来后的种种表现，直到男人冷白匀称的躯体出现时他才迅速地挥灭魔球的映像，猛地抬起了头。 撒尼就站在利乌斯的身后不远处，面色有些古怪。 昨天，塞斐尔才刚跟利乌斯一起去了老屋，今天团长就让他在侧卧门前设了禁锢法阵。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肯定关着人。 青年抿了抿唇，他当初是劝团长离塞斐尔远一些，但现在总感觉两人的关系朝另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去了。 趁着大魔导师还没从里面出来，撒尼犹豫一瞬后走上前去，“团长，你……” 利乌斯淡淡扭头，古井无波的眼瞳淡淡地盯着他，分明眸中没什么神色，撒尼一肚子的话却还是哽在了喉间，他顿了一下开口道，“长官，过了这次任务，我去银霜堡的传送票就攒够了，所以……” 银霜堡三个字一出，利乌斯瞳底飞快地闪动了一下，半晌后回应道，“我知道了，到时候你直接去找尤利塞斯，他会帮你解决一切。” 撒尼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团长，上次斯里兰集市的案件，团内有人通风报信，国王那边已经知道了。” 利乌斯面不改色，冷淡道，“哦，司格在地下监牢的尸体处理好了吗？” 撒尼点了点头：“长虹使团已经把燃尽后的遗留物都带走了。” “那就是西修罗尔的事了，跟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闻言，撒尼身形一滞，有些惊异地抬起了头，“团长，你……” 利乌斯垂下眼眸，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抬手拍了拍撒尼的肩膀，“我没事了，据冒险团的人说……银霜堡的气候不似碧波港这般温暖，你多保重。” 语毕，利乌斯没再等在揽月阁前，径直迈步推开铜门走了进去，留下撒尼一个人站在原地。 ———————————— “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西修罗尔不悦地轻啧出声，背对着利乌斯站在冒着暗火的魔药台前，男人古铜色的肩膀大半露出，几道抓痕大咧咧地露在外面，似乎是昨夜经历了一场云雨。 利乌斯目不斜视，音调平缓，“阁下，你的最后一个任务我已经完成了。” “具体情报我已经以文书形式递交给了长虹使团，桑特本人也被移送进了审讯厅，您回去便可以看到。” 室内寂静无声，西修罗尔缓缓转过身，金黄的眼瞳在利乌斯的身上巡睃着，几秒后扬起了唇角，“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就是不知道……”男人顿了一下，低低笑道，“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利乌斯面色平淡，似乎觉得男人口中的一切都不痛不痒，淡淡道，“谢谢阁下，我很满意。” 西修罗尔没有出声，挑起舌尖划过森白的牙齿，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利乌斯啊利乌斯，想当年我给你传授独门功法你不要，非要跟我闹个你死我活，可是现在……” “你瞧瞧，”他大笑出声，古铜色的面庞显得有些癫狂，“你沾上了什么？” 或许一般人看不见，但拥有黄金瞳的西修罗尔可看得一清二楚，利乌斯身上——有一股浅淡的黑魔法的气息。 利乌斯面不改色，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缓，“自己选的路，和被逼迫走上的路可不一样。” “何况，”利乌斯讥讽地扯起嘴角，“和阁下的功法相比，我还是更喜欢它。” 大魔导师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受寄生契约的影响，在卷轴之法解开之前，没有卷轴在手的西修罗尔取不了利乌斯的性命，同样，没完全摆脱束缚的利乌斯也无法对西修罗尔出手。 可一旦卷轴之法解开，两人之间有一个人必死无疑。 利乌斯垂下眸，扯下制服上暗红蛇信兰纹路的金羽徽章，轻飘飘地扔在了地上，随后转身迈步离去。 就让他猜一猜，先出局的那个人是谁吧。 ———————————— 时间将近傍晚，熔金的天空波云谲诡，不知有没有夕阳的原因，暗色的山体也被点缀上些许亮紫色的彩墨，好似有梦幻的伞帽状的外壳包裹着群山，甚至隐隐有吞没之势。 利乌斯的老宅二楼——塞斐尔正姿势诡异地抱着腿端详着脚腕上的银链，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关窍能解开这根破链子。 房间里没有太多尖锐的物体，塞斐尔试过拆卸掉壁灯上尖利的环扣来割断链条，但似乎没什么大用，除了给脚腕上划了道伤口以外别无用处。 塞斐尔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蠢，好像在遇到跟利乌斯有关的事情上他总是会犯蠢，明知男人是为了激怒他才说出的性服务的话，竟然也能一点就燃。 当时上头的情感已经压过了理智，就连嘴里藏药这么显眼的手段也不会去想，爱情真是可怕，看把训导师削弱到什么程度了。 要是兰伯特在就好了，有了魔药师一切都会好办许多，正想着，对面浅灰的玻璃处突然传来几道敲击声。 塞斐尔缓慢坐起身，走近窗户朝下望去—— 头顶的魔球还在时刻运作着，塞斐尔没表现得太兴奋，装作忧郁的模样朝室外看去，试图寻找敲击玻璃的人。 哦豁——是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小毛孩。 八成是兰伯特，对方肯定不能大摇大摆地过来找他，应该是在圣殿没等到塞斐尔，这才来他好情人家试探一二。 可是两人中间就好似隔着层屏障一般，任凭他挤眉弄眼，兰伯特也瞧不见他。 这家伙似乎根本不是看见塞斐尔才往这扔石头的，是胡乱扔的，每面窗户都扔了几颗。 完蛋了，这估计是个高阶禁锢法阵，连带着隔绝屏蔽功能都附带着。 塞斐尔面无表情地瞅着小毛孩遗憾离去，正当他心情灰败地想躺回床上时，一只白鸽倏然飞了过来，剧烈地撞击起玻璃来。 眼见铁头白鸽血都要滋出来了，眼前的玻璃蓦然神奇地碎了一角，小白鸽挣扎着钻了进来，竟然猛地啄了口塞斐尔的手。 “靠！” 塞斐尔连忙后退，只觉得有一股冰凉的液体缓缓从破损处注入了他的身体里，没等他察觉出什么，眼前的白鸽便瞬间爆开，猩红的血液猛然喷溅在墙壁上，小小的身体也随之腐烂成一堆肉泥。 塞斐尔吸了口气，眸光死死盯着楼下愣在原地的小孩，直到小破孩重新恢复活力，蹦蹦跳跳朝远处走去才松了一口气。 兰伯特有二元体转换药剂，应该没事的，不至于没考虑到阵法的危险性硬闯。 第95章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透过阵法精准定位到他是在哪一间屋子的，但塞斐尔悬着的心还是落了一落。 他再度垂眸盯着手上的伤口，适才冰凉的液体已然寻觅不到踪迹，兰伯特冒着危险注入他身体里的，是什么药剂呢？ ——吱呀 推门声适时传来，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塞斐尔，他与缓步迈进屋内的利乌斯四目相对，两人都没先开口。 塞斐尔打包票利乌斯肯定是通过魔球看见这副场面了，这才按捺不住走了进来，要是猜错了他永远回不去银霜堡！ 果不其然，利乌斯侧过头径直路过塞斐尔，温良的目光缓缓扫过那滩鸽子的尸体，这才抬起头盯向塞斐尔手上的伤口。 “你的同伙？”男人语意不明，缓缓拉过塞斐尔的手，手指在那道伤口处缓慢摩挲。 塞斐尔抿起唇瓣，抽回了自己的手，没有回答的意思。 良久，利乌斯低笑了一声，抬起手甩了甩，忽地伸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塞斐尔就感觉自己浑身自己动了起来，他双眼圆睁地看着自己自动躺上了床。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东西！？ 塞斐尔深吸一口气，不受控制地骂出声来，“利乌斯，你不如把我送去监狱审判，现在把我关在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信你查不到我到底有没有偷其他机密，念在我们的情分上，能不能给个痛快？” 他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但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真的很糟糕，限制他的元素力就算了，控制他是什么意思？ 利乌斯面色舒缓，望着塞斐尔染上薄怒的脸蛋竟然还有些愉悦地低笑出声。 “塞斐尔，招惹了我哪有这么容易让你走的地步啊……”没过两秒，男人的神态就突兀地冷淡下来，单手解着自己衬衫的纽扣，抬腿就朝床上的塞斐尔走来。 塞斐尔简直要气得笑出来了，利乌斯这脸变得，昨天晚上还算正常，怎么现在有种失心疯的感觉。 他合拢眼皮，尽量放轻语气，柔声道，“利乌斯，你先放开我，我还没把卷轴破解，不如现在我们先……” “后面不用你了，我让别人来。”利乌斯冷淡地打断了塞斐尔拖延时间的话术，讥诮道，“怎么，原来你不是天天想着怎么把我吃到手里，现在怎么还不情愿起来了？” 男人脱掉了衬衫，利落地朝床下甩去。 塞斐尔躺在下面，自下而上俯视那片饱满软嫩的蜜色胸肌，手指都不自己动了动。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撇过头坚定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根本不适合……” 话还没说完，利乌斯强硬地掰着塞斐尔的下颌把人转了过来，冷笑道，“什么不合适？我觉得现在就很合适，既然机密得不到手，总得吃点别的弥补吧。” 他没再废话，直接压下身将饱满的胸膛抵在了塞斐尔的唇上。 “以前不是很想吃，现在送到你嘴边了，怎么还不张嘴？” 塞斐尔呼吸一窒，感受着粉粒处软嫩的触感，心一狠咬咬牙出声道，“我不要这个姿势！” 利乌斯眯起眼，面色更是阴郁，凌厉的眉峰微微挑起，“由不得你。” 闻言，塞斐尔心里的怒火更是升了一个level，好你个利乌斯，一码归一码，卧底的事是另一回事，两人之间多的是方法解决，他不觉得他跟利乌斯的感情还够不上一次平心静气的交谈。 感情讲究情投意合，床事更是如此，塞斐尔最讨厌别人强迫自己。 怒火上涌，塞斐尔闭了闭眼，俊美逼人的面容冷淡下来更增添了那股疏离感，他微微扬起唇，剔透的翠绿眼瞳一片幽暗，半晌道了句，“好，如果这就是长官要的，我做。” “毕竟我受制于人，长官自然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塞斐尔面上扬着虚假的笑意，语调也彻底冷了下来，“可是，长官……你都能操控我了，还不如彻底一点，把我当个假人好了，想操控我怎么动就怎么动……” “毕竟，你本来就打算让我用性服务来抵债不是吗？” 室内寂静无声，爆裂开来的禽类血腥味还在室内蔓延，塞斐尔自下而上仰视着利乌斯的面庞，头顶萤石的光线有些刺目，他看不太清利乌斯的表情。 良久，利乌斯缓缓起身，适才发疯的神态终于消弭于无，缓缓沉声道，“塞斐尔，你应该庆幸你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下一秒，塞斐尔身下一凉，裤子被人彻底扒掉了。 “你干什么！”塞斐尔惊怒道，脸上的表情有些破碎。 利乌斯缓缓扬起眉梢，戏谑道，“你不喜欢我强迫你做，那可以啊……” 男人俯下身凑到塞斐尔耳边，湿滑温热的舌尖舔过塞斐尔的耳骨，轻声喃喃：“我给你掌控身体的机会。” …… 第69章 语毕, 塞斐尔还真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虽是如此，他心里倒没有多放松, 嘴上暗戳戳试探道,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中途再控制我，不如解了这……” 闻言，利乌斯轻嗤一声打断了塞斐尔，手下缓缓顺着男人玉石般莹润的腹肌往上滑，阴森道，“别想了，有这功夫多在床上卖点力吧。” 塞斐尔幽幽叹息一声，正想坐起身好好服侍身上的长官, 却发觉了另一个诡异的事实——他怎么翻不了身？ 他深吸一口气, 咬紧后槽牙道，“利乌斯，你玩我呢？” 利乌斯没立刻回应他, 自顾自抬起身, 线条流畅的小腿紧贴着塞斐尔的大腿朝后移，直到伸出手臂后位置合适, 男人才懒洋洋地垂下了眼。 “能动就够了, 受制于人要求还挺多。” 塞斐尔抽了抽嘴角，侧过头无言地躺下身去, 脑后的蜷曲发丝如金色长河般肆意地在洁白的软被上奔流，利乌斯瞧着那处愣了愣，几秒后又收回了视线。 比幻境中留得长多了。 他敛下眉眼，随后慢慢往下瞧去—— 隔着魔球看到底不如亲眼见证，小塞斐尔长得不似本人那般白皙俊美, 反而有些狰狞丑陋。 …… 利乌斯轻啧一声，当着塞斐尔的面先捣鼓起自己的来，拉链滑下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显眼。 塞斐尔兀自生着闷气，打定主意不给利乌斯反应，强迫自己把眼睛闭上。 可惜事与愿违，衣衫摩擦的窸窣声消退后，另一道水声隐隐约约传至塞斐尔的耳边，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大。 伴随着上下滑动的咕叽声传出的，还有几声低不可闻的轻喘。 塞斐尔咽了一口唾沫，没忍住心底的好奇，偷摸摸睁开眼朝前望去—— …… 他呼吸一滞，反射性地想撇过眼，根本想不到一向内敛的利乌斯会当着他的面做出这种火辣的动作，可还没来得及侧过眼却与男人对上了视线。 利乌斯想来也是害羞的，肤色稍深的两颊上泛着点浅淡的红霞，颈部连带着耳朵都密密麻麻一片通红，可却是固执地垂眸做着机械的动作，似乎是故意想让塞斐尔看到一般。 在男人视线聚拢时还加大了力道，口中的粗喘声更大了。 半晌，利乌斯的目光才缓慢移走，再次聚焦到小塞斐尔身上，手下的动作莫名顿了顿，随即歪歪头餍足地轻声道，“塞斐尔，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啊……” 只见…… 塞斐尔深吸一口气，有些羞赧地想侧过头，他一向也就是口头花花，止于表面的动手动脚还好，万万没到这种程度。 可惜他身上的男人并不打算放过他，径直跪坐起身朝着塞斐尔压了过来，两人炙热相撞，利乌斯还不满足地捏着塞斐尔的下颌，似乎是想要和他接吻。 塞斐尔原本想要避开的，可瞧着男人那副明明害羞却还强装镇定的脸，塞斐尔心里就软了一瞬，舔着长官的唇瓣钻进了湿热的口腔里。 唇面摩挲间，利乌斯口中的呜咽声越来越大，似乎头一次经历这种刺激，刚挨上就受不住地想要离开。 塞斐尔可没这么好心，明明是利乌斯自己送上来的，可没这么容易离开的道理。 他缠着利乌斯腰腹的手愈发用力，冷白的五指用力抵着男人的后脑勺，双手一齐发力强行揽住了利乌斯，将长官牢牢锁在了自己身边。 两人唇齿相依，炙热的吐息被牢牢锁住，利乌斯原本清明的大脑逐渐被熏得晕乎乎的，想要离开却动弹不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发烫。 炙热相贴的唇瓣不时发出暧昧的水渍声，男人的眼尾逐渐泛红，泪意被刺激得不断沁出，终于是想到了银链的存在，立马阻止了塞斐尔作乱的身体，将男人重新锁在了软垫上。 塞斐尔正亲得投入，猝不及防地被控制了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手脚瘫软的长官从他身上爬起来。 他轻轻呼了口气，戏谑地笑道，“长官，我说什么来着，你根本不守规矩……” 第96章 利乌斯没言语，飞红的蜜色脸颊沁着汗意，一向澄澈的琥珀眼瞳都浑浊了起来，带着几分沉醉于爱欲中的迷蒙，呆呆地坐在塞斐尔的腹肌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塞斐尔盯着眼前的利乌斯，感觉喉间更加干渴，感受着腹上滚烫的肌肤，僵硬的腿部也不自觉地动了动，几滴热汗从额头滴落。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塞斐尔故意使坏摸了摸长官的头，又挺腰碰了一下利乌斯时，利乌斯才缓缓回过神来。 男人好似又恢复了理智，清明的眸子逼近塞斐尔，忽地出声问道，“你想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塞斐尔一愣，喉结上下滑动几分，扯了扯嘴角道，“我还有的选吗？我选什么，长官会依我？” 利乌斯没言语，忽地从床头暗柜里抽出了一个黑白黄三色的立方体摆件，他垂眼望向塞斐尔，淡淡开口道，“我给你选择，三个颜色里你选一个，等会我扔到地上，哪面朝上谁就在上面。” “若都不是我们选的，那就一人一次。” 半晌，塞斐尔闷闷笑出了声，“长官啊，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歪了歪头，并不觉得这个立方体会不受利乌斯的控制，拿出来是在故意耍他更有可能。 塞斐尔低叹一声，随口道，“我选黑色，黑色是长官的颜色，想必会给我带来好运的，对不对？” 男人握着立方体的手微微一紧，浓密的眼睫缓缓垂下，淡淡道，“我选白色。” 没等塞斐尔反应，利乌斯就抛出了立方体，重物落地发出砰一声巨响。 塞斐尔被迫躺在床上，平躺的视角看不到地面上的立方体，当然他也没想去看，最后谁上谁下不过全由利乌斯说了算。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身上的男人淡淡撇过头，凑近他低声道，“你在上面。” 塞斐尔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长官身体后倾，仿佛下一秒就要去够暗柜。 心下一惊，塞斐尔猛地平移出去，让利乌斯够了个空。 他真要被男人的举动吓死了，有些无奈道，“长官，我可不想看你受伤。” 没等利乌斯反应过来，塞斐尔便伸直双臂，抓过男人的脚腕将人从后往前拖过来。等到长官……塞斐尔才舔了舔唇瓣，柔声道，“我来帮长官润润唇。” 利乌斯瞳孔骤缩，没等把自己移开，便感觉一阵湿热的触感瞬间袭了上来。 “唔。”利乌斯难耐地蜷缩起身体，唇齿炙热的吮吸与勾缠让男人瞬间全身通红，这一次的热吻似乎比以往都要激烈，激得他双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将身下的塞斐尔狠狠抱在怀里。 “你别，我……我不要亲了……” 塞斐尔亲得正投入，完全没听到男人断断续续的推拒声。暗柜上摆了朵淡紫色的水夜花，随着夜幕的降临缓缓合拢，柔了枝干，此时塞斐尔才悠悠然扬起手，抚着男人柔软的唇瓣，缓缓安抚起长官来。 …… 这一次利乌斯没再让塞斐尔放肆，径直红着脸兀自俯下身来贴上他的唇角。或许是隔夜水中的养分不足，水夜花亦完全弯曲了枝干，浅紫的花瓣在澄澈的水面上漂浮着，空气中浮动着弥留的香气。 …… 结果还没等枯败的花瓣完全坠落，塞斐尔就无奈地扬起了眸……不由得缓缓吐出一口气望向身上的利乌斯，“长官，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刚才还义正言辞地说给他自由，现在怎么老是三番两次控制他！？ 利乌斯眼角沁着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蜜色的侧脸，他像是没听见塞斐尔的质问一般，自顾自按着男人，望着暗柜上水叶花的花叶缓缓浮动。 “我自己来。”利乌斯睨了眼塞斐尔，咬着唇瓣艰难地支起上臂。 津液勾连，唇齿厮磨。 室内亮起萤石的暖光，光影投射在浅灰玻璃上，模糊了晃动的人影。 利乌斯头一次根本受不住这些，却还是……最后整个人跟滩水一般躺倒在塞斐尔身上。 两人身上都湿淋淋的，室内仿佛都满溢着热腾腾的白雾，鼻尖的氧气逐渐稀薄，直教人溺死在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利乌斯才松开了环抱住塞斐尔的双手，暗柜上的长颈水瓶被无意间碰到，一些微凉的液体顺势洒落在塞斐尔的身上。 男人…… 正当他以为…… 难不成，是利乌斯没劲了所以脚链的控制才松动了？ 塞斐尔舔舔唇，将这些抛在脑后，抓住时机倏然翻过身将利乌斯压在了身下，唇瓣重重印下。 利乌斯愣了一愣，还没思考出来塞斐尔为什么能动时，干涩的嘴唇便被渡来些许水分，酥麻感顺着尾椎骨瞬间涌了上来。 暗柜上的长颈水瓶微微晃动，两人交颈相拥，利乌斯的唇瓣被堵得严严实实，窒息之后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他随即侧过头猛地咬上了身上男人的侧颈，似乎这样就能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血液滴落在床单上，浸出一朵朵血花，疼痛让塞斐尔更加兴奋，他蓦然双手抱起利乌斯站起了身，将人堵在了窗台上。 “利乌斯……” “长官……”塞斐尔闭眼舔舐着长官湿淋淋的侧脸，一声一声地重复着，痴缠的嗓音浸润在夜色里，带着惑人的磁性。 “别这么叫我……” 明明适才都能忍住，在这一刻利乌斯却不自觉泄出了一丝泣音，爱恨交织的痛苦如细密的蛛丝勾连成片，眼角的泪珠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滴大滴地滑落，和塞斐尔脖颈间的血液融为一体。 塞斐尔痛得闷哼一声，手下用力抱紧长官朝内室走去。 夜色深深，人影晃动。 第70章 天蒙蒙亮, 远山仍处在朦胧的暗紫色调间，些微日光从窗缝间透进来，落到了男人昏睡的侧脸上。 塞斐尔支起脑袋, 侧过头含笑望着长官带着疲惫的脸颊, 他的手指不老实地从男人挺拔的鼻梁上滑过，目光也跟着手指移动，不知滑到何处，陡然愣了一下。 些许不明的干涸水渍仍残留在唇边，塞斐尔一怔，悄悄翻过身，准备走下床拿条毛巾过来。 双腿还没落实到地面上，一只温热的手掌猛然拽住了他的手腕。 “要去哪？”男人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塞斐尔回过头去, 只见原本闭着眼的长官双目清明, 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利乌斯，你装睡啊？” 利乌斯收回了抓着塞斐尔的手，转头搭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半晌道了句, “没有，刚醒。” 塞斐尔可不相信, 想着人都醒了他也不值当拿毛巾了, 倏然俯身弯腰抱起利乌斯，带着人朝浴室走去。 直到温热的水液漫过利乌斯的身前, 他被使用过度的身体才慢慢缓了过来。 塞斐尔就蹲在浴缸旁边，幽绿的眼瞳自上而下地巡睃起利乌斯的全身，直到男人舒服地闭上眼，他才悠悠然开了口，“长官, 我都看见了。” “那个摆件，朝上的面不是黑色啊。” 闻言，利乌斯没动，闭着眼一动不动半靠在浴缸内，似乎没有理塞斐尔的意思。 不知是在懊悔昨晚没有销毁罪证，还是在想搪塞塞斐尔的理由。 “为什么？”塞斐尔又开了口，右手五指灵活地插入男人湿淋淋的指缝间，与利乌斯十指相扣轻轻地摇晃了两下。 男人紧闭的眼皮终于张开，琥珀色的眼瞳平静地与塞斐尔对视，半晌扯了扯嘴角，冷嘲道，“还你帮我的人情。” “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情报没拿到，不给你点甜头怎么行？” 听着耳边带着讥讽语气的回应，塞斐尔没言语，只是盯着男人面颊的眼瞳幽深几分，随即缓缓分开扣紧男人的五指，凑近过去将下巴搭在了利乌斯的手心里。 顶着温热的手心，塞斐尔笑眯眯仰视着水中的利乌斯，轻笑道，“长官，你以前还不会骗人的。” 沉默无声蔓延，塞斐尔没再给利乌斯回应的机会，话题一转道，“长官，你还要关我多久？” “是准备跟我尝试过一次就放了我，还是准备一直把我关着。” 适才暧昧的气氛顿时如幻影般消散，水中人冷峻的面庞缓缓染上了几分阴郁，利乌斯手指收紧捏住塞斐尔的下颌，又轻巧地散了劲推开男人的头，语气听不出情绪，“等到我腻了为止。” 之后谁都没说话，塞斐尔沉默地替长官收拾了残余的浊液，两人不欢而散，没等到天亮利乌斯就强撑着身体离开了房间。 “唉。” 塞斐尔站在屋子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熟悉的男侍走进来清理战场，他盯着青年瞧了会，直到人打扫完毕要抓着小推车走出去时，才莫名出了声，“打扰一下，你是一直待在老宅里做工吗？” 青年浑身抖了抖，却没有理会塞斐尔的意思，脚步加快走出了房间。 塞斐尔抽了抽嘴角，猜测是利乌斯吩咐的原因，不然怎么会连句话也不敢答应。 第97章 他自找没趣地坐在窗前的书桌上，手下捏着淡黄的空白纸页，无聊地折起小青蛙来。 折着折着，塞斐尔的头就不住地往下磕，终于眼前一黑，彻底合上了眼皮——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 “塞斐尔。” “塞斐尔！” “醒醒！” 金发男人猛地从草地上坐起身，疑惑地看着四周的场景——广阔无垠的草原，哪还有什么老宅的模样。 眼前倏然凑近一张布满狰狞裂痕的小脸，塞斐尔愣了一愣，顿时惊呼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把我带到……” 眼前的人正是……哦不，眼前的精灵正是许久未见的‘太姥姥’——奥希莱。 奥希莱摇了摇头，面色沉静道，“只是梦境，不必担心，”精灵戏谑地挑了挑眉，补充道，“你的情人不会发现的。” 塞斐尔轻叹一声，拍拍手从草地上坐起身，试探道，“怎么了，阿卜回到你身边了？” 奥希莱点了点头，“比我想象的要快，不过出了一点变故，我本以为那位不会那么轻松把阿卜留给我……” 闻言，塞斐尔眉心微蹙，有些不解道，“留给你，什么意思？利乌斯直接把阿卜留下了？” 奥希莱有些讶异，轻笑道，“你不知道？你的情人浑身带着股黑魔法的气息，把阿卜留在身边岂不是在害他？” “唔，”精灵顿了顿，继续道，“不过阿卜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似乎只觉得自己是来看病的……”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塞斐尔的心头，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不是他关心的，他脑海里此刻全都被‘黑魔法’这三个字挤满了。 利乌斯本身就失去了元素力，修炼黑魔法岂不是伤上加伤，为什么不找他或者利用其他小白鼠，他不知道这种东西会…… 这才对了，利乌斯才不像他一样，怎么会通过伤害别人来成全自己？ 塞斐尔心底有些焦急，抬头望向眼前的奥希莱，迫切地想要速战速决回到现实，“所以呢，你来找我是来兑现承诺？” 奥希莱观察着他的表情，悠悠然点了点头，随后从魔戒中掏出一片泛着蓝绿微光，薄如蝉翼的菱形碎片，交到了塞斐尔的手中。 “直到光元季结束，下一个水沉日的到来，你和你的同伴才会有机遇得到浦格港的密钥。” “但密钥不会永远在西修罗尔的手中停留，只会在转移至下一个拥有者时你们才能有机会得到，并且过程会十分轻松” 塞斐尔身形一顿，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悦地抬起头讥讽道，“所以呢，我可记得你当初说的是从西修罗尔手中拿到密钥……” 奥希莱歪了歪头，眯起眼睛道，“占卜的结果可是时刻会变的，与其质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当下的局势转变得如此迅速。” “你擅自介入，改变了利乌斯命运的走向，让本该发生在将来的事情提前了不少，自然大局势也会随之加快。” 塞斐尔一愣，抿了抿嘴，心情忽地有些低落，他抛了抛手里的这块不大不小的流光碎片，打断了精灵滔滔不绝的发言，“所以呢，这碎片是用来做什么的？” 奥希莱轻哼一声，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淡淡道，“它是杀死西修罗尔最有效的道具，一旦西修罗尔的□□死亡，密钥才能被转移。” “嗯？”塞斐尔古怪地瞥了奥希莱一眼，不自觉好奇地开口，“你跟西修罗尔，是生了一对双胞胎精灵没错吧？” “这对精灵，是尤利瑟和尤利塞斯对吧？” 奥希莱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雌性精灵淡定地弹了弹白袍上莫须有的灰尘，“你不杀他，他最后也会死在别人的手上，身为混血种却强行盗取元素力，死亡到来之日也不过早晚罢了。” “他的□□一旦死亡，我会自去取走他的灵魂，也算了结我们的关系，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这块碎片交给你就是我的报答。” 塞斐尔随手抛了抛碎片，思索一番后莫名开口道，“你这传送梦境是怎么做到的，可以教我吗？” 奥希莱愣了一愣，沉默几秒后开了口。 …… ———————————— 等到塞斐尔从奥希莱的幻境中离开，天色已然大亮，塞斐尔刚从桌子上抬起头来，眼前就映出利乌斯的俊脸。 不是，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塞斐尔还以为利乌斯要晚上才能过来，见状调整好表情扬起了唇角，“长官不是走了吗？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利乌斯没言语，他本来不打算白日和塞斐尔呆在一起，毕竟两人现在的关系并不是正常的伴侣，他也不能心无芥蒂地跟塞斐尔谈笑风生。 但是……一从魔球里看见塞斐尔倒在桌上昏迷不醒，利乌斯就有些坐不下去，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从军团赶了过来，连身上的黑魔法气息都没收敛干净。 不过也幸好塞斐尔不是精灵，不然就能轻易地看见他身上的黑气。 利乌斯面色沉了沉，语气里带着些未遮掩好的怒气，“你趴在桌子上干什么？刚从出床上爬起来就发困？” 塞斐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轻笑道，“长官原来是担心我才赶过来的啊……” 没等利乌斯反驳，塞斐尔缓缓站起身，轻轻贴近利乌斯的侧颈嗅了嗅，语气不明道，“长官把那本黑魔法收录集拿走了吗？没有自己偷偷练吧……” 利乌斯垂下眉眼，避开了塞斐尔贴近的动作，“没事我就先走了。” 没等塞斐尔再开口，男人的身影就快速消逝在眼前。 塞斐尔站在原地，面色有些阴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随后转身快步朝床上走去，侧躺在床上立刻使用了新学的术法。 不能再等了，得加快速度了。 ———————————— 自从元素荒原的冒险队回来后，尤利瑟就在圣殿埋伏了起来，可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塞斐尔回来，只能看见那个讨人厌的黑发男人不时偷摸摸溜进塞斐尔的房间，又一脸遗憾地离开。 尤利瑟也等得有些急了，本来老国王不知道尤利塞斯的事情就算了，可现在既然已经暴露，西修罗尔那边的态度还不明确，更何况他哥根本不愿意跟他走，他简直两头受难，都准备破罐子破摔直接闯了。 他打定主意最后再等塞斐尔一日，于是今天又鬼鬼祟祟地埋伏在了塞斐尔房后的花园里，眼睛对准那扇紧闭的门。 可今天有些奇怪，尤利瑟还没蹲上一会儿，眼皮就无力地垂落下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栽。 暗道不好，尤利瑟快速地翻出圣殿朝着一墙之隔的青石巷走去，刚钻进自己的小屋里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 “喂！” “尤利瑟，起床咯~” 梦境里，塞斐尔悠闲地蹲在暗精灵身旁，有一搭没一搭轻拍着尤利瑟的脸，企图将男人从睡梦中唤醒。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暗精灵终于睁开了眼睛，扒着身下的野草连连后退，直到望见塞斐尔眼熟的面庞，他才停下了后退的动作。 “你他爹还知道回来！” 尤利瑟猛然从地上站起身，抓住塞斐尔的衣角将人扯了过来。 塞斐尔笑盈盈拍开了男人冒犯的手，一手掏出碎片朝着尤利瑟晃了晃。 “别急啊，我这是苦尽甘来，为你找到方法了~” …… 塞斐尔三言两语将眼前的情况解释了清楚，等到尤利瑟平息了怒气，他才悠悠然将碎片的故事道了个干净。 “……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片碎片刺进西修罗尔的身体里，到那时，他必死无疑。” 塞斐尔笑眯眯地瞧着眼前的尤利瑟，完全不认为自己撺掇儿子捅父亲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哦不，严格意义上也不算父亲。 况且尤利瑟一副完全不认识西修罗尔的模样，他可不觉得这两能有什么感情。 尤利瑟面色严肃地盯着眼前的碎片，忽地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算是合适的时机，况且你不觉得这个难度系数有些太大了吗？” 