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爆将军后,疯批王爷悔不当初》 第1章 《虐爆将军后,疯批王爷悔不当初》 作者:清夜月【完结】 简介: 霍北钦胆大包天,江寒舟将其虐打,断腿,毁容,拉到朝堂上羞辱,并对人说:“霍北钦就是我养的一条狗!” 几年后,郑王江寒舟成为通缉的罪犯,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当年被他羞辱的霍北钦,却飞上枝头,变成敌国赫赫有名的大将。 霍北钦:“谁是狗?” 江寒舟:“我是狗,汪汪汪!” 霍北钦:“现在该是王爷还债的时候了。” 【强强+双渣+狗血+前虐后宠】 --------------------------------- 第1章 郑王府,前院。 江寒舟翘着腿,懒洋洋的倚在一张雕花圈椅上。他右手边放着一只四方四正的紫檀木桌子,桌上摆放着瓜果糕点,前几日刚纳进来的妾室宋莺莺,坐在江寒舟的大腿上,带着浓郁馨香的身子,软绵绵的倚着他,全身仿佛没有骨头一般。 “王爷,吃葡萄。”染了嫣红丹蔻的纤纤细指将盘中一颗紫色葡萄捏起,拿在手里仔细的剥了皮,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巧笑着喂进了江寒舟嘴里。 江寒舟勾唇笑,眉眼媚色秾丽,表情阴阴柔柔的,他嘴唇轻轻一动,宋莺莺便赶紧伸出白嫩娇软的掌心,接住了江寒舟吐出来的籽核。 江寒舟抬起手,满意的拍了拍宋莺莺娇红的脸颊,“小妖精,就属你伺候的最合本王心意。” 宋莺莺红着脸往江寒舟怀里贴去,小拳头撒娇似的轻锤着江寒舟的胸口,“王爷您坏坏,人家才不是小妖精呢。” 一旁太监元宝听了这话,忍不住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但是他得忍着,在这位阴狠残暴的郑王殿下面前,一个不小心,那就是掉脑袋的下场。 然而即便元宝将存在感降到最低,郑王还是轻易发现了他。 江寒舟阴冷的眸光一瞥,那阴恻恻仿佛恶魔的眼神,正好落在了元宝身上。 元宝吓了一跳,扑通跪在了地上,惊恐道:“奴才有罪!王爷恕罪!” “本王叫你跪了吗?”江寒舟沉沉开口,“你,去把鞭子给本王拿过来。” 元宝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赶紧去拿鞭子了。 江寒舟动了一下,似要起身,宋莺莺赶紧从江寒舟身上起来,随着江寒舟从椅子上站起来,宋莺莺弯下腰,殷勤的帮江寒舟捋顺他衣摆上的褶皱。 随着江寒舟往前走去,他衣摆上华丽厚重的暗纹金线如波浪般流光熠熠。 他走到霍北钦面前,微仰头,看着这个大逆不道的奴才。 霍北钦身为王府涮洗恭桶的奴才,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不配,好一个胆大妄为,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他简直是在找死! 此刻,霍北钦正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有大腿粗细的柱子上。他古铜色的身躯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那是刚才江寒舟一怒之下,命府中家奴将他往死里打,直到将人打晕,江寒舟才让人住手。 然而即便如此,却仍旧解不了江寒舟的怒气。 卑贱、肮脏、恶心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敢觊觎他?想起来都叫江寒舟恶心的想吐。 “把他弄醒。”江寒舟冷声道。 府中家奴抬起地上一桶水,径自泼上了霍北钦的身体,伤口处溢出的血混合着水,一道顺着男人肌肉紧实的身躯淌下,就连青石板的地面,都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霍北钦缓缓睁开眼,他满脸狼狈,血污沾了满身,但那双墨黑的眼眸,却无比平静的注视着江寒舟。 江寒舟登时被对方眼底的冷静激怒了,他举起手,用力掐住霍北钦的下颌,强逼他看着自己。 “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江寒舟道:“怎么,你还不服?” 霍北钦目光沉冷,没有说话。 江寒舟最厌恶的便是如此,他身份尊贵,没人敢反对他,更没人敢不服从他。 整个王府,就是放眼整个北夏,不畏惧他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这个奴才又算是什么东西,竟敢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 “你若是说一句,王爷,奴才错了,本王便饶了你,如何?”江寒舟要的,便是看到对方痛哭流涕的表情。 他哭的越惨,江寒舟就越兴奋。反之,他若是一滴眼泪都不掉,那他就不高兴了。他一不高兴,下手可就没有轻重了。 江寒舟得意的笑,“说啊,你怎么不说?” 霍北钦望着他过分昳丽的容貌,看着他比正常人都要红润的嘴唇上下嗫动着,比清晨沾了露水的花瓣还要明艳几分,倘若将他的唇狠狠研揉,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霍北钦喉头一紧,嗓音粗哑,“你的味道,很好闻。” 江寒舟脸色一变,恼羞成怒,他放开钳制着霍北钦下颌的手,猛地看向四周,“鞭子呢!本王的鞭子去哪儿了!” 元宝双手捧着一条鞭子跑了过来,江寒舟将鞭子随手一抽,手持鞭柄,“啪”的一声,鞭子抽过的地方,血色皮肉裂开。 “呃——”男人手臂、额头青筋暴凸,他仰起头,脖颈间瞬间冒出了冷汗。 冷汗顺着衣襟滑落,不一会儿就濡湿了他单薄的衣衫。 连续十几鞭落下,江寒舟咬牙,眸中怒气喷薄,“狗东西,本王看你是存心找死!” 又是几鞭,江寒舟累的手腕发酸,他将鞭子扔给旁边元宝,说:“你替本王打。” 江寒舟返身坐回椅子上,宋莺莺赶紧过来,替他按揉着酸痛的手腕。 “王爷,这些事您叫下人来干就是了,何必要自己亲自动手呢?还脏了您的手呢。” 为什么他要亲自动手,还不是因为气不过?!尤其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干脆就是在江寒舟怒火上倒油,江寒舟何时受过此种屈辱,真恨不得当场打死他! 但倘若真将他打死了,江寒舟却又觉得便宜他了。江寒舟抬头,正好看见那狗奴才在元宝鞭子的抽打下,再次晕了过去。 “把他泼醒!给本王继续打!” 如此反复数次,霍北钦被泼醒,又被打晕过去,嘴却始终硬的很,根本一句软话都不肯说。最后甚至是直接晕死了过去,就连水也泼不醒了。 “怎么?死了?”江寒舟见他一直不醒,瞪圆了眼睛,问。 元宝踮着脚,手指往霍北钦鼻尖一探,松了口气,对江寒舟道:“启禀王爷,还有气儿!” 江寒舟冷哼一声,随即又忍不住死死皱起了眉,他倒是命大! 这样竟然都没死! 元宝拿着鞭子的那只手累的颤颤发抖,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个硬骨头! “王爷,还要接着打吗?” 第2章 “罢了。”江寒舟不耐的摆手,起身挥袖而去,“把他扔到柴房里,他什么时候愿意认错了,再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是,王爷。”元宝作小伏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他转过身,皱眉道:“没听见王爷说的吗?把他扔柴房里去!” 真是晦气。 他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嘴这么硬的奴才,都快被打死了,愣是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肯讲。 夜幕降临。 郑王府内灯笼渐次亮起,院子里时不时走过巡逻的护卫。 隐北堂内,烛火辉煌,屋内布局陈设錾金嵌玉,桌凳用的是最上乘的金丝楠木,就连碗筷也是白玉银箸,鼎铛玉石,穷奢极侈。 丫鬟奴才们花团锦簇似的围在江寒舟身边,布菜,放碗,拿筷,江寒舟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细白手指接过元宝递来的筷子,随便夹起一块鹿肉,矜贵的吃了起来。 这鹿肉是皇帝亲赐,统共也没多少,一些由皇帝自己食用,剩下的一大半,全赐给了江寒舟。 北夏人人皆知,皇帝与郑王江寒舟兄弟情深,有福同享,便是荒唐,那也是跟着一起荒唐。 江寒舟自小锦衣玉食,吃穿用度无不是最精细的,这鹿肉虽说极好,但他嘴养的太叼,吃了两口就觉得腻味,不愿再动筷子。 “可是这鹿肉不合胃口?”元宝弯着腰,小心问道。 “腻的慌。”江寒舟皱眉,神色不悦。 “可要换厨子?” “换。” 元宝道:“奴才待会儿就下去安排。” 郑王府的厨子不到一月就要一换,主要是主子一个月就吃腻了,不换不行。整个邺城的厨子基本上都被换了一遍,等再过一段时日,元宝就不得不去外地寻厨子了。 江寒舟望着桌上那一锅热气腾腾的鹿肉汤,狭长的眼睛缓缓眯起,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玩儿的主意。 “白日里那狗奴才,他醒了吗?” 元宝知道郑王问的是霍北钦,他道:“傍晚的时候就醒了呢。” “给他吃东西了吗?” 元宝道:“王爷没叫给他吃东西,奴才怎么敢给他吃呢?” “干得不错。”江寒舟满意的笑,他站起来,随手一顺他身上的外衫,对元宝道:“把桌上这些都收拾起来,本王要拿去喂~狗。” 第2章 他笑容阴冷,特意将“狗”这个字咬的极深。 待江寒舟出门去,元宝回头,望着这一桌根本没怎么动的珍馐玉食,尤其是中间那一锅浓浓的鹿肉汤,简直是嘴馋的要命。 这么好的肉,却要喂狗,可惜了。 元宝叹着气,招呼周围人道:“把这些都收拾起来吧。” 柴房漆黑窄小,放了满满一屋的干柴,霍北钦就躺在干柴上,他身上披了件灰突突的破布烂衫。夜间的风像冻起来的冰刀子,透过狭窄的门缝,嗖嗖的往里钻,身上单薄破败的衣服根本不足以阻挡严寒,他双臂环身,佝偻着脊背,不得以将自己缩成一团,蜷缩在干柴上。 门外脚步声渐近,一道火光透过缝隙射了进来,紧接着是好几道火光一齐出现。守门的奴才将柴房推开,躬身将江寒舟迎了进来。 江寒舟身披厚重的狐毛大氅,雪白的狐狸毛挡在他柔软白净的脖子上,他肌肤似雪,冷风一吹,通透的像冬日的琉璃,衬的五官愈发精致美艳。可惜在这般绝世的容颜下,却藏着一颗比魔鬼还要残忍恶毒的心肠。 随着江寒舟进门,门外刷啦啦亮堂一片,逼仄狭小的柴房也亮了起来,就连阴暗角落里,惊恐蹿过的老鼠,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江寒舟居高临下的看着霍北钦,神情倨傲,像是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可怜虫。 “怎么样?想通了吗?” 江寒舟笼着大氅,垂眸问道。 霍北钦浑身又冷又疼,忍着牙齿的颤栗,抬眸,他看着江寒舟,依旧是白日里那个冷漠的,不死不活的表情。 江寒舟呲出一口白牙,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胆寒,“看来是教训不够,你还没有想通,也好。”他抬眸,冷淡道:“本王见你一整日都没吃东西,可怜你,所以特地带了些好吃的东西给你。” 话毕,下人将江寒舟剩下的那一桶残羹剩饭抬了过来。江寒舟示意他们将这桶抬到霍北钦跟前。 “这些可都是本王吃剩下,特地留给你的,都是好东西,吃吧。” 下人往门口放了一把圈椅,江寒舟转身,坐下,好整以暇的望着霍北钦。 霍北钦却只冷冷瞥了一眼,并没有动作。 江寒舟的眼眸瞬间阴沉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按着他吃!” 几双手同时按住了霍北钦的肩膀,霍北钦被这群人死死的按在桶里,桶里的剩汤淹没口鼻,让他喘不过气,不得已张嘴,刺鼻的味道瞬间钻入他的口鼻。 一只手攥着霍北钦的头,猛地将他从桶里捞了出来。 胸膛急促的喘息着,黄色的汤汁顺着霍北钦的脸淌下,狼狈又肮脏。 江寒舟玩弄着他的手指,轻描淡写道:“继续喂。” 这回,那些人换了种法子,直接伸手往桶里掏饭菜,往霍北钦的嘴里强塞。霍北钦紧咬牙关,怎么都不肯张嘴,江寒舟见喂不进去,叫人掰开他的嘴往里喂,结果那人刚将霍北钦的嘴掰开一条缝,霍北钦猛地一口咬下,惨叫声响起,霍北钦竟直接将那人的手指给咬断了! 江寒舟眸光瞪大,径自走过去,一脚踹上了霍北钦的胸口,霍北钦上身往后一个趔趄,却又被人给猛地推了回来,狼狈的扑倒在地。 江寒舟一脚踩上霍北钦的脊背,气的咬牙切齿。 霍北钦挣扎着抬头,望着江寒舟,嗓子里噙着一口血沫,以至于嗓音哑涩,“我说,你放了我,我就说。” “哦?”江寒舟眉尖一挑,喜上眉梢,他把脚自霍北钦身上移开。 “我……” 江寒舟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霍北钦的声音小的,江寒舟根本听不见。 “我……” 仍旧是听不见。 他不得已,半蹲下身,将耳朵侧了过去。霍北钦却猛地纵身而起,犹如一条疯狗,将江寒舟扑倒在地,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他恶狠狠的咬住了江寒舟的耳朵,铁锈的血腥味瞬间在齿尖蔓延开来。 第3章 “啊——!救命!救我——!” 江寒舟疼的尖叫起来,他身边的人见状,几人上手去抓霍北钦,还有几个人手忙脚乱的赶紧将江寒舟从霍北钦的身下拖了出来。 霍北钦轻咧唇角,修长的指骨将唇边的血渍一擦而过。 江寒舟捂着自己流血的耳朵,暴跳如雷的怒吼:“打他!给本王往死里打!” 下人们一拥而上,将霍北钦围在中间,拳头雨点似的疯狂的砸落上去。 江寒舟摊开手,满手的鲜血,他疼得不住的倒抽凉气,整个人气的都在发抖。 “王爷,您伤的好严重!咱们还是赶紧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江寒舟颤抖着,跟着元宝一道出了门。 回到隐北堂,没过多久,太医来了,太医见江寒舟流了这么多血,赶紧上了药,替他将伤口包扎起来。 江寒舟坐在床上,牙关咔咔的打着颤。 气死他了,真的气死他了! 那个贱奴才,竟敢咬他!他竟敢咬他! 江寒舟一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床板上,听的旁边元宝心下一激灵。 “把他带过来,把他给本王带过来!”江寒舟疯了一样的怒吼。 没多时,霍北钦就被人像狗一样的拖了进来,他此刻满身是血,奄奄一息,从门口到里间卧房的地板上,清晰的留下了一道蜿蜒的血痕。 霍北钦摊在地上,像坨血淋淋的死肉,就连呼吸都十分的微弱,或者说,根本就看不见他胸膛有呼吸在动。 但是江寒舟知道,他就是没死。 不过他现在这样,倒是让江寒舟出了不少的怨气。不过他也不想让霍北钦就这么死了,如果他这么轻易的死了,江寒舟觉得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而且江寒舟心里憋着一股气,他非要从霍北钦的嘴里,听到一句服软的话才行。 他若是不说那句话,他就不能死。霍北钦不愿意同他认错,他就非要霍北钦跟他亲口认错。霍北钦不是硬骨头吗?他就不信了,再硬的骨头,也总有能打断的那天! 江寒舟从床上下来,本意是想过去看看霍北钦还有多少气儿,但是一想到刚才霍北钦差点儿张嘴咬死他,心有余悸,他看向元宝,皱眉道:“你帮本王看看,他还剩多少气。” 元宝心道,这还用看吗?这还不就是一口气吊着没死吗? 心想归心想,元宝还是得亲自去看。 “王爷,他只剩一口气了。” 元宝心下暗自揣测着江寒舟的意思,这个奴才这么硬,还敢咬伤王爷,按照王爷先前的性子,势必不能留此人。 所以王爷肯定是想叫他死的。 这么一想,元宝道:“王爷放心,虽说他现在还有一口气,但若是王爷点头,奴才能直接让他连这口气都没了。” “那怎么能行?!” 元宝心下一惊,难道他猜错了?王爷根本不想让他死? 江寒舟龇牙露出邪肆的笑,“他要是这么轻易的死了,本王还玩什么?” 这么好玩的一个玩意儿,可不能叫他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元宝心中暗暗道,王爷这个人,可真是个变~态。 “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江寒舟淡然的一挥手,“不过也不用将他全部治好,只需要吊着命就行了。” 元宝斜睨了地上霍北钦一眼,看来王爷是打算继续折磨他了,这么受尽折磨的活着,倒不如早些死了呢。 都不知道是该庆幸他还活着,还是该可怜他还得继续活着了。 …… 翌日一早,江寒舟整理干净后进了宫。 每隔几日,江寒舟便会进宫同皇帝一道用早膳,这是多年来,两兄弟之间早已约定俗成的习惯。 江平昌长相与江寒舟有几分相似,与众不同的是,江平昌的右眼角下有一颗美人痣,除此之外,他五官平平,跟江寒舟美艳精致的五官有所区别。 早膳只有两人用膳,但排场极大,一张长桌贯穿东西,长桌上至少摆放有几十种不同种类的珍馐美食。 太监流水一样将每样菜都夹一筷子进两人的碟中,有一样菜,江寒舟多吃了几口,皇帝道:“皇兄可是喜欢这道菜?” 如果不是喜欢,江寒舟是绝对不会多吃一口的。 “嗯,还行。”江寒舟淡淡道。 小皇帝招手,叫他身边的大太监过来,同他耳语两句,又一挥手,便叫他退下了。 “既然皇兄喜欢,那厨子朕就赠予皇兄如何?待会儿皇兄回府后,也叫他同皇兄一道回去。” 过了一会儿,皇帝又奇道:“皇兄,你这耳朵是怎么回事?” “狗咬的。”江寒舟吃着东西,随口回道。 “什么?什么狗这么大胆?竟然把皇兄的耳朵咬成这样?朕定要将他抓了,炖了做狗肉吃!”小皇帝一掌拍到桌上,忿忿不平,在他心中,皇兄最重要,怎么能允许一条狗将他皇兄伤成这样呢? 第3章 江寒舟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抬眸,眼里似有光,饶有兴味道:“那条狗是我见过骨头最硬的狗,打都打不死,炖了实在可惜,不如当个玩物玩着,等我玩腻了,再宰了不迟。” “骨头很硬的狗?”小皇帝更加好奇了,“还有这样的狗吗?” 江寒舟道:“不说皇上,本王也是第一次见。” 小皇帝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劝道:“皇兄,这般不听话还咬人的狗,养来做什么?不如就扔了吧,若是再伤着皇兄可不好了。” “怎么,皇上是不相信为兄能将他驯服?” “只是觉得有危险。”小皇帝说:“狗不比人,若是真的发起疯来,恐会咬死人。” “呵。”江寒舟不屑冷嗤,“他怕是没那个本事。” 随后江寒舟看向小皇帝,安慰他不用如此紧张,“那狗虽说疯了些,但没有本王驯服不了的畜生,本王就不信,还驯服不了他了。” 哪怕被咬了,江寒舟也依旧觉得自己能够驯服霍北钦这条疯狗,不过是时间问题。 真不懂皇兄为何对一条狗如此执着,非要将他驯服不可。不过正如江寒舟所言,一个畜生而已,只要看好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江寒舟对小皇帝道:“过两日,我将那狗带过来,给皇上看看。” 小皇帝点头,“好。” 小皇帝也很好奇,皇兄说的“骨头硬”的狗,到底是条什么样的狗,他倒是也很想见见呢。 第4章 出宫的路上,途经一处银楼,江寒舟叫车夫停下,自行下车。 元宝跟在江寒舟身后,屁颠屁颠的跟了进去。这银楼是邺城最大的银楼,虽然此时时辰尚早,但银楼一楼的大厅内,早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达官显贵,名流富商,他们聚集在柜台前,各自挑选着喜欢的首饰。 店中有金银器皿,玉石琳琅,还有宝石珊瑚,珍贵玩物,琳琅满目,凡是想得着的饰品,这里基本上都有。 江寒舟在柜台前转了一圈,却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元宝看着这些金晃晃的首饰都看花了眼,这么多种类的首饰,王爷都没挑上的吗? “王爷,您挑选首饰,是要送给宋夫人的吗?” 他说的宋夫人,指的是宋莺莺。 “本王若是挑选首饰,还需到这种地方来吗?蠢货。” 元宝被骂了,心里却没什么不适的,只要王爷不打他就好。 “你去喊这里的掌柜过来,本王要见他。” 元宝屁颠屁颠的赶紧去喊掌柜,掌柜的听说郑王要见他,赶紧从后面出来。 “草民见过王爷。”掌柜见状就要跪下。 “行了。”江寒舟不耐道:“你这里可有狗链?” “狗,狗链?”掌柜的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半晌,张口结舌道:“王爷恕罪,小店没有狗链。”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买狗链买到银楼来了。不过这些掌柜的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是万万不敢说的,他还想要小命呢。 郑王权势太大,又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放眼邺城,没几个敢得罪他的,他一个平民百姓,更是不敢轻易得罪。 “本王若是订做,何时能够做好?” 掌柜道:“订做的话,许要五六日才能做好。”他一看郑王脸色变了,赶忙补充道:“但若是王爷要的话,两日便能好。” “一日。”江寒舟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日之后,本王来取。” 掌柜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嘴里发苦。 “不知王爷想要做成什么样的呢?” “本王要一条纯金的狗链。” 霍北钦这条死狗当然配不上这么好的狗链,但谁让他是他王府的狗呢?能不能配得上,自然是他说了才算。 第二日,江寒舟特地命元宝去银楼,将纯金的狗链给取了回来。 江寒舟把玩着手里这条金链子,做工精巧细致,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儿瑕疵,处处透着匠心,江寒舟对此很满意。 “他醒了吗?”江寒舟翘腿,斜坐在椅子上,姿态慵懒闲适。 “醒了。” 金链在手中拉扯,虽说是金的,倒是挺坚实,江寒舟道:“醒了就把他给本王带过来。” 霍北钦被带到前堂,江寒舟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右手边放着一盏泡好的热茶,旁边碟子里摆放着刚从南方运来的新鲜水果。 这些水果刚一运来,还没来得及散散水汽,直接洗干净摆上了江寒舟的案头。 经过两日,霍北钦精神已经有所恢复,他坚持站在江寒舟面前,但高挑挺拔的身形却不由自主的摇晃。 前两日都快要死了,现在却还能站得住,江寒舟对他愈发感兴趣了。 “看这个,喜欢吗?”链子自江寒舟掌心吊出,金子的光泽熠熠生辉。 霍北钦抬眸,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许是习惯了霍北钦这般看他,江寒舟竟然没那么生气了。 “本王专门给你做的,戴到你的脖子上,一定是极好看的。” 霍北钦漆黑幽邃的眸底,掠过一抹阴狠。 “哈哈哈哈!” 江寒舟就喜欢这样,他越是愤怒,江寒舟就越是感到病态的高兴快乐。 “过来,本王给你亲自带上。”江寒舟朝他招手。 霍北钦怎么可能听他的话,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江寒舟沉着脸,怒了,“本王叫你过来!” 他看向周围,“你们,把他给本王弄过来!” 两人各自抵着霍北钦的后背肩胛骨,推着他往前走,霍北钦浑身是伤,本就没什么力气,不得已被他们推着往前走。 他们将霍北钦推到江寒舟眼前,那两人生怕霍北钦挣脱,死死的叩着他肩部,让他动弹不得。 江寒舟举起链子,霍北钦沉黑的眼眸里喷发着汹涌的怒火,强烈的挣扎着,然而他越是挣扎,那些人按的他就越紧。 江寒舟勾唇笑,“乖一点,只不过是将链子挂你脖子上,不疼的。” 霍北钦挣扎愈发剧烈,链子上还有个项圈,咔哒一声,项圈死死的扣在霍北钦的脖子上,竟然恰到好处的完美。 随着霍北钦的挣扎,链条相撞,发出哗啦啦清脆的声响。 “这可不就好了吗?”江寒舟得意的笑,链子的那一端,便掌控在了江寒舟的手里。 “放了他吧。”江寒舟说。 下人将霍北钦放开,霍北钦眼底猩红,喘着粗气,眼底藏着汹涌的愤怒与切齿的痛恨。 仿佛要将江寒舟撕成碎片。 “本王已经答应皇兄,会将你带给皇兄看。”江寒舟讥笑道:“为了到时候你不给本王丢脸,本王这几日会好好的训练你,也希望你能不辜负本王的厚望。” “滚!” 霍北钦眼底满满的血丝,喘息着朝江寒舟吐出这一个字。 “你说什么?”江寒舟脸色急遽变化。 “我说,你给我滚!” 江寒舟猛地一巴掌扇到霍北钦脸上,他脸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江寒舟沉声道:“你再给本王说一遍。” “我叫你滚——!” 又是一巴掌扇了上去。 霍北钦抬眸,嗤笑一声,舔舐着口腔两壁,脊背挺的笔直,仿佛一杆宁折不弯的长枪,“我可真是瞎了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寒舟沉下了脸。 霍北钦道:“除了这张脸,你一无是处。你的心地,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肮脏坚硬,便是你这张脸,如今看来,都令人作呕。” 他嗓音低沉沙哑,气息不稳,但却字字掷地有声,那些字一个一个击打在江寒舟的心上,让他愤怒,让他抓狂。 “怎么?你是后悔了?”江寒舟气极,反而笑出了声。 “是。” “所以你是承认,你对本王心怀不轨了?” 霍北钦冷然道:“只是以前。” 第5章 不得不说,江寒舟这张脸足够令人目眩神迷,一眼动心沉沦。 霍北钦看见这张脸的第一次,便对其起了旖~旎心思,像是突然被人下了蛊,无法自拔。所以他暗中藏起江寒舟的私有物件,却不想被人发现。 但是这两日的相处,却让霍北钦知道,原来这样绝艳的面容下,藏的是比蛇蝎还要毒的心肠。 江寒舟恼羞成怒,抬起一脚踹到霍北钦的心窝,霍北钦口中顿时喷出一口血沫,甚至有一点儿溅到了江寒舟的脸上。 元宝大惊失色,赶紧掏出帕子来给江寒舟擦脸。 “滚开!”江寒舟怒吼。 元宝吓了一跳,赶紧滚远了。 江寒舟将链子往他身前一拉,掌心紧攥着链条,霍北钦被江寒舟拉的往前踉跄几步,江寒舟注视着他的脸,阴声道:“还没人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是吗?”霍北钦口中含血,唇角微勾,讥笑道:“那我就是第一个。” “往往做第一个的人,下场都不怎么样。”江寒舟贴近了霍北钦的耳朵,轻声道:“你想知道自己的下场吗?” 第4章 “无非是死。”霍北钦冷声道。 仿佛真的不怕死一般。 “不。”江寒舟道:“是生不如死。” 江寒舟撤离霍北钦耳边,哈哈大笑,他笑容疯癫又狂肆,听到人耳朵里,全身都忍不住的在起鸡皮疙瘩。 “元宝,过来。”笑过后,江寒舟淡声开口。 元宝从漆黑的小角落里赶紧圆滑的滚了出来。 “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把他带下去。” 带,带下去? 不是杀了宰了炖了?而是带下去? 刚才看王爷仿佛气的要砍人的样子,怎么突然间,气仿佛全都消了似的,竟然直接叫他把人给带下去。 “怎么了?没听懂本王的话?” 江寒舟一个锋利如刀的眼神射过来,元宝吓的打了个哆嗦,赶紧小跑到江寒舟跟前,江寒舟将链子随手扔给元宝,元宝双手接住,江寒舟道:“牵着他,在城中转一圈,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他是我们王府的一条狗,清楚了吗?” 元宝仿佛捧着宝贝似的,点头哈腰:“奴才清楚了,奴才这就去。” 江寒舟挥手,叫他出去了。 那锁扣严丝合缝的扣在霍北钦的脖子上,就连项圈,也是黄金锻造,圈在人的脖子上,金光灿灿,格外显眼。 出了屋子,元宝挺直了身子,干咳一声,道:“你好好随我在城中走上一遭,你若是中间不闹什么幺蛾子,咱们走这一遭就罢了,但倘若你非要闹出点儿什么来,那我也是不容情的,知道了吧?” 链子足够长,元宝牵着链条的另一端,跟霍北钦还隔了一米远的距离,不过这个距离,对元宝而言,还是不够安全,所以他刚才说那些话时,也不敢说的太过分。别看他现在体力不支,一身狼狈,但倘若将他惹怒了,他不管不顾咬自己一口怎么办? 他还记得当日在柴房,霍北钦咬江寒舟那一口。他连王爷都敢咬,更别说他这个小太监。 但是他又不能求霍北钦,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面子? 因而,他就是提点一下霍北钦,他刚才说那番话,也是为了告诉他,你如果听话,好好走完这一圈,我也不会太为难你,到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若是你非要犟着,那么到时候咱俩都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双赢多好?干嘛要弄的两败俱伤呢?是吧? 元宝睨了眼霍北钦的神色,他脸上身上都有伤,嘴角青紫,明明应该是很可怜的,但许是霍北钦这个人天生就有一股宁折不弯的凛然气势,竟让元宝无端生出一种,同情他都是亵渎了他的感觉…… 真是怪了。 一个奴才,怎会如此? 霍北钦不答,元宝就当他是暗允了,叫了几个体魄强健的剽壮大汉,同他一道出门去了。 之所以是大汉,自然是因为元宝担心到时候霍北钦发起疯来拦不住,到时候这些大汉,可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除此之外,元宝还担心霍北钦逃走,拿了锁链将霍北钦的腿脚也给锁上了,临走时顺便带走了一队府里的护卫,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邺城大街热闹非凡,不说路边商铺鳞次栉比,就连街道两边摆摊的小贩都是数不胜数,一些外来的胡客商旅牵着骆驼,载着满车的货物,来往于流水一样的行人之间。 邺城作为都城,日复一日,向来如此繁华热闹,百姓们早已见怪不怪,生活像是往常那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元宝牵着霍北钦,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时,立刻吸引了整条街的人们的视线。 元宝包括他身后跟着的那一队护卫,无论是装束打扮,还是行为举止,一看便知是殷贵人家出来的。只是元宝牵着的那个人,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罪,脖子上竟拴了一圈的金链子,好像全然不把人当人看。 那男人身材高大,体魄强健,但却是衣衫褴褛,满身伤痕,脚底板趿拉着一双破布鞋,露出的脚背同样鲜血直流。他跟在元宝身后,被打的红肿青紫的脸上冷冰冰的面无表情。 从对方伤势来看,定是犯了极重的罪,否则不可能被这般对待。 只是令人好奇的是这家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给一个罪犯,竟然还要用黄金锻造的链子,也不知道是太富有,钱烧的没处花,还是故意为之。“娘娘!”聚集着看热闹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叫喊声,“娘!你快看!他们为什么要牵着这个叔叔走呀!好像牵狗狗呀!” 女人惊恐万分,赶紧捂住了小姑娘的嘴,仿佛生怕得罪了什么人。 元宝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不得不说,王爷的目的达到了。江寒舟本意就是为了羞辱霍北钦,此时此刻,大街上这么多人,他又牵着霍北钦的脖子满大街的溜,若是碰上那些个心态脆弱的,估摸着活都不想活了吧。 第6章 元宝扭头看向霍北钦,霍北钦仍旧是面无表情,仿佛对此毫不在意一般。目光下移,元宝无意中瞥见霍北钦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攥成了拳头。 还真以为他毫无所觉呢。 元宝牵着霍北钦,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真就生生的把整个城的街道都给走完了,生怕落下哪条街,回去惹的江寒舟不快。 傍晚,彩霞漫天,落日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橘红,色调淌在青石的地面上,像是铺上了一层浅淡的橘色流光。 “混账东西!你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老子们的地盘,是你能占的吗?!” 旁边巷子里突然传出几道厉喝,紧接着一道人影被踹了出来。霍北钦绑了沉重铁链的脚往前踏出一步,那人正好落在了霍北钦的脚下。 他落地时,将自己蜷缩成虾米似的一团,那是一个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动作。 霍北钦垂眸,淡色的瞳孔中,看到少年在抱着脑袋,剧烈的颤抖。 几个拿着竹棍的乞丐从巷里先后走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他们站定,看着面前这一队人马,以及霍北钦这诡异的模样,一时间噤了声。 “滚。”霍北钦沉声道。 那几个乞丐站在原地没动静,他们看看霍北钦前面的元宝,再看看霍北钦身后跟的那些人。 全都没有动静。 元宝不说话,是因为无关自己的事,他并不想管。 跟着江寒舟这样的主子,很难让人不变成这般冷漠的性格。 至于身后的那群护卫,他们向来是听命办事,元宝现在就代表着郑王江寒舟,既然他没开口,那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几个乞丐见他们并未出言置喙,就以为他们是默认了。 再加上眼前这场景实在是诡异,叫人摸不清楚具体情况,对方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显贵,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互相对望几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字,那就是“撤”。 几个乞丐很快离开。 躺在地上的少年,依旧在颤抖着,他像是被打怕了,半晌,才战战兢兢的抬头,看见的是霍北钦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 霍北钦正目视前方,沉冷的目光望向几个乞丐逃离的方向。 “走吧。”元宝道。 霍北钦抬步,自少年身侧越过,径自往前走去。在霍北钦从他眼前经过时,少年清楚的看见了,霍北钦那两只血肉模糊的双脚,以及流着血的脚踝。 他望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黄昏的晚霞中。 回到王府时,天已经黑了。元宝直接将霍北钦拉到了隐北堂,也就是江寒舟的居所。 江寒舟正在前堂用晚膳。 今日掌勺的厨子是小皇帝送过来的御厨,做的饭菜还算是让江寒舟满意,因而今日晚膳,江寒舟吃的比往日多了些。 元宝进门时,江寒舟膳食用罢,正拿了块帕子拭嘴。 “王爷,奴才回来了。”元宝进了屋里,他身后还牵着霍北钦,低眉顺目道。 “怎么样?还顺利吗?”江寒舟问。 元宝想起这一路,霍北钦少见的配合,于是笑道:“还算是顺利。” “哦,是吗?”江寒舟似乎很惊讶,闻言看向霍北钦。 依旧是那副不痛不痒的冷漠神情。 江寒舟招招手,示意元宝将霍北钦牵过来,他举起手,本来是想捏霍北钦的下颌的,奈何这人太高,不说坐着,就是站着也只是勉强摸到。于是江寒舟作罢,仰头看着霍北钦,讥笑:“怎么突然这么懂事了?” 霍北钦没有说话。 江寒舟却以为是他的做法奏了效,霍北钦愿意听话了,心里浮起一丝高兴的情绪。 “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本王将剩下的这些菜,赏给你如何?” 说完,江寒舟端起一盘鸭肉,放在地上,对霍北钦道:“吃吧。” 霍北钦阴冷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不肯吃?”江寒舟问。 第5章 过了一会儿,江寒舟恍然大悟,“哦,本王明白了,你是不想跪着吃。”最后一个字落下,江寒舟已然眼底结了一层碎冰,“你不想跪着吃,难道你还想坐着吃?” 霍北钦仍旧是那样看着他,眸光愈发漆黑森冷。 江寒舟突然看向元宝,美艳的眼睛里冷意森森,看的人心底发憷,“他不吃,你吃。” “王爷,奴才……” 元宝满脸苦色,但江寒舟那令人胆寒的眼神突地射过来,元宝的腿脚瞬间就软了,他小声道:“奴才,奴才现在就吃。” 元宝跪在地上,抬头看了江寒舟一眼,江寒舟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元宝讨好的笑,他弯下腰,手抓了一把盘里的鸭肉,就往嘴里塞。 “好吃吗?” 元宝塞了满嘴的鸭肉,口齿不清:“好吃。” “好吃,那你就把这盘也吃了吧。” 江寒舟高高举起一个盘子,将一整盘的青菜,尽数倒进了地上的那只盘子里。 元宝低着头,又抓了一把青菜,边吃边道:“好吃,王爷赐给奴才的东西,就是最好吃的。” “看见了没有。” 江寒舟嘴角噙着讥诮的笑,转而看向霍北钦,缓声道:“这样才是本王的好奴才,懂了吗?” 也不知是江寒舟今日心情好还是因为元宝取悦了他,江寒舟没有再为难霍北钦,而是事罢后,让元宝把霍北钦带回了柴房。 待元宝从柴房回来,江寒舟正翘腿坐在椅子上,喝茶解腻,他漫不经心的吹了一口青绿色的茶汤,垂眸喝了一口,“既然他不愿意吃本王赏赐给他的东西,那接下来几天,就别吃饭了。” 元宝心下一片胆寒,他开始后怕,刚才幸亏他跪着都把东西给吃了,否则,接下来王爷要处置的,怕就是他了。 骨气算什么? 他一个断了根的奴才,骨气这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奢侈,他只要时刻记着,只要能活着,他什么都能干。 哪怕是像刚才那样,跪着吃饭,他也不在乎。甚至江寒舟将他当狗,当牛,当马,他们当奴才的,本来也没有像人那样的资格。 第7章 今日已经是第五日,王府的下人们每次只提供给霍北钦饮水,但是整整五日,却并未提供一粒米给他。 霍北钦早已经饿的头脑发昏,饥饿深深攥住了他全身的器官,像是一只坚硬的铁手,将他的五脏六腑搅的粉碎。 他躺在干燥的柴堆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他怔怔的望着头顶灰突突的承尘,眼前甚至都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 “吱吱——吱吱——” 老鼠叫的声音。 一只老鼠从旁边角落的老鼠洞里爬出来,霍北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腹部,看着那只老鼠慢慢的走近,再走近……直到,它快走到霍北钦平摊出来的脚边,忽然停了下来。 喉结往下滚动,猛地,霍北钦突然从柴堆里爬起,掌心拢起,“啪”的一声,一只手扣住了老鼠,另一只手,则飞快的覆了上去,将老鼠紧紧的压在了身上。 他趴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掌心打开,同时双手抓住了挣扎着的老鼠,张嘴便朝老鼠咬了下去。 元宝打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残忍,而令人作呕的场景。 霍北钦双手捧着一只老鼠,那老鼠已经被牙齿撕的血肉模糊,甚至霍北钦的唇边还沾着老鼠的血肉。 元宝喉间一动,扶着墙,直接呕了起来。 霍北钦只顾着吃他手里的老鼠,好似根本没听到门口的动静。 直到一道讥诮的笑声在门口响起。 “好玩,真好玩儿。” 江寒舟拍着巴掌,自门口而进。 “本王本是想看看你饿死了没有,没想到啊……你倒是挺知道怎么活着。这东西,与本王先前赏赐你的食物相比,如何?” 霍北钦抬起满下巴的血,猩红的眼神看向江寒舟。 江寒舟“啧”了一声,却往元宝那边看去,元宝吐的昏天暗地,屋子里都不由得飘起了酸臭味。江寒舟轻捂自己的鼻子,斥道:“没出息的东西!滚出去!” 元宝捂着嘴,喉咙不由自主的上下鼓动着,赶紧跑了出去。 江寒舟挥手让鼻尖的臭气散去,再次看向霍北钦,霍北钦现在的表现,难得的让他痛快,江寒舟心情很好道:“看你这么可怜,本王也就不关着你了。况且本王答应过皇上,过两日会带你进宫给皇上看看,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见皇上?来人,弄些吃的给他。” 下人们将食物带了过来,江寒舟看了霍北钦一眼,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为了将他的“玩物”给皇上看,这段日子江寒舟便没有再怎么折磨霍北钦,而是让他好好养了几日的伤。 待到霍北钦身上的伤快养好了,江寒舟让元宝给霍北钦新换了身体面干净的衣裳,然后才将霍北钦带到了自己跟前。 江寒舟绕着霍北钦转了两圈。 “你这狗奴才,长的还挺不错。” 江寒舟第一次见霍北钦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打的满脸是血,之后更是满身脏污,看起来比路边的乞丐还不如,更别说能看清他的五官了。但是这么一收拾,却又大不一样,霍北钦五官锋利,剑眉星目,脸上添的那些新伤,不仅不损他的容貌,反而还叫他更有男人味儿了。 不说霍北钦的性格,单看长相,也觉得这是条难以驯服的烈犬。 既然是烈犬,总归是有些烈性的。江寒舟总觉得,这就像是驯马,越是烈马,当驯服他的时候,就越是有成就感。霍北钦可不是一般的“烈犬”,如果能将他驯服,岂不是成就感强烈? 光是这么想想,江寒舟都觉得兴奋。 “本王今日要带你进宫,你到时候可要好好表现,莫要让本王失望才好。好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马车就停在门口,郑王府的马车也是镶金嵌玉,有别于一般马车,处处透着奢靡。马车里铺着雪白的绒毛毯子,江寒舟一脚踩在上面,软的像是踩进了云层里。毯子上还有金色的坐垫,坐垫里塞的是厚厚的棉花,外头用的是上好的锦缎料子,光滑细腻,一眼便知贵重。 江寒舟既不将霍北钦当然,自然也不能叫他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他将绑着霍北钦的链子拴在马车后面,随着马车开始移动,霍北钦脖子被拖拉着,不得不向前走。 没多久,马车便到了宫门口。 按照宫里规矩,马车是不能进宫城的,但是江寒舟身份尊贵,再加上小皇帝特意下了圣旨,郑王的马车,可以直接进宫。 小皇帝身边的太监一直在宫门口守着,就等着江寒舟过来,看见江寒舟的马车后,就一路将江寒舟引到了皇宫御花园。 小皇帝正跪在御花园的石凳上,同太监们一起玩儿斗蟋蟀。 “咬它咬它咬它!”小皇帝拿了一根探子伸进蟋蟀罐里,激动的红了脸,“咬它呀!快咬它呀!” “咬它咬它!快咬它!” 其他太监也跟着小皇帝瞎起哄。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管小皇帝怎么拨弄,这两只蟋蟀沉在罐底,就是一动不动,小皇帝气的失去了耐心,将探子一扔,一屁股坐回了石凳上。 “这都找的什么!根本动都不动!” “皇上息怒!”皇帝身边的太监赶忙道:“这两只蛐蛐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奴才刚带回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皇上若是不喜欢,奴才叫人给您再找几个好的!” “赶紧弄下去!”小皇帝挥手,不高兴道:“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太监低头哈腰,将蛐蛐罐子小心的捧在怀里拿走了。 “哎?皇兄你来了?” 小皇帝见江寒舟来了,高兴的站了起来,两只黑曜石般剔透的眼睛都在熠熠发着光。 小皇帝一眼就瞅见了江寒舟用金链子牵着的霍北钦,奇怪道:“皇兄,这人是谁呀?” 江寒舟走近,道:“先前不是同你说,本王养了只硬骨头的狗,这便是我先前说的,那条狗。” “他?”小皇帝神色间流露出一抹失望,他以为真是条狗呢,原来是个人啊。 人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真的狗好玩呢。 第8章 但是江平昌又不想叫他的皇兄失望,“皇兄不是说他骨头硬吗?朕倒要试试,他骨头到底有多硬。” “皇上想怎么试?” 江平昌想了想,招呼身边的太监过来,同太监们耳语两句,脸上露出了不可抑制的兴奋的神情。 没多时,几个太监搬着块一人高的岩石,哼哧哼哧的走过来,江平昌兴奋的直跺脚,指着霍北钦,激动道:“快!快放他身上!朕要看胸口碎大石!” “好啊。”江寒舟勾了勾唇,对左右道:“皇上想看胸口碎大石,你们把他按下去。” 几名侍卫双手齐用,按着霍北钦的肩膀、双臂与大腿,将他强硬的按在了地上。地面湿凉,穿透肌骨的凉气顺着血肉浸入四肢百骸,但更凉的,却是人胸腔里的,原本滚烫火热的心。 第6章 厚重的石板压在霍北钦的身上,一名太监手里拿了个大锤,只不过这些太监太过羸弱无力,连个锤子都拿不稳,倒是被锤子给拎的左右摇摆,站都站不住。 小皇帝不悦的皱眉,指了个侍卫,“你来试试。” 这些太监,一个个的可真是废物。 侍卫常年习武,自然比太监要力气大的多,将锤子轻而易举的举了起来。 小皇帝眼睛里闪过兴奋的光芒,喊道:“快!快往上砸!” “砰”的一声响,侍卫一锤子砸在了石板上,霍北钦胸膛往上震了一下,随即死死抿住了唇。 “再砸!再砸!”小皇帝喊。 再一锤子砸上去,霍北钦的脸色肉眼可见涨的通红。 “砸砸砸!快砸!” 小皇帝越来越激动兴奋,就差原地蹦起来。 接连几锤砸上去,嘎吱一响,那有一个指头厚的石板,竟然直接从中间裂出了一条细缝,随之又一锤无间隙的砸上去,石板直接从中间裂成了两半,两半各自沉沉压在了霍北钦身上。 霍北钦目眦欲裂,脸色涨红,他“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哎呀,这什么呀!怎么这就吐血了呀!” 小皇帝扁了扁嘴,明显的对霍北钦的表现很不满意。 皇兄说他骨头硬,还真以为他骨头像钢铁那么硬呢,结果这才几锤子,怎么就能吐血呢? 江寒舟诡笑着站在一旁,“皇上,你可千万别把他给玩死了,若是将他玩死了,本王可没得玩儿了。” “好吧。”小皇帝摆摆手,咕哝着:“这么容易就受了伤,一点儿都不好玩。” “行了,起来吧。”太监们费了大力气才将霍北钦身上的石块移开,霍北钦平躺在地上,脸色青白,眼睛怔怔的望着头顶万里苍穹,一动不动。 江寒舟见他要死不活的躺在地上,也不起来,皱眉道:“怎么,还要装死啊?还不赶紧起来!” 过了一会儿,霍北钦咬着一口血牙,挣扎着从地上撑起。 他垂眸,平静的坐在地上,突地侧过头,从嘴里“呸”出一口血水。 江寒舟见他似乎伤的不轻,应当是真的自己站不起来,刚想说,找个人扶他起来,霍北钦突然倾身,一把抓住了旁边小皇帝的脚踝,他将小皇帝往自己身前用力一扯,小皇帝应声躺下,后脑勺砸在地面上,直砸的他眼冒金星,骨痛欲裂。霍北钦像一只受伤的猎豹,突然匍匐着向前,双手死死的掐住小皇帝的脖子,眼底是嗜血的凶狠。 江寒舟大惊失色,他真的没想到霍北钦竟然还有这等力气,能将皇帝扑倒! 他脑海中猛然掠过当日在柴房,霍北钦也是用这样的办法,将他扑倒在地,之后咬伤了他的耳朵。 耳朵上的伤口,仿佛突然疼了起来。 “拦住他!”江寒舟怒喊,同时一脚踹到身侧侍卫的屁股上,“快拦住他!别让他伤了皇上!” 侍卫们几双手同时抓住霍北钦的腿,将他往后拉,霍北钦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他死可以,但是他死之前,也要拉一个人一起下地狱! 这些侍卫根本就拉不住霍北钦,他像是决意要小皇帝死。 小皇帝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侍卫、宫女、太监已经乱成了一团,实在是将人拖不走,掰不开,突然一个侍卫捡起了地上的大锤,只听“喀吱”脆响,霍北钦的小腿腿骨被人生生打断,霍北钦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同时松开了手。 小皇帝终于安全,江寒舟快步上前,赤红着眼道:“皇上,您没事吧?” 小皇帝脸庞憋的红紫,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剧烈的咳嗽,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翻了个白眼,勉强缓过来。 “你……你……”小皇帝抖着手,指着霍北钦,一口气儿堵在嗓子眼里,怎么都吐不出接下来的话,他身边的太监替小皇帝开口,“大胆!胆敢行刺皇上!拉下去斩了!” 行刺皇帝可是大罪!便是诛他九族也是有了! 小皇帝也是这个意思。 他刚才差点儿被这个狗奴才给掐死! 眼见着霍北钦就要被侍卫们拖走,江寒舟赶忙道:“皇上,皇上不可!” 小皇帝眼角微红,受了刺激,眼眶中含了一汪泪,“皇兄可是要替他求情?即便皇兄替他求情,朕也不允!” 小皇帝情绪正是最激烈的时候,即便是江寒舟说的话,他也未必能听的进去,他咬牙切齿道:“朕若是不杀他,怎能消朕今日怨气!皇兄不必多言,他必须得死!” “皇上明鉴,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那皇兄是何意!”小皇帝被人搀扶着,气的发抖。 江寒舟拱手,眉头却耸成了一座山峰,“他敢伤皇上,实在是胆大包天,但倘若将他就此斩杀,岂不是便宜他了?不如皇上将他让本王带回去,本王绝对会为皇上出了这口恶气!” 不待皇帝回答,江寒舟接着道:“我的手段,皇上还不知道吗?” 皇帝气息微平,仔细想了想,觉得他皇兄说的对。此人若是直接杀了,那就是便宜他了!他胆敢刺杀自己,就得让他付出代价才行! 第9章 “那他就交给皇兄处置吧,皇兄可千万别轻易饶了他。” 江寒舟暗暗松了口气,笑道:“皇上放心,本王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说话间,江寒舟扭过头,阴狠的睨了霍北钦一眼。 霍北钦瘫坐在地上,他小腿部的位置,隐约有血痕渗出。但是此刻的霍北钦,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皇上,靖国公求见。” 太监从远处跑过来,在小皇帝耳边小声耳语。 小皇帝脸色稍缓,道:“请靖国公过来吧。” 说完这话,小皇帝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想来靖国公找皇上是有要事商议,臣就先告退了。” 小皇帝颔首,说:“皇兄就先回府去吧,过两日有空了,朕再去探望皇兄。” 江寒舟转过身,瞬间脸色阴沉下来。 霍北钦被人抬着往前走,途中正好遇见了前来觐见皇帝的靖国公宁崇,宁崇打量着江寒舟以及他身后一身血痕的霍北钦,讥道:“郑王这又是玩的哪出呢?” 江寒舟心情正郁结,闻言直接不客气的怼道:“本王干什么,还要跟你禀报不成?” 宁崇唇角的弧度往下压了压,他淡声道:“王爷做什么,自然是不用跟我禀报。不过我也不得不提醒王爷,王爷还欠我一条人命。” 崇阴晦的神色中,藏着一抹阴暗。 “哦,是吗?”江寒舟将手往身后一背,笑道:“本王身上背负的人命何止一两条,不知靖国公说的,是哪条呢?” “你会记起来的。”宁崇阴沉沉的笑,“总有一日,王爷会自己记起来的。” 江寒舟一甩袖,道:“那就等本王记起来再说吧!” 之后径自离开。 宁崇扭头,看了江寒舟一眼,眸中杀意蔓延,他嗤笑一声,径自前行去见皇上了。 皇帝坐在石凳上,满脸阴郁之色,身边太监宫女甚至就连侍卫,都显得狼狈不堪。地上落着两块石头与一柄铁锤,还有一滩血,刺眼夺目。 看来他没来之前,御花园可是发生了一场大戏啊! 真是可惜,他来迟一步,竟没有亲眼瞧见!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宁崇状似关心道:“怎么看皇上脸色好像不是很好,皇上是身有不适吗?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不必。”小皇帝怒火还在心头烧的旺,任性的也没怎么收敛语气,不过他也没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宁崇,“你来见朕,可是有什么要事?” 宁崇垂眸,眼尾扫了周围狼藉一眼,“再过一月,就是皇上的千秋寿宴。臣在宫外寻了些会玩儿杂耍的艺人,想到时在皇上的寿宴上助助兴,所以特此来向皇上禀告。” “玩杂耍的艺人?”皇帝一听有好玩的,立马高兴起来,“都有玩什么的?你同朕说说。” 宁崇微微一笑,道:“他们会的玩意儿多着呢,什么踩高跷,唱戏,吐火,钻圈儿,倒立,只要皇上想看的,他们都会。” “这么厉害?”小皇帝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臣花了好几个月,在民间遍寻艺人,将这群人聚集起来,着实花了臣不少的功夫,自然是什么都会。” 小皇帝心底的那股郁气,忽然间一消而散,“好好好!”小皇帝高兴的连说几个“好”字,又期待万分道:“靖国公准备什么时候把那些人带进宫来,给朕瞧瞧呢?” “现在还不行。” 小皇帝瞬间失望,“为何不行?” 宁崇道:“他们本是民间艺人,从未见过圣面,臣怕他们在皇上面前失了礼数,惹的皇上不快,是以需在府中调教一段时日。不过皇上也不用着急,一个月后,皇上寿宴之时,定让他们将最好的表演献给皇上。” 第7章 小皇帝一想,也确实如此。就像是刚才他皇兄带的那个奴才,就很不懂规矩。一想到刚才霍北钦差点儿将他掐死,小皇帝还是忍不住的后怕。 倘若宁崇聚集的这群艺人里,也有像刚才霍北钦那般胆大的,那他这个当皇帝,九条命都不够。 “行吧。”小皇帝说:“你这么一说,朕也能等得住。不过既然朕要等这么久,到时候,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你若是让朕失望了,朕可要罚你的!” 宁崇微微一笑,说:“臣定会竭尽所能,让皇上高兴。” 小皇帝期待的搓了搓手,喜笑颜开:“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同小皇帝禀告完后,宁崇便要离开了,他走了没多远,突然一个小太监从路边树旁小跑着出来,他一连小碎步走到宁崇跟前,附在宁崇耳边,同他小声说了两句。 宁崇挑了挑眉,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小太监是宁崇在宫里的眼线,那个小太监告诉宁崇,方才郑王江寒舟带了一个奴才来进宫面圣,本来是想取悦圣心的,但是哪里想到,那奴才胆大的很,竟然差点儿将皇帝杀了。 若非当时皇帝身边守的人多,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 宁崇眼前突然掠过一道人影,那人由几个宫人抬着,看似伤的不轻,却跟在江寒舟身后,同他一道出了宫。 不得不说,这一主一奴,都还挺奇怪。 奴才自不必说,胆大包天,根本不怕死的样子。 郑王也挺奇怪,郑王为什么要在皇帝面前,给一个奴才求情?他可不像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啊。 “有趣,果然是有趣。” 宁崇勾着唇笑着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他将手伸到了心怀的位置,轻轻一按,那里明显的有凸起来的一片,那里被宁崇贴身放置着一个小木人。 宁崇隔着衣料,手指缓慢的摩挲着怀中的小木人,眼底阴戾四起。 “阿言,你放心,害死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们且走着瞧。” …… 马车停在甬道处,江寒舟不言不语,沉着脸钻进了马车里。他坐下没多久,却不见马车移动,江寒舟掀开帘子,却见元宝站在车窗外,一脸的为难。 “怎么还不走?” 江寒舟问。 “王爷……这奴才,该怎么办?” 这人腿断了,根本走不了。要说骑马,也没法骑,只能让人抬着。