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吻戏了吗》 第1章 《今天有吻戏了吗？》作者：祝荷【完结】 简介： 钓而不自知乖软小少爷受x温柔宠溺年上影帝攻 林眠生本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却被自己的老爹直接打包丢到了剧组。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个无法无天的关系户，没想到却是一个又乖又软的小可爱。 * 方鹤是早就出了名的三金影帝，性子冷淡，不苟言笑，林眠生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些怵他。 而林眠生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方鹤有这么多的吻戏，甚至还有床戏！ 林眠生：我不会被他给冻死吧？ 他有些想逃，悄悄收拾好行李准备开溜，却在门口遇到了方鹤。 方鹤：？ 林眠生：嘿嘿。 方鹤：呵。 林眠生：qaq 然后林眠生又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没办法，他就是害怕方鹤，一见到他就两腿发软，说不出一句罢演的话。 不过还好，方鹤是个好人，不仅不生他的气，还不辞辛苦地教他该怎么演戏。 林眠生是个乖学生，天天“方老师”长，“方老师”短地追在方鹤身后，认真学习。 然后有一天，他发现他好像喜欢上方鹤了。 林眠生瞳孔地震：！！天塌了！！！ * 方鹤一开始只以为剧组要来一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这让他有些反感。 却没想到，这个二世祖竟然跑过来向他求教该怎么演戏。 明明紧张得手足无措满脸通红，却还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好像有些可爱。 当林眠生喝醉酒呆愣愣地站在他房门口时，看着他那双通红水润的双眼，方鹤心里一软，让他进了门。 他给醉醺醺的林眠生倒了杯酸奶。 林眠生：谢谢方老师。 方鹤：嗯。 他好乖。 林眠生：方老师不许再生我的气了。 方鹤：不会。 他好可爱。 林眠生：方老师我一定会好好演戏不会再想着逃跑了！ 方鹤：好。 他好听话。 当心中的天平越来越倾斜，方鹤发现，自己喜欢上这个带资进组的“二世祖”了。 1v1，he，双洁，年上 无原型，勿代入 内容标签： 都市天之骄子 娱乐圈 甜文 钓系 主角：林眠生 方鹤 一句话简介：来亲一个 立意：珍惜当下 第1章 林眠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丢到这个又穷又破的小地方。 接到电话的时候林眠生还在床上睡觉，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直接挂断了电话，又缩回被子里。岂料对方不依不饶，又给他打了第二通电话。 林眠生本来是没有起床气的，但昨晚和朋友出去喝多了，今天早上脑袋还晕乎乎的有点疼，好不容易睡个懒觉，还要被人打扰，顿时就来了火，抓起电话就大声质问道：“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对面沉默了下，随即怒道：“林眠生你还没起床？！” 听到这个声音林眠生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脑袋，努力睁大眼睛，装作自己已经起床了的样子，嗓音都不自觉拉高了一点，“爸你在说什么呢？我早就起床了啊。” 他看了眼时钟，惊讶地发现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他连忙爬下床，跑隔壁房间看了眼，又往楼下跑，问道：“爸，我妈呢？你们怎么都不在家啊？” 电话对面沉默片刻，说道：“林眠生你快点给我起床，我给你接了个工作，半个小时后会有人过来接你。” 不等林眠生再问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林眠生脑袋还没清醒，呆愣了半天，直到感觉手机发烫了才回过神来。 工作？什么工作？他什么时候有工作了？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林眠生家门口，过来接他的是何明宇的秘书，叫什么林眠生忘了，但他知道对方只听何明宇一个人的话。 林眠生这才意识到，何明宇说的是真的。 坐上车的时候，林眠生才终于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眠生今年22岁，大学刚毕业，一个星期前刚拿到毕业证。好不容易回国，林眠生只想躺家里混吃等死，每天出去唱唱歌喝喝酒，当一个合格的花花大少。 可他的存在似乎碍了某人的眼。 自从他回家后，林眠生的母亲，林笑笑女士，每天就一门心思扑在儿子身上，这让何明宇这个老婆奴有些吃醋了，正好知道最近有一部阵容不错的电影要拍，便想法子把林眠生塞了进去，作为空降关系户。 林眠生虽然是表演系毕业的，但他的专业成绩一塌糊涂，每次考试都是踩着及格线低空飘过。让他去演戏？怎么不让母猪去上树呢？ 林眠生实在不能理解，一脸郁闷地问道：“就我这样？能行吗？” 秘书推了推眼镜，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自家小少爷，说道：“何总看过这部戏，导演、编剧、主演，还有制片人都是业内知名的，相信您能在里面学到不少东西。” 但林眠生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你快掉头，跟他说我不想拍。” 秘书继续说道：“何总说，如果您不想去的话，也可以去公司实习。” 林眠生沉默了。 他问：“没有第三个选择吗？” 秘书笑了笑，说：“第三个选择是，出国继续深造。”顿了下，他又说：“何总还说，等这部戏拍完了，您之前一直想要的那艘游艇他可以买了送您。” 于是林眠生就这样被连哄带骗地扔到了片场。 可林眠生没想到的是，拍摄地点竟然在一个又穷又破的小县城，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部电影竟然是一部小众的文艺片，还是同性题材的。也就是说，他在这部电影里，需要和一个男人谈恋爱，并且还可能会有一些亲热戏。 林眠生开始怀疑何明宇到底有没有看过剧本，但想了想自己肖想已久的游艇，林眠生还是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拍摄前一天，导演傅维和林眠生聊了一下。 傅维看着五六十岁的样子，个子比林眠生矮一点，还有点胖，喜欢抽烟，林眠生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烟味。 林眠生对傅维点了点头，坐在对面，半点不带遮掩，开门见山地告诉他：“傅导，我虽然是表演系毕业的，但是我从来没演过戏，可能会演不好。” 他前两天有在网上查过，都说傅维脾气不是很好，经常把演员骂哭，心里其实是有点打退堂鼓的，但也不知道何明宇给剧组投了多少钱，反正对于他这么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傅维看起来还是挺有耐心的。 傅维笑了笑，对林眠生说：“其实本来这个角色我就是要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你也别有太大压力，谁不是从新人慢慢走过来的呢。” 林眠生知道这只是场面话，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认真点了点头，“谢谢傅导，我会努力的。”就算是为了那艘游艇，他也会努力的。 傅维来回打量了林眠生几眼，说道：“其实你演这个角色还是有点先天优势的。” 林眠生问：“什么优势？” 傅维说：“你和周童，感觉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童就是林眠生这次要演的角色，一个不是主角，但是戏份还挺多，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 林眠生有些惊讶，“傅导您怎么知道？” 傅维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笑着道：“感觉。” 林眠生不知道傅维口中的感觉是指什么，但他在第一天拍摄的时候就遇到了困难。 这部戏的主演是方鹤，而林眠生几乎所有的戏份都是和方鹤一起的，这也就导致了他几乎每时每刻都要面对方鹤。 方鹤比林眠生还要高一个头，林眠生本来就已经一米七九，在男生里面不算矮的，可在方鹤这个快一米九的大高个面前，就被衬得像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 特别是林眠生第一次见到他时，方鹤穿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是松开来的，袖子撸到手肘上，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精瘦小臂。衬衣整整齐齐地扎在裤腰带里，笔挺的深色西裤让他看起来更显挺拔。 是那种看起来有些严肃的人，看向林眠生的眼神也是淡漠的，只偶尔会笑一笑，天生自带一股冷漠的气场，有些让人不敢接近。 林眠生有些怵他。 于是林眠生在和方鹤演戏的时候，就总是忍不住紧张，从而犯下更多的错。 林眠生看出傅维其实一直是忍着才没发火的，但他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总想着要不要趁早溜回家，大不了再投点钱，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可每次ng的时候，方鹤看自己那种淡漠的眼神，又让林眠生有些不甘心。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特别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认输。 第2章 休息的时候，方鹤正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看剧本，林眠生注意到方鹤喜欢喝可乐，让自己的临时助理小刘去棚子里拿了罐冰可乐，走了过去，对方鹤说：“方老师，你喝可乐吗？” 方鹤闻言抬头看了下林眠生，视线又移到林眠生手上还在冒着冷气的冰可乐，伸手接过，“谢谢。” “噗呲”一声，可乐罐子被打开，方鹤仰头喝了几口，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 林眠生吞了吞口水，他发现自己单独面对方鹤的时候似乎会更紧张，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方老师，我想问一下，导演之前跟我说的，‘期待的’，‘兴奋的’，‘毫不掩饰的’，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啊？” 他的眼神认真纯澈，再加上那张白嫩干净的脸，方鹤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林眠生，你有喜欢过人吗？” 林眠生闻言脸色唰一下就红了，他看着方鹤，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有。” 方鹤笑了下，也没多问，对他说：“周童现在是喜欢顾成的，所以在看到顾成的时候会很兴奋，很期待。” 林眠生微微蹙眉，有些不理解，“喜欢一个人的话，不应该会紧张，会害羞吗？” 方鹤笑了下，问道：“你还记得周童是怎样的性格吗？” 林眠生简单回忆了一下，“他很单纯，从来没离开过这里，有点不谙世事的懵懂？”说完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方鹤，怕自己说的不对。 方鹤说：“你说的没错。” 林眠生这才松了口气。 方鹤继续说道：“可是你忘了，周童这时候只是已经喜欢顾成了，却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份喜欢，所以他在面对顾成的时候，就会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自己的这种喜欢，特别是像他这样单纯的人，就更不懂掩饰了。” 林眠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谢谢方老师！” 方鹤将剩下的可乐喝完，扔到垃圾桶里，转头问林眠生：“现在知道自己该怎么演了？” 林眠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姿势，不确定地道：“嗯，一点点？” 方鹤轻声笑了起来。 后面这场戏又拍了两遍，在第二遍的时候，林眠生终于拍过了。 这是林眠生人生中的第一场戏，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他到底还是过了。在傅维说可以的时候，他很兴奋，比他考试及格还要兴奋，他走到方鹤面前，开心地说道：“谢谢方老师！” 方鹤微微笑了下，没说什么。 第2章 不同于林眠生这个“关系户”，方鹤可是实打实的实力派。 十六岁入行，非科班出身，也没有背景，完完全全就是从草根开始，后来一路逆袭，直到被人发掘，演了个男主，一炮而红。二十五岁的时候拿了自己的第一个影帝，紧接着就像是开了挂，影帝奖杯拿到手软，开始了他的传奇人生。 而今年，方鹤也才刚满三十二岁。 但林眠生不追星，对方鹤也不是很感兴趣，他只知道自己不是很喜欢这个人，莫名让他想到了大学时的一个老师，每天都揪着他写作业，简直比高中老师还要可怕。 也正因此，林眠生每次在方鹤面前都规规矩矩的，生怕出一点错。可现实总是与理想背道而驰，林眠生不仅在方鹤面前犯错，还犯了一大堆的错。 这也就导致他总觉得方鹤是不太喜欢自己的。不过换位思考，林眠生感觉他应该也会挺讨厌自己这样的人。 于是林眠生就更想哭了，只觉这日子太过难熬。 晚上，林眠生刚洗完澡，只下半身围了条浴巾，热水将他蒸得浑身发粉，脸也是红扑扑的，还在滴着水的头发凌乱地耷拉在头上。他又长得瘦，身上看起来也没多少肉，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刚洗完澡的可怜小猫。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他胡乱拿毛巾擦了下头发，也没多想，就直接去开门了。 结果门一开，就看到了方鹤。 林眠生眨了眨眼，呆愣两秒，然后立马将刚打开的门又悄咪咪地关了回去，只留了一条门缝，露出两只眼睛看他。 他听说方鹤训人特别凶，有一次因为对手戏的演员总演不好，拖垮剧组进度，方鹤大晚上的直接去了对方房里，第二天还上了热搜。 却不是什么桃色新闻，而是当时那个演员气不过连夜发了几十条微博吐槽，说方鹤拉着她对了一整夜的戏，还特别凶，黑眼圈都给熬出来了。 当时林眠生还在上高中，那段时间班里女生都在讨论这件事，说要是换她们，别说和方鹤对一整夜的戏了，就算是对上三天三夜也没有问题。 林眠生不理解，也不想理解，他只觉得这个叫方鹤的人太过奇葩。拍戏都够辛苦了，竟然还拉着女生对一整个晚上的戏，也太不绅士了，有点过分。 想到自己拍戏时的拉垮表现，林眠生又有些害怕，害怕方鹤是过来找自己对戏的。他可不想和方鹤对一夜的戏。 于是他故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装作自己很困的样子，“这么晚了，方老师有什么事吗？” 方鹤本来是打算睡了的，结果前台打电话过来说有他的外卖，没写名字，就写了房间号。等方鹤拿上来一看，外卖袋子里竟然还有张卡片，上面写着“给亲爱的林眠生小朋友”几个大字，这才明白原来是林眠生的，只是写错了房间号。 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林眠生送了过来。 他看着林眠生那浮夸的演技，没说什么，只是将手上的袋子送上前，说道：“你外卖写错房间号了。” “外卖？”林眠生有些惊讶，想着自己也没点外卖啊。 怀疑地看了方鹤一眼，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才重新将门打开，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袋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有张卡片，林眠生一看到上面的字就瞬间红了脸，把外卖藏在身后，对方鹤道：“谢谢方老师！” 方鹤不知为何轻声笑了下，说了句“不客气”便转身离开了。 林眠生也是终于松了口气，连忙把门关上，却仍嫌不够，将门死死锁上。 他甚至都没空去看到底是什么外卖，就给林笑笑打了通电话。 “喂妈！你怎么又给我送吃的！还写错房间号，送到方鹤房里了！” 方鹤的房间号是1009，他是409，林眠生都不知道林笑笑是怎么听的，这两个数字差距也太大了点。 结果林笑笑惊讶地说：“不是十零九吗？” 林眠生捂脸跪在床上，愤愤道：“四零九四零九！怎么会有房间号叫十零九啊！你脑子呢！” 林笑笑是娱乐圈出了名的笨蛋美人，入行二十多年没有代表作，被人戏称为“漂亮花瓶”。可林笑笑却非常喜欢这个称呼，她认为这是外界对自己容貌的赞扬，而她的老公何明宇先生也这么认为。 被儿子训了，林笑笑也没有生气，反而还乐呵呵地道：“好啦好啦，妈妈知道了，妈妈这不是怕你饿了嘛，快趁热吃，别让傅维那个老东西知道哦。” 林眠生这才想起去看林笑笑给自己准备了什么，见是他最喜欢吃的番茄肥牛米线，顿时就心软了，闻到味道更是口水直流。 傅维拍电影要求高，还没开机的时候就让林眠生减肥，之后更是克扣林眠生的饮食，不允许他吃太多。这才短短三天，本来就瘦的林眠生又瘦了五斤，现在看到好吃的，哪里还忍得住。 “谢谢妈咪~”挂电话前还不忘“啵”一下。 吃完夜宵已经快十一点了，林眠生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想着明天和方鹤的对手戏，就觉得脑子疼。其实他觉得，如果他的对手戏演员不是方鹤的话，说不定他可以演得更好。 躺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想到方鹤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将剧本翻出来。 这部电影是根据一本同性题材的小说改编的，编剧是圈内有名的制片人，也是导演傅维的好友。相较于原著狗血臭长的爱情故事，改编后男主顾成的故事反而成了这部电影主要想讲的内容。 电影名叫年岁，正对应了男主从青年到老年的成长。原文中还有这么一句话：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顾成再也没有像喜欢周童那样喜欢过别人。林眠生想，说不定这也是电影取名叫年岁的原因。 可看着剧本上的这几场亲热戏，林眠生光是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痛苦地捂住了脸。 倒也不是说嫌弃方鹤，只是他从小就有点洁癖，还是只针对人的那种。 上学的时候他就没有同桌，一个人坐在角落，能不和人接触就尽量不接触，像足球篮球那种会和人产生碰撞的运动，他更是不会参加。 长大后林眠生的洁癖非但没有好，反而还有愈发严重的趋势，即便是只和别人握了个手，他都忍不住要洗上个十几遍。 第3章 这几年他也看了医生，并且一直在做脱敏治疗，效果是挺好的，生活中的正常接触没什么问题，但还没有好到让他能够和另一个人进行这种亲密接触。 林眠生深吸了口气，想着医生对他说的话，摒去杂念，专心致志研读起了剧本。 周童有心脏病，医生说他活不过五岁，可在家里人的精心照料下，他还是慢慢长大了。十八岁的时候，周童家里突然来了个男人，叫顾成，说是城里下放过来的，要进行劳动改造。 周童的世界不是蓝天就是黄土，见到的人也都是粗糙的庄稼汉，他第一次见到城里人，和他们看起来都不一样，具体要说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很特殊，身上还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气质。 顾成被安排在周童家，母亲将平时堆杂物的仓库收拾出来给他做了房间，就在周童隔壁，两张床贴在一起，中间只隔了一堵墙。 或许是对城里人的好奇，周童总是不由自主地关注着顾成，他身体弱，干不了活，每天闲着没事干，就总是跟在顾成身后，像个小跟屁虫。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顾成的关注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想接近顾成。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却像控制不住一样，就算被凶了那么多次，也还是忍不住贴上去。 直到那天，顾成将他按在了家里的苞米地里，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而这场戏，也是周童和顾成的第一场亲热戏。 同时，也是明天上午要拍的戏份。 第3章 第二天早上，林眠生吃完早饭就去剧组了。 和林眠生有关的戏份基本上都在乡下，剧组实地取景，在小县城边上包下一块地，还租了个空置许久的老房子，作为周童的家。 林眠生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来齐了，傅维看到林眠生就催促他赶紧去换衣服。林眠生昨晚睡得迟，早上闹钟都没把他叫醒，还是小刘敲了半天门才把他给叫起来的，因此来得迟了点。 他有些不好意思，却没空抱歉，就被傅维给推进了换衣间。 因为是临时搭的棚子，比较简陋，换衣间也只是用帘子隔出来的一个小角落，上面用纸贴着“换衣间”三个大字。 林眠生进来的时候发现方鹤也在，他正在换衣服，狭小闷热的空间让他身上起了层薄汗，汗衫被汗黏着卷在一起，挂在背上拽不下来。 林眠生犹豫了下，对方鹤说：“方老师你要不转过来，我帮你弄。” 方鹤看着林眠生没说话，就在林眠生以为是自己多管闲事的时候，他往后退了一小步，转过了身。 林眠生心里一松，伸手将方鹤卷在一起的衣服下摆松开来，然后往下拽。 “好了。”他说。 方鹤又理了一下衣服，对林眠生点点头：“谢谢。” 林眠生怔楞于方鹤竟然会和他说谢谢，刚准备说不客气的时候，方鹤就已经掀开帘子出去了。 帘子被掀起时带来一阵微风，将林眠生耷拉在额前的刘海吹得轻轻晃动。 林眠生换好衣服出去，傅维正在一边给方鹤讲戏。 傅维对林眠生招招手：“过来。” 林眠生“哦”了一声，小跑着过去。看到旁边比自己明显高出一大截的方鹤，林眠生心里还是有些怵，下意识傅维那走了一小步。 方鹤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没有多说什么。 傅维对林眠生说：“这时候的周童还没发现自己的感情，顾成把他拉过去的时候，他是很紧张的，还有点懵，以为自己惹对方不高兴了，同时又因为和顾成接触而感到喜悦，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他被顾成亲了一口。” 傅维本不是个喜欢教人演戏的导演，要换做其他人，傅维只会告诉他对或是不对。可面对林眠生，傅维恨不得将所有能讲出来的东西全都灌进林眠生脑子里。 林眠生虽然不是个好学生，却是个爱做笔记的学生，将傅维讲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傅维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拍拍林眠生的肩膀，对他道：“明白了吗？我们先走一遍。” “啊……”林眠生有些呆，只来得及将本子和笔递给小刘，就被傅维给推了过去。 “不要紧张，放轻松，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傅维在后面喊。 这场戏是顾成在地里干活，周童给顾成送完水不肯走，顾成被他看得烦，将他按在地上，问他到底想做什么。然后就是顾成没忍住，亲了周童。 林眠生紧张地捏着手里的水壶，小跑着来到田边。他突然忘了词，紧张地直冒汗，呆呆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方鹤，却不见傅维喊停，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拍了拍方鹤的肩膀。 “什么事？”方鹤的声音里都带着不愉，用力将锄头砸在地里，转头看他。 林眠生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却一个不小心被土块绊倒，摔在了地上，“对，对不起成哥。” 方鹤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着林眠生手上的水壶，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抢过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擦擦嘴，扔到一旁的地上，转过身拿起锄头继续锄地，“你可以回去了。” 这时林眠生终于从刚刚的紧张里缓过神来，不远不近地跟在方鹤身边，“没事，我等你一起回去。” 方鹤被林眠生看得浑身难受，突然扔下锄头走到林眠生面前，拉着他走到对面的苞米地里，然后一把将他推倒，单膝跪在他身边，揪着他的衣领。 林眠生浑身僵硬，下意识推拒着方鹤。 方鹤一把抓住他的手，凑得更近了，滚烫的吐息全都喷洒在林眠生脸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距离很近，近到林眠生以为方鹤马上就要吻上来了，吓得他连忙闭上了眼睛。 却听到傅维说：“停。” 傅维说：“林眠生你为什么要闭眼？” 林眠生尴尬地低下了头。 方鹤冲林眠生伸出手，林眠生抬头看了方鹤一眼，抿了抿唇，握住方鹤的手从地上爬起来，“谢谢。” 林眠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主动道歉：“对不起。” 傅维心里烦躁，见林眠生这样又说不出重话，耐着性子安慰他：“没事，再来一遍，开头按照剧本来，最后我要做一下对比。” 林眠生点头应是。 方鹤这时突然问林眠生：“你还好吗？” 林眠生愣了下，抬头看着方鹤，摇摇头，“没事。” 第二次走戏开始。 林眠生手里拿着水壶，站在田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听到傅维喊开始，脸上扬起一抹笑，小跑着绕到方鹤面前，献宝似地将水壶递了过去，“成哥喝水。” 方鹤看了眼林眠生，停下动作，将锄头仍在一边，接过林眠生手上的水壶，打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又扔了回去。 林眠生怀里抱着水壶，却不肯走，一直跟在方鹤身边。 方鹤被他跟得烦，扔掉锄头一把抓住林眠生的胳膊，拉着他走到对面的苞米地里，将他按倒在地上，揪着他的衣领，“周童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眠生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也不知道是太阳太大，还是方鹤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开始紧张，开始慌乱，脑门上直冒汗。 方鹤脸却凑得更近了，林眠生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闭上眼睛。 傅维却再一次喊了停。 傅维皱着眉道：“林眠生你的表情太僵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方鹤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林眠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尴尬地对傅维道：“抱歉。”说完又抿了抿唇，转头看向方鹤，“对不起方老师。” 方鹤却并不在意，对他道：“没事。”说完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冰可乐，扭头看着傅维，“先休息会儿吧。” 看着林眠生被晒得通红的脸颊，傅维叹了口气，摆摆手道：“那就先休息会。” 林眠生心里也松了口气，跟在方鹤后面回了棚子，找了个角落坐下来，身后电风扇呼啦啦地对着他吹。 小刘去冰柜里拿了点冰块，用毛巾裹着递给林眠生。林眠生伸手接过，把毛巾按在脸上，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林眠生皮肤嫩，晒这么一会脸上脖子上，就连胳膊上都有些发红，她又从包里掏出防晒霜递给林眠生，“再补点防晒吧，小心晒伤。” 林眠生接过防晒霜，把毛巾放到腿上，拧开盖子挤了点出来，“好。” 他抬头看着剧组里的其他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什么，大家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另一边方鹤正低着头和傅维说着什么，傅维看了眼林眠生的方向，又扭头看向方鹤。 林眠生离得远，旁边电风扇的声音又太大，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的样子，大概是说着和自己有关的事，顿时又挫败起来，闷闷地低着头。 很快傅维把大家喊起来，开始准备第三次试戏。 第4章 林眠生忐忑不安地跟在方鹤身后。 方鹤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对他说：“不要有太大压力，放轻松。” 林眠生一愣，连忙应道：“知道了方老师。” 可他却因为方鹤这句话，变得更紧张了，甚至还有种即将上刑场的错觉，就连走路都感觉不自在了。 林眠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告诉自己你可以的。 林眠生拿着水壶，小跑着绕到方鹤面前，将水壶递过去。 “停！”傅维过来对他说，“林眠生你情绪不对，要高兴点，他可是你喜欢的人。” 林眠生心里一紧，连忙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林眠生拿着水壶正准备往前走，傅维突然喊道：“跑太快了，按照之前的节奏来。” 林眠生回到刚刚的位置，深吸了口气，放慢了脚步，傅维又说：“林眠生你这是怕踩到地雷吗？这么小心翼翼。” “你是僵尸吗？身体不要那么僵硬，自然点，放轻松点。” “表情不对，你要笑起来，但是也别太夸张，要有些微的窃喜在里面，你这表情跟要去上坟一样。” “不要那么害怕，方鹤他不是怪物，他不会吃了你。” “……” “停停停！” 傅维终于忍不下去了，一连拍了好几条，林眠生的状态越来越差，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冲着林眠生发了出来：“林眠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上一条跟你说的你下一条又忘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拍这个戏了？不想拍现在就拎包走人！” 这是林眠生进组的第三天，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三场戏，前两场虽然磕磕绊绊，最后却也达到了傅维的要求，结果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演得越来越差，简直就是在挑战傅维的耐心。 林眠生何曾被这么凶过，吓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看着傅维，最后也只是难堪地说了句：“对不起导演。” 傅维发完了火，心气顺了不少，立马想起来林眠生是谁的儿子，现在见他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心中暗道不好，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现在也没法找补，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今天就先到这，下午休息，林眠生你回去好好研究下剧本，找找感觉，明天再拍。” 林眠生被说得无地自容，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此时傅维心里都要骂娘了，他连忙把方鹤拉到一边，苦着脸对他说：“方鹤啊，你看林眠生这个样子，就算改成错位接吻也不行啊。”说到这傅维真的是捶胸顿足，“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教教他？” 方鹤“啪呲”一声打开可乐瓶，仰头喝了一口，听傅维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不耐烦，扭头看着林眠生，说：“我想想办法吧。” 第4章 林眠生在酒店看了一下午剧本，都忘了给手机充电，等充完电开机就看到上面的信息和未接电话，小刘问他饿不饿，要不要给他买点吃的。这时林眠生才想起来自片场回来后一直到现在，自己都没吃过东西，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饿。 他在手机上打字，让小刘去给自己买点汉堡什么的，可就在准备发出去的时候他又顿住，将刚刚打的这些删掉，犹豫片刻，将汉堡换成了鸡胸肉和西蓝花。 很快小刘那边就回了信息，问他有没有事，知道小刘在关心自己，林眠生心中一暖，跟她说自己下午睡了一觉，没有看到消息。 过了会小刘上来给林眠生送吃的，盖子打开，是他要求的鸡胸肉和西蓝花，还加了点鸡蛋和三文鱼，看着倒是挺新鲜，还挺有食欲。 吃完后林眠生就继续看起了剧本。 最开始帮他接下这部戏的是他爸，剧本送到林眠生手上后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直到开机前一天，才囫囵吞枣地翻了一遍，却没什么印象，只把它当做老师要求完成的作业。 进组之后导演对他倒也不错，一直都很有耐心地教他，从而让林眠生也产生了一种，自己应该还可以的错觉，甚至还有些窃喜。 直到今天上午。 在被导演狠狠骂了一通之后，林眠生一回酒店就开始收拾东西，想撂挑子不干了。 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这样被人骂过，更何况是在那么多人的场合下被骂，还骂得那么狠，简直就是将他给贬低到了土里，让他难以接受。 林眠生本来就不是很想演这部戏，这下更是给了他一个合理的借口。 可东西收拾好，站在电梯门口的时候，林眠生又犹豫了。 导演说的那些话一直重复回荡在林眠生的脑子里，他又开始反问自己：难道我真的有那么差吗？ 电梯门开开合合，最后林眠生把行李箱拖回房间，捡起被自己扔到地上的剧本。 这一看就看到了晚上，等林眠生回过神的时候看到外面天都黑了。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快十点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重新拿出来，却在这时听到了敲门声。 他愣了下，不知道这个点谁还会来找他，过去开门。 “方老师？”林眠生有些惊讶。他下意识往方鹤手上看，“方老师有什么事吗？” 方鹤站在门口看他，见林眠生身上穿着浴袍，顿了下，问道：“准备睡了吗？” 林眠生摇摇头，“没呢。”他是个夜猫子，一般不到两点是不会睡的。 方鹤微微颔首，轻声笑了笑，“我可以进来吗？” 林眠生愣了下，连忙将房门全部打开，侧过身让方鹤进来，“可以，方老师请进。” 小县城的酒店条件一般，房间只有二十来平的样子，中间放着个一米八的单人床，床对面是电视和电视柜，靠着窗的地方放着个圆桌，旁边是一个单人小沙发。 方鹤一进门就看到收拾好的行李箱，停下脚步，转头看了林眠生一眼。 林眠生瞬间反应过来，有些尴尬，连忙挤到前面欲盖弥彰地挡住方鹤的视线，“方老师要喝水吗？” 方鹤摇了摇头，“不用，我想跟你聊聊这部戏。” 说起这个，林眠生唰的一下脸直接红了，以为方鹤是过来骂自己的，连忙提前认错，“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耽误大家时间了，我一定会努力改正，争取明天一次过！” 虽然他也知道一次过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太可能。 方鹤没说什么，走到圆桌边上，低头看着摊开的剧本，“在看剧本？” 林眠生一愣，意识到方鹤不是过来骂自己的，瞬间松了口气，点点头，乖乖应了一声。 方鹤问道：“听说你刚毕业？” 话题跳转得太快，林眠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回道：“嗯，上个星期刚拿到毕业证。” 方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一手放在腿上，一手搭在桌上，指尖在剧本上轻点着，抬头看他，“以前有演过戏吗？” 林眠生老实答道：“没有。” 方鹤又问：“喜欢演戏吗？” 林眠生刚准备说喜欢，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方鹤平静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道：“不喜欢。” 方鹤话音一转，又突然问他：“你是不是接受不了和别人有亲密接触？” 林眠生有些惊讶，微微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方鹤竟然注意到了这点，“嗯，是有点……”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犹豫，因为做演员是肯定避免不了会和人有亲密接触。 方鹤垂下眼，翻看起了林眠生的剧本，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道：“在接下这部戏之前你考虑过这点吗？” 林眠生心想自己压根就没仔细看过，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方鹤继续翻着剧本，速度不快也不慢。 林眠生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的学生，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竟然还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刚刚一直在看剧本，在上面留下不少勾勾画画的痕迹。 等方鹤终于将剧本翻完合上，林眠生才松了口气，惊觉后背上竟然冒了一层冷汗。 这时方鹤突然站了起来。 他穿着靛色的西装长裤，白色衬衫的下摆被掖在裤腰里，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上，两边袖子被撸了上去，露出壮实有力的小麦色小臂，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种禁欲和放纵的矛盾组合。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扯着自己的领口，将第二个扣子解开，手背上微微凸起的淡青色血管一直蔓延到小臂，他看着林眠生，缓缓往他这边走。 林眠生之前还没什么感觉，结果方鹤站起来之后整个人的气场突然就变得危险起来，特别是他的眼神，里面有很明显的不耐烦，还有一种林眠生现在还看不太懂的情绪。 他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往后退，可房间太小，他直接撞到墙上，吞了吞口水，紧张地道：“方老师？怎么了吗？” 方鹤没有说话，突然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他的力气很大，林眠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方鹤一把扯了过去，摔在了床上。 第5章 这一下摔得林眠生的脑子有些懵，他转过身，双手撑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方鹤，不明所以。 方鹤单膝跪在床边，抓住林眠生的胳膊，强迫他躺在床上，林眠生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得动，想用另一只手推他，也没推动。 林眠生有些害怕了，惊疑不定地看着方鹤，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让他浑身紧绷，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他舔了舔唇，努力挤出一个笑，“方老师，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下一秒就见方鹤俯身向他压了过来，沉着脸，用一种像是压抑了很久的语气对他说：“周童，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眠生瞳孔猛地一缩，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今天上午的戏。他怔怔地看着方鹤，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方鹤，是顾成。 不等林眠生说些什么，方鹤俯下身，扣住了他的后脑勺。 在剧本里，这里是顾成亲了周童。 可方鹤没有亲林眠生，而是在即将亲上来的那一瞬间，偏过头，将林眠生按在了自己肩上。 林眠生几乎整个人都被方鹤按在了怀里，后脑勺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掌死死按住。 也不知为什么，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突然在这一刻爆发。林眠生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紧紧抓着方鹤的衬衫，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压抑着哭出了声。 方鹤没有立刻起身，安抚般地轻轻拍打着林眠生，直到林眠生缓过来了，才缓缓直起身，转身去旁边桌子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林眠生。 “对不起。”林眠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面前的矿泉水，伸手接过，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谢谢方老师。” 方鹤笑了下，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发泄过后林眠生心里舒畅不少，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下来，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矿泉水瓶，抿了抿唇道：“因为我拖累剧组进度了。” 方鹤没说什么，只是问他：“还记得刚刚的情绪吗？” 林眠生怔愣片刻，仔细回忆着，“最开始是有些惊讶和紧张，后来我感觉很委屈，就……” 就莫名其妙哭了。林眠生现在想想，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由得有些脸热。 方鹤说：“这也是周童当时的情绪。” 林眠生抬头看着方鹤，微微蹙眉，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可是导演跟我说，周童那时候应该是紧张的，然后有点懵，又因为和顾成接触而感到喜悦，可是我没感觉到喜悦啊？” 方鹤皱起了眉，指尖轻点着桌子，面色平静地看着林眠生，叫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林眠生见状以为自己说得不对，轻咳一声，尴尬地问道：“方老师，是我说的不对吗？” 方鹤摇了摇头，对他道：“你的这些情绪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于……” 问题在于林眠生感受不到这种暗恋一个人才会有的，小心翼翼的喜悦。 于是他说：“再来一遍，这次你是周童，而我，顾成，是你喜欢的人。” 第5章 说完方鹤脸色又柔和了一些，问林眠生：“可以吗？” 林眠生连忙点头：“可以的，方老师。” 方鹤笑了下，又问：“触碰你，可以吗？” 林眠生这才反应过来方鹤问的是什么，有些脸热，略微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于是方鹤又站了起来，走到林眠生面前，突然朝他伸出手。 林眠生下意识就要往旁边躲。 “别动。”方鹤压低了声音，微垂着眼，像是在命令，“尝试着去接受我。” 林眠生动作一顿，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因为即将到来的触碰紧绷起来。他的感官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他能感觉得到方鹤指尖的温度，还能听到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方鹤抚上了林眠生的头发，轻轻揉了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林眠生定定地看着方鹤，睫毛不自觉地轻颤，然后他突然听到方鹤说：“好了。” 他眨了眨眼，惊觉此时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到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方鹤收回手，微微笑了一下，说：“我不会伤害你，所以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不是吗？” 林眠生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掌心都渗出了汗水，垂下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方鹤给了他点时间，等林眠生平静下来，才开口道：“接下来我们直接开始，你是周童，我是顾成。” 林眠生深吸了口气，调整好状态，认真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方老师。” 方鹤说：“先从后半段开始，你要先习惯我的触碰。” 林眠生点头表示理解。 方鹤猛地上前，抓住林眠生的手腕，拉着他往床边走，然后直接将林眠生推倒在上面，单膝跪在床边，压低身子，和他靠得很近。 不同于之前的突然靠近，因为知道接下来方鹤会做什么，林眠生不可避免地一直想着，在方鹤伸手抓他胳膊的时候甚至出现了下意识躲闪的动作，不过方鹤并没有给他后退的机会，就直接抓住了他。 林眠生知道自己这个状态还是不对，但方鹤没有停下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他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方鹤的脸上，绷着身子，努力找寻着刚刚的那种情绪。 方鹤在这一刻又变成了顾成，用一种愤怒中带着压抑的神情看着林眠生，身体缓缓下压，“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眠生看着方鹤的眼睛，微张着唇，慌乱而又紧张地看着他，还有点微微的退缩。 方鹤死死盯着林眠生的唇，然后在下一秒，头便低了下来。 林眠生浑身一震，连忙侧过头去。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林眠生闭了闭眼，心情很是挫败。 他在心里面想，难道自己真的不适合做演员吗？ 想象中的责怪并没有发生，方鹤只是直起身子，将滑下来的衬衫袖子又往上撸了点，揉了揉林眠生的头发，对他说：“没事，再来一遍。” 林眠生猛地睁开眼看过去，也不知怎么的，眼睛有些酸，他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好。” …… 林眠生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对方鹤说了声抱歉，走过去把手机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后下意识地看了方鹤一眼，坐在床边，小声接起了电话。 房间太小，周围又太过安静，林眠生就算压低了声音方鹤也能听到他讲什么，索性直接站起来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带着热气的夜风直接吹在身上，外面呜呜的空调外机的声音盖过了林眠生的声音，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听到方鹤开窗的声音，林眠生不由得又抬头看了眼方鹤，没注意电话对面说了什么，只胡乱地“嗯”了两声。 对方显然注意到了林眠生的心不在焉，语气顿时沉了下来，“你房间里还有谁？” 林眠生有种被抓包的慌张，想都没想就说道：“谁？这么晚了还有谁会在我房里？你在说什么呢？好了好了挂了我要睡觉了！” 说完林眠生就挂断了电话，他松了口气，将手机放了回去，站起来走到方鹤旁边，“方老师，我们继续吧。” 方鹤听到声音，将窗户关上，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眠生微微睁大了眼睛，“可是……” 方鹤笑了起来，转过身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将刚刚在床上弄乱了的刘海理顺，说：“已经可以了。” 这样亲密的动作林眠生一开始竟然没反应过来，直到方鹤说话的时候才觉得有些脸热，微微低着头，对方鹤说：“谢谢方老师。” 刚刚接电话的时候他看到时间，从方鹤进门到现在，竟然过去了将近五个小时，这不由得又让他想起高中时看到的热搜，突然就有些愧疚，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方老师辛苦了。” 方鹤很快将手收回来，插在兜里，说道：“明天就按照这个状态演，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方鹤这么说，林眠生心中一喜，又来了劲，“我明天一定会努力，不会让方老师失望的！” 方鹤看了眼旁边的行李箱，嘴角轻轻勾起，“不想再跑了？” 林眠生唰一下脸直接红了，十根脚指头紧紧抠抓着脚上的拖鞋，像是要硬生生抠出一个洞来，“没想跑……” 方鹤问他：“真的？” 林眠生强忍着内心的羞耻和尴尬，看着他说：“也就那么一会会。”说着还用食指和拇指比画了那么一下，讨好地笑了下：“真的，就只有那么一会会。” 方鹤也只是跟他开玩笑，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道了声晚安便准备离开了。 林眠生送他到门口，有些兴奋地道：“方老师晚安，明天片场见！” 第6章 见林眠生充满干劲的样子，方鹤也微微笑了起来，说：“明天见。” 方鹤走后林眠生捂着脸低低地嚎了一嗓子，行李箱也不收拾了，直接关了灯把自己丢在床上。他现在感觉很兴奋，在床上滚了一圈，感觉身上有点热又爬起来将空调温度打低了点，等没那么热了才钻进被子里。 本来林眠生以为自己今晚要睡不着了，结果眼睛闭上没一会，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 第二天林眠生起了个大早，等到片场的时候还有一半的人没来。 傅维正在旁边和摄像师说着什么，经历了昨天那么一遭，现在林眠生看傅维也有些怵，还有点不服气。正好这时候傅维也看到了林眠生，对他招了招手喊他过去。 林眠生心里有些紧张，小跑着过去，“傅导。” 傅维并没有将昨天的事放在心上，拿着剧本又和林眠生讲起了戏，林眠生心里一松，也是认认真真地听了起来。 很快剧组其他人都到了，而平时都很早到的方鹤今天竟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傅维有些惊讶，“起迟了？” 方鹤看了眼林眠生，点点头，“嗯，昨晚睡得有些迟。” 傅维没想太多，只对他说：“没事，快去换衣服吧。” 旁边林眠生将两人对话听在耳朵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看了眼傅维，小跑着钻进了换衣间。 方鹤刚脱了上衣，见到林眠生进来倒是没什么惊讶，往旁边站了点，又开始脱裤子。 今天比昨天还要热点，一大早太阳就高高升起，炙烤着大地，棚子里虽然已经开了空调，但人来人往的也没多大用，换衣服的小隔间里更是又闷又热。 因为昨晚和方鹤对了五个小时的戏，“脱敏”效果良好，林眠生现在并不像之前那样抵触方鹤，反而还欣赏起了他的身材。 可方鹤的好身材很快就被粗布麻衣给遮住了，林眠生这才回过神来，真心实意地对方鹤道：“方老师谢谢你。” 方鹤坐在凳子上穿上裤子，又换上了沾满泥巴已经看不太出原本颜色的解放鞋，站起来对林眠生道：“不用客气。” 说完他又伸手摸了摸林眠生的脑袋，见林眠生没有躲开，微微笑了起来，说：“正式演起来要比昨晚更加深入一点，接触也会更多，导演应该提前跟你说过了。” 其实林眠生根本不记得之前导演说过什么，但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便自信地道：“方老师放心。” 方鹤又笑了笑，这才掀开帘子出去。 也许是方鹤和傅维说了什么，等林眠生换好衣服出来，傅维跟他说不用走戏，直接开拍，林眠生也没什么意见。 很快，林眠生的第三场戏，正式开拍。 林眠生手上拿着水壶，看着前方背对着自己的方鹤，深深地吸了口气，听到导演喊开始，立马扬起笑容，小跑着过去。 他从旁边绕到方鹤面前，看着方鹤脸上的汗，眼中流露出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心疼，可看到他眼中的不耐烦时，又连忙将手上的水壶递了过去，期待地看着他的眼睛，“成哥喝水。” 方鹤的眼神从林眠生的脸上缓缓移到他的手上，停下动作，将锄头往旁边一扔，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口。 林眠生注意到方鹤微微凸起的喉结，还有脖颈上挂着的汗珠，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汗珠也跟着滚落，顺着脖子一路往下，最后消失在胸前的衣领里。 方鹤将水壶盖盖上，又扔回了林眠生怀里，拿起锄头继续干起了活。 林眠生却不肯走，抱着水壶跟在方鹤旁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在观察着方鹤，像是怎么也看不够，偷偷勾起嘴角，眼中是热烈而又不带任何掩饰的喜欢。 这时镜头拉近，给到方鹤特写，从滴着汗的下巴开始，到他因为劳作而微微隆起的手臂肌肉，还有上面泛起的细密汗珠。 突然，方鹤猛地一下将锄头摔在一边，转过身狠狠地瞪着林眠生，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对面的苞米地走。 苞米地里作物长势喜人，人要是蹲在里面，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到。 林眠生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方鹤一把推到地上，身下是柔软带着草木清香的作物，眼前是方鹤放大了的脸，汗水从额上滚落，看着林眠生的眼神烦躁中又带着一种让人畏惧的深沉。 明明是一样的动作，明明昨晚已经对了几个小时的戏，可这一次，方鹤的表现却让林眠生由衷地感到了紧张和畏惧，他下意识往后一缩，像是想逃。 可方鹤并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手上又是一个用力，将他牢牢按在身下，黝黑的瞳孔死死盯着他，声音压抑而又喑哑：“周童，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眠生想用另一只手将他推开，却被方鹤抓紧死死按在胸前，紧接着方鹤的唇便贴了上来。 这是昨晚对戏时没有的。 不等林眠生反应过来，方鹤又松开胸前的手紧紧扣住他的后脑勺，用一种堪称凶狠的动作加深了这个吻。 林眠生瞪大了眼睛，里面满是不敢置信，他甚至都来不及想别的，就被方鹤攻城略地。 这是林眠生的初吻，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谈过对象，也没有和别人接过吻，更别说是这样唇舌相交的深吻。心跳的声音被放大，剩下的就只是他们接吻时发出的水声，带着不属于自己的滚烫温度，凶狠到像是要被吞吃入腹。 林眠生终于反应过来，不等导演喊停，他齿间用力，狠狠咬在对方的舌尖上，下一瞬口中便弥漫出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方鹤吃痛将他松开，林眠生也终于找到机会，几乎是狼狈地从方鹤身下逃走。 第6章 林眠生狼狈地跑到前面的一棵树下，两条腿被亲得发软，一个没站稳直接跪了下来，可他现在根本没功夫理会膝盖的疼痛，弯着腰，单手撑在树干上，胃里一阵翻涌，就这么直接吐了出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导演忘了喊停，摄像师举着摄像机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热辣的阳光就这样直射在众人身上，空气中只剩下了林眠生难受呕吐的声音。 小刘本来想去给林眠生送毛巾和水的，但她见周围人没有一个动的，一时间竟是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过去。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上前帮他。 小刘甚至都不敢去看方鹤的脸色，可看林眠生吐得很难受的样子，咬了咬牙，还是跑了过去，拍了拍林眠生的后背，把矿泉水瓶拧开，小声问道：“小林哥你还好吧？要不要喝点水？” 直到这时，寂静的空气才终于被打破。 现场工作人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各干各的活，只是总有人忍不住去看林眠生和方鹤，又被身边的人提醒，不敢再看。那可是方鹤啊，多少人想和他演亲热戏都没有这个机会，结果林眠生和方鹤接了吻，竟然恶心到当场吐出来，也太不给方鹤面子了。 林眠生好不容易将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这才觉得舒服了点，可很快他又想起刚刚和方鹤的那个吻，胃里又是一阵犯恶心，连忙灌了好几口水才堪堪压下这种恶心的感觉。 他对小刘摆了摆手，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只觉浑身虚脱，脑袋发晕，两条腿更是不住地打着颤。 小刘见林眠生脸色不太好，担忧地问道：“小林哥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她以为林眠生是早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把肚子吃坏了。 林眠生摇了摇头，闭着眼对她道：“不用，让我歇会。” 小刘下意识往方鹤那边看过去，见方鹤竟然连嘴唇都被咬破了，甚至还有明显的红肿，顿时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不好。 像是感觉到了小刘的视线，方鹤朝这边看了一眼，小刘被吓得连忙转过头，又跑回去给林眠生拿了瓶矿泉水。 要说这里最尴尬的人是谁，那自然得是傅维。傅维是唯一一个知道林眠生身份的人，昨天没忍住把林眠生骂了一顿已经让他后悔不已，今天别说骂人了，他甚至连火都发不出来，只一味地叹气。 傅维对方鹤招招手，喊他过来看刚刚的那场戏，对他说：“你觉得这里需要重拍吗？” 因为要拍特写，摄像机离得很近，也将方鹤被咬破的嘴角给拍进去了。可如果重拍，方鹤现在这个样子也拍不了，而且看监视器里的画面，林眠生将方鹤推开这段显然更符合角色情绪，只需要将最后林眠生吐的那段剪掉就行。 方鹤看了眼傅维，出乎意料地反问道：“你觉得需要重拍吗？” 傅维被戳破了心思，有些尴尬，“嗨，我就喊你来看看。”可看着方鹤嘴角的破皮，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林眠生的方向，说：“孩子还小，有些时候不懂规矩，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让他给你道个歉，这件事就当过去了。” 方鹤出道这么多年，圈子里的潜规则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又仰头喝了口水。相比于唇角的破皮，舌尖上的疼痛更为剧烈，到现在都还在流血，嘴里也是充斥着一股让人恶心的血腥味。 第7章 这时候林眠生也终于缓过神来，看到方鹤正在傅维那边，抿唇眯了眯眼，将空矿泉水瓶扔给小刘，往那边走去。林眠生一动，剧组里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却又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只敢用余光瞥着。 林眠生平日里脾气都挺好的，就算被傅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成那样也没有生气，所以傅维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让林眠生跟方鹤道歉，走到林眠生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声道：“去给方鹤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结果没想到的是，林眠生突然笑了起来，一脸无辜地看向方鹤，说：“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信吗？” 剧组里其他人一直都关注着这里，闻言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眠生，随即又看向方鹤。 方鹤倒是没说什么，只看了眼林眠生，便转身走了。 于是林眠生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笑眯眯地看向傅维，指了指自己的唇角，问道：“方老师现在这样应该拍不了接下来的戏份了吧？这样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了？” 傅维的心一直在往下沉，最后破罐子破摔地道：“今天大家就先回去休息吧。”说罢也转身走了，留下林眠生一个人站在原地。 林眠生看了眼小刘，示意她跟上，也离开了片场。 今天的拍摄又提前结束。 小刘只是临时助理，也才刚上任没几天，和林眠生不熟，所以也不明白林眠生为什么明明是笑着的，却让她感觉像是很生气，跟在后面不敢说话。 沉默一直持续到送林眠生回酒店，小刘刚回房间，就收到林眠生的信息，说让她去找老板结工资。 林眠生一进门就开始脱衣服，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将衣服扔到地上，脱下来的内裤直接用脚踢到旁边，径直去了浴室。 房间小，浴室也小，连浴缸都没有只能站在隔间里面淋浴，林眠生站在花洒下面，背对着门口，双手撑在墙壁上，闭上眼，脑子里又开始回忆起刚刚的那个吻。 那是一种属于男性的，强硬而有力道的吻，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方鹤的包裹在里面，被迫呈现出了一种献祭般的姿态，任由方鹤对自己肆意攫取。 林眠生摸了摸自己的唇，又被上面滚烫的温度给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拿走，可很快那种滚烫的感觉便顺着唇蔓延到了全身，这让他两条腿都有点发软，扶着墙壁缓缓蹲了下来。他甚至还记得那种滚烫湿热的触感，还有那点淡淡的烟草味。 他想，方鹤应该是抽烟的。网上的那些新闻和资料里从来都没有提到过，是林眠生尝出来的。 想到这林眠生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可刚刚已经将胃里能吐出来的东西都吐了，此刻也只是干呕几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他又从地上站起来，打开隔间的门，几乎是有些急切地拿过水池边上的牙膏牙刷，开始刷牙。 这时在换衣间里方鹤说的话又突然被他想了起来，而林眠生也终于明白，方鹤话里的意思。 剧本里只是写了一句，顾成亲了周童，却并没有写详细的，所以林眠生自然而然地以为只是嘴唇间的简单触碰，后来导演跟他讲戏的时候告诉他，这里是会有一个比较深入的吻戏，却没告诉他会是这种唇舌相交的深吻。 他用力刷着牙，一遍又一遍，就连嘴里尝到血腥味了也没有停止。 林眠生出来的时候身上只披了条浴巾，里面什么都没穿，腿上还挂着水珠，他走到床边看了眼手机，小刘给他发了很多条信息，他粗略看了一遍就把手机又丢了回去。简单将身上的水擦了一下，也没管还在滴着水的头发，蹲下来在箱子里翻找起了衣服。 收拾好行李，林眠生最后回头看了眼这个自己住了四天的房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酒店里人不多，林眠生按下下行键后电梯很快就过来了，可正当林眠生准备拎着行李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里面的方鹤。 方鹤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电梯门开了便抬头看了眼，见林眠生站在门口，旁边还放着行李箱，拿着手机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在林眠生面前关上，但下一秒，电梯门又打开了。 方鹤往旁边站了点，给他让开位置，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按着电梯的关门键，对他说：“再不进来门又要关了。” 林眠生抿了抿唇，拖着行李箱进来了。 银色的电梯门反射着两人的影子，林眠生看着里面自己和方鹤，将视线分给了方鹤，看到方鹤微微肿起的嘴角，上面凝着红褐色的血痂，想来应该明天就能消肿，到时候用粉底和口红遮一下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没给林眠生多想的时间，电梯很快到了一楼，林眠生握紧行李箱的把手，准备出去。 这时方鹤突然说道：“要走了吗？” 林眠生愣了下，电梯门也在这时候关上。 方鹤站在林眠生右边靠后的地方，微微侧头就能看到林眠生，他对他说：“不打算继续拍了？” 因为没有人按电梯按钮，电梯门一直关着，停在了一楼。 林眠生看着倒影里的方鹤，想起昨晚两人一直对戏对到了凌晨三点，想到自己从一开始的不自信，到后面在方鹤耐心的教导下越来越好，整个人都充满自信。 方鹤把手揣进口袋，看动作像是想在里面摸什么，却什么都没摸到，又将手拿了出来。 林眠生看到方鹤的动作，突然说了一句：“我不喜欢烟味。” 方鹤动作顿住，也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高兴，只侧头看着林眠生。 这时外面有人按了电梯按钮，电梯门又缓缓打开，在看到林眠生之后对方明显的愣了下，然后又看到了方鹤。不等那人有什么反应，林眠生就拖着行李箱出去了。 在出去的瞬间，他听到方鹤说：“好，我知道了。” 然后林眠生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说：“我觉得409这个门牌号不太好，打算去换一个房间。” 方鹤微微笑了下，说：“好。” 第7章 酒店前台给林眠生换了间房，好巧不巧的，就在方鹤旁边。 林眠生想说不要这间，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在他犹豫的工夫里，前台已经将新的房卡交给他了，于是林眠生也只能放弃，对前台说了声谢谢，就又拖着行李箱进了电梯。 电梯内显示屏上的数字往上跳跃，中间有停下来一次，对方看起来应该是要去五楼的洗衣房，看到林眠生和他的行李箱后愣了下，对他点点头，喊了声“小林哥”。林眠生往旁边让了点，同样对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电梯到五楼后对方快步离开，电梯门重新合上，过了几秒钟就到林眠生新房间的楼层了。 他拖着行李箱从电梯里出来，看了眼墙上标的数字，沿着走廊往右拐，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方鹤的房间。他停下来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往前走了几步，将房卡放在门锁上靠了一下，推开门进去。 林眠生躺在浴缸里，旁边架子上放了半杯白酒，是林眠生打电话让小刘出去给他买的。 小刘在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还愣了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没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小刘没有问之前林眠生让她去结工资的事，林眠生也没有再提起，只是嘱咐了她明天早上给自己送早餐，小刘欣然答应。 他虽然不太懂圈子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但他知道，方鹤都这么给他面子了，那这个歉，他是必须要去道的。只不过他还是有些尴尬，便想借着酒劲，算是给自己壮壮胆子。 林眠生端起旁边的酒一口灌进嘴里，烈酒下肚，脑袋嗡的一下就直接懵了。 他闭上眼，将自己整个人都浸在水里，直到胸口传来一阵让人窒息的尖锐疼痛才猛地从水里钻出来，趴在浴缸边上大口喘气。 白酒的度数很高，是他特意叮嘱小刘买的，五分钟不到，酒劲上来，将他浑身都给熏得发红发烫，濒死的窒息感和酒精让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他低头看着水面中的自己，摇摇头，又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然后他又从浴缸里站起来，伸手从浴巾架上将浴巾拿过来裹在身上，晕晕乎乎地从浴缸里跨出来，去了房间。 十楼的房间比四楼的要大上很多，最明显的是多了个阳台，靠窗的地方换了个大一点的沙发，还有房间中间多了个小吧台。 林眠生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里全都是上午发生的事。特别是方鹤亲吻他的那段，睁开眼，闭上眼，脑子里全都是的，甚至光是想到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特别是胸口那个地方，又麻又痒，怎么挠都痒。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吹风时发出的轻微响声，林眠生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去听门外的动静，听到的却是自己逐渐粗沉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房卡开门时发出的“滴滴”声。 第8章 林眠生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却两条腿一软，差点又栽了回去。他将身上的浴巾扔到床上，又在旁边的架子上随手拿了件睡袍套在身上，只胡乱将腰间的系带打了个结，就开门出去了。 他站在方鹤房间门口，看了两眼，抬起手敲门。 等了会，没有人过来开门，里面也并没听到有动静，林眠生又抬手敲了敲门。又等了会，还是没人过来开门。 他就这样一直站在门口，隔几分钟敲一次门，像是只要里面的人不开门，他就能一直这样敲下去。 于是方鹤刚吃完饭回来，就看到林眠生穿着件睡袍站在自己门口。 傅维也看到了，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方鹤一眼，方鹤低声对他说了句我来处理，就朝林眠生走了过去。傅维见状也是无奈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往自己房间走了。 方鹤走到门口，有些好笑地对林眠生说：“你再敲，也不会有人过来开门的。” 林眠生听到声音后动作顿住，眨了眨眼，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扭头看过去，在看到方鹤的时候“哦”了一声，收回手，站在原地不动了。 方鹤闻到林眠生身上的酒味，皱眉问道：“喝酒了？” 林眠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方鹤注意到林眠生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敞开的领子里是被挠得全是红痕的胸膛，还有赤着的脚，顿了下，掏出房卡开门，将门推开，微微侧身，对林眠生说：“先进来吧，你这样被别人看到不好。” 虽然这话说得有点迟。 在林眠生进去后，方鹤跟着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和林眠生的新房间布局一样，只是方鹤的房间收拾得很整齐，不像林眠生刚搬进去，就弄得乱七八糟。 方鹤给林眠生倒了杯水，“先坐，喝点水。” 林眠生站在房间中间，听到方鹤的声音后没有动静，只抬头看着方鹤，突然开了口，对他说：“对不起。” 方鹤一愣，将手上的杯子放在吧台上，看着林眠生。 于是林眠生更大声地又说了一遍：“方老师，对不起。”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的呼呼声，还有林眠生愈发粗重的喘息声，方鹤看了会林眠生，坐在一边的高脚凳上，也不说话，右手指尖轻点着吧台，问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林眠生只觉得脑袋又晕又胀，身上更是热得直冒汗，他看着放了，舔了舔唇，说道：“之前是我不懂事，给方老师添麻烦了。” 没听到方鹤说话，林眠生心一横，咬了咬牙，又道：“对不起方老师，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午后的阳光热辣滚烫，直直地晒进屋子里，空调出风口上挂着一根红色细绳，轻轻飘动着，随着空调逐渐停止运转，那根红绳也缓缓停了下来。房间里突然就变得静谧起来，林眠生粗重的喘息声变得愈发明显。 方鹤定定地看了林眠生好久，在林眠生以为他不会原谅自己的时候，方鹤站起来，拿起小吧台上的杯子，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从小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出来，倒在杯子里，坐下来对林眠生说：“过来坐吧，喝点酸奶。” 听到这句话林眠生瞬间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往前走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走到方鹤旁边坐下来，拿起面前的杯子，抿着唇喝了口酸奶，抬头看向方鹤，“谢谢方老师。” 方鹤脸笑了下，右手手肘撑在小吧台上，问林眠生：“喝了多少酒？” 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在酒精的作用下林眠生脑袋又痛又晕，听到这句话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方鹤又问了一遍，才“哦”了声，用食指和拇指比画了一下，说：“就半杯，不多。” “半杯？”方鹤眉毛皱了起来，“多大的杯子？” 林眠生舔了舔嘴唇上的酸奶，懵懵地看着方鹤，然后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杯子，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和这个一样。” 说完他又像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趴在小吧台上，开始扯自己的衣领，口中喃喃道：“好热。” 林眠生本来就只穿了件睡袍，只有腰间的一条系带系着，如今他这么一拉，大半个身子都敞露在外，方鹤比他高很多，从他这个角度看甚至能看到藏在衣服里的胯骨，顿时眸色一暗。 他沉声说：“林眠生，你喝醉了。” 林眠生坐直身子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方鹤，“嗯，我喝醉了。”眼神却是迷茫的。 方鹤无奈叹了口气，对林眠生说：“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林眠生花了几秒钟消化方鹤的话，“哦”了一声，问道：“那方老师是不生气了吧？” 方鹤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林眠生又问：“那方老师还会再教我演戏吗？”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要，林眠生皱着眉，执拗地看着他，好像得不到答案就会一直赖在这不走。 意识到林眠生已经彻底醉了，方鹤好脾气地回答他：“会。”说完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不再想着逃跑。” “不会逃跑。”林眠生小声说着。他突然打了个嗝，嘴里满是酒气，直冲他的天灵盖。他双手撑着吧台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方鹤看了眼林眠生喝了一半的酸奶，又把他喊住，“过来，把酸奶喝完再走。” 林眠生“哦”了一声，又转身拿起吧台上的酸奶，几口喝完，放了回去。结果往门口走了没两步，他又转头看向方鹤，像是不放心一样，皱眉看着他，“方老师，我们说好了，你还会继续教我演戏的。” 方鹤好笑地摇摇头，温声道：“嗯，说好了。” 这下林眠生终于满意了，傻傻地笑了笑，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时发出一声轻响，方鹤无奈地摇头叹气，把林眠生刚刚喝过的杯子拿到卫生间去洗。 第8章 林眠生一觉睡醒，见外面天还黑的，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三点多。他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灯，看着腰间被系了个死结的腰带，感觉有点头疼，花了好久才将死结解开，脱下睡袍扔到地上，去卫生间又冲了把澡。 冲完澡后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他换了身干净衣服，有些茫然地躺在床上。也许是下午睡得有点久，现在再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袋清醒得很，就是有点钝钝的疼，应该是因为下午的那杯酒。 林眠生捶了捶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想着睡不着的话干脆就打会儿游戏。 虽然现在时间很晚，但打游戏的人却还是很多，几乎没怎么等，就直接排进去了。 他打游戏的技术不好，一般都是打远程辅助这种职业，可今天匹配到的队友脾气太差，他刚死了两次队友就开始开麦骂人。用词极其难听，听得林眠生眉头紧皱，一把都没打完，就直接点了退出。 接下来林眠生又没了打游戏的兴致，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也许是因为大脑放空，于是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 他想起方鹤的那个吻，急切而又滚烫，带着浓浓的占有欲……但是他的唇又是非常柔软的，就是有点干，动作虽然有些粗鲁，却没有把他弄疼，而且他始终和自己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不会让他们完全在一起。 他又想起下午自己去方鹤房里道歉，虽然他醉得不轻，但是他记性很好。他清楚地记得方鹤在看到他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也记得他喊自己回去喝酸奶时那种淡淡的无奈…… 想到这，林眠生瞬间回过神来，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伸手关灯，又躺了下来，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太丢人了。他想。 第二天林眠生吃完早饭来到片场，场记小哥在看到林眠生后非常明显地愣了下，脱口而出：“小林哥你没走啊？” 说完他又立马反应过来，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对林眠生讪讪地笑了下，连忙过去招呼大家开始干活。 林眠生没在意，去里面换了衣服，然后在棚子里找到方鹤，径直走了过去。 今天要拍周童和顾成的第一次见面，化妆师正在给方鹤遮嘴唇上的伤，方鹤则拿着剧本在揣摩角色。 今天方鹤换了一件白色衬衫，下半身是黑色的中山裤，端坐在那，背脊挺直，两条腿交叠在一起，裤脚微微上滑，露出半截黑色的袜子。 听到林眠生过来，他放下剧本，侧头看了眼林眠生，淡淡地点了点头。 林眠生脚步顿住，突然就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事，有些尴尬。 这时傅维招呼林眠生和方鹤过去，“我来跟你们讲一下戏，等会直接开始。” 林眠生应了一声，又转头看向方鹤，见方鹤也站了起来，这才跟在方鹤身边过去。 这场戏是周童推开家门，看到顾成，妈妈告诉他顾成是从城里来的，要住在他们家。 第9章 林眠生最后看了眼剧本，深吸了口气，将剧本递给小刘，听到导演说开始后，步伐轻快地往家走。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子里有人说话，他脚步顿了下，推开房门，“妈，我们晚上吃——什么？” 摄像机的镜头在屋子里来回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方鹤身上。 林眠生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虽然这段戏对他没太多要求，但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紧张，特别是在看到方鹤后。 方鹤一入戏就像是变了个人，和之前演的那几场都不一样。这时候的顾成刚从城里被下放过来，心情自然是不好的，连带着表情都冷硬起来，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注意到方鹤正在看他，林眠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吞了吞口水，警觉地问道：“妈，他是谁？” 妈妈告诉他，这是顾成，城里头来的，以后要住在他们家。 方鹤没有答话，只微微扬着下巴点头示意，眼神中带了点瞧不起，好像非常嫌弃他们一家。也不等主人家发话，便拎着行李袋，径直去了最里面的那间房。 林眠生站在门口，呆愣愣地看着方鹤的背影，直到导演喊了停才回过神来。 傅维走上前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难得的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夸道：“这次演的不错。” 林眠生讪讪地笑了下，看向方鹤。 方鹤在导演喊停的瞬间就出了戏，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淡漠，那副高高在上的冷傲表情仿佛只是林眠生的错觉。 林眠生心里清楚，虽然只有一小段，但刚刚他确实是被方鹤带入戏了，在看到方鹤的那一瞬间，他心里想的是，怎么会有这么俊的男人，第二个反应则是，这个男人看起来好像不太好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而他也是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方鹤的演技，和前几场戏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一个字没说，只有眼神和动作就让自己变成了顾成。 这种紧张却又好奇的情绪一直没有消散，让接下来的拍摄也跟着顺利了起来。 农村的土房子虽然简陋，但面积还算大，一进门就是中堂，左边是爸爸妈妈的房间，稍微大点，右边则被分割成了两个小一点的房间，一间是周童住的，另一间原本是摆杂物的，现在被妈妈收拾出来给顾成住。 林眠生扮演的周童被妈妈要求去给新来的男人送被褥和蚊帐。 一进门，就看到方鹤站在窗边抽烟。 林眠生不喜欢烟味，下意识皱起了眉，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扔到床上，对他说：“这是被褥和蚊帐，你自己弄一下。”说完就用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很是嫌弃。 顾成这时候心情很不好，看到自己被一个乡下人嫌弃，顿时就来了气。于是方鹤走到林眠生面前，故意对他吐了口烟圈，笑着问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林眠生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一步，垂着眼不想回答他。 方鹤上前一步，几乎和他贴在了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手将烟头在墙上按灭，话语间是毫不掩饰的高高在上，“像你这种农村人，说了也不懂。” 这场戏结束，林眠生又休息了会，开始了下一场戏。 本来上午导演只安排了一场戏，没想到林眠生表现出乎意料得好，拍摄过程顺利，连带着下午的戏份也一起拍了，拍完后直接大手一挥，安排大家下午休息。 大家伙拍手欢呼，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 林眠生却没有从刚刚的心情中完全回过神来，他挠了挠有些痒的胸口，看向方鹤的眼神也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下，将喝剩的矿泉水瓶扔给小刘，就跟在方鹤身后去了换衣间。 方鹤刚把衣服脱了，林眠生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进来。 林眠生像是没看见方鹤赤裸的上半身，直接对他说：“方老师，我有点事想问你，一会能请你吃顿饭吗？” 方鹤拿过自己穿过来的衣服套上，因为后背上有汗，t恤又黏在背上拉不下来。 林眠生看到后连忙伸手帮他把衣服扯下来，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方鹤转过身看着林眠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对他说：“你可以先等我把衣服换好。” 林眠生“哦”了一声，退了出去，不过他很快又掀开帘子进来，开始脱衣服，扭头对方鹤笑道：“正好，我也要换衣服，这样快点。”说着就将属于周童的粗麻短衫给脱了下来，他弯腰背对着方鹤，后背上被磨出来的红痕就变得特别显眼。 方鹤看着林眠生，突然想到剧本顾成说的那句，明明只是个农村人，皮肤却特别白嫩，稍微用点就红。 林眠生很快换好衣服，转头见方鹤还站着不动，疑惑地问道：“方老师你不换裤子了吗？” 方鹤换好裤子，掀开帘子出去，林眠生连忙跟上。 他跟在方鹤身后，问他：“方老师，你还没说要不要然我请你吃饭呢。” 方鹤停下来说：“想吃什么，我请你。” 林眠生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掏出手机在软件上精挑细选，最后选了家川菜馆。听到林眠生说川菜馆的时候，方鹤微微皱起了眉，但也没说什么，开车带着林眠生去了。 虽然方鹤带着口罩和帽子，但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往这里一站，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好在小县城里人少，而且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看了两眼之后也就没再多看。 方鹤要了个包间。 两人坐下来后林眠生拿着菜单点菜，看到菜单上的啤酒抬头看了眼方鹤，问道：“方老师喝啤酒吗？” 方鹤只淡淡地看了林眠生一眼，虽然没说话，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眠生嘴馋，想了想还是要了罐啤酒，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没事，就一罐喝不醉。” 等上菜的时候林眠生显得有些兴奋，对方鹤说道：“方老师，这两天真的是谢谢你了。” 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林眠生也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换做他是方鹤，对手戏的演员不仅演技不好，还动不动就想撂挑子不干，他早就气疯了。可方鹤非但没有嫌弃他，反而还一直在认真教他演戏，就算他连续两次想逃，最后也还是原谅了他，没有跟他生气，试问这种好同事哪里去找？ 方鹤还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对林眠生说：“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时服务员把啤酒给林眠生送了过来。 林眠生直接打开，站起来对方鹤举起啤酒，说道：“谢谢方老师，这杯我敬你。”说完，便仰头喝了一口，顿时被刺激得眉头紧皱，倒吸一口凉气。 第9章 许久没吃川菜，林眠生有些兴奋，一口菜一口饭，吃得不亦乐乎。 方鹤筷子在盘子上方停顿一会，最后夹了个青菜放在碗里。他吃起东西来也是很优雅的，看上去更像是那种有钱人家教出来的少爷，就连嘴角都不会沾上一点油渍。 林眠生注意到方鹤的动作，停下来擦擦嘴，问道：“不合方老师胃口吗？” 方鹤摇头，放下筷子，说道：“我吃饱了。” 林眠生也吃差不多了，将最后一块辣子鸡吃完，这才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拿起啤酒却发现里面已经一滴不剩了。他晃了晃罐子，对方鹤笑了下，说：“方老师等会儿，我再去拿一罐。”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老板不在，前台只有一个低头打游戏的小妹，之前过来时林眠生没有看到，想着应该是刚过来上班。 他走过去对小妹说：“你好，帮我再拿一罐啤酒，要冰的。” 小妹闻言瞬间皱起了眉，抬起头时愣了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去后面冷柜里拿了罐啤酒给林眠生。 林眠生道了谢，转身回了包间。 回来的时候方鹤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见林眠生回来了，对电话那头说了句“回头我再打给你”，就挂断了电话，转身又坐了回来。 林眠生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也坐了下来。 他把啤酒打开，喝了一口，双手紧握着啤酒罐，看着方鹤，开口问道：“方老师，昨天你跟我说的那些，还作数吗？” 方鹤面上没什么表情，上半身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翘起的那条腿上，“说的什么？” 林眠生打了个嗝，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感觉脸有些热，他用手背靠了下脸，垂下眼，指尖无意识抠弄着啤酒罐，“就是你说，还会再教我演戏。” 方鹤没说话，沉默地看着林眠生。 林眠生心里有些打鼓，舔了舔唇，又问了一遍：“可以吗？方老师。” 这次方鹤笑了下，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点了点头，“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 听到这话林眠生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昨天他虽然醉得很厉害，意识也不太清醒，但林眠生喝醉了有个好，就是不会忘事，所以他十分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天在方鹤房里做了什么，只是太过尴尬，也就没再提起。 第10章 好在方鹤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对他道：“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眠生闻言正了脸色，想着上午的那几场戏，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我想问下方老师，为什么你今天演的顾成，和前几天的感觉不一样？” 方鹤看着林眠生，说：“你说的不一样，是指哪些方面？” 林眠生皱着眉，一只手握着啤酒罐，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指尖在罐子上轻轻磨蹭着，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前几场戏的顾成，给我一种很不耐烦，但是又在努力压抑着的感觉，每当周童去找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和动作都是很明显的烦躁，却又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去回应他，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对周童有点好感的。” 方鹤微微扬起下巴，问他：“那今天的顾成呢？” “今天的……”林眠生坐直了身子，眼神瞬间变得茫然起来，轻声说道，“今天的顾成，感觉就像是变了个人，他很冷，是那种毫不掩饰的冷，骨子里还有一种非常明显的高高在上和瞧不起，但是我又觉得他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人，我感觉，他很悲伤。” 方鹤眼神闪烁，问了句：“悲伤？” 林眠生眨了眨眼，有些尴尬地看向方鹤，“是我说的不对吗？” 方鹤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连带着语气都柔和了不少，“你说的对，顾成是悲伤的，你能察觉到这点，很厉害。” 听到方鹤夸自己，林眠生感觉脸更热了，同时胸口又开始传来那种酥酥麻麻的痒，这种痒意甚至顺着胸口一直蔓延开来，连带着脚指头都痒得不自觉蜷缩了起来。这种感觉很奇怪，林眠生从来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方鹤说：“剧本你都看过了。” 林眠生点头。 于是方鹤又笑了一下，继续说道：“顾成家里是有钱的，又是去国外留过学的，因为时代原因，被迫和家人分离，下放到农村进行改造，所以他的核心是悲伤的。” 剧本上只会有简单的人物背景和剧情故事，其他很多都是要演员自己去揣摩的，林眠生压根就没思考过这些，和方鹤比起来，他不仅是业余，简直就是过来混日子的。 方鹤问他：“你看过原著吗？” 林眠生诚实地摇头，“没有。” 方鹤说：“正好今天下午没事，我建议你可以去网上找原著看一下，这样你也能更好地感受到人物的内心，对你演好周童会有帮助的。” 林眠生暗自记下，准备一会吃完饭回去就去找原著小说看。他又喝了口酒，双手交叠撑着下巴，靠在桌上，有些崇拜地看着方鹤，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方老师，你能把人物的这种内心演出来，真的好厉害啊。” 方鹤只微微笑着，摇摇头，“这不算厉害，我只是将自己代入到了顾成的内心世界。” 林眠生一愣，“代入？” 方鹤喝了口茶，语气温和平缓，让人不自觉地静下心来去倾听，“这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入戏。” 林眠生是科班出身，虽然上课的时候从来没有认真听过，但“入戏”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林眠生从来没有思考过，什么是入戏，该怎样入戏，于是他有些懵懂地问方鹤：“那要怎样才能入戏呢。” 方鹤说：“将自己融入角色，走进角色的内心世界，去想他会想的，去做他会做的。” 这个话题太过深入，林眠生似懂非懂，“也就是说，我要把自己当成周童？” 方鹤摇了摇头，看向林眠生的眼睛，去让人不自觉想要按照他说的去所，“你要活成周童，不仅仅是在戏里，戏外也是。” 林眠生突然想起课上老师说过，这种将自己活成角色的方法属于体验派，将自己完全融入角色，将自己活成这个角色，可如果过度沉浸，抽离不出来，甚至还会影响到正常生活，对身心消耗巨大。 他有些犹豫，这种犹豫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方鹤继续说道：“你没有演戏经验，这是你的第一场戏，如果你只是想随便混混日子，踩着及格线把这部戏演完，那没有问题，可如果你想让自己演好，将周童这个角色演活，现在的你，我的建议是，你需要将自己活成他。” 林眠生怔怔地看着方鹤，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方鹤戴上口罩和帽子，起身出去结账，林眠生仰头将剩下的啤酒全都灌进嘴里，小跑着跟了上去。 前台小妹在看到方鹤时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不过很快又被压了下去，看了眼账单，让方鹤出示二维码。 可能是啤酒喝多了，林眠生感觉有些晕，蹲在饭店门口发呆，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刚刚方鹤在饭桌上跟他说的，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方鹤结完账出来，喊了他一声：“走吧，我带你回去。” 林眠生的反应有些迟钝，愣了两秒才从地上站起来，却脑袋一晕，差点摔倒，还好被方鹤眼疾手快地接住，才没有一头栽下去。他下意识抓住方鹤的手臂，缓了几秒，抬头看着他道：“谢谢方老师。” 方鹤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松开手去开车。 林眠生呆愣在原地，看着方鹤的背影，掌心里还残有方鹤手臂上的温度。感觉有些凉，比他身上的温度要低一些，靠着很舒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习惯了方鹤的触碰，不会再因为方鹤的触碰而感到浑身不舒服，下意识地躲避。 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林眠生心想。如果他的医生知道这件事，应该会很开心的。 这时前面传来喇叭声，林眠生抬头看到方鹤已经把车开到自己面前，车窗打开，方鹤手肘撑在上面，转头看他，“林眠生，上车了。” 林眠生“哦”了一声，小跑着绕到车对面，拉开车门坐了上去。