塞斐尔摇了摇头，他自然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完全交到一个刚成年不久的暗精灵手中，安抚般轻声道，“时机到了我会联系你，先出手的人一定不是你，我会协助你，到时候你只需要在最后时刻将碎片捅进他的身体里。” “西修罗尔是个混血种，暗精灵的气息相较于人类来说更有隐蔽性，你的成功几率比我大。” 塞斐尔转了转手里的碎片，蓝绿相交的微光施施然溢了出来，“现在老国王知道了尤利塞斯的事情，已经不是西修罗尔可以包庇的程度了，一命换一命的买卖可不划算，不赌一赌怎么行？” 利乌斯这几天接触黑魔法，无非就是为了解开卷轴的束缚，他和西修罗尔之间一定会有一战，大魔导师不会放过一个知道不少机密的背叛者。 第98章 既然如此，塞斐尔也得早做打算，他的传送卷轴是留着回碧波港的，事情还没解决，他当然不可能在现在用。 眼前的尤利瑟，自然就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尤利瑟是不知道西修罗尔与自己的关系，但是塞斐尔相信，西修罗尔可不会不知道。 毕竟是他“生”的，不是吗？ 眼见着尤利瑟犹犹豫豫地接下了碎片，塞斐尔正要露出满意的笑容，身前的愣头青却忽地退了一步。 塞斐尔一愣，心底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吗？” 只见尤利瑟郑重地伸出手，隔空画了一个契约咒符，信誓旦旦道，“你得跟我签订契约，我才能相信你。” 幸好，塞斐尔呼出一口气，幸好是这么一个小孩子过家家的要求，他十分配合地完成了契约的签订。 在临走之际，望着和尤利塞斯一模一样的青年，塞斐尔好奇地试探道，“你为什么会跟你哥分开？他是进了长虹使团，那你为什么没有去？” “我哥不让我去，他说我不适合修习火系术法，让我好好练阵法在外面赚钱，说实话使团那种等级严密的生活也不适合我。”尤利瑟随口道。 塞斐尔悠悠然点了点头，心里敲定尤利塞斯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望着尤利瑟那双与自己相像的绿眸，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贱兮兮道，“如果你哥成功被你带了出来，可以一起去银霜堡转转，到时候我会在也说不定。” “前提是，你们都活了下来。”他轻笑道。 闻言，尤利瑟翻了一个大白眼，没好气地走出幻境，“操心你自己吧。” “暗精灵只要灵魂没消灭都会回到塔斯沙，你们人族死了可就真死了，没点自知之明……” ———————————— 等到塞斐尔第二次醒来，右侧的手臂莫名泛着细密的痛感，一个浑身散发着苦叶酒气味的绿袍人正坐在床边好奇地盯着他，身边正站着面色发黑的利乌斯。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臂上敷满了颜色各异的胶体状魔药，丝丝缕缕的恢复素正顺着胶体接触处不断流入体内，怪不得他感觉手臂痛痛的。 塞斐尔抿了抿嘴，讨好般扬起唇角朝利乌斯露出了笑容，“嗨～长官，一不小心又睡了这么久……” 利乌斯没言语，脸色冷得吓人，身边的陌生男人倒是猛拍大腿看向了利乌斯，戏谑道：“我就说吧，他纯粹是睡着了，怎么检查都没有什么异样啊，元素力也是正常的……” 塞斐尔暗暗攥紧了手下的软被，直到绿袍魔药师离开都没松开，他抬眸望向面色不善的长官，心虚地开口道，“利乌斯，我没事，我就是……嗯，有些困。” 暖黄的光线沿着高挺的鼻梁将男人的面容一分为二，一半隐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另一半倒是能看清，就是冷得有点吓人，饶是塞斐尔这种没脸没皮的都忍不住避开了对视的眼。 “塞斐尔……你是觉得我是傻子吗？” 男人讥嘲出声，声音却有些发颤。 利乌斯望着故作老实鹌鹑一般的塞斐尔，心里的火冒得更旺，无端升起的后怕与无法掌握的未知感简直要逼疯他，如果这样还是留不住塞斐尔，那他又能做些什么？ 放手，塞斐尔想必会即刻远走高飞回到银霜堡，光速开启另一段人生，那他呢？ 不放手，将男人关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两人的感情在强制中逐渐破裂？更何况塞斐尔想要逃走的手段多了去了，现在的反常不就是验证？ 利乌斯闭了闭眼，光是想象一下塞斐尔离开他的场景，他都感觉自己吸不上气来。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一把掀开塞斐尔身上的软被，冷笑道，“既然睡了这么久，那想必力气都恢复了吧？” 塞斐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下一秒，眼前的利乌斯利落地解开了衬衫纽扣。 啪嗒——雪白的衬衣轻飘飘降落在地板上。 第71章 深红的木门禁闭着, 隔绝了室内的一切响声，仆侍也都有眼色地纷纷离开了二楼，老宅无声矗立在人烟稀少的街角处, 无人得以窥见他内里的风光。 云停雨歇, 塞斐尔才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望着浑身湿淋淋的长官一言不发地走进浴室，又面色冷淡地推门离去。 时间间隔太短，长官其实还没太消肿，塞斐尔没由着利乌斯乱来，玩几下得了。 但显而易见的，利乌斯明显不太满意，脚下平稳的步子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某些时候, 塞斐尔真感觉自己跟中心城区暗巷里的鸭子没什么区分, 哦不，鸭子下了床就有自由了，可惜他没有。 由此往后, 这样‘充实且饱满’的生活大概过了有两三天, 如果没有黑魔法那一茬的话塞斐尔估计还会乐在其中，毕竟不过是‘肉偿’而已, 而且是和长官一起, 又何乐而不为呢？ 可惜，现实往往没有人心里想得那么美好, 某些时刻利乌斯的状态明显很不集中，毕竟心里藏了那么多事，怎么会完全投入到情事中？ ……而且目前在男人心中这还是一场貌合情离的交欢。 这几日为了让利乌斯放下心来，塞斐尔都忍着没有在白天开梦境呼唤队友兰伯特，可是一到晚上, 利乌斯又死死缠着他，活像是要把他榨干一样，搞得塞斐尔晚上也分不出额外的时间来跟兰伯特密谋要事。 有时候更过分，明明他白天都没有昏睡过去，可利乌斯还是会莫名其妙地过来，美其名曰他受制于人没有选择权，只能被迫接受火热的情事。 这男人就跟脑子里装了雷达一样，塞斐尔一个眼神过去利乌斯似乎都能猜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今天更是离离原上谱，竟然直接把审讯厅的公文搬回了老宅一层，要不是侍从打扫屋子时开门漏了声音，塞斐尔现在都不知道原来利乌斯一天到晚都在家里呆着！ 此时此刻，塞斐尔偷摸摸站在门口，耳朵紧紧贴在门上，试图偷听屋外人的谈话。 门上的禁锢阵法纹路不时发出浅淡的荧光，映得塞斐尔的眼睛有些刺痛，他刚合拢眼皮想换个角度站着，木门便从外面吱呀一声打开了。 来人快步走进屋内，躲闪不及的塞斐尔一个趔趄往前倾去，刚好把男人压在了阵法的空气墙上。 两人四目相对，塞斐尔迅速起身，有些悻悻地侧过了头，“哈哈……” “好巧哦，我正想叫侍……” 利乌斯没言语，在瞧见塞斐尔避让的动作时眼瞳黯淡一瞬，下一秒便牵过他朝床边走去。 不是吧，又来！？ 塞斐尔见状额角直突突，猛地用力甩开了利乌斯握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道，“长官怎么把东西都搬回老宅了，明明不用……” “不用什么？”利乌斯微微蜷缩手指，望着自己被打开的右手，忽地扯起唇角冷笑道，“不用提防你逃跑吗？你最近的异常反应真当人看不……” “别说了行吗？” “能不能别这样，老是……”没等男人把话说完，塞斐尔猛地开口打断了利乌斯，盯着男人泛着疏离的眼瞳，嘴里伤人的话中途又莫名泄了气。 他无力地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侧身依靠在墙壁上，声调愈发低沉下去，“利乌斯，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我只是在身份上骗了你，其他事情……我们以前，不都配合得很好吗？” “你自己练了黑相术，打算自己解开卷轴，然后呢，你想过后果吗？”塞斐尔声调有些发颤，怒气被死死压制在心底，“等到法力开始腐蚀本体，一切都晚了，明明我可以帮你，我们说好的一起对付西修罗尔，但你为什么总是……” “我总是什么？”男人讥诮地扬起唇角，琥珀色的眼瞳锃亮无比，在日光下瞧着相当剔透，“谁告诉你我练了黑相术的？难不成是你睡梦中联系的同伙？” 瞧着塞斐尔不想开口的样子，利乌斯低嗤一声，语气愈发阴暗尖锐，“你骗了我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塞斐尔……你究竟是真的想帮我，还是借口想从我身边离开？” “跟你合作？” 利乌斯轻声笑了笑，语调一转冷淡下来，“真不是利用完我就把我一脚踢开吗？” “你现在最关心的，想必大概率不是我，而是截止期限内任务达不成后会有什么惩罚吧？” “不如求求我，我找人帮你解了卧底体内被埋下的魔咒？” 话音刚落，塞斐尔倏然抬起头来，幽绿的眼瞳泛着松针状的寒芒，语气彻底冷了下来，“长官，你是故意想激怒我吗？” 塞斐尔倏然走上前，一把扯过利乌斯垂在裤边的右手，将男人的手心死死按在自己的脸侧，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利乌斯，你看着我的眼睛。” 男人没动，塞斐尔就强硬地掰着男人的头朝向自己的方向，近到彼此的呼吸细密地都能喷洒在对方的脸上，直到此刻金发男人才继续开了口，“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说的都是你的真心话吗？” 第99章 “从我暴露开始，你就一直这样认为吗？” “从头到尾都觉得我是在利用你？为你受伤是故意接近，与你交心是任务要求，就连我们在这张床上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忍着恶心强行跟你做吗！？” “一切都是为了从你身边离开？为了那该死的达不成的任务？” 塞斐尔的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悲伤，这缕似有若无的哀伤化作细密的尖刺一点点刺进了利乌斯的心里，坚硬的蚌壳竟被弱小的捕食者轻松撬开，沾满麻痹毒液的口器随即无声无息地刺了进去。 “你不如剥开自己的心告诉我，你现在说的话都是你真正想说的吗？” 是为了什么，能让一向寡言少语的利乌斯说出这种话，毫不留情地在他的心器上扎口子，恨不得彻底击碎这段摇摇欲坠的感情不可？ 话音落下，眼前的利乌斯还没有给他回答，他脚腕间的银链倏然收紧，接着塞斐尔的双腿便不受控制地滑落下去，整个人的上半身斜倚在利乌斯腿，喉间的声音瞬间被掐灭了。 他整个人被男人操控着扔在了床上，可利乌斯却没跟着过来，转过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吱呀 门被重重关上，室内再度恢复了沉静。 塞斐尔挣扎着给自己翻了个身，直到鼻尖的呼吸顺畅过来，他才垂眸暗骂一声，疲惫地闭上了眼。 完了，真完蛋了。 利乌斯估计要准备动手了，不然不会情绪这么激动。 这几天做的频率高到了一种程度，换种解释方式的话，估计是利乌斯以为的临死前的狂欢，不然不会这么不知节制，好像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看。 今天说这话，是为了了断他们之间的感情，让他伤心欲绝斩断情缘？ 塞斐尔扯了扯嘴角，为自己极具感情偏向的话意曲解鼓了鼓掌。 这个黑相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黑魔法本就会腐蚀人的精神，人性之中的任何一点欲望都会扩大。 长官本身性格容易吃醋，对他的独占欲望本来就强，有变相囚禁的行为在前，随着术法修习程度的加深，思想中的暗面想必会逐渐扩大。 照这样来看，说这种伤人的话也是情有可原…… 塞斐尔皮笑肉不笑，猛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真是有够舔的，变着法为别人的话找理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枕上柔软的羽绒枕头，略长的浅金眼睫有些不安地上下蹁跹。 不管怎么说，利乌斯一定是很早之前心里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他一直不说，塞斐尔也没感知到…… 随着时间流逝男人心里的不安感逐渐扩大，直到东窗事发整个人备受打击，才更是加深了内心的阴暗面。 塞斐尔幽幽叹了一口气，活了二十来年头一次谈恋爱，难保有做不到位的地方，只期盼这次不要惨烈收场吧。 打定主意不能再等下去了，塞斐尔闭上眼睛催动梦境，找上了兰伯特。 ———————————— “我就知道……”兰伯特顶着两黑眼圈，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塞斐尔，良久叹息道，“幸好我的绝版爱鸽还是有用的，在有限的年华里发挥了真正的价值……至少英勇牺牲了。” 塞斐尔聊表安慰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时间紧迫没空跟他伤春悲秋，随即立马问道，“你那鸽子往我身体里灌了什么？” 兰伯特挣扎着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保你小命的绝世良药。” “就研发出来那么一点点，还都灌到你身体里面了，知足吧。” 青年的嘴不停地叭叭叭着，“我跟你说过的，粉身碎骨也能回到出生之地的绝版典藏魔药……原本你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被你的情人大卸八块了，想着试试救救你的尸体，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的爱鸽定位功能极强，只可惜最后竟然死在了一个小小的禁锢阵法里……” 哀悼完毕，黑发青年抽了抽嘴角，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真厉害，让你碰上绝世大情种了，卧底身份被发现了竟然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你。” 塞斐尔没顾得上理他，有些怀疑道，“你这药测验过不，别到时候我真死了。” 兰伯特咬咬牙，像头发怒的小牛，“知足吧你，能活着回银霜堡算你造化大！” “搞了半天你传送卷轴一直带在身上，那不早早回银霜堡在这耗着干嘛？等着帮你情人干掉西修罗尔？” 见塞斐尔没反驳，兰伯特直立的身躯都止不住颤抖了两下。 这么出色的大情种竟然有两个！ ‘吊车尾’真是没想到自己的身边就站着另一个情圣，自己的感情都快分崩离析了，还想着帮情人报仇雪恨呢，“我说你神经病吧，不早早回去，还能在截止期限前换个身份重新再来一次，非得等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丰满的嘴唇便被塞斐尔一把攥住，无情地手动闭麦，“少管我，奥希莱的预言已经告诉过你了，反正不都在期限内，水沉日还远着呢，我们会有时间的……” “你害怕你先回去，当然我要是不幸跟利乌斯殉情了，你就再换个搭档。” 终于挣扎出男人的魔爪，兰伯特没把塞斐尔嘴里的话当回事，顺嘴问了句，“所以呢，你知道利乌斯会在什么时候出手吗？” 塞斐尔没言语，垂眸瞧了瞧自己泛着青紫瘀痕的脚腕，冷不丁道，“我走了，他自然就会出手了。” 再放任事态发展下去，利乌斯的芯都要被黑魔法浸透了，不能再等长官自己暴露时间了。 兰伯特一愣，眼睁睁瞧着塞斐尔拉开自己回银霜堡的传送卷轴，召唤出光丝开始在传送地点上改起来。 “你疯了吧！？”兰伯特惊呼一声，劈手就想抢过男人手里的卷轴，结果抢了个空。 光丝一闪而过，只见卷轴上原本标着银霜堡启日城的字迹瞬间改头换面，变成了眼熟的碧波港东山港区。 “你真是疯了……这卷轴只能改一次，万一我的药出了问题，你就真要死在碧波港了……” 塞斐尔笑盈盈望了他一眼，歪歪头道，“就赌这一次。” 以前总想着他回到银霜堡后长官会多伤心，却没想过身份败露后长官的心碎程度会更甚，似乎最可怕的不是短暂的别离，而是自以为真挚的情感，却从相遇的身份开始便是一场骗局。 换做是塞斐尔自己的话，他又会做出什么呢？ 恐怕便不如利乌斯这般温和了。 若是了全利乌斯的愿望却身死异乡，倒也死得有价值，但若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回到银霜堡，恐怕才是这辈子的噩梦吧。 塞斐尔笑了笑，没理会身前面色焦急大呼小叫的兰伯特，挥挥手散去了梦境。 ———————————— 第二天一大早—— 几天来头一次在主卧睡的利乌斯一如既往地在七点睁开了眼睛，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瞧了一会儿，随后便习惯性地抓起了身侧的魔球，想看看屋内人的情况。 洁白的被褥整洁一新，却不见金发男人的身影。 是去浴室了吗？ 利乌斯蹙起眉，没想到塞斐尔今天起这么早，是因为昨天大吵一架，被他嘴里的话气到了？ 其实利乌斯也没想那么说，两人之间的感情任谁都心知肚明，他本来也只是为了刺一刺塞斐尔，不想在吵架中落下风，只是不想塞斐尔对那些话的反应那么大…… 男人闭了闭眼，无端有些懊恼，本来进出屋子的行动还是自如的，但今天…… 他放任自己多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随后穿着睡袍直接迈步朝侧卧走去。 “塞斐尔？” 利乌斯头一次没有直接推开门，选择在门口跟男人说话。 “你今天……想吃什么吗？”男人喉间有些滞涩，自顾自将领口扯开了些许，才抬头继续等待。 隔着一道门，四周的环境寂静无声，竟连一丝呼吸声也无。 利乌斯眉心蹙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按下门把手走了进去。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 第72章 室内空无一人, 禁锢阵法的银光仍在隐隐闪动，可被关着的人却没了踪影。 适才进入的黑发男人缓缓垂下了眼帘，慢慢踱步朝浴室门口走去。 这一次利乌斯没再出声呼唤, 抬手轻轻地推开屋内的最后一间小门。 清澈的水液仍在浴缸里流动, 镜面泛起的薄雾模糊了来人的面庞，可本该留在这的男人却不见了踪影。 滴答。 滴答。 利乌斯站在原地，米白的睡袍颓靡地耷拉在腿边，他抬眼沉静地望着泛起些微波澜的浴缸，良久才转身走出门去。 ‘塞斐尔，你又骗了我一次。’ ——砰 深红的木门被重重甩在身后，些许尘埃粒子受到惊扰逸散在空中，轻飘飘落到高大男人的乌发上, 随即隐匿无声。 第100章 直到听到旋转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时, 撒尼才肃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望着姗姗来迟的长官，迟疑开口道, “团长, 今天大魔导师请您……” 利乌斯没回应，莫名垂下眼眸盯着脚下的木质地板, 淡淡开口：“阵法可以解开了。” 撒尼一愣, 没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讶异道, “您要把塞斐尔放了吗……” 闻言，利乌斯忽地嗤笑出声，琥珀色的瞳底好似蒙着一层灰雾，浑浊的水液在眼底静谧流动，“我放了他？” 男人眉骨压低, 发白的面色与眼下浓重的青黑显得整个人愈发阴鸷，语气讥诮道，“是他放了我才对……” “走了好啊，彻底不用再见面了……” 利乌斯喃喃自语着，完全忘记了身前还站着的撒尼，直到撒尼出声打断了利乌斯的思绪，他才缓慢地回过神来。 “团长，那……我们现在派人去找吗？”撒尼试探性地提了一句，“时间没那么长，就算是传送也应该离得不远……” “不用了。”利乌斯轻声道，转过身拿起长桌上方的公函，语气平淡如水，“回复西修罗尔，两天后我自会去找他。” “不用再等了……”男人的声音逐渐压低，尾音随着离开的步伐一齐消散在空中。 “心不在这的骗子，再怎么关着他，也总有一天会逃走。” 些许黑气笼罩在男人周身，身上细密的疼痛不间断地传递着，可莫名的，利乌斯竟头一次感觉不到体内沉疴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心更痛一点吧。 ———————————— 另一边，塞斐尔正披着麻布长袍，灰头土脸地从小巷里钻了出来。 他本来还打算跟利乌斯道个别，但又想到万一被男人察觉，可能就没这么容易出来了，想想还是作罢了。 塞斐尔阻止不了利乌斯自残式的修炼，只能尽力减少黑相术在利乌斯体内存留的时间，现在只希望长官心灰意冷之下尽快出手，才能尽早解决掉西修罗尔这个大麻烦。 离开阵法束缚的范围之后，他脚腕上的银链似乎就失去了效力，充沛的元素力重新回到指尖，长时间没用，这股感觉甚至还有些陌生。 塞斐尔轻轻地叹了口气，戴上兜帽随即转身飞速地涌进人群中，没过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他本来是打算溜回圣殿跟许久未见的霍兰德说一声，问问他想没想好之后跟塞斐尔一起回去，可是又联想到自己现在前途未卜的情况，生死未定之时还是先别跟小朋友打包票才是。 想着想着，塞斐尔就潜进了上回与尤利瑟见面的地下船舱，这艘年久失修的老轮船似乎没什么机会得到利用，上回偷喝的果酒桶还整齐地摆在地面上，除了塞斐尔和尤利瑟，近一段时间来似乎没人来享用他们。 塞斐尔舔了舔嘴唇，正想再畅饮一番，眼前却突兀地浮现起交互法阵的光芒，银光骤闪，下一秒熟悉的脸庞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男人黑皮银发，一双深灰色的眼瞳里浮动着些许兴味，此刻要笑不笑地盯着对面稍显狼狈的塞斐尔，没有先开口说话。 塞斐尔抽了抽嘴角，这节骨眼帕默克传唤他干什么，真是碍了他喝酒的心情。 “首领，怎么了？” 帕默克微微挑眉，有些讶异塞斐尔竟然没有主动交代任务情况，盯了他半晌才饶有兴趣地询问起来，“我设了好几次阵法，竟然都没有办法接通你。” “你被关起来了？现在才逃出来？” 塞斐尔压抑着心里的怒气，没好气地轻啧一声，眸光冷淡地盯着对面的首领。 要不是帕默克派的人在浦格港出了疏漏，竟然没解决掉桑特这个重要人证，他犯得上被利乌斯发现吗？ 明明他能跟利乌斯完美合作解决掉西修罗尔这个麻烦，现在却都成了空，逼得两人直面矛盾，原本完美的路线也都被糟蹋个了干净，真想想都让人觉得晦气。 帕默克瞧他这副模样，没忍住低笑出声，良久轻叹一声道，“桑特还活着的消息也是最近才传到我这边，洛斯这回任务确实做得糟糕，给你的任务埋下了隐患。” 洛斯的实力在兰伯特之上，不仅擅长伪装隐匿，在情色相关的任务上更是造诣超群，原本塞斐尔上次还猜测浦格港用他面貌的人是谁，现在终于是知道了。 “回来后该给你的补偿都会给你，”帕默克静了一瞬，鹰隼般的眸光在塞斐尔身上上下巡睃，语气缓慢地低沉下来，“前提是你这次的任务不能失败，塞斐尔，你能做到的，对吧？” 塞斐尔歪歪头，幽绿的眼瞳戏谑地望向对面的首领，淡淡道，“我哪次让您失望过？” 帕默克没言语，眉梢微挑，施压般随口道，“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背叛的代价了，先前港内传来的风言风语我都不会在意，只要能完成任务，一切随你。” “我可不想你变成一滩肉泥，那样的滋味可不好受。”男人打趣道。 “希望你还记得自己该做什么。” 塞斐尔状似无意地垂下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动着手下酒桶的木质纹理，直到交互被切断，他才转动旋钮将深红的酒水泄了出来。 地下船舱光线昏暗，深浅不一的阴影洒落在男人昳丽冷淡的面庞上，暗色中一点翡翠的绿意格外乍眼，可惜暗光昏沉，无人得以窥见男人眼底的郁色。 背叛的代价？ 银霜堡每一个走上七位席的训导师想必都会知道，自小便在刀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孩童，又怎会没有过放弃逃离的念头，可惜在魔鬼的惩罚下这种念头无一都会溃败。 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所谓尊严、信念，正义观之类虚头巴脑的东西早都被丢弃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弓箭弯折，自然便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人亦是如此。 塞斐尔灌下一口醇香的酒液，适才畅饮的好心情在此刻已然消弭殆尽，他打消了在地下船舱将就一夜的想法，转身朝船下走去。 本来还没想起，见到酒桶才发觉他还有另一个去处，尤利瑟一个人住想必家里很是宽敞，接纳他一个逃犯应该绰绰有余吧。 反正两人都是要一起合作行动的，到时候也好一起去。 嘻嘻~ 塞斐尔弯唇泄出指尖的暗元素，在小家伙的指引下朝尤利瑟的居所走去。 ———————————— 两天后—— 天色明媚，洁白柔软的云朵懒洋洋地躺在碧蓝的天幕之上，享受着清风温柔的抚弄，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阿纳西娅也如往日一般出门摆摊做工，不过今天稍稍提早了时间，也没顾得带上妹妹一起出来。 姑妈的生日快到了，她盼望着今天运气好一些多来点客人，阿纳西娅才好攒到足够的钱为姑妈买到那串心仪的彩珠手环。 摊位刚刚设好，她还没来得及招揽客人，便见一群人急匆匆地朝中心城区青石塔的方向涌去。 明明还没到午后，人们却好似全都冒了出来，一窝蜂地在街上流窜着，人群接踵摩肩地朝前疯狂挤着，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真的假的，浦格港的事情明明还没过去多久，魔法信报传过来时我还没睁开眼呢……” “这信报怎么发得出来的，真没人觉得这是一场阴谋吗？这么简单就能爆出来！？西修罗尔是死了没睁开眼吗？” “阿诺德皇室的召集令都颁布了，还能有假？” “简直不把光明神放在眼里，这是巨大的亵渎！一群无耻之徒，竟然在碧波港盘踞了这么多年！” “克里希军团真的要完了，真有这种蠢人连带着自己一起举报出去的？” “先别说他了，我早就觉得大魔导师有问题，哪有人能一直保持那张脸的，我早说他来路肯定不正派，谁能升迁那么快……” “还大魔导师呢，八成快倒台了！” “这军团团长真想着戴罪立功啊，老国王没砍了他都不错了……” “你以为阿诺德皇室里的人是你啊，懂不懂顾全大局，脑子空空的蠢货……” “狗屎，谁准你评判我了！你个老不死的给我过来……” 来不及处理太过纷杂的讯息，阿纳西娅脑海里只有‘浦格港’这三个字，她连摊位都没顾得上收拾，急匆匆挤进人群朝城中心的青石布告塔走去。 泛黄的羊皮纸被翠绿的尖口石钉在布告塔的中心，浓黑的花体字密密麻麻一列接一列，直至读到末尾才发觉鲜红醒目的一笔，恰巧勾勒在‘大魔导师西修罗尔’的名字上。 【光明神在上，我港子民于此虔诚忏悔——】 【长虹使团首领-大魔导师西修罗尔犯下滔天之罪……数年多次窃取元素力化为己用、培植异教民众、残害皇室子嗣，扰乱碧波港公序……胁迫克里希军团犯上作乱……】 【……阿诺德皇室威严不再……圣殿教徒饱受苦痛，诚愿我主降下罪责……】 第101章 【愿烈火焚尽罪恶之种，阿诺德之子将献上混血种的头颅，祈愿我港子民免受神降之怒……】 ————安德森.阿诺德敬上 阿纳西娅睁大了眼睛仔细瞧着这一封巨幅布告，直到看完嘴巴都没能合上，虽说与浦格港的惨案似乎没什么关系，但好像间接也宣告了某些信息。 不自觉地，她怔怔然转头望去，四周的人们神态或愤怒，或惊讶，或事不关己的平淡，拥挤的人群仍在不断往上涌，只把阿纳西娅挤得喘不过气来。 正当她想爬上尖塔跳进另一条小巷时，身后突然袭来一双手臂，将阿纳西娅轻巧地环了起来，没等她转头看过去是谁，耳边便传来熟悉又陌生的音色。 “不准回头哦，我送你到巷口。” 声音带着点调笑，但阿纳西娅一下就认了出来，她确实听话地没开口，乖乖地缩在身后哥哥的怀里。 直到男人把她放在空旷处，双脚落到实处，她才快速开口道，“哥哥，你确实不是桑特牧师，但你也不坏。” 塞斐尔一怔，随即看着小丫头快速跑掉了，听话地没回头瞧他。 半晌，男人垂眸低声笑了笑，随即转过头再次将目光对准布告栏，翡翠般的绿瞳暗了暗，喃喃道，“利乌斯，要小心啊……” 第73章 星环零星闪烁, 成群结队缓缓自天地交界处升起。 深红的昏暗色调笼罩着碧波港中心主城，连海港处的波涛都被映上了一层血色，低沉的咆哮声仿若昭示着魔鬼降临前的盛大开场, 残酷地将整个主城区团团包裹住。 就在昨日, 由大皇子安德森亲自提笔，代表阿诺德王室颁发的布告迅速在碧波港主城区引起轩然大波，消息的传播速度出乎了王室的预料，宛若狂风过境瞬间点燃了港内民众的怒火。 克里希军团首领利乌斯.拉斐尔受老国王拉瑟福德召令戴罪立功，准予其配合王室法师团缉拿大魔导师西修罗尔。 金曜日——主征伐 于是在下发缉拿任务的当天，一队接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便自克里希军团出发，整齐划一地朝南区赶去。 铁骑踏响征伐之路，碧波港在前夜便已全城封锁, 大型的高阶禁锢阵法在阿赞德人先驱布设三十年后再度启动, 大魔导师西修罗尔受皇室法师团围攻，此时正受困悬月阁内部赤焰塔。 长虹使团教众亦如受惊鸟兽般四散溃逃，除核心成员仍固守悬月阁外, 大半势力已不知所踪。 天色昏茫, 诡异的红光映在列队带头首领的脸上，在男人消瘦的侧脸落下一道浓黑的阴影。 那双熟悉的琥珀眼瞳被浸润些许暗红的光色, 在男人阴郁颓靡的脸上竟莫名有些契合。 堪堪几日, 利乌斯便像是被嗜血种吸干了血液，原本充盈的面部竟有些凹陷下去, 淡淡的黑气笼罩在男人身躯侧方，似有若无地轻抚过利乌斯的体表，随后贪婪地再度陷进男人的身体里。 他却像浑然不觉般放纵着体表的黑气，或者说是明明知晓，却仍自暴自弃地这般做着。 多日不见的雪莱此刻也回到了军团, 望着变了样的首领心下惴惴不安起来，竟然主动向一向厌恶的死对头撒尼打探起消息来，“西修罗尔被围困不是应该是好事吗？” “长官怎么变成这样了？”绿毛青年眨巴着眼睛，急不可耐地看着身侧的撒尼。 撒尼淡淡瞥了他一眼，冷淡开口道，“塞斐尔不见了。” 雪莱愣了一愣，没觉得这跟利乌斯的诡异状态有什么关系，正想追问，身前的首领却忽地转过身来，眉骨重重压低，声音带着股喑哑，“加快速度。” 雪莱的话咽进了喉咙里。 ———————————— 皇室法师团底蕴浓厚，任凭西修罗尔法力积蕴再深，但面对一整个高阶法师团的围攻还是有些吃力。 两班人马对峙不多时，狡猾的混血种就再度隐匿到悬月阁内部，仰仗着核心保护阵法源源不断产出的元素力来持续地恢复实力。 军团人马赶到时，西修罗尔正巧躲进了悬月阁内部，身侧仅剩尤利塞斯一个实力出众的长虹使，其余的要么死于法力对峙，要么是直接被西修罗尔吸干了，死在了效忠一生的恩师手中。 法师团见状，正想跟利乌斯交谈战况，却见男人淡淡挥了挥手，利落地拔出身侧的长刀，转身开口道，“我可以进入这个阵法，让我试试吧。” 语毕，没等剩余人的反应，男人便独自走进了悬月阁的法阵内部，漆黑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底。 见状，雪莱一愣，眼神复杂一瞬就急忙抬脚想跟进去，却被身后的撒尼一把拉住。 青年转头过去，却见撒尼神色平静地开口道，“这是利乌斯自己的事情，何况……” “你没觉得从团长向皇室递交自罪书开始，他就没想着活下去吗？” 趁着雪莱怔愣的间隙，撒尼松开了手，红宝石般的眼眸直直望向眼前一片残垣的战场，似乎在找什么人一般。 雪莱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问出来，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别的什么，但似乎……不像是担忧的神色。 ———————————— “终于来了啊……” 浑身染血的高大混血种直立在大殿中央，摇摆的枝状吊灯在被焰火熏黑的横梁下摇摇欲坠，暖黄的光点也迟滞地来回游移，像是在尽最后一丝力气照亮这辉煌不再的殿宇。 利乌斯没开口，神色冷淡地盯着对面略显狼狈的男人，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见状，西修罗尔轻笑一声，金黄的瞳底升腾起一抹炽热的焰火，阴森的声音徐徐传了出来，“不愧是我最出色的徒弟，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都干得出来，我还以为你会有骨气一点自己来找我报仇，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懦弱……” “一群人对我一个人，算是什么本事啊利乌斯，”西修罗尔歪了歪头，断裂得仅剩三根手指的右手无声地在半空中点动，瞧着眼前形单影只的男人，莫名轻嗤一声道，“瞧瞧，我就说按你怎么动作这么快，原来是好情人不见了啊？” 男人歪了歪头，嘴角嚣张地扬起，肆意地攻击着利乌斯的痛点，“怎么？