但人抬着走,肯定不如马车走的快,估计要落下一大截,所以元宝的意思是,是抬着呢,还是重新再找辆马车来,将他放马车上,这样他们就能一道回去了。 第10章 具体怎么来,还是得问过江寒舟的意见。 江寒舟盯着霍北钦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没了耐心,还是怎么,他对元宝道:“把他弄进来。” 元宝傻眼,弄,弄进来? 王爷车驾里可是除了王爷和皇上,没人敢进去,就连府里的宋夫人,也没这个资格呢。王爷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会让霍北钦进去,而且霍北钦身上又脏又乱,也不怕将里面给弄脏了。 王爷向来是有洁癖的,这会儿却怎么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 元宝手忙脚乱的招呼人将霍北钦送进了马车里,之后帘子掀下,元宝本打算小声提醒江寒舟一句,这人很危险,但又一想,他有没有危险,王爷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要他提醒什么? 郑王阴晴不定,可别因为他多嘴提醒,就怪罪他。如此一来,元宝就不再多言语了。 霍北钦就瘫坐在江寒舟的足下,马车宽敞,哪怕他这么坐着,也并不觉得逼仄。不过自霍北钦进来之后,车厢里就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笼罩了。 江寒舟弯下腰,肘部支着大腿,突然他抬起一条胳膊,给了霍北钦一巴掌。 “你可真是胆大儿啊。”江寒舟磨着后槽牙,“刺杀皇上,是什么罪过,你不明白吗?!” 霍北钦冰冷的眸睨向江寒舟,突得嗤笑一声,“无非是死。” “死?”江寒舟仰头哈哈大笑两声,“你真以为是死这么容易?!倘若不是今日本王为你求情,就是诛你的九族!也不冤枉你!” “我没有九族。”霍北钦冷淡的像是浑然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也没有九族可给你们诛的。” “怪不得。”江寒舟终于想明白了,怪不得他胆大的连皇帝都敢刺杀,原来是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江寒舟钳制着霍北钦的下颌,弯腰看他,“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怕死?” “呵。” “你想死,本王偏就不要你死。”江寒舟咬着牙,说:“本王不仅不让你死,本王还要你好好活着,本王玩你还没玩够呢。” 指腹猛地一甩,霍北钦的脸被江寒舟甩开。 江寒舟直起身子,拢了拢他身上的披风,深吸口气。 不得不说,霍北钦真是有办法惹的他生气。 不过,他也很久没遇到像霍北钦这样的人。他身边多的是趋炎附势,谄媚讨好他的,不管那人身居何职,地位多贵重,在他面前,无一不得看着他脸色行事,但是霍北钦呢,区区一个卑贱的奴才,竟然有这等骨气,倒是叫他长了见识。 不过骨气这种东西,江寒舟向来嗤之以鼻。所谓的骨气,不过是叫人踩在脚底下侮辱踩踏的。 就像是霍北钦,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霍北钦就算是再硬,也是他砧板上的鱼肉,再硬也硬不过他手里的这把刀。 接下来回府这一路,江寒舟和霍北钦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除了霍北钦时不时的粗喘声,便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霍北钦腿骨被侍卫生生敲断,可是那个时候,他也只是闷哼一声,就像是受惯了这样的伤,早就养成了超乎常人的忍耐力。 江寒舟倒是希望他能叫两声,可是他一句疼都没喊,就像是江寒舟刚认识他时那样,不管他用什么手段,他从来都不会当着江寒舟的面喊疼。 江寒舟看了霍北钦一眼,他额上冷汗淋漓,后背也早已被汗水浸透。背部紧靠着车厢壁,那条断了的长腿被迫屈起,能看见他受伤的那条腿在不受控制的簌簌发抖。 江寒舟看了他一眼后,很快移开了目光。 这都是他自找的。 …… 郑王府的马车行驶在邺城大街上,光是华丽的外表就已经引得街上的行人侧目。 一阵细风吹来,将车帘掀开一角,隐约露出了霍北钦靠着厢壁时,那张惨无血色的脸庞。随后车帘又落下,将里面的人影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前几日被霍北钦无意所救的那名少年,站在看热闹的人群后,踮起脚尖往街里张望,里面那道苍白的人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随后又渐渐远去了。 “老伯,老伯。”少年轻拍了一下身前老伯的后背,轻声开口。 看热闹的老伯回过头,少年问:“老伯,刚才那马车,是哪家的马车啊?” “你是外地来的吧?” 少年点头,“嗯”了一声,他家乡遭了水灾,他与家人一路逃亡,路上遇见了流寇,流寇将他家里人全都杀了,唯独他一人幸免于难。 他无处可去,最后一路北逃,最终逃到了邺城。 老伯道:“那就难怪了,这马车是郑王府的马车,郑王爷可是皇上的亲兄长,权势大着呢,你光看那排场就知道了。整个邺城,除了皇上,就是郑王府有这个排场了。” “原来如此,多谢老伯了。”少年嗓音带着一丝丝的哑。 “没事没事。”老伯挥挥手,转身融入了人群之中。 …… 马车停在郑王府门前,车帘掀开,元宝先一步伸出手,江寒舟没像往常一样将手搭在元宝的手上,让他搀扶着下车,他踩着木凳下去,同时对元宝道:“把他送回去,找个大夫看看,这腿还有没有得救了。另外,把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扔了,恶心死了。”江寒舟语气中的厌恶之情不减,仿佛再看霍北钦一眼,他就要恶心的吃不下东西似的。 元宝呆呆望着江寒舟离开,随后又看向车里的霍北钦。 霍北钦正紧闭双目,搭在膝盖的手背青筋凸起,冷汗顺着下巴淌下,已经将半边的衣襟尽数打湿。 元宝也不晓得是将霍北钦送回他原来的下人房,还是送回柴房里。 想了想,最后还是重新送柴房去了。 不过元宝也按照江寒舟的吩咐,给他从外面找了个大夫来瞧。那大夫没多久就到了,等大夫看过之后,元宝问:“大夫,他这腿还有得救吗?” 大夫看着他这腿上的伤,叹了口气,道:“骨头伤的很严重,我医术低微,没把握将他完全治好,只能说,尽力吧。” 第11章 元宝不敢隐瞒,自是立马将此事告知了江寒舟。 彼时江寒舟正斜躺在软榻上,厚绒的狐狸毛毯子盖在他腹部以下的位置。江寒舟将头枕在宋莺莺的大腿上,宋莺莺正将剥了皮的橘子往他嘴里喂,闲适恣意的很。 第8章 江寒舟秾丽的眉眼瞅着他对面的元宝,沉声道:“你方才说什么?” 元宝只得壮着胆子,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大夫说,那人的腿,不一定能治好……” 江寒舟缓缓眯起了眸,元宝吓的心胆俱裂,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王爷恕罪!是奴才办事不利,还请王爷给奴才一个机会!” 宋莺莺纤白的手指捏了瓣橘子,刚伸到江寒舟唇边,江寒舟突然抬起一手,将其挡开,缓缓坐了起来。 “本王不想要一只瘸了的狗,你可懂?” “奴才懂了。” “还不滚出去。” 元宝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赶紧出去了。 “王爷,您生的什么气呀。”细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的覆在了江寒舟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揉按着,宋莺莺道:“正如王爷所言,不过就是一条狗,瘸了也就瘸了,再叫人弄一条来可不就是了?何必为了一条狗,而大动肝火呢?” “你说什么?”江寒舟睨向宋莺莺,眸中寒意阵阵。 宋莺莺手指一顿,手上揉按的动作停了下来。 江寒舟转过身,掌心攥紧了宋莺莺的手腕,攥的她手腕发疼,江寒舟道:“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你若是再这般不知轻重,本王会让你变得连狗都不如。” 宋莺莺心下一跳,直接从榻上滑下,跪在江寒舟身前,煞白着脸,颤颤巍巍道:“王爷息怒,是妾身多言了,妾身以后再也不敢多嘴了。” “出去!” 宋莺莺扶着膝盖起身,转身退下时,心里却害怕的要命。 她出了门,身边的侍女赶紧过来扶住宋莺莺,宋莺莺好不容易才站稳,缓了下心神。却听-旁边侍女关切的问:“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宋莺莺咬着下唇,心有余悸道:“也不知王爷这是怎么了,竟然为了那个狗奴才责怪我。” 侍女道:“夫人说的可是先前藏了王爷亵裤,被王爷罚的那个奴才?” “是他。” 过了一会儿,侍女才道:“说起来,奴婢也觉得奇怪,这人犯了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而且奴婢还听说,此人屡教不改,几次三番触怒王爷,怎的王爷还留着他的性命,叫他活到现在呢?” 她这么一说,宋莺莺才察觉到,好像的确是如此。 可是王爷为了一个奴才跟她翻脸,还说出那样的话,却叫宋莺莺有些咽不下这口气。王爷说她不如一条狗,难道在王爷心里,她就真的连一条狗都不如吗? 好歹她也是伺候了王爷这么久,哪回不是赔着千万分的小心,现在就连一个地位卑微低贱的奴才,也能同她相提并论了吗? 不管怎么说,这事真是越想越是愤懑。 侍女仿佛是看出了宋莺莺心中的不痛快,劝说她道:“依奴婢看,夫人在王爷面前,还是少提那人为妙。” 少提,方能不出错,不出错,就不用担心被罚。 “我知道了。”宋莺莺知道侍女是为她着想,但心里还是生出了一根刺。 “我们走吧。”宋莺莺说。 侍女扶着宋莺莺回了院子里。 …… 这几日可是难为死元宝了。 王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是一定要将霍北钦的瘸腿给治好的。 但是这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可太难了。就比如将一个死透了的人复活,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干成这样的事嘛! 虽然霍北钦只是断了腿,但这不是说接上就能接上的。他跑遍了邺城大大小小的医馆,就连路边的江湖野郎中都被他拽过来帮霍北钦看腿,可是这些大夫无一不是同样的回复。 都说是尽力。 “尽力”是什么意思?尽力就是没希望,但是我会努力让这件事变得有希望的意思。这不是元宝想听到的回答,主要是,这一定不是王爷想听到的回答。 因为这件事,元宝这几日忙的头发一茬接着一茬的掉,再这么掉下去,元宝担心他会变成秃元宝。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几日被他打听到,城外翠鸣山住着一位神医,听说这位神医医术极高,能把死人医活,元宝心想,死了的人还能医活,这可不是活神仙吗? 于是元宝告了个假,去了城外翠鸣山一趟,只是这次元宝却是白跑一趟,只见着了神医的面,但是神医只同他说了三个字,“我不治”,然后就闭门谢客了。 大老远从城外回到城中,刚到门口,元宝隐约看到一旁角门处有个熟悉的人,那人从角门出,并冲着他喊道:“元宝公公!” 元宝认出这人是前几日,皇上亲赐给他们王府的御厨,这位御厨做的饭菜甚合王爷的口味,从他是王府里目前呆的时间最长的厨子,就能够看的出来。 元宝对这位御厨一向是十分尊重的,一来是皇上御赐,二来王爷喜欢,元宝自然要给他几分面子。 御厨一喊他,元宝就赶紧跑出去了。 “有什么事吗?”元宝问。 御厨道:“最近厨房缺人手,元宝公公能不能找几个手脚利索,会做菜的过来帮忙?” 这事倒不难办,但王府里的下人都是各司其职,而且看御厨的意思,借人不是借一两日,而是长期的借,这样的话,还是在外面招些奴才进府更好。 “这容易,过几日我贴个告示,招些人进府,之后由您亲自挑选可好?” “好是好,但是我现在急着用人,能不能快一些?” 招人本来就是一个极费功夫的事,而且最近元宝因为找大夫的事,忙的是焦头烂额。这边说急,那边也说急,哪里都急,他就两只手两只脚,又不是莲花童子哪吒,怎么能把这事都给他办了? 元宝正想着怎么同他解释这事,忽然他身后有个人小声问:“请问,王府是要招下人吗?” 第12章 元宝扭过头,身后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少年的模样有些腼腆,元宝奇道:“你又是谁?” “我刚才听见两位大人在说话,好像是王府招下人,您看我可以吗?” 王府哪里是人想进就进的,元宝刚要将人打发走,御厨却道:“你在厨房帮过忙吗?” 少年点头,认真的说:“以前在家乡时,小的在酒楼的厨房帮过工,包括一些简单的菜品,小的也是会做的。” 御厨一听,直接拍板道:“那行,就你了。” 若是平常,元宝定会觉得此法不妥,但最近他实在是太忙,而是御厨要人要的急,他一时脑热,也就同意了。 “也好。”元宝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这段时间干的好,你就在府里留下,倘若干的不好,那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少年高兴的不停点头哈腰,“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元宝道:“那就先这样,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待元宝进府后,少年就跟着御厨一起走了,“你叫什么名字?”御厨问。 “小人姓阮,名流。” “阮流是吧,只要你手脚勤快些,等到了一个月,我会跟元宝公公说好话,叫你留下的,你也别太紧张。” 阮流道:“谢谢大人。” …… 这一日闲来无事,江寒舟突然想起了霍北钦,想着最近几日也没空去看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江寒舟点了几名手脚麻利的贴身护卫,这才去了柴房。 打开柴房那一刹那,一股的潮霉味扑鼻而来,呛的江寒舟捂住了鼻子。 “这屋里味道怎么这么大?元宝呢?元宝去哪儿了?” 他刚喊元宝,元宝就从旁边的小道上一溜小跑过来,“王爷!奴才在这儿!奴才在这儿呢!” 江寒舟不高兴道:“这屋里是怎么回事,怎么味道这么大?” “是这样的王爷,最近天一直阴着,柴房里的柴火许是受了潮,这才这般味道大,过几日等天晴了,多开窗通风散散就是了。” 江寒舟扫视了一眼四周,柴房本来就小,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来,柴房都有什么,一眼就能看个彻底。 “味儿太大,呛的本王不舒服,给他换个地方。”江寒舟不悦道。 “是,奴才晓得了。” 江寒舟瞥了霍北钦一眼,霍北钦垂着头,几绺发丝自鬓角垂下,似有些许狼狈,自江寒舟进门起,霍北钦就未曾拿正眼瞧过他,现下也是如此。 简直就是个木头一样的死人。 过了一会儿,江寒舟的目光落在了霍北钦的小腿上,他小腿部位固定着木板,没办法自由弯曲,只能委屈的瘫在地上。 “他腿治的怎么样了?” 江寒舟这一问,可算是把元宝给问住了,元宝又往地上一跪,请罪道:“奴才已经寻遍了城中所有的大夫和医馆,可是就是没人能将他的腿治好,奴才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啊!还请王爷恕罪啊!” 元宝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心里却哇凉哇凉的。他伺候王爷这么多年,知道他向来不会体谅下人,他完不成任务,江寒舟不会听他那些辩解,只会觉得他无能。 第9章 但是他这些辩解,却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能证明,在这件事上,他是尽了心的,这样王爷即便再生气,至少也不会要他的小命。 江寒舟果然十分生气,直接往元宝的脊梁骨踹过去,元宝往前一个趔趄,直接扑到地上,来了个五体投地。 江寒舟刚欲说话,霍北钦却突然冷“呵”一声。 江寒舟眸底掠过一抹诧异,随即转为阴冷,“你呵什么?” 霍北钦扫了扑躺在地上的元宝一眼,情绪没什么起伏的开口道:“你是王爷,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他做到?” “你这是何意?” “表面上的意思。” 江寒舟觉得他好像是被霍北钦给挑衅了,但是他从霍北钦的脸上,却看不见一丝挑衅的意思。这倒是让江寒舟拿不住,他到底是不是在挑衅他了。 “你是觉得,本王治不好你这条腿?” “难道能治好吗?”霍北钦反问。 江寒舟轻蔑的开口,“这世上就没有本王干不成的事。” 霍北钦低头,嗤笑一声。 依江寒舟的地位,他说话如此狂妄,可以理解。而且他狂,也没人说他狂的不对,霍北钦却对他提出了质疑,这让江寒舟心里很不舒服。 尤其是,霍北钦的质疑不是用语言表达的,而是完完全全写在了脸上,好像在瞧不起他似的。 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被一个奴才给瞧不起了? 这个念头一起,江寒舟心里就更暴躁了,霍北钦的反应,激起了江寒舟强烈的胜负欲,江寒舟道:“你这条腿,本王说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 “呵。” 江寒舟捏着拳头,脸色阴沉,似乎想要打人。 霍北钦见好就收,“那我拭目以待。” 憋在心里的那股怒气慢慢散去,江寒舟松开了自己的拳头。 “元宝,跟本王过来。” 江寒舟转身离开,元宝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赶紧跟了过去。 “你的确将城内的大夫,都请过来试了试吗?”江寒舟边走边问。 元宝才逃过一劫,心有余悸,“是的王爷,几乎全城的大夫都被奴才寻遍了,不过……” “不过什么?” 元宝咬了咬牙,鼓起胆子:“想必宫里的太医,比外面的那些大夫医术要精湛,若是能找太医来……” 他突然想到,太医是给皇亲贵戚看诊的,就连普通的官员尚没有这个资格,更何况是府中的一个奴才。 是以,元宝才及时停了下来。 “那可不一定。”没想到江寒舟还真将这建议听进耳朵里了,不过这建议很快还是被他否决了,“他犯的可是刺杀皇上的大罪,况且本王当时跟皇上说的是,要将他带回府慢慢折磨,现在却又帮他找大夫,给他治腿。如果请了太医,皇上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此事若是传出去,本王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是啊,您也知道这些,那却又为何非要给他治腿呢? 他家王爷的心思,可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江寒舟道:“也罢,本王就不信,连个能治腿的大夫,本王都寻不出来。” 第13章 傍晚时,元宝提着食盒来探望霍北钦。 霍北钦已经被从柴房移到了下人房,虽则下人房比不得主人的房子,但好歹是比柴房要好多了。 元宝推门进来时,霍北钦双手抓住床板,正准备从床上下来。 听到开门时,霍北钦抬眸,淡淡的看了元宝一眼。 元宝把食盒放在桌上,见霍北钦要起身,走了过去,伸手欲搀扶他,霍北钦冷淡的睨着他,元宝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今天……谢谢你在王爷面前替我说话。” 如果不是霍北钦替他说话,王爷还不知道要怎么罚他呢。 “我并非是想要帮你。”霍北钦淡淡道。 反正不管霍北钦怎么说,元宝认定了,他就是救了自己。 “我想这个时候你应该饿了,我在厨房给你弄了些东西吃。” 他搀扶着霍北钦在桌前坐下,元宝将食盒打开,里面的饭菜拿出来。 不得不说,这是霍北钦进入王府以来,看到的最丰盛的一顿。 元宝把饭菜全都拿出来摆好,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先吃吧,等你吃好了,我再来把碗筷都收回去。” 霍北钦道:“你不担心郑王找你麻烦?” “王爷这会儿也正在用膳,不会来的。”元宝说,“而且我是偷偷来的,王爷不知道。” 霍北钦沉吟片刻,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下次你就不用再来了。” 元宝愣了一会儿,随即眼角却忍不住的红了,他知道霍北钦其实是怕连累自己,他以前只当所有人都只会明哲保身,没想到霍北钦竟然会为他着想。 他算什么呢? 不过是一个命不值钱的奴才罢了,从来没有人为他着想过,更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霍北钦自己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能想起他。 元宝红着眼,抹了把眼泪,说:“你先吃吧,我先出去了。” 元宝关门出去后,霍北钦望着满桌吃的,沉吟片刻,刚要动筷子,门口却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门只轻轻闭着,没有上锁。外头那人小心的敲了一会儿后,试探着,将门推开了一条缝,紧接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出现了门开的缝隙中。 那双眼睛骨碌碌直转,最后与霍北钦困惑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只见那双眼睛里忽然亮起了光,阮流直接扒开门,从外头走了进来。 霍北钦还保持着拿筷子的动作,望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阮流站在门里,看着霍北钦,激动的指了指自己,“你,你还记得我吗?” 霍北钦想了想,似乎是忘记了阮流这个人。 阮流道:“就是前几日,在街上,我被几个乞丐打,当时是你救的我。” 他这么一提醒,霍北钦倒是记起了不少。 阮流见他似想了起来,兴奋的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克制着,不敢太往前,“我……我来府里,就是来找你,报,报恩的。” 他似乎有些激动,但又有些害羞和腼腆。 这倒是奇了,平日里也没人说要报什么恩,今晚一来,就直接来两个。 “不用。”霍北钦转过身,重新拿起了筷子,“此处是是非之地,不适合你,你赶紧走吧。” “我,我不走。” 阮流说话磕磕巴巴的,“我娘跟我说过,得了人的恩惠,就要报答,不能白白领受人家恩情,却不报答,那是没良心!那日我在街上,看到郑王府的马车经过,知道你在这儿,所以我才进了这里,如果你不让我报答你,我是不会离开的。” 霍北钦看了他一眼,说:“你随便。” 阮流挠挠头,也不懂他的随意是什么意思。 是生气了吗?不像。没生气吗?好像也不像…… “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两个包子,你要吃吗?” 阮流是在厨房帮忙的,正好今日厨房多蒸了些包子,他分了两个,打听到霍北钦住在这儿,就赶紧过来,想要把这两个包子给他。 热乎乎软糯糯的包子被包在黄色油纸里,阮流将油纸打开,包子还冒着热气儿,他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托着包子,递了过去,“给,给你。” 霍北钦看了一眼他的包子。 阮流抬起头,满眼的希冀,似乎很想霍北钦接受他的包子,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又赶紧将手缩了回去,小声说:“对,对不起,我,我忘了,你有吃的。” “没什么。”霍北钦说:“你放下吧。” 阮流再次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好像在发光一般。 他笑着,露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往前一步,把两个包子递过去放到了桌上。 霍北钦回眸,把俩包子搁到碟子上,又从盘里拿出两根鸡腿,包进了油纸里,递给了阮流。 “是,是给我的吗?”阮流惊喜万分道。 “拿着。” 阮流高兴的伸出手,把两根鸡腿接了过来,“谢,谢谢!” “回去吧。”霍北钦说。 “好……好。” 阮流捧着怀里两根鸡腿,快要走到门口时,霍北钦突然问:“你是个结巴?” 阮流回身,睁大眼睛的同时,嘴也张大了,半晌,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像是蹦出来的字儿,“不,不是呀!” 霍北钦:…… 阮流道:“我,我是,有点紧张,不,不是结巴。” 说完,阮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 同霍北钦做保证时,江寒舟是信心满满,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能难得住他的,但真干起来,却又被现实给狠狠的扇了巴掌。 他派出去了不少人,也找回来了不少的大夫,那些大夫没来之前,都说是本地神医,传的神乎其神,但实际上,看了霍北钦的腿疾后,全都歇菜了。 第10章 以至于江寒舟大为光火,连着几日,摔了府中不少贵重的物品。 整天就听着屋里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下人们都站在屋外头,屏气凝声,没人敢进去的。 这已经是第七日,找大夫这件事,却半点儿进展都没有。 江寒舟又开始在屋里发火。 “元宝!元宝呢!”江寒舟在屋里大吼。 第14章 元宝本是在门外候着的,闻言,赶紧从外面跑了进去。 江寒舟一转身,就看到了门口的元宝,他怒气冲冲道:“还不赶紧过来!” 元宝小碎步跑过去,江寒舟深吸口气,稳住心神,返身坐回椅子上。 “你说,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将他的腿治好!” “奴,奴才……” “你也没有主意?” 元宝道:“启禀王爷,奴才之前听说,城外有个神医……” “神医神医!本王听见神医这两个字都头大!”江寒舟气的不行,“以后你莫要再在本王面前提起神医这两个字!” 元宝赶紧捂住嘴,表示不敢再说了。 江寒舟手臂搭在扶手上,整个人仿佛垮下来了似的,过了许久,江寒舟似稳住了情绪,“你刚才说的,是什么神医?” 王爷刚刚才说不让他提“神医”这两个字,怎么现在自己却又提起来了……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神医!”江寒舟不耐的重复。 元宝赶忙道:“城外翠鸣山,有位姓李的神医,好像是叫李长青……之前奴才去找过那位神医,只不过那位神医脾气十分古怪,任凭奴才磨破了嘴皮子,他也不肯来府就诊。” “还有这种人?”江寒舟冷笑,“不是些沽名钓誉之徒,故作神秘吧?” 这个元宝不敢妄言。 “你同他说过,请他看病的,是本王吗?” “奴才说过。”元宝道:“奴才还许了他不少报酬,但他就是不为所动,奴才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好,好的很。”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天大的胆子,胆敢拒绝他。 “你替本王准备一下,本王现在就要出城。” 元宝转身就要出门去收拾,江寒舟见状,又及时出口将他拦下,“对了,把他也带上。” “他”自然指的就是霍北钦。 到达山脚,马车上不去,不得不在山脚停下。山路崎岖,江寒舟迫于无奈,只能徒步前行。 霍北钦躺在担架上被王府的下人们一路抬上了山,这山看着不高,却极为的陡峭,再加之其中杂草丛生,走起来颇为费劲。 江寒舟还是第一次受这种罪,实打实的憋了一肚子的火。一不小心,江寒舟的衣摆被地上生长的野蒺藜挂住,他没发现,往前继续走,紧接着“嗤”的一声,好端端的衣服被划破了。 江寒舟看着自己被撕烂的衣摆,闭上眼睛,长长的呼出口气。 他安慰自己,不要着急,不要生气,马上就要到了。 就在此时,江寒舟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霍北钦,他倒是可好,仗着自己腿瘸了,好好的在担架上躺着,比谁看起来都享受! 他就应该让元宝事先准备一顶轿子,把他抬上山,而不是这么徒步走上山! 失策了,真是失策了! “你倒是挺舒服。”等到霍北钦的担架靠近,江寒舟开口,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他的语气酸溜溜的,既像是嫉妒,又像是愤懑不平。 霍北钦睨了他一眼,根本没搭理他。 江寒舟最恨的就是他这样,都被虐成狗了,还能保持这么高傲的姿态,可真是天上地下独一份了。 一气之下,江寒舟往担架底下踢了一脚,本来是想踢霍北钦那条伤腿的,结果发挥失误,踢到了担架两边的木头,重要的是,正好那木头撞到了他右脚的小拇指。 江寒舟疼的龇牙咧嘴,连王爷身份都不顾了,抱着脚在地上打着转,嘶嘶的直抽气。 娘的,疼死他了! 霍北钦见状,唇角勾起了一道讥讽的弧度。 “你敢嘲笑本王!”江寒舟怒目而视。 霍北钦眸中讥讽意味更浓。 “把他给本王弄下去!”江寒舟吩咐。 下人们得令,把霍北钦从担架上赶了下去,江寒舟转而得意洋洋的往担架上一躺,右腿往左腿上一搭,手背再往脑后那么一枕,得意的笑道:“一条狗还敢在本王面前嘚瑟,本王躺着,你走,本王看你还怎么得意。” “走着。”江寒舟躺在担架上,惬意道。 已过正午,头顶日头正猛,刺眼的阳光晒的江寒舟连眼都睁不开,宽大的袖子挡住眼睛,算是能勉强舒服一些。 霍北钦跟在后面,由元宝搀扶着,他腿脚不便,走的极慢,每走一步,就像是骨头断裂处形成的锋锐与血肉互相摩擦那般疼痛。 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霍北钦就已经全身湿透。 那不是被热出的汗,而是疼出的冷汗。 “你还好吧?”元宝搀扶着他,小声关怀了一句。 “嗯。”霍北钦沉沉应了一声。 “你要是撑不住了,我去跟王爷说……” “不必。” “哎……”元宝沉沉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劝道:“你说你何必呢,你跟王爷说两句软话,说不定他就饶了你了,何苦来呢?” “他不配。” “什么?” 霍北钦一字一字,咬的极重,“他,不配。” 元宝:…… 过了许久,元宝突然道:“说实在的,我还挺佩服你的,我见过的人里,就没你这样的……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只是个奴才呢?” 霍北钦沉着眸,没有说话。 “干什么呢!能不能走快点儿!走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走到?!” 江寒舟突然朝身后喊了一声。 “哎!王爷!奴才这就来了!”元宝回。 元宝搀扶着霍北钦,艰难的往前继续走着,忽然,元宝耳朵一动,他听到霍北钦说话了,他好像说的是,“若我不死,此后余生,我必报此仇。” 元宝:……那你也得先活下来再说。 半山腰处有块树林,他们从树林里传过来,没多久,一座古拙清秀的林间小木屋,出现在了茂盛的山林中。 小木屋被竹篱笆围着,院子里有许多架子,架上摆放着好些叫不出名字的草药,还有几个竹篾编织的笸箩,笸箩里摊开放置着一些新摘回来的新鲜药草,应该是要让晒干的。 院子的另外一边,是个竹子做摇椅,摇椅上放了把蒲扇,正在前后摇动着,想必是刚被人坐了不久。 这里就是神医的住处了。 第15章 江寒舟站在门外,示意元宝过去敲门。 元宝只好放开霍北钦,走到门前,隔着篱笆喊道:“李神医!李神医在吗?” 没多时,李长青从木屋里出来,他手中甚至还抓了一把草药,似没来得及放下。他看见元宝,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 元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李神医,我们家王爷到了,还请您开一下门,让我们进去。” 李长青往来人身上瞟了一圈,最后一眼就落在了江寒舟身上,他“啧”了一声,不高兴道:“说了不治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没用,你们赶紧走吧!” 江寒舟唇角缓缓勾起,突然抬脚,直接将并不牢固的门扉撞开。 元宝傻眼。 随后,江寒舟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了院子里。 李长青本要回屋里,看见眼前这场景,停下脚步,转回了身。 “你这是要做什么?” “本王叫你治病。” 李长青道:“说了不治。” 江寒舟眯着一双危险的眸子,“你必须治。” “哦吼。”李长青把手里的草药往旁边一洒,拍了拍手上的药渣,“你还挺霸道啊?我要是不治,你能如何?” “元宝。”江寒舟淡淡道。 元宝立刻就明白了江寒舟的意思,他给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些护卫立马四散开来,将整个屋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想必你应该懂本王的意思。”江寒舟说。 “懂,我懂。” 这不就是威胁他的意思吗?他怎么能不懂?不过,这位郑王还是小看了他,他这人啊,既不吃软,也不吃硬,他搞这些,没用,他说不治,就是不治。 “你尽管拆。”李长青不在意的道:“你就算是把我这小破屋子给拆的连根草都不剩,我也不治。” 看着江寒舟的目光逐渐阴翳,李长青又道:“啊!对了!你如果想以我的性命为要挟,那我劝你尽早放弃。虽然你们这么多人,我不一定能打得过,但是全身而退,我自认还是有把握的。” 虽说李长青是玩笑的口吻,可是他眼底的笑意,却完全不似作伪。 两人就这么互相冰冷的对峙着。 第11章 过了半晌,江寒舟点点头,说:“本王懂了。” 李长青满意的笑,“王爷懂了就好。” 然而下一秒,江寒舟突然扯动手上金链,霍北钦一时不查,被带的往前一个趔趄,直接撞上了江寒舟,但霍北钦下盘极稳,在贴近江寒舟时,堪堪停下。 霍北钦厚实的前胸正与江寒舟的身体紧紧相贴,彼此的温度互相传递,江寒舟甚至能听到霍北钦胸腔里那颗心的跳动声。 “砰、砰、砰。”沉稳而又有力。 而由于两人身高差距悬殊,此刻霍北钦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江寒舟脸色一红,一股羞恼涌上心头,他膝弯猛地往霍北钦大腿上一顶,霍北钦被迫往后退了两步。 只听沉闷的“嗤”响声,像是利刃扎入血肉的声音。 江寒舟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柄匕首,直接刺进了霍北钦的大腿肉里。 霍北钦深吸口气,双目血红,死死的望着江寒舟。 江寒舟看向对面似乎感到震惊的李长青,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既然你不愿救他,反正这腿也保不住了,那就彻底把它废了,岂不是更好?” 李长青缓缓眯起了眼睛。 江寒舟突得将匕首抽出来,刀刃上带出了一串淋漓的血珠,霍北钦发出一道闷哼,眼球像被鲜血染红一般。 他朝李长青勾唇笑了笑,待要继续下刀时,李长青沉眸道:“我救。” 江寒舟这才缓缓将匕首收回,他招了招手,元宝立刻跑过来,递给了江寒舟一块帕子。江寒舟拿帕子擦拭着刃尖上的血珠,缓缓笑道:“神医若是早些说,可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这可真是个疯子。 “你进来吧。” 李长青同霍北钦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有江寒舟看着,元宝不敢擅自行动,只能看着霍北钦自己独自朝屋里走,随着他走动,他大腿的部位,还在涓涓的流着血,看的元宝心惊胆战。 江寒舟把匕首擦拭干净,扔给了元宝,叫他拿着。他径自往屋里走,并对身后众人道:“你们全都在外面等着。” 霍北钦正坐在床上,李长青正在为他处理刚才大腿上的伤口。 江寒舟进门后,直接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翘着腿看着两人。 刚才江寒舟刺他那一下,不过是皮外伤,除了流了些血,其他的倒不妨事,李长青给伤口处上了药,很快就止住了血,再将伤处包扎,倒是没有花费多少工夫。 就是他骨折的地方,比较难办。 李长青把原本固定在霍北钦小腿部的木板拆除,重新再细致的检查一遍,等他检查完,江寒舟屈起手指,支着下颌,慵懒道:“怎么样,能治吗?” 李长青站了起来,走向一旁的水盆,洗了洗手,“能治。” “需要多久能治好?”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这么久?”江寒舟蹙眉。 李长青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这是骨头断了,难道不用些时间来恢复?” 江寒舟想了想,说:“行吧,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本王什么时候能带他走?” 李长青已经洗完了手,他转过身,嗤笑一声,“他都伤成了这样,你还想让他走?治好之前,他不能到处乱走。” 这意思也就是说,在霍北钦被治好之前,他只能呆在李长青这里,哪里也不能去。 江寒舟自然不能答应。 “那可不行。”江寒舟说着,还睨了霍北钦一眼,“他要是逃了怎么办?本王可舍不得他。” 过了一会儿,江寒舟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哎,当初给你订做狗链的时候,就应该也给你做个脚链子,这样你就逃不了了。” 李长青听着江寒舟的话,又看到霍北钦脖颈上那个金灿灿的金项圈,心道,这位王爷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有一些奇怪癖好的怪人。 哪有往人的脖子上挂项圈的。 “那你想如何?”李长青耐着性子问他。 第16章 江寒舟指头轻点着大腿,深思熟虑片刻,道:“这样吧,他先在你这里住一段时日,这段时间本王会派人守着这里。” 哪怕李长青会功夫,但霍北钦腿脚有伤,又加上有人守着,霍北钦就是长双翅膀也逃不了。 说到这里,江寒舟突然看向了霍北钦,笑了笑,说出的话却令人齿寒,“你若是敢试图逃跑,本王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听见了吗?” 李长青真是搞不懂江寒舟,既要帮他治腿,又要将他腿打断,他这不是自我矛盾吗? 不过也是,疯子的想法,他一个正常人,怎么能懂呢? 江寒舟没呆多久就要离开,他离去时,李长青对他说:“记得下次来的时候,把诊金交上。” “放心,钱少不了你的。”江寒舟刚要踏出房门,李长青又悠悠开口,“我要的可不是普通的诊金。” 江寒舟脚步一停,回头:“你想要什么?” “南海夜明珠。” “好。”江寒舟垂眸沉吟片刻,回道。 李长青挑了挑眉。 南海夜明珠是前年南海那边进贡给皇帝的宝物,日日悬在小皇帝床头给他照明,世上仅此一颗,小皇帝稀罕的很。 李长青也是随口一说,还真没想过他会答应。 李长青下意识看向坐在床上的霍北钦,这个人跟江寒舟,真是简单的奴才跟主子的关系吗? …… 快到小皇帝的寿辰,每年这个寿辰,江寒舟都会送些礼物来讨的小皇帝欢心,今年也是一样。 两个月前,江寒舟就已经命人从外地搜罗了些奇珍异宝带回来,最近几日,他派出去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江寒舟把这些人带回来的东西全都亲自盘点了一遍,又挑选出他觉得小皇帝会喜欢的物件,全都收拾了起来。 两日后,皇帝下了一道圣旨,让江寒舟负责寿宴的准备工作。因而这段时间江寒舟一直忙着这件事,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去李长青那里。 临近千秋宴,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当,江寒舟终于得了空,让元宝备了轿子,前往翠鸣山。 他出发时有些晚,到达李长青住处时,天已经快暗了下来。 李长青搬了把凳子坐在火炉前,手里拿了一把蒲扇,往炉子底下扇火,火炉上熬煮着一锅草药,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李长青扭头,霍北钦刚从屋里出来,高大挺拔的身影恰好堵在门口,把屋子里往外射出来的光都给彻底堵没了。 “你出来的正好。”李长青朝他招招手,“你过来帮我看着这锅药。” 霍北钦比他想象的要恢复的快,这段时间不用人搀扶就已经能够独立行走,只不过走的不大顺畅罢了。 霍北钦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李长青给他让开了位置,把蒲扇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往屋里去了。 霍北钦盯着手里的这把扇子,又看看屋里,沉吟片刻,将扇子放在了凳子上。 屋子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李长青拿起了一只罐子,随手往里头放了些吃的。 “这是什么?” 李长青打了个激灵,他扭头看了霍北钦一眼,怪道:“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霍北钦望着罐子里两只黑色的肉虫子,重复着刚才的问话:“这是什么?” 李长青得意道:“这可是我的宝贝。” “什么宝贝?” 李长青道:“你可别小瞧这两只虫子,我可是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养成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这么两只。” “这是什么。” 李长青无语道:“你能不能别老重复这一句话?行吧,告诉你也无妨,这只大的呢,叫母蛊,这只小的呢,叫子蛊,这两只分别是下在不同人身上的,子蛊从母蛊,身中子蛊的人,就要听从身中母蛊之人的摆布。” “‘摆布’的意思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意思也就是说,母蛊死了,子蛊也活不成。” “有解法吗?”霍北钦问。李长青道:“当然没有!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研制了许多年才研制成功的!要是有解法,可不是砸了我的招牌了吗?!无法可解,方能显出我的医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外头火炉上的药已经熬好了,你拿过来吧。” 李长青从他手里接过滚烫的药壶,走进了隔间,隔间里放了只木桶,木桶里已经盛满了热水,李长青双手抓着药壶的两只耳朵样的把手,把手上垫了帕巾隔热,他将药壶一倾,苦涩的药汤便与木桶里的热水混在了一起。 “行了,过来泡吧。” 说完,李长青拿着只剩下药渣的药壶,转身走了出去。 泡药浴也是霍北钦每天必须进行的治疗,药汤是李长青亲自配置,每日泡一泡,他断裂的腿骨能愈合的更快。 李长青刚出去没多久,霍北钦便从屏风后出来,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木桶前,低头将身前的腰带取下,抬脚迈入了温热的水流中,慢慢沉进了水里,只隐约露出宽阔的肩背。 第12章 李长青从屋子里出去后,将药壶放回了火炉旁,转身去拾掇木架上的草药,其中有一味药草用完了,而那味药草就长在屋后不远。李长青想了想,趁着天还没完全黑,背上个药篓子,拿了把镰刀,径自往屋后去了。 江寒舟到时,院子里黑漆漆的,唯独屋里亮有烛火。 门也没关,江寒舟直接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江寒舟猜想李长青应该是在屋里,于是直接往亮着光的屋里走,元宝正要跟上,江寒舟道:“你留在院子里,本王叫你时,你再进去。” 扔下这句话后,江寒舟走到门前,伸出双手,将门推开。 他进门后,又转过身,将门关上了。 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桌上摆放了一盏孤零零的烛火,虽然这房子不大,但是房子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隔间,是与中间的这间屋子相通的。 左手边的隔间里黑漆漆的,没有亮灯,倒是右手边的隔间里亮着一盏烛火,江寒舟自然是往右手边去了。 第17章 他刚进到右边隔间,迎面一盏屏风挡住了视线,屏风后头时不时的腾出一股热气,只是有屏风遮挡着,也不晓得里头在干什么? 江寒舟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屏风,本打算绕过屏风看看情况,又一想,倘若李长青是在里面沐浴…… 他对此没有半点儿兴趣。 江寒舟转身刚要走,忽然“哗啦”一声,紧接着一只大掌带着凌厉的烈风,直接穿透屏风,准确的扯住了江寒舟的后襟。大手迅速将衣襟往后扯去,江寒舟一脑袋撞上木质的屏风,将屏风带翻,只听“扑通”一声响,江寒舟头晕眼花的落进了水里,成了一只落汤鸡。 尚未待他有所反应,门外元宝听见里头传来的巨大的声响,刚往前一步,又想到王爷不许他进去,只得在外面喊道:“王爷!王爷您没事吧!” 江寒舟脑袋被按进水里,狠呛了一口热水,紧接着他头发被人死死的揪住,将他从水里揪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江寒舟雪白的脸被呛的通红,咳的惊天动地。墨黑的发结成了一绺一绺的,湿漉漉的垂下,鬓发更是紧贴着鬓角,脸庞、发间都在往下淌水,在烛火的映衬下,他的脸似乎反着光。 江寒舟咳了好一阵才停下,他眼睛里含了一汪湿漉漉的眼泪,眼角微微发红,脸庞被热气熏的仿佛透明中泛起的一抹绯红,格外的惹人怜爱。 然而,霍北钦下手却毫不容情。他右手虎口卡在江寒舟脖颈处,只要他轻轻一动,江寒舟就能一命呜呼。 “王爷!王爷您还好吗?”元宝在门外急切的询问。 江寒舟刚要张口说话,突然钳制着他的那只手一紧,紧接着,江寒舟对上了霍北钦警告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江寒舟道:“本王无事!” 元宝这才安心了。 霍北钦钳着他脖子的手稍稍松开一些,至少呼吸是能顺畅呼吸了。 “你想干什么?”江寒舟眼角绯红尚未散去,又刚刚落水,褪去一身的阴戾,反而显得有几分的楚楚可怜。 他的长相十分的具有诱惑性,让霍北钦不禁想起初见他时,他就是被他美艳秾丽的长相给迷了心智,让人的心里不可控制的起些旖~旎心思。 只是可惜了他这个天赐的相貌。 霍北钦沉沉的望着他,幽黑的眸底迸现一股浓烈的杀意。 江寒舟却突然笑了,他说:“本王知道了,你早就想杀本王了,对吗?” 钳制着他的掌心再次一缩,江寒舟被迫仰起头,露出雪白纤长的颈项,他脖颈处弯曲的弧度让霍北钦不由得喉间一窒。 霍北钦甚至想,他若是长的是个丑八怪的容貌,自己必然不会这样。 “你不该死吗?”霍北钦反问。 他阴狠毒辣,不择手段,难道还不该死吗?! “是,本王是该死。”江寒舟道:“但是你却不能杀了本王,你别忘了,外面还有本王的人,倘若今日本王死在这里,你也活不下去。本王知道你不怕死,但你就这么死了,想必心里也有不甘吧?” 霍北钦神色似有动摇。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你先放开,你这样……我很不舒服。”江寒舟皱眉道。 霍北钦松开了他。 江寒舟低咳几声,他脖颈细腻如白瓷,被霍北钦那么一掐,自然的浮现出一圈红痕,有种凌~虐的美感。 “本王保证,以后不再欺负你,如何?” 霍北钦的眼神又变得危险。 江寒舟干咽了口唾沫,“那你还想要什么?” 霍北钦突然起身,他起身时哗啦啦将一片水花也带了出来,霍北钦在江寒舟的注视下,光着脚,一步一个水印的往屏风后走去,片刻后,他穿好衣服,又自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突然伸出手,攥住江寒舟纤细的手腕,将他从水里提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要带本王去哪儿?” 霍北钦将江寒舟带出隔间,走到放置那些瓶瓶罐罐的架子前,霍北钦往架上扫了一圈,手往最里面的那个黑色罐子伸去。 他把盖子打开,江寒舟还没来得及往里看,霍北钦就已经将手伸了进去,把小的那只虫子拿了出来。 “你……” 江寒舟刚一张嘴,霍北钦便迅速的将子蛊塞进了江寒舟嘴里。之后他又将剩下的母蛊,放到嘴里咽了下去。 江寒舟脸色铁青,一只手却还被霍北钦给钳制着,“你给本王吃了什么?” “子蛊。” “子蛊是什么?” 霍北钦言简意赅道:“我死,你必死。” 江寒舟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怒声道:“世上哪有这种东西!” 霍北钦道:“你不信,就去问李长青,这是他养的东西。”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扭头,李长青背着个药篓,站在了门口,他提着镰刀的那只手,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死死的盯着霍北钦和江寒舟二人,半晌,怒吼出声:“你们俩个小偷——!竟敢偷我的子母蛊!给我死——!” 李长青挥舞着手中镰刀,朝两人冲了过来。 一时间,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霍北钦和江寒舟两人跑到院子里,李长青又提着镰刀跑到院子追杀两人,门外的守卫一见这状况,赶紧从外面涌进来,护卫在了江寒舟身前。 李长青望着眼前这么多人,把镰刀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道:“我的宝贝儿,我的心肝儿啊!竟然让这两个杀天刀的给吃了!我这是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护卫们听着李长青说的话,一时间都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宝贝,什么心肝? 难道是神医心爱之人,被他们王爷给吃了? 他们王爷,竟然把人给吃了?! 这么变态?! 过了一会儿,李长青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他指着江寒舟,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吃我的宝贝儿!你说!为什么!” 江寒舟咬牙切切,“所以,那真的是子母蛊?” “不然呢!不然是什么!” 第18章 江寒舟怒意一下子上了头,额头青筋突突的跳,“本王是疯了吗?!本王自己吃子蛊!” “那就是你!”李长青又猛地将手指向一旁的霍北钦,“是你干的!我治好了你的腿!你竟然吃我的宝贝!你到底有没有心!” 霍北钦也觉对他不住,但吃都吃了,还能如何? 总不能吐出来。 “你吃我的宝贝!你赔我!你赔我!”李长青跑过去,揪住霍北钦的衣襟,疯狂的摇他。 江寒舟咧着嘴,幸灾乐祸的在旁边看热闹。 “还有你!你吃了我的子蛊,你也赔我!你们俩都得赔我!” 江寒舟气的一口血吐出来,“你这是什么逻辑!” 分明是他把子蛊塞他嘴里的!又不是他要吃的!就算是李长青算账,也应该找霍北钦算账,找他干什么! “我不管!你们两个!都要赔我!不赔我……你们要是不赔我的话……我这病就不给他治了!” 李长青气上了头,冲着两人不管不顾的吼道。 “不治好啊!” 江寒舟讥诮的笑了起来,“不治本王才开心呢!霍北钦!你这个死瘸子!烂狗!不要脸的狗东西!” 还敢给他下蛊,让他当个真正的瘸子好了! 霍北钦瘸着腿突然朝江寒舟走了过来,江寒舟见他逐渐逼近,心下警铃大作,“你干什么!本王警告你,你要是再动一下!本王就让人砍了你!” 这个威胁对霍北钦毫无用处,因为他知道,江寒舟现在根本不敢动他。 霍北钦将挡在面前的护卫劈开,走到江寒舟跟前,他一把攥住江寒舟的手腕,江寒舟惊恐道:“你干什么!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嗯?” 第13章 霍北钦伸手往江寒舟怀里一摸,从里头摸出个夜明珠出来。 这本是江寒舟从皇帝那里求来,特意拿过来给李长青当“诊金”的,但是现在,江寒舟却改变了主意。 他不想给李长青这颗珠子了。 他要霍北钦这条死狗,烂狗,臭狗,变成一条瘸狗!永远都这么瘸着! 霍北钦把夜明珠往李长青那里一扔,李长青伸手接过,可是区区一颗夜明珠,怎么能抵得过他的心肝宝贝?! 况且,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不够!”李长青道。 霍北钦又往江寒舟胯骨一摸,扯了块玉佩下来,也扔给了李长青。 “不够不够还不够!” 霍北钦继续在江寒舟身上摸。 江寒舟恼羞成怒,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这都是本王的东西!你别摸了!我说你别摸了!” 霍北钦直接忽视他的恼羞成怒和暴跳如雷,继续往他身上摸来掏去,最后包括江寒舟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头上嵌了宝石的紫金发冠,以及玉排腰封,全都强撸下来,扔给了李长青。 除了给江寒舟身上留下了一套衣服,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霍北钦确定他身上什么都没有了,这才停了手。 李长青已经从之前的悲痛、愤怒转为现在的震惊、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霍北钦竟然会以这个方式来“赔偿”他,直接把江寒舟给扒的什么都不剩了。 他一时间竟忘了索要赔偿的事,傻眼似的愣住了。 “如果还不够的话。”霍北钦说:“那就先欠着,之后再还。” 李长青:…… 江寒舟披头散发,腰封被夺,衣服就像是水桶一样罩在身上,仿佛是晚上睡觉时睡的太死,被小偷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扒完了似的。 “霍、北、钦——!”江寒舟怒不可遏。 他自打出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 他举起拳头,几步向前,看的元宝心下直跳,那架势仿佛是要与霍北钦同归于尽一般。然而,下一秒,江寒舟冲到霍北钦跟前,抓住他的手腕,低头,一口咬了上去。 “嗯?”元宝懵逼。 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懵逼。 不是要决一死战,同归于尽吗?这是什么操作? 江寒舟这一口咬的够狠,他松开霍北钦时,霍北钦的小臂上,出现了一个清晰而渗着血的牙印。 “你跟本王走。”江寒舟道。 他不能让霍北钦继续留在这里,不久前他得到消息,宁崇已经发现了这里。他猜想宁崇已经知道那日发生在宫里的事。他有意保霍北钦一命,但若是皇帝知道霍北钦还活着,此事恐怕没法善了。 看着江寒舟带霍北钦离开,李长青困惑道:“不是治腿吗?不治了?” 江寒舟扭头看了李长青一眼,冷嗤道:“你不是说,不给他治了吗?” 李长青转念一想,嘿,也是啊! 不治就不治!反正以后瘸的也不是他! 然而,他们刚一出门,也不知哪里来的兵马,将整个院子给团团围住了。江寒舟所带的王府护卫,同时将腰间的刀一抽,挡在了江寒舟身前。 “郑王殿下,您可真是让我好等啊。”宁崇低头摸着手腕,嘴角噙着一缕奸佞的笑,从一旁走出。 “你等本王做什么。”江寒舟寒声道。 宁崇将目光扫向一旁的霍北钦,突地勾唇笑了,这人还真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啊! “数日前,此人在宫中行刺皇上,王爷当初可跟皇上说的是,要将他带回府重重惩治。可是据我所知,这段时日王爷一直在为他寻找能治他腿的大夫,王爷就是这么惩治一个刺杀皇上的罪犯的吗?” 