等了会，方鹤却没有开车，刚转过头想问些什么，就看到方鹤倾身过来，几乎整个人都覆在他身上，灼热的吐息喷洒在他脸上，林眠生下意识侧过了头。 方鹤将林眠生的安全带扣上，轻声说了句：“安全带。” 林眠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安全带没有扣。 饭店离他们的酒店不是很远，再加上这个点路上也没什么人，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方鹤将车子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林眠生看到他解开安全带，打开门，一只脚已经跨出去踩在地上的时候，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服，方鹤疑惑地转头看他。 林眠生舔了舔唇，突然就有些紧张。刚刚在路上的时候他仔细想了想，一开始他只是被何明宇丢过来的，只想着随便糊弄一下交差，并没有想过要演好这部戏，可在经历过和方鹤对戏，以及亲眼见证了方鹤的演技之后，他突然就有种想要演好这部戏的想法，他想，自己也能像方鹤那么厉害。 于是他看着方鹤，认真地对他道：“方老师，我想演好这部戏，请你帮帮我。” 第10章 晚上的农村没有娱乐活动，很多人天一黑就睡了，放眼望去，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天上的那轮明月，无私地将自己的光辉洒在这片土地上。 周童从家里搬了张桌子出来，坐在上面看星星。他穿着件洗得发黄的汗衫，下半身套着条明显大了很多的大裤衩子，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自然垂在桌子边缘，上半身躺在桌上，手臂打开，盯着夜空中稀稀拉拉的星星，一颗颗数着。 周童听到身后传来房门开关的吱呀声，转头望去，看到是顾成，身子没动，眼睛却像是黏在了顾成身上，一直跟着他动。 他对这个新来的男人很好奇，总觉得他和他们这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像父亲那样粗犷，也不像其他男人那样壮硕，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树下，看着农田发呆，嘴里抽着一种叫做“香烟”的东西。 顾成是出来上厕所的，顺便想打点水冲个澡，看到周童后也没说什么，径直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周童也不数星星了，一直盯着顾成的背影，显然在他眼中，顾成要比星星更值得关注。他看到顾成走到对面的草丛里站住，很快他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水流声，混杂着吱哇乱叫的虫鸣声，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显得尤其明显。 周童翻了个身，左臂弯曲，将脑袋枕在上面。他知道观察别人上厕所有些不合适，但此刻已经没有比看顾成更有意思的事了。 很快顾成上完厕所回来，看了眼盯着他的周童，直接走到井边，拿起地上装了大半杯水的搪瓷杯，一边按压着打水器，一边将杯子里的水往里倒。很快井里传来咕噜噜的水声，紧接着清凉的井水就从出口处涌了出来，他连忙拿过旁边的盆子接住。 周童一直看着他，洗手？洗脸？还是要洗衣服？然后他就看到顾成开始脱衣服，先是上半身的汗衫，后是短裤，最后还剩下一条四角内裤穿在身上。 原来是洗澡。周童坐了起来，好奇地盯着他。 “你在看什么？”顾成突然转头看向周童。 第11章 周童没有一点被抓包的紧张，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拉着内裤边缘的手停住，顾成没有继续脱，蹲下来拿起旁边的塑料水瓢，舀水往身上泼，“冲澡。” “哦。”果然是洗澡，周童想。 他仍旧在看着，周围没有灯，但月光很足，是那种清冷朦胧的颜色，像在顾成身上披了件纱衣。顾成每动作一下，手臂和后背上的肌肉都会跟着一起动，泛着点晶莹的水光，让人不自觉地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给一一看遍。 很快一盆水用完，顾成从地上站起来，准备继续打水。 周童连忙跳下桌子，胡乱套上拖鞋，小跑着到顾成身边，仰着头看他，说：“我来帮你吧。” 顾成动作顿住，看向周童。 周童说：“这样洗会快点。” 顾成没说话，将刚刚舀了半杯水的搪瓷杯递过去。 于是周童开始打水。 有了周童的帮助，顾成很快就冲好了澡，用手抹了把脸，拿起放在一旁小板凳上的衣服，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往回走。 周童连忙跟上。 他一直跟到顾成房间，顾成突然停了下来，周童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他身上。夏日的燥热让顾成身上很快又出了层汗，身上也散发着一股热气，周童突然就明白了顾成为什么要去冲澡。 顾成摸黑在桌上找到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半靠在桌子边缘，问他：“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周童自顾成来这里之后就喜欢跟着他，不会靠太近，就远远地跟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顾成，只是想，就这么做了，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顾成将点燃的香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屋子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他突然问周童：“知道这叫什么吗？” 周童看向他手上的烟，“爸爸跟我说过，是香烟，很贵。” 顾成突然笑了，他看着手上的烟，声音变得很轻，“是啊，很贵，一般人都买不起。” 黑暗中，周童看不清顾成脸上的表情，他只能看清顾成手上的这根烟，是黑暗中的唯一光亮，却又是让人不安的红。他隐隐感到顾成不高兴了，指甲不自觉死死掐着掌心。 顾成问他：“你去过城里吗？” 周童抿了抿唇，说：“没有。” 顾成沉默了一会，说：“挺好的，没去过的话，挺好的。” 周童不明白顾成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有说话。 顾成用力吸了口烟，又缓缓地吐出来，“以后也别去，就待在这里，挺好的。” 周童问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跟他说城里的生活有多好，就连父亲都说，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城里看一看。 顾成又吸了口烟，然后反手将剩下的烟按灭在桌上，转过身背对着周童：“你回去吧，以后别再跟着我了。” 拍摄结束，所有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这场戏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也是重头戏，导演要求一镜到底，也就是说林眠生从开拍到结束都不能出一点差错。 好在林眠生发挥超常，竟然一把就过了，这也避免了大家跟着他一起熬大夜。 傅维正看着刚刚拍的片子，注意到方鹤过来，对他招了招手，让他一起来看，“比之前拍得都要好。”好到他甚至想把之前的全部重拍一遍。 方鹤身上披着条浴巾，一边擦着身子，一边看着监控器上的画面，在看到林眠生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洗澡的时候，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对傅维说：“嗯，是比之前要好。” 傅维摸着下巴，看向坐那的林眠生，笑了起来，“这小孩，前两天晚上突然来我房里，还带了烧烤和啤酒，说是要跟我道歉，当时我就觉得他是想把戏演好的。” 方鹤在听到傅维说林眠生晚上去他房里时眼神有了点变化，在听到啤酒这个词的时候，微微蹙起了眉，“是为了之前的事情吗？” 傅维点点头，又说：“没想到他还挺有天赋，这两天拍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和之前不一样了，我觉得他越来越像周童。” 方鹤没有说话，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林眠生，直到助理过来喊他，才转身离开。 这边小刘显得有些兴奋，嘀嘀咕咕地和林眠生说着话，“小林哥你刚刚拍得简直是太好了！看你和方鹤的对手戏，激动得我简直都快要蹦起来了，你们俩的cp感也太强了吧！” 林眠生只问小刘要了条毛巾，盖在头上，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和周围都给隔离开来。他也没听小刘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小刘说一句，他就嗯一声。 他双腿岔开，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头，把胳膊伸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似乎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烟草味。他是不喜欢这个味道的，一直都不喜欢，可周童对这个味道是很好奇的，对抽烟的顾成也是很好奇的，他因为这个味道想靠近顾成，想去更多的感受这个味道。 这是他和周童不一样的地方，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改掉。 林眠生站起来去找方鹤，方鹤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他走到方鹤面前，问道：“方老师，你之前跟我说，要我活成周童，包括他所有的生活习惯吗？” 方鹤抬头看着林眠生，反问道：“你觉得要吗？” 林眠生皱眉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是要的。” 方鹤说：“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 林眠生又问：“那你觉得周童对顾成应该是一种怎样的态度？”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宽泛，林眠生也想过方鹤可能不太好回答，但现在的他还没想明白，想有人能够直接给他答案。 方鹤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短信，塞进口袋，对林眠生道：“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现在你才是周童，你才是那个知道他所有想法的人。” 助理在旁边喊他，方鹤对林眠生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林眠生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微微蹙眉，捏紧了手上的矿泉水瓶，眼神有些迷茫，“我吗？可是我不知道啊。” “小林哥你在说什么？”小刘过来喊林眠生，“我们该走了，明天早上还要起早，小林哥你今晚应该早点睡觉。” 等林眠生再转头想去找方鹤的时候，却发现方鹤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方鹤一直在跟他说，要让他活成周童，去想周童会想的，做周童会做的，可是方鹤没有告诉他，周童会想什么，会做什么，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林眠生自己去思考。那么，周童又是怎样喜欢上顾成的呢？他对顾成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态度？好奇？钦慕？顾成又是哪里吸引到了周童呢？ 小刘在旁边催林眠生，“小林哥你在想什么呢？还不走吗？” 林眠生回过神来，对小刘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第11章 为了让自己更贴合角色，林眠生开始把方鹤当作顾成，让自己成为周童，出于好奇，开始关注起了顾成。 方鹤拍戏的时候他就搬个小板凳坐旁边看，结束之后他会主动上前递水递毛巾，早上他会刻意起早只为了能跟在方鹤身后去楼下吃早餐，其他时候，只要林眠生有空，他都会默默地跟在方鹤身后，方鹤去哪，他就去哪。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后面开始熟悉，还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于是林眠生的拍摄越来越顺利，ng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是傅维从最开始的高兴，到后面每次看到林眠生和方鹤在一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似乎又没那么高兴了。 慢慢的，林眠生注意到，方鹤经常会避开人群打电话，看上去应该是关系亲近的人，因为他每次打电话的时候，脸上都会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这种笑带着淡淡的暖意，和方鹤面对他时那种公式化的笑一点也不一样。 这让林眠生心里有点不舒服，他想去问方鹤，却猛然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理由，他意识到了问题，却又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于是好不容易顺利起来的拍摄进度，又因为林眠生的不在状态被拖延了。 在ng了五次后，傅维将林眠生喊过来，带他去了那间属于“周童”的房间，招呼他坐在床上。 傅维说：“这两天你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你发现了吗？” 从这里能透过窗子看到站在树下乘凉的方鹤，林眠生强行让自己不去看他，转过头来看向傅维，嘴唇嗫喏着动了下，却一个字都没说。 傅维告诉他：“前几天我和方鹤单独聊了下，我跟他说，虽然你演技还不是很成熟，但你每一天都有非常明显的进步，所以我觉得你其实是一个很有天赋的演员。” 听到这话林眠生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傅维是不喜欢自己的，一来是因为他是带资进组，走后门进来的，二来则是他总是拍不好，拖垮剧组进度，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不敢去问傅维，甚至看到他就有种看到班主任的那种感觉。想到这林眠生有些惭愧，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12章 他向傅维道歉，“对不起，傅导。” 傅维呵呵笑了一下，并没有在意，他抬起一条腿敲在对面的凳子上，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点燃，吸了一口，看着坐在旁边的林眠生，“我感觉你现在变得越来越像周童了，不只是戏里，戏外也是，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林眠生捏紧了手心，神情有些恍惚。 傅维说：“我猜应该是方鹤和你说了什么，但是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方鹤他十六岁就出来混了，走过的路，见过的东西比你多得多。”话音一转，他又问林眠生：“你知道方鹤今年多大吗？” 林眠生眼神闪烁，潜意识里有些抗拒这个问题，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三十二。” “三十二。”傅维点点头，又吸了口烟，“三十二啊，从出道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六年，方鹤从一个连脸都不能露的龙套，到现在人人见了都要尊敬地喊他一声方老师，你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吗？” 林眠生茫然地看着傅维，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的世界还没有这么复杂，于是他对傅维说：“不知道。” 傅维抬起右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烟灰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在了林眠生身上，“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方鹤的话，你没必要全都听进去，这样对你会不太好，明白吗？” “自私？”林眠生下意识就要为方鹤辩解，几乎是有些着急地道，“您是说方老师吗？但是方老师教了我很多，我能进步也全都是因为他，我不认为他是一个自私的人。” 傅维听林眠生说完，摇了摇头，“不不不，孩子，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但是你要知道，就算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害你。” 林眠生垂下了头，紧握着的手也松了开来，他看着掌心上被自己掐出来的红痕，依旧固执地道：“可是我还是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我现在有些后悔当初让方鹤教你了。”傅维叹了口气，话音一转，站起来对林眠生道，“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拍这场戏，我们先拍后面的，周童发现顾成走了的那段，你先在这里好好准备一下，我让他们把东西拿过来。” 说完傅维便转身离开了。 林眠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还是不明白傅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让他不要完全听方鹤的吗？不要听什么？是不要让自己……活成周童吗？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他不想把戏拍好吗？ * 周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困倦地闭上眼。下一瞬他又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看向自己身边。 不在，顾成不在。周童记得，昨晚他是和顾成睡在一起的，可现在顾成不见了。他连忙从床上爬下来，去了隔壁房间，顾成不在里面，就连原本放在角落里的包也不见了。 他跑到外面，看到正在院子里喂鸡的妈妈。 “妈，成哥呢？”他问。 妈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喂鸡，“你不知道吗？他走了。” 周童浑身一震，缓缓瞪大了眼睛，“走了？” 这里傅维指挥摄像师将镜头拉近，给林眠生来了个神情特写，因为在这之前，周童已经有预感顾成要走，所以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他的神情是慌张多于茫然，还有不敢置信，傅维需要通过林眠生的神情将这种情绪传递给观众。 周童拔腿就跑，妈妈愣了下，着急地在后面喊：“童童，你不能跑这么快，你身体受不了！” 可周童根本就听不到，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摄像机镜头一直跟在林眠生身后，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 上半场戏结束，林眠生喘着气又从前面跑回来，小刘适时地给他递了瓶矿泉水，他打开盖子，仰头喝着，没一会儿就喝了半瓶。 他用胳膊抹了下嘴，下意识就去找方鹤，看到方鹤此时正和傅维说着什么，两人的神色都有些严肃，像是发生了争吵。林眠生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他心里有种感觉，他们是在讨论他。 他捏紧了瓶子，心里顿时又不安了起来，可更多的，则是一种茫然。傅维说的那些话，到底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 而这种不安和茫然，也正是傅维现在需要的情绪。 很快，剧组又将设备搬到了外面，也就是村口的位置，准备拍下一段。 周童不想相信顾成已经走了，明明他们昨天还好好的，他不信顾成就这么把自己丢下了。 中午的太阳又热又辣，大家都在家里乘凉，外面几乎看不到人，他发了疯似的往前跑着，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看到这小刘差点叫出声，连忙就想过去，却被方鹤用手拦住。小刘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方鹤神色冷漠地看着林眠生，似乎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意思。她又去看导演，只见导演也神色严肃地看着林眠生，并没有叫停。 周童这一下摔得特别狠，右腿膝盖上都被擦破了一大块皮，鲜血淋漓，但他却像是不知道疼一样，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村口的方向跑。 午后的阳光很快就将他晒得满头大汗，就连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有些发红，可他的脸色却是苍白的，嘴唇更是干裂得起皮，神色惊恐茫然。 村口是黄土路，泥巴被太阳晒得干裂，每走一步，都能扬起好大的灰尘。顺着这条路往前再走个两公里，才是水泥大路，每天早上七点，都会有一辆通往县城的大巴车。 周童用力跑着，可膝盖上的伤口加上胸口传来的不适让他彻底没了力气，又一次摔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太阳依旧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周童就坐在地上，不哭也不闹，茫然地遥望着路的尽头。 这里镜头依旧给了林眠生神情特写，然后镜头慢慢往后拉，将他整个人都给拍摄进去，最后顺着他的目光往前，一直延伸到了道路尽头。 “ok。”傅维说。 这段戏是电影前半段里的一场重头戏，这场戏只有周童一个人，所有的压力都会压在林眠生身上。原本傅维是有些担心的，因为这场戏全程几乎没有对话，所有的情绪都只能通过肢体和表情传达出来，以林眠生的演技，怕是很难完美地演绎出来。 而林眠生此时的状态，情绪正好贴合了这时候的周童。不安、茫然，还有不知所措。 导演一喊停小刘就拿着双氧水和纱布跑了过去，替林眠生清理伤口，着急地道：“小林哥你怎么样？一会我送你去医院吧？” 林眠生却突然问她：“方鹤呢？” 小刘愣了下，回头去找，却根本就没有看到方鹤的身影。 于是她对林眠生说：“应该是先走了吧。” 第12章 林眠生在小刘和剧组工作人员的陪伴下去了医院，医生给他做了清创和消毒，又开了点消炎药，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眠生这次伤得有些重，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导演安排他休息三天，先拍其他人的戏份。 晚上的时候，林眠生洗过澡坐在沙发上，将膝盖上缠着的防水胶布撕下来，看着膝盖上已经开始结痂的可怖伤疤，突然就有些难过。他又上了遍药，瘫坐在沙发上发呆。 傅维的意思他现在也想明白了，傅维认为他不应该什么都听方鹤的，也不应该把自己活成周童，这实在太过危险。 最典型的案例，在《黑暗骑士》中饰演小丑的希斯莱杰，为了拍戏长期保持角色状态，不论是戏里还是戏外都将自己活成了小丑，虽然成就了影史经典，却也因此长期受角色困扰，最后不幸离世。 傅维说他有天赋，可林眠生知道，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天赋，他有的，只是让自己成为周童后，对顾成做出的下意识反应。如果不这样做，他就会像最开始那样，做一个导演拨一下才会动一下的人偶，这样是拍不好戏的。 想到这林眠生的眼神逐渐坚定，他想拍好这部戏，所以他就只能去做周童。 从某方面来说，林眠生其实和周童有些像，他们都被保护得太好了，只是身份上的不同，让他们的思维也产生了不同。 周童这个人很单纯，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单纯，从小就被困在这个小小的乡村里，什么都没见过，所以才会对顾成这个外来者产生这么多的好奇。 林眠生不想承认的是，虽然最初他只是为了走进周童的内心才去学他，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方鹤的关注已经超过了一定的界限。就连和傅维说话的时候，他心里想的都是，傅维比他要了解方鹤。 这让林眠生心里有些不舒服，同时林眠生也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可怕，如果周童最后的结局是爱上顾成，那他最后的结局，会不会也是爱上方鹤？ 刚刚才坚定下来的内心，突然又动摇了。 他想，他是不是还是应该听傅维的，赶快让自己从这种状态中抽离出来？ 第13章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林笑笑。算起来他和林笑笑也有一个星期没联系过了，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给林笑笑打过电话。 林眠生突然就有些委屈。 他侧躺在沙发上，接通了电话。 电话对面林笑笑的语气有些委屈，开口就指责林眠生一个星期没有给她打电话，“生生你怎么都不知道给妈妈打电话啊？妈妈都想死你了。” 林眠生本来还有些愧疚，突然间想起林笑笑上次跟他通电话的时候说，自己要和何明宇出国玩，心里的那点愧疚瞬间就没了，冷笑着说道：“哦，是玩够了吧？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了？” 林笑笑那边沉默了一下，悻悻一笑，“哎呀，哪有，妈妈每天都在想着我的宝贝儿子呢！快让妈妈亲一个~啾咪~” 林眠生将手机拿远了点，等林笑笑亲完了才将手机拿过来，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靠背，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妈，我想你了。” 那边林笑笑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沉默了，再开口时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林眠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林笑笑说，犹豫半晌，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想回家。” 林眠生本来就可以休息三天，他又去傅维房间跟他多要了两天假，回房间换好衣服，便打算连夜开车回家。 出门的时候看到隔壁1009的门牌号，林眠生犹豫了一下，上前敲响了方鹤的房门。 这次方鹤的动作很快，林眠生刚敲过门对方就过来开门了。 方鹤看起来像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吹干，身上穿着浴袍，领口大咧咧地敞开在那，露出还挂着水珠的结实胸膛。林眠生注意到，方鹤胸口那多了一条明显的分割线，分割线往下是健康的小麦色，而分割线往上，则有些接近古铜色了，是这段时间拍戏被晒的。 林眠生突然就有些恍惚，怔怔地看着方鹤的胸口。 方鹤用毛巾擦了下头发，不着痕迹地将露出来的地方遮住，看了眼林眠生露在外面的膝盖，又看向林眠生的眼睛，问道：“有什么事吗？” 相比于之前林眠生过来找他，方鹤的态度明显冷淡了下来，看上去就像两人第一天见面，冷得让林眠生有些发怵。林眠生知道，一定是傅维对他说了什么，他闭了闭眼，暂且按捺下这些心思，对他说：“方老师，我就是想过来跟你道个别。” 话音刚落，方鹤的眼神陡然间犀利起来，林眠生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这不是受伤了嘛，正好导演给了我三天假，我就又多请了两天，准备回家一趟……” 林眠生越说，声音就越低，心也越来越虚，总有种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的感觉，他悄悄看了眼方鹤的眼神，被里面的寒意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垂下了眼，“就，就五天，哦不四天，第四天我就回来！” 说完这话林眠生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他为什么要这么怕方鹤啊？可刚抬起头，又被方鹤的眼神给吓了回去。算了，他就是怂。 方鹤的态度依旧很冷，他本就比林眠生要高一个头，垂眼看他的时候自带一股压力，“你就是过来跟我说这件事？” 林眠生连忙点头，“嗯嗯，就是想跟方老师说一下……”细说起来也就是突然的冲动，所以现在林眠生后悔了，明明只需要导演同意了就行。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方老师。” 方鹤定定地看着他，在林眠生快要被他看得落荒而逃时，他才淡淡地说道：“这种事导演同意了就行。”他的动作本来是想直接关门的，关门之前又看到了林眠生膝盖上的伤，动作顿住，问道：“自己开车回去？” 林眠生点头，“对啊。” 方鹤沉默了一下，对他说：“你先回去等一下。” 说完就关上了门。 林眠生怔怔地看着方鹤，在房门关上时被声音给震得回过神，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房间。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拍摄地点距离他家不是很远，就在隔壁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里，开车只需要一个小时，现在走，到家也才十一点。 趁着等待的时间，林眠生想了下一会到家要不要吃点什么夜宵，然后给林笑笑发了一长串的菜单过去。林笑笑在收到信息后很快就回了个“ok”的表情，还配了个玫瑰花盛开的表情包，一股中老年味，于是林眠生默默地退出聊天框，左滑，选择“删除”。 做完这一切，门外刚好响起敲门声。 林眠生走过去开门，外面的却不是方鹤，是方鹤的助理，杜文星。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 杜文星对他说：“方哥让我送你回去。” 这么晚了，林眠生不想麻烦别人，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杜文星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打开微信，对林眠生说：“你加下我微信，把定位发给我。” 林眠生觉得杜文星是不是跟方鹤跟久了，做事说话都和方鹤很像，他看了眼隔壁房门，对杜文星道：“谢谢，但是真的不用了。” 杜文星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林眠生门口，面无表情地说：“方哥让我送你回去。”一副只要林眠生不答应，他就能一直在这站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最后林眠生还是加了他的微信，将地址发给他，无奈地道：“那就麻烦你了。” 杜文星在地图里打开林眠生发给他的地址，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走吧。” 林眠生回去将手机充电器拿上，跟着杜文星走了。 林眠生坐在副驾驶座上，还是觉得有些恍惚。他转头看了眼杜文星，可杜文星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什么也看不出。 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林眠生和杜文星不熟，平时就没怎么说过话，现在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默默低头玩着手机，心思却早就飞到了方鹤身上。 点开微信里和方鹤的聊天框，里面却只有加好友时的打招呼，然后他就再也没和方鹤在这里说过话，方鹤的头像也很快被刷到了下面，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自己加过方鹤的微信。 林眠生想要不要给方鹤发个信息，说声谢谢，可谢谢两个字都打出来了，犹豫半天，还是没有发出去。他感觉有些挫败，最后干脆直接退出微信，选择闭上眼睛睡觉，可没想到的是，他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都是这两天拍摄时和方鹤在一起的画面。 他又开始想傅维说的那些话，思考着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他转头看了眼杜文星，又觉得方鹤应该是关心他的，如果只是普通同事的话，会专门让自己的助理开车送他回来吗？可同时他又想到方鹤今天对他的冷淡态度，又突然泄了气，感觉自己应该是想多了，方鹤对自己的这些好，可能只是怕他耽误拍摄进度。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杜文星停下车，对他说：“到了。” 林眠生才如梦初醒，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往车窗外张望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自己家门口。他解开安全带，对杜文星说了声谢谢，开门下车。 他往小区大门口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还是想和方鹤说声谢谢，于是他打开微信，往下翻到方鹤，打了“谢谢”两个字发过去。 站门口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方鹤的回复。 第13章 周童家是那种泥瓦房，中堂前面是一个双开的木头门，左右两边的屋子里各有一个小窗户，不怎么通风，白天大门开着的时候还好，晚上门一关上，屋子里就特别闷热。 夜里，周童被热醒了，身上的背心都被汗得有点湿，他坐起来喝了口水，又从旁边拿了叠旧报纸扇风，却还是被热得不行。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打算去外面洗把脸，可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隔壁房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呼吸声。 睡迷糊了的脑袋突然清醒，他差点忘了，家里新来了个男人，叫顾成。 周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进了顾成的房间。他知道擅自去别人房里不好，正打算走，却见顾成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露出大片小麦色的胸膛，而这时候周童才猛然间意识到，顾成只穿了条内裤。 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只觉得眼睛往哪看都不对，着急忙慌地想逃，却听到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粗哑的声音。 “去哪？” 不等周童说话，手腕一热，整个人都被顾成给抱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床上。 顾成的身体在往下压，他几乎能感觉到顾成身上滚烫的热量，鼻尖里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汗味儿，不臭，但也不好闻。他被热得脑袋发晕，汗水不停地往外面冒，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然后顾成他—— “林眠生！几点了？还不起床！” 林眠生猛地睁开眼睛，刚准备坐起来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裹在被子里，被子裹得很紧，就连手都伸不出来，热得他浑身冒汗，最后还是何明宇上前把他解救了出来。 第14章 何明宇说：“快起来！都十二点了还睡！” 林眠生感觉脑袋有点晕，看了眼手机见现在才十一点半，下意识回怼道：“这才十一点半，哪里十二点了？是你老眼昏花还是我眼瞎？” 何明宇眉毛一竖，就想骂人，却听到外面林笑笑喊他过去，狠狠瞪了林眠生一眼，“快起来，下来吃饭。”说完便转身离开，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林眠生还没完全醒，他还是感觉很热，头上和背上一直在冒汗，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他打开空调，房间里的温度很快降下来，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吹得有点冷，他连忙从床上爬下来，去柜子里随便拿了套干净衣服放床上，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卫生间走。 直到林眠生躺在浴缸里，混沌的脑子这才逐渐清醒过来。 可紧接着，他就捂着脸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浴缸里，直到体内的空气被消耗殆尽，才猛地从水里爬出来，趴在浴缸边上大口喘气。 微凉的水流没有让他脸上的热度降下来，甚至还有向全身蔓延的趋势，他蜷缩着，再一次将自己整个人给埋进了水里。 “完蛋了……”他在入水前一刻喃喃道。 林眠生洗完澡下楼的时候，林笑笑和何明宇已经坐在餐桌上吃起了饭，他打了个哈欠，旁若无人地拉了张椅子坐下来，然后一脸无辜地抬头看向何明宇，“爸，我饭呢？” 何明宇翻了个白眼，“自己去盛。” 林眠生撇了撇嘴，看向林笑笑，“妈~~” 于是林笑笑敲了下何明宇的头，说道：“快去给我宝贝儿子盛饭。” 何明宇怒气冲冲地瞪着林眠生，然后去厨房给他盛饭了。 林眠生捂着嘴偷笑，对林笑笑悄悄竖了个大拇指，“妈，你真棒！” 吃完饭林眠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林笑笑坐在旁边，看着他膝盖上的伤口心疼得不行，“这么大块，肯定疼死了，儿子你等着，我一定替你好好骂傅维！” 这边林眠生还没说话，对面的何明宇就阴阳怪气地嘲讽道：“男孩子有什么怕疼不怕疼的？矫情！” 林笑笑没理他，帮林眠生涂好药，温声问道：“要不要吃点水果？我去让阿姨给你弄。” 林眠生现在没什么吃东西的欲望，满脑子都是上午做的那个梦，他抱着腿靠在林笑笑身上，垂着眼睛，问道：“妈，你认识方鹤吗？” 林笑笑还没说话，何明宇突然说道：“哦，就是那个拿了奖的戏子吧？” 听到这话林眠生一下子就怒了，坐直了身子反驳道：“什么戏子？方鹤可是大满贯影帝！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何明宇瞬间瞪大了眼睛，直接站了起来，怒道：“林眠生？你跟人家拍戏拍出感情来了吧？竟然因为一个外人对你爸这么凶？！” 这时林笑笑对他说了两个字，“坐下。”然后又在后面跟了两个字，“闭嘴。” 于是何明宇委屈地坐下了，幽怨地看着林笑笑。 林眠生在听到何明宇说“拍出感情”这四个字的时候，就瞬间愣住了，他甚至都没心思反驳，只呆愣愣地坐在那，脸色也不太好，直到林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揽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他闭了闭眼，耳边全是因为慌乱而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林笑笑没问别的，只是对他说：“方鹤我认识，以前跟他拍过一部片子，但是我感觉他这个人性子太冷了，不太好相处。” 不太好相处吗？林眠生眼神闪烁地盯着茶几上的一颗橘子，说：“我现在就在和他一起拍戏，在表演方面，他帮了我很多，所以我不觉得他不太好相处。” 何明宇双手抱臂，用力抖着腿，像是怕别人注意不到自己，拖鞋在地上发出此起彼伏的啪啪声。 林笑笑顿了顿，抬眼对他笑了下，轻柔地说了句，“安静。” 啪啪声瞬间消失。 林笑笑伸手拿了个橘子过来开始剥，问道：“是在拍戏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林眠生张了张嘴，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说道：“就是感觉我演技好烂，拖垮了剧组进度。” 林笑笑动作不停，将剥好的橘子送到林眠生嘴边，“没关系，你看你妈我，演技就没好过，别管他是什么导演还是影帝的，不还得好好地求爹爹拜奶奶的，求我演好？” 林眠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咬了口橘子，突然皱起眉，委屈地抬头看她，“好酸。” 林笑笑也尝了一口，发现确实很酸，将剩下的橘子扔给何明宇，又拿了个新的开始剥。 林眠生换了个姿势，躺在林笑笑的腿上，仰头看她，又道：“那要是我一直都演不好，会挨骂的。” 林笑笑皱眉思考了一下，笑了起来，对他说：“没关系，到时候你就说你是何明宇的儿子。”属实是把“关系户”这三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林眠生被逗笑了，乐不可支地脑补着自己在片场说出这句话后别人的反应，可想着想着，脸上的笑又淡了下来。 林笑笑将刚剥好的橘子送到林眠生嘴里，问他：“这个酸吗？” 林眠生摇摇头，“甜。” 于是林笑笑将橘子分成两半，一半给林眠生，一半进了自己嘴里。 吃完橘子，林眠生从林笑笑腿上爬起来，舔了舔唇，忐忑不安地道：“妈，就如果啊，就是如果，不是真的，是如果……”看到林笑笑脸上温和的笑意后，林眠生也稍稍放松了点，“如果你儿子喜欢上了一个人，你说该怎么办呢？” 那边何明宇倒吸了口凉气，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被林笑笑狠狠一瞪。 林笑笑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不论结局是好是坏，能拥有这么一段过程，就已经很幸运了。” 林眠生缓缓睁大眼睛，突然就感觉鼻子有点酸，他抿了抿唇，直接扑上去抱住林笑笑，把脸埋在她肩上，“嗯，谢谢妈妈，我知道了。” 林眠生这次回家本来想着休息五天，结果临走前手贱敲了下方鹤的房门，五天的假期一下子变成了四天，在这四天中，傅维还时不时给他发消息，让他控制饮食，不要回去一趟把自己给吃胖了。林眠生看着体重秤上又重新胖回去的数字，有些心虚，两只手拍了拍脸，妄图把胖出来的肉给拍回去。 这四天里，林眠生除了躺家里当少爷就是躺家里当少爷，林笑笑想带他出去玩，都被林眠生以腿不好为由拒绝了。也许是当少爷的日子太过潇洒，又或许是因为某些其他原因，林眠生在第四天下午的时候，决定继续在家赖一天。 “反正我和导演说的是五天。”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吃完晚饭，林眠生打算去楼上的影音室里找部电影看看，结果他这才刚选好片子，甚至连片头的龙标还没放完呢，微信突然响了起来。 林眠生低头一看，竟然是杜文星，心里一个咯噔。 就在林眠生愣神的时候，杜文星又给他打了个语音电话，林眠生连忙将电影按了暂停，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键。 杜文星说：“我在你家小区门口，方哥让我接你回去。” 林眠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从沙发上爬起来，作贼心虚地往外走，“哦哦，是嘛，这也太麻烦你了，还让你亲自来接我，真的是……你已经到了是吧，你等我下，我马上就来。” 挂断电话后，林眠生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拿了充电器和房卡就去楼下换鞋。 林笑笑问他：“要出门吗？” 林眠生含糊地应了一声，穿好鞋子，转头对林笑笑说：“要回剧组了。” 见林笑笑满脸的疑惑，林眠生也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了句“妈妈再见”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第14章 中午，林眠生在属于周童的那张小床上睡了一觉，睡醒后，看着周围贴满了旧报纸的墙壁，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梦还没醒。 这时小刘进来找他，林眠生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感觉到了疼，才想起来这不是梦。 不知不觉已经七月份了，中午太阳很辣，人走在太阳下，皮肤都被晒得火辣辣地疼，没一会儿就泛了红。 周童刚睡醒，脸上还带着草席印出来的印子，微微泛着红，整个人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像是被晒蔫了的小草。他打了个哈欠，走到水池旁，见盆里有半盆水，便直接捧了把水往脸上扑，清凉的井水瞬间将困意驱散干净，周童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我打的水，就是给你洗脸的？” 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周童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扭头看了眼顾成，小声嘟囔：“怎么走路都没声儿的……” 顾成将嘴里咬着的烟吐到地上，用脚踩灭，对他说：“站一边去，我要洗头。” 第15章 水池在一棵很高的榕树下面，旁边就是厨房，厨房不大，里面只有一个大锅灶和一个可以移动的土煤灶。土煤灶上正烧着一壶水，也不知道水有没有烧开，就被顾成给拎了出来，倒了点在刚刚周童用过的盆里。 周童看着顾成的动作，抿了抿唇，问道：“用热水洗吗？”毕竟天这么热。 顾成没有理他，又打了点井水，便蹲下来低着头，用水瓢往自己头上浇水。 在这个年代的农村，肥皂是一种稀罕物，平时大家洗头都是用皂角或者淘米水。周童也跟着蹲在旁边，看到顾成脚边放着块肥皂，将头发打湿后，拿着肥皂往头上抹，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 “这是肥皂吗？”他问。 顾成抬头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说道：“这是香皂。” 周童“哦”了一声，好奇地看着顾成手上的香皂，突然问道：“我可以帮你洗头吗？”顿了顿，他又说了句，“我喜欢香皂的味道。” 顾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理他。 周童便当他默认了，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按在顾成头上，在和顾成的手碰到一起的时候，指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见他没有动作，才拿走顾成手中的肥皂，在他头上抹了起来。 顾成用水冲干净手上的香皂沫，低着头，任由周童在自己头上抹着。 周童抹得很认真，几乎把每一处都给抹了个遍，他用力嗅着香皂的味道，眼中满是好奇，直到顾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才连忙说了声“对不起”，将香皂放在地上，用手搓起了头。 男人的头发很短，周童一会儿就洗好了，他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拿起水瓢给顾成冲头发。水很快用光，顾成又往盆里倒了点热水，周童在一旁按压水井，清凉的井水从出水口中涌出。 顾成洗完头简单用毛巾擦了下头发，收拾好东西便起身往屋子的方向走。 周童蹲在旁边，双手环抱着膝盖，鼻子里还是好闻的香皂味。他看到刚刚被顾成扔在地上的香烟头，看了眼顾成离开的方向，迅速将烟头捡起来塞进兜里，小跑着回了房。 这场戏拍完，林眠生和方鹤一起从房里出来。 林眠生一个没注意被门槛绊了一下，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被旁边的方鹤伸手扶了一把。 方鹤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皂味，掌心也是粗糙滚烫的，林眠生还没反应过来，方鹤就松开了手。感受着胳膊上的余温，林眠生只觉得心尖都是发颤的痒，不等他和方鹤说谢谢，那边导演就喊了方鹤过去。 傅维正在和方鹤说什么，林眠生听不到，也不想过去，他坐在电风扇前面的小板凳上，捂着脸深深地吸了口气，掌心里全都是香皂的味道。 过了会，两人聊完了，傅维冲林眠生喊道：“准备一下，补拍一下特写。” 今天的戏份拍完后，林眠生去棚子里换衣服，在换裤子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口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一个被踩扁的烟头。他坐在凳子上，定定地看了好久，直到方鹤掀开帘子进来，连忙将烟头塞进换好的裤子口袋里。 方鹤对他点了点头，开始脱衣服。他比刚开始拍戏的时候要黑了很多，少了点文雅，多了点粗犷，就连胳膊上的肌肉看起来也比之前更结实一点，充满了力量感。 林眠生眼睛紧紧盯着方鹤身上的肌肉，直到他换好衣服，才回过神来。 在方鹤出去前，林眠生连忙喊道：“方老师等一下。” 方鹤掀帘子的动作顿住，转头看他。 林眠生问：“方老师，你之前为什么要让杜文星开车接送我？” 方鹤听到这话突然很浅地笑了一下，说：“我怕你偷懒不回来了。” 林眠生睁大了眼睛，有些心虚，却还是欲盖弥彰地紧盯着方鹤的眼睛，为自己辩解，“方老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那种人吗？” 方鹤没说别的，只是将目光停在他脸上，轻声说了句，“是吗？” 说完便扭头走了，只留下来回晃动的帘子。 晚上林眠生洗过澡坐沙发上看小说，就是这部电影的原著小说。之前方鹤有让他去看，林眠生也看过一遍，但他今天读剧本的时候又有了新的感悟，就把小说翻出来，打算再看一遍。 书里说，顾成因为周童跟他跟得烦了，就故意把他带到一个比较偏的地方，想吓他一下，结果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条狗，看到周童就扑了上来。周童从小就怕狗，平时看到村子里的狗都会绕道走，这一下直接把他吓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这时候顾成又赶了回来，一棍子将狗打跑了。 也正是在这一次后，周童才彻底爱上了顾成。 改编后书里这段被删掉了。林眠生看了眼时间，见现在还早，便想找方鹤问一下。 他站在方鹤的房间门口，又有些犹豫，感觉自己是不是最近找方鹤的次数太多了，但想到自己今晚的目的，他又定下心神，抬手敲了两下门。 方鹤穿着浴袍站在门后，见是林眠生，没有动作，问道：“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眠生突然就有些紧张，站直了身子，对他道：“方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方鹤看着林眠生，就在林眠生以为自己会被拒绝的时候，他侧身将门全部打开，对林眠生道：“进来说吧。” 林眠生松了口气，连忙跟了上去，反手将门关上。 方鹤头发还在滴水，他拿了个毛巾擦头发，坐在沙发上，对林眠生扬了扬下巴，“坐。” 林眠生看了眼四周，坐在方鹤对面的床上。 方鹤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道：“说吧，什么问题？” 林眠生又往床上坐了点，看着方鹤说：“方老师你之前让我去看原著，我看了，但是原著里关于周童彻底爱上顾成的那段剧情……我又感觉有点怪。” 方鹤将擦过头发的毛巾放在桌子上，站起来去小冰箱里给拿了两罐饮料，扔给林眠生一罐，自己打开一罐，仰头喝了一口，单手抱臂，靠在桌子上，问道：“哪里奇怪？” 林眠生没有喝饮料，拿在手里，说道：“我觉得这段剧情好像是刻意加进去的，因为顾成不像是那种会做这种恶作剧的人。” 方鹤看着林眠生，轻声笑了下，“这就是为什么编剧会删掉这段，你的感觉没错，这段确实是多余的。”说完，他又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眠生低头看着手上的饮料，像是自言自语般问道：“可如果这样的话，周童又是怎么爱上顾成的呢？”说完他又抬头看向方鹤，“方老师你能告诉我吗？” 方鹤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别忘了，现在你才是周童，所以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来回答你。” 被拒绝了。这是林眠生的第一个反应。他不死心地问道：“可是方老师你答应过我，会好好教我演戏。” 方鹤说：“教你演戏，不代表要去教你揣摩角色。” 林眠生紧紧抓着手上的饮料罐，有些急切地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这样的！”看到方鹤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冷漠，林眠生又平静下来，说道：“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方鹤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但林眠生还是不死心，“那方老师，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方鹤点头示意，“什么问题？” 林眠生吞了口唾沫，死死盯着方鹤的眼睛，像是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你教我演戏，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可是我不明白你最近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冷淡？是因为傅维吗？他跟我说这都是你故意的，你让我活成周童，只是不想我拖垮剧组的进度，影响到你，方老师，你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吗？” 这次方鹤沉默了很久，久到林眠生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方鹤才开口道：“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故意的。” 林眠生刚提起来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方鹤仰头将剩下的饮料喝完，扔进垃圾桶里，转头看着林眠生，“这部戏傅维是打算拿来冲奖的，但是你从来没演过戏，所以你很难达到他想要的，达不到，就只会一遍遍地重拍，对你，对我，对剧组所有人都有影响。” 林眠生的心越来越沉，指尖死死抠着饮料罐。 方鹤继续说道：“所以我才会告诉你，让你把自己活成周童，这样你才能快速达到拍戏时该有的状态。” 林眠生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他有猜到，但他没想到方鹤竟然会直接将谎言撕开，把现实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他几乎是有些艰难地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冷淡？是因为傅维，还是因为你自己？你是怕我入戏太深，会爱上你？给你带来困扰？” 这个问题方鹤似乎并不是很想回答，微蹙着眉，对他说：“抱歉，是我之前考虑得不够周到，对现在的你而言，入戏还是太过伤身。” 第16章 林眠生此刻只觉得手脚冰凉，身上的热气似乎都消失殆尽，他几乎是有些僵硬地站起来，对方鹤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方老师，之前的一些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方鹤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好了，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林眠生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的时候突然顿住，他还是觉得心有不甘，明明他才刚刚接受这件事情，就被对方狠狠拒绝，他咬了咬牙，又转身看向方鹤，“你刚刚跟我说，现在我才是周童，所以关于周童为什么会爱上顾成，我想我现在有答案了。” 方鹤眼神微闪。 林眠生说：“爱是一种很纯粹的东西，爱上一个人，有时候并不需要对方为他做什么，爱就是爱了，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第15章 第二天上午没有林眠生的戏份，林眠生在酒店里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 看了眼手机，小刘在两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信息，问他中午要吃什么，林眠生想了想，让小刘一会给他送份简餐上来，他要减肥。 他将手机扔在床上，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脱衣服，在路过穿衣镜时，林眠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前一天晚上才哭过的。于是他又转身将床上的手机拿起来，让小刘再给自己带两个冰袋。 洗完澡，林眠生用浴巾围住下半身，站在洗手池那儿用冷水洗脸。他双手捧着水，闭上眼睛，将脸埋在里面，很快水流从指缝中流出，然后他伸手拿过前面架子上的毛巾盖在脸上。 林眠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在初中的时候，发现喜欢的女生竟然和自己的好哥们在一起了。 很快小刘给林眠生送了冰袋和午饭上来，小刘看着林眠生红肿的眼睛，有些欲言又止，林眠生没理她，微信上给她发了个红包，让她下午出去玩去，不要跟他去片场了。 但下午林眠生去片场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小刘。 周童察觉到了自己最近有些不太对劲，但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是本能地不敢跟爸妈说，一个人憋着，变得闷闷不乐。 某天周童午睡起来正好看到顾成要去地里干活，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提前准备好的水壶，悄悄跟在顾成身后。他站在树后面躲了好一会，等到头上都冒汗了，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顾成身边，说是来给他送水，却被顾成生气地按在地里，狠狠亲了一口。 于是周童彻底明白了自己是哪里不对劲。他喜欢和顾成在一起，喜欢和顾成接触，喜欢被顾成亲，他喜欢顾成。 周童没有纠结太久，就接受了自己喜欢顾成这件事。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的，他不偷不抢，只是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在这之后，周童就变得特别黏顾成。 他还想被顾成亲。 那天顾成干活干了一半，坐在树下抽烟，周童看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到这里，走到顾成身边，蹲下来跟他说：“成哥，我还想你亲我。” 顾成闻言眉毛瞬间皱了起来，毫不客气地道：“你是有病吗？这么喜欢被男人亲？” 周童双手抱着膝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没病，我只是想被你亲，不想被其他男人亲。” 顾成的嘴角有些抽搐，嘴里咬着烟，拿起地上的锄头站起来就往田里走，看都没看周童一眼。 “有病。”他说。 周童看着顾成的背影有些迷茫，明明之前顾成亲他的时候亲得很享受，他感觉到了。他小跑着跟上去，和顾成并肩走着，“可是你明明也很喜欢亲我啊。” 话音刚落，顾成猛地一下将锄头按在地上，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周童，“不是我说，周童你有病吧？哪有男人喜欢被其他男人亲的？” 周童皱眉思考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觉得这是病，我只是喜欢被你亲。”说着他又皱着眉补充了一句，“我只喜欢被你亲，不想被其他男人亲。” 顾成深深地看了周童一眼，左手拿走嘴里咬着的烟头，右手揪住周童胸口的衣服，将他整个人往上提，然后俯下身，狠狠吻在了周童嘴上。 不同于之前唇舌交缠的吻，与其说这是吻，不如说是啃。 啃完后，顾成松开周童，又重新咬着烟头，往农田深处走去。 周童在被顾成吻上的瞬间整张脸都红透了，他试图用舌头顶开顾成的牙齿，可顾成亲得太快，没给他找到机会。他深吸了口气，拍了拍有些发晕的脑袋，又跟了上去。 “成哥，亲得不对，和上次不一样。” 顾成骂他神经。 “成哥我想你像上次那样亲我。” 顾成翻了个白眼，让他滚。 周童回忆着之前的亲法，跑到顾成前面，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用两只手在身前比画，“就是这样，你把舌头伸到我嘴里，然后还要用力吸我……” 周童就这么跟顾成往里走着，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被带到了农田深处，周围都是高高的苞米秆，人藏在里面，别人根本就看不到。 顾成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周童的眼睛，问他：“周童，你真的就这么想被我亲？”他用指尖掐灭烟头，将烟头和锄头一起扔到了地上。 周童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想。” 然后他就被顾成推了一下，脚下一个没站稳，摔在了柔软的苞米秆上，鼻子里全是草木的清香。他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却被顾成牢牢按住，顾成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抚弄着他柔软的头发，然后俯下身，就这么直接吻了上去。 周童睁大眼睛，连忙张开了嘴巴，笨拙地用舌头回应着顾成。 “眼睛闭上。”顾成抬起头，声音低沉地命令道。 周童连忙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着，他伸手抓住了顾成胸前的衣服，像是在拒绝，又像是在邀请。紧接着他听到了苞米秆晃动的声音，他被顾成抓住双手，扣在了头顶，有只手从他衣服的下摆里伸了进去，带着熟悉的粗糙，熟悉的滚烫温度，贴着皮肤缓缓上滑。 周童被摸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脚下一蹬，下意识挺起胸膛，想要逃离，却和顾成的胸膛紧紧贴在了一起，却又被那滚烫的热度给吓得弓起了腰，正好落入顾成掌心。 顾成用身体压住周童乱动的腿，轻抚着他光滑瘦削的脊背，突然张开手掌，将他按向自己的胸口。 周童被吓了一跳，挣扎着将顾成推开，没想到顾成根本没用力，让他一下子就挣脱出来了，他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双颊通红，看向顾成的眼中满是慌乱和无措。 顾成被推开了也不恼，只是伸手将周童嘴边的口水用拇指擦去，站起来，轻笑一声，对他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昨晚看剧本的时候，林眠生就将这段认认真真地来回读了三遍，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方鹤压在身下亲吻的场景，可不论他再怎么想，脑补的那些东西，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方鹤。 他被方鹤给亲得起反应了。 周童推开顾成的那段是林眠生下意识的反应，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害怕被方鹤发现，可他和方鹤贴得那么紧，方鹤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想到这林眠生只觉得耳朵都要红透了，接过小刘递过来的毛巾盖在头上，蜷缩着身子坐在角落的凳子上。他抱着自己，嘴里不停念着大悲咒，希望佛咒能驱散他内心的邪念，不然他现在就连站都不敢站起来。 好在，大悲咒似乎有点用，他慢慢平静下来了。 他拧开矿泉水瓶，仰着头大口喝着水，没一会一瓶水就被他喝光了，但他还是觉得不解渴，喉咙里干得厉害，胸口里也像是有团火在烧。 小刘问他还要不要喝水了，林眠生摇了摇头，站起来将空瓶子扔到垃圾桶，在场中环视一圈，找到了方鹤，他正和傅维在一起。傅维正指着监控屏幕和方鹤说着什么，两人似乎起了争执，神色都很严肃。 林眠生在原地等了会，等方鹤走了才过去找傅维。 在这场戏开拍前，傅维对他还是很担心的，他怕林眠生又像上次那样，亲着亲着就吐出来了，当时林眠生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方鹤，故意大声说了句“这次不会”。傅维将信将疑，但戏还是要拍的，就让林眠生上了。 可林眠生在拍摄的时候一连ng了十几次，每一次都是在方鹤第二次亲他之后才出问题，而方鹤也没有生气，一遍遍地陪他演，两人就这么硬生生地亲了二十多次。 这下是个人也看出不对了。 傅维有些头疼，对林眠生说：“你是不是没有把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听进去？” 林眠生看了眼方鹤的方向，说：“您是说，方鹤故意教我入戏这件事吗？” 傅维被说得一噎，轻咳一声，也不好说是还是不是。 林眠生也不在乎傅维的答案，只是对他说：“傅导，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可能我这个人有点一根筋，认准了一件事情就要去做，所以可能要辜负你的期待了。” 第17章 看着林眠生坚定的眼神，傅维也是无奈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你现在喜欢上的只是顾成，不是方鹤，他们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林眠生皱眉问道：“他们难道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傅维动作一顿，看着林眠生的眼神有些复杂。 林眠生笑了下，继续说：“我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人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只要我一直往前走，就能知道这个答案了。” 不等傅维说话，林眠生又笑了起来，说：“傅导，今晚我们是要拍，周童和顾成的第一次床戏吗？” 傅维很不想说是，但最开始确实是这么安排的，便也只得无奈点头，但他还是有些担心，担心林眠生陷得更深……也担心方鹤。他太了解方鹤了，在方鹤还在演配角的时候，他就认识方鹤了。 上了车后，林眠生几乎是有些虚脱地摊在座椅上，别看他刚刚说得有多义正言辞，实际上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直到现在，他的手都是抖的。今天他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方鹤，更不敢跟他说话，也就只有在拍戏的时候，他才能将自己代入周童，去一遍遍地让方鹤亲他。 “真该死啊你。”林眠生嘲笑自己。 林眠生按住还在发抖的左手，压在屁股下面，对前面开车的小刘说：“直接送我回酒店吧，晚饭你随便买点东西给我送上来就行。” 小刘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林眠生，说：“还是减肥餐吗？” 林眠生看着还在颤抖的脚，无奈地道：“对。” 第16章 夜里，十二点。 周童家的院子里还种了棵梨子树，也不知道是哪个品种的梨，看着不大，吃起来还挺甜。往年都是周爸爸问隔壁借了梯子爬上去摘的，但今年夏天风大，一到夜里，外面就呼呼地刮起了风，将树上的梨子都给吹掉了下来。 林眠生抬头看着这棵梨子树，不由得问道：“有这么夸张吗？被风吹一下就会掉下来？” 傅维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说：“这棵树上的梨子已经熟透了，稍微有点外力就会自己掉下来，今晚正好风大，到时候再用鼓风机这么一吹，就差不多了。” 林眠生将额头上被风吹乱的刘海往耳朵后面带，突然发现，这段时间他的头发似乎长长了很多。 这场戏连接着下午那场在苞米地里的亲吻戏，林眠生现在还是不敢去找方鹤，他很紧张，也很害怕，毕竟他的心思已经完完全全地摆在了明面上。他不知道方鹤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拒绝，索性也就不去找他，就不用听到那些让人伤心的话。 傅维跟林眠生说：“一会旁边的大灯我会让人关掉，只留这种小灯，场上会比较黑，你注意一下站位。” 林眠生点头听着，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方鹤那儿瞥。 傅维将林眠生的小动作看在眼底，抽了口烟，继续道：“这会儿周童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他是不太能克制得住自己的，所以他敢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去亲顾成。” 林眠生翻了下手上的剧本，问道：“但是这样会很危险，他不怕被父母发现吗？” 傅维摇了摇头，说：“怕，也不怕。” 林眠生这边还没想明白，傅维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去吧，跟着自己的感觉来。” 后半句话傅维没说，但林眠生也明白。现在，他就是周童。 夜里，外面突然刮起了风，风呼呼地吹着，将窗户吹得啪啪响。 周童被声音惊醒，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关窗户，他上半身穿了件宽松的白色汗衫，下半身只有一条柔软的四角内裤，两条修长白皙的腿明晃晃地暴露在外面，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 这时，妈妈拎着篮子跑到周童房门口喊他，夜里风太大，把梨子都从树上吹掉下来了，他们怕有人来偷，便拉着周童去外面捡梨子。 隔壁房的顾成也被吵醒，妈妈给他也拿了个篮子，让他一起帮帮忙。周童看了眼顾成，想到下午两人在田里做的事，用手背靠了靠脸，也跟着跑了出去。 估计是要下雨，外面风特别大，周童刚出门就感觉自己要被风给吹跑了，树上的梨子正噼噼啪啪地往下掉，周童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空，抿了抿唇，蹲下来捡起了梨子。 梨子树很大，今年结的果子也特别多，往往是这边掉的刚捡起来，那边又掉了一个下来。 周童将面前的梨子捡起来，转头看向顾成的方向，天太黑，他看不清顾成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了顾成忙碌的动作。他又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爸妈，吞了口口水。 这时爸爸在那边喊了声什么，周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见爸爸又换了个地方捡，这才松了口气。他借着捡梨子的动作悄悄往顾成那边靠，在确认爸妈没有往这里看之后，突然抓住顾成的衣角，然后在顾成疑惑转身看过来的时候直接踮起脚尖亲了上去。 只是这么贴了一下，又迅速缩了回去。 通红的脸颊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凌乱的碎发被风胡乱地吹在脸上，只有那一双毫不掩饰爱意的眼睛，正紧张地盯着顾成。 顾成反应过来，用拇指擦了下嘴，突然恶狠狠地低声道：“这么饥渴？下午还没被亲够吗？” 没想到周童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没亲够。” 顾成闻言瞳孔猛地一缩，抓住周童的肩膀就这么低头亲了上去。这一亲就不是浅尝辄止，而是让周童浑身发软的深吻。 周童轻哼一声，手上也没了力气，拎着的篮子也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刚捡起来的梨子又滚了一地。他抓住顾成的衣服，仰着头，踮起脚尖，配合着他，回应着这个吻。 顾成用另一只手扣在周童腰上，手掌从衣服边缘滑进去，用力捏了下周童的腰，松开口，用一阵十分深沉的眼神看着他，声音也低沉得不像话，“不怕被你爸妈看到？” 周童连忙转头看过去，见爸妈并没有往这里看，抿了抿唇，突然推了顾成一下，梨子也不捡了，转身就跑回了房。 这场戏结束，傅维看着监控屏幕，一言不发。 林眠生心惊胆战地站在不远处，根本就不敢上前。 小刘察觉到气氛不对，把矿泉水给他，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问道：“小林哥，怎么大家都这么沉默啊？” 林眠生喝了口水，看到方鹤往傅维那儿走，心里一个咯噔，连看都不敢看了，连忙跑到角落里蹲着，捂着脸，对小刘说：“你别问了……” 最后结尾那段其实是剧本里没有的，正常情况下他和方鹤应该都还有一句台词。只是他刚刚看着方鹤的眼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两条腿也开始发抖，如果他再不走的话，估计所有人都要看到浑身发抖跌坐在地上了。 “太丢人了。”林眠生闭上眼，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果不其然，这场戏要求重拍。 拍第二次的时候，林眠生的反应总是不太对，要么是情绪不到位，要么是眼睛看的地方不对，来来回回，一连拍了好几次才过。等拍完了，林眠生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嘴巴也干得要死，全是亲方鹤亲出来的。 林眠生也看不出来方鹤有没有生气，虽然他下午是故意的，但是晚上他真不是故意的。想过去道歉，又怕自己看到方鹤就紧张说不出话，只得闷在心里，就连一会的床戏都没那么期待了。 这是这部电影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亲热戏，同时也是故事的一个转折点，是主角顾成人生道路上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两个主角需要半裸，导演也提前清场了。 林眠生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事到临头了，他又开始紧张，特别是看到导演还在旁边，就怎么也入不了戏。又或者说，从刚刚那场戏开始，他好像，开始没法将自己当成周童了。 傅维看出林眠生精神状态紧绷，说道：“你们先准备准备，调整下状态，好了喊我。”说罢便转身出去了，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可傅维一出去，林眠生就更紧张了。他抬头看向一旁的方鹤，却见他似乎没有一点紧张，整个人都平静得不像话，忍了下，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方老师，你不紧张吗？” 方鹤看着林眠生，像是看出了他的紧张，摇了摇头，对他说：“做演员这种事是无法避免的，你应该早点习惯。” 听到这句话，林眠生突然想起以前方鹤还没有出名的时候，似乎拍过一部还挺香艳的戏，那个片段直到现在都会被粉丝剪出来，做成各种短视频分享在网上。林眠生突然就有些难过，眼神闪烁地看着方鹤，问道：“那方老师，你第一次拍这种戏的时候，会紧张吗？” 似乎没想到林眠生会问这个问题，方鹤犹豫了一下，走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说：“会紧张。” 方鹤是从群演一步步爬上来的，很多时候，他都是没有话语权的，就算是要他□□出镜，方鹤也只能答应。这个圈子就是这么现实，你不做，有的是人做。 第18章 想到这里，林眠生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了，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低头看着脚上那双属于周童的破旧拖鞋，“那方老师是怎么克服的？” 方鹤说：“导演不会给你时间多想，只要你犹豫了，他下一秒就可以换人。” 林眠生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抬头看着方鹤，“可是傅导他……” 方鹤看了眼房门的方向，笑了下，转头对林眠生说：“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林眠生明白了，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突然，方鹤站了起来，他走到林眠生面前，先是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在林眠生震惊的眼神中顺着他的侧脸往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像是在安抚着什么，声音轻柔地说道：“林眠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可能有点冒犯，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直接告诉我就好。” 林眠生心里有些紧张，手上下意识抠抓着床上垫着的草席，点了点头，“可以，没关系的。” 方鹤低着头，看着林眠生的眼睛，指尖轻抚着他的下巴，问道：“你讨厌我这样触碰你吗？” 如果是一开始的时候，林眠生是讨厌的，可现在林眠生非但不讨厌，还会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感。但他不会告诉方鹤，只是说：“不讨厌。” 于是方鹤俯下身，一只手轻抚着林眠生的耳垂，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滑，来到腰间的衣服下摆，将手伸了进去，按着他的腰，问：“这样呢？” 林眠生浑身都绷紧了，心跳快得不像话，喉咙也变得异常干渴，他吞了吞口水，艰难地摇头，“不讨厌。” 方鹤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换了个方向，开始往下。 林眠生瞪大了眼睛，连忙抓住方鹤的手，慌乱无措地看着他，就连嘴唇都在轻轻颤抖。 方鹤没有继续，而是问道：“讨厌吗？” 林眠生浑身僵硬地摇了摇头，声音也变得特别轻，他说：“不讨厌。” 方鹤问他：“你相信我吗？” 林眠生想都没想就答道：“相信。” 然后方鹤突然将手抽了出来，直起身子，揉了把他的头发，嘴角勾起一抹轻柔的笑，看向林眠生的眼神突然间变得特别温柔，“乖孩子。” 林眠生眼神微闪，耳朵也有些热。 方鹤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一会就全都交给我，不要抗拒我，可以做到吗？” 第17章 少年人的感情总是张扬而热烈的，一旦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哪怕明知前面是火，也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想了，就这么做了。 回屋后，周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半点睡意，于是在确认爸妈都睡下后，周童悄悄溜进了顾成的屋子。他想做点什么。 这场戏在剧本里只有几句最简单的描写，剩下的就全都是两人的对话，导演说这场戏他不会给什么指导，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发挥。这对方鹤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可对没有经验的林眠生来说，他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眠生闭上眼，做最后的准备。 摄像机就在林眠生左侧，机器运转发出的声音此刻被无限放大，混合着的还有他正飞速跳动的心跳声。 导演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始，只是告诉林眠生，跟着自己的感觉来，他会根据他的状态开始拍摄。 林眠生深吸了口气，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你是周童，你特别喜欢顾成，你想偷亲他，所以你来了。 这样想着，林眠生渐渐找到了感觉，心中属于林眠生的紧张和不安也被慢慢抚平，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周童的紧张和急切。他睁开了眼睛，看向躺在床上的方鹤。 林眠生缓缓走到床边，方鹤正大咧咧地躺在床上，身上穿了件被洗到发黄的汗衫，下半身则是一条灰褐色的大裤衩子，因为闷热，眉头微微蹙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可林眠生发现自己现在很难入戏，周童不知道顾成是没睡着的，但他知道方鹤是在装睡的，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在明知方鹤还没睡着的时候，偷偷跑到了他的房间，想去偷亲他。 一时间，林眠生就连手都是抖着的，汗水已然顺着额头滚落，汇聚在下巴上，又顺着脖子缓缓往下，喉结因为紧张而上下滑动，豆大的汗珠也跟着快速滑进了衣领中，只余下一道微微泛着光的水痕，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显。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爬到床上，柔软的草席被他的膝盖给压得往下陷，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林眠生此刻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达到了顶峰，就连胸腔似乎也在跟着一起震，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方鹤的嘴唇，看上去有些干，没有一点水分，正适合用一个吻将它润湿。 可不等他有什么动作，本该睡着的人突然睁开眼，林眠生下意识想逃，却被方鹤用手抓住，定在了原地。 方鹤眯了眯眼，深深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周童，你又想做什么？” 听到周童两个字，林眠生瞳孔骤缩，努力控制住自己想挣扎的动作，眨了眨眼睛，对方鹤说：“我想亲你。” 方鹤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笑了，意有所指地道：“这么晚过来……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林眠生吞了吞口水，回忆着剧本上的台词，摇了摇头，“不知道。”说完他又笑了起来，说道：“我就是想亲你。” 话音刚落，他就被方鹤拉住胳膊，一个翻身，两人直接调转了位置。 方鹤双腿分开跪趴在林眠生上方，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按在床上，另一只手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 从镜头中，能看到林眠生的衣服被撑得隆起，下摆处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那只手顺着腰线一路往上，也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地方，让林眠生整个人都挺起了腰，喉咙里也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喘。 粗糙滚烫的手掌整个贴在他的背上，林眠生不自觉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方鹤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种属于成熟男人的野性和强烈的侵略性，让林眠生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他扼住咽喉的猎物，又紧张又害怕，下意识就像逃，却被方鹤死死扣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突然就明白方鹤之前说的那句，将一切都交给他，是什么意思。林眠生不停地吞咽着唾沫，就连声音里都带着颤，“不可以吗？可是你刚刚还亲了我。” 方鹤突然笑了一下，眼神又变了，带了点玩味，又带了点高高在上的审视，他用一条腿分开林眠生的双腿，膝盖顶在上面，看了眼门口的方向，问道：“不怕被你爸妈知道？” 根本没空去想周童现在会是什么反应，林眠生在方鹤用腿顶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绷紧了，他一动都不敢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方鹤，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鹤松开扣着林眠生的那只手，抓住他的衣服下摆，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道：“把手抬起来。” 林眠生知道他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可方鹤顶着他的那条腿存在感太强，虽然没有完全碰上，可他已经感觉到了方鹤的体温，他怕自己现在一动，就要直接撞上去。 方鹤冷笑一声，拉着林眠生的衣服下摆就直接强行扯了下来，问道：“敢背着他们亲我，敢背着他们爬我的床，却不敢让他们知道？嗯？周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眠生现在哪里知道周童在想些什么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干巴巴地念着剧本上的台词：“我，我就想你亲我。” 屋子里没有风扇，唯一能透气的窗户也关上了，人待在里面只觉得又闷又热，方鹤身上的汗衫都被汗湿了，晕出大片的深色汗渍。他在扯下林眠生衣服的时候就俯下身，用身体挡在了摄像头的方向。 方鹤压在林眠生身上，一只手手肘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扣在林眠生腰间，就这样低下头，吻了上去。 在两人亲吻之前，林眠生听到方鹤用一种很低的声音对他说：“别怕，都交给我。” 那一瞬间，林眠生突然就有点想哭。他下意识抓住方鹤胸口的衣服，用力到指尖都微微颤抖。 方鹤用力吻着他的唇，扣在腰间的那只手缓缓往下，抓住了内裤边缘。 林眠生瞳孔骤缩，连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转过头，轻呼道：“不要……” “不要？”方鹤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起来，说的一个字，都让林眠生浑身发麻，“你半夜爬到我床上，还跟我说不要？” 说罢便一个用力，将内裤给扯了下来。 林眠生惊呼一声，下意识蜷缩起了身子，却被方鹤用手按住，湿透了的内裤就这样被褪到了膝盖上面，然后被方鹤用脚尖勾住，踢到了床下。 方鹤脱下身上的汗衫扔在一边，将他的腿分开，缠在自己腰上，将裤子微微往下拉了点，然后就这么往前顶了一下。 第19章 林眠生浑身一震，挣扎的动作也停住了，就连脚尖都绷得笔直。方鹤把握了一个很好的度，除了手，身体的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触碰到他，在脱他内裤的时候，他还小心地没有将最里面那件脱掉。 拍摄还在继续，接下来他们就没什么台词了，林眠生看着身上满头大汗的方鹤，突然就哭了。 方鹤轻柔地吻着他的唇，对他说：“别哭，你做得很好。” 这是剧本里没有的。既是顾成对周童说，也是方鹤在对林眠生说。 拍摄结束的瞬间，方鹤就拉过床角的被褥盖在林眠生身上，什么也没说，转身就下了床，拾起地上的汗衫套在身上，和傅维一起离开了房间。 “谢谢。”在方鹤离开后，林眠生才抱着自己轻声说道，然后又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缓了会儿，林眠生感觉脸上的热度也下来了，起身将房门口凳子上准备的干净衣服换上，推开门出去。 方鹤正坐在电脑面前，神情严肃地看着什么。 见林眠生出来，傅维表情有些复杂，上前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对他道：“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林眠生愣了一下，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也确实没什么辛苦的，他刚刚除了念几句台词，剩下的全都是被方鹤带着走，没有方鹤，他这场戏估计这辈子都拍不好了。当然，如果对方不是方鹤，林眠生也不可能答应拍这种东西。 天知道他一开始看剧本的时候，真以为只有剧本上描写的那几句话，直到导演告诉他可能需要他半裸，但是不会拍到，问他能不能接受。当时林眠生下意识就要拒绝，最后还是想到方鹤，才勉强点头答应。 好在他刚刚脑子里都是紧张和害怕，不然就这个状态被方鹤这样亲，怕是得直接亲出反应，那就丢人丢大了。 在确认不需要重拍之后，工作人员重新收拾了一下现场，准备补拍一下特写镜头。 拍特写的时候不需要再脱衣服，基本上都是一些肢体动作，也不需要什么情绪，只需要做一下之前的动作就好了。 其他的倒还好，就林眠生被勾走内裤的那段，即便他现在是穿戴整齐的，但方鹤趴在他身上，用脚尖勾走他内裤的这个动作，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面红耳赤，就连看都不敢看方鹤一眼。特别是他好像还听到了方鹤的笑声，只是声音太轻，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第18章 林眠生发现一件事，最近的几次亲热戏，他没有在方鹤嘴里尝到香烟的味道。除了苞米地那场，因为是戏里要求的。 这个问题一直梗在他心里，总是想去问，却又怕是自己多想了，徒添失望。 膝盖上的伤也已经好了，就剩一点疤盖在上面还没掉，只不过新长出来的皮肤颜色有些淡，拍摄露腿的画面还是要靠后期处理一下。 林眠生从浴缸里站起来，伸手拿过挂在一旁的浴巾披在身上，刚从卫生间出来，床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走过去看了眼，见是傅维，便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放床上。 傅维的语气听起来还挺开心，说黎高明提前进组了，让林眠生晚上过来一起吃饭。 听到这个消息林眠生愣了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黎高明是谁，看了眼时间，穿衣服的动作停下来，对他说：“好的，我知道了。” 别看林眠生进组拍了这么久，实际上在这部电影里，顾成才是主角。顾成是城里人，出国留过学，自然是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待一辈子的，他在周童家只住了一个多月，家里就来人要接他回去了。 而过来接他的人，就是黎高明扮演的哥哥顾锋。 林眠生知道黎高明，比方鹤还要再大五岁，拍过不少经典电影，据说和方鹤的关系还不错，算是朋友，媒体经常拍到两人一起出去吃饭。 不知怎么的，林眠生突然就有些不开心。 他在行李箱里翻了老半天，选了套黑白拼接色的休闲装，上衣的左肩那儿开了道口子，露出一小截皮肤，下面是条宽松的中裤，长度大约到膝盖那儿，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腿。右边大腿上挂着条银色细链，从口袋一直连接到后腰带上，再配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看起来年轻又富有活力。 林眠生又拿了条银色项链戴在脖子上，头上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左边的耳朵上还戴了个镶着钻的纯银耳骨夹，和平时那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这样一番打扮后，林眠生看了眼时间，便直接出门了。 没想到的是，林眠生竟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包间里只有三个人，傅维、方鹤，还有刚进组的黎高明。 林眠生推门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而林眠生也发现，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一副很平常的打扮，这只刚迈进包间的脚，突然就想收回去了。 傅维向他招手，喊他过去，“小林到了，快过来坐，就差你一个了。” 林眠生硬着头皮上前。 傅维转头对黎高明道：“这是林眠生，也就是我们的‘周童’。” 林眠生连忙伸出手，弯着腰喊人：“黎哥你好，我是林眠生。” 黎高明跟他握了下手，笑着点头，“黎高明。” 林眠生舔了舔唇，又喊了声“傅导”，转头看向方鹤，微微点头，“方老师。”最后才坐下来。 黎高明是那种很亲切的长相，就像是小说里那种邻家大哥哥，温和有礼，脸上总挂着一抹笑。他看着林眠生，开玩笑地说：“怎么喊方鹤就叫‘方老师’，轮到我就是‘黎哥’了？区别对待啊你。” 林眠生闻言脸色涨红，看了眼方鹤，又看向黎高明，两只手在桌下紧紧地绞在一起，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不起，黎老师。” 黎高明被他的反应逗笑，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就跟你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你就喊我黎哥就好，听着显年轻。” 林眠生捂着嘴咳嗽两声，借机将帽子往下拉了拉，又喊了声黎哥，露在外面的耳朵却红得像是要滴血。 方鹤看到林眠生耳朵上多出来的耳骨夹，眼神微暗，转头看向黎高明，说道：“先吃吧，一会菜要凉了。” 这顿饭林眠生吃得很不是滋味，黎高明一看就和傅维还有方鹤很熟，聊的话题也多是一些他不了解的，他根本就插不上嘴，只低着头一个劲地低头吃菜。 偏偏黎高明还喜欢逗他。 “小林你刚刚戴的那个帽子不错，哪买的？我也想买一个。” 林眠生看了眼被自己摘下来的帽子，皱眉想了想，抱歉地道：“这个是我妈出去玩的时候给我带的，黎哥你要是喜欢，我回去问一下，明天告诉你。” 过了会儿，黎高明又说：“小林你耳朵上的那个耳骨夹戴着会疼吗？我之前也想买的，但是看网上说戴了会疼，就一直不敢买。” 林眠生摸了摸耳朵，说：“哦，戴久了是会有点不舒服，所以我也很少戴，黎哥你要是喜欢的话别戴太久就好。”说完他下意识往左边看了眼，却正好和方鹤的眼神对上，又立马撇过头，脚趾用力地抠抓着鞋底板，感觉都要抽筋了。 黎高明突然问林眠生：“小林会喝酒吗？要不要来一杯？” 林眠生是爱喝酒的，闻言下意识就要点头，可不知怎么的，转头看了眼方鹤，见他微蹙着眉，轻咳一声，摆了摆手道：“不了吧，我酒量差，喝一点就会醉，黎哥你们喝就好。” 黎高明笑了起来，给他倒了半杯红酒，说：“没关系，喝一点没事，醉了我们送你回去。” 林眠生看了眼方鹤，见他正看着黎高明，犹豫了一下，端起酒杯，对黎高明笑道：“谢谢黎哥，我敬你。”说完便仰头将酒喝完。 黎高明单手撑着下巴，也不拦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林眠生喝完酒，对傅维说：“你还真别说，咱们小林长得还真有周童那个味儿，又乖又可爱。” 说完他又给林眠生倒了半杯。 林眠生闻言刷一下又红了脸，说了声“谢谢黎哥”，又低头喝了口酒。 酒过三巡，菜也吃差不多了，傅维正和黎高明还有方鹤说着电影上的事，林眠生听不懂，乖乖地坐在旁边。 他感觉有些醉了，两只手拿着杯子轻轻晃动着，紫红色的酒液在被子里来回摇曳，在灯光的照射下莫名带了点暧昧的颜色。他用余光瞥了眼方鹤，见他嘴角微勾，平时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也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突然就有些嫉妒了。 方鹤还从来没在他面前这么放松过。 傅维和黎高明是坐方鹤车来的，林眠生是自己开车来的，四人都喝了酒，就叫了两个代驾过来。 黎高明和傅维都喝醉了，两人正哥俩好地一直在那划拳玩闹，方鹤嫌他们吵就坐了林眠生的车。 回去的路上，林眠生把脸贴在车玻璃上，感觉连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热得他浑身难受，只想把自己丢进冰水里泡一泡。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过敏了，身上有点痒，却也不记得刚刚吃了哪些。 第20章 这时车子一个急拐弯，林眠生没坐稳，竟是直接往旁边倒了下去，正好撞在方鹤身上。 前面的代驾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刚刚突然窜出来一只猫。” 方鹤没说什么，转头看着林眠生，伸手将他扶起来。 林眠生连顺着方鹤的力道坐直身子，却因为动作太快，头一晕，又倒了下去，这次更是从方鹤肩上滑了下来，倒在了他的腿上。吓得他酒都快醒了，连忙就要爬起来，“对不起方老师。” 方鹤却按住他，说：“没事，你躺着吧，也能舒服点。” 