被情人抛弃了，所以才恼羞成怒自甘堕落，想要死在我手里？” 如果说先前的言论没激起利乌斯心里半分半毫的波动，那这后半句就是完完全全踩在了他的雷点上。 利乌斯面色沉静，手指却忍不住攥紧了长刃银亮的刀柄，瞳底闪过几分阴冷的情绪，下一刻挥动刀刃朝男人袭了过来。 两人身影迅疾闪动，长刀自身的光属性圣气与黑魔法的堕落属□□织在一起，隔空狠狠地在西修罗尔的身前割下一刀。 ——嘶啦 古铜色的皮肉瞬间裂出一道深渊巨口，被刀锋划开的气流竟然直接在西修罗尔的身上产生了伤口。 混血种一愣，眼瞳微微眯起，下一刻凝聚起变异暗火毫不留情地朝利乌斯的头部击去。 利乌斯敏捷地侧过头部，火星燎着一点发尾，下一刻倏然跳动到男人的眉尾之上，烧伤了男人的一小部分皮肤。 嘶啦啦的黑气猛地跳跃出来，狠狠地咬下这片被烧伤的皮肤，溅出的鲜血滴答流下，洇湿了利乌斯的眼角。 这时西修罗尔才饶有深意地笑了出来，“我就说这是什么……利乌斯啊利乌斯，你不止练了黑相术，还又……” 他口中的话被男人迅猛的攻击截停，来人狠厉果决的动作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生猛，似乎全然不顾自己身体的安危，身形变化一举一动全都是为了杀掉眼前人而生，全然化作了一具冰冷的杀人机器。 浓重的血腥味在大殿内升起，西修罗尔重伤未愈，在利乌斯堪称疯狂的邪术攻击下节节后退，眼见身前冒着黑气的长刃就要直直插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咬咬牙，忽地高声唤道：“尤利塞斯！” 下一秒，一道眼熟的身影倏然自空中闪现，接替西修罗尔挨下了这用尽全力的一刀。 ——噗嗤 精灵闷哼一声，暗红的兜帽终于落下，洁白的领口骤然被猩红燃尽，那双眼熟的绿眸让利乌斯的动作诡异地迟滞了一瞬，下一刻便被隐匿在他身后的西修罗尔捕捉到，重重的烈火瞬间袭来，利乌斯躲闪不及，骤然被暗火冲击得滚落出去。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的黑气闻到这股香甜的味道，敌我不分地大快朵颐起来。 利乌斯深吸一口气，忍着血肉撕裂的疼痛，直直站起身望向对面的西修罗尔。 大魔导师唇角上扬，完全没管地上濒死的精灵，一步步朝利乌斯走来，扬眉戏谑道：“我说什么，利乌斯，看到这双眼睛让你想起了谁？” “哈哈哈哈哈哈……”混血种癫狂地大笑起来，声音有些尖利，刺得利乌斯的耳膜有些疼，“不会是你的情人吧？” “这下明白我没有对他出手的原因了吧，”男人戏谑地挑起眉，恶心又恶毒的话语就这么吐了出来：“如果打扰了你们的感情进程，或许今天我也不会这么顺利？” 第102章 “我真该庆幸我生下这么一个好孩子，早年间奥希莱曾给我占卜过，说我的孩子既会帮助我，也会伤害我。” “我答应了奥希莱不会要了另一个的命，既然如此……我只好选择将带给我好运的孩子留在身边，你瞧瞧……这不就灵验了吗？” 利乌斯没言语，强忍着疼痛支起长刀再度朝西修罗尔刺来，大魔导师的话又被打断，心情糟糕地动用暗元素狠狠朝利乌斯拍了一掌。 这一次两人都没能躲过，被黑气击中的西修罗尔全身都开始溃烂起来，痛苦之下混血种有些发狂，粗喘着气阴沉地盯着眼前的利乌斯，良久低笑道，“我的好徒弟，这都是你逼我的……” 没等负伤的利乌斯明白西修罗尔话语里的意思，一股腐烂至极的恶臭气息顷刻传来。 利乌斯手掌颤抖一瞬，随即猛地抬起了头—— ———————————— 另一边草丛里—— “狗屎，你能不能靠谱点，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你竟然把它放在衣橱里的烂帽子里？” “你知道你找东西找了多久吗？别等你哥出事了你再赶过去，真不靠谱……”塞斐尔眼底怒气未歇，心情灰暗地狠狠肘击身侧的尤利瑟。 尤利瑟也是一脸紧张，自责地捏着手指，“我求你了别说我了，当务之急是怎么进去啊？” 塞斐尔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的元素力缓缓编织出跨空间阵法，随后强硬地扯过尤利瑟的手指，狠狠用木刺扎了进去。 既然尤利塞斯在里面，那同血源的尤利瑟肯定也行。 “靠！” 没等精灵反应过来，塞斐尔就飞快地采集出尤利瑟的血液，随即滴进阵法，把看得一愣一愣的尤利瑟狠狠踢进了阵法里，随即自己也快速跳了进来。 “进来吧您！” ——砰砰 两人一前一后掉进了悬月阁中心花园的池塘里，得亏战场不在此处，不然就得被当场抓住。 塞斐尔一手拎着落汤鸡尤利瑟，一手抓住池壁上的小石块，带着精灵爬了上去。 “呼。” 还没等两人喘几口气，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便自不远处的宫殿内传来，两人暗叫不好，对视一眼后急匆匆朝殿内隐行过去。 ———————————— 殿内灯火摇晃，塞斐尔只能依稀看见利乌斯一个人站在大殿中央，浑身是血地支着长刀站立着，身前是巨人般的浓黑混沌体，像是数不清的畸形生物拼凑在一起般，身上不断冒着幽深的红光。 那股恶臭味明显就是这个四不像的东西身上传来的。 塞斐尔看得正入神，身边的尤利瑟却表情怪异，总感觉自己和那个四不像的东西之间存在着一股无形的联系，心跳都莫名有些加速起来。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被殿中央那具毫无声息的血人吸引了目光，呼吸一滞就要朝前冲去，随即便被塞斐尔一把抓住。 “你疯了！” “要救人也不是现在，你过去会直接被他拍死，等我控制住那怪物你再去也不迟！”塞斐尔暗暗警告着尤利瑟，手下却不自觉颤抖起来，目光追随着利乌斯染血的身影，牙关也不自觉咬紧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召唤出光丝缓缓朝怪物涌去，生怕不保险也加上了暗元素的法力，打算试探一下能不能缠住这怪物。 “那四不像八成就是西修罗尔，只要能将那片碎片放进他的体内，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我控制住他，利乌斯肯定会继续攻击，你找准时机把东西放进去，明白不？” 情况紧急，尤利瑟也顾不上探究自己和西修罗尔之间的关系，紧张地点点头，手也不自觉捏紧碎片，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况。 与此同时，利乌斯深吸一口气，琥珀的眼瞳变得更加幽深，本就无所谓的态度在对手天堑般的实力差距下进一步加深，他嘲讽地扬了扬唇角，莫名想起了塞斐尔逃走前两人的那次争吵。 现在想想，塞斐尔离开也是好事，要是陪他一起来了，说不定两人要一起死在这里。 他心知肚明，西修罗尔一直在培植异教势力，早先的司格就是一个被放弃的试验体，而黑弥撒献祭成功，西修罗尔也就拥有了伪神的力量，尽管完全体态尚且没有降临成功，但眼前的混沌体也足够碾压他。 无尽的悲哀之下，心底的愤怒与嫉恨也越来越强，利乌斯头一次觉得如此无力，似乎拼尽一切想要挽留，想要获得的东西到最后一个也都没留下来。 原本最想要的自由是得到了，可却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 黑发男人垂下眸，内里破碎的身躯再度被主人强行驱动，他忍痛提起长刀飞速穿行在混沌体四周，惊险地躲过一次又一次重击，来回凶狠地在混沌体身上反复割裂出巨口。 黑魔法的反噬感越来越强，无形流出的黑暗力量化作绳索缠绕在混沌体的周身，在给与利乌斯疼痛的同时也提供了助力，可惜伪神的神降之力与人族的邪法之间存在着无穷的差距，利乌斯只能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在飞速流逝，体表也逐渐干枯起来。 杂乱刺耳的伪神噪音充斥在耳边，他的脑海也越来越混沌，就在耳朵也流出血液之时，腰间突然袭上一双手，眼熟的光丝狠狠斩断利乌斯与黑暗力相连的根茎，将他强行从混沌体的四周抱了回来。 利乌斯怔愣地望着胸前飘荡的金色发丝，缓缓抬眼将熟悉的面庞纳进眼底。 两人四目相对，却都没开口。 塞斐尔也沉默着，想说的太多在这一刻却哑了声，他有些心疼地将变成血人的利乌斯放在了石柱边，在就要转头时男人却莫名开了口，“谁让你过来的？” 男人静静地盯着他，眼底带着些许颓丧，几秒后嗤笑一声，“你现在应该在银霜堡，而不是……” “别说了，没一句我爱听的。”塞斐尔故作生气恶狠狠道，随后径直转身，再一次催动光丝试图捆绑住邪神的混沌体，同时试着把传送口扩大，将悬月阁外的法师和军团士兵也吸引了进来。 众人被眼前的混沌体一惊，接下来都纷纷施力，集齐元素力试图牢牢锁住混沌体。 法师团的人都生了一额头汗，领头的老法师高声道，“是哪位同僚带我们进来的？” “如果有破解之法的话尽快行动，我们只能坚持一会时间，后续不行的话……还是四散逃命吧……” 塞斐尔眼神肃穆一瞬，将目光投向了暗处的尤利瑟，对着男人飞快眨了眨眼。 尤利瑟深吸一口气，望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亲哥尤利塞斯，立马下定决心悄摸着朝四不像的身后跑去。 西修罗尔神识混沌，正享受着邪神赐予的磅礴力量，却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偷摸的小贼，他缓缓眯眼，猛地操控畸形的触肢抓起尤利瑟，将人放在了自己的眼前。 还没等看清来人的面貌，一块蓝绿交加的碎片却被小贼猛地丢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熟悉的同源感，被邪神支配的混沌感让西修罗尔放松了本身该有的警惕，暖洋洋的感觉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灼痛感，直到这时西修罗尔才看清眼前小贼的长相。 ——是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残酷又凶猛的灼痛感，似是数万根利刃狠厉地来回穿刺过他的身体，灌进炽热的岩浆肆意涌动，几乎要将自己的本体活活烧死在原地。 西修罗尔的面目瞬间狰狞起来，被背叛的苦痛和临门一脚大业未成的挫败感简直要将他击溃，丑恶的畸形触肢瞬间收紧死死捏住尤利瑟，像是要把弑父的孩子活活掐死。 一旁的众人见状心都提了起来，可瞬间，属于暗精灵种族杀子的反噬猛然袭来，西修罗尔被迫松开了手，四不像的混沌体也骤然发狂，癫狂地向四周溅射着浓黑的腥液。 尤利瑟重重掉落在地面上，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见状，塞斐尔刚松一口气，以为自己的计划要成功了，眼前的邪降混沌体却像是恢复了意识一般，意识深处的复仇执念催使它用力抛掷出一团狰狞的畸形肉球，朝石柱处瘫倒的利乌斯投射而去。 塞斐尔瞳孔骤缩，瞬间迅疾地朝利乌斯的方位奔去，伸出光丝猛地将男人拉过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狰狞的球体砸了个空，塞斐尔趴在利乌斯上身俯视着男人，惊险逃生的爽快感刺激得他对长官露出一抹笑意，刚想说什么，下一秒——另一条诡异冒出的尖利三角状畸形体却直冲冲从背后刺穿了塞斐尔的心脏。 ——噗嗤 猩红的血液猛然溅在利乌斯刚放松下来的面庞上，流动的液体滴答答灌进男人微张的唇瓣，瞬间染红了那一排森白的牙齿。 塞斐尔怔怔然望着自己被洞穿的心脏，微微开口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却脱力倏地倒在了利乌斯的身上。 ——嘭 猩红的血液仍在汩汩流出。 第103章 第74章 四周嘈杂纷乱的声响一瞬间消弭无声, 利乌斯染血的眼瞳愣愣瞧着眼前这一幕，直到舌尖触及到唇齿间腥涩的味道，他才猛然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惨白的指尖死死堵住男人破了个大洞的胸膛, 抱着塞斐尔跌跌撞撞地朝法师团跑去。 “塞，塞斐尔，你别睡，塞斐尔……马上就到了……” 怀里的男人早已没有了鼻息，心脉被彻底击碎，几乎在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体征。 混沌形态的西修罗尔也好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畸形的拼凑造物轰然倒塌，化作腐臭的浑浊黑液稀拉拉流淌在宫殿大厅。 一瞬间, 强行支撑许久的法师与士兵们都脱力般跌坐在地上, 劫后余生的喜悦降临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然而在这其中，却不包括利乌斯。 雪莱和撒尼眼睁睁瞧着长官抱着金发男人的身体朝皇室的高阶法师团跑去, 整个人丢了魂般跪坐在地板上, 原本冷淡硬朗的面容沾满了猩红的血液，撒旦般的形貌让为首的老法师都吓了一跳。 “求求您, 快救救他, 快……快……” 男人颤抖的双手堵不住时刻在喷涌血液的巨大裂口，只能眼睁睁瞧着塞斐尔灿金的发丝逐渐衰败, 与那张呈现死状的面容一齐浸泡在血水里。 被邪神降临之体的异肢穿透心脉，任谁看都已是无力回天之状，老法师却还是不忍地蹙起眉头，召着手边的徒弟给塞斐尔施展起高阶治愈术起来。 莹亮的绿光频频闪动，不间断地输送着修复类元素力, 可地上躺着的人却毫无动静，像具死去多时的尸体一般沉睡着。 十分钟，二十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圣殿进行安魂弥撒的列队迟迟赶来，雪莱和撒尼两人走近过来，老法师才终于卸下了手间的力道，不忍地抬眸望向眼前的年轻人，深深叹息一声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异种的神降之力无法轻易抹去，这个孩子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只是在徒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饱含歉意地转身离去了。 这次安魂弥撒的带队者是鲜少外出的圣子霍兰德，青年步履匆匆，一向沉静的面庞在见到塞斐尔的尸体时也露了几分惊诧。 青年目光沉沉地扫过塞斐尔灰败的金发，眼瞳也微微眯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缓缓收起了适才惊讶的表情，整理好衣着一转身离开了原地。 “萨莉亚，布好圣水和净化烛泪，我们六点开始。” ———————————— “仁慈而宽容的光明神啊，请接受您的信徒的祷告……愿您的慈爱能赦免被罪恶枷锁束缚的人……” “……速速离开，所有污浊不敬的存在，所有罪恶与被诅咒的存在，带着谎言和罪恶离开，崇敬的光神使将决心庇护港内忠诚的信众……” 助祭们窸窣的祷告声衬得格格不入的此处愈发静谧，利乌斯一言不发，垂眸直愣愣盯着底下的塞斐尔，像是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整个人狼狈地跪坐在地上，身上残留的黑气还在不断吞吃着他残血的伤口，然而他却浑然不觉一般仍旧呆呆地坐在原地。 直到雾气弥漫双眸，深深压抑的苦痛与窒息猛然反扑上来，男人才无力地闭上了眼，任由咸腥的泪水滴答答掉落下去，打湿了身下人灰败的金发。 一切好像一场梦一般，这个一向狡黠多变，坏心眼一套一套，最擅长明哲保身的男人就这样含笑死在了他的怀里。 你来是为了什么？ 明明都放你走了，明明远走高飞回到银霜堡，一切都会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为什么要回来？ “故意报复我吗？塞斐尔……”利乌斯蓦然开口，唇角僵硬地扯起。 “……死在我怀里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对吗？” “你太坏了，塞斐尔……我讨厌你……”喉间的哽咽声被死死咽下，利乌斯颤抖着身子喃喃着什么，眼前一切的景物已然朦胧模糊，唯有湿热的水液还昭示着它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垂眸缓缓俯下身跟塞斐尔额头相贴，良久都没有抬起来。 一旁的雪莱见状有些不忍，弯下腰安慰道，“长官，别那么伤心，队里这会没有配备高阶魔药师，说不定把塞斐尔送到圣殿，还能……” 话音还没落下，适才离开的霍兰德又快步走了过来，面色平淡地扫视了一眼几人，随后忽地将手里的特制圣水倾洒在塞斐尔的身上。 ——嘶啦啦 利乌斯遮盖不及，只堪堪挡住了塞斐尔的脸蛋，瞧着男人身躯上被圣水腐蚀出的伤痕，他缓缓抬眼朝霍兰德望去。 危险的肃杀气息无声泄露。 霍兰德面色不变，冷淡道，“想必团长很清楚，沾染邪神厄力而死的尸身都需要被火化焚尽，否则一旦异化成邪物必定会带来更大的祸患。” “本来塞斐尔也是圣殿中人，他的尸体将由圣殿全权处置，您哀悼完毕后记得提醒萨莉亚，不要误了时候。” “魔药可不是万能，呼吸都没了就别再抱着尸体来回奔波了，让他早些安息吧。” 语毕，霍兰德正想转身离开，身后却倏然袭来一道剑光，他蹙起眉灵活转身闪避开来，恰好反身与利乌斯四目相对。 黑发男人此刻已经站起了身，无机质的琥珀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怀里还抱着塞斐尔的尸体。 利乌斯轻声道：“我要带走他。” 霍兰德眉头一皱，目光再度落到塞斐尔的尸体上，还没开口反驳，却突兀地睁大了眼。 只见尸身上被圣水腐蚀的伤口处隐隐冒起浅淡的金光，一道接一道不规则的流动伤痕缓慢皲裂开来，尸体的皮肉瞬间如同被吸干了水分一般干瘪起来，没过几秒尸体的大半个身体就碎裂成一块又一块的干皮，连带着稀拉拉的灰白骨粉一同消散在空中。 利乌斯手中一轻，原本完整的尸体在此刻消弭于无，啪嗒两声传到耳边，原是两颗圆润的翠绿眼珠掉到了地上。 见状，霍兰德微微扬起眉梢，戏谑道，“看来团长今日是带不走他了。” “似乎塞斐尔也不想跟您一起走呢……” 来人的脚步声远去，雪莱和撒尼对视一眼，望着长官的背影谁都没敢出声。 冷风透过断壁残垣泄进殿中，男人如一尊沉默的雕塑般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吃力伸手捡起了脚下的眼球。 浅淡的翠绿，仿佛还藏着勃勃生机，似乎随时都会滴溜溜转起来朝他卖着乖。 可惜还没等男人站起来，他便扑通一声摔了下去，砸在骨粉中发出砰然巨响。 “长官！” ———————————— 宫殿内人员伤亡不少，荣获大捷的喜悦与丧失亲友的苦痛一齐盘踞在殿内，身边来来往往人影交叠，此时从昏迷中醒来的尤利瑟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直直背起自己失血过多不省人事的哥哥，快步朝着传送口偷摸跑了出去。 ‘塞斐尔，我是顾不上你了，来日再见！’ 与此同时，一道幽灵般的身影闪进内殿，来人紫罗兰般的眼眸一闪而过，朝着混沌体的方向潜行了过去。 ———————————— 这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战役最终以长虹团溃散，大魔导师西修罗尔身死陨落而落下一道帷幕，克里希军团团长利乌斯戴罪立功，减免死罪被贬为见习骑士，于萨米尔家族北境领地重新历练，军团首领一职则由原副队雪莱.莫本斯接任。 令人唏嘘的结果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没过一个月，另一件更引人瞩目的要闻便再次吸引了民众的目光。 老国王拉瑟福德将为其大皇子安德森.阿诺德举行贴身骑士的征召选拔，具体日期将定于光元季后的第一个水沉日，届时全碧波港符合标准的青年皆可报名。 “我看是老国王准备退位了，不然不会这么急……” “就你能，少搁这揣测来揣测去了，上一次也没见你猜对……” “我怎么没猜对，你没见那军团团长都是被抬出疗愈廷的，说明什么？说明他绝对不是自首的，看这被气得都晕过去了，我猜这背后肯定有阴谋……” 青石巷口，一瘦一胖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没注意到两人身旁一闪而过的黑袍青年。 微风吹拂过兜帽，微微露出青年头前绿色的碎发，随后便被青年再度扣紧，转身消逝在巷尾。 ————皇室议政厅 吱呀——铜门被轻轻推开，适才的黑袍青年轻手轻脚地踱步进来，直到望见王座上方的老国王，才谨慎地摘下了兜帽。 “参见陛下。” 身形清瘦的绿毛青年举着手中的方形小盒用光元素衬着递上王座，随即垂下头去，在昏暗的议政厅里看不清来人的面庞。 “利乌斯.拉斐尔已抵达北境霍斯托哈州，萨米尔公爵如约把人安排到了北境边境哨岗。” 第104章 “从疗愈廷出去时，确实发现了他身上的黑相术踪迹，与当年修思礼的病状十分相似，初步判定应该是在元素荒原得到了修思礼的手札。” “不过已是濒死之状，想来撑不了多久了，况且他对大魔导师与您的来往并不知情。”青年语速极快，像是想隐去话里的某些踪迹。 “但具体的手札踪迹……并没有在老宅寻到踪影，他身上的魔戒里也没有……” 听到这，拉瑟福德这才睁开眼，望着殿前垂着头的青年，语调平缓地开口道，“不急，之后调动军团的人暗地里继续搜寻。利乌斯死在北境也算解除了我的心头大患，于王室倒撇清了干系……只是没想到西修罗尔竟然会死在利乌斯的手下……” “修思礼死了，西修罗尔也生了异心，想找到一个能老实地供给元素力的人可真是困难啊……”老国王幽幽叹息一声，干枯的指间无意识地聚拢起一小簇暗色的焰火，竟与西修罗尔的术法有些相似。 青年闻言一愣，随即开口补充道，“似乎有精灵族的手笔，并非利乌斯出手，我本来以为长虹使团虽然覆灭……” 拉瑟福德浑浊的双眼缓缓眨了眨，不在意道，“不必跟进了，这一次的任务你做得很不错，也算弥补了暗色森林那次的失误，对吗？” “你本来能在许久之前解决掉他的。” “雪莱。” ——轰隆 殿外惊雷炸响，闪动的银光瞬时照亮了青年的侧脸，那张熟悉的清瘦面庞终于得以看清。 雪莱没言语，微微俯下身去，眼瞳闪烁几分，随即附和道，“感谢陛下给我的机会，这次虽是有几个漏网之鱼，但混血种没了西修罗尔，剩下的几个活口就不足为惧，我会很快找到他们的。” 拉瑟福德松弛枯瘦的面容透露出些许疲惫，挥挥手示意青年退下。 屋外雷声震响，狂风卷着暴雨横冲直撞，滴答答拼命敲打在雕花窗棱上，迷蒙了殿外的景象。 直到青年走出门外，老国王这时才从储物盒中掏出方形小盒来，颤抖着手打开米色的盖子——一双金黄色的眼瞳倏然出现在视野中。 熠熠闪光的珍稀眼瞳在昏暗的空间里更加夺目，却也让拉瑟福德的面庞扭曲起来，老态的面容更显贪婪丑恶。 只见他干枯的手指颤巍巍地捏住脆弱的黄金瞳，缓缓用暗火渡着朝自己的方向飞来。 ———————————— 浓黑的帘幕遮盖了殿内的景象，将罪恶与贪欲深埋在宫墙内，直到雨声弱下，怔愣在殿外的雪莱才再度戴起兜帽，快步朝外走去。 …… 与此同时，穿过广袤无垠的无尽之海，在相距万里的银霜堡启日城外，一只森白的手臂忽地从龙喉护城河内探出了手。 青筋暴起的手臂狠狠抓住河岸边的韧草茎，接着整个人便借力猛地从水中探出了身体。 ——呼啦 披着一头浓黑长发的高挑男人重重趴在了河岸边。 “呸！” 第75章 “恶心死了……” 塞斐尔嫌恶地吐出了嘴里的烂草叶, 有些脱力地转了个身。 兰伯特的魔药果然有副作用，虽说确实让他回到了银霜堡，可这身上却哪哪都不对劲。 最重要的是——眼睛算是瞎了一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抬手缓慢地摩挲起自己微阖的眼皮来。 男人脸色苍白, 面部仍带着体内血液过度流失后的青紫，浓密蜷曲的黑发此刻杂乱地抛在脑后，唯有额前的几缕还依依不舍地贴在脸上，滴答答向下滑落着水珠。 原本藏着翡翠绿眼球的地方此刻换了主人，朦胧的雾灰色眼瞳占领了高地，正随着塞斐尔试探性的动作而缓慢转动。 眼前昏蒙一片，他甚至只能依稀辨认出灰蓝的天幕，一切的景物在塞斐尔的眼里都只余下了物体隐隐约约的边界线。 但往好处想, 至少鼻尖还能闻到启日城熟悉的百橘味, 也没算很糟糕？ 塞斐尔幽幽叹息一口气，撑着酸软的身体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远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像是凑巧碰上了什么节日, 启日城内居民人数不多, 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嗯？”塞斐尔行走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现在这个月份, 银霜堡似乎没有什么节日吧…… 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心头升腾而起, 他倏地抬起头，脚下加速快步朝不远处的人群走去。 “这位阁下, 敢问今天启日城是在举办什么活动？我……从银霜堡南面的小镇赶来治疗眼疾，不太了解这处……” 被堵住路的男人见状愣了一愣，瞧着塞斐尔浑身湿淋淋这幅狼狈的模样，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半瞎的眼睛，目光不自觉在那张出色的脸蛋上飞速划过, 随即挠挠头热络道，“诶，你从洛塔德来吗？其实也不是什么热闹的活动啦，只是最近到了祖魔蜂迁徙的日子，城里的居民都去采集蜂蜜了，准备为斯卡尔皇子的生日献礼呢……” 男人的身影远去了，塞斐尔却还站在原地有些愣神，祖魔蜂迁徙，斯卡尔皇子的生日…… 那不就是说已经到了辰星季吗…… “我不是刚从碧波港过来吗，怎么就过了一个月了！”塞斐尔有些怀疑地掐了一下自己，直到身体传来痛感，才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天啊，本来也就想没过几天就能回到碧波港跟长官解释清楚了，怎么就一个月了！？ 他抿紧唇瓣，忽地转身快步朝城内走去。 不行不行，得赶紧回去，利乌斯身上的黑魔法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该死的兰伯特，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魔药能出这么大疏漏吧。 天杀的，他真的完蛋了。 长了双半瞎的眼睛，也看不清自己现在到底什么样，利乌斯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主城，如果人走了他又要到哪里去找利乌斯呢？利乌斯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再也找不到男人又该怎么办？ 边想着，塞斐尔整个人都在发颤，这种超出预料的失控感还是头一次体验，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昏沉，本来就看不清路，引路的小光丝还七拐八拐弯弯绕绕的，塞斐尔没走两步就要撞到别人，终于在撞倒三个人后，第四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没长眼睛吗？”冷峻的男声传了过来。 闻言，塞斐尔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正想说什么，却感觉脖颈间抓着他的那只手一愣，却是莫名放开了他。 塞斐尔眉头微挑，也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想着放开他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侧过身就想朝前走去。 下一秒，那男人又拽住了他的手臂。 塞斐尔不耐地侧过头，“对不起，先生，我眼睛瞎了，确实有些看不清路……” 话音还未落下，那道声音又传了过来，“塞……塞斐尔？是你吗……” 塞斐尔身形一顿，这声音听多了竟然还有些熟悉，“你是？我们认识？” 男人蓦然没了声响，下一秒拽过塞斐尔，强行扼住他的手臂带着他朝反方向走去。 塞斐尔正想甩开男人，却听人开口道，“我是撒尼。” ———————————— 直到坐在小屋里被莱斯特一家团团围住，塞斐尔都没缓过神来。 视野里只有微红的色调在昭示着眼前莱斯特家族标志性的红发，他扭了扭脖子，把目光落在最小的那一个身影上，试探道，“盖拉德？” 盖拉德虎躯一震，目光在塞斐尔完全变了样的头发和眼睛上飞速划过，急忙回应道，“塞，塞斐尔，是我。” 塞斐尔缓缓点点头，有些尴尬地坐在远处，试探道，“你们搬家，搬得还挺快？” 撒尼没言语，兀自凑近塞斐尔道，“你提前服用了什么魔药，我明明看着你当场就化成灰了。” “是刚醒？还是已经一月前你就已经到达启日城了？” “你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提前服了药？” “没有告诉利乌斯吗？是因为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撒尼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却完全没给塞斐尔回应的机会，直到男人止住嘴，塞斐尔才勉强应了句，“刚醒，不然我怎么还瞎成这样？” 在利乌斯被遣送至北境赎罪后，撒尼在克里希军团也再没有了留恋，带着莱斯特一家启用了珍贵的传送券，离开碧波港到达了银霜堡。 托西修罗尔身死，克里希军团分崩离析的福气，碧波港的边境传送管理也有些混乱，本就被军团排斥的撒尼在出境时并没有经历多大的波折，这才保留下他大量珍贵的记忆。 不然他今天也认不出消瘦许多的塞斐尔了。 为了给盖拉德找到合适的净化黑弥撒痕迹的居住点，撒尼将民风淳朴的启日城作为此行过渡的落点，不曾想这么巧。 撒尼收回了思绪，红宝石般的眼瞳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塞斐尔，毫不留情地直言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找利乌斯？” 第105章 作为利乌斯当初的左膀右臂，塞斐尔可不相信撒尼不知道他卧底的身份，不然怎么会助纣为孽布下了禁锢阵法？ 他轻叹一口气，“我今日会回到主城把眼睛修整好，随后会立刻去找利乌斯，我的爱人我怎么会不关心，实在是不知道会出这么大的岔子，等我醒来已经一个月了……” 闻言，一旁充当背景板的边沁猛然诧异地转过头，端着水杯的手都不自觉颤了颤。 “利乌斯在碧波港北境霍斯托哈州，萨米尔家族的领地。”撒尼注意到边沁的异动，平淡地瞥了妹妹一眼，漫不经心开口道。 塞斐尔身形一滞，快速抬起头来，“北境？” 听起来气候就不是很宜人。 “不过……大抵十日后团长便会前往中心城参加骑士竞选，算上路程的时间，你不如直接去中心城，前往北境反而会错过彼此。” “或许会在半路相遇也说不定。” 塞斐尔头一次见撒尼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完全打破了他以往酷哥的印象。 一个月的时间差让塞斐尔错过了太多利乌斯的消息，话题变换得太快，让塞斐尔有些不解，“什么骑士竞选？利乌斯为什么要去参加那些？” 他现下要做的应该是好好养伤才对。 此时，垂着眼的撒尼才缓缓接过了边沁手中的水壶，语气平淡道，“老国王要为大皇子选拔贴身骑士。团长当初讨伐西修罗尔，完全是借了安德森.阿诺德的势力，没有安德森从中搭线向上请示老国王，法师团不会这么配合他。” ‘利乌斯欠安德森一个人情。’塞斐尔在心里默默道。 可是……既然将利乌斯贬去了北境，那想必老国王是不愿再重用利乌斯的，那长官这回重返中心城，一定不是单单为了竞选一个不可能给他的骑士位。 塞斐尔手指蜷缩，猛地用力抓紧了座椅两侧的丝绒绸缎。 一个大胆的猜测自他心底涌起。 他缓缓端起桌边的琉璃杯，将殷红的唇瓣印在了杯壁上，低声道，“拉瑟福德似乎年岁较长了。” 撒尼没言语，冷淡的眼瞳落在虚空中，半晌才道，“你得加快速度了。” ———————————— 当晚，在外游历许久未归的金发训导师就紧赶慢赶回到了主城区，他趁着夜色摸进首领帕默克的居所，理所应当地带走了自己的巨额补偿。 钱袋子饱满得都快爆开了，隐隐的金光还在袋内些微闪烁着，这让塞斐尔迷蒙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点亮光，他低沉的心情也稍稍回了点暖。 塞斐尔可不想跟帕默克正面对上，不然又是好一通敲打，幸好今晚帕默克不知是去了哪里，竟然不在自己家里。 想着一向冷肃深沉的老男人竟然有一日会为小皇子的教学忙得团团转，塞斐尔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平衡了一点。 但是有些准备工作还是要做好的，他不能顶着这张许多人见过的脸再回到碧波港。 想了想，塞斐尔朝着伟大的魔药师的住所溜了过去。 海洛伊丝的住处离帕默克倒是很近，没等他打开窗翻进去，一个绿毛小鬼就拿着弹弓站在了他眼前。 “塞斐尔，你染发了？”小鬼嘻嘻笑出了声，正是海洛伊丝的弟弟——海洛奎尔。 塞斐尔扯了扯嘴角，没空理他，自顾自翻了进去，提着小鬼径直走近隔壁杂乱的炼药室，俯身问道，“快帮我找找，你姐姐这里有没有改变人容貌的魔药水？” “但也不能让我变得太丑，懂不懂？” 