果然,宁崇就是冲着这事来的。 江寒舟道:本王怎么惩治一个奴才,还轮的着你来置喙?” “我自然是无权置喙。”宁崇笑了笑,随后缓声道:“但就是不知道,皇上有没有资格置喙此事呢?” 江寒舟心下一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将这事告诉了皇上?” “我对皇上忠心耿耿,既然无意得知此事,肯定要将这事如实禀告给皇上。皇上亲下圣旨,让我将此大逆不道的贼子带回宫去处置。” 顿了顿,宁崇看向江寒舟,皮笑肉不笑,“王爷若是无事,不如与我一同进宫,跟皇上解释解释,这到底怎么回事吧。” 第19章 昭阳宫内。 小皇帝看着下首的霍北钦,此刻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怒意瞬时涌上了心头。他看向一旁的江寒舟,质问道:“皇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臣……” 江寒舟刚要开口,就被宁崇给打断了。 “皇上,臣是在城外翠鸣山一个姓李的大夫那里,找到的郑王与此贼子,当时臣到时,郑王正准备带此贼子离开,幸而臣去的及时,否则说不定等臣到时,郑王已经将他平安送走了!” 江寒舟道:“本王根本就没打算送他走!” 宁崇冷呵一声,道:“王爷既没想将他送走,那又为何找大夫给他治病呢?还不是想保他一命吗?!还有王爷前几日向皇上讨要南海夜明珠,也是为给他治伤用吧!王爷对他可真是尽职尽责,仁至义尽啊!”“也不知王爷与他是何关系,竟然如此力保此人,还是说,前段时日皇上遇刺,就是你授意他做的!” 江寒舟看向小皇帝,道:“皇上,臣自认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靖国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攀咬本王,还试图给本王扣一个弑君的罪名,到底是何居心!本王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皇上明鉴!若非郑王有意袒护,此人早就人头落地!可是他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倒是想问郑王,你到底为何要如此袒护此人!还是在郑王的心中,皇上受伤,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吗?!” “皇上,臣绝非此意!” “好了!别吵了!”小皇帝大喊一声,两人争来吵去,听的人心烦,小皇帝看向殿下的霍北钦,喊道:“来人!把此人拖下去,斩了!” “皇上!”江寒舟目眦欲裂。 “皇兄你不必多言。”小皇帝道:“此人先前伤朕,着实可恨。既然皇兄不愿意处置他,那他就交由朕来亲自处置,来人……” “皇上!臣有要紧事要禀明皇上!还请皇上屏退左右,听臣一言!” “要紧事?”小皇帝想了想,说:“那行,不过人还是要处置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寒舟给打断了,“皇上,此事关乎臣的性命!此人还不能杀!还请皇上将其押下,稍后再行处置!” “什么事,竟然会关系到皇兄的性命?” 宁崇见小皇帝马上就要被江寒舟给说服了,赶忙道:“皇上!此人胆敢刺杀您,可见其危险的很!您不能只听郑王的一面之词,您……” “好了靖国公。”小皇帝皱眉不耐的打断了他:“你没听见皇兄有要事要同朕说吗?你有什么话,还是等皇兄说完再说吧。” 宁崇咬了咬牙,最后一甩袖,转身离开了。 皇帝屏退左右,其中也包括让人将霍北钦带了下去。等大殿中只剩了两人,小皇帝方才关心的问:“皇兄,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江寒舟思前想后,总算是想到了一个能勉强糊弄过去的办法,“前段时日,臣得了一种……怪病。” “怪病?”小皇帝着急道:“什么怪病?皇兄你病了,怎么不同朕说呢?” 江寒舟道:“不是臣不跟皇上说,实在是找了许多大夫,也没法医治臣的这个怪病,臣不想让皇上担心。” “皇兄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得了病!最应该的就是跟朕讲!朕哪怕是寻遍这世上所有的大夫,也定要将皇兄的怪病治好!皇兄快说,皇兄的怪病到底是什么?” “臣……”江寒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胡扯,“臣这怪病就是,晚上只要一丁点的声响,就会被惊醒,哪怕是外头刮一阵风,臣都会醒过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什么?”小皇帝震惊的很,这种病,他还真是从未听说过!还真是怪病啊! “是啊。”江寒舟叹息道:“那时,臣已经连着一个多月没有睡好觉了。” 小皇帝深为感触的望着江寒舟,心疼道:“皇兄受苦了。” 睡不着的滋味,想想都知道极为的难受,更别说一个多月都睡不好觉了。 “臣长时间睡不好,以至于就连眼前都出现了幻觉……” 小皇帝想起之前有段时间,他皇兄的精神不怎么好,想必就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吧。 小皇帝感到很自责,他皇兄受了这样的大罪,可是他直到现在才知道,他这个当皇弟的,可真是不称职。 “那之后呢?”小皇帝问:“这事又跟那贼人有什么关系?” 江寒舟叹了口气,说:“后来臣发现,只要那人同臣共处一屋,臣就可以睡个好觉了,臣并非是舍不得他,实在是,臣这怪病,缺不了他啊!” 第14章 “啊——” 小皇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皇兄的意思是,他若是死了,皇兄就睡不着了吗?” “是。” 小皇帝点点头,说:“那他确实是不能死,但是……” 江寒舟一听,怎么还有“但是”? 小皇帝突然重重一拳头砸到面前的桌案上,“真是便宜他了!而且皇兄夜夜与他共处一室,朕……朕……” 江寒舟道:“皇上怎么了?” 小皇帝咬牙道:“朕不开心!” 江寒舟:“?” 小皇帝说:“皇兄都没有夜夜与朕同处一室,他又算什么?怎有资格与皇兄同处一室?还能夜夜陪伴皇兄?” 小皇帝狠狠捏紧了拳头,“一想起这件事来,朕就生气!可是……可是朕又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皇兄的怪病还需要他来医治。” 说着说着,小皇帝的声音就低了下来,隐隐带着几分颓丧与失落。 “如果朕不是皇上就好了。”小皇帝小声道。 江寒舟皱眉,“皇上,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小皇帝道:“如果朕不是皇上的话,那么皇兄就能日日与朕在一起,朕想去哪里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整天被困在宫里,隔个许久才能与皇兄见一面。” 江寒舟忍不住笑了,“皇上要是想见我,宣旨让我进宫便是,怎么就隔好久才能见呢?” “那朕也不能天天去皇兄府上宣旨吧。”小皇帝哼唧两声,又道:“而且,还有件事,皇兄做的也很伤朕的心。” 第20章 江寒舟奇怪,“什么事?” “夜明珠。” “啊——”江寒舟张了张嘴,刚要解释,就听小皇帝道:“皇兄不用跟朕解释,为了治好皇兄的怪病,一颗夜明珠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一想到皇兄要那颗夜明珠,是为了给那人治病,朕心里就不痛快。” 江寒舟想了想,说:“前两日臣亲手抓了两只蟋蟀,本来就说是要送给皇上,皇上要是想要的话,臣现在就让府里的下人给皇上送过来。” 小皇帝一听是江寒舟亲手抓的,高兴的拍手,“好啊好啊!蟋蟀在哪儿?皇兄快给朕拿过来吧!” “待会儿臣回去就叫人拿过来,或者皇上派人去臣府上取也行。” 小皇帝却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等不及江寒舟回去,立马道:“朕这就派人去取。” “皇上,那个奴才他……” 小皇帝无奈之下只得同意,“皇兄将他带走吧,这件事,朕可以当做不知道。” …… 江寒舟从昭阳殿出来,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立马将霍北钦给送了过来,太监道:“王爷,皇上让老奴给您带个话,虽然您需要他,但是您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必要时叫人看着他,别叫他以为对您有用,就自以为是,得寸进尺了。” 江寒舟道:“公公您跟皇上说一声,此事本王了解了,会注意的。” “那好,您慢走。” 霍北钦跟在江寒舟背后一道出了宫,宫门外停着郑王府的马车,元宝站在马车外,是来接江寒舟回府的。 另一边,停了另外一辆马车,江寒舟一眼便认出,这是靖国公府的马车。 江寒舟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仿若没看到一般,径自进了车里。他坐进车里没多久,又掀开车帘,对外面的霍北钦道:“你也上来。” 郑王府的马车掉转头,与宫城的方向背道而驰。过了许久,停在宫城外的靖国公府的马车也调转了马头,宁崇将车帘掀开,阴沉着脸,望向江寒舟离去的背影。 片刻后,宁崇将帘子放下,淡淡道:“走吧。” …… 马车里,气氛冷凝,令人窒息。 霍北钦以前无所倚仗时,哪怕江寒舟把他虐的狗都不如,他都未曾向江寒舟低过头。更别说,他现在有压制江寒舟的办法,自然是有恃无恐。 他大马金刀的往马车里一坐,面无表情。 江寒舟憋着一股郁气,狠狠的瞪他一眼。一直是这副令人生气的死样子,看了就叫人生气。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本王说了什么,皇上才饶的你一命?” 江寒舟见霍北钦不说话,于是自己主动开了口,他可不想自己被活活的憋死。 霍北钦看向他,“说了什么?” 江寒舟冷笑一声,道:“本王说,本王得了一种睡不着的怪病,只有你夜夜守在本王跟前,本王才能睡着。” 霍北钦蹙眉,“你胡扯什么?” “不这样说,皇上难道会放过你吗?!”江寒舟道:“要不是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你现在早就死了!还能坐在这里跟本王说话?!” 霍北钦自然知道这点,不管江寒舟此番救他,是出于自保,还是别的什么,总归是他替自己说了话。 但霍北钦也不会因为他做了这点儿事而感激他,他之所以背上刺杀皇帝的罪名,说到底,还是因为江寒舟。 他走到如今的地步,也全都是因为江寒舟。 “你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本王当然要告诉你这些,如果不告诉你这些,你怎么知道如何配合本王?” “为了避免在皇上那里露馅,所以接下来,本王叫你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 “呵。” 说到底,还是想让他听他的话,当一个任凭人摆布的木偶。 简直痴人说梦。 然而配合确要配合。 江寒舟幽幽的看向霍北钦,“你说呢?” 半晌,霍北钦道:“知道了。” 晚膳时,江寒舟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刚拿起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时候,问元宝:“霍北钦呢?” 元宝以为自家王爷又想拿霍北钦开涮,毕竟上次又不是没有过…… 王爷逼霍北钦跪下吃盘里的食物,霍北钦不肯,所以王爷就将气撒到了他身上……王爷不会是想故伎重施吧? 就在元宝愣神的期间,江寒舟道:“本王跟你说话你聋了?那狗东西去哪儿了?” “啊!”元宝猛地回神,“王爷可是想见他!奴才这就去喊他过来!” 元宝将霍北钦带过来的路上,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千叮咛万嘱咐,“我看王爷今日心情不大好,说不准是想拿你出气,到时候你可千万要顺着王爷的话说,可千万别犟!听清楚了吗?” 霍北钦皱着眉,没有说话。 元宝看了霍北钦一眼,觉得他好像没把他刚才劝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元宝无奈的叹了口气,希望他能学着聪明点儿吧。 但是元宝也觉得,别说让霍北钦屈服于他们王爷,就是说句软话,都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元宝将霍北钦带到屋里后,自己则退到了一边角落里。 霍北钦站在桌前,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江寒舟。 江寒舟抬眸,随即眉头缓缓拧了起来,两人对视片刻,江寒舟突然道:“你长这么高干什么?” 他干咳一声,佯作随口道:“你长的太高,挡着本王的光了,你先坐下吧。” 站在漆黑角落处的元宝吓的瑟瑟发抖:……王爷这是要发大招了。 霍北钦犹豫了一会儿,在江寒舟对面坐下。 这还是霍北钦第一次听他说话,江寒舟不仅满意,而且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今晚做的膳食有些多,本王吃不完,你替本王处理一些吧。” 元宝:……来了来了,大招马上就要来了! “来人,添一双碗筷过来。”江寒舟道。 没多时,霍北钦的面前,就多了一双碗筷,江寒舟冲他示意一下,说:“吃吧。” 霍北钦也并未拒绝,于是两人隔着面,就这么低头吃了起来。 元宝:……???大招呢?王爷的大招去哪儿了? 王爷还真是让他跟自己同桌吃饭的意思? 不,不可能,他认识的王爷不是这样的!说不定大招还在后面! 第21章 然而一顿饭直到结束,元宝担心的“大招”也没来。 元宝突然有种很诡异的感觉…… 他当然开心今晚自己逃过一劫,但是,王爷是不是有点儿不大对劲? 用过晚膳,江寒舟要去院子里走走,说是要消消食,还要霍北钦跟着他一起走。 江寒舟起身刚欲出门,他一扭头,就看见霍北钦掌心托着桌子,艰难的站了起来。 差点儿忘了,霍北钦的腿伤还没好。 江寒舟一条腿已经迈出了门槛,却又突然收了回来,“算了,本王累了,你去拿几本书给本王看看吧。” 元宝:??? 门都出了,突然改变主意了? 元宝赶忙去书房拿了一摞书过来,江寒舟在这摞书中随便挑选了一本,书名叫《鬼神怪谈》,像是一本专门讲鬼神之类荒诞故事的无聊之书。 反正也是打发时间,无聊就无聊吧。 第15章 江寒舟窝在塌上,随手将那本书翻开,他刚翻开第一页,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对面的霍北钦。 两人中间隔了张矮桌,矮桌上放着一些吃食。刚才元宝将书拿过来时,江寒舟就让屋里的下人全部撤了出去,因而屋里现在只有他们二人。 霍北钦端坐在矮桌那一头,脊背挺的刚正笔直,仿佛是被尺子量过一般,他手持一本书,正认真的翻看着。 江寒舟心道,他倒是坐卧随意,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不过看他行走坐卧的姿势,倒好像是从过军一般……而且他现在看的书,也是兵法一类的书籍。 奇怪的是,江寒舟以前却没注意到这些。 江寒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手指轻轻在矮桌上点了几下,霍北钦扭过头,看向他。 烛火幽幽,映照在霍北钦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上,莫名增添了一股柔和的味道。 “你在看什么?”江寒舟问。 霍北钦面无表情,把书翻过来,封皮对着江寒舟。 果然是一本兵书。 江寒舟挑了挑眉,“你一个当奴才还看这些?你能看懂吗?” 霍北钦脸色一沉,“没人生下来就是奴才。” “你的意思是,当奴才还委屈你了?你想做什么,你还想当将军不成?”江寒舟说着就笑了起来,笑声中讥讽之意尽显。 霍北钦看向江寒舟,眼神像是带了刺。 江寒舟猛地停下了笑,他声音有些僵:“你看本王做什么?本王说错了吗?” “奴才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由不着你那样的作践。” “你说本王作践你?”江寒舟反问过后,又笑了起来,“啊,也是,本王确实是作践了你,但那又如何?你既是府里的奴才,那就是本王的私有物,本王想怎么作践你就怎么作践你,若不是你给本王喂那劳什子的子蛊,本王还能受你要挟?!” “你也不过是本王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霍北钦突然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江寒舟,江寒舟抬头,放在腿上的手指下意识紧握成拳,霍北钦气势骇人,像是要打人。 “你去哪儿!滚回来!” 霍北钦手里拿着书,径自往门外走。 “本王让你走了吗?!你给本王站住!” 霍北钦却像是没听见江寒舟说话似的,一直不停的往外走,最后走出了门,消失在了门外漆黑的夜色中。 江寒舟猛地将手里的书往矮桌上一砸,真是气死他了! 都怪那只子蛊! 他怎么会着了这个狗东西的道!要不是因为子蛊,他岂能留他到现在! …… 王府后院的池子里,养了几条名贵的金鱼,江寒舟喜欢的很,每日都会亲自去给这几条金鱼喂食。这几日因为太忙,所以没顾得上,正好今日空闲,江寒舟便领着元宝去喂金鱼了。 他走了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对元宝道:“对了,也让霍北钦一起过来。” 元宝正觉得纳闷呢,这两日,王爷怎么去哪儿都要喊上那个人?就连晚上睡觉,都非要一个屋里睡。 以往王爷有多不待见霍北钦,现在就好像有多离不开他似的,倒是叫元宝奇了怪了。 池边有碎石围着,水面上浮了几株睡莲,金鱼就在睡莲底下嬉戏。 江寒舟到时,宋莺莺正好坐在池边的一块石头上,垂头看池里的鱼儿玩闹,丫鬟喜鹊站在她身后,远远就瞧见江寒舟到了,于是“咳咳”提醒几声,宋莺莺回眸,眼睛一亮,从石头后站了起来,盈盈朝江寒舟行了一礼,“妾身见过王爷。” “妾身已有数日不曾见王爷的面,王爷今日怎么有时间来这里了?” 宋莺莺说这话时,语气里仿佛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委屈。以前她日日陪在王爷身边,王爷对她的伺候也很满意,可是最近一段日子,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她已经有好几日未曾见到王爷了。 虽然这王府只有她这一个夫人,她也不需要与谁争宠,但倘若王爷真的对她厌倦了,那她以后在王府的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 但因为之前江寒舟同她生气之事,宋莺莺心有余悸,江寒舟不喊她,她也不敢主动打扰。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王爷每日都会来喂这几条金鱼,她一直在池边守着,总能遇见王爷。 这不,这就遇上了? 宋莺莺这么一说,江寒舟方才意识到,他确实有几日未见过宋莺莺了。 许是最近太忙了,暂时把她给忘了。 江寒舟挽住宋莺莺的手腕,笑的和颜悦色,“本王最近太忙了,不小心忽视了你,你可生本王的气?” 宋莺莺垂眸,娇羞道:“王爷说的哪里话,妾身怎么敢同王爷生气?” “莺莺真乖,来,同本王一起喂鱼。” 江寒舟携着宋莺莺的手,一起走到池边坐下,江寒舟抓了一把鱼食,分给了宋莺莺一把,两人一起将鱼食往池中洒去。 此番景象,倒是让旁边的元宝不由得想到了过去。 这才对嘛!这才是他认识的王爷嘛! 过去? 元宝觉得不大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他又好像说不上来。 直到霍北钦瘸着腿走近,元宝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第22章 他所说的“过去”,是霍北钦还没来时的“过去”。自从霍北钦来了后,一切就都变了! 听到脚步声,江寒舟扭过头去,正好看见霍北钦拐着腿往这池边走。 江寒舟忍不住蹙起了眉,还是得让李长青过来给他继续治腿,他可不想看到霍北钦将来都这么瘸着。 霍北钦在离江寒舟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远远的看着江寒舟,皱眉道:“你叫我干什么?” 语气竟有几分不快了。 并非霍北钦要不悦,实在是最近有事没事,江寒舟都喜欢找他过来,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每每说不了两句,就要闹的不欢而散。 霍北钦搞不懂,都已经这样了,他还喊自己过来干什么?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江寒舟堵不堵他不知道,反正他很堵。 可是他这么一说,就换江寒舟不高兴了,“本王叫你是抬举你?你还不高兴了?” “呵。”霍北钦不置可否,这种“抬举”,他消受不起。 “你过来。”江寒舟道。 霍北钦停在原地没动静,一双黑沉的眼睛幽幽的望着他。 江寒舟见他不动,皱眉道:“怎么,本王叫不动你了是吧?” 旁边元宝很想吐槽,即便是以前,他也叫不动。但元宝胆儿小,不敢说。 “行,你不过来,本王过去总行了吧?” 江寒舟把鱼食全都洒进了池里,他拍拍手,站了起来,朝霍北钦走了过去。 只是他不知道,他此时的行为,不仅是震惊了一旁的宋莺莺和丫鬟喜鹊,更是震惊了元宝。 从来都是别人妥协,江寒舟还从未有过妥协的时候。 但是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看到,江寒舟妥协了。 江寒舟走到霍北钦跟前,低下头抓住了霍北钦的小臂,霍北钦皱眉,似觉得这个行为有些许不妥,但是哪里不妥,他又一时说不上来。 就在霍北钦还在思虑哪里“不妥”时,江寒舟已经牵着霍北钦的手到了池边,弯下腰从地上的盒子里抓了一把鱼食,塞给了霍北钦一把。 “你这样看着本王干什么?本王答应你,今日不同你吵架,咱们就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喂喂鱼,总行了吧?” 霍北钦从来没怀疑过江寒舟这人有病,但刚才,他表现的倒是难得的正常。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药,把疯病暂时给压制住了。 霍北钦态度稍缓,他也不想整日里剑拔弩张。之前之所以那样,全都是江寒舟逼的。 霍北钦找了块平整干净的石头坐下,低头看了眼池里的鱼,也不晓得该怎么喂,他从来也没喂过这玩意儿。 想了想,刚准备把一把鱼食扔下去,江寒舟突然按住了他的手。霍北钦仿佛触电似的,猛地将手抽了出来。 霍北钦方才的反应太大,以至于江寒舟都愣住了,他手还保持着伸出去的动作,迟迟的没有动静。 “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半晌,江寒舟笑了一声,仿佛浑然不把刚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但他也没有再去碰霍北钦,而是道:“你别都洒下去,都洒下去太多了,你一点一点的往下洒,它们看见鱼食都会聚拢过来,到时候就可好看了。” 说着,江寒舟洒了一点鱼食下去,果然池里的鱼都聚拢过来,争相抢着水面上飘起来的食物。 江寒舟指着池里的鱼,对霍北钦道:“这条叫荧鳞蝶尾,全身乌黑,夹杂一点儿金色,像是一幅山水墨画,也叫山水画蝶尾。还有这条,这条叫玉印头,通体深红,头顶生有白色方形头瘤,像是一块方形玉印,所以才叫玉印头,还有这条,这条叫朝天龙,这是四绒球……还有这个,这是凤尾龙睛……” 第16章 江寒舟一边指一边跟霍北钦介绍,竟仿佛全然忘记宋莺莺还在他身边。 宋莺莺暗中咬紧牙关,眼见着江寒舟快要将池里的鱼给数完了,笑道:“王爷可真是见多识广,王爷若是不说,妾身还不知道这些鱼的名字呢!” “不过妾身还是喜欢这条玉印头,颜色高贵又喜庆,很衬王爷的身份呢!” 江寒舟看向霍北钦,问:“你喜欢哪条?” 霍北钦刚才就没怎么听进去江寒舟的解释,他现在突然问自己喜欢哪一条,其实霍北钦连它们叫什么名字都记不清楚。 于是霍北钦随手指了一条。 江寒舟道:“原来你喜欢荧鳞蝶尾?” “嗯。” 什么喜不喜欢,这些鱼,除了颜色不一样,霍北钦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宋莺莺冷哼一声,说:“这鱼有什么好的,黑乎乎的,跟泥鳅一样,丑死了,一点儿都不好看。” 江寒舟道:“本王也觉得这条荧鳞蝶尾甚好。” 宋莺莺:…… 过了一会儿,江寒舟道:“既然你喜欢这条,本王就赏给你,元宝,把这条鱼捞上来,拿个东西盛着,送到他屋里去好生的养着。” 元宝正纳闷着,怎么觉得,王爷像是在讨人的欢心呢? “元宝?”江寒舟见他半晌没动静,拧眉道:“本王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元宝回过神,赶忙道:“奴才听见了,奴才这就去办。” 江寒舟满意的点点头,把手里剩下的鱼食放回盒子里,起身后,低头看了一眼仍旧坐在石头上的霍北钦。 “明日就是千秋宴,皇上下旨让本王带你一同进宫。本王事先同你说一声,也好叫你有个准备。” “知道了。”霍北钦蹙眉道。 他并不想见那个昏庸的小皇帝,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他所处形势比起先前不知好了多少,这反而激起了霍北钦求生的渴望。 他不惧死,但也不意味着他就愿意把自己的性命,折在一些毫无价值的事情上。 他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要做,所以他才更要好好活着。 除非逼不得已,谁又愿意真的去死呢? 想到此,霍北钦一偏头,就看到元宝献宝似的,把一尾鱼捧在了他面前,正是那条黑不溜秋的荧鳞蝶尾。 “你不是喜欢这个,我这就把这鱼放你屋里去。” 霍北钦:“……麻烦了。” 第23章 江寒舟前脚刚走,霍北钦也走了。元宝将鱼盛在陶罐里,刚说要把鱼给霍北钦送过去,身后的宋莺莺突然喊住了他。 “元宝公公,等一下。” 元宝转过身,道:“夫人,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宋莺莺撩了下耳后的发丝,微笑着说:“倒也没什么……本夫人就是想问问,这段日子,王爷都跟谁在一起。” “这……”元宝干笑一声,说:“王爷自然是跟奴才在一起了。” 宋莺莺道:“你知道本夫人问的不是这个。” 元宝也不晓得该不该说实话,这位宋夫人最喜欢捏酸吃醋,她不会是吃那位霍公子的醋了吧? 这可不好办了。 元宝正想着该说什么话才能应付了宋莺莺,宋莺莺却俏笑一声,“元宝公公也不用替他遮掩,本夫人知道是谁。” 知道还问! “本夫人累了,你先下去吧。” 宋莺莺冷淡的摆了摆手,理了理自己簪满了金钗玉环的发鬓,转身袅袅婷婷的走了。 下午时,江寒舟有事,带着元宝一道出门了。 江寒舟前脚刚离府,后脚喜鹊就将此事告知了宋莺莺,宋莺莺于是带着一群下人,径自往霍北钦的房里去了。 门被人踹开时,霍北钦正从床上下来,他腿脚不便,只能单掌撑着桌子,右手去提茶壶。 闻声,霍北钦回眸,看向门口。 宋莺莺在下人们的拥护下,端着架子,走进了屋里。 她一进屋去,就忍不住蹙起了柳叶般的细眉,手在鼻前挥了挥,嫌弃道:“这屋里什么气味,难闻死了。” 但其实屋里并没有任何味道。 霍北钦看了宋莺莺一眼,便将目光移开,径自往床边走。 “怎么,仗着有王爷撑腰,便不将本夫人放在眼里了吗?” 宋莺莺上下打量着霍北钦,讽刺道:“五大三粗,牛高马大,也不知道王爷到底看上了你哪点。你别以为王爷现在宠着你,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麻雀就是麻雀,永远也变不成凤凰!” “喂!本夫人同你说话呢!你聋了!” 霍北钦转过身,道:“我要休息,还请你出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宋莺莺恼火道:“你是在命令本夫人吗?!你就是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对本夫人指手画脚的!” “你也不过是个妾。”霍北钦沉声道。 “你说什么?!”宋莺莺不敢置信的看着霍北钦,嗓音骤然尖锐,她突然朝霍北钦冲了过去,扯住霍北钦的手臂又打又挠,霍北钦漆黑的眸底掠过一抹不耐,垂在身侧的掌心松开又攥紧。 他不屑跟女人动手,但对方实在是太过无理取闹。 宋莺莺见霍北钦没动,以为他是怕了,更加的变本加厉,对着霍北钦又踢又踹。小腿突然传来骨裂的闷疼,宋莺莺一脚正好踢到了霍北钦的伤处。 霍北钦眸底骤然血红,他大掌猛地一把掐住宋莺莺的脖颈,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宋莺莺大睁着眼,喉咙里发出窒息的咯咯声,脚尖几乎已经离开了地面。她双手疯狂的拍打着霍北钦的手臂,“放……咯咯……放开……咯咯……我……放开……” 就在宋莺莺翻了白眼,快要咽气时,霍北钦手一松,宋莺莺狼狈的委顿在地。 而霍北钦也一时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凳子上。 与此同时,阮流正好从门外经过,他看到屋外守了许多王府护卫,又往里一看,正好看见了宋莺莺。宋莺莺他先前见过,知道这位夫人任性刁蛮,又得王爷宠爱,性子十分刁钻蛮横。谁要是得罪了她,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而且看这阵仗,像是要兴师问罪的。阮流直觉不好,可是他又不晓得该怎么做,只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外团团乱转。 就在阮流急的冒火时,屋里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哭嚎。 阮流一惊,下意识往屋里看去。 就在刚才,宋莺莺差点儿去见了阎王。她瘫坐在地上,眼神茫然,一时间想起了很多。 她想到她出身不好,好不容易被郑王看重,使尽万般手段才成为郑王的宠妾,可是郑王这个人,性格阴晴不定,在他跟前伺候,比在皇帝跟前伺候还恐怖,她每天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在府里表现嚣张跋扈,那是因为只有这样,别人才不敢欺负她。 可是她即便已经如此努力了,却仍旧没有享受几日的恩宠,郑王就已经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别的人。 那人比她美、比她俊、比她懂事也就罢了,可对方偏偏是个不解风情、不懂得体贴人的男人!她想过她的宠爱最终会被人夺去,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夺去她的宠爱的,竟然是个男人! 而且还是这么个男人! 她竟然会输给一个男人! 甚至就在刚才,她还差点儿把这个男人给掐死。宋莺莺突然就觉得十分委屈,她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王爷能多看她几眼? 可是即便她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得不到王爷的宠爱和青睐,反而是这个男人,他不懂事、不听话,还喜欢跟王爷唱反调,王爷却又那么喜欢他? 宋莺莺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实在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门外的阮流也傻眼了。 怎么回事? 怎么哭的是宋夫人?哭的不应该另有其人吗? “你哭什么?”霍北钦坐在凳子上,拧眉看着他脚下的宋莺莺。 宋莺莺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道:“你,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王爷欺负我也就罢了,就连你,你一个奴才,你也敢欺负我,呜呜呜……”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你们谁都敢欺负我,我做人做的这么失败,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霍北钦:…… 宋莺莺坐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独自一人哭了许久,哭到最后不停的打着哭嗝。她红肿着眼睛,抬头看向霍北钦,呜咽着问:“你为什么,嗝,为什么非要,嗝,非要跟我抢男人?嗝。” 第24章 “闭嘴。” 霍北钦不厌其烦,沉声道:“我让你把嘴闭上。” 宋莺莺赶紧把嘴给闭上了,但是眼睛却是湿漉漉的肿着,还打着闷嗝。 “我不跟你抢。”霍北钦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皱着眉补充道:“我对他没兴趣。” 第17章 “你胡说!”宋莺莺又嘤嘤的哭了起来,“你要是对王爷没兴趣,你为什么要藏王爷的亵裤!你这分明就是对他有兴趣!” “那是以前。” 宋莺莺哽咽的问:“那现在呢?” “现在没有了。” “可是王爷对你有兴趣呀,呜呜呜……”宋莺莺一想到这些,又委屈的哭了起来。 “他没有。” “他有!” “没有。” “就有!” 霍北钦:…… 江寒舟对他没兴趣,也不可能有兴趣。 “这是你说的,你不能对王爷有兴趣,以后也不能。” “嗯。” 宋莺莺咬着下唇,又想了想,说:“以后王爷叫你,你不能过去。” “我做不了主。” “那你不许跟王爷一个房间睡觉。” “我也做不了主。” 宋莺莺道:“那你就还是对王爷有兴趣!你骗我呜呜呜!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喜欢欺负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呜呜呜。” 霍北钦听她哭听的烦了,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宋莺莺抽噎着问:“喂,你去哪儿啊?” 霍北钦没说话,径自走了。 宋莺莺一看他连搭理都不搭理自己,心情一差,又给气哭了。 还是外面空气新鲜,耳边也没有那些吵吵嚷嚷,哭哭唧唧,难得的耳根清净。他顺着小道随便走走,走两步就得停下来歇一会儿。 刚才宋莺莺踢他那一脚,直接踢到了伤处,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发起火来,踢人的力气比男人还大。 如果不是宋莺莺在他屋里哭的他心烦,他现在肯定在屋里休息,而不是大冷天的在外面胡乱走动。 他自小在牢房长大,而他所处的牢房又与普通牢房不同,只关了他一人,常年安静,大多数时候,就好像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以至于他养成了喜静恶闹的习惯,很难在喧闹的环境里长时间待着。 哪怕是有一个人,在他耳边吵,他都会觉得闹的不行。 他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摸了一下自己的腿,感觉好像是肿了。 他坐了一会儿后,又重新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江寒舟正好从这条路过来,迎面撞上了霍北钦,江寒舟停下,一眼就看见了霍北钦那条腿,似比之前更瘸了。 江寒舟几步走上前,在距离霍北钦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皱眉问:“你怎么了?” 霍北钦抬眸,见是江寒舟,淡声道:“无事。” “你不在屋里躺着,在外面乱走干什么?” 霍北钦突然抬头,看向江寒舟,似觉得他很奇怪。 他的腿怎么样,跟他有关系吗? 他应该巴不得他变成一个废人吧。 江寒舟皱了皱眉,说:“你先坐下吧。” 霍北钦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江寒舟扭头对元宝道:“你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元宝走了没多久,就跑了回来,他喘着粗气道:“王,王爷,是宋,宋夫人,宋夫人在霍公子的屋里,在他屋里……” “让她过来。” 元宝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寒舟给打断了。元宝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啊”了一声,又跑了。 没等多久,元宝就带着宋莺莺来了。 而那些随着宋莺莺一道过去的护卫,也跟着一同到了。 江寒舟一看这阵仗,便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事,肯定是宋莺莺带着人,去找了霍北钦的麻烦。一股无名的恼火蓦地涌上了心头,他看着宋莺莺哭的红肿的眼睛,更是恼怒,“你哭什么!你还有脸哭!” 宋莺莺猛地抬头看向江寒舟,似被吓了一跳,就连哭嗝都忘记打了。 “宋莺莺,看来是本王太惯着你,以至于你都无法无天,忘记这王府是谁做主了是吧?!” 宋莺莺心里一咯噔,红着眼惊恐的跪在了地上。 “王,王爷……妾身……妾身……” “他的腿是不是你弄成这样的?” 宋莺莺害怕极了,支支吾吾的说不话来。 “好,很好。”江寒舟眸底掠过一抹阴戾,“来人,把她一条腿给本王打断!” 那些本是由宋莺莺带来的护卫们,眼下却全听了江寒舟的命令,左右开弓架住宋莺莺的胳膊,将她往地上按。一 宋莺莺害怕的尖叫起来,“王爷!王爷妾身错了!妾身错了王爷!王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啊——!霍公子!霍公子你快告诉王爷!我不是故意把你的腿弄伤的!霍公子你救救我——!” 宋莺莺已经被几个人合力,死死的按在了地上,府内护卫举起手里的刀柄,刚准备一刀柄朝着她小腿骨砸上去,霍北钦道:“等等。” 宋莺莺抬起头,鼻涕眼泪一齐流,哭的凄惨极了,哪里还有先前嚣张跋扈的模样,“霍公子,霍公子呜呜呜……” “她不是故意伤的我。” 江寒舟猛地看向霍北钦,不敢置信道:“你竟然替她说话?” “她确不是故意伤的我。” 江寒舟冷笑了起来,“即便不是故意,她也该罚!断她一腿,也叫她长长记性!这王府到底是谁做主!” “自然是你做主。”霍北钦冷着脸说。 江寒舟觉得霍北钦说这话时,好像是带着一股很深的怨气,“你这是在怪我?” “我的腿因何人所伤,你比我清楚。” 江寒舟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霍北钦说这话的意思。 他是在怪自己,当时那般对他。 也是,霍北钦怪自己很正常。 不过有一点,江寒舟却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宋莺莺伤了他就无关轻重,他伤了他便如此冷眼相对? 他一个王爷,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妾? “她呢?”江寒舟猛地指向宋莺莺,“她刚才不是也伤了你吗?你为何不怪她怨她?” “她不是故意。”霍北钦讲话向来直来直往,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但是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霍北钦望着江寒舟的眼睛,沉静的开口:“你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她不过是任性了一些,却未曾真的想害人,你们自是不同。” 第25章 旁边元宝听了霍北钦这段“大逆不道”的话,倒抽一口凉气,心紧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是不想活了吗?! 竟敢对王爷说这样的话! 也太胆大了! 江寒舟死死的盯着霍北钦,面容一瞬间变得极为的扭曲,“本王心狠手辣,本王薄情寡义,本王是个大恶人,就你们是好人是吧?!” 元宝想上前去劝,但是又不敢,王爷这样子像是疯了,这个时候上去劝,就是在找死。 而且,霍北钦说的也没错,他们王爷可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江寒舟冷呵一声,阴狠道:“那本王就让你看看,本王到底有多心狠手辣!” 他猛地从身侧护卫手中将刀夺走,刚要一刀柄砸下去,忽然手腕被人死死的抓住,江寒舟抬起头,眸底染了一片血红。 “别以为你拿子母蛊威胁本王,本王就怕了。本王虽说不能杀你,但是想折磨你,还有的是手段!” “你尽管来。”霍北钦沉声道。 江寒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霍北钦,眼角染上了一点儿红意,两人互不相让的对峙许久,突然,江寒舟将手一甩,那柄刀落到了地上。 他转过身,只看见暗红衣摆鼓动飞舞,江寒舟往前面去了。 元宝傻眼了一会儿,赶紧跟上了江寒舟,四周的护卫见主子都走了,也一个个全都跟着散去了。霍北钦冷淡的看了一眼江寒舟离去的背影,刚一转身,就看到旁边草丛里钻出来个人。 “你?” 阮流往前走了一步,小声道:“您……您没事吧?” “嗯。”霍北钦问:“你怎么在这里?” 阮流道:“我……我正好经过,看见宋夫人在为难你,所以就……就跟了过来。” “她没有为难我。” 霍北钦不认为刚才那件事算是为难,如果她真要为难他的话,也不会为难到一半,自己先哭了。 真正的为难,就应该是像江寒舟那样的。 霍北钦见他没话说了,于是径自往前走,阮流却直接跟上了他,“你饿吗?我从厨房里偷了两个馒头给你。” 他说着就往怀里掏,霍北钦转过身,说:“你不用每天来给我送吃的,我不饿。” “可是……可是你救过我,我娘说过,人要记得报恩……” “不需要。” 霍北钦打断他的话,转身欲走。阮流咬了咬牙,却又不依不饶的跟上了,“那,那这样好不好,我,我给你打杂,我什么都会的,洗衣做饭捶背……我什么都会的!” “不需要。” “可是我娘说过……!” 第18章 霍北钦猛地停下,问:“你非要报恩是吗?” “嗯嗯!”阮流忙不迭的点头。 霍北钦沉吟片刻,道:“你把那俩馒头给我吧。” 阮流眼睛一亮,喜笑颜开,朝霍北钦颠颠的跑过去,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俩还热乎着的馒头,递给了霍北钦。 霍北钦接过俩馒头,走了。 阮流憨笑的挠挠后脑勺,高兴极了。 …… 元宝跟着江寒舟到门口,一只脚刚踏进门槛,一只雪白的茶盏直接碎裂在他脚底,元宝犹豫了一会儿,脚后跟微转,小心的迈到了别处。 宽大的袖袍往桌上一扫,不小心带倒桌上那盏刚添了沸水的茶壶,滚烫的热水洒到他手上,江寒舟倒抽一口气,猛地将手收了回来。 “王爷!”元宝赶忙跑过去,袖子往上一捋,露出了江寒舟烧的通红的手掌,虎口处甚至还燎起了水泡。 “叫太医!快叫太医!”元宝冲着门外喊道,“王爷,很疼吧?奴才帮您吹吹。” 他低头帮着江寒舟吹手,忽然,元宝头顶传来了一声“哈”的笑声。 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变成了“哈哈哈”的大笑声。 元宝听的毛骨悚然,他小心的抬头看了江寒舟一眼,却正好对上了江寒舟阴狠的目光。元宝打了个激灵,只听江寒舟的声音像是魔鬼一样的在他头顶响起。 “元宝,你也觉得本王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吗?” 元宝打了个激灵,扑通跪在了地上,“奴才不敢!” 江寒舟低头俯视着元宝,“所以,是不敢,而不是没有,对吗?” “不不不!”元宝抖如筛糠道:“王爷宽大仁慈,待人是极好的!他,他是胡说的!”“本王宽大仁慈?” 江寒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的花枝乱颤一般,“你说,本王宽大仁慈?哈哈哈哈!你竟然说本王宽大仁慈!哈哈哈!本王哪里宽大仁慈了?你倒是给本王说一二出来!” 元宝额头抵着地面,只会发抖,连怎么说话都给忘了。 “撒谎!你们都在撒谎!”江寒舟怒声道。 过了一会儿,江寒舟又道:“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又如何?本王是谁?本王为什么要对你们这些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有情有义!没错,本王就是心狠手辣,那又怎么样!谁能管得了本王?!” 他发泄似的大声说完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每一声的笑,落在元宝的心头,都像是头顶催命的铡刀,不知道何时才会落下。 “霍北钦他又算什么东西!本王给他脸了是吧?!” 江寒舟好像是忽然回过了神,“是啊!霍北钦这个狗东西说的话,本王为何要在意?本王应该想他死才对。” 江寒舟讥笑了起来,他猛地踹了一下他身前的元宝,问:“本王有在意过这件事吗?” 元宝流着冷汗,道:“没,没有!王爷没有在意!” “呵。” 他自然不可能在意,他在意的不过是怎么让他不舒坦。 霍北钦不舒坦了,他就自然舒坦了。 江寒舟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好像忽然间就想通了似的,淡定的对元宝道:“你还不赶紧去给本王找太医过来。” “奴才这就去。” 没多时,太医到了。好在伤的不重,太医上了药,又用纱布裹了一层,太医说几日便能好。 虽然伤的不重,但是伤口火烧火燎的,却是挺疼的。 傍晚用过晚膳,江寒舟便窝回了软塌里。他一扭头,就看见了矮桌上放着的那一摞书。是前几日他让元宝给他拿来消磨时间用的。只不过还没开始看,就看不下去了。 第26章 现在面前的这些书,又让江寒舟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他平息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将这些书全都推到了地上。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书籍,江寒舟长长呼出口气,心气儿好像才暂时顺畅了一些似的。 元宝听到声音,进来一看,赶紧要把书捡起来,江寒舟道:“别动。” 元宝抬头,看着江寒舟,只听江寒舟道:“本王说,别动。” 顿了顿,他又道:“谁也不许动。” …… ‘翌日一早,江寒舟就起了,他新换了一身朝服,今日他要进宫去参加皇帝的千秋宴。 直到他出门,坐上了马车,江寒舟才想起一件事。 皇上之前同他说过,让他在千秋宴时,带霍北钦一同前去。江寒舟深吸口气,不得不掀开帘子,对帘子外的元宝道:“把霍北钦叫过来,让他跟本王一同进宫。” 没多时,霍北钦出来了,江寒舟上下打量着他,皱眉道:“你不知道今日要进宫吗?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 霍北钦道:“不想我去,我可以不去。” 这话就很气人。 江寒舟忍着发飙的冲动,说:“上来吧。” 两人虽然同处一辆马车,但是一路上,谁也没开口说话,马车里气氛凝滞的可怕,很像是吵完架后,冷战的夫妻两个。 谁也不肯先低头,好像谁低了头,谁就输了似的。 江寒舟进宫后,先要去见小皇帝。他担心霍北钦见了皇帝后,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于是就让元宝看着霍北钦,在御花园找了个偏僻的位置,让两人等着。 那处地处确实是偏僻,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人过来。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眼见着这天儿越来越冷了,元宝冷的直搓胳膊,他吸了吸鼻子,问霍北钦,“你冷不冷啊?” 霍北钦道:“不冷。” “那这样。”元宝揉了揉自己冻的冰凉的鼻子,说:“我先去拿件衣裳,也顺便给你拿一件,你觉得怎么样?” “嗯。” 元宝抱着自己的胳膊,赶紧跑去拿衣服去了。 霍北钦则一个人坐在假山后,他穿的并不厚,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有些单薄,但是北风呼啸,霍北钦却好似根本察觉不到冷意一般,坐的比石头还要稳如泰山。 过了一会儿,霍北钦隐约听到假山后传来了声音。 “叫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吧?” “放心,都准备好了。” “行,待会儿看我给你手势,我一给你这个手势,你就行动。中间不能出什么差错,若是出了差错,你我吃不了兜着走,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这事我哪能不明白。” …… 两人说话十分小声,若不是离的近,霍北钦也未必能听见他们说话。之后两人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然后就走了。 没等多久,元宝回来了。 他外面还是一样的,不过里面加了一件衣裳,所以现在感觉暖和多了。 元宝很够意思,也给霍北钦带了一件御寒。 “今日也不知道要在外面待多久,你现在不冷,待会儿肯定会冷。你赶紧穿上这个,穿上这个就暖和多了。” 元宝把那衣裳直往霍北钦怀里塞,“我好不容易才要来的,你赶紧穿。” “你自己穿吧。”霍北钦把衣服还给元宝,说:“我不冷。” 元宝见他确实不冷,也就不劝他了,“你不穿我自己穿。” 于是元宝把这件也套里头去了,这下可真是彻彻底底的暖和了。 没多久,有个小太监过来传话,让他们二人去往御花园马场。 他们到时,马场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小皇帝以及各位大官皇亲们坐在上首的位置,下面马场内,几个表演马术的民间艺人,坐在马背上,已经准备完毕。 这些艺人就是宁崇专门从民间搜罗来的一部分,专门给小皇帝贺寿的。 小皇帝看着这阵仗,高兴的直踢腿,他兴奋道:“还愣着干什么!让他们快开始啊!” 宁崇就坐在小皇帝下首的位置上,闻言对身侧人道:“让他们开始吧。” 马场四周战鼓擂起,进行马术表演的几个艺人同时策马而出,在马场上飞速疾驰,模拟战场上的激烈残酷,做出各种花哨而又危险的高难度动作。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上半身子紧张的向前倾去,紧张又兴奋。 一人手持大刀,猛地将面前的人一拦,直接将其打落下马。 “好!”小皇帝往龙椅上重重的拍了一掌,眼睛像是粘在了上面似的,激动万分。 宁崇朝小皇帝那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来,喝了一盏。 “王爷,人带到了。” 江寒舟扭过头,霍北钦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看了霍北钦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看向场下。 马术表演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结束时,那些进行马术表演的艺人翻身下马,从马场的四面八方聚集到马场正中央,跪下,高呼道:“祝皇上洪福齐天!寿比南山!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小皇帝长袖一挥,兴奋道:“赏!” 第19章 “谢皇上!” 待那些人退下后,小皇帝意犹未尽的对宁崇道:“表演太短了,朕还没看够呢!” 宁崇抬头看向上方的小皇帝,微微一笑,道:“既然皇上没看够,臣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你快说!”小皇帝兴奋道。 宁崇将目光移向了皇帝身边的江寒舟。 “听闻郑王箭术精湛,今日正好是皇上寿辰,不如郑王下去露一手,既是给皇上寿宴助兴,也是让我等开开眼界,王爷觉得可好?” “这个主意好!”小皇帝鼓掌,随后看向江寒舟,“皇兄,要不然你就下去露一手,让他们也看看,皇兄箭术到底有多好!” 江寒舟抬起用纱布包裹的左手,淡淡道:“皇上,你忘了,臣手受伤了。” ‘’啊——”小皇帝这才想到,他皇兄手上有伤,于是又道:“算了算了,皇兄既然手受了伤,那就就此作罢吧。” 宁崇笑的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不知王爷这手是被何人所伤?怎会伤成这样?” 第27章 江寒舟冷淡的扫过宁崇,“本王不小心碰翻了茶壶,里头的水将本王给烫伤了,靖国公连这都要管吗?” “王爷说是不小心将茶壶碰翻的?” “不然呢?” 宁崇道:“那这可真是太不巧了,王爷好好的,去碰那么烫的茶壶做什么?不会是有哪些不开眼的下人,不小心伤了王爷,王爷不忍苛责,所以才想出来的借口吧?” “你这是何意?”江寒舟眯着眼睛,沉声道。 宁崇笑了笑,说:“臣随口一言,王爷莫要见怪。” 他话虽说的风轻云淡,但小皇帝却尽数听了进去。小皇帝将目光扫向江寒舟身后的霍北钦,说不定皇兄手上的伤就是这个奴才弄的,皇兄为了维护他,所以才找的这样的借口。这个狗奴才,伤了他这个皇帝还不够,还几次三番的伤他皇兄,皇兄舍不得罚他,那就由他来罚! 今日,他一定要给他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既然郑王手伤未愈,不宜下场,不如臣来?如何?” “你?你又要干什么?” 宁崇笑了笑,说:“既然是展示箭术,射靶子未免太无趣了些,臣倒是有个主意,不如找几个人,站在场中,当个活靶子如何?” 小皇帝一听这建议,立马道:“好啊!还是靖国公想的周到!不过这活靶子的人选……” 宁崇道:“臣心中倒是有几个人选。” 小皇帝道:“你说。” 宁崇将目光投向江寒舟身后的霍北钦,突然笑道:“王爷,借你身后之人一用,如何?” 江寒舟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虽然知道宁崇不怀好意,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把算盘打在了他的人身上。江寒舟自然不肯同意,他张嘴刚欲拒绝,就听小皇帝道:“行!就这么定了!就他了!” “皇上!” 小皇帝道:“皇兄,你不会不舍得把它借给靖国公用一用吧?而且靖国公也是为了朕开心,才提出的主意,皇兄不会不同意的哦?” 江寒舟猛地看向宁崇,随即眼底掠过一抹阴翳。 他终于明白宁崇的用意了。 宁崇刚开始故意不把“游戏规则”说清楚,又在话里暗示皇上,说他手上的伤是霍北钦造成,这样皇上为了给他出气,肯定会同意宁崇接下来选霍北钦当活靶子的事。 而他因为手伤不便,无法下场。如果霍北钦真当了活靶子,宁崇下场后,为了报复他,必然会拿霍北钦开刀。 那么霍北钦必死无疑。 霍北钦被人拉下马场,而与霍北钦同时被拉下马场的,还有其他几个太监。 霍北钦包括其他几位太监的左右手掌的掌心上,各自放了一只苹果。宁崇进入马场后,一把攥住缰绳,跃上了马。 他弯腰从太监手里接过弓箭,从悬挂在侧鞍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朝马场正中跑去,他边跑,边朝着目标苹果射去。 只听“嗖”的破空之声,一支箭将其中一个太监右手边的苹果射穿在地。 那太监双股簌簌发抖,不一会儿,裤裆底下就湿了一片。 宁崇再次搭箭上弓,连续几箭射出,箭无虚发,次次中的。场上鼓掌叫好声一阵高过一阵。 “好!” “靖国公好箭法!” 场中所有太监手中的苹果尽数被射落在地,唯一只剩了一个,就是站在最中间的霍北钦。 其他太监都吓的东倒西歪,腿软无力,就差被人直接抬出场去,唯独霍北钦一人站的笔直刚正,岿然不动。 宁崇扯了扯马绳,看向十几步远外的霍北钦,勾了勾唇。 