或许是林眠生已经醉了，他竟然觉得方鹤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温柔，闭了闭眼，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车子里很安静，除了隐隐的发动机声，就只剩下了空调吹风的声音。 方鹤垂眸看着腿上的林眠生，突然伸出手，轻轻拨了下他左耳上的耳骨夹，问道：“你平时都喜欢戴这些吗？” 见林眠生的耳朵被夹得已经有些红了，他十分自然地轻轻揉了起来。 好在林眠生的耳朵本来就热得发烫，此时就算方鹤再怎么揉，也不会再变得更烫了。林眠生被揉得舒服，干脆直接将耳骨夹拿了下来，攥在手上，说道：“没有，就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才会戴。” 然后方鹤就没说话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就这样揉着，略微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剐蹭着林眠生的耳廓，舒服中又带上了淡淡的痒，这种痒意从耳朵发散出去，流经四肢百骸，最后弄得他浑身都痒，就连心尖也跟着痒了起来。 林眠生被揉得浑身痒，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挠了挠手背，身上越来越痒。他不知道还有多久才到目的地，车子里太安静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无数倍。 方鹤又问道：“除了和朋友出去玩，还有什么时候会戴？” 还有什么时候会戴？林眠生心想自己总不能说去见情敌的时候会戴，于是他说：“去见重要的人的时候吧。”毕竟方鹤现在对他确实很重要。 方鹤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嗯”了一声，又说：“你今天穿得很好看，很适合你。” 林眠生闻言眼睛一亮，转了个身仰躺在方鹤腿上，两条腿弯曲着踩在座椅上，问道：“真的吗？” 方鹤将手抽回来，笑了下，说：“嗯，很好看。”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也是为了见重要的人吗？” 林眠生想了下，觉得这么说也没问题，他看着方鹤的眼睛，笑着说道：“嗯，我专门挑了很久。”他摇了摇手上的鸭舌帽，又指着脖子上的项链，献宝似地说：“都是专门挑的，方老师觉得好看吗？” 方鹤看着林眠生脖间的项链，又将视线移向露出一半的锁骨，微微笑道：“好看。” 林眠生心满意足。 等林眠生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傅维和黎高明已经到了，方鹤看着旁边的车，对林眠生说：“上楼吧，今晚你要早点睡觉。” 林眠生感觉头晕晕的，应了一声，跟在方鹤身后。 等电梯的时候，方鹤突然问他：“知道傅维为什么要喊你过来吃饭吗？” 林眠生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方鹤，摇了摇头。 方鹤说：“黎高明这人清高，最见不得资方塞人进来，拍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挑对方的刺，这也是他这么多年还一直在原地踏步的原因。” 林眠生意识到方鹤是在说他。 这时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方鹤按下十楼的按键，电梯门关上。 他对林眠生说：“你的努力傅维一直都看在眼里，这顿饭其实就是傅维在告诉黎高明不要耍性子，也是想让你在他面前刷刷好感。”说罢他停顿了一下，说：“看起来效果不错，黎高明挺喜欢你的。” 十楼到了，林眠生跟着方鹤出去，惊讶地问道：“真的吗？我还以为黎哥不喜欢我呢。” 其实他也注意到了，黎高明总是在有意无意地针对他，如果换作之前，他可能还真会直接甩脸色，可今天方鹤在这，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那些。 方鹤停下来，转头看着林眠生，笑了下，说：“真的。” 林眠生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方鹤说：“好了，你快回去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林眠生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到了房门口，他点点头，看着方鹤，心里有许多个问题想问，最后却还是一个都没问出来，对方鹤说了声晚安，就回房了。 第19章 顾锋是来带顾成回去的，周童不知道这件事，爸妈没跟他说，顾成也没跟他说，他只知道顾锋要和顾成住一间房，他没办法过去找顾成了。 中午吃过饭，周童躺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好一会，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他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去洗把脸。 结果他这边刚出门，就被一只手从后面捂住嘴巴，他吓了一跳，连忙就要挣扎，却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别动，是我。” 周童瞬间就不动了。 顾成带周童回了房，反手将门关上，然后拉着周童就亲了上去。 周童踮起脚尖，伸手抱着他的脖子，急切地回应着。一吻结束，他被顾成压在床上，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轻声问道：“成哥，你怎么来了？” 顾成把手从周童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捏着他的腰，笑了一声，反问道：“你不希望我过来？” 周童连忙摇头，“想的！我想你过来！我已经好几天都没亲你了。” 说完他又笑了起来，抬起头亲了下顾成的嘴唇。一下还不够，他一连亲了好几下，直到把顾成嘴巴上亲得全是口水。 顾成嫌他烦，抓住他的双手不让动，从周童身上翻下来，躺在旁边，闭上了眼睛，“别闹了，赶紧睡觉，下午我还要干活。” 周童以为他过来是要做点什么的，惊讶地问道：“成哥你不跟我做/爱吗？” 顾成被他噎了一下，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才多大年纪，一天天的就把做/爱挂在嘴上，也不害臊！” 周童说：“可是我就是想跟你做/爱啊。”他从床上爬起来，趴在顾成身上，笑着看他，“我想每天都能跟你做/爱。” 顾成捏了下他的屁股，笑骂道：“小/骚/货。” 周童扭了下屁股，问他：“成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做啊？” 顾成把他推到旁边，转过身，背对着他，低声斥道：“快点睡觉，再不睡我就回去了。” 周童有些失望，但他更希望能和顾成待在一起，“哦”了一声，连忙躺好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周童睁开眼睛看着顾成，抿了抿唇，从后面抱住他，又用脸在上面蹭了蹭，就算被热得浑身冒汗也不肯松手。 “又怎么了？”顾成问他。 周童睁开眼睛，用指尖轻轻勾弄着顾成的后背，垂着眼睛说：“成哥你再亲我一下吧，不然我睡不着。” 顾成翻了个身，直接按着周童的脑袋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然后将他按在自己怀里，斥道：“快睡！” 自从黎高明进组，周童的戏份开始变得越来越少，于是林眠生的空闲时间也越来越多。他知道，很快周童和顾成的故事就要在这里结束了，这让他有些害怕，他怕自己和方鹤的故事，也要结束在这里。 林眠生喝了口水，想去找方鹤，看了一圈，却连方鹤的影子都没找到，只看到了在那整理东西的杜文星。 他总觉得杜文星不喜欢他，所以平时也不会主动去和杜文星说话，可他刚和方鹤拍了那样一场亲密的戏，结果戏刚拍完，方鹤就不见了，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特别想和方鹤说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找了杜文星。 他走到杜文星面前，问他：“你知道方老师在哪吗？我有点事想找他。” 杜文星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用手指了个方向，“方哥和黎哥出去了。” 和黎高明？林眠生愣了下，对杜文星说了声谢谢，转身朝着杜文星手指的方向去了。 黎高明和方鹤正在周童家房子后面的一个小土坡上聊天，林眠生过去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迈出去的脚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背靠着墙，躲在了后面。 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烟味，林眠生刚没注意，也不知道是谁在抽烟。他靠在墙上，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用脚尖轻轻拨弄着。 他听到黎高明问方鹤，有没有看刚刚他们拍的那段戏，黎高明还说，戏里他看方鹤的眼神，很明显就不像是演出来的。 林眠生突然就紧张起来，他屏住呼吸，脚上的动作停住，想要去听方鹤是怎么回答的。可他等了半天，方鹤却什么都没有说。 而这个问题，直到很久以后，当林眠生躺方鹤怀里看这部电影时，他才终于得到了答案。 最近顾成对周童越来越好，也越来越有耐心，可周童非但没有感到开心，反而还越来越害怕，他迫切地想抓住什么。 第21章 这天中午，顾锋不知道去哪了，爸妈也去了舅舅家谈事情，家里就只有周童一个人。 顾成干完活回来，浑身是汗，腿上还沾着泥巴，看起来脏脏的。 周童连忙跑过去扑进顾成怀里，他闻到顾成身上的汗臭味，皱了皱鼻子，说：“成哥你身上好臭。” 顾成故意板着脸，佯作生气，“你嫌弃我？” 周童以为顾成真生气了，连忙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着急地解释道：“不嫌弃不嫌弃，我不嫌弃成哥！” 顾成被逗笑了，拍了下他的屁股，转身就去打水，“我去洗一下。” 厨房里还有早上吃剩的稀饭和馒头，顾成拿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台旁就直接吃了起来。周童早饭吃得迟，现在还不饿，就坐在旁边看顾成吃。 厨房很小，一个人在里面尚且还有些转不开身，现在两个人在里面，就显得特别拥挤，再加上外面天气热，闷在里面身上全都是汗。 顾成喝了口稀饭，把碗放在台子上，用筷子夹了点咸菜放馒头上，一口咬下去。他问周童：“你真不饿？” 周童摇了摇头，抱着膝盖看他，“不饿，我才吃过一会儿。” 顾成看着周童细瘦的胳膊和腿，微微蹙眉，又喝了口稀饭，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问道：“你想吃什么？要不我给你做点？” 周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因为顾成来他们家还从来没做过饭，“成哥你会做饭吗？” 顾成摇摇头，说：“我不会做饭，但是我可以给你下点酱油面。” 周童突然就觉得有些渴，他吞了吞口水，两只手紧张地绞着衣摆，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顾成说：“好，你等我吃完。”说罢他加快速度，三两口将馒头和稀饭吃完，站起来去给周童下面。 周童连忙上前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成哥，我不想吃这个面。”说着他又抬起头，踮起脚尖亲着顾成的嘴唇，眼睛里全是急切和渴望。 顾成一瞬间就明白了周童的意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俯下身双手托着他的屁股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大步往屋里走。 接下来就是林眠生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也是他在这部戏中，和方鹤的最后一场亲热戏。 第一次和方鹤拍亲热戏还是在一个多月前，那时候的林眠生还什么都不懂，只是想证明自己，却因为双方没有沟通好，导致他在被方鹤亲了之后直接吐了出来。后来他被方鹤带着慢慢入戏，对方鹤的感情也开始变质，于是他从最初的抗拒，到现在开始变得急切，就像现在的周童，他急切地想要和方鹤做点什么。 林眠生意识到自己现在演起来肯定会让人看出什么，所以他不想场上有那么多人，和傅维商量了一下，开始安排清场。 傅维没多想，对林眠生说：“这里周童是一种献祭的心态，虽然没人跟他说，但他的潜意识已经察觉到了顾成要走，所以他拼命地想要挽留他。” 林眠生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傅维又转头对方鹤说：“你经验足，我就不多跟你说些什么了，多带带小林。” 方鹤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的。” 周童被顾成用力扔在床上，他的力气很大，动作很粗鲁，周童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成压在身下。他两只手被顾成按在头顶，衣服也被掀到了胸口上，顾成俯身趴在他身上，用力吮吸着他的胸膛。 他仰着头，用力喘息着，整个身体都因为顾成的动作而轻轻颤抖着，突如其来的痒意顺着他和顾成相贴的地方向着周围蔓延开来，他控制不住地哼出声，两条腿下意识地蹬踹着，然后被顾成死死压住。 在这里，镜头给了林眠生一个面部特写，将他此时的沉醉难耐的表情全都拍了进去。旁边傅维看着屏幕里的林眠生，突然就明白林眠生为什么要清场了，脸色有些难看。 顾成却突然松开周童，闭上眼靠坐在一旁喘气，或许是良心发现，他这几天并不想和周童做些什么。毕竟他马上就要走了，以后也不会和周童见面，而周童也会在父母的安排下结婚生子，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周童从床上坐起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慌乱而又急切地问他：“成哥？你为什么不做了？” 顾成睁开眼，摇了摇头，“我下午还要干活，一会儿没力气了。” 这不是顾成第一次拒绝他，周童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只感到了害怕，他用力抓着顾成的手臂，整个人都在发抖，几乎是在哀求他：“成哥，求求你，求求你了……” 顾成怒了，一把推开周童，低声吼道：“我说了不做就是不做！周童你就非要这么下贱吗？上赶着给男人草？！” 周童手上的动作顿住，泪水瞬间从眼眶里滚落，他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一样，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却依旧执着地说道：“没有，我没有，我只想和你这样。” 顾成此时心下不耐烦到了极点，他低声骂了句脏话，再一次推开周童，下了床，头也不回地道：“别来烦我！” 第20章 林眠生做梦了，梦里他又回到了那间老旧的屋子，他想留下方鹤，可方鹤却用力将他推开，林眠生被推倒在地上，却还是执着地求方鹤不要走，可方鹤却说，他是个不要脸的贱货，让他滚，不要再来烦他。 然后林眠生就被吓醒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哭了。 梦醒之后，剩下的就是无尽的空虚和怅然。 那一整个晚上，林眠生都没有再睡着。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林眠生一闭上眼睛，就又回到了那间老旧的屋子，他发现自己好像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这导致他在接下来的拍摄中根本就进入不了状态，拍得磕磕绊绊，就像是回到了最开始，所有人都陪着他一遍遍地重来。 林眠生手上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几个窝窝头，他走到田边，看着正在地里干活的方鹤，心里蓦地一紧，下意识撇开了脸。 不用傅维喊停，林眠生就主动说道：“对不起，再让我缓一会儿吧。” 说完他也没管别人说了什么，径直回了棚子，拒绝了小刘递过来的毛巾和水，坐在小板凳上，弯腰抱着自己，将脸埋在膝盖里，然后哭了。 他突然就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过来拍这部戏，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走，后悔听了方鹤的话，后悔自己入了戏。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就算是在家里撒泼打滚，也绝对不会拍这部戏的。 他就这样默默地哭着，也没什么声音，只是心里难受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揪紧了，难受得他就连每一次呼吸都觉得胸口在发痛。 突然，他感觉有人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林眠生微微一怔，抬起头，看到方鹤正站在自己面前。 方鹤神色依旧是平静的，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触动他的情绪，却在看到林眠生脸上的泪痕时微微有些动容，声音也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怎么一个人在这哭了？” 林眠生连忙擦了下脸上的泪水，摇摇头，没说什么。 方鹤默默地看着林眠生，然后单膝蹲在他面前，平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是因为我将你推开了吗？” 林眠生眼神闪烁，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 方鹤又问：“还是说，因为我骂了你？跟你说的那些话？” 听到这话，林眠生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巨大的悲戚，然后眼泪就再一次涌了出来。他抬起手臂擦了下眼睛，却发现不论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于是在擦了好几下后，他终于还是放弃，低着头，任由自己就这么在方鹤面前哭着。 方鹤伸手擦了下林眠生脸上的泪水。 林眠生撇开脸，想要将方鹤推开，却被方鹤握住了手腕，下巴也被方鹤紧紧捏住，他被迫抬起头，看向方鹤。而也就是这么一个对视，林眠生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委屈、难过，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埋怨就这么交织在一起，他连忙垂下眼睛，挣扎着想要从方鹤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方鹤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强硬，他沉声喊道：“林眠生！” 林眠生心里一突，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方鹤说：“抬起眼睛，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 林眠生心里一紧，紧抿着唇，抬眼看向他，然后在方鹤严肃的眼神中轻轻地“嗯”了一声。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泪水再一次决堤。 方鹤看向林眠生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复杂，他轻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伸手将林眠生抱进怀里，“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林眠生瞬间怔住。 方鹤说：“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这句对不起，是顾成对周童说的，还是方鹤对林眠生说的？林眠生嘴唇轻颤，最后还是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 他分不清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方鹤还是顾成，他也弄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属于周童的，还是属于他自己的。他只是咬着唇，颤抖着抓住方鹤胸前的衣服，顺着他的力道，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第22章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方鹤说。 林眠生意识到，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于是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着哭出了声。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林眠生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心里也没那么难过了，他意识到自己和方鹤之间的暧昧距离，连忙起身，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方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方鹤松开手，摇了摇头，“应该跟你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注意到你的情绪，让你一个人难受了这么久，抱歉。” 闻言林眠生心里又是一紧，他将那些复杂的心思藏在心底，连声道：“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和方老师没关系。” 方鹤笑了下，对他说：“我会去和傅导说，将这场戏改到明天，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早点睡，把状态调整好。” 林眠生有些担心，怕耽误剧组进度，问道：“这样没关系吗？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应该没问题。” 方鹤站起来，伸手揉了揉林眠生有些凌乱的头发，意有所指地道：“没问题吗？可是这时候的周童可不会像你一样哭鼻子，还把眼睛都哭肿了。” 林眠生脸一热，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方鹤接过杜文星递给他的奶茶，又问道：“你喜欢喝奶茶吗？” 林眠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抬头见方鹤正看着自己，点了点头，“嗯，喜欢的。” 于是方鹤将手上的奶茶递给林眠生，微微笑道：“那就喝点奶茶，这样心情也会好一点。” 林眠生站起来伸手接过，低头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一点，“谢谢方老师。” 方鹤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好，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眠生问：“那方老师呢？还要继续拍吗？” 方鹤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人群，说道：“嗯，我和黎高明还有其他戏份要拍。” 林眠生顺着方鹤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人群中的黎高明，眼神暗了暗，又低头吸了口奶茶，装作不经意地道：“没关系的，我在旁边等你们拍完。” 方鹤突然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林眠生。 林眠生心里一突，捏紧了奶茶杯，补充了一句：“顺便也可以多学点东西。” 过了许久，方鹤才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不是林眠生第一次看方鹤演戏，却是他第一次从监控屏幕里看方鹤演戏。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抬头就能看到他，近在咫尺，可从屏幕里看的时候，又突然觉得他好像离自己很远，有种他们不在一个世界的错觉。 傅维问他：“看出什么了吗？” 林眠生犹豫了一下，对他说：“方老师的演技很好。” 傅维笑了起来，说：“我第一次看到方鹤的时候，也是从这样一个小屏幕里。” 林眠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傅维竟然会主动和他说方鹤的事情，“那应该是很早之前了吧？” 傅维点点头，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对他说：“那时候我在拍《城下》，需要很多群演，方鹤在里面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 《城下》是傅维的其中一部代表作，同时也是方鹤第一次摆脱群演的身份，第一次有了说台词的机会。这些都是林眠生在网上看到过的，被营销号翻来覆去地说，他都快背下来了。 可林眠生还是有些好奇，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傅维呵呵笑道，“然后我发现，方鹤是这些群演里，唯一一个在认真演戏的人。” 林眠生不懂，“唯一一个认真演戏的？” 傅维叹了口气，说道：“很多群演都是来混工资的，反正镜头也拍不到，根本就不会认真。可方鹤不一样，不管能不能拍到他，他都在认真表演，而也就是镜头那么随意的一扫，让我在里面看到了方鹤。” 说完傅维冲前面喊道：“停，黎高明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擅自改戏！再来一遍。”在重新准备的时间，他看向林眠生，神色复杂地对他说：“方鹤能走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林眠生眼神微闪，点头表示理解。 但傅维的表情却更复杂了，他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林眠生就一直跟在傅维身边，也不做什么，只是看着监控屏幕里的方鹤，偶尔听傅维讲两句方鹤以前的事。 他发现自己对方鹤的了解全都是从网上看到的，其实他根本就不了解方鹤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突然就有些挫败，感觉自己这一个多月好像什么也没做好，不管在哪方面，都没有一点进步。 又是一场戏拍完，黎高明过来看到林眠生手上的奶茶，吹了声口哨，问道：“小林你什么时候买的奶茶？天这么热也不知道给你黎哥带一杯？” 林眠生下意识看了眼方鹤，见他正和杜文星说着话，转头对黎高明说：“黎哥想喝什么？我来点外卖。” 黎高明定定地看着林眠生，突然笑了起来，“跟你开玩笑的，怎么可能让你来点。”说着他叫来自己的助理，说道：“你去点一下片场人头，给大家都点杯奶茶，就买小林喝的这家。” 第21章 第二天的拍摄很顺利。 于是很快，在第三天的时候，林眠生也迎来了自己在这个地方的最后一场戏。 顾成连着好几天都见不到人，不在家，也不在田里，他好像和顾锋忙着什么事，每天一大早就出门，一直到很晚的时候才会回来。周童就坐在门口等，可顾成总是和顾锋一起，就算周童等到了人，他也不敢上前去问。 直到某天晚上，顾成一人回来了。 周童眼睛一亮，连忙跑了过去，他想和顾成道歉，想让顾成原谅自己，可顾成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周童心里有些难过，但他没有放弃，主动追上顾成，拦在他面前。 顾成停下脚步，不耐烦地皱起眉，“周童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童抬头看着他，说道：“我想跟成哥道歉。” “道歉？”顾成眉毛皱得更紧了，“你跟我道什么歉？有病啊？” 说着便一把推开周童，径直往屋里走。 周童抿了抿唇，又追了上去，拽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顾成怒了，甩了一下没甩开，刚想说什么，侧头往门里看了眼，转过头低声吼道：“周童你神经病啊？” 周童被吼得脖子一缩，往后退了两步，难过得心尖都在打颤，却还是固执地抓紧他的手，小声道：“我就是想和成哥道歉。” 顾成都快被气笑了，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反手抓住周童，拉着他就往房间里去。 房间里很暗，只有隐隐的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顾成转身将门关上，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低着头点燃，用力吸了一口，背靠在墙上，不耐烦地道：“行，要道歉是吧？那你现在可以跟我道歉了。” 周童被呛得直咳嗽，却又不敢太大声，只捂着嘴闷闷地咳着，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香烟味太呛鼻了，他咳着咳着竟然还停不下来了，弯着腰缓缓蹲了下来，咳得身体一颤一颤的。 顾成心里愈发烦躁，他猛地吸了口烟，然后反手将香烟摁灭在墙上，俯下身抓着周童的衣服就把他给拎了起来，骂道：“周童我说你到底——”话还没说完，他就借着月光，看到周童满脸泪水。 周童抬手抹了下眼泪，拼命地想忍住不哭，却怎么也止不住，哭得一抽一抽的，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对，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那，那样了，我再也不会，缠，缠着你了，对，对不起，成哥你，你不要，不要不理我。” 顾成突然就沉默了。 周童就这样哭着，声音压抑又痛苦。 过了会儿，顾成缓缓松开手。 周童不停地抹着眼泪，单薄的身躯哭得一颤一颤的，在这个燥热的夏夜哭得人心烦意乱。他不敢去看顾成，他知道自己现在很难看，但是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受不了顾成不理他，每次看到顾成冷漠的表情，他的心里就像是有一把刀子在上面割，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偏要将他整颗心给活刮了个干净。 顾成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捏着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最后也还是没拿出来，他伸手抓住周童的肩膀，将他按进自己怀里。 “不哭了。”他说。 这场戏的最后一幕，就是周童在这个闷热狭窄的屋子里，被顾成按在怀里哭。而林眠生在乡下的戏份，也终于杀青了。 傅维做了个手势，率先走了出去，其他人也默默地跟着出去，大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方鹤和林眠生两个人。 戏已经拍完了，方鹤却没有松开林眠生，他像之前一样，轻拍着林眠生的后背，直到林眠生哭够了，从他怀里离开。 第23章 林眠生从刚刚的情绪里缓过来，揉了揉哭肿了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方鹤，突然那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我怎么感觉我最近总是在哭，感觉我都要哭成泪人了。” 方鹤垂眸看着林眠生，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他说：“辛苦了。” 闻言林眠生眼睛一热，又想哭了。他突然就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付出和努力，全都是值得的。 他摇了摇头，对方鹤说：“谢谢你，方老师。” 方鹤笑了下没说什么，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便转身出去了。 属于林眠生的戏份到这里暂时结束，从明天开始主要就是方鹤和黎高明的戏份了，等这里的戏拍完，剧组就会转移阵地，直接去影视基地进行后续的拍摄。因为后面还有点林眠生的戏份，所以林眠生也会跟着一起去。 导演原定是优先拍摄林眠生的戏份，可林眠生却在第二天找到傅维，跟他说想把自己的戏挪到后面。 傅维神色复杂地看着林眠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问道：“你爸妈知道吗？” 林眠生眼神闪烁，下意识撇开眼，说道：“跟他们提过一点。” 傅维点点头，对他说：“这样吧，我先给你放一个星期的假。”见林眠生想拒绝，他连忙道：“先别急着拒绝，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你的戏份了，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到时候我给你发地址，你直接去影视城找我们。” 林眠生张了张嘴，虽然心里有点不愿意，但他也知道傅维是为自己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傅维故意板起脸说：“但是你回去可别吃太多，还要少吃点，不然到时候就别怪我强制性要求你减肥了。” 林眠生想到自己上次请假回家，回来之后直接胖了五斤，被傅维强制减肥，一连吃了一个星期的西兰花加鸡胸肉，他顿时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说道：“傅导放心，我一定会控制饮食。”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林眠生敲响了方鹤的房门。 对比之前的几次，这次林眠生的心情很平静，没有紧张，没有尴尬，也没有不情愿和委屈，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方鹤，对他说：“傅导给我放了一星期的假，我想在回去前请方老师吃顿饭。” 方鹤看起来像是刚洗过澡，穿着浴袍，头发上还滴着水，他静静地看着林眠生，过了会儿，说道：“你等我下。” 林眠生背靠着墙等方鹤，正好这时候黎高明从电梯那边过来，林眠生连忙站直身子，对黎高明点了点头，“黎哥。” 黎高明看了眼方鹤的房门，笑着问道：“等方鹤呢？” 林眠生也跟着看了眼，总觉得这话被黎高明问出来就有些奇怪，但还是“嗯”了一声，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劲，补充了一句：“我明天早上要回去了，想请方老师吃顿饭。”想到现在的时间点，他又改口道：“吃夜宵。” 黎高明挑了挑眉，问他：“怎么光请方鹤吃，不请我吃？” 这话问得林眠生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解释道：“方老师在拍摄的时候帮了我很多……当然黎哥也是。” 黎高明非常夸张地“哦”了一声，故作认真地点点头，重复道：“帮了你很多。” 林眠生被他说得更尴尬了，总觉得黎高明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不过想到自己之前偷听到黎高明和方鹤的谈话，他又觉得黎高明应该是知道的。 就在林眠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旁边房门发出声响，方鹤换好衣服出来了。 方鹤换了身黑色的休闲装，身高腿长的，再加上最近拍戏黑了点，往那儿一站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他看了眼林眠生，又转头看向黎高明，问道：“什么事？” 黎高明看到他表情一愣，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小林在这就跟他打了个招呼。”说着他伸手揉了下林眠生的头发，对方鹤笑道：“口罩别忘了戴，万一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好好玩，我先回去了。” 林眠生看着黎高明的背影，抿了抿唇，有些不适地摸了摸头发。 方鹤看了眼林眠生被揉乱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转身往电梯那走，“走吧，想吃什么？” 林眠生愣了下，连忙跟上，和方鹤并排走着，有些兴奋地问道：“方老师有什么想吃的吗？” 方鹤说：“我都行。” 林眠生皱眉思考了下，试探性地问道：“就上次我们吃的那家川菜馆，街对面有家羊肉馆，要不去那里？” 方鹤转头看了眼林眠生，说：“行，开我车去。” 县城里人不多，现在也才刚刚九点，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娘招呼他们随便找地方坐。 林眠生扫了眼，选了最后排靠角落的位置，转头问方鹤：“方老师我们坐那里可以吗？” 方鹤点点头，走了过去。 林眠生连忙跟上。 因为晚上刚吃过不久，两人现在也不是很饿，林眠生看了眼菜单，点了个碳锅羊肉套餐。老板娘问林眠生要辣的还是不辣的，林眠生想都没想，就说要辣的。 方鹤闻言微微蹙眉，但也没说什么。 很快碳锅端上来，老板娘说再煮个十分钟就可以吃了。 林眠生闻着味儿就口水直流，邀功似的对方鹤道：“这家店在我们那儿也有，是连锁店，我经常去他们家吃夜宵，味道不错。” 这个座位在角落，周围也没人，方鹤摘下口罩，问道：“经常？是和朋友一起吗？” 林眠生点着头道：“嗯，有时候我们出去唱歌喝酒啊什么的，会玩到很晚，这家店是开通宵的，所以我们经常过来。”说着他又笑了起来，“不过那是在我们那，这个地方人少，估计不会开那么晚。” 方鹤眼神微闪，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岔开，看着盘子里的烧饼问道：“这两个烧饼是要烤着吃吗？” 林眠生轻轻“啊”了一声，连忙将烧饼一左一右放在锅两边的把手上烤，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道：“差点忘了，以前都是我朋友弄的。” 第22章 方鹤静静地看着林眠生没有说话，就在林眠生以为自己说错什么的时候，他突然笑了下，说：“看来你和你朋友关系很好。” 林眠生闻言下意识松了口气，忙笑道：“我年纪最小，所以大家都会比较照顾我。” 方鹤笑着看他，没说话。 这时羊肉煮好了，锅里发出咕嘟嘟的气泡声。 林眠生连忙从旁边拿了双筷子递给方鹤，“方老师，可以吃了，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方鹤看了眼飘着红油的羊肉锅，伸手接过，“谢谢。” 林眠生埋头吃着，时不时地会抬眼看一下方鹤，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方鹤吃饭，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豪门贵公子，一举一动看着都很优雅。不像他，总被何明宇说吃起饭来跟猪一样。 想到这林眠生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舔了下嘴角的油渍，想了想又从旁边抽了张餐巾纸擦了下嘴，坐直身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方鹤见状嘴角微微勾起，看了眼锅边挂着的烤烧饼，问道：“烤好了吗？我看都有些焦了。” 林眠生一愣，连忙擦了擦手，将两个烧饼拿下来，递给方鹤一个，“好了好了，方老师你尝尝，这个可酥可好吃了。”看方鹤咬了一口，他突然又有些紧张，小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方鹤将嘴里的烧饼咽下去，笑道：“味道不错。” 于是林眠生也跟着开心起来。 过了会儿，店里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防止有人认出方鹤，两人吃差不多就结账走了。 出去的时候林眠生摸了摸鼓胀的肚子，突然就有些不舍。他悄悄看了眼方鹤，想到明天就见不到他，顿时就难过起来，明明现在还没分开，他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方鹤的车子停在街对面，林眠生本来想说要不要在附近逛一逛，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这时方鹤准备拉车门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转头问林眠生：“刚吃过东西，要不要散散步，消消食？” 林眠生眼睛一亮，想都没想就点头道：“要！” 这个点街上的人多了起来，路边上架着许多桌椅板凳，大家都喝着酒吃着烤串，时不时还会发出阵阵笑声。 林眠生并排走在方鹤身边，不由得有些心跳加速，舔了舔唇，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尴尬。他垂眸看了眼方鹤垂在身侧的左手，手指微微张开，最后又握成拳头插进口袋。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就这样和方鹤手牵着手，就像寻常情侣那样，可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方鹤拒绝，于是兴奋的心情中又带了点难过。 前面就是大马路了，那边灯比较亮，人也会更多，于是林眠生对方鹤说：“方老师，我们从前面的小巷子里走吧。”为了显示出自己是在为对方考虑，他又补充道：“大路上人多，我怕有人会认出方老师。” 第24章 虽然方鹤脸上戴着口罩，可那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和那周身的气质，还是很容易让人注意到他。要是正好遇到粉丝，估计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方鹤转头看了眼林眠生，轻轻地“嗯”了一声。 巷子里就很安静了，还没有灯，特别黑，里面更是一个人都没有，两边都是那种老旧的住宅楼，偶尔传出几声狗叫。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和方鹤幽会，林眠生一时间又开心又难过，他犹豫许久，还是没忍住，出声道：“方老师……” 方鹤很快回道：“嗯。” 林眠生大脑飞速转动，又开始紧张起来，他张开双手在裤子两边擦了擦掌心里的汗，轻咳一声，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方老师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抽烟啊，这几次拍戏的时候我没闻到烟味。” 像是想到了什么，方鹤露在外面的眼睛弯了弯，又“嗯”了一声。 林眠生闻言更紧张了，他悄悄地吸了口气，又问：“方老师以前是喜欢抽烟的吗？怎么最近不抽了？” 话音刚落，方鹤突然停下了脚步。 林眠生心里一个咯噔，想着自己是不是问的太多了，心中后悔的同时又不能表现在脸上，他用力绷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眨了眨眼，说道：“要是方老师不想说也没关系。” 方鹤却说：“不是你说，不喜欢烟味的吗？” 砰的一下，林眠生感觉自己脑袋里炸开了花。他呆愣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虽然他也想过是不是因为这个，但他没想到方鹤竟然会这样直接说出来，这是不是代表着方鹤也是在意他的？最起码会在意他说过的话。 好在巷子里比较暗，林眠生就算整个人都红透了也看不出来，他宕机的大脑逐渐回过神来，低着头，有些害羞地轻轻“嗯”了一声。 方鹤笑了起来，神色柔和地看着林眠生，说：“走吧，该回去了。” 林眠生连忙应了一声。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这个小巷子的时候，林眠生看着外面的光亮，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不到方鹤了，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冲动，他停下脚步，然后在方鹤转过身来看他时说：“方老师，我喜欢你。” 巷子里很安静，前面马路上嘈杂的人群声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林眠生死死盯着方鹤，耳朵里全是心脏跳动的声音，他舔了舔唇，又重复了一遍：“方老师，我喜欢你。”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一瞬间，林眠生想了很多。他可能会被方鹤严词拒绝，也可能会收到方鹤厌恶的眼神，说不定方鹤以后会再也不理他，可即便如此，喜欢的心情就像是装满了水的杯子，突然间就满到要溢出来，再也装不下了。 他焦急且害怕地等待着方鹤的答案。 方鹤沉默地看了林眠生许久，突然抬起手，林眠生脸色一白，吓得闭上了眼睛，可那只手却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方鹤揉了把他的头发，温声道：“不早了，先回去吧。” 当方鹤收回手的时候，林眠生惊觉自己后背上全是冷汗，他看着方鹤走在前面的背影，咬了咬牙，连忙跟了上去，拦在方鹤面前，有些急切地对他说：“方老师，我喜欢你。” 方鹤停下脚步，看着林眠生，像是笑了下，说：“我想你可能是弄错了，你喜欢的只是顾成，可我不是顾成，你也不是周童。”说完他轻叹了口气，说道：“抱歉，是我不该教你入戏。” 说罢他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从旁边绕了过去。 林眠生呆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方鹤刚刚的话，他突然就有些茫然，又有些动摇，可最后他还是跟了上去，对方鹤说：“方老师，我觉得——” 这时他们出了那个静谧的巷子，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就全部钻进了耳朵，看着周围突然间多起来的人，林眠生咽下后面的半句话，沉默地跟在方鹤身边。 方鹤开车带他回了酒店，进电梯的时候林眠生鼓起勇气想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可电梯上到二楼的时候又进来一个人，手上拿着份资料，见到林眠生和方鹤后点了点头，喊了声：“方哥，小林哥。” 于是林眠生又只得作罢。 出了电梯，那人拐弯去敲了傅维的房门。 林眠生低着头跟在方鹤身后，然后在方鹤进门后迅速跟了上去，又快速把门关上。 方鹤皱起了眉，摘下口罩，有些严肃地对林眠生说：“走廊里还有人，你这样会被别人看到的。” “看到又怎样，我又不怕。”林眠生抿了抿唇，背靠在门上，死死堵在门口，抬头看着方鹤，他不死心地问道，“方老师，你为什么认为我喜欢的是顾成不是你呢？” 方鹤双手插在口袋里面，垂眸看着林眠生，开口道：“林眠生。” 林眠生心中一紧，依旧执着地看着方鹤，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握得很紧，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法庭上等待着审判的犯人，而方鹤就是他的审判长。 方鹤问他：“在拍这部戏之前，你认识我吗？” 林眠生说：“全国估计有一半的人都认识你。” 方鹤笑了下，又问：“那在这之前，你了解我吗？” 林眠生眼神闪烁，摇了摇头，“不了解。” 方鹤问：“现在呢，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吗？” 林眠生想说了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道：“不了解，不知道。”可随即他又连忙解释道：“可是这些并不影响我喜欢你，我也会慢慢去了解你。” 方鹤叹了口气，问他：“你都不了解我，又怎么知道我是个同性恋呢？” 听到这话林眠生瞳孔猛地一缩，所有的坚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脸色苍白地看着方鹤，瞪大了眼睛，像只受伤的小鹿。 方鹤右手在口袋里摸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他又很快顿住，对林眠生说：“不早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林眠生此刻浑身冰凉，脑袋里更是乱成了一团，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默认方鹤是同性恋，根本就没想过他到底喜不喜欢男人。他感觉自己现在很狼狈，狼狈地想要方鹤接受自己的喜欢，这种狼狈驱使着他赶快离开。 他垂下眼睛，咧开嘴笑了两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哑，“对不起，给方老师添麻烦了。” 方鹤沉默地看着他。 林眠生转过身想要开门，抬起手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他张开手，看到掌心里被指甲掐出来的红痕，闭了闭眼，又攥紧了拳头，转身看向方鹤，问道：“那方鹤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方鹤本能地就要说不是，可看到林眠生红了的眼眶，最后说出来的却是，“是。” 话音刚落，林眠生就上前抓住方鹤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然后仰头吻了上去，就像方鹤曾经亲吻他那样，强行撬开了牙关。 方鹤很快反应过来，后退了两步，猛地将他推开，擦了擦嘴唇，神色不定地看着他。 林眠生也没有反抗，被推在门上，笑着说了句：“是就好。” 第23章 回了家后，林眠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对方鹤的喜欢，到底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像方鹤说的那样，是周童对顾成的喜欢。 别看他在方鹤面前说得义正词严，可实际上他心里慌得一批。他承认，在方鹤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动摇了，并且一直动摇到现在，他怕自己是真的像方鹤说的那样，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想到方鹤那天晚上说的那声“是”，林眠生眼睫轻颤，打开了搜索框。 方鹤是一个十分低调的人，几乎从来不参加综艺，唯一的一次还是在六年前，为了宣传新剧。成名后，方鹤更是鲜少在大众面前出现，也就只有在电影发布会上才能见到他。 林眠生在网上看了半天，发现都是一些模棱两可的娱乐报道，有些甚至一眼假，说什么方鹤夜会女明星，可那篇报道上说的时间，林眠生正在和方鹤拍戏。林眠生撇了撇嘴，将网页关掉。 他很少会用微博，再次打开时发现自己的私信和后台都炸了，就连粉丝都多了好几千。但他没兴趣去看，直接从自己的关注列表点进方鹤的微博。 方鹤似乎很少发微博，上一条微博还是在一个半月前，看时间应该是刚进剧组那会儿，只发了两个字：到了，没有配图，也没有标点符号，甚至连地点都没带。 真是个无趣的男人，林眠生心想。 点开评论区，都是粉丝们的夸夸，还有叮嘱他不要太累，保重身体的，这条被顶到了热评第一。 林眠生又往下翻，发现方鹤是真的很少发微博，但是时间都很固定，基本上两个月一次，不出意外应该是公司要求发的。唯一能让他在固定时间以外发的微博，就只剩下了电影宣传。 方鹤微博设置了仅半年可见，林眠生翻了没一会儿就到底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第25章 从方鹤的微博退出来后，林眠生又在超话广场上翻了起来，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就在林眠生打算关掉微博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张照片，看起来像是偷拍，是方鹤和一个女人牵手的照片。虽然画面比较模糊，但林眠生一眼就认出了方鹤。 他心里一个咯噔，顺着这条微博去搜，然后找到了两年多前的一个大v爆料，说照片上的是方鹤的秘密女友。 两年多前，林眠生还在国外上学。 就在他还想继续去搜的时候，林笑笑过来喊他吃饭。 林眠生连忙退出微博，把手机扔到床上，跟林笑笑下楼了。 何明宇今天不在，家里除了保姆阿姨，就只有林笑笑和林眠生两个人。 吃饭的时候林眠生也是心不在焉的，心里想着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他抬头看着林笑笑，突然问道：“妈，你以前还拍戏那会儿，是不是花边新闻很多啊？” 林笑笑愣了下，虽然不明白林眠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笑着道：“那可不，你老妈我年轻时那可是话题女王，拍一部戏就要被媒体说换一个男朋友。” 听到这话林眠生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他又问林笑笑：“那你和我爸谈恋爱那会呢？我看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俩结婚了。” 林笑笑说：“那还不是你爸有钞能力，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别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呢？”说完她又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闻言林眠生心里又是一个咯噔，他勉强笑了下，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我刚刷微博嘛，看到好多八卦，也不知道真假。” 林笑笑给他夹了块糖醋排骨，笑着道：“就你妈我混迹娱乐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些八卦新闻最起码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假的。” 林眠生有些紧张地问道：“那还有百分之二十呢？” 林笑笑说：“大概率是真的。” 当天晚上，林眠生就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里，有人邀请他去参加婚礼，林眠生问是谁的婚礼，对方却什么都不说，只是让他过去。林眠生跟他说不想去，可画面一转，林眠生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一套西服，面前就是一扇洁白的大门。 旁边有人在推搡着他进去，林眠生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进去，然后他就看到了台上的方鹤。 方鹤从来没有笑得这样开心过，在看到林眠生的时候，对他点了点头，林眠生也跟着点点头，笑了起来。方鹤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对林眠生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 然后林眠生就被吓醒了。 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坐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可梦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却像是怎么都挥不去了，就算是梦醒了，胸口也是钝钝的疼。 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凌晨两点半，林眠生打开微信，在联系人里找到方鹤的名字，点开，发现他和方鹤的聊天框里还是上次杜文星送他回家时，他发的一句“谢谢”，而方鹤至今都没有回复。指尖在键盘上徘徊好久，最后还是退出微信，将手机扔到床上，打开灯从衣柜里拿了套干净的睡衣。 他现在想洗个澡。 大半夜这么一番折腾，于是第二天，林眠生很荣幸地感冒了。 夏天感冒是最难受的，空调开了嫌冷，不开又嫌热，断断续续，一直到林眠生休假结束那天，他还没有好。 傅维给他发的地址有点远，林眠生提前一天买了机票。第二天他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下飞机的时候人还迷糊着，看到过来接他的是小刘，心里还有点小失望，不过很快他就想到，自己都没跟方鹤说过什么时候到，又觉得自己的失望有点好笑。 小刘是前一天到的，正跟他说着这里的情况。 林眠生也没在听，窝在车后座，抱着手机来回划着，一会儿刷刷微博，一会儿看看视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些什么。 有当地的朋友知道他过来，说要请他吃饭，林眠生本来想说好，可字都打好了又被他给删了。他给对方回了条消息，说自己现在在剧组会比较忙，等有空再约。对方很快就回了个“ok”的表情，林眠生从聊天框退出来，犹豫半天，最后还是点开了方鹤的聊天框。 他给方鹤发了条信息：方老师，我已经到了。 虽然没想着对方会回，但等了半天没收到回信，林眠生还是有些失望。但让他再去问他现在又不敢，毕竟方鹤已经很明确地表示了他们两个没有可能。 “那为什么还要说自己是同性恋，不就是在给我机会嘛……”林眠生撇了撇嘴，不满地嘟囔着。 小刘没听清，问道：“小林哥你说什么？” 林眠生叹了口气，说自己困了，想睡一会。 本来只是个借口，可机场到影视城的距离有点远，林眠生又生着病，眼睛闭上后没一会儿还真的睡着了。 依旧是个噩梦，只不过这个梦太乱，林眠生只记得自己梦到了不太好的东西，睡醒后却想不起来具体梦到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心慌难受，还有点头晕。他坐直身子往车窗外望了一眼，“到了吗？” 小刘说：“到了，前面就是剧组订的酒店。”她看了眼后视镜，“小林哥是生病了吗？我听你声音好像有些哑。” 林眠生闷闷地“嗯”了一声，感觉自己好像感冒又加重了点。他看了眼车载空调，心想可能是刚刚空调吹的。 这里的酒店比小县城的要大上很多，也要豪华很多，原本林眠生还在想着傅维怎么舍得订这么好的酒店，直到他在酒店前台的宣传海报上，看到了“星蕴”两个字。 要是林眠生没记错的话，这是何明宇公司旗下的一个中高端品牌酒店。 于是林眠生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在小刘帮他办入住手续的时候，他悄悄走到旁边，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人，拨通了他的电话。 第二天下午，林眠生在片场见到了方鹤。 在林眠生的要求下，他的戏份被挪到了后面，所以说他其实是不用这么早来的，但林眠生想见方鹤，就算感冒加重了也还是执意过来。 这场戏是顾成找了个新的情人，对方是一个温润的青年，顾成一看到他就移不开眼，跟身边的朋友打了声招呼后，便端着咖啡走了上去。 在那个年代，咖啡还属于比较少见的东西，很多人都喝不习惯，顾成是留洋回来的，早就喝惯了这种东西，他穿着一身精致的西服，自来熟地坐在青年对面，笑得温和有礼。青年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两人聊得很开心，在这杯咖啡喝完的时候，顾成伸出手轻轻蹭了下青年的嘴唇，然后用一种很暧昧的眼神看着他，说，“上面有咖啡。” 双方显然都是同类人，于是青年在短暂的怔愣后，便对他说：“那你想帮我擦干净吗？” 饰演青年的演员叫魏煦，林眠生有印象，去年演了部古偶爆了，后面资源就一直很好，不过在这部电影里也就只能演一个小配角，连林眠生的戏份都比不上。 可即便如此，林眠生在看完这场戏后，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生气。又或者准确点来说，叫作吃醋。 傅维在旁边看完刚刚拍摄的内容，喝了口茶，看了眼方鹤，又看向站在方鹤对角线的林眠生，在犹豫了片刻后，对林眠生招招手，喊他过来：“小林，你来。” 林眠生抿了抿唇，最后看了眼方鹤，走了过去，“傅导你找我？” 傅维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对他说：“你现在可以上吗？我想要你现在的情绪。” 第24章 这是一场时间线比较靠后的戏，周童在得知顾成离开之后，他一个人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去找顾成。 其中经历的各种艰辛自不必多说，可周童没想到的是，他找到的不是顾成，而是街边报纸上那则醒目的花边新闻。 周童是不识字的，但他认得人，他非常肯定照片上的那个人是顾成。顾成穿着一身帅气英俊的西装，身边站着一个和他看起来十分般配的女人，女人穿着洁白的纱裙，正温柔地挽着顾成的胳膊，笑容淡雅而又自信。 他问商贩照片上的人是谁，可商贩只是用一种奇怪又不屑的表情看着他，跟他说，这是周家的二公子，人家要结婚了。 那一瞬间，周童只觉晴天霹雳，过往的记忆飞速闪过他的脑海，他发了疯似的往前跑，想要去找顾成问个清楚。可他又不知道顾成在哪，只是漫无目的地跑着，或许是上天垂怜，当周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的时候，他找到顾成了。 和照片里一样，顾成穿着帅气的西装，英俊有礼，只是他身边的女人换上了一套淡粉色的漂亮洋裙，明艳动人。 即将脱口而出的“成哥”两个字被硬生生地掐断在喉咙里。周童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顾成还可以这样温柔，这样有耐心。 嫉妒如同草原上的野火一般飞速燃烧着，可燃烧的尽头，则是一片荒芜。 第26章 这场戏林眠生没有一句台词，所有的情绪都要通过他的肢体语言和表情传达出来，对林眠生这样的新人来说是十分困难的。也正是如此，傅维才会在犹豫许久后还是选择让林眠生上，而林眠生也非常惊喜地一遍就过。 戏已经拍完了，林眠生却仍坐在地上，他抱着双腿，把头埋在膝盖里。周围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被他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情绪感染。 方鹤见状想要上前，却被傅维拦住。 傅维看着林眠生，对他说：“如果你无法给他回应，就不要再过去打扰他。”他叹了口气，“小林后面的几场戏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让他保持这种情绪会更好地入戏。” 方鹤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最后也只是站在原地看了林眠生许久，直到林眠生缓过来之后，才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这部戏的所有人员终于齐聚，其中饰演顾成父亲的赵元升先生是圈子里的老前辈，享有盛名。于是导演大手一挥，给大家都放了个假，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酒店的餐厅里包了个房间，请大家一起吃饭。 聚餐开始之前，林眠生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也没了打扮的兴致，只洗了个澡，随便拿了套简单的衣服换上。他躺在沙发上，明明隔了一堵墙就是方鹤的房间，但他却怎么也没法像最开始那样，只要喝一杯酒，就有胆子去敲他的房门。 快到吃饭的时间，小刘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有没有准备好，林眠生拿起手机看了眼，回了个马上下来。可他刚穿上鞋子，站起来准备开门时，犹豫了一下，然后又立刻脱了鞋子，跑回去在行李箱里翻找起来。 他想找上次被方鹤夸过好看的那条项链，可也许是这次收拾行李的时候忘了带，就算把行李箱里的所有东西都翻出来了，也还是没有找到。 他有些泄气地坐在地上，看着周围乱七八糟都是刚被翻出来的衣服，他突然就有些难过，抱着膝盖哭了出来。 最后林眠生挑了条去年买的白玉吊坠，款式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圆形，用皮绳穿着，正适合他身上这套米白色的休闲服。 因为在房间里耽搁了一会儿，林眠生是最后一个到的。 傅维身边坐满了人，方鹤身边也是，主演那桌只剩下方鹤斜对面的那个位置还空着，应该是给他留的。 林眠生走过去坐下来，他的左边是黎高明，右边是魏煦。 魏煦是那种非常有书生气的长相，人也温和，看到林眠生过来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笑道：“你好，我是魏煦。” 林眠生现在不太能笑出来，礼貌地跟他握了握手，点点头道：“林眠生。”又转头和黎高明打了声招呼，“黎哥。” 说完这句话他又没力气了，想倒杯酒来喝，酒瓶却被另一只手拿走了，抬眼望去，是黎高明。 黎高明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对林眠生说：“小孩子可不能喝这个酒。” 林眠生现在和黎高明也熟了，撇撇嘴，小声道：“那你上次还跟我倒那么多酒。” 哪知黎高明耳朵尖得很，轻啧一声，故作生气地皱起眉，“怎么跟你黎哥说话呢？这可是白酒，跟红酒能一样吗？” 林眠生不服气地道：“都是酒精，怎么就不一样了？” 说着他伸手就要抢黎高明手上的白酒，却没想到黎高明突然举起手，于是林眠生一个没坐稳，就这样直接摔在黎高明怀里。 两人的动作有点大，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林眠生连忙从黎高明怀里爬起来，坐直身子，低着头给黎高明道歉：“对不起，黎哥。” 黎高明也没有难为林眠生，转头笑着对众人道：“没事，刚和小林闹着玩呢。”说着他十分随意地换了瓶红酒，给林眠生倒上半杯，跟他使眼色，“小林还不快给前辈们敬一杯？” 林眠生反应过来，站起来向桌上的几人敬酒。这桌所有人不管是地位还是辈分都比他高，理应是他去敬酒的。 在敬酒的时候，林眠生装作不经意地往方鹤那边看了眼，却见方鹤脸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是他一贯的平淡，平淡到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 林眠生心里一梗，拿起红酒瓶就给自己又满上了。 黎高明扭头看了眼，说：“又不怕把自己喝醉了？” 林眠生瞥了眼方鹤，见他正和饰演顾成未婚妻的女明星说话，心里又是一梗，垂下眼，轻轻抿了口红酒，对黎高明说：“反正一会儿吃完就上楼睡觉，有什么好怕的？” 黎高明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了。 一整个晚上，林眠生几乎什么都没吃，只是不停地喝着酒，像是要把自己灌醉。黎高明想要拦他，可看到林眠生微微发红的眼眶又只是叹气，也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 林眠生一开始还不太敢去看方鹤，可后面大家都喝high了，他也就顾不了那么多，直勾勾地盯着方鹤。然后他很难过地发现，方鹤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即便是目光扫到他了也没有停留，好像就真的完全不想给他哪怕一点念想。 一顿饭吃完，林眠生光喝酒就把自己给喝饱了，他没要人扶，晕晕乎乎地准备刷卡上楼，却发现自己出来得着急，竟然忘了带房卡。于是他又只能去一楼前台，重新要了一张房卡。 等林眠生拿到房卡坐上电梯的时候，电梯停在二楼，门一开，他就看到了方鹤。 方鹤似乎没想进来，林眠生伸手按着电梯的开门按钮，执拗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两秒钟后，方鹤走了进来。他侧头看了眼林眠生之前按下的楼层数，表情有些疑惑。 电梯很快到达了指定楼层，方鹤率先走了出去，林眠生紧随其后。也许是酒喝得有点多，林眠生走得不稳，在方鹤刚打开房门准备进去的时候，林眠生左脚绊右脚，就这样重重地摔在地上。 方鹤瞳孔一缩，连忙上前想将他扶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林眠生紧紧握住，紧接着胳膊上就传来一点微凉，像是有什么液体落在上面。他动作一顿，闭了闭眼，像是妥协般轻声喊了句：“林眠生。” 林眠生还是没有动作，保持着被方鹤扶着姿势，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方鹤把林眠生送回了房间，看到地上乱七八糟扔的衣服，没忍住叹了口气。他将林眠生扶到床上，又蹲下来将林眠生的鞋子脱了，正准备去倒杯水，就被林眠生拽住了衣服。 林眠生不敢去拽方鹤的手，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他感觉自己现在很难受，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在家缓了一个星期，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方鹤了。可直到今天下午在片场里看到他，他才发现，原来那种名为喜欢的感情从来就没有淡过，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让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拼命地想要去做点什么。 他知道自己醉了，也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混淆了虚假和现实，可看到方鹤用那种调情的眼神看着其他人的时候，看到方鹤和别人十分亲密地站在一起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嫉妒填满了。两年多前那张方鹤和其他女人亲密牵手的照片，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甚至想穿越回过去，将方鹤从对方手上抢过来，然后告诉她，他是他的。 林眠生知道，他现在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他一定会被这种情绪折磨到崩溃，成为那种他最讨厌的人。 “方老师，”林眠生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竟然这么像在哭，“你上次跟我说，你是同性恋的事，到底是在哄骗我，还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第25章 如果只是哄他的, 那林眠生以后绝对不会再纠缠，如果没有在哄他，那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追到方鹤。 方鹤看着林眠生, 沉默了许久, 才终于开口说道：“没骗你，是真的。” 林眠生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追你了？” 方鹤握住林眠生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在林眠生欣喜的眼神中用力将衣角抽出，对他说：“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什么吗？” 林眠生在方鹤将手抽出来的瞬间心里一空，他着急地想要去抓方鹤，却被方鹤不着痕迹地躲开。他摇摇头，无措地看着方鹤, 直觉告诉他方鹤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并不想听。 可方鹤还是说了。 方鹤说：“你对我的了解, 只是从网上，从人们的口口相传里，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对我的喜欢, 也只是建立在你认为的基础上，其实那根本就不是喜欢, 或许是雏鸟情结, 又或许是你还没有出戏，混淆了我和顾成。” 林眠生认真地听着, 方鹤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的表情像在哭，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哭，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方鹤, 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方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道：“我和傅维商量了一下，还是按照原定安排来，先拍你的戏份，等你演完这部戏，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多出去走走就好了。” 第27章 林眠生闻言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在面对方鹤的时候感觉到了愤怒，他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抓住方鹤的衣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吼道：“方鹤！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你凭什么认为这样就是对我好？你凭什么否定我对你的感情？” 方鹤没有生气，只是坚定而又决绝地掰开林眠生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表情是一贯的平淡，“林眠生，你现在还年轻，你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没必要就这样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林眠生大口喘着气，往后退了两步，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方鹤，然后他突然就笑了，笑声越来越大。他单手撑在床上，捂着脸，笑到最后把自己肚子都笑痛了，眼泪也笑出来了，才终于深吸了口气，擦了下眼睛，再一次看向方鹤，自嘲般地说道：“原来，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方鹤眼神微暗，语气却仍旧是平静的，“以后你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然后你就会发现其实我只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人。”他轻声笑了下，温柔却不容拒绝地道：“听话，好吗？” 林眠生用力闭上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觉得心里疼得厉害，疼得他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喘不上气来。他发现自己现在很无力，好像不论他怎样和方鹤表白，都会被方鹤拒绝，他不懂方鹤为什么会这样想他，但他知道的是，自己是真的被方鹤伤到了。 他睁开眼，看着方鹤，“我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 方鹤静静地看着他，表情不变。 林眠生笑了下，又道：“只是没想到，哪怕我都这样跟你说了，还是被拒绝了。”他问方鹤：“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方鹤没回答，转身去饮水机那倒了杯温水，过来递给他，“喝点水吧，一会我再让前台给你送杯热牛奶上来，喝了会舒服点。” 林眠生看着面前的这杯水，过了许久，才伸手接过，却并没有喝。 “谢谢。”他说。 见林眠生情绪平复下来，方鹤才转身离开，在出门之前，他又听到林眠生在后面喊他，脚步顿住，转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林眠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他，明明方鹤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绝，这么死了，再纠缠下去好像就是他在死缠烂打了。可让他就这么放弃，他自问还做不到，于是他对方鹤说：“方鹤，你这次真的把我伤到了。” 过了两秒，他又重复了一遍：“方鹤，你把我伤到了。” 方鹤顿了下，说：“抱歉。” 在方鹤关门的瞬间，林眠生感觉到眼睛里积蓄了许久的眼泪，就这样滚了出来。 半夜下起了雨，这场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林眠生刚睡醒就收到导演发过来的信息，让他准备一下，一会儿去拍一场雨中的戏份。 林眠生在这里的戏份并不多，总共也只有五场，都是穿插在电影中的小片段，其中一半是周童刚到这里时的艰辛，剩下的一半，则是周童见到顾成，和最后周童的死。 雨中的这场戏是在周童见到顾成之前，周童身无分文，又什么都不懂，每天有一半的时间在找顾成，剩下的一半时间，则是学着那些流浪汉，去垃圾桶里翻吃的，或者是求好心的老板赏自己一碗残羹剩饭。 那天突然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周童坐在一家小饭馆的门口，老板看他可怜，给了他一碗剩饭。他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也湿了大半，捧在手上的碗里都是客人吃剩下的，早就凉透了。 这时他似乎在街对面看到了顾成的身影，可也只是一瞬，街上的人又多，很快就不见了。周童着急得连饭也不吃了，直接冲到雨里去找，他像个疯子一样，看到相似的背影就会冲上去问，他找了好久，问了好多人，可他们都不是顾成。 因为雨下得太大，很多时候拍出来的效果并不好，于是林眠生就只能一遍遍地重来。周童的衣服单薄，就连保鲜膜都裹不了，林眠生就只能硬生生地被雨淋，再加上还有一些特写镜头要拍，来来回回拍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 好不容易拍完最后一幕，小刘连忙撑着伞上前，用毛巾裹在林眠生身上，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扶着林眠生回到棚子里。 明明是夏天，林眠生却被冻得浑身发抖，就连嘴唇都有些发白，他喝了口小刘递过来的热水，换了条新的毛巾裹在身上，怀里抱着热水袋，下意识去找方鹤，却发现方鹤今天似乎压根就没有来。 傅维最后看了遍刚刚拍的，确认可以之后，对林眠生说：“没问题，这场戏过了。”他转头吩咐司机，“快送小林回去，别给人淋感冒了。” 好在拍摄地离酒店不远，路上也没什么人，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林眠生回了酒店，哆哆嗦嗦地打开门，又被房间里的冷气给冻了一下，他甚至都来不及等浴缸里放好水，就直接坐了进去，开着花洒对自己冲。 他感觉自己有点头晕，还有点恶心，就算身子已经暖和起来了也还是觉得不舒服，不出意外的话，林眠生觉得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泡完澡出来的时候林眠生确定自己是发烧了，浑身发冷，头重脚轻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胳膊和腿都酸得不行，柔软的浴巾裹在身上都感觉蹭得皮肤疼。撑着最后一口气给自己吹了下头发，林眠生甚至都来不及喝一口热水，胃里一阵翻涌，连忙跑回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昨天没吃什么东西，喝了好多酒，早上又没胃口，只喝了一碗粥，现在就连吐都吐不出什么东西，吐了半天，吐出来的全是酸水。 最后林眠生几乎是从卫生间里爬出来的，桌上还放着小刘之前送过来的姜汤水，但林眠生闻着就觉得恶心，看了一眼也没喝。他现在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了，身上难受得不行，只想躺床上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林眠生睡了很久，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但他也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鼻子里还有一股难闻的消毒水味儿。 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却眼前一黑，栽倒在床上。 小刘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林眠生醒了，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高兴地跑了过来，“小林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眠生闭上眼睛缓了会儿，在小林的帮助下缓缓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皱着眉问道：“我现在是在哪？” 小刘说：“这是医院。”她拍了拍胸口，表情有些后怕，“小林哥你昨天发烧发到了四十度，把我给吓死了，还好方哥发现及时，把你送到了医院。” “方鹤？”林眠生感觉自己嗓子有点疼，“是方鹤送我过来的吗？” 他只记得自己是发烧了，本来以为躺床上睡一觉就好，没想到竟然直接给送到了医院。而且，为什么是方鹤送他过来的？方鹤怎么知道他发烧烧晕过去了？ 突然，林眠生想到自己昨晚是没穿衣服躺床上的，连忙掀开被子看了眼，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愣了下，表情有些古怪地问道：“我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上是穿着衣服的吗？” 小刘有些奇怪，“是啊，小林哥你为什么这么问？” 林眠生摇摇头，垂下了眼睛，“没什么。” 小刘给林眠生倒了杯热水，还是有些担心，“小林哥你等会儿，我去找医生再过来看一下。” 林眠生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感觉凉凉的，身上除了有点酸还有点没力气以外，没什么不舒服的了，手背上的针眼有点发青，微微鼓着，摸上去有点疼。应该退烧了，他想。 床头放着他的手机，林眠生拿起来看了眼，上面有几个小刘的未接电话，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剧组成员的慰问。他从头翻到了尾，也没有看到方鹤。 微信退出来又点进去，指尖在方鹤的头像上徘徊半天，最后林眠生还是点了进去，给方鹤发了句：谢谢。 第26章 等林眠生再回到剧组已经是三天后了, 生了场病，人直接瘦了一圈。 从某方面来说，他现在看起来反而更符合当下周童这个角色的状态了,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方鹤正在拍戏, 对手戏的演员又换了一个。 顾成身上有着许多男人都有的缺点，花心、傲慢、自私、虚伪，可顾成有钱，又长得好，哪怕他有再多的缺点，也总是会有人喜欢。有时候他只需要勾勾手，那些人就像飞蛾扑火般朝他扑过去。 昏暗的酒吧里，顾成一个人坐在那儿喝闷酒, 一个漂亮少年自来熟地坐在顾成身边, 笑得暧昧，“帅哥，要一起喝杯酒吗？” 顾成最近正忙着订婚的事, 已经许久没有和人约过了, 看到有主动送上门来的猎物，眯了眯眼, 抬起手勾住少年的下巴, 像是在审视着什么一样，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眼, 问道：“成年了吗？” 第28章 少年眉头一皱，嘴巴微微嘟起，凑上前去亲了下顾成的侧脸，“我都十九了！” 顾成收回手，松开少年, 擦了擦被少年亲过的地方，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下，从口袋里甩给他一张房卡，说：“明晚，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过来。” 少年欣然接过。 这场戏结束，方鹤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转身看到不远处的林眠生，表情不变，目不斜视地走到傅维面前，和他一起看起来刚刚的回放。 林眠生捏扁了手上的瓶子，转身扔到了垃圾桶里，等两人说完了，才走到方鹤面前，学着他的样子，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对他道：“谢谢方老师。” 方鹤转头看他，脸上露出淡漠疏离的笑，“不用客气。” 旁边傅维见两人间气场不对，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转身安排人准备拍下一场戏。 林眠生看着傅维走了，才出声问道：“方老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不等方鹤回答，他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方老师，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方鹤眼神微闪，也跟着笑了一声，“可以。” 林眠生问他：“那天晚上，是方老师把我送到医院的吗？” 方鹤说：“是。” 林眠生又问：“那我身上的衣服，是方老师帮我穿上的吗？” 方鹤略微停顿了会儿，才说道：“是。” 林眠生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问道：“是不是不论我说什么，方老师都不会回应我的喜欢？” 这次，方鹤没有说话了，他只是看着林眠生，表情沉静平淡。 林眠生心里一疼，指尖死死掐进掌心，他勉力笑了下，生怕听到拒绝的话，连忙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方老师了。” 方鹤笑了下，温声道：“不用客气。” 接下来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互相对视着，直到工作人员过来喊方鹤，说可以开始拍下一场戏，方鹤才对林眠生点点头，说：“我去拍戏了。” 林眠生笑着回他，“方老师加油。”他看着方鹤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来。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在今天之前，林眠生从来没有和方鹤说话这么客气过，就好像他们之前没有发生过那么多事，他也没有向方鹤告过白，他们只是一起演了一部电影，等电影拍完，他们就会各奔东西，再也没有交集。 这让林眠生感到很难过，他不想和方鹤就这样各奔东西，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尝试过了，也努力过了，可方鹤给他的答案永远是拒绝，这在林眠生前二十二年的人生中是从未体验过的。 所以他也从来都不知道，得不到一个人会让他这么痛苦。 曾经有人说林眠生是大少爷脾气，被宠坏了，觉得什么都是自己的。那时候的林眠生只是笑了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现在他却觉得那个人说得没错，他就是被宠坏了，所以他就拼命地想要得到方鹤。 “这样不累吗？”黎高明走过来问他。 林眠生回过神，看了眼黎高明，右手伸进口袋，从里面摸了包烟出来，抽出一根，递了过去，“黎哥，你是会抽烟的吧？” 烟是好烟，一包就要一千多，黎高明看了他一眼，笑着接过，“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眠生又抽了一根出来，用嘴叼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不甚熟练地点燃，用力吸了一口。 黎高明没有抽，只是问他：“我记得你是不抽烟的吧？”他转头看了眼方鹤的方向，“为了别人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有意思吗？” 林眠生被呛到，咳嗽了好几下，也不管手上的这根烟有多贵，直接扔到地上，用脚尖踩灭，他走到垃圾桶边上，将打火机和剩下的香烟全都扔了进去，“所以，我不会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林眠生就是林眠生，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去改变自己。” 黎高明将香烟别在耳后，双手插在口袋里，意有所指地道：“所以你是打算放弃了？” 林眠生张开手掌，看着手心上被指甲掐出来的红痕，又颤抖着握紧，闭了闭眼，说：“黎哥，你不用这样试探我。”他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黎高明，眼眶微微泛红，眼神却是坚定的，“所以我喜欢方鹤就是喜欢方鹤，不会因为任何其他的事情改变，所以你也不用过来劝我，我不会听的。” 听到这话黎高明的表情认真了起来，他微微蹙眉，看着林眠生，正色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林眠生毫不犹豫地点头，“想清楚了。” 黎高明就这样看了他许久，最后长叹了口气，抓了抓脑袋，无奈地道：“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才多大年纪啊，就天天把情啊爱啊的挂在嘴边，说得好像这辈子就非他不可了一样，有那么喜欢吗？” 明白黎高明这是不会再劝自己了，林眠生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他突然就感觉很委屈，明明自己只是喜欢上一个人，结果所有人都想过来劝他。傅维是这样，黎高明也是这样，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却都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 于是他有些强硬地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非他不可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很喜欢他呢？” 黎高明被噎了下，摆摆手，作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行行行，我不管你了，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 看着黎高明离开的身影，林眠生转身走到角落，缓缓蹲了下来。他抱着自己，没有哭，只是感觉心里难受得厉害。 小刘在一旁等了许久，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她蹲在林眠生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林哥，我们要不先回去吧，你病才刚好，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其实今天没有林眠生的戏份，按道理来说他是不用过来的，只是他已经三天没见到方鹤了，刚出院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他的手背上还有点淤青，是吊水留下来的针孔，发烧反反复复，两只手都被针扎过，到现在都还在疼。 林眠生突然说道：“小刘。” 小刘连忙应了一声。 林眠生问她：“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会不会去追他？” 小刘一直跟在林眠生身边，早就看出了点什么，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不怕小林哥笑话，其实我上学的时候也暗恋过一个人。” 林眠生抬起头看着小刘，“然后呢？” 小刘挠了挠脸颊，说道：“然后我就一直暗恋了整整三年，现在人家小孩都三岁了。” 林眠生看着小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也太胆小了吧？” 小刘更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随即她又说道：“不过小林哥你不一样啊，你跟我就是完全相反的性格，我觉得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追他。”说完她又认真地看向林眠生，“而且小林哥你应该已经想好了吧，既然想好了，就去追啊，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林眠生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姑娘，长得不算好看，脸上还有点雀斑，但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做起事来也特别麻利靠谱。 这是林眠生在这段感情中，第一次得到身边人的鼓励，他感觉眼眶有些热，笑着说道：“谢谢，我会的。” 这时黎高明的助理喘着粗气跑到林眠生面前，将手上拎着的奶茶递给他，说：“这是黎哥让我给你买的，他说喝点甜的心情会好。” 林眠生愣了下，站起来接过奶茶，他在片场里看了一圈，看到黎高明正和方鹤在一起说着什么，垂下眼，轻声笑了起来。 “帮我谢谢黎哥。” 因为林眠生的病还没好彻底，傅维担心他再出什么事，于是林眠生的戏份还是被调到了最后。在接下来的几天，剧组一直在拍方鹤那边的戏份。 顾成是个天生的同性恋，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身边就没缺过男朋友，回了国，突逢巨变，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少爷生活，就被送到了乡下，遇到了周童。 周童和他以前谈过的人都不一样，他单纯、懵懂，什么都不知道，他说他喜欢他，他喜欢亲他，喜欢跟他上床，喜欢他的所有。而他甚至都不知道顾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将自己整颗心都捧到了顾成面前。 然后顾成把他丢掉了。 在离开的时候顾成也有犹豫过，可一个乡下的穷小子，就算身子再软再好睡，又怎么比得上外面的花花世界呢？于是那点为数不多的愧疚感，就这样被他丢到了脑后。 回了家的顾成又变成了那个花花大少，他换了好几个男朋友，也睡过不少主动送上门来的，可他到底是周家的少爷，就算私生活再乱，也要背负起家族传宗接代的使命。 顾成和银行行长的女儿结了婚，他们两个之间没有感情，人前你侬我侬，人后各玩各的。有时候顾成甚至能在酒店里遇到自己的妻子，他们身边分别站着不一样的人，他们互相点头，然后进去不同的房间。 第29章 公司在顾成和顾锋的管理下越来越大，顾家的两位公子也成了报纸财经版面上的常客。 这样的生活让顾成感到疲惫和麻木，他开始不止一次地回想起那个炎热的夏天，想起那个会顶着个大太阳，去给他送水的单薄少年。 第27章 顾成越来越想周童, 有时候他还在跟别人上床呢，脑子里突然就浮现起周童的脸，看着身下的人, 又没了兴致, 草草结束后就把人赶走了。 正好，最近公司接了个大单子，所有人都忙了起来，于是顾成也没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些事，几乎每天都在公司里加班，等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可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家时，迎接他的却不是温香软玉，而是黑洞洞的客厅, 还有冰冷的被窝。 顾成开始对自己的妻子感到不满, 他觉得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样子，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整天泡在外面, 没个妻子样。 他找时间和妻子谈了这件事, 可妻子却只是对他说：“我想我在跟你结婚之前已经说清楚了，我不干涉你, 你也不能干涉我。”说到这, 妻子满是嘲讽地看着他，“别忘了你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 到时候要是你爸知道了，我不信你还能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 顾成怒了，毫不客气地讥讽道：“你也别忘了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就你有证据，我没有？” 两人大吵了一架, 不欢而散。 随着公司的事渐渐稳定，顾成也终于可以歇下来了，空闲的时间一多，他又想起了周童。 周童这时候在做什么呢？顾成无意识地在纸上写着周童的名字，笑了起来。这个点的话，周童应该还赖在床上起不来吧。 可想着想着，他又想到周童白皙的皮肤，温软的身子，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每次看到他里面都承载着满满的喜欢。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有点想周童了，就连现在谈的这个男朋友都分了，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觉得对方没有周童的嘴巴软，亲起来不甜。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顾成都没有再找男朋友，就连床伴都没怎么找了，因为他每次上床的时候都会想到周童，可看到的却不是周童，一下子就失了兴致。 春去秋来，四季轮换，当顾成在某一天翻开日历的时候，发现距离最后一次见周童，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年。 公司蒸蒸日上，有顾锋看顾着，顾成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他想去找周童。 坐在车里的时候，顾成还在想，周童见到他是不是会很开心？应该会的吧，毕竟周童是那样单纯的一个人，就只是和他在一起就能开心得不像话。 他决定把周童带走，就养在身边，怎么都比这个落后破烂的农村要好。 可当他再一次回到这里时，却发现周童家里已经没人了，门窗紧锁，就连榕树下的水井看着也许久没人用过了。 他去问村里人，结果村里人告诉他，周童家早就搬走了。