海洛奎尔耷拉着脸，没翻两下就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拿出了一瓶荡漾着血红色液体的矮颈瓶，“喏。” “只剩下这瓶了，能维持两周吧，其他的虽然时间能长一点，但长得都不怎么样，好像是盗贼团预订的……” 塞斐尔端起药瓶瞧了瞧，顺嘴问道，“你姐姐呢？” “前天熬大夜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炼药，终于把月隐霜用干净了，现在还没醒呢……”海洛奎尔慢悠悠道，见塞斐尔不久待的样子，有些遗憾地拿起弹弓对着他比了比，“我还以为你是来跟我玩的呢……” 塞斐尔走上前，胡乱摸了两把小孩的头，敷衍道，“快了快了，等我任务完成，再带个哥哥过来跟你玩。” “话说这药没有什么副作用吧，你可看清楚了……”想到兰伯特这货的魔药附带的超强副作用，塞斐尔谨慎地问了句。 海洛奎尔撇了撇嘴，“净瞎说，出去做任务还能带什么人回来？” 他扔下自己手中的弹弓，抓起地上的深绿淤泥自顾自捏起来，“放心吧，上次分配时就剩了这一瓶，我不会记错的。” 塞斐尔点了点头，利落地撬开木塞把药水灌了下去，随即跟小鬼道了别，一转身跳出窗外。 身后——海洛奎尔挠了挠头，又走近魔药柜看了一眼，盯着适才的柜角想了想，“给半兽人用的，应该也没什么差别吧。” 小孩自顾自关上了玻璃柜，转身又把玩起弹弓来。 ——砰 第76章 ——萨斯里米峡谷深处—— 夜色昏茫, 一行人高马大，大多身着白金盔甲的骑士小队正匆匆在泥泞横生的小道上穿行着，或许是多日忙于赶路没有时间修整, 他们身上大都布满脏污, 瞧着像是流浪汉一般。 尤拉正是小队里的一员，一行七人从北境霍斯托哈州出发，一路穿行过萨米尔家族的领地，这才堪堪赶过半程，距离到达碧波港主城区大抵还有五六天的路程。 尤拉这边赶着路，没一会儿就不自觉侧过头，目光似有若无地在身侧男人的身上划过，随即像是怕被发现一般又快速转回头, 不自觉往身旁的队长莫尔斯身边靠近。 “干什么？好好走路！”莫尔斯冷飕飕斜睨他一眼, 漫不经心地把人推远了一些。 尤拉咬着唇，凑到莫尔斯身边小声道，“队长, 他真的没问题吗？我总感觉看见他瘆得慌……” 他口中的男人是小队在经过萨米尔家族北境外围时偶然遇上的, 几人一同合作成功捕猎到了边境难啃的魔兽，碰巧男人也要前往碧波港中心城区参与骑士选拔, 所以莫尔斯就热情地邀请了男人一同赶路。 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且不说解决魔兽时用的招式十分怪异，浑身上下都只能摸出一张真假不知的身份证明, 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 利乌斯.伊里希，只有姓氏跟那位克里希军团的团长不同，尤拉倒不认为那位会这么胆大包天不改名字就往外跑。 据传言那位首领确实因罪被遣至北境驻守边地，萨米尔家族想必不会轻易放那位首领出来。 “编个名字也不说编个平常点的，真拿人当傻子呢……”尤拉小声唏嘘着, 兀自瞅了眼一旁浑不在意的队长，暗戳戳觉得莫尔斯就是瞧上这人了，毕竟这利乌斯确实长得不差，还刚好就是莫尔斯好的那口，谁知道队长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 他在这边心里嘀咕着，一旁的莫尔斯却忽地高举手臂，让整个小队停了下来。 “大家今晚就在这里休整吧，这个片区元素力比较纯净，也有利于尤拉施展治愈术。” …… ——咔嚓 木柴被男人一脚踩断，随即便被无情地扔进了火堆里。 利乌斯面色冷淡地拆下自己腕间的纱布，盯着泛着黑气的伤口瞧了会儿，似乎并没有要理这处的意思，刚准备重新把纱布缠上，一只麦色的大手却伸了过来。 ——啪 莫尔斯一愣，瞧着自己被打开的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即蹲下身坐在利乌斯身旁，有些关切地问道，“怎么不让尤拉给你治疗一下，他……” “不用管我。”利乌斯言简意赅，从刀鞘中拔出自己的长刀，拿出手绢缓缓擦拭起刀身来。 一旁的莫尔斯也没恼，眉梢微微上挑，俊俏的脸蛋突兀地朝利乌斯眼前凑了凑，轻声道，“萨斯里米峡谷盛产百叶橘，你尝过没有，我可以……” “别在我身上下功夫，我有爱人。”利乌斯不耐地蹙起眉，眼角流露些许嫌恶，提着刀站起身坐得离莫尔斯远了一些，想远离这个麻烦。 为了赶赴与安德森的约定，利乌斯费了一番功夫绕开了北境守卫的审查，变形药的维系时间不长，出了萨米尔的领地药效基本就散了个干净。 本想着萨斯里米峡谷人烟稀少，这一路上会安全一些，却没想遇上了一列不走正路的骑士小队，其中的队长更是难缠得很。 本来利乌斯准备顺手解决了他们，然而幸运的是队里的骑士常年于霍斯托哈州深居简出，连他的面貌都没见过，于是利乌斯思虑一二还是打消了念头。 等到赶到西乡港口的传送点，撒一些记忆消失粉好了，算是他死前做点好事吧，利乌斯浑不在意地想着。 本来他以为自己活不到向安德森兑现约定的时候，却没想修炼了黑相术的他却没有如老国王预料一般死在北境。 第106章 这其中出了些问题，利乌斯敛下眉眼，猜测与修思礼的手札有些关系。 这些事情都太复杂了，利乌斯不想去探究，也已经没有精力去猜测了。 塞斐尔，怎么办，我现在不想活那么久了…… 等还完欠安德森的债，我就会来陪你了…… “……等等我，别走得太快，好吗？”男人垂着眼，浓密的眼睫上下蹁跹，对着微亮的火光喃喃说着些什么。 火色炙烤着男人蜜色的肌理，月色下琥珀的眼瞳好似如水般在缓缓流动，一旁的莫尔斯有些怔愣地瞧了一会儿，直到尤拉大喊大叫的声音传来，他才猛然回过了神。 “队长！灌木丛里躺着一个人！” “不知道是死是活啊！”尤拉神色惊惶，有些不受控制地惊呼出声。 莫尔斯眉头一皱，赶忙站起身朝灌木丛那边跑了过去。 利乌斯可没搭理闲事的精力，重新将陪伴着自己的老家伙插进刀鞘，靠在树上闭眼休憩起来。 另一边———— “快！” “搭一把手！” “救人要紧！” 几个骑士手忙脚乱地把人抬了起来，捋好男人海藻般蜷曲的黑色长发，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火堆旁的草地上。 尤拉赶忙蹲下身，对着男人流血的头部施展起治愈术来，盯着人清秀的面庞看了半晌，蓦然突兀道：“不是说这个片区比较安全吗？他是被什么东西袭击的？” 莫尔斯试探性地扒开伤口瞧了瞧，深沉道，“可能是人为，不像是魔兽攻击的伤口……” 几人目不转睛盯着受伤的男人瞧了瞧，总感觉这人身份有点法师的嫌疑，身上的黑袍像，这头长发更像了，可没有骑士会留这种难打理的长发。 三五分钟后，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不仅把四周的骑士吓了一跳，就连休憩中的利乌斯都被惊醒了。 随即，一道有些虚弱的清润男音传了过来，“我……我这是在哪？” 塞斐尔装作从昏迷中惊醒的样子，吃力地从地上坐起身，四下环绕起周围人来。 ‘狗屎，我不是让小光丝找利乌斯吗，这群人是谁！？’ 他微微蹙着眉，故作惊惶地望着眼前的治疗师，雾灰色的眼瞳不安地颤抖着，全然一副从昏迷中惊醒的模样。 莫尔斯盯着眼前人瞧了瞧，总感觉有一丝违和，但又看不出是哪出了问题，抿抿唇出声道，“你可能是被人打昏扔在了草丛里，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塞斐尔摇了摇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目光却穿过人群的缝隙望见了不远处静静半躺在老树下的男人。 许久未见，利乌斯好似瘦了许多，原本深邃的眉骨愈发凸显，下颚线的弧度锋锐异常。狭长的睫羽此刻要落不落地微垂着，熟悉的琥珀眼瞳似乎在与他对视，又好似没有在看他。 莫名的，男人阴郁颓靡的面容竟让塞斐尔觉得有些陌生，他心头猛地一颤，下一秒连忙垂下眼轻声开口，“可能是我的队友嫌弃我太累赘，就把我扔在了这里……” 闻言，尤拉眉梢微挑，有些好奇道，“你们小队为什么要从萨斯里米这条路走，也是去竞选大皇子的骑士团职位？” 塞斐尔点了点头，不自觉轻咳两声，双目含泪颤声道，“多谢阁下们的搭救，没有你们我可能就死在萨斯里米了，我……” “我虽然阶位不高，但基础的引路和交互阵法都会有些，如果可以尽绵薄之力……” 莫尔斯摆了摆手，招呼身旁的队员都回去休息，自己则搀扶着塞斐尔走到了老树旁，瞧了一眼闭眼假寐的利乌斯，低下声音道，“这位也是我们的队员……” 他没有说出利乌斯的名字，不知道是在犹豫些什么，还是单纯没有让塞斐尔知道的想法。 想到此处，塞斐尔心头一动，探究性的目光扫过莫尔斯，扬起嘴角微笑道，“我叫塞西尔，敢问阁下……” 莫尔斯愣了一瞬，才想起来他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有些歉疚地扬起微笑，“我是莫尔斯，布利斯十三队的队长。” 塞斐尔点点头，无视莫尔斯示意自己往外坐的眼神，一屁股轻巧地坐在了两人中间，扬着妥帖的微笑望向莫尔斯，“莫尔斯队长，快休息吧，今天多亏了你了。” 莫尔斯愣了愣，抿起唇瞧了眼利乌斯身侧的位置，见那处确实没有容得下他的位置，只好做罢憋屈地侧躺在草地上。 夜色逐渐加深，浓黑的天幕遮天蔽日，唯有火星窸窣炸响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塞斐尔怎么能睡得着，他今天到这还没跟利乌斯说一句话呢！ 但也不知道长官能不能认出他，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也不是谁都能接受，比起喜极而泣他更觉得利乌斯暴揍他一顿的可能性会更大。 哦不，是爆艸一顿。 黑暗中，塞斐尔暗暗睁开了眼睛，悄无声息地从怀中掏出安睡粉，随即利用水元素蒸发水汽将安睡粉悄无声息地输送到了每一个人的鼻尖处。 直到呼噜声此起彼伏，塞斐尔确定每一个人都睡着了后，他才卸下一口气，缓缓挪动身体贴到了利乌斯的身侧。 他轻轻伸出手，慢慢地朝利乌斯的身上摸去。 冷硬的制服包裹着长官消瘦许多的身体，仅凭触感，塞斐尔都能感受到些许硌人的骨头，他鼻头一酸，手下不自觉放轻了力道，转而朝着长官的脸蛋探去。 “利乌斯……”塞斐尔有些难受，声线仿佛浸润在湿润的水汽中，带着一股哑意。 “我回来了。” “对不起，我回来了……” “我没想到会这么久……” 寂静无声的夜色里，伴随着些微蝉鸣和微风吹过草叶的窸窣摩擦声，塞斐尔喃喃低语的声音也消融在了冷风中。 然而，没等他用掌心完全感受利乌斯清减许多的面庞，一股炽热的温度倏然袭上颈间，适才闭眼休憩的男人猛地抬手钳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锁在了地面上。 男人垂着头，面色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直到森白的牙齿用力刺穿塞斐尔的侧颈，身上人剧烈的颤抖通过相贴处反应过来，塞斐尔才怔怔然意识到这一切。 痛楚似乎成了爱意最好的滋养，在夜色中无声满溢出来，炙热的相拥令塞斐尔低低喟叹出声，他抚慰般伸出双臂用力地抱住了身上的男人。 两人交颈相拥，塞斐尔侧头一下一下拍着利乌斯的脊背，恍若安抚的低语，又好似情人间的呢喃，他一句一句低声道，“利乌斯，不要害怕……” “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 似乎有低低的啜泣声消散在冷风中，带着呜咽与水液四溅的轻响，带着失而复得与爱恨交织的浓烈感情，洒落在永无春日的霍斯托哈州。 第77章 火堆烧得正旺, 火星子不时炸开发出窸窣的响声。 塞斐尔逮着人抱得正投入，过了一会儿却莫名察觉出点不对劲来，他猛地睁开眼, 双手抵着男人的肩膀把人往外推, “利乌斯，你……你先停一下……” 怀里的长官还真就诡异地停下了正厮磨着的牙齿，炯炯有神的双目一片清明，抬起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忽地俯下身低声道，“今天你来得早一些，没让我等那么久……” “我应该奖励你……” 男人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几句，忽地双手朝下摸去, 指尖贴着塞斐尔的腰带, 好像下一秒就要钻进去的感觉。 塞斐尔瞳孔皱缩，反应极快地捉住男人的手，语速骤然飙升, “别！” “顶着这张脸, 你下得去嘴！？” 闻言，利乌斯眉头一皱, 歪歪头戏谑道, “不就是你的脸吗？怎么下不去嘴……” “什么？” 不应该啊……塞斐尔一愣，忽地召唤出小光丝把利乌斯的双手绑住, 自己跌跌撞撞地朝着密林后的湖泊跑去。 身后传来剧烈摩擦的挣扎巨响，塞斐尔没顾得上管利乌斯，直到跑到湖泊边才停下了脚步。 皎洁的月光轻纱般浮动在水面之上，塞斐尔的身影在清澈的湖面中影影绰绰，那头海藻般的黑发倒是没什么变化, 可是那张脸…… “草……” 塞斐尔暗骂一声，使劲地揉了几下自己的脸，接下来便眼睁睁瞧着原本空荡的头顶冒出了一双雪白的兽耳来———雪白毛茸茸的内芯里还露着点粉色，在夜风里微微颤抖着。 “该死的海洛奎尔，一定是给我拿错魔药了，不然怎么会……” 半兽人特殊的体质无法让魔药维持正常的效用时间，因此一般魔药师会在药里加点别的特殊材料，用在半兽人身上还好，可用在人类身上…… 塞斐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不就意味着他这几天晚上都会变成这样？ 幸好刚才用了昏睡粉，不然万一有人起夜看到他这张不同的脸，不得把他当作心怀不轨潜入小队的奸细干掉？ 第107章 没来得及调理好自己糟糕的心情，身后便传来一阵火热的吐息，下一秒一双手臂便自腰后强硬地环了上来，男人的语气陡然阴鸷低沉，贴着塞斐尔的耳侧冷声道，“为什么要离开我？” “每天只有这么一会儿时间，也不想见到我吗？” “刚才的情话说得这么好听，听着比以前都悦耳，现在怎么不继续说了……” “你别想……塞斐尔，我不会放过你的……” 湿热的舌尖从耳侧舔了上来，把懵逼中的是塞斐尔舔了一个激灵。 他怎么感觉，利乌斯这态度，不像是见到他重新回来的这种喜悦啊…… 不会是以为在做梦吧…… 塞斐尔真要裂开了，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过身，双手用力钳住利乌斯的双手把人压制住，试探地问道，“长官，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利乌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面部表情近乎专注到一种狂热的程度，轻笑道，“我们每晚都见面啊，不是吗？” 冷风呼啸而过，卷着干枯的树叶哗啦啦地冲出林宇，塞斐尔的喉间也干涩起来，细密的钝痛从心底涌了上来，他不自觉伸出手抚上男人的侧脸，低低道，“利乌斯，一个多月前我从老宅里离开，你那时候是不是很伤心？” 利乌斯身形一滞，反射性别过头不耐道，“我不想听这些，换个话题……” 可塞斐尔没有放过他，明明是语调柔和的词句，却仿若冰冷的箭矢般毫不留情地刺进了利乌斯的心里，“我提前喝了重塑身体的魔药，怕的是死在碧波港再没有见你的机会……从老宅里逃出来是为了逼你动手，也是为了结束我们之间僵滞的关系……” 塞斐尔抿了抿唇瓣，语调彻底低沉下去，“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很糟糕，任何一方都不愿妥协。我为了让你提前开始杀死西修罗尔的计划选择离开，之后也没有机会告诉你我喝了魔药的事……” “我以为我会立即苏醒，却没想到……等我睁开眼，已经过了一个月。” 塞斐尔抬手揽住了眼前的利乌斯，埋下头低低道，“长官，我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 冷白的月光顺着林间缝隙洒在两人的身上，利乌斯此刻全身都僵滞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已然凝固下来。 似乎身前站着的不是适才与他耳鬓厮磨的情人，而是带来无尽痛苦的魔鬼，是难以抵挡即将引诱他再入地狱的痛苦根源。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手下用力把人推了开来，难辨神色的眼瞳在塞斐尔熟悉的面庞上打着转，忽地扬起唇角温声道，“塞斐尔？” 塞斐尔抿了抿唇，剔透的灰眸仍旧盯着眼前的男人，半晌没有答应。 利乌斯的指尖狠狠戳进了肉里，掌心的疼痛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幻想，眼前的塞斐尔是有血有肉的实体，再也不是虚无缥缈梦醒之后就消失的存在。 “我问你呢？你怎么不回答啊……” 利乌斯双手颤抖着抚上塞斐尔的下颌，一寸寸逼近男人颤声道，“原来你没死啊？” “怪不得，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当场就咽了气呢，甚至连一秒停留的时间都没有……” 男人琥珀色的眼瞳里波动着水光，却强撑着没有落下，任凭手指攥紧，却也没有动眼前的塞斐尔一下，他苦笑出声，语调带着难言的悲哀，“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因为我限制了你的自由？……那我以后不关你了……好不好，能不能别这么对我？” “我真以为你死在那了，连尸体都不想留下……还以为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呆在一起……” “我想着你可能是恨死我了，所以宁愿死在我身上，也不想留在我身边。”利乌斯面色惨白，要笑不笑地扬起唇角。 塞斐尔不忍地撩起眼睫，雾灰色的瞳底藏着雾气，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直直与利乌斯对视。 “长官……”他轻声低语。 “我真的以为你死了啊，塞斐尔……”男人的语调倏然升高，猛地收紧双手，却没有掐向塞斐尔的脖颈，反而将男人死死拥在了自己的怀里。 ———嘭 □□碰撞发出闷响，利乌斯湿热的泪珠洇湿了他的侧颈，却还不依不饶问着他，“你跟我保证，下一次……不准这么对我……” “我也不会再关着你了……”男人垂着眼睫，任凭泪液无声下淌，夜色沉沉遮住了利乌斯眼底的阴霾，没让塞斐尔窥见男人眼底的风暴。 塞斐人尔心疼地再次用力抱紧了利乌斯，温声承诺道，“我发誓，以后哪怕回碧波港都带着你……” “利乌斯，我爱你，为什么我会舍得抛下你呢，到哪我都会跟你在一起的。” 后面的话利乌斯已经听不到了，他用力将塞斐尔压在了地面上，自顾自解起纽扣来。 “既然如此，这一个月欠我的……就现在还吧……”男人垂下眼低声道。 ———— 隔着重重夜幕，远处林宇间的窸窣声不时传来，隐隐有咒骂声和哭泣声夹杂着，唤醒了沉睡的莫尔斯。 男人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解地坐起身，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像利乌斯的？ 莫尔斯急忙站起身，快步朝密林间走去。 塞斐尔正陷在长官的柔软湿热处，舒适得眉眼都餍足地舒展开来，远远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正想用隐匿术遮挡一下，却瞧见了那人的面貌。 ———是莫尔斯。 塞斐尔眯起眼，适才忍耐住的些许不爽涌了上来，一个坏主意瞬间出现在脑海里。 他瞧着身下的长官，凑近迷蒙纵欲中的男人低声道，“长官，有人来了，怎么办啊？” 闻言，利乌斯立马绷紧了身体，紧得塞斐尔闷哼一声，哑声低笑道，“长官，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让他知道好不好？” 他凑近利乌斯，循循引诱道，“放心长官，我不会让他看到你的。” 语罢，塞斐尔重重挺动了一下身体。 利乌斯受不住地低泣出声，死死咬住塞斐尔的肩头，语气细若游丝，“……也不能让他看见你……” 太可爱了，塞斐尔哼笑一声，保证道，“好。” …… 等行进到一定距离，莫尔斯就惊奇地发现自己走不动路了，抬眸惊奇地朝前望去，下一秒整个人瞬间凝滞在原地。 月色洒落林间，昏沉的暗色与冷白的光线相互交织，影影绰绰下一个黑发男人光着上半身背对着他，正抱着另一个精壮的男人上下挺动。 海藻般的长发遮盖了男人冷白的脊背，些许发丝还被咬在另一个短发男人的嘴中，不时有呜咽声随之传出。 两人的面貌隐没在夜色里看不真切，只有桃色的暧昧气息肆无忌惮地在林野中蔓延。 莫尔斯面色一红，虽不知道两人的身份，但自觉偷看不是一件好事，于是转身就想走。 可下一秒 ，耳边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传了过来，“利乌斯，你咬得太紧了……” “塞……”另一个男人咕哝着，话语的内容听不太清。 莫尔斯脚下一个趔趄，原本飞红的面色瞬间褪了下去，不可置信地张开嘴颤了颤，咽下心里的酸楚转身快步离去。 他知道那个长发男人是谁了，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一靠近就走不动了。 碎叶交错翕动，青年狼狈的身影消逝在林间。 身后，塞斐尔漫不经心地抱着利乌斯走远了些，直到男人受不得行走间的刺激低泣出声，他才柔下声音细致地安抚着。 月光皎洁，泻下一地银霜。 ———————————— 直到天色将明，塞斐尔的魔药效力又重新回来了，他才跟利乌斯返回了小队。 小队里每个队员都觉得昨晚睡了个好觉，精神饱满地跟同伴打趣着，只除了一个人——莫尔斯。 可怜的年轻人暗恋受挫，一早上神不思蜀，也不往利乌斯的方向凑了，就连看到塞斐尔都默默回避起来。 有了塞斐尔这个移动的传送阵法在，利乌斯前往碧波港中心城的时间被大大缩短，两人也不再需要待在小队里。 于是在给小队成员洒下记忆提取粉后，塞斐尔便带着利乌斯先行离开了骑士小队，当天下午赶到了碧波港中心主城。 与此同时——萨米尔家族北境领地内，终于挨到换班时间的老兵打开了利乌斯的房门，却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砰 一摞公文函书重重砸上了雪莱的头，绿发青年缓缓俯下身，沉默地挨着老国王的训斥，“废物！你不是说已经在利乌斯的身上查探到黑相术的痕迹了吗？” “那现在是想告诉我，一个被黑魔法腐蚀了一段时间甚至濒死的人，还有力气逃脱赶路是吗？” 雪莱敛下眸底的神色，沉声道，“陛下，当时在疗愈廷您确实也看到了利乌斯身体的情况，他的心脉已经被腐蚀了大半了……一定是修思礼的手札出了问题。 第108章 “请您放心，赶在水沉日之前，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雪莱顿了一下，轻声道，“陛下，这说不定也是一次机遇，顺带还能查探一下修思礼黑魔法手札的踪迹。” 拉瑟福德缓缓沉下眉眼，挥了挥手道，“尽快吧，安德森一向稳重，却很期待这次的骑士竞选，我可不想让孩子的心愿落空。” 雪莱点点头，俯首缓缓告退。 ———————————— 另一边，塞斐尔有些无趣地跟在利乌斯身后，盯着身前戴着厚重兜帽的男人瞧了一眼又一眼，缓缓问道，“长官，你打算先去哪里？” 闻言，利乌斯淡淡转过头来，清明的眼瞳上下扫视他，忽地走过来伸手握住了塞斐尔的手，与他十指交握，轻声道，“别跟我离得太远。” 似是想到了什么，利乌斯蹲下身，忽地扯了扯塞斐尔脚腕上那条充当饰品的银链，抬起头问道，“为什么不卸下来？” 这个视角的长官有点可爱，塞斐尔弯弯唇蹲下身，“这可是我爱人送我的礼物，我为什么要卸掉？” 闻言，利乌斯莫名垂下了眼，手指轻轻地划过银链表面，握住塞斐尔的手腕将人拉起了身，“走吧，先去找雪莱。” 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塞斐尔欢欣雀跃地跟了上去。 谁也没发现，一丝浓黑的雾气若有似无地缠绕在银链之上，转瞬又消失不见。 第78章 ————哗啦啦 泛着朦胧蜜意的水液缓缓自壶口处滑落, 随着主人的动作倾落到纹路精美的琉璃杯中。 雪莱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许久未见的团长，声线有些沙哑，“团长, 你的身体……最近还好吗？” 利乌斯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 将装着多姆纳红茶的琉璃杯轻轻推到了身旁塞斐尔的手边，转而又从身前的小口袋里掏出洁白的丝质手帕，顺手垫在了装着黄油小饼干的瓷盘边。 男人凑近塞斐尔，按下他手中正翻看着的格鲁逸闻录，言简意赅道，“别看了，吃点东西。” 塞斐尔一愣，瞧着桌边被妥帖摆好的杯具, 微微挑眉放下了手中的书籍。 见状, 雪莱的表情更加复杂，在塞斐尔陌生的面孔上巡睃一瞬，迟疑间开口问道, “团长, 这位是？” 可利乌斯却没搭理他，扬眸淡淡道, “我在北境时, 你似乎好几次都尝试跟我通讯，有什么事吗？” “我那时重伤初愈, 没有精力接通交互水镜，后面忘了便也没回你。” 闻言，雪莱身形一滞，嘴角僵硬地上扬，半晌轻声道, “没什么长官，就是想看下你情况怎么样……” “你现在不该回来的，老国王还关注着你的踪迹，万一被他发现你回了中心城，这下……” 后面的话雪莱没有说下去，眼前人尖锐冷淡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让雪莱有些受不住地垂下了眸。 下一秒，如芒在背的注视转而消逝无踪，雪莱抬头一看，原是那个陌生男人大胆地握上了利乌斯的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团长的手指。 团长没有抽开，瞧了一眼后就默默转移了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雪莱身上，望着他冷淡道，“我有件重要的东西放在了老宅二层的卧室里，一般人找不到隐藏的开关……麻烦你帮我取来。” 雪莱浑身一滞，手指不自觉用力攥起，半晌垂着眼点了点头。 ———————————— 两人没待多久，等利乌斯告诉完雪莱黑魔法收录汇编藏着的位置，男人就牵着塞斐尔离开了接头的酒馆。 微凉的海风中带着点咸湿的气味，塞斐尔拽着利乌斯的手一荡一荡的，瞧着男人没什么感情的面容，有些好奇地凑近了利乌斯，“长官为什么要让雪莱帮你取，其实我也可以帮长官的……” “是因为……”塞斐尔弯起了眼睛，有些戏谑地捏了捏利乌斯的手心。 “你怀疑他？” 利乌斯没开口，清凌凌的眼瞳望着身前的塞斐尔，忽地反问他道，“我送你的银哨还在身上吗？” 见利乌斯闭口不答，塞斐尔哼笑一声，手指探进颈间拽着黑绳子把小哨掏了出来，“瞧瞧，在这呢~” 利乌斯嗯了声，轻轻摩挲着小哨的表面，淡淡道，“我撕下了当初想练的那几页，剩下的手札全都在这里面。” 男人敲了敲银白的哨面。 这么会玩？ “那雪莱拿走的会是什么？”塞斐尔不自觉歪了歪头。 “我在原卷上做了些改动。”利乌斯面不改色淡淡道，“如果他拿来交给我自然是最好，如果交给了其他人……” ——意会总在无言中。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塞斐尔不自觉挑起眉梢，藏宝贝似的将银哨收回了衣下，“真该庆幸我没把长官的宝贝弄丢，不然现在可怎么交差？” 像是对这话没什么反应，利乌斯没言语，自顾自牵着塞斐尔走进了旅店。 现在塞斐尔身上灿亮的金币一大把，两人自然挑着条件好的房间住，柔软的大床更是首先要考虑的对象。 望着在床上肆意翻滚的塞斐尔，利乌斯垂了垂眼，缓慢坐在书桌旁从怀中掏出一瓶渐变的蓝紫色药液，轻轻放在了桌上。 他还没来得及对着药液深思，一只手便从身后迅疾地伸了过来，抓住魔药瓶就往自己的眼前送。 “我怎么没见过这种东西啊……”塞斐尔眯起眸子，手掌包裹住药瓶缓慢转着，指尖还不老实地在瓶口的软塞处蠢蠢欲动，像是想把软塞拔出来好好嗅闻一番。 一瞬间，利乌斯瞳孔骤然紧缩，猛地扑进塞斐尔怀里夺走了那瓶魔药。 “你想死吗？”男人的手臂不自觉颤抖着，因为太过用力上半身也有些抽筋，轻飘飘栽进了塞斐尔的怀里。 太应激了吧……塞斐尔原本还想调笑几分，但瞧着利乌斯瞬间惨白的面色，嗓子眼的话也咽了下去。 “对不起，长官，我错了……”他故作可怜地埋在利乌斯的怀里蹭了蹭他的胸肌，企图用无辜的神情获得男人的谅解。 利乌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魔药收进魔戒中，下一秒狠狠抱住了怀里的塞斐尔，“不要再这样了，塞斐尔……我已经受不了下一次了……” 塞斐尔抿起唇瓣，直觉眼前的长官似乎有什么不对头，反应有些太过激烈了。 但瞧着利乌斯受不住的样子，他还是立马收紧了双臂，更用力地将男人抱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利乌斯的脊背哄着，“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好不好？” “相信我嘛，长官~”塞斐尔埋下头，弯弯眸子对着长官笑，嘴唇不守规矩地贴着男人黏糊地亲着，直到把利乌斯亲得晕头转向，颤抖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塞斐尔才停下了动作。 不对劲……得找个机会把利乌斯的心结解开，这样下去可不行。 塞斐尔心里的弯弯绕绕利乌斯不得知晓，等到他缓下神来，才对着塞斐尔娓娓道来魔药的事情。 “这种药水，不是普通的魔药……”利乌斯坐起身直视眼前的塞斐尔，淡定地擦去了嘴角的水液。 “你可以叫它——神圣的魔鬼。” “从名字便可见魔药原材料的矛盾性，神圣往往与神祇相关，却被用在修饰魔鬼的身上，”利乌斯扯了扯唇角，戏谑道，“可不可笑？” “安德森在临行前便将药水交给了我，嘱咐我要在骑士竞选之日让老国王拉瑟福德喝下去。这种药水，只要一滴便能让人在三天内身死魂灭，就算不是人族，喝下了这种东西也难逃一死。” 男人解开衬衣的纽扣，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的裤袜，一边调暗室内的灯光一边道，“水沉日全城有志的青年才俊都会前来参加骑士竞选，而最终荣获大皇子贴身骑士荣誉者，将有机会向阿诺德王室献上忠诚之杯。” “我要做的，就是在忠诚之杯内滴入魔药，于荣誉大典之上毒杀拉瑟福德。” 室内寂静无声，唯有缓慢下沉的水渍声不时传来，利乌斯忍着爽意起身揽住身上人的脖颈，对着塞斐尔轻笑道，“怎么这副表情？” 塞斐尔轻叹一声，没好气地顶撞起男人来，“你想过退路吗？明摆着去送死啊……” “嗯……”闻言，利乌斯反倒满意地笑出了声，语气中带着些许癫狂，“就是要去死啊，你都不在了，我还有什么继续待着的理由？” “留我一个人在这可太没意思了啊，塞斐尔……”男人低声喃喃着，湿热的吻断断续续地印上塞斐尔的眉间，随着咕叽的水渍声一同隐没在暖黄的微光里。 塞斐尔面色平淡，雾灰色的眼瞳巡睃过男人的全身，无意识滑过的手指细密地在利乌斯的颈间摩挲，半晌轻笑道，“没事，长官，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嘛~” “没了长官，那我的生活不知道该要多乏味呢？” 他嘴角的笑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望着身上缓慢沉浮的利乌斯，在意识渐趋流失的男人耳边低语道，“利乌斯，你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第109章 原本被快感冲击到大脑空白的男人在此刻诡异地停下了动作，一动不动静静听着耳边的声音。 塞斐尔爱怜地抚过男人沁着汗的额角，声音被降落的羽毛还要轻，“我从不会在意我许下的任何承诺，当然，给长官的除外。” 他闷笑两声，见利乌斯面色有些黑，继续顺毛缓缓道，“为了达到既定的目标，对于无须在意的人我可以不择手段地获得他们的信任，在利用完后更是一脚狠狠踩碎……” “就像我故意引诱长虹使点燃悬月阁尖塔的帘幕，不是因为我别无选择，而是因为我从不在意那些被波及民众的性命。” “利用别人的性命试出圣殿跟长虹使团的关系，在我看来更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塞斐尔讥诮地扯了扯唇角，“我知道，长官没有问不代表有些事情你不知道，那晚出去时你是不是顺路料理过伤亡者的事宜了？” 利乌斯没有开口，黑洞洞的眼瞳直直盯着身上的男人。 “承诺对于自刀山火海中走过的训导师而言跟空气一般廉价，利益之上才是银霜堡七位席永恒恪守的信条。” 他使坏般挺动身躯，手掌在利乌斯滑腻的肌肤上游移，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后幽幽道，“可是长官不一样，对等的利益交换，许下承诺与遵守要约，这些对于长官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或许长官现在变得比以前坏了一些，”塞斐尔弯了弯眼眸，“但是这些从小跟随长官的优秀品质，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溜走呢？” “生与死的选择之间，长官总会无意识给别人留一个余地吧？”塞斐尔弯起唇瓣，朝长官眨了眨眼。 闻言，利乌斯身形一滞，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唇间却被塞斐尔的食指轻轻抵住，男人又继续开了口，“但我不一样，长官。” 