他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箭上弦,眼睛半眯,箭尖对准的却并非他左右手的两只苹果,而是霍北钦这个人。 去死吧。 宁崇心想。 利箭破空而出,带着冷光的锋锐箭矢,朝着霍北钦直射而去。 霍北钦微一侧头,冰冷的箭簇擦过霍北钦的脸颊,带出了一道渗着细密血珠的血痕。 坐在马场上方的江寒舟,拳头捏的嘎吱响,眸底尽是阴冷。 宁崇邪笑一声,再次将手伸进了箭筒,然而这次,他抽出来的并非一支箭,而是三支! 宁崇是要同时射三支箭! 一支箭霍北钦尚且能躲,但若是他同时射出三支,霍北钦要是躲不掉…… 江寒舟只觉得牙齿都是僵冷的。 宁崇抬头,看了眼台上的江寒舟,眼神充满了挑衅。 “宁崇!你敢!” 江寒舟在众目睽睽之下,自自己的位置,拍案而起。 宁崇勾唇,脸上是得意的笑,他回过头,眼睛连眨都没眨,同时将手里的三支箭射了出去。 江寒舟目眦欲裂,从台上狂奔而下。 “皇兄!”小皇帝站了起来,喊道。 三支箭射出的一瞬间,霍北钦腰部向后折去,那三支箭是擦着霍北钦的鼻尖过去的,待那三支箭擦过之后,霍北钦才起身站直,左右手上的两只苹果,完好无损。 江寒舟冲到马场上后,宁崇正懒洋洋的从马上下来,江寒舟几步过去,一拳头砸在了宁崇的脸上,宁崇的鼻子瞬间流出了一股鼻血。 “宁崇!你他娘的找死!” 宁崇被砸的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摸了摸自己差点儿被打歪的鼻子,笑了,“没想到王爷脾气这么大,不过就是一个奴才,值得王爷大动肝火吗?” “滚开!”江寒舟朝他怒吼。 宁崇捂着自己的鼻子,笑了笑,说:“我也正有此意。” 说完,便有靖国公府的人上来,将宁崇扶出了马场。 江寒舟朝霍北钦跑了过去,他气息未匀,眸底晦暗翻涌,“怎么样?” 第28章 幸而霍北钦知道自己躲,倘若他不知变通的话,恐怕现在早被宁崇那个狗东西给射死了! 江寒舟往前走了一步,霍北钦恍惚觉得哪里不太对,他猛地向前看去,隐约看见人群里站了一个人,那人抬起手来,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霍北钦猛地想起了,他刚才在假山后听到的话。 “待会儿看我的手势,我一给你这个手势,你就行动。” 紧接着,霍北钦听到了一道尖锐的口哨声自马场的某个角落响起,马场上的马匹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竟然不受人的控制,挣脱了马绳,十几匹马,同时朝着他们这边狂奔而来。 一时间,场内灰尘漫天,黄土四起。马蹄扬起的灰尘将整个马场笼罩在一片看不见的“迷雾”之中。 小皇帝包括其他的王公大臣都慌了。 这些马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都疯了! 其他人倒也罢了,但是郑王殿下还在下面!他若是有什么好歹,那可就是天大的事! 小皇帝急的脸都红了,他冲着下面的人喊道:“快!快去救郑王殿下!快去救我皇兄!快去啊!” 变故来的太快,江寒舟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场上的灰尘呛的喘不过气来,捂着嘴,不停的咳嗽着。江寒舟后背一僵,一只坚实的手臂自他腰后揽住。霍北钦在视线极度模糊的情况下,扯住了一条缰绳,他将缰绳往掌心一拽,另一只手揽着江寒舟,一脚踩住马镫,腾空而起,将江寒舟护在身前,坐上了马背。 他将一条缰绳塞进江寒舟手心里,沉声道:“抓紧了。” 虽然周围马蹄阵阵,马场外人声鼎沸,但耳边的这个声音,却极度清晰的传到了江寒舟的耳朵里,让他莫名的安定下来。 小皇帝已经从高台上走下来,要不是身边的太监和大臣们拦着,恐怕现在已经冲进了马场。 现在马场十分危险,这些马都像是发了狂似的,完全不听人的指令,人要是进去了,不小心就是被乱蹄踩死的危险,这么危险的地方,皇帝自然是不能进去的。 第20章 “皇兄!”小皇帝在马场外喊道:“皇兄你还好吗?你们快去救皇兄!都快去啊!“ 小皇帝急的都快要跳起来了。 乱成一锅粥的马场中央,尘土飞扬,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那团混沌的尘雾中出现。 有太监喊道:“是郑王!是郑王殿下!” 霍北钦单手扯着缰绳,与江寒舟同乘一匹马,自混乱的马场中心走了出来。 待那匹马走到跟前,小皇帝跑上前,赶紧吩咐周围道:“快!快把太医请过来!” 宫人们手忙脚乱的将江寒舟从马背上扶了下来,将他带回了殿中。江寒舟临走时,扭头看了霍北钦一眼,霍北钦也正在看他,眼球黑沉,深不见底。 江寒舟一路被人护送回了昭阳殿,小皇帝也不看什么热闹了,一同跟了上去。文武大臣们见状,也纷纷要随同追上去。 小皇帝下令让他们原地待命,只有自己随同江寒舟回了昭阳殿。 昭阳殿内。 太医给江寒舟把了脉,又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势。 小皇帝在旁边盯着,着急的问:“怎么样?皇兄他伤的严重吗?” 太医起身行礼道:“启禀皇上,郑王殿下身上的伤都是些轻微的擦伤,并不严重。只是在此之前,王爷手上便有烫伤,刚才牵绳子时,恐是牵的太用力,将手心磨破了,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可能有些疼,臣现在需要开些药给王爷敷上,这样或能减轻一些疼痛。” 小皇帝看向江寒舟,皱眉问:“皇兄,你伤口很疼吗?” 江寒舟刚才一直在出神,小皇帝问他时,他才回过神,眼神有些迷茫,“皇上,您说什么?” 小皇帝奇怪道:“皇兄,你伤口不疼吗?” 怎么感觉皇兄好像毫无知觉的样子…… “伤口?什么伤口?” 江寒舟低头一看,看见自己手上溃烂的伤口,嘶了一声,真是疼死他了。 小皇帝见他疼了,赶忙道:“你快去!快去把药拿过来,给皇兄敷上!” 过了一会儿,太医回来,太医亲自给江寒舟敷的药,敷好药后,太医重新换了块干净的纱布给江寒舟包上。 “皇兄,现在还疼吗?”小皇帝关切的问道。 “敷上药就不疼了。” 小皇帝道:“那就好,方才皇兄手上包着纱布,朕竟不知道,皇兄竟然伤的如此严重。” “嗯,是我自己不小心。” 江寒舟自进了昭阳殿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样,有好几次小皇帝跟他说话,他都没听见,即便听见了,回答的也很敷衍。 小皇帝以为他是受了惊吓,还没回过神来呢。 不过刚才也确实是危险,谁能想到那些马会突然发狂呢? 那些马? 江寒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从霍北钦被当活靶子,再到之后他冲入马场,宁崇及时离开马场,然后马场里的马突然全都疯了…… 如果说这背后没人算计谋划,江寒舟是绝对不信的。 “皇上,马场里的马不可能突然就疯了,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臣还请皇上详查此事。” 小皇帝道:“皇兄的意思是,有人在马上做了手脚?” 江寒舟道:“臣没有证据,不好断言,但是有这个可能。” 小皇帝一想到,竟然有人对他的马做手脚,而且还差点儿害死了皇兄,就气不打一处来,小皇帝掌心重重往案上一砸,生气道:“查!一定要好好查!朕也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朕的眼皮子闹事!” 小皇帝想到有人在他寿宴上做手脚,就止不住的生气,江寒舟劝了他好一会儿,小皇帝才勉强没那般生气了。 不管如何,寿宴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 小皇帝让江寒舟在昭阳殿休息,他则先出去了。江寒舟休息了没多会儿,猛地发现他刚才忽略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江寒舟站了起来,披上一件墨色大氅,出了昭阳殿。 第29章 出昭阳殿后走了不久,就见元宝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元宝!”江寒舟远远的喊了他一声,元宝抬头,见是江寒舟,犹如见着了观世音菩萨,“王爷!王爷奴才可算是找着您了!” 待元宝跑到跟前,江寒舟拢了拢身前的衣襟,“怎么了?” 元宝上气不接下气道:“是霍公子,霍公子被司礼监的公公们带走了!” 司礼监? 司礼监带走霍北钦干什么? “走,过去看看。”江寒舟道。 ……司礼监旁边的耳房内,门扇紧闭,屋子里黑漆漆的,只燃了一盏微弱的烛火。一个白粉敷面的太监,手持一柄亮闪闪的银刃,站在屋子正中间的床前。 那床十分窄小,即便是只躺一个人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霍北钦进来前,已经喝下昏睡的药物,此刻他躺在那张窄小的床上,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太监脸上带着笑,“很快的……一点儿都不痛苦,等你醒了,迎接你的将是崭新的人生……别怕,别怕……” 这太监神神叨叨的,哪怕他说的话,霍北钦其实一个字都听不见,他却像是怕人疼似的,一直在安抚着。 太监目光移向下面,好家伙,这可是难得一见啊!太监翘着兰花指,感慨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我见过那么多人的,你这可算是鹤立鸡群了。你说你,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咱们皇上,皇上是咱们这种人能得罪的吗?这就怪不得咱家了。” 太监其实还挺忍不下心下手的,但是他也不能违抗皇命呀。 也罢。 早割晚割,早晚得割,早点儿割还能免去痛苦,要是等药效过去,人醒了,那可得受罪了。 于是太监捋起袖子,褪去了霍北钦的裤子。 “可惜,实在是可惜。”太监不停的摇头,他转身,把手里的小刀在火上燎了一遍,锋利的刀刃靠近那玩意儿,离它还有不到一厘的距离时,突然外面的大门响了一声。 太监手一抖。 无事,无事,重新再来。 太监刚要继续,“砰”的一声巨响,木屑乱飞,太监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手里的刀也哐当掉在了地上。 “哎呦!疼死咱家了!” 那木屑溅到太监的脸上,差点儿把他脸给划伤了。 “谁呀这是?不知道咱家在干正事的吗?王……王爷!” 太监一抬头,江寒舟正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太监顿时吓的跪在了地上。 “奴才叩见王爷!” 被江寒舟一脚踹开的门扇像是大雨后悬挂在树上的落叶,摇摇欲坠。他目光投向正中央的位置,只看一眼,便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虽然隔了几步远的距离,但是江寒舟还是能清楚的看见那玩意儿还长在霍北钦的身上。 他松了口气。 “他怎么了?”江寒舟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 “什,什么?” 元宝气道:“王爷是说,他现在怎么不清醒!” “启禀王爷,他喝了太医调制的药,是以才昏睡了过去。” “什么时候会醒?” 那人如实禀道:“一炷香后便会醒。” “滚出去。”江寒舟道。 元宝见他还不滚,提醒道:“王爷叫你滚,还不赶紧滚呐!” “滚,奴才这就滚!” 那太监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马不停蹄的滚了出去。 江寒舟示意元宝:“过去看看怎么样了。” 元宝“哎”了一声,刚要跑过去,江寒舟又喊:“等会儿!回来!” 元宝又赶紧把迈出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江寒舟皱了皱眉,说:“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门扉被江寒舟踹的摇摇晃晃的,关都关不住,元宝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门给关严实了。 狭小漆黑的屋子里,只有清醒的江寒舟,以及睡的死沉的霍北钦。 江寒舟犹豫片刻,走到床边,看着霍北钦紧闭的双眸,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刚才在马场时,霍北钦揽着自己的腰,将自己抱上马背的那一幕。 “狗奴才,胆子倒是挺大,就是不长点儿脑子,什么东西都敢喝。” 江寒舟轻嗤一声,低声道:“睡的跟猪一样。” 过了一会儿,江寒舟将目光往下移了移,飞快的扫了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嘴里咕囔了一句,“就应该给你咔嚓了。” 一炷香后,霍北钦幽幽转醒。 他单手挡着自己的眼睛,许是药效还没完全过去,没有立刻睁眼。 “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霍北钦这才将手放下,睁开了眼,侧过脸,看向旁边的江寒舟。 江寒舟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托着下巴看着他。 霍北钦蹙着眉,目光环视着四周,嗓音有些沙哑,“这是哪儿?” “司礼监。” 第21章 “司礼监?”霍北钦道:“我怎么在这儿?” 江寒舟眨了眨眼,“你不在这儿,你还想在哪儿?” 霍北钦觉得有点儿不大对劲,下面好像凉飕飕的,没穿裤子似的。他肘关节撑着床,缓慢坐起来,结果发现他两条大腿光秃秃的,裤子已经褪到了小腿处,基本上就等同于没穿裤子了,怪不得那么冷。 霍北钦耳朵一红,赶紧把自己的裤子给扒拉到了腰间,赶紧系上了腰带。 等他把腰带系好,一扭头,江寒舟还是刚才那个姿势,幽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看什么?” 江寒舟眨了眨眼,“看你的宝贝儿还在不在呀。” 霍北钦:…… 他默不作声的从床上下来,低头整理自己的裤腿,江寒舟忍着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霍北钦羞窘吃瘪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刚才是……” “你都忘啦?”江寒舟惊讶的看着他。 霍北钦:“……嗯。” 江寒舟将手背在身后,“啧啧”两声,说:“若非本王及时赶到,你下面这个东西,就咔嚓……” 江寒舟做了个割掉的动作。 霍北钦眉头拧的像座小山。 “长点儿心吧,也不看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喝。” “多谢。”霍北钦道。 江寒舟脸一红,将头偏了过去,扁扁嘴,“今日你救了本王,就算是……本王欠你的吧。” 第30章 “你的脸……” 霍北钦的右脸上有一道血痕,是刚才宁崇射箭时,不小心擦伤的。现在虽然已经结了痂,但看着还是十分明显。 霍北钦抬起手指摸了一下,能摸到明显的凸起,“无事,过几日就会好。” “哦……” 想来也是,以前把他打成那样,他都能撑过来,这么一丁点的小伤,肯定更加不值一提。 让江寒舟在意的是,霍北钦伤到的地方是脸,如果以后留下了疤的话…… 江寒舟不想让他脸上留疤。 江寒舟径自往门口走,他抓住门环,本要拉开,试了一下,没成功。江寒舟皱了皱眉,什么情况? 他又试着拉了拉门,结果还是没拉开。 元宝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把门关这么紧?拉都拉不开。 “还是我……” “不用!” 霍北钦刚一开口,就被江寒舟打断了,江寒舟知道他要说什么,肯定是要帮自己开门。那怎么能行,如果真让霍北钦把门开了,那岂不是显得他很弱鸡吗? 他堂堂一个王爷,却手无缚鸡之力,连个门都打不开,这也太丢人了吧! 他不能这么没面子。 为了展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江寒舟咬紧牙关,双手一起握住门环,他就不信,他还真就打不开这门了! 只听“嘎吱”一声响,江寒舟面色一喜,眼看着门开了一条缝,江寒舟再接再厉,继续拉着门环往后拽。 开了开了! 江寒舟喜笑颜开,扭过头,得意道:“这东西根本就难不住本……” 却见霍北钦脸色遽变,他夺步往前,双臂环住江寒舟,抱着他往旁边夺去。江寒舟只觉脊梁骨的地方传来刺骨的疼痛,脊背顶住了坚硬的石墙,刚才那一瞬间骨头砸在石墙上的疼痛,让江寒舟忍不住的龇牙咧嘴。 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在江寒舟耳边炸开。 他愣了一瞬,几乎就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他越过霍北钦宽阔的肩膀朝他身后看去,一整块灰色木门倒在了地上,四周扑起一片灰尘。 江寒舟盯着那木门愣了一会儿神,直到对方胸前灼热的体温严丝合缝的传到他身上,男人身上独特的味道像涨潮的水一样密密麻麻的将他包裹起来,叫他完全无法忽视。江寒舟不得已抬起头来,对上了霍北钦那张刚硬的脸庞。 霍北钦眉头皱的很深,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江寒舟心里砰砰的直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手控制不住的上抬,直想将他眉心的皱纹抹平。 他手刚抬到一半,霍北钦突然松开了他。 包裹着他的暖流离去,江寒舟的周围又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寒冷。外面的风顺着大开的门洞呼呼吹进来,江寒舟裹了裹身上的大氅,似乎是感受过温暖后,就再也不适应原先围绕在他身边的严寒了一般。 他下半张脸缩进了雪白的狐狸毛中,柔软的毛发贴着他的脸,毛绒绒的满是熨帖的暖意,使他五官的艳色淡了不少。他脸庞本就小巧精致,现在将脸往里头这么一缩,更加衬的他的脸只有巴掌大小。 有些可爱。 不,是很可爱。 如果忽略他本人暴虐的脾性的话。 现在的江寒舟,可爱的像只白白糯糯的狐狸团子。 雪白的绒毛里,露出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那双眼睛还会发光。 “你为什么要救我?”江寒舟小声问。 他不是说他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实在该死吗?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救他? 他直接死了,不更好吗? 霍北钦皱着眉,好像是在想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霍北钦看了江寒舟一眼,江寒舟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充满了期待。 沉吟片刻,霍北钦道:“你也救过我。” 一码归一码。 江寒舟害过他,但是无论刚才在马场,还是现在在这里,江寒舟都救过他。那么他救他两次,就算是一报还一报。 他既不便宜人,也不肯欠人恩情。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他与江寒舟目前暂时处于同一条船上,倘若江寒舟死了,他也活不成。 江寒舟的确该死,但是现在他还不能死。 江寒舟并不知道霍北钦的想法,他觉得霍北钦既然肯救他,那么一定是愿意原谅他了。 江寒舟很高兴,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笑意。不是以前那种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而是真的开心的笑。 “我们出去吧。”江寒舟说。 “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元宝一直在门外不远处候着,见两人出来,赶紧狗腿的跑了过去,他一抬头,就看见江寒舟的脸上带着笑。 元宝心下一惊。 他还是第一次见江寒舟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 他可以大笑、狂笑、癫笑、冷笑、皮笑肉不笑,唯独从来没有过现在这般,真诚喜悦的笑。 元宝小心的睨了眼他身后的霍北钦。 难道是因为他? 元宝心里暗自思忖着,又想到什么,赶忙道:“启禀王爷,晚宴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您现在要前往吗?” 江寒舟道:“你先同本王去个地方。” 江寒舟往前刚走出两步,突然想到了他身后的霍北钦,沉吟片刻,说:“你也跟上吧。” 皇帝已经对霍北钦起了杀意,所以霍北钦必须随时跟在他身边,否则肯定会有危险。 三人进了宫中一处偏僻荒凉的院子,进去后,江寒舟让霍北钦和元宝两人在门外等着,他自己则打开门,进了屋中。 屋里有些昏暗,但还是可以看得清楚的。 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按在地上,两名带刀侍卫严守两侧,神情严肃。 这二人就是今日在御前进行马术表演的所谓“民间艺人”,但是这两人的身份,却又不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一名太监拿了一把椅子放在江寒后身后,江寒舟随之坐下,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他面前跪着的二人。 “怎么样,招了吗?” 小太监道:“启禀王爷,刚抓住他们二人时,他们的舌尖下藏有毒药,本是要含毒自尽,幸而王爷您高瞻远瞩,奴才们这才早有准备。不过这两人嘴实在是硬的很,怎么都撬不开,只说是他们自己谋划,与旁人无关。” “自己谋划?”江寒舟挑了挑眉,好整以暇道:“好啊,本王倒是想听听,你们是怎么自己谋划的?” “呸!你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我们兄弟两个早就想替天行道了!只可惜这次失手没把你杀了!现在落在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第31章 另一人道:“当年我妹妹在你府里当丫鬟,她不过是在你用膳时,咳嗽了一声,你就将她毒哑,以致于她好好的一个姑娘,却成了一个哑巴!你如此丧心病狂!早就该死了!” “对!你早就该死了!” “恨就恨此番失手,未将你除去,无法跟我妹妹交代。即便是我今日死了,来日也将化为厉鬼,日日缠身!叫你不得好死!” 江寒舟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诅咒自己,半晌,淡淡道:“说完了吗?” “狗官!” “你必不得好死!” “你死后将下十八层地狱,受烈火焚烧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带下去吧。”江寒舟一挥手,说。 第22章 那两人被带了下去。 待两人被带下去后,江寒舟起身,突然回头,对身后的小太监道:“待会儿晚宴时,听本王的指令,把这两人带到殿上来,本王有大用。” “是,王爷。” 江寒舟往前走了几步,快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下,“啊,对了,本王差点儿忘了,这两人刚才诋毁本王,言语甚是不干净,本王不高兴了,各自赏他们一百巴掌,给他们涨涨记性吧。” “奴才晓得了。” 屋里的动静,屋外的霍北钦和元宝也听了个大概,实在是刚才那两人骂的声音实在太大,言语之间又凶又狠,就算是不想听到都不行。 元宝心里惴惴不安,毕竟里头那人骂这么狠,按照王爷的性格,该不知道多恼怒呢。 那两人自己不要命就算了,干嘛要牵连他啊? 王爷一生气,待会儿他肯定要倒霉。 但是奇怪的是,江寒舟从屋里出来时,他面容上并未有任何生气恼怒的迹象。 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不过很快,元宝就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他看到,王爷一出门,目光就放在了他身侧的霍北钦身上。 看见霍北钦的那一刻,江寒舟脸上重新焕发了笑容。 元宝松了口气,这霍公子莫不是观世音菩萨转世吧? 专门来救他的。 “这两人是刚才在马场上使手脚的两个人?” 霍北钦跟在江寒舟身后,忽然问道。 江寒舟停下脚步,扭头看他,神色似惊似喜,“你也知道?” 霍北钦道:“之前无意中听到他们暗中谈论,会在什么时候动手,但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我们。” “我们……”江寒舟仔细咂摸着这两个字,越咂摸越觉得有味道。 晚宴设在保宁殿大殿内。 华灯初上,保宁殿内皇亲显贵齐聚,歌舞升平,靡靡乐声自两侧升起,宫廷舞女穿着清凉,在大殿中央舞的婀娜多姿,美轮美奂。 宁崇对江寒舟下手几次失利,此刻正躲在一边喝闷酒。 江寒舟自大殿正门进入,官员们纷纷起身,朝着江寒舟问好,“王爷还好吗?” “王爷没事吧?” “王爷伤势可重?我府里有医术精湛的大夫,王爷要不然试试?”江寒舟脸上带着笑意,说:“各位大人莫要多礼,本王无事,都坐下吧。” 宁崇在旁边看着,冷嗤一声,都是群马屁精。 “靖国公,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啊?” 不知何时,江寒舟已经走到了宁崇跟前。 宁崇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呵一声。 “靖国公一人喝酒多无趣,不如本王陪你喝一杯?” 说着,江寒舟亲自弯下腰,拿起那盏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他朝宁崇敬了一杯,作势要饮下,杯子刚贴近唇,江寒舟看了宁崇一眼,“靖国公怎么不喝?难不成是不给本王的面子?” 宁崇拿起杯子,刚要一饮而尽时,却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江寒舟竟是把酒杯倾斜,将里面的酒水尽数倒了出来。 “你——!”宁崇眼珠子瞪的极大。 江寒舟轻蔑的朝他勾了勾唇,“本王怕酒里有毒,还是不喝了,靖国公自个儿喝吧。” 宁崇坐在凳子上,拳头越握越紧,指头都快要陷进了掌心里。 江寒舟却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江寒舟走到殿前,朝皇帝行了一礼。 小皇帝看了一眼江寒舟身后的霍北钦,这奴才,怎么还好好的站在这儿?那些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 小皇帝恶狠狠的瞪着霍北钦,半晌才道:“皇兄快快入座吧。” 江寒舟在小皇帝下首的位置坐下,他坐下后,先是夹了一筷子的菜,然后拿了个葡萄,剥开。犹豫了一会儿,江寒舟扭过头,朝身后的霍北钦招招手。 霍北钦不解,江寒舟示意他低头,霍北钦只好低下了头。突然他嘴里一凉,接近着一股酸甜的味道在唇齿中炸开,江寒舟嘴角噙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霍北钦下意识想吐,江寒舟黑着脸,“不许吐。” 这颗葡萄就含在霍北钦的嘴里,他犹豫了一会儿,就在江寒舟以为他会咽下去的时候,霍北钦直接把葡萄给吐了出来。 江寒舟大为光火,他竟敢把他亲手喂给他的葡萄给吐了! 他还是第一次亲手剥葡萄皮喂人呢!他竟然就这么吐了! 江寒舟不高兴极了,他转过身,低头开始剥葡萄,转眼间,江寒舟就剥了一盘子的葡萄出来,那一颗颗葡萄玲珑剔透,青亮欲滴,水汪汪的极为诱人。 江寒舟端了一盘子的葡萄转过身,示意霍北钦蹲下。 霍北钦猜到他要干什么,目视前方,动也不动。 江寒舟伸出一脚踩在霍北钦的脚背上,霍北钦蹙了蹙眉,低头看向他。 “蹲下去。”江寒舟道。 霍北钦依旧是不理他。 江寒舟又踩了他一脚。 霍北钦皱眉。 江寒舟食指点地,小声说:“蹲下去。” 霍北钦转身就要走,但他还没往前迈出一步,两边就有人拦住了霍北钦的去路,江寒舟得意洋洋的看着霍北钦。 不是要走吗?走啊! 看他能走到哪里。 霍北钦转过身,眼神不悦。犹豫了一会儿,霍北钦还是选择蹲下去与江寒舟平齐。 想跑?看他能跑去哪儿? 还不得乖乖听本王? 江寒舟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捏起一颗葡萄,一抬头,霍北钦嘴合的比门还要紧,江寒舟冷脸:“张嘴。” 第32章 他又踩了霍北钦一脚,要不是霍北钦耐受力强,早就疼的跳起来了。 “快张嘴!” 霍北钦不情不愿的张开嘴,江寒舟高兴的把一颗葡萄喂进了他嘴里,喂完后,江寒舟指着霍北钦,说:“不许吐!” 那葡萄在口腔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这下江寒舟总算是满意了。 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这处来。甚至有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人是谁啊?” “王爷亲自喂他吃葡萄?不会是王府的男宠吧?” “我看这男人有些眼熟,该不会是刚才在马场的那个奴才吧?” “你这什么眼神!就是他!还有什么奴才,就看王爷对他这样,必定是男宠无疑了!怪不得多年来王爷也不娶妻,原来王爷喜欢的是男人……而且喜欢的还是这种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类型的……” 怪不得以前几次三番的往王府送女人,都被王爷给赶了回来,原来是送礼没送到点儿上啊! 下次要送,也得送个健壮的男人过去! 唯有上首的小皇帝看的牙痒痒。 皇兄竟然宠他宠到如此地步!还亲手剥了葡萄皮喂他! 皇兄都没这么喂过他葡萄呢! 一想起来都觉得一肚子的气。 狐媚子! 这男人就是个迷惑他皇兄的狐媚子!他皇兄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这个人,根本不值得皇兄如此宠爱! 一气之下,小皇帝提起一串葡萄就塞进了嘴里,直塞的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似的。 生气!生气!生气!太生气啦! 江寒舟自然不知道此刻他已经成了众人的焦点,不过即便知道,江寒舟也不在乎。江寒舟乐此不疲,把一整盘的葡萄都喂进了霍北钦的肚子里,最后还剩下一两颗的时候,霍北钦伸出手,皱眉说:“行了,够了。” 江寒舟撇撇嘴,把剩下的葡萄自己吃了,没再折腾霍北钦了。 歌舞进行到一半,江寒舟觉得差不多了,他拿起块帕子擦了擦手,招手示意元宝附耳过来。 元宝点点头,转身离去。 没多时,元宝回来,同江寒舟耳语了两句,江寒舟站了起来,对上首的皇帝道:“皇上,请停一下,容臣说两句话。” 小皇帝抬起手,示意歌舞乐声停下。 “皇兄你要说什么?” 江寒舟道:“臣还请皇上见两个人。” 江寒舟手抬起,拍了两下手掌,侍卫带着两个人自殿门而入。 看着突然进入殿中的两个人,有人眼尖,看出是刚才在马场时进行马术表演的艺人,当即同同僚小声耳语道:“这不是那两个民间艺人吗?郑王殿下找他们来干什么?” “该不会是又要表演什么才艺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江寒舟,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独宁崇右手紧紧的捏着酒杯,目眦欲裂。 不是说了行动失败之后,会含毒自尽的吗? 这两人怎么还没有死! “皇兄,你这是何意?”小皇帝好奇的问。 江寒舟道:“皇上,您难道没觉得,这两个人很眼熟吗?” 第23章 “眼熟?”小皇帝皱眉看着殿下两人。 江寒舟道:“这二人便是靖国公在民间请的,表演马术的民间艺人。” 说到这里,江寒舟看向角落处的宁崇,“国公大人,这你承认吧?” 宁崇阴沉着脸,“是又如何?” 江寒舟笑了起来,“你承认就好。” 说着,江寒舟拿起桌案上放置的一柄水果刀,站了起来,朝殿中走去。 他走到两人跟前,半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刀,指间挽出简单的花样,唇角勾着一缕笑,淡淡的看着两人。 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本王给你们一次机会。” “要杀要剐随便,我们不……呃啊——!” 水果刀刃垂直刺入对方手背,刃尖抵着地面,往右转去。 “啊——!” 对方额头青筋暴突,转眼就是满身淋漓的冷汗。一旁那人看着,忍不住的双腿发抖。 江寒舟看向旁边那人,笑容比恶魔还要恐怖,“你呢?” “我……我招!我招!” “嗤”的一声,江寒舟将水果刀抽出,看着带血的刀,他啧了一声,嫌弃似的往地上一扔,转过身道:“说吧,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你们干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让大伙都听听。” 方才江寒舟那一招,让在场的文武百官全都噤若寒蝉。这手段,搁在哪个人身上,都令人胆寒。 况且,敢当着皇帝的面动用私刑,也就只有郑王殿下了。 “启禀皇上,小的和兄长自幼便学习控马之术,只需要吹一声口哨,就能令先前训练的马匹听从我们兄弟的指令。靖国公得知此事后,找到我们兄弟俩个,并让我们在千秋宴时进宫来给皇上进行马术表演,同时……同时也让我们……” “让你们干什么?”小皇帝迫不及待的问。 那人看了一眼他兄长血淋淋的手掌,咬牙哽咽道:“靖国公让我们配合他,在郑王殿下进入马场后,命我与兄长控制场中马匹,使它们发狂失去控制。” 原来刚才场中马匹突然失控,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他皇兄猜的果然没错! 小皇帝怒极,他一掌拍到龙椅上,看向场下的宁崇,“靖国公,你有何话要说!” 宁崇站了起来,走到殿下跪下,拱手道:“皇上,他们污蔑臣!臣根本不知晓此事,此事也与臣无关!” 人是宁崇找来的,马术表演也是宁崇提议的,现在这两人说是宁崇指使,但凡是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此事与宁崇多半脱不了关系。 若是旁人,意图谋害王爷,直接拖下去杀了便是。 但此人是宁崇,宁崇位高权重,并不比江寒舟身份低多少,倘若他抵死不认,他们还真不能按着宁崇的脑袋让他俯首认罪。 江寒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但是宁崇今日敢明目张胆的对他动手,江寒舟也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 第33章 “这事与你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江寒舟低头,目光冷峭的俯视着他。 宁崇面不改色,打死不认,“臣也不知为何此二人要指认臣,许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但此事确与臣无关,还请皇上明察。” 明察个屁。 有目共睹的事,不用明察也是如此。 宁崇就是咬死了不肯承认。 江寒舟冷笑一声,“这件事,靖国公不肯承认是你指使,但本王差点儿被你带进宫的人所伤,失察之罪,你总是要承认的吧?” 失察之责,是宁崇想抵赖都抵赖不了的。 “臣承认。”宁崇道。 “既然此番受到损失的是本王,你是不是应该给本王一个交代?” 宁崇抬眸看向江寒舟,目光阴阴沉沉的,“你想要什么交代?”“脊杖三十,靖国公可能受得了?” “江寒舟,你别太过分了。”宁崇低声道。 江寒舟冷笑,弯下腰,低声开口:“靖国公你说反了吧?过分的应该是你吧?你可是想要本王的命,本王不过打你两下,这就是过分了吗?” “皇上,靖国公识人不明,倘若今日下马场的是您,而并非臣,那么受伤的就是皇上您了!此罪皇上绝对不能轻易饶恕,否则人人都像靖国公一般,草率行事,那么您的安危谁来保证?!还请皇上严惩靖国公!” 小皇帝也觉得应该严惩宁崇。 “宁崇,先前朕就同你说过,倘若这千秋宴办的不让朕满意,朕可是要治你的罪的。现在你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朕不能言而无信。来人,将宁崇拖出去,杖打三十大板!并罚其闭门三个月,没朕的旨意,不许踏出门一日!” 圣旨一下,立马就有侍卫进入殿中,将宁崇带出去。 他们刚碰上宁崇的肩膀,宁崇就道:“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能出去。” 宁崇说着站了起来,扯了扯自己褶皱的衣摆,转身而去。 “啪嗒”一声,江寒舟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这是什么? 江寒舟走过去,弯下腰,刚要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别动!” 宁崇大惊,疾走几步,江寒舟反应比他要快,迅速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同时退后两步。 宁崇骤然停下脚步,伸出手,嗓音带着一丝威胁,“把它还给我。” 宁崇要是表现的没那么激动,江寒舟也就罢了,但看他如此激动,江寒舟反而好奇到底是是什么样的东西,宁崇整日里贴身藏着,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江寒舟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个小木人。 并非什么值钱的物件。 “这是谁?”江寒舟举起小木人,朝向宁崇。 宁崇只是重复着刚才的话,“把它,还给我。” “你的心上人?” “我说,把它还给我!”宁崇已然恼怒了。 “本王若是不还呢?” 宁崇突然朝江寒舟扑了过来,身后的侍卫见状,赶忙跑过来,将宁崇拉住,宁崇被抓着左右两条胳膊,像只咆哮的野兽,“江寒舟!你把它还给我!” “还给你啊?”江寒舟突然一笑,说:“好啊。” 他走到一旁侍卫身边,将他腰间佩刀抽出,同时将木头人往地上一扔,一刀砍下,直接将木头人砍成了两半。 江寒舟讥诮的笑,“还给你咯。” 宁崇的眼球瞬间变成了血一样的猩红。他死死的盯着地上断成两截的小木头,猛地抬头,嗜血的目光疯了一样的注视着江寒舟。 “江——寒——舟——!” 每个字都像是在他嘴里嚼了千遍万遍,似恨不得将江寒舟挫骨扬灰。江寒舟淡淡的望着宁崇,像是看一只野兽在他面前垂死挣扎一般的畅快。 而后,江寒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拿起酒杯来一口饮尽。 痛快! 宁崇挣开身后的侍卫,缓慢的朝前走去,他走到断裂的小木人跟前,弯下腰,将断成两截的小木人捡起来,捧在了手心里。 他看向对面的江寒舟,眸光血红。 随后,宁崇被侍卫带下去行刑。 歌舞乐声再次响起,掩盖住了殿外行刑的声音。 江寒舟心情甚好,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从宫内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摇摇晃晃的,连站都站不稳。 他左摇摇,右晃晃,晃着晃着,就晃到了元宝的身上。 “哎呦王爷,您小心些,可千万别摔了。”元宝肩膀抵着江寒舟,还得伸出手来扶着他。 “你是……你是狗奴才!” 元宝跟着江寒舟的话说,“是是,奴才是狗奴才。” 江寒舟却突然推了元宝一把,元宝被他推的一个趔趄,江寒舟道:“你不是狗奴才!他才是!” 他又朝着旁边的霍北钦贴了过去。 “狗奴才,你才是狗奴才。” 江寒舟嬉笑着,挽住霍北钦的手臂,头紧贴住了霍北钦的臂膀。他仰起头,正好能看到霍北钦冷硬的下颌线条。 “狗奴才。”江寒舟一只手拍着霍北钦的胳膊,笑呵呵的说:“你才是本王的狗奴才,他们都不是,他们都不是……” 江寒舟闭着眼睛,双手抱着霍北钦的一条胳膊,头歪歪斜斜的靠着他,几乎是整个人粘了上去。 霍北钦走了两步,感觉身上像是抱了只树袋熊一样,沉沉的,甩都甩不掉那种。 霍北钦停了下来,他偏头看向旁边的江寒舟。 江寒舟脸颊陀红,双目紧闭,嘴唇还无意识的嚅动着,像是睡着了。 霍北钦动了一下胳膊,试图让他离自己也远一点。但他动了一下,江寒舟不仅没松开他,反而抓他抓的更紧了,脸仰着,半张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胳膊,以至于霍北钦一垂头,就能看见他白里透红的脸颊,以及扇子一样浓密的睫毛。 真就比女人都长的精致好看。 第24章 都说相由心生。 如果他的容貌,同他的那颗心一样,就好了。 但明显,相由心生这句话,在江寒舟身上一点都不成立。他大多数的行为都让他感到厌恶痛恨,但偶尔有些时候,他又会露出可爱的、真性情的一面。 但那只是极少数的时候。 霍北钦移开了目光。 哪怕他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外壳,但终究,他也是条吃人不吐骨头的毒蛇。 第34章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霍北钦先行从车上下来,他刚走到大门口,就被身后的人喊住了,“你去哪儿?” 江寒舟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喝的太多了,头有点疼。 “回去休息。” “哦。”过了一会儿,江寒舟说:“我们不是在一起休息吗?” 之前他为了救霍北钦,说他自己得了怪病。虽然这个病是他信口胡诌,但是演戏总得演个全套吧? 总不能让皇帝知道,他又在骗他。 霍北钦这才想到这点,他在原地停住,等江寒舟过来,两人并行往隐北堂走。 隐北堂内已经点上了烛火,江寒舟从外面踏入时,不知一脚踩到了什么上面,他低头一看,是一本书。 江寒舟低头,把那本书捡了起来,神态迷蒙的辨认着书上的字——鬼神怪谈。 哦,还是一本他看过的书。 霍北钦放眼一瞧,地上横七竖八扔了好几本的书。 他跟在江寒舟的身后,边走边弯腰把地上的书捡起来。元宝本来是想提醒他,王爷不许别人动这些书,但想到霍北钦或许不包括在“别人”这个范畴内,于是闭口不谈了。 江寒舟扭头看了霍北钦一眼,果然没说什么。 走到矮桌前,霍北钦把书整齐的摞了上去。突然,他襟口一紧,细白的手指扯住霍北钦领口处的衣襟,顺手牵羊一般,牵着他往里屋走去。 床榻下打了个地铺,知道他们会回来休息,下人们早早便收拾妥当。 进了里屋后,江寒舟松开霍北钦,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又抬起头,将手里的书给霍北钦扔了过去。 霍北钦顺手一接,不明所以。 江寒舟连靴子都没脱,扳着两条腿,盘腿坐在了床榻上,他目光炯炯的盯着霍北钦,眼睛比没醉时还要明亮。 “你坐下。”江寒舟说。 霍北钦犹豫了一会儿,低头一看,随即盘腿坐在了地铺上。 江寒舟见他坐下,心中有些高兴,他说:“你拿的是什么书?” 霍北钦:? 这书难道不是他扔给自己的吗? “你拿的什么书呀?”江寒舟不依不饶的问。 霍北钦低头看着这书的蓝色封皮,沉吟片刻,说:“讲鬼故事的书。” “鬼故事好呀。”江寒舟说:“我就喜欢听鬼故事,你给我讲讲,里头都讲了什么故事呀?” “你没看?” 江寒舟摇摇头。 霍北钦把书往他那边递过去,仿佛是跟他说,让他自己看。 江寒舟却伸出手,往霍北钦那边推了一下,温暖的掌心触碰到霍北钦手指的那一瞬,霍北钦触电一般将手抽回。 “你给我讲。”江寒舟好好的坐在床上,模样很乖。 霍北钦看着他,有些怔愣。 太乖了。 一点都不像他。 霍北钦把书打开,开始给他念书。 霍北钦念书时语调生硬,平铺直叙,不仅没有感情,连抑扬顿挫都没有。原本是很恐怖的画面,被霍北钦念的干巴巴的,像是在嚼一块硬邦邦的烧饼。 念到一半,霍北钦突然停下。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念的无趣,不想再念下去。 “怎么不念了?”江寒舟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 霍北钦蹙眉道:“无趣。” “你说故事无趣?” 霍北钦说:“我讲的无趣。” “我觉得很有意思。”朦胧的烛火映照着他的侧脸,使他的面部轮廓变得柔和。江寒舟单手托着下颌,模样有些慵懒,“你继续讲,我还想听。” 霍北钦:…… 于是霍北钦继续往后念。 接下来的故事,讲的是一个人,生前坏事做尽,死后入了阿鼻地狱,阿鼻地狱是最底层、最黑暗的地狱,凡是坠入阿鼻地狱的人,痛苦永无间断,且永世不入轮回。 故事里大篇幅的描述了他坠入阿鼻地狱所遭受的痛苦,那些痛苦并非常人所能忍受,听的都叫人牙疼。 霍北钦怀疑这本书是信奉佛家的信徒编撰的,目的是为了警惕世人不要做恶事。要不然为何要花如此多的笔墨,将人死后所遭遇的痛苦描述如此夸张详尽。 不过文中这人,小到偷鸡摸狗,大到杀人越货,甚至灭人家满门,坏事就没有他没做过的,若真有此结局,也只能说他咎由自取。 这种人,叫人一点儿都不可怜。 “真的有阿鼻地狱吗?” 一直安静听“讲故事”的江寒舟,蓦地开口。 霍北钦停下,看向江寒舟。 江寒舟的耳边回荡着今日那两人的话,像是鬼魅一样的,赶都赶不走。 “你必不得好死!” “你死后将下十八层地狱,受烈火焚烧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他眼神没有焦点,神色也有些怔忡,自言自语道:“如果真的有阿鼻地狱的话,那我死后,也会去到那里吗?” “我不知道。”霍北钦说。 他不知道有没有阿鼻地狱,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么那里一定聚集了不少人。 江寒舟突然扭过头,眼睛定定的看着霍北钦,“你说,我跟那个人比,谁更恶毒?” 霍北钦沉默的看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 霍北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真正恶毒的人,是不会察觉出自己恶毒的。 江寒舟的某些行为是真恶毒,可他却清醒的知道自己很恶毒。 这算什么? 明知故犯吗? 江寒舟突兀的笑了一声,他叹了口气,说:“哎,问了也是白问,人死后的事,谁能说的准呢?你说是吧?” “而且我都做了那么多坏事了,说不定下地狱的人里,已经排上了我的号,既然如此,那还怕什么。” 霍北钦望着他,心道,这也未必。 跟故事里的那个人比起来,江寒舟的手上,至少还没有沾活人的血。 如果他愿意就此打住的话…… 霍北钦觉得自己或许想的有点儿多。 霍北钦没有说话,江寒舟突然道:“好了,我累了,我们休息吧。” 说完,江寒舟翻了个身,躺回了床上。 霍北钦看了一眼江寒舟的背影,将手里的书放到一旁,倾身将蜡烛吹灭。 屋里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江寒舟闭着眼睛,像是觉得冷,手轻轻的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彻底的将自己裹住了,一丝风也不让它透进去,仿佛这样才能暖和一点似的。 第35章 日上三竿,江寒舟才醒过来。 他从床上起身,下意识朝身边看了过去,霍北钦坐在地铺上,手里拿了一本书正在看。屋里窗户紧闭,任凭窗外风声呼啸,屋里却是融融的暖意。 尤其是醒来后,不是自己空荡荡的一个人,而是有个人在身边,总归是觉得有些不一样。 昨晚睡的太好,江寒舟浑身舒坦,他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霍北钦闻声抬头,把书合上先行放到一边,也跟着站了起来。 江寒舟低头系腰带,霍北钦则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床铺。 江寒舟睨了他一眼,道:“让下人进来收拾就行了,来人。” 他一出声,元宝就从外面小跑进来。 “把这里收拾一下。”江寒舟道。 “奴才这就去叫人。” 待元宝将人喊来时,霍北钦已经将地上的床铺卷了起来,抱在腋下,霍北钦直接把被褥抱给了对方。 元宝伺候着江寒舟穿衣、洗漱。一切完毕之后,元宝问:“王爷现在要用膳吗?” “现在什么时辰了?” 元宝道:“启禀王爷,现在午时了。” “都午时了?” 江寒舟有些惊讶,他晚上睡着后,总会做些光怪陆离的怪梦,但大多数都是噩梦,他每每被噩梦惊醒以后,就很难再睡着了。 像今日这样,睡到这个时辰的,还从未有过。 也不知道是昨晚喝醉的原因,还是因为霍北钦的原因。 如果是因为霍北钦的话…… 江寒舟突然想到他跟皇帝胡诌的怪病,还说只有霍北钦才能治自己的怪病。如果真是因为霍北钦的缘故,那他好像也不算撒谎。 霍北钦自江寒舟醒来后不久就出去了。 虽然现在江寒舟已经不将他当奴才看了,但是穿衣洗漱以及用早膳这种事,两人还是分开来做比较好。 第25章 江寒舟吃过早膳后,对元宝道:“你把钥匙给本王拿过来。” 元宝愣了愣,王爷说的是什么钥匙? 看着元宝迷糊的样子,江寒舟提醒他:“霍北钦脖子上的。” 元宝立马懂了江寒舟的意思。 待元宝将钥匙拿过来,元宝问:“王爷,要去请霍公子过来吗?” 元宝看出江寒舟对霍北钦态度的转变,因而他对霍北钦的称谓,也从“奴才”“他”,变成了带点儿敬畏意思的“霍公子”。 在这王府本就是如此,王爷宠你,你哪怕是奴才,也能跃上枝头成为凤凰。王爷若是厌弃你,你哪怕曾经高高在上,也能转眼之间低贱如尘泥。 就像是当日王爷宠爱“宋夫人”,那么她便是王府里除了王爷之外唯二的主子,哪怕她只是个妾室,王府里的下人都宠着她,给她颜面。 但如今,她恩宠不复,也就没人会给她面子了。 也不知道王爷给这位霍公子的恩宠,能给多久呢? 相比起宋莺莺,元宝倒宁愿江寒舟宠霍北钦这个男人,至少霍公子情绪稳定,心地善良,尤其是对他们这些下人,更是宽厚。 更重要的是,元宝觉得,跟霍北钦在一起,王爷脾气会变好。 江寒舟盯着手心里的钥匙,想了想,说:“本王亲自去吧。” “好嘞。” 元宝声音里透出一丝高兴。 江寒舟听出了元宝遇到中的欢喜,但他向来对与己无关的人不感兴趣,也无需感兴趣。 他们到时,霍北钦正将一桶水提了回来。 王府中有水井,但离霍北钦住的地方有点远,所以他每次都需要跑到别的院子打水,打满一桶水,也够用一两日。 “霍公子!”元宝喊了霍北钦一声,霍北钦右手提着木桶,这木桶正常大小,但许是霍北钦太过高大,两相一对比,木桶提在他手上反而显得袖珍玲珑了。 霍北钦扭头,看见江寒舟站在离他三步开外的地方,元宝站在江寒舟的身后,不敢越雷池一步。 霍北钦把盛满了水的木桶放下,转过身去。 江寒舟下意识要让霍北钦过来一下,他刚张口,要说的话就被咽了回去,江寒舟朝他走近。 他走到霍北钦跟前,微踮脚尖,同时抬起一只手。 霍北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别动。” 霍北钦身形紧绷,垂眸望着江寒舟,神情戒备。江寒舟抬眸看了一眼他眼底的神色,本来好好的心情,突然就索然无味了。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江寒舟道:“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 江寒舟确实不能对他做什么。 霍北钦想清楚这一点儿,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江寒舟抬起手,指尖捏了把钥匙,他将钥匙插入孔里,轻轻一扭,喀嚓一声,圈在霍北钦脖颈上的金色项圈打开,江寒舟将项圈从他脖子上取了下来。 霍北钦已经习惯了戴这玩意儿,突然取下,反而觉得脖子空荡荡的。 只是江寒舟的行为,还是让霍北钦感觉到了一丝诧异。 霍北钦盯着江寒舟手里的金项圈,仿佛是陷入了沉思。 江寒舟看他一直盯着这个,以为是他喜欢,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要是喜欢,送你?” 霍北钦的脸刹那间黑了。 江寒舟没忍住笑出了声。 霍北钦的脸更黑了。 江寒舟笑的胸口都疼,好不容易止住了,江寒舟问:“本王送你那条鱼呢?” 如果不是江寒舟说起,霍北钦恐怕是早就忘了这件事。 “在屋里。”霍北钦说。 “本王去看看。” 霍北钦提起木桶跟着江寒舟一道回了自己院中,霍北钦刚把桶放到院子里,就听屋里传来了江寒舟似惊似怒的声音。 “鱼怎么死了?!” 霍北钦皱了皱眉,鱼死了? 他转身回到屋中,江寒舟指着里面已经翻了肚皮的鱼,看着霍北钦,神色中带着一缕悲伤和愤怒,“本王把鱼送给你,你怎么把鱼给喂死了?” 霍北钦远远的看了一眼,水面上飘了一层白色的不知道何物的东西,水有些浑浊,鱼翻着肚皮浮在水上,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一看就知道,主人并没有好好照顾这条鱼,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照看过这条鱼,说不定早就把这条鱼给忘了! 江寒舟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的难受,“你是不是忘记本王送你的这条鱼了?” 霍北钦:…… 他果然是把这条鱼给忘了! 第36章 江寒舟从屋里出来,一脚踢上了旁边的石墩,那石墩坚硬无比,踢上去犹如踢到了铁板一块,钻心的疼痛立马席遍了全身。 江寒舟疼的眼眶都溢出了眼泪。 “死瘸子,不要脸的臭瘸子,早晚你要死本王手里头!本王就不该把这项圈给他取下来!让这项圈挂在他脖子上,挂一辈子才好!” 江寒舟把金项圈狠命的往石头上一砸,项圈立马被砸扁了一块。 元宝低着头站在旁边,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江寒舟拿项圈又在石头上砸了几下,出够了气,江寒舟道:“元宝!” 元宝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上前来。 江寒舟深吸口气,道:“你去把李长青请来。” “啊?”元宝以为自己听错了,霍北钦惹了王爷生气,难道王爷不应该罚他吗?怎的忽然让他去找李神医呢? “你聋了?!本王让你去找李长青!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等着本王亲自去找啊?!” “王爷息怒!奴才这就去!” 元宝一小溜烟的赶紧蹿了。 “霍北钦这个老狗bi,不识抬举,本王送他东西,他就应该供着!要不是……要不是……” 要不是他命攥在霍北钦手里,他早把他按茅房淹死了! 真比茅房的臭石头还臭还硬! 越想越气,江寒舟猛地抬起脚,正要往石墩上踹,想起刚才那股钻心的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缓缓把脚放下了。 …… 李长青本是不想跟元宝来的,江寒舟和霍北钦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狗,偷走了他的子母蛊,竟然还想让他给治腿,做他的春秋大梦呢! 结果元宝一上来,就抱住了李长青的腿,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夸奖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冒,说李长青神医妙手,医者仁心,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又哭诉自己若是不能把他带回去,王爷肯定会要了他的小命。 笑话?他李长青什么人,软硬不吃,能被这小太监这么容易的打动吗?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可是元宝就像是一块赖皮膏药似的,死活是把他给黏上了,元宝抱着他的腿,让他哪儿也走不了。 “我说,你能不能放开?” 元宝红着眼睛,抬头看他,死命摇头,“不能。” “哎……”李长青叹了口气,不耐烦道:“行行行!我去!我去行了吧!” “真的吗神医?!” 元宝立马从地上蹦跶了起来,反应快的让李长青都傻了。 