他又问搬去哪了，周童去哪了，村里人啧啧两声，露出可惜的神色，告诉他：“周童说要去城里，偷拿了家里的钱跑了，找不到了，他爸他妈找不到人，过了半年就搬走了。” “跑了？去城里？”顾成连忙抓住他的衣服，着急地问道，“他什么都不懂，一个人能去哪？！” 那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顾成，“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了？这么久都没回来，估计早死在外头了吧。”说完他又皱了皱眉，疑惑地道：“诶，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 顾成猛地将人推开，转身离开了。 他在村子里找了许久，又叫了人过来，将附近的村子都给找了个遍，最后他甚至连周围的野山都找过了，却什么都没找到，哪怕是一丁点和周童有关的东西都没有。 一个月后，顾成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不久后，妻子怀孕了，孩子不是顾成的，两人大吵了一架，最后离了婚，各过各的。顾老爷子听到这事直接气晕了过去，这一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又过了几年，顾老爷子去世了，顾锋和顾成两个人分了家，不再来往。 顾成一直没有放弃去找周童，每年夏天，他都会回一趟那个地方，像从前那样，躺在那间由杂物间收拾出来的房间里，换上老旧的汗衫裤衩。夏天的夜闷热难耐，那个地方没有电风扇，没有空调，也没了那个会半夜偷偷爬到他床上，只为了能亲他一口的周童。 他好想他。 离后，顾成没有再结婚，也没有再谈过男朋友，就连床伴都没有找过。有很多向他自荐枕席的，都被顾成拒绝了，他拒绝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们都不是周童。 顾成的生意蒸蒸日上，祖国的发展也越来越繁荣昌盛，他成了最早吃到红利的那批人，他有权有钱，许多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过日子，可就是这样的顾成，却偏偏找不到一个人。 他也曾想过，周童是不是已经死了，死在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 可每当脑子里冒出这种想法的时候，顾成又会立刻将它掐断，他麻痹着自己，告诉自己周童还活着，只是他不喜欢他了，不想见他了。 年轻时的劳累留下了病根，顾成晚年病痛缠身，可即便他再痛苦，也没有停止治疗，他花了大把的金钱，只为了让自己多活那么一天。因为他怕自己死了，就找不到周童了。 被护工发现他去世的时候，顾成正独自坐在夏日的夕阳中，手上拿着一个发黄破旧的作业本，看着像是几十年的东西，好像碰一下就要碎掉。 护工小心翼翼地将本子从顾成手中抽走，发现这似乎是一本日记，每一页的最上面都写着日期，下面是歪曲歪七扭八的五个字：我好喜欢他。 护工不知道，这是顾成握着周童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的，周童说，他好喜欢顾成，所以他要每天都写一遍。 所以顾成直到死，他都不知道那年自己在银行楼上谈婚约的那天，外面下着暴雨，周童误把别人认成了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大雨中到处跑，直到街上没有人了，他才绝望地离开。也正是这个时候，顾成谈好了事，出来坐上车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的周童，死在了一个堆满垃圾的角落。 在周童离开的第二天早上，因为听说前面巷子里死了人，顾成还晦气地让司机饶了路，说是影响心情。 他更不知道，那个单纯地深爱着自己的少年，早就死在了来找他的那一年，却连尸骨都无人认领，最后草草火化了，三年后，就被处理了。 故事的最后，护工将那本被顾成爱护了一辈子的作业本又放回了他的手上。 至此，电影结束。 最后一幕拍完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林眠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在众人的祝贺声中走上前去，对方鹤说：“方老师，恭喜杀青。” 方鹤抬眼看着林眠生，过了一会儿，笑了起来，说：“谢谢。” 这一眼，把林眠生看得心慌意乱，把他看得差点遮掩不住内心的情感，差点将喜欢两个字脱口而出。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看着方鹤脸上还没卸掉的老年妆，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自己面前的到底是方鹤还是顾成了。 过往的一幕幕不停地在脑海中开始浮现，他想起最开始见到方鹤的时候，想起他对自己的帮助和教导，想起他们在苞米地里的吻戏，想起周童追逐顾成时的热烈直白，想起他们曾经在那个落后的小乡村里，肩并肩坐着，一阵微风吹来，带着独属于夏日的燥热，吹得人浑身冒汗。 林眠生哭了，为了周童，也为了自己。他上前抱着方鹤，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无声地流着泪。 而这一次，方鹤没有再推开他，而是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对他说：“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周童和顾成的故事已经结束了，结束在这温柔的夕阳中，结束在那个燥热滚烫的夏日里。 林眠生感觉胸口里好像缺了一块，空空的，他没有抱方鹤太久，擦了擦眼泪，捶了下他的胸口，愤愤地道：“顾成你也太渣了，怎么能把周童一个人丢在那个地方？” 方鹤顺着力道往后退了两步，认真点头，和林眠生同仇敌忾，“是啊，怎么能这么渣，我都看不下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在这之后的杀青宴上，众人纷纷向方鹤和各位主创成员敬酒。方鹤也是来者不拒，少见地没有克制自己，等林眠生准备向他敬酒的时候，方鹤都把自己喝醉了。 林眠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方鹤，左手手臂搭在椅背上，侧着身子，微微弯着腰，两条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右手放在腿上，手上端着个还剩了一小半红酒的玻璃杯。他的神情比以往要多了点温度，嘴角微微弯着，眼睛朝下看着，林眠生发现他的睫毛很长，不卷，却很密，在眼睫下方投射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第30章 他走上前，轻声喊了句，“方老师。” 方鹤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林眠生，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眠生在和方鹤对视的瞬间，发现他醉了，心里是说不上来的酸涩，还有种淡淡的心疼，于是他将手上的酒杯藏在身后，对方鹤笑道：“恭喜方老师杀青。” 方鹤静静地看了林眠生许久，好像才听明白他说了什么，微微笑了一下，说：“你已经说过了。” 林眠生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恭喜的话，说多少遍都不够。” 第28章 第二天一早, 林眠生刚起床就被告知，方鹤已经走了。 他没有感觉到意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知道方鹤后面并没有什么通告和安排。于是他也只能认为方鹤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又或者是，单纯地想要离开。 林眠生在房间里躺了好久，期间傅维过来找过他。 电影拍完了，傅维显得很放松，他很喜欢抽烟，拍戏的时候总是烟不离手，刚坐到沙发上就把烟盒从口袋里掏出来了。 林眠生在泡茶，见状阻止了他, “傅导, 我不喜欢烟味。” 傅维愣了下，把烟收回去，意外地道：“我还从来没听你提过。” 林眠生笑了笑没说什么, 将泡好的茶递给傅维, “傅导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心里清楚，傅维找他, 一是为了戏, 二就是为了方鹤，现在电影已经杀青了, 那么傅维找他就只能是为了方鹤。 不过傅维并没有直接提方鹤，而是对他说：“其实一开始这个角色我确实是打算让季飞尘演的。” 林眠生有些意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季飞尘是谁，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傅维。 傅维咂了咂嘴,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林眠生，笑了一下，说：“不过现在我觉得，他演得一定没你好。” 林眠生知道傅维肯定还有话要说，顺着笑道：“谢谢傅导夸奖。” 傅维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可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拒绝你父亲，让季飞尘演。” 林眠生说：“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傅维又笑了，向后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呈现一种很放松的姿态，眼睛微微眯着，就这么看着林眠生，“一开始我都看不出来你是他的儿子，现在我觉得，你这个样子其实和他很像。” 林眠生淡淡地笑着，轻声说了一句：“是吗？” 傅维仰头看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声，笑容有些无奈，“你的人生还很长，你还有无数试错的机会，你的父母，你的家庭，让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他看向林眠生，“可是方鹤不一样，他今年已经三十二了，比你大了整整十岁，等你到他这个岁数的时候，他已经四十二了。” 知道傅维说的是什么，林眠生不可避免地难过起来，十岁，听着好像没什么，可仔细一看，却是横亘在他和方鹤中间的一条巨大鸿沟。而他和方鹤之间的阻碍，还不止于此。 这次林眠生没有急着反驳，他的笑容有些苦涩，“我知道的，谢谢傅导。” 林眠生从小就是少爷脾气，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还得多亏林笑笑的三观正，没有把他养歪。但了解林眠生的都知道，他做事总是三分钟热度，对什么都不会有太大兴趣，想要什么，都会有人直接送到他手上，等玩腻了，又会毫不留情地丢掉。 他也有害怕过，怕自己对方鹤是不是也是如此，因为喜欢，所以想要，可等真正得到了，又会腻了，把他丢掉。那对方鹤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林眠生本能地不想这样。 于是他又对傅维说：“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傅维走过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在这之后，林眠生又在酒店里躺了好几天，他刚毕业，现在也没什么事，甚至对未来都没有什么规划，林笑笑跟他说，只要他能开开心心的，就算养他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眠生庆幸自己有这么好的父母。 在第四天的时候，剧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了，小刘只是林眠生的临时助理，接下来还有其他的工作，也和林眠生辞别了。林眠生对小刘还挺有好感，本来想留她在身边，可想到自己以后可能都不会拍戏，就也没说什么。 于是一个星期后，酒店里就只剩下了林眠生一个人。 这时林眠生突然想起之前有人约他吃饭，想着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便从通讯录里找到对方，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人叫李东，家里主要做房地产的，他自己出来开了个娱乐公司，做得还算不错，林眠生这部戏说起来还是他牵线搭桥的。那天何明宇来a市出差，李东的父亲请他吃了顿饭，提到了这个事，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等林眠生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何明宇打包扔到了剧组。 从某方面来说，林眠生还是有些感激他的。 接到电话的时候李东很开心，说他晚上正好有个party，问林眠生来不来。 林眠生一下子就明白这是个什么性质的party，不过他最近确实情绪不太好，需要出去放松一下，转移转移注意力，便直接答应了。 下午林眠生又睡了一觉，等醒来天都已经黑了，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六点多了。李东给他发了两条微信，估计是看他没回也就没有再问，只给他发了个地址。 林眠生打开地图搜了下，发现从这里开车过去只需要半个小时，也就没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出门。 等林眠生到的时候party已经开始了，人还挺多，粗略估计差不多有二十多个人，都是些俊男美女，有些还有点眼熟，估计都是些小嫩模和小演员，穿得都挺清凉。让林眠生有些意外的是，他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魏煦。 魏煦在林眠生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他了，表情有些古怪，不过他还是走过来和林眠生打了个招呼，小声问他：“你怎么在这？” 不等林眠生说话，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就走了过来，伸手揽住魏煦的肩膀，大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笑着问道：“在和谁说话呢？等你半天了。” 魏煦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讨好地对男人说道：“这是我一个朋友，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男人挑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林眠生，“朋友？” 林眠生看了眼魏煦，又将目光移向男人，浅浅地笑了下，伸出手，“林眠生。” 男人抬眼打量着林眠生，轻笑一声，跟他握了下手，“你叫我谢哥就好。” 林眠生在男人触碰到自己的瞬间就收回了手，喊了声，“谢哥。” 男人暧昧地捏了下魏煦的屁股，对他说：“既然你有朋友在这，我就先不打扰了，一会儿记得过来找我。” 魏煦红着脸应了一声。 在男人走后，魏煦才终于松了口气，一脸紧张地问他：“林眠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看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到这里才继续道：“趁现在还早，你最好快点走，别让人注意到你。” 林眠生自然是知道李东开的是什么party，不过他没想到魏煦竟然也会参与其中，想到他接二连三的好资源，林眠生心里也有了数。这些都是个人的选择，他不会去干涉，只是对魏煦说道：“我就是过来玩玩，顺便吃点东西。” 说完他便对魏煦点点头，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打算去找李东。 魏煦闻言眼神微暗，跟了上来，语气也变得不太好，“林眠生，你不会也想在这里找金主吧？” 注意到魏煦用的“也”字，林眠生没忍住笑了起来，他没有回答魏煦的话，只是对前面的李东招招手，喊道：“李东。” 魏煦脸一下子就黑了，他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冲林眠生喊道：“勾搭不上方鹤现在就想勾搭李东？” 听到方鹤的名字林眠生表情一顿，他停下脚步，双手插兜转身看着魏煦，微抬着下巴，轻声道：“魏煦，我想你还没有资格来管我的事。” 这时李东也看到了林眠生，一脸惊喜地往这里走。 林眠生接着对魏煦说道：“还有，下次不要在我面前提方鹤的名字。”看到魏煦陡然间沉下来的表情，他愉悦地笑了起来，说：“你不配。” 说完他也没有再理会魏煦，转头对李东笑了笑，跟他一起往里面走，“这里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林眠生又把自己喝醉了，他坐在吧台旁的高脚凳上，看着舞池中的男男女女，听着让人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快歌，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心里反而还空虚得不行。 他感觉有些累了，打断了李东的话，问道：“楼上还有安静的房间吗？” 李东没有半点被打断的不愉，稍稍想了下，对林眠生说：“三楼有一间，我带你过去。” 林眠生道了声谢，便跟着上楼了。 本来打算过来玩一玩，散个心的，结果林眠生发现，自己好像开心不起来了，又或者说，在方鹤离开后，他就再也没开心过。 第31章 他躺了一个星期，想了一个星期，可不论他再怎么想转移注意力，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会去想方鹤。 林眠生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心里空洞得厉害，他难受地蜷起身子，抓着胸口的衣服，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用力捶了下床铺，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他哭了，泪水就这样突然地从眼眶里掉了出来，砸在被子上。 鸡尾酒的后劲太大，林眠生感觉脑袋又晕又疼，他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喝醉酒的时候，跟个愣头青一样跑到方鹤房间里向他道歉，就怕他给自己穿小鞋，现在想想真的是太蠢了。可方鹤没有一点的不耐烦，反而还听他把话说完，给他酸奶喝，在知道他忘带房卡后还帮他去楼下拿新的…… 他突然就很想方鹤。 林眠生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看着自己和方鹤的聊天记录，除了他说的那两句“谢谢”，就什么都没有了。 借着酒劲，林眠生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然后在自己后悔前发了出去：方老师，你睡了吗？ 发完这条信息林眠生就把手机扔到旁边了，明明头晕得厉害，他却觉得脑袋清醒无比，他甚至还能清晰地听见自己飞速跳动的心跳声，一下下地撞击着胸腔，像是要从里面蹦出来。 他会回我吗？ 林眠生紧张地翻来覆去，他甚至感觉自己紧张得手脚都开始发麻。 于是林眠生打算去浴室里洗个澡，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发出“噔”的声响，林眠生顿时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一样，动弹不得。 直到第二声消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林眠生才终于回过神，连忙将手机拿了过来，他刚解锁，就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两条信息。 方鹤：没有。 方鹤：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第29章 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 林眠生却看得有点想哭。 不过他没有哭，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像是生怕自己回迟了, 飞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正准备睡呢, 方老师怎么也没睡？ 刚发过去林眠生就后悔了，非要说什么正准备睡，万一方鹤让他赶快去睡觉怎么办？他的手指按在那条信息上，想着要不要撤回，但又怕方鹤已经看到了，也就是在他纠结的这会儿功夫，方鹤又给他发了条信息。 方鹤：有个不错的剧本，我正在看。 林眠生眼前一亮, 之前的那点空虚和难过瞬间灰飞烟灭, 他迫不及待地回复：什么类型的剧本？能让方老师说不错那应该很好吧？ 这次方鹤那边没有回得很快，不过林眠生看到方鹤名字后面跟着的“正在编辑中”，虽然心急, 也还是控制不住地勾起了嘴角。 方鹤：是一个比较小众的本格推理, 挺有意思的。 接下来林眠生就着这个剧本和方鹤聊了很久，因为不能透露剧本内容, 方鹤总是说一半藏一半, 林眠生被他说得抓耳挠腮，就特别想知道具体讲了什么。 林眠生：方老师, 你打算接下这部戏吗？ 方鹤：嗯，在考虑。 林眠生想了想，回道：方老师既然这么喜欢，那就接下来吧。 方鹤问：你怎么看出我喜欢的？ 林眠生看到这条信息愣了神，想了半天, 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看着自己和方鹤的聊天记录，林眠生抿了抿唇，发了条信息过去：我就是知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眠生突然就紧张起来，他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手机，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偏偏这次方鹤还回得特别慢，于是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几分钟后，方鹤回道：嗯，我确实挺喜欢。 林眠生瞬间松了口气，他怕方鹤多想，连忙打字回复：方老师是打算接下来了吗？ 方鹤：嗯，大概率会。 看着方鹤的回复，林眠生又莫名有点失望，他自嘲般地笑了笑，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涨。 不等林眠生再说什么，方鹤又发了条信息过来：不早了，早点睡吧。 林眠生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和方鹤聊了一个多小时，心中虽然不舍，但他还是回了个“好”过去。他说：方老师晚安。 方鹤：晚安。 最后的这句“晚安”，林眠生一直盯着看了好久，直到手机因为快要没电自动弹出提示框，他才回过神来。 “晚安，方鹤。”林眠生轻声说道。他蜷缩在床上，怀里抱着手机，还是没忍住，又揉了揉眼睛，伸手关掉台灯。 前一天晚上喝了太多酒，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林眠生感觉有些头疼。 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他猛然间想起昨晚和方鹤的聊天，连忙打开手机看了眼，聊天记录还在，对方也确实是方鹤，林眠生心头猛地一跳，整个人快速清醒过来，感觉鼻子都有些酸酸的。 他怀疑自己可能还没从之前的那部戏里走出来，不然他为什么会想起周童。他想，如果那时候周童能和顾成通过手机聊天，也不会一个人痛苦了那么久。 林眠生犹豫片刻，试探性地给方鹤发了条信息：早安，方老师。 他什么也没干，死死盯着手机，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对面终于回了消息。 方鹤：早安。 那一瞬间，林眠生只觉得脑袋里像是炸开了花，兴奋得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抱着手机打了半天字，又觉得都不对，一一删掉。 理智告诉他这可能只是方鹤的礼貌，也许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可看着昨晚的聊天记录，他又不可避免地会多想。他突然就想知道，方鹤跟别人也会聊这些吗？ 最后林眠生还是把手机放下了，一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二是他现在已经清醒了，没了昨晚的冲动。 林眠生去浴室里冲了把澡，刻意调低了水温，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中午李东又请他吃了顿饭，林眠生想到昨晚方鹤提到的那部戏，心里有些犹豫，却又有点克制不住自己。 李东看出林眠生的纠结，问道：“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林眠生动作一顿，放下筷子喝了口茶，他看了李东许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听说方鹤那边准备接一部戏，好像是悬疑类的，你那边有消息吗？” 李东想了想，说道：“这我倒是不清楚，我这里和方鹤没什么业务往来。”他打开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不过这事要是真的，总会有消息透露出来，我让人帮你盯着，有消息了就告诉你。” 林眠生闻言心里松了口气，又不免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好笑，“那就麻烦你了。” 李东摆了摆手，笑着道：“这有什么麻烦的。”说着他把手机收起来，又给林眠生倒了杯茶，试探性地问道：“你向我打听这个事，是不是也想参与进去？” 林眠生没有回答，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后，抬眼看向李东，“如果我说，我想和方鹤演对手戏呢？” 李东面上神情不变，左手轻轻敲了下桌子，右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茶杯放下，对林眠生道：“这个圈子里，话语权从来都掌握在资本的手上。” 林眠生闻言微微一笑。 这件事林眠生回去后和父母聊了一下，他没说别的，只说自己挺喜欢拍电影，想尝试着去当个演员。 林笑笑听他这么说很开心，还说要去给他找一些好的剧本和导演，但都被林眠生拒绝了。 怕林笑笑看出什么，林眠生只说自己有朋友开娱乐公司的，资源什么的都有，让她不用操心。 反观何明宇，倒是没有说别的，只是让他有事给自己打电话。 林眠生心里一暖，同时又产生了不可名状的羞愧感。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想当演员，只是想用演员这个身份去追一个男人。 一个星期后，李东发消息给林眠生，说他已经拿到方鹤确认参演的那部电影的剧本，问林眠生要不要看看，里面有个角色挺适合他。 林眠生让他把剧本发自己邮箱，在仔细通读了一遍后，问李东要了这个角色。 电影还在筹拍阶段，演员人选还没有全部定下来，大概要一个月后才会正式开工，林眠生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发现自己满打满算还有整整三十二天才能看到方鹤。 林眠生有些烦躁，因为他发现自己对方鹤的思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减淡，相反的，他开始一天比一天要想方鹤，就连做梦都会梦到他。没了酒精的刺激，他现在就连给方鹤发消息都不敢，一遍遍地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难受地在床上打滚。 林眠生直觉自己现在这样不行，于是他打算找个地方散散心，整理整理心情，也是为一个月后的电影拍摄做好准备。 最后林眠生根据剧本角色的故事，将地点选在南方的一个小城镇里。 说起来这还是林眠生第一次来这，当飞机在漫长的滑行中平稳停下时，林眠生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一些兴奋。舱门打开，他迫不及待地从飞机里钻出来。 第32章 这里海拔比较高，早晚温差大，虽然是八月份，但现在是傍晚，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的林眠生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他和提前约好的司机联系上，将行李箱和自己一起塞进车后排，掏出手机给父母报了个平安。 司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林眠生听不太明白，敷衍地“嗯”了几声，司机也就识趣地没有再搭话。 车子平稳地在路上行驶着。 林眠生将车窗往下降了点，微凉的晚风吹在他脑门上，还带着点没有完全散去的燥热，和一股淡淡的花香。说不清到底是哪种花的香味，但林眠生很喜欢，压抑了许久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这里和他们那儿完全不一样，就连马路边上都种着各种五颜六色的花朵，林眠生不由得想到了小学课本上的形容词：姹紫嫣红。也算是见识到了。 车子很快开到地方。 前面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还有栏杆拦在前面，车子开不进去，林眠生下了车，联系了客栈老板。老板很热情，问了林眠生地址，就说要来接他。 林眠生将行李箱放在旁边，用力伸了个懒腰，双手向后撑在栏杆上，他闭上眼，带着花香味的风轻轻吹在他的脸上。 橙红色的夕阳斜斜地倾洒在大地上，林眠生被包裹在了里面，带着融融的暖意，就连头发都被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 几分钟后，客栈老板开着个三蹦子过来，是个热情的女人，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不高，还有点瘦，却能一只手拎起林眠生的行李箱。 客栈没有很远，林眠生感觉自己才坐上车没一会儿就到了，老板娘帮他把行李箱拎下来，招呼着他进去。 前面是一扇半开着的木质雕花大门，门口种着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鲜花，鲜花旁还卧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见有人过来，懒懒地掀开眼睛看了下，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 林眠生心里一软，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踏上青石板的台阶，推开了另外半扇门。 伴随着木门吱呀的声音响起，沙发上正在看书的男人抬起头，夕阳的余晖从窗户透进来，正好有一半映在他的脸上。 纤长的睫毛在眼睫下方投射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带着轻微的颤动，眼神中还有些意外。 林眠生心头一跳，两只手都有些发麻，他顿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方老师。” 第30章 林眠生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方鹤。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想了很多, 什么天赐良缘，什么佳偶天成，什么天作之合之类的, 但都抵不上那句, 就连老天都在帮你。 刚有些动摇的心又瞬间被稳住了，就像是孙悟空的金箍棒，用力插在了东海龙宫，怎么拔都拔不出来了。别人的那些劝告全都被林眠生抛到了脑袋后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和方鹤谈恋爱。 方鹤合上书，站起来走到林眠生面前，他比林眠生还要高一点, 平时跟他说话的时候都是微微低着头的, 莫名就带了点温柔，“过来旅游的吗？” 林眠生怔怔地看着方鹤，直到方鹤开口才回过神来, “嗯”了一声, 随即他又怕方鹤以为自己去查他的行程，连忙解释道：“我就是想出来散散心, 感觉这边环境比较好……” 可看着方鹤平静的眼神, 林眠生也不知怎的又作贼心虚般地说不下去了，他有些懊恼, 明明他真的只是随便选了个地方散心，遇到方鹤真的全都是缘分。 方鹤倒是没在意，笑了下，说：“这里确实环境挺好，都是慢节奏的生活, 挺适合散心的。” 林眠生意识到方鹤是在给自己解围，心中一喜，随后又皱起了眉，认真地说道：“我真的只是来散心的。” 方鹤笑着点头，“嗯，我知道。” 林眠生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又瞬间泄了气，却还是不死心地重复了一遍：“真的，就只是散心。” 方鹤但笑不语。 老板娘帮林眠生办理好入住登记，抬头看了眼两人，笑着道：“原来你们是认识的，那正好，小方房间边上那间正好空着，你们俩住一起，平时也方便。” 林眠生下意识看了眼方鹤，想说不用，但最后也还是没说出来。他总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动机不纯了。 方鹤倒是没说什么，帮林眠生拎着行李箱就进去了。 房间不算大，是那种双层loft的房型，一楼是洗手间和洗漱台，二楼是一间影音室和一间卧室。方鹤帮林眠生把箱子拎到二楼，看了眼四周，走过去将卧室里的窗户打开，转头对林眠生说：“我就住你对面，有事直接过来找我就行。” 林眠生凑过去看了眼，发现确实很近，两间房门对着门，中间是露天的小花园，里面种了满满的多肉，看着就很有活力。 现在天色已经很明显地暗了下来，林眠生抿了抿唇，问道：“方老师，一会儿要一起吃饭吗？” 方鹤说：“不了，我晚上约了朋友。” 林眠生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打起精神，“那明天可以吗？” 方鹤笑了下，对他说：“可以。” 于是林眠生又很快就高兴起来。 晚上，林眠生洗过澡坐在床上，房间窗户半掩着，窗帘也留了条缝，能看到对面房间还黑着灯。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方鹤自从出去后一直都没有回来。 林眠生不可避免地开始多想，想方鹤为什么会来这里，想方鹤去见的朋友是谁，想方鹤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跟踪，但最后他还是长叹了口气，拍了拍脸，从行李箱里翻出打印出来的剧本，认真地看了起来。 虽然现在说有点迟，但他还是想在正式拍摄的时候给方鹤留下一个好印象。 林眠生以前也看过一些推理小说，但他对这些没有太大兴趣，纯粹是打发时间才去看的，属于看完就忘，但在看完这次的剧本后，他不得不承认，确实很有意思，反转很多，让你猜不到后续。不过也正像方鹤说的那样，是属于比较小众的那种题材，估计电影上映后票房不会太高。 在来这里之前林眠生已经看过一遍了，没想到看第二遍的时候竟然还是被吸引进去了，还是李东给他打了个电话林眠生才回过神来。 李东跟他说给他配了个经纪人，是他们公司的顶梁柱，叫孙琦，一会儿会加他微信，让他通过一下。 挂断电话后林眠生打开微信看了眼，发现确实有个叫孙琦的人加他，便点了通过。 林眠生放下手机后往窗户那儿望了眼，惊讶地发现方鹤已经回来了，他连忙跑到窗户边上，刚准备拉开窗帘，动作顿了下，凑上前去，从之前留的那条缝往对面望去。 正对着窗户的应该是卧室，方鹤似乎正准备洗澡，将外套脱了挂在架子上，又将上衣脱了，露出结实有力的胸肌。就在他坐下来准备脱裤子的时候，动作突然顿住，然后走到窗户边上将窗帘直接拉了起来。 林眠生以为自己偷窥的行为被对方发现了，连忙将窗帘死死拉上，脸色涨红，心跳快得有点不正常。 他作贼心虚般地爬上床，关上灯，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第二天林眠生难得起了个大早，去餐厅时发现方鹤比自己起得还早，已经吃完在那儿坐着了。 林眠生走过去，问道：“方老师，我可以坐你对面吗？” 方鹤抬头看了眼林眠生，把书翻了个页，“可以。” 林眠生拉开椅子坐下来，有些好奇地问道：“方老师在看什么书？” 方鹤拇指夹在书页里，合上书看了眼封面，说道：“《阁楼谋杀案》，我上次跟你说的那部新戏，就是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他抬头看向林眠生，“挺好看的，你也可以看看。” “小说改编？”林眠生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懊恼。他光顾着研究剧本了，倒是没有问问这部戏有没有原著小说，突然就有种努力了，但是白努力的感觉，“好，我会去看的。” 方鹤笑了笑，又说：“之前就跟你说过的，拍戏之前多看一看原著，对理解角色会有很大帮助。” 这话一出，林眠生瞬间愣住了。 这时老板娘端了碗米线过来，放在林眠生面前，笑着说道：“这是我们这儿的特色，看看好不好吃。” 林眠生连忙回过神来，对老板娘道了声谢。 老板娘走后，林眠生尴尬地轻咳一声，挠了挠头发，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方老师你都知道了啊……” 方鹤点点头，“嗯，我和关导关系还不错，他跟我说的。” 这部电影的导演叫关杰，也是圈子里的老前辈了，和方鹤合作过好几次，这些林眠生之前都在网上查过。 林眠生虽然早就想过方鹤可能会知道这件事，但他没想到方鹤这么快就知道了，更没想到他竟然就直接说出来了，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种心思被看穿的狼狈。 第33章 方鹤从旁边抽了双筷子，又用纸巾简单擦了下，递给林眠生，笑着问道：“不吃吗？这里的米线味道挺不错的。” 林眠生抿了抿唇，伸手接过，吃米线的时候却没注意，被烫到了，“嘶——好烫！” 方鹤抽了张纸递给他，“忘了提醒你，刚做好的米线很烫。” 林眠生接过来擦了擦嘴，说了声“谢谢”。说完他又狐疑地抬头看了眼方鹤，见方鹤正低头看着书，心想自己刚刚听到的笑声应该是错觉吧。 这次他吃米线之前先吹了好几下，又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确认不烫了，这才吸溜进嘴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对方鹤说道：“好吃的。” 方鹤闻言笑了笑，抬头看着林眠生，“那就多吃点。” 早上还是有点冷的，吃了这么一碗热乎乎的米线，林眠生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放下筷子，从旁边抽了张纸擦嘴，看着对面正认真看书的方鹤，犹豫着开口：“方老师，其实我……” 方鹤抬头看着他。 林眠生咬了咬牙，心一横，还是继续说道：“其实我就是想和方老师演对手戏。”见方鹤表情不变，林眠生心里又有些慌，补充了一句：“方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将这部戏演好的！” 方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林眠生被他看得越来越心虚，不敢跟他对视，向后靠在椅背上，低下了头，自暴自弃地说道：“对不起，我就是太喜欢方老师了，想和方老师一起演戏。”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所有的心思都被方鹤给看穿了。 他突然就有点想哭。 方鹤合上书，拿在手上，对林眠生说道：“跟我来。”说完便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林眠生闻言愣了下，连忙站起来跟了上去。 方鹤带林眠生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里和林眠生房间的布局呈一个镜像的翻转，看起来应该是住了有两天了，不过东西收拾得很整齐，像是被刻意打扫过，和林眠生那间只睡了一晚就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方鹤换上拖鞋，又从柜子里拿了双一次性拖鞋给他，“干净的，我没穿过。” 林眠生看着面前的拖鞋，有些不安，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方鹤，抿了抿唇，还是换上鞋子，跟方鹤一起上了楼。 楼上和林眠生的房间也是一个镜像的翻转，他的卧室在左手边，方鹤的在右手边。方鹤带他进了自己的卧室，林眠生下意识往窗户那儿看了一眼，发现窗帘此时是拉开的。 方鹤拉开椅子，正对着林眠生坐了下来，“林眠生，我知道你和我这样的人不一样，想要什么，想演什么，都只是一句话的事。”说到这方鹤顿了下，神色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可是，我希望你是认真地想做个演员，而不是因为我，去‘拿’到这个角色。” 林眠生愣住，神色不定地看着方鹤，“方老师……” 方鹤继续说道：“所以，现在我们按照正常流程，根据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录一段试镜视频发给关导，向我，向关导，证明你有这个能力，可以吗？” 第31章 在这之前, 林眠生已经看过两遍剧本了，他也确实是想要演好这部戏，虽然现在心里有点没底, 但他看着方鹤, 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可以。” 方鹤笑了起来，神色是罕见的温柔，“乖孩子。” 林眠生闻言心头一颤，脸瞬间热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好像特别没法拒绝方鹤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方鹤, 他怕自己的眼神太过热切。 方鹤翻开剧本, 找到其中一段，对林眠生说道：“剧本我相信你已经看过了，这段, 储信偷窥黄如和简志学偷情, 然后被简志学发现，可以吗？” 林眠生飞速回忆着剧本的内容, 犹豫着点了点头, “可以。” 在林眠生的想象中，储信是一个非常孤独的人, 除了父亲，他只会和自己的钢琴老师说话，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的神情应该是十分平静的，不会有什么过多的反应。 那天夜里, 他只是想去厨房里倒杯水喝，走到二楼的时候，他听到楼梯拐角的那间房里传来奇怪的声音，但他是不会去看的，依旧神色平静地往楼下走，却突然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母亲的名字。 他脚步顿住，转身走到了房门口，房间门没关严，还留着条缝，往里面看，正好看到自己的后妈正和父亲的好友在里面偷情。 但他对自己的这个后妈没有感情，所以他不会产生什么过多的情绪，他只是想听他们说母亲的事情。 可是他被发现了。 演完这一段后，林眠生舔了舔唇，忐忑不安地看着方鹤，“方老师，这样可以吗？” 方鹤看着手机里的回放，让林眠生坐到对面的椅子上，问道：“在你看来，储信是一个怎样的人？” 林眠生规规矩矩地坐下来，挺直着腰背，蹙眉沉思，“储信从小就患有自闭症，他的感情应该是十分单一且贫乏的，特别是在母亲死后，他可以连着好几天都不说话，他对周围的一切事情都不关心，只有音乐能让他短暂地感觉到快乐。” 方鹤问他：“那么当储信看到后妈和父亲的朋友在偷情，他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林眠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演可能有点问题，但他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于是一五一十地道：“我觉得他是漠不关心的，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方鹤又问：“偷窥被发现后呢？” 林眠生说：“平静、冷漠，不会有正常人被发现后的害怕和紧张。” 方鹤笑了下，将手机递给林眠生，“可是从你的表演中，我并没有感觉到他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林眠生接过手机，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方老师我明白了，我还是会下意识带了点情绪进去，可是储信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是很难快速产生情绪的。” 方鹤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只是又将手机架好，对林眠生说：“我们再来一遍。” 这段表演对林眠生有点难，后来还是由方鹤扮演简志学，陪林眠生对戏，重新拍了好几遍之后才发给关杰的。 林眠生有些紧张，怕自己达不到关杰的要求，喝了好几杯水，坐立不安，“方老师，你觉得我可以吗？关导会不会觉得不行啊？” 自方鹤把视频发过去后，林眠生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就连厕所都上了好几趟，都没有等到关杰的消息。 方鹤将手上的书合上，抬头看着林眠生，问道：“紧张了？” 林眠生又喝了口水，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水杯，垂下了眼睛，轻声道：“紧张。” 方鹤又给他倒了点水，笑着道：“我以前为了某个角色去试镜的时候，也像你这样。” 林眠生有些惊讶，“然后呢？” 方鹤说：“然后被拒绝了。” 想到方鹤成名前的经历，林眠生眼神一暗，愤愤然道：“那是他们没有眼光，不知道你的演技有多好。” 方鹤轻声笑了下，“还有很多次，本来剧方已经定下我了，结果第二天又打电话告诉我，说资方塞了个人进来，把我顶了下去。” 林眠生心头一跳，慌张地抬头去看方鹤，却见方鹤神色平静，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就是方鹤口中那个，被资方塞进来的人。 林眠生突然就有些难过，他好像有些明白方鹤为什么要让他过来录试镜的视频了。 他对方鹤说：“对不起。” 方鹤笑了笑，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你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林眠生怔怔地看着方鹤，抿了抿唇，又失落地垂下了眼睛。 方鹤将手上的书放在桌上，推到林眠生面前，对他说：“回去好好看看，多揣摩揣摩人物心理。” 林眠生看着面前的书，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上面，又用力将书拿了起来，抱在怀里，“谢谢方老师，我会的。”说完他又连忙问道：“那方老师你……” 方鹤说：“我已经看过了，上面还有一些我的批注，对你应该会有所帮助。” 林眠生翻开书，发现几乎每一页上面都有方鹤留下来的批注，字迹刚劲有力，和方鹤表现出来的温柔一点也不像。他感觉心里有点软，还有点酸酸的，“谢谢方老师。” 方鹤淡笑着，有些无奈地道：“林眠生，你有没有发现……” 林眠生紧张地抬头看他。 方鹤接着说道：“你总是在对我说谢谢。” 林眠生脸一热，又低下头，用手背靠在脸颊上，小声说道：“因为方老师一直在帮我。” 方鹤问：“是吗？” 林眠生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他又抬头看向方鹤，抿了抿唇，心里有句话一直想问，但由于之前被拒绝过不止一次，所以林眠生现在又有些害怕，怕再听到拒绝的话，犹豫半天，还是没有说。 第34章 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关杰还是没有回复，方鹤也是难得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对林眠生说：“关导应该还没有起床，你先回去吧，等他回复了我再告诉你。” 林眠生连忙说道：“没关系的，我就在这里等。” 方鹤拒绝了他，“我一会儿要去朋友那儿。” 林眠生愣了下，想到昨晚方鹤也是去见了朋友，结果现在又要去见朋友，脑海中思绪万千，但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气问出来，悻悻地道：“哦，好的。”说完便站起来准备走了。 方鹤又说：“不过我下午会回来，晚上可以一起吃饭。” 闻言林眠生眼前一亮，生怕方鹤拒绝，连忙点头应道：“那我等方老师回来！” 方鹤笑了下，点了点头，“好。”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林眠生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他转头往对面看了眼，发现方鹤已经不在房间里了，窗户是半开着的，窗帘也没有拉，从这里能看到茶几上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就好像他没有去过一样。 林眠生有些失落，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落，好笑地摇了摇头，翻开书，打算好好地研读一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林眠生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是一个叫孙琦的人找他，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是李东给他配的经纪人。 其实林眠生并不想要什么经纪人，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在娱乐圈发展，但想到方鹤刚跟他说的那些话，又突然觉得，他似乎也可以试一试，便按下了接通。 孙琦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挺年轻，就是有点冷漠，像个公事公办的机器人，“林少您好，我是孙琦，您也可以叫我小孙。” 林眠生淡淡地应了一声，“你应该比我大，我叫你孙哥吧。” 孙琦没有反对，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好的林少，作为您的经纪人，我希望以后您的微博可以由我来运营。” 林眠生愣了下，虽然不解，但他也很少会玩微博，便答应了，“一会儿我把账号密码发到你微信上。” 孙琦说：“谢谢林少配合。” 林眠生觉得孙琦应该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人，他最烦和这种人打交道，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既然是我的经纪人，以后也不要一口一个林少了，叫我小林就行，也不需要对我用敬称。” 却没想到孙琦从善如流地道：“既然这样我就直接说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随便发微博，就算要发，也必须提前给我看一下，还有，不要随便回复网上的质疑。” 林眠生一边无聊地翻着书，一边无所谓地道：“哦。” 电话挂断后，林眠生先给孙琦发了微博的账号密码，又给李东发了条微信：这个孙琦是什么人啊，怎么感觉他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李东很快回了信：他这个人是这样的，也不是针对你，习惯就好，但他能力很强，手上资源也不少，带出过好几个顶流。 林眠生刚准备回复，李东那边又发了条信息。 李东：对了，就你这部电影，也是他去找的导演。 林眠生有些惊讶，将打好的字删掉，问道：这么厉害？他多大啊？ 李东：这我没在意，好像也就三十出头吧。 又和李东聊了两句，林眠生就没再回复了，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床上，想了想又跑去前台问老板娘要了笔记本和笔。他打算好好研究储信这个角色，就算这次“试镜”不过，他也要继续努力，直到达到方鹤和关杰的要求。 第32章 接下来的一整天, 除了晚上和方鹤一起吃了顿饭，林眠生都在埋头看书，以至于他后面沉迷进去, 都忘了试镜这回事, 还是两天后方鹤主动来找他，告诉他关导那边通过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林眠生很兴奋，他不停地问方鹤：“真的吗？关导真的觉得我可以吗？”说着他又狐疑起来，“你们不会合起伙来哄我吧？” 从某方面来说，林眠生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提他爸，就光是李东的身份，只要你还想在这个圈子里好好混下去, 就都要给他点面子。所以说, 就算方鹤告诉他关杰是哄他的，林眠生也觉得理所应当。 方鹤放下茶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笑着道：“真的, 没有哄你。”收回手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之前我就说过，其实你还是挺有天赋的。” 林眠生在方鹤摸他头发的时候就愣住了, 他甚至都没听方鹤后面说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说不定就连耳朵都红透了，他连忙低下头，喝了口茶，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方鹤笑着摇了摇头，问他：“林眠生, 在知道自己试镜通过的时候，开心吗？” 林眠生放下茶杯，点点头，说：“开心的，还很兴奋。”说完他犹豫了下，看了眼方鹤，还是将后半句话说出来了，“方老师，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走一遍试镜的流程了。” 方鹤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林眠生舔舔唇，虽然心里并不是很确定，但还是说道：“方老师希望我能够珍惜这次机会，也希望我能认真对待这部戏，而不是为了……”他停顿了一下，“才想方设法‘拿’到这个角色，随意顶替了某个人的位置。” 方鹤说：“每个演员为了得到角色都是要拼尽全力的，他们或许有几十上百个对手，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够脱颖而出，而剩下的人，只能继续等待下一次机会。” 林眠生眼神闪烁地看着方鹤，问道：“方老师也需要拼尽全力吗？” 方鹤点头，“需要。” 林眠生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那以后如果我想演一部戏，是不是应该去努力争取，而不是让人帮我‘拿’过来？” 方鹤反问道：“你觉得呢？” 林眠生说：“我觉得应该去努力争取。” 方鹤看着林眠生的眼神很温柔，微微笑着，说道：“那就去努力争取。” 林眠生问：“那如果有比我更优秀的人呢？” 方鹤说：“那就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林眠生垂下眼睛，若有所思，最后他还是没忍住，皱着眉又问了一遍：“方老师，你和关导，真的没有哄我吗？这么重要的角色，结果我一下子就过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方鹤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林眠生，直到把林眠生又给看得脸红了，笑了下，轻声说道：“一点点。” 在这之后，林眠生学习起来愈发认真了，光是角色的人物小传他就写了十几页纸，上学那会儿他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就像方鹤说的那样，其他人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这个机会的时候，就能够拼尽全力，那么他已经得到了，又怎么能不拼尽全力呢？ 方鹤比他年长，有着十几年的表演经验，林眠生在揣摩剧本的时候总是会遇到一些自己不太能理解的东西，或许只是为了学习，又或许是怀揣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林眠生一次又一次地敲响了方鹤的房门。 方鹤总是会耐心地为他讲解，将自己过往的经验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他。 随着学习的时日渐长，林眠生心底那种名为“喜欢”的感情，开始迫不及待地破芽而出，它在自己的心底扎根生长，然后缓慢地，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可伴随着愈发浓烈的喜欢的，则是一种名为痛苦的情绪。 和当初告白被拒的痛苦不一样，如果说当初的那种痛苦更多的是不甘心和执着，那么这一次的痛苦，则换成了一种害怕对方会不高兴的小心翼翼。 他好喜欢方鹤，他好不容易才能再一次和方鹤这样亲密，他怕自己的喜欢打扰到方鹤，怕自己的喜欢给方鹤带来困扰，怕自己的喜欢，会让方鹤感到为难。他发现，比起让自己痛苦，他好像更不想看到方鹤露出困扰的表情。 于是林眠生知道，他这次，可能是真的彻底栽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林眠生都不敢再和方鹤靠太近，他甚至都不太敢去找方鹤了，每见一次方鹤，他都要被这种情绪折磨一遍，明明心里已经难受得开始感觉到痛了，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眠生从未想过，自己的演技竟然会这么好。 日子一天天地往前走着，林眠生找方鹤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少，为了不让自己多想，他几乎从早到晚都在埋头学习。当时针不知道第几次停在“10”这个数字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个星期都没有见到方鹤了。 而距离剧组开机，也只剩下了不到五天时间。 站在体重秤上的时候，林眠生发现自己瘦了，比起刚到这里，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竟然瘦了整整十斤。 手机传来短信提示的声音，林眠生看了眼体重秤上的数字，下来穿上拖鞋，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是购票成功的短信提示。林眠生略一愣神，想起半个月前，他怕自己忘记，让孙琦帮自己订的返程机票。 第35章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林眠生轻声说道。 短信上显示，飞机是明天上午九点钟的，也就是说他一早起来就要去机场了。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多，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不到十一个小时。 他下意识往窗户外看了眼，方鹤房间灯还亮着，但是窗帘是拉起来的，他看不到方鹤在做什么。 林眠生在床边呆坐了许久，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窗户对面，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对面的房间突然暗了下来，于是最后那点亮光也跟着一起熄灭。而随着这点光亮被熄灭的，还有林眠生痛苦维持了许久的理智。 又过了几分钟，林眠生站起来披了件外套，关上灯，往楼下走去。 夜里外面的温度有点低，林眠生冷不丁被冻得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走到方鹤的房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 周围很安静，林眠生敲门的力气不大，声音听起来却很响，他知道方鹤还没睡着，他想方鹤一定会过来开门。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心里就这么觉得。 两分钟后，房门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缝中透出些许光亮，“咔嗒”一声，房门开了，方鹤穿着睡衣站在林眠生面前。 方鹤确实还没有睡着，眼睛里毫无睡意，就连头发都没有乱，看到林眠生的时候他有些意外，却没有让开，依旧站在门口，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明明只是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方鹤，可再一次听到方鹤的声音，林眠生竟然有些想哭，他扯了扯嘴角，对方鹤说：“方老师，我明天就要走了。” 方鹤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抓住门把手的指尖悄悄收紧，他垂眸看着林眠生，轻声问道：“明天什么时候？我送你。” 林眠生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 方鹤沉默了片刻，说：“好，走的时候喊我。” 接下来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了，却也没有一个人有动作，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沉默开始蔓延。 林眠生感觉有些冷了，他吸了吸鼻子，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像是在哭，“方老师……” 方鹤轻轻应了一声：“嗯。” 那种痛苦的感觉似乎比以往要更加强烈，林眠生感觉心口疼得不行，牵动着他整个胸口都疼得像是要将自己撕裂。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等再睁开眼时，满到再也装不下的喜欢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溢了出来，他的眼眶开始泛红，里面隐隐闪着水光，“方老师……不，方鹤，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方鹤瞳孔猛地一缩，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是有些动容的，就像冰川裂开了一条裂缝，不过很快，那条裂缝又瞬间消失不见，他闭了闭眼睛，对林眠生说：“林眠生，你现在还年轻，可是我比你大了整整十岁。” 话音刚落，林眠生就愤怒地上前抓住了方鹤的衣领，红着眼睛问他：“十岁怎么了？十岁的差距很大吗？你只是比我大了十岁，又不是大了二十岁，为什么你也要拿这种话来搪塞我？！” 方鹤往后退了好几步，握着门把手的手也松了开来，他握住林眠生的手，试图像上一次那样将他的手松开，“十岁我已经上五年级了，而你才刚刚出生，我十八岁成年的时候，你才上三年级，就是这样的差距，明白吗？” 林眠生这次没有再松手，他只是执着地逼问他：“可是现在的我是二十二岁，不是八岁，我可以为自己负责，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么你呢，方鹤，你如果真的想拒绝我，那么就请你明确地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哪怕是一丁点的喜欢都没有！”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眠生的声音都在抖，他怕方鹤是真的不喜欢他，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方鹤是喜欢他的。林眠生心想，如果这次方鹤明确拒绝了他，那他以后就绝对，绝对不会再纠缠他了。 方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良久，那双漆黑的眼瞳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只要多看上哪怕一秒，就会叫人沉醉进去。他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林眠生……” 不等他说完，林眠生就猛地松开了方鹤，他痛苦地捂着耳朵，恐惧地往后退，泪水倏然滑落，“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继续说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没有那么勇敢，他不敢听方鹤的拒绝。他后悔了。 林眠生哭着往后退，狼狈地转身就跑。 可他甚至连门都没出，方鹤就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又将他给拉了回来。 他的表情是不同于以往的平静，继续说着刚才没说完的话：“林眠生，你有想过，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你根本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分清我和顾成，其实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出戏，把我当成了顾成？” 这次林眠生是真的生气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方鹤，摇着头，几乎有些绝望地吼道：“方鹤！在你心里我的喜欢就这么廉价吗？你凭什么认为我没有出戏？你凭什么擅自定义我对你的感情？方鹤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他用力挣扎着，想要甩开方鹤，“方鹤你太过分了，就算你不接受我的感情，你也不能这样侮辱我！” 就在他挣开方鹤抓着他的手，刚准备跑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方鹤喑哑压抑的声音：“对不起。” 第33章 林眠生突然笑了起来, 他转过身，问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方鹤沉默地看着林眠生，抿着唇没有说话。 林眠生点点头, 他明白方鹤的意思, 替他把话说出来了：“我知道，我明白，你一定想跟我说你不该教我入戏。”他抹了下眼睛，嘴角扯出一抹惨淡的笑，“那么我问你，你有后悔过吗？” 方鹤闭了闭眼，靠在了楼梯的扶手上，他没有再看林眠生, 而是抬头看向天花板上挂着的方形挂灯, 轻声说道：“后悔过。” 林眠生看着眼前这个让他钦慕许久的男人，突然上前冲着方鹤的脸就这样一拳砸了上去。 这一拳林眠生用了很大的力，方鹤被他打得身形有些晃动, 但他没有反抗, 偏过头，没有再看林眠生。 “对不起。”方鹤说。 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 房门半开着, 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着，发出吱呀声响, 风里还有一股好闻的花香味，宁静悠远。 然后“砰”的一声，房门被风关上。 林眠生又是一拳捶在他胸口，他强忍着泪水，冲他吼道：“你凭什么后悔？你怎么能后悔？方鹤你怎么能后悔？！” 方鹤沉默半晌, 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稳：“对不起。” 林眠生听到这句话心都疼得揪起来了，他从来都不知道，方鹤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对自己也有感觉，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推开。 “方鹤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他恨恨地瞪着方鹤，咬了咬牙，拽住方鹤的衣领就要亲上去。 方鹤很快反应过来，想把林眠生推开。 林眠生红着眼睛告诉他：“方鹤你要是再敢推开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等他将自己推开，可等了许久，方鹤都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动作。 林眠生又笑了，他红着眼睛，满脸泪痕，狼狈不堪，一字一顿地说道：“方鹤你就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我。” 他就这样看着方鹤，倔强地等着他的答案。 可方鹤似乎并没有想给他答案。 林眠生开始绝望了，绝望到想恨这个男人，却又不舍得。 就在这时，方鹤仰头闭上眼睛，喉结轻轻滚动，“嗯，我喜欢你。” 林眠生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正准备说什么，闻言猛地睁大眼睛，他颤抖着抓紧了方鹤的衣服，呼吸急促地问他：“方鹤你刚刚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鹤睁开眼，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再也维持不住原先的平静冷漠，他对林眠生说：“林眠生，我喜欢你。” 林眠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方鹤抬手抹去林眠生眼角的泪痕，轻声笑了下，说：“林眠生，我喜欢你。” 林眠生注意到，方鹤的眼睛有点红，他急促地喘着气，颤抖着唇，拽着方鹤的衣领就抬首吻了上去。 这次方鹤没有推开他，而是以比他还要凶狠的姿态吻了回去。 林眠生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他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方鹤的衣服，张着嘴，仰头任由方鹤在自己口中肆意夺取。 这个吻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甚至都想象不出吻他的这个人竟然是方鹤，这个吻急切而又凶狠，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将他吻得舌尖发麻，就连口水都来不及吞咽下去，从唇边溢了出来。 他被吻得四肢酸软，却被一只手死死掐在腰间，只能狼狈地贴在方鹤身上，所有的反应都逃不过方鹤的眼睛。 第36章 当方鹤终于将他松开来时，林眠生已经被吻得满面潮红，连站都站不稳，他大口喘着气，趴在方鹤怀里，只觉头晕目眩，浑身都没了力气。 方鹤安抚似的轻轻捏着林眠生的后颈，再一次低下头，温柔地吻在他的眼睛上，吻去他眼角的泪水，“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不说这句还好，方鹤现在这么一说，林眠生心里所有的委屈全都爆发了出来，他趴在方鹤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去。 方鹤轻声叹了口气，将林眠生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就像过去那样。 林眠生一边哭着，一边抬首去亲方鹤，他抱着方鹤，用力撕扯着方鹤的衣服，然后一个用力，浑圆的纽扣就这样散落在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清脆声响。 方鹤温柔地回应着他，可这样的温柔却让林眠生更加急切，他抬眼看着方鹤，喊他的名字，眼中是自己都不知道的害怕和渴望，“方鹤……” 方鹤眸色一暗，将林眠生鬓边的碎发捋到耳后，跟他说：“林眠生，你会后悔的。” 林眠生现在最烦方鹤说后悔两个字，他咬了咬牙，死死瞪着方鹤，拽着他的衣服，低声吼道：“方鹤你还是不是男人？！你不要总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我已经二十二了，我成年了！” 闻言方鹤神情一滞，捏在林眠生颈后的手微微用力，他以一个掌控欲很强的姿势将林眠生抱在怀里，突然笑了一声，说：“抱歉，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林眠生踮起脚尖，又亲了亲他的嘴唇，然后顺着嘴唇缓缓往下，去吻他的下巴，去吻他的脖子，然后在喉结上轻轻啃了一口。在感受到方鹤陡然间变得粗沉起来的呼吸声，林眠生笑了起来，抬头看他，“方鹤，你喜欢我。” 方鹤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喉咙里滚出一个字：“嗯。” 林眠生又说：“我也喜欢你。” 方鹤捏着林眠生后颈的手更加用力，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占有欲。 林眠生被捏得有些疼，但他喜欢看到方鹤因为自己失控的样子，他再次吻上他的嘴唇，说：“那么，我为什么会后悔呢？”说着他神色一暗，用力咬了下方鹤的嘴唇，凶狠地道：“还是说你会后悔？！” 方鹤眸色一暗，托住林眠生的屁股就将他抱了起来。 “不会后悔了。”他说。 林眠生连忙抱着方鹤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低声笑了起来。 方鹤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将林眠生重重地扔在床上。他单膝跪在床边，几乎整个人都覆在林眠生身上，他们面对着面，鼻尖靠着鼻尖，灼热的吐息交织在一起。 “方鹤。”林眠生的声音有些颤抖，睫毛也在不停地颤动着，他深吸了口气，毫不掩饰地道，“我喜欢你，很喜欢。” 方鹤闭了闭眼，反手抓住林眠生的双手，将他按在头顶…… “方鹤！”林眠生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想逃，却被方鹤死死禁锢着，根本就动弹不得。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努力放松了身体。 “闭上眼睛。”方鹤沉声道。 林眠生下意识闭紧了双眼。 方鹤低头吻了吻林眠生的嘴角，轻声笑着，说：“乖孩子。” 林眠生闻言浑身一震，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起来……当一切都到达顶峰后，剩下的便是无尽的怅然和空虚。 林眠生双眼迷茫，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方老师……” 方鹤闻言睫毛颤动了下，松开手，看到林眠生手腕上被自己捏出的红痕，眼神微微暗了暗，他用力抱着林眠生，过了许久，直到林眠生缓过神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眠生手软脚软，他用力撑着自己坐起来，在看到方鹤左手时脸一红，立马撇开了视线，“方老师我……” 方鹤在床头柜的纸盒里抽了张纸，缓缓擦拭着指尖，听到林眠生的声音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也许是发泄过一次，脑袋已经清醒了，林眠生发现自己刚刚冲过来告白的勇气又瞬间消失不见，他甚至都无法想象那些话竟然是自己说的，更加想象不出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和方鹤做了这种事。 冲动是魔鬼。林眠生脑子里浮现出这句话。 不过他并没有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甚至还有点庆幸和喜悦。庆幸自己的执着，喜悦方鹤终于被自己撬开了一道口子。 理智回笼，林眠生又变得胆小起来，他小声地，嗫喏着说道：“对不起，方老师。” 方鹤将脏掉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笑了下，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林眠生眼神闪烁，脸色逐渐变得涨红，他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总不能说，感觉方鹤像是被自己逼迫着才说出这些话的，可是…… 他没忍住，跪在床上从身后抱住方鹤，闷闷地说道：“可是方老师，我好喜欢你。” 方鹤沉默地看着垃圾桶里刚被自己丢掉的纸巾，眼中是让人看不懂的复杂，他抬手握住林眠生的手，微微笑道：“我知道。” 林眠生眼睛一酸，用力抱紧了方鹤，“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想到之前方鹤的绝情，他咬了下方鹤的肩膀，又有些不舍，后悔地舔了舔，在上面印下一个吻，“喜欢得不得了。” 这次，方鹤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知道。” 短暂的亲昵后方鹤从衣柜里拿了套干净的睡衣和内裤给林眠生，看到他瞬间红起来的脸，他轻咳一声，掩饰住唇边的笑意，“新的，没穿过。” 林眠生害羞得连头都不敢抬，抱着衣服就跑去了卫生间。 简单冲了个澡后，林眠生穿衣服时余光瞥到垃圾桶里的那团白色，心里一突，又连忙抽了好几张卫生纸团成团扔了进去。 方鹤的衣服有点大，林眠生穿在身上总觉得有些空空的，不是很有安全感，他从卫生间里出来后连忙爬上床，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紧张地道：“这次不许再赶我走了。” 方鹤愣了下，好笑地摇摇头，说：“不会。” 说罢便拿了套干净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林眠生在床上等了好久，久到他都感觉自己快睡着了的时候，方鹤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带着一身的水汽。 方鹤看了眼林眠生，说道：“困了就早点睡，你明早不是还要赶飞机？” 听到这话林眠生又失落起来，他差点忘了，自己明天就要走了。 方鹤将灯关了，上了床，林眠生连忙掀开被子给方鹤盖上，拱到方鹤身边，他这才发现，方鹤身上竟然冷冰冰的。 “很冷吗？”他问道，“我身上暖和，给你捂捂。” 说着就抱紧了方鹤。 方鹤抱着林眠生，沉默了片刻，说道：“嗯，晚上是有点冷。” 本来林眠生已经困得快睡着了，可现在方鹤就躺在他身边，他发现自己又睡不着了，精神很好，一点困意都没有。 之前林眠生就发现了，方鹤这个人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身上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水味。他闻过最多的，是一种淡淡的，不贴近根本就闻不出来的苍兰花的香味，是沐浴露的味道。 窗帘是拉着的，房间里很暗，黑暗中林眠生只能看到方鹤是闭着眼的，他的睡姿跟他这个人一样，规规矩矩。 “方老师，你睡着了吗？”犹豫片刻，林眠生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他看到方鹤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看他。 方鹤说：“还没有。” 林眠生问他：“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这个问题对他很重要，如果方鹤再一次拒绝他，那他估计是不会再有这样的勇气了。 方鹤转过身，看着林眠生的眼睛，轻声笑了下，说：“你觉得呢？” 林眠生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是在一起了。” 方鹤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将他带进怀里，林眠生能感觉到方鹤说话时胸腔的颤动。 “那就是在一起了。”他说。 林眠生眼睛一酸，又想哭了。他闭上眼，紧紧地靠在方鹤怀里，心中虽然还有种莫名的不安，但他想，不管未来他和方鹤能走到哪一步，他都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他还记得那句话，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不论结局是好是坏，能拥有这么一段过程，就已经很幸运了。 林眠生在被子里找到方鹤的手，紧紧握住，他对方鹤说：“方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 方鹤沉默了一会，说道：“嗯，我知道。” 林眠生又问他：“方老师喜欢我吗？” 这次方鹤回答的很快：“喜欢。” 林眠生用力抱紧方鹤，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里，“方老师既然答应了，就再也不许把我推开了。” 方鹤回抱着他，说：“不会。” 过了良久，他轻声说了句：“只要你还愿意。” 第37章 林眠生没听清，“什么？” 方鹤说：“没什么，睡吧。” 第34章 第二天早上, 是方鹤开车送林眠生去的机场。 林眠生问他：“这是方老师的车吗？” 方鹤说道：“是我朋友的，他就住附近，离这不远。” 林眠生之前没见方鹤开过, 便问道：“是早上过去拿车的吗？” 方鹤点点头, “嗯。” 林眠生垂下眼睛，盯着手指头发呆，他想起住这儿的一个月里，方鹤不止一次地去找过这个所谓的“朋友”，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原先他还没有立场去问方鹤这个朋友是谁，现在既然他们都在一起了，那他再去问，也有了立场。 “方老师, 你这个朋友是谁啊？也是圈子里的吗？”林眠生尽量让自己不在意, “感觉和方老师关系很好的样子。” 方鹤看了眼林眠生，又转过头继续开车，说道：“嗯, 关系是挺好的, 不过他不是圈子里的人。” 听到这话林眠生心里更酸了，他下意识就想说一些拈酸蘸醋的话, 但张了张嘴,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地“哦”了一声。 前面正好是红灯, 方鹤踩下刹车，转头看向林眠生，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笑着道：“下次有机会过来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见见他。” 林眠生闻言瞬间高兴起来, 连忙问道：“可以吗？” 方鹤笑了笑，说：“当然可以。” 方鹤不太好送林眠生进去，只送到了机场门口，林眠生下车的时候还有些不舍得。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前一天晚上刚刚结婚，结果第二天就被迫和妻子分离的大冤种，满脸的怨念和不舍。 可看方鹤，似乎并没有半点不舍的样子，依旧是平静的，平静到林眠生甚至怀疑昨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睡晕过去的错觉。 车子在这里不能停留太久，方鹤看了眼时间，说：“快走吧，小心一会儿赶不上飞机。” 于是林眠生就更气了，他红着眼睛死死瞪着方鹤，总觉得他像是个渣男，愤愤道：“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吗？” 方鹤说：“怎么会。” 林眠生说：“那你为什么都不会挽留我一下？” 方鹤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得有些无奈，“我怕我说了挽留的话，就舍不得让你走了。” 林眠生闻言瞬间面红耳赤。 后面有司机在按喇叭，林眠生也没再多说什么，他看着方鹤，倾身上前最后抱了下他，“我会想你的。” 方鹤轻轻抱了下他，“我也会想你。” 拖着行李箱进去的时候，林眠生又回头看了眼，发现方鹤已经走了。 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大学生也基本上都放完暑假回学校了，机场里也没什么人，虽然不是很大，林眠生拉着行李箱走在里面的时候却觉得很空。 林眠生是走的贵宾通道，再加上没什么人，一路畅通无阻，基本不需要排队，站在登机口的时候，掏出手机看了眼，竟然才八点十几。 “早知道就再迟点过来。”林眠生轻声嘟囔着。 他想给方鹤打电话，又怕方鹤在开车不方便，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这通电话还是没有打。 他给方鹤发了条微信：都没什么人，早知道就迟点来了。 抱着手机等了一会，对面回了信：早到总比晚到好，迟了飞机可不会等你。 林眠生鼓着嘴，又打了句话发过去：迟了就迟了，迟了我就不走了，到时候和你一起走。 方鹤应该是还在开车，过了好一会才回：那你别走了，我去接你。 不过很快，他又发了条信息：开玩笑的。 林眠生没忍住笑了起来。刚看到方鹤说别走了的时候，林眠生差点就要站起来往回走了，然后他就看到了方鹤接下来的话。 “闷骚。”他说。 想着方鹤现在在开车，林眠生也就没再打扰他，正好这时候广播说可以登机了，林眠生直接发了个“我上飞机了”过去。 林眠生没有回家，又去了a市。 过来接他的是孙琦，这也是林眠生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个经纪人长什么样。 有些意外的是，孙琦竟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戴着个黑框眼镜，穿着古旧的老古板，相反的，他打扮得甚至还很潮流。一副遮了半张脸的墨镜，一头半长不长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啾，穿着件黄绿色的宽松外套，下半身是露出半截小腿的七分裤，脚上穿着双白色的运动鞋。 林眠生有些惊讶，“孙琦？” 孙琦淡定点头，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是直接去公司吗？” 一听到这让人阳痿的声音，林眠生瞬间确定他就是孙琦，“对，我找李东有点事要谈。” 坐车上时，林眠生给方鹤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已经到了，方鹤那边很快给他回了消息。再之后林眠生又跟方鹤腻歪了几句，就靠车窗上睡着了。 昨晚精神太过紧绷，最后林眠生也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的，早上还是方鹤把他叫醒的，在飞机上的时候又睡不好，一直到现在，林眠生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等林眠生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一个人坐在车里，驾驶座上的孙琦已经不见了。林眠生揉了揉眼睛，打开车门下车，看到孙琦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抽烟。 见林眠生醒了，孙琦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朝他走了过来，“睡醒了？李总在办公室等你。” 林眠生看了眼手机，发现自己竟然睡了快两个小时，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孙琦，说道：“嗯，带我过去吧。” 李东今天看起来还挺忙，林眠生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在教训人，看着还有点眼熟，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估计也是他手下某个不太出名的小明星。 看到林眠生，李东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对小明星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先走吧，晚上别迟到就行。”说完他对林眠生道：“坐，让你见笑了。” 林眠生看了眼这个小明星，还是没想起来在哪见过，走到李东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见小明星走了，他好笑地问道：“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 李东叹了口气，站起来去柜子里拿了罐茶叶过来，一边泡着茶，一边对林眠生说：“新来的不懂规矩，人大老板指明道姓地喊他去陪酒，他还在这跟我不乐意。咋的，干这行还给我不乐意呢，又不是让他去陪/睡，人家就是喜欢他。” 林眠生笑了笑没说什么，见孙琦要走，把他叫住了：“孙哥你别走，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的。” 孙琦动作一顿，转身拉了个椅子坐在林眠生旁边，跷着个二郎腿，从口袋里掏了根棒棒糖塞嘴里。 李东皱了皱眉，低声斥道：“看看你，这样像什么话？我这里是有太阳吗？把你眼睛给刺瞎了？”说着就上前摘下孙琦的墨镜，倒也没再管他。 于是林眠生这才完整地看到孙琦长什么样。 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睛，微微眯着，左眼眼尾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延伸到鼻梁上面，看着似乎有些年头了，让这张本就满是痞气的脸又添了几分凶残。 怪不得要戴这么大的墨镜。林眠生心想。 李东给林眠生倒上茶，又从抽屉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合同，递了过去，“这是我单独给你拟的合同，你看看。” 林眠生伸手接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一页页地看过去，在看到违约条款那写的那个“无”字，他轻声笑了下，抬眼看向李东，“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李东笑了起来，给林眠生拿了支笔，“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这样以后你要演什么戏或参加什么综艺之类的也会比较方便，很多事能从公司走的就从公司走了。” 林眠生没有犹豫，打开笔盖就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了回去，问道：“关导那边的谈好了吗？” 李东说：“已经谈好了，就等你回来签字。”说着他又递了两份合同过去，“公司投了点钱进去，不多，刚好够。” 林眠生笑了笑，没问李东具体投了多少钱，但估计也不会太少，毕竟是临时塞人进去，钱多好办事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的。于是他对李东说：“有空去我那儿吃顿饭，我请你。” 闻言李东立马就笑了起来，也没跟林眠生客气，“成，一言为定。” 最后确认了一遍合同内容后，林眠生签好字，李东将其中两份递给给孙琦，对他说：“关导那边急着要，你明天亲自给他送过去。” 孙琦伸手接过，应了一声。 林眠生突然说道：“还有件事我要提前跟你们说一下。”顿了顿又道，“算是打个预防针吧，万一出事了你们也好提前准备。” 他说的是“你们”，不是“你”，孙琦也侧头看了过去。 林眠生淡笑一声，说道：“我和方鹤在一起了。” 李东闻言瞳孔骤缩，眉头紧皱，他沉思片刻，问道：“方鹤？是我想的那个方鹤吗？” 第38章 林眠生又喝了口茶，眯着眼睛微微笑了一下，“对，就是那个方鹤。” 提起方鹤时他又开心起来，明明只分开了几个小时，却好像已经隔了很久。他垂眸看着手上茶杯，轻轻晃动着，神色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孙琦换了条腿跷着，向后靠在椅背上，单手托着下巴，轻轻摩挲着，突然说道：“我给你订的机票是从y市飞过来的。” 林眠生点头，“是的。” 孙琦又说：“我记得，方鹤最近也去了那。” 林眠生有些惊讶，没想到孙琦连这个都知道，不过他既然选择说了，便也是没打算瞒他，笑了下，饶有兴致地道：“很凑巧，我和他住在同一个地方。” 孙琦微微点头，“那是挺巧的。” 沉默了许久的李东终于开口了：“林少，这件事你和何总说过了吗？” 林眠生沉默了下，抿了口茶，这才对李东说：“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他将茶杯放在桌上，直视着李东的眼睛，“之前你应该就看出来了，现在我直说了吧，我就是因为想追方鹤，才会去参演这部戏。” 李东不太理解，“就算是方鹤，只要你想，总会有人能把他送到你面前，你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就算你再有钱，再有名，也抵不过“权利”二字。 “李东，”林眠生说，“我是真的喜欢他。” 李东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他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思虑良久，才坐直身体，看向林眠生，“好，我明白了。”他转头看向孙琦，“方鹤那边，你抽空去跟他的经纪人聊一下。” 孙琦点头应道：“我明白的。” 林眠生闻言眼中也终于有了点温度，淡淡点头，“麻烦你了。”然后他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我父母那边，我希望你也能帮我瞒着，不要让他们知道。” 李东的表情有些纠结，但看着林眠生，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行，你放心，我不会跟他们说的。” 林眠生笑了下，说：“那就谢谢你了。” 过了一会儿，李东还是没忍住，又问他：“你有打算公开吗？” 林眠生闻言愣了下，说：“当然没有。” 中午林眠生请李东和孙琦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他们又聊了下关导新电影的事情，确认了具体的拍摄时间和地点，下午他让孙琦送自己去了他半个月前刚买的房子。 是一个高层公寓，地方不大，但是安保做得很好。更重要的是，方鹤有一套房子，就在他家楼下，平时方鹤过来都住在这。 林眠生一回去就去浴室冲了把澡，洗完澡后他身上只穿着件浴袍就躺倒在了床上。他现在有点困，但他更想方鹤，犹豫片刻后给方鹤发了条短信：在做什么？ 过了大概五分钟，方鹤回道：准备午休。 林眠生在床上打了个滚，趴在上面，两条腿翘起来，手肘撑在床上，编辑着信息。他打了好几行字，可看着又觉得太过肉麻，删删改改，最后又全都删掉，只发了一句话过去：方老师现在有空吗？ 方鹤：有空。 林眠生：那我可以给方老师打电话吗？ 刚发过去林眠生就后悔了，他应该问能不能视频的。可不等他撤回，手机上就弹出了方鹤视频通讯的邀请。 第35章 视频接通时候, 林眠生看到方鹤正靠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他们早上分别时的那身衣服，看周围环境似乎有些陌生。 “方老师, 你不在房间里吗？”他问道。 方鹤闻言顿了下, 对他说：“中午在朋友家吃的饭，这是他家。” 听到这个朋友林眠生又醋了起来，昨晚还跟他睡一起，结果现在他人一走，就迫不及待地又跑别人家里去了。 林眠生还是没忍住，鼓着嘴巴酸溜溜地道：“你们关系真好。” 没想到方鹤竟然还点头应了一声。 林眠生眼睛瞬间瞪大，更醋了。 结果方鹤突然笑了起来，他说：“骗你的。”不等林眠生有什么反应, 他按了下镜头翻转的按钮, “你再看看我在哪？” 于是林眠生的手机画面里，出现了他熟悉的客栈前台。 在短暂的怔愣后，林眠生有些恼羞成怒, 不过更多的是惊讶, “方老师你竟然还会骗人？” 镜头再次翻转，方鹤的脸又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他笑着问道：“嗯, 很奇怪吗？” 林眠生从床上爬起来，认真点头, “太奇怪了好吧！” 在他的印象中，方鹤一直是那种对什么都淡淡的性格，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山间平静的湖水，林眠生费尽心机才能在上面激起一些涟漪。像故意骗人取笑这种事, 和方鹤根本搭不上边。 林眠生又笑了起来，满心满眼都是方鹤，“不过这样的方老师我也喜欢。” 方鹤嘴角带着一抹笑，看着林眠生的眼神很温柔，“是吗？” 林眠生说：“是啊，感觉自己好像见到了别人都见不到的一面。” 方鹤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林眠生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方鹤聊着，等手机提示说电量不足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和方鹤聊了快一个小时。细细回想，发现两人聊的似乎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这让林眠生产生了一种甜蜜而又不舍的心情。 “方老师，我想你了。”在视频挂断前，林眠生依依不舍地说道。 方鹤看着林眠生，轻声说了句：“我也想你。” 下午林眠生一直在家里睡觉，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属于周童的小破屋子。 他和方鹤躺在一张床上，方鹤身上只穿了条裤子，上半身是裸着的，露出大片性感诱人的肌肤。他被方鹤抱在怀里，抬头去亲他的下巴，方鹤却突然睁开了眼，掐着他的脖子就狠狠吻了上来。 他被方鹤吻得都快喘不上气了，却还是努力张着嘴，回应着方鹤。他的耳朵里全是黏腻暧昧的水声，还有不知道是谁的粗沉喘息，他用力抱着方鹤，两个人都起了反应。 就在这时，他被方鹤推了开来，他着急地去问方鹤为什么，方鹤却对他说：“林眠生，你入戏了。” 然后林眠生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他呆呆地坐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六点多了。他又打开微信看了眼，方鹤没有找他，反而是李东四点多的时候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林眠生本来想回的，但想了想，又直接退了出来，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又躺了回去，蜷缩在被子里。 第二天林眠生去见了关杰。 本来没打算去的，但他夜里睡不着，又把小说翻出来看了一遍，对角色有了些新的理解，想到孙琦今天要给关杰送东西，便给孙琦留了言，让他把自己带上。 没想到孙琦竟然还没睡，林眠生消息刚发过去几秒那边就回了。孙琦说这事要先问一下关杰，看看对方有没有时间，毕竟现在电影马上要开机了，作为导演的他应该会比较忙。 不过林眠生运气不错，关杰下午四点之后有空，于是林眠生就让孙琦订了个饭店，正好请关杰吃顿晚饭。 孙琦来接他的时候，依旧戴着那副遮住了半张脸的墨镜，只不过衣服换成了紫黑色的长袖t，下面穿着条黑色的休闲裤，更衬得他身高腿长。孙琦是比林眠生还要再高一点的，不过不多，估计也就一米八二八三的样子。 坐车上的时候林眠生好奇地问他：“孙哥，你平时都几点睡觉啊？” 孙琦瞥了眼林眠生，说：“困了就睡。” 想到昨晚自己是凌晨四点多给孙琦发的消息，林眠生沉默了下，说道：“看来你平时不怎么会困。” 孙琦淡淡地应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等红灯的时候，孙琦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林眠生说：“你这两天不要上微博，除非必要的话尽量不要上网。” 