塞斐尔甜甜地笑了笑，狭长的眼尾随之上扬，高挺的鼻尖故意顶着长官的喉结翕动，语调却缓慢低沉下来，“你似乎从没问过我原来的生活……” “我可以从记忆幻境中窥见长官过去的一切，但长官却从没主动开口问过我。” 利乌斯一听到这，反射性地想解释，却被唇间的手探进来口腔内，卷着湿热的舌头使坏。 “不准说话，先听我说，利乌斯。”塞斐尔不满道。 身下的男人瞬间没了动静。 “我本想等你了却碧波港的事后，就带你回银霜堡，去见证我的过去，我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我许许多多痛苦却又难忘的记忆，”塞斐尔垂下了眼睫，纤长浓密的睫羽仿若在利乌斯的心上起舞一般，搔弄得他有些不安，“可惜长官似乎并没有十足的打算。” “我可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塞斐尔沉下眉眼，些许冷光自雾灰的瞳底泄了出来，扯起嘴角缓慢道，“利乌斯，如果一旦你在典礼当天发生意外，我可不会管什么承诺，劳什子狗屁的对价交换，我会直接把你从碧波港带走。” “到时候别再跟我说什么亏欠不亏欠，承诺不承诺的，你懂吗？” 身下的男人一言不发，半晌双臂用力将身上的塞斐尔拽了下来，微哑的声音带着欲色，却又好似冒着一股餍足，“我知道了。” 湿热的身躯又缠了上来。 似乎情况跟塞斐尔想象得有些不太一样，他本以为利乌斯会对他的插手不太满意，却没想到，利乌斯还挺受用？ 来不及想这些有的别的，塞斐尔全神贯注投入到了利乌斯的索取中。 ———————————— 水沉日——主献祭 一批又一批的青年才俊从碧波港各地赶来，双眼无不满含着对骑士团竞选的热望，属于青年蓬勃的生命气息仿佛点燃了垂垂老矣的中心城，给元气大伤的碧波港注入了新的活力。 本次骑士竞选，不仅有大皇子安德森的贴身骑士选拔，还有皇家骑士团的见习骑士征选。 对于大批竞选者而言，这无不预示着征选几率的提高，因此各个摩拳擦掌，试图在中心城大展宏图。 就算惜败于骑士竞选也能在主城区露个脸，有幸被各大军团征用选择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这一天，塞斐尔和利乌斯都换上了新的面容，从替换掉的第十家旅店出发赶来了试炼现场。 现场人声鼎沸，各色人种和衣着的男女不绝于列，一群群活力满满的年轻人聚在一起，瞧着相当热闹。 “长官，雪莱还没给你送来吗？”塞斐尔收回四下查探的视线，朝利乌斯揶揄地挑起眉。 利乌斯没言语，面色平淡地站在原地，没因塞斐尔的话产生多大反应。 要说这雪莱背叛了利乌斯，可他也没派人在接头地就对利乌斯展开抓捕；可要说他没背叛，泄露消息搜查手札踪迹没一个不是他做的。 真是让人有些难猜啊…… 塞斐尔瞧了眼利乌斯平淡的神色，莫名有些不满起两人的关系来，该不会雪莱还跟利乌斯藕断丝连着吧？ 没等他再瞟一眼身边的男人，利乌斯就牵住他的手带他朝前走去，冷淡的嗓音传了过来，“安德森出来了……” 第79章 炽热焰火自高台之上燃起, 白鸽回旋展翅越过重重云幕，待钟声响起便化作一点雪亮的光消逝在穹顶。 ——咚 金钟震响，伴随着试炼场的参与者一批一批集聚, 高台之上昏茫的人影也逐渐明晰起来。 塞斐尔抬手避着头顶耀眼的光线, 目光顺着主看台望去，待瞧见那位未曾蒙面的大皇子时，眉梢不自觉微微扬起。 “嚯~” 听见身旁的动静，利乌斯淡淡侧过头，暗含质问意味的眼眸朝他眨了眨。 塞斐尔有些好笑，利乌斯这幅样子，活像是二十四小时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他一点风吹草动利乌斯都能及时捕捉到, “我只是觉得……这位大皇子, 瞧着跟老国王不太相像。” 利乌斯微微敛眉，蜜色的指尖轻飘飘划过塞斐尔的侧颈，将男人颈侧的黑发别在了耳后, “安德森长得更像奥罗拉王后。” 是吗？塞斐尔倒觉得利乌斯这句话说了一半, 后面可能还少了一句。 他的目光在安德森黑亮蜷曲的羊毛卷上一闪而过，最终停在了那双斜飞的英挺剑眉下, 明明是一双漆黑锐利的眸子, 却非要表现出一股温和的神色，让人看着真别扭。 塞斐尔啧啧称叹, 还想再继续打量，却被利乌斯强行揽着朝竞技台走去，“别看了。” 两人连体婴般一齐朝东面走去，谁也没注意到身后一抹悄然溜走的视线。 安德森状似无意地移开了观察的目光，脱下身后漆黑的披风, 轻轻抬手交给身后的侍从，随即扬起唇角低声嘱咐道，“可以开始准备了，陛下到场了吗？” 眼见侍从点了点头，安德森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转身走下看台。 ———————————— “伟大的光明神降下无上荣光，让碧波港的勇士们相约于此……” “水沉之日正是无尽之海难得平息之时，望参与今日骑士竞选的勇士们都能大展身手，在果香满溢的秋日获得进入阿诺德皇家骑士团的机会……甚至——赢得忠诚之杯！！！” 人群热烈的呼啸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将台前直冲云霄的青石高塔直直掀倒。 塞斐尔懒散地倚在利乌斯身上，瞧着不远处派发竞技令牌的侍者，颇有些得趣地吹了个口哨，“我倒是没瞧过这种场面，碧波港的青年都是这样进入骑士团的吗？” 利乌斯摇了摇头，“只有在圣祭和皇室重要日辰碰上一起才会有这么一遭，一般来说要结合家族势力和不同爵位来……” 塞斐尔点了点头，目光自在场的人身上一一划过，确实从服饰来看也很好判断。 等到侍者走来时，利乌斯按规矩抽取了令牌，结果还没等人离开，塞斐尔却添乱似地自己也抽了一张。 利乌斯身形一滞，蹙起眉不赞成地望向塞斐尔。 “哟嚯，金苓七……”塞斐尔狡黠似地朝男人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挑起眉来，“玩玩嘛，我又不会打到最后……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抿了抿唇，但现下抽了也不能再交回去，还是无奈地解释道：“抢先对抗的人会主动向竞技台投出令牌，同时对手手中的令牌也会闪烁同色的光芒，因此……对抗的顺序是不定的……” “等到一轮结束，令牌的颜色会随之自动更新，到时候就是第二轮，也是决赛轮……” 利乌斯用中指指节敲了敲手下冒着红光的令牌，“第二轮就不是一对一，大部分人都会出现一对多的情况……” “倒也不是很魔鬼……”塞斐尔扯了扯嘴角，“没我玩过的刺激~” 两人四目相对，利乌斯抚慰似的抬手摸了摸塞斐尔的耳朵，这一下可让塞斐尔愣了愣，半晌才戏谑道，“长官这是在安慰我？” 却没成想利乌斯摇了摇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是，是在表扬你。” 第110章 …… 这下是真的不妙了，直到利乌斯倒霉得第一个走上竞技台，塞斐尔都险些没缓过神来。 这还是利乌斯吗？ 天杀的，能不能把我纯情好逗的长官还回来？ 他什么时候花花肠子这么多了，为什么塞斐尔觉得利乌斯就好似一夜之间蜕变了一般，这么能说会道…… 塞斐尔抿了抿唇，感觉自己的优势地位似乎在逐渐流失，瞧着竞技台上男人优越的身形，心里也有些痒痒起来。 “哦哦！克里多，戳他下部！” “黑衣加油啊！这小子似乎体术练得很强啊……” “克里多你不会不行了吧，这才第一场啊，别就这样夹着尾巴回姆纳森去了……” “把那混小子打趴下！再把他的衣服扒光啊哈哈哈哈哈……” 身边下流的叫喊声和兴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塞斐尔站在原地盯着长官变换的身形，莫名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头来。 长刀重剑相互撞击，兵器尖剧烈摩擦的响声持久回荡着。 ——后倾转身，回击快速钳肘…… ——侧向出刀直劈…… ——下腿横扫，滑移过弯…… 似乎原来所有利乌斯熟悉的招式，在此刻都被加成了速度与攻势，塞斐尔竟然只能勉强跟上长官的步调。 “不可能啊……”塞斐尔幽幽眯起了眼睛，明明在揽月阁里利乌斯的身法还是…… 黑魔法的修炼似乎在彻底损伤利乌斯的身体后实现了两极逆转，像是为长官重新淬炼了体魄，甚至还突破了原来的水准。 “啧，真让我有些危机感了啊，利乌斯……”塞斐尔不自觉扬起唇角，笑盈盈的双眸里映着长官的身影，仿佛有春水荡漾其中。 ——砰 直到理着一头冲锋刺的红发青年被破风的气流猛地击下竞技台，第一场竞技才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落下了帷幕。 小红毛全程被压在地上打，总感觉越级承受了他不该承受的重量，一腔热血都付之东流，几年来的训练像个屁一样，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克里多正伤心地抹着眼泪，却见把他压着打的男人一眼都没瞧他，径直奔向了台下的另一个男人，竟然……竟然还亲了人一口。 没等他瞳孔地震，身后的狐朋狗友们就涌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瞬间把还在地上躺着的克里多搬走了。 “卧槽，你们看见没……那两个男的……” “喂喂！怎么没人理我啊！！！” ———————————— 这边，塞斐尔望着利乌斯啧啧称叹，甜言蜜语不要钱般一个劲往出冒，“长官好厉害啊，压着人家打，看把孩子都打出心理阴影了……” 利乌斯没言语，只顾贴着塞斐尔站，目光巡睃过四周的竞选者，半晌道，“玩够了就停手，别太张扬。” 塞斐尔原本还有点跟小朋友们切磋切磋的心情，但瞧见爱人的风采后，莫名就觉得旁人有些乏味了。 他舔了舔唇，目光自利乌斯修长匀称的双腿上滑过，歪歪头轻笑道，“当然，我会适可而止的。” ———————————— 就这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塞斐尔顶着利乌斯阴沉的目光轻松地打倒了一个又一个，就连高台上的安德森都饶有兴趣地向台下人投来了视线。 利乌斯的这个情人，似乎有点意思。 一旁的拉瑟福德望着自己兴味盎然的大儿子，有些欣慰道，“安德森，有你喜欢的了吗？” 闻言，安德森身形一滞，敛下眸底的阴冷，转而抬眼温和道，“父王，我只要实力最强的那一个。” 拉瑟福德一愣，半晌点了点头，透着些许慈爱的眼眸轻轻敛了敛，“我明白了。” ———————————— 毫无意外的，塞斐尔最后和利乌斯对上了。 塞斐尔倒是满脸期待，笑嘻嘻地瞧着对面的长官，可利乌斯的心情就很不美妙了，他没有一点跟塞斐尔打的想法，脸黑得跟煤炭一样，冷淡的眼神显然已经透露了他的情绪。 瞧着长官这幅样子，塞斐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悠悠然举起从落败者身上拔来的长剑，将刀尖挑起对准了利乌斯，“阁下，跟我试试吧~” “以后可没这机会了。”塞斐尔歪了歪头，雾灰的眼瞳藏着点笑意。 对面的男人没言语，眉梢透着点锋芒，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朝塞斐尔攻了过来。 冷风卷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迅疾地侵入塞斐尔的鼻息，他轻笑一声，利落地后倾俯身躲过尖锐的刀锋，随即单手探出揩油般在长官的腰上滑过。 利乌斯腰间一软，下一秒轻咬下唇躲过腰间那只不安分的手，收起刀尖转而用刀柄朝塞斐尔的前额戳刺过来。 这一招让塞斐尔有些恍神，回忆起了两人在斯里兰集市针锋相对的那一次，那天利乌斯还划伤了他的脸来着。 像是瞧见了塞斐尔的出神，利乌斯不满地抬腿重重踢向塞斐尔，在快碰到塞斐尔时却又歇了力道。 塞斐尔却没躲，挨下这不轻不重的一脚，随着扬着唇抱住男人的小腿，反向狠力将人压在了地上。 男人的柔韧性很好，任凭长腿被压至头侧都面不改色。 瞧着利乌斯这幅故作冷淡疏离的模样，塞斐尔心头的□□莫名就旺了一瞬，故意压低身体与利乌斯贴在一起，将手侧的尖刀狠狠地钉在了男人的头侧。 咔嚓——斩断了几缕浓黑的发丝。 “长官，用点劲啊，怎么对上我软趴趴的？”塞斐尔不遗余力地使着坏，手指故意顺着利乌斯的脚腕滑动，摩挲着那部分未被遮挡的肌肤。 仗着距离太远，别人听不见他们话语的内容，塞斐尔是铆足了劲勾引男人。 利乌斯嘴上再进化，身体却也没有开放到大庭广众之下放肆的程度，闻言瞬间面色通红，双腿猛地用力呈剪刀脚钳制住塞斐尔，下一秒倏然用力，将塞斐尔卷了过去。 泛着黑气的长刀猛然穿透塞斐尔的兜帽，连着男人一同钉在了地上，倒是比塞斐尔的手段高明不少。 见状，塞斐尔哼笑一声，终于也开始认真起来。 刀剑相撞，两人在限度内都不遗余力地攻击着对方，浓黑的发丝亲密缠连，白袍与黑衣在人们眼前交错闪动，明明是冒着血气的竞技场，让两人打得却莫名有种情意绵绵的味道。 眼见利乌斯的表情越来越冷，黑眸中都冒着熊熊燃起的怒火，塞斐尔砸了咂嘴，自知有些过分，到最后终于卖了个破绽，被男人的刀风彻底掀倒，一骨碌滚到了台下。 这场历时已久的交锋终于有了结果，塞斐尔气喘吁吁地朝长官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微笑，终于在利乌斯压着嘴角过来扶他的时候做作地倒在了男人身上。 “长官真厉害……”塞斐尔低低笑着。 利乌斯没言语，脚下轻轻踩了塞斐尔一脚，才转身朝高台走去。 荣获进入皇室骑士团资格的青年们都欢呼雀跃，落败的虽有遗憾但也有了些进益，人们蜂拥着站在高台之下，瞧着黑发青年一步步得登上阶梯，直到接过闪着金光的忠诚之杯，才终于停下步伐。 大皇子安德森扬着眼缓缓朝利乌斯走去，一袭金黑交织的长袍在日光下隐隐闪耀，蜷曲的羊毛小卷调皮地落在男人眼尾，显得冷硬的眼型都温和几分。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我亲爱的骑士……”安德森轻笑着，缓缓向忠诚圣杯中倒入醇厚的酒液，紫红的水液在金杯中流动回旋，直至完全隐没在平静的湖面之下。 “扎尔西.莫非斯。”利乌斯抬眼答道，安静地被大皇子戴上象征着荣誉的皇室勋章，直到眼尾瞧到那一滴眼熟的深红药液落入杯中，才沉静地落下眼皮。 忠诚之杯在骑士的手中微微摇晃，平稳中带着波动，终于被举至老国王的眼前。 “陛下，请允许我为阿诺德皇室献上我的忠诚。”利乌斯沉声道。 拉瑟福德泛着细纹的眼角微微拢了拢，半晌才抬手放到了利乌斯的头上，缓缓念诵起誓语来。 塞斐尔有些紧张，站在看台下有些看不清，他还特地喝下变形药化成白鸽，飞到了高台的栏杆上看。 一旁的大皇子瞅了这只白鸽几眼，几秒后轻笑着把塞斐尔抓在了手里，轻巧地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在这看岂不是更近？”安德森低声道。 塞斐尔：…… 誓语终于被念诵完毕，利乌斯以骑士的身份再接续宣誓了一遍，老国王才终于接下了忠诚之杯。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直直盯着那泛着金光的圣杯，直到紫红的酒液被灌入老国王的嘴中—— ——咕嘟 老国王才刚喝下了一口，下一秒只见一道黑影瞬间闪过！ 原本半跪在拉瑟福德身前的利乌斯突然暴起，横空劈出利剑猛地朝老国王的心口戳刺过去—— 第111章 四周的侍卫抵挡不及纷纷面色惊恐目眦尽裂，却见一旁站立的大皇子却反应极快地侧身飞扑过去，替老国王挡下了这一刀。 猩红的血液汩汩流出，安德森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溅在了利乌斯的身上。 塞斐尔也被这一幕唬得愣愣的，白鸽受惊扑扇着飞到半空中，雪白的羽翼也染上了血色。 不是……这都什么什么！怎么跟给他说的不一样！ 怎么多了这么多剧情！？ 不是让老头喝完就得了吗？自爆什么啊！ 塞斐尔瞬间将目光投到利乌斯身上，一闪身就想冲过去带走他，却见利乌斯反应极快地翻身从高台坠落，一转身化作飞鸟消逝在眼前。 小白鸽飞翔的动作瞬间停滞在半空中，一转身朝殿外飞去。 一向都是塞斐尔骗别人，没想到，这次会被看起来最老实的利乌斯骗了一头。 塞斐尔恨恨咬着牙，跟随着小光丝指引的方向逆风飞翔，心里暗暗道：利乌斯，你完了…… 第80章 冲天的耀眼金光自防护阵法中心升腾而起, 层层荡开的金波内夹杂着杀伤力极强的虚幻箭矢，层层交叠着朝刺客的方向追踪而去。 法师团众人也纷纷举起魔力权杖，对着结界处释放元素力攻击, 一时间, 整片竞技区都被元素力的各色光芒充斥着。 身形瘦弱的白鸟被光波连连击中，沾染着血色的羽翼在空中纷纷扬扬掉落着残羽，但却身形灵巧地在声势浩大的攻击中穿行着。 一时间，原本古井无波般沉静的竞技场乱作一团，拉瑟福德抱着大皇子的手微微颤抖，直到巫医和魔药师赶到心里才放松下来。 男人浑浊的眼瞳里隐隐闪烁着什么，将昏迷过去的安德森安置完毕后，隐隐泛着金光的眼追逐着白鸟躲避的路线, 半晌哑声道, “希罗，把弓箭递给我。” 身旁的侍从一愣，急忙将王位旁刻有银蛇饰纹的弓箭递给了老国王。 拉瑟福德缓缓站起身, 肌肉虬结的双臂猛然施力撑开弓弦, 随着无形的黑雾缓缓缠绕上银白的弓体，男人稍显老态的面庞也泛起些许诡异的微笑, 银亮的箭矢对准空中正吃力躲避的白鸟, 手一松狠狠射了出去—— 箭矢如流星般破空而行，裹挟着一股无形的黑雾正中白鸟胸口。 ——噗呲 腐臭的气息瞬间弥漫上空, 被箭矢横穿身体的白鸟径直从空中坠落下去，半道被另一道迅疾的身影截走，转瞬便消失在眼前。 瞧见这一幕，拉瑟福德微微扬起唇角，怔怔然垂头瞧了瞧自己的双手, 终于泄出一声餍足的笑意。 “派一队人出去搜寻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国王哑声道，随手将弓箭抛给了身后的侍从。 “遵命！” ———————————— 另一头，塞斐尔心急如焚地抱着长官的身体飞速穿行于密林间，七拐八拐躲开身后守卫的跟踪，眼看前方就快要没路了，他狠下心咬咬牙一头栽进了暗色森林中。 身后紧紧撕咬的髭狗们终于停下了追捕的脚步。 交互水镜被立即启用——“陛下，他们闯进了暗色森林……” 守卫迟疑着打探了一下四周的方位，开口道：“是在东口没错……” 拉瑟福德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暗色森林？不用追了，回来吧。” “他活不了多久了……” …… “真是好样的，利乌斯……” “你可真行啊……” 塞斐尔絮絮叨叨数落着昏迷中的利乌斯，紧锁着眉疾行于林宇内，嗅见鼻尖愈发浓郁的腐臭气息，心下愈发焦急。 他不知道老国王动用了什么术法，射出的箭身上可能抹了些东西，不然不会是这种味道。 眼见着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塞斐尔心下也有些不安起来，瞧着眼前被巨型暗元素植株分开的两条小径，有些犯起了难。 身后隐隐传来不明生物的嘶哑低吼，脚下不明的植株还一直蠢蠢欲动地想往他身上爬，急得塞斐尔头上都冒起冷汗来。 他只能先将利乌斯的伤口用治愈术止住血，别的魔药也不敢给利乌斯乱吃，眼见着男人鼻尖的呼吸越来越弱，塞斐尔咬咬牙，不自觉攥紧了身上的传送卷轴。 要现在回去吗？ 正当他准备启用传送卷轴时，身前的一条小径内却突兀地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塞斐尔浑身紧绷，正想转身找个地方藏好，一道熟悉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塞斐尔！” 他身形一滞，猛地抬起了头。 ———————————— “主人没事的，你放心吧。” 银发精灵眨着水蓝色的大眼睛安抚着塞斐尔，手下轻轻地将陌生的草药汁敷在了利乌斯胸前的伤口处，随即站起了身。 塞斐尔环顾四周，在这间巨大的树屋上来回游移视线，紧张的心情终于得到了舒缓。 “真的假的，我看那老国王的箭有些不对劲啊……”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没过一会儿就掐掐男人的脸，看看体表的温度正不正常。 阿卜肯定地点了点头，挠挠头道，“我可是精通药理的精灵，你还不相信我吗？真就是普通的伤口，只是不知道闻起来为什么这么怪……” 塞斐尔安下了心，另一个疑问却浮上了心头，“你为什么在暗色森林里，还就你自己一个人？” 闻言，阿卜像是还有些别扭，努了一会嘴才低声道，“奥希莱治好我后就放我离开了，我本想等利乌斯过来接我，可等了好久，他却一直不来……” “后面奥希莱也不知道去哪了，只是让我自己回暗色森林，说有人会需要我帮忙。”成年精灵卖乖似地朝塞斐尔眨了眨眼睛。 “这间树屋也是我自己新盖的！”阿卜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我对暗色森林很熟悉，在这里呆了好久的，成年了还是有好处，我感觉自己现在能轻松应付森林里的那些怪物了……” 小精灵一直在叨叨，似乎很长时间没人跟他说话，现在话匣子可算是被彻底打开了。 可塞斐尔没这闲工夫听他胡扯，思绪一会儿就飘到了别处，说实话这奥希莱也太能算了，真就无限透支自己啊…… 不管怎么样，塞斐尔这次真得狠狠感谢这太姥姥，当然也要多谢谢阿卜，不然他还真有点穷途陌路那味了。 他垂下眼细细打量着利乌斯的伤口，竟莫名有点能体会他当初假死时利乌斯的心情了。 不过他可比利乌斯过分多了，毕竟连个身体可都没留下。 塞斐尔幽幽叹息起来，手指轻轻抚过利乌斯的领口，帮男人松了松紧扣的领结。 刚解开领口，总觉得下面有什么硬硬的圆圆的东西，他蹙起眉，手指顺着领口探了进去—— ——黑绿相交的细绳上，串着两颗熟悉的球状物。 乍一看是两颗玻璃球，可这里面密封着的，却是翠绿澄澈的两颗眼球。 塞斐尔有些怔愣，雾灰的眼底反射着浅淡的绿意，手下无意识摩挲起小球来。不知道利乌斯用了什么术法，竟然能将眼球做成装饰品，这么久都没有腐烂。 他的心情一瞬复杂起来，敛下眉眼将细绳重新藏进了男人的胸前。 几天前两人在一起时，他可是一次都没见利乌斯戴过…… 塞斐尔轻轻叹了一口气，适才郁积于胸的那股怨气无缘无故地散了个干净。 “长官啊……” ———————————— 水沉日当天出了两件大事：一是老国王拉瑟福德于荣誉大典时险些遇刺，据传言是北境的潜逃罪徒犯恶意报复行刺，大皇子安德森因此身受重伤；二是老国王重赏大皇子安德森，不仅将东山港区与希诺莫海的治理权进一步放给了安德森，甚至剥夺了萨米尔家族在北境霍斯托哈州的领土治理权，转而作为补偿赐给了大皇子安德森。 誓言契约的魔法约束使得领主受制于国王与圣廷势力，萨米尔家族的治理失职间接使得罪徒犯下了行刺国王的惊天恶行，国王的怒火以主城为中心辐射到四境之中，任谁都抠紧了魔法契约过日子，生怕违背契约的神罚降下丢了据守已久的领土。 一奖一罚，似乎将大皇子安德森的继位权巩固得更加牢靠，头一次打破了碧波港以元素实力继位的亘古传统。 似乎民众都觉得会有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夺战会在唯二的皇子间展开，但没人知道二皇子早已被替换了灵魂，碧波港的下一位君主早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是夜，大皇子的寝殿内，拉瑟福德正守在安德森的床前，与孩子絮絮叨叨嘱咐着些什么。 “最近好好养伤，别的就不要想了。”拉瑟福德咽下喉间不明涌上的黏液，总感觉晚上自己的身体不是很舒服。 安德森面色有些苍白，闻言弯唇点了点头，像是不经意般开口道，“父王，我还有个愿望，能不能……” 拉瑟福德顿了顿，温和道，“尽管说出来。” 第112章 安德森敛下眉，声音如同羽毛一般轻盈，“我想，去探望一下母亲……”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耶里浮教堂看守森严，我……” 室内寂静无声，原本和谐的氛围瞬间如坠冰窖，拉瑟福德原本慈爱的面容一瞬阴沉下去，半晌站起身淡淡道，“你母亲的尸首有专人看守，耶里浮距中心城距离太远，最近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安德森缓缓捏紧了身下的绒被，几秒后重新扬起唇瓣，轻轻举起身侧的药碗抿了一口，缓缓道：“确实，儿臣现在的身体也不太适合远途活动，还是父亲考虑得周到。” 拉瑟福德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身下孩子的头顶，“好好休息。” 老国王的身影逐渐消逝在眼前，安德森的面容也逐渐冷淡下来，一言不发地从床上站起身，静静地走向窗边。 “让谢利尔夫人加快速度吧。”他轻声道。 身后，一道漆黑的身影快速点头，随即消逝在黑夜中。 ———————————— 跟玩似的，利乌斯第二天便从昏迷中睁开了眼睛，与在床头看护的塞斐尔大眼对小眼，沉默了好一会儿。 塞斐尔尽管心里早都不生气了，但瞧见利乌斯这心虚的样子，还是有些玩性大发地演起了戏。 “长官醒了啊，恢复得还怪快的。”塞斐尔皮笑肉不笑，一转身走出了卧室。 利乌斯心下一急，猛地坐起身拉住了塞斐尔的手，语速极快道，“我知道雪莱要是把手札交给了老国王的话，拉瑟福德就一定会练，那些功法毕竟我做了改动，不会起什么作用……” “如果告诉你我后续的行动，说不定你会阻拦我，所以我才……” “不要生气，塞斐尔……”男人熟练地捏着塞斐尔的手往自己的怀里钻，十分过分地操控着塞斐尔的手捏着身前的软嫩。 “长官，你作弊！”感受到手下温热的触感，塞斐尔惊了一惊，不甘不愿地重新坐到了床前。 利乌斯越来越会了，这是何等惊人的成长速度……塞斐尔不得不承认这套他确实很吃。 瞧着眼前虽然神色很不满，但手下又很诚实的塞斐尔，利乌斯不自觉扬起了眉尾，一丝笑意流淌在面庞上。 塞斐尔幽幽叹出一口气，指尖戳刺着长官胸前愈合的伤疤，不满道：“真亏了阿卜，不然我就把你带回银霜堡了，你再想回来都难。” 闻言，利乌斯歪歪头，主动将脸凑了上去，轻轻在塞斐尔唇边印下一吻，“那不更好？” 塞斐尔身形一滞，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身前的男人，开口质问道，“如实交代，你还跟安德森做了什么交易！” 见状，利乌斯轻咳一声，这才娓娓道来，“安德森想要在老国王死前巩固一下自己的地位，忠诚之杯会经他之手，自然要撇清嫌疑，找一件更吸引人注意力的事来做，一箭双雕……” 奥希莱的占卜也不算完全精准，毕竟水沉日当天他确实没有拿到浦格港的密钥，不过也可能有利乌斯异常行动的干扰因素…… 两人休整了一番，利乌斯就跟被做法一般再次恢复了活力，带上阿卜强行跟着塞斐尔一起回到了主城。 彼时，在弗南帕学院——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正如火如荼地在学院内开展起来。 事关暗元素与其他元素力学生的分院矛盾，本院学生内部早有怨言，如今在弗南帕劳里签发署谢利尔夫人的操盘下，潜伏已久的矛盾被催化点燃，大规模的游行活动瞬间引起了高层的重视。 于是在水沉日后的第二天，掌管分院权利的圣殿不得不上请国王裁决，老国王却毫不留情地否决了合院的申请函，并决定立刻通过全城水镜宣布国王诰令。 或许原来塞斐尔还不太明白拉瑟福德对于暗元素的负面态度如何而来，但在修思礼身死后老国王对于黑魔法手札仍孜孜不倦搜寻的态度来看，塞斐尔或许明白了一点。 某些时候事物的正负属性并不重要，而将不可控的事物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重要的。 一旦强大的力量变得普遍，那谁还愿意屈居人下？暗元素之上是被奉为邪物的黑魔法力量，一旦掌握暗元素的人变得越来越多，那离黑魔法还远吗？ 契约的绝对控制一旦被外力撕裂，在元素力满溢的世界里，王权的传递将不再由正统的血缘传递。 话说奥罗拉王后不也是暗元素，到最后跟修思礼这个更厉害的国师搅在了一起，不知道拉瑟福德心理阴影有多深。 到现在塞斐尔也不能确定安德森究竟是谁的孩子，毕竟老国王明面上只有奥罗拉这一个不幸早逝的王后，说是拉瑟福德的但又跟他长得不太像，但说不是他的吧，他对这个不像他的孩子又这么宠爱，难不成是通过某种术法确定的血缘？ 塞斐尔幽幽叹了一口气，瞧着主城漩涡水镜中逐渐显现的老国王的身影，不自觉扬起了眉眼，凑近利乌斯低声道，“那个神圣的魔鬼，说是三天内死亡，我怎么瞧着老国王的气色还挺好的？” 闻言，利乌斯不自觉扯起唇角，亲昵地蹭了蹭塞斐尔，低声喃喃道，“你可瞧好，好戏要上演了。” 第81章 流动的透明水镜中——满头银发的拉瑟福德缓缓抬起了双眼, 浅灰泛金的眼瞳直视着眼前的水镜，头顶宣示着王室权威的耀目金冠仍在隐隐闪光。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线缓缓自中心城水镜中逸散，镜像一同投射到弗南帕学院前, 越过城堡高墙穿透主城大小街道, 似乎不仅是为了镇压游行，也在向全城人隐隐昭示着什么。 “亲爱的碧波港民众们，自光明神降世为阿赞德人开拓沃土以来，碧波港已然存续数百年……” “暗元素分院于塔尔巴郡早有先例，光暗之区分并非一朝可改，分院之举是为守卫碧波港民众的生命与未来存续，歧视与垄断之说纯属宵小于内作乱之行……” “历数过往，掌管智慧与力量的先驱并非单由暗元素持有者所垄断, 望弗南帕学子秉承规训诫条, 心向正神，莫被邪法之捷径所诱使……” 老国王言辞凿凿，听上去是很恳切, 但从底论起却经不得推敲。 话里翻来覆去说是过去早有先例如今只是顺承, 可论到根本却没阐释清楚分院的底层原因，归根结底是拿光明神的名头在压, 就看有哪位领头羊敢不怕死地站出来反抗圣廷了。 塞斐尔不自觉啧啧出声, 偷摸着朝周围撇过眼去，立马就望见弗南帕游行学生里大片压抑烦躁的面庞。 这可行不通啊, 在神权至上的碧波港，这种学派代表的政治游行貌似声势浩大，可实际上却很难冲破圣廷神使的镣铐。 就看那所谓的‘神圣的魔鬼’，到底要怎么发挥出来了。 塞斐尔这边正想着，身旁垂下的袖摆却被利乌斯轻轻拉了一下, 男人音色清润，罕见地轻了语气：“来了。” 他心一跳，立马抬头望去———— 老国王那边还在语速缓慢地说着些什么，可下一句刚开了个头，整个人却不由自主地滞住了，浑浊泛金的眼球骨碌转动一下，下一秒卡在了原地。 中心城水镜下观摩的民众见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抬起了眼，纷纷交头接耳窸窸窣窣起来。 “怎么了？我刚走了一下神，老国王怎么停住了……” “我也不知道啊，刚还说得好好的……” “不才说塔尔巴郡的历史吗？老国王忘词了……” 天色也似台后配合表演的幕布一般，霎时明媚晴朗的天气无端阴沉下来，黑压压的云层不间断地浮上天际，好似有一场暴雨即将降临。 只见水镜之上的老国王缓慢地移转眼球，浅灰的眼仁越翻越上，没过一会儿两眼中的灰瞳已然完全消失在纯白的眼眶中，密密麻麻的血丝便疯了般繁殖开来，竟然跨过眼眶嘶啦啦朝眼下的皮肤蔓延开来。 “天，那是什么……”最先发现的民众惊疑不定高喊出声，仿若濒裂前的号角声一般，惊惧的波浪层层向后席卷开来，水镜之下的小人也逃也似的纷纷向后散去。 遭遇这么大的疏漏，原本该及时关闭的水镜却也不知在何人的掌控之中，竟然一直挂在揽月阁前，水色的波纹静静荡漾，完全无视了这一场怪相。 浓黑的气体不间断地从老国王的身上溢出，拉瑟福德惊恐地发现自己完全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眼睁睁看着皮肤上裂出恍若蛛丝般细密的黢黑纹理，一团又一团畸形的腐臭脓块从裂口间冒了出来，甚至还在皮肤上隐隐游动。 “安，安德森……”拉瑟福德的嘴还在不断抽动，剧痛从上半身逐渐向下蔓延，他的身体不自觉向右侧大皇子的方向倒，“快，快救救我……” 议政厅阴影处，安德森一袭纯黑长袍静静站立在原地，锐利冷淡的黑眸静静地望着眼前悚然的这一幕，许久才扬起了唇角，轻声道，“父王稍安勿躁，我马上……就来救你……” 第113章 主广场人影攒动，民众惊恐的喊声中夹杂着猜测的试探，一时人心惶惶，法师团和守卫士兵也纷纷冲进了议政厅，对着突现异状的老国王有些束手无策。 “这，这看着有点像黑魔法啊……” “你看国王身上的那些畸形瘤块，不跟当年修思礼……” “谁告诉你修思礼是那样的，难不成你要说国王也修习了黑魔法……” “当年宫里谣传的，不就是……” “怎么没人管管这个水镜，这拉瑟福德不会从里面爬出来吧，我还不想死呢……” 民众惊疑不定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整个中心城已然陷入人心惶惶的不安中。 法师团的领头老法师也有些不安地握紧了权杖，这些显眼的症状他当年也见过，确实是喝了‘神圣的魔鬼’的才会有的症状，与早年间传言的修炼黑魔法的异状确实相似，可…… 老法师颤颤巍巍地朝一旁站立的大皇子投出了视线，安德森也缓缓转过头，微微朝他扬起唇角，轻声道，“法师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 老头花白的眼映着身前皇子高挑的身影，终究是垂下了眼，魔药无解，拉瑟福德身死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缓缓收起了权杖，沉声道：“殿下小心。” 议政厅灯火通明，安德森撇开侍卫快步上前走到老国王的身旁，语气含着关切，“父王，你感觉怎么样？” 拉瑟福德早已说不出话来，苍老的手指如鹰爪般死死钳住大儿子的手，硬生生压出了几个血洞来。 安德森轻嘶一声，下一秒刚想把老国王从座位上扶起，却见拉瑟福德的□□猛然撕裂开来，化成四瓣血淋淋的肉肢，倏然狠力扣在了安德森的身上。 水镜同步传输着现场，民众瞬时传出后怕的吸气声，你一言我一语，负面的言论瞬间飞速滋生，大量或真或假的传言以主城为中心不胫而走。 “怪不得支持分院呢……原来是老国王自己练了黑魔法，还在这义正言辞地编谎话……” “原是走上了当初修思礼的老路子……” “当初拉瑟福德违抗王命强娶奥罗拉王后，几个暗元素扎堆了，怪不得自己也……” “大皇子没事吧，周围的法师都是干什么吃的，现在怎么还不把拉瑟福德解决了！！？” 塞斐尔悠悠然站在原地，戏谑地瞧着水镜里‘父慈子孝’的一幕，凑到利乌斯耳边低声道，“这安德森还怪会玩的，一套接一套，不去演话剧可惜了啊？” 利乌斯没言语，眼瞳轻轻眨了一下，半晌才道，“如果他没练雪莱送过去的那套术法，说不定还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可惜……” 男人的目光冷淡下来，不知是在为被主上辜负而心寒，还是觉得现下发生的一切都有些无趣。 塞斐尔笑了笑，对着利乌斯的侧颈拱了拱，试探道，“你说安德森上了台，会对你怎么样？” 闻言，利乌斯淡淡转过头，轻嗤一声道，“你是想问他会不会抓着你想要的东西不放吧？” ——那块浦格港的密钥。 塞斐尔侧过头去，眼睫故作悲伤地向下压了压，语气还带着点难过，“长官怎么这么想我？我可不是这种人……”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侧肩却被人轻飘飘拍了下。 “塞……塞斐尔？”青年试探性的话语传了过来，黑眼珠里暗藏疑惑。 眼前人一头黑发，长着一张完全陌生的清秀面孔，但这语气……塞斐尔忽地沉默了下来，从脑海深处扒出了一个他已然遗忘很久的人——兰伯特。 他顶着这张陌生的脸施施然露出了笑容，“好久不见啊……” 兰伯特见他这副笑嘻嘻的样子，就知道眼前人是塞斐尔无疑，瞬间火冒三丈，连戏都顾不上看了，“狗东西！活着都不知道给我……” 直到看到塞斐尔身旁站着的男人，兰伯特脑中转动片刻，在猜出男人身份之时嘴里的音便一下子被掐灭了，瞬间闭紧嘴尴尬地站在原地。 “哈哈，不好意思，没看见旁边还……” 塞斐尔憋着笑，赶忙把兰伯特从利乌斯的视野里挪开，言简意赅，“回去再说。” 兰伯特灰溜溜地站在两人身后，再次感慨情绪误事，跟个萝卜一样一言不发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利乌斯冷淡的目光好似要直直穿透塞斐尔把兰伯特扎个半死，沉下眼问道，“他是谁？” 塞斐尔快速瞟了眼利乌斯的表情，迟疑几秒后犹豫道，“我的同伙。” 兰伯特：不是……这对吗？真就一秒出卖？ 利乌斯没言语，再度转身打量了一番身后的青年，在那平坦的前胸上扫了一眼，随即便淡淡地转移了目光。 兰伯特：……确定没威胁了是吗？ 总感觉受到了两次重击呢。 几人之间暗流涌动，水镜内呈现绝对压倒态势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不知是安德森凑到拉瑟福德耳边说了些什么，已呈颓势的老国王忽地浑身颤抖，猛然从王座上暴起，身上熊熊燃起暗色的变异火焰，□□撕裂的肉肢愈发用力地卷住安德森，状似要将人强行与自己绑在一起活活烧死在议政厅里。 四周的守卫见状就要提着刀上，安德森却猛地抬手止住了周围人的步伐，下一秒从怀中掏出一柄银亮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朝老国王的心脉捅了过去。 腐臭的黑液溢了一地，老国王通白的双眼直直盯着那柄匕首，不知在想什么，良久缓缓松开了紧缚着人的下肢，睁圆双眼咽了气。 或许是阿诺德皇室第一个死不瞑目的国王。 暗色的变异焰火仍在升腾，安德森在守卫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议政厅，奔跑过程中一枚泛着浅淡黄光的菱形透镜被男人握在手里，轻轻一举便不知从何处引来汹涌的蓝绿水液。 ——于瞬息之间扑灭了殿宇内的变异焰火。 这场弑父的情景剧被全城观摩，却没任何人敢评判他的性质。 直至此时，安德森略显疲惫的英俊面庞才终于出现在了水镜的大屏上，男人呼吸急促，却还是对着民众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诸位，因涉及黑魔法事宜，后续情况仍需法师团跟踪调查。请大家安心，光明神在上，阿诺德家族不会欺瞒任何一位碧波港的民众。” 水波荡漾，一场盛大的情景话剧终于在继位者的话语中落幕。 民众议论纷纷，却在此刻被迟迟赶来的护卫兵清理退场，也不知适时这群士兵都跑哪去了。 ———————————— 就这样，关系尴尬的三人搭伙来到了酒馆里。 二层拐角内侧的房间——塞斐尔安顿好长官，便想拽着兰伯特去隔壁谈事情。 临走时，利乌斯却忽地堵住了门，冷着脸站在原地，忽地卸去了面容的伪装，将目光对准了兰伯特。 兰伯特感觉莫名其妙的，什么意思？让他也卸？还是单纯想展示自己的帅气面庞？ 塞斐尔牙都快笑掉了，连忙挡在兰伯特身前，一眨不眨望着长官，轻声道，“利乌斯，兰伯特要是在你面前露了真容，后续回银霜堡就不太好混了……” “你又跟他没什么交集，不用……” ——砰 利乌斯淡淡地用刀鞘怼了怼身后的木门，“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们就在这谈，用交互术，我不会知道谈话的内容。” 闻言，塞斐尔一愣，就连兰伯特也有些好奇地睁圆了眼。 望着固执的长官，塞斐尔不用想也知道什么原因，低低叹出一口气，对着兰伯特使了个眼色。 ———————————— “不是，你情人不会是被你搞出心里阴影了吧……”兰伯特抽了抽嘴角，暗暗瞥了眼对面静静坐着的利乌斯。 “你还真长久啊，那这位……以后要跟你回银霜堡吗？” 塞斐尔一怔，沉着眼思虑一番，半晌才开了口，“他会跟我一起回去，但不会永远呆在银霜堡。” 原本他是想着利乌斯跟他一起留在银霜堡就好，毕竟在塞斐尔看来碧波港给利乌斯带来的全是不好的回忆，这么多讨厌的人和事，没有一件是塞斐尔喜欢的。 可是……他并没有真的问过利乌斯，即便他问了，想必以利乌斯现在的心理状态，也会为了他留在银霜堡，这不是塞斐尔想要的。 碧波港是利乌斯的家，他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就算有太多糟糕的人和事，可一些感情是无法割舍的，何况…… 塞斐尔轻叹一声，打算将这个话题放到之后再谈，等到长官和他真的一身轻的时候，他再与利乌斯好好聊聊。 打定主意，塞斐尔转换了话题，开口道，“水镜里你看到没？那个碎片引来的水能够灭掉拉瑟福德的变异焰火。” “那种火元素，瞧着还是跟西修罗尔同源的……” 他舔了舔嘴唇，语气有些戏谑，“意思就是西修罗尔在浦格港秘境里藏着的龙水之月，其实是自己的火元素的克星。” 第114章 兰伯特咂了咂嘴，“怪不得帕默克那么想要，三番五次派人过去……” 他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无奈道，“那个精灵的占卜，说传递之时会很容易得到密钥，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是在安德森的手里。” “但有一个问题，安德森到底有没有修炼那种变异火元素？” 二皇子加西亚被塞斐尔替换了灵魂尚且不提，可安德森的元素力还是个谜，没有人亲眼见过安德森动用元素力，自然也无从得知他的元素种类。 闻言，塞斐尔微微弯眸，忽地朝身后的长官转了过去，暂时停止交互术，对着男人轻声道，“长官，你知道安德森是什么元素力吗？” 利乌斯正静静地捧着水杯抿水，闻言淡淡道，“纯种暗元素，没有别的。” 兰伯特瞬间睁圆了眼，用眼神示意塞斐尔：他怎么知道？ 塞斐尔也有些吃味，不满地质问道，“长官怎么跟他那么熟？连他的元素力都知道？” 利乌斯斜睨他一眼，当着外人的面也敢不声不响放出一个闷雷，“因为安德森是修思礼的孩子。” 塞斐尔：…… 兰伯特：…… 如此安德森的一系列行径似乎就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不是完完全全的弑父夺权。 老皇帝估计亏心事做多了，不然不会落得一个这么惨的处境，既被带了绿帽，唯一一个孩子还被替换了灵魂。 不过，塞斐尔倒不觉得老国王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他们两本来长得就不像，可能临死前击溃他的另有其言。 两人默不作声地转回身重新回到交互术中，顿了好一会儿兰伯特才开口道，“如果安德森继位没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只需要探探这位新王的口风了……” 变异火元素的持有者大头属于长虹使团，但现在已被击溃，或许还有些胆小的余孽藏在碧波港，大多数聪明的应该早已坐上轮渡远航了。 帕默克要这东西原本就是为了制衡主战力西修罗尔，可现下……对上新王倒不一定能真的起作用。 但这些可不在两个卧底的考量当中。 塞斐尔微微思虑一二，决定先抱利乌斯的大腿去面见这位新王，毕竟上次安德森把他放上肩的动作倒是很顺滑，不像是不知道他身份的样子。 两人商量了一下后续的行动，随即兰伯特便顶着利乌斯幽深的目光匆匆离开了酒馆。 塞斐尔见利乌斯的目光又回到了自己身上，莫名好奇地扬了扬眉，“利乌斯，你怎么对他那么关注？” 利乌斯没言语，把门锁好缓步站在了他的身前，半晌单膝蹲了下来，蜜色的十指插进塞斐尔的指缝，沉声道，“我怕你跟他跑了。” 塞斐尔身形一滞，目光落到了利乌斯浓密的睫羽上。 男人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唇瓣也有此些干涩，“塞斐尔，你最好信守诺言带着我一起回银霜堡，如果你半路扔下我，”他垂了垂眸，轻声道，“我会伤心的……” 第82章 夜幕降临, 塞斐尔的原貌也适时现了出来，头顶两只毛茸茸的尖耳轻轻颤抖，灰眸望着身下的长官缓缓眨了眨, 随即便抿起了唇。 “利乌斯……” 他轻轻呼了口气, 双手温柔地贴在男人的脸侧，摩挲着有些干涩的皮肤，半晌低下了头。 湿热的舌尖顺着唇表慢慢舔舐过去，勾缠着男人发颤的粉舌重重地咬了一下。 “嘶……” 利乌斯痛哼出声，不解地抬头望向眼前的情人，琥珀色的眼瞳里藏着一片湖泊，蒙蒙雾气自眼底升起，模糊了眼前塞斐尔的面庞。 “利乌斯, 如果我真的抛下你, 你又会怎样？”塞斐尔猛地抱起男人，拖着利乌斯的臀部轻巧地把人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室内寂静无声，利乌斯没言语, 眸底暗沉一瞬, 下一秒突兀地扑上来狠狠咬住塞斐尔头顶的兽耳，顺着柔软的内芯朝下舔着, 许久都没蹦出一个字。 毛茸茸的兽耳相较塞斐尔自己的耳朵来说更加敏感, 被利乌斯咬着咬着身后就莫名痒了起来，没等他想出来怎么作弄长官, 尾椎骨传来的酥麻感让塞斐尔一下子愣在原地。 “嘶……” 一条蓬松的灰白狼尾就这样扎破衣服，肆无忌惮地从塞斐尔的尾椎骨上方伸了出来。 利乌斯咬着人的动作瞬时一愣，目光古怪地划过这条乱动的大尾巴，右手不自觉向前一探，轻松地抓住这条毛茸茸的事物。 还下意识地捏了捏。 下一秒, 塞斐尔便不自觉闷哼出声，猛地抓住了利乌斯乱动的手，狭长的灰眸也危险地眯了起来，“不准动。” 大尾巴外层松针状的毛发偏硬，还有些扎手，内里却相当柔软，像松软绵密的棉花一样，实在是有些好摸，顶着塞斐尔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双眸，利乌斯却还偷摸着又捏了一下。 酥麻的爽感疯狂上涌，塞斐尔眼神一凛，彻底兽性大发，抱着不守规矩的长官一下子把人顶在前门上，压着男人的半身不停摩挲，嘴上也狠狠舔舐起唇瓣来。 灰白蓬松的大尾巴环着男人劲瘦的腰腹，三两下便不老实地从衣摆下钻了进去，利乌斯一开始还由着尾巴乱动，直到…… 男人猛然睁圆了眼睛，目光不可思议地望向塞斐尔，“不…不行，那个不行……” 塞斐尔可不管这些，扯着嘴角低笑道，“长官刚刚可是不乖的很，怎么只准你捏它，不准它弄你啊……” 他轻笑着舔上利乌斯的眼侧，湿热的吐息袭上男人的眼睫，“那可不公平……” …… 尾巴尖粘连着水液，松针状的长毛黏成一缕一缕的，湿答答地垂落在利乌斯身下，塞斐尔此刻才终于恢复人形放过了男人，扬着毛茸茸的凶器把人从门上抱了回去。 “长官太不乖了，顶风作案可得受到惩罚的……”塞斐尔微眯着眼餍足地叹了一声，身下有一搭没一搭挺动着，懒散地替代了尾巴的位置。 “混蛋……”利乌斯呼吸粗重，通红的脸蛋埋在塞斐尔的颈窝里，急促地汲取着鼻尖稀薄的氧气。 “是长官先惹我的……”塞斐尔故作委屈地低了语气，下一秒扬眼将人堵在了软被里，施施然解开自己的领口，弯弯眸调笑道，“不过我大气，允许长官还回来……” 高大的身影将内侧的人影完全压在身下，影影绰绰身形难辨。 适才的话题已经无人在意，唯有水渍声与呜咽声若隐若现。 月上梢头，蓬松的狼尾最终还是被喷溢的液体完全浸湿，一圈圈缠绕在了罪魁祸首的身上。 另一条尾巴坚硬许多，但利乌斯好似不太喜欢它。 “混蛋……不行！” “有……有刺！” “没事的，是软的……我帮长官试过了……” “变态……” —————————— 放肆的结果就是塞斐尔完全惹毛了利乌斯，男人一早上都没鸟他，冷着脸带小鸟塞斐尔进了宫殿。 等到塞斐尔好不容易哄好了利乌斯，秘密会见的大皇子也终于露了面。 安德森殿内的风格倒是与富丽堂皇的主殿相距甚远，银白相交的色系瞧着倒是让塞斐尔很是满意，不安分地站在利乌斯肩上来回乱看。 等到利乌斯公报私仇给了雪白的小鸟一个脑嘣，塞斐尔才终于消停下来。 一夜不见，安德森却像是憔悴了许多，但眉宇间那股装模作样的温和却是少了一些，瞧着更像个正常人了。 男人漆黑锐利的眼瞳自利乌斯肩上的白鸟划过，垂眸低笑一声，戏谑道，“利乌斯，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养宠的爱好？” 没等利乌斯答复，安德森却支着下巴自顾自逗趣道，“不过……小鸟那天已经在我肩上站过了，想来也是亲近我的……” 青年朝利乌斯挑了挑眉，“不如，让小鸟到我身边呆一会儿？”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利乌斯沉了脸色，扯扯嘴角戏谑道，“这样啊……小白，你愿不愿意过去？” 塞斐尔：……什么？ 小白是谁？ 他脑子没毛病，自然不会在才哄好利乌斯的时候再故意惹恼他，于是敷衍地在利乌斯身上拱了拱，以示小白对主人的亲近。 见状，对面的安德森低低笑出声来，半晌轻叹一声道，“其实……我很早之前跟随父王去过一次银霜堡，那次的宴席地点在启日城，我和你的……小鸟见过的。” 塞斐尔愣了一下，没等他想出来，安德森又幽幽补充了几句，“那时候，你的小鸟还长着双碧绿的眼睛，对不对？” 殿内的氛围陷入了沉寂，这种无根据的陈年旧事也没人承接话题，安德森也没在意，歪着头与利乌斯说起话来。 “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我们算是……两清了？” 利乌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才应了声，“殿下，那瓶魔药还剩了… …” 没等他说完，安德森就摆了摆手，轻叹一声道，“赏你了，说不定……你会有用得上的那一天？” 第115章 男人轻轻笑出了声。 利乌斯没言语，塞斐尔倒是盯着安德森瞧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他，但看安德森这副样子，似乎得到密钥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德森听见了塞斐尔的心声，几秒后男人的目光就再度转移了过来，或许是想起了什么，轻飘飘站起身朝利乌斯缓步迈来。 青年站在利乌斯身前，忽地抬起手，像是想摸摸这只外形可爱的小白鸟。 下一秒，利乌斯侧过了身，冷淡的眼瞳盯着安德森，倏然垂下眸告罪道，“请陛下恕罪。” 嚯，称上陛下了。 塞斐尔惊讶地扬眉，目光追随着安德森面上的表情，眼睁睁瞧着青年的表情由平淡转向无奈。 “利乌斯，你还真是……” 安德森放下了手，没再尝试摸鸟，漆黑的瞳底泛着点温和，一眨不眨盯着塞斐尔看了会儿，随后从腰间的暗袋里摸出了一块菱形的碎片。 有点眼熟啊——是浦格港的那块密钥。 塞斐尔眼睁睁瞧着安德森用力将碎片掰成了两块，用银绳串过一半碎片，似笑非笑地将银绳套在了小鸟的脖子上。 “送你了，塞斐尔。” “回去告诉帕默克，如果想好了议和，在浮光季结束前过来找我。” “哦，利乌斯你也是，碧波港永远是你的家。” 安德森眉眼含笑，滑过塞斐尔的眸光闪过了些许回忆的怅惘，下一秒便利落地转身离去。 一瞬间，塞斐尔和利乌斯都愣在了原地。 安德森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就算是在圣殿出了些风头，那他又是怎么在竞技场时就认出他的，况且那时他也没有露出真容。 兰伯特认出他好歹也是从小就跟他在训练场呆在一起，时间一长对他的言行举止熟悉了，可这位又是怎么回事？ 塞斐尔想不出来，利乌斯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抬手摸了摸他的鸟头，转身低声道，“回银霜堡不就知道了……” 男人带着他从密道离开，小鸟脖子上的碎片在昏暗的甬道中闪烁着隐隐的绿光，随着行走的步伐而微微跌宕。 奥希莱说的没错，获得这块碎片的过程，比塞斐尔想的要简单得多。 似乎前路一切的跌宕曲折，都是在为此刻铺垫。 没觉得任务有多难，倒是他跟利乌斯的爱情之路走得更艰难一点。 塞斐尔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侧头望了眼眸光沉沉的长官，轻轻移动爪子靠过去，半晌轻声道，“长官，我还需要去找一个朋友，我还欠他一张传送卷轴。” 利乌斯点了点头，“嗯，我们一起去。” 一起这个词，对塞斐尔来说，还真有点奇妙。 白鸟垂下了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抬起黑亮的眼睛，洁白的羽毛在男人的侧颈上蹭了蹭，“利乌斯，我好喜欢你。” 利乌斯没说话，肩膀倒是绷紧了些，随后走得更快了。 甬道昏暗冗长，但幸好，前方耀目的白日穿透壁顶，隐隐约约透着浅光。 第83章 出了密道塞斐尔就恢复了原样,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跟利乌斯调着情，等赶到圣殿之时时间恰好正午。 “长官，你跟我一起进去？”塞斐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闻言, 利乌斯戏谑地扬起眉来, “怎么，里面也有你的老情人，我还跟不得？” 塞斐尔：…… 他顺手抹了把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正想说些什么，目光却瞥到了主殿门口一道直愣愣站着的人影。 雪莱？ 塞斐尔轻飘飘地凑近利乌斯，语调揶揄起来，“我有没有老相好不知道，你的老相好是真的近在眼前了……” 闻言, 利乌斯面色平淡地斜睨他一眼, 随后缓缓朝着不远处的雪莱走去。 青年面色瞧着不太好，平日里饱和度较高的绿毛在此刻都显得有些黯淡，望着缓缓朝他走来的男人, 手指不自觉蜷了一下。 “团长……”雪莱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利乌斯没言语, 面色冷淡地瞧了瞧他，侧过头道, “军团最近如何？” 雪莱登时一愣, 随即立马急切道，“挺好的, 我按照您留下的文书上的安排一一照做了，骑士竞选时也招募了一些……” 闻言，眼前的男人淡淡点了点头，似乎跟他没有多说的意思，转身就想离去。 雪莱身形一滞, 猛地伸出手抓住利乌斯的手臂，在男人冷冷看过来时又忽地松开，垂下头低低道，“团长，对不起……” “但我从一开始进入克里希，就是授老国王的安排，契约约束下我无法违逆一些指令……” “暗色森林那次……我没料到他派了别人，本来应该是由我……所以……” “我真的没想到……”雪莱说得断断续续的，头也垂得越来越低，灰扑扑的地面上莫名聚起浅淡的水圈，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不用说了，”利乌斯表情不变，挥挥手神色冷淡地打断了雪莱辩解的话，“你本来就是皇室的人，立场不同，也没有什么亏欠我的。” 此话一出，雪莱的眼泪落得更快了，垂死挣扎般问了句，“长官，您身边那个人……是塞斐尔吧……” 他没见过团长跟谁能这么亲密过，除了塞斐尔。 “那时候您选择让撒尼去布阵法隐匿他的行踪，是不是就知道我是……” “我不知道。”利乌斯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我只是觉得与撒尼相比，你的正义观可能不会允许你为一个卧底保守秘密。” “我一直觉得以撒尼的性格会成为先出局的人，却没成想是你。”利乌斯眼瞳深深，目光淡淡滑过雪莱惨白的脸，转身离开前轻飘飘留下一句，“拉瑟福德身死，现在你也自由了，不用觉得亏欠我，我们本就没什么关系。” 利乌斯的脚步声远去，徒留青年一人站在原地。 男人过去留在克里希军团的记忆，也仿佛随着迈离的脚步而一同远去了。 ———————————— 另一边，塞斐尔可不会傻愣愣站在原地等着利乌斯，见两人攀谈起来，便一溜烟跑进圣殿去找他的‘老朋友’了。 或许是知道他要来，霍兰德竟然派了萨修伊在主殿前等他。 青年挺着张臭脸，黢黑的眼瞳冰冷地扫过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容，像是被霍兰德提前告知了身形特征，于人群中一眼便望见了塞斐尔。 随后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随即便迅速地转身朝着礼拜堂的方向走去。 塞斐尔有些好奇为什么是萨修伊过来接他，一般不都是萨莉亚在霍兰德身旁贴身服侍，半晌不动声色道，“阁下，请问萨莉亚助祭去哪了？一般不都是……” 闻言，萨修伊莫名其妙瞟了他一眼，语气里有点压抑不住的骄傲，“你是碧波港人吗？西修罗尔身死，原先大魔导师分管的职责自然要有人接替，萨莉亚助祭在圣殿内资历……” 接下来便是一大段的夸耀似的话，塞斐尔抽了抽嘴角，看出来萨修伊有多使劲夸自己的妹妹了，瞧起来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倒是挺妹控。 塞斐尔歇了跟萨修伊攀谈的欲望，进了礼拜堂便将萨修伊甩在了身后，直直朝着霍兰德寝殿的方向走去。 萨修伊望着塞斐尔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漆黑的瞳底闪过一道身影，转瞬又迟疑地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出门去。 …… ————吱呀 塞斐尔极没规矩地推开铜门，一闪身便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圣子殿下？” “霍兰德？” “亲……” 塞斐尔反射性地就想叫出那个习惯性开口的称呼，但一想到利乌斯可能就跟在他身后，便猛地将那词咽进了嘴里。 “任务没完成？你又回来了？” 一道声音幽灵般自身后传出，塞斐尔转头一看，正是许久未见的霍兰德。 不像他最近见过的许多形貌颓靡的人，霍兰德倒是瞧起来面色从容，长身玉立，一副十分放松的模样。 塞斐尔不自觉挑起眉，语调也揶揄起来，“你的老师都化成骨灰了，你也不说表现得伤心一些，光顾着这些事情，真是让人难过……” 闻言，霍兰德缓步上前，深灰的眼瞳上下扫视了塞斐尔一番，侧过头轻声道，“我倒是没觉得换骨重生的魔药对你有什么损伤……” “不对，”青年突然眯起了眼，目光聚集到塞斐尔深灰的眼瞳上，“瞧瞧，怎么跟我变成一族人了？” 想到自己深灰的眼球，塞斐尔无趣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好奇地问道，“诶，你怎么知道我那药的……” “真当我是傻子，碧波港人不知道就算了，毕竟我还是银霜堡出来的，喝没喝特质魔药尸体的状态可是不一样的，”霍兰德幽幽抬了抬眼，“不像你的情人，不知道实情快要被你吓死了吧……” 第116章 “我当时告诫过你，有些人招惹了不是那么好摆脱的，你瞧瞧……我说的对不对？” 塞斐尔咳了两声，不欲将话题往这个危险的方向引，快速从怀里掏出来一幅银边泛灰的卷轴，朝霍兰德抛了过去。 “我从帕默克的殿里找到了你当时的血液存留，顺便给你带了幅回城卷轴，本人独家阵法~不会引起圣廷的禁锢阵法波动。” “上次走得急，你也没来得及告诉我具体意愿。我想了想还是你自己做决定吧，想走也很简单，就看你急不急了。” 塞斐尔抿了抿唇，迟疑补充道，“安德森的政治倾向似乎与拉瑟福德有很大的不同，如果这趟回去帕默克的态度有变化，那么碧波港和银霜堡的对峙状态估计会发生改变……” “所以，如果帕默克松口将意向带回给了女王，你估计……也许能经常回家？不用急于这一时？” 闻言，霍兰德不自觉蹙起眉，手下捏紧卷轴，眼神直至地望向塞斐尔，关注点却不在自己身上，“安德森把东西给你了？” 塞斐尔耸肩摊开了手，比了个掰开东西的姿势，“回来的路上我试过，确实是我想要的那片碎片，能跟浦格港遗址幻影产生波动。” “我也很奇怪，他好像很久以前在银霜堡见过我，似乎跟我关系……还不错？” 霍兰德眯起眼，像是要说什么，却被塞斐尔突兀上前的动作打断了，“你记得没，第一次见面我喂你吃了点东西。” 对着眼前男人含笑的眼，青年愣了一愣，“怎么，任务完成要给我解药了？” 塞斐尔摇了摇头，戏谑道，“等我跟利乌斯结成伴侣之时，我会在仪式典礼上亲自给你解药。” “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这一次霍兰德没再露出戏谑的表情，盯着眼前人看了半晌，良久才道了声好。 ———————————— 圣殿内守卫森严，这一次利乌斯没能跟着塞斐尔进入圣子寝殿，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礼拜堂，抬头望着奢靡浮华的天顶画一言不发。 塞斐尔远远望着形单影只的长官，心里不自觉抽动了一下，转瞬朝着利乌斯跑了过去。 “长官好乖，就站在这里等我啊~”塞斐尔眯了眯眼，貌似有些开心地笑了出来。 利乌斯却笑不出来，伸手与塞斐尔十指交握，轻声道，“跟你的老朋友说完话了？” 塞斐尔点了点头，歪歪头笑道，“邀请他参加我们的伴侣仪式。” ……？！ 利乌斯一愣，手下不自觉捏紧，望着塞斐尔的眼瞳有些怔然，许久才缓过神来，侧过头直愣愣道，“这里的事都办完了吗？” “长官真是不会转移话题呢~”塞斐尔闷声笑笑，牵着自己的大宝贝快步朝殿外走去，“给兰伯特说一声让他自己回去，我们两换条路走。” 利乌斯不自觉蹙起眉，“换哪条路？不用传送卷轴？” 塞斐尔摇了摇头，瞧着鲜少露出呆愣情状的利乌斯更觉可爱，埋在男人肩头道，“我们坐跨无尽之海的高阶轮船走，带长官好好放放松~” 他转了转自己的魔戒，朝长官示意道，“你爱人现在可是相当的有钱花~” 语罢，塞斐尔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从魔戒中把阿卜放了出来。 银发的高挺精灵甫一出来，就有些晕头转向地坐在了地上，望着头顶的两个人影有些发懵，“主，主人？” 塞斐尔望着迷糊的小精灵，侧过头对利乌斯道，“也带着阿卜出去玩玩，他肯定没去过银霜堡呢……怎么样啊长官？” 利乌斯眨了眨眼，缓慢地点了点头，“好。” 蔚蓝的海波层层叠叠汹涌着向岸边打来，巨力翻飞溅起阵阵波涛，洁白的浪花被肆意卷着涌向人潮，带着新人旧人一齐驶向未定的彼岸。 风轻轻卷着，不知抚过谁的侧脸~ ——呼 第84章 “嘿！塞斐尔！” 熟悉的男音传到耳边, 倚在甲板上身高腿长的男人悠悠然回过头，对着声音来源处望了望，不自觉挑起眉梢, “怎么了, 我的宝贝去哪了，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阿卜努了努嘴，神情灰暗地瞥了塞斐尔一眼，自从小精灵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以来，他的世界观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跟塞斐尔说话还有些别扭，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主人说他有点累，在舱室里呆着没出来, 让我过来找你……” 这是几人登上弥塞号的第二天, 这艘跨无尽之海的高阶轮渡以奢靡享乐为主题，船上大多接待的是富裕人士，从碧波港出发途径元素荒原, 路过中转的艾尔文前哨岗, 最终会在银霜堡海域靠港停靠一夜，第二天重返碧波港东山港区。 航行的五天内弥塞号每晚都会举办大型的海洋主题宴会, 白日的活动也比较繁杂, 塞斐尔以前穷得没坐过，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小钱, 自然要带着长官过来玩玩。 昨晚塞斐尔根本没睡，趁着夜色试了试碎片对龙水之月的调度范围，发现还真没限制，于是临时起兴趣研究了一晚上，就没跟利乌斯一起睡。 听到阿卜这么说, 塞斐尔可有些好奇，利乌斯昨晚可是实打实睡了一夜，自己都没有去作弄他，大白天呆在小房子里做什么呢？ “东边看台有蓝莓夹心小蛋糕吃，你先过去，我等会就来……” 没等到阿卜反应过来，塞斐尔一溜烟就朝船舱内部跑去。 ——咚咚 “长官，你干什么呢……” 塞斐尔悄咪咪从门口钻了进去，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瞧见利乌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倒真像在睡觉一般。 听见上方传来的声音，利乌斯恹恹地睁开了眼，瞧见是塞斐尔后愣了一下，反射性地抬起双臂把人紧紧抱在了怀里，“抱歉，昨晚做了个很长的梦，早上起来有点难受……” “明天我再陪你……”利乌斯面色有些发红，琥珀色的瞳底也泛着点水光，眼睛直勾勾盯着塞斐尔瞧，倒是一眨不眨的。 塞斐尔蹙起眉，怎么感觉利乌斯像是发烧的样子？ 他悄咪咪给利乌斯放了个治愈术，几秒后却没见利乌斯有好转的迹象。 塞斐尔疑惑地嗯了一声，下一秒垂下头与长官额间相贴，确实感觉额头不太烫啊…… 见他这样，利乌斯迟钝片刻随机轻笑出声，“被子闷的，我没事，让我缓一会儿就好。” 这可不行啊，做了什么梦能应激成这样？ 塞斐尔盯着被褥里的利乌斯瞧了半晌，忽地抬头望了望窗外湛蓝的天幕，突兀出声道，“利乌斯，我以前在无尽之海执行过一次任务，你想不想去那看看？” 闻言，利乌斯有些懵懵的，半晌才坐起了身，还没出声便被塞斐尔一把抱起，男人湿热的舌尖细密地舔过他后颈沁出的细汗，低笑道，“我想错了，长官原来位高权重，怎么会没来过这种性质的轮渡……” “这趟可不能让长官无功而返啊，我带长官去更好玩的地方……” ——吱呀 半透明的雕花玻璃窗被一脚踹开，没等利乌斯惊呼出声，塞斐尔就卷着利乌斯一头埋进了水下。 ——哗啦 平静的蔚蓝海面被重物砸出巨大的波涛，裹挟着白亮的水花肆意奔涌，水液沁过两人的鼻尖，强势地淹没过闯入者的身躯，也夺走了珍稀的氧气。 没等利乌斯皱眉，塞斐尔便垂下头吻在了利乌斯的唇上，一口特殊的气体被男人渡了过来，随后四周的水液好似被自动排出，两人周围无形地隔出了一个小空间，氧气得以充盈肺部，利乌斯也讶然地朝塞斐尔投来了视线。 塞斐尔淡淡地扬起唇角，雾灰的眼瞳在水中愈发深沉，狡黠地朝利乌斯眨了眨眼，“很稀有的深潜卷轴哦，我可是回家刨了好久才刨出来的……原本没打算在这时候用，但看长官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模样，我想还是现在用了好了。” “长官第一次当领队出兵是在什么时候？”他快速地转变了话题，揽着利乌斯的腰朝深水下游去。 利乌斯一愣，感受着鼻尖充盈的氧气，怔愣一瞬缓缓道，“十六岁，那时我还不在克里希。” 闻言，塞斐尔笑了笑，弯弯眸啄吻着利乌斯的耳骨，“那你不妨猜猜，我第一次出任务是在几岁？” 水面下寂静无声，越往下沉环境越是沉窒，一切的声响仿若全然被水液吞噬，光线也逐渐昏暗下去，除了肆意游走的深水魔兽外利乌斯看不到任何事物。 他忽地哑了声音，迟疑了好久才缓慢出声，“十四岁？” “哇哦，长官好聪明，”塞斐尔揶揄地笑笑，下一秒却没肯定利乌斯的回答，“其实还要更早一些……” 塞斐尔没有说出那个具体的数字，声线在海水中显得朦朦胧胧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一般，感受着腰间那股温热的触感，利乌斯无端紧了紧手。 第117章 “我第一次的任务地点，就在无尽之海，长官马上就能看到了。” “任务地点，在水下？”利乌斯有些疑惑。 “嗯，没错，我要在水下取一件东西……今天带长官来，也想让长官在水下找一件东西。”塞斐尔垂下眼，瞧见不远处蜂拥而来的鱼群，猛地加快了速度。 不像平静深蓝的海面，越往下越能感受到海底的光怪陆离，朦胧迷幻的色泽在深海显得愈发绚丽，危险性十足的海底魔兽也披上了五彩的花衣，隐隐的红光自眼中闪过，不断地朝着两人的方向撞来。 见状，利乌斯不自觉捏紧了手心，没等他开口，塞斐尔反而轻笑出声，安抚道，“长官不必担心，我既然带长官来这里，就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两人迟迟赶不到目的地，塞斐尔还一副浑不在意四周危险的模样，利乌斯心底莫名涌起一团火气，在昨晚糟糕梦境的加持下愈演愈烈，深吸一口气道，“塞斐尔，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塞斐尔扬了扬眉，钳住利乌斯的下颌把人往前面转，用温柔的语调再次安抚道，“别怕，利乌斯，这不就到了吗？” 