草!江寒舟一颗南海夜明珠才搞定的事,竟然被个小太监死缠烂打就搞定了!真是亏大发了! 为了表示诚意,元宝八抬大轿把李长青抬回了府,李长青对此表示很满意,直夸元宝会办事。 元宝笑眯眯的,心想只要能把王爷交代给他的事办好,别说八抬大轿了,就是让他亲自背着李神医回府,他都愿意! 李长青检查了一遍霍北钦的腿伤。 一看这段时间霍北钦就过的挺好,不仅更有气色了,而且这腿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没什么事了。”李长青接过元宝递过来的沾了温水的帕子,擦拭着手指,淡淡道:“只要按照我先前给你开的方子,再涂抹一段时间的药膏,就能痊愈了。” “多谢神医。”霍北钦低头把裤腿捋了下去,然后将放在床上的腿同时放下了地。 “哼。”李长青道:“只要你别再偷我宝贝就行。” 霍北钦想起之前的事,也感到些许愧疚,他道:“之前的事,非我故意为之,乃是事急从权,我很抱歉。” “你光抱歉有什么用?你倒是把我的蛊虫还我啊!你知道我多辛苦才养成的这俩蛊虫吗?” “知道。”霍北钦道:“你说过很多遍了。” 李长青:“知道你还……算了算了,虫子都被你给吞了,也不能叫你吐出来,就当我倒霉吧。”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哪怕是心疼,也不得不认命。 “我出去走走,要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扇你。”李长青把旁边的木质药箱子随手合上,也没带,径自站起来,往外面去了。 …… 不久前,厨房的管事让阮流去外面收只野鸡回来,说是那位从宫里出来的御厨准备中午给王爷炖一锅鲜香滑嫩、汤香浓郁的野鸡汤。 第26章 临走前,管事还特地告诉阮流要去哪里收这样的鸡,鸡的肥瘦该怎样才适宜,毕竟王爷嘴挑,这鸡肥了或是瘦了,炖出来的汤都不会好喝。 阮流在城里跑了一大圈,才终于找着了厨房想要的鸡,只是出门时阮流忘记带笼子了,因而只好徒手将鸡给抓了回来。 哪想这鸡野性难驯,比正常的家鸡狂野多了,不仅中途啄了阮流好几下,而且就在他刚进府没多久,这鸡竟然挣扎着从阮流手里溜掉了。 阮流赶紧追着野鸡跑,他越追,这鸡跑的就越快,不仅如此,它还扑棱起来了鸡翅膀,发出“咕咕、咕咕”的鸡叫声。 “你别跑!别跑!”阮流为了追一只鸡,弄的自己满头大汗,重点是还没追到。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啊——!” 江寒舟从霍北钦房间里出来,经过一条两边种满了青竹的青石小径,他刚从小径尽头走出来,忽然迎面一只鸡,扑腾着鸡翅膀朝江寒舟撞了上来,江寒舟躲闪不及,被撞的一个趔趄,实打实的摔了个屁股墩。 他刚一屁股坐到青石板上,那只野鸡就落在了江寒舟身上,江寒舟上身往前一倾,吃了一嘴的鸡毛。 野鸡踩着江寒舟的身体耀武扬威,临走时,还在江寒舟的身上拉了泡热腾腾的鸡屎。 王府的侍卫一个个都看傻眼了,等他们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的扶着江寒舟站起来。 江寒舟俊美妍丽的脸庞,此刻乌云笼罩,比煤炭还黑。 阮流心中咯噔一跳,受到的惊吓太大,以至于一时间竟然忘了跪下。 霍北钦把他送的金鱼养死了,江寒舟心里正憋着一股火,哪想到阮流直接撞到了枪口上。江寒舟大步流星的朝阮流走去,一抬脚,直接朝阮流的心口踹了过去。 阮流连续后退几步,喉间涌起一股铁锈味儿,紧跟着喷出一口血沫。 江寒舟阴沉着脸,仿佛地狱的阎王,他随手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扔在地上,然后转身走了。 “咳……咳咳咳……”阮流左手按住心口,右手捂着嘴,每咳一下,带动的胸腔震动,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似的。 “啧。” 阮流扭过头,他身后有片半人高的矮丛,男人从矮丛后走了出来。 一身朴素的青衣都无法遮掩住男人清贵的气质,他就像这周围生长的青竹,挺直而立,风雨不折,隽永高华,矜贵不可攀折。 仿佛冬日雪松之上积叠的白雪,寒风吹过,簌簌而落,细白的雪霰子洋洋洒落,散落在地上,在天际,在他的心间。 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一时间,阮流就连咳嗽都给忘了。 李长青走过去,食指指骨微屈,在阮流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好笑道:“真是个有趣的傻小子。” 在李长青眼里,阮流就是一个憨憨傻傻的小孩儿,而且这小孩儿此刻正在用一种被自己迷住了魂似的眼神望着自己。 阮流白皙的脸颊蓦地一红,他垂下头,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好歹你是碰上了我,看在咱们还算有缘的份上,我送你个东西。” 李长青从怀里掏出个白瓷的药瓶,微笑着说:“伸手。” 阮流犹豫了一会儿,依言将手伸了出来。 他将药瓶放在阮流的掌心,白瓷如肌肤细腻雪白,散发着莹润的光泽,阮流低头怔怔的看了药瓶好一会儿,李长青笑着说了一声“傻小子”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阮流扭过头,看着李长青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有些不舍的收回了视线。 他抿了抿唇,喉咙里咳出的血在唇间抿成了一条血线,有种脆弱悲惨的美感。他将药瓶打开,淡淡的药香自瓶口流溢而出。 阮流最终还是把野鸡抓回来,送到了厨房。 方才那一下,江寒舟踹的极狠,阮流的心口疼的厉害,跟厨房管事请了假,便回房间歇着了。 午饭的时候,霍北钦独自在自己房间用饭,只是令他奇怪的是,每日这个时候,阮流都会从厨房拿些吃的给他带过来。 阮流在厨房干活,霍北钦是知道的,而且他也知道,阮流是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向他报恩。 霍北钦并不觉得自己是阮流的救命恩人,但是阮流执意如此,霍北钦也只能由着他。如果不由着他的话,他或许还会想别的办法。 他很执着,也懂得知恩图报。 只不过霍北钦并不需要他的报答。 但是今天阮流没来,霍北钦有些介意,担心他那边出了什么事。 霍北钦简单吃了几口饭,便出了门。他向府里的人打听了阮流的住所,按照他们所指的方向,到了阮流住的地方。 门紧闭着,霍北钦叩了几下门,阮流本在床上躺着,闻声扶着床下来,忍着疼走到门口,给霍北钦开了门。 他看见霍北钦的那一刻,似不敢相信霍北钦会找上门来。 阮流脸色苍白,原本红润的唇也失了血色,肉眼可见的虚弱,而且他白色中衣的领口还沾了血。 “你受伤了?”霍北钦皱眉问。 “没……咳咳,咳……” 霍北钦知道他在嘴硬,也不揭穿他,“找大夫看过了吗?” “嗯。” 他贱命一条,哪里有钱找大夫,再者说了,刚才那个……高不可攀的漂亮大哥哥给了他药丸,他吃了应该就能好了。 “是不是还没吃饭?” “吃……嗯……吃了。” 那就是没吃。 霍北钦没说什么,直接去了厨房,跟厨房的主事说了阮流受伤的事,阮流做事勤快认真,主事很喜欢他,听说阮流受伤了,主事二话不说,盛了一碗粥给霍北钦。 “阮流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实在了些,也不知道谁打的他,还麻烦霍公子把这碗粥给他送过去。” “多谢。” 霍北钦谢过主事,端着粥往回走。 “元宝,刚才走过去的是谁?” 江寒舟正在屋里换衣服,他从里面探出头,正好看见有个熟悉的人影从门口一闪而过。 “好像是霍公子。” “霍北钦?”江寒舟在镜子前张开双臂,元宝弯着腰替他束腰带,江寒舟狐狸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外,半晌,他道:“你去看看,他这是准备去哪儿,回来报告给我。” 元宝嘴上说好,心里却忍不住的吐槽,他家这位爷爱好真是越来越怪了,人家霍公子哪儿也没去,就好好的在府里呆着,都要一刻不停的盯着人家? 难道还担心他跑了不成? 是不是以后霍北钦拉屎放屁,王爷都要知道? 吐槽归吐槽,该办的事还是得办。 没多会儿,元宝回来了,跟江寒舟说:“霍公子去了一个下人房里,听说是那个下人受了伤,霍公子去探望了。” “探望?” 江寒舟望着镜中的镜子,紫金华贵,锦服华缎,尊贵无匹,他喃喃自语着:“他在这府里,还有别的认识的人?本王怎么不知道?你知道吗?” “本王问你话呢!”江寒舟皱眉,不高兴道。 元宝赶忙回:“奴才不知。” “那人是男的女的?” “男的。” 江寒舟想了想,说:“走,咱们也去看看。” 元宝:……王爷真是越来越闲的无聊了。 看着面前这碗粥,阮流感动的眼睛都红了,他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谢,谢谢。” 然后阮流把碗端了起来,边吃边流眼泪,大滴大滴的眼泪豆子似的滴进了碗里,他也一点儿都不嫌弃。 自从母亲去世后,再也没人对他这么好过了。 霍公子是一个,刚才那个漂亮的大哥哥,也是一个,他以后一定会报答他们两个的。 霍北钦也不晓得阮流哭什么,可能是伤口太疼了吧,总归是他也不大想问。 看他吃的挺好,霍北钦就准备离开了,他刚起身,关了一半的门扇忽然打开,一股冷风呼啸着钻进屋里,江寒舟出现在了门口。 第37章 阮流一看见江寒舟,刷的一下立正起立,对着江寒舟行注目礼。 “坐。”江寒舟手往下轻轻一压,示意他坐下。阮流手足无措的看着霍北钦,然后就听见江寒舟道:“你出来一下。”这话,江寒舟是跟霍北钦说的。 江寒舟走到院子里,招手示意霍北钦过来。霍北钦站立如松,完全不为所动,江寒舟叹了口气,“行吧,我过去。” 他走到霍北钦跟前,“这小子你怎么认识的?” 霍北钦睨着他,冷淡的眼神透着不善。 “你这么看本王干什么?本王还能把他给吃了?”江寒舟将手背在身后,忽而上身前倾,眸光里透着一抹狡黠,“霍北钦,本王可算是抓住你的软处了,你若是以后再不听本王的,本王不打你,拿他开刀。” “你敢!”霍北钦一把抓住江寒舟的手腕,怒目而视。 第27章 江寒舟讥笑,“你看我敢不敢。” “你要是敢动他,我就先杀了你!” 江寒舟的脸上腾起一股怒意,他梗着脖子道:“有本事你就杀啊!我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几天!啊,本王忘了,你不怕死,也好,大不了咱俩一起死。哎,本王可是倒霉,活着得受你胁迫,下了地府还得看着你这张让人倒胃口的衰脸。” “你以为我愿意看见你?”霍北钦恼羞成怒。 “那正好啊,待本王把这个小白脸杀了,就一切太平了,你也别找本王报仇,咱俩好好的,都别死。”江寒舟笑嘻嘻的说。 看着江寒舟这张绝艳媚丽、颠倒众生的脸,再看他轻描淡写的微笑,霍北钦终于忍无可忍,他钢铁一样的手掌箍紧江寒舟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江寒舟,你怎么能这么狠毒?” “我狠毒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江寒舟脸上青白交替,霍北钦力气太大了,攥的他腕骨都要碎了,江寒舟忍了忍,最终没忍住,深吸口气,气势也跟着低了一截,他低声说:“霍北钦,你弄疼我了。” 霍北钦愣住,见他表情难看,随后将他松开。 江寒舟低着头,左手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右手腕。 江寒舟皮肤细腻如瓷,洁白如雪,柔嫩的几乎不盈一握,如今被霍北钦那么一抓,他白皙的腕骨间便出现了一道清晰的红印,像是雪地里划出的血痕。 “抱歉。” 两人沉默着,过了许久,霍北钦开口道。 江寒舟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霍北钦不明白他为什么笑,不过他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大部分时候,霍北钦都并不能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干嘛忽然道歉。” 霍北钦沉默了。 “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子?” “你胡扯什么?”霍北钦眉头拧的有一座小山高。 江寒舟挑了挑眉,“那就是不喜欢了?不喜欢你还那么护着他?” 霍北钦道:“分明是你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他并未犯错,为何要杀他?” “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那你先把我杀了吧。”霍北钦道:“反正杀人也不需要理由。” “我……”江寒舟鼓了一口气,瞪圆了眼,没多久,又迅速的偃旗息鼓,如同一只被捏爆了的皮球。 “也罢。”江寒舟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本王可以不动他,不过你以后不可以偷偷见他。” “为什么?” 江寒舟道:“这就是命令,本王不许你见他。” 霍北钦:…… “你要是再偷偷见他,本王就挖了他的眼睛!然后再砍了他两条腿!你知道的,本王说到做到。” “嗯。” 今次也是因为阮流受伤,他才会来探望,若是阮流无甚大碍,他一般也不会过来。 没想到霍北钦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自己,江寒舟心里就更舒畅了,他将手往身后一背,神清气爽道:“元宝,咱们走。” …… 靖国公府。 宁崇是被人抬回的府,他在千秋宴上,生生受了三十脊杖,每一杖都实实在在的打在宁崇的身上,三十杖下去,即便是他,也得皮开肉绽,鲜血糊了满背。 府里的总管已经为他请了宫里的太医诊治,太医开了伤药,嘱咐过该怎么用后便离开了。 “国公爷,您还好吧?” 总管站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开口。 宁崇趴在床上,他没有穿上衣,露出了精壮结实的背部肌理,只可惜上面鲜血淋漓,看着都疼。 宁崇手里捏着被断成两截的小木人,漆黑的瞳孔里布满了阴翳。 许久,宁崇道:“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总管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总管知道宁崇说的是谁,那人名中带一个“沐”字,与宁崇朝夕相伴,宁崇对他既是一见倾心,又是日久生情,可惜那个人已经死了。 而且还是被郑王江寒舟害死的。 这也就是宁崇为什么要与江寒舟作对,并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原因——他要为那个人报仇。 这个小木头,是那个人留给宁崇唯一的一件遗物,而现在,就连这唯一一件遗物,也被江寒舟给毁了,可想而知,如今的宁崇,恐怕不仅仅是恨江寒舟那么简单了。 他想叫他死。 现在,立刻,马上,他就想看见江寒舟的尸体。 “你过来。”宁崇说。 总管走到床前,双手接过宁崇递过来的小木人,“你找人,看看还能不能将它修好。” “是。” “你先下去吧。”宁崇挥手,道:“让外面的人进来。” 总管走到门口,同外面的人小声说了一句,一直等在门口的人小步走了进来,进来后,直接跪在了地上,垂着头,不敢吭哪怕一声。 “你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宁崇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曾,只是说话的声音,却透着阴凉的冷意,仿佛是地狱里催命的魔鬼,叫人心惊胆战,一颗心瞬间凉到了心底。 “求大人,饶了我弟弟吧,只要国公爷肯饶了我弟弟,我……我为国公爷做什么都愿意,哪怕用我的命,换我弟弟的命,我也愿意。” “我不要你的命。”宁崇眸光沉下,道:“我要的是——江寒舟的命。” 第38章 “你下去吧。”宁崇淡淡道。 地上的人流着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刚一转身,便听宁崇在她身后道:“把桌上的东西拿走。” 桌……桌上的东西…… 女人转过身,几步的距离,她却仿佛走了很久,桌上的东西用纸严严实实的包裹着,即便不打开来看,她也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宁崇道。 女人瞬间在原地抖成了筛子。 …… 几日后,宫里突然传来消息,说身处万佛寺礼佛的赵太后,近日准备回銮。 礼部为了迎接太后回銮,几乎是忙成了一锅粥,不仅是礼部,朝中上下皆是如此,太后虽非皇帝生母,但地位尊崇,又有摄政之权。当年先帝去后,太后便去了万佛寺为先帝烧香祈福,如今多年过去,太后忽然回归,这可称得上是震动朝野的大事。 朝中诸臣个个人心惶惶,好不容易安宁了几年,也不知道此番太后回朝,会不会生出什么变端出来。 身处郑王府的江寒舟,自然也是在第一时间听说了这个消息。 太后回朝那日,皇帝率领文武百官,一大早就等在了城门口。太后的凤驾经过城门,而后浩浩荡荡的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第一个上前行礼,而后文武百官纷纷跟着一同下跪行礼。 “儿臣恭迎母后回宫。” “臣等恭迎太后回宫。” 太后端坐在镶金嵌宝、精美华贵的凤銮之上,里面宽敞华美,处处都透着完美精致,凤銮四面皆覆有半透明的白纱,车驾上垂下价值千金的珍宝流苏,随风一吹,环佩相撞,便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脆响。 “都起身吧。”太后淡声开口。 她并未下驾,而是依旧端坐其中,隔着轻薄的白纱,太后环视了一圈,道:“怎么没见郑王?” 皇帝赶忙上前道:“启禀母后,皇兄他今日不适,告假一日,是以不能来探望母后。” “哦,是吗?”太后淡淡道。 “是的母后。” 太后并未说什么,而是说:“走吧。” 皇帝松了口气。 迎接太后的仪仗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的驶过邺城大街,将太后迎回了宫中。 “王爷,您真的不去迎接太后娘娘吗?” 此时,江寒舟正懒洋洋的倚在软塌上,浑身仿佛没有骨头一般,时不时的往嘴里扔个葡萄进来,姿势说不出的慵懒闲适。 元宝站在江寒舟的面前,小声的问道。 “你烦不烦?”江寒舟牙齿轻轻一咬,葡萄酸甜的汁液瞬间在他齿缝间炸裂开来,他不耐道:“你再说话,本王就把你舌头割了下酒。” 元宝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这葡萄不错。”江寒舟说:“新鲜,本王不爱吃那么酸的东西,这葡萄还挺甜。” “是啊。”元宝笑眯眯的说:“这葡萄新摘下来没几日,皇上就命人送过来了呢,现在咱们库房里还有好几筐呢。” “还有好几筐?” “可不是,皇上怕您不够吃,特地叫人多带了一些过来。” “本王哪能吃得了这么多。”江寒舟想了想,道:“你挑两筐好的出来,一筐给李长青送过去,一筐给霍北钦送过去。” "不,两筐全给李长青送过去。" 霍北钦这个狗玩意儿,他不配吃这么好的葡萄。 “好嘞!奴才这就去!”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有下人通传,说太后派了身边的太监过来,说许久未见他,要请江寒舟到宫中一叙。 第28章 江寒舟心里烦的紧,径自道:“你回禀太后,就说本王病了,暂时去不了。过几日再去。” 传旨的太监笑眯眯的说:“太后知道您不舒服,特地请了太医过来给你看诊,来人——” “行了,不必了。” 江寒舟伸手,元宝立马将手帕递了上去,江寒舟擦了擦手上的沾的水,随手将手帕扔给了元宝。 “走吧。”江寒舟起身,淡淡道。 寿康宫外,太后站在廊檐下,几个宫女嬷嬷垂头侍立在身边,她手里拿了一根细枝,正逗弄着挂在廊檐下的一只漂亮的金丝雀儿。 江寒舟看着赵太后,几年不见,这女人除了头发上多了几根银丝以外,一切倒是与先前无异。 老不死的贱女人——江寒舟心道。 “启禀太后,郑王爷到了。” “见过太后。” 赵太后扭过头,笑着说:“原来是寒舟来了。” “听说你生病了,病的严重吗?可请了太医来看?” 江寒舟十分讨厌这些虚与委蛇,但他却又不得不这样做,“儿臣病的不重,谢太后关心。” “你这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跟过去一样生份。” 太后伸手,旁边宫女立马将手中由金丝檀木制成,做工小巧精致的食盒递过来,太后从食盒里捏了些鸟食,投进了笼子里。 那鸟只低头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太后笑着道:“你看你看,平日里哀家就是太宠着它了,惯的它这样,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就该饿它几日,你看它还吃不吃。也罢,它不吃就算了。” 太后一伸手,宫女便立马将食盒接了过来。 “哀家好几年没回宫了,这次回来,宫里倒是和以前一样,就是啊,人不大一样了,皇帝长大了,哀家看郑王也长高了一些呢。” 太后兀自感叹着,忽然听到“啊”的一声尖叫,然后就听见旁边太监用尖锐的声调道:“叫什么叫什么,把太后吓着了!” “太、太后……” 宫女捂着嘴,伸长手指,惊恐的看着笼子里的雀儿。 刚才还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小雀儿,突然、突然就死了! “这是怎么了?”太后眼睛都没眨一下,淡定的问道。 刚才说话的太监上去看了一眼,道:“启禀太后,看样子,这雀儿像是被毒死的。” “毒死的?”太后道:“哪有人给它下毒啊,你不是看错了吧?” 那太监作势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道:“太后说的是,是奴才看走眼了,这雀儿不是被毒死的,是被撑死的。” “那可不是。”太后道:“它就是吃太多,被撑死了。死了就死了,赶紧把它扔了吧。” 说着,太后身边的宫女太监便过来将笼子从廊檐上取下,“快去,把它给扔了。”太监皱眉对身边的小宫女道。 江寒舟看着不远处说话的太监和宫女,幽黑的眸子阴冷晦暗。 第39章 “刚才哀家说到哪儿了?啊,对了,哀家好几年没见你们了,准备晚上在寿康宫摆场家宴,皇上也要来,到时候哀家与你们叙叙旧。” “还是不了。”江寒舟道:“儿臣实在是不舒服,想回去歇着了。” 太后道:“既然你确实不舒服,那就罢了,你回去吧。” 江寒舟转身刚要走,太后忽然在他身后幽幽道:“郑王啊,你可千万别学你母妃啊。” 话音刚落,江寒舟浑身一震,继而全身都僵硬了。 “你母妃就是性子太犟,从来不肯听人的劝,这才落得那样的下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是吗?” “你回去且好好养着吧,待你好了,再进宫来给哀家请安吧。” 江寒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寿康宫,只知道当他踏出寿康宫的那一刻,胸口憋闷的感觉直升到最顶端,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被逼的眼眶通红,仿佛马上就要窒息而亡。 他扶着旁边的宫墙,捂着胸口,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如此反复数次,方才逐渐的平息下来。 然而,当他经过湖面时,眼尾一扫,正好看到那只被宫女扔掉的金丝雀,此刻正漂浮在平静的湖面上。 江寒舟瞳孔剧烈的震颤着,他猛地转身,终于承受不了,弯腰剧烈的干呕起来。 “王爷,您没事吧?” 元宝在外面一直没等着江寒舟,便想着过来看看,结果一眼就看见江寒舟站在湖面干呕。元宝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轻拍着江寒舟的脊背。 江寒舟呕的厉害,几乎是要把心肝脾肺肾全呕出来一般,待他起身时,眼圈也已红了大半。 “回府。”江寒舟深吸口气,说。 马车就停在宫门外,江寒舟进去后便靠在了车壁上,他浑身乏力,头昏脑涨,没多久就靠着睡着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的母妃。 他母妃姓李,天生一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容貌,因为相貌极美,又加之性情柔顺温婉,因而自进宫后,便深受父皇的宠爱。 父皇夜夜流连母妃的宫中,所以不久后,母妃就怀孕了。 听宫里的宫女说,那时,父皇最宠的就是母妃,后宫里的女人没人不嫉妒他母妃的。他还在母妃肚子里时,父皇每每下朝都会先来探望母妃和肚子里的他,即便母妃不能侍寝,他也夜夜留宿在母妃的宫中,陪伴了母妃的整个孕期。 他出生后,父皇赐予了母妃几箱几箱的珍宝玩物,钗环首饰,贵重的宝物不要钱的往母妃的宫里送。 那个时候,他经常被父皇抱在怀里,父皇日理万机,时间宝贵,可是他还是会抽出时间陪他玩耍,甚至有时父皇在批阅奏折时,他还会爬到父皇的龙案上,然后在他批阅了一半的奏折上,印下一个脏兮兮的小脚丫。 父皇并不生气,只会让身边的大太监将他抱下龙案,然后父皇会将他抱在怀里,让宫人拿了拨浪鼓之类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逗他开心。 除了父皇以外,包括他母妃在内的宫里人,大家都很喜欢他。 大家说他像母妃一样,长的好看,好看的孩子,是没人会不喜欢的。 宫里上上下下,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嬷嬷,都对他极好,他们会偷偷的逗他玩,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他。他的母妃也很爱他,他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摔破皮了,母妃会心疼的不停流眼泪;他生病了,母妃便抱着他,看着他在自己怀里睡着,然而母妃却担忧的整夜整夜睡不好觉。 他虽非公主,但父皇母妃却将他当掌上明珠那样的宠着长大,宫人也将他捧着,所有事都由着他。他想要什么,立马就有人把他想要的东西到他跟前,他想做什么事,立马会有人带他去做。 所有人都夸他,说他乖巧、可爱,心地又软的很,就连鸟窝里摔下一只刚出生的小雏鸟,摔死在了地上,他都能哭的惊天动地,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捧起来,找块山明水秀的地方将它埋了,还会每年都去看它。 好景不长。 在他五岁的那年,向来温俭恭顺的母妃,忽然之间,性情大变。 她变得暴躁、易怒,动不动就摔东西砸碟子,甚至还动手打了宫里的人。而在此之前,母妃甚至从来没有罚过宫里的下人,更遑论动手打他们。 一时之间,母妃的宫中风声鹤唳,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母妃像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变得他一点儿都不认识她,变得就连他都害怕她,不敢靠近她。 她经常生气,情绪十分的不稳定,父皇起先还来看她,让太医给她看病,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父皇就再也不来了。 父皇不来以后,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那些曾经夸他乖巧可爱的宫人,对他千依百顺的宫人,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嘴脸。 他们打碎了他喜欢的泥人,故意剪坏他的衣服,把他关进黑屋子里,好几天都不给他饭吃,直到他饿的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们才会把他放出来,让他吃连狗都嫌弃的馊了的饭菜。 大冬天的时候,宫人们克扣他们的炭火,他被冻的满手烂疮,疼的他整日睡不着,不停的掉眼泪。 他想父皇,想父皇来看他。 他想母妃,想母妃能像过去一样把他抱在怀里,亲吻着他的脸颊,安慰他,不痛不痛,母妃呼呼,痛痛飞飞。 可是自从父皇不来以后,母妃的情绪变得愈发糟糕,她经常会失眠,整晚的睡不着觉,她睡不着的时候,情绪就会变得更加激躁。 她把他从被窝里翻出来,掐着他的脖子,大声尖叫着,声嘶力竭的问他:“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你不来看我了!你是不喜欢臣妾了吗?!” 他被掐的喘不过气,可是她像是疯了一样的疯狂摇晃着自己。 “你说话啊!皇上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来看臣妾了?!” 第29章 第40章 “是臣妾不如先前漂亮了吗?!还是臣妾不够温柔体贴?皇上之前的宠爱都是假的吗?!皇上,你说话啊!” “母……母妃……你,你放开……咳咳……放开我……咳……” “皇上,你可知臣妾日日等着你,盼着你,就想让你来看望臣妾一眼,可你为什么迟迟不来看臣妾呢?” “皇上对臣妾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眼尾忽然往旁边扫去,神情宛若癫狂,她忽然一把抄起旁边正在燃烧的烛台,猛地朝江寒舟的胸前烫去。 滚烫的蜡烛瞬间将他轻薄的衣衫烫出了一个漆黑的圆洞,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袭遍了他全身,他疼的眼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 “母妃,我好疼……我真的好疼……” 他的母妃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哈哈大笑,笑的花枝乱颤,笑的肆意疯癫。 “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松开了江寒舟,转身大笑着跑出了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疼好啊!疼才好啊!哈哈哈哈哈——!”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母妃便彻底的疯了。 有时,她会一整日的坐在镜子前,看她早已经变得憔悴苍老的容颜,那便是她最安静的时候了。 她原本有一头浓密漆黑,柔软顺滑,谁看了都要称赞一声的好头发,可是现在,她的头发毛毛躁躁,稀疏不堪,更有些缠绕在一起,成了再也理不顺的结。 她总是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顾影自怜。 “春残花渐落,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总是这样笑,笑容里仿佛透着一丝凄凉。 只有这个时候,小江寒舟才敢靠近她一些。 她扭过头,看见小江寒舟在她身后站着,朝他招招手,“皇儿,快到母妃这边来。”小江寒舟犹豫了一会儿,朝她走了过去,她将他重新抱在了怀里,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笑嘻嘻道:“是啊,我还有皇儿,我的好皇儿,我的好皇儿,嘻嘻嘻,嘻嘻嘻嘻……” 然后她又忽然变得情绪低落下来,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为什么……为什么你父皇明明知道我是被人害成这样的,他却不肯为我们娘俩儿做主。他眼睁睁的看着我将那些东西吃下去,他却一句话都不说,是他害我变成这样的,是他害我变成这样的!” 她哭的肝肠寸断,不能自抑,然后她会紧紧的抱着江寒舟,死死的将他搂在怀里。 “皇儿,母妃只有你了,母妃现在只有你了。” 小江寒舟也跟着一起哭,他一边哭一边用柔软的小手拍着女人的后背,“母妃不哭,皇儿呼呼,哭哭飞飞。” 哪怕他母妃阴晴不定,时而躁郁,时而又会正常个几日,宫人们看着他年纪小,软弱可欺,又总是欺负他。 但是小江寒舟却都不放在心上,他还有母妃在,只要母妃还在,这个世上就还有人是心疼他,爱护他的。 当然,还有他的父皇,可是,他的父皇已经不要他了。 宫人不肯照顾一个疯婆子,小江寒舟就照顾她,每天清晨他都会去湖边打水,他提着比他还要重的木桶,哼哧哼哧的往回提,一次不够,那就多打几次。冬日里炭火不足,他去求管炭火的太监能多给他们一点炭火,那太监看他可怜,也会施舍一些炭火给他。他母妃生了病,他就去求太医,如果他们不愿意来,他就跪着,跪着太医同意为止。 然而即便如此,他母妃却还是死了。 她死在一个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春日。 宫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的尸体已经在湖水里泡了一日。他听到消息,跑到湖边时,正好看见她母妃的尸体漂浮在湖面上,宫人将尸体打捞上来,尸体已经被泡涨了,肚子高高鼓起,像是怀胎十月的孕妇。她大睁着眼,泡的发涨的皮肤白的渗人,她的眼睛像是凸出的金鱼眼睛,死气沉沉的看着小江寒舟。 江寒舟猛地睁开眼。 他正躺在床上,旁边是徐徐燃烧的烛火,元宝站在床边,正半眯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往下垂。 窗外月光盈满,昏黄的灯笼挂在檐下,天已经有些晚了。 他感觉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满身的湿汗,难受的紧,可偏偏他身上盖着一层很厚的棉被,于是他便更热了。 他稍微动了动,想把被子掀开。 旁边元宝忽然打了个激灵,扭过头,惊喜道:“王爷,您醒了!” “本王这是怎么了?”江寒舟刚一开口,便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的声音怎么哑成这样了? 元宝忙着将他扶坐起来,忍不住絮絮道:“从宫里出来后,您就在马车上睡着了,等到了府门口,奴才见您迟迟没出来,便喊您下车,您也一直不应,奴才掀开帘子一看,发现您闭着眼睛,脸色不对,赶紧请了太医来看,太医也是等您退了热才走的。” “另外霍公子刚才也来过,看您病的厉害,奴才就让他先走了。” “嗯。”江寒舟垂着眸,他眼睫毛漆黑浓密,本来就长,垂下来时,仿佛一把小扇子,将他的眼睛都完全挡住了。 江寒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元宝就立在旁边,也不敢说话。 过了许久,元宝才小心翼翼的问:“王爷,您现在舒服点了吗?” “你先下去吧,今晚本王不需要你伺候了。” 忙了一晚上,元宝也困的厉害,看江寒舟没事了,元宝便放心的离开。 他刚打开门,就发现霍北钦站在院子正中央,清冷的月光洒在他高大挺拔的身形上,仿佛一棵在月色下沐浴了成千上万年的不倒青松。 听到声音,霍北钦扭过头,元宝小碎步走过去,小声道:“霍公子,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院子里站着呢?” “嗯。” 嗯? 元宝一头雾水,这算是什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霍北钦问:“他醒了?” 元宝眼角眉梢带了笑,说:“醒了醒了,王爷已经醒了。” 许是今晚月色正好,霍北钦从屋里出来后,看着这满院的银光,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他望着头顶的月亮,就这样一望,就望到了现在。 “我走了。”霍北钦说。 元宝愣住,他难道不是在这里特意等王爷醒的吗?现在王爷醒了,他怎么也不看一眼,就要走了呢? 霍北钦刚迈出一步,便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扭回头,看到江寒舟披着一件暗红色的狐毛大氅,左手轻扶门框,站在了门口。 第41章 他脸色潮红,被风一吹,反而泛出了淡淡的白。 没多久,他走到院中一棵光秃秃的树下,蹲在地上,手里拿了一把小铲子,在土里慢慢的挖。 “过来帮个忙。”江寒舟干咳一声,把铲子放下,从里面刨出两坛酒来。 霍北钦走过去,江寒舟把盖子上面的土小心的拍了拍,霍北钦从江寒舟手里接过其中一只酒坛,江寒舟怀抱另一只,然后腾出一只手,将披着的大氅往上扶了扶。 两人走到院子正中间的石桌旁坐下,江寒舟打开其中一坛密封的酒坛,立马有馨香浓郁的酒香味飘散出来。 江寒舟拿了两只白玉酒盏,倒了两杯,一杯给霍北钦,一杯给自己。 “这酒是我三年前埋在这里的。”江寒舟神色间透着虚弱,“本来是打算等皇上大婚时,再拿出来一起喝的,今日兴致起来了,本王便同你一起喝了吧。” 霍北钦皱眉说:“你还生着病,能喝酒吗?” 江寒舟抬起头,略显疲惫的眼神望着他,兀自挤出一个笑,“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笑了笑,又接着道:“你放心吧,喝点儿酒而已,又死不了。” 他拿起酒盏,抿了一口,不愧是他藏了三年的好酒,入口甘醇香甜,适口性极好,喝进去也不会有辛辣刺激的感觉,反而觉得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 霍北钦见他喝了,也拿起来喝了一口。 “怎么样?还不错吧?” 霍北钦道:“确实是好酒。” “你知道为何,皇上那么信任本王吗?” 霍北钦沉吟片刻,摇头。 江寒舟又抿了一口酒水,他说:“因为本王从小与他一同长大,他的母亲是贵妃,不过死的早,后来他被皇后……也就是现在的赵太后,寄养在了膝下,赵太后的亲生儿子是端王江淮彦,赵太后一直想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只可惜,先帝去世时,端王尚且年幼,先帝这才选了现在的皇上当太子。” 说到这里,江寒舟忍不住笑了起来,“也算是命吧。” “本王记得,贵妃刚过世的时候,他小小的一只,仿佛被所有人抛弃的小狗,那个时候他还小,正是最需要母妃的时候,他就经常来找本王。尤其是碰到像下雨打雷这样的天气,他害怕极了,就会钻进本王的被窝里,非要和本王一个被窝睡觉。” 第30章 “刚开始本王挺嫌弃他的,后来又觉得他可怜……哪怕是后来被太后要了去,在他心里,最亲近的人,也是本王。” “你呢?”霍北钦对皇帝如何并不感兴趣,“你幼时如何?” “我?”江寒舟一愣,随即哂笑道:“像本王这样的,哪里会受人欺负啊,都是本王欺负别人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歪着头,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来在霍北钦面前摇晃,“啊,你还记得皇上千秋寿宴时,宁崇在民间找的那两个男艺人吗?” 霍北钦自然记得这两人,这两人习得一手驯马的好技艺,不过霍北钦也记得,他们并非完全被宁崇利用,而是他们自己也想要找江寒舟报仇。 “他们说,他们的妹妹,因为在本王用膳的时候,咳嗽了一声,本王就把她给毒哑了。他们还说本王丧心病狂,早就该死。” “没错,她确实是被本王毒哑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霍北钦蹙眉问。 “你问本王为什么?”江寒舟哈哈笑了起来,笑的太狠,一不小心吸了凉气,忍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咳过之后,江寒舟忍着眼泪花花道:“不是你说的么?本王心狠手辣,薄情寡义,本王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霍北钦确实觉得江寒舟心狠手辣,性格乖戾,但是像这种,因为咳嗽了一声,就被毒哑的事情,霍北钦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不像是江寒舟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这件事,你确实说对了。”江寒舟眸光暗沉了下来,“本王将她毒哑,是因为她就该变成哑巴。” “当年她进王府时,她那两个哥哥可不像现在这样口口声声说要为妹妹报仇。她这两位兄长,可是嗜赌成性,在外面欠下了一屁股的债,追债的找上门来,他们无奈之下,便想将妹妹卖入青楼,是本王经过,将她买了下来。可是她这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东西,太后不过许了她些好处,她便成了太后的眼线,把本王给卖了。” “算了,不谈这些了,想起来都晦气。” 江寒舟见霍北钦酒杯已经见底了,于是又给他满了一杯。自己则一口喝下了两杯,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太后的。你知道我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江寒舟想起这件事,就感到了无比的齿寒,他用力咬着一口银牙,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一般。 “她是被太后给毒害的,太后嫉妒她被父皇宠爱,在她平日里吃的东西里下了毒,那毒不致命,但是会叫人心智受损,最终变成一个疯子。你说,一个受宠的妃子,最后变成了一个疯子,会怎么样?”江寒舟冷笑道:“自然是会被男人厌恶、抛弃,生不如死。可笑的是,父皇知道是谁害的她,可是他不闻不问,堵住了两只耳朵,装作毫不知情。他宠爱她时,对她千依百顺,甜言蜜语,仿佛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了给她。可是当她被人所害,他不仅不替她报仇,反而还嫌弃她,抛弃她,让她受尽折磨,在无尽的痛苦中,孤零零的死去。” “先前的宠爱,仿佛就是过眼烟云。这世间的情爱,也不过如此。” 说着,江寒舟又要去倒酒,霍北钦一只手按着他,蹙眉道:“少喝点儿。” 江寒舟抬头,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他冲他一笑,说:“怎么,怕本王把好酒都喝了,不给你留了?你放心,本王心里有数,会给你留着的。” 他拂去霍北钦放在他掌背的手,霍北钦本来不肯让,江寒舟蹙眉看着他,脸颊陀红,神情竟有几分软弱的可怜,“你让我喝一点吧,我喝了心情就舒服了。” 霍北钦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收了回来。 江寒舟得逞,高兴的笑了起来。 “你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本王为何不杀你吗?” 第42章 这话题着实不怎么好,他要是不说,霍北钦还能当做以前的事没发生过,好好的跟他在这里喝酒,可是他提起了,霍北钦想起之前在江寒舟手里受过的那些屈辱,心情瞬间也不怎么好了。 他也跟着喝了一口闷酒。 酒是好酒,就是杯子太小,以前他喝酒都是用碗的,用这么小的杯子喝,总归是不够过瘾。 江寒舟眼神迷离,看来是真的有些醉了,“本王就是好奇,你能硬到什么时候。不过本王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要是早知道……嗝,早知道你又臭又硬,怎么都敲打不烂,还……嗝,还给本王下蛊,本王开始就该把你给……给喀嚓了。” 他看着霍北钦,眼前慢慢的有了重影,瞳孔也无法聚焦了。 “不过其实……我……我挺欣赏你的。” “欣赏我?” “对啊,欣赏你。”江寒舟嘿嘿笑了起来,“你吧,虽然脾气硬,一根筋,但是有一点,我就很欣赏你,你品性坚定,不奉承,不阿谀,不会因为对方比你地位高,就自轻自贱,妄自菲薄;也不会因为对方身份地下,就瞧他不起,落井下石。你是不知道,本王之前遇见的所有人,他们都是怎么一副捧高踩低,讨好献媚的小人嘴脸,见你落魄了,他们就踩你一脚,待你富贵了,恨不得跪在地上舔你的脚指头……你不一样,只有你不一样……” 江寒舟一只手按着杯子,另一只手屈在桌上,然后埋着脸,趴在了手臂上。 他喃喃自语着:“你不一样……只有你不一样……霍北钦,你不会甘于只做王府里一个奴才的……本王不会看错人,你有大才……嗯……你有大才……” “本王会抬举你的……嗯……” 霍北钦望着江寒舟,心情复杂,他干脆搬起桌上剩下的半坛子酒,仰头一饮而尽。 把剩下的酒喝完后,霍北钦抹了一下嘴,然后站了起来。 他走到江寒舟身边,弯腰将江寒舟从桌上扶起来。江寒舟身软脚软,像团棉花似的,软绵绵的倚靠着霍北钦,虽然对霍北钦而言,江寒舟并不能算得上重,但是他却像是浑身没有骨头,仿佛霍北钦只需松开一只手,他就能像一张纸片似的滑倒在地。 “醒醒。”霍北钦蹙眉,道:“还能走吗?” 江寒舟半张脸都埋在霍北钦的身上,霍北钦的胸膛宽阔紧实,还带有男人特有的温度,江寒舟模模糊糊的只觉得,埋在这上面,比睡在他的大床上还舒服。 他又往里头埋了埋,同时,他一只手紧紧的揪着霍北钦的衣角,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霍北钦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他脸颊潮热,呼吸不匀。霍北钦伸出手在他额头探了探,果然不出所料,又烧起来了。 真是作死。 明知生着病,还要大冷天的在这院子里喝酒,不是作死是什么? “元宝!”霍北钦本想让元宝帮忙,把他弄回屋里去,结果霍北钦连着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 但是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大晚上的,他还生着病,怕是活不到第二日。 霍北钦咬了咬牙,沉吟片刻,还是把他抱了起来。 江寒舟虽是个大男人,但身娇肉贵,比个女人还要轻,抱着他只觉得轻飘飘的,真就是不费一点儿劲儿。 霍北钦忽然想起他平日里挑肥拣瘦,这不吃,那也不吃,比皇帝还难伺候,怪不得会这么瘦。 想着想着,霍北钦就发现自己想岔了,他似乎想的太多了。 他把江寒舟径自抱回屋里,将他往床上一放,本想就此离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弯腰替他把被子盖好了。 就在他刚要抽手时,江寒舟忽然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霍北钦宽大的手掌。 霍北钦抬眸,发现江寒舟睁开了眼,昏黄的烛火兀自摇曳,将他潮红的脸颊衬的仿佛笼了一层朦胧的薄纱,他的眼睛雾气蒙蒙的,少了平日里的几分秾艳妖媚,多了几分可怜脆弱。“我不会再那样了。”江寒舟用那双充满雾气的眼睛静静的望着他,轻声道:“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再也不会了。” 霍北钦凝视了他许久,然后说:“休息吧。我去找李长青过来。” 霍北钦刚一转身,就看到元宝闭着眼睛,死气沉沉的站在门口。霍北钦眼皮一跳,差点儿被个大活人给吓着了。 元宝毫无所觉,他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慢睁开了眼。 “嗯?”元宝回了一会儿神,忽然想起来,霍北钦刚才没有走,而是被王爷叫住,至于两人刚才干了什么…… 他怎么知道?! 元宝敲了敲自己有些迷糊的脑壳,他真是困傻了,竟然忘记,刚才王爷已经让他回去休息了。 可是不对啊…… 他刚才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难道不是王爷在叫他吗? 元宝还在糊里糊涂的“神游”,听见霍北钦忽然叫他的名字。 “啊?”元宝抬起了困重的眼皮。 “你去请李长青过来吧。” 第31章 “怎么了?”元宝一听李长青的名字,立马精神抖擞了,“可是王爷又怎么了?” “应该没什么事,你先去请他吧。” “我这就去。” 元宝赶忙去请了李长青过来,李长青赶来时,正顶着个鸡窝头,满脑袋的官司,隔着一个院子,霍北钦都能听见李长青在路上嚷嚷着埋怨:“你们都有病吧?大晚上的让我过来?我是你们王爷请来当座上宾的,可不是来给你们王府免费干苦力的。” “哎呦李神医,您就别再叨叨了,您都快叨叨一路了!” “我叨叨两句怎么了?不是有太医吗?叫我干什么?去叫太医去啊!怎么了?堂堂郑王府,还请不起太医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内堂。 李长青扁扁嘴,往旁边一看,发现霍北钦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好像就在等他似的,“你也在啊?” 第43章 霍北钦站起来,说:“你去看看他吧。” “你给诊金吗?” 元宝赶忙插嘴道:“我给!我给诊金!” “我要两倍。”李长青伸手比了个二出来。 “行!” 他们王府别的不多,就钱多! 别说两倍了,就是三倍四倍,也不成问题!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李长青就从里面出来了,他淡淡道:“没什么事,大概是受了刺激,气急攻心了,喝点儿药,再养个一两日,就差不多了。” “嗯。” 霍北钦想起了刚才喝醉酒时,江寒舟同自己说,没人能欺负得了他,既然没人能欺负得了他,他又怎么会病成现在这样? 这人嘴硬的很,还会撒谎。 李长青是和霍北钦一道出去的,等出了院子,两人分开时,李长青忽然道:“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清楚了?” 就在不久前,李长青去给霍北钦看诊时,同他说了一件事——是关于子母蛊的事。 李长青说:“先前关于子母蛊,我同你说的,都是骗你的,这子母蛊能解。” 霍北钦问:“如何解?” 李长青道:“我现在手头正好有能将母蛊从体内引出的药草,只需将母蛊引出,子母蛊自然而然能够解除。”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李长青嗤笑一声,“一来,我当时手上并没有这东西,二来,你们偷了我的蛊虫,还指望我跟你们说实话?想的倒是挺美。况且蛊虫都很娇弱的,引出来也活不了多久,反正都没用了,在你们体内跟不在你们体内,又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我看你这人,人还算不错,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些。” “你刚才只说母蛊可以引出,却未曾提及子蛊,这是为什么?” 李长青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说:“当然是我还没有找到能将子蛊引出来的东西。” “若是只将母蛊引出,不管子蛊,会怎么样?” “刚才不是说了嘛?蛊虫娇弱,引出来就会死,母蛊死了,子蛊自然也会死咯。子蛊在谁的体内,谁就跟着一起死咯。” “我若是不引呢?” 李长青将手往宽大的袖子里一揣,淡淡道:“你晓得的,蛊虫它也是虫,虫子的寿命短暂,怎么能跟人的寿命相提并论?短时间内,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时间一长,母蛊在你体内自然死亡,你也活不下去。” “所以呢,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两个选择,一个,把母蛊引出,你没事,但是他会死;另一个,你还跟现在一样,就让它在你体内,到时候你们俩一起死。你选吧。” 霍北钦沉默了一会儿,说:“能活多久?” 李长青道:“少则一两年,多则两三年吧。” “嗯。” “嗯是什么意思?” 霍北钦道:“我再想想。 李长青“嘿”了一声,好笑道:“还要再想想吗?我还以为你会毫不犹豫的选前者呢。我可是听这府里的下人说过,在此之前,那郑王可是一点儿都没把你当人看,不仅羞辱折磨你,还三番两次想置你于死地,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不恨他?” 霍北钦道:“可最终,我活下来了。” “那是你命大!”李长青继续农民揣,“要不是你聪明,把我子母蛊偷了,手里捏着他的小命,你现在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好吧好吧。” 李长青看他这样,一时间是下不了决定了,他说:“你先好好想想吧,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死一个,总比两个都死强吧?再说了,我看那江寒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死不死的,我不在意,但是你死了,我还是挺可惜的,毕竟我看小阮流好像还是挺喜欢你的。你要是死了,这小孩儿会伤心的。” 说完,李长青便踱着步子,慢悠悠的离开了。 …… 三日后,江寒舟的身体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元宝嘱咐厨房特意做了补身体的鸡汤给他喝,只是这几日江寒舟因为生病,胃口不很好,元宝将鸡汤端过来的时候,江寒舟并不想喝。 这锅鸡汤可是选的最好的老母鸡,细火慢炖,炖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炖好的,里头还放了不少名贵的滋补中药。 这么一锅汤,扔了可是可惜了。 元宝下意识砸吧砸吧嘴巴,把快要放凉了的母鸡汤端起来,准备拿出去扔掉。 其实元宝挺想喝的,毕竟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多浪费,可是王府有王府的规矩,主子不吃的东西,哪怕是喂狗,下人也是不能动一筷子的。 哎……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一边忍不住摇头,一边往外走,忽然,背靠软枕,坐在床上安静看书的江寒舟蓦地开口:“之前那个受伤的小奴才,如何了?” 元宝一愣,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意识到江寒舟说的是谁,“王爷问的是阮流?” “他叫阮流?嗯,就是他。” 元宝说:“听李神医说,好像是伤到了内脏,需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好。不过有李神医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李长青经常去看他?” 元宝道:“可不是呢!这位李神医见谁都一副欠了他钱的模样,唯独对这小孩儿还挺上心的,不仅经常去看他,给他治病,听说还给了他一本什么剑谱来着……” 江寒舟道:“你把剩下没喝的鸡汤给他送过去吧。” 元宝都傻眼了,王爷这是忽然转性了吗?什么时候,王爷这么关心下人了? 江寒舟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扫过来,元宝赶紧低着头,往外头去了。 到达阮流房间时,只阮流一个人在房间里,看到元宝进来,阮流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元宝公公,您怎么来了。” 元宝把鸡汤往桌上一放,冷哼一声,道:“王爷知道你病还没好,所以赏了你鸡汤喝,你赶紧过来喝了吧。” 他都没喝上一口呢,真是便宜这个傻小子了。 这么想着,元宝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阮流受宠若惊,捂着胸口走到桌前,坐下,刚拿起勺子,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响。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只见李长青快步从门外走进来,劈手夺下阮流手里的瓷勺,说:“别喝,有毒!” 第44章 “什,什么?!”