林眠生不懂，“为什么？” 红灯结束，孙琦一脚踩下油门，“今天剧组官博公布了几个主演，现在网上全都是在骂你的，我怕你看了心情不好。” “……”林眠生一脸复杂地看着孙琦，“真是谢谢你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孙琦依旧平静地开着车，过了两分钟后，才轻轻地“哦”了一声。 林眠生怀疑他是故意的，但是他又没有证据。 他当着孙琦的面打开微博，没想到热搜第一条就是说他带资进组。 林眠生点进去看了眼，第一条微博就是一个大v发的，明里暗里都在说他背后有多么厉害的金主。点开评论区，果然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话。 他刚想发点什么，突然想起来之前孙琦跟他说的，转头看着孙琦，眨了眨眼，问道：“我可以转发这条微博吗？” 孙琦说：“不可以。” 然后林眠生直接点了赞，不仅评论了个小丑表情，还点了转发。 第39章 林眠生无辜地道：“但是我好像有点手滑。” 孙琦看了眼林眠生，沉默着没有说话。 林眠生笑着拍了拍孙琦的肩膀，“放心，我不会生气的。” 他只是又顺便转发给了他爸公司的法务。 车子很快开到地方，孙琦带着他进了包间，里面只有一个人，林眠生想他应该就是关杰了。 说起来还有点好笑，作为这部戏的主演之一，林眠生竟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关杰，想到之前方鹤让他拍的试镜视频就是给关杰看的，林眠生心里面不由得有些紧张，乖巧地点了点头，自我介绍：“关导您好，我是林眠生。” 相比于傅维的胖，关杰可以说是十分精瘦了，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皮肤黑黑的，一双倒三角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又多了几分凶，不太好接触的样子。 关杰对林眠生点了点头，“坐。” 林眠生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孙琦也跟着坐在了林眠生旁边，摘下墨镜塞进口袋，将带过来的合同递给关杰，“关导，这是李总让我送给您的合同。” 关杰伸手接过，简单看了下就收了起来，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出来，动作顿了下，咂了咂嘴，将烟夹在了耳后，突然说道：“不好意思，忘了你不喜欢别人抽烟。” 林眠生有些惊讶，“关导您怎么知道？” 关杰呵呵笑了两声，听语气似乎还有点不满，“除了方鹤那小子，还能有谁？” 一听到方鹤的名字，林眠生不免有些脸热，明明知道方鹤是不可能和关杰说他俩的事情的，但他还是莫名有些心虚，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方老师说的啊。” 关杰冷笑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将茶杯放下来，说：“就之前你录的那个试镜视频，也是方鹤非要我看，说你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 林眠生一听这话愣住了，他没想到之前的那个试镜视频竟然是方鹤非要关杰看的，他也没想到，方鹤竟然会这样夸他，顿时心里又酸又甜的，还有点感动。 关杰继续说道：“不过你那个视频我看了，演得还不错，确实是我想要的，也省得我再去找人了。”说到这他又哼了一声，“你告诉我，是不是方鹤教你这样演的？” 林眠生红着脸，像个被教训的小孩一样，点点头“嗯”了一声。 关杰又笑了起来，对他说：“别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别这么害怕。”话音一转，他指尖点了点孙琦的方向，说道：“孙琦说你有点剧本方面的问题想跟我聊，说吧，什么事？” 听到这话，林眠生明白自己在关杰这里勉勉强强算是过关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还好之前听方鹤的话，录了个试镜视频发给关杰。 他连忙拿出那本原著小说，翻开夹了书签的那页，就储信这个角色和关杰聊了起来。 关杰虽然看上去有些凶，却不难相处，就是性子比较直，说起话来不太客气。对于林眠生说的这几个问题，关杰跟他讨论后只说回去会找编剧商量一下，过两天再给他回复。林眠生也没有失望，毕竟这是他非常个人的观点，不一定对。 从饭店里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林眠生看了眼手机，方鹤还是没有找他，他在聊天框里打了一行字，想问方鹤在做什么，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删掉了。他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去找方鹤的话，方鹤好像从来都不会主动来找自己。 孙琦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打开车门，对林眠生说：“还不走吗？” 林眠生回过神来，将手机塞进口袋里，上了副驾驶座。 这个点正好是下班高峰期，这里又是市中心，路上车很多，到处都是红灯，车子刚开没一会儿就被堵住了。好不容易动弹两下，等轮到林眠生他们的时候，红灯再一次亮了起来，倒计时96秒。 林眠生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手机了，方鹤却一条信息都没有发给他，这让他又开始难过起来。他开始怀疑方鹤说喜欢自己是不是哄他玩的，毕竟他清楚地知道，方鹤是被他逼着才说了那句“喜欢”。 转头看到孙琦正单手撑在车窗上，脸上戴着那么大的墨镜，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林眠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便开口问道：“孙哥你怎么大晚上的还戴着个墨镜，能看清吗？” “能看清。”孙琦头也不抬地说道。 林眠生总觉得孙琦这个人很古怪，感觉行事作风总是特立独行的，偏偏李东还没有管他，据他对李东的了解，他完全想象不出来李东会让他跟在身边。 看出孙琦不想跟他聊天，林眠生也没兴趣再跟他说话，靠在车窗上，又刷起了手机。 这时，孙琦摘下墨镜，转头看向林眠生，他的表情很平静，可因为左眼下的那条疤，让他看起来还是有点凶，他问林眠生：“林眠生，你真的会喜欢方鹤吗？” 林眠生愣了下，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孙琦又问：“你对方鹤，只是玩玩，还是真的喜欢？” 林眠生感觉孙琦僭越了，有些不高兴，皱起了眉，“我当然是真的喜欢他。” 孙琦笑了下，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你要是真喜欢他，又为什么没想过跟他公开？也没有想过告诉自己的父母？” 林眠生面色一沉，刚准备说些什么，后面的车突然按起了喇叭。 孙琦转过头，戴上墨镜，将眼中的嘲弄全都藏了起来，只露出偏瘦的下颌线，他重新启动车子，踩下油门，“抱歉，当我没说过这句话。” 第36章 林眠生转发的那条微博又将他送上了热搜, 很多人都说他目中无人，威胁制片方说不换掉林眠生就会集体抵制这部剧，更有甚者, 还放话说要带人守在影视城门口, 不让林眠生去演戏。 对于网上的这些言论，林眠生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倒是把孙琦给忙得焦头烂额的，一连好几天都没功夫找他。 好不容易把热搜撤下去，那个带节奏的大v又发微博说自己收到了林眠生的律师函，故作害怕的言辞，一股子茶味，显然没有将律师函放在眼里, 又上了热搜第一。可没过两天, 那个大v就把微博删掉了，连带着之前辱骂林眠生的几条微博也一起删了，不管多少人在评论区问也没有回复。 于是, 大家终于反应过来, 那封律师函可能是要来真的，很多跟风辱骂林眠生的人也默默删掉了自己的言论, 剩下那些没删的, 依旧在跳脚的，也开始接二连三地收到了律师函。 这下倒是没有人敢再骂林眠生了, 之前的那些“黑料”也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话题逐渐转变成，讨论林眠生背后的金主有多厉害。紧接着，大家又莫名其妙开始期待起了林眠生和方鹤一起拍的电影，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电影《阁楼》终于要开拍了。 在前往剧组的路上，林眠生还有些紧张，不是因为要拍戏紧张，而是他马上要见到方鹤了。自从他和方鹤分别后，方鹤都没有主动找过林眠生，一开始林眠生还想忍着，想等方鹤找他，后来一直不见方鹤主动找自己，他实在是忍不住，还是主动找了方鹤。 当天晚上，所有剧组成员到了之后大家一起吃了顿饭，有趣的是，除了方鹤和关杰，林眠生在饭局上竟然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吃完饭后，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魏煦朝林眠生走了过来，主动向他敬酒，“对不起林少，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说完便仰头将杯子里的酒灌进去。 酒是白酒，度数还不低，一杯下去魏煦整张脸都红透了，连带着脖子一起。 还没走的人看到这场面也没有说什么，这几天网上的事闹这么大，再加上一些内部消息，很多人都知道林眠生的后台不小，能在这里的都是人精，自然也不想管，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不等林眠生说话，魏煦又倒了杯酒，仰头喝下，于是他的脸就更红了。 林眠生想起一个月前和魏煦的短暂争执，下意识看了眼之前方鹤坐着的地方，不过他也没想为难人，只对魏煦说：“你想什么，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管好你自己就行。” 魏煦的眼神有些飘了，闻言点了点头，说：“谢谢林少，我知道了。” 林眠生没再说什么，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出门后他没有直接去楼下，而是往右拐，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逃生门前，左右看了看，迅速推开门进去。 楼道里很暗，林眠生刚一进去什么都看不清，就被一只大手拉着胳膊拽进了怀里。那只手牢牢扣在他的腰间，另一只手则掐住他的后颈，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个熟悉到让林眠生几乎落泪的吻。 林眠生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环抱着方鹤的脖子，张开嘴用力回/吻了过去。 漆黑的走廊里回荡着亲/吻发出的啧/啧/水/，还有男人低沉粗/哑的喘/息声，暧/昧的气息填满这里的每一寸空间，直到林眠生被吻得喘不上气了，才终于被方鹤松开。 第40章 黑暗中，林眠生看不清方鹤脸上的表情，他只看到那双平时总是平静淡漠的眸子，此刻里面却仿佛燃烧着火焰一般，灼灼地看着他，把他看得面红耳赤，浑/身/发/软。他抬起头，轻轻/吻/了下方鹤的下巴，感觉眼睛有些发酸，“方老师，我好想你。” 方鹤呼吸停滞了片刻，闭了闭眼，再一次低头/吻/了/上/去。 这次是一个非常轻柔，非常小心的吻，他一边吻着，一边轻声说道：“我也想你。” 回去的时候方鹤特意开车在外面多转了几圈，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的样子，才去了酒店。 林眠生好笑地问他：“是怕被人发现吗？” 方鹤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虽然现在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度要高了很多，但也仅限于二次元和人们的想象，如果真的有三次元的男明星出柜的话，大众还是很难认可的。 林眠生心里清楚这点，所以也没想过和方鹤公开。 等红灯的时候，他默默地将手放在方鹤的手背上，方鹤看了他一眼，反手将他握住。 方鹤轻轻捏了下他的手，问道：“不高兴了？” 林眠生先是点了点头，不过马上又摇了摇头，说：“没有不高兴。” 不等方鹤再问什么，前面绿灯亮了，他松开林眠生的手，启动了车子。 回去酒店的时候确实没什么人了，方鹤的房间在九楼，林眠生的就在他旁边，这是孙琦和方鹤的经纪人董瑶商量后一起定的，就是怕他们克制不住自己，没事天天往对方房间跑。挨得近点，就算天天跑也不太会被人发现。 不巧的是，一起上电梯的还有剧组其他人，林眠生不认得，但刚刚吃饭的时候见过。于是他也只能装作和方鹤不太熟的样子，站在旁边，中间还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电梯停在三楼，剧组的那个人出去了，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林眠生就迫不及待地牵住了方鹤的手，方鹤侧头笑了笑，紧紧握住。 等到九楼的时候，电梯门刚打开林眠生就又将手收了回来，方鹤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不过好在走廊里没有人，林眠生在仔细确认后又连忙牵住方鹤。 走廊里垫着厚厚的隔音毯，每走一步声音都像是陷了进去，安静得有些吓人。林眠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握着方鹤的掌心渗出了一些汗。 他跟着方鹤来到房门口，方鹤从口袋里掏出房卡刷了一下，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刚进门林眠生就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连忙跳到方鹤怀里，方鹤伸手将他接住，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终于来到一个不怕被外人打扰的地方，林眠生整个人都挂在方鹤身上，方鹤拖着他的屁/股，他双手捧着方鹤的脸，低头亲他。 他们亲/得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热烈，直到两人都起了反应，林眠生抱住方鹤，将脸埋在了他肩膀上，用力喘/着/粗/气。 “方老师，我好喜欢你。”他侧头吻着方鹤的脖子，在上面留下湿/漉/漉的水/痕，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灼/热的吐/息/喷/洒在方鹤的颈/侧，方鹤眼神暗了暗，抱着林眠生进了卧室。他把林眠生放在床上，低头脱/掉了他的鞋子，又开始/脱/他的衣服。 林眠生也很配合，将手臂举到头顶，让方鹤将自己的上/衣/脱/掉，然后用力抱住方鹤，感觉整个人都热得发烫。 …… 看着失了神的林眠生，方鹤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擦拭着手上的东西。 林眠生缓了过来，侧头看着方鹤的背影，眼神有些暗，他爬起来跪坐在方鹤身后，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问道：“方老师不想要吗？” 方鹤将脏了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握住林眠生的手，没有回答，只是对他说：“今晚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林眠生抬起头轻轻咬了下方鹤的耳朵，又用/舌/头/舔/了起来，“可是现在才九点多。” 方鹤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小眠，听话。” 林眠生闻言浑身一震，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有些不服气，把手伸到方鹤衣服里面去/摸/他，“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情侣做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很正常的吗？为什么方老师不愿意？” 方鹤一把按住林眠生，强行将他的手拿出来，转过身看着他，眸色微沉，“小眠，你现在还小，这些事情你还不懂。” 说起这个林眠生就来气，他甩开方鹤，直接绕到前面跨坐在方鹤身上，又一次把手/伸/了/进去，“什么叫我还小？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已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他顿了下，继续道：“而且你明明对我也有反应。” 方鹤皱着眉，强/制/性地将林眠生的手拿开，又将林眠生抱回到床上，站起来对他说：“你房卡在哪，我去把你行李箱拿过来。” 他们不是一起过来的，林眠生的行李箱还在隔壁房间。 林眠生红着眼睛死死瞪着方鹤，僵持了一会儿后，他最后闭了闭眼，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在裤子口袋。” 方鹤走到前面拾起地上的牛仔裤，在口袋里摸到房卡，起身时看到床上隆起来的被子，又走回床边将被子掀开。 林眠生用力拽着被子，根本不给他掀开的机会。 方鹤轻声笑了下，坐了下来，对林眠生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 听到这话林眠生立刻从被子里钻出来，双眼通红地瞪着方鹤，他本来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舍得，伸手抱住方鹤，亲了亲他的下巴，“算了，我原谅你了。” 第37章 林眠生半夜醒了一次, 发现自己被方鹤牢牢地抱在怀里，他想起来喝口水，小心翼翼地把方鹤的手拿开。结果刚从床上爬起来, 就听到方鹤在后面喊他。 林眠生以为方鹤醒了, 转过头去看他，却发现方鹤并没有醒，微蹙着眉，看起来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林眠生。”方鹤又在喊他。 林眠生心里蓦地一软，他转身回去，轻轻握住方鹤的手，轻声说：“我在这里呀。” 方鹤仿佛听到了这句话，皱着的眉又缓缓松了开来, 他紧紧握着林眠生的手, 力气很大。 林眠生不舍得吵醒方鹤，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矿泉水, 艰难地拧开瓶盖, 仰头喝了几口。 重新躺回去的时候，林眠生甚至连被子都还没盖好, 就被方鹤直接抱进了怀里, 方鹤紧紧搂着他，像是生怕他会跑掉一样。 林眠生眼睛有些酸, 心里涨涨的，往方鹤怀里拱了拱。过了会儿，他又抬起头在方鹤嘴唇上亲了一下，小声说道：“算了，这次原谅你了。” 第二天早上, 电影正式开拍。 电影的故事主要发生在一栋三层的别墅里，因为最后别墅是要被毁掉的，也没法去租，为了追求最后那个画面的真实感，于是剧组耗费了半年的时间，在半山腰上按照原著小说的描写建了一个。 早上的时候林眠生溜回了自己房间，等时间差不多了和方鹤一前一后出门，等他到这里的时候，方鹤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他装作和方鹤不熟的样子跟他打了声招呼，又向剧组里的其他成员也打了声招呼。 新来的助理是一个年轻的小男生，叫赵畅，性格倒是挺外向，人也活泼，林眠生化妆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和化妆师姐姐聊天，把人哄得呵呵直笑。 林眠生悄悄往方鹤那边看了眼，正好和方鹤的眼神对上，脸一热，连忙移开视线。 “小林哥你皮肤真好，都不需要怎么化，这脸都是白里透粉的。”化妆师在一旁夸他。 林眠生心里一紧，连忙垂下眼睛，抿唇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在一切都准备就绪后，便正式开始拍摄。 这场戏一共会出现四个角色，分别是林眠生扮演的自闭症少年储信，方鹤扮演的钢琴老师魏康，老前辈谷文昊扮演的别墅主人储飞天，以及由专业武打戏老师沈峰扮演的保姆汪意智。 九月的天还是很热，不过别墅里有装空调，正呼呼地吹着冷风。偌大的客厅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墙壁上挂钟的秒针正嘀嗒嘀嗒地往前走着，靠着落地窗的那边摆放着一架白色钢琴，窗户外面是青翠的山林，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射进来，洒在钢琴前坐着的少年身上。 储信正在弹奏老师昨天新教他的曲子，动作熟练，神态认真，好像没有什么事能够打扰到他。 阳光就这样温柔地洒在他身上，给他纯白色的衬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辉，从侧面看过去，甚至还能看到他脸颊上的细小绒毛。 厨房里传来剁东西的声音，“哐当”、“哐当”，每一下都十分用力，震得好像就连空气都在震颤。 身材高大的保姆端着盘西瓜从厨房里出来，明明是个女人，长相却十分粗犷，普通号的围裙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小。他先是往楼梯的方向看了眼，又将目光转向落地窗那，他在原地定定地看了会儿储信，这才走到储信身边，声音是难听的粗哑：“少爷，这是刚切好的西瓜。” 第41章 储信却仿佛没听到一样，只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钢琴。 储信没有动，汪意智也没有动，他们就这样互相僵持着，好像只要储信不动，汪意智就可以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 这时，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原先什么反应都没有的储信突然停止了弹奏，他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他没有理汪意智，小跑着来到门前，用力将大门拉开。 “老师！”储信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脸上戴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背着个黑色登山包，身上穿着件有些泛黄的衬衣，衬衣下摆一丝不苟地扎在西装裤里，他的皮带也是破旧的，甚至还有点掉皮，西装裤也没有熨平整，带着些许褶皱，和一丝不苟的衬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康用中指推了推眼镜，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早上好。” 储信也笑了下，说道：“早上好，老师。” 魏康走到沙发边上，将背包放了下来，从里面掏出一本有些卷页的书本，转头问道：“昨天教你的曲子已经练会了吗？” 储信点头，“会了，老师。” 魏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问道：“那老师教你的那些知识，都还记得吗？” 储信继续点头，“记得的，老师。” 魏康笑了笑，拉着储信坐在沙发上，说道：“那老师现在就要来考考你了。” 储信坐在魏康对面，腰背挺直，“好的，老师。” 汪意智在看到魏康的时候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喉咙里发出鄙夷的笑，他走到厨房将盘子里的西瓜全部倒掉，洗干净盘子，又重新切了点放进去，端到两人面前。 “魏老师，吃西瓜。”他说。 魏康抬头看了眼汪意智，“谢谢。” 在问了几个问题后，魏康合上书，又问道：“昨晚我走了之后你真的练了吗？” 储信点头，“练了，老师。” 魏康故意沉下脸，“真的吗？” 储信笑了起来，摇摇头，说道：“没有的，老师。” 魏康问他：“为什么不练？” 储信说：“因为我好困，想睡觉，老师。” 不等魏康再说些什么，楼上突然传来男人的咳嗽声。 站在一旁的汪意智浑身一紧，胳膊上的肌肉也隆了起来，他连忙低下头，恭敬地道：“老爷。”然后转身回了厨房。 储飞天没有看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储信见状眼睛一亮，连忙站起来小跑着过去，“爸爸！” 储飞天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看向魏康，恶劣地笑了起来，“我这里有些远，不知道魏老师最近还习惯吗？” 魏康在储飞天过来的时候就站起来了，闻言依旧笑得温润，“还挺习惯的。” 储飞天满不在意地说：“这样吧，魏老师每天来来去去的也麻烦，反正你老婆孩子都跑了，家里也没人，要不干脆就住在我家吧。” 本来林眠生还有些紧张，害怕自己表现不好，如今也终于松了口气。不过幸运的是，他之前已经研究了很久的角色，包括很多自闭症青年的各种表现都有找资料去观察过，最后他和方鹤商量了一下，选了其中的一种。 这场戏之前在客栈里的时候，方鹤提前和林眠生对过，动作表情，包括走位都已经是演练过无数遍的，可以说是刻在了林眠生的骨子里。 在导演喊结束后，他下意识转头去看方鹤，眼睛里满是兴奋和期待。 方鹤笑着看他，温声说道：“演得很好。” 还没等林眠生高兴，身边的古文昊前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小伙子不错，第一场戏一遍就过了，演技不错。” 林眠生瞬间反应过来，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神，心里有些紧张，转头看向古文昊，谦虚地道：“谢谢老师夸奖，我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 方鹤在听到林眠生喊“老师”的瞬间，眸色微微暗了暗，不过这抹暗色似乎只是错觉，转瞬即逝。 饰演保姆的沈峰老师也从厨房里出来，对林眠生竖了个大拇指，“不错。”说完他又好奇地问道：“小林你是有学过钢琴的吗？弹这么好？” 林眠生不经夸，一被夸就脸红，揉了揉耳朵，不好意思地说道：“嗯，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点。” 工作人员开始收拾道具，准备拍下一场，林眠生也终于找到机会走到方鹤身边，小声对他说：“其实我钢琴十级，高三的时候就拿到证书了。” 说完他抬头看向方鹤，眼睛里全是期待。 方鹤看着林眠生这副乖巧等夸的样子，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抬起来，轻声说道：“很厉害。” 林眠生转头看了眼周围的其他人，见没人注意到这里，不满足地道：“就只是很厉害吗？” 方鹤垂眸沉思片刻，对林眠生说：“嗯，超级厉害。” 林眠生抿了抿唇，抬眼看着方鹤，“就只是这些吗？” 这时林眠生的新任助理小赵拿着冰镇西瓜汁走了过来，他看了眼方鹤，笑着对林眠生说：“小林哥，这是刚打的西瓜汁，我给你拿了一杯过来。” 林眠生下意识看了眼方鹤，伸手接过，问道：“没有方老师的吗？” 小赵一拍脑袋，连忙不好意思地对方鹤道：“不好意思方哥，我马上去给你拿。”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方鹤喊住了。 方鹤看了眼林眠生，轻声笑了下，说：“不用麻烦了，我不爱喝这个。” 小赵悻悻地笑了下，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方哥，刚刚我看导演那边好像在找你。” 方鹤略一点头，“好，我知道了。”他转头对林眠生道：“你刚问我的事，晚点我再告诉你。” 说完便往导演那边去了。 林眠生怔在原地，一时间不明白方鹤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的脑子很快就被各种不健康的颜色垃圾填满，脸色腾的一下变得通红。 小赵见状有些奇怪，“小林哥你怎么了？很热吗？” 林眠生猛地吸了口西瓜汁，“好像是有点热。” 小林疑惑地看了眼空调，想着要不要一会让人把空调温度再打低点。 第38章 第一天的拍摄结束, 林眠生虽然也有ng过几次，但总体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特别是对比他的第一部电影, 演技简直就是有了质的飞跃。本来对林眠生抱有怀疑态度的人, 如今也逐渐认可了他，几位年纪比较大的前辈，也纷纷对他产生了好感。 这让林眠生有些受宠若惊，他很想告诉他们，自己能有今天全都是方鹤在帮他，但他不能说，心里憋得很难受，于是也就不那么开心了。 回去的时候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离开的。 吃完晚饭后, 林眠生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 见时间差不多，便拿着剧本出门，走到旁边, 敲响了方鹤的房门。 方鹤很快过来开门, 他看起来像是已经洗过澡了，身上穿着件深棕色的真丝睡袍, 腰带懒散地系在腰间, 露出大面积的白皙胸膛。睡袍的下摆半长不长，正好到他膝盖, 露在外面的小腿结实有力。 见到林眠生时他的表情变得很温柔，看了眼他手上的剧本，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听到方鹤说“晚”字的时候，林眠生挑了挑眉, 心想现在才八点多，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开口道：“方老师，我有些问题想不明白，不知道方老师现在有没有时间？” 方鹤微微蹙眉，垂眸沉思了下，微微侧过身，说：“先进来吧。” 林眠生憋着笑，直接进去了。 听到房门被轻轻关上，林眠生转身刚准备扑到方鹤怀里，却听方鹤问道：“什么问题想不明白？” 林眠生眨了眨眼睛，嘴角勾出些许笑意，轻咳一声，对方鹤说：“是这样的方老师，我想问一下，魏康作为储信的钢琴老师，他们几乎从早到晚都待在一起，他会对储信产生感情吗？” 方鹤双手抱臂，斜靠在门上，垂眸看着林眠生，“不会。” 林眠生问：“为什么？他们明明就那么亲密，亲密到甚至可以睡在一张床上。” 方鹤说：“魏康是结过婚的，他有老婆和孩子。” 林眠生走上前，抬头看着方鹤，眯了眯眼，像是在逼问他：“可是他的老婆已经不要他了，他们已经离婚了。” 方鹤毫不畏惧地看向林眠生的眼睛，“他不会喜欢储信。” 林眠生笑了下，问道：“那方老师会喜欢林眠生吗？” 方鹤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喉咙里溢出低沉的笑，他伸手按住林眠生的后颈，揉捏着，轻声道：“会喜欢。” 林眠生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被方鹤捏得有点疼，不自觉上前走了一步，微微仰着头，“有多喜欢？” 方鹤说：“很喜欢。” 林眠生问他：“很喜欢是多喜欢？” 于是方鹤低下头，吻上了林眠生的唇，用行动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 第42章 经过一番简单的手部运动后，林眠生脸红身子软的被方鹤抱进了浴室，他想让方鹤和自己一起洗澡，方鹤说自己已经洗过了。 他让林眠生靠在自己身上，站在浴缸边上放水，一边试着水温，一边侧头问他：“会冷吗？” 林眠生环抱着方鹤，摇了摇头，“不冷。”甚至还非常热，身上都在冒汗。 方鹤把水温调低了点，转身坐在浴缸边上，将林眠生捞进怀里，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他的腰，“这个力道可以吗？” 林眠生舒服得趴在方鹤身上，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微眯着眼，轻轻点了下头，“嗯，舒服。” 刚刚林眠生被弄哭了好几次，想逃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正好撞在腰上，疼得他当场就哭了出来。方鹤垂眸看去，竟然都有些青了，轻抿着唇，眸色微微暗了点。 “要是我以后不行了就都怪你。”林眠生低头咬在方鹤肩上，又侧过头靠着，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眶红红的，“都怪你，疼死我了都。” 方鹤轻声笑了下，直接认错：“抱歉，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会注意。” “注意什么？”林眠生问他。 方鹤仔细思考了下，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耳朵，轻声说了句话。 然后林眠生的耳朵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方鹤你别太过分！” 方鹤闷闷地笑出了声，抓住林眠生乱动的双手，伸手将水阀关掉，对林眠生说：“可以洗了。” 林眠生不满地哼了声，也没跟他计较，站起来就跨到了浴缸里，坐下来往方鹤身上泼水，“走吧走吧，别影响本少爷洗澡。” 就在方鹤准备出门的时候，林眠生犹豫了下，又把他叫住了，趴在浴缸边上看他，表情有些纠结，“那个，方老师……” 方鹤转头看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林眠生感觉脸有些热，但他看着方鹤，还是开口问道：“方老师你刚刚也……嗯，就是，要不要我帮你一下？” 大家都是男人，一直憋着有多难受林眠生再清楚不过。 方鹤只笑了下，说了句不用。 洗完澡林眠生身上舒服多了，和方鹤盖着一床被子，懒懒地靠在他怀里，“方老师，之前你说晚点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事啊？” 方鹤抱着林眠生，半睁着眼，略微有些粗糙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就是想对你说，你很厉害。” 林眠生闻言又来了劲，转身趴在方鹤身上，一双眼睛亮亮的，“真的吗？”他毫无诚意地说，“我觉得我也就还好吧。” 方鹤轻声笑着，胸膛都在跟着一起震动，“还有……” 林眠生急切地问：“还有什么？” 方鹤看了会儿林眠生，又垂下眼，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思绪，“没什么。”见林眠生似乎又要生气，他补充了一句：“我喜欢听你喊我老师。” …… 魏康住在储家别墅的第一天，就撞见了黄如和简志学偷情。 黄如是储飞天的老婆，却比他小了十四岁，三十七岁的年纪，看着像是二十多岁的人，她没有生过孩子，身材还保持着年轻时的苗条，喜欢穿一身红衣，烫着头大波浪，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 简志学搂着黄如的腰，侧过头亲吻着她的侧脸，笑得温润儒雅，“我出差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黄如冷笑了下，伸手将他的脸推开，“出差？说吧，储飞天又让你去做什么了？”她低头看着自己刚做的大红色指甲，轻轻吹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是去请文化局局长吃饭，还是上人家家里送钱去了？” 简志学脸色不太好，“黄如，这些事情你不要管。” 黄如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 简志学又连忙追了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搂进怀里，笑着亲她，“小如你别生气，这些事情都不是什么要紧的，说出来我也怕脏了你的耳朵。” 这次黄如倒是没有推开他，只是问道：“让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简志学两只手不规矩地在黄如身上摸了起来，“你放心，当年的那个司机我已经找到了。” 黄如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仰着头，双手环住了简志学的脖子。 “要听我弹钢琴吗？老师。”身后突然传来储信的声音。 魏康脸色沉了一瞬，很快又调整好，转头看向楼梯口的储信，推了推眼镜，微微笑道：“好。” 储信弹的是魏康上个星期刚教他的曲子，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储信很喜欢，只要一有空就会拉着魏康弹给他听。 魏康靠在钢琴边上，听储信弹完一曲，鼓了鼓掌，夸赞道：“很棒。” 储信抬头看向魏康，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老师。” 魏康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向八点，刚准备说些什么，储信却突然问道：“老师也看到阿姨和叔叔偷情了吗？” 魏康瞳孔猛地一缩，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皱着眉道：“小信，你听谁说的？” 储信说：“我自己看到的，老师。”他做了个拥抱的动作，“我看到他们抱在一起，还亲亲，老师。” 魏康微微蹙眉，垂眸沉思了下，他坐在储信身边，伸手揽在了他的肩上，温声哄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有听到他们说什么吗？” 储信歪了歪头，“七天前的晚上，在叔叔的房间里，老师。他们没说话，但是阿姨在叫，老师。” “在叫？”魏康的表情有些懵。 储信点点头，“嗯。”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同时门口也传来了门铃声。 保姆汪意智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清瘦漂亮的青年。 崔木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魏康身上，“这么巧，魏老师也在。” 拍摄结束，林眠生悄悄捏了下方鹤的手指，冲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快点夸我。 方鹤闷闷地笑了一声，就像魏康夸储信那样，轻声说道：“很棒。” 林眠生看到赵苏和魏嘉明一起从房间里出来，他们俩是现实夫妻，两人正好在剧中饰演黄如和简志学，拍起戏来也是非常的自然，基本上一遍就过。他能看得出来，赵苏和魏嘉明的感情很好，一点也不像外界媒体说的那样。 方鹤注意到他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林眠生转头看了眼方鹤，抿了抿唇，又垂下了眼睛，摇摇头，“没什么。”顿了下又补充道：“只是觉得赵姐和魏哥的感情很好。” 闻言方鹤睫毛轻颤，看着林眠生的眼神很复杂，但最后他也只是轻轻捏了下他的指尖，没说什么。 在准备下一场戏的空挡，方鹤去找了导演，林眠生一个人无聊地坐在钢琴椅上，轻轻按下了一个键。他已经很久没弹过钢琴了，但曾经的苦练都化作了他的本能，只要他双手一抚上琴键，甚至都不需要去想，身体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弹奏起来。 老师说林眠生是很有天赋的。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方鹤，可方鹤却似乎并不在意。 这让他有些难过。 第39章 他远远地看着方鹤, 怔怔出神。 似是注意到林眠生的视线，方鹤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轻轻勾起, 是一个温柔克制的笑。 林眠生下意识回了个笑, 笑容刚展露一半的时候，却见方鹤又低下了头，和导演说着什么。于是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又缓缓收了回来。 他走到一边坐了下来，和方鹤离了大概只有四五米的距离，认真听的话还能隐隐听到他和导演说话的声音，只是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大抵都是一些和电影有关的事情。 这让林眠生想起两个多月前, 他和方鹤一起拍《年岁》的时候, 他也总是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边，远远看着方鹤和导演站在一起。他每次都只是远远地看着，一种名为喜欢的情绪也在那时候, 不知不觉地开始生根发芽。 他捏紧了手上的剧本, 神情有些迷茫，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想要什么。 明明, 他已经和方鹤在一起了。 这时魏煦过来喊他, “林少，关导说已经准备好, 可以开始了。” 林眠生回过神，看着眼前低眉垂眼的魏煦，突然又觉得很无趣，他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 魏煦在这部戏里扮演的是崔木, 储飞天的学生，一个干净，又才华横溢的青年。 林眠生觉得其实魏煦很适合这个角色，他长得干净清爽，又自带一股忧郁气质，如果没有之前那件事的话，他或许会愿意多跟魏煦说两句话。 接下来的这场戏发生在别墅餐厅，六个人坐在一起吃饭，保姆汪意智在客厅里打扫卫生。 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 储飞天坐在首座，储信坐在他右手边，正低头切着牛排，他很认真，每一块牛排都被切成了相同大小的正方形。 第43章 魏康坐在储信旁边，腰背挺直，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像是训练过了无数次。 储飞天的左手边是黄如，与往常不同，穿了一身纯黑色的欧式长裙，脖子上系着一条黑色丝巾，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高贵典雅。 黄如旁边是简志学，一个看起来温润谦和的男人，嘴角总是带着一抹笑意。 崔木坐在简志学的旁边，他的表情是谦卑的，总是低着头，小心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储飞天微微笑着，看向魏康，介绍道：“这是小信的钢琴老师，魏康，以后都会住在家里，直到课程结束。” 魏康浅笑着点头，环视了一圈，将所有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黄如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一个破钢琴有什么好学的，吵死了一天天的。” 魏康表情不变，储飞天却皱起了眉，冷声斥道：“我们小信可是艺术家，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黄如刚准备说话，动作却突然僵住，摸了摸扎着丝巾的脖子，没再说什么。 简志学站起来打圆场，呵呵笑道：“今天大家既然都聚在一起，也是缘分，也别说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来，这杯我先干了。”说罢便仰头喝了杯子里的红酒。 储飞天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道：“我酒精过敏，就不喝了。” 其余人见状纷纷看了储飞天一眼，没人搭话。 简志学有些尴尬，捂着嘴轻咳一声，坐了下来。 储飞天看向储信，表情变得很温柔，他摸了摸储信的头发，轻声问道：“小信今天学得怎么样了，有学会新的曲子吗？” 一直沉默着切牛排的储信抬头看向储飞天，呆愣了两秒，突然笑了起来，“我学得很好，爸爸，今天有新学一首曲子，爸爸。” 储飞天呵呵笑了起来，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小信真棒！” 储信眼睛一亮，咧嘴笑道：“谢谢爸爸！”说着他动作顿了下，将刀叉放在旁边，伸手抱了下储飞天，“喜欢，爸爸。” 储飞天见状笑得更开心了。 崔木一直默默地低着头，他看向客厅里正在拖地的汪意智，过了一会儿，才又切下一块肉，塞进了嘴里，用力咀嚼着。 一顿饭吃完，储飞天摸了摸储信的脑袋，对他说：“爸爸要去工作了，小信要乖乖的，有事记得上来找爸爸。” 储信点头，“好的，爸爸。”顿了顿，又道：“加油，爸爸。” 魏康抬头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七点二十七分。 众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聊着天，魏康正在教储信弹钢琴，他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汪意智端着盘子往厨房走。 他今天没教储信新的钢琴曲，于是他问道：“为什么要和爸爸撒谎？” 储信眨了眨眼睛，看向魏康，“因为爸爸会高兴，老师。” 魏康从储信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只微微笑道：“乖孩子。” 储信笑了起来，“谢谢，老师。” 魏康笑了下，没说什么。 客厅里，黄如将剥了个葡萄塞嘴里，看了简志学一眼，说道：“我累了，先回房了。” 简志学略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正好我有点事情要找储哥。” 说罢两人便一前一后上楼了。 崔木看了眼正在教钢琴的魏康，犹豫片刻，站起来往厨房走。 又过了一个小时，时钟指向晚上八点半。 外面又突然下起了雨，从落地窗往外看去，周围一片黑漆漆的，大雨滂沱，什么也看不清楚。 一道闪电劈下，很快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储信被吓得叫了一声，缩进了魏康的怀里。紧接着头顶灯光微微闪烁两下，突然就熄灭了。 楼上传来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黄如的惊叫，紧接着便是储飞天的怒吼：“吵什么吵？给我闭嘴！” 黄如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 汪意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个手电筒，对魏康说：“我刚刚去检查了一下，应该是保险丝断了，我去修一下。” 储信缩在魏康怀里瑟瑟发抖，魏康垂眸看了他一眼，将他轻轻抱住，拍打着他的后背，“好，尽快，小信很怕黑。”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灯又凉了。 魏康抬头看了眼时间，接着外面闪电的光，他看到现在是八点五十七。 储信脸色煞白地从魏康怀里抬起头，不等他说些什么，楼上再一次传来黄如惊恐的尖叫。 直到这场戏结束，林眠生还有些惊魂不定，他的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是真被吓到了，还是入了戏没出来。 关杰有些担心地上前问道：“小林，你还好吧？” 林眠生回过神来，对关杰摇了摇头，“谢谢关导，我没事。”顿了下，又道：“就是刚刚突然一下太黑，被吓到了。” 方鹤闻言微微蹙起了眉，看向林眠生，他知道林眠生是不怕黑的，但此刻林眠生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小赵给林眠生端了杯热牛奶过来，“小林哥，喝点热牛奶会舒服点。” 林眠生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谢谢。” 方鹤站在一边，插在口袋里的指尖微微动了下，他就这样看着林眠生坐在钢琴椅上的背影，一直到助理过来喊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林眠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去找方鹤，却只看到了方鹤离开的背影。 小赵接过他喝完的空杯，拿到厨房里洗了一下，又跑过来问林眠生：“小林哥，我们现在走吗？” 林眠生没在别墅里找到方鹤的身影，神情有些黯淡，站起来往外走，“不早了，走吧。” 外面还在下着雨，不过雨不大，林眠生小跑着上了保姆车，小赵很快跟了上来，将手上的毛巾递了过去，“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这秋天的雨淋着最容易生病了。” 林眠生抬头看了眼小赵，心中一暖，微微点了点头，“谢谢。” 别墅离他们住的酒店有点远，这里又是半山腰上，还下着雨，车子开得有点慢。 也许正像小赵说的那样，秋天的雨淋着容易生病，再加上刚刚被那阵雷声给吓到，车子开了一半，林眠生就感觉自己有些不舒服。 他摸了摸脑门，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有点烫。 小赵见状问道：“小林哥是不舒服吗？要不直接去医院看看？” 林眠生感觉有些困，摇了摇头，“不用，早点回去睡觉吧，我困了。” 晚上林眠生没有去找方鹤，他一回房间就躺床上睡了，甚至连澡都没来得及洗。 可能是白天受了凉，又或许是因为一些什么别的理由，总之林眠生半夜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发烧了。 他从被窝里爬出来，靠坐在床头，他的行李箱还在方鹤房间，因此身上只穿了条内裤，光溜溜的。他感觉有些冷，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缓了一会儿后才伸出手把灯打开，将放在床头的手机拿过来。 手机还剩百分之三十的电，上面显示现在是两点半，方鹤没有找他。 从第一天过来到现在，林眠生每天晚上都是睡在方鹤房间的，也不是说非要和他干点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和方鹤在一起。 不死心地点进方鹤的聊天框，发现并不是微信出bug了，方鹤就是没有找他，甚至连问也没问一句。 林眠生往上翻着聊天记录，他们的每一次聊天，都是他主动，包括给方鹤打的每一通电话，除非是林眠生要求，不然都是他打给方鹤——方鹤从来没有主动过。 从开始到现在，方鹤永远都是被动地接受林眠生的喜欢。 林眠生的眼神有些迷茫，他开始怀疑方鹤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可如果他不喜欢，又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做那些亲密的事情？ 想起这个林眠生的眼神又暗了暗，他差点忘了，自己从来没有和方鹤做到最后一步，就连他主动要求，都被拒绝了。 方鹤真的喜欢他吗？林眠生不止一次地在心里这么问自己。 第二天，林眠生一大早就起来了，这个点天还没完全亮，酒店的走廊里也没有人，他穿着昨天的衣服，敲响了方鹤的房门。 方鹤很快过来开门。 在看到林眠生的时候，他神色一软，温声问道：“今天起这么早？”注意到林眠生红得有些不正常的脸，他微蹙着眉，想要去摸他的额头。 却被林眠生躲开了。 林眠生现在感觉很难受，头昏脑涨，鼻子也有些不通，“方老师，我是来拿行李箱的。” 他没说为什么，只是在面对方鹤的时候下意识垂下了眼睛，止不住地开始紧张。 方鹤没问什么，侧身让他进来，“好。” 这个行李箱被方鹤从他的房间里拎了过去，又被林眠生从方鹤的房间里拿了回来，兜兜转转，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第44章 他发了个信息给关杰，跟他说自己发烧了，要请一天假。关杰没有回，应该是现在太早了，还没睡醒。 林眠生从箱子里拿了两件干净的衣服，去卫生间冲了把澡，结果等洗完澡躺床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烧得更厉害了。 头疼。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给孙琦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发烧了。 孙琦好像一直守在手机旁边，林眠生消息刚发过去几秒，那边就回了信。 孙琦：多少度？ 林眠生脑袋被迫放空，眼神有些迷茫，他回道：不知道，房间里没有体温计。 过了会儿，孙琦回道：我马上过来接你去医院。 林眠生眨了眨眼，花了十几秒才弄明白孙琦说了什么，打字回复道：不用了，我让小赵陪我去就行。 孙琦那边很快回复：给我十分钟。 于是林眠生也没再多说什么，把手机放在一边，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40章 林眠生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呆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之前的事, 摸了摸脑袋, 感觉应该是退烧了。 “醒了？”旁边传来孙琦的声音。 林眠生转头望去，看到孙琦正盘膝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腿上放着本杂志，手上还拿着个苹果在啃。他感觉有些无语，开口问道：“孙哥，你就是这样照顾病患的吗？” 孙琦啃了口苹果，抬眼看他，“医生说你就是受凉了, 退烧了就好。” 林眠生从床上坐起来, 感觉身上还是有些酸痛，人也没什么力气，后背上更是黏糊糊的, 像是流了很多汗, 低头去闻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酸臭味，他的表情有些嫌弃, “我想洗澡。” 孙琦把腿放下来穿鞋, 走过来想摸林眠生的脑袋，却被他下意识躲开。 林眠生说：“你刚摸过脚。” 于是孙琦也没说什么, 把手收了回来，插在兜里，“我去找医生再过来看一下，没事了就送你回去。” 等孙琦走了，林眠生瞬间就没了精神。 他垂下眼睛, 看到床边的手机，表情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 却没想到早就自动关机了。 短暂的怔愣后，林眠生轻声笑了起来，又感觉松了口气，把手缩回被子里。 回酒店的路上，林眠生恹恹地靠在车窗上，车子突然猛地颠了一下，把林眠生颠得脑袋哐当一声砸在玻璃上，他不由得抱怨道：“孙哥你开车也不注意着点。” 孙琦说：“哦，刚刚好像撞了只猫。” 林眠生猛地瞪大了眼睛，着急地往后面望，“真的假的？真撞到猫了？” 孙琦看了林眠生一眼，又说：“骗你的。” 林眠生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又恹恹地靠了回去。 等红灯的时候，孙琦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又从里面倒了根烟出来叼在嘴角。林眠生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说道：“别在我面前抽。” 孙琦又把烟盒塞回了口袋，头也不抬地道：“知道。” 林眠生也不知怎的，心里突然烦躁起来，可这种烦躁好像是没理由的，他干脆闭上了眼睛，想着等会儿回酒店了一定要好好泡个澡。 他又突然想到什么，睁开眼睛问道：“对了，我之前给关导发了个微信请假，我手机没电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我。” 孙琦说：“我已经帮你和关导请过假了。” “你告诉他我发烧了吗？”林眠生问他，“他有说什么吗？” 孙琦顿了下，嘴里含着的香烟随着他说话的动作来回晃动，“他说让你好好休息，不用急着回去。” “没别的了？” 孙琦又看了眼林眠生，说：“没有。” 林眠生闭上眼，什么也没说。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剧组成员应该都在别墅里拍戏，林眠生回酒店的时候一个熟人都没看到。 在房间门口等开门的时候，他看向隔壁的那间房，房门紧闭着，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出，却让人感觉冷冰冰的，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孙琦回头喊林眠生：“进来了。” 林眠生收回目光，应了一声。 他一进去就先找到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不等手机开机，他又从箱子里翻了套干净衣服出来，就往卫生间里去了。 刚一进去，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脱衣服，衣服是那种比较贴身的，再加上后背上有汗，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力气越大就越脱不下来。最后衣服都快被他给扯坏了，还是没有脱下来。 林眠生被气得脑袋有些晕，撑着墙大口喘气，喊孙琦进来。 孙琦看到捂着脸坐在马桶盖上的林眠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什么事？” 林眠生抹了把脸，抬起头对他说：“孙哥，我身上没什么力气，你帮我脱一下衣服。” 他的眼睛有点红，嘴唇也特别干，舌头舔了多少遍好像都没有用。 孙琦没问别的，上前帮林眠生把上衣脱掉，“裤子要我帮你吗？” 林眠生摇了摇头，说：“我自己来。” 浴缸里水还没放满林眠生就一脚跨了进去，他坐在水柱下面，任由水柱从头顶冲下来，水流进了眼睛，弄得他眼睛又酸又涩，他用力揉着，把眼睛揉得通红。 他突然大声喊道：“孙哥，有人打电话找过我吗？” 过了会儿，孙琦在外面回道：“没有，但是微信里有人找你。” 手机有密码锁，孙琦也看不到是谁找的他，于是林眠生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没有让他把手机给自己拿过来。 他想等会儿自己出去看。 可同时，心里又有另一道声音在跟他说，找他的人绝对不会是方鹤。 林眠生不想承认，于是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水里，闭上眼，耳朵里也什么都听不到，好像这样就不会再去想那些让自己不高兴的事情。直到胸腔里传来窒息的疼痛，他才猛地从水里钻了出来，抹了把脸，趴在浴缸边上大口喘气。 洗完澡林眠生感觉身上舒服了许多，看了眼坐沙发上看手机的孙琦，走到床边，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解开锁，点进微信，发现找他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关杰，说让他好好休息，另一个是李东，问他有没有好点。 方鹤的聊天框本来是被林眠生置顶的，就是怕消息太多被顶下去找不到。结果方鹤根本就没给他发消息。 林眠生感觉自己好像又有点困了，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对孙琦说：“孙哥，我累了，想睡觉。” 孙琦看了眼时间，对他说：“我五点的时候叫你。” 林眠生“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这次生病好像将他的精气神都给病没了，整个人都特别难受，提不起一点劲。 第二天林眠生回到片场，导演和合作的演员纷纷过来问他身体怎么样了，林眠生一一笑着回应，说自己病已经好了。 他转头看到旁边的方鹤，方鹤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问道：“还会有不舒服吗？” 林眠生心想，他现在就很不舒服。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已经好了。”顿了顿，又补充道：“谢谢方老师关心。” 方鹤沉默了一下，说：“那就好。” 这部电影几乎所有镜头都是在别墅里拍的，因此拍摄的顺序调整起来也比较方便。昨天林眠生生病没来，和他有关的戏份就都挪到了今天。 储飞天死了。 魏康在看到瘫坐在门口的黄如时就预感到了不妙，他连忙跑过去，看到储飞天正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胸口处正插着一把刀。 紧接着，刚跑过来的崔木也被吓得大声尖叫了起来，他年纪小，没见过这种场面，顿时被吓得脸色煞白，和黄如一起瘫坐在地上。 “爸爸！”储信在看到储飞天的瞬间就想冲过去，却被魏康用手拦住。 魏康用力抱着储信，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低声道：“小信，别看。” 储信用力挣扎着，抱着魏康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魏康疼得皱起眉，却还是没有松手，抱着储信往外面走。 “这是发生什么了？”简志学姗姗来迟，在看到储飞天尸体的瞬间就呆住了，就要上前。 魏康喊住他：“别动！” 简志学满脸的惊慌。 魏康说：“不要破坏现场。”他看向楼梯口的汪意智，“打电话报警。” 汪意智应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储信还在挣扎，魏康被他咬得胳膊上都出了血，但他没有松手，而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个人都不允许进这间房。” 黄如终于缓过来，闻言厉声质问道：“凭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简志学连忙帮腔：“就是说！”他的表情有些凶狠，“难道你认为凶手在我们当中？” 魏康沉了脸，看了眼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崔木，沉声道：“我是警察，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看我背包里的警官证。” 第45章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汪意智跑上来，有些着急地说道：“电话打不通，电话线被人砍断了。” “什么？！”众人惊道。 这时储信终于挣开了魏康的束缚，冲进房间里，抱着储飞天的尸体大声喊道：“爸爸！爸爸！爸爸！” 魏康神色一凛，连忙跑过去将储信又拉了出来，他转头看向在场的众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汪意智身上，说道：“我先带小信回房，你在这里看着，别让他们进去。” 说罢便抱着储信往二楼走。 简志学有些不满，就要往里面走，“什么警察？别是框我们的吧？我现在就要进去你能怎么办？” 身材高大的汪意智拦在简志学面前，沉着脸道：“魏老师说不许进，你们所有人就都不许进。” 汪意智虽然是个女人，但他力气大，能干活，这也是当初储飞天招他当保姆的原因。此刻拦在门口，就像一堵墙一样，谁也没法在他面前进去。 简志学脸色有些难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黄如拉了一下。 黄如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她看了眼汪意智，对简志学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我们先回去。” 简志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没再多说，和黄如去了二楼。 汪意智又看向扶着墙战战兢兢的崔木。 崔木透过他看到房间里的尸体，脸色更白了，连忙说道：“我马上就回去！” 这场戏结束，林眠生看向方鹤胳膊上的齿痕，抿了抿唇，低着头道：“对不起，方老师。” 他刚刚咬得用力，齿痕特别深，有些地方甚至都渗出了红血丝。 方鹤看着他，温声道：“没关系。” 林眠生知道这一口多少是有点夹带私货了，他让小赵给自己拿了点棉签和一瓶消毒水，坐在方鹤身边，给他处理伤口，“可能会有点疼，方老师你忍着点。” 方鹤没有动作，只是垂眸看着林眠生的头顶，他的神色很复杂，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方鹤问道：“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吗？” 林眠生愣了下，抬头看他，“没有。”他又低下头说道：“这个问题方老师之前已经问过了。” 于是方鹤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林眠生帮方鹤处理好伤口，将东西收拾好，站起来对他说：“方老师，我还有点事，先去忙了。” 方鹤点了点头，说：“好。” 他一直看着林眠生离开的背影，直到助理过来喊他，准备下一场戏。 晚上，林眠生大脑放空地躺在床上，他躺了很久，一直到感觉自己快睡着了，才从床上爬起来。 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充满电了，直接拔下充电器，拿起手机就穿着拖鞋出去，敲响了方鹤的房门。 等方鹤过来开门的时候，林眠生想了很多，他发现自己似乎总是那个敲门的人。 开门声打断了林眠生的思绪，林眠生迅速钻进房门，直接扑了上去，紧紧抱着方鹤，将脸埋在他怀里，“方老师，我想你了。” 方鹤被他扑得往后退了两步，没说什么，伸手将房门关上，沉默地抱着林眠生。 就在方鹤准备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林眠生却突然松开手，揉了揉眼睛，对方鹤道：“方老师，我好困啊。” 于是方鹤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那就早点睡觉吧。” 林眠生笑着应了一声，兀自走到卧室里，爬上床钻进被窝。 “啪嗒”一声，方鹤关上灯，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他在黑暗中看了林眠生许久，才上了床，躺在林眠生的身边。 林眠生很快滚到他怀里，困倦地道：“方老师，抱抱我吧，我好累。” 方鹤没有说话，侧过身抱着林眠生。 “晚安，方老师。”林眠生说。 方鹤沉默了许久，轻声说道：“晚安。” 第41章 别墅里的电话线被切断了, 外面下着大雨，山上的土坡被冲垮，将唯一一条下山的道路给堵住了。 回到别墅的时候, 魏康一脸沉重地摇摇头, 怀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下山的路被封了，警察上不来。” 黄如的脸色不太好，率先问道：“你是说我们被凶手困在这里了？难道他还想继续杀人？” 此话一出，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简志学连忙笑着打圆场：“大家别激动，嫂子她只是被吓到了。” 崔木脸色惨白，将自己缩成一团，低着头没有说话。 汪意智却是冷哼一声, 意有所指地看向简志学, “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简志学神情一凛，怒骂道：“你怎么说话呢？！”说着站起来就要冲过去，可看到汪意智高大的身形和凶狠的表情, 又悻悻地坐了回去。 自从储飞天被害后, 储信冷静下来后一直到现在都默默地坐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 谁跟他说话都不理。即便是面对魏康, 他也没有半点反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魏康眼神暗了暗, 将脱下来的雨衣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换上拖鞋走到储信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下，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客厅里的众人。 “储夫人说得不错, 我们现在就是被凶手困在这里了。”他将每个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在进门之前，我已经在别墅周围看了一圈，并没有在附近看到车子和人，雨下这么大，下山的路又被堵住了，如果说凶手还在山上，那他一定就在这栋别墅里。” “什么？！”黄如脸色难看，着急地骂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们杀了储飞天？” 魏康背脊挺直，端坐在沙发上，在感觉到储信指尖微微的颤动时用力握了握，慢条斯理地道：“当然，也有可能，凶手已经下山离开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崔木开口说道：“如果从这里走到山下，天气好的情况下少说也要一个小时。” “开车也要半个小时。”汪意智补充道。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距离发现尸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根据魏康带回来的消息，山路被堵也就是命案发生后半个小时之内的事情，如果凶手在杀害储飞天之后就逃走了，那么在下这么大的雨的情况下，他是肯定来不及逃到山下的。 况且这里一共也就两条路，一条是往山上去的，一条是往山下去的，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车子根本就开不进去，山上之前魏康也已经开车去找过了。而在白天的时候，他们没有人发现附近有不认识的车子。 这也就是说…… 简志学沉声道：“凶手就在我们当中。” 话音刚落，众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魏康伸手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展开给大家看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其实我过来是为了调查十年前的一起案子。”话音一转，又看向简志学，“我怀疑杀害储飞天的凶手就在我们当中，所以在警察来之前，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说一下当时都在做什么，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中场休息的时候，林眠生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剧本。 其实他在这部戏里并没有多少台词，人物的所有想法和性格都要靠他的神态和肢体语言去表达出来。这对林眠生来说是一个挑战，可他并没有当初拍摄《年岁》时遇到困难的退缩，相反的，他甚至觉得这很有挑战性。 “要喝水吗？”方鹤走到他面前，手上拿着个保温杯。 林眠生愣了下，伸手接过，“谢谢方老师。” 这两天有点降温，再加上林眠生前不久才生了场病，就连他平时喝的水都变成了温开水。 林眠生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又放到了一边，低头看了几行字，注意到方鹤还没走，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对他笑了下，问道：“方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方鹤看着林眠生，笑着摇头，“没有。”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林眠生一直盯着方鹤的背影，手上不自觉地用力，将剧本边缘捏得满是褶皱。但最后他还是松开手，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沉下心来，继续看起了剧本。 偌大的别墅客厅里，六个人围坐在一起。 魏康坐在储信身边，一直握着他的手，时不时低头跟他说两句话，可储信神色总是木木的，像是将自己封闭了起来，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魏康便也没再多问，而是开口道：“我和小信一直在练钢琴，从停电开始到结束，我们两个都一直在一起，可以互相做证。” 接下来说话的是黄如。 黄如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她的神色很紧绷，时不时扯一下脖子上的黑色丝巾，“我上楼之后就回房休息了，停电之后我有些害怕，想出门看看是什么情况，不小心碰倒走廊上的摆件，被吓了一跳。” 这是黄如第一次叫出声。 黄如继续说道：“后来我被储飞天吼了一嗓子，就又回了房间，但是灯一直都不亮，我想去找储飞天，但是他的房门锁了，我就又回房拿了备用钥匙，等再开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他的尸体。” 第46章 等黄如说完后，简志学开口道：“我上楼是想找褚哥聊一下新书出版的事情，但是很快聊完之后我就回房睡觉了，后来听到嫂子的叫声才察觉到了不对，结果上来就看到……” 接下来的话他没继续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魏康转头看向崔木，问道：“你呢？” 崔木抿了抿唇，缩在最边上的沙发角落，低着头道：“我去厨房热了杯牛奶，就上楼洗澡睡觉了。” 魏康眯了眯眼，问道：“一直没出来吗？” 崔木摇头，“没有。” 他身上确实换上了睡衣，头发也有点乱糟糟的，好像真的刚从床上爬起来。 最后魏康将视线转移到汪意智身上。 汪意智说：“我一直在厨房洗碗，洗好之后就去拖地了，这点魏老师可以为我做证。” 魏康点了点头。 汪意智继续道：“停电之后我就去看了保险箱，发现是保险丝断了，就一直在修，直到来电。” 魏康说道：“也就是说，在停电的这段时间，没有人看到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汪意智没有反驳。 根据现阶段的证词来看，除了他和储信，每个人都没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可能是杀害储飞天的凶手。 戏刚拍完，关杰对林眠生招招手，喊他过去。 林眠生就直接将手从方鹤手上拿了出来，站起身走了过去。 关杰指着回放的片段，对他说道：“你看看这里，一会儿还要补一下特写镜头，还有这边，这里的感觉不太对，等会要重新拍一下……” 林眠生认真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 相比于傅维，关杰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导演，就算你哪里拍得不对，他也不会直接大声骂你，而是直接告诉你这里不行，要你重拍。所以林眠生在拍摄的时候压力一直很大，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里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于是在和关杰交流过后，林眠生的表情有些茫然，他看了下被自己捏得皱皱巴巴的剧本，下意识在片场里寻找起了方鹤。 他来到方鹤面前，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问道：“方老师，我这里有一些不太理解的地方，能不能麻烦方老师帮我解答一下？” 方鹤抬眼看向林眠生，微微笑了下，坐直了身子，“当然可以。” 林眠生将关杰说的，和自己的理解全都讲给方鹤听，方鹤在听完后很快就给了他答案。林眠生若有所思地点头，用笔在剧本上直接记录着。 听完方鹤的讲解，林眠生豁然开朗，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谢谢方老师，我明白了。” 方鹤笑着点了点头，说：“不客气。” 林眠生又埋头消化起了刚刚的内容，时不时地蹙起眉，在剧本上勾勾画画。 看着林眠生认真的表情，方鹤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很多，他就一直这样看着林眠生，林眠生却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学习中，根本没注意到他。 直到那边导演喊人，方鹤才伸手揉了揉林眠生的头发，轻声喊道：“已经准备开始了。” 林眠生抬起头，看表情还有点懵，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笑着说了声谢谢。 方鹤沉默着收回手，对他回了个微笑，“走吧。” 林眠生笑着点头，“好。” 说完便直接合上剧本站了起来，转身往导演那边走。 方鹤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收紧，看着林眠生的背影，将手插进口袋，沉默地跟了上去。 他突然喊道：“林眠生。” 林眠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吗？方老师。” 方鹤定定地看着林眠生，又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这场戏重新补拍好了之后，就是方鹤和林眠生单独的戏份。 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十七。 魏康带储信回了房间。 除了储飞天，就只有储信的卧室是在三楼的。黄如是和储飞天分房睡的，只有在储飞天需要的时候，她才会去储飞天的房里。 魏康哄着储信上了床，正准备关灯离开的时候，储信突然喊了一声：“老师。” 魏康动作顿住，转身又走回了床边，温声问道：“怎么了小信？” 储信木木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爸爸死了吗？老师。” 魏康的表情有些复杂，他轻轻地抚摸着储信的头发，没有说话。 储信继续问道：“爸爸死了吗？老师。” 魏康并不想回答这么一个残酷的问题，这对储信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储信仍旧执着地问他：“爸爸死了吗？老师。” 魏康沉默片刻，对他说：“老师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谁知道储信突然厉声叫了起来：“爸爸死了吗？老师！” 魏康神色微黯，伸手将储信抱进了怀里，轻抚着他的头发，说道：“抱歉。” 突然的，储信就这么睁着眼睛哭了起来，可他的表情却是麻木而又冷漠的，“爸爸死了吗？老师。” 这次魏康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是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老师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是吗？老师。”储信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他趴在魏康耳边，轻声说道，“可是，我知道凶手是谁哦，老师。” 第42章 “你说什么？”魏康猛地抓住储信的肩膀, 着急地问他，“小信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储信点点头，说：“我知道, 老师。” 魏康忙问道：“是谁？” 储信侧过头, 看向魏康抓着自己的手，抿了抿唇，委屈地道：“你弄痛我了，老师。” 魏康连忙反应过来，将手收了回来，抱歉地道：“是老师不对，老师向你道歉。”说完他又忙问道：“小信，快告诉老师凶手是谁。” 储信定定地看着魏康, 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斜斜地倾泻下来, 看不太真切他的神色，他对魏康说：“是黄如和简志学哦，老师。” 说完, 他又笑了起来, 伸手抱住魏康，“对不起老师, 小信说谎了, 老师。” 魏康一愣，“说谎？” 储信紧紧地抱着魏康, “小信太害怕了，老师。” 魏康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抱着储信，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不怕，小信不怕，老师在这里，老师会保护小信的。” “真的吗？老师。”储信问道。 魏康叹了口气，轻声笑了起来，“真的。” 于是储信抬起头，对他说：“那老师今晚可以陪小信一起睡觉吗？老师。”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拍完后导演又要求补拍了几个特写镜头。 林眠生准备走的时候，突然被关杰叫住了。 “关导。”他走到关杰身边，“是有什么地方拍得不太对吗？” 关杰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没抽，就咬在嘴角，抓了抓头发，他看着屏幕上的回放，说道：“储信在这里是试探魏康，可是你的表现太亲昵了。”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你觉得储信对魏康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林眠生愣了下，坐在关杰对面的凳子上，他看向屏幕，眼睛微微睁大，过了会儿，才开口说道：“依恋。” “依恋？”关杰皱起了眉，“为什么是依恋？” 林眠生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很温柔，还有点淡淡的哀伤，“在储信的人生中，一共出现过三个重要的角色，一个是母亲，一个是父亲，剩下的就是魏康了。” 关杰又问：“为什么会有魏康？” 林眠生微微蹙眉，垂眸回忆着，“在母亲去世后，储信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父亲和音乐，音乐是他唯一能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父亲曾经给他找过很多个钢琴老师，可是这些钢琴老师都只把他当作一个问题儿童，潜意识里是有些嫌弃和不耐烦的。” 他抬眼看向关杰，“储信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所以他知道那些老师都不喜欢他。”说到这里，林眠生的眼神是很坚定的，还带有一丝隐隐的孤独，可在提到魏康的时候，他的神色又柔和了起来，“可是魏康不一样。” “不论魏康是不是带着目的来到储信身边的，但他确确实实地做到了将储信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又或者说，他认为储信是比普通的孩子还要聪明，还要有天赋的。” 林眠生看起来很难过，眉心微蹙，微垂着眼，嘴角是一抹无奈的笑，“储信非常需要被认同，而这种认同感，就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给过他。” 关杰静静地听着林眠生的解释，当听到最后一句时，他没有反驳，而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出声问道：“林眠生，以前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林眠生愣了下，“关导？” 关杰说：“你这种表演方式，是将自己整个人都代入到了角色里面，对演员来说，其实这是非常危险的。” 第47章 林眠生心头一跳，猛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他又皱起了眉，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混乱中，“您是说，我入了戏吗？” 关杰沉默着点头，他还是没忍住，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将嘴角咬着的烟点燃，用力吸了一口，眉毛皱得很紧，他站起来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对他道：“小林，如果储信是一个普通的角色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他不是，虽然我希望能够拍出更好的效果，但是如果是以伤害演员健康为代价的话，我觉得，瑕疵其实也是一种美。” 说完他又拍了两下林眠生，摇摇头，转身走了。 林眠生呆愣在原地，看起来有些茫然。 “入戏了吗？”他喃喃道。 晚上林眠生屈膝环抱着自己坐在床上发呆，方鹤在里面洗澡，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很快，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方鹤推开了浴室的门，带出一股潮热的水汽。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旁边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了几口，将水杯放回桌上。 他注意到林眠生的不对劲，转头问他：“怎么了？” 林眠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其实他自己是没有感觉的，但关杰比他阅历深，看到的肯定也比他多，于是他沉默片刻，还是犹豫着道：“今天拍完戏之后，关导跟我说了几句话。” 方鹤皱眉想了想，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着林眠生，温声问道：“说什么了？” 林眠生舔了舔唇，抬头看着方鹤，“关导说，我好像有点，入戏了。” 闻言方鹤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但他没有着急，轻声笑了下，问道：“你们都聊了什么？” 于是林眠生将之前自己和关杰的聊天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鹤，说完他又觉得应该把那些不能告诉关杰的那部分也跟方鹤说一下，但看着面前的方鹤，他心里又突然别扭起来，只说了“还有”两个字，便说不下去了，曲着腿，把脸埋进了膝盖。 方鹤听完表情很严肃，眉毛也皱了起来，沉默片刻后，他伸手揉了揉林眠生的头发，轻声道：“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听到这话林眠生心里猛地一跳，睫毛也跟着用力颤动起来，他抿了抿唇，还是抬起了头。他的眼眶有些红，“还有……我最近感觉，很难受。” 方鹤的表情很温柔，他斟酌着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难受吗？” 林眠生摇摇头，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来，又垂下了眼睛，“不知道，就是很难受。” 方鹤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伸手将林眠生揽进了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林眠生在被方鹤抱进怀里的时候，突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方鹤一遍遍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他。 过了许久，在感觉到林眠生平静下来后，方鹤才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怎样做你心情才能好点，但是我想关导说的可能没错，你确实太在意这个角色了，所以就不知不觉地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林眠生咬紧了唇，趴在方鹤怀里没有说话，但他抓着方鹤衣服的手却已经用力到微微颤抖。 方鹤接着说道：“林眠生，其实你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演员，就光是代入角色这件事，就已经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了。” 林眠生睫毛轻颤，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方鹤轻声笑了下，将他从怀里扶起来，温柔地看着他，说：“你很优秀，比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要优秀，有些地方就连我都比不上。” 林眠生紧绷的神情逐渐变得放松，他怔怔地看着方鹤，“真的吗？” 方鹤点点头，“真的。”说完他又皱起了眉，笑得有些无奈，“不过就像关导说的那样，这样演戏对演员的伤害太大了，没有人能够经历完别人的一生之后，还不被影响的。” 林眠生又皱起了眉，难受地耷拉下了眼睛，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浑身都充斥着无辜和委屈。 方鹤话音一转，抬手擦了擦他脸颊上的泪痕，笑着对他说：“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你可以把我当作现实世界的锚点，每当你被戏中角色影响的时候，我就会把你从那个世界里拉出来。” “锚点……”林眠生抬眼看向方鹤，喃喃道，“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方鹤许诺道：“会的。” 林眠生又问：“那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演戏会比较好？” 方鹤眼神微闪，摸了摸林眠生的头发，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用这样演戏。” 可是现在的他还做不到。林眠生在心里补全了下一句。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是太年轻，没有经验，想要演好一个角色就只能全身心地投入。可如果不奔着演好这个角色的目的去表演的话，那他就没有在这里待着的必要了。 林眠生看着方鹤的眼神有些闪烁。 他没有告诉方鹤的是，正是因为想被方鹤看见，想被方鹤承认，想被方鹤夸奖，他才会这样努力……就像戏中的储信，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林眠生知道，他一直都想得到魏康的认同。 林眠生伸手抱住方鹤，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我会努力的，方老师。” 方鹤在抱住林眠生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他的眼神很复杂，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轻柔，“我相信你。” 林眠生闭上眼，拥抱的力气更大了点。 夜里，等方鹤睡着后，林眠生缓缓睁开眼。 房间里很暗，借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也只能隐隐看清方鹤的脸部轮廓，他闭着眼，呼吸绵长，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似乎永远都不会有急躁的时候。 林眠生从被子里伸出手，隔空轻轻描画着方鹤的侧脸，当指尖点到嘴唇的时候，他动作顿住，轻轻地笑了下。 除了和方鹤说的这些，林眠生还想说的是，他被方鹤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伤到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方鹤，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甚至想过要不要直接和方鹤分手，这样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并不是甘甜的蜜橘，而是一杯苦涩的红酒，从你饮进去的第一口开始，就注定了要被它苦到。 林眠生的表情有些苦涩，但他没有像曾经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的心情告诉方鹤，这一次他学会了藏在心底，想要用时间去缓慢品味这份苦涩。 “我想，也许我们应该分开一下。”他抬起头亲了亲方鹤的侧脸，轻声说道。 第43章 第二天去片场的时候, 林眠生看到方鹤去找了关杰，他们在一起谈着什么事，看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似乎正说着什么重要的事。 林眠生端着个板凳坐在远处, 他感觉这个状态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方鹤似乎也总是和傅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虽然听不到，但林眠生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说他。 除了林眠生，这里的其他演员年龄都超过了三十岁，他最不擅长和“长辈”打交道，平时休息的时候, 他也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倒显得他很不合群。 而当魏煦过来找自己的时候，林眠生又默默地在心里加上一句：除了他和魏煦。 拍摄上一部戏的时候，魏煦的戏份不多, 没几天就杀青了, 和林眠生也就只是简单地聊过两句，印象并不是很深刻。再之后在李东那边意外撞见, 倒是让林眠生对魏煦这个人多了点印象——一个靠潜规则上位的小鲜肉。 “有什么事吗？”林眠生昨晚睡得迟, 没什么精神。 魏煦的表情有些尴尬，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和林眠生说话, 但他还是咬了咬牙，坐在了林眠生旁边。他没有去看林眠生，只是低头看着手上的剧本，抿了抿唇，说道：“那个人叫周飞白。” 林眠生愣了下, 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金主，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闻言魏煦松了口气，表情也轻松了很多，“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林眠生掀了掀眼皮，转头看向魏煦，“哦，和我有什么关系？” 魏煦又捏紧了手上的剧本，手臂绷得笔直，“就是，想和林少你说一下……”说到这魏煦又突然泄了气，颓丧地道：“真的，我以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林眠生看了眼魏煦，无所谓地道：“其实这个圈子里就是这样，想要得到点什么，就总要失去点东西，都是自己的选择。” 魏煦艰难地笑了下，说：“其实我就是……实在找不到人说了，除了你，没有人知道。” 林眠生疑惑地问：“你的经纪人也不知道吗？” 魏煦说：“就是他把我介绍过去的。” 林眠生觉得魏煦这个人有些搞笑，他们俩本来就不熟，甚至还有点不太美好的过往，结果魏煦现在是想跑到他面前跟他诉苦？ 可出乎林眠生意料的是，魏煦竟然弯下腰，把脸埋进了手心，痛苦地道：“可是，可是我好像真的喜欢上周少白了。” 第48章 林眠生这次是真的有些意外，直接脱口而出：“明星爱上金主，你这也太狗血了吧？” 于是魏煦刚挤出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无语地看向林眠生，“嗯，是吧。” 但林眠生还是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 魏煦垂眼看着地面，笑得有些惨淡，“可能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不会在知道这件事后嘲笑我的人吧。” 也许是魏煦看起来有点可怜，又或许是林眠生想给自己找点事做，转移转移注意力，于是他和魏煦聊了一会儿，又加了他的微信，直到那边喊可以开始拍摄的时候，林眠生才回过神来。 魏煦看起来心情好多了，对林眠生道：“谢谢你。” 林眠生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没关系。”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你。” 很快，今天的戏份正式开拍。 “我怎么可能是凶手？”黄如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着急忙慌地道，“储飞天可是我老公，我怎么可能会杀他？！而且当初我家公司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他帮我渡过的难关！” 第二天上午，众人又围坐在了客厅，外面还下着雨，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一时半刻根本就停不下来，这给别墅里的众人蒙上了一层阴影。 储信屈膝抱着自己坐在魏康身边，右手紧紧揪着魏康的衣服。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过来的，毕竟没人会认为一个依赖父亲的自闭症少年，会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 只是魏康觉得凶手可能还会再次杀人，担心储信有危险，才将他带在了身边。 感受到储信的紧张，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声道：“别怕，老师在。” 黄如话音刚落，对面的汪意智突然说道：“你的父母好像前几年因病去世了吧？” 这是黄如嫁给储飞天之后的事情，并不算秘密，黄如冷声问道：“是又如何？” 汪意智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如今却变得攻击性极强，“可是据我所知，你父母去世，是因为老爷瞒着你偷偷停止了治疗吧？” 闻言黄如神色大惊，脱口而出：“你怎么——”不过她很快又反应过来，闭嘴不说话了。 汪意智冷笑一声，看向黄如旁边的简志学，“还有你，简先生。” 简志学的表情不太好，下意识握起了拳，“你想说什么？” 汪意智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简先生，你是老爷的朋友，但是你为什么要背叛老爷，和夫人偷情呢？” 此话一出，除了黄如大惊失色以外，在场所有人似乎都早就知道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简志学急忙道：“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他将其他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话说了一半又沉默下来，直接不演了，一把抓住黄如的手，“是，我是和黄如在一起，但那又怎样？储飞天出事的时候我和黄如在一起，我们两个能互相作证！” 汪意智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翻了个白眼，没再说什么。 魏康将刚刚三人的对话内容全都记在笔记本上，开口说道：“既然你们两个是情人关系，那么证词不能做数。” 简志学冷笑道：“那你是储信的钢琴老师，你们关系好，所以你们的证词也不能做数。” 魏康没说什么，转头看向了崔木，“我记得你是储飞天的学生，你这次为什么要来这里？” 崔木很少会来别墅，一般都是储飞天主动找他才会过来。 闻言崔木脸色僵了下，微垂着眼，紧紧捏着怀里的抱枕，小声道：“是老师喊我来的。” 简志学翻了个白眼，直接靠坐在沙发椅背上，接着他的话说：“是出版社那边催稿了吧？储飞天这才急着喊你过来交稿。” 崔木瞳孔猛地一缩，他低着头，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储信倒是抬眼看了下崔木，抿了抿唇，又低下了头。 