眼前———明亮的炽光自身前徐徐展开，色彩各异的巨大流光贝壳散落一地，大多都有一人般高，被弯曲缠连的水草群绞缠在一起，竟然在深海之中形成了一架天然的流动秋千。 水波不断涌过，冲刷着贝壳不断转动，坐在上面似乎能转到天荒地老。 瞧见眼前这幅景色，利乌斯没忍住笑出声来，“塞斐尔，有点幼稚啊……你打算带我来坐自动秋千吗？” “但我感觉，它像是能把我转死在上面……”利乌斯戏谑道，冷肃的面庞上终于升起了些许笑意。 塞斐尔歪歪头，主动拉着长官的手把人带着爬到了大贝壳上面，“放心吧长官，我会控制好他的。” 水波流转，五彩斑斓的鱼群不时从水草间冲撞而过，撞得大贝壳窸窣晃动，塞斐尔把利乌斯揽在怀里，感受着时间的静默流动，慢慢闭上了眼睛。 宁静无声蔓延，利乌斯感受着身后炙热的身躯，垂下眼缓慢地开了口，“塞斐尔，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直到此刻，塞斐尔才缓缓睁开了眼，深深吐息道，“长官，说好了要让你找一件东西的，找到了再告诉你。” 利乌斯微微抬眼，却见塞斐尔缓慢地坐起身把他从怀里放了出来，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利乌斯，我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梦。” “哦？”，利乌斯戏谑地扯起嘴角，“那你说是什么？” 望着眼前的长官，塞斐尔的脸上却没了表情，“除了梦到我不见了以外，还有什么能让长官身体不适到要在床上躺着？” 利乌斯没有说话，塞斐尔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突兀地扬唇笑了笑，“我现在就让长官睡个好觉，等长官醒来就来找我吧。”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利乌斯心里猛地一突，也想从贝壳上站起身，“塞斐尔，你不要乱跑，深海里危险丛生，你……” 他猛地抬眼，望向自己不知何时被银链缠在水草上的手腕，视线倏然扫过塞斐尔光裸的脚踝，声音有些颤抖，“你身上带了几张卷轴？” 塞斐尔弯弯唇，眼睛里却没有笑意，“长官好聪明，放心吧，我第一次来这里就没有用卷轴，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他缓缓抬手，抚过利乌斯微冷的脸庞，歪歪头笑道，“利乌斯，不这样做一次，你永远会害怕我离开，活着的每一刻都会在为我担忧，你没发现你总是在害怕吗？” “你不能忍受视线里我身影的消失，每时每刻都沉浸在分离的后怕中，估计把我绑在身上你都不能完全安心，这样怎么行？” “难不成长官后半辈子要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去吗？那会很没意思的吧……” 塞斐尔幽幽叹息一声，俯下身在利乌斯的唇瓣上亲了一口，唇息交错，他盯着对面人淡淡开口，“宝贝，我就在周围，自己来找我，只有尝试过了，才不会永远沉浸在失去的恐惧中，对吗？” 闻言，利乌斯瞳孔骤缩，咬着唇痛骂出声，“混蛋，塞斐尔… …你个疯子……” “你最好别这样做，没有卷轴… …我万一找不到你，你别……”他挣扎着解开银链，却发现原本受自己控制的银链完全没了反应。 塞斐尔由着利乌斯乱动，缓慢地将自己从深潜卷轴中剥离开来，弯弯眸笑道，“宝贝放心，等我藏好了，银链自然会解开，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塞斐尔！”利乌斯急得眼泪都沁出了眼眶，他从没觉得这么无助过。 “你个疯子……别，塞斐尔……我求你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水中隐隐传出，可惜并没唤回执着离去的男人。 他眼睁睁看着塞斐尔越走越远，直至完全消逝在眼底，不知何处袭来的困意涌了上来，利乌斯身子一软泄力倒在了贝壳上。 水声翕动，咸涩的泪水也被海水卷着流向了远方。 第85章 冰冷的海水不断冲刷着流光溢彩的巨型贝壳, 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下，利乌斯终于睁开了眼。 手腕间禁锢的银链不知何时自动脱落，化成手环缠在腕间, 凉意透过环链丝丝缕缕传递过来, 让利乌斯心底更加沉窒。 “疯子……”男人喃喃着，挣扎着从贝壳上坐起身，望着四周昏茫的景象，深吸一口气快步朝前走去。 他不知道塞斐尔会走多远，也对海底这处空间一无所知，几乎是两眼一抹黑漫无目的地在走。 色彩艳丽的鱼群自然地躲避开利乌斯行走的路径，像是被人为地干扰了方向，魔兽也完全视眼前的人影于无物。 周围越安全, 利乌斯心底的恐慌感就越强, 剧烈搏动的心器几乎要跳出胸膛，静谧的空间里他只能听见自己不安的砰砰声，可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心悸。 视线里隐约有金色的光点闪过。利乌斯反射性地就要朝着那处走, 可前进了几步才忽地想到塞斐尔早已改变了发色, 巨大的失落几乎快让利乌斯的心情沉入幽深的谷底。 男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脚继续前行。 不知何时起, 一旦塞斐尔不在身边, 利乌斯整个人就会陷入一种极端的崩溃状态，似乎连操控身体活动也成了困难。 想想, 快想想，利乌斯… … 你要怎么找到塞斐尔，你身上有他的什么东西…… 心脏发出巨大的悲鸣，似乎难以承受当下的压力，时刻都在朝着破裂的状态发展。 利乌斯深吸一口气, 望着眼前遍布珊瑚群的深水谷地，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那对莹绿的眼珠，惨白的指腹衬得祖母绿的眼珠更加透亮，仿佛还能看到对面人在朝他俏皮地眨眼。 男人紧紧地捏着这对被加工成装饰品的眼球，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在塞斐尔回来后自己也没有把眼球还给他的想法，似乎这种单纯的占有还在隐隐昭示着某种意义，某种利乌斯无法失去的意义。 浓黑的丝线昭示着物主藏匿的方向，利乌斯望着魔力指引的路径，干枯的心器也活跃了起来，趔趄着朝着指示的方向快步走去。 幽深的海谷低地被茂密生长的海草包围着，利乌斯近乎执拗地将海草齐齐斩断，泛着血丝的眼瞳死死盯着眼前昏暗的洞穴，一步步缓缓踏了进去。 越向里走，反而光线愈发明亮，莹亮的海珠浅光从石壁间透了出来，隐隐描绘成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影，正虚弱地斜靠在洞穴的石墙上，面色惨白地盯着一步步走来的男人。 失落颤动的心脏再次有了落地点，别离的恐慌被愤怒吞噬，一瞬间那些莫须有的畏惧也仿佛通通被海水卷携带走，飘向了无底的深渊。 塞斐尔浅浅笑了出来，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餍足，濒死的窒息感已经让他无法说出话来了，他静静望着利乌斯，无声开口。 ———长官，你找到我了。 迎面而来的是近乎疯狂的掠夺，从洞穴外走来的男人狠狠压在了塞斐尔的身上，冰冷的唇瓣猛烈地相互厮磨，些许气息被来人强行渡了过来，利乌斯似乎恨不得将身下人吸干一般，呼气少进气多死死地将塞斐尔压在原地。 感受着濒死的快感，塞斐尔反而戏谑地加大了嘴角的弧度，任凭利乌斯作弄他。 瞧着眼前死不悔改的男人，利乌斯鼻尖的呼吸更加粗重，颤着手猛地用力掐住塞斐尔的脖颈，眼睁睁看着惨白的面庞愈发凋零，男人的面庞逐渐青紫肿胀，他心里的痛感也呼啸着急剧加重。 ————尖锐的警报声在脑海疯狂奏响 “我真想掐死你。” 他倏地松开手，靠在塞斐尔的颈窝里深深吐息，抬手重新将深潜卷轴放回了塞斐尔身上，两人之间无形幻化出新的空间，直到充盈的氧气再度降临，塞斐尔才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长官，找到我是不是很开心？”塞斐尔笑盈盈的，没力气拥抱长官，只好虚弱地轻声问着话。 第118章 “再来几次长官会不会变得更厉害？”他肆意揉捏着男人千疮百孔的心脏，似乎非要把利乌斯彻底折断重塑才好。 闻言，利乌斯眼神一暗，猛地一拳打了过去。 ————砰 指关节撞击到石壁上发出重响，塞斐尔瞧着滴答答掉落血珠的手背，闷笑一声舔了过去。 湿热的舌尖摩挲着破皮处，带来痛感的同时心底又无端升起一股异样的满足。 利乌斯只是觉得怪异，似乎跟塞斐尔呆久了，他长期坚持的某些信条也在逐步崩塌，瞧着眼前恶魔般顽劣不堪的男人，心里除了愤怒竟只余无奈。 不安空悬的心器被重重击碎，彻底瘫倒时却在深海中有了落地点，无形肆虐的狂风卷着心底沾满尘埃的碎片呼啸离去，唯余下最重要的那片。 ——昏暗的海底洞穴里，塞斐尔被海珠莹亮的浅光映着，像是一直在看着他。 一个小人在心底向他招手————你瞧，无论他跑到哪里，你都能找到他。 ————他永远在那等着你。 ————他只是在等你。 利乌斯重重地闭上眼，浓密的眼睫似有若无地在塞斐尔的颈间划过，男人一句话没说，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了身下的塞斐尔，餍足的吐息也消逝在昏暗的海底。 “长官，我不信你察觉不到你的问题，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我自然要帮你。” 利乌斯没言语，兀自咬着塞斐尔的皮肉发泄这心里的不满，血腥味夹杂着深海的腥气，带来无端的缱绻。 塞斐尔垂着眼，心情颇好地抬手揉了揉长官的脑袋，觉得自己这趟罪没白受。 唔，就是有点害怕利乌斯受不住。 不过幸好，长官不愧是长官。 他不自觉弯了弯眉，唇瓣亲昵地在男人湿淋淋的额头亲了亲。 斑斓的鱼群悠然游走，吐着泡泡自顾自朝远方而去。 海面寂静无声，海底波涛汹涌。 ———————————— “扣扣” “长官～～～”塞斐尔托长调子喊着屋里的人，果不其然下午回来利乌斯就不理他了，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塞斐尔微微眯眼，下一秒侧过身去。 “长官，那我走了哦，你自己注意安全。” 脚步声远去，站在门后的利乌斯也压下了嘴角，心情有些复杂，夜晚游轮上会举办品酒会，塞斐尔今天本就伤了身体，难保不会在上面喝个昏天暗地再躺到别人怀里。 男人思虑片刻，两分钟后打开了房门。 ——嘭 一个巨大的‘人形抱枕’猛地扑倒了利乌斯，塞斐尔哈了两声，眉眼张扬地望着地上的男人，柔下语气揶揄道，“我离不开长官啊，你陪我一起去嘛。” 利乌斯深深吸了两口气，把塞斐尔推到一边，咬着牙道，“……走。” 甲板上处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各色酒香混杂其中，深蓝的天幕上不时划过洁白的雁群，为品酒会点缀上些许不同的色彩。 “尝尝这个……”塞斐尔故意使坏给阿卜喂了杯紫鸢尾，这种酒瞧着色泽艳丽，但喝起来可不那么好受。 傻白甜晕乎乎地被灌了一杯，下一秒就面目扭曲地朝盥洗室跑去。 计谋得逞塞斐尔便露出了笑容，正想转头跟利乌斯说些什么，却见男人早已离开自己去到了金枫浆的席位，手指捏着琉璃杯轻轻抿着。 饶是知道利乌斯没有这么快能走出来，但能主动表现出来这种迹象，塞斐尔心里也有了一丝怅惘。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长官整日黏着他，他会担忧利乌斯的精神状态，可乍一离远点，塞斐尔又贱得没边地开始怀念起来那段时光。 他静静站在原地，望着利乌斯落拓挺拔的身形，目光从男人光洁的额头滑向笔挺的鼻梁，最终在微微沾湿的唇瓣上一扫而过，半晌垂下眼微微扬起唇角。 瞧瞧，利乌斯像是天生就适合这种氛围，早年间家庭氛围的浸润和兵团的阅历培养出了男人独特的气质，瞧着就跟他这混不吝不是一道的。 所以呢，回到银霜堡一段时间以后，自然不能让利乌斯单纯地呆在自己身边。 或许他可以找到一种方法，一种长官会同意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达到这种平衡或许对两人都好。 塞斐尔思虑一番，直到眼睛亮起，他才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朝利乌斯飘了过去。 “长官～” ———— 五天后，轮渡正式抵达银霜堡片区，塞斐尔欢欣雀跃地带着伴侣和孩子回到了主城。 塞斐尔作为顺位第二的训导师，自然有一栋自己的居所，虽说比不上利乌斯老宅的豪奢，但也格外具有田园风气质。 好久没回来，一进大门就被扑了一身灰，他有些抱歉地朝利乌斯望了一眼，却没想到男人的表情有些出神，似乎正在仔细地打量着他的家。 一栋整洁的二层小楼，花园里种着塞斐尔几年前闲来无事洒进去的金野茉莉，虽然长时间无人打理，变异种的花圃也生长得格外顽强，一进门便是扑鼻的芳香。 塞斐尔也没什么物欲，但格外喜欢收集一些古怪的小玩意，一堆奇形怪状的元素培养皿散落在一楼片区，就连软榻靠垫都爆着弹簧，给人一种破落户的气息。 他以前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见利乌斯的注意力也被这些破烂吸引，莫名就有了点不自在，“阿卜，萤石灯应该被窝放在了一楼拐角的杂物间，你先帮我搬过来，我带你主人去放下东西。” 阿卜哦了一声，下一秒就见塞斐尔拉着利乌斯的手朝二楼走去。 “真不害臊……”纯情的傻白甜有点脸红，自顾自当苦力走进了杂物间。 二楼———似乎比一楼的‘垃圾场’能好一些，但也没强到哪去。 利乌斯望着空旷到除了一张大床外什么都没有的卧室，却没有张开嘴说什么，反而是有些意外的心疼。 估计是常年在外出任务，所以塞斐尔才不会经常回来，所以这里才会…… 塞斐尔没察觉到利乌斯的想法，整个人有点像焖熟的虾子，八百年才脸红一次，立马牵着利乌斯的手让人坐在了床上，随后开始从浴室里找起清洁用品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学不会净化类的魔法，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窘迫！！ 塞斐尔恨恨地咬了咬牙，还没把东西拿出去，利乌斯却从外面探出了头，罕见地露出点笑意，“我来帮你吧。” 他才不要呢，塞斐尔有些不情愿让利乌斯一来就干活，正想用交互术摇个人过来帮他，突然将目光放到楼下，一溜烟跑出去高声喊道，“阿卜！阿卜！” 阿卜灰头土脸地从杂物间跑出来，目露疑惑，却听塞斐尔喊道，“大宝贝，你会净化术吗？” 精灵在炼药上犹有天赋，但一些简单的术法大多精灵也是会的，见阿卜闻言点了点头，塞斐尔立马泄了一口气，完全没有压榨童工的心虚感。 利乌斯望着有些窘迫的塞斐尔，心里空虚的一角不知为何也被补上了一点，似乎是瞧见了一向恶劣狡黠的男人的另一面，侵占感和独占欲得到了满足，所以才会…… 几人正忙碌着，漩涡状的水波却自塞斐尔的身前徐徐升起，直到帕默克的面庞显露在水波后，塞斐尔这才想起被忘在脑后的任务。 没等帕默克露出揶揄的质询表情，塞斐尔抢先发了言，“抱歉首领，我这就过去。” 身后，利乌斯的视线在陌生人的面庞上轻轻扫过，随后淡淡垂下了眼。 第86章 艾德里训导廷——— 银发黑皮的高大男人垂眸望着手中的碎片, 半晌才抬起了头，悠悠然望着眼前的塞斐尔，扬起嘴角道, “很好, 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只是……” “安德森真那么说？”帕默克的表情透着丝奇怪，手下也不自觉摩挲起碎片来。 “真实意图尚且不能确定，但密钥确实是他亲手交到我手里的……”塞斐尔垂着眼，不想看见帕默克这张让他生气的脸。 男人嗤笑一声，莫名地盯着塞斐尔瞧了几眼，“你真记不起来？” 闻言，塞斐尔身形一滞, 扬言询问道, “首领，你像是知道点什么的样子……” 他这一问，帕默克反而摇了摇头, 饶有兴趣地转了转手中的碎片, 语气揶揄：“这是你的事，到了时候你自己会想起来,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美妙的回忆。” 塞斐尔还想再问, 可帕默克却没了兴趣，利落地从席位上坐起身。刚想转身离开, 几秒后却突兀地回过头，施施然提醒道，“下一届王室训导廷的遴选快要开始了，如果有结束外派任务进位高阶廷的意愿，记得早做准备。” 男人撩起眼皮淡淡瞥了眼塞斐尔, 沉沉叹息出声，“我对你可是很有信心的，希望能在入选的名单上看到你。” 塞斐尔眼神一亮却没言语，眉梢压低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19章 “高阶训导廷……” ——————— 另一边，阿卜的净化术可是帮了大忙，整座散发着流浪气息的二层小楼焕然一新，显得院子里的破烂都熠熠生辉起来。 利乌斯站在阳台边垂眸晾着软被，脑海中闪过交互水镜中那个陌生的面孔。 瞧着年龄有点大了，应该是塞斐尔的长官一类的人物，这个时候叫他过去，应该是为了浦格港密钥的事情。 他对银霜堡的军部体制不太了解，塞斐尔也从没告诉过他，好像除了用自己的身份卖惨搏怜爱外没再提过自己以前的事。 不过也算不得求怜爱，估计只是一种角色扮演，并且塞斐尔大概率乐在其中…… 男人的眼眸再度暗了下去，手指捏着薄薄的软被，思绪更是坠入了无底深渊。 就在他整个人都丝丝缕缕冒着黑气时，一块小石子被人却偷摸摸从一楼被扔了进来。 “塞……塞斐尔！” 青涩的童音传了过来，利乌斯微微蹙眉，掀开软被朝外探出头去，目光恰好与一楼的小男孩对上了视线。 一瞬间，海洛奎尔张大嘴巴完全呆愣在原地，几秒后猛地跳了起来，“哇！你是谁！” 海洛伊丝姗姗来迟，听到弟弟濒临破音的喊叫声，也挑起眉推开大门朝里面走去。 ———— 等到塞斐尔提着一堆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银霜堡美食回到家里时，才发现客厅里整整齐齐端坐着四人，几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周遭的气氛很是沉默，不知从哪翻出来的莫伊红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白汽缓缓蔓延至半空，还在冒着热气。 “哇哦，这么准时，我刚回到家你们就来了？”他出声打破了沉滞的氛围，目光划过情绪淡淡的长官，落到了正朝他挤眉弄眼的海洛伊丝的脸上。 塞斐尔憋着笑，主动走到了利乌斯的身旁，揽住男人的肩膀，俯下身轻笑道，“给你们介绍下，我的爱人——利乌斯。” “旁边这位是阿卜，应该看的出来是个光精……” ——嘭 海洛奎尔手上的弹弓不小心落到了地上，小男孩双眼圆睁瞧着这位身高腿长的麦皮男人，几秒后猛地脖子前伸，几乎要凑到利乌斯的眼前了，“什么，可你不是个男人吗？” 下一刻——海洛伊丝皮笑肉不笑地把海洛奎尔一把拽了回去，她抬手狠狠捂住小孩的嘴，弯弯眸对着利乌斯道，“抱歉，他比较蠢，没什么见识。” 海洛伊丝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语气有些揶揄，“很高兴认识你，我本来还以为塞斐尔要单身一辈子呢……” 她也不是蠢人，没在第一次见面去打探利乌斯的底细。 闻言，利乌斯扬唇露出点笑意，琥珀色的眼瞳沉静地望着眼前的女性，淡淡道，“没有，他很好。” “也很高兴遇见你，只是不知道，你是……” 哇哦，还挺主动出击的…… 海洛伊丝饶有兴趣地扬起眉，端起红茶抿了一口，“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塞斐尔的同僚，训导廷的御用魔药师，海洛伊丝。” 她揉了揉身边小鬼的头发，轻笑道，“这是我的弟弟，有点调皮，叫海洛奎尔。” 本以为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却没想到利乌斯下一秒真就正式地介绍起了自己，“我来自无尽之海东面的碧波港，现在……是一名见习骑士。” 好家伙……海洛伊丝愣了愣，没想到对面这么真诚，还没说点什么答复，却被身侧站着当花瓶的塞斐尔抢过了话头，“我买了点香喷喷的椰丝蛋挞和柠檬月鸭，长官没吃过吧，我们去餐厅……” 语罢，像是想起了什么，捏着阿卜的后颈把人一起带去了餐厅，还不忘回过头跟海洛伊丝道，“等我一会儿……” 身后，海洛奎尔愤愤不平地甩开了姐姐的手，“不要碰我，你手上有腐烂的乌鸦血的味道……” 海洛伊丝可没空搭理小鬼，盯着利乌斯高挑的背影看了又看，不知品出点什么来…… “我怎么记着，照那边传来的消息……那位抓捕到桑特牧师，暴露塞斐尔身份的人就叫利乌斯啊，但好像不是见习骑士来着……” 海洛奎尔一副无所谓的眼珠，爬到桌子底下捡起自己的弹弓擦了擦，顺嘴道，“那又怎么了，又不是你的姘头……” 下一秒，一个暴栗便狠狠地打在了海洛奎尔的头上，绿毛女阴森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从哪学到这个词的……” 海洛奎尔彻底没了动静。 ———— “训导师，是类似军团的部门吗？”利乌斯有些疑惑，支着下巴瞧着摆弄鸭腿的男人。 闻言，塞斐尔低低笑出声来，不甚在意道，“类似于法师团跟军团的结合吧，不过人数比较少，主要是在天南海北地出任务，银霜堡是有专门的法师团跟军团的，我们嘛……” “还兼顾下一届‘卧底’的培养事宜呢……”塞斐尔垂眸道，他没准备主动跟利乌斯说这些，毕竟他是卧底的事正是利乌斯之前心头的大雷，他没想再一次提起惹利乌斯不快。 对面的利乌斯静静瞧着他，和一旁吃得邋遢的阿卜形成了鲜明反差。 半晌，利乌斯才轻声开了口，“今天叫你过去的人，是你的长官？” 闻言，塞斐尔动作一滞，眼神透露出几分危险，要笑不笑地盯着利乌斯，“你说什么呢，我的长官可只有一个，他只是训导师团的首领，而不是我的长官。” 敏感的心器仿佛被轻轻挠了挠，利乌斯不自觉蜷缩了手指，没再出声。 “帕默克叫我过去上交碎片，除此之外……就是……” 塞斐尔顿了顿，直到利乌斯的目光重新放到他身上，他才缓缓继续道，“银霜堡训导师大多执行军部卧底及王室宣发任务，一般有两种发展路径……” “一是呆在训导廷分期执行派发任务，另一个，便是向上晋升，成功进入王室高阶训导廷，假以时日继任首领帕默克的职位……” 利乌斯静静听着，直到塞斐尔止住话头，他才轻轻颔首，“不错，想必你会是下一个帕默克。” 闻言，塞斐尔轻声笑笑，歪着头望向长官，“利乌斯，你难道不觉得相比成为首领，我更想离开训导师团吗？” 对面坐姿笔挺的男人淡淡地撩起眼皮，抬手轻轻把塞斐尔额前的发丝别到脑后，施施然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不会轻易地把碎片交到他手里。” “憎恨与脱离的欲望或许在幼时存在，但现在的你……”，利乌斯静静地望着他，“似乎乐在其中吧。” “王室的元素契约如果那么好解开，你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瞧见长官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塞斐尔有些不满地压低眉骨，叹息道，“长官，你没有原来好玩了……” “是吗？”利乌斯不咸不淡地斜睨过来，“但我觉得你玩的还挺开心，甚至……爱不释手？” 记忆中蜜色的滑腻软肉似乎还映在眼前，随着主人的动作前后移动……塞斐尔罕见地没反驳。 利乌斯真的学坏了，塞斐尔终于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终于在利乌斯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呈现。 ———— 可事实上，塞斐尔有些话并没有说全，进入高阶训导廷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七位席中他最大的对手还有常年难觅踪迹的no.1。 除此之外，一年的秘境挑战期更意味着他要跟利乌斯分离不少时间。 塞斐尔没有做好准备，他觉得利乌斯也没有。 男人在说见习骑士时微不可察的停顿塞斐尔不是没有察觉到，拉瑟福德已死，能放利乌斯平安离开已经足够证明安德森的立场。 誓言契约比人心更具说服力，相比银霜堡，作为生长故土的碧波港应该更得利乌斯青睐。 他有心让利乌斯离开自己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毕竟是将自己一手带起的军团拱手让人，没点遗憾是不可能的。可是说出来……塞斐尔又怕自己看似放手的言论会成为男人痛苦的根源。 塞斐尔不知道利乌斯现在的心态如何，并不打算这么快就跟男人分开，情侣蜜月还没度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往后靠靠吧。 ———— “所以，你在想到底要不要去？”海洛伊丝有些无语地后躺在软榻上，望着头顶掉皮的天花板陷入沉思。 “还好吧……也不是那么难抉择，按照长官现在的情况，如果他受不住我自然不会去，带着长官天南海北地跑也别有一番趣味……后天风影花海园开放，我需要三张……你有传送票没？” 话题转换得如此之快，海洛伊丝原本的思绪也被瞬间打断，她抽了抽嘴角，极不情愿地从魔戒里抽了几张出来，“穷死你算了，不是刚从帕默克那领了佣金吗！？” “那哪够啊……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塞斐尔盯着传送票瞧了瞧，突兀地觉得自己应该去打个短工，有了伴侣后似乎花销也在猛涨，不能像原来那样过一天是一天了。 第120章 他总不能连请利乌斯出去玩的钱都没有。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脑海瞬间灵光一闪，整个人猛地站起身来，兴致冲冲地朝楼上大喊道，“阿卜！” 第87章 可怜的小精灵就这样被老奸巨猾的塞斐尔拖走了当额外苦力, 利乌斯瞧着阿卜呆呆地被塞斐尔喊走，也有些好奇地朝楼下望去。 在与那位洒脱不羁的魔药师对上视线后，利乌斯有一瞬间的怔愣, 随即缓缓地朝后退了一步。 他总感觉, 这位海洛伊丝小姐，似乎从他身上瞧出了点什么，但是…… ————吱呀 属于塞斐尔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男人似乎有些兴奋，朝着他摆了摆手，“长官，你在家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出去玩……” 门被关上了, 但楼下的那位小姐却并没有离开, 规矩地站在楼下，良久才温声道，“利乌斯首领, 我们能谈谈吗？” 利乌斯身形一滞。 …… 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 海洛伊丝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利乌斯身上隐隐蔓延的黑气，轻笑一声道, “利乌斯, 你修习的黑魔法，似乎与旁人的有些不同。” 她顺着那缕浅淡溜走的黑气朝下望, 嘴里喃喃着，“似乎格外巧妙啊……” 利乌斯没立刻吭声，端起凉透的红茶微抿一口，“抱歉，我不会把它交出来。” 闻言, 海洛伊丝愣了一愣，下一秒捧腹大笑起来，“这位先生，你想哪去了，我可对这些没有兴趣……” 她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有些好奇道，“我就是有些诧异，好久没见过这种形态的了……” 一道灵光瞬间划过脑海，利乌斯敏锐地捕捉到了海洛伊丝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好久不见的意思是，你以前……见过？” 是修思礼以前来过银霜堡？还是另有其人？ 海洛伊丝但笑不语，轻飘飘朝利乌斯伸出了手，“先生，想要情报也可以，但是……总得给我些报酬吧。” 利乌斯眉梢微挑，没有开口。 “我想要的也不是特别多，就从您现有的手札中择出那么一页就够了……”女人笑了笑，揶揄道，“我只是想研究研究……就当是给你爱人为数不多的朋友的见面礼，如何？” 塞斐尔的朋友某种程度上跟他还有些共同点，都挺会打迂回战术的，刚刚还说不感兴趣…… 他轻巧地放下手中的琉璃杯，淡淡开口，“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海洛伊丝没放弃，狐狸似的眼眸眯了起来，进一步加码道，“跟塞斐尔还有点关系哦，你确定不想知道吗？” “以他那时候的状态，现在可不一定能想起来呢？”女人奸诈地扬起了嘴角。 “而且就算他想的起来……你可比我了解他，他会轻易告诉你吗？”海洛伊丝轻飘飘地甩出筹码。 利乌斯沉下眼，几秒后缓缓抬起头来。 ————— 是夜—— 塞斐尔带着累得魂都飞了的阿卜走在回家的鹅卵石小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安抚着撅着嘴的阿卜，“……这也算人生体验，你想想……你劳累了这一天，为你主人创造了一大笔财富，明天到那他会玩得多开心……” “而且你自己也挣了这么多，到时候不用花主人的钱，岂不是更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塞斐尔坏笑着，额前湿淋淋的发丝随着行进间的动作缓慢摇晃，几缕冷汗溅了出去。 在塞斐尔的言语安抚下，阿卜疲劳的灵魂得到了慰藉，用力地点点头嗯了起来。 “主人好不容易休息一下，我确实该出点力。”精灵认真的小脸格外唬人，塞斐尔憋着笑点了点头，一人一精灵快步行走在小径上，直到遥遥望见二层米白小楼的身影，两人才卸了一口气。 树影摇曳，一身睡袍的利乌斯站在树下，静静地望着从远处走来的塞斐尔，眸中飞快地闪过什么，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 “利～乌～斯～” 塞斐尔拖长尾调喊着他，眸中兴味盎然，“瞧瞧，长官怎么这么好，还在门前等我呢？” 阿卜一见利乌斯，不知为什么鼻头一酸，总感觉自己被骗去当了一天苦力，敢怒不敢言，委屈地想钻进主人怀里求安慰。 瞬间把塞斐尔一路上的言论抛到了脑后。 可还没碰到，一只手便从身后伸了过来，拉着阿卜朝另一边闪去，“不行哦阿卜，你身上全是酒馆里别人的气味，不可以碰到长官哦……” 阿卜瞳孔地震，嘴里喃喃着，“ 怎么这样……” 随即便一甩头钻进了屋内，以行动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塞斐尔笑吟吟地望着利乌斯，随即双臂一展把利乌斯抱进了怀里，餍足地叹息出声，“长官……我好想你……” 利乌斯起初没言语，下一秒忽地侧头摩挲了一下塞斐尔的侧脸，轻声道，“你带他去哪了？” “去精灵酒馆走了一趟，让阿卜体验一下新玩意儿……”塞斐尔轻笑出声，肆意在利乌斯面前颠倒黑白胡言乱语着。 利乌斯没言语，推开塞斐尔牵着他的手往里走，“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好反常…… 塞斐尔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来说利乌斯应该批评他才对，怎么会一言不发就这么揭过了？ 等到走进前厅，望着桌子上还没收拾好的杯具，塞斐尔眯起眼道，“我走后海洛伊丝没走？” “长官还跟他呆了一会儿？”他的语气有些疑惑。 利乌斯嗯了声，“随便聊聊，没什么，问了下黑魔法的事。” 闻言，塞斐尔上下端详着长官，凑近他低声道，“临走前在碧波港时我查探了一次，你的身体状况还不错，最近没有出什么状况吧……” 他的手顺着利乌斯的腰部滑过，小光丝也灵敏地滑了进去，四处探查着男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肿块之类的。 利乌斯轻叹一声，扯着小光丝把凝成实质的元素力扯了出来，仰头在塞斐尔嘴边轻啄了一下，“我没事，只是海洛伊丝对黑魔法感兴趣，问我要手札罢了……” “手札？”塞斐尔眉心微蹙，不满地揽过男人的腰腹，抵着人额头发牢骚，“下次别理她，一肚子坏水，走的时候我应该带着她一起走的，脸皮真厚……” 利乌斯听着男人嘴里的话，越发觉得这说辞用在塞斐尔身上还挺合适的，不由得微微扬起嘴角，露出点笑意。 望着塞斐尔写满不老实的脸，海洛伊丝的话又回荡在耳边，利乌斯望着人的眼里也不由得浮现点心疼，下一秒掩饰般将自己埋进了塞斐尔怀里。 他压低嗓音道，“明天打算去哪里……” “带你去看花海，里面还有惊喜，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塞斐尔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在利乌斯的发旋上徘徊。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啊，今天晚上对他也太温柔了吧…… 塞斐尔蹙眉想着，但海洛伊丝不在他也不能知道两人的谈话内容，只能将事情压在了心里。 接下来被利乌斯不安分的手指一勾，塞斐尔整个人更是蠢蠢欲动，黏糊糊亲着人朝二楼走去，瞬间把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 ———— 风影花海园坐落在银霜堡北部的特里斯山，是银霜堡唯一一片四季不败的花海，时刻随着山间冷风的吹拂肆意舞动，盘旋在乌黑的特里斯山脊久久不歇。 