阮流一张白净的小脸,唰的变得煞白。 “李神医!你可别乱说啊!这鸡汤可是王爷特地叫我送过来的!怎么可能有毒!”元宝生气了,这么好的鸡汤,王爷赏给他,他不喝也就罢了,怎么还能造谣说是鸡汤有毒呢! 李长青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你亲眼所见什么了?李神医,你可别信口开河!诬陷我们王爷!” 李长青冷笑道:“刚才我从厨房过来,亲眼看见府里的一条狗,喝了这鸡汤,刚喝完就死了,你若是不信,你就去厨房看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去就去!咱们一起去!” 元宝梗着脖子道。 李长青、元宝和阮流,三人一道来了厨房,结果元宝就看见一条狗死在厨房门口,它口吐白沫,旁边打碎了一只碗,碗里原本放的,就是一碗鸡汤! 厨房管事的见有人来了,赶紧从厨房里出来,边擦着额角的汗边道:“元宝公公,您怎么也来了。” 元宝瞪圆了眼珠子,指着那条死狗,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小的实在不知啊!”主事的差点儿给吓的跪下,这锅汤可是给王爷熬的,可是汤里竟然有毒!别说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他这也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这里难道不是你负责吗?你不知道谁知道!” “小的……小的……”主事的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道:“小的真的是不知道啊!” “你……”元宝都给气晕过去了。 下毒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吃的! “好啊!真是好极了!”李长青拍着手掌,讥笑道:“没想到这郑王府的下人,都这么会演戏!这一唱一和的,演的可是真好啊!” 第32章 元宝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对,“李神医,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长青抱臂冷笑,“这事难道还不清楚吗?这可是郑王府啊,试问整个王府的下人,谁敢给郑王下毒?谁是下毒的人,难道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你是怀疑是王爷下的毒?” “不然呢?” “王爷怎么会自己给自己下毒?!” “自导自演呗,再说了。你们不都说这汤是给你们王爷炖的吗?既然这样,你怎么不把汤给你们王爷喝,却来给阮流喝?” 元宝道:“王爷是看他还病着,这才想着将鸡汤赏赐给他,给他补身子用的!” “哈!这就更奇怪了!”李长青道:“你们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想必元宝公公比我更清楚了,他向来是不把下人的命当人命的,当初若不是他那一脚,阮流能躺在床上这么久还不好?现在又说赏赐给阮流鸡汤补身子,这话说出去谁信?” 元宝脸憋的通红,可是偏他又无从反驳。 李长青说的没错,即便是跟随了王爷这么久的他,也觉得王爷此举古怪。但是若不是他亲眼看见王爷食欲不振,日渐消瘦的模样,说不定还真相信了李长青的话。 “王爷他……反正这毒不是王爷下的!你不要信口开河,诬陷我们王爷!” “是不是诬陷,大家心知肚明。他有没有下毒,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反正这里他最大,他受不受诬陷的,有那么要紧吗?即便他真的下了毒,大伙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不是?” 李长青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振振有词,可是元宝听了就是不舒服。 明明王爷没有下毒!为什么他非要说王爷下了毒! 没错,王爷以前确实对下人不好,可是这次,他真的没有下毒! 李长青转过身,拍了拍阮流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道:“小阮流啊,你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不是什么人给的东西,都能随便入口的,你要知道,有些人,就是人面兽心,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其实心地比豺狼还要恶毒。” “都说了不是王爷下毒的!”元宝气的脸红耳赤。 “元宝,你们王爷对你也不好吧?反正他也不在这里,你干嘛还要替他说话?” “可是真的不是王爷下毒的!”元宝辩解。 “算了算了。”李长青摆手,“都说了谁下毒已经没那么紧要了,都散了吧,别看热闹了。” 元宝气哄哄的回了隐北堂,江寒舟看他打从刚才回来,眼圈就是红的,于是放下了手里的书,问:“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元宝一听,放下手里的活,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同江寒舟说了。 “李神医非说毒是您下的!还说我们是自导自演,故意演给人看的!” 听完后,江寒舟情不自禁的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好哭的?” “可是他,他还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说您人面兽心,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可是心肠比豺狼还要毒!” “他也没说错啊。”江寒舟重新把书捡起来,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册,“再说了,说不定那毒就是我下的,我就是想让他死呢。” 元宝瞪大了眼睛,“真的啊?” 江寒舟从书里抬起眼,忽而笑了,“骗你的,你也信?” 元宝呼出一口气,说:“我就知道不是您做的。” 江寒舟眼睛盯着书页,却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元宝,你跟随本王已经有好些年了吧,你觉得本王对你好吗?” 元宝心脏一跳,强自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好,好啊,王爷对奴才特别好!奴才对您……对您是感激涕零,恨不得为您上刀山,下油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还是跟以前一样油嘴滑舌。” 元宝膝盖一软,啪的往地上一跪,双指指天,振振有词道:“奴才发誓,奴才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否则断子绝孙!” “嗤。”江寒舟道:“断子绝孙,你现在可不就是断子绝孙了吗?” 被看穿了,元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起来吧。”江寒舟就这样一眨不眨的盯着元宝的眼睛,直到盯的元宝心里发了毛,才听江寒舟道:“本王就想听你句实话,本王对你,到底如何。” 第45章 元宝垂着头,自知此番是躲不过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小声开口:“奴才乃一贱命,王爷天潢贵胄,不管如何对奴才,都是对奴才的恩赏。” 江寒舟摇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这是奴才的真心话!” “那你怕本王吗?” 元宝攥紧了垂在身前的手指,声音低的仿若蚊呐,“怕。” “有多怕?” 话音刚落,元宝又噗通一声跪下了。 江寒舟道:“那就是很怕了。” 元宝垂着头,不敢吭声。 “既如此,为何还要在李长青面前,替本王说话?” 元宝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咕哝似的:“虽然王爷您以前总是说……说要了奴才的小命,可是这么多年了,奴才还是好好的活着,您也没真的把奴才小命拿走。而且这次,本来就不是您下的毒,李神医他说的也不对……”江寒舟听着元宝说的那些话,突然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太监,倒是比本王想的要通透许多,行了,你下去吧,此事本王自有决断。” 元宝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瞥了江寒舟一眼,“王爷,厨房的那位主事,您看怎么处置啊?” “刚夸了你,现在这么一点小事,你都要来问本王了吗?” 元宝道:“可是按照王府的规矩,犯了这样错的,是要拉出去活埋了的……” “赶出去就行了。”江寒舟淡淡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元宝喜笑颜开,欢欢喜喜的出门去了。 他离开后没多久,霍北钦就来了。 平日里若非他主动召见,霍北钦是不会主动来他这里的,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过来找自己,不得不让江寒舟诧异,不过仔细想想,便也能想明白了,想必是为的鸡汤里有毒一事来的吧。 霍北钦进门后便在屏风后站定了,两人隔着一扇金紫楠木的山水屏风,只听江寒舟略显疲惫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你是为的阮流被下毒一事来的吧?” 虽然已经猜出霍北钦是为的此事而来,但他说出这句话时,却觉得刺心的厉害,心里也有些难受。 他不相信自己也正常,毕竟在霍北钦心里,他就是这么一个手段毒辣,草菅人命的人。 再加上先前……哎,不提也罢。 “什么下毒?”霍北钦蹙眉问。 这回轮到江寒舟愣住,“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你病好了没有。”霍北钦话音一顿,继而道:“你方才说下毒,是什么意思?” 江寒舟只好又跟霍北钦解释了一遍,末了,江寒舟说:“你要是也以为是本王下的毒,本王也不会怪你的,反正……这事确实是本王嫌疑最大。” 霍北钦眉头拧起,似感到有些许困惑,“为什么这么说?” 这么一反问,反倒让江寒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想了想,说:“李长青不也说了吗,下毒一事是本王自导自演……况且那鸡汤确实是本王让元宝送给阮流的。” 霍北钦沉吟片刻,说:“他的话,你不用在意。” 江寒舟:? 半晌,江寒舟笑了,“你是在安慰本王吗?” “毒不是你下的。” 霍北钦的语气十分的笃定,仿佛他亲眼所见似的。江寒舟的心窝蓦地有些发热,连带着眼眶也有些红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毒不是本王下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给他下毒?”霍北钦反问。 江寒舟哑然片刻,哂笑道:“还能为什么,大概是兴致来了,突然想杀人了吧。” 霍北钦道:“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形容成一个杀人狂魔一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 霍北钦:…… 江寒舟道:“你之前不是还说本王,薄情寡义,心狠手辣的吗?你这么快就忘了?” 霍北钦:…… “不是你下的毒。”霍北钦重复道:“阮流不过王府一个下人,你想对付他,办法多的是,没必要给他下毒。” 江寒舟垂下头,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是该悲伤还是该高兴。 悲伤的是,在这点上,霍北钦太了解他的;高兴的是,霍北钦至少不会因为他们两人之间有龃龉,就让他乱背锅,他向来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霍北钦说的对,他要是想一个人死,有千种方法,万种手段,根本没必要下毒。 最简单的,找人把他打死就行了,还需要转这么一个大圈,就为了杀一个奴才? 不过有件事,江寒舟还是挺高兴的,霍北钦今日主动前来,既不是来问罪,也是同他生气来的,而是来看他病好了没有。 第33章 这至少说明,在霍北钦心里,他应该也没有那么“罪大恶极”吧。 “此事本王会调查清楚的。”江寒舟说。 霍北钦道:“从这件事来看,凶手应该是冲着你来的,你有什么怀疑的人吗?” 如果毒不是江寒舟下的,而鸡汤又是炖给江寒舟喝的,如果江寒舟不是因为胃口不好,将鸡汤赏赐给了阮流,那么说不定现在躺在这里的,已经是江寒舟的尸体了。 由此可见,凶手真正想杀的人,是江寒舟。 “怀疑的人么……那可太多了。”说起这个,江寒舟不仅没伤心,反而还坐直了身体,来劲儿似的,掰着手指头数道:“太后,宁崇,那两个替妹报仇的兄长,被我罚过的下人,还有官场上我得罪过的那些人,哦,对了,阮流也有可能,毕竟我刚踹了他一脚,最后还有你。” 说到这儿,江寒舟手指向了霍北钦。 霍北钦看着他径自指过来的指头,眉头一皱,被这么多人惦记着赶紧死,他怎么还与有荣焉似的? 这是一件很值得得意的事吗? 列举完,江寒舟嘿嘿笑了一声,双手往脑后一撑,往后一躺,长出口气,笑嘻嘻的说:“这么看来,想杀本王的人是真的多,但本王还是平平安安活到了这么大,本王可真是命大啊!” 顿了顿,他忽然看向霍北钦,“你说那些想本王死的人,看见本王不仅没死,还活的有滋有味的,现在会不会气的咬牙切齿?嘿,一想到他们生气的模样,本王就高兴。” 第46章 江寒舟兀自高兴的笑了起来,越想越来劲儿。 “别笑了。” “啊?”江寒舟笑眯眯的,眼睛都快高兴的眯成了一条缝,“为什么不能笑。” “没什么好笑的。”霍北钦道。 “可是本王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啊。”江寒舟笑嘻嘻的说。 “也罢。”霍北钦深吸口气,不愿再同他多言。 “怎么忽然‘也罢’了呢?你想说什么呀?你说啊,本王听着呢。” 霍北钦问:“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做?” 这个嘛…… 江寒舟摸了摸下巴,上身往前倾,小声道:“既然凶手能悄无声息的在本王的饭食里下毒,说明应该是王府的人……本来本王打算按兵不动,暗地里压下下毒这件事,不过被李长青这么一闹,估计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就将计就计,凶手见下毒未成,现在一定急如火燎,肯定会对本王再次下手,到时候咱们就……” 江寒舟朝霍北钦招手,待霍北钦弯腰后,江寒舟贴着霍北钦的耳朵,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耳语。 ……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第二日江寒舟上朝时,垂帘听政的太后,忽然向皇帝提了一个建议。 最近有一伙流匪跑到了城外翠鸣山上作恶,还建了一个什么黑风寨,经常打家劫舍,闹的周边的村民叫苦不迭,民不聊生。 “这伙山匪还真是胆大,竟敢在皇城边上如此放肆!”小皇帝一拍龙椅扶手,怒道。 “皇上说的是,如此宵小,胆大包天,自然是要好好整治的。”隔着一层珠帘,坐在后面的太后淡淡道,“只是这剿匪之人,皇上可有人选?” 皇帝扭头,道:“母后可有什么建议?” 太后道:“哀家听闻,前段时日靖国公宁崇犯了些错误,被皇帝罚闭门思过了,哀家想着,不如让靖国公戴罪立功,如何?” “这……”小皇帝犹豫着。 太后没等小皇帝回答,径自拍板做了决定,“另外,哀家看郑王最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郑王就与靖国公一同去剿匪吧。就这么决定了,既然没其他别的事,那就退朝吧,哀家也累了。” 说完,太后在太监的搀扶下起了身,往后宫去了,只留了满朝堂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些人还搞不懂太后这是唱的哪出,区区山匪,却要国公爷和郑王殿下一同前往,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正所谓,杀鸡焉用宰牛刀,这俩人派一人去都绰绰有余,更何况二人同去? 那些聪明的,却看懂了。这哪里是剿匪啊,这分明就是太后故意想治郑王呢! 谁不知道宁崇跟郑王是死对头,两人合作剿匪?开玩笑呢?!不互相使绊子就不错了!况且靖国公掌兵权,整个西郊大营都归靖国公掌管,剿匪必然会用到西郊大营的兵将,到时候你们说那些士兵听谁的? 江寒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以至于江寒舟从朝堂回到府里,依旧是黑着脸的。 此番太后绝对是不怀好意,他若想推了此事,倒也不难,大不了继续装病,太后总不能绑着他这个病号让他去剿匪。 不过他又一想,这次剿匪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他倒是不在乎这点小功劳,但倘若霍北钦能够在剿匪中立下功劳……到时候他再借此机会,给霍北钦封个一官半职的,倒也顺理成章。 如此一想,江寒舟就打消了装病的念头。 这次剿匪,他是一定要去的,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带着霍北钦一同前往。 快到离城之日,江寒舟才跟霍北钦说了这件事。 江寒舟已经叫人备了马匹在府门外等着,他径自上了马,让元宝叫霍北钦出来,简单的跟他把事情说了说,然后让他上马。 霍北钦却站在原地,并未听他的话,立刻上马。 江寒舟扯了一下缰绳,皱眉问:“怎么了?” “你为何不推了这件事?”霍北钦道:“你应该知道,太后她所意不善,此番出行,或许会遇到危险。” “本王自然知道。” “你知道还……” 江寒舟笑了,同时弯腰道:“本王发现你最近话比以前多了,你是越来越关心本王了吗?” 霍北钦道:“你我现在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是有事,我还能好吗?” “哎……”江寒舟叹了口气,扁嘴道:“霍北钦,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让本王高兴高兴吗?哪怕是假的都行呢。” 霍北钦脸色一僵,板着脸道:“我不会撒谎。” “哦,好吧,本王知道了。”江寒舟学着霍北钦的表情,一板一眼的回。随后,他说:“快点上马吧,别浪费时间了。” 事已至此,想退后已是不能,霍北钦也只好上了马。江寒舟扭头看了霍北钦一眼,他翻身上马的动作利落决断,同时一掌攥住绳子,腰背挺直,目视前方,宛若青松。江寒舟忍不住问:“你以前真的没在军营里呆过吗?” 没有十年八年的当兵经验,是练不出这样的挺拔姿态的吧? “呆过几年。” “那你是在哪个营,这北夏的军营,没有本王不知道的。” 霍北钦道:“不是北夏。” 江寒舟一愣,“难不成还是南楚?” 霍北钦没说话了。 江寒舟盯着他看了好了一会儿,北夏人与南楚人虽然长相相似,但是也有细微的差别,比如南楚人鼻梁高,眼窝深,霍北钦的鼻梁就很高,眼窝也很深……照这么看来,他还真有可能是南楚人。 “不管你以前是哪里人,既然你来了北夏,那就是北夏人,从今往后,就忘了在南楚的那些事,安心的为我北夏效忠即可。倘若你在北夏立了大功,本王也自不会亏待你。” “王爷,咱们走吗?” 旁边元宝见江寒舟一直在跟霍北钦说话,唯恐耽误了时辰,于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江寒舟这才扭回头,双腿一夹马腹,“驾”的一声,马便朝前方狂奔去了。 元宝也赶紧翻身上马,随着江寒舟一同驱马往城门方向而去。 第47章 到达城门口时,宁崇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他们看见一队人马从城门而出,最后到了他跟前,才缓缓停下。 “郑王殿下来的可真是够迟的,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靖国公说的哪里话,本王不过是睡的久了些。先前靖国公当着群臣的面,被皇上赏赐了三十脊杖,本王可是日日替国公爷忧心,不知国公爷的伤可好些了?” “烦劳王爷挂心,三十杖而已,还要不了性命。” “那就好,那就烦请国公爷多多关照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笑嘻嘻,心里mmp,都恨不得对方赶紧去死。 宁崇将目光移到江寒舟身后的霍北钦身上,心中嗤笑一声,“王爷可当真风流的紧,剿匪这种事,王爷还将爱宠带在身边,看来王爷对此人,可真是一刻也离不得啊!” “本王向来如此,国公爷难道是今日才知?” 宁崇讥笑一声,调转马头,径自往前去了。 刚才两人说话那么大声,即便霍北钦离的远,也难免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去,他驱着马匹缓慢靠近江寒舟,与其并肩而行,“刚才他说的爱宠是什么意思?” “这……”江寒舟干笑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他胡乱说的,你别当真。” 第34章 霍北钦:? 不到半日功夫,一行人便到了西郊大营,刚入营地时,营地里的士兵正在校场进行着操练,宁崇刚一进大营,没多久,就有一长的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操着大刀朝宁崇快步走了过来。 他一走近,就撂下了手里的刀,单膝跪地,道:“末将参见大人!” 在宁崇旁边,就是江寒舟的坐骑,他们两个几乎是一道进的大营,除非这个人是瞎子,否则绝不可能只看见了宁崇,而没有看见江寒舟。 可是他独独向宁崇行礼,却未向江寒舟行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让江寒舟难堪。 “赵将军免礼起身吧。”宁崇翻身下了马。 赵长虎起身,招手让手底下的士兵来帮宁崇牵马,他往江寒舟脸上一扫,佯作惊讶道:“哎呦哎呦!原来是郑王殿下大驾光临,瞧我这眼神!真是失敬失敬!” 江寒舟皮笑肉不笑,“赵将军说的是,本王府上有好的大夫,赵将军要是需要,本王便让他为将军好好诊治一番。” 赵长虎笑呵呵的说:“还是不必了,王府的大夫多金贵,怎么能替像我这样的人诊治?再怎么着也是得是给像王爷这样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贵人用才对嘛!我这种人,不配,哈哈哈!不配!” 谁听不出来,他这是在讽刺江寒舟软弱无力,从未上过战场,却敢来这儿剿匪呢! 既然接了这个差事,江寒舟便早已料到了这些,他轻笑一声,不冷不热道:“赵将军既知道自己不配,还不赶紧多努力着些?等将来到了靖国公这般官位,可不自然而然就配得上吗?” 比起嘴炮,江寒舟还没输过。 他既然讽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那他就以牙还牙,讽刺他不思上进,这么多岁数,不过爬到区区的副将职位,他还有脸嘲笑自己? 果然此话一出,赵长虎的脸色就变了。 江寒舟嘴角掠过一抹讥讽的弧度,然后从马上下去,让人将马牵走了。 赵长虎嘴上没赢过江寒舟,就想着在其他地方讨回来,他忽然想起一计,张口喊道:“大伙都先停下自己手上的事情,过来!都先过来!” 他一喊,那些在训练的士兵都统统聚拢了过来。 赵长虎道:“我给大伙介绍一下!这位呢!就是郑王殿下!他是同咱们宁大人一同奉了圣上旨意,带领咱们前去翠鸣山剿匪的!大家都快来拜见郑王殿下!” 这些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江寒舟,全都哈哈笑成了一团。 “笑什么笑什么!都严肃点儿!” “赵将军!咱们只认宁大人!咱们可不认识什么郑王殿下!” “可不就是说么!这王爷长的唇红齿白,比街上的小娘们都好看,别说打仗了,他能握得住兵器吗哈哈哈哈!” “就是啊,赵将军,让兄弟们听他的,得首先让兄弟们服气才行吧?” “对!得让兄弟们服气才行!” “兄弟们从军,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别在了裤腰带上,至少也得选个让兄弟们服气的听从吧!这位郑王殿下,反正我是第一个不服!” “我也不服!” “我不服!” “我也不服!” …… “大胆!”赵长虎板着脸,“这是皇上下的圣旨,你们难道还想抗旨不成!都不要命了吗?!” “我们自然是不敢抗旨,但兄弟们心里不服气,皇上总不至于堵住我们的嘴,让我们连话都不能说了吧?!” “就是!我们不服气!就是不服气!” “哪怕皇上把刀架到我们脖子上,我们也是这句话!” 赵长虎一脸为难的看向江寒舟,“王爷,真是对不住了,是末将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兵,等末将下去,定会好好管教他们!” 江寒舟冷笑一声,而后看向一旁的宁崇,宁崇一声不吭,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这些人,今日敢当众给他难堪,必然是得了宁崇的授意。不过有一点却是没错,既然他们不服气,那就让他们服气! “你们全都不服本王是吗?”江寒舟环视众人一圈,沉声道。 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其中有个士兵带头喊道:“对!不服!” 有了第一个人,其他人也跟着一同喊,“不服!我们不服!” “你,出来。”江寒舟指着刚才第一带头说话的人,道。 那人在人群里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从队伍中出来,江寒舟看着他,说:“你把刚才的话,再当着众人的面,同本王说一遍。” “我……”他暗自咽了口唾沫,眼尾朝宁崇那边一瞄,忽然间鼓足了信心,他挺胸抬头,真振振有词道:“说就说!即……即便你是王爷,也不能让这么多兄弟对你服气。除非……除非……” 第48章 “除非你同兄弟们打一场,赢了兄弟们再说!” 江寒舟嗤笑一声,当他没看见他刚才叫他出列时,他哆嗦的快要跪下的两条腿吗?不过是看了宁崇一眼,就忽然敢说话了,怎么,是宁崇给他的勇气吗? 江寒舟从上到下缓慢的扫视着面前这个人,他眼神仿若刀子一般凌厉,每一眼都像是这人身上凌迟,看的他心中寒意渐起,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泄了一大半,就在他两条腿情不自禁的继续哆嗦起来时,江寒舟又开口了。 “好啊,既然你说比,那就比。”说到这里,江寒舟道:“霍北钦,过来。” 霍北钦冷不丁的被点名,只沉默了一会儿,就过去了。 “他叫霍北钦,乃是侍奉本王的奴才,你们只有打败了他,才有资格同本王较量。” 那些人看着被江寒舟推出来的男人,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啊?” “没听刚才郑王说吗?这是郑王府的下人。” “嗤,我还以为什么人呢,不过一个下人而已,这位王爷不会真以为咱们是吃素的吧?” “不过看他那样子,不像那位王爷一样弱不禁风……说不定真的两把刷子。” “那又如何?外强中干的人多了去了,你别看他长的挺……挺那啥的,说不定也就是个花架子,其实啥也不会。你踢他一脚,他就……嗯,膝盖一软,跪地下了。” 江寒舟一点儿都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江寒舟问:“怎么样,都敢应战吗?” “怕什么!”有人喊道。 “就是!怕什么!干他娘的!把他打趴下!” “把他打趴下!” 这群人纷纷开始起哄。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江寒舟看向宁崇,微微一笑,说:“不知靖国公,意下如何呢?” 之前宁崇在千秋宴时,也见识过霍北钦的实力,这个人确实是懂些武功路数,不过也只是略懂而已。西郊大营里的士兵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他们的实力,宁崇心里还是清楚的,对付一个霍北钦,绰绰有余。 也好,先把霍北钦给处理了,也省的在他面前碍眼。 “王爷都没什么意见,我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宁崇后退几步,其他围在周围的人也跟着一同后退,江寒舟经过霍北钦时,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点到为止。” 霍北钦:…… 听说这里有比试,聚集过来看热闹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围成了一个圈,空出了一块很大的圆形场地。 “谁先来。”霍北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我来!”说话的是刚才出头那个人,他一脸轻视的走向场地中央,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事先说好,我的拳头可是不长眼的,要是不小心把你给打死了,可不能怪我。” 说罢,那人就朝霍北钦冲了过来,快到霍北钦身前时,那人猛地出拳,正对霍北钦的脸,这一拳虎虎生风,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挥过来时,甚至能听到拳风自他耳边呼啸而过。 霍北钦的脖子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这一拳,同时趁着对方惯性往前倾时,手如铁爪,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然后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就将他摔在了地上。 接下来挑战霍北钦的几个人,甚至都没能完整过得了一招的。 江寒舟看着场地中央的霍北钦,唇角勾出一丝满意的弧度,他就知道他没有看错人,霍北钦的身手,确实很好。 眼看着士兵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的上去,再一个个被抬走,周围那些原本打算看霍北钦笑话的士兵们,一个个都怂了。 这身手,说是以一敌十都说少了,原来这人不是个花架子,是真有两手的。 “就这样而已吗?”江寒舟抱臂,笑的高兴又讽刺,“看来靖国公带的这些兵也不怎么样嘛。” 宁崇的脸色霎时黑沉下来。 是他小看江寒舟带的这个人了,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我来!” 第35章 说话的是刚才带头反对江寒舟的那一个,他上到场地中央,神色却十分的严肃凝重,之前那些小瞧霍北钦的,都已经付出了代价,他自然不敢再轻视眼前这个人。 他一上去,就朝霍北钦发起了攻击。 “哦豁!”江寒舟挑眉。 他倒是聪明,知道面对霍北钦,后出手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于是趁着霍北钦反应的间隙,朝他发起了攻击。 不过,他还是小瞧霍北钦了,即便霍北钦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但是在他出手的那一刻,霍北钦的身体便已经主动做出了防御。 他抬起左小臂,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对方又迅速出腿,攻击霍北钦的下盘,霍北钦一掌按在对方肩膀上,对方以为他要故技重施,再来个过肩摔,于是他迅速转身,却没想到霍北钦却是踩着他的肩膀越到了那人身后,待他转过身来时,霍北钦一脚踹在他的胸口,直接将他踹的往后倒退数步,最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接下来是赵长虎,赵长虎拿着武器雄赳赳气昂昂的上来,本以为能多撑个几招,结果霍北钦赤手空拳,不过五招就将他打败,不仅如此,霍北钦还夺了他的大刀,砍了他几刀,在他身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赵长虎是所有人中,被打的最惨的一个,最终还是流着血被人给抬下去的。 “好!哈哈哈!打的好!”江寒舟兴奋的给霍北钦鼓掌,同时长出一口气,霍北钦这事干的,太给他长脸了! 说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现在是赵长虎变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赵长虎疼的狠了,一路哼哼唧唧的,随行医令赶紧带着药过来,帮他控制伤势。 忽然,江寒舟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宁崇夺过旁边将士手中的长枪,一杆长枪如蛟龙出海,携着凛冽的杀气,风驰电掣的朝霍北钦刺了过去。 而此时,霍北钦正背对着宁崇,将自己最脆弱的后背,留在了对方。 第49章 就在枪尖离霍北钦只剩下半寸距离时,霍北钦忽然转过身,一把握住了对方刺过来的长枪。 他被宁崇推着往后滑行数步,脚跟往地上一拧,像是死死的固定在了地上。 两人僵持片刻,宁崇忽地将长枪抖了起来,直刺霍北钦面门,霍北钦抬起另一只手,抓住枪杆,只听“喀嚓”一声,这柄枪竟然被霍北钦从中间折断了! 江寒舟快步上前,他挡在霍北身前,怒道:‘堂堂靖国公,竟然搞暗中偷袭这一套!真无耻!” 宁崇手里还握着剩下的半杆枪柄,他冷笑:“兵不厌诈,王爷没学过吗?” 说完,宁崇便转身离开。 江寒舟转过身,看着霍北钦,皱眉问:“没事吧?” 霍北钦刚要说话,他猛地抬头,那半柄枪像支利箭,直朝江寒舟刺过来,霍北钦大掌猛地将江寒舟往身后一揽,手肘往旁边一击,枪杆堪堪擦着霍北钦的脸颊飞过,木刺上带起了一连串的血珠。同时,霍北钦的脸上也起了一道细小的擦痕,芝麻大小的血珠自伤口处缓慢渗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崇大笑着离开。 宁崇离开后,剩下那些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一同散去了。 江寒舟拉着霍北钦回了自己的营帐,然后让霍北钦等他一会儿,没多久,江寒舟回来,手里还拿了金疮药。 霍北钦道:“不用抹药,过两日自然而然就会好。” “那怎么能行。”江寒舟打开药罐,让霍北钦稍微仰一下头,他洒了一点药粉在伤口上,“男人的脸也是很重要的。” 说着,他低头闻了一下药粉,皱眉道:“这药一般,搞不准要留疤,我让元宝把我带的药拿过来。元宝!” 元宝一直在门外守着,听到声音,赶紧掀开帘子跑了进来。 “你把本王带的去腐生肌的药膏拿过来,快点儿。” 元宝道:“奴才这就去!” 没多久,元宝就把药膏拿了过来,江寒舟又给霍北钦抹上了他自己带的药膏,边抹边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脸受伤,也是宁崇伤的。” “不记得了。”霍北钦道。 江寒舟冷哼道:“别人伤你,你就能宽宏大量,原谅别人,要不然就是不记得了,本王伤你,你却一直记恨到如今。” 顿了顿,江寒舟自言自语道:“宁崇这个无耻卑鄙的狗东西,他欠本王的,本王早晚要从他身上讨回来。” “宁崇为什么这么恨你?” “本王哪里知道,他脑子有毛病呗!” 说到这里,江寒舟把药膏瓶子用塞子塞好,揣到怀里,叹了口气,往旁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 “之前本王就因为政见不合,跟宁崇不大对付,但是也没到现在这样你死我活的地步。本王记得,多年前,宁崇把一个男人带回了国公府。宁崇对此人甚是在意,把他护的是密不透风,以至于几年过去了,除了宁崇,都没人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又是何来历。” “可能是因为宁崇护他护的太过了吧,他自己觉得没有自由……不过,这也只是本王的猜测,反正他是逃出了国公府。他为了躲避宁崇的追查,不知道怎么混进了本王府上,然后在本王府上呆了一段日子后,人就突然失踪了。” “宁崇得知此事时,那人已经失踪有一段时间了,宁崇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认定人是被本王给杀了。他这个人固执己见,本王说什么他都不肯信,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本王便与他结下了仇。日积月累,之后这仇就越结越深,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或许那人还活着也说不定。”霍北钦道。 “谁知道呢。”江寒舟道:“反正他跑了有几年了,这么久都不回来,说不定还真的死了呢。况且依宁崇的手段,如果他真的还活着,宁崇不可能找不到。” 过了一会儿,宁崇派人过来,说要与江寒舟商量剿匪之事。 虽然两人现在谁也看不惯谁,但正事还是要办的。江寒舟抚了下衣袖起身,对霍北钦道:“你先在本王这里休息,本王待会儿便会回来。” 说是“待会”,但等江寒舟回到自己营帐时,天都已经黑了。江寒舟以为霍北钦早就回自己的营帐了,却没想到,当他掀开帘子进到里面时,发现霍北钦竟然还在。 “你怎么没走啊?”江寒舟问:“你不会在这里坐了一整日吧?” 霍北钦道:“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什么事?” “可否将元宝借我一用?” 江寒舟:“……你想干什么?” 霍北钦道:“有样很重要的东西,我落在了王府,需要元宝公公帮我去取。” “什么东西?这么着急?” 霍北钦沉吟片刻,说:“是件很重要的东西。” “当然可以。” “多谢。” 说完,霍北钦起身,便要离开了。 他刚走到门口,未等掀帘,就听江寒舟在他身后道:“今日之事,多亏你了。” 他说的是今日,霍北钦替自己跟那些人比试的事情。 “不必。”霍北钦侧着脸,半张脸沉浸在黑暗中,仿佛没有温度一般,说出来的话,更是冷的像冰,“各取所需而已。” 江寒舟坐在位置上许久,久的桌上的蜡烛都快要烧尽了,烛芯拼尽全力释放着最后的暖意,然而却终于支撑不住,垂进了烛泪里,“嗤”的一下,火光完全灭了,帐篷里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在黑暗中,江寒舟忍不住嗤笑一声,寒意慢慢袭上全身,他垂着头,喃喃自语:“就只是各取所需,而已吗?” 霍北钦出门后,同元宝耳语了两句,元宝抬眸看向霍北钦,表情是想不明白的困惑,“要那个干什么?” “有用。”霍北钦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说:“我已经跟江寒舟说了,他同意了。” 元宝松了口气,既然王爷都已经同意了,那就没任何问题了。 “我什么时候去?就现在吗?” “越快越好。” “好,我知道了。”元宝道:“我现在就去,明日一早,把东西给你带过来。” 第50章 元宝办事还是挺牢靠的,第二日凌晨,元宝便赶了回来,把东西交给了霍北钦。 将东西交给霍北钦时,元宝还忍不住的埋怨了几句,“你是不知道李神医,他起床气大的很,我每吵他一次,他就能念叨我好几日,哎,幸亏这次呆的不久,否则我能被李神医给念叨死。” “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把东西要过来了。” “辛苦。”霍北钦道。 “哎呀,为王爷办事,哪敢说辛苦啊!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元宝前脚刚走,江寒舟后脚就从营帐里走了出来,他应该是刚睡醒,眼睛里还有惺忪的睡意,他往霍北钦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去。 第36章 “起这么早啊?”江寒舟笑着说。 仿佛昨日的不快,都没有发生一样。 “嗯。” “本王昨日与宁崇商议过了,准备三日后再出发前往黑风寨,将黑风寨一举歼灭。这两日你没必要起这么早,多休养两日,到时候你就只管往前冲,若是能在此次剿匪中立功,本王定会禀明皇上,赐你官职。” “不用。” 江寒舟皱眉,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霍北钦道:“我不想当什么官。” 江寒舟问:“你是不想,还是不愿?!” “不想。” “本王看你是不愿!”江寒舟接受太后给他的剿匪任务,目的是什么?目的就是为了让霍北钦立功,然后让他能脱离奴籍,让他能在众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可是他同自己说什么? 他说不想! 他不想什么?!他不想当官?!还是不想领他的情?! 江寒舟不信,霍北钦就愿意一辈子呆在王府,当个低三下四,任人羞辱践踏的奴才,也不肯往上走! “本王不顾自身安危,跟着宁崇一起来剿匪,本王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希望你能借此机会立功!有本王为你保驾护航,再加上你自己努力,即便将来超越宁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结果你跟本王说什么?你不想当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本王就不信这世上有不想当官,就只想当个奴才的人!凭借你的实力,将来在朝堂上与宁崇分庭抗礼,甚至是夺走他的兵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为何要如此执拗!难道仅仅是因为你不肯领本王的情?!” “你因为一己私情,便置自己的前途于不顾,那就是不识时务!不懂变通!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本王看错你了!朝廷之上尔虞我诈,明枪暗箭,阴谋算计,比比皆是,就凭你这样的心态,即便你将来当了官,也根本走不了多远!既然你无意,本王又何苦跟你浪费这番口舌!” 霍北钦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立功,将来好从宁崇身上夺得兵权?” 江寒舟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向头顶,冲的他脑子都有一瞬间是空白的,心里也升起了一股熄都熄不灭的无名怒火,“对!本王就是这么想的!本王就是想让你为本王所用!将来能够代替宁崇,为本王效力!本王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你!” “既是利用,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愿意做的事,你强逼也没用。” “你不喜欢做的事?”江寒舟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人只有拥有了强大的地位与资本,才有资格谈喜不喜欢!你现在不过是……你有什么资格谈喜欢?!更何况,本王利用你,你应该高兴才是!这证明你还有利用的价值,那些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人,才是最可悲的!” “倘若我没有利用价值,你又待如何?” “我待如何,你说我待如何!” 霍北钦深吸口气,道:“我不同你吵。” 说完霍北钦就转身大步离开了,望着霍北钦离去的背影,江寒舟气的脸都涨红了,等霍北钦走远了,他才冲着霍北钦喊道:“霍北钦!你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你今日不肯听本王所言,来日你就等着后悔吧!” …… “真是一场好戏啊。”宁崇远远的站着,看着两人不欢而散,分道扬镳,唇角勾起一个向上的弧度。 赵长虎就站在宁崇身侧,闻言,他道:“大人,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哪有奴才敢这么跟主子说话的?” “这还看不出来吗?”宁崇笑的揶揄,“小两口吵嘴呢。” “小两口?”赵长虎傻眼了。 宁崇勾勾食指,赵长虎附耳过来。赵长虎瞪圆了大眼珠子,不敢置信道:“您是说他们两个……” “可不是么,要不然能把江寒舟给气成那样?想必是宠的太过头了,以至于无法无天了。” “大人说的是。”赵长虎猛地一点头,深以为然,“确实不能宠的太过头,就像我,我家里那娘们,我就不惯她那样!哎呦,嘶——” 一不小心幅度太大,扯到了身上的伤口,赵长虎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霍北钦,看着人模人样的,下手是真黑,可疼死我了。” “说到他……”宁崇道:“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又不记得在什么时候见过了。你觉得他眼熟吗?” 赵长虎摇头,“从来没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 赵长虎道:“属下觉得,霍北钦有郑王撑腰,将来恐会成为威胁大人的祸患,以防夜长梦多,大人还需早日除掉此人。” 宁崇沉吟片刻,再抬眸时,幽冷的眼底已然涌现出了强烈的杀意,“你说的对,此人确实不能留。” 今日他与霍北钦对了一招,便已大概能试探出他的身手和反应,并不低于自己。再加上江寒舟有意抬举,将来成为江寒舟的左膀右臂,也未可知……一个江寒舟尚且难对付,若是再加一个霍北钦,恐怕更加不好对付。 不如趁着现在除掉他,以防将来他羽翼丰满,那时下手,更是难上加难。 “你可有什么计策?” 赵长虎道:“属下确有一计策。” 宁崇挑眉,“哦?说来听听。” 第51章 接下来两日,江寒舟没再见过霍北钦,而霍北钦也一直待在自己的营帐中,没有出来过。 明日就要前往剿匪了,然而就在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一直到凌晨时分,江寒舟醒来时,他才从元宝的嘴里,听说了昨晚的事情。 元宝说,昨晚深夜的时候,霍北钦外出如厕,结果被好几个士兵联合起来偷袭了。 “奴才刚才已经去看过霍公子了,哎呦,霍公子那被打的呦,浑身是伤,腿骨都断了,现在别说走路了,就是站起来都困难呢!” “什么?查出是谁干的了吗?!”江寒舟唰的站了起来,怒道。 “查不出来,他们给霍公子的头上套了麻袋,而且是在昨晚深夜行的凶,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睡着了,根本没人看见!” “一定是宁崇!肯定是他指使的!本王这就去……” 江寒舟刚要出营帐,就见一人掀了帘,低头从门口进来,“王爷今日倒是起的挺早的啊!是因为今日剿匪之事吗?我还担心王爷起不来,想着来叫叫王爷呢。” 江寒舟几步冲上前去,一只手攥住宁崇的衣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是你干的?” 宁崇笑意盈盈,“王爷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 “是不是你干的!” 宁崇笑意渐浅,他淡淡道:“我不知道王爷所指何事。”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昨晚,是不是你让人打的霍北钦!” 宁崇道:“王爷怎么随便污人清白?你说是我打的人,有人看见了吗?你有证据吗?!” “你别做了事不敢认!” “好啊。”宁崇笑容满面的抓住江寒舟的手,往旁边一丢,懒洋洋的整理自己被扯乱的衣襟,“我承认是我做的,可是我承认了,谁信呢?你觉得是外面的那些士兵会信,还是皇上和太后会信?好了王爷,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你可别忘了,今日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可别为了一个奴才,把太后交给咱们的正事给耽搁了。” 说完这话,宁崇嗤笑一声,转身出了门。 江寒舟在原地气的就连呼吸都急促了。 他原本是想让霍北钦同他一起去剿匪的,结果现在霍北钦卧病在床,腿都断了,断然是不可能再与他同行,这就意味着他原先的打算都落了空,他怎么可能不气! “王爷息怒,咱别同这种小人一般见识。”元宝见江寒舟实在是气的狠了,赶紧抚着江寒舟的胸口,替他顺气。 “走。”江寒舟沉声道。 江寒舟出门时,便见宁崇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他朝江寒舟勾唇一笑,“王爷,还请上马吧。” 元宝要跟着江寒舟一起走,江寒舟却对元宝道:“你留下。” 元宝:“……啊?” 他以前一直都是跟王爷形影不离的啊,王爷突然让他留下干什么呀? “霍北钦就交给你了,你让医令过去给他看看,伤的重不重。” “可是您怎么办?”元宝担忧道:“奴才不在您身边,奴才不放心您。” “行了,本王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哦……”元宝心不甘情不愿道。 江寒舟随手拿了一柄剑挎在腰间,他上马后便驱马朝宁崇那边走了过去,还有不足两步的距离时,江寒舟忽地将剑抽出,宁崇本以为他是要对自己动手,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长剑,却见江寒舟只是猛地向右下方挥出一剑,那人立马双膝作跪地姿势。 站在右下方的,是宁崇极为信任的亲随,刚才江寒舟那一剑,正好就划在了他腿窝处,以至于伤到筋骨,便不由自主的跪下了。 第37章 江寒舟把剑往鞘中一收,对宁崇投以轻蔑一笑,“现在可以走了。” 宁崇的脸色晦暗不明。 江寒舟果然是……睚眦必报,不肯让自己吃半点的亏。 按照先前两人定下的计策,江寒舟带一小队人马走山路,抄近道靠近黑风寨,至于宁崇,则带领大队人马走大路,两队人马同时包抄黑风寨,将这些山匪一网打尽。 江寒舟带领的那小队人马,起先时还是挺顺利的,但是走了一半路程后,却遭遇到了大批山匪的袭击。江寒舟的人马很快就被山匪冲散了,江寒舟心知对方早有埋伏,再加之敌众我寡,肯定不是这些山匪的对手,便及时下令让士兵们撤退。 只是这些士兵本来就不听江寒舟的话,江寒舟让他们撤退,他们就开始四处乱跑,没一会儿功夫,本来剩下没几个人,这下更是所剩无几了。 江寒舟一看这群人毫无军规军纪,又给气着了,但是现在也不是生气的时候,江寒舟没法子,也不管他们了,先自己跑了再说。他骑着马往山下狂奔,跑到一半时,马被追他而来的那些山匪的流箭射中,马瞬间翻倒在地,江寒舟被摔下马,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他就赶紧一瘸一拐的继续往山下跑。 眼看着那些人越追越近,江寒舟心想,总是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没等他跑回大营,就先被这群山匪给追上了。到时候,这群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还是得找个地方躲一下才行。 于是江寒舟开始四处寻找隐蔽的、适合躲藏的地方,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能藏人的地方。就在这时,江寒舟看见有个姑娘手挽着一只篮子,脊背微弓,哼哧哼哧的上山来。 江寒舟盯着那姑娘看了一会儿,一咬牙,心道,也就只能如此了! 片刻后,江寒舟从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面钻了出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原本光滑乌黑的长发被一块粗糙的布巾包了起来,他身着一身破旧的灰布麻裙,右手臂上挽着一只小巧的篮子。 江寒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他扭头看了眼石头后面,那个被自己打晕,同时被剥掉了衣服的姑娘,叹了口气,道:“莫怪莫怪,本王……我也是逼不得已。” 之后,江寒舟就挎着篮子,几乎是小跑着往山下去了。 第52章 山匪越追越近,江寒舟跑的也是越来越快,然而两条腿的,最终还是比不上人家马的四条腿,没多久,一群带着刀的山匪就把江寒舟团团围住了。 江寒舟见跑不了了,索性停了下来。他刚停下,那群山匪就朝两边散开,有个强壮的男人,骑着马朝江寒舟靠近。 那人在江寒舟跟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盯着江寒舟,许久后,那人粗生粗气道:“哪里来的小娘子,还挺漂亮的。” 他一说话,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应和道:“哪里来的!老实交代!” “就是!老实交代!你是哪里来的!” “干什么干什么!对待小娘子要怜香惜玉,知道不?更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哈哈哈!” 江寒舟也跟着他们一起笑,不过他笑的却是略显尴尬。江寒舟故意捏着嗓子,道:“小女子是来山上采药的,没想到遇见了各位好汉,各位若是没有别的事,小女子就……” 江寒舟扭扭捏捏的说完,便想要离开,结果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就有人过来拦住了他。 “哎,小娘子别走啊!” “是啊!别走啊!咱们还没问完话呢!” “可不是!小娘子若是走了,咱们问谁去啊?” 江寒舟低着头,纤长白皙的手指紧攥着手里的篮子,他状似既害怕又害羞道:“不知各位好汉,想要问我什么呀。” 坐在马上的那人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的贵气的男人,骑着马,从这里经过?” 江寒舟抬起头来,含羞带怯的看了男人一眼,清澈的眼睛里似有秋水含波,看的人心都跟着荡起来了,“贵气的男人……可不就是您吗?” 小娘子那一眼,像是带了钩子,直接把男人的魂儿给勾走了。他心中猛地一动,忽然弯腰将江寒舟从地上捞起来,横放在了马上,然后骑着马,带着一众匪徒,往山上的老巢去了。 江寒舟向来金尊玉贵的,何曾有过这种待遇,那人骑马骑的快,山路又颠簸不平,江寒舟就这么像麻袋一样被驮在马背上,颠的他快要吐了。 等真的到了黑风寨,江寒舟下了马,那张脸更是犹如菜色。 江寒舟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他刚缓过来没多久,那个虎背熊腰,长的比赵长虎还粗糙几分的男人,忽然朝他大步走了过来,像抓兔子似的再次抄起了江寒舟,直接往屋里去了。 只听“砰”的一声,他把门给踢上了,然后又将江寒舟扔到了床上,还没等江寒舟从床上爬起来,男人就开始火急火燎的解衣服扣子了。 江寒舟的脸色刹那就变了! 卧槽,这是想干嘛?! 他脱了上衣,又开始脱裤子,边脱还边朝江寒舟逼近,眼看着就要一丝不挂了,江寒舟猛地伸出手,挡住了他前倾过来的身子。 男人左膝跪在床上,皱眉问:“干什么?” 江寒舟看着他满是胸毛的胸膛,刚才没吐出来,这会儿却真的要恶心的吐出来了。不过这些他自然是不能表现出来的,他红着脸,头往旁边扭去,摆出一副害羞的神态:“您这是要干嘛呀。” 男人道:“我都脱衣服了,你说还能干嘛。” “哎呀,您说什么呢,真是让人害羞。”江寒舟捂住了自己的脸,小声道。 江寒舟的动作取悦了他,男人哈哈大笑,“害什么羞!