这时，黄如突然说道：“五年前储飞天就已经江郎才尽，创作不出好的作品了，我曾经在门口偷听到，他强行拿走了崔木的稿子，改成自己的，崔木当时还哭着求他，但储飞天说，像他这样的学生，写出来的小说是不会有人看的。” 简志学不怀好意地看着崔木，适时地补充道：“所以说他其实是有杀害储飞天的理由的。” 黄如每说一句，崔木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听简志学这么说，他急忙抬起头为自己辩解：“其实老师拿我的稿子也是给我钱的，而且，而且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就去杀人啊！” 在场不知道有几个人信了他的话，除了魏康，每个人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崔木又着急地道：“要说杀人动机，你们一个被他害死了父母，一个背着他和他老婆偷情，我看你们才更有可能杀人吧？” 闻言简志学和黄如的脸色不太好，却也没说什么。 说到这，崔木又慢慢平静了下来，一双黢黑的眼睛幽幽地看向汪意智，“而且，我三年前可是在国外遇到过他。” “三年前？和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吗？”魏康皱起了眉，看向崔木。 崔木吞了吞口水，看着汪意智凶狠的样子，往魏康这里挪了挪，“是，是国外的一家整形医院，我当时看到他的时候，他，他还是一个男人！” 这个消息太过炸裂，虽然汪意智长得有些粗犷，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他是个女人，怎么现在就成男人了？ 就连黄如都不知道这件事，震惊地看向汪意智，“这，这怎么可能？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一年多了！” 简志学也不敢置信，狠狠瞪着崔木，站起来厉声质问道：“你别是骗我们的吧？！” 储信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依旧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只有在听到简志学有些尖利的声音后才有了点反应，拽了下魏康的衣服，往他身边靠，“老师，我害怕，老师。” 魏康拍了拍储信的肩膀，皱眉看着简志学，沉声道：“别喊！小声点！” 或许是魏康曾经做过警察，这一声倒是有那么点气势。想到他手上的警官证，简志学又坐了回去，愤愤地闭上嘴。 魏康看着笔记上记录的内容，翻了个页，看向汪意智，“汪意智，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 这场戏拍完，林眠生还有些意犹未尽，即便早就知道了后续剧情，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这些八卦内容给吸引了。 不过这也要多亏方鹤，刚刚演戏的时候，方鹤一直在用握着他的那只手，轻轻剐蹭着他的手背，有些痒，很难让人不在意。而且这个动作完全不是魏康会做的，所以林眠生就很难在拍戏的时候代入进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抬眼看向旁边的方鹤。 方鹤并没有在看他，而且当导演说可以的时候他很快就收回了手。林眠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里有些发软。 为什么呢？他越来越看不清方鹤了，可方鹤的温柔却总是让他忍不住沉沦。 第44章 晚上, 魏康把储信哄睡着，回到自己房间，衬衫刚解开一颗扣子, 就听到了敲门声。 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魏康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的雨，扣上扣子，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是汪意智，在被崔木拆穿他是变性人的身份后，所有人都对他产生了防备心理，认为他就是凶手。此时他仍旧穿着一身别扭的女士佣人装，和他高大粗犷的样貌格格不入。 魏康并没有将门全部打开，只开了一半, 站在门口问他：“这么晚了, 有什么事吗？” 汪意智朝门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他说：“魏老师，哦不, 魏警官。” 魏康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说话。 汪意智笑了一声，继续道：“我想知道, 魏警官这么多年下来, 还有在调查十年前的那起女大学生自/杀案吗？” 闻言魏康神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目光凌厉地看向汪意智, 侧过身，将门全部打开，冷声道：“你先进来。” 汪意智进来后魏康将门关上，又细心地反锁上，对汪意智扬了扬下巴, 示意他去窗边的茶几那儿坐着，“先坐。” 紧接着魏康转身泡了两杯茶，端到茶几上，又顺手将旁边的窗户打开了。他坐在汪意智对面，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终于出声道：“你到底是谁？” 汪意智没有回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眼看向魏康，问了另一个问题：“魏警官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对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除非他经历过重大的人生变故，否则是不会轻易去做这种变性手术的。 魏康抱臂看着他，没有说话。 汪意智又喝了口茶，自言自语般接着说道：“我和我妻子的感情很好，我们从小就认识，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不富裕，却也是让许多人羡慕的一对恩爱夫妻。这对夫妻育有一个儿子，儿子从小就很聪明，从小到大，回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第49章 十八岁那年，儿子考上了国内知名大学，他勤工俭学，积极参加学校里的各种活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女孩。 两人很快坠入爱河，他们就像每一对平凡的小情侣那样，会因为牵手而脸红，因为亲吻紧张到心跳加速，他们彼此约定了终生，说好了要在一辈子都在一起。 也许命运总是喜欢挑幸福的人下手。当男孩还在和父母一起开心地吃着年夜饭的时候，女孩却因为被自己的老师侵/犯，在崩溃和绝望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男孩知道这件事后发了疯似的想要帮女孩讨回公道，可他除了女孩好友的证词，根本就没有其他证据，甚至连那个老师是谁都不知道，最后只得不了了之。可是男孩却因为这件事变得郁郁寡欢，年纪轻轻就得了抑郁症，在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选择去了另一个世界，陪伴自己的女孩。 听到这里，魏康神色终于有了些许波澜，他几乎是肯定地道：“你是那个男孩的父亲。” 汪意智没有说话，只是他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痛苦，沉默地捂住了脸。 再之后的故事，便是一个幸福家庭被彻底粉碎，母亲思念过度，久病不治，几年后也去了另一个世界。留下一个绝望而又痛苦的父亲。 也许是因为太过思念亡妻，他变卖所有家产，选择去国外做了变性手术，穿上妻子的旧衣，做着妻子平时会做的事，成了别人口中的神经病。 “直到那天。”说到这里，汪意智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憎恨，“我突然查到，当年的那个老师，就是储飞天！” 看到这里，林眠生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悲哀，而最让人难受的是，这个故事改编自国外的一起真实案件。只不过那个案子里没有像魏康这样十年如一日追逐真相的警察，也没有这么一个深爱着妻子和儿子的父亲，真相被永远埋藏在黄土之下，真凶仍旧逍遥法外。 接下来是林眠生的单人戏份，场景也换到了储信的卧室里。 凌晨两点半，本该陷入沉睡中的储信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眼中没有半点睡意，甚至都没有平时的呆愣，有的只是一种堪称冷漠的平静。 他从床上坐起来，没开灯，用脚摸索着地上的鞋子，轻轻一勾，就将脚塞了进去。 这个点所有人都睡了，走廊里也是漆黑一片，三楼除了他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哦不，如果算上死人的话，还有一个储飞天。 魏康不让人动储飞天的尸体，就这么一直停放在他的书房里，储信刚一打开门，一眼就看到那张瞪着眼睛的，满是惊恐的脸。 夜里太黑，外面又下着雨，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是每当外面有闪电划过时，那一瞬间的亮光将储飞天那张死不瞑目的脸照得发亮。 储信就这样定定地看了储飞天许久，久到他浑身都凉透了，才轻轻将门关上。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正在痛苦地呻吟。 储信继续往前走，在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小门，门里是通往阁楼的狭窄木质台阶，他每走一步，台阶就要吱呀地叫出声。 最后的镜头给到那扇缓缓关上的小门，还有储信正在往上走的小半截腿，在一片黑暗中白得晃眼。 “嘶——”魏煦不由得摸了摸胳膊，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关导你不拍恐怖片可惜了。” 关杰点了根烟，笑了一声，打趣地道：“要不我下部戏就拍一部恐怖片，到时候让你过来给我当主角。” 魏煦连忙摆手讨饶：“不了不了，这种事您就别想着我了。” 林眠生刚过来就听到魏煦的这句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脸的问号。 方鹤看了他一眼，抬手抚平他翘起来的一撮头发，动作干净利落，好像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照，“刚刚关导说下部戏要拍恐怖片，请魏煦过去当主演。”说着他又转头对关杰道：“我看小林演鬼就挺好。” 没想到关杰还真得皱眉打量起了林眠生，托着下巴喃喃自语：“身形纤瘦，皮肤又白，要是换上一身红色的裙子，看起来倒是挺有那个感觉。” 林眠生没注意到方鹤的动作，只看着关杰，表情古怪地问道：“我为什么要穿裙子？” 关杰轻啧一声，“你在电视剧里见过男鬼吗？” 林眠生认真地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没见过，而且如果说真的出现个男鬼，似乎会少了那么点恐怖的感觉。他摇摇头，老实地道：“没见过。” 关杰笑了起来，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说道：“哎这不就对了吗？我看你要是穿个裙子，也不需要露脸，弄个假发往头上一戴，往那儿一站就可以了。” 没想到林眠生还真的思考了起来，不需要露脸，也就是不需要演技，往那儿一站就可以吓人，听起来好像还挺有意思的？而且他还从来没有穿过裙子，还真有点感兴趣。于是他略显兴奋地对关杰说：“真的吗？要是可以的话，就算穿裙子也行啊！我还没试过呢。”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三个人全都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方鹤的眼神最为深沉，他闭了闭眼，喉结轻轻滑动，把手塞进了口袋。 林眠生眨了眨眼，无辜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见另外两人都不说话，魏煦轻咳一声，挠了挠头，尴尬地道：“关导刚跟我们开玩笑呢。” “开玩笑？”林眠生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看到方鹤揶揄的表情，才终于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忙解释道，“诶不对，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关杰猛地抽了口烟，忍着笑道：“其实你要是喜欢，我到时候问问有没有导演拍恐怖片，给你弄个女鬼演演。” 这么一番插科打诨后，林眠生本来因为今晚拍摄的剧情而有些阴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坐上保姆车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没散。他揉了揉脸，竟然还感觉有点发酸，转头看向窗外，细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到处都是一股潮湿的水汽。 也许是这部戏的开拍时间选得好，自从开始拍摄后，这里天气一直都不太好，断断续续下了快一个月的雨，也正符合了剧本里要求的阴雨天，省了不少洒水车和后期的功夫。 现在已经快到十月份了，再加上最近下雨，天气还是有点冷的，林眠生屈腿坐在车后座发呆，看到刚刚因为自己把脸靠在车窗上而多出来的一块水雾，愣了两秒，张嘴在车窗上哈了口气，趁着玻璃上的水雾还没消散，用指尖在上面写下“fh”两个字母。 写完他又笑了起来，车里开着暖气，没几秒水雾就消散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印子。 林眠生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车玻璃，却发现光线太暗，根本就拍不出来，于是他又哈了口气，又写了一遍，然后在水雾消失之前赶紧拍了下来，发给方鹤。 他是先走的，方鹤现在应该在他后面，看到林眠生发过去的信息，很快回了信。只不过是个问号，似乎没明白林眠生这是什么意思。 林眠生在心里暗骂方鹤一点都不懂浪漫，指尖用力戳着手机屏幕，狠狠地打下一行字：你不觉得这两个字母像某个人名字的缩写吗？！！！ 过了会儿，方鹤回道：那我觉得旁边应该再加一个人的名字。 林眠生眼皮一跳，连忙打字：谁等你诶哦？ 他用的是九宫格，因为着急点得太快，等发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打错了字，刚想撤回，就看到方鹤发的新消息：fh&lms。 手一抖，手机直接掉到了地上。 他连忙将手机捡起来，盯着方鹤发的这句话怔怔出神，直到有东西滴在屏幕上才回过神来。他胡乱地擦了擦眼睛，想要将刚刚发的那句话撤回，却见提示说已经超过两分钟，不能撤回了。 这时，对面又发了一条新的消息：也许，下次你等等我？ 林眠生一愣，按下锁屏键，捂着脸，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第45章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地往前走着, 剧组每天的拍摄任务也越来越重。 每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林眠生都觉得很累。其实像这种类型的电影拍摄起来演员并不会太累，几乎全都是室内场景, 而且以聊天为主。 只是林眠生在拍摄的时候, 总会控制不住地将自己代入到储信的内心世界，经常在导演喊结束后还出不来。每次都是方鹤陪在他身边，一点点地引导他出戏。 最严重的一次，是拍摄储信崩溃大哭的那场戏，林眠生更是直接哭到抽搐，浑身发麻，吓得方鹤差点带他去医院。 那场戏是黄如从储飞天的保险箱里翻到了一些资料，发现当初她家公司出问题, 其实是储飞天和简志学一起暗箱操作的。她气得发疯, 去质问简志学，然后和简志学互相攀咬，爆出简志学其实一直都有把柄在储飞天手上, 并且两人因为这件事吵了不止一次, 最严重的一次简志学直接当面说要弄死储飞天。 第50章 简志学被气得半死，直接爆出黄如早就知道自己家是被储飞天设计陷害, 才不得已嫁给了储飞天, 说她才是那个最想杀储飞天的人。 两人就因为这件事在客厅里吵架，场面一度非常激烈。 储信是患有自闭症的, 储飞天当初带储信看了很多医生才让他的状况稳定下来。结果两人这么大吵大闹的，储信被刺激得直接当场发病。 戏还没拍完方鹤就发现了不对劲，连忙上前将林眠生抱到了沙发上，不停地安抚着他，甚至都准备打120了, 又被林眠生给按了下来。 林眠生说：“我没事的，方老师。” 这时候林眠生已经差不多缓过来了，只是脸色还有点难看，看上去状态也不太好。 方鹤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林眠生坚持的态度，最后也只是坐在旁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 最先看出不对劲的是关杰，他和方鹤不是第一次合作，还从来没有见过方鹤对谁这样上过心。之前方鹤就因为林眠生的事不止一次地找过他，当时关杰只以为他们两关系不错，结果现在一看，这何止是不错，简直就是太好了，好得有点过分。 能在圈子里混出名堂的都是人精，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忙了起来，默不作声地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将这一方空间留给方鹤和林眠生。 魏煦算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林眠生和方鹤关系的人，看着方鹤不加掩饰的关心和亲昵，他眼神暗了暗，有些嫉妒地咬了咬唇。不过他早就知道自己和林眠生的区别，也只嫉妒了这么一瞬，又神色黯淡地垂下了眼，走到旁边，发了条信息出去。 之后林眠生今天的其他戏份也被挪到了后面，方鹤不放心，和关杰请了个假，带林眠生回酒店。 林眠生和方鹤上了车，他感觉有点累，脱了鞋子直接躺在车后座，方鹤坐在他旁边，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这个姿势林眠生有些熟悉，好像还是之前有一次他和方鹤都喝了酒，找代驾送他们回酒店。在车上的时候，他可能是有点醉了，迷迷糊糊地就像现在这样，躺在了方鹤身上。 当时林眠生还没有和方鹤告白，但已经开始喜欢他了，他贪恋方鹤的温柔，总是克制不住地想要去接近他。 想到这林眠生突然笑了起来，他抬眼看着方鹤，问道：“方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方鹤将他鬓边的碎发捋到耳后，“什么问题？” 林眠生问：“方老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眠生还是会有些紧张，就像之前一直追逐着方鹤时那样紧张。只不过比起从前，他的心态似乎发生了点变化，少了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多了点尘埃落定的淡然。 方鹤垂眸深思了片刻，指尖无意识把玩着林眠生的头发，林眠生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眼中闪过的茫然和挣扎。 不过现在的林眠生已经能很好地在方鹤面前隐藏自己的心思了，于是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如果方老师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不。”方鹤说，“不是不想说。” 林眠生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方鹤微垂着眼，嘴角勾起一抹略显无奈的笑，他对林眠生说：“我喜欢你，可能要比你认为的要早很久。” 早很久？林眠生懵懵地看着方鹤，“有多早？” 方鹤说：“很早。” 突然的，林眠生就不想知道了。他心里莫名就有点慌，连忙侧过身子抱着方鹤，没再说话了。 车里一下子就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林眠生不服气地说：“我也很早就喜欢方老师了。” 方鹤弯了弯眼角，微微笑了下。 林眠生以为他不信，从他腿上坐了起来，正对着他，说：“真的，很早就喜欢了。” 方鹤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去摸林眠生的头发，然后在林眠生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扣住他的脖子，倾身吻了上来。 林眠生眼睛瞬间睁大，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伸手抱住方鹤的脖子，热情地回吻了过去。 说起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方鹤接吻了，自从那次生病之后，他和方鹤之间似乎隔了层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明明离得很近，林眠生却总觉得他们离得很远。 这还是方鹤第一次主动，在林眠生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吻了他。 许久没有亲热过的两人很快就抱在了一起，林眠生跨坐在方鹤腿上，方鹤抱着他，一手扣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从他的衣服下摆里伸了进去，在腰上用力揉捏着，捏得林眠生手软脚软，几乎整个人都是挂在方鹤身上的。 一吻结束，林眠生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将方鹤推开，红着脸低声斥道：“司机还在前面！” 方鹤淡定地握住林眠生的手，在他掌心上吻了吻，林眠生想要将手拿开，却被死死拽住。 “现在才想起来也已经迟了。”方鹤说。 不用照镜子，林眠生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整张脸都红透了，说不定连脖子都红了，羞愤地瞪着方鹤，“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方鹤慢条斯理地扣住林眠生的腰，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上，“我以为你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问我的。” 林眠生震惊地看着方鹤，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毕竟刚刚确实是他先挑起的这个话题。 “可是你就不能……”提醒他一下吗？ 但最后林眠生还是没把话说完，伸手抱住方鹤，乖乖地缩在他怀里。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就是想到刚刚自己和方鹤忘我地吻在一起，全都被司机给看在眼里，他就感觉臊得慌。 到酒店后，林眠生先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等洗完澡去找方鹤的时候，看到方鹤穿着酒店里的浴袍，带着一身水汽过来给他开门。 林眠生靠在门框上，故意问他：“方老师是打算陪我睡觉吗？” 没想到方鹤还真的点了点头，“嗯，陪你睡觉。” 说实话林眠生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心里是有激动了那么一下的，不过想到方鹤说的睡觉，也只是单纯的睡觉，又瞬间没了兴趣。他径直走到方鹤的卧房里，直接躺倒在床上。 方鹤将头发上的水擦干，走过去将窗帘拉上，也上了床，坐在林眠生旁边。他开了个床头的小灯，对林眠生说：“睡吧，晚点我喊你起来吃晚饭。” 林眠生睁开眼，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问道：“你不睡吗？” 方鹤看向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本书，“嗯，我看会儿书。” 林眠生也跟着看了过去，发现是一本国外的文学小说。随即又无聊地躺了回去，转身背对着方鹤。 “我睡了。” 方鹤看着林眠生的背影，轻声道：“睡吧。”说罢便伸手将书拿了过来。 林眠生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明明感觉整个人都很累，脑袋还一突一突地跳得疼，可真闭上眼睛，却又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或许是下午方鹤在车里对他说的话，又或许是这段时间方鹤的那点小小的主动，他的心思又突然活络起来。 或许，方鹤没有在哄他，说的都是真的呢？ 想到这，林眠生睁开眼，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对方鹤说：“方鹤，我们来做/爱吧。” 在被方鹤拒绝后，这还是林眠生第一次重新提起这个事，和之前不一样，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林眠生并没有半点的紧张或是期待。说句难听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方鹤拒绝的准备。 方鹤在看了他许久之后，面色平静地说道：“你今天需要休息。” 于是林眠生知道，自己又被拒绝了。 “为什么呢？”林眠生不明白。明明方鹤说了喜欢，却始终不愿意跟他做到最后一步。 方鹤说：“等过段时间再说。” 林眠生笑了下，他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他重新躺下来，把被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第46章 时间很快来到第三天, 外面的雨也下了整整三天，好不容易小一点，魏康就开车去山道上看了一下。见工程队已经在清理山道, 想着最多也就一天的时间, 山道就可以被清理干净，他们就可以去山下报警了。 也就是在第三天中午的时候，吃饭的时候魏康发现少了个人，他第一反应就是去问黄如：“简志学呢？” 黄如已经和简志学撕破脸了，闻言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说罢又嘲讽地笑了起来，“说不定死房间里了吧？” 魏康没有说话，皱起了眉, 放下筷子想上楼去找简志学, 却被储信拉住了衣服。 明明只过去了两天，储信看起来却好像瘦了一圈，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只是紧紧地抓着魏康。 于是魏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去。 整栋别墅里心情最好的就是汪意智了, 他想复仇的对象已经死了, 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可以重见天日了，只要等警察上来拿到证据, 储飞天就可以身败名裂。 第51章 他大方承认自己就是想让储飞天去死，只不过他并不承认是自己杀了储飞天，再加上后来魏康也有去查看过配电箱，并且亲自试验了一下，发现案发当晚, 如果想要一个人修好保险丝需要至少半个小时，汪意智确实没有作案时间，所以他的嫌疑是第一个被排除的。 崔木看起来太过瘦弱，储飞天比他要强壮许多，虽然他有杀人动机，但到底也没证据，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黄如和简志学两人互相撕咬，双方都想杀死储飞天。魏康记得储飞天是青霉素过敏的，还是非常严重那种，然后他在黄如房间的抽屉里发现了几瓶青霉素试剂，只不过黄如咬死不承认，再加上储飞天是被人用刀捅死的，这些青霉素应该还没来得及用上。 那么最后就只剩下简志学最有嫌疑了。 他们这边刚吃完饭，简志学就从楼上下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份档案袋，冷笑着看向魏康，走过来将档案袋扔到他面前。 储信被吓了一跳，往魏康身边靠了靠。 魏康拍了拍储信的手，皱着眉道：“简志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简志学冷笑着道，“魏康，魏警官是吧？你怎么不和大家说说，十年前你就已经被撤职了呢？怎么？真当自己还是个警察呢？” 魏康闻言瞬间沉了脸。 汪意智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冷冷地看着简志学。 崔木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黄如眼睛一亮，立刻打开了档案袋，翻看起来，“原来你真的被撤职了？”她将一份老旧的报纸放在桌上，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新闻，“十年前的这起女大学生自杀案，你一直认为储飞天是凶手，揪着他不放，最后被撤职了！” 简志学接着道：“不止呢，你继续看。” 黄如又继续翻了起来，越来越震惊，“原来你被撤职后染上赌瘾，输光了存款，老婆孩子都跑了？”她又翻了几页，抬头看向魏康，“后来你变卖了房产，却还是戒不了赌，到现在身上还背着巨额赌债！” 除了储信，在场所有人，就连汪意智都惊讶地看着魏康，没想到他看起来一表人才的样子，背地里竟然是个赌鬼。 魏康沉着脸，却没有否认。 简志学看起来开心极了，“这是我刚刚在储飞天衣橱里那个保险柜里找到的。”他兴奋地看着魏康，“而且他染上赌瘾，全都是储飞天设计的，为的就是报复他当初一直揪着他不放！” 黄如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他专门跑到这里来给储信做家教，其实就是想要报复储飞天？” 魏康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储信的手，储信被他捏疼了，皱着眉小声地说了声“疼”，魏康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死死地盯着简志学。 储信撇了撇嘴，沉默着低下了头。 角落里沉默了许久的崔木突然抬起头，怯生生地说了一句：“那也就是说，魏老师也有杀人动机了？” 这场戏结束后，和林眠生有关的戏份还要等一会，他感觉很累，还有点困，找了个角落里没人注意到的沙发躺了上去，闭上眼，却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大脑莫名地兴奋异常，即便身体已经很累了，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根本就睡不着。 他的脑子里一会儿是周童和顾成，一会儿是被顾成丢下来的自己，过了一会儿自己又变成了储信，他的顾成变成了自己的钢琴老师。他用力皱眉，告诉自己弄混了，于是那个人又成了魏康，那个心机深沉的钢琴老师。 林眠生感觉有点难受。 不远处又开始继续拍戏了，演员对话的声音，导演提示的声音，工作人员来回走动的声音，还有现场机器呜呜运作的声音，全都一股脑地钻进林眠生的脑袋。这让他有些头疼，脑袋晕乎乎的，呼吸也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眠生感觉有人走到自己身边，俯下身来抚上自己的脑门，他直接猛地睁开眼，在看到是方鹤的时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方鹤见他醒了，拉了旁边的板凳坐下来，笑着道：“睡醒了？” 林眠生想说自己其实根本就没睡着，但他又不是很想和方鹤说这些，抿着唇应了一声。他又躺了回去，侧着身子看向方鹤，“方老师戏拍完了吗？” 方鹤点了点头，“嗯，刚结束。” 林眠生感觉头更疼了，他怕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一会儿拍不好戏，又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曲着腿，捂着脑袋将脸埋进了膝盖。 方鹤微微蹙眉，担忧地去摸他的头，“是不舒服吗？” 林眠生摇头，闷闷地道：“没有。”他又抬起头，看向方鹤，表情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委屈，“方老师，我有点累，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方鹤沉默了下，直接坐到沙发上，按着林眠生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说：“累了就靠我身上休息会儿。” 林眠生注意到有不少人在往他们这里看，想了想也是，方鹤毕竟是这里腕儿最大的，他的八卦比谁的都有意思。可现在他已经没心思去注意这些了，他现在只觉得很累，想休息。 方鹤从来不会用那些名牌的香水，他在他身上闻过最多的，就是那股很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有时候刚运动过，还会有一点淡淡的汗味儿，不臭，但是也不好闻。 方鹤的肩膀很宽，他刻意侧过身，让林眠生靠在柔软的肩窝，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就这样钻进林眠生的耳朵。 林眠生本来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没想到就这样闻着方鹤的味道，听着方鹤的心跳声，刚闭上眼睛，意识便很快模糊起来，竟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过了会儿，导演那边在喊方鹤了，方鹤对过来找自己的助理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摇了摇头。 助理有些惊讶，没想到方鹤竟然又一次为了林眠生推迟自己的戏份，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去找了导演。 等林眠生睡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他尴尬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流口水了，把方鹤的衣服都给弄脏了，连忙从旁边抽了两张纸想要给方鹤擦擦。 方鹤按住他的手，看了眼衣服上的水渍，从他手里拿过纸巾擦两下，“没事，一会儿让人带回去洗一下就行。” 林眠生还是感觉很尴尬，眼睛几乎不能从那块深色的水渍上移开，“对不起方老师，我……”他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但是这话好像又没什么说服力。 方鹤适时地开口：“我应该让你躺我腿上的，那个睡姿不好，应该很不舒服吧。” 睡姿不好，确实容易流口水。 林眠生明白方鹤这是在为自己解围，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嗯，是的。”他又问：“方老师，我睡了多久？” 方鹤看了眼手机，说：“不久，正好到你的戏份了。” 林眠生没有多想，连忙把脚放下来穿鞋子，“那还好，没耽误进度就行。” 看着林眠生离开的背影，方鹤将纸巾团在手里捏了下，走到垃圾桶边上扔了进去。 接下来的这场戏又是林眠生一个人的戏份。 客厅里还在吵，黄如和简志学将矛头对准了魏康，汪意智沉默着，崔木也时不时地说上两句，不约而同地想将杀人的罪名全都推到魏康身上。 储信在他们开始争吵的时候就被魏康哄回了房间，怕他又发病。 他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窗帘被拉得很死，一点光都透不进来，房间里一片黑暗，像是一只会吃人的巨兽，随时都有可能把你吞吃入腹。 储信却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个黑暗，走到床边蹲了下来，从床底拖出一个小箱子。 他把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些绘本，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看的那种。绘本被一本接一本地拿出来，整齐地码放在地上，被压在最底下的，则是一本已经开始发黄的日记本。 日记本上写着两个漂亮的字：储信。里面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写，只是似乎被撕了很多张纸，看起来有些空。 储信从日记本上撕了一张纸，然后将日记本又放了回去，连带着刚刚被拿出来的那些绘本一起，被放回了小箱子里，塞进床下。 他拿着这页纸，走到桌子前坐下来，拿笔在上面写下一行没头没尾的字：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写完后，储信小心翼翼地将纸对折了两下，塞进口袋。 出去的时候他还能听到楼下那些人争吵的声音，动作停顿了下，转身去了储飞天的书房。 储飞天的尸体还放在那儿，三天过去，看着似乎更吓人了。为了防止尸体腐烂，房间里开了冷气，冷风呼呼地吹着，将储飞天的头发都给吹得轻轻晃动。 储信自顾自地在储飞天的抽屉里翻找着，一不小心碰到了储飞天的手臂，这个时候尸僵已经褪去，储飞天的手臂直接被碰掉了下来，垂在身侧轻轻晃动着。 储信在抽屉里找到打火机，塞进口袋，将抽屉关上，转头看着储飞天被自己碰掉下来的手臂，歪头想了下，又抬起储飞天的手臂原封不动地放回桌子上。 第52章 做好这一切后，储信转身正对着储飞天。 他看着他灰白的皮肤，看着他浑浊的眼睛，看着他被插了一把尖刀的胸口……倾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抱了他一下。 “爸爸，很快的爸爸，你再等等我爸爸，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的。” 离开书房后，储信去了小阁楼。 阁楼里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昏暗一片，杂乱地堆放着旧家具。 储信熟练地绕过地上的那些东西，走到最里面的一个衣橱前面，蹲下来，掏出那张纸和打火机，点燃，放进面前的一个铁盆里。 晃动的火光照亮了储信平静冷漠的脸，泛黄的纸张在火焰中痛苦地扭动着身躯，却还是抵不过火焰的侵蚀，绝望地化为了一摊灰烬。 “妈妈，等等我，妈妈。” 第47章 “你们还记得十年前的另一件事吗？储飞天的新书发布会, 是在市中心的广场举办的。当时去了很多人，将市中心附近的几条路全都堵死了，直到武警过来才将人群疏散开。” 此话一出, 崔木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黄如和简志学倒是满脸的疑惑，不明白汪意智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件事。 魏康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崔木，皱起了眉。 汪意智看不下去他们针对魏康，他知道魏康是个好警察，他也相信魏康是不会因为私人情绪去杀人的。他转头看向崔木，这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年轻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这件事应该还上了报纸。” 崔木低着头没有说话。 当时魏康一直在盯着储飞天, 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闻言仔细回忆了一下，皱着眉道：“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 这时，黄如突然想起什么, 打断了魏康的话：“我想起来了, 当时好像是有辆救护车被堵在路上，救护车里的人因为耽误治疗去世了。” 黄如记得这件事很简单, 因为当时病人家属有闹上门来, 还不止一次。说罢她目光如炬地看向崔木，不确定地道：“难道说, 你是……” 不等汪意智说话，崔木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他抬起头，红着眼，笑得有些惨淡, “是，那个因为送诊不及时去世的病人，就是我的哥哥。” 汪意智深吸了口气，双手抱臂，沉默地看向崔木。他当时一直关注着储飞天，自然也找过崔木的父母，虽然那时候没有见过崔木，但崔木和他母亲长得很像，三年前在整形医院，汪意智第一次见到崔木的时候，就认出他了。 之前一直没有说这件事，到底还是有点不忍心，那么小的孩子，突然失去了自己的哥哥，没过几年，父母又因此郁郁寡欢，双双去世。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理解你为家人报仇的心思，所以一会也没说过这件事。”汪意智说，“你是个好孩子，但是魏警官也是一个好警官。” 崔木闻言浑身一震，又迅速低下了头。 魏康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汪意智。 黄如抽了根烟出来点燃，眯着眼睛吸了一口，享受地靠在沙发上，笑着说道：“那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别墅里的人，都有杀人动机了？” 魏康下意识反驳：“小信不会。” 却不料黄如挑了挑眉，转头看了眼楼梯的方向，说：“哦？可是储飞天亲手杀了他的第一任妻子呢，也就是储信的亲生母亲。” 等今天的所有戏份都拍完后，时间也已经很晚了。最近拍摄任务很重，剧组里的气压也一直很低，大家的工作压力都很大，于是关杰大手一挥，说要请大家一起去吃宵夜。 魏煦第一个举手，“关导，那明天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早起了？” 旁边饰演汪意智的沈峰拍了下他的肩膀，也跟着起哄：“是啊关导，现在都十点了，等吃完宵夜回去都快一点了，明天怕是起不来哦。” “就是就是，关导你就给我们放半天假吧。” “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睡过懒觉了！关导您就大发慈悲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关杰听得直乐，最后直接说道：“好好好，反正咱们这个戏也快拍完了，明天就给大家放半天假，下午一点之前到片场就行！” 众人顿时一阵欢呼。 方鹤注意到人群后面的林眠生，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淡了点，走到林眠生身边，问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林眠生已经一个人在这里发了很久的呆了，他最近一直都感觉很累，心情也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储信这个角色影响了。 但这些林眠生现在都不想和方鹤说。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林眠生抬头看着方鹤，笑着说道。 方鹤却没有因为林眠生的这句话而放下心来，但他也没有直接开口去问，而是伸手揉了揉林眠生的头发，笑着问：“关导说要请我们吃宵夜，你要一起吗？” 林眠生转头看向不远处欢呼雀跃的人群，“方老师会去吗？” 方鹤说：“去的。” 于是林眠生说：“要是大家都去的话，那就去吧。” 从这里到市区还要半个多小时，林眠生让小赵开自己的车先过去，自己则坐上了方鹤的车。 关杰在影视城附近找了一家人不多的餐馆，要了个大包间，和店家说不要让人不要过来打扰他们。来这里吃饭的大多都是明星，店家早就习惯，一口答应。 吃饭的时候，林眠生坐在主演那一桌，听导演寒暄两句，和众人碰了个杯，敬了个酒，便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到了角落里。 其实林眠生早就想回去睡觉了，只是大家难得兴致都这么高，再加上方鹤也会过来，他不想破坏气氛，这才答应了下来。 林眠生靠坐在沙发上，微眯着眼，脸颊有些红红的，手上还端着半杯没喝完的红酒。 红酒度数不高，林眠生却越喝头越晕，眉心更是一突一突地跳得疼。他侧过身趴在沙发的扶手上，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撑着下巴，望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方鹤，时不时地抿上一口。 方鹤好像天生就该是这样的大明星，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么优雅，不管面对什么事情都是那么的游刃有余，他好像不会生气，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冷淡，一个非常冷淡的人。 他感觉方鹤是不一样的，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就像是一团看不清摸不透的雾，激起他的兴趣，让他迷失其中。 魏煦端着杯酒走到林眠生旁边坐了下来，除了林眠生，他在这里的咖位最小，在敬了一圈酒后，就跑过来躲懒了。 注意到林眠生的视线，魏煦说：“方哥在这种场合很难有空闲时间。” 这点林眠生自然也知道，他笑了下，晃了晃杯子，垂眸看着杯子里晃动的酒液，懒懒地道：“嗯，看出来了。” 魏煦有些醉了，姿态也有些懒散，手臂撑在沙发扶手上，转头看向林眠生，“其实我很羡慕你。” 林眠生挑挑眉，“羡慕？” “嗯。”魏煦说，“我很羡慕你，能大大方方的，可以不计后果的，去喜欢一个人。” 林眠生不解，“难道喜欢不就应该是这样吗？” 听到这话魏煦怔愣片刻，自嘲般地笑了笑，“也只有你能说出这种话了……”他喝了口酒，眼神突然变得黯淡起来，“像我这样，出身普通，没有靠山，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拼命去争取的……别说在一起了，就连喜欢都不敢去喜欢。” 明白魏煦说的是那个姓周的金主，林眠生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估计你也是不会懂的。”也许是酒喝多了，魏煦说起话来也随意了很多，“你看啊，我们的身份、地位、家世，全都是不平等的，可如果一个感情最开始的基础就是建立在不平等上面的，即便我们在一起了，这条路也是走不长的。” 林眠生动作一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里突然就紧张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喝了口酒，低声问道：“你和那个周……在一起了？” 没想到魏煦嗤笑一声，摆了摆手，“怎么可能……”说完他又抿了抿唇，失神地垂下了眼睛，“不过他倒是跟我提过这事。” 林眠生问：“但是你拒绝了？” 魏煦点点头，“嗯。” 这下林眠生就更不理解了，在他看来，喜欢就应该在一起，更别说对方都已经主动提了。 “为什么？”他问。 魏煦笑了笑，突然仰头将剩下的红酒全都喝了下去，被酒味儿给熏得打了个哆嗦，说：“因为自卑啊，就算现在在一起了，未来也是注定要分开的，那么一开始，又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林眠生并不赞同这种话，“你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以后会分开呢？” 魏煦看起来是真的醉了，整张脸都红扑扑的，就连眼睛都有些红，他看着林眠生，吸了吸鼻子，说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去喜欢的人啊，他很快就会发现，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那个样子。” 第53章 包间里有些吵闹，大家都因为难得的休息尽情享受着，没有人注意到林眠生和魏煦坐着的这个角落。 魏煦在说完那句话后就趴沙发上睡着了，林眠生坐在旁边，眯着眼睛，明明很困，头也很疼，意识却很清醒，脑子里飞速转动着，一刻也得不到休息。 方鹤终于从包围圈里出来了，他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找到林眠生，朝他走了过来。 林眠生看到方鹤就冲他伸出了手，“方老师，我头疼。” 看到林眠生手上的空酒杯，方鹤微微蹙眉，将酒杯拿了过来，放在旁边的桌上，摸了摸头，将他额头上的碎发拂到一边，“醉了吗？” 林眠生感觉自己没醉，但他不想和方鹤说，只是固执地冲他伸出手。 方鹤无奈地摇摇头，俯下身将林眠生扶了起来，“我先带你回去。” 林眠生几乎整个人都趴在方鹤身上，闭着眼睛，看着一副已经完全醉了的样子。 他听到有人对方鹤说：“方哥要回去了吗？” 方鹤说：“小林醉了，我送他回去。” 他没看那些人的表情，但想来应该挺有意思。于是他另一只手也勾住了方鹤的脖子，整个人都往他怀里拱，“方老师，我头疼。” 方鹤无奈地笑笑，“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两人是坐方鹤的车回去的。 可能是车上有些颠簸，再加上他一直靠在方鹤身上，林眠生紧绷了一个晚上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休息，竟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方鹤喊他起来的时候，林眠生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 林眠生没有再要方鹤扶了，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方鹤的背影，林眠生几次都想开口问他些什么，但一直到房间门口，他都没有问出来。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又过来方鹤房间，和他一起躺在床上。 方鹤将灯关上，对他说：“晚安。” 林眠生困倦地闭上眼睛，鼻子里全都是方鹤身上的味道。 “晚安。” 第48章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魏康端坐在沙发上, 看着在场的众人。 简志学双手抱臂，随意地把脚翘在茶几上，嘲讽地道：“那你说说, 凶手是谁？” 魏康看向黄如。 黄如神色一凛, 立刻说道：“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杀了他！” 其余众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魏康说：“你一直围在脖子上的丝巾，现在可以解下来给我们看看吗？” 闻言黄如连忙抚上脖子上的丝巾，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这和凶手有什么关系？” 简志学早就和黄如撕破脸了，趁着黄如不注意一把拽下她脖子上的丝巾。众人顿时看到那雪白脖颈上的两道红痕！很明显，是被人抓的！ 黄如怒道：“简志学你神经病啊？”连忙抢过丝巾又迅速围了回去，只不过脖子上的那两道抓痕也已经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简志学眼睛一亮，连忙说道：“这是你杀害储飞天的时候, 他在你脖子上抓出来的！” 黄如瞪他, “你放屁！” “可是……”崔木舔了舔唇，有些犹豫，“这能说明什么呢？而且储飞天被杀之前她也戴的这个丝巾。” 众人神色又是一顿。 魏康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喝了一口, 这才笑着道：“急什么？我又没说她是凶手。” “你！”简志学怒瞪着魏康。 魏康说：“我只是想说，在晚饭之前, 黄如和储飞天应该因为某件事吵了一架, 并且两人还起了肢体冲突。”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的神色，“之前我去检查过储飞天的尸体, 在他耳后也有一道抓痕，如果做痕迹检测的话，应该能和黄如的美甲比对上。” 黄如连忙蜷起手，将指甲藏了起来，她脸色难看,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没办法，只好老实交代：“我只是去找他迫害我父母的证据，结果被他发现，和他吵了一架而已。” 简志学轻哼一声，又重新靠回了沙发上。 “只是吵了一架吗？”魏康笑了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所以你在那天晚上给他泡茶的时候，将装有青霉素粉末的胶囊拧开，全都倒进了他的茶壶里。” “储飞天对青霉素过敏！”汪意智猛地转头看向黄如。 魏康接着说道：“那天夜里，你偷偷摸摸去他书房，就是为了倒掉茶壶里的水吧？”他夜里起床上厕所，正好撞见黄如偷偷摸摸地去了储飞天的书房，将茶壶里的水倒掉了。 黄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急忙为自己辩解：“你这都是一面之词！” 魏康依旧面色平静地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几粒被掰开的黄白色胶囊，“那么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些胶囊上会有你的指纹？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服用这么多青霉素吧？” 黄如瞬间怔住，瘫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开口：“你在哪找到的？我明明都扔掉了……” 魏康没有回答，又重新把袋子塞回口袋。 简志学皱着眉说：“可是你刚说黄如不是凶手。” 魏康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说：“对，她确实不是凶手，她只是杀人未遂，所以辩解的话留到等警察过来再说吧。” 黄如脸色一片灰白。 紧接着，他又看向汪意智，“我知道你不是凶手，因为你还没有找到储飞天作恶的证据。” 汪意智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否认。 魏康说：“杀害储飞天的那把刀一直都是放在厨房里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些刀具平时放在什么地方。” 简志学不解地问道：“所以呢？他不是凶手那谁是？” “所以，”魏康神色严肃地道，“你知道是谁拿了那把刀。” 众人神色一顿，连忙看向汪意智。 汪意智却只是沉默着，一个字都没有说。 魏康也不着急，继续看向简志学，问道：“你那天晚上上楼后，是有去找过储飞天的吧？那么，是为了什么事呢？” 简志学冷哼一声，说道：“工作上的事，无可奉告。” 魏康笑了笑，也不生气，“我想，应该是因为崔木吧？” 一直沉默的崔木瞬间抬起眼，看向简志学。 魏康继续说道：“储飞天江郎才尽，这两年一直用的崔木的稿子，外界已经有了怀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风声都是你放出去的吧？” 简志学的脸色不太好，直言道：“胡说八道！” 魏康对黄如说：“那天晚上你去给储飞天泡茶的时候，是不是看到简志学正在和储飞天吵架？但是看到你进来了就又不说话了？” 黄如眼神闪烁，看了眼简志学，“对，我当时确实看到他们两个在吵架。” 简志学辩解道：“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想用这件事去威胁储飞天，不想再帮他做事。”魏康直接打断他的话，“但是储飞天并不愿意，于是你们两个起了争执，你一时气上心头，差点动手杀了他，对吧？” 简志学急了，“我为什么要杀他？他可是我二十多年的兄弟！” “兄弟吗？”魏康眼中满是冷意，“既然是兄弟，你为什么要杀他？” 简志学直接站起来破口大骂：“我又没杀他，我告诉你你别污蔑我！有本事你就拿出证据来！” 魏康冷笑了声，“我是没有证据，毕竟你也只是差点，并没有杀他。” 崔木神色不明地看着魏康，说道：“那你是想说，凶手是我吗？” 魏康看向崔木，摇了摇头，“不，不是你，虽然你确实很恨他，也一直想杀了他，但是你和汪意智一样，在找到证据前是不会动手的，比起杀了他，你们更希望让他名声扫地，将他做过的恶事公之于众。” 崔木抿了抿唇，看向那个一直坐在魏康身边，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少年，“既然凶手不是我们，难道是储信？”他又看向魏康，“还是说，是你？” 储信几乎从来都不会出门，每天都在家里，皮肤雪白，人也看着非常纤瘦，一双漆黑的眼瞳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好像只需要看上一眼，就会被吸进去。 闻言他转头看向崔木，眼神无悲无喜，平静冷漠，看得崔木心里一跳，连忙垂下了眼，不敢对视。 魏康的神色很沉重，看向储信，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说道：“那天晚上七点，我们和储飞天在一起吃饭，大概七点半的时候，储飞天吃完上楼。再之后大概过了十分钟，黄如和简志学上了楼，崔木去厨房里找了汪意智。” 他问汪意智：“我猜崔木当时是想找你问十年前的事情的吧？你应该是拒绝了。” 汪意智沉默地点头。 魏康接着说：“于是很快崔木也上了楼，因为今晚用餐人数多，你一直在客厅和厨房来回走动，收拾餐具。在这期间，简志学和储飞天起了争执，然后就是黄如准备给储飞天下药，崔木应该就是在房间里洗漱。” 第54章 简志学神色阴沉地问：“你不是说储信一直和你在一起，难道说你们在互相作伪证？还是说你们一起联手杀了储飞天？” 魏康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储信，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在这期间，我和小信有分开过一段时间，小信说他要去上厕所，大概去了十几分钟的样子。” 储信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沉静的眼睛看着魏康。 魏康抬手摸了下储信的头发，难过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在储飞天房间的录音机里发现一卷磁带，如果从头开始放的话，大概在二十分钟后，也就是磁带的最末尾，就是储飞天说的那句‘吵什么吵，给我闭嘴’，我想，这应该是你提前录好的吧？” “所以储飞天的真正死亡时间，是在停电前二十分钟左右，那时黄如和简志学已经不在储飞天书房了。你早就准备好了那把刀，就藏在卫生间的水箱里，借口肚子疼上厕所，从卫生间的窗户里跳出去，又从对面杂物间的窗户里翻进去，这样就可以不用从客厅里走，也能去楼上了。” “钢琴是放在落地窗旁边的，那个位置正好看不到楼梯，所以我也就没有看到你上楼。你趁着汪意智回厨房的空档偷偷上了楼，杀了储飞天。” “储飞天只会对你没有任何防备，汪意智看到你拿了那把刀，但是他不知道你是要去做什么的，直到他看到了储飞天的尸体，才确信你才是凶手。” “小信，”魏康的表情很难过，眼神中带着不解，“为什么呢？因为他杀了你母亲吗？” 在魏康说话的时候，储信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他很信任他，也很依赖他，不管魏康说什么，他都没有插话，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静静地听魏康把话说完。 然后，他说：“爸爸掐死了妈妈。妈妈在阁楼上，等了爸爸好久。” 这是一段很长的戏，因为几乎都是对话，所以对每个演员的表演要求都很高，他们必须通过语言和表情，还有他们的动作来让观众感受到他们的情绪。 这对林眠生来说无疑是一个挑战。 虽然他的台词只有最后的那一句，但是在摄像机镜头给其他人特写的时候，都需要把他拍进去，用来暗指最后的凶手是他。储信不会有太多的情绪和表情，但是又不能演得像个木头人。 不过最难的，还是最后的那句话。 在拍摄的前一个星期，关杰有跟他聊过这场戏，他问林眠生：“你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林眠生思考片刻，回道：“应该是难过。” 关杰问：“为什么是难过？” 林眠生说：“因为这个指认他的人，是魏康。” 自上次林眠生入戏差点哭晕过去之后，关杰对林眠生和方鹤的关系心里也有了点数，于是他对林眠生说：“我知道你和方鹤关系不一般，所以我希望，接下来的几天你能好好调整一下状态。” 林眠生明白，关杰是怕他被自己对方鹤的感情影响到。这句话他不是看着方鹤说的，而是看着镜头说的，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被镜头完完整整地拍下来，这对他的要求很高。 “我明白的。”他对关杰说。 也就是在和关杰聊过之后，林眠生晚上就没去过方鹤房间了。 他想他需要和方鹤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在拍这场戏的时候，能够更好的达到关杰想要的效果，而不去代入自己私人的情绪。 这场戏拍完后，方鹤主动抱了抱林眠生。 “演得很好。”他说。 林眠生回抱了下方鹤，笑着说：“谢谢方老师夸奖。” 两人分开时，方鹤的表情很复杂，刚刚怀里那一瞬间的温度让他有些贪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最后又勉力放松下来，抬手摸了摸林眠生的头发，温声道：“不用跟我客气。” 林眠生发现方鹤似乎很喜欢摸自己的头发，他不由得想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他还十分抗拒方鹤对自己做这个动作，他觉得很难受，不喜欢和别人有这样的接触。 后来方鹤来他房里教他演戏，再到后来他和方鹤的吻戏、亲热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非但不讨厌，甚至还开始期待与方鹤的亲密接触。 “方老师。”林眠生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方鹤笑着问道：“怎么了？” 林眠生再一次抱了抱他，说：“谢谢方老师。” 方鹤有些怔愣，随即也礼貌地回抱了一下，“不用客气。” 明天就是林眠生的杀青戏，也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场戏，等这场戏拍完，他就要离开了。这次他不打算继续缠着方鹤，他觉得自己需要和方鹤分开一段时间。 他还记得当初方鹤问他的那句话：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吗？ 当时他的回答是，他不了解，不知道。 现在想来，当时的他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甚至连喜欢是什么都弄不清楚，就冲动地一头扎了进去。再加上他们当时又在拍那样的戏，如果换做他是方鹤，也不会相信他的喜欢。 他想起前不久魏煦对他说的话，魏煦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别人去喜欢的人，对方很快就会发现，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那个样子。 方鹤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以后你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然后你就会发现其实我只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人。 那么，方鹤也是会害怕，会自卑的吗？还是说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 林眠生不知道。 晚上，时隔一个星期，林眠生又去了方鹤的房间。 方鹤似乎永远都不会拒绝他，却又永远都不会对他主动，就好像他永远都做好了林眠生会随时离开的准备。 林眠生钻进方鹤怀里，抱着他，对他说：“方老师，等明天拍完最后一场戏，我就要走了。” 方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眠生抬起头，红着眼睛问他：“方老师，你就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不舍得和挽留吗？” 方鹤静静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说：“我会不舍得，但是我不会去强求。林眠生，你在我这里，永远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林眠生想，方鹤果然没有相信过他。 第49章 储信自杀了。 在魏康他们去门口迎接警察的时候。 他去了那个脏兮兮的, 昏暗的阁楼。 这里有大量的木制家具，全都是妈妈和爸爸结婚时用的。 他的妈妈和爸爸因为一个共同的爱好认识，他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 走过了很多路, 最后终于修成正果，结了婚，有了他。 他很爱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很爱他，就算他是个有问题的小孩，他们依旧爱他。 他想，他真是一个幸福的小孩。 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妈妈看起来好像就不那么开心了, 他们经常吵架, 每一次都吵得特别凶。他很害怕，总是一个人躲在衣橱里，可是他们吵架的声音却还是传了进来, 让他痛苦, 让他崩溃，他捂着耳朵在哭, 却还是能听到。 妈妈经常抱着他哭, 他问为什么。妈妈说，她在忏悔。 他不懂什么是忏悔, 他只知道妈妈很难受。于是他捧着妈妈的脸，努力挤出一个笑，对她说，妈妈不要忏悔，小信不想妈妈难过。 于是妈妈笑了, 抱着他一边笑一边哭。 他很茫然，因为他感觉妈妈好像更难过了。 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吵，他们越吵越凶，他的妈妈像个疯子，一直在说他们那是在杀人，应该受到惩罚。于是爸爸生气了，用力掐着妈妈的脖子，说她要是敢说出去，就让她死。 然后他就看到，妈妈被爸爸掐死了。 妈妈死得可怜，眼睛都闭不上。 爸爸看到他在门口，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他跑过去抱住爸爸，说他害怕。 爸爸对他说，妈妈做了不该做的事，他没办法。 他看到爸爸把妈妈搬到了阁楼，藏在旧衣柜里，他还看到爸爸把家里所有的家具都换了一遍，和妈妈一起，藏进了阁楼。 爸爸说，这里是妈妈的新房间，她以后都会在这里，不出去了。 他知道妈妈死了，他也知道爸爸在骗他，可是他真的太爱爸爸妈妈了，只要他们还能陪在他身边，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应该开心的。 就像爸爸说的，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于是这里成了他的秘密基地，爸爸不会过来，他每天都可以陪在妈妈身边。 他看着妈妈一点点腐烂，却一点也不嫌弃，因为这是他最爱的妈妈。 他捧起妈妈正在腐烂的头颅，学着妈妈的样子，轻轻在上面印下一个吻，再放下去的时候，便是森然的白骨。 妈妈已经死了十五年了。 家里来了个新的钢琴老师，老师长得很好看，对他也很好，教他弹钢琴，给他讲故事，陪他做各种小游戏。而且老师很厉害，老师知道妈妈住阁楼里，说想去见一见妈妈。 第55章 他很高兴，因为他的妈妈已经很久没见过其他人了。 于是在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他带老师去了阁楼，那个只有他能进去的地方。 他问老师，我们是朋友了吗？老师摸了摸他的头发，对他说，我们是好朋友。 他扑到老师怀里，说他好喜欢老师。 他和老师有很多秘密，他带老师去了爸爸的房间，带他看了爸爸的保险柜，他还带老师去了爸爸的书房，给他看了很多很多爸爸的秘密。 他向老师邀功，老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他真棒。 那天，爸爸说老师要住在他们家。 他很高兴，他问老师高不高兴，老师摸着他的头说，高兴。 可是他看得出来，老师其实并不高兴。虽然他在笑。 …… 爸爸死了，他很难过，但是他又很开心，因为爸爸可以和妈妈在一起了。 老师说他是凶手，他很难过，但是没关系，他很快就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 这件事他想了十几年，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想对老师说，谢谢你。可是老师在楼下和警察说话。 他从窗户里最后看了老师一眼，去阁楼拿了早就准备好的汽油，洒在他的房间，爸爸的房间，爸爸身上……一直洒到了阁楼里，妈妈的身上……他的身上。 火光中，他感觉到了痛苦，可他怀里抱着妈妈，他感觉无比幸福。 只是有点可惜，没来得及对老师说一声谢谢，也没时间把妈妈带到爸爸身边。 不过没关系，他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 这场戏是林眠生在这部电影中的最后一场戏，同时也是他的杀青戏。 众人都在为他鼓掌，方鹤走到他面前，抬手擦去了他脸上的黑灰。 上一次，是林眠生看着方鹤杀青，看着他走完属于顾成的一生，这一次，是方鹤看着林眠生，走完了属于储信的，短暂而又悲凉的一生。 方鹤说：“恭喜杀青。” 林眠生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笑着对方鹤说：“谢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形成了一条莫比乌斯环，他看着方鹤，过往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开始，方鹤对他说：你好，我是方鹤。 一直到现在，方鹤微微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不用客气。” 林眠生没有办杀青宴，他只是回房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在箱子里翻出许久未戴的耳骨夹，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夹在了耳朵上。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眠生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陌生。 少了点无忧无虑的轻松，多了点说不出来的怅然，明明还是同一张脸，看上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捧了把凉水扑脸上，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任由冰凉的水珠从手臂上往下滑落。他捂着脸，缓缓趴在洗手台上，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终于还是没忍住，呜咽着出了声。 他想，他果然还是舍不得，比方鹤的舍不得要浓烈很多。 在离开之前，方鹤请他吃了顿饭。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别人。 出乎林眠生意料的是，方鹤并没有带他去什么大饭店，而是驱车带他去了一个有些破旧的小巷子。 方鹤在巷子口停车，从车后座拿了两顶帽子和两个口罩，递给林眠生一个，“戴上，小心被别人认出来。” 林眠生不喜欢戴口罩，而且他只是个小透明，刚想说不用的时候，方鹤解开安全带，倾身上前，帮他把口罩和帽子都戴上了，只留一双明媚的眼睛在外面。 方鹤眼角弯了弯，自己也戴上口罩和帽子，弹了下林眠生的帽檐，“你现在已经是个小明星了，这里不比小县城，人多，万一被别人拍到会很麻烦。” 林眠生想了想也是，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现在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方鹤又拿了件棒球服给林眠生穿上，他看着林眠生耳朵上镶嵌着淡蓝色碎钻的耳骨夹，眼神暗了暗，抬手轻轻摸了一下，说：“晚上冷，小心着凉。” 方鹤的指腹有些粗糙，摸得林眠生耳朵有些痒，他下意识侧过脸，突然庆幸起自己戴了口罩。 比不上市中心的灯红酒绿，这里都是一些老旧的居民楼，挤挤攘攘地挨在一起，看上去逼仄又压抑。路边都是一些拖着三轮车的小摊贩，卖什么的都有，这里人很多，路又窄，他们甚至都没法并排走在一起。 方鹤牵着林眠生的手，走在前面，带着他从人群中穿过。 一开始林眠生还有些退缩，怕被别人看到。方鹤却紧紧抓着他，对他说：“没关系，我们戴了口罩。” 说是这么说，但即便已经把自己全副武装，方鹤在人群中依旧是那么的显眼。他好像天生就应该是人群中的焦点。 但林眠生什么都没说，只是不着痕迹地紧紧握住方鹤，握得两人掌心里都出了汗，也没有松手。 方鹤停在一家有些老旧的小餐馆面前。 “就是这里吗？”林眠生抬头看着，疑惑地问道。 餐馆的招牌上写着“小赵饭店”，应该开了很多年了，颜色都快掉光了。店门口的推拉玻璃门敞开着，里面坐了很多人，看着似乎都是附近的居民，一股饭菜香和酒香味从里面飘出来，时不时传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方鹤笑了下，捏了捏林眠生的手，侧头看着他，“嗯，就是这里，味道挺好的。” 林眠生从来没来过这种苍蝇馆，他觉得很脏，外面看起来脏，里面的桌子摸起来也有些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方鹤问老板要了个小包间，包间是真的很小，站起来就连转个身都困难。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方鹤坐在他对面，将一张被塑封过的菜单推到他面前。 林眠生看了眼，都是一些常见的菜，他点了两个自己喜欢吃的，抬头问方鹤：“方老师要吃什么？” 方鹤笑着摇摇头，“请你吃的，你点就行。” 于是林眠生又点了两个菜和一个汤。 等老板拿着菜单关门出去了，林眠生好奇地问道：“方老师，你以前来这里吃过饭吗？” 方鹤从旁边抽了两张餐巾纸，叠成块，慢条斯理地擦着桌子，说：“嗯，好多年前了。”说着他又笑了起来，问道：“很奇怪吗？” 林眠生认真点头，“嗯，很奇怪。” 方鹤问：“哪里奇怪？” 林眠生说：“就是，这种小苍蝇馆，感觉不太像方老师会去吃的样子。” 方鹤将擦过的纸巾扔到垃圾桶，又将林眠生面前的那份餐具拿过来拆开，用茶水过了一遍，倒了杯茶，送到林眠生面前，“那你觉得，我应该去什么样的餐馆吃饭呢？” 林眠生皱着眉，单手托着下巴，认真思考着，“感觉应该是那种，很干净，很优雅的地方。”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感觉不会像是这样的小馆子。” 方鹤没忍住笑了，口罩外面的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他对林眠生说：“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吃饭。” 林眠生有些惊讶。 这时老板过来上菜，是糖醋排骨，冒着腾腾热气，闻起来酸香扑鼻。 方鹤摘下口罩和帽子，从筷筒里拿了两双筷子，同样用热水过一遍，递给林眠生一双，“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林眠生也摘下了口罩帽子，夹了块排骨到碗里，吹了吹热气，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夸道：“好吃！” 方鹤又夹了一块给林眠生，笑着道：“多吃点。” 见林眠生吃得开心，方鹤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大概是十多年前吧，那时候我刚出来打工。” 林眠生闻言一愣，嘴上的动作也慢了点。他想起网上有关方鹤的资料，刚出来打工，应该是十六岁的时候吧。 方鹤笑了下，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手上一共只有五百块钱，租了间地下室，两百块一个月，大概只有五平米大，只能放一张床和一个椅子。每天就去影视城里找活，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有一两百，运气不好，就连演个尸体都排不上队。” “那时候每天就吃剧组的免费盒饭，没有盒饭的话要么饿着，要么去买两个馒头。等钱稍微多点的时候，我就去吃那种快餐。”说到这方鹤顿了下，对林眠生解释道，“就是那种个人开的小食堂，种类丰富，价格便宜，都是些农民工，还有我这样的人去吃的。” 那种快餐林眠生高中的时候在学校门口见过一次，就是一个铁皮车，里面有好几个桶，桶里是不同的菜。那时候林眠生还觉得看起来太脏，感觉吃了要拉肚子。 他怔怔地看着方鹤，完全没想到方鹤竟然还吃过这些。 包间门又响了，方鹤说了声请进，老板推开门进来，看到方鹤，愣了下，随即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我刚就觉得有点像，没想到还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啊。” 第56章 方鹤笑着回道：“和朋友来吃饭，外面人太多，不方便。” 老板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现在是大明星了，我知道的。” 和方鹤简单寒暄了两句之后，老板就又出去了。 林眠生这才问道：“方老师，你认识这里的老板吗？” 方鹤说：“嗯，我在这里打过工。” “打工？”林眠生更惊讶了。 新上的菜是一盘爆炒猪肝，方鹤夹了两片放林眠生碗里，眼神陷入了回忆，“在影视城里做群演到底还是不稳定，最穷的时候连饭都吃不起，就在外面想找个地方打工赚钱，看到餐馆说要招人，我就去问了。” 林眠生吃了口猪肝，又香又嫩，一点也不比外面的大饭店口味差。他问方鹤：“然后就在这里打工了吗？” 方鹤点点头，又笑了起来，“因为我不是每天都能来，工资是按天算的，一天三十，但是包饭。” 林眠生咬着筷子，眼神有些茫然。在他的认知里，一天三十那简直是太少了，就连打发要饭的都不够。 方鹤接着说：“再后来，我赚的钱越来越多了，也就不在这里打工了，但是我会经常过来照顾老板的生意。” “是因为在这里打过工吗？”林眠生问。 方鹤抬起头，看着林眠生的眼睛，轻声说道：“因为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老板给了我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林眠生心尖一颤，他感觉眼睛有点酸，连忙埋头吃了一口肉，眨了眨眼睛，看着盘子里被吐掉的骨头，“没想到方老师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 方鹤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正好这时老板端来了第三道菜。他对林眠生说：“快吃吧，最近天凉，菜一会儿就冷了。” 吃完饭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两边的人也更多了，人挤着人，要不是方鹤牵着他，林眠生感觉自己都会在这里迷路。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林眠生感觉自己都热出了一身的汗，“真的好多人啊。”他摘下帽子扇了扇风，刘海沾上了汗，乱七八糟地贴在额头上。 方鹤抬手将林眠生的头发理顺，问道：“要在附近逛一逛，消消食吗？” 林眠生看着方鹤，将帽子重新戴上，点了点头，“好。” 上一次和方鹤一起散步，天还很热，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再加上最近天气一直都不好，晚上风一吹，就更冷了。 他侧头看着自己和方鹤紧握的手，想起那时候自己想牵却又不敢，不由得笑了起来。 方鹤听到笑声，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林眠生摇摇头，又抬起两人交握的手，对方鹤说：“我曾经特别想和方老师牵手，但是那时候又不敢，就只能在心里面想，想了又觉得不好意思，没想到现在真的牵上了。” 方鹤顿了下，握紧了林眠生的手，“嗯，现在牵上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面走，人就越少，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头顶暗黄色的路灯散发着微微的光。林眠生看着脚下的影子，他和方鹤挨在一起，每当他们远离路灯的时候，影子就会被慢慢拉长，然后交织在一起，直到下一个路灯将他们的影子往后打。 “方老师，”林眠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方老师以前，应该过得很辛苦吧？” 方鹤突然停下了脚步，林眠生转头去看，方鹤又牵着他继续往前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还好。” 林眠生却突然不动了，他拉着方鹤，抬头看着他，问道：“方老师今晚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吃饭？”又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事情。 方鹤转身正对着林眠生，他们的手依旧是牵在一起的，他看着林眠生的眼睛，说：“林眠生。” 林眠生紧张地微抬着头，看向方鹤，“嗯。” 方鹤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向你诉苦，告诉你我以前有多惨。”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看向林眠生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很温柔，“我只是希望你能更了解我，了解我的过去，了解我的全部，而不仅仅是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我。” 林眠生微微睁大眼睛，心脏开始猛烈跳动，他直觉方鹤想对他说些什么。也许是说他舍不得他，也许是说让他别走。 可是最后方鹤只是沉默地看了他许久，却什么都没说。 林眠生察觉到了什么，他扑进方鹤怀里，恨恨地锤了下他的胸口，“方鹤，你该死。” 方鹤往后退了两步，轻轻地抱着他，“嗯，我是挺该死的。” 林眠生又哭了，他红着眼睛死死瞪着方鹤，“我明天早上就走。” 方鹤沉默地看着他，说：“嗯，我送你。” 林眠生一把摘下自己和方鹤的口罩，踮起脚尖狠狠咬了上去，他的泪水从脸颊滚落，沾湿了他们紧贴着的唇，“你会后悔的！” 方鹤温柔地回吻了过去，“嗯，我会后悔的。” 第50章 说是明早就走, 但第二天早上林眠生还是去片场看了一下。 接下来的戏份基本上都是储信死了之后的事情了。 大火被扑灭后，整栋别墅也被烧差不多了，火源的中心, 也就是储信所在的那间阁楼, 只剩下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痛苦地蜷缩着，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储飞天的尸体也被大火给烧焦了，尸体上的指纹和痕迹全都被破坏掉了，给法医的尸检增加了许多难度。 黄如和简志学一个因为杀人未遂，另一个因为贿赂罪被带到了警局。而崔木写了将近一年的手稿，也全都被烧毁在了这场大火中。 “这是我花了很多精力写的。”崔木站在废墟前，喃喃自语。 汪意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也没说, 转身离开了。他没有下山，而是去了山顶，然后在那里见到了魏康。 “其实真正的凶手是你吧？”他看着魏康的背影说道。 魏康面前有一个小小的土包, 旁边有一株翠绿的嫩芽从土里钻出来, 阳光照射在上面，看起来生机勃勃。 魏康说：“小信其实很怕疼, 有一次他关门时不小心夹到了手, 指甲盖都被夹出血了，我问他的疼不疼的时候他说不疼, 可是等我第三次问他的时候，他说，很疼，疼得他夜里躲在被子里哭。” 汪意智想起来储信在半个月前，好像确实手指头受伤了。但是这孩子总是什么也不说, 谁也不知道他疼不疼。 “可是他被活活烧死了。”魏康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那时候他一定很疼。” 汪意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沉默地看着魏康的背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到这里，林眠生难受地闭上眼睛，胸口钝钝地疼。 曾经他问过方鹤，魏康会不会喜欢储信，方鹤说，不会。可林眠生却认为，他会，只不过不是爱情方面的喜欢，而是把他当作家人的那种喜欢。 魏康父母早亡，自从他离婚后，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所以其实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这条命。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为自己的父母报仇雪恨，为此就算是让他付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可魏康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另一个人这样信任他，在乎他，甚至愿意为了他顶罪。这让他有了一些犹豫，可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因为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三十多年。 他会后悔吗？林眠生想，他一定会后悔，并且会在往后余生中，一直后悔到死。 离开时他没有告诉方鹤，也没有通知任何人。他只是悄悄地看方鹤演了这么一场戏，又在这场戏结束之前，悄悄地离开了。 坐上飞机的时候，他收到了方鹤的信息，方鹤问他是不是走了。空姐过来提醒他将手机关机，林眠生犹豫了一下，回了个“嗯”字，便将手机关机了。 飞机起飞的时候，林眠生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他发现自己不论坐过多少次飞机，都适应不了这种起飞时突然超重的感觉。他突然就很想方鹤，他想如果方鹤在他身边的话，他一定会比现在勇敢，最起码他不会害怕到闭上眼睛，紧张得像是在坐过山车。 当飞机平稳后，林眠生终于放松下来，喘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看向脚下的那一片繁华的城市。 “我等你过来找我。”林眠生喃喃自语。 他想，方鹤一定会过来找他的，他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 只不过林眠生没想到，他这么一等，竟然等了整整三个月，才再一次见到方鹤。 回了家之后的林眠生，好像又变回了以前那个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在家的时候爸妈哄着，和朋友出去玩也是被哄着的，他想做什么都有人排着队陪他去做，不管他说什么都有人附和着说好。 这是林眠生早就习惯了的生活，好像不管他想得到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这让他觉得有些无聊，却又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他开始经常做梦。 第57章 有时候梦里的是顾成，穿着身粗布麻衣，身上全都是细密的汗水，在太阳下微微泛着光，看向他的眼神危险又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欲望。有时候则是那个喜欢穿白色衬衫，忧郁地弹着钢琴的老师，他的眼神是悲哀而又麻木的，他会温柔地轻抚着他的头发，对他说，对不起。 不过最后这些人又都会变成方鹤，他的笑容很温柔，可是他的眼神却又是冷漠的，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推拒在门外，对他说：“林眠生，你入戏了。” 于是林眠生总会在夜里惊醒，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林眠生开始失眠。 有时候他会打游戏打到很晚，就算很困了也不想去睡觉。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开始梦到方鹤，梦到自己一遍遍地被方鹤拒绝。 白天的时候，他就会很困，经常喊朋友一起去酒吧喝酒，算是借酒消愁了。可是他虽然酒量不好，容易喝醉，可醉了之后他的意识又会很清醒，只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抱着朋友崩溃大哭。 慢慢的，开始有人问他：“林眠生，你是不是失恋了？” 林眠生放下空瓶子，拿起手机看了眼，没看到新的信息，又将手机放了回去，笑了一声，问他：“为什么说我失恋了？” 那人的表情有些犹豫，但出于关心，还是说道：“因为你最近每次出来的时候，看起来都很难受。”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林眠生面前的空瓶，“你从来不会喝这么多酒，也从来不会哭成这样。” 林眠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转头看着他，眯了眯眼，终于想起来他到底是谁——一个从高中起，就总是跟在他身边的人。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小少爷的身边从来都不缺追随者，他们或许没一个人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但小少爷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利益永远比真心可靠。 他眯了眯眼，伸手勾住他的下巴，轻声问道：“荀锐思，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荀锐思像是被戳破了心思，脸色一下变得通红，眼睛乱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林眠生觉得这人有点意思，想要逗逗他，倾身上前，和他靠得越来越近。然后就在林眠生快要亲上去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林眠生动作顿住，直接松开手，将手机拿起来，刚解锁就看到了方鹤发过来的信息。 他心头猛地一跳，酒一下子就醒了，下意识看了眼荀锐思，总觉得自己有种偷情被抓的紧张。他连忙冲荀锐思摆摆手，说：“一边玩去，别来烦我。” 荀锐思看起来很失望，他垂下眼睛，用力握紧了拳头，勉强对林眠生笑笑，站起来离开了。 有朋友过来问他是不是得罪了林眠生，荀锐思摇摇头说没有，只是看向林眠生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总会浮现起那么一丝不甘。他想知道，那个让林眠生魂牵梦萦的人到底是谁。 这是林眠生和方鹤分开的第二十八天，也是自从他回到家之后，方鹤第一次主动找他。他们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在林眠生到家后给他报平安，然后方鹤回了他一个“好”字。 方鹤问他：在做什么？ 林眠生看到这四个字，嘴角一下子就翘了起来，他双腿盘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快速打字：我在喝酒呢。刚准备发过去的时候他动作顿了下，拍了拍脑袋，又连忙把这句话删掉，换成了：我在家躺着呢。 然后有些心虚地发了过去。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他又开始紧张起来，害怕方鹤只是随便问一下，在知道之后就不会回了，又害怕方鹤戳破他的谎言，发现他现在在酒吧里喝酒。可随即他又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成年了吧？为什么不敢和方鹤说自己在酒吧喝酒？ 就在林眠生脑子里想了许多种可能的时候，方鹤那边回了消息。 方鹤说：林眠生，我想你了。 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林眠生脑袋里一下子就炸开了花，他不敢置信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确实没有眼花，确实是方鹤主动找的他，也确实是方鹤主动对他说，他想他了。 认识方鹤这么久，林眠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方鹤主动。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想方鹤，出现了幻觉，可眼前的一切又都在告诉他，这不是幻觉，方鹤在说想他。 方鹤给他发了张照片，看起来像是一个客厅。 简约的白灰色装修风格，客厅里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看起来一丝不苟的。虽然很干净整洁，却少了点活人气。 方鹤说：这是我家。 林眠生愣了两秒，问道：你家？ 方鹤说：嗯，这是我在a市的房子。 林眠生想起来自己在方鹤楼上新买的公寓，有些脸热。 很快方鹤又给他发了张照片，应该是一间卧室，和客厅是一个装修风格，干净、简约，就是少了点人气。 方鹤：这是我的房间，隔壁还有一间次卧和一间书房，平时我没事的时候都会住在这里。 林眠生有些惊讶。他知道方鹤平时除了拍戏，基本上是不会有别的什么通告的，而且他每次一拍完就会消失不见，就连狗仔都找不到他，很多人都猜他是不是出国旅游了。 没想到竟然是住在这里。 林眠生连忙打字：方老师平时不拍戏的时候，不出去玩吗？就比如说出国旅游什么的？ 方鹤说：我很少会出去旅游，比较喜欢一个人在家里待着。 林眠生想起方鹤曾经跟他说，他是一个无聊的人，没想到他好像真的还挺无聊的。不过同时他又觉得有些开心，开心自己知道了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很快，方鹤又给他发了两张新的照片，看起来应该是他刚说的次卧和书房。 次卧里同样很干净，平时应该是没人住的，所以床上都是用东西罩着，防止落灰。书房里倒是很满，有两面非常大的书架，上面几乎都装满了书。 林眠生问他：方老师好像很喜欢看书。 方鹤说：嗯，在家没事的时候都会看书。 过了会儿，方鹤又发了条信息，他说：林眠生，我正试图跟你分享我的生活，只是我真的是个很无聊的人，想了半天，好像也没别的什么可以说的了，但是我希望你能高兴。 林眠生看着方鹤发过来的这句话，乐得躺沙发上都要打滚了，没想到一向正经的方鹤竟然会和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这种话。特别是他只要一想到方鹤正皱着眉，一脸严肃地打下这些字，他就笑得肚子疼。 他捏了捏自己已经笑得发酸的脸部肌肉，回道：高兴！当然高兴！我还想知道更多！！！ 这句话发过去后，林眠生揉了揉眼角，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哭了。 第51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林眠生也不出去玩了，每天眼一睁就是看手机。刷牙看手机，穿衣服看手机, 吃饭看手机, 就连洗澡都要把手机带到浴室里，一边擦着沐浴露一边看手机，看得何明宇都要怀疑儿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过好在年前工作忙，何明宇基本上一整天都待在公司，也没空去管林眠生。林笑笑更是宠林眠生宠得不得了，只要儿子开心，怎样都行。 于是林眠生再一次深刻怀疑，自己没长歪, 可能多亏他自制力强。 方鹤上一部戏刚拍完, 最近时间很多，几乎是从早到晚都在和林眠生聊天。 他们的聊天内容也很简单，基本上都是吃了么, 睡了么, 你在做什么，这种无聊的话题。有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眠生就让他把自己看过的书一本本地拍给他看, 告诉他书里讲了什么内容。 这时候方鹤就会发一段很长的语音过来。 他的声音是那种稍微有些低沉的中低音，平稳有力、吐字清晰, 闭着眼睛都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于是林眠生又开始嫉妒起了方鹤，长得好，演技好也就算了，竟然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好听到他有时候甚至都会产生冲动, 又因为方鹤不在身边只能硬生生地自己消化。可自己解决肯定没有对方帮忙来得舒服，每次结束之后，林眠生都会觉得怅然若失，非常的空虚。 他很想立刻飞过去见方鹤，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一定要等到方鹤主动过来找自己。 晚上的时候，林眠生洗完澡躺在床上，他抱着手机，给方鹤发了条信息过去：方老师，我感觉好困，想睡觉。 方鹤那边很快回复：那就睡吧。 林眠生不满地鼓着嘴，噼里啪啦地打字：但是我睡不着。 方鹤好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发了消息过来：今天又喝奶茶了吗？ 上个星期五，林眠生下午点了一杯“伯牙绝弦”，好喝是好喝，结果喝完了一直到凌晨两点，两只眼睛都还是瞪得像铜铃一样。明明困得要死，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没忍住，给方鹤连续发了好几个表情包把方鹤吵醒，让他陪自己熬到了凌晨五点。 第58章 看到这条信息，林眠生简直哭笑不得，暗骂方鹤是个笨蛋，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我的意思是，希望方老师能哄我睡觉。 点击发送的时候，林眠生脸红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求太多，太急切了。可随即他又想，自己又没和方鹤分手，他们两个是情侣关系，他的这个要求也是非常的光明正大，有理有据。 见方鹤不回，他又问道：方老师不愿意吗？ 方鹤回复：不是不愿意，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睡觉。 林眠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感觉方鹤这样什么都不懂的直男表现，是真的很有意思，于是他说：方老师可以念故事给我听。 那边过了好几分钟都没回，林眠生又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饥渴了。 正当他已经脑补到方鹤开始嫌自己烦的时候，方鹤给他发了张照片：这几本书都是不错的童话故事，你想听哪本？ 原来是去书房给他选书了。 林眠生心里软得不像话。 最后他选了一本《小王子》，给方鹤发消息说：就小王子吧，还是很久以前看的了，不太记得了。 方鹤说：好。 又等了两分钟，方鹤给他发了个语音邀请。 在看到语音邀请的时候，林眠生心尖猛地一跳，差点点了拒绝。