今天来的人不算太多，但全都朝着特里斯山顶的方向进发着，除了塞斐尔他们还带着只小精灵外，剩下全是一对对伴侣的组合。 阿卜再迟钝现在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尴尬地埋在利乌斯背后抬不起头来，闷声道，“今天不用带我来的，这里好像是……” 瞧他这脸皮薄的样，塞斐尔闷笑一声，钳着人的后颈把他从利乌斯背后拉了出来，“这有什么，这是对你辛勤劳动的补偿，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塞斐尔这一通言论，又把好骗的阿卜哄好了，小精灵还有点愧疚昨天自己闹的小脾气，半晌扯了扯塞斐尔的衣角，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 利乌斯瞧着没心眼的小精灵，现在终于开始反思起自己原来是不是真的缺乏对阿卜的教育，才把人养成了这样一副单纯的模样。 塞斐尔可不在意这些，拉着利乌斯的手快步踏着阶梯朝上赶去，“长官我们走快点，到了上面还有我给你的惊喜呢。” 淡紫的飞舞花瓣夹杂着纯白的碎叶，一个个漩涡状的花旋不间断地在主路两边徘徊，鼻尖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利乌斯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被转得有些晕，只能跟着塞斐尔的步调一个劲地朝前走。 在塞斐尔步调的加持下，几人快速挤到了最前排，抢先占据了特里斯山顶最完美的观景视野。 斑斓的花海旋涡一览无余，微冷的风轻柔地拂过脸侧，卷着泛着甜的香气和雨水后泥土的清新气息一齐涌入鼻尖。 浓黑的山脊与高饱和色调的花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天色湛蓝，远方还不时呼啸着风声，整片天地之间似乎只有自己与身边人。 第121章 站在纯粹的自然环境中，人仿佛才能在此刻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利乌斯有些怅惘，深沉吐息间望向了身边的塞斐尔，琥珀色的眼瞳朝男人眨了眨，半晌才扬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塞斐尔看出来利乌斯很喜欢这里，心里正暗爽着呢，可是这还不是他想展示的全部，光看景岂不是太单调了？ 他捏着手心，嘴里暗暗倒计时着，似乎快来了…… 下一秒，一旁美美吹着风的阿卜忽地惊呼一声，伸手朝天际指去—— “哇！” “那，那，那是……” 浑身闪耀着银白亮光的巨龙自远方飞来，流畅雄伟的身形几乎要将天边的整片白日侵占，于漆黑的特里斯山脊间蜿蜒起伏，竖长的巨瞳紧紧盯着塞斐尔几人所在的方位，扬着修长的头颈缓缓朝几人飞来。 炽热的吐息丝丝缕缕焚烧着空中飞舞的花瓣，直到银白的竖瞳无限贴近塞斐尔飘扬的额发，周遭的人们频频发出惊呼声，银龙才停下了前进的趋势。 巨龙的竖瞳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傲慢，喉咙间还泄着些微的低鸣，但就是这样也听着格外刺耳，似乎在指示着塞斐尔什么。 利乌斯瞳孔微缩，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忽地扭头朝塞斐尔望去。 果不其然，塞斐尔正扬眉悠悠然笑着，揽过利乌斯的腰腹，凑在男人耳边轻声道，“利乌斯，想不想坐上去？” “你……跟它是好朋友？”利乌斯迟疑道，有些艰难地说出了后几个字。 塞斐尔闷笑一声，径直让阿卜变小藏在自己的魔戒里，随后才揽着利乌斯跨过围栏朝空中跳去，“以前做任务遇见过，帮了赫斯德一次，这次算他还我的，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微凉的银白鳞片随着主人的扭动而相互摩擦，发出铮铮般的金属摩擦声，没等塞斐尔揽着利乌斯坐稳，傲慢的赫斯德就叛逆地展翼朝特里斯山尖飞去。 塞斐尔不满地啧了一声，让长官抓住巨龙颈间倒竖的逆鳞，随后将下巴抵在了利乌斯的锁骨上。 “长官，抓稳了，别让它把我们晃下去。”塞斐尔轻声说着，底下的赫斯德似乎听到了，喉间的鸣声更大，不满地朝山间喷出一团火球，似乎在威慑着两人一般。 利乌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附在塞斐尔耳边低声道，“瞧起来它不是很愿意的样子，你不会是……威胁他的吧……” 塞斐尔诚实地摇了摇头，扬唇笑道，“我真没有，只能坐一会儿，长官好好享受，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耀目的金光自身旁拂过，映得龙身上的鳞片愈发银亮，巨龙也好似在欣赏自己的身形一般，特地在山谷间的清潭上一掠而过，尽情展示自己流畅优美的身形。 阿卜这时才被塞斐尔放了出来，有些惊异地坐在硕大的龙脊之上，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望去，不时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两人感受着四周呼啸而过的风声，一群群不安躲避开来的白鸟顺着巨龙来时的方向退去，惊鸣声不绝于耳。 利乌斯安静地坐着，感受着耳侧塞斐尔的呼吸，弯弯眼睛扬唇出声道，“我很开心，塞斐尔。” “那就好。”塞斐尔餍足地眯了眯眼，觉着今天没白来，这条恶龙吝啬可是得很，只答应捎他们摆几圈，似乎很恶心人类身上的味道。 不过长官开心了就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没等塞斐尔再开口，身前的利乌斯却缓缓从颈间扯下了自己贴身佩戴的‘项链’，将它藏进了塞斐尔的口袋里。 ——是那双祖母绿的眼球。 塞斐尔一愣，有些不安地动了动，“长官，怎么突然……” 身前人没回头，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银麟，半晌轻笑道，“塞斐尔，我还是觉得绿眸的你更好看。” “我也该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了。”利乌斯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颈窝里塞斐尔的下颌，“高阶训导廷的竞选，是一年之期吗？” 塞斐尔抿了抿唇，有些不满道，“是海洛伊丝告诉你的，我那天就应该……” 没想到身前的利乌斯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触摸着空中无形流逝的冷风，怅然道，“一年罢了，希望一年后，我会以一个更好的自己接近你。” “一路走来这么辛苦，怎么能没有一个好结果呢？”男人像是在说塞斐尔，又像是在说着自己。 “你也是，塞斐尔。”男人回眸朝他若有似无地眨了眨眼，“希望你能更富有一些，不然连房屋的税费都要交不起了。” “我们碧波港见。” 深色的龙翼微扬，遮蔽日光一闪而过，耳畔的声音也仿佛朦胧起来，塞斐尔定定地盯着利乌斯瞧了会儿，双手收紧男人的腰腹，半晌垂下头沉沉叹息一声，“长官，我会的。” “我们都会更好的。”他扬唇笑了起来，雾灰色的眼瞳随着主体的回归而逐渐褪色，缓慢转变成了翡翠般的碧绿。 浓黑的发丝在日光的照耀下渐渐染上金色，直至灿金的发尾勾连着光束藏进身前人的臂膀里，塞斐尔才彻底埋下了头。 冷风朔朔，银翼回旋。 第88章 十个月后—————— 风声呼啸, 极冷的冰笋顺着洞顶稀拉拉地滑落，毫不留情地直直坠落下去，与冰面撞击发出况然巨响。 “塞斐尔, 阿努德秘境已经开了, 再挺过最后一次就能出去了……” “再坚持一下，就剩最后一个人了……” 昏沉的视野随着眼眶无力的开合而颤动，干涸的锈色痕迹附着在塞斐尔的眉骨之上，蔓延至凹陷的眼眶，沾湿了几根睫羽。 塞斐尔低叹一声，挣扎着坐起身避开海洛伊丝拍他的动作，幽深的绿眸直直射向岩壁对面站立着的男人，要笑不笑地扯起唇瓣, “真是非要让我死在这才甘心啊……” 他的四肢僵硬得好像能摩擦出老旧机械运转时的嘎巴声, 咽喉部的血管也好似淤堵肿胀了起来，黏膜充血，整个人有种快废了的感觉。 对面的男人没说话, 无机质的银灰眼瞳冷淡地盯着塞斐尔, 良久薄唇轻启：“高阶廷只有一个席位，别在这装模作样。” 闻言, 塞斐尔有些无趣地轻嗤出声, 支着身侧的石壁缓缓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秘境入口走去。 这个no.1太难缠了, 简直就是个人形兵器，照这样打下去早晚会把他打残。 海洛伊丝作为训导廷的御用魔药师，遵循召令在两边不断地灌魔药维持他们的生命体征，非要让两人不死不休地争斗到最后一刻才肯罢休。 看来是真的只能活一个。 塞斐尔疲惫地阖了阖眼，脚下都有些不稳起来。 ‘好想长官啊……好想好想好想……’ ‘不知道利乌斯想我了没……这么长时间, 没忘了我吧……’ 塞斐尔深沉吐息，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跟利乌斯通讯了，还有两个月，下一个水沉日，他就能见到长官了。 他可不能死在这。 到时候利乌斯找了第二春，哭都没地方哭。 等着我啊，利乌斯………… 塞斐尔抬手缓缓捏紧颈间冰冷的银哨，伸出手指细细擦干净小哨表面的白霜，抬脚跨过洞口。 寒霜扑面而来。 ———————————— 与此同时，碧波港南部巴克拉奥州-拉斐尔家族属地—— “首领，南境格赛尔部落已经清扫完毕，明日便可驻扎…………” “好。”低沉的男声传来，来人轻轻颔首，挺拔落拓的身形缓缓自帷幕后显现，掀开殿前的帘幕缓缓走了出来。 男人琥珀色的眼瞳虚落到手下浅金的短发上，微微眯起了眸子，“还有两个月就是……” 手下迟疑一瞬，俯身道，“按照今天来算的话，两个月后是花蝶月……水沉日。” “似乎陛下准备选在水沉日接待银霜堡使团，吩咐四州到时聚港接待……” 利乌斯点了点头，抬脚朝内室走去，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不悦道，“……把你发色换了，瞧着碍眼。” 万一塞斐尔回来看到他跟前待着个金发的男人，指不定怎么多想呢。 幻想了一下可能发生的场面，利乌斯不受控制地弯了弯唇。 手下愣了一瞬，随即快速应声，有些委屈地摸着自己的头摇了摇。 我一直就是这个发色啊……旁人说得没错，这位新任首领果然难伺候。 青年悻悻转身快步离开了议政厅。 ………… 寒霜褪尽，冰消水暖，银霜堡使团浩浩荡荡地自北境进入碧波港领土，终于在水沉日当天成功抵达了中心城。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年未见的安德森此时早已正式执掌碧波港大权，于富丽堂皇的主殿接待着远道而来的使团。 男人长身玉立于高台，接客时优雅从容语调平缓，锐利的黑眸闪烁着野心家的气息，相比一年前更显城府深沉，显山不露水。 第122章 台下，东南西北四境领主安坐于宴席两侧，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唯有一人显得格格不入——正是利乌斯。 男人扬眸瞧着会客大厅中纷乱交错的人影，手指捏着酒杯却迟迟没有渡到嘴边。 ‘塞斐尔呢？’ 一年之期结束，利乌斯当晚就迫不及待地向远在银霜堡的塞斐尔发出了交互通讯，却迟迟没有链接上。 本以为是塞斐尔打算给他个惊喜，会在使团到来之际随行过来，现在却也没有在人群中发现男人的踪影。 利乌斯莫名有些心慌。 男人捏着酒杯的手指颤了颤，鹰隼般的视线在使团的队列中来回巡睃，直把使臣看得浑身哆嗦，却也没有任何一个金发男人的踪迹。 他抿了抿唇，正想站起身走进使团里寻找，却眼尖地发现了人群中一个一头绿发，身着白金礼裙的背影。 ——是海洛伊丝 利乌斯猛地起身，在周围人探寻的视线中直接走向了海洛伊丝，径直与女人四目相对。 海洛伊丝也好似吓了一大跳，故作惊讶地朝后退了两步。没等她开口，对面的利乌斯却抢先发了言，低声道：“塞斐尔人呢？” 闻言，海洛伊丝的面部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 利乌斯更急了，深吸一口气询问道，“他人没事吧？” “没，没事儿……就是……”海洛伊丝的颊侧烧起火红的晚霞，眼珠子骨碌骨碌转，转身艰难道，“你，我带你去看吧……” “什么意思？”利乌斯心里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总不会是腿没了走不过来吧？还是现在都在昏迷着，是海洛伊丝帮忙把人搬了过来？ 他快步跟在女人身后，心里的恐慌让利乌斯漏掉了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就这样紧赶慢赶着跟在海洛伊丝身后到达了使团的客居地点。 兴许是头一天来访，核心成员都在主会客大厅的缘故，奢华的客居楼内人烟稀少，唯有青葱的树影随风摇曳。 利乌斯跟在海洛伊丝身后，心里突突突跳着，左拐右拐钻进一间洋红小楼里，还没开口问海洛伊丝什么，房门便被嘭一声关上，下一秒身前海洛伊丝的身影也消失不见，眼前的一切都瞬间黑暗下来。 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嘎巴噶巴的响声。 利乌斯的心跳好似也与男人的脚步声同频奏响，黑暗中，思念的钝痛无声肆虐。 他没有转过身。 下一秒，一双温热的手臂自腰后揽过来，温热的下颌轻巧地落在利乌斯的颈窝里，熟悉的声音悄然降落。 “利乌斯，好久不见。”塞斐尔轻声道，平静的气息里带着餍足，还有一丝捉弄成功的愉悦。 室内寂静无声，利乌斯咬了咬牙，下一秒转过身狠狠拥向男人，炙热的温软唇瓣吻在塞斐尔的脸上，从额前，到鼻尖，再到湿热的唇瓣。 “这么热情啊……”塞斐尔闷笑着，手下不老实地找到熟悉的柔软山谷，左右rounie起来。 “为什么不开交互术，你知道有多吓人吗？”利乌斯低声骂着，凭借记忆中的布局找到萤石的开关，驱散室内的昏暗。 “你真是……”利乌斯迫不及待地抬起眼，正想好好看看自己梦中人的样子，下一秒嘴里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塞斐尔仍在安抚般地笑着，往日光滑完美的脸颊上却突兀地浮现出一道浅棕的疤痕。 自山根侧方划向右眼角，轻飘飘割裂了这幅完美的面容。 祖母绿的眼球内也泛着点深棕的光点，像是曾被什么穿透过去一般，在翠绿的表层浮起些许气泡状的小点。 利乌斯呼吸一滞，手指颤抖地抚摸着这道已然愈合的伤疤，心里的气一下子散了个干净，“……差一点……差点就划破眼睛了。” 他抿了抿嘴，鼻头有些酸起来。 瞧着利乌斯这幅为他心疼的模样，塞斐尔煞是满足地俯身埋进了长官的颈窝里，“幸好，可能是有长官给的幸运，我才能解决了no.1，不然怎么能回来看长官。” “他可相当讨厌，跟条疯狗一样穷追不舍的。” “不过也感谢他的自投罗网，不然我怎么能进入高阶廷，跟着使团过来光明正大地跟长官在一起？”塞斐尔弯着眼眸，抬手轻飘飘朝脸上滑了滑，下一秒疤痕就消失不见了。 “没事的，平常能遮住，长官不会因为我原貌没以前好看就不爱我了吧？”塞斐尔揶揄着，揉捏着的手下恶意加剧了力道。 利乌斯哪会再说什么不爱的话，捧着男人的下巴狠狠亲了上去。 “不会有下一次了吧？”男人有些不安稳地质问着。 塞斐尔摇了摇头，双手用力托住男人的臀/瓣把人抱了起来，“有权力的滋味还是不错的，相比以前我的自由度可是大大提升了，以后我们能经常见面了哦，长官～” 他拖长尾音调子，在把男人放在床上之时突兀地停住了动作，窸窸窣窣地在身上摸着什么。 利乌斯本就被摸得起了反应，见他忽然停住动作，现下更是忍得有些急不可耐，双脚缠在塞斐尔腰上就想把人往自己身上压。 见状，塞斐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终于在身上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慢悠悠俯下身拿着它凑到了利乌斯眼前。 ——是一枚通体银白的双茎缠绕型指环。 中间还有些镂空，似乎与平常的饰物不太相似。 瞧着利乌斯愣愣地盯着指环看，塞斐尔拨弄了一下男人的额发，诱哄道，“长官，你往里面放一点魔力。” 本来利乌斯就已经心如擂鼓了，听见塞斐尔的话更是浑身冒热汗，小心翼翼地顺着其中一条茎干注入了一些浓黑的魔力，随后，塞斐尔也将抽出一点光元素注入进去。 黑白两条茎干相互缠绕，流动的魔力在十字□□颈相拥，就像他们自己一样。 利乌斯怔怔地瞧着这枚指环，轻声问道，“就这一枚吗？” 塞斐尔有些可惜，但还是点了点头，“好不容易从赫斯德身上偷来磨成的，等明年他再掉了鳞片，让阿卜去跟他撒撒娇，说不定能再拿到一枚。” 他朝利乌斯低低笑了笑，“这恶龙很反感人类，倒是对小精灵很是怜惜，怪不得上次阿卜被放下来后我们都坐得稳了些。” 利乌斯点了点头，从塞斐尔的手中拿过戒指，信誓旦旦地戴在了……塞斐尔的手上。 “嗯？”塞斐尔一愣，反射性想把指环摘下来，“长官你耍赖啊……我是要戴在你手上的。” 没让塞斐尔得逞，利乌斯抓住塞斐尔的手，垂头吻了吻那根手指，将男人的手按在了自己的侧脸上，轻笑道，“等你从赫斯德身上拿到第二枚再说，现在这枚……是用来守住你的。” 长官张开双臂将塞斐尔抱在了自己怀里，深沉吐息道，“南境格赛尔部落是碧波港的珍稀晶矿主产地，明天带你去那里，想要什么样的，随你挑。” “挑完，”利乌斯不动声色地扬了扬自己修长的手指，“想戴在哪随你。” 闻言，塞斐尔哼笑一声，下流的话就冒了出来，“长官想的还挺好，是不是考虑到有凸起的不舒服，所以才让自己戴着？” 刚听完，利乌斯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有凸起的不舒服，几秒后才红着脸狠狠捏起塞斐尔的腹肌，“……混蛋。” 这滋味可相当销魂，塞斐尔痛呼一声，下一刻脑瓜子一转使坏抱着人朝落地棱窗走去。 “长官，我在周围布了隔离法阵，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他低低喟叹出声，抱着长官缓缓下沉。 利乌斯蜜色的脸颊泛起薄红，但还是不受控制地伸出双手紧紧环抱着爱人。 水声响动，白霜覆地。 一年不见，所有的一切都相当新鲜，当然对于小情侣也是。 广袤的无尽之海并未隔绝时刻想要靠近的两颗心，跨过交织着寒霜雨雪的艰险困苦，终会迎来温暖热烈的紧密相拥。 元素大陆的故事没有终局，所有将发未发的一切也会再度扬起风帆自碧波港起航。 未来无数个交织着风风雨雨的日夜，他们会携手一起走过。 泛着月华的银戒仍在夜色中熠熠闪光，终于在男人泪眼朦胧之际被再度戴上，这一次合乎大小的黑白缠枝戒没能被轻易取下，只是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在夜色里颤动。 塞斐尔望着窗面投射出的人影，忽地垂头望着怀里面色迷蒙的利乌斯，附在男人耳边轻声道，“长官，你瞧，我们有多相配。” 室内寂静无声，隐约有呜咽声传来。 ——loading—— 第89章 最近一段时日银霜堡使团都会呆在碧波港, 塞斐尔前几日跟利乌斯待在一起好好厮混了一番，后几天便被强迫着担起了高阶廷的职务，没等利乌斯醒过来便匆匆忙忙离开了客居小楼。 这趟过来塞斐尔还有些心愿想完成, 早在从银霜堡出发时他就做好了打算, 只是需要等一些时日，要找一个完美的时机才是。 第123章 “塞斐尔？” “塞斐尔？” 直到耳边传来几声呼唤，一只手在眼前不断晃悠，塞斐尔才回了神。 三五个使团代表笑吟吟盯着他瞧，塞斐尔也脸皮极厚地扬眉浅笑起来，“抱歉诸位，刚才想问题有些入迷，我们谈到哪处了？” 他对面正对着安德森, 年轻的国王正撑着脸颊要笑不笑地盯着他, 半晌悠悠道，“塞斐尔，听闻你今年刚通过考核进入高阶廷, 不知等商谈结束, 可有兴趣跟我练练？” 这话说得突兀，塞斐尔愣了一愣, 随即抬眼道了声好, “陛下殷切邀请，我怎么好推脱？” 安德森哼笑一声, 举起金杯朝他晃了晃。 ———— 刀剑交错，光影交织。 塞斐尔本以为安德森是要跟他用元素力打，结果到头来是用兵器。 青年身形高大挺拔，闪躲避让间刀刃泛着冷光，一派优雅从容的模样, 倒不像要跟塞斐尔玩真的一般。 塞斐尔微微蹙眉，在青年不紧不慢开始第三回合时动了真格，径直抬手冲着安德森的咽喉刺过去，在周遭侍卫的惊呼声中翻转手臂，打断了国王手中的长刀。 “陛下似乎志不在此，有什么别的话想跟我说吗？”塞斐尔扔掉了手中的兵器，落在地上发出砰然巨响。 安德森微微抬眼，莫名其妙地扬唇笑了笑，“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陛下不如直说，过去的事情我有些记不太清了，所以……烦请陛下不要在意。”塞斐尔淡淡道。 远山朦胧交叠，在云霞下泛着淡紫的光晕，火红的霞光落在安德森乌黑的发顶上，竟显得有些落寞。 青年淡淡盯着塞斐尔瞧了会尔，半晌轻叹一声，“你跟利乌斯准备什么时候举办缚约礼？” 塞斐尔的目光瞬间聚拢，朝着安德森投去疑问的视线，“……您是什么意思？” 安德森摆了摆手，招身后的侍从走上前来，附耳说了些什么，随后才转过头回应塞斐尔的话，“到时候别忘了邀请我，赠礼我先提前送上了。” “算是我的答谢吧，祈福精灵会出现在你们的庆典上。”安德森弯眸笑了笑，下一秒懒散地转身朝宫殿内走去。 塞斐尔算是带着一肚子疑惑回到了客居小楼，刚一进去就被金光闪瞎了眼。 “什么鬼……”他迟疑着侧身经过被整齐摆放的一箱箱珍稀宝石，还没走到卧室便被一只从侧门伸出的手猛地拉了过去。 “诶？”塞斐尔抬起头，恰好与利乌斯四目相对。 “长官，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便被利乌斯咬牙打断了，“你跟安德森什么关系，莫名其妙送这么一堆东西，故意抢在我前头吗？” 塞斐尔这时才想到昨天长官说的晶石矿藏，有些忍俊不禁起来，垂下头埋在男人的胸肌力，低声道，“他说这是给我们的新婚赠礼，还说到时候会让祈福精灵过来……” 闻言，利乌斯的表情更黑了，捏着塞斐尔的下颌把他从饱满的胸肌里抬出来，冷声道，“你真想不起来？” 塞斐尔诚实地摇了摇头，刚想说点什么，目光却游移到适才枕过的柔软上，“长官，你……” 些许浅白的不明液体稀拉拉从利乌斯的前衬上透出来，塞斐尔反射性摸了摸自己的脸，却突兀地发现鼻尖都沾上了点湿润。 他咕咚咽了口口水，瞧着利乌斯烦闷的模样，试探道，“长官，我有一个想法……” 利乌斯轻啧一声，抬眼戏谑道，“有什么想法？” ………………（商云深深深） 塞斐尔没言语，径直推着人抵在了浴室的墙上，下一秒…… “别！”利乌斯这下明白塞斐尔要做什么了，一时不知是惊怒还是羞恼，双手要推不推地抵抗了几下，随后就纵容地垂下了双手。 …… 塞斐尔舔了舔嘴唇，随后倾身过去…… 施力挤压之下……雀跃得更加欢腾…… “塞，塞斐尔，你……”利乌斯红着脸，顶着萤石暖黄的光线，却迟迟吐不出那几个字。 塞斐尔哼笑一声，些许浸着侵略感的冷光从眼角透了出来，他轻轻对着尖尖呼了一口气，柔声道，“长官，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 利乌斯艰难道。 “哼，”塞斐尔手下倏然用力，却并没有满足利乌斯，有些不满道，“我在长官那都没有亲密一点的称呼吗？” 忍了又忍，利乌斯下一秒就想抬脚蹬塞斐尔，可还没抬起来便被塞斐尔一把抓住，顺着脚腕探了上去，塞斐尔歪了歪头，眼里带着戏谑，“长官不乖哦…” 男人上下受掣肘，终于红着脸吐出来几句甜言蜜语，声音细若游丝，“宝，宝贝……” “噗嗤……”利乌斯说这话简直僵硬得跟木头一样，明明是情人间的爱称，被男人说出来却莫名有了一丝喜感。 塞斐尔没忍住笑出了声，果不其然下一秒对面的男人就恼羞成怒了，强硬地抱着塞斐尔的脸朝着胸口挤了过去。 塞斐尔闷哼一声，鼻息瞬间被香甜的味道，诱惑之下，他诚实地张开唇齿…… 湿热的…… 似乎不能算是萘水，就是一些泛着甜味的浅白汁水，味道还不错。 塞斐尔用力吸了一口，下一秒含在嘴里，站直身子朝利乌斯的唇瓣压了过去。 “长官，你也尝尝啊……”他轻笑着，将液体一股脑强行对着利乌斯的唇瓣灌了进去。 “混蛋……”利乌斯剧烈喘息着，蜜色的胸膛上全是深浅不一的指痕，整个人被疼爱到有些超过了。 看到长官喘不过气来，塞斐尔才悠悠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抱着男人的吞部朝卧室走去。 “半个月后我就要随使团离开了，”塞斐尔亲昵地摩挲着利乌斯的侧脸，低声道，“长官，跟我结成伴侣契约吧，我要等不及了……” 利乌斯红着脸胡乱咕哝了几句，半晌开口道，“需要在圣廷提前……” “嗯，我早都交过去了。”塞斐尔拱了拱利乌斯。 闻言，男人果然炸毛了，“那你还问我！我就知道，你早都提前打算好了吧……” 塞斐尔扬眉笑着，没有回答的意思，径直俯下身堵住了利乌斯的嘴唇，将一切将尽未尽之语化作了破碎的水液声。 心与心的距离被无限拉近，风声渐息，人影交错。 第90章 圣诗悠扬, 浅淡的青烟自云间悄然溜走，白鸽扬起羽翼轻飘飘自头顶掠过，落下一片轻盈的尾羽。 ——滴答 塞斐尔抬手护在额前, 随即微微仰头朝天际望去, 目光堪堪掠过明媚的日光，下一瞬被稀拉拉砸下的雨滴截断。 “太阳雨啊……”他低叹出声，抬脚继续朝圣廷赶去。 利乌斯说是南境临时出了点状况，他得回格赛尔部落镇压事态，让塞斐尔先去圣廷接受洗礼事宜，过几天他就会赶回来。 “真有些可惜了。”塞斐尔喃喃着，本来打算这几天就跟利乌斯一起去圣廷接受缚约礼，这下子要往后延了。 明明跟长官嘱咐了好几次时间, 却没成想临门一脚出了这种状况。 真是讨厌……他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遗憾地扯了扯今天出门时特地在袖口别上的浮纹银羽挂针。 孔雀开屏给谁看啊…… ———— 今天似乎赶上了弗南帕学院学生的沐礼日，一进圣殿主大厅，来来往往都是穿着见习法师袍的年轻人,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好似在窸窸窣窣说着什么。 穿着暗红使臣长袍的塞斐尔一进去, 立马就成了人群中的异类。 本来塞斐尔都没太在意，毕竟就算穿着一样, 凭他这张出众的脸日常也总会吸引点目光。 可是今天, 这些盯着他的目光有些过于热烈了…… 塞斐尔直觉有些不对劲，不动声色地放慢了步伐, 原本朝洗礼阁方向迈去的脚也施施然转了个弯，朝着聚在一起的青年们走去。 “请问……”塞斐尔微微开口，还没来得及俯下身，原本聚在一起的见习法师们瞬间如惊鸟一般四散而去，一个影儿都没剩下。 什么啊………… 塞斐尔微微眯起眼, 祖母绿的眼珠在室内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阴森，一时间，原本在他身后站着的三三两两的人影也都溜得没影了。 “有事瞒着我呢……”塞斐尔不悦地蹙起眉，一时间也找不到人来调查，眼看着时间快到中午，他调转方向快步朝着洗礼阁走去。 ………… “契约要小心存放，最好能放在贴身的魔戒里，或者布上时间凝滞的阵法，这样才可以保留得久一些……”主管分发契约的助祭轻声细语地跟塞斐尔嘱咐着，连同正红色的丝绸系带一同妥帖地交到了塞斐尔的手中，目光似有若无地向塞斐尔身侧探去，下一秒又施施然落回手下。 第124章 塞斐尔敏锐地捕捉到了助祭飘忽的目光，心里的疑惑更甚。 该不会，该不会…… 他垂了垂眼，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轻手轻脚地将写着自己和利乌斯姓名的伴侣契约卷轴收起来，跟着助祭走进洗礼殿内。 “先换件法袍吧。”助祭拉上了玄色帘幕，轻飘飘走了出去。 ‘换衣服？’塞斐尔戏谑扬眉，心底的猜测更是被进一步验证，没听过圣光洗礼还要换衣服的，在这一环一环套他呢？ 男人原本低落的心情缓缓放了晴，不自觉扬起唇角，手下的动作也松快起来。 长官还怪会玩的，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更衣室里光线昏暗，估计也是授人之意，故意弄得这么昏暗想让塞斐尔看不见法袍的真面目。 不过单从手感来看……这件法袍就不是什么正经法袍，这丝滑的面料，别致的领口…… 他扬了扬嘴角，老老实实地脱掉了身上原本的长袍。 等到塞斐尔把腰间的银白绳扣系好，正想出声呼唤助祭时，却发觉脚下的大理石地板隐隐约约泛起金光来。 “嗯？”他疑惑地压低眉眼，刚想低头瞧瞧这是什么，脚下倏然一空—— “什……” 失重感瞬间袭来，像是跨越了一个冗长的时空甬道，整个人被巨力裹挟着猛地栽进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里。 ——嘭 香甜的奶油味夹杂着坚果果仁的清香一齐钻进了塞斐尔的鼻尖，没等他睁开眼好好观摩观摩眼前的景象，腰腹间便袭上一双手，温热的力道裹挟着他，温和又强硬地将他从传送口抱了出来。 “塞斐尔，好久不见。” 熟悉的男音带着笑意传到耳边，塞斐尔一愣，目光后移恰好与利乌斯带笑的双眸相撞，一瞬间，绚丽的烟花照亮天际，沉寂的心器好似也在一瞬间砰砰砰剧烈跳动起来。 早些时候的失落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猛烈的狂喜。 塞斐尔想说点什么，却忽地哑了嗓音，半晌憋出来一句，“……原来是要给我惊喜啊，利乌斯。” 利乌斯没回他，身后却传来了喧闹声。 “眼睛快瞎了……” “速速开始吧两位……” “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这么腻歪……” 塞斐尔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海洛伊丝正捏着鼻子戏谑地盯着他，许久未见的兰伯特面部表情更是揶揄，连带着霍兰德嘴角都露出点笑意来。 这里没有太阳雨，天色湛蓝，绿草茵茵，除了象征圣廷的十字架仍在冲天巨树上隐隐闪着光，似乎一切都与碧波港主城格格不入。 “我们在幻海巨树境内，光精灵的大本营。”利乌斯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下一秒拉着他朝着巨树下走去。 “想给你个惊喜，但愿没有吓到你。”男人蜜色的脸颊也泛着点红意，倒不像刚开始那般从容。 “总感觉光在圣廷进行缚约礼的话……你可能记忆不太深刻，”利乌斯回头扬眉，罕见地开玩笑道，“毕竟我们以后聚少离多，还是让你有个深刻印象好一点，对不对？” 塞斐尔静静望着利乌斯，喉结动了动，良久嗯了一声。 这里面倒也有点安德森的手笔，毕竟男人当初承诺是要召唤祈福精灵，却没成想跟利乌斯的幻海巨树路线搭上了，倒也少了小精灵来回奔波的路程。 盛大的庆典早已恭候多时，黏腻的家养史莱姆仍在传动点懒洋洋地躺着，身上还有着适才塞斐尔摔下的痕迹。 纷飞的淡粉花瓣随风飘荡，宴席上各式各样的小甜品还在丝丝缕缕逸散着香甜的味道，同在人群中来回穿行的少男少女们相得益彰，洋溢着活力与朝气。 此时青年们也不见在圣殿时的战战兢兢，反而有些兴奋地围着史莱姆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不过今日确实是弗南帕学院的见习法师沐礼日，年轻的国王特批了召令让他们一同前去幻海巨树，说是借了塞斐尔的福气，让祈福精灵也为本届的学生进行光明沐礼。 安德森待的时间不长，没等祈福精灵赶来就因公务先行离去了，临走前还送了塞斐尔一件别的礼物，被主人装在白色的硬木盒中，似乎没点巧劲还打不开它。 “别想太多，今天给你的都是以前答应你的，好好生活吧，塞斐尔。”安德森朝他笑了笑，随意摆了摆手便转身走了。 没等塞斐尔给出什么反应，他的手便被利乌斯一把拉住，爱人朝他眨了眨眼，握紧他的手带他朝碧绿的巨树下走去。 旷远的钟声徐徐敲响，当碧绿与琥珀的眼瞳交相对望，一对爱侣最终在幻海巨树下结下誓言—— “跨越风暴肆虐的无尽之海，于这片被阿赞德人开垦耕耘的元素大陆上，让我们的灵魂契约就此永恒缔结。 ” “任凭荣耀如泡沫消散，任凭金银从指尖流失，彼此的忠诚与爱将一如无尽之海，涛声不绝永不停滞。” “光明神在上，我在此立下灵魂誓约。” 话音落下，蜜色的五指便强势地插入冷白的指缝间，连带着品相优越的绿萤石银戒也被牢牢扣在男人的手上。 塞斐尔盯着这枚与自己同色的晶石，半晌垂下头闷笑一声，当着利乌斯的面轻轻吻了上去。 利乌斯手下一紧，面色发烫盯着对面的男人，忽地开口道，“塞斐尔，不对我说点什么吗？” 闻言，塞斐尔弯起眸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男人反而抢先一步侧头吻了上来，“塞斐尔，我爱你。” 炙热的唇息交错，浸润着春日的青草与微甜的糕点味道，一同将所有将尽未尽之语吞噬于唇齿间。 这似乎是利乌斯第一次这么诚恳地交代，当然也是最郑重的一次。 塞斐尔垂下眼帘，将笑意合拢在眼底，随即抬手覆在了男人的后脑勺，用力压了上来。 祈福精灵莹绿泛黄的羽翼微微扑扇着自空中飞过，绕着这对爱侣播撒着幸运的光点。 幻海巨树直冲云霄，树顶的金钟再次无风自动，带着悠远的钟声与誓言的念力驶向远方。 灿金的光点隐于幽幽翠绿之间，直至与浓黑相互交融，再难分辨。 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 ——end——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