行了,别浪费时间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说完,他又猴急的扑了上来。 “等一下!”江寒舟猛地伸手制止了他,男人不高兴了,皱眉道:“干什么磨磨唧唧的,你们女人就是这样,一点儿都不爽快。” 江寒舟咬着下唇,委屈道:“人家好好的在山上采药,你突然过来,将人家掳了来,都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就强逼人家,虽然……虽然人家也很愿意啦,但是你这样粗暴,人家可是会不开心的呢。” 说完,江寒舟就揉着眼睛,哀哀戚戚的哭了起来,他边哭边道:“人家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就听说过,黑风寨里的各个都是英雄好汉,心中一直十分仰慕,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各位好汉一面……” 男人见他哭了,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屁股往旁边一坐,颇有兴致道:“你刚才说啥?你说你之前听说过我?” 江寒舟这一招还是照葫芦画瓢,模仿的宋莺莺平日里跟他撒娇时用的手段,也不确定有没有用,结果一看,嘿!竟然还真有用! 江寒舟立马来了精神,他坐了起来,两只透明琉璃似的眼珠子水汪汪的,看着都叫人心疼,江寒舟吸了吸鼻子,一抽一抽的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您便是这黑风寨的大当家吧?”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黑风寨大当家郭高义!” “我猜就是您!”江寒舟红着眼睛,一脸仰慕的看着他,“您是不知道,我之前可是听说过您很多的英雄事迹,心中实在是敬佩的紧!总想着要见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一面!这次我上山,除了采药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见您!” “我?大英雄?”郭高义指着自己问。 “嗯!”江寒舟斩钉截铁的点头,“就是您!” “哈哈哈!哈哈哈哈!”郭高义大笑,他道:“你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这么有眼光!没错!老子就是大英雄!名副其实的大英雄。” 江寒舟看着他兴奋的自吹自擂,心道,原来这人竟也是个铁憨憨…… 铁憨憨好!铁憨憨妙啊!铁憨憨好骗啊! 郭高义自己夸了自己一箩筐的好话,江寒舟也装作认真的听着,忽然,他话音一转,道:“那你说说,你都听到我什么英雄事迹了?!” 江寒舟:…… 这他哪儿知道? 好在在此之前,江寒舟了解过郭高义的生平,想了想,便脱口而出。 “您英勇无敌,有情有义,打家劫舍,占山为匪,召集如此多的志同道合之人,跟随与您,难道还不是大英雄!大豪杰吗?!” 第53章 郭高义一听,可不是这个理儿?! 他以前竟没有想过,他竟然是个大英雄!大豪杰呢! “说!继续说下去!” 于是江寒舟竹筒倒豆似的,把自己能想得到的好话、好词,全都一股脑的安在了郭高义的身上,郭高义听的是心花怒放,“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厉害?” “可不是呢!” 江寒舟咬了咬娇艳欲滴的下唇,羞答答的说:“您在我心中,是最厉害的。” 郭高义忽然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咱们继续!” 说着,他又开始脱衣服了。 第38章 “等等!”江寒舟情不自禁的伸出了尔康手。 “怎么又等?”郭高义皱眉,“你不是崇拜我吗?今晚我就让你如愿!” “可是,可是人家的梦想,是嫁给你,给你做压寨夫人的。” 郭高义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这还不简单!只要过了今晚,你就是黑风寨的压寨夫人!” “可是人家想明媒正娶。” “这……”郭高义迟疑了。 “哼!”江寒舟赌气似的往旁边一扭,“还说要让人家当压寨夫人呢,我看你就是骗人家的,连人家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 郭高义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明媒正娶就明媒正娶!明日!明日老子就让上上下下开始准备,明日老子就迎娶你!” “明日是不是太着急了?能准备好吗?” 江寒舟其实是想拖延时间,但如果明日就成亲的话,那就太紧张了,到时候她能不能跑得了还是个问题呢。 “那你说什么时候?” 江寒舟想了想,说:“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啥?!”郭高义瞪圆了眼珠子,“十天半个月怎么能成!你等得了!我可等不了!不行不行!明日不行,那就后日,最迟大后日!再迟不行!” “那就大后日吧。”江寒舟道。 看来这人也不完全傻,不过三天时间,应该也够了吧…… “那今晚咱们……”郭高义其实还是想试探一下江寒舟,结果江寒舟捂着自己的胸口,据理力争道:“不行!” 他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了,于是又软和了口气,委屈的说:“人家家里有规矩,未成亲前,是不能做那些事的……你要真的心疼我,你就委屈两日嘛,人家又不是说真的要拒绝你……” 郭高义其实还是有些不甘心,毕竟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就这么放几日,那多暴殄天物啊,不过小娘子说的也对,也就最多等几日,几日一过,小娘子还不心甘情愿的跟了他? “那你现在休息吧!”郭高义皱眉道:“等准备好了,老子再来迎娶你!” 说完郭高义便从床上站起来,走了。确定郭高义真的离开了,江寒舟猛地松了口气,他盘腿坐在床上,不停的给自己扇风。 一直掐着嗓子说话,可憋死他了。 也不知道霍北钦这个狗东西什么时候能来。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带人来了啊…… …… 西郊大营。 宁崇和江寒舟的队伍离开没多久,赵长虎便带着几个士兵去了霍北钦的营帐。 他们趁着霍北钦还躺在床上睡觉,直接把霍北钦给绑了。 霍北钦被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赵长虎也搬了把椅子,两人面对面的对峙着。 “怎么样,没想到的吧?”赵长虎得意洋洋道:“你更没想到的事还有呢,昨日就是我带的人打的你,听说你的腿被打断了,现在想站都站不起来了吧?” “你就是来跟我说这些的?”霍北钦冷冷道。 “你要是以为,我来就是来跟你说这些的,你就是小瞧我了。” “那你想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赵长虎翘起了二郎腿,得意的同时,眸底掠过一抹杀意,“我来杀你。” “你敢吗?” 赵长虎冷哼一声,“我有什么不敢的?昨晚打你那一顿,一方面是替兄弟们报侮辱之仇,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你今日无法跟着江寒舟一同前往剿匪。宁大人说了,只要将你与郑王分开,到时候你是死是活,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即便你死了,你以为你一个奴才,会有人在意你的死活吗?退一万步说,郑王要追究此事。但是你看看,这里可都是我们的人,就算郑王知道这事是我们干的,他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事,他又能拿我们怎么办。” 霍北钦冷呵,“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过你今日杀不了我。” 看着霍北钦笃定的神情,赵长虎不由得嘲笑起来,“怎么?你还想着江寒舟能及时赶回来救你啊?你可别做美梦了,不过反正你都要死了,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让你死个清楚明白。” 说到这里,赵长虎主动压低了声音,说:“按照大人的计划,郑王带一小队人马抄小路去往黑风寨,到时两面夹击,将黑风寨一举拿下!可是郑王却不知道,黑风寨的那些山匪,早就路上埋伏着了,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只要他一出现,必死无疑!” “你们与山匪合作?” 赵长虎摇摇头,得意道:“我们可是正经的士兵,怎么能跟山匪这种下九流的东西合作呢?岂不是自降了身份?我们只不过是将行军计划提前透露给了那些山匪知晓,山匪知晓此事,怎么可能不提前在路上埋伏?” 霍北钦漆黑的眸子跟着暗沉下来,“郑王带的队伍,可是你们自己的兵。” “那又如何,不过几个兵而已,拿几个兵的性命,换一个王爷的性命,你说划算不划算。” “呵。” “你笑什么?” “我本以为宁崇虽然满腹心机算计,但至少在战场上,算得上是个令人尊敬的对手,但是现在看来,却是我看错了。宁崇他为了排除异己,置手下亲兵的性命不顾。他们没有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却死在了自家人的算计上,真是何其的可悲。” “你给我住嘴!”赵长虎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胆敢与宁大人相提并论!” 第54章 霍北钦不仅没住嘴,反而继续道:“怪不得北夏与南楚连年打仗,却从来没赢过,现在看来,我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了。” “你——!” 虽然霍北钦说的是实话,但是哪个国家的士兵听到这样的话还能坐得住?! 赵长虎一怒之下,挥手叫外面等候的士兵进来,他站起来,指着霍北钦道:“把他带出去,杀了!然后找个没人的荒郊野岭,把尸体给埋了!” 士兵们刚要来抓霍北钦,就听霍北钦道:“我说了,你杀不了我。” 赵长虎冷笑,“那你就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杀你的!” “我死了,你就永远也得不到解药了。” “你们先等一下!”赵长虎制止了士兵的动作,他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北钦道:“因为我给你下了毒。” “下毒?”赵长虎愣了一会儿,随即哈哈大笑,“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说下毒就下毒?行了,你也别浪费时间了,早死早超生听说过没有?我早点送你上路,你还能早点儿转世投胎呢。” “你可以试着按一下你的气海穴。” 霍北钦的表情太冷静了,冷静的根本不像是一个知道自己马上要死的人有的表现。赵长虎半信半疑的按压了一下自己脐下的气海穴,刚一按下去,剧痛袭来,赵长虎忍不住弓起了背,脸上冷汗唰唰的往下流。 “天突、云门、曲池……” 霍北钦一连说了好几个穴道,每个按下去,都一阵厉害过一阵,赵长虎终于相信了霍北钦的话,他一手托着椅子,汗流浃背的抬起头来,“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毒,为,为何我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在我们来军营的第二日。” 事情还得从他跟江寒舟刚来西郊大营的时候说起。 当时,营里的士兵暗中接受了宁崇的授意,想故意给江寒舟难堪,江寒舟让他动手,他夺走赵长虎的刀,将其打伤后,就算是扳回了一局。 霍北钦早就预料到,宁崇会暗地里搞小动作,欲借此机会除掉江寒舟。为了手中握有关键时刻保命的筹码,于是霍北钦在那晚,向江寒舟借元宝一用,实则是让元宝回王府去找李长青。 李长青有一种毒药,可以混到其他的药里,即便是精通药理之人,也不一定能够发现,霍北钦那晚让元宝回王府跑这一趟,就是向李长青求的这种毒药。 第二日的时候,霍北钦故意拦住了前往赵长虎的营帐中,给他看伤的医令。他借口自己身上有伤,向医令求点儿治伤的药粉,医令不疑有他,将给赵长虎的药分给了他一些,就在那个时候,霍北钦暗中将李长青给自己的毒药,混进了赵长虎要用的药粉里。 混了毒药的药粉,一旦沾到伤口,就会立刻中毒,但是却又不会马上毒发,是以拖到刚才,赵长虎才意识到自己中毒这件事。 “这件事,郑王知道吗?” 霍北钦道:“他知道。” 赵长虎咬牙切齿,“所以,他也早就知道,我们将他的行踪泄露给山匪,山匪在途中埋伏他的事了?” “他知道你们会动手,但是没想到你们会以这种方式动手。” “那昨晚,我让人打你……” 霍北钦道:“你们打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体型与我相似的人。” “所以你并没有受伤,腿也没有断?” “嗯。” 第39章 赵长虎倒抽一口凉气,他跟宁崇都以为自己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的那只黄雀,但最后,他们却发现,真正的黄雀,竟然是他们误当做“蝉”的霍北钦! 这个人……原来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温和无害! “你们接下来要干什么?你们要对宁大人做什么?!”赵长虎着急的近乎于喊了。 “你关心的太多了,你现在应该想的是,该如何解掉自己身上的毒。” “我……”赵长虎咬牙道:“我发过誓,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大人。所以你拿毒威胁我也没用,我是不会……” “每个上了战场的士兵,都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将生死置之度外。我早已经料到,用死来威胁你,或许并没有什么作用。”霍北钦打断了赵长虎的话,他冷淡的开口:“但是,有一点你要想清楚了,一旦你死了,你家中唯一的亲人——你的女儿,可就成了孤儿,你想想一个失去了父母亲人的孤女,她会不会受人欺辱?她又该如何独自一人活下去?”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有个女儿的?” “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 赵长虎咬牙,“你到底是什么人?” 霍北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你跟了宁崇这么久,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即便你这次将我放走,他念着往日的恩情,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赵长虎紧咬牙关,霍北钦说的没错,他跟着宁崇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宁崇不会因为今日他放了霍北钦,就翻脸不认人。而且他还有女儿,他的女儿今年才八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她的女儿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如果他死了,他的女儿该怎么办?她一个孤女,一个人是根本活不下去的啊! 将来……将来要是有人欺负她怎么办?! 赵长虎越想,心里就越痛,就越是割舍不下。 “好!我答应你!把你放走!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把解药给我!” 霍北钦道:“好。” 赵长虎把其他人支开,独自将霍北钦带出了大营,两人走了很久,离西郊大营至少有十公里的距离,方才停下。 “解药呢?”赵长虎问。 霍北钦从怀里一掏,把解药交给了赵长虎。 赵长虎皱眉:“怎么才半颗?” 霍北钦道:“剩下的半颗,我之后再给你。” “你——” 赵长虎没想到霍北钦竟然还跟他玩这一招。 “我说话算数,既然答应会把解药给你,剩下的半颗,就一定会给你。” “行。”赵长虎深吸一口,直接把手里的半颗解药吃了,“你都这么说了,我暂且信你。” 信不信的,已经无关紧要了,他都把人放了。既然做了选择,就没办法再走回头路了。 “我走了。” 霍北钦扔下这句话后,便径自往前走,赵长虎转过身,看着霍北钦高大坚挺的背影,忽然想起宁崇跟自己说的一句话。 “我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奇怪的是,现在赵长虎也有了这种感觉。 他不是觉得霍北钦眼熟,而是觉得他的背影十分的熟悉,但是,他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相同的背影了。 第55章 黑风寨上上下下都张灯结彩,大红的喜绸和灯笼高高挂起,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寨子里的山匪们一个个喜笑颜开,忙里忙外,走着路都是笑着跟人打招呼的。 最高兴的自然当属郭高义了,只要今晚一过,那漂亮的小娘子马上就能是他的人了。郭高义已经迫不及待的与屋里的小娘子春~宵一度了。 江寒舟盘腿坐在床上,他眼睛怔怔的望着前方,他已经从最开始的焦急、期待,到现在的麻木了。 在他来这里之前,为了以防不测,他向皇帝借了些兵,一旦他发生意外,霍北钦就会去城外调兵,然后来救他。 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 他让霍北钦带兵来救他,就相当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了对方,可是,他本不应该如此相信霍北钦的,毕竟霍北钦十分的厌恶他,他应该把这样的事,交给一个他最信任的人才是。 可是当时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许是被冲昏了头吧,做出了这么不理智的决定。 现在,霍北钦应该已经离开军营了吧。 哦不,甚至他已经离开邺城,远走高飞了说不定。 其实这样也好,他走了也好——江寒舟心里这么想着。他走了,他们两个就不用再相看两生厌,他走了,他们就不用再吵架了。 走了好啊。 就在江寒舟情绪低落,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忽然吵闹起来,听声音,像是抓着了什么人? 江寒舟本来是对此不感兴趣的,但是仔细一想,不会是把霍北钦给抓住了吧? 这下他坐不住了,穿好鞋子从床上下来,一打开门,就看见郭高义站在屋外,他面前站了一个人,那人被山匪五花大绑着。 竟然是元宝! 元宝一抬头,也正好看见了屋里的江寒舟,“王——” 幸而元宝反应快,他一看江寒舟的装扮,立马改口喊道:“小姐!奴才可算是找着您了!” 元宝这个小机灵鬼,反应倒是挺快! “你认识他?”郭高义扭头看向身后的江寒舟。 江寒舟提着裙子,快步上前,犹豫了一会儿,干笑一声,说:“是啊大当家,你就放了他吧,他是我家下人,估摸着是来找我的。” 元宝忙不迭的点头,“是的是的,我就是来找我家小姐的。” “原来是一家人,真是,早说嘛!” 郭高义挥手,“散了吧!都散了吧!” 元宝被人解了绳索,朝江寒舟小跑过来,他刚张了张口,又四处望了望,确定没人在看他后,元宝才敢小声同江寒舟道:“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江寒舟也压低了声音,示意元宝跟他进屋再说。 两人进屋后,就关上了门。 “王爷,是奴才无能,让王爷被这些山匪抓住,求王爷治奴才的罪。” 说着,元宝就跪在了地上,流着眼泪,满脸的愧疚。 “我说你哭什么啊,我还没哭呢,行了,你快起来吧。” 元宝抹着眼泪起身。 元宝跟着江寒舟出门时,还穿的是太监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了别的衣裳,想来也是为了躲避山匪的追杀吧。 看着一个蠢奴才,其实还是挺机灵的。 “王爷,您怎么穿成这样了啊?” “哎,说来话长。本王这也是迫不得已。” 元宝想到外面到处都是红绸缎红灯笼的,看起来像是要办喜事一样,又看着江寒舟这一身的大红喜袍,就算是再傻也猜出几分了。想来这几日,王爷在这里一定不好过,想到此,元宝又忍不住红了眼。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元宝问。 总不能真的嫁给那个山匪吧?且不说江寒舟乐不乐意,待会儿要是真那啥了,江寒舟是男人的身份,可不就露馅了吗? 江寒舟想了想,道:“本王已经有了主意。” “什么主意啊?” 都已经是别人的瓮中之鳖了,还能有什么主意呢。 “待会儿等他进来,本王就假借喝酒的名义,把他给灌醉!然后咱们找机会,偷偷溜走!” 元宝一想,这倒也是个主意,只是……还是挺危险的。 但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 江寒舟和元宝两人安静的在屋里等着,等到天完全黑下来,郭高义打开门,从外面进来了。 他看着江寒舟,兴奋的搓手,“小娘子,你久等了,我这就来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于是皱眉对元宝道:“你,出去,别打扰我跟小娘子快活。” 元宝迟疑着,他不想走,他担心江寒舟一个人应付不来。 江寒舟却朝他点头,示意他出去。 门一关,把屋外的热闹喧嚣也一道隔绝了,郭高义早就迫不及待了,他刚走到床边,就见江寒舟再次出手拦住了他。 “又怎么了?”郭高义皱眉,这小娘子怎么总是磨磨唧唧的,难道这就是旁人说的,欲拒还迎? “大当家,您忘了,咱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啊!是!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郭高义和江寒舟两人分别往桌边一坐,江寒舟亲自倒了两杯酒,两人交杯喝了。既然江寒舟把他按酒桌上了,怎么可能让他只喝一杯就轻易离开?江寒舟按着郭高义,灌了他许多的酒,灌的他晕晕乎乎,眼里都有了重影,连面前是谁都要分不清了。 “不……不喝了……喝不下了……嗝……” 郭高义的脑门往桌上一磕,就不省人事了。 江寒舟手里还拿了一杯酒准备灌他呢,一看他倒了,赶紧把酒杯放下。走到床边,快速把原先那套藏起来的农妇装翻出来换上,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江寒舟打开了门。 第40章 今日是他们大当家的大喜之日,这些山匪们自然是高兴的很,外头摆了好几桌,大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要不然就是大声嚷嚷着吹牛皮,根本没人注意到这边。 “元宝,元宝……”江寒舟小声喊。 第二声刚落,元宝就从房子后面绕了出来。元宝刚才出去后,一直没敢走,而是在屋后藏着,就等着王爷叫他呢。 江寒舟小心翼翼的把门阖上,跟元宝两个人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第56章 夜色渐深,林中茂盛的树冠挡住了大部分月光,下山的路十分陡峭,两人跑的也是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会摔跤。 “啊——!” 元宝尖叫一声,江寒舟本在前面跑着,听到声音,他扭回头一看,元宝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江寒舟只好又往回跑,“怎么了?” 元宝一脸苦色,“不小心把脚崴了。” “还能站起来吗?”江寒舟扶着元宝,道:“要不然,你试一下?” 元宝咬着牙试了几次,根本就站不起来,稍微一动都钻心的疼。 林间忽然有火光穿过来,紧接着就是脚步声和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元宝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他们追上来了,他推着江寒舟,说:“王爷,您别管奴才了,您快走吧。” “你再试试,再试试看!”江寒舟道。 元宝摇摇头,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不行,奴才实在是不行了,您别管奴才了,您走吧,您快走吧!” 江寒舟抬头,眼看着林子里的火光越来越近,他咬紧牙根,忽然转过身,对元宝道:“本王背你。” 元宝一脸惊恐,头摇的仿佛拨浪鼓似的,“不行的,王爷,不行的,您怎么能背奴才呢,您……” “别浪费时间了!快!否则咱俩谁也跑不了!” 元宝狠了狠心,把手臂往江寒舟肩膀上一伸,江寒舟便背着他往山下跑。 都快要跑到山下了,最终那群山匪还是追了上来,他们举着火把,把江寒舟和元宝团团围困住,江寒舟转了一圈,深吸口气,想来这次应该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元宝在江寒舟背上,小声哽咽着道:“都怪奴才,是奴才拖累了您。” “行了,你闭嘴吧。”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哎呦,快来看看咱们的压寨夫人,这力气还挺大的,背着个大男人跑了这么远,还不带喘的哈?” 他明明喘的厉害,却说他没喘,这些人怕不是眼瞎? “哎,你们看,他现在这样,像不像个男人?” 江寒舟跑的着急,头上的珠钗不是被树枝勾走了,就是逃跑的时候掉地遗失了,一头乌黑的墨发披散下来,更加的雌雄莫辨。 有人举着火把凑近了江寒舟的脸,江寒舟下意识把头侧了侧。 “哎,这么一说还真是啊?又像男人又像女人的……该不会咱们大当家的被他给骗了吧?” “说不定就是被骗了!哪个女人劲儿这么大的?” “把他衣服扒了,不就知道他是男是女了?!”有人嚷嚷道。 “这可是咱们大当家的人,扒了衣服,被大当家知道了,不太好吧?” “怕什么!他既然想跑,那就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嫁给咱们大当家!再说了,咱们要是真确定他是个男人,大当家说不定还要赏咱们呢!” 其他人一听,哎,是这个理儿。这群人色胆包天,再加上江寒舟女装扮相又艳丽漂亮,不知道多少人对江寒舟起过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龌龊心思。只不过之前是碍于大当家的面子,有贼心没贼胆,现在有了合理的借口,巴不得赶紧上手。 男人也就罢了,但倘若真是个女人,能摸一摸,也是占便宜了。 一些胆儿大的,已经开始朝着江寒舟上手了,江寒舟被一群人推搡着,导致元宝也从江寒舟背上摔了下来,元宝趴在地上,气的脸色涨红,眼泪也跟着不停的流,“你……你们放开他!你们不许动他!他……他可是……” “本王乃当今皇帝兄长——郑王江寒舟,本王看你们谁敢动!” 江寒舟后退数步,他挺直了脊背,昂首挺胸的看着面前这群山匪。他身份尊贵,岂是这群卑鄙龌龊之人可以染指的! “什么?!你就是郑王?!” “你有什么证据?!” “嗤啦——” 江寒舟一把将衣襟扯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精瘦的胸膛。 山匪们大睁着眼,不敢置信的盯着江寒舟看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喊道:“他是男人!他真的是男人!他是江寒舟!兄弟们!杀了他!” 其余山匪也跟着喊:“杀了他!杀了他!” 山匪们纷纷抄起家伙事儿,朝江寒舟冲了过来,江寒舟抬脚,一脚踹翻了第一个冲上来的,伸手抢了对方手里的刀,挥舞着大刀朝着那群山匪迎了过去。 江寒舟身手一般,他不过是凭着几分不怕死的蛮劲儿,左劈右砍,竟然还真就被他砍出了一条生路出来。 他自己逃,还有几分希望,但是他一扭头,看见了还在身后的元宝,咬了咬牙,又跑去背元宝。 元宝真的没想到,这种时候,江寒舟竟然还能记得自己。元宝感动的泪流满面,却又死命推拒着江寒舟。 江寒舟一个人或许还有逃跑的机会,但是如果加上他,那就是一点儿机会都没了。 然而江寒舟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他就这么走了,元宝肯定也是活不成了。就是这片刻的拉扯,江寒舟手腕一疼,右手掌心紧跟着松开,刀落在了地上,好几个山匪同时朝江寒舟举起了大刀。 刀风凛冽,锋利的刃尖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江寒舟双手垂于身前,右手腕的伤口还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血,他闭上眼,认命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嗤——” 江寒舟只觉后背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溅在了他身上,他猛地转过身,只见霍北钦骑了一匹黑色鬃马,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杆树枝,朝江寒舟这边掷了过来。 那杆树枝瞬间穿透了其中一名山匪的胸膛,那血溅在了江寒舟的衣服上,江寒舟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倒下的。 紧接着,山林中响起了众多的马蹄声,仿佛千军万马一般。霍北钦到达之后没多久,小皇帝带着一众的士兵赶到了。 “皇兄!” 士兵与山匪打了起来,小皇帝被人护着翻身下马,甚至来不及放下马鞭,就朝江寒舟跑了过去。 江寒舟却没有看朝他奔来的小皇帝,他所有的目光都在不远处的霍北钦身上。 霍北钦坐在高头大马上,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正眸光沉沉的望着他。 他终于……还是来了啊…… 江寒舟苍白的唇缓缓向上勾起一个虚弱的弧度,随后他眼前一黑。昏倒前,他仿佛听到小皇帝在他耳边焦急的喊——醒醒!你快醒醒啊皇兄!来人啊!快传太医!” 第57章 郑王府,隐北堂。 元宝守在床边,不停的抹着眼泪。霍北钦则坐在不远处的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手持茶杯,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江寒舟。 昨晚皇帝带兵及时赶到,江寒舟却忽然昏迷,这件事着实把小皇帝给吓了一跳,幸而小皇帝带了太医,太医说江寒舟是失血过多所致,又为其包扎好了伤口,确定没有大碍,小皇帝方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天一亮,小皇帝就带着江寒舟打道回府了。 那些追着江寒舟而来的山匪,被小皇帝带的人不是杀了就是抓了,剩余的山匪,小皇帝交给宁崇处理了。 刚才外面传来消息,说宁崇已经把山匪的老巢端了,郭高义也被活捉了,明日宁崇便会回城。 至于元宝,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眼都没合,一直守在江寒舟的身边,而且还时不时的哭。原先他哭着倒也没什么,但是元宝实在是哭的时间太久了,光是听他哭,霍北钦头都要大了。 “他没什么事,你不用再哭了。”霍北钦说。 元宝抹了一把眼泪,不仅眼肿成了核桃,嗓子也哭哑了:“你不想听,你就走,我哭怎么了,王爷成这样了,全都是为了我,我就要哭。” 这还是元宝第一次说话这么硬气,还带着这么强烈的小情绪,也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元宝好像忽然之间,就对江寒舟有感情了…… 元宝抽噎着看了霍北钦一眼,说:“你怎么还不走?” 霍北钦:…… “王爷说的没错。”元宝哽咽道:“你真就是铁石做的心肠,你不心疼王爷也就罢了,你还在旁边说风凉话。” 霍北钦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这一整日,统共也就说了这一句话,也不知道在元宝心里,怎么就成说风凉话了。 再者说,太医都说了他只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说不定待会儿就能醒了。 不过元宝说自己铁石心肠,霍北钦觉得元宝或许说的也不错。他向来行事理智,然而理智过了头,可能就会让人觉得无情了。 第41章 “你根本不知道,王爷他本来能自己逃走的。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元宝不过烂命一条,有谁把我当回事儿啊?可是王爷……王爷却拿自己的命救我……我……” 元宝说着,又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我现在仔细想想,以前我一直怕王爷,是因为王爷总说要砍我的脑袋,可是这么多年了,我的脑袋还好好的在我头上顶着,他就是吓唬吓唬我。还有我伺候王爷这么多年,他虽然行事乖戾,经常换着法子折磨人,可是……可是他也没真的杀过人啊。” “好些主子,都是不拿奴才的命当命的,他们手上不知道多少人命官司呢,可是就没人说他们的不好,就说靖国公,他杀了多少人,恐怕数都数不清了吧。还有你,我就不信,你没杀过人。” 元宝边抹眼泪边絮絮念叨,末了,还自言自语的说:“反正王爷救了我的命,这辈子,我的命就是王爷的了。哭算什么,就是死都行。” “什么死啊活的……” “王爷,您,您醒了?!”元宝又惊又喜,看江寒舟睁开了眼,赶紧把他扶坐了起来。 他在江寒舟身后垫了个软乎乎的枕头,让他能舒服点儿。 江寒舟皱眉道:“你怎么还哭啊,你哭的本王头疼死了。” 江寒舟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身体虚弱,不大想说话,哪里想到,元宝能一直哭,而且还是在他床边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元宝哭丧呢。 元宝抹干净了眼泪,龇了一口小白牙,喜笑颜开,“不哭了,王爷醒了,奴才就不哭了,王爷您饿了吧,奴才去给您准备吃的。” 元宝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江寒舟也知道霍北钦在,他看着霍北钦,没什么力气的说:“你过来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霍北钦走到床前,江寒舟示意他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 凳子是刚才小皇帝坐在那儿的,一直没撤走。 江寒舟一张脸白的像纸,他冲霍北钦笑了笑,笑的有些苍白和勉强,“你怎么没走啊?” 霍北钦看着他,说:“去哪儿?” “随便去哪儿啊。”江寒舟道:“那个时候,你应该可以走吧,你又为什么回来了?” 按照江寒舟和霍北钦的约定,倘若江寒舟出了事,霍北钦就会带着江寒舟事先借调的兵去救江寒舟。但是其实江寒舟心里也清楚,倘若那个时候,霍北钦想要走的话,那便是离开的最好机会。 江寒舟对霍北钦会不会按照约定来救自己,其实就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所以当三日过后,霍北钦还是没有带着救兵来的时候,江寒舟其实也说不上有多难过,他本来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倒是霍北钦赶来救他,着实让他惊讶了一把。 对于江寒舟的问题,霍北钦沉默着,没有说话。 于是江寒舟又换了个话题,“你那三日都去哪儿了?” 霍北钦跟江寒舟解释了一遍那三日发生的事情,霍北钦离开西郊大营以后,来到了他们事先约定好的地点,等着救兵的到来,但是等了一日后,救兵一直没来,霍北钦察觉到其中有变故,于是往城中赶,在路上遇见了宁崇的人,打了一架,受了些伤,又耽误了一些功夫。后来霍北钦才知道,宁崇早就防着江寒舟搬救兵这件事,于是命人把救兵拦在了城里,根本不让他们出城。 霍北钦无法,他一时调不来救兵,但是想到江寒舟还在山匪手里,又不敢继续耽搁时间,正打算单枪匹马回去救江寒舟时,恰好碰见小皇帝带着人马出了宫。 宁崇一直瞒着皇帝有关江寒舟被山匪抓走的消息,但奈何小皇帝对他的皇兄实在太关心了,他不放心江寒舟,就想要亲自出城查看,太后拦了他,但是没拦住。皇帝一来,江寒舟被抓之事定然会暴露,于是宁崇索性把这件事如实告诉了小皇帝。 宁崇本以为三天过去了,江寒舟早就死了,谁知道他命这么大,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正好被皇帝带来的兵马给救了。 “你说,你调不到兵,本打算单枪匹马,一个人过来救我?”江寒舟忽然开口,问道。 第58章 “你怎么不说话?到底是不是啊?”江寒舟追问。 霍北钦眼底掠过一抹异样,他沉默了一会儿,很淡的“嗯”了一声。 “你为了救我,不要命了呀?”江寒舟暗淡的眉眼仿佛都有了色彩。 霍北钦:“……你我约定好的事,我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江寒舟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也没必要赌上性命吧?” 霍北钦:…… 江寒舟哼了一声,这人总是这样,一说到重点就变哑巴了,不说就不说,反正知道他有这个心思,江寒舟还是挺高兴的。 小皇帝听说江寒舟醒了,翌日一早,上过早朝之后,就来探望江寒舟了。 并且,小皇帝给江寒舟带了一个好消息。 宁崇因故意将救兵挡在城门外,再加上他蓄意隐瞒江寒舟被山匪抓走的消息,这两样罪加起来,小皇帝一怒之下,罚了宁崇一年的俸禄,外加把宁崇手上的兵权暂时收走了。 所以现在兵权在小皇帝的人手里。 确认兵权没有落到太后的人手里,江寒舟才算是放心了。 小皇帝看江寒舟身体不适,疲乏的很,也不好多打扰,正要离开时,江寒舟对小皇帝道:“皇上既收了宁崇的兵权,那就得好好的把兵权握在自己手里,万不可让太后的人拿走了。” 小皇帝对太后没有那么强的戒备心理,他疑惑的问道:“难道皇兄不相信母后?” 江寒舟自然不相信她,但是毕竟小皇帝是太后养大的,有些话他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但却是不适合跟小皇帝说的。 “本王并非这个意思,只不过你才是皇帝,兵权握在自己手里,远比握在旁人手里,要放心的多。” 小皇帝连连点头,“皇兄说的是。” “皇上可有想过,把兵权交给谁?” 小皇帝问:“皇兄难道有推荐的人选?” 江寒舟迟疑了一会儿,跟小皇帝推荐了一个人。 于是小皇帝带着江寒舟给他的建议,欢欢喜喜的离开了。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府里的下人好生照看江寒舟,原本还要留几位太医,结果被江寒舟给婉拒了。 他的伤是外伤,太医再多也只是浪费,有什么用呢? 一个足够了。 “王爷,奴才看您刚才跟皇上推荐人选的时候,迟疑了片刻,难道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若是以前,元宝是不敢问江寒舟这些的,但现在不是今非昔比了吗?导致元宝的胆儿也大了,有些无伤大雅的事,也敢问了。 江寒舟睨了他一眼,“你倒是眼尖。” 元宝嘿嘿笑着给江寒舟盖好了被子,“奴才就得做您肚子里的蛔虫,要是不眼尖一些,怎么伺候好您啊?” 这话说的甚合江寒舟的心意,江寒舟倒不介意同他多说两句,“皇上让本王给他推荐人,本王当时脑海里,确实是浮现出了一个适合的人选。” 元宝手一顿,抬头看着江寒舟,试探着道:“您说的……不会是霍公子吧?” “嗯。”江寒舟自己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叹了口气,说:“不过他现在一没品阶,二没军功,本王若是强把他推上去,没人会服气的。而且依着霍北钦的性子,本王就算现在让他参军,他也不一定肯听从本王的摆布……既然这事儿成不了,又何必提出来呢。” 元宝冷哼一声,说:“要是王爷这么抬举奴才,奴才做梦都能笑醒呢,他呢,还不肯领情,真是不识抬举。” “他许是觉得,本王是在利用他吧。这次他及时带救兵救了本王,算是立了一功,原本他可以凭此,在军中谋个差事的,但是回来后,他却提都没跟本王提过这件事。看来他是铁了心的不肯依着本王的心意了。” 元宝道:“就算是利用又怎么样,这么好的机会,多少人求着让王爷利用,王爷还不多看他们一眼呢,反正还是那句话——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识抬举。” 江寒舟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江寒舟却有些悻悻的。 是啊,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可偏偏他却看不上。甚至还因为这件事,跟自己大吵了一架……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愿意,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他现在在府里吗?”江寒舟问元宝。 元宝摇头,“霍公子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出府?他一大早的出府做什么?” 元宝道:“谁知道呢。” 江寒舟道:“等他回来了,让他来本王这儿一趟。” …… 霍北钦确实是天不亮就出了府。 据说宁崇活抓了山匪头子郭高义,今日一早便会押解郭高义回城。 霍北钦一大早就等在了宁崇回城的必经之地,天刚亮,霍北钦就看到一条很长的队伍从城门口,仿佛一条望不到头的游龙似的,从城门口进了城。 第42章 宁崇坐在马上,走在最前面,中间是被押解的山匪,其他山匪手脚都绑着铁链,串葫芦似的一个连着一个,唯有一个人,他被关在了囚车里。 那个被关在囚车里的人,就是郭高义。 等到押解郭高义的囚车经过霍北钦时,霍北钦透过道路两边看热闹的人群,清楚的看清了郭高义的长相。 像郭高义这种罪犯,按照北夏的律例,是会被暂时关押在邺城的死牢,然后等着秋后问斩。 …… 霍北钦刚从外面回府,就被叫去了隐北堂,说王爷要见他。 霍北钦正好也有事要求江寒舟,于是就直接去了。 “你真的不愿意当官吗?”江寒舟问。 “不愿意。” “如果本王说,本王是因为欣赏你,真心实意的想要抬举你,而并非是你所想的利用你对付宁崇。你还愿意仔细考虑一下本王的提议吗?” 霍北钦不愿意撒谎,但是他也不能对江寒舟说实话,所以就只能保持沉默。 江寒舟盯着霍北钦看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见他开口说话,那就是默认拒绝了。 “也罢,既然你不愿意,本王也不逼你。既然如此,你就先下去吧,本王累了,想休息了。” 说着,江寒舟就要往床上躺了,霍北钦冷硬的脸上一闪而过挣扎之色,“我有事想求你。” 第59章 这还是霍北钦第一次跟江寒舟用“求”这个字,江寒舟立马就不困了,他重新坐了起来,颇为好奇,“本王没听错吧,你在求本王?你要不要再把这个字说一遍?” 霍北钦:……江寒舟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扁了扁嘴,这人,真是一点儿都不经逗。 其实江寒舟还想再逗逗他,但是他又担心霍北钦脸皮薄,他逼狠了,他就不肯说是因为什么事求自己了,也就只能适可而止了。 “好吧,你说什么事吧。” 江寒舟没继续追问下去,霍北钦不由得松了口气,“我想进刑部的死牢。” “你去那儿干什么?”江寒舟抱臂环胸,好整以暇道:“你要是不说为什么要去那里,本王可是不会答应你的。” 霍北钦锋利的眉峰拧成了一座山,“我要去见一个人。” “见谁?” “郭高义。” “郭高义?”江寒舟道:“你见他干什么?还是说,你俩什么关系?” 霍北钦:“……不肯就算了。” 霍北钦提步转身要走,江寒舟“哎”了一声,把他喊住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江寒舟既无奈又觉得好笑,”你不肯说实话,撒谎也行啊,反正本王也不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他忽而一眨眼,表情揶揄,“你不会从来没撒过谎吧?” “撒过。” “那是……”江寒舟声音一窒,“你不会是不想跟我撒谎吧?不会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江寒舟自己都被自己给吓到了,怎么可能呢,没道理啊,霍北钦跟别的人撒谎,却从来不跟自己撒谎,有这个可能吗? 没有吧? “所以,你不是不会撒谎,你只是不跟我撒谎?” 他不问,霍北钦还不想这个问题,他突然问出来,霍北钦仿佛才恍然意识到这一点似的,随后霍北钦一向冷淡的脸上忽然露出懊恼的神色,他道:“我走了。” “你别走啊!你别走啊!”江寒舟喊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让你去!” 霍北钦猛地停住脚步,他背对着江寒舟,分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江寒舟就是觉得此时的霍北钦表情一定十分窘迫和难堪。 真想让他转过头来,看看他脸上精彩的表情。 不过还是算啦,谁让他性子硬,脸皮薄呢,要是当着他的面儿,把他脸皮戳穿了,指不定以后他都不想见自己了呢。 霍北钦沉下一口气,说:“多谢。”然后就出门去了。 看着霍北钦略显狼狈的身影,江寒舟心情仿佛放飞的风筝似的,又舒畅又快乐。以前不管自己怎么逼他,他总是一副横眉冷对、高傲不屈的模样,没想到他现在不逼他了,他倒反而开始求着自己办事了。 “态度软和了,才是求人的态度呢。”江寒舟微笑着自语呢喃,“哪有他这样求人办事的,好像求人的是别人似的……不过也不能要求太高了……” 江寒舟这么想着,他能像今日这样开口求自己,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只是霍北钦去见郭高义这件事,确实古怪又稀奇,他见郭高义做什么?最重要的是,霍北钦拒绝回答有关两人之间的联系,难道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霍北钦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他? 越想江寒舟越觉得不对劲儿,他原本打算让人跟着霍北钦,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仔细一想,却又作罢。 霍北钦可以对其他人撒谎,却唯独不肯对自己撒谎,那么作为对他信任的报答,江寒舟决定这次也暂且信他一次。 霍北钦拿了江寒舟的手令,顺利的见到了郭高义。 郭高义在牢里又吃又喝又睡,仿佛回到了自己能够作威作福的黑风寨,霍北钦到的时候,郭高义就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呼呼大睡着。 直到牢头喊了他一声,郭高义才醒了,牢头让霍北钦跟郭高义单独说话,自己走了,走的时候还在喃喃自语,“这人还真是心态好,都知道要死了,还能睡得着呢?” 郭高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趿拉着鞋子,从床上下来了,他一扭头,眼睛往牢房外一撇,郭高义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他迅速整理自己的衣服,快步走到牢房前,然后双膝一弯,竟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布满老茧的双掌紧握着木栏,眼眶里瞬间包了两包滚烫的热泪,顺着两侧脸颊蜿蜒而下。 “殿下!殿下您没死!您真的没死!周将军说您还活着的时候,末将还不相信!原来……原来您真的还活着!” 霍北钦心中百感交集,只是想到他眼下的处境,霍北钦拧眉道:“你先起来……你不是在我南楚大营里?怎么会建立了黑风寨,还成了山贼?” “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末将再同您详禀吧。不过有一件事,末将却要告知您,周将军现已在北夏境内。” “周光储?他来这里干什么?” 郭高义道:“末将也不知道周将军所来何事,末将是看到了周将军留在城中的暗号,方才知道周将军现在就在邺城!” “可是先前我们使用的暗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郭高义道:“就是之前的暗号,也是这几日的事情。” 这几日他先是跟着江寒舟去城外剿匪,之后虽然回了王府,但是其中也只有宁崇回城时,他为了确认郭高义的身份,方才出府了一次,而那一次也是匆匆而出,匆匆而回,并没有注意到南楚军队留下的暗号。 郭高义说起正经事来,一点也没有之前在黑风寨时的流氓习气,反而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军~人了。 “周将军不顾自身安危,亲来邺城,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做,末将既然看到了,就一定要告诉您。而且您与周将军分别多年,周将军若是见到您,知道您还活着,想必会非常的高兴!” “你可知他现在在哪儿?” 郭高义道:“末将只知将军目前在邺城内,但具体在何位置,末将尚且不知。” “好,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郭高义拱手道:“多谢殿下,殿下,此处不安全,您不宜停留过久,以防暴露身份,您还是赶紧走吧。” “你多保证。”霍北钦沉声道。 “殿下也多保重。” 目送着霍北钦离开的背影,郭高义用粗糙的大掌一抹眼泪,笑了一声。 苍天可见,他们的殿下没有死,他们的殿下回来了! 其他兄弟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像他一样高兴死的! 第60章 这段时日,霍北钦几乎是每日都会出府,而且一出去,许久都不回来,就连江寒舟都感觉到了异常。虽说江寒舟相信霍北钦不会逃——他要是想逃,之前剿匪的时候就该逃了。但是随着时间越久,他出去的越频繁,江寒舟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深。 于是江寒舟便派了人跟踪霍北钦,但霍北钦实在是太厉害了,无论江寒舟派出去多少人,都总能被霍北钦半途甩开。最后霍北钦去了哪儿,他依旧是不知道。 至于霍北钦这边,他之所以最近出门频繁,是因为他要找周光储留下的暗号。 那些暗号一般都分布在极为隐蔽的地方,不过他这段时间也算是没白忙,他确实是发现了暗号。 并且顺着周光储留下的暗号,霍北钦找到了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就开在最繁华的街道,门口熙熙攘攘,行人络绎不绝,进了客栈里,更是人满为患,伙计们端着盘子,手脚利落的跑来跑去。客栈里人声鼎沸,吆喝声、吵闹声、说话声掺杂在一起,喧嚣又热闹。 第43章 霍北钦四处看了一眼,然后顺着一旁的楼梯上了二楼。 他在二楼的走廊转了一圈,最后在一间房门前停下,抬手刚欲敲门,那门忽然从里面打开,然后一只手伸了出来,抓住了霍北钦的手腕,只听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好小子!还真是你啊!” 周光储半边头发都花白了,他年纪比霍北钦大了一轮,见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一身无恙的站在他面前,心里一激动,一把抱住了霍北钦,在霍北钦的背后激动而又兴奋的拍了两下。 “我看看,几年没见,你倒是还跟以前一样结实,看来是没疏于锻炼,怎么样,这些年在北夏过的可还好?有人发现你的身份了吗?” 周光储松开霍北钦,兴奋之余,略显苍老的脸上又难掩担忧。 “周叔,您放心吧,目前还没人发现我的身份。” “那就好!那就好!我之前还担心你藏到北夏,是从虎群入了狼窝,现在看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霍北钦把遇见郭高义的前后都同周光储说了,唯独中间省略了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 “原来如此。”周光储粗黑的眉拧了起来,“没想到你这些年竟然一直藏在郑王的府上,怪不得我一直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听闻这个郑王性格乖戾,喜怒不定,他没为难你吧?” 霍北钦犹豫片刻,道:“没有。” 周光储松了口气,心中释然了几分,“想来他一个王爷,应当也不会注意到你,那便好,行了,别站着了,先坐下说话吧,你叔我还有许多事要问你呢。” 周光储问了霍北钦许多事,有些是关于郭高义的,还有一些是关于他自己的,霍北钦都只捡一些好的跟周光储说了,周光储听了后,果然放心了不少。 另外,周光储也跟他说了许多关于南楚的事。 当年“私藏龙袍”之事,太子被废黜,贬为庶人,皇后上吊自尽,与太子交好的霍北钦一家也受了连累,没多久霍北钦的母亲也随着皇后去了,霍北钦则在众臣的力保之下,被暂时押入了天牢。 霍北钦被押入天牢时,年仅三岁,那个时候他父母皆亡,身边几乎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他在牢里坚强的活到了八岁,八岁那年,因南楚与其他国家打仗,当时的李贵妃因摸透了皇帝的心意,一心想置霍北钦于死地,干脆提出让年仅八岁的霍北钦跟着一起上战场。 刀枪不长眼,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老将,都不知道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更何况是一个刚刚才八岁的孩子。 然而,许是上天怜惜他年幼便失去父母双亲,让他遇见了在边境见到了他父亲的好友——护国将军周光储,在军营那些年,周光储教他兵法、武艺、谋略,以及为人处世的道理,像疼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疼他,全是因着周光储的护佑,霍北钦才能活到如今。 “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年太子私藏龙袍一案,我甚至怀疑是有人栽赃陷害!而他们的目的也不在太子,而在于你!” 霍北钦已经成年了,他跟着周光储不仅学了兵法武功,还学了权谋算计,再加上他在北夏流亡这两年,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了,关于朝堂上的争斗,皇帝的忌惮,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的父亲与当今皇帝是亲兄弟,当年先皇在世时,曾将他的父亲封为太子,只可惜他父亲死的早,他又尚在襁褓之中,无法继承皇位,先皇便不得已将皇位传给了如今的皇帝。但先皇毕竟还是偏爱他的大儿子,先皇临终之时,曾下过一道遗旨,让现在的皇帝将霍北钦立为太子,而当今皇帝继位后,却一把火将先帝的遗旨给烧了,并且杀死了拥立先帝遗旨的几位老臣,这才没人再敢在皇帝面前提及此事。 之后也没人再提这件事。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太子“私藏龙袍”一案,霍北钦一个三岁的孩童,竟然也被牵连了进去,周光储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除掉霍北钦这颗眼中钉。 