明明他们两个在一起睡了那么久，可现在看到语音邀请，林眠生又有种刚谈恋爱的紧张和羞涩。 他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通。 语音接通后，两个人都没说话，但林眠生能听到方鹤的呼吸声，房间里很安静，那种感觉就像是，方鹤好像就在他身边，他们好像一直都没有分开过。他伸手关灯，钻进被子，把眼睛闭上。 过了会儿，方鹤出声道：“林眠生？” 听到这个声音，林眠生只觉心尖发痒，就连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他用力抓着被子，抱着自己，“嗯。” 方鹤轻轻地笑了下，又喊了一声：“林眠生。” 这次，林眠生也笑了，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嗯。” 然后他们两个又不说话了。 黑暗中，方鹤的呼吸声变得更明显了，林眠生睫毛轻轻颤动着，心跳越来越快。 那边传来书页被翻开的声音，方鹤问道：“那我现在读给你听？” 林眠生点点头，“嗯。” 方鹤：“闭上眼睛了吗？” 林眠生又点了点头，“嗯。” 时间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很慢，方鹤刻意压低了声音，他的语速很慢，声音听起来特别的温柔，像是在哄孩子。 “当我还只有六岁的时候，在一本描写……[注1]” 其实林眠生本来是不困的，只是他想听方鹤和自己说话，才故意编了这么个谎言。却没想到，他还没听多久，脑海中便传来阵阵困意，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方鹤读完了第一章 ，听到耳机里传来的绵长呼吸声，顿了下，轻声问道：“林眠生，你睡着了吗？” 等了会儿，没听到对面说话，方鹤轻声笑了下，说：“晚安，小眠。” 那天晚上，是林眠生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月，天气也真正冷了起来。 林眠生怕冷，一到冬天就喜欢缩在家里，早早地就开了暖气。 许久没找过林眠生的孙琦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要不是孙琦找他，林眠生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演员了。想到最近沉迷和方鹤聊天，其他事情全都忘在了脑后，林眠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接通了电话。 孙琦说《年岁》准备在国外上映了，剧组官微晚上八点的时候会发消息，让林眠生记得转发宣传一下。 林眠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一口答应。 孙琦又说：“有一档真人秀节目找上门来，想请你过去做他们这一期的飞行嘉宾，我看了下，时间不长，只需要录制三天，具体内容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你等会看看，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就帮你接下来。” 林眠生还没适应自己演员的身份，愣了下，说：“好，我现在去看看。” 电话挂断后，林眠生登录邮箱，找到孙琦的邮件，下载下来看了下。 是一档美食节目，主要内容是请明星去不同的地方，利用当地的食材现场做饭，再互相进行点评。一共会请四位嘉宾，其中两位是常驻嘉宾，另外两位是飞行嘉宾，每一期的飞行嘉宾都会请一些自带话题的流量明星。 林眠生有些好奇，问孙琦他们为什么会找到他，毕竟他只是个刚入行的小菜鸡，甚至连代表作都没有。 孙琦沉默了下，说：“剧组宣传电影的时候放了点片场花絮出来，被一个知名up主剪辑，现在网上到处都是在磕你和方鹤cp的。” 林眠生愣了下，他很少会关注网上的消息，基本上是想起来才会去看一眼。 他连忙打开微博，直接在搜索框里搜索自己的名字，出来的第一条就是孙琦说的那个视频。点进去一看，如果不是林眠生还记得自己都拍了些什么东西，光看这个up剪的视频，林眠生以为自己和方鹤在拍什么不能见人的三级片。 “这有些离谱了吧？”林眠生发现这个话题竟然还挂在热搜上，“你没去撤热搜吗？” 孙琦说：“我和李总商量了一下，认为这是正向热搜，就没有撤。” 林眠生：“……” 孙琦又说：“你放心，现在网上炒得越火的cp，大众越不会认为这是真的。” 林眠生：“……” 过了会儿，他问道：“方鹤知道这件事吗？” 孙琦：“知道。” 于是林眠生脸色唰一下直接红了。 方鹤既然知道，又为什么都没问他，也没跟他说？看微博发布时间是三天前，也就是说这个视频已经在网上挂了整整三天了，而这三天里，方鹤竟然连提都没跟他提！ 见林眠生许久没回，孙琦说：“你现在没有戏拍，我的建议是接下这档综艺，给自己增加曝光度。” 林眠生回过神来，想着自己年前也没什么事，便直接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他想去问方鹤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但犹豫半天，还是没好意思问。又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问，难道要说，你知不知道网上有人把我和你的花絮视频剪成了三级片？ 光是想想林眠生就觉得脸热，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 真人秀的时间定在了一月底，正好是过年前的一段时间，这时候学生们都放假了，许多打工人也开始休假，人们空闲的时间比较多，收视率相对来说也会比较好。 签合同的时候，林眠生才知道这档真人秀是以直播形式进行的，虽然有剧本，但林眠生还是有些紧张。毕竟他是真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怕闹出笑话。 孙琦让他放宽心，因为没有一个明星是真的会做饭的，只需要按照剧本来演，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出发前林眠生没忍住，给方鹤打了个电话。 “方老师，孙哥帮我接了个真人秀的节目。” 方鹤看起来好像已经知道了，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嗯，剧本我已经看过了，你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眠生正在找登机口，闻言松了口气，好像方鹤说他没问题，自己就真的没问题了，他问：“真的吗？” 方鹤笑了下，“真的，不用紧张。” 林眠生又问：“方老师会看节目吗？” 方鹤说：“你在的话，我会看。” 林眠生感觉经过这段时间的聊天，方鹤说起话来好像更撩人了，他用手背蹭了下脸，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说：“方老师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耳机里传来方鹤闷闷的笑声：“嗯，加油。” 第52章 也许是考虑到现在天气比较冷, 拍摄地选在了南方海边的一个小城。 林眠生刚下飞机就看到了孙琦，他连忙跑过去，冲他挥了挥手, “孙哥, 这里。” 孙琦掐灭了烟，走过来帮林眠生拎行李箱，他打量了林眠生一眼，嘴角竟然勾出了一抹笑，“胖了。” 林眠生甚至都没来得及管孙琦说了什么，瞪大了眼睛，连忙跑到孙琦面前，盯着他的嘴角,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他和孙琦不是很熟, 但每次和孙琦见面，就没见孙琦有笑过，乍一见到他笑, 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看错了。 孙琦停下脚步, 平静地看着他, “有吗？” 于是林眠生又不确定起来，皱着眉道：“有吧？” 孙琦没说话, 从他旁边绕了过去。 林眠生这才反应过来孙琦刚说自己胖了，急忙追了上去，“孙哥你是不是说我胖了？真胖了吗？很明显吗？会不会变丑了？那我要不要减肥啊？方老师会不会不喜欢了啊？” 孙琦被他吵得有点烦，摘下墨镜，冷冷地看着他, 说：“骗你的，没胖。” 第59章 林眠生被他“凶悍”的眼神吓了下，愣住原地，等孙琦走远了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真的假的？我到底胖没胖啊？” 但是直到林眠生到节目组，孙琦也没有告诉他自己胖没胖。 节目组租了个民宿，就在海边，环境还不错，一出门就能看到大海。 在开拍之前，四名嘉宾在民宿的客厅里互相介绍彼此。 节目组的两位常驻嘉宾，一个是去年金鱼奖最佳男演员得主赵钦，另一个是近两年比较火的一位年轻女歌手秋霜。这一期的两位飞行嘉宾，一个是最近突然小火的林眠生，另一个则是刚爆了一部复仇爽剧的女演员蔡佳。 除了林眠生，其他三位在娱乐圈都是比较出名的，其中只有赵钦年纪稍微大点，三十三岁，其余两位女生都是二十五六岁，算起来林眠生竟然还是年纪最小的那一个。 圈子里向来是拜高踩低的，林眠生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大家都知道他背靠金主，虽然不知道他金主是谁，但就之前微博骂战也能看出林眠生金主势力不小。 林眠生罕见地受到了众人的欢迎。 但他和这些人不熟，并不是很想跟他们说话，礼貌地微笑握手，便一个人跑到旁边的单人沙发那儿坐了下来。 很快节目组导演过来，跟他们说了下直播流程。 虽然标榜的是美食综艺，但实际上又有几个观众是过来看美食的呢？真正的看点还是炒cp卖人设，再制造制造矛盾，上热搜吸流量。 最近同性cp很火，正好他们又是两男两女的配置，于是节目组便安排了两对不一样的cp。分别是林眠生和赵钦，以及秋霜和蔡佳。 林眠生看着剧本上自己要和赵钦互相喂吃的，表情古怪地举起手。 导演看向他，“什么事？” 林眠生说：“那个，互相喂吃的这一趴，可以用公筷吗？”除了方鹤，他还接受不了和其他人共用一双筷子。 导演有些尴尬，本来节目组这样安排就是为了炒cp，这要是用公筷cp感就大大减弱了。不过看着林眠生认真的表情，导演还是不想得罪林眠生身后的金主，勉强答应了。 但是其他的一些互动，林眠生虽然感觉有些不适，但想着也没有太过亲密的接触，便没有再提什么要求。 直播是下午四点开始，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的休息和准备时间，林眠生化好妆，坐在一边继续看台本，面前突然多了瓶冰镇饮料。 林眠生抬头看去，发现是孙琦，便伸手接过，“谢谢孙哥。” 孙琦坐在林眠生旁边，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赵钦这个人小心眼，直播过程中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你暂时忍忍，省得他在节目里给你穿小鞋，影响你的形象。” 意识到孙琦是在和自己说注意事项，林眠生坐直身体，认真听了起来，“好的，我知道了孙哥。” “蔡佳上个星期才和男朋友分手，分手原因是男方出轨，出轨对象就是秋霜。”孙琦平静地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林眠生瞪大眼睛，看向不远处正在化妆的秋霜和蔡佳，立马捂着嘴，放低了声音：“天！这也太离谱了吧？让她们两个去炒cp？不怕她们打起来吗？” 孙琦说：“这件事被她们的经纪公司压得很死，估计短时间内不会爆出来，反正都是为了赚钱，她们也不会在直播的时候撕破脸。你小心点，不要去撞枪口。” 林眠生瞬间紧张起来，“应该不会吧？台本上没有写这方面的问题。” 孙琦轻声笑了下，宽大的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叫人看不清他的心思，“这只是一个最基本的安排，别忘了，你们可是直播，直播随时都有可能产生变化，说不好会不会有人故意提，反正你到时候装傻就完事了，应该不会有人故意为难你。” 林眠生还是有些紧张，打开易拉罐猛地喝了一口饮料，被汽水给刺激得皱起了眉。 “这些人还真复杂。”他说。 直播开始之前，方鹤给林眠生发了个消息：直播要开始了吗？ 林眠生心尖一软，不由得勾起了嘴角，连忙回道：嗯嗯，方老师有在看吗？ 方鹤：一直在等着。 林眠生连忙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被这句话给撩得抓心挠肝的痒。 旁边赵钦见状轻声笑了下，拍拍林眠生的后背，揶揄地问道：“小林这是怎么了？看你耳朵都红了。” 林眠生一惊，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捏了捏耳朵，装傻充愣：“是吗？哈哈哈……可能是这里有些热吧。” 虽然现在是一月份，但这里纬度比较低，温度也会高一些，平均气温有二十度左右，但这个点温度要稍微低点，大概也就十几度，并不算热。 赵钦看着林眠生的动作，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笑意淡了点。 林眠生又低头和方鹤聊了两句，便把手机开了静音，揣进了口袋。 很快，节目正式开播。 虽然林眠生已经习惯了有摄像头在旁边，但想到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上万人的眼皮子底下，他又开始紧张，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特别是想到方鹤也在电脑前看自己，他就更紧张了。 赵钦和秋霜都是节目组的老嘉宾，早就习惯了流程，很快就和主持人聊得火热，带动了现场气氛。蔡佳看起来也是一个自来熟的，主动接住主持人抛出的话题，也加入了几人的聊天，期间更是有意无意地和秋霜眉来眼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关系多好。 只有林眠生，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最边上，恨不得把自己缩进乌龟壳里，最好谁也别来跟他说话。 不过他不想说话，不代表节目组就会让他沉默到结束。 导演给主持人使了个眼色，主持人很快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边上的林眠生，笑意盈盈地问道：“小林呢？你平时在家会自己做饭吗？” 林眠生愣了一下，连忙反应过来，坐直身体回答道：“哦，我不会做饭。” 说完他心里就一个咯噔，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节目组给的台本上写的是，他要说自己会做饭，平时在家都是自己做饭吃的。 他有些尴尬，下意识往镜头那儿瞥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刚开玩笑的，其实我会做饭，平时在家都是自己做饭吃的。” 主持人表情愣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打着圆场：“没想到小林还喜欢跟我们开玩笑啊。” 林眠生旁边坐着的是赵钦，见林眠生一副呆萌的样子，赵钦嘴角勾出一抹宠溺的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小林要是不会做饭也没关系，我做给你吃。” 这一下把林眠生给弄懵了，因为赵钦的这句话根本就不是台本内容，而且他很不喜欢赵钦对他做这种动作，让他感觉浑身发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但想到自己现在还在直播，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只是有些不适地往旁边挪了一下，摸了摸头发，对赵钦说：“谢谢赵哥，但是我会做的。” 至少，西红柿炒鸡蛋还是可以做一做的。大概。 赵钦闷闷地笑了一声，点点头说：“好好好，你会做。” 听到他这话，林眠生心里更难受了，又不好发作，只是鼓着嘴生闷气，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我会做。” 赵钦本身就是熟男型帅哥，再加上他温柔的表情，以及和林眠生说话时特意放轻缓的语气，很难不让人多想些什么。 一个熟男，一个干净漂亮的青年，对面的蔡佳和秋霜一个捂住嘴，夸张地“哦~”了一声，一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主持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应和道：“嗯嗯嗯，看来我们的小林是会做饭的。” 于是林眠生就更郁闷了。 可偏偏，林眠生和赵钦的这段互动，当事人没觉得有什么，直播间却是直接炸开了锅。 第53章 却不是磕cp的。 有说林眠生不知好歹的, 有说林眠生故意蹭赵钦流量的，反正几乎都在骂林眠生，只有少数一些人觉得赵钦这个动作不太好, 提出了质疑。但这些质疑的弹幕很快就被其他的给压下去了, 根本无人在意。 孙琦皱眉看着手机，站起来正准备去和导演说些什么，手机上就蹦出来一个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冷冷地往赵钦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出去接通了电话。 这边林眠生已经感觉很不适了，正常的对话倒是没什么，就当在演戏了。可赵钦总是想对他动手动脚, 时不时想摸摸他的头发, 时不时又拍下他的肩膀，偏偏看他的表情又很自然，一点也不像是故意的。 可林眠生能感觉得到, 他就是故意的。而且还是那种刻意带了点暧昧的接触, 很明显的不正常。 林眠生想起之前孙琦和他说，赵钦是个小心眼的人, 可他今天才刚和赵钦见面, 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又是哪里得罪了他呢？ 他微微蹙眉, 往导演那边看了眼，导演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愁，正不停地给赵钦使眼色，可赵钦压根就没往导演那边看，直把导演给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差点骂娘。 第60章 “小林平时喜欢吃什么呢？”这时候主持人又将话题抛给了他。 不等林眠生说话，赵钦就笑着帮他回答道：“让我猜猜，小林应该比较喜欢吃蔬菜这一类的吧？”说着他又捏了捏林眠生的胳膊，“看看，都这么瘦了。” 要知道林眠生今天穿的可是单件的长袖t恤，虽然赵钦没有直接碰到他，但一件薄薄的棉质t恤，显然无法阻隔对方手上的温度。 这一下捏得林眠生整个人都僵住了，浑身鸡皮疙瘩直竖，胃里更是直犯恶心，就连表面功夫都没维持住，直接沉了脸。 这下，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林眠生的不高兴了。 主持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扯了扯嘴角，还想打圆场：“对了，今天我们节目组给大家准备了相当丰厚的食材哦，不管是喜欢吃素，还是喜欢吃肉，都可以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秋霜和蔡佳互相对视一眼，也开始笑着附和主持人。 原本只要林眠生忍一忍，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可林眠生当初就连方鹤的面子都不给，今天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往旁边看了眼，没找到孙琦，顿时冷笑一声，一把挥开赵钦还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力气很大，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直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赵哥，其实我不喜欢吃蔬菜呢。”林眠生向后靠在沙发上，面带微笑，可看向赵钦的眼神却满是寒霜。 赵钦何许人也，虽然名气不及方鹤那么大，拿的奖也没方鹤多，但也算是影帝了，从来都是别人哄着他，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众下他面子。 他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却不像林眠生攻击性那么强，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淡淡地笑道：“抱歉，是我说错话，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蔬菜。”说罢他又微微蹙眉，看起来有些无奈，“但是平时还是要多吃蔬菜，对身体比较好。” 乍一听，赵钦的这两句话好像没什么问题，既向林眠生道歉了，又表达自己只是在关心林眠生，都是林眠生不识好歹，他这是在给林眠生台阶下。 可林眠生早就被赵钦给惹毛了，现在是一点面子也不想给赵钦，故作认真地点头，对赵钦说：“可是刚刚主持人姐姐问的是我，不是赵哥你啊，赵哥为什么要急着帮我回答？”说到这里他又装作害羞的样子笑了笑，满眼的无辜，“毕竟我和赵哥你可是一点也不熟的呀。” 此话一出，赵钦脸上的笑意也快要维持不住了，看向林眠生的眼神也逐渐冰冷起来，“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见赵钦还在那儿装，林眠生心里也明白他是故意在镜头前面败坏自己的形象，但他本来就不是靠演戏吃饭的，形象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他挑挑眉，惊讶地道：“难道还有下次吗？” 不仅赵钦，连主持人脸上的笑意都彻底没了，疯狂盯着导演求救。 可导演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互不退让的两人，急得满头大汗。 这时孙琦刚好接完电话回来，导演连忙上前拉住他小声问道：“孙总诶！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让小林先让一让？等直播完了再说？” 却没想到孙琦淡定地问道：“为什么是林眠生让步？” 导演被问得一噎，讪讪地道：“赵钦不管是年纪还是资历都比他大这么多，小林他再怎么也是个晚辈……” “所以就应该他让步？”孙琦问道。 导演眼神不定地看看孙琦，又看看林眠生和赵钦，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摆摆手，随他们去了。 孙琦淡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同时，直播间的人数也在疯狂飙升，就连微博也有了热搜，正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往上爬。 【什么什么？哪个新人啊？敢和赵钦在直播间里吵架？】 【听说是那个林眠生，就是最近和方鹤炒cp的那个。】 【呕了！林眠生能不能不要看到男人就贴上去啊！！】 不屏蔽弹幕的话，直播间已经看不到画面了，有本来就在看直播的观众，也有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从其他地方跑过来吃瓜的。也许是因为路人的加入，原本一边倒的言论逐渐开始有反转的趋势。 【不对劲啊，我拉了直播回放，感觉是赵钦先对林眠生动手动脚的。】 【赵钦他终于要翻车了？之前好几期他都对自己的合作嘉宾动手动脚，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何止是节目里啊，听说他在拍戏的时候也总是揩油那些漂亮的小演员。】 【听说他男女通吃没想到是真的啊？】 当然，直播间和网上的掐架林眠生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不爽，非常想骂人。 他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我想问赵哥一个问题啊，你既然都和我道歉了，那么是不是代表你其实知道自己做错了啊？” 赵钦此刻已经被林眠生给逼得快掩饰不下去了，可想到现在还在直播，直播间有那么多观众，他实在是没法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只能硬着头皮说：“这件事是我不对。” 林眠生乐了，又问：“那赵哥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明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还要去做呢？” 赵钦脸色黑得不像话，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他没法像林眠生这样毫无顾忌，除非他不想继续混了。 林眠生乘胜追击：“赵哥，节目组只是让我和你炒cp，但是不代表我们是真cp啊，我今年才22岁，你都已经33岁了，都大了我快一轮了，你怎么好意思对我动手动脚的？怎么，老牛吃嫩草啊？我劝你还是回去照照镜子洗把脸，看看自己不化妆脸上有多少个褶再说吧。” 眼看着林眠生越说越直白，越说越不给活路，在场的除了孙琦，所有人都绷不住了。 主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秋霜旁边，和她挽着手，而和秋霜不对付的蔡佳也挽住了她另一边的手，看她们的表情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有观众注意到三人，纷纷大笑起来。 【看秋霜她们，那想笑又不敢笑的吃瓜表情简直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冰山美女也扛不住吃瓜的诱惑。】 还有人速撸了一张秋霜三人吃瓜的q版萌图放在了微博主页，供大家随便取用。 一时间，这档原本流量一般的综艺，瞬间火了。 林眠生骂了这么一通后心里也舒畅了很多，他冲赵钦翻了个白眼，站起来转身就走，“不好意思，这档节目我不录了，违约金会按照合同赔给你们。” 林眠生这一走，直播也进行不下去了，主持人尴尬地说了几句话后，节目组便关掉了直播。 直播一关，赵钦直接站起来冲林眠生大喊：“林眠生你给我等着！” 林眠生脚步顿住，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冷笑一声，回头看他，说：“等啊，我就在这等你，有本事你弄死我？” 说完这句话，他就径直出了门，身后传来赵钦的怒骂声。 其实林眠生知道自己今天太冲动了，但他本来就很讨厌和别人接触，演戏是没办法，他可以努力克制，但是像赵钦这种故意恶心他的，林眠生实在是有些克制不了。现在骂完了，冷静了，他虽然不后悔，但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他垂头丧气地对孙琦道：“对不起孙哥，我太冲动了。” 本以为会迎来一顿骂，却没想到孙琦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骂得好。” 林眠生猛地抬眼看去，惊讶地道：“孙哥你不生气？” 孙琦很快收回了手，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叼在嘴角，难得地笑了起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之前没调查清楚赵钦的底细。” 林眠生皱眉问道：“底细？” 孙琦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带他去了楼上的房间，说道：“晚上想吃什么自己点外卖，给报销，节目组那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操心。” 林眠生呆呆地“哦”了一声。 孙琦笑了笑，又嘱咐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林眠生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但孙琦既然让他不用操心，他也就干脆不想了。反正他不怕得罪赵钦，大不了就是退圈，反正只要能和方鹤在一起就好。 想到方鹤，林眠生又来了劲，掏出手机给方鹤发了条微信：方老师你刚刚有看到我怒怼赵钦的英姿了吗？帅不帅？ 发完这条信息林眠生又没忍住笑了出来，感觉自己这句话太过中二，正准备撤回的时候，看到方鹤名字后面突然多出来的“正在输入中……”几个字，动作顿了下。 方鹤：三十三岁真的很老吗？ 第54章 方鹤今年三十二岁, 而他的生日是二月十六，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就是方鹤的生日了。换一种说法, 方鹤即将步入三十三岁“高龄”。 林眠生猛然间醒悟过来，闭上眼睛打了下自己的嘴，骂道：“让你骂让你骂，怎么嘴上就不知道拴把锁呢？” 第61章 两只手迅速在手机键盘上猛戳。 可不等他把字打完，方鹤又发了条信息过来：你不喜欢年纪比你大的吗？ 林眠生动作顿住。 这条发完之后方鹤很快又撤了回去。连带着上一条也撤了回去。一条新的信息出现在了聊天框。 方鹤：嗯，很帅。 林眠生呆呆地看着方鹤这一通操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捂住嘴, 最后还是没忍住, 趴在床上哈哈大笑。刚刚和赵钦吵架时的郁闷也随着这几句话烟消云散。 等笑够了，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仰躺着, 两只手拿着手机在自己面前, 认真打字：三十三岁正当壮年，方老师一点也不老。 这句话发过去后, 聊天框上便出现了“正在输入”四个字, 可很快，这四个字又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又出现了“正在输入”四个字。 林眠生看得直乐。 他从来都没想过，方鹤竟然会这么在意自己的年龄。这让他感觉好笑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发软，他好像突然有些明白方鹤为什么总是在回避他的感情了。 十岁的年龄差距, 之前他从来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问题，可现在想来，如果说这个人不是方鹤，他只会觉得对方很恶心很变态，竟然会喜欢上比自己小十岁的人。 想到之前方鹤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林眠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心中泛起了阵阵酸楚。 方鹤说，他十岁的时候，他才刚刚出生，而他十八岁的时候，他还在上小学。 这时方鹤发了条新的消息，将林眠生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方鹤纠结半天，最后却只回了一个字：嗯。 林眠生怔怔地看着这个字，指尖在键盘上犹豫片刻，打下了那句他对方鹤说过无数遍的话：方老师，我喜欢你。 方鹤这次回得很快：林眠生，我也喜欢你。 林眠生咧嘴笑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林眠生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揉了揉睁不太开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爬下床，过去开门，眼睛猛地睁大。 “黎哥？！你怎么会在这？” 黎高明是过来救场的。 昨天直播结束后，网上便开始了激烈的讨论。网友们将这场直播进行回放，一帧一帧地去扒，就连林眠生和赵钦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肯放过。 然后他们发现，赵钦在第一次去摸林眠生头发的时候，林眠生就已经有些不舒服了，悄悄往旁边坐了点，嘴角也有些耷拉，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和大家聊着天。反观赵钦，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接二连三地去抢林眠生的话，去各种“触碰”林眠生，即便他掩饰得很好，但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得意还是被网友们给扒了出来。 也许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网上的风向很快就发生了转变。 一开始还有很多人觉得林眠生咄咄逼人，一点也不尊敬前辈，当这些细节被扒出来后，就开始有人说，赵钦的这种行为看上去像是x骚扰。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人们再去看录屏的时候，对赵钦的这些行为就感觉到了不舒服。特别是很多女生，也纷纷根据自身经历发表了看法。 还有人去扒了赵钦前几期的综艺录屏，发现他竟然还是个惯犯，只不过之前的合作嘉宾没有林眠生这么刚，每次都是笑笑就过去了，所以大家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舆论便彻底反转。 林眠生看完微博上的这场“大战”，心中暗爽的同时，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黎高明：“所以黎哥你就来了？” 黎高明打开饮料罐子喝了一口，无奈地道：“对啊，谁让我现在正好有档期呢？要知道像你黎哥我这样有点名气，又能随时过来，还敢接这个烫手山芋的人，可不多啊。” 意识到黎高明口中的“烫手山芋”是指自己，林眠生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谢谢黎哥。” 见林眠生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黎高明眼中又流露出一丝疑惑，“你说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竟然这么会吵架呢？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林眠生吗？” 听黎高明这么说，林眠生更不好意思了，“其实也不是……我很少会和别人吵架的。”除非对方太过分，他在心里补充道。 黎高明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而问道：“孙琦没跟你说我要过来吗？” 林眠生愣了下，连忙去看手机，这才发现孙琦在两个小时之前就已经给他发消息说过了，他还有个未接电话，也是孙琦打过来的。 “哦，孙哥早上跟我说过了。”林眠生说。 黎高明看林眠生这副刚睡醒的样子就明白了，揶揄道：“但是你睡太死了没看到？” 林眠生试图为自己辩解：“其实是昨天晚上睡太迟了……” 黎高明挑挑眉，问道：“是和方鹤聊天聊太晚了吗？” 唰的一下，林眠生脸直接红透了。 黎高明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嫌弃地道：“行了行了别害羞了，就你们那点破事我还不知道吗？”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快去洗漱换衣服，节目还有一个小时就开播了，我房间就在你对门，有事直接来找我。” 林眠生连忙起来送黎高明出去，他有心想和黎高明解释什么，但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讪讪地应了一声。 黎高明走后，林眠生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他先给孙琦发了个消息，告诉他黎高明已经到了，然后他又点进方鹤的聊天框打了一行字。可看着昨天夜里方鹤发的那句“晚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将那行字删掉，直接退了出来。 中午十一点，节目再次开播。 值得一提的是，林眠生今天没看到赵钦了，问了黎高明，黎高明只是一脸高深莫测地告诉他说，有人把赵钦给弄走了。却又不说是谁，林眠生又不好意思问，好奇得心里抓心挠肝的痒。 因为昨天的那场直播事故，当节目组在微博发出直播通知时，就已经有不少人蹲着了，直播一开，直播间里瞬间涌入一大群人，比起昨天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眠生没去关注这些，但他心情倒是比昨天好了很多，当主持人问起话来的时候，表现得也自然了很多。 在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便正式开始了“烹饪美食”的环节。 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林眠生悄悄用手肘推了推黎高明，低着头小声道：“黎哥救命！我是真不会做饭啊！” 节目组将他们四人安排成了两组，一组是蔡佳和秋霜，一组是林眠生和黎高明。 和前几期有所区别，这一期他们是两个人合作完成三菜一汤，最后双方互相点评，再请主持人进行最后的评比打分。赢的那一组晚上可以得到丰盛的食材做饭，输的那一组节目组是不会提供任何食材的，只能靠他们自己想办法了。 黎高明闻言看了眼摄像机的方向，笑着对林眠生道：“你不会做饭吗？” 林眠生用力点头，用希冀的目光看向黎高明。 结果黎高明两手一摊，说：“真巧，我也不会。” 林眠生瞪大了眼睛，顿感晴天霹雳，“什么？！” 却没想到黎高明用手捂住夹在衣服上的收音麦，微微侧头，在林眠生的耳边轻声说道：“但是方鹤会，手艺还特别好，你要是求求他的话，他肯定愿意做给你吃。” 说完他也不看林眠生，便转身去了厨房。 只留下林眠生一个人愣在原地，脸红得像颗熟透了的番茄。 【啊啊啊啊！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的吗？！！】 【一人血书，求高人解读黎高明到底说了什么！！】 【原来真有人会脸色腾地一下就红了啊……】 【这林眠生也太逗了，忘了自己戴着麦克风吗？哈哈哈哈哈】 当然，林眠生根本不知道直播间里因为他和黎高明说的这几句话直接炸开了锅，他回过神来，用手背碰了碰滚烫的脸，连忙跟了上去。 “黎哥你等等我！” 同时他还在脑补，方鹤穿着围裙在厨房给自己做饭的样子。 光是想想，林眠生就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口干舌燥，心脏扑通乱跳。 “黎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他按照黎高明的要求择着菜，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凑过去又小声问了一句。 黎高明看向他领子上夹着的小麦克风，轻声笑了一下，又转头看了眼摄像机的方向，意味深长地道：“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腾的一下，林眠生再一次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这时，林眠生又想起方鹤现在应该在屏幕前看着他的，忍不住往摄像机那儿瞥了一眼，迅速转过头，盯着手上择了一半的菜，用力掐去菜根，丢到了菜篮子里。 好想现在就去问。 第55章 虽然黎高明和林眠生说自己不会做饭, 可等到黎高明将三菜一汤端出来的时候，林眠生才发现黎高明是骗自己的。 第62章 他正准备和黎高明理论，黎高明就夹了块肉塞他嘴里, 笑着问道：“好吃吗？” 林眠生下意识嚼了几口, 咽进肚子里，说道：“好吃。” 黎高明脸上笑意更浓了，将公筷放在一边，说：“他教我的。” 意识到黎高明说的是谁，林眠生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捂着嘴大声咳嗽。 之后毫无意外又出乎意料的，黎高明和林眠生这组获胜。 晚上的时候黎高明用节目组准备的食材，又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香味四溢, 让另一边只在沙滩上捡到几个贝壳的蔡佳和秋霜馋得直流口水。 最后黎高明大手一挥，让大家一起吃饭，两人顿时一阵欢呼。 吃饱喝足后, 今天的直播任务也终于完成。 林眠生觉得神奇的是, 秋霜和蔡佳两人在镜头前看起来就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可直播一关, 两人就瞬间冷了脸, 谁也不想搭理谁。 黎高明告诉他：“圈子里就是这样，就算镜头前关系再好, 指不定私下里早就撕破脸皮了。” 林眠生问道：“那黎哥呢？” “我？”黎高明伸了个懒腰，“我这人心里藏不住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懒得装模作样。” 林眠生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黎高明时, 方鹤和自己说的话，眼神微闪，说道：“那还真是谢谢黎哥不讨厌我了。” 黎高明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了一根出来点燃，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对林眠生道：“当初那顿饭其实是方鹤请的。” “方老师？”林眠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有些惊讶。 黎高明左手指尖夹着烟，两只手撑在面前的栏杆上，看向远处漆黑一片的大海，“方鹤跟我说，你是一个很好的演员，他很看好你。” 这句话傅维也和他说过。 林眠生眼神微闪，趴在栏杆上，也跟着看向大海，晚风吹过，带着一股淡淡的咸腥味，还有一丝属于夜晚的凉气。 黎高明笑了下，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他还跟我说，让我不要为难你，怎么，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林眠生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转头看向黎高明，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黎哥当然不是洪水猛兽。” 黎高明打了个响指，愤愤道：“就是，方鹤这丫也太过分了！” 林眠生纠正他：“方老师不是过分，只是他太喜欢我了。” 说完，他和黎高明互相对视着，一起笑了起来。 第三天的直播流程和第二天有点区别，需要嘉宾们用节目组发的钱去海鲜市场亲自挑选食材。 林眠生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自然是没去过菜市场的，他一进门，就被菜场里那股浓郁的腥臭味给熏得眉头直皱。 “黎哥。”他拽了拽黎高明的衣服，“我可不可以在外面等你啊？” 黎高明问道：“怎么了吗？” 林眠生看了眼摄像机的方向，捂着嘴，在黎高明耳边小声道：“里面好臭好挤，地上还有好多水，看起来好脏。” 黎高明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就你事多。” 林眠生以为黎高明要答应自己，正准备谢他，就被黎高明抓住胳膊就往里走。 “不好意思，我不是他，我铁面无情。” 林眠生欲哭无泪，只能跟着黎高明一起进去。 中午，黎高明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对比蔡佳和秋霜的蒸海鲜，那简直就是色香味俱全。最后在两人的“苦苦哀求”之下，四人拼了个桌，一起吃了饭。 午餐吃完后，这场为期三天的综艺直播终于结束了。 分别的时候，林眠生给黎高明送了一个礼物，是他第二天的时候让孙琦帮自己去买的。 黎高明打开盒子看了眼，脸上的笑容僵住，抬眼看着林眠生，“耳骨夹？” 林眠生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吃饭的时候，黎哥你不是说挺喜欢的……这次实在是太麻烦黎哥了，真的不好意思。” 黎高明定定地看着林眠生，就在林眠生以为自己说错话的时候，他突然笑了起来，问道：“我要是不收的话是不是有点不给面子？” 林眠生有些尴尬，连忙摆手，“怎么会，黎哥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的，我也是临时买的，也不知道黎哥的喜好。” 黎高明将盒子收起来，笑道：“行了，礼物我就收下了，谢谢你啊。” 林眠生闻言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笑道：“应该我谢谢黎哥才是。” 他心里明白，像他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不会有人过来接这个烫手山芋的，最后的结果大概率就是赔节目组违约金，还要向公众道歉。黎高明肯过来救场，不管是因为谁，都帮了他一个很大的忙。 于是他真心实意地道：“谢谢黎哥。” 黎高明看着他，笑了，“不客气。” 回去的时候是孙琦开车送他去的机场。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的热搜，再加上这次的直播事故，虽然电影还没上映，但林眠生也算是出了名，多了不少粉丝。当然，其中可能黑粉比较多。 孙琦在车上叮嘱他：“下飞机之前一定要戴好眼镜和帽子，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接你，手机号和照片已经发给你了，到时候你直接跟他走就行。” 林眠生点头，“谢谢孙哥。” 孙琦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还有，微博上不要回应任何人，也不要转发和点赞。” 林眠生继续点头，表示理解，“知道的孙哥，我不会乱发东西的。” 孙琦有些不信，毕竟林眠生有前科，“真的？” 林眠生认真地道：“真的。” 车子开到机场门口，孙琦停下车，转头看向林眠生，问道：“林眠生，你会和方鹤公开吗？” 这个问题之前李东有问过，当时林眠生毫不犹豫地说不会，但现在的林眠生，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对孙琦说：“应该不会。” 孙琦问：“为什么？” 林眠生说：“我不希望我和他的关系，影响到他的事业。” 磕cp可以，搞暧昧也可以，但如果是真的同性恋，大众的接受度肯定不会高。虽然方鹤已经很有名了，但以后制片方在选角的时候，还是会考虑到这一方面。他不希望方鹤因为自己，失去一个参演好电影的机会。 孙琦又问：“为什么是应该呢？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林眠生眼神微闪，微微蹙眉，还是回道：“因为，我怕我有一天会忍不住。” 忍不住告诉所有人，方鹤是他的。 孙琦就这样看了他许久，突然笑了起来，说：“时间不早了，快进去吧。” 林眠生也笑了笑，对他说：“好，孙哥再见。” 孙琦：“再见。” 坐上飞机的时候，林眠生看着窗外正在跑道上起飞的飞机，心里有些紧张。而这份紧张一直持续到了飞机起飞。 他用力抓住扶手，闭上眼，整个人都紧张地绷紧了，直到飞机平稳后这种紧张害怕的感觉才缓缓消失。 空姐过来问他需要喝什么饮料，林眠生本来想说苹果汁的，但看到推车上的可乐，舔了舔唇，说：“帮我倒杯可乐，谢谢。” 其实林眠生并不是很喜欢喝可乐，他觉得太甜了，但他突然想到当初在拍《年岁》这部戏的时候，方鹤总是在片场喝可乐。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后来他在买饮料的时候，就总是习惯性地买可乐。 他想起方鹤家的冰箱，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放了很多罐可乐。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笑了起来，拿起杯子喝了口可乐，顿时被刺激得浑身一个激灵。虽然太甜，但是喝起来是真的很爽，怪不得方鹤喜欢。 下了飞机后，林眠生刚开机，手机屏幕上就蹦出好几条消息，其中有一条是孙琦发给他的，有两条是方鹤，剩下来的二十多条，全都是魏煦发的。 他先点开方鹤的聊天框，看到他问自己有没有到，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告诉他自己刚下飞机，正在往外走。然后他又打开孙琦的聊天框，孙琦叮嘱他不要在微博上发表任何言论，也不要点赞转发。 林眠生觉得有些奇怪，孙琦不是这种一句话会反复说的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魏煦又连着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林眠生给孙琦回了个好，然后点开魏煦的聊天框，眼睛瞬间睁大。 他连忙打字回复：秋霜和蔡佳闹翻了？ 十秒钟都没有，魏煦就发了新的消息：对啊，你不是刚和她们两个一起拍了综艺吗？有没有看出点什么？ 林眠生想了下孙琦之前跟他说的事，犹豫片刻，还是回道：没有。 这次魏煦直接发了语音，林眠生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这才点了播放。 魏煦：就之前蔡佳有个秘密男友，听说是前段时间分手了，结果分手之后这男的转头就和秋霜谈上了，蔡佳这就不乐意了啊，在微博上手撕秋霜，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第63章 这些林眠生之前就已经听孙琦跟他说过了，倒是没什么意外的，只是他没想到蔡佳和秋霜竟然会这么快就撕破脸。 这时孙琦提前安排好的接机人看到林眠生，主动接过行李，带他从另一个没什么人的通道走。 林眠生跟在他后面，低头打字：然后呢？ 魏煦又发了一条语音：然后十分离谱的是，这男的竟然是星玥娱乐的副总，而且他还是结了婚有老婆的！现在他老婆正在微博上手撕渣男和秋霜，说要和渣男离婚！ 林眠生听完倒是有些惊讶，他皱着眉，理了下人物关系，问道：也就是说，正宫变小三，小三变小四？现在正宫要和男的离婚？ 魏煦很快回道：对！！！ 林眠生：…… 真够复杂的。他想。 然后他回了魏煦一个字：哦。 也许是他的回复太过冷漠无情，这次魏煦过了两分钟才回：你就不觉得很惊讶吗？ 林眠生想了想，回了句：确实挺惊讶的。 过了会儿，魏煦回了三个句号。 林眠生看着这三个句号，直接笑出了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没有再理他。 但林眠生没想到的是，一个星期后，他突然收到一条意料之外的信息。 是秋霜发给他的，没说什么别的，只是问他：我下个月要结婚了，你来吗？ 后面紧跟着一封电子请帖。请帖上写着婚礼双方的名字，结婚日期，以及举办婚礼的地址——a市。 方鹤就在那。 第56章 林眠生已经很久没见到方鹤了, 要说不想是肯定不可能的，只不过他更希望方鹤能主动过来找自己，而不是再像之前那样, 每次都是他去找方鹤。 所以在看到地址的时候他有些犹豫, 他怕自己到了那个地方就会忍不住去找方鹤。 距离他和方鹤分开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里，方鹤虽然会主动找他聊天，他们两也经常会语音聊天，但方鹤从来没有说想见他。就像他曾经迫不及待想见方鹤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林眠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但他又莫名固执，在让方鹤主动这一点上。 林眠生和秋霜不熟, 微信也是之前录综艺的时候加的, 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加好友后自动发的问好。除了直播的时候，他和秋霜一共也就说过两句话。 但秋霜是女生，直接拒绝好像有点不太好, 而且林眠生总觉得秋霜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 本来拒绝的话都打出来了，又被他给删掉了。 他有些犹豫。 这个犹豫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黎高明给他发了条微信。 黎高明说：秋霜给我发了封请帖, 邀请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林眠生有些惊讶，问道：黎哥你和秋霜熟吗？ 黎高明：这是我第一次跟她合作。 于是林眠生就感觉更奇怪了。他问黎高明：黎哥你会去吗？ 他本来以为黎高明会说不去, 但这次黎高明却跟他说：去。 林眠生问：为什么？ 黎高明这次犹豫了会儿，才回道：我觉得她有些可怜。 看到这句话，林眠生终于明白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他们都和秋霜不熟，只是一起参加了一档综艺，私下里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 结婚这么重要的事，秋霜不邀请亲朋好友，反而邀请他们。再加上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正妻手撕小三小四的事情，想来秋霜最近应该也不会好过。 晚上，林眠生给秋霜回了信息，说他会去。 秋霜很快就回了信息，跟他说了声谢谢。 他没有告诉方鹤自己要去a市，只是和黎高明约好了时间，准备到时候两个人一起过去。 时间很快就晃到了二月份，婚礼是二月十号，林眠生提前一天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早就上了飞机。 几个小时后，林眠生出现在了婚礼现场。 出乎意料的是，他本以为参加这场婚礼的人应该不会少才对，一个是近两年小火的年轻歌手，另一个是公司副总，都是圈子里叫得出名字的人。但实际上过来的人并不多，甚至连女方这边的座位都没坐满，婚礼现场也只是在酒店里包了个比较大的礼堂而已。 这男的对秋霜并不重视。林眠生心想。 他和黎高明对视一眼，黎高明凑了过来，在林眠生耳边小声说道：“我托人查了下，秋霜是奉子成婚。” 闻言林眠生转头向台上的秋霜看去，婚纱的裙摆太蓬，遮住了肚子，倒是什么也看不见。 黎高明又说：“邹凯前妻身体不好，结婚好多年都没怀上小孩，所以后来邹凯在外面包了那么多小明星他前妻都没管，这次闹这么大也是因为知道秋霜怀孕了。” 邹凯就是秋霜的结婚对象，也就是之前蔡佳的秘密男友，同时也是那个刚离婚的渣男。 林眠生看不起这种男人，皱着眉道：“秋霜条件也不差，为什么要和这种人结婚？” “谁知道呢？”黎高明耸了耸肩，“不过也因为这件事，秋霜和家里都闹翻了，圈子里的很多好友都跟她断绝了往来。” 林眠生怔愣了下，说：“所以她才会邀请我们。” 婚礼本该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节点，结果秋霜的这场婚礼却没几个人愿意来，甚至连自己未来的丈夫都不重视她。 “以后秋霜怕是很难再回到从前了。”黎高明说。 光是和有妇之夫勾搭在一起，就足够让外界的声音将她淹没。 在林眠生的印象中，婚礼应该是幸福且美好的，可秋霜的婚礼，即便秋霜是在笑着的，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疲惫。 婚礼结束后，宾客们很快就散了，留下满场的狼藉，就像这场不被人祝福的婚礼。 林眠生本来也打算走的，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眼，看到了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礼堂中间的秋霜。 “黎哥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走。”他犹豫了下，转头对黎高明说。 黎高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 这时来参加婚礼的人差不多都走了，新郎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只留下秋霜一个人。 他走到秋霜面前，本以为她会哭，但秋霜看起来却没有半点想要哭的意思。相反的，她很冷静，冷静到不像是一个刚结婚的人。 于是想要安慰的话又被咽回了肚子里。 秋霜看到林眠生有些惊讶，抬手将脸颊旁的碎发拂到耳后，柔声问道：“还不回去吗？都这么晚了。” 这时她已经换上了比较贴身的小礼服，身上披着件白色的毛茸披肩，肚子微微凸起，看起来确实是怀孕了。但她看上去除了有些疲惫，精神状态倒是很好，并没有因为新郎丢下自己离开而感到委屈和难过。 林眠生突然觉得秋霜可能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但他还是真心实意地对秋霜说：“新婚快乐。” 秋霜愣了下，眼睛里露出一抹笑意，对林眠生说道：“谢谢。”顿了下，她说，“你是今天第一个对我说恭喜的人。” 这次轮到林眠生惊讶了，“怎么会？” 秋霜斜靠在餐桌上，双手撑在桌子边缘，这个姿势显得她风情万种，倒不像是那个舞台上的高冷女神，她看着林眠生，笑着道：“嗯，没有人祝福我，所以你们能过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这个“你们”，指的应该就是像林眠生这样，受秋霜邀请过来参加婚礼的人。也许他们是为了看戏，也许是出于同情，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他们来了，填补了秋霜婚礼座位的空缺，不至于让她太过难看。 林眠生有些心疼这个漂亮的女生，又认真地说了一遍：“新婚快乐。” 秋霜笑眯眯地回应：“谢谢。” 和秋霜聊了一会儿后，林眠生发现其实秋霜是一个很清醒的女生，可也正因为她表现出的这份清醒，林眠生心中的违和感就更强了。 这样一个清醒的女生，她会嫁给这种渣男吗？他甚至都不觉得秋霜会喜欢邹凯这样的人。 但他到底还是和秋霜不熟，又简单聊了两句之后，便道别了。 秋霜把他送到门口，在林眠生转身的时候她又突然把他叫住：“林眠生，你和方鹤拍的那部电影我看了。” 电影是一个星期前在国外上映的，国内已经有人拿到了资源，小范围传播了开来。因为林眠生在电影中的优秀表现，还因此上了几次热搜，而他和方鹤的cp粉更是日益壮大，成立了超话。 听秋霜提起，林眠生不可避免地想到方鹤，心尖有些发痒，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啊，霜姐你看过了吗？” 秋霜笑了下，说：“你拍得很好，比我看过的很多演员都要好。” 林眠生不好意思了，指尖挠了挠脸，“我还有很多需要向前辈们学习的地方。” 秋霜笑看着林眠生，抬手就要去摸他的头发，林眠生见状下意识躲了开来，反应过来后有些尴尬，连忙道：“那个，抱歉，其实我就是不太喜欢这样……” 第64章 秋霜没有生气，反而意味深长地道：“可是你从来不会躲开方鹤的手。” 林眠生闻言瞳孔猛地一缩，抿着唇，惊疑不定地看向秋霜。 秋霜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说道：“虽然我不是专业演员，但是可能因为我天生感情就比较细腻吧，我能看出来，你在电影里的表现，不是演的。”顿了下，她神情严肃地看向林眠生，“林眠生，你喜欢方鹤。” 此话一出，林眠生是真的被惊到了，他皱眉看着秋霜，斟酌着用词，“或许，是霜姐你感觉错了。” 秋霜微微笑着，没急着辩解，而是对他说：“方鹤也喜欢你，不是演出来的那种喜欢，他是真的喜欢你。” 就在林眠生还处在震惊中时，秋霜眯了眯眼，终于摸到了他的头发，愉悦地笑了起来，“方鹤说得没错，你的头发确实很软，也很好揉。” 林眠生连忙反应过来，戒备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秋霜的手。 秋霜有些可惜地将手收回来，无奈叹了口气，“看来这是方鹤的特权。” 林眠生仍旧没有说话，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他觉得秋霜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这时秋霜双手背在身后，用力深吸了口气，看向林眠生的身后，“抱歉，小眠太可爱了，没忍住跟他多聊了几句。”她勾起唇角，眼中满是揶揄，“你不会生气吧？” 林眠生心里一惊，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大概会有点生气。” 第57章 紧接着, 他感觉到有人走到他身边，鼻尖里传来一股好闻的苍兰花香。他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衣角，转头去看他, 怔怔地喊了声：“方老师。” 方鹤对他笑了笑, 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握住他抓着自己衣角的手，转头看向秋霜，说：“这大概，确实是我的特权。” 坐上车的时候，林眠生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他有想过很多种和方鹤见面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而他最没有想到的，是方鹤竟然知道他在这里。他明明没有告诉方鹤, 难道是黎高明说的吗？还是秋霜？他们两个看起来似乎还挺熟悉。 想到这, 林眠生不由得垂下了眼睛，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他双手交握着放在腿上，左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这让他心里有些发痒, 抿唇吞了口口水，握紧了手, 刚准备问些什么的时候,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方鹤将车停好，转头对林眠生说：“到了。” 林眠生还没反应过来, 怔怔地看着方鹤。 方鹤没说什么，侧身过去解开林眠生的安全带，看到林眠生怔愣的表情时，微微笑了下，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 林眠生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在方鹤退开的前一秒，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吻，方鹤只略微顿了下，便伸手扣住林眠生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在椅背上，凶狠地掠夺着他口中的所有。 林眠生被他吻得有些喘不上气，想要将他推开，却被方鹤反手握住，两只手一起被按在了头顶。他难受地哼出了声，胸膛下意识往上挺，却正好撞上了方鹤，和他紧紧地贴在一起。 毫不夸张地说，他能感觉得到方鹤的心跳，跳得非常快，快到他甚至都怀疑方鹤是不是生病了。 等方鹤终于舍得将他松开，林眠生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晕，他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座椅上，嘴唇被亲得红润，似乎还有些微微的肿，眼尾更是泛着淡淡的粉，就连睫毛都被泪水濡湿了，一缕一缕地缠在一起。 他舔了舔唇，显然还没缓过神来，有些茫然地对方鹤说：“没力气了。” 方鹤眸色深沉地看着他，抬手拂去他额头上有些汗湿了的头发，倾身上前，在上面印下一个吻。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我抱你上去。” 林眠生感觉自己是真的被亲晕了，甚至都没太反应过来方鹤说了什么，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方鹤打开车门下去，关上门，绕到了另一边，然后开门将林眠生从里面抱了出来。 林眠生没想到方鹤说的“抱”是真的抱，吓了一跳，用力抓紧他的衣服，惊呼道：“快放我下来！万一被别人看到了该怎么办？！” 哪知方鹤非但没有放他下来，反而还将他往上掂了两下，双手托住他的屁股，用脚将门带上，笑着看他，“看到就看到。” 林眠生没想到这种话竟然是从方鹤嘴里说出来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低下头狠狠咬在方鹤唇上。在听到方鹤疼得抽气的声音时，他又有些后悔，松开嘴，用舌头轻轻在上面舔了两下。 他伸手抱住方鹤，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闷闷地道：“不能被人看到。” 方鹤微微侧头，半垂着眼睛，轻声笑了下，抱着林眠生往电梯里走，“为什么不能被人看到？” 林眠生紧紧地抱着他，没有解释，只是说道：“就是不能被人看到。” 方鹤笑了下没继续问，但也没把他放下来，他抱着他进了电梯，对林眠生说：“按下电梯，十九楼。” 林眠生眼皮一跳，伸手按下了十九楼的按钮。他看着上面的二十层按钮，抿了抿唇，又把脸埋在方鹤的颈窝里，紧紧地抱着他。 好在电梯一直到十九楼中间都没有停过，林眠生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电梯门打开，方鹤又把他往上掂了下，抱着他走了出去。 林眠生听到方鹤有些粗沉的喘息，抿了抿唇，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太重了？” “怎么会。”方鹤笑着亲了亲他的侧脸。 方鹤抱着他走到门口，将他放下来，用指纹开锁。他的头发有些乱，衣服也有些不整齐，楼梯间的灯光有些暗，斜斜地打在他脸上，光影交错，凸显出他近乎完美的骨相轮廓。 林眠生一时间竟然有些看呆了。 “先进来吧。”见林眠生没动，方鹤转头看他。 林眠生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连忙走了进去，他背对着方鹤，用手背靠了靠脸。 身后传来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屋子里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他刚准备问方鹤灯的开关在哪，就被一股大力直接往后拉了过去，重重地靠在方鹤的胸口上。 “方老师……”林眠生差点没站稳，连忙抓住方鹤抱在自己胸前的胳膊。 黑暗中，林眠生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得到方鹤喷洒在自己脖子上的滚烫吐息，还有他愈发粗沉的呼吸声。他的力气很大，死死将他箍在怀中，像是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方鹤说：“乖，让我抱会儿。” 听到这句话，林眠生心里瞬间软得不像话。他抿了抿唇，闭上眼，让自己靠在方鹤怀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鹤终于将林眠生松开，他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将灯打开，又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放在林眠生面前，“新的。” 林眠生垂眸看了眼，换上拖鞋，跟在方鹤身后进去。 之前方鹤是有给林眠生发过这里的照片的，但亲眼看到的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就好像进了方鹤的私人领地，一个从未被人踏足过的地方。 这让他有些紧张。 他加快脚步，走到方鹤边上，牵住他的手。他感觉到方鹤的动作顿了下，但很快就将他牢牢握紧，带他去了卧室。 方鹤在衣柜里拿了套睡衣出来，转头对林眠生说：“我这里没有新的内裤了，你穿我的可以吗？” 林眠生愣了下神，脸色陡然间涨得通红，他连忙摆手道：“没关系我都可以的。” 方鹤笑了下，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发，对他说：“你先去洗澡。” 林眠生问道：“那方老师呢？” 方鹤说：“我去隔壁的浴室洗。” 说完，他便牵着林眠生去了浴室，将干净的衣服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又跟他简单说了下热水开关在哪，便转身出去了。 林眠生怔怔地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淋浴开关，开始脱衣服。 之前吃饭的时候他有喝酒，不多，小半杯都没喝完，但现在被热气这么一蒸，迟来的醉意就像是突然被蒸腾了出来，直冲他的天灵盖。 洗完澡，林眠生擦干身上的水，换上方鹤为他准备好的睡衣，双手撑在水池两边，直勾勾地盯着雾蒙蒙的镜子。他喘了口气，伸手擦了下镜子上的水雾，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双颊已然涨得通红。 为了这场婚礼，他还特地打扮了一下，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质细链，耳朵上也戴着忘了摘下来的耳骨夹。耳骨夹上的蓝色碎钻微微泛着光，勒得他耳朵有些疼。 林眠生将耳骨夹摘下来，果不其然看到耳朵都被勒得微微发红，他用指腹揉了两下，动作突然顿住。 他想起之前有一次，自己喝醉了躺在方鹤腿上，方鹤轻轻揉着他被夹得胀痛的耳朵。他还记得方鹤的指腹有些粗糙，揉得他很舒服，却也揉得他很痒。那种痒像是直接痒到了心底，不管怎么挠都挠不到，痒得他浑身难受。 第65章 现在这种痒意又突然从心底浮现了出来，他皱着眉闷哼一声，两条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大概是喝醉了。林眠生心想。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方鹤已经洗好了，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睡衣，正坐在落地灯下面的沙发上看书。 不知道为什么，林眠生觉得这样的方鹤看起来特别温柔。 听到声音，方鹤抬眼看向林眠生，将手上的书放下来，站起来走到林眠生身边，拉着他坐在床边。 林眠生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见方鹤转身去浴室里拿了个吹风机出来，立刻意识到他是想帮自己吹头发。于是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正在往下滴水，就连睡衣上都被洇湿了一小块。 这不是方鹤第一次帮他吹头发，之前拍戏两人睡一起的时候，方鹤晚上也总是帮他吹头发。林眠生自己是没这个习惯，但方鹤说头发不吹干睡觉会容易头痛，虽然林眠生自己不这么觉得，但他很享受方鹤帮自己吹头发的这个过程。 他的动作很温柔，指尖抚摸着他的头皮，带来一阵阵酥麻的快感。而他只需要低着头，闭着眼睛享受就好。 当耳边吹风机的声音停下来时，林眠生微微有些茫然，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方鹤将吹风机收好，又将床头提前准备好的热牛奶递给林眠生，“喝点牛奶，对睡眠好。” 林眠生伸手接过，仰头将牛奶喝下去，舔了舔唇，又将空杯子递给他。 方鹤抽了两张纸将林眠生嘴角的奶渍擦干净，揉了揉他的头发，说：“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说完，便又走了出去。 看着方鹤离开的方向，林眠生心里其实有很多想问的，比如说他为什么知道他去了秋霜的婚礼，比如说他为什么会认识秋霜，又比如说他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回家……但最奇怪的还是他自己，竟然就真的不管不顾的，跟方鹤回了家，坐在了他的床上。 方鹤回来的时候林眠生仍旧坐在床边，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走过去抱着林眠生让他躺在床上，摸了摸他的脸，又起身从另一边上床，躺在他身边，然后伸手将灯关上。 房间里再一次重归黑暗。 林眠生闭上眼，鼻尖里传来那股好闻的淡淡的苍兰花香，而现在他用了方鹤的沐浴露，从头到脚都沾上了这股淡淡的苍兰花香。 这个认知让他呼吸都不自觉急促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身边传来方鹤平稳的呼吸声，林眠生眨了眨眼睛，在体外游离了许久的灵魂似乎也终于回归了本体，胸腔里突然传来一股满得像是要立刻炸开的强烈情感，他突然伸手抓住方鹤的手臂，用力地哭了出来。 第58章 其实他没这么爱哭的。林眠生心想。 但他发现, 自己在方鹤面前，似乎总是在哭。 从第一次演戏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被方鹤抱在怀里, 他就像这个世界上泪腺最发达的人, 嘴巴一张，眼泪水就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跑了出来。 他开始怀疑方鹤是不是有什么魔法，不然他为什么一遇到他就会忍不住开始哭。 比起之前的那几次，林眠生这次哭得声嘶力竭，又或许是仗着黑暗里方鹤看不见，只张着嘴用力哭着，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形象。 他感觉自己应该哭得很难看，毕竟这个哭法应该没有人能哭得好看。但他就是忍不住,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就是想哭。 方鹤没有说话，侧身抱着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没有一点的不耐烦。过了很久, 他才轻声说道：“不哭了。” 听到这话，林眠生鼻子一酸, 闭上眼, 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缓了好一会儿, 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在黑暗中直视着方鹤的眼睛。 方鹤沉默片刻，也跟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抱着林眠生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扣住他的脖子吻了吻林眠生被泪水沾湿的睫毛，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等了好久好久。” 方鹤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林眠生双手搭在方鹤肩上，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嘴唇都有些颤抖：“那段时间，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那段时间，指的就是方鹤答应他的告白，和他在一起之后的那段时间。 方鹤眼神微闪，将他带进怀里，声音有些沙哑：“喜欢，很喜欢。” 听到这句喜欢，林眠生笑了下，嘲弄似的勾起唇角，“可是我没有安全感。”他对方鹤说，“那种感觉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紧紧地抓着这份感情，但是只要我一松手，你就会离开我。” 不等方鹤说话，他就接着道：“也许是我矫情……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只要我放手了，你就真的不要我了。” 说到“不要我了”这四个字的时候，林眠生心尖都在颤抖，他紧紧抓着方鹤的衣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你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你告诉我，是吗？不要骗我。”他颤抖着问出了这句话。 方鹤沉默地看着他，然后在林眠生期待又害怕的眼神中，闭了闭眼，轻轻地说了声：“是。” 一直横亘在心中的那个猜想终于得到证实，林眠生心口发痛，痛得他几乎呼吸不上来。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还是没忍住，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他咬着牙，艰难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想？告诉我。” 这次方鹤沉默了许久，林眠生也不着急，就这样默默地等着他。 他已经等了很久了，从他发现自己喜欢上方鹤开始，一直等到了现在，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恨不得时间立刻就跳跃到几十年后，这样他就能和方鹤过一辈子了。 方鹤终于开口了，他垂下眼，轻声说：“我希望有一天，当你不再喜欢我的时候，可以不用被这份感情束缚，可以随时离开。” 听到这话林眠生直接怒了，揪住他的衣服，红着眼睛逼问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不喜欢你？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离开你？方鹤，你有没有发现，你好像总是喜欢帮别人做决定。” 方鹤自嘲地笑了下，说：“嗯，我发现了。” 林眠生深吸了口气，问他：“方鹤我再问你一遍，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他看向林眠生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喜欢你。” 林眠生又问：“那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方鹤这次没有犹豫，“想。” 林眠生缓缓松开手，抚上他的侧脸，说道：“既然想，那你就应该去努力争取，将我牢牢抓紧，而不是一直去想我会离开你，这样是不对的，这不是一个恋人应该做的事。” 方鹤睫毛颤动了一下，垂下了眼。 林眠生轻声笑了下，指尖下滑，将手放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认真地说道：“方鹤，其实我不是天生的同性恋，我以前也喜欢过女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去……”他吞了吞口水，指尖轻轻颤抖着，“爱你吗？” 这是他第一次对方鹤说“爱”这个字，他本以为自己会很轻松地就能说出口，可直到真正开口了，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会这么紧张，紧张到就像第一次对方鹤告白，紧张到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心里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顺着经脉蔓延到全身，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身体也控制不住地紧绷，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就这样执着地看着方鹤，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然。 方鹤呼吸一滞，神色有些震动。 林眠生直视着方鹤的眼睛，颤抖着张开口，说：“当我因为这份感情感觉到迷茫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说，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不论结局是好是坏，能拥有这么一段过程，就已经很幸运了。” “我认为，林眠生喜欢方鹤，方鹤喜欢林眠生，就是一件很美好很美好的事情。未来的事情我们谁都说不清楚，但我知道的是，现在的我很喜欢你，想要和你过一辈子。” “你相信我吗？”他问。 方鹤闭上眼，仰着头，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地说道：“相信。” 那一瞬间，林眠生只觉得一直悬在心头的石块终于落下，所有的不安和害怕也终于随着这句“相信”缓缓消散。 他眨了眨眼睛，泪水再一次从眼眶里滚落，可这一次，他是笑着的，“方鹤，我爱你。” 曾经的林眠生不知道“爱情”是一种怎样的东西，他爱自己的父母，爱亲人朋友，爱可爱的小动物，但这些都不是爱情。他从来没有像爱方鹤一样爱过别人，爱得执着，爱得痛苦，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谢谢你，让我能够这样爱一个人。”他说。 第66章 听到这句话，方鹤呼吸陡然间一沉，扣着林眠生后颈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起来，强迫他低下头，然后直接吻了上去。 林眠生浑身一震，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抱住方鹤，用力地回吻了过去。 他们接过很多次吻，但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凶狠而又急切，像是在比拼着什么，又像是要将对方吞吃入腹。 房间里的空气也变得温暖暧昧起来，愈发粗沉的喘息声和黏ni的水声交织在一起，林眠生双手抱住方鹤的脸，额头贴着他的额头，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着，晶莹的丝线在唇间缓缓被拉长，又突然一下断掉。 “方鹤，这一次，可以吗？”他咬着唇，喘着粗气。 情动时的反应彼此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方鹤用力抚摸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扣在他腰间，突然低声笑了下，问道：“你以前做过吗？” 林眠生闻言立刻凶狠地咬了下他的唇，死死瞪着他，“难道你做过？” 方鹤不紧不慢地道：“你别忘了，我已经三十二岁了。” 林眠生眯了眯眼，说：“马上就要三十三岁了。”话音刚落，腰间突然传来一阵酸痛，让他身体一软，直接栽倒在方鹤身上。 方鹤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轻抚着他的后背，力道不轻不重，却像是有羽毛在上面划过，痒得林眠生难耐地哼出了声。 他紧紧抓着方鹤的衣服，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濒临高点，只有用力咬着牙才能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呻yin。 感受到怀中紧绷的身体，方鹤轻声笑了下，侧过头吻了吻林眠生的耳朵，“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过。” 闻言林眠生瞬间怔住，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就被方鹤给压在了身下，他下意识抓住方鹤，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方鹤的神色很温柔，手上的动作也很温柔，他在林眠生身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就像是绽放在雪地里的蔷薇，是夺目的好看。 在这方面林眠生是没有经验的，他甚至连片都没看过，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在确认自己喜欢方鹤之后就已经悄悄查过资料，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是要用到那个地方的。所以他在洗澡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洗了个干净。 人们总说，在一段感情中，先爱上的那个人，总是会处在弱势地位。 林眠生以前不是很理解，因为在他看来，爱情是平等的，可是直到他爱上方鹤，才明白原来爱情也可以是小心翼翼，可以是委曲求全，只要能够和对方在一起，就算付出再多他也无所畏惧。 在他前二十二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为了另一个人付出这么多。 他疼得叫出了声。 细密的吻落在他的唇上，脖子上，他感觉到汗水正在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就连身上都被汗水给浸湿了。 他紧紧地抱着方鹤，用力吻着他，他能感觉得到方鹤紧绷的肌肉，也能听到方鹤愈发粗沉的喘息。鼻尖里是一股好闻的苍兰花香，也分不清到底是谁身上的，却正像此刻的他们，紧紧地交织在了一起。 …… “啪嗒” 林眠生眼前一亮，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他很快适应光线，睁开眼睛看向方鹤。 方鹤正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那双总是淡漠的眸子此刻已被爱意盛满，他从未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感觉自己此刻是被深深地爱着的。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发软，就连眼睛也开始变得酸涩起来。他苦苦追寻了这么久的人，终于在这一刻，完完整整地属于他了。 方鹤握住他的手，轻轻吻着，又拂去了他额头上被汗水沾湿的头发，俯身吻了上去，“林眠生，有句话我一直都没告诉你。” 林眠生睫毛轻轻颤动，看着他的眼睛。 方鹤说：“一直以来，谢谢你能喜欢我，喜欢一个有这么多缺点的，不完美的我。能够被你喜欢，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第59章 林眠生也不记得自己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睡醒的时候，他发现身上干净清爽，显然是已经被人仔细清洗过了。身上也没什么不适, 只是腰酸得很, 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还以为自己今天下不来床了。 房间里很暗，窗帘没有拉起来，只从缝隙里透出些许光亮，看起来很耀眼，洒在柔软的灰色地毯上，又变得温柔起来。 方鹤正盘腿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穿着件米白色的长袖t恤，腿上是一条灰色的裤子, 光着脚, 脊背微微弯着，正在电脑上操作着什么。听到动静转头看向林眠生，眼睛微微弯着, 里面装满了温柔。 “醒了？”他问。 想起昨夜的荒唐, 林眠生后知后觉红了脸，他又躺了下来, 钻进被窝, 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哭得, 眼尾都微微泛着红。 “嗯。”他清了清嗓子，“方老师，我饿了。” 方鹤看了眼时间，对他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林眠生第一次住方鹤家里，总觉得有些拘谨, 抿了抿唇，说道：“都可以，清淡点的就行。” 刚睡醒，也没什么胃口，不想吃那些油腻的。 方鹤放下手上的事情，从椅子上下来，就这样赤脚踩在地毯上，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问道：“那就给你下一碗小馄饨可以吗？虾肉馅的。” 林眠生连忙道：“不要放葱。” 方鹤回头笑了下，说：“好。” 林眠生被他笑得脸又红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昨天晚上被弄脏的衣服已经不见了，他身上穿着一套棉质的深灰色睡衣，稍微有些大，上面还沾着淡淡的苍兰花香，应该是方鹤穿过的。 想到这里，林眠生呼吸一滞，又有些脸热，他捂着脸，感觉自己是真的没救了。 从床上下来时，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身后某个地方的疼痛，不过并不是很疼，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转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一罐软膏，看起来像是新的，只用了一点。看着上面印着的说明书，林眠生动作一顿，烫手山芋似的把软膏给扔了回去，扭过头不去看它。 客厅里传来方鹤的声音：“你吃香菜吗？” 林眠生做贼心虚般地大声回道：“不吃。” 直到坐在餐桌前，吃上鲜香的小馄饨，林眠生才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怎么哭了？”方鹤抽了张放在餐桌边上的纸巾，轻轻擦拭着林眠生的眼泪。 林眠生放下勺子，闭上眼，等方鹤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才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方鹤闻言笑了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对他说：“我知道。” 林眠生又拿起勺子吃了个馄饨，低着头闷闷地道：“你不知道。” 方鹤也由着他说，“嗯，我不知道。”又给他递了张纸巾。 听着方鹤这么说，林眠生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方鹤问他：“笑什么？” 林眠生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擦了擦嘴站起来，走到方鹤面前，抬起一只脚直接跨坐在方鹤身上，抱着他的脖子，“笑你蠢。”又凑上前亲了下方鹤还沾着点水渍的唇，“笑我傻。” 方鹤放下筷子，直接抱着林眠生的腰，也跟着笑了起来，“嗯，一个蠢，一个傻，天生一对。” 不等林眠生说话，他就抬手扣住林眠生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身上压，然后直接吻了上去。 林眠生也没拒绝，抱着方鹤的脖子就这样又和他亲到了一起。 亲到激动的时候，林眠生垂在方鹤身侧的两条腿都用力绷紧了，裸露在外面的白净脚趾都紧紧地蜷缩了起来。 他又一把推开方鹤，眼神灼灼地看着他，被亲得艳红的嘴唇上沾着透明的银丝，喘着粗气道：“方鹤，我们就在这里做吧。” 听到这话，方鹤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轻轻揉捏着林眠生的腰，问道：“腰不酸了？” 林眠生扭了扭腰，“不酸。” 方鹤继续往下，又问：“屁股不疼了？” 在被方鹤触碰的瞬间，林眠生疼得整个人都差点从方鹤身上蹦起来，眼泪水都快飙出来了，连声道：“疼疼疼！别动了！” 方鹤笑了，没有再弄他，“还要做吗？” 林眠生欲哭无泪地摇头，“不做了不做了。”恨恨地咬了下方鹤的脖子，可看到被自己咬出来的一圈红印子，他又心疼起来，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自己真的是个恋爱脑。 吃完饭回房，林眠生把手机拿起来一看，发现现在竟然是下午两点多了，而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趴在床上，转头去看外面正在厨房洗碗的方鹤，又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方鹤洗完碗过来把林眠生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两只手揉着他的腰，问道：“现在有舒服点吗？” 第67章 林眠生吃完饭又困了，半眯着眼睛在那回微信消息，“嗯，舒服。” 马上要过年了，孙琦天天在公司加班，也没太管他，知道他要来参加秋霜的婚礼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低调点，别被狗仔拍到。昨天晚上结束后，孙琦又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可那时候他手机没电了，人又和方鹤滚在一起，也就没收到。 他给孙琦发消息说：我现在在方鹤家。 孙琦很快就回了消息：你准备在方鹤家待多久？ 看到这条信息，林眠生又呆住了，这个问题他到现在都还没想过。于情，他是不想回去的，恨不得就一直和方鹤腻在一起，可于理，马上要过年了，不管是方鹤还是他，都是要回家过年的。 他退出微信，点开日历，仔仔细细地数了起来，可不管他怎么数，算上今天，距离过年也只剩下了八天。 方鹤看到林眠生怔愣的表情，还有手机屏幕上的日历，说道：“还有八天就要过年了。” 林眠生回过神来，看着日历道：“嗯，还有八天。” 虽然没有明说，但林眠生心里也知道，他最多也就只能和方鹤在一起待八天了。 可他并不想就这么和方鹤分开，他等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结果又要这么快和他分开。从前林眠生不觉得自己有分离焦虑症，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那么久，可自从认识了方鹤，就算只是分开一天，他都难受得要死。 他没有再回孙琦，直接按下锁屏键，把手机丢到一边，翻身跨坐在方鹤腿上，抱着他把自己埋在他胸口上，闷闷地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方鹤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侧过头在他耳边吻了一下，“过年一共也就六七天，一个星期，很快的。” 说是这么说，但林眠生没有告诉方鹤的是，他现在就算是跟他分开哪怕一天，哦不，半天，一个小时，他都有些接受不了。 林眠生有些生气，抬起头问他：“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要是早点找他，那他就能和方鹤在一起待很长时间了。最起码，也不会只有八天。 说到这个问题，方鹤沉默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说：“我以为你不想再喜欢我了。” 听到这话，林眠生有些愕然，“我为什么会不喜欢你？” 方鹤叹了口气，低头看着他，微微笑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林眠生都快对方鹤这句话有ptsd了，闻言立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你不许再说什么我不了解你啊，想放我随时离开这种话！” 方鹤闷闷地笑了下，抓住他的手从嘴边拿开，亲了亲他的指尖，说道：“不会再说这些。” 林眠生狐疑地看着他，“那你想说什么？” 方鹤说：“其实我真的是一个又无聊，又古板的人。” 林眠生点点头，这点他确实感觉到了，“然后呢？” 方鹤继续说道：“所以我一直都在担心，担心你会觉得我太无趣，然后在某一天，就不再喜欢我了。所以当你离开的时候，我一直都不敢去找你，我怕你是想跟我分开。” 林眠生很喜欢方鹤的眼睛，他的瞳孔是特别深的那种黑色，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湖水，深沉而又神秘，这会让他看起来总是很冷静，好像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让他产生太过浓烈的情绪。他被这双眼睛吸引着，一边喜欢，一边又害怕，害怕方鹤永远都会这么平静。 可现在这双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失落和悲伤，这让林眠生心都跟着揪紧了，不由自主地抓紧方鹤的手。 他现在又气又心疼，咬了咬牙，看着方鹤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你很好，比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要好，在我眼里，你的所有，包括你的无趣也是让我喜欢的地方。” 方鹤的神色有些动容，他抚上林眠生的侧脸，问道：“不会觉得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很没意思吗？” 林眠生摇头，认真地看着他说：“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喜欢你还来不及。”他微微侧着头，将脸靠在方鹤掌心，鼓着嘴佯作生气，“所以，你不允许妄自菲薄，觉得自己不好。” 在他心里，方鹤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就算是方鹤自己也不许说自己的坏话。 “好。”方鹤笑着答应他，顿了下，他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有些无奈地道，“跟你比起来，我好像是个胆小鬼。” 林眠生没忍住笑了起来，侧过头吻了下方鹤的掌心，又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后颈上，然后搂住他的脖子，对他说：“所以，胆小鬼可以扣着我的脖子来亲我吗？你这样做的时候一点也不胆小。” “还凶得很……但是，我喜欢。” 第60章 直到第二天, 林眠生也没有回复孙琦。倒是黎高明给他发了个信息，问他现在是不是和方鹤在一起。 林眠生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看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下意识往厨房的方向望了眼, 又坐了回来, 回了黎高明一个“嗯”字。 聊天框上显示了很久的“正在输入中”，但最后黎高明也只给他发了个“恭喜”，林眠生笑着打了“谢谢”两个字发过去。 黎高明算是少数知道他和方鹤关系的人，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黎高明并不看好他和方鹤。如果说没有一点怨言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林眠生知道，黎高明是方鹤的朋友，他肯定也是为了方鹤好。 他抬头去问方鹤：“方老师, 之前是不是有很多人都跟你说过, 不要和我在一起？” 方鹤端着一盘炒青菜放到桌上，转头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林眠生趴在沙发扶手上，笑眯眯地说：“就想问问。” 方鹤笑了下, 脱下围裙放在一边, 又抽了两张纸擦手，走到林眠生旁边坐下来, 拿了茶几上的橘子剥, “嗯，是有很多人说过。”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 但听方鹤说又是另外一回事。林眠生心里有些不爽，直接躺在方鹤腿上，瞪着双眼睛看他，气鼓鼓地道：“都有谁啊？他们为什么不让你和我在一起？” 方鹤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回答道：“傅导, 黎高明，张姐，还有……” “停停停！”林眠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伸手捂住他的嘴，着急地道，“不许说了我不想听！” 方鹤把他的手拿下来，笑着问他：“不是你先问的吗？怎么现在又不想听了？” 林眠生垂下眼睛，闷闷地道：“就是觉得怎么有那么多人都不想让你和我在一起啊？” 方鹤掰了瓣橘子塞嘴里，尝过之后才去喂林眠生，“他们觉得你太年轻了，又没什么定性，我要是和你在一起，最后肯定是被你抛弃的那个。” “怎么会？！”林眠生用力嚼着橘子，不满地道，“我那么喜欢你，又怎么可能抛弃你？我还怕你不要我了呢！他们都是在骗你！” 方鹤又喂林眠生吃了瓣橘子，嘴角勾起，眼睛里带着笑意，“嗯，他们都在骗我。” 林眠生被他笑得有些羞赧，转过头抱着方鹤把自己埋在他的肚子上，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抛弃你的。” 方鹤揉着林眠生的头发，笑着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林眠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油烟味，感觉肚子又饿了起来，舔了舔唇，又抬头看他，“方老师，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方鹤将林眠生吃剩下的橘子全都塞进嘴里，“炒青菜，糖醋里脊，蒜薹炒肉，还有莲藕排骨汤。”说完他又拍了拍他的屁股，“起来了，去吃饭。” 林眠生不肯，扣着方鹤的腰，黏在他身上，“不要不要，方老师不许走。” 方鹤笑着问道：“不吃饭了吗？” 林眠生直接爬起来跨坐在方鹤身上，亲了下他的嘴唇，说：“不吃饭，吃我。” 说完，就见方鹤眼神一暗，抓着林眠生的腰就反身将他压在了身下。林眠生笑着去吻他，被方鹤抓住手腕扣在头顶，于是他又用脚尖去勾他的腿，又被方鹤顶开双腿，只能被迫缠在他腰上。 最后这顿午饭一直到下午两点才吃上，但这时候林眠生已经不饿了，只一个劲地说自己累，想睡觉，于是方鹤没办法，抱着他一口一口地把饭喂他嘴里。 第三天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雪，林眠生早上一睁眼就感觉到了不对。虽然房间里开了暖气，但他就是感觉比昨天要冷，下床拉开窗帘一看，这才发现外面已经是白雪纷纷。 “方老师你怎么不喊我？”他皱眉向方鹤抱怨。 方鹤将邮件发出去，转头看向林眠生，眼睛里荡出些许笑意，“看你睡得太香，就没有吵你。” 林眠生是南方人，很难得才能下一次雪，所以即便后来在国外待了好几年，但每次下雪的时候，南方人的基因就会突然觉醒。 他连忙跑到方鹤面前，一屁股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道：“方老师陪我出去看雪吧。” 第68章 方鹤搂住林眠生的腰，往窗外看了眼，淡淡地笑道：“好，等吃过饭去。” 可没等到吃完饭，方鹤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秋霜打过来的。 林眠生正好看到了来电显示，想起秋霜的事情，心里有些纠结，在方鹤接电话的时候就一直守在他旁边，眼巴巴地盯着他。 方鹤看了眼林眠生，揉了揉他的头发，直接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 秋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方鹤，你现在有空过来一下吗？” 方鹤没有回答，捏了捏林眠生的手指，笑着看他。 林眠生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方鹤这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心里产生一种浓烈的满足感，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捏了捏方鹤的指尖，红着脸点了点头。 于是方鹤说：“有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秋霜说：“我现在在警察局。” 外面下着雪，路上都开始结冰了，车子也不敢开得太快，很多地方都堵着。 林眠生看着前面堵着的一排车子，转头看了眼方鹤，又垂下眼，抿了抿唇，两只手无意识地搅在一起。 方鹤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温声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林眠生闻言来了劲，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什么都可以吗？” 方鹤笑着点头，“可以。” 其实林眠生最在意的，也就是方鹤和秋霜认识，并且还看起来特别熟的样子。他承认自己的这个醋吃得是没道理的，但恋爱中的人本来就是没道理的，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在拈酸吃醋：“你和秋霜，好像认识了很久。” 前面的车动了，方鹤踩下油门，应了一声：“嗯，认识七八年了。” 林眠生心里更醋了，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但他就是忍不住，“这么久。” 方鹤唇角轻轻勾起，问林眠生：“你知道秋霜今年多少岁吗？” 听到这个问题，林眠生有些蒙，他想了想，猜了个数字：“二十五？” 方鹤摇了摇头说：“二十二岁。” “二十二？”林眠生有些惊讶，“那不是跟我一样大吗？可是我记得网上好像说是二十五六的啊。” 前面又是红灯，方鹤缓缓踩下刹车，转头看着林眠生，说道：“网上的资料都是假的……还有，你知道六七年前她才多少岁吗？” 林眠生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怔怔地道：“十六七岁？” 方鹤微微笑着，说：“我还不是变态，对这样的小姑娘不感兴趣。”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我只对你这样的小男生感兴趣。” 唰的一下，林眠生的脸瞬间红了，他瞪了眼方鹤，小声骂道：“变态！” 方鹤煞有其事地点头，揉了下林眠生的头发，笑得眉眼弯弯，“嗯，我是变态。” 林眠生闻言脸更红了，气鼓鼓地道：“只许对我一个人变态。” 方鹤说：“嗯，只对你一个人变态。” 陪林眠生闹了一会后，方鹤才说起秋霜的事：“那时候我的事业刚好起来，有一次在影视城拍戏的时候遇到的她。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我的粉丝，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就只为了要一份我的签名。” 林眠生疑惑地问道：“但其实她并不是你的粉丝？” 方鹤笑了下，看了眼林眠生被自己揉乱了的头发，也不说，转过头继续道：“嗯，她那时候专门帮人去要明星的签名，拍点照片，赚点辛苦费。但是那天正好下雪，天气很冷，我这边结束得又迟，给她签了名之后她就被冻晕过去了，送到医院的时候才发现她都高烧四十度了。” “所以你们就认识了？”林眠生问。 “也不算。”方鹤说，“那天车子把她送到医院我就走了，只是对这个姑娘有点印象，后来我每天晚上下戏的时候都能看到她，就这么跟了我两个月，才认识的。” 林眠生没想到秋霜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要知道她的形象一向是高冷女神那挂的。他一点也没法将现在的秋霜和方鹤口中的那个小女孩联系起来。 他咂了咂嘴，感叹道：“原来是这样，那她以前也太辛苦了。” 方鹤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嗯，是很辛苦。” 再后来的故事，就是方鹤发现秋霜有唱歌的天赋，就介绍她去了现在的经纪公司，然后秋霜凭借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地熬到现在，终于在前两年的时候，凭借一首古风歌曲成功出圈。 关于秋霜和邹凯的事方鹤也不是很清楚，秋霜本来就很早熟，虽然和方鹤一直都有着联系，但她从来不会和方鹤说这些事情。只是在自己要结婚的时候，才跟方鹤说了一下。 林眠生有些好奇，秋霜既然和方鹤私底下一直有联系，又为什么没邀请方鹤参加自己的婚礼。不过随即他又想到，方鹤这个身份好像确实不太合适，毕竟他和秋霜明面上是没什么交集的，要是方鹤去了，也不知道又会被媒体编排成什么样。 雪天车子开得很慢，原先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今天硬是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林眠生和方鹤戴上口罩和帽子，方鹤将他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又给他裹了条厚厚的围巾，说道：“我的衣服你穿有点大，扣紧点，不然会漏风。” 林眠生有些脸热，垂下眼睛任由方鹤动作，等方鹤替他将围巾也戴好了，两人才开门下车。 警察局门口站着执勤的警察，方鹤说明了来意后便放他们进去了。 进了大厅，林眠生一眼就看到坐在旁边的秋霜。让他有些惊讶的是，秋霜身上竟然沾了很多的血，就连脸上也沾了一些，她的表情有些疲惫，只是她转头看着他们的时候，那双眼睛却是明亮的。 第61章 邹凯现在在医院, 说是被人用砖头拍了脑袋，伤得还挺重，直接被送进了急救室。秋霜作为当事人, 被带到警局做笔录, 她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又因为结婚的事和家里人都闹掰了，再加上她的身份，怀着孕也不方便，无奈之下才找了方鹤。 林眠生和方鹤到的时候，秋霜刚做完笔录没一会儿。 看到林眠生的时候她还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笑着对他点头，“真是麻烦你们了。” 林眠生跟在方鹤身后, 只露出一个眼睛在外面, 看到秋霜时眨了眨眼，指了指方鹤，笑道：“不麻烦, 反正不是我开车。” 秋霜脸上的笑容更甚。 发生事故的地方是有监控的, 秋霜作为受害人家属，过来也只是配合调查, 做完笔录就可以走了。 她和方鹤说了个地址, 是一家非常有名的私立医院，离市区有点远, 天气好的时候开车过去也要将近一个小时。现在雪越来越大，过去估计得一个半小时起步了。 秋霜无奈地道：“我是想直接打车过去的，但是等了快一个小时都没打到。”她不会开车，邹家的人也不待见她，思来想去, 最后才想着找方鹤帮忙。 林眠生看着她身上的大片血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么多血看着也是怪吓人的，而且黏在身上肯定也不舒服，便开口道：“霜姐，你要不先回去换件衣服吧？” 秋霜从包里掏出一包湿巾纸，抽了一张出来，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渍，“邹凯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呢，我作为他的妻子，又怎么会有心思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呢？” 林眠生心想也是，但随即他又反应过来，秋霜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太过平静了，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他有心想问什么，但他和秋霜不熟，看了眼方鹤，见他一脸平静，没有半分好奇的样子，又只得将心里的疑惑给压了下去。 秋霜简单擦了下手上的血渍，掏出手机回复起了消息，之后又和方鹤聊起了天，除了感谢他今天专门跑过来接自己，还和他聊了一些别的，基本上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林眠生这才知道，秋霜竟然和方鹤的工作室有合作，只是方鹤从来没跟他说过。他又转头看了眼方鹤，默默垂下了眼，心里莫名的就有些不舒服。 等车子开到医院的停车场，秋霜却没有下车，而是对方鹤说：“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小林说，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方鹤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倒是没有拒绝，只是对林眠生说：“我在外面等你。” 林眠生还有些蒙，看了看方鹤，又看了看秋霜，抿了抿唇，对方鹤点点头，“好。” 车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嗒”的轻响。 林眠生看着方鹤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突然就提了起来。他没有动作，只是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里看着秋霜。 确认方鹤走远后，秋霜突然开口说道：“其实我以前喜欢过方鹤。” 林眠生双眼瞬间睁大，惊疑不定地看向秋霜。其实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秋霜突然把方鹤支开，肯定要说一些他不知道的，和方鹤有关的事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皱起了眉，两只手也悄悄抓紧了安全带。 第69章 秋霜神色很平静，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说一些爆炸性的，像是在挑拨离间的话，“我还向方鹤告过白。” 林眠生眼神微闪，几乎是非常肯定地道：“可是你被拒绝了。” 秋霜静静地看着林眠生，突然笑了一下，说：“对，我被他拒绝了。”过了会儿，她又补充了一句：“还被拒绝过不止一次。” 听到这里，林眠生不由得想起自己，他也和方鹤告白过很多次，但都被拒绝了。只有最后那一次，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方鹤没有再拒绝他。 秋霜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可是他喜欢你，我想过方鹤会喜欢任何人，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喜欢你。” 林眠生闻言心脏猛地一跳，他好像猜到了什么，惊疑不定地看向秋霜，舔了舔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秋霜说：“因为方鹤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特别是那种对他别有用心的男人。” 那一瞬间，林眠生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直接炸响了，他甚至都没心思去听秋霜接下来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那句，不喜欢男人。 方鹤怎么会不喜欢男人？他明明亲口向他承认过的，还不止一次！ 如果他不喜欢男人，又为什么要答应和他在一起？他们抱过，亲过，上过床，情侣间所有亲密的事他们几乎做了个遍……如果方鹤不喜欢男人，他怎么会和他做这些事？ 林眠生的脑袋飞速转动着，震惊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随着思绪逐渐回笼，他听到秋霜说：“你知道的，方鹤以前吃过不少苦，像他这样没身份没背景，又长得这么好的人，在圈子里是很危险的。” 他心里一紧，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之前在李东那里见到的一些事。 娱乐圈从来不缺漂亮的新人，没身份没背景，光靠自己，想要出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于是许多人就会选择走捷径，就像魏煦那样，当然也有一些人，抵死不从，最后被封杀雪藏。 “那方鹤他……”林眠生的声音有些沙哑。 秋霜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是做代拍的，那时候方鹤还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演员，我接了个单子，去拍当时剧组里的一个男明星，却没想到拍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秋霜没说，但林眠生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心一个劲地往下沉，明明车子里开着暖气，他却觉得如坠冰窖，浑身发凉。 “不过他没吃什么亏。”秋霜又笑了起来，宽慰他，“就是被恶心到了，把那个男明星给揍了。” 闻言林眠生瞬间松了口气，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竟然紧张得手脚发麻，后背上都出了冷汗。 光是想到方鹤曾经受过的一些委屈，他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而且这还只是秋霜正巧看到的，那没被看到的时候呢？方鹤又吃了多少苦？ 秋霜接着道：“不过那个男明星也不是什么大腕，就是方鹤因此丢了这个角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顿了下，她又道：“那次之后，我就对方鹤有了点印象，每次去影视城代拍的时候都会去看看他，当然，他也不知道我，我也算是利用工作之便追星了。” 林眠生记得，方鹤跟他说，自己是刚出名那会儿认识的秋霜，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秋霜真的是他的粉丝，不是为了代拍。 秋霜说：“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有不少人都找过方鹤，包括他的经纪人都想给他拉皮条，这些人有的是圈子里的前辈，有些是投资商，他们都说喜欢方鹤，实际上就是想要包养他，玩玩他罢了……要不是后来那部电影让他翻身，估计现在娱乐圈里已经没有他这个人了。” 林眠生垂下眼，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所以方鹤他，是很厌恶……”厌恶对他心怀不轨的男人的。 想到这，他心里一疼，疼得他几乎掉眼泪。 秋霜无奈地笑了下，“所以当我知道他喜欢上你的时候，我是很震惊的。” “那是我最后一次向他告白，可是那次他却没有直接拒绝我，而是对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我问他是谁，他告诉我，他喜欢上那个和他一起拍戏的小男生了，还是一个带资进组的关系户。” 林眠生眼皮一跳，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秋霜说：“具体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六月份的时候吧。” 六月，那时候林眠生刚认识方鹤没多久，也没有向他告白过。 把秋霜送到医院的时候，林眠生还有些恍惚。 秋霜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林眠生说：“其实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给你添堵，也不是想跟你抢方鹤。方鹤是一个非常内敛的人，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我知道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可能会没有安全感，会觉得很累，但是，他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你，才会和你在一起的，请你多给他点时间，不要放弃他。” 林眠生心里一紧，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拳，坚定地看向秋霜，说道：“谢谢你告诉我，我会好好爱他的。” 秋霜静静地看了林眠生一会儿，神色突然松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林眠生的头发，“我是喜欢方鹤，但是比起喜欢他，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排在他前面。”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了眼走廊深处，转过头笑道：“所以在知道方鹤喜欢你之后，我一下子就放弃了。” 林眠生不知道秋霜口中那些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想来应该和她的这位新婚丈夫有关。他没有多问，只是上前抱了抱秋霜，对她说：“谢谢。” 秋霜笑了笑，回抱了下他。 回去的路上，林眠生没有跟方鹤说自己和秋霜聊了些什么，方鹤也没有问。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家。 看着背对着自己脱外套的方鹤，林眠生突然开口问道：“方鹤，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同性恋？也不喜欢男人？” 方鹤动作一顿，将脱下来的衣服挂在架子上，换上拖鞋，转身看着林眠生，轻声应道：“嗯。” 林眠生心尖发疼，难过的情绪瞬间将他包裹其中，他感觉眼睛有些酸，吸了吸鼻子，又问道：“你是不是也很讨厌那些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对你心怀不轨的人？” 方鹤沉默地看着林眠生，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是。” 林眠生的眼睛都被泪水给模糊了，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方鹤，却还是看不太清楚，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在哭：“可是你喜欢林眠生。” 方鹤叹了口气，冲林眠生张开双手，“非常喜欢林眠生。” 林眠生再也忍不住，直接上前扑到方鹤怀里，泪水滚落，打湿了方鹤的衣襟。 “可是你都没跟我说过。” “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你还骗我。” “因为喜欢你，才没忍住骗了你。”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有那么多人都不赞成方鹤和他在一起，他也明白了，方鹤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他抬起头去吻方鹤，他说：“我爱你。” 方鹤温柔地回应着他：“我也爱你。” 第62章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二月十八, 早上林眠生一睁眼，就看到林笑笑给自己发的微信，提醒他晚上要去奶奶家吃年夜饭, 让他不要迟到。 林眠生这才惊觉, 明天就过年了。而他让孙琦给自己定的机票，就是今天下午一点的，他又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到十点了。 方鹤正在厨房里做饭，油烟机呼呼地转动着，林眠生脚步又迈得很轻，走到方鹤身后他甚至都没发现。他伸手抱住方鹤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 方鹤手上的动作顿了下, 将火和油烟机关上, 轻声问道：“醒了？” 林眠生沉默地点了点头，又用力抱紧了方鹤。 他能感觉得到方鹤身上的温度，也能闻到他身上刚沾上的淡淡的油烟味。明明还没有分开, 可浓烈的不舍的情绪已经将他吞没,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离开了方鹤, 就像鱼离开了大海。 方鹤擦了下手, 握住林眠生的手转身看他，“快去刷牙洗脸, 一会要吃饭了。” 林眠生踮起脚尖去亲方鹤的下巴，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不舍，“我不想回去。” 方鹤微微蹙眉，认真思考了下，然后一本正经地道：“那就不回去了。” 林眠生闻言立刻就皱起了眉, 忙道：“那不行！” 方鹤笑了，他用另一只手去摸林眠生的头发，说：“那就乖乖听话，先去刷牙洗脸，一会儿我送你去机场。” 林眠生眼神犹豫地看着方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把脸埋在方鹤怀里，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才去洗漱。 他过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待这么久，只带了一套换洗的内衣裤，这几天他穿的都是方鹤的衣服。换衣服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都被方鹤给腌入味儿了，浑身上下都沾着方鹤的味道。 第70章 他套上自己过来时穿的毛衣，对方鹤笑道：“我感觉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你的味道。” 方鹤正在帮他收拾行李，东西也不多，很快就收好了，闻言转头看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嗯，全都是我的味道。” 本来林眠生还没多想，结果方鹤就这么重复了一遍，他瞬间想歪，脑子里全都是一些不能播出来的限制级画面，脸色唰的一下直接变得通红。 “你想什么呢？！”他红着脸瞪他，“不许白日宣淫！” 方鹤微微蹙眉，“白日宣淫？”神色认真且疑惑，好像真的不明白林眠生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为什么要说我白日宣淫？” 林眠生被他给问得自己也不确定了，他满脸狐疑地看着方鹤，皱起了眉，不确定地问道：“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方鹤说：“难道你的意思不是这几天一直穿着我的衣服，身上也沾了我的味道吗？” 林眠生愕然，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也没错……但是……” 方鹤走过来揉了把他的头发，笑着道：“那就是了。”顿了下又道：“你的身份证我放在背包夹层里的那个口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地找不到身份证。” 林眠生下意识看了眼背包，愣愣地道：“哦，好的。” 于是林眠生稀里糊涂地被方鹤带偏，没再想这句话了。 纵然心里有千般万般的不舍，但时间还是很快就到了他们分别的时候。 车子停在下客区，也许是明天就要过年了，来机场的人并不多，林眠生看着时间，想要再和方鹤多待一会儿。 他勾着方鹤的手指头，指尖无意识地和他缠在一起，却又不敢去看他。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要舍不得走了。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连空气里似乎也带上了一点淡淡的忧愁，让人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最后还是方鹤捏了下林眠生的指尖，对他说：“再不走，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林眠生呼吸一滞，用力抓紧了方鹤，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想走。 方鹤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口罩，侧过身给林眠生戴上，又捏了下靠着鼻子的那边，拍了拍他的脑袋，脸上露出一抹笑，“你现在不比之前，出门在外小心被人认出来。” 林眠生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怔怔地看着方鹤，“会吗？”他感觉自己还是那个没有人认识的小透明。 方鹤神情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会，你已经有很多粉丝了，你的行程说不定也已经被人知道了，所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 可林眠生还没有自己现在已经是明星的实质性认知，虽然心里觉得方鹤说得有些夸张，但他还是乖乖点头，“好，我知道了。” 方鹤笑了，从车后座把背包拿过来给他，“时间不早了，快进去吧。” 林眠生心里不舍得，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走，抿了抿唇，垂眼看着怀里的背包，抬手拉开了车门，“那我走了。” 方鹤温声道：“嗯，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说。” 林眠生沉默地点头。 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走，就真的舍不得走了，林眠生咬咬牙，直接推开车门下去，可车门刚关上，他又突然转身把车门拉开，单膝跪在座椅上，拉下口罩抓住方鹤的手臂就这样直接吻了上去。 一个一触即止的吻。 他眼神急切地看着方鹤，迅速说道：“方鹤，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去见我爸妈，我们公开好不好？” 方鹤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和动容，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重归平静。他沉默着，帮林眠生戴好口罩，说：“林眠生，你现在是一个成年人，你需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闻言林眠生又瞬间失落，刚刚的冲动突然间消失不见，他怔怔地看着方鹤，眼神茫然受伤。 方鹤笑了下，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他说：“好不容易过个年，不要让你的家人难过。” 林眠生明白了方鹤的意思，垂下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车门再一次被关上，在转身背对着方鹤的瞬间，他抬手擦了下眼睛。 之前方鹤在车里跟他说自己现在有很多粉丝，林眠生还没太信，毕竟之前微博上大多数人都是在骂他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可没想到，下了飞机后他竟然在机场遇到了几个年轻女孩，她们说自己是他的粉丝，红着脸向他索要签名。 林眠生一点准备都没有，吓了一跳，不甚熟练地给女孩们签了名。签完名他又有些奇怪，明明自己已经戴了口罩和帽子，怎么还能被认出来。 看上去最大方的女孩跟他说：“因为像小林哥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有辨识度！” 另一个女孩子红着脸小声说：“你和方鹤演的那部《年岁》，我们都看了好几遍，一眼就认出来了。” 林眠生有些愕然，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在听到《年岁》这两个字的时候，又不由得想起自己和方鹤在剧组里的点点滴滴，心里一紧，有些紧张地含糊了过去。 坐在车子里的时候，他给方鹤发去消息，跟他说了刚刚在机场签名的事。 方鹤很快回了消息，告诉他以后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让他尽早习惯。 林眠生看了眼窗外，又说：这里没有下雪，不开心。 过了几分钟，方鹤发了张照片过来，是一个小小的雪人，站在长椅的椅背上，背景是堆着厚厚积雪的小区花园。雪人没有眼睛和嘴巴，只用松针做了手臂和鼻子，看起来有些简陋，像是刚堆出来的。 方鹤发消息说：现在你看到了。 林眠生心里一暖，想起前两天和方鹤在楼下堆的一个大雪人，感觉眼睛又有点酸。 明明才分开几个小时，他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还没到吃饭的点，林眠生先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家里没有人，林笑笑和何明宇去了奶奶家，保姆也已经提前回去过年了，偌大的房子现在看起来空荡荡的，林眠生看着总觉得心里面不是滋味，拿了车钥匙便直接出门了。 之前在机场跟方鹤说想公开是有些冲动，但他是真的想把方鹤带回来过年，他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父母认识，想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他和方鹤在一起了。 但是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晚饭还是奶奶亲手做的，奶奶年轻的时候是高级厨师，参加过不少国内外的比赛，拿过很多奖，书房里有专门的柜子用来给她放奖杯。林眠生的爷爷走得急，于是这个由老爷子亲手打造的柜子就成了奶奶现在唯一的寄托。 也正因此，奶奶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医生说是忧思过度。 想起自己之前的冲动，林眠生现在感谢方鹤及时将自己拉住了，难得过个年，他应该让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才对。 他笑着对奶奶说：“奶奶，你孙子我现在可了不起了，拍了电影，还有了好多粉丝，今天下午我还在机场给几个粉丝签名了。” 奶奶一向宠他，闻言乐呵呵地夸他厉害，有出息，可话音一转，又暗戳戳地说道：“你张奶奶，就平时跟我一起跳广场舞的那个，年前她孙媳妇儿才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孩子，哎哟，可爱笑了，见谁都乐呵呵的。” 林眠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故作不懂，含糊地道：“这样的吗？那挺好的啊，不怕生。”其实他心里清楚，奶奶一直希望他能早点成家，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自己临死前能够看到他成家立业。 林笑笑见状打趣道：“妈，小眠还小呢，而且怎么也得他有看上的姑娘才好。” 何明宇在一旁冷哼：“哪里小了？过完年就二十三了，我在他这个年纪，都谈过好几个对象了。” 闻言林笑笑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沉声道：“何明宇你再说一遍？好几个对象？是什么意思？” 于是两人又因为这句话拌起嘴来，奶奶在一旁乐呵呵地当和事佬，而刚刚小孩子的话题也被大家抛到了脑后，一直到吃完饭都没有再提起。 何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何老爷子倒是只有何明宇这一个儿子，其他的都是一些旁支亲戚，在公司里干着不重要的活，年底了拿拿分红，一个个倒是都没什么歪心思，只想躺着拿钱。 也正因此，平时大家也不怎么来往，大年三十也是各过各的，初一才会挨个过来拜年，倒是让林眠生落了个清静。 晚上他们在客厅里陪奶奶看春节联欢晚会，林眠生在零点的前十分钟借口说自己肚子疼，去上厕所，然后直接去了二楼阳台。虽然外面风吹得有点冷，但吃饭的时候他喝了点小酒，现在身上热乎乎的。 他给方鹤打了个视频电话，等了大概十几秒的样子方鹤才接。 视频一接通，林眠生就鼓着嘴生气地道：“怎么这么久才接？”可能是因为酒的度数有点高，他脑袋晕晕的，说起话来都有点大舌头，感觉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 第71章 方鹤那边很安静，没有嘈杂热闹的春晚的声音，也没有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他坐在床上，只开了床头的小台灯，灯光斜斜地从旁边照射在他脸上，让他的面庞看起来轮廓分明，相比于在林眠生面前时的温柔，此刻就多了几分冷漠。 在看到林眠生的瞬间，那双淡漠的眸子里漾出淡淡的笑意，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抱歉，刚刚去厨房里倒了杯水，没来得及。” 听方鹤这么说，林眠生一下子心软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矫情，有些不好意思，坐在旁边的躺椅上，双手捧着手机对方鹤呵呵傻笑，“哦，那就原谅你了。” 方鹤嘴角轻轻勾起，问道：“晚上喝酒了吗？” 林眠生脸早就红了，眼神也有些飘忽，他冲着镜头伸出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姿势，认真地道：“就一点点，不多。”说完他还打了个嗝，酒气从喉咙里直冲上来，熏得他直接皱起了眉。 他红着眼睛对方鹤说：“方老师，我真的好想跟你一起过年。” 方鹤沉默了下，说：“以后会的。” 林眠生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忙坐起来问道：“真的吗？” 方鹤点点头，笑着道：“真的。” 也许是酒劲上来，林眠生感觉自己好像更晕了，他仰头向后靠在椅背上，捧着手机，呆呆地看着方鹤，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开口道：“方老师，以后，你都不会再一个人过年了。” 视频对面方鹤神色一顿，他神情专注地看了林眠生许久，嘴唇微张，像是想说什么，林眠生这边的夜空里却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 紧接着，更多更响的烟花爆竹也一起炸了开来，将这片寂静的夜彻底点燃。 林眠生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爬起来，兴奋地对方鹤道：“方老师你看，是烟花！” 原本漆黑的夜空被烟花照亮，响彻云霄的爆竹声让方鹤听不清林眠生说了些什么，林眠生神情激动地看着天上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烟花倒映在他的眼瞳中，方鹤透过手机屏幕看着林眠生。 于是零点的那句“新年快乐”，也被淹没在了爆竹声中。 “方老师，新年快乐！”烟花放完，林眠生激动地看向手机屏幕，“你看到刚刚的烟花了吗？好漂亮！” 方鹤笑着对林眠生说：“看到了，非常漂亮。” 第63章 每年过年, 林眠生一家三口都是住在奶奶家的。 第二天一早，按惯例林眠生的那些叔叔伯伯是要过来给奶奶拜年的。但林眠生向来不喜欢跟他们打交道，每年这时候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可这些人非但不说他没礼貌, 反而还称赞他听话懂事、一表人才、龙章凤姿等等等等。反正都是一些林眠生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词, 可劲地往他身上丢，虚伪得很。 而今年林眠生毕业了，又去拍了电影，还在国外上映了，于是他们就有了新的话题，就连夸奖的词都变得丰富了不少。 林眠生在一旁听得尴尬，脑神经一跳一跳的，整个人如坐针毡, 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起来, 一个字都不想听。可人家是在夸他，他又不能直接拂人面子，只能硬着头皮听, 强颜欢笑。 好不容易吃完饭了, 林眠生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刚准备上楼, 就听到他大伯说：“依我看, 小眠的演技比那个叫什么……” 旁边大伯母提醒他：“方鹤。” 大伯拍了下手心，忙道：“对对对, 就是那个叫方鹤的，我感觉小眠的演技比方鹤还要好。” 听到“方鹤”两个字，林眠生心里一个咯噔，手上慌乱，直接碰倒了面前的杯子, 玫红色的酒液洒在桌上，又顺着滚到地上，直接摔碎了。 林眠生几乎是有些慌乱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手滑了。” 保姆过来收拾碎掉的杯子，林眠生不敢看其他人的表情，站起来就往楼上跑，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了，才终于舒了口气。 他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心脏正飞速跳动着，连带着自己的胸腔似乎都在震动，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有多慌乱。 明明大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说，但他就是做贼心虚一样，在听到方鹤名字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地紧张，手心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一整个下午，林眠生都没有下楼。林笑笑担心他，有上来找他，他推说自己正在准备年后的工作，于是林笑笑也没多想，过了会儿又给他送了份鲜切水果。 看着这份林笑笑亲手准备的水果，林眠生心里产生了一种浓重的负罪感和歉疚感。 一方面他很想向自己的家人出柜，把方鹤介绍给他们，可另一方面，他又怕看到父母眼中失望的神情，也怕他爸动用手段，去针对方鹤。 两边都是他最爱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不舍得丢掉。 这个年，林眠生过得有些难受。 恰逢过年的时候流量大，人们空闲的时候多，林眠生的第二部电影也开始在网上宣传了起来。于是他和方鹤的名字就又被捆绑到了一起，微博上甚至还有粉丝建立了他和方鹤的cp超话，一时间林眠生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看着排名前十的热搜，林眠生简直心惊胆战，疯狂发微信问孙琦能不能赶快撤掉。 孙琦却不答应，因为很多网友其实都是在磕他和方鹤拍的第一部戏，用的名字都是周童和顾成，可如果你现在去撤热搜，就是把“此地无银三百两”给直接贴自己脑门上了，就算他和方鹤真的没什么，那大家也可能会认为他们有点什么。 林眠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只是他自己做贼心虚，总觉得自己爸妈看到了会多想。 在林眠生的强烈要求下，最后孙琦折中了一下，说明天再去安排撤热搜，这样不会显得太过刻意。林眠生虽然心急，却也知道这样做是最好的，只得答应。 于是那一整天，林眠生去楼下吃饭都有些胆战心惊的，生怕有人问他些什么。 不过还好，他爸平时都不看娱乐新闻，也不看微博，奶奶更不会去看这些，剩下的就只有他妈会去看。林眠生观察了两天，发现林笑笑并提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白天的时候他只敢和方鹤聊微信，只有在晚上，等其他人都睡着了，他才敢给方鹤打视频电话。 方鹤也许看出了点什么，却没有问他，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虽然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但只要听到方鹤的声音，林眠生心中的不安和纠结就会被慢慢抚平。 前两天方鹤跟他说，有一个很好的剧本找上他，虽然导演是个新人，但之前参加过不少比赛，也拿过一些奖。方鹤看过，感觉这个导演很有才华，再加上剧本是真的写得很好，他很心动，当晚就回了消息，答应参演。 这部戏已经准备了很久，主演是最后才确定的，等完整的剧本发到方鹤邮箱的时候，距离开机也只剩下了一个星期。 林眠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都不给人准备时间。” 方鹤倒是很平静，他手上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剧本，对林眠生说：“最开始定下来的人选不是我，没想到临开机的时候，他突然说不演了。之前他一直在其他剧组拍戏，合同没来得及签，走的时候也很干脆，根本就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林眠生闻言皱起了眉，不太高兴地道：“所以你这是接了别人不要的角色吗？” 方鹤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抬眼看着他，好笑地道：“算是吧。” 林眠生听完更不高兴了，在他心里方鹤就是最好的，所以他演的电影和角色也一定是最好的。可他看着方鹤淡定的表情，暗自生了半天气，最后咬了咬牙，愤愤地道：“是他自己不识货！丢了这么好的角色！” 方鹤听着更想笑了，两只眼睛都笑得弯弯的，神色温柔，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嗯，是他不识货。” 林眠生又急忙补充道：“这部电影一定会大爆的！” 方鹤仔细思考了一番，认真地对林眠生点点头，说道：“会的。” 可这部突如其来的戏，直接把林眠生原定的计划给打乱了。 过年他会在家里一直待到十五，过完元宵节。一般这时候该拜的年都拜完了，该吃的饭也吃完了，家里没什么事，他就可以直接飞过去找方鹤，继续和他腻在一起。 可现在他这边年还没过完呢，方鹤那边都要进组了。等到元宵节的时候，方鹤都在剧组待好几天了。 林眠生有些惆怅，觉得自己的感情线十分不顺，就特别想找一个道士去算算，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改改运。 这么想着，他也真这么做了。 隔壁市有一个道观，开在峰谷山上，从他这里开车过去也只要一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一天就能去个来回。 他没和方鹤说，只是在方鹤进组的第一天，瞒着所有人，悄悄开车去了峰谷山。 第72章 为表诚心，林眠生直接把车停在了山脚下，然后顺着山间小道一步步地爬上去。 也许是现在的年越来越无聊了，明明是该阖家团圆的节日，倒是有不少人都来这里游玩。 山道上人很多，大多都是一些年轻男女，林眠生混在里面，想到之前在机场的遭遇，害怕被人认出来，穿着肥肥的羽绒服，戴着连耳朵都一起遮住的毛线帽，脸上再严严实实地戴着口罩。 倒是没人认出他了，就是等他爬上山顶的时候，感觉自己都快去了半条命，闷得他头晕目眩，差点晕厥过去。 休息了一会儿后，他跟着人群往里面走。 现在像道观佛寺这些地方，就连香火钱都是直接扫码了，林眠生不知道天界有没有二维码，反正他是拜一个就扫一个，一个二维码转五千，生怕这漫天神佛看不到自己。 道观里求签算卦的人是最多的，林眠生拜完了神像，就直接去排队，等排到自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林眠生求的是个姤卦，他看不懂卦文，道长看了之后直接给了他一张解卦的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他乡遇友。 林眠生有些郁闷，他明明求的是姻缘，结果这个他乡遇友是什么鬼东西？ 本想再找道长重新算一卦，可旁边的小道士却告诉他说，排一次队只能算一卦，想要算第二卦的话，就要重新排队了。 林眠生往队伍后面看了一眼，直接两眼一黑，暗叹自己真的是感情不顺，还不如去找街边摆摊的道士算算。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流水线似的给你一张纸条。 他怀疑这天上的神仙大抵是太忙了，没看到自己的诚心。 结果他这边刚准备回去，还没走两步路，迎面就撞上来一个人。 林眠生被他撞到胸口，有点疼，再加上这几天的憋闷，没忍住直接开口骂道：“跑这么快做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那人揉了揉肩膀，刚准备说些什么，听到林眠生的声音，动作一顿，惊讶地道：“林眠生？” 听到他喊自己名字，林眠生心里一惊，他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眼，见没人注意到这里才松了口气，连忙捂着那个人的嘴把他拉到了旁边角落，低声斥道：“喊什么呢你？！” 那人挣开林眠生的手，扯下口罩，连忙说道：“是我！” 竟然是魏煦。 “魏煦？！你怎么会在这？”林眠生的气生到一半，愣住了，惊讶地问道。 这次轮到魏煦捂他的嘴了，愁眉苦脸地小声道：“哎哟我的林少诶，我错了我错了，您可别把人给招来了。” 第64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眠生惊讶地问道。 魏煦戴上口罩, 又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林眠生说：“我这不是想趁着现在有空，来烧烧香祈祈福嘛。”话音一转, 又问道：“你也是来烧香祈福的吗？” 林眠生心里想着方鹤, 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地应了一声。 魏煦看着林眠生有些飘忽的眼神，心里明白了什么，也没多问，而是对他道：“能在这里遇见咱俩也算是有缘，要不晚上一起去吃个饭？” 林眠生看了眼时间，想着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便答应了。 林眠生上山的时候是上午十点, 山上人多走不快, 到山顶大概花了快两个小时，再之后排队求签又排了两个小时，等他和魏煦走到山下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而他的肚子也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魏煦正巧就住在附近, 对周围也比较熟悉, 询问了下林眠生的口味后，便带他去了一家私房菜馆。 “别看这家菜馆外面看起来一般, 但这味道可是一绝，想吃的话你还得提前来排队呢。”魏煦兴致勃勃地介绍着。 他们来得早，但门外已经有人坐在那等排队了，老板见有新的客人过来，连忙热情地招呼着：“几位啊？” 林眠生看了眼魏煦, 魏煦说：“两位。” 他本以为要等一会儿的，没想到老板却直接请他们进来，“两位有座的，快请进。” 进去里面，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个的小隔间，外面用一个小帘子遮住，看不见里面的人，隐蔽性倒是还不错。 老板把他们引到双人的小隔间里面，指了指桌角贴着的二维码，笑道：“扫这个二维码就可以点餐了。” 饭馆生意红火，上菜速度倒是挺快，林眠生早就饿了，等菜上齐，就埋头吃了起来。 魏煦问他要不要喝点酒，林眠生想着自己晚点还要开车回去，便直接道：“不用，我一会儿还要开车回去。” 魏煦有些惊讶，问道：“你是从别的地方开车来的？” 林眠生咽下嘴里的饭菜，低头喝了口汤，应道：“嗯。” 魏煦皱起了眉，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别告诉我你是专门跑过来烧香的吧？” 林眠生抬头看了眼魏煦，说道：“今天上午过来的。” 魏煦更惊讶了，转念一想，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道：“和方鹤有关？” 林眠生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也没有瞒他，点点头说：“嗯。” 峰谷山不是什么景区，而且山路崎岖，并不好走，而峰谷山上最出名的就是那座道观，据说很灵，每年都会有很多人上来求签问卦。 知道他和方鹤关系的人很少，所以虽然他和魏煦不是很熟，甚至还有过一些小过节，但在面对魏煦的询问时，林眠生还是没忍住，把事情和魏煦说了。 没想到魏煦竟然知道方鹤参演的这部电影，又或者说他和这位导演还有那么点关系。 “那个导演姓陶，叫陶珉，是我上一届的一个学长。”魏煦说，“上学那会儿他就是出了名的有才华，做过不少视频短片，也拿了一些奖，不过他这人清高，毕业后不想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很快就被人给打压下去了。” 这种事在圈子里很常见，大家都是奔着赚钱去的，结果你在这说什么艺术啊理想啊，谁会理你。 但他没说自己和陶珉是怎么认识的，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眼，小声对林眠生道：“前两天陶学长问我要不要去客串一个角色，我还没回复他，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听到这话林眠生表情有些古怪，他想起自己之前找人动用关系，把自己塞进方鹤的剧组，后来又被方鹤好好教育了一番。说实话，他现在是不会再这样做了，而且他已经和方鹤心意相通，更不需要做这些小动作了。 于是他直接拒绝道：“不用了。” 魏煦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你不想和方鹤一起吗？” 林眠生抿唇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抹柔和，说道：“想自然是想的，只是陶导找的是你，不是我，而且最近微博上的那些事你也知道，要是现在我再觍着脸去他剧组，怕是也不太好。” 魏煦挠了挠头，讪讪笑道：“也是，是我没考虑清楚了。”看着林眠生淡定的眼神，他觉得对方好像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不过……”林眠生喝了口茶，对魏煦道，“我觉得你倒是可以答应你这个陶学长。” 魏煦有些蒙，“啊？为什么？” 林眠生说：“这是个好剧本……还有，也许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冬天天黑得早，吃完饭出来也才六点钟不到，结果这外面就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和魏煦道了别，林眠生便开车回去了。 相比于来时心中的憋闷和不爽，回去的时候林眠生心里倒是畅快了很多，他开始期待起了三月五号，也就是今年的元宵节。等元宵节一过，他家这边就没什么事了。 人一旦有了期待，就会变得精神起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方鹤那边忙着拍戏，只有晚上才能和林眠生聊天，林眠生看着他疲惫的神情，虽然不舍，但更不舍得让他太过劳累，每次聊不上两句就催着他去睡觉。但方鹤却突然闹起了脾气，总是不肯挂视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不退让，有时候能直接瞪上半小时。 最后林眠生没办法，和方鹤商量了一下，把视频改为语音，他晚上开着语音陪方鹤睡觉，方鹤这才答应。 可在他第一个晚上陪方鹤开语音睡觉的时候，他们还没聊几句，方鹤就睡着了。 听着对面悠长平稳的呼吸声，林眠生感觉心里又酸又涩，他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然后小声对方鹤说了句：“方老师，晚安。” 那天晚上，林眠生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间属于周童的老旧房子，方鹤穿着顾成的衣服，双手插兜，背靠着墙，嘴角咬着根烟，看向他的眼神十分不耐。 他站在方鹤对面，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结结巴巴地喊了声：“成哥。” 却没想到方鹤直接怒了，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扔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再说一遍。” 第73章 林眠生有些害怕，在脑子里想了半天，终于试探性地说了句：“方老师？” 紧接着方鹤便直接将他压在了身下。 醒过来的时候林眠生发现自己裤子里都湿了，他心里一惊，连忙跑到卫生间。他看着镜子里双颊酡红的自己，俯身用凉水冲洗着脸，直到心跳声趋于平静，这才擦干脸出来。 林眠生觉得，自己应该是太想方鹤了。 昨晚他忘了给手机充电，这时候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他走过去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后就看到看到方鹤早上给自己发的消息：早安。 林眠生站在床边，给方鹤回了句：早安。 换好衣服，他又给方鹤发了条消息：方老师，我想你了。 方鹤现在应该在拍戏，没有回，林眠生也不着急，看了会儿聊天页面，这才放下手机去吃早饭。 其实初八的时候公司就开始忙起来了，何明宇经常不在家，家里就他和林笑笑两个人。林笑笑在家没事做，就拉林眠生出去陪自己逛街。 两人一个是前国民女神，一个是最近刚火起来的小鲜肉，每次出去都要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好在现在天气冷，就算穿得臃肿点，戴着口罩帽子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林眠生也是很久没买衣服了，借着这次机会买了很多，路过首饰店的时候他没忍住，在男士戒指那边驻足看了好久，直到林笑笑喊他才回过神来。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表现得似乎是有些明显了，但看林笑笑的样子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从来都不问他，这让林眠生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着急和失望。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坏，却又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去这么做。 于是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地晃到了元宵节。 在他们这，元宵节是要吃汤圆的，而他们家的汤圆，向来都是林笑笑亲手包的。 和往年不一样的是，这次有部分汤圆是林眠生包的。 他从来没进过厨房，自然是什么都不会，一开始总是做不好，不是皮太薄馅漏了，就是皮太厚，馅却只有一点。 林笑笑本以为林眠生会很快放弃，可林眠生却是越挫越勇，非但不放弃，反而还更加认真仔细了起来，最后倒也做得有模有样的。 看着林眠生面前浑圆的大汤圆，林笑笑眼中满是惊喜，“我家乖宝真棒！” 这种夸小孩子的词，这么多年下来林眠生也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倒是没有一点感觉，反而还洋洋自得地道：“那必须，只要我想，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好的！” 这是真的很难得，要知道林眠生以前可是根本不愿意踏进厨房半步的，更别说亲手做吃的了。 林笑笑欣慰地看着他，问道：“怎么想起来和我一起包汤圆了？” 听到这个问题，林眠生神色僵了下，他轻轻捏着手上的汤圆，抬起眼，试探性地道：“哦，就是我有个朋友，他只有一个人，我就想着多包点给他送过去。” 他本以为林笑笑会问些什么，但林笑笑却什么也没问，只是转身从柜子里拿了几个新的一次性饭盒，将林眠生包的汤圆放进去，“吃不掉的话就放冰箱冷冻，可以放很久。” 看着林笑笑的这番动作，林眠生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发酸，但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道：“谢谢妈妈。” 晚上，林眠生将自己包的汤圆拍照发给方鹤，告诉他：这是我包的！怎么样？ 方鹤回：看起来很好吃。 林眠生问他：那你想吃吗？ 这次，方鹤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道：想。 第65章 年后孙琦手上也拿到了一些比较好的剧本, 有发给林眠生看，但林眠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并没有仔细看, 就直接回绝了。 其实说到底, 如果这部戏里没有方鹤的话，那林眠生是一点兴趣都不会有的。他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但对他来说，情感总是要大于理智。 有时候方鹤也有问起这方面的事，林眠生总说自己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糊糊，没人找他。也不知道方鹤有没有信，反正林眠生自己心虚，总是很快把话题岔开, 方鹤也没有过多追问。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他和魏煦约定的那天。 魏煦一见到他就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却在抱上来之前被林眠生给躲开了，他捂着胸口，一脸受伤地看着林眠生, 夸张地道：“啊, 心痛！你竟然拒绝了我的拥抱！” 林眠生掀了掀眼皮，好笑地道：“你又不是方鹤, 我为什么要跟你拥抱？”说完便绕过魏煦, 拎着行李箱往前走。 魏煦在原地怔愣了片刻，连忙跟上, 痛心疾首地道：“好啊你个林眠生，有同性没人性！” 林眠生往旁边瞥了眼，加快脚步，“我怕方鹤会不高兴。” 其实他不喜欢和除了方鹤以外的人拥抱，但这些事情没必要跟魏煦说。而现在, 他更希望能早点到剧组，早点见到方鹤，所以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地方。 魏煦看出他的急切，只愤愤地调侃了两句，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很快上了车，由魏煦这边的司机将他们送到剧组。 自上次和魏煦分别后，魏煦便直接答应了陶珉的邀请，答应去他们剧组客串一个角色。虽然说是客串，但实际上这个角色还挺重要，属于是贯穿了整部剧，却又没有太多戏份。 很多人不愿意接这种角色，一是因为戏份太少，二是因为要在剧组待挺长一段时间，费力不讨好。所以魏煦一开始也并不是很想答应。 但能和林眠生扯上关系的机会不多，而这还是林眠生主动请求帮忙，魏煦听到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当然，林眠生也不喜欢欠人情，孙琦之前发给他的一个剧本他看了，是个男二号，制作团队也不错，便做了顺水人情，把这个角色给了魏煦。开机时间差不多是在四月底，正好这里的戏也拍完了。 林眠生这次是作为魏煦的助理跟过来的，只不过他这张脸最近有点招摇，在保姆车上的时候化妆师给他简单地化了个妆。他皮肤太白了，在人群中看着就会特别显眼，用深色粉底液涂黑后没那么容易被注意到，再加上他前两天又刻意去剪了个寸头，配上这个肤色，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你这要是再戴个墨镜，怕是方鹤见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魏煦在一旁啧啧称奇。 之前林眠生一直都给人一种又干净又乖的感觉，结果现在寸头一剪，脸涂黑，再加上他这身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穿衣风格，不看他那双澄澈的眼睛，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林眠生有些好奇，拿过镜子来看，“有吗？我怎么感觉就是黑了点？” 魏煦转过身从包里掏了副墨镜出来递给他，“喏，你戴上，这样保管没人认得出你。” 之后魏煦又和林眠生说了什么，但林眠生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胡乱应付着，时不时地低头看一下手机地图。 随着他们离剧组越近，林眠生也变得越来越紧张，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他打断了魏煦的话，有些紧张地问他：“你说，我就这么突然过去找他，他会不会生气啊？” 魏煦只稍稍一想，就明白林眠生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谁，他看到林眠生眼中的期待和紧张，心里有些羡慕和苦涩，抿了抿唇，认真地对他道：“不会，他会很高兴。”如果他喜欢的人也会像林眠生喜欢方鹤这样喜欢他，他一定会高兴得直接跳起来的。 他又对林眠生说：“一定会很高兴。” 闻言林眠生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点开微信，看着自己和方鹤的聊天记录，心中的期待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他们到的时候剧组正在拍戏，魏煦和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后，转头对林眠生说：“那个，站监控器面前，戴黑框眼镜的就是陶珉。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他看起来倒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可林眠生完全没注意到魏煦说了什么，他的目光全都被那个，坐在椅子上，穿着件老旧棉袄的男人，给吸引了。 黑了点，胖了点，头发也长了点，也不知道是不是演的，面上是难掩的疲惫，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他看起来是一家小卖部老板，正坐在柜台后面看着报纸，但林眠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在看报纸，因为他手上很久都没翻页，眼神也有些发怔，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事情。 这时候有个挎着菜篮子的女人过来买东西，她没有去里面找，而是直接扯着嗓子对他说道：“我要一瓶酱油。” 女人的嗓门很大，还很尖，小卖部里又很安静，突然来这么一下，他像是被吓了一跳，怔怔地抬头看着女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报纸放下，起身去里面给女人拿了瓶酱油。 林眠生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不太正常，腰背微微弓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跛子，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的，和他这个人一样，看起来非常疲惫。 直到这场戏拍完，林眠生才回过神来，明明只看了这么一小段，林眠生发现自己竟然被方鹤给带入戏了。 第74章 魏煦像是知道林眠生心里在想些什么，低声道：“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 林眠生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魏煦。 魏煦看着不远处正在和导演说着话的方鹤，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自己的演技很一般，之前那部剧能爆，也是角色和剧本好，后面演的一些都没什么水花……可是方鹤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天生的演员，不管演什么类型的角色，都不会让人觉得他是演的。” 这种评价林眠生之前就在网上看到过很多次，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当着他的面说，而这个人还是魏煦。魏煦从来没有跟他聊过这方面的事情。 林眠生悄悄握紧了拳头，扬起眉，与有荣焉地说道：“方鹤的演技一直都很好。”好到每次看他演戏，自己就会产生一种想要超越他的冲动。 魏煦看了眼林眠生，眼中闪过一抹羡慕。 这里是剧组，就算林眠生现在再想和方鹤说话，也不能直接冲过去。魏煦和导演打了声招呼，简单叙了旧，便和林眠生去放行李了。 魏煦说：“我今天刚过来，不好在剧组待太久，我刚问过陶珉了，他们今天要拍到晚上八九点。” 怪不得方鹤经常十点钟才给他打语音视频。林眠生心想，同时心里又产生了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他转头往车窗外看了眼，可从这里根本就看不到方鹤。 这里是小县城，没什么好酒店，剧组租了个民宿，是由一栋小洋楼改造出来的，不是很大，看着环境倒还不错。魏煦进组比较迟，只剩下一楼还有几间房，带一个小花园，和方鹤还有导演他们几个一层。 林眠生的房间就在魏煦旁边，但他应该不会有太多住自己房间的机会。 晚饭是直接叫的外卖，也许是今天赶路比较累，吃完后林眠生感觉有点困，洗了个澡就直接躺床上睡了，直到手机铃声把他吵醒。 睁开眼一看，竟然都九点多了。 林眠生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接通了视频。 视频刚一接通，方鹤就发现了不对，皱着眉问道：“你不在家吗？” 林眠生刚睡醒还有些蒙，听到方鹤这话才清醒过来，可随即他又紧张起来。不过更多的还是期待和喜悦，期待方鹤能快点发现他就在隔壁房间，因为马上就能见到方鹤而感到兴奋。 这让他有些坐立不安，清了清嗓子，强压着心中的欢喜点了点头，说：“嗯，我出去玩了。” 方鹤问道：“和谁一起去的？”他这话有了点质问的味道，只不过他自己没发现，林眠生也没说。 林眠生的眼神下意识在房间里转了个圈，嘴角忍不住勾起，一脸兴奋地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方鹤，说道：“和我朋友去的。” “朋友？”方鹤眉毛皱得更紧了，顿了下，又道，“去哪儿了？” 林眠生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两只眼睛都微微弯着，“方老师你猜？” 闻言方鹤却突然不说话了，只眸色深沉地看着林眠生。 林眠生被他看得一突，心里有些打鼓，心想方鹤不会猜到了吧？他又不太敢去看方鹤了，轻咳一声，眼神飘忽地到处看着，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时，方鹤突然说道：“你等下。”说完不等林眠生回复，便直接挂断了视频。 林眠生怔怔地看着手机，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愈发浓烈的紧张和期待。他想去问方鹤等下什么，又想现在就告诉方鹤自己在哪，可犹豫半天，却愣是一个字都没发，只是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紧张得就连手脚都在发麻。 他深吸了口气，放下手机，打算去给自己倒杯水喝，可他刚走到桌边，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像是直接敲在了林眠生的心口上。 他呼吸一滞，身体比大脑的反应还要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门口将门打开了。 看着来人深沉的眼神，林眠生瞳孔一缩，有些被吓到，下意识往后退了点，却被一只大手抓住手腕，紧接着他就被一股大力拉了过去。 随着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声响，他的后颈被扣住，被迫仰起了头。 第66章 可真正吻上来的时候却又是一个极轻的吻, 他先是含住林眠生的上唇，轻轻吮吻着，又在林眠生忍不住张开嘴的时候缓缓往下, 将舌头探进去。 手上的动作却又是非常强硬的, 他一只手紧紧扣在林眠生的腰间，将他往自己身上压，另一只手则扣着他的脖子，强迫他抬起头，只能被动接受自己的亲吻。 林眠生被亲得有些头晕，两只手无措地抓着方鹤的衣服，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方鹤身上。透明的液体从嘴角滑落，伴随着愈发粗沉的呼吸声, 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不等林眠生反应过来, 方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在门上，他下意识想要挣开, 却被抓得更紧了, 两只手更是被死死按在了头顶。双腿也被方鹤用膝盖顶开，微微颤抖着, 一只略微有些粗糙的大掌从他的衣服下摆钻进去, 轻轻捏着他的腰和后背。 林眠生被捏得心里发痒，仰着头大口喘息着, 可方鹤并没有给他休息的机会，再一次垂首吻了上来。 和刚刚那个轻柔的吻不一样，这次的吻凶狠而又急促，吻得他嘴角发酸，舌尖发麻。他有些受不了, 想侧过头躲开，却又被方鹤捏住下巴，被迫承受着这样激烈的亲吻，喉间发出难受的呻/吟。 就在林眠生以为方鹤马上就会做些什么的时候，方鹤却突然将手松开，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肩上，“林眠生，我好想你。” 林眠生听得呼吸一滞，整个人都有着发麻，眼眶更是酸得发胀，如果不是背靠着门，他想他现在肯定要受不了直接瘫软在地上。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抱住方鹤，将脸靠在他的头发上，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我也想你。” 说完，他抿着唇又补充了一句：“很想很想，非常非常想。” 方鹤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身双手捧住林眠生的脸，像是对待珍宝一样，细细啄吻着。他吻了他的额头，吻了他的眼睛，吻了他的鼻尖，最后再一次吻上他的嘴唇。 林眠生抬手勾住方鹤的脖子，即便已经被吻得嘴唇发痛，却还是努力张着嘴回应着他的吻。 方鹤的手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他的腰肢。 他们在这里做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明明只是一个月没见，林眠生却觉得和方鹤分开了许久，他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主动急切，什么礼义啊廉耻啊羞耻心的，全都被扔到了一边。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可以这样放/荡，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得到方鹤的存在，才能填补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种种思念。 方鹤吻着林眠生的耳垂，又顺着耳垂往下去吻他的脖子，他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吻痕，却似乎仍觉不够，将吻痕蔓延开来，就连肩上，胸膛上，全都印上了艳红色的斑斑点点，就像是盛放在雪地里的蔷薇，耀眼夺目。 他特别喜欢亲吻林眠生的肩膀，将那一片肌肤都给吻得发红，像是刻下了自己的烙印，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占有欲。 等林眠生被方鹤抱进浴缸里时，时针正好指向了十二点。 林眠生感觉整个身体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浑身酸痛，甚至连抬手都有点困难，干脆直接靠在方鹤身上，由他帮自己清理。 方鹤看着他身上的斑斑点点，呼吸微微一滞，又没忍住，俯下身在他的肩膀上印下一个吻。 林眠生被他亲得有些发疼，转过头才看到几乎已经红了一整片，顿觉脸上一热，轻轻推了下方鹤，“别亲了，疼。” 方鹤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看着林眠生羞赧的神情，揉了揉他的头发，闷闷地笑出了声。 林眠生总觉得方鹤是故意的，他抬起头咬了下方鹤的下巴，又想到方鹤明天还要拍戏，怕留下咬痕，轻轻地吻了吻，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我真的好想你。”他说。 方鹤力度适中地按揉着他酸痛的腰肢，回应道：“我也想你。” 听到这话林眠生又觉得委屈，抬起头看着方鹤，控诉般地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过来拍戏，不去找我？如果我不来找你的话，那是不是只有等到你拍完了，我们才能再见面？” 理智上他是能够理解方鹤，知道这次是特殊情况，可情感上，他总是希望方鹤能抛下一切，一直留在他身边。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当方鹤因为工作和自己分开时，他又忍不住会这么想。 这样想着，林眠生就更委屈了，眼眶又开始发酸，为了避免自己哭出来，他干脆直接闭上眼，靠在方鹤身上。 方鹤侧过头，吻了下他的额头，对他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林眠生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没救了，不然为什么他一听到方鹤和自己道歉，他心里就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好像不论什么都能原谅。 第75章 于是他抿了抿唇，又抬头亲了亲方鹤的下巴，红着眼睛说道：“我原谅你了。” 方鹤表情又一瞬间的发怔，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吻了吻林眠生，说：“谢谢你原谅我。” 林眠生又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方鹤回答他道：“不会。” 林眠生抓起他的手，执拗地道：“跟我拉钩，不许骗人。” 方鹤看了他许久，用小拇指勾起他的小拇指，轻声道：“拉钩，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第二天林眠生直接睡到了中午，直到日上三竿了才醒。 出乎意料的是，方鹤竟然没去片场，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睡衣，正盘膝坐在小茶几旁边的地毯上，戴着副眼镜，在笔记本上打着字。 房间的窗帘不是那种全遮光的，颜色也比较淡，阳光透进来，就像是被特效柔和了十倍，是那种温柔又有着黯淡的颜色，让方鹤看起来特别温柔。 这个场景让林眠生想到之前住在方鹤家里，他们也经常这样。方鹤早早地起来了，坐在桌前，敲打着键盘，等他睡醒了去给他做早饭。 “方……”林眠生本来是想叫方老师的，可想到昨晚的一些事情，后面的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咬着牙僵硬地改口，“方鹤。” 方鹤看到林眠生醒了，但他没有说话，等林眠生喊他的时候才轻轻勾起嘴角，转头看他，“醒了？身上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闻言林眠生又是耳朵一热，他下意识抓紧了被子，摇了摇头，艰难地开口道：“没有。” 方鹤没有拆穿他，站起身向林眠生走过来，“饿了吗？中午想吃什么？我让杜文星去给你买。” 林眠生愣了下，花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方鹤这个沉默寡言的助理，问道：“杜文星也知道我过来了？” 方鹤点点头说：“嗯，我跟他说过了。” 杜文星负责方鹤在剧组时的饮食起居，他和方鹤住在一起，杜文星迟早都要知道的。 林眠生知道杜文星是方鹤的死忠粉，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自己，现在知道他又追着方鹤到片场了，肯定又要生气，挑了挑眉，揶揄地道：“他是不是又一个人去生闷气了？” 方鹤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你说得这么小气。” 林眠生想起来方鹤今天没去片场，从床上爬起来问他：“今天没去片场吗？” 方鹤看到林眠生裸露在外的肩膀，以及上面的那一片红痕，眼神微微暗了暗，将被子又往上拉了点，转身将沙发上一叠叠好的衣服拿过来，对林眠生说：“我和导演请了假，下午再去。” 林眠生见这是自己带过来的衣服，眨了眨眼去找自己的行李箱，紧接着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待的这间房，好像不是他昨天睡的那间。 看到林眠生呆滞的表情，方鹤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对他说：“你昨晚睡得太沉了，我把你抱过来的。”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没被人发现，监控我也让杜文星去处理过了。” 方鹤不说后面这句话还好，他一说，林眠生瞬间就红了脸。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方鹤抱过来的，但光是想到自己无意识地被方鹤抱着走的画面可能被杜文星看到，他就臊得恨不得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了。 但他又不能说什么，毕竟方鹤这事做得没毛病。 于是林眠生只能咬着牙，僵硬地点了点头，故作淡定地应了一声。 考虑到身体因素，再加上感觉不饿，林眠生午饭只吃了一些清淡好消化的。 吃完了午饭，又躺在方鹤怀里腻歪了会儿，方鹤就要去片场了。 林眠生有些不舍，第一次讨厌起了方鹤演员的身份。但他也只是想想，他比谁都希望方鹤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林眠生的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了，方鹤看了他许久，像是想说什么，到最后却是开口道：“下午魏煦也会去片场，你可以跟他一起。” 闻言林眠生瞬间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又不好意思地道：“方老师都知道了啊……” 方鹤笑了下，说：“不然你以为我昨晚怎么那么快就找到你了？” 林眠生呆愣愣地想了下，说道：“对哦，我都忘了。” 他感觉是昨晚方鹤太过分，把他脑子都给做傻了，不然他今天为什么总是脑子转不过弯。 方鹤有着无奈地笑笑，抬手揉着林眠生的头发，“其实下次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来想办法。”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轻声道：“林眠生，我希望，你可以再多依赖我一点。” 直到化完妆和魏煦一起去片场，林眠生脑子里还回荡着方鹤的那句话：你可以再多依赖我一点。 这和直接表白有什么区别？！ 林眠生有些脸热，明明方鹤就在不远处，他都不好意思去正眼看他。 林眠生的这点变化魏煦全都看在眼里，特别是脖子那边的红痕，就连深色的粉底液都不能完全遮住。他心里酸得要死，趁着拍摄的空隙，低声质问他：“林眠生，你昨天晚上……不会是和方鹤睡了吧？” 闻言林眠生差点直接蹦起来，他左右乱瞟，见没人注意到这里才松了口气，狠狠瞪了魏煦一眼，却红着脸没有反驳。 于是魏煦心里更酸了。他现在刚失恋不久，见不得小情侣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 他还调侃林眠生两句，那边导演就在喊他了，只能暂且按捺住八卦的心情，连忙跑了过去。 魏煦走了，林眠生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控制不住地在片场里寻找方鹤，就像曾经的每一次那样。 方鹤正在拍戏，旁边有其他的工作人员小声嘀咕着：“不愧是影帝，演得真好。” 另一个人附和道：“就是，感觉一到镜头前就像是换了个人。” 林眠生听有人夸方鹤，心里替他感到开心，更加认真地看起了方鹤的表演。 可看着看着，他又有些失落。 方鹤好像一直都在进步，朝着自己的梦想努力，而他，脑子里似乎只有儿女情长。 他想起之前孙琦发给自己的几个剧本，其实有一个他是挺感兴趣的，只是想到不能和方鹤在一起，也没看到后面的，就直接拒绝了。 第67章 元宵节那天林眠生包了很多汤圆, 一半放家里吃了，另一半则被他用行李箱拖了过来，放在民宿前台的冰箱里。 因为资金原因, 方鹤这部戏时间很吃紧, 经常要拍到很晚。林眠生就问老板借了厨房，在方鹤回来前给他煮了碗汤圆。 之前和方鹤住一起的时候，都是方鹤做饭给他吃，这还是林眠生第一次做给方鹤吃，他有些紧张，怕自己做的汤圆不合方鹤的胃口。听说方鹤他们那边的人都喜欢吃肉馅的汤圆，他这个是黑芝麻馅的。 没想到等方鹤拍完戏回来，提前煮好的汤圆竟然都被泡发了, 就连馅都漏了出来, 碗里黑黑白白的一坨，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林眠生呆愣愣地看着这碗不成样子的汤圆，干巴巴地笑了声, 转头对方鹤说：“对不起啊, 好像都散掉了。” 他的眼里是浓浓的失落，还有无措。 方鹤动作顿了下, 将脱下来的外套放在沙发上, 走到桌子边上坐了下来，拿起勺子就舀了个汤圆放嘴里, 轻轻咀嚼着，缓缓咽下。他抬头看着林眠生，笑着对他道：“很好吃。” 林眠生怔怔地看着方鹤的动作，听到他说好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连忙问道：“真的吗？” 方鹤又吃了一个汤圆，肯定地点头，“真的，很甜，也很糯。” 于是林眠生又高兴起来，坐在方鹤旁边，晃着两条腿对他说：“这可是我亲手包的！” 方鹤笑着点头，“嗯，这么厉害。” 林眠生说：“那必须，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做。” 今天方鹤结束得比平时迟，等吃完汤圆就已经快十点了，再去卫生间洗漱一下，等上床的时候都十点半了。 林眠生窝在方鹤怀里，去摸他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子，“你最近胡子长得好快。” 方鹤正在回微信消息，闻言抬手握住林眠生的手，侧过头轻声笑道：“可能是这几天吃得好，胡子就长得快了。” 林眠生爱吃夜宵，再加上他现在不用控制体重，晚上就会点很多，但他又吃不了太多，那些吃不下的自然就进了方鹤的肚子。 他抿唇笑了下，抬头去亲方鹤的下巴，又被他的胡子给扎了一嘴，嫌弃地道：“下次上床前，请把你的胡子给剃剃干净。” 方鹤好脾气地说好，又去摸他的头发。 林眠生剪了寸头，原本柔软偏长的头发现在只有短短的一点，摸上去倒是比之前硬了一些，还有些扎手。 方鹤低头看了眼，笑着问他：“怎么想起来剪头发了？” 林眠生被他摸得舒服，用脑袋拱了拱他的脖子，说道：“就突然想换个发型。”他又抬头去看方鹤，眼中满是期待，“你觉得怎么样，适合我吗？” 第76章 林眠生原本是那种很乖很清澈的长相，脸颊两边还有点婴儿肥，方鹤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他看起来又乖又软，好像特别好欺负的样子。 后面为了拍戏，林眠生被迫减肥，再加上拍戏时的辛苦和劳累，那点本就不明显的婴儿肥也彻底褪去了，人看着也清瘦了很多。如今剪了这么个寸头，乍一看确实是有些不习惯，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寸头让他整个人气质都变得凌厉了起来。 于是他对林眠生说：“嗯，和你之前的感觉不太一样。” 林眠生连忙问道：“哪里不一样？” 方鹤仔细想了想，回答他说：“之前你给人的感觉是很乖巧听话的，现在看起来，有点像是学校里的不良学生。”就是眼神太澄澈干净了点，可以再冷一点，凶一点。 林眠生闻言若有所思，又趴到方鹤身上，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鹤见状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又揉了揉林眠生的头发，继续回起了消息。 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后面林眠生再煮汤圆的时候都会掐着时间，等方鹤回来刚好到了可以进嘴的温度，又不至于像最开始那样松散开来。 看着方鹤吃自己亲手做的汤圆，林眠生只觉得特别幸福，他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妈妈这么喜欢做饭给爸爸吃了。 作为魏煦的“助理”，魏煦有戏份的时候，林眠生都要和他一起去片场。只不过他这个“助理”似乎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老板，反倒更喜欢往方鹤那跑，和方鹤的助理在那儿抢活干。 中场休息的时候，陶珉走到魏煦身边，疑惑地问道：“你这个助理，怎么每次都往方鹤那里跑？” 魏煦朝着方鹤的方向望了眼，正好看到林眠生和方鹤聊得热火朝天，一时间有些无语，打着圆场道：“哦，他是方鹤的死忠粉，一直都特别喜欢方鹤，知道我这次要和方鹤合作，开心得不行。” 陶珉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没有想太多，又和魏煦聊了下拍摄方面的其他问题。 等林眠生从方鹤那边回来，看到魏煦一个人坐在那，倒是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对他说：“刚刚和方鹤聊得久了点，下次我会注意。” 魏煦回过神来，笑骂道：“你可得收敛着点，片场人多，别让人看到了，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林眠生被他说得脸热，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往方鹤那儿看。 之前介绍给魏煦的那部片子，剧组那边人选差不多都定下了，现在正在做前期的准备工作，昨晚孙琦还发信息跟他提了一嘴。 魏煦闻言点点头道：“张姐也跟我说过了，我算了下时间，差不多这边结束了还能再休息一个多星期。”说完他又看向林眠生，兴奋地道：“听说我那个角色很多人都想抢呢，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给我弄过来了，真不愧是林大少爷啊，就是厉害。” 张姐就是魏煦的经纪人，林眠生见过一次，是一个看起来有点严肃的中年女人。 不等林眠生说什么，魏煦又问道：“诶对了，你年后有什么其他安排吗？孙琦有没有给你找到什么好剧本？” 听到这话，林眠生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他下意识往方鹤那看了眼，见他已经开始拍戏，又将视线移了回来，说道：“暂时没有。” “怎么会？”魏煦有些惊讶，“你都能给我弄到这么好的剧本，怎么自己没有？” 林眠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魏煦。 魏煦见状心里一惊，没敢再多问，打了个哈哈又和林眠生聊起了别的话题。 可这个问题一直回荡在林眠生的脑子里，直到晚上和方鹤躺在一起，他还在想这个事。 方鹤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俯下身亲了亲他汗湿的鼻尖，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眠生回过神来，摇摇头，伸手勾住方鹤的脖子，两条腿盘在他腰上，笑着道：“没什么。” 方鹤又和他亲在一起。 等洗完澡关灯躺床上了，林眠生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睡不着。可他又怕打扰到方鹤，只能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房间里突然响起开灯的声音，林眠生紧闭的眼睛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眼。 方鹤从床上坐起来，问道：“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林眠生其实不渴，但他看着方鹤，还是对他说：“渴了。” 方鹤起身去床下倒了杯水，过来递给他，“水太冷，我兑了点热水，可能稍微有点烫。” 林眠生从床上爬起来，靠坐在床头，伸手接过水杯，低头轻轻吹了一下，抿了一口。原本还不觉得渴，结果喝了口水，林眠生又想喝更多，没一会儿就将一整杯水都喝完了。 “还要吗？”方鹤接过空杯。 林眠生摇了摇头，“不用了。” 方鹤又去倒了一杯，放在床头，坐回到了林眠生身边，没关灯，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 林眠生沉默地盯着被子上的某一角，突然开口道：“方老师，你会不会嫌弃我特别没用啊？” 方鹤侧头看着他，神色是一贯的沉静，让人心安，“不会。” 林眠生又说：“可是我感觉自己好没用，好废物。”他握紧方鹤的手，转头看他，双眼微微泛红，几乎是有些急切地道：“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好，现在毕业工作了，却还是不思进取，什么都做不好，我不是废物是什么？” 也许是夜里太安静，原本一直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全都窜了出来，林眠生现在感觉心里很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压得他整个人都喘不上气，闷闷地难受。 他眨了眨眼将眼底的酸涩压下去，好像也不需要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以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什么事都做不好，什么事都不想做，我怎么会这么差劲啊？” 林眠生看着像是要哭了，他在方鹤面前向来是积极热情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像现在这样骂自己。这在以前，又或者说在认识方鹤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一直都对生活没什么太大的追求，良好的出身让他从小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不需要优秀，也不需要去刻意做些什么，就会有人把那些被别人视若珍宝的东西送到他面前。这让他的人生变得非常简单，没有一点挑战性。 直到他遇见了方鹤。 方鹤的出现让他明白，不是他想要什么，就可以拥有什么，也是方鹤让他明白，想要的东西是需要通过努力去争取的。 毫无疑问，方鹤的出现改变了他的生活态度，也改变了他对一些事物的认知和看法。 然而，当他在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方鹤之后，他又开始变得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于是陪在方鹤身边似乎就成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可是，我感觉有些难过。”林眠生的表情有些茫然，“明明我应该要开心的，可是我就是开心不起来。我感觉我好没用，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想做，就连煮汤圆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方鹤听他说完，沉默了许久，才对他道：“林眠生，你的生活里不应该只有我。” 闻言林眠生眼皮一跳，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方鹤静静地看着他，说道：“也许，你可以试一试去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一直追在我身边。” 林眠生急了，他就是想一直和方鹤待在一起，不论怎样都可以，“不行！我就要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谈恋爱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方鹤微微笑了下，看着林眠生的头发，没有说别的，而是突然问道：“为什么要剪头发？” 林眠生眼神闪烁，下意识撇开了眼，“想剪就剪了，没有为什么。” 方鹤又问他：“明明很喜欢，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什么要放弃？” 林眠生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看向方鹤，“你怎么会知道？”说完他心里一惊，又立刻撇开了脸。 方鹤静静地看了会儿林眠生，对他说：“林眠生，我希望你可以去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情。” 虽然没有明说，但林眠生心里知道方鹤指的是什么，他有些后悔和方鹤讨论这个问题，伸手就要去关灯，“不早了，你明天还要早起，快睡觉吧。” 可伸出去的手却被方鹤拦在半路。 林眠生动作一顿，暗自咬着牙，倔强地看着他。 方鹤看着他，神色平静而又认真，“就像你希望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我也希望你能够做你想做的事情，爱情从来都是平等的，而不是一味地付出和委曲求全。” 林眠生闻言心尖一颤，用力挣开方鹤的手，大声反驳着他：“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想做的事！我也没有委曲求全！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方鹤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于是林眠生刚刚的那点气势又瞬间消失，他不敢去看方鹤的眼睛，撇过脸，想要把自己藏在阴影里面。 第77章 方鹤抬手去摸林眠生的头发，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温柔又不容拒绝地道：“林眠生，你喜欢演戏。” 林眠生紧紧地咬着牙，却仍旧梗着脖子不愿意低头，只是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指尖都用力到发白。 方鹤垂眸笑了下，接着说道：“当一个喜欢的剧本放在面前时，很少会有演员能够拒绝，如果不接下这部戏，就会日日想，夜夜想，总是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演，然后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又会觉得是自己和这部戏无缘，可心里却总是想着，要是我当初接下这部戏，那现在在剧组的那个人，就应该是我了。” 顿了顿，他又说：“林眠生，我不希望你在以后的某一天跟我说，你后悔了。” 这一刻方鹤的眼神很复杂，有期待，有询问，有难过，有欣慰……看得林眠生一时间都不敢与他对视。 正如方鹤说的那样，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就是从早到晚的都在想，甚至已经在心里为那个角色写了部人物小传，就连头发都是按照角色性格和形象去剪的。 站在理发店门口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病，可想要走的时候，两条腿却又抬不动了，于是他又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就去剪个头发吧。他在心里催眠自己，也就剪个头发，稍微剪短一点，把前面的刘海稍微修一下就行。 可当理发师问他，要剪成什么样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犹豫半晌，最后却对理发师说，剪个寸头。 后来他看着自己的寸头，又觉得，偶尔换个发型好像也不错，反正也只是剪