他甚至怀疑那个人就是皇帝,只是身为朝臣,这些话,他也只敢埋在心里。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并没有找到证据,能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周叔,你忽然来邺城,到底所谓何事?”之前的事,霍北钦暂时还不想提及,他现在只想知道,周光储以身犯险来敌国,到底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啊,我正要同你说这些。”周光储道:“我之所以来这儿,是有两个目的,一是战事在即,我需要到这里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 “战事在即?”霍北钦道:“您的意思是,北夏和南楚,马上就要打仗了?” 周光储点头,神情严肃道:“估摸着用不了两个月,两国就要开战了。” “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 第61章 周光储道:“新登基的北夏小皇帝凶狠残暴,荒淫无度,昏聩无能,自从他登基后,北夏国力与兵力日渐衰弱,而我南楚国力却日渐强盛,皇上一直有天下一统的志愿,再加上如今朝堂之上主战派占上风,开战是迟早的事情。” 霍北钦道:“但现在开战,并非最佳时机。” 再等两年,等着小皇帝将国家挥霍折腾的不成样了,到时候南楚再趁虚而入,方才是最好下手的时机。 周光储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朝堂上有奸臣投皇上所好,撺掇着皇上早日出兵,再加上皇上本身也是急功近利,一刻也不肯多等……这次皇上派我前来,就是来查探北夏国的底细,然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向北夏宣战。” 霍北钦凝眉,这倒的确是他那位皇叔父能干出来的事。 “还有另外一件事呢?” 周光储拍拍霍北钦的肩膀,微笑着说:“二则嘛,我亲自前来,便是来接你回去的。” “接我回去?”霍北钦道:“可是皇上他……” “这个你尽管放心,皇上知道你还活着,况且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已经老了,折腾不了几年了,而眼下南楚能够带兵打仗,接我衣钵的,也就只有你,皇上他知道这一点,暂时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说到这里,周光储情不自禁的笑了,“北钦啊,你碰上了个好机会,此番你回去,只要你能打败北夏,立下大功,那你在军中的威望,便不可同日而语。即便以后皇上想对你做些什么,他也要仔细掂量一下了。而且等到时候,我会把手中的兵权完全交到你的手上,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可懂我的意思?” 霍北钦道:“周叔,谢谢你。” 周光储嘿了一声,说:“当初我没替你爹照顾好你,一直心怀愧疚,如今有了机会,还不让我补偿补偿吗?再者说了,咱爷俩,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周叔,那郭高义又是怎么一回事?” “哎……这事等之后再说吧,不过咱们是得想办法把郭高义救出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赶紧从那什么王府出来,跟我走。” “走?” “是啊,走啊。”周光储奇怪的看着霍北钦,怎么他说要带他走,他怎么脸上却并无半分兴奋之色呢? “怎么了?你在这儿还有什么未了之事?我可告诉你啊,这里的事,我快要办完了。而且在这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待一天,就危险一天。你要真有什么事,你就我说,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周叔一定帮你。但是有一点,一定要快!” 他现在急着要带霍北钦走,要不是一直没找到霍北钦,他也不至于在这儿耽搁这么久。霍北钦垂着眸,漆黑的眸底掠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他沉吟片刻,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好,周叔,您最多等我两日,等我处理完事情,我就跟同您一起走。” “好小子。”周光储拍了拍霍北钦,说:“叔等着你。” …… 已到晚膳时间,厨房都催了好几次,问是否要传膳,但都被挡回去了。 江寒舟坐在空无一物的饭桌前,肚子已经饿的开始咕咕叫了,但是他就是硬扛着不吃。 “还没回来吗?” 这已经是江寒舟问的八遍了,元宝道:“回禀王爷,霍公子还没回来呢。” 江寒舟皱眉,他到底去哪儿了,一整日都不见人影。今早上的时候说好了,今晚要一起用膳的,结果到了用膳的时辰,人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算了,不等他了,传膳吧。” 这个霍北钦,还说自己言而有信,什么言而有信,根本就是言而无信,说好了一起吃饭,现在还不回来,肯定是忘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出现一道高大英挺的身影,元宝往黑漆漆的院子里一瞧,欢天喜地道:“回来了!王爷!霍公子他回来了!” 江寒舟往门口一看,笑意立马爬上了眉梢,但是很快,他又沉下了脸,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回来就回来吧,他爱回来不回来。” 第44章 “快!快布碗筷!”元宝张罗着给霍北钦布了一套碗筷,说话间,霍北钦就进了门。 江寒舟斜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终于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答应本王的事呢。” “没有忘。”霍北钦说。 江寒舟本来是有些气他的,但是听他这么说,气也就消了大半,江寒舟没什么表情的说:“行了,坐下吃饭吧。” 霍北钦在江寒舟对面坐下,看着一道道精致美味的菜肴端上来,等菜都布完了,江寒舟拿起了筷子,刚准备夹一筷子自己喜欢吃的鹿肉,就听见霍北钦道:“你还记得在剿匪之前,有人给阮流下毒的事吗?” 江寒舟夹菜的动作一顿,抬眸道:“记得啊,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把他揪出来。” “什么办法,你说。” 江寒舟边嚼鹿肉边道,这鹿肉炖的时辰正好,既不过分的软烂,又有些许的嚼劲儿,江寒舟嘴这么挑,对今日这鹿肉却是很满意的。 两人边吃饭边谈着对付下毒之人的事,霍北钦的意思是,今晚他们就动手。江寒舟闻言,微一挑眉,奇怪道:“有这么着急吗?今晚都这么晚了,明日不行吗?” “就今晚动手,天黑动手更安全。” 江寒舟一想,这话也有道理。况且府里藏着一个想要自己命的杀人凶手,确实不大容易让人睡得着觉。 “那就听你的,今晚动手吧。”江寒舟看了霍北钦一眼,见他碗里的饭都没怎么动,皱眉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啊?我叫厨房重做?” 霍北钦却紧盯着江寒舟的手腕,他宽大的袖口往上滑了一些,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臂,靠近手腕的部位缠了一圈厚厚的白色纱布,看着柔软又无力。太医说他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全,最近不让他用右手,所以江寒舟就只能使用左手拿勺子舀汤,左手终究不敌右手方便,江寒舟拿勺的姿势困难且别扭。 霍北钦忽然伸出手,从江寒舟手里拿过勺子,另一只手又拿起自己前面并未用过的那只碗,往碗里舀了满满一碗汤,放在了江寒舟面前。 第62章 江寒舟震惊且茫然的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碗肉汤。 “你这是……”江寒舟将原本黏在肉汤上的目光,移到了霍北钦身上,他干咽了口唾沫,“这是给我的?” “嗯。” 江寒舟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有些慌了,“我没事啊,我自己可以盛的……我只是右手受了伤,又不是两只手都……” “不能做的事,就不要逞能。” 这话说的,他什么时候逞能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江寒舟早就发飙了,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寒舟总觉得霍北钦说这些其实是在关心他,虽然他的关心,表现的不那么明显。 但是江寒舟还是很领他的情的。 想到他是因为心疼自己,所以才给自己舀汤,江寒舟的心里就没来由的涌出一些欢喜,他把肉汤端起来,喜滋滋的喝了个精光。 不光是这肉好吃,这汤也好喝。等吃了饭,他一定要赏今日做饭的厨子。 这一顿饭倒是奇怪,一向吃的少的江寒舟,今晚却吃了很多,倒是饭量是江寒舟两倍的霍北钦,今日吃的极少。 江寒舟便想,他吃的少,说不定是在外面已经吃过了,要不然也不能回来这么晚。 晚膳用过没多久,便是换药的时候了。 这几天都是元宝替江寒舟换的药,今日本应该也是一样的,但江寒舟见霍北钦还站在原地没走,抿了抿唇,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小声同元宝说了句话,支开了元宝,等元宝出门了。江寒舟开始假模假样的自己拆纱布,他边拆还边偷偷睨着不远处的霍北钦,拆到一半,江寒舟忽然“嘶”的一声,霍北钦果然听见了,江寒舟见他似乎要往前走,但又生生停下了。 “怎么了?”霍北钦远远的问。 “不小心把伤口碰到了,好疼啊。”江寒舟说。 霍北钦道:“你先别动,让元宝回来帮你弄。” 江寒舟眼眶里包了一汪湖泊似的眼泪,他吸了吸鼻子,说:“可是已经弄了一半了。” 霍北钦犹豫了一会儿,说:“你等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霍北钦走过来,江寒舟就把手腕摊在霍北钦面前,大喇喇的让他看着,纱布上泅出了鲜红的血痕,霍北钦轻扯着纱布,眉峰紧锁,动作很轻柔,像是生怕把伤口再弄裂了。江寒舟勾着唇,抬头看他,这是他第一次见他像这样对他温柔小心呵护。 江寒舟一直都以为霍北钦是个冷傲、淡漠、心肠比石头还硬,不懂柔情为何物的直男糙汉,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耐心体贴的一面。 霍北钦虽然给自己包扎过很多次伤口,但是他确实粗糙惯了,就算是受了伤,也不会这么细致的对待,伤口随便一裹经常也是有的,像这样轻手轻脚,动辄担心触碰到对方伤口一般的谨慎小心,确实也是第一次,着实费了他不少的功夫。 等弄完后,霍北钦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不过弄下旧纱布后,上药和缠新的纱布相对而言,就简单多了。 “你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霍北钦垂眸仔细给江寒舟缠纱布,江寒舟忽然说。 霍北钦抬眸看了他一眼,将最后一圈缠完,松开他的手臂,直起腰来,“哪儿不一样。” 江寒舟明艳的眼眸里含着淡淡的笑,“哪儿都不一样。” “胡说八道。” “你是不是不讨厌我了?”江寒舟轻轻抚摸着霍北钦刚给自己包扎好的那只手腕,上面柔软凸凹的触感,让江寒舟有种异常真实的感觉,也让他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江寒舟忽然倾斜了上半身,慌乱之下,伸出右手攥住了霍北钦的手腕,结果一用劲儿,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就是满头冷汗。 霍北钦转身,皱眉道:“不是不让动的吗?” 江寒舟咬了咬牙,说:“谁让你说走就走的。” “那你还想说什么?” 江寒舟忍着伤处的疼,一张极尽妍丽的脸变得煞白如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快说,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江寒舟换了左手,攥住了他一片衣角,其实霍北钦轻轻一扯,就能扯开,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不讨厌了。” 江寒舟眼神怔怔的,像是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能从霍北钦嘴里听到这样的四个字。过了一会儿,江寒舟忽然开心起来,“你说过你不会撒谎的,既然如此,那你说的肯定是真的,我相信你说的。” “你现在可以走了。”江寒舟说。 霍北钦低头看着他依旧攥着自己衣角的几根手指头,江寒舟意识到这一点后,赶忙松了手。 霍北钦看着江寒舟,几番欲言又止,终是道:“我过去说的那些话,并非全是我本意,你不必当真。” 江寒舟:“哪些话?” 江寒舟眼神似奇怪又懵懂,霍北钦忽然就觉得自己或许是多虑了。江寒舟毕竟跟别的男人不同,他过去说的那些话,他应当是不会在意的。 看着霍北钦离开的背影,江寒舟又琢磨着霍北钦最后跟自己说的那句话,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霍北钦的意思。 他的意思难道是说,过去他对自己说的那些难听的话,让自己不要放在心上吗? 明白了这一点后,江寒舟没忍住笑了。 他怎么会在意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啊,而且霍北钦是不是忘了,最开始对不起他的,可是自己啊! “哎,他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了本王,本王反而觉得更愧疚了。” 江寒舟得了便宜还卖乖,之前霍北钦不肯原谅他时,他抓心挠肝的发疯,难受,现在霍北钦原谅他了,他又觉得自己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江寒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好一段时间,一直没能睡着。一会儿想着今晚发生的事,高兴的蒙着被子嘿嘿傻笑,一会儿又想到他刚认识霍北钦时,是怎么折腾他的,又使劲儿抓头发,恨不得把过去发生的一切抹掉重来。 他就像一只漂泊在大海上的小舟,海浪浮起来时,他心情攀上高峰,海浪下落时,他也跟着跌到谷底。他一会儿兴奋开心,一会儿又懊悔沮丧;一会儿觉得自己完美幸运,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可憎可恶。高兴的时候就笑,觉得自己可恨的时候,就使劲儿咬枕头,他就一个人兀自折腾着,折腾到最后,实在是没了力气,于是往床上一趴,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63章 不多时,紧闭的门发出嘎吱的响声,然后又很快合上。地上黑漆漆的影子谨慎的往前迈出一步,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了黑影身上,只见黑影靠近床边,迅速举起手里的匕首,猛地朝床上刺去,刺了一刀还不够,又连着刺了好几刀,忽然觉得不对,黑影猛地将被子掀开——被子里的不是人,而是枕头! 第45章 “呼”的一声,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 江寒舟左手持一盏烛灯,右手是刚被他吹灭的火折子。 摇曳的烛光映照在江寒舟的脸上,他的面容妖冶中透着一抹艳丽。 “真没想到,会是你,喜鹊。”江寒舟看着这个要杀自己的人,淡淡开口。 喜鹊见被江寒舟发现,欲殊死一搏,她神色狰狞,举着匕首朝江寒舟刺了过来。江寒舟动也未动,就在喜鹊即将靠近江寒舟时,一只手如同铁铸的一般,牢牢的钳住了喜鹊的手腕。 霍北钦站在喜鹊身后,面无表情的轻轻一拧,喜鹊手里的匕首便应声掉落在地。 紧接着,门外哗啦啦的响,元宝带着人冲了进来,将整个隐北堂前后左右都给包围了。 “王爷!您没事吧!”元宝急匆匆的跑进来,他看着喜鹊,脸色一变,“怎么是你?!” 喜鹊是宋莺莺的丫鬟,跟宋莺莺基本上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他们怎么想,都没想到之前下毒的人会是喜鹊。 元宝瞪大了眼睛,震惊道:“难道是宋夫人指使的你?!” 喜鹊的双手已经被府兵钳制在身后,逼她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她听了元宝的话,猛地抬起头,紧咬牙关:“此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夫人无关!夫人根本不知道此事!” “哦,那你说说,你为何要杀本王?” 江寒舟把烛灯随手放在桌上,好整以暇的坐下了。 喜鹊咬着牙,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我是心疼夫人!夫人入府才几日,就被你弃如敝履!我是为夫人抱不平!你这个杀千刀的,我要为夫人出气!” “这话说的有趣,宋莺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下人,倒是替她打抱不平了?” “那是因为夫人她善良大度!可我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受此等委屈!所以我要为她报仇!” “那好啊。”江寒舟翘着腿,随手捡起了扔在地上的匕首,拿在手里把玩着,“你应当知道本王的性格,既然你是为宋莺莺报仇,那正好,本王今日就将你和宋莺莺一起处置了,你看可好?” 他举起匕首,刀尖正对着喜鹊,嘴角挽着淡淡的笑意。 “夫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这不关夫人的事!你为什么要杀她!”喜鹊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你竟然问为什么?”江寒舟似觉得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本王杀她便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你竟然还问本王为什么,本王想杀便杀,哪里那么多理由?!” “而且你不是说了吗,你是为她抱不平,她作为受益方,自然要承担你的罪过,你说对吗?” “你不许动她!你不许动她!”喜鹊朝着江寒舟嘶吼。 “你不想让本王动她也可以,那你就老老实实的交代,是谁指使的你?!”江寒舟神色一变,声音已然凌厉。 喜鹊瞬间跌坐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流着眼泪,“我不能说,我不能说。王爷,奴婢错了,您饶了夫人吧,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您饶了夫人,奴婢求您饶了夫人……” “其实你不说,本王也知道是谁,是宁崇对吗?” 喜鹊脸色瞬间煞白一片,“不……不……!不是!不是国公爷!不是他!不是他!” 江寒舟站了起来,冰冷的刀尖挑起了喜鹊的下颌,喜鹊被迫抬头,露出一张哭花了的脸,“啧,他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替他说话?嗯?” “不知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喜鹊突然暴起,霍北钦脸色一变,猛地拽了他一把,把江寒舟拽到了自己身边。还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喜鹊就已经冲了过去,一头撞死在了梁柱上! 江寒舟扭过头,看着喜鹊满头的血,大睁着眼,顺着柱子滑在了地上。 “王爷!”元宝惊叫一声,朝江寒舟跑了过去,“王爷您没事吧?” “本王无事。” 之前喜鹊给自己下毒未成,她担心江寒舟早晚会把她查出来,这才迫不及待的要对将江寒舟动手,江寒舟便是利用了这一点。今日江寒舟特地找了个借口,把屋里的人都撤了,其实就是给背后下毒之人一个刺杀自己的机会。 “可惜了。”江寒舟说。 如果喜鹊能招出幕后指使之人是宁崇,说不定趁着这个机会,他能一举将宁崇扳倒。可是现在喜鹊死了,那就失去了一个能够扳倒宁崇的机会。 “拖出去,葬了吧。”江寒舟叹气。 喜鹊被人拖了出去,下人们赶紧来处理地上和柱子上溅的血迹,没多久,屋子里就干干净净的,除了空气中飘散的淡淡的血腥味,还在提醒着他们这里刚才死过一个人。 此时已是深夜,护卫们都被江寒舟遣散了,包括元宝,江寒舟让他回去歇息着了,今晚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了。 只是江寒舟自己却毫无睡意,他看了霍北钦一眼,问:“要喝酒吗?” 霍北钦点了点头,他现在回去,估计也是睡不着。 江寒舟又从另外一棵树底下挖了两坛酒,他双手怀抱酒壶,转身便对上了霍北钦讶异的目光。 如果霍北钦记得没错,之前他就在树下挖出过两坛酒,还说那酒是他埋的,准备在小皇帝大婚时,跟小皇帝一起喝的,他以为就那两坛,结果没想到……? “哎呀,本王多藏了几坛不行啊。”他刚说完,自己却又忍不住笑了,他朝霍北钦凑过去了一点,小声说:“本王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王府的每棵树下,都藏了两坛酒……本王可只告诉过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霍北钦怀疑的看着他。 江寒舟扁嘴,“真的,你不信可以去挖挖试试,骗你是小狗。” 霍北钦:“……不必了。” 第64章 这次两人没在院子里喝,而是在屋里喝,江寒舟的酒量一如既往的差,没喝多少就先醉倒了。他趴在桌上,嘴里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霍北钦还很清醒,他看着趴在他对面的江寒舟,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然后忽然道:“我要走了。” “啊?” 江寒舟喝的脸都红了,他眼睛迷离的看着霍北钦,口齿不清道:“你……你说什么?要走了?走……走去哪儿啊?” “去很远的地方。” “很远是多远啊?” 霍北钦:“南楚。” 一阵冷风吹来,江寒舟打了个激灵,猛地惊醒了。他缓缓坐直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霍北钦,一瞬间酒就全醒了,“你……” 江寒舟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那你……还会回来吗?” 霍北钦犹豫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也许不会。” 空气好像在一瞬间忽然凝固了,江寒舟坐在原位,僵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回过神似的,声音却像是浮在了空中,飘渺无依,“你一定要去吗?” “是。” “你在南楚,会比在这里更好吗?” “嗯。” “那里,会不会有人像我这样欺负你。” 霍北钦:“……不会。” “啊。”江寒舟愣了愣,随后挤出一个勉强的笑,“那,那挺好的啊。你要想走的话,你……” 接下来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他本来以为,他可以很大度的把“放他离开”的话,毫无负担的说出口的,但是话到嘴边,他才发现,说出那些话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江寒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和面部表情,他微笑着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啊?” “两日后的晚上。” “这么急吗?” “嗯。” “到时候我……”江寒舟深呼吸一口气,笑着说:“到时候我去送你。” …… 翌日,元宝去伺候江寒舟时,发现他盘腿坐在床上,眼睛怔怔的望着前方,仿佛一尊坐化了的塑像。 元宝怀疑他昨晚并没有睡,并且一直这样坐着,坐了一晚上。 元宝喊了他几声,提醒他该上早朝了,江寒舟才有了反应。 早朝时江寒舟也是浑浑噩噩的,皇上和太后说了什么,大臣们说了什么,他全然没有听进去。中间皇帝还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听见,皇帝看他脸色不好,以为他病还没好,特地准了他几日的病假,说等他病好之后再来上朝也不迟。 江寒舟心不在焉的说了谢谢皇上,小皇帝见他确实是精神不好,也不为难他,没多久就下了朝。 宁崇今日没来上朝,准确的说,自从被小皇帝夺去兵权之后,宁崇就开始借故不上朝了。 他不上朝以后,朝堂之上忽然就平静多了,但也无聊多了。毕竟以前江寒舟和宁崇都在的时候,上个朝就跟打仗似的,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恨不得当场在朝上打起来,那可真是太热闹了。 宁崇三番两次的给江寒舟使绊子,但是这几次都输了,现在甚至就连兵权都给夺了,但是宁崇也不至于就此一蹶不振,兵权被收只是暂时的,等过段时间,他自有办法把兵权重新夺回来。 第46章 他这几日之所以不上朝,一方面他是想借着休息几日,好好的捋一捋,为什么他对付江寒舟的计划会一直失败,他到底输在了什么地方。另一方面,他也在暗中派人调查霍北钦的身世背景。 他对觉得霍北钦很眼熟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应该在哪里见过他。 就在不久前,宁崇从南楚回来的探子禀明,南楚已故宁王之子,名字就叫霍北钦。 他之所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实在是霍北钦在三岁的时候,因受太子之案连累,被从皇室宗祠中除名,三岁以后便是阶下之囚,听说几年前死在了牢里,很少有人知道南楚皇室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宁崇却猛然想起,他在战场上,曾经见过一个少年将领,那个少年当时与他差不多一般年纪,身披黑甲,头戴面具,无人知其真实面目,却骁勇善战,勇猛无敌,在战场上能以一敌百,宁崇曾经在他手上吃过不少的亏,曾经宁崇一度将他当做自己要战胜的敌人。 然而后来,宁崇又听说,他死了。当时宁崇还忍不住感慨了一番……哪里能想到,如今郑王府的奴仆,竟然就是当年那个在战场上风姿勃发,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江寒舟竟然把南楚将领窝藏在自己府中!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此事若是被太后知晓,即便是小皇帝,怕是也护不住他了! 宁崇只觉得他抓住了江寒舟一个天大的把柄,一个足以置他于死地的把柄! 宁崇得知消息时,正好是傍晚,他一刻也不敢耽误,直接让人备了马,奔去了皇宫! 所谓捉贼拿赃!他现在手上无兵权,所以他需要进宫面见太后,让太后许他派兵,前去捉拿敌国将领霍北钦! 而此时,距离他们出城的时间,只剩了一个时辰。 霍北钦一早便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在王府这么久,霍北钦并没有积攒下什么东西,即便真的攒下了什么,那些东西对他而言,也没什么用处。 李长青听说霍北钦要离开的消息,他是很赞同霍北钦离开的,而且他原本在王府住着,也是为了给霍北钦治腿,现在病人都要走了,他一个大夫留着做什么? 不过临走时,李长青向江寒舟要阮流,李长青以为江寒舟不会这么轻易的把阮流给他,还想着用什么东西交换的时候,江寒舟却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他。 他这么大度,倒是让李长青感到了莫名的尴尬。 好像之前猜想的关于江寒舟的那些,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似的。 李长青收拾好东西后,先去找的阮流,然后再去找的霍北钦。 反正都要走,不如一起走,说不定还能结伴走一段路呢。 阮流跟在李长青的身后,李长青在门口敲了几下门,没人应。 难道是出门去了? 不管那么多了,李长青直接推开了门,但是当他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李长青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 第65章 “霍大哥!” 阮流挤开李长青,跑进了屋里,霍北钦正捂着嘴,他的嘴里不知为何突然开始流血,并且越流越多,短短几秒钟,他的掌心已经全都是血了。 李长青快步走了进来,“快!你先扶他坐下!” 阮流依言将霍北钦扶坐在椅子上,李长青对霍北钦道:“你微仰着头,千万别低头!” 霍北钦只好仰起头,但是血还是控制不住的从喉咙口涌出,不仅是口腔,就连鼻腔、耳朵都开始流起了血! 阮流第一次见人能流这么多血的,吓的手足无措,“怎么办?霍大哥这是怎么了?你快救救他!” 李长青刚准备说话,就又有人跑了进来,江寒舟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转而扭头看向李长青:“这是怎么回事?!” “我……”李长青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他眼睛一亮,自言自语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他跑了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跑回来时手上拿了一只瓷瓶,他把瓷瓶里的药丸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塞进了霍北钦的嘴里,霍北钦几乎是和着血把药丸给咽下去的。他咽下药丸没多久,忽然两眼一闭,就趴在桌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死了过去。 江寒舟赶紧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有气儿之后,江寒舟松了口气,而且他自睡着之后,就没再继续流血了。 “李长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寒舟质问道。 他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变成这样?甚至江寒舟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有人给霍北钦下了毒! 就像是之前喜鹊给他下毒一样,府里有其他人,给霍北钦下了毒! “这我真是没想到……我真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李长青显然也是有些慌了,他重复的说着这句话,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毒是你下的?”江寒舟瞪着李长青,眼睛像冷箭似的,嗖嗖的往李长青身上射。 “什,什么毒!没有毒!不是下毒!”李长青也吓了一跳,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就接收到了江寒舟锋利的目光,直看的他心里凉飕飕的。好在他很快缓了过来,整理了一下思绪,迫不得已道:“哎呀,跟你明说了吧!你刚才看见他变成那样,其实是因为他体内母蛊的原因!” 话说到这里,李长青不得不把之前跟霍北钦说的话,又跟江寒舟解释了一遍。 “我原本以为,至少也能撑个两三年的,我怎么能想到他体内的母蛊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他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母蛊一死,他铁定是活不成了。”“你不是说,可以把他体内的母蛊引出来吗?”江寒舟声调逐渐拔高,最后几乎是在嘶吼了,“你还愣着干什么!你现在倒是引啊!” “你吼什么吼!我刚才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母蛊是能引出来!但是引出来后,你立刻就会死!你会死你没听见吗?!” 江寒舟愣住,随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李长青缓了口气,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他道:“说是解蛊,其实就是,要不然他活,你死,要不然两个人一起死。之前我也跟霍北钦说过这些,只是我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江寒舟问,“你不怕你告诉我这些,我拉着他一起死吗?” “这是你们两个的事,你们自己做选择,不关我的事。”李长青已经冷静了下来,冷静中甚至还带着一丝的残酷,“想死还是想活,也是你们两个说了算。” “可是你之前将这件事告诉他时,你就已经做了选择。” “是。”话已至此,李长青不得不承认,“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好歹也是个大夫,能活一个,总比两个都死了的强。况且,阮流不希望他死,我自然要想办法保他一命。” “所以我就该死是吗?”江寒舟嗤笑着道。 李长青抬眸看了他一眼,挺直的脊背也略微垮塌下来,“你说的没错,我当时确实没考虑你。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是死是活,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考虑不到你,也是正常。” 江寒舟心里发凉,但是很快又释然了。 他说的不错,他们确实没什么交情,他的死活,也确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个世上,那么多人盼着他死,现在不过是在这群人中,又多加了一个叫李长青的人,所以他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确实该这样,本来就该这样,这样也没什么不对的。 江寒舟道:“所以,他知道这件事。” 说这话时,江寒舟是看着霍北钦的。 “是。” “他没有让你将母蛊引出来。” “是。” 江寒舟突兀的笑了一声,眼眶中带了湿意。他突然觉得有些欣慰,其实这个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盼着他死的,至少眼前这个人,可能也不那么希望他死。 如果当时霍北钦选择将母蛊引出来的话,那么现在他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你刚才给他吃了什么?” 李长青道:“可以暂时延长他性命的药,但是延长不了多久,你们必须立马做决定。” 江寒舟嗤笑一声,“你突然跟我说,让我现在就决定自己怎么死,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 要是以前,李长青听到这话,必然直接怼回去,但他此刻却没这么做,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他又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 “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我也听说过你做的那些事。”李长青叹了口气,语气略显无奈,“但你仔细想一想,你之前是怎么对霍北钦的,他后来又是怎么对你的?像这种以德报怨的,很少见了吧?反正你都是要……你又何必非拉一个垫背的呢?” “本王若是说,本王就想要拉个垫背的呢?” 江寒舟唇瓣微抿,幽黑的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昏迷不醒的霍北钦。 第47章 第66章 “你、你何必!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何必非要……” 李长青没见过像江寒舟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一时间怒上心头,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把实话告诉他,要是他什么都不说,直接把霍北钦把母蛊引出来,那不就没现在这档子事儿了吗? 都怪他,他竟然忘了,江寒舟这个人,他就是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 死了都非要拉个人当垫背! 李长青正要骂江寒舟,只听阮流高兴道:“霍大哥!你醒了!” 霍北钦已经睁开了眼,他身上和手上都是血,失了那么多血,他现在脸色看起来略显苍白。 “你们别吵了。”霍北钦说:“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 李长青现在满肚子的恼火,“你听见了就好,你现在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了吧?之前我让你做选择,你死活不肯做选择,现在后悔也晚了,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他还想拉着你一起死。哎,也怪我,刚才就是太慌张了,把什么都跟他说了。” “嗯。” 霍北钦看向江寒舟,对上霍北钦的目光,江寒舟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起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霍北钦看着江寒舟,道:“你要是不想一个人,我可以陪着你。” 江寒舟眼眶一热,喉咙瞬间就哽住了,“我……对不起。” “没关系。” “你不是也跟着一起疯了吧?”李长青大睁着眼,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霍北钦嘴里说出来的。 江寒舟一个人疯就算了,霍北钦竟然跟着他一起疯?! 他是吃错药,把脑子给吃坏了吧!“你这么说的话,我心里其实……”江寒舟呼吸一窒,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他忽然朝门外喊了一声,外面哗啦啦的突然冲进来一群王府的护卫,江寒舟对护卫道:“把在场所有人拿下。” 护卫立马上前,将霍北钦、李长青和阮流都拿下了。 李长青还挣扎着想要逃跑,但是对方人太多,三两下就把他控制住了,阮流年纪小,控制他更是不费力气,至于霍北钦,根本就是束手就擒。 江寒舟让人把他们几个分开关着,随后自己出门去了。 李长青被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那些护卫只是把他关在屋里,并没有绑他,眼下李长青正在屋里踱过去踱过去,想着该如何才能逃出去。 哎,也不知道霍北钦和阮流被关在什么地方了。 霍北钦就算了,他要是不想走,就让他留在这里就好了。但是阮流他是一定要带走的,谁知道江寒舟这么疯的人,会对他和阮流做什么。 该不会,江寒舟觉得拉霍北钦一个人做垫背还不够,还要拉着他和阮流一起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他也太狠毒了吧! 不过想到那些传言,李长青觉得江寒舟未必就不能做出这种事。越想李长青就越是不安,不行,他一定要逃,而且还要带着阮流小可爱一起逃! 他刚走到门前,忽然门从外面开了,江寒舟出现在了门口。 李长青黑着脸,“你又来干什么?你不会是来杀人灭口的吧?” 江寒舟道:“能将母蛊引出来的药呢?你拿出来。” 李长青道:“你要那药干什么?我可告诉你,那药只能把母蛊引出来,子蛊是不行的!你死期已到!你别异想天开了!” “谁说我要引子蛊出来的。”江寒舟道:“算了,你跟我来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长青不得不跟着江寒舟一起走,江寒舟带李长青到了隐北堂,然后李长青就在隐北堂的那张大床上,看见了昏迷不醒的霍北钦。 李长青快步上前,只看了霍北钦一眼,又试探了下他的鼻息,便知他是昏睡了。李长青扭头,皱眉看着江寒舟,“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寒舟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他随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低头喝了一口,说:“我在他刚才喝的水里下了蒙汗药,他现在睡的很熟,你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动手。” 李长青张口结舌的看着江寒舟,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说……” “拉他当垫背是吗?” 江寒舟低头看着杯里清凌凌的水,他轻声说:“本王之前确实想过,要是本王死的话,也要拉着他一起死,倒不是想要个垫背,只是黄泉路上寂寞,本王想让他陪着本王做个伴儿。不过就在刚才,本王忽然改变主意了。” 他轻笑一声,说:“本王现在舍不得他死了,所以还请李神医你,救他一命。” 江寒舟抬头,对面的烛光在他漆黑的眸底轻柔的摇曳,映衬着他一张雪白干净的脸庞,显出几分令人心惊的脆弱与温柔。 李长青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几个吞吐间,最后他唇边蹦出了一个字——哦。 将母蛊引出,除了需要喝药以外,还需要一大桶的温水,温水里会泡很多的草药。 等全部准备就绪,江寒舟招了招手,示意下人们帮着李长青,把昏睡的霍北钦抬进桶里去。 霍北钦泡在木桶里,桶里的水不断的升腾起白色袅袅的水汽。中间隔着一扇纱质的山水画屏风,霍北钦的背影隐在屏风后,模糊不清。 李长青手里拿着一个竹篾编织的笸箩,不停的往木桶里洒草药。 江寒舟喝着水,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在翠鸣山时的那一幕。 当时他去探望霍北钦,霍北钦也是像这样,在屋里泡药浴,江寒舟进去时,霍北钦直接将他拉下了水,并且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还记得,当时霍北钦看他的眼神,凶狠、憎恶,如果眼神是刀子的话,那个时候,霍北钦就已经将他给千刀万剐了。 想到这里,江寒舟情不自禁的轻笑一声。 当时,他折磨他,羞辱他,势要打断他的傲骨,让他向自己低头。而他痛恨他、厌恶他,恨不得杀他报仇。可是现在,谁能想到当时势不两立的两个人,一个可以陪着对方去死,一个却又舍不得对方死。 刚才江寒舟跟李长青说的那些话,都是实话。这辈子,他看似什么都有,其实什么也没有。他曾经拥有过父皇母妃的宠爱,可是父皇将他抛弃,母妃最后也死了。他不给别人真心,别人也从没有将真心给过他,他本以为自己不需要这种东西,可是就在刚才,就在霍北钦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江寒舟忽然觉得,空荡荡的心脏,好像被重新给填满了。 他好像对过去的一切,忽然就释然了。 因为有个人,他把真心,给了江寒舟。所以江寒舟,也愿意把自己这颗真心,完全交给对方。 第67章 “王、王爷!出事了!” 元宝忽然推开门跑了进来,他指着门口,气喘吁吁道:“外,外面,都是兵!全都是兵!那些兵把咱们王府给围了!” 江寒舟抓着杯子的手指一紧,“你可看清是谁带的队?” “是靖国公!带队的是靖国公!” 他往屏风后看了一眼,沉吟片刻,然后站了起来,“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江寒舟带人走到府门外,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兵马,他们手拿火把,几乎将整条街都照亮了。宁崇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嘴角还噙着一缕淡淡的笑意。 “宁崇,你大胆!”江寒舟厉声道:“擅围亲王府邸,你可知是何罪过!” 宁崇弯着身子,双手握住缰绳,微笑着说:“王爷先别动怒,本官也是奉命行事。” “奉的谁的命!” “自然是奉的太后之令!”宁崇道:“郑王江寒舟窝藏敌犯霍北钦!本官奉太后懿旨,前来抓捕,奉劝郑王殿下束手就擒,把霍北钦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本官带人搜查王府了!” “没有皇上的旨意,本王看谁敢!” 宁崇道:“郑王殿下这是执意要抗旨了?” “这是皇上的天下,非太后的天下,本王抗的谁的旨!” 宁崇疾言厉色:“郑王殿下,别怪我没提醒你,霍北钦是南楚先太子之子,乃南楚皇室之后,眼下北夏与南楚势同水火,你窝藏敌犯,拒绝本官搜查,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江寒舟心神剧震,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你为报私仇,竟然给本王编织了这么大的罪名,你可真是有能耐的很啊!” 宁崇冷笑:“霍北钦是不是敌国皇室,你我心知肚明,王爷又何必跟我演戏?” 江寒舟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他话虽说的硬气,心头却不由得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霍北钦的来历和身份,他确实从未过问,又联想到他所表现出来的气魄、身手与智谋,确实并非一个普通的下人所有……退一步说,他了解宁崇,宁崇虽然为人猖狂,但倘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是肯定不敢带人围了王府的,更何况,他现在手上还有太后的懿旨。 第48章 江寒舟沉了口气,说:“霍北钦不在府内,今早的时候,他便已经离开王府,出城去了。” 宁崇眯眸讥笑,“王爷,你就不用跟我扯谎了吧,我来时已经调查清楚,今日并未有人见霍北钦出府,他现在必然还在府中!看来王爷是打定主意,不肯把人交出来了。来人! 宁崇道:“郑王江寒舟抗旨不遵,拒绝交出敌犯,视同谋逆!把他抓起来!” 王府的护卫纷纷往前一站,挡在了江寒舟面前,江寒舟冷声道:“宁崇假传旨意,擅闯我郑王府!将他给本王拦下!” 说完这话,江寒舟便在护卫的掩护下,迅速离去。 身后打杀声不绝,元宝跟在江寒舟身后,两人快步往隐北堂走去。 “王爷,这该怎么办啊?难道霍公子他真的是……” “别说话。”江寒舟道。 元宝只好闭上了嘴,可是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的,像放在火上油煎似的。 “好了吗?”江寒舟进门后,着急的问道。 “快了快了!”李长青听见了外面的打杀声,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江寒舟道:“宁崇来了。” “宁崇?宁崇是谁?他来干什么?” “你先别管那么多,专心做自己的事。” “好。” 江寒舟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门外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并且听声音,已经越来越靠近隐北堂这边了。 元宝着急的看了江寒舟一眼,江寒舟面不改色,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缓缓收紧了。 “元宝,你去看看,他们到哪儿了?” 没多久,元宝回来,禀告道:“启禀王爷,已经到前院了。” “好,等他们到后院时,你再来禀报本王。” 没多久,元宝又跑回来,这次,元宝出了一身的汗,他道:“王爷!他们已经到后院了!此刻已经奔着这儿来了!” “好了好了!成功了!” 屏风后,李长青长出一口气,江寒舟唰的一下站起来,往屏风后而去,“快!替他把衣服换好!” 几人手忙脚乱的给霍北钦换衣服,衣服刚换好,霍北钦就醒了。江寒舟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霍北钦缓缓睁开的眼睛,他冲霍北钦微微一笑,说:“你醒了?” 霍北钦刚醒,还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而门外刀枪剑戟的声音,也很快的传入了他的耳朵。 霍北钦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江寒舟紧握着霍北钦的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元宝,你把阮流带过来,李神医,还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李长青叹了口气,出门去了。 等屋里只剩了两人了,江寒舟看着霍北钦,眼眶里逐渐含了泪,他轻声说:“这辈子,我没有跟任何人服过软,但是有件事,我却想要告诉你……我之前跟你撒了谎,我说没有人欺负我,其实,在我小的时候,尤其是母妃去世后,宫里的所有人,他们欺负我。起先他们欺负我,我不懂还手,任由着他们欺负,后来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能够护我的人了,父皇不要我了,母妃也死了,我想活下去,我就必须靠我自己。” “我对之前做的事,一点都不后悔,唯一对你有所亏欠,不过今晚过去以后,我想,我就不再亏欠你了。” “王爷!那些人攻进来了王爷!” 元宝忽然推开了大门,江寒舟用力一抹脸上的泪水,他深吸口气,站了起来,对门口的李长青和尚处在迷茫状态的阮流道:“你们都进来,元宝,你在门外守着。” 李长青和阮流相继进了屋里,江寒舟过去把门关上,他走到百宝阁旁,手握住高处摆放的一件青瓷,轻轻一扭,百宝阁嘎吱嘎吱的向旁边移去,露出了一条黑漆漆的地道。 “李长青你过来。” 霍北钦只是醒了,但他身上药劲未过,浑身无力。江寒舟和李长青两人搀扶着霍北钦走到地道旁,对站着的三人道:“快,下去。” 外头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几乎就响在了耳边,李长青对阮流道:“阮流,你先下去。” “可是霍大哥他……” “你先下去,我们很快就下去了。”李长青道。 阮流这才顺着楼梯下了地道,接下来是李长青和霍北钦,霍北钦一把抓住江寒舟的手腕,握的死紧,“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江寒舟笑:“放心,没什么事,本王是谁?有什么事是本王搞不定的。” 霍北钦固执的凝视着他,“那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要走一起走。” “王爷!他们快打进来了!”元宝在门外喊,然后江寒舟就看见院子里火光冲天,那些人已经冲进来了! “没有时间了,快下去!” 江寒舟推了霍北钦一把,如果是平常,他不一定能推得动他,可是这次,他推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再加上李长青也着急的在前面拽他,霍北钦被两人同时推拽着,一下子就跌进了地道里。 江寒舟迅速跑到百宝阁前,将瓷瓶往相反的方向一扭,然后地道就在江寒舟的注视下,缓缓的阖上。 江寒舟眼中含泪,嘴角却噙着笑意,江寒舟看到霍北钦目眦欲裂,眼眶猩红,眼球里都是血丝,他张了张嘴,似乎是在喊他的名字——寒舟。 “砰”的一声,机关合上,一切归位。 宁崇带的人马已经包围了整个王府,隐北堂外杀声震天,元宝在外面一直喊江寒舟的名字,江寒舟站在原处,茫然的四处环望,不管外面如何喊打喊杀,喧嚣吵闹,他却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完全隔绝的世界。 安宁、平和、静默无声。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烛台旁,他把屋子里的蜡烛全都拔了下来,然后往床上一扔。 火舌舔舐上一旁的幔帐,仿佛一只贪吃的毒蛇,迅速攀爬而上,燎原一般,整个床铺迅速燃烧起来。 通红的火苗映进了江寒舟的眼睛,他静默的站立着,看着那火一点一点、无限的向房屋里的角落蔓延。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桌旁坐下,手往桌上一伸,不小心将桌上的茶壶碰翻,掉在了地上,连着里面的水,碎了一地。 茶壶打碎的声音惊动了院子里的元宝,他一扭头,就看见屋里着了火。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元宝惊慌失措的跑到门口,几乎是在砸门,可是他砸不动,门已经被从里面锁死了。 “王爷!王爷您快出来!王爷您快出来啊!”元宝在门外疯狂的喊着,可是里面没有动静,有的只有越来越大的火势,几乎将整个房间都彻底燃烧了起来。 “王爷!王爷您快开门啊!王爷——!” 元宝嘶喊着,泪流满面,“啪嗒”一声响,屋里的房梁落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江寒舟将头埋进了桌子里,他听到了宁崇的声音,也听到了元宝的声音,他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那些声音掺杂在一起,仿佛响在他的耳边,但是没多久,所有的这些声音,都渐渐远去了。 他只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他生病的时候,他母妃哄他时说的话。 江寒舟忽然就感到了难过。 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里,他的母妃还是当初刚入宫时那般美艳夺目,温柔似水的模样,她将他抱在怀里,心疼的亲吻着他又小又软的脸颊,明明是他病了,可她哭的比他还要凶。 “母妃,我好痛啊……”江寒舟流着眼泪,哽咽着自语。 “不痛不痛,母妃呼呼,小寒舟的痛痛飞飞,马上就不痛了哦……” 是啊…… 江寒舟想,他马上就要不痛了。想到这里,江寒舟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待会儿见到母妃,他就再也不会痛了。 院外火光冲天,将半个天空映的血一样的红,看到隐北堂着火,院子里的打斗声也随之慢慢停了下来。 元宝嗓子都哭哑了,狼狈的委顿在地上。宁崇手里拿着剑,剑上还沾着血,他看着被熊熊大火完全吞没的隐北堂,嘴角勾起了得逞的笑。 凌晨时分,王府外的人只听到府内传来哗啦巨响,经过一整夜燃烧的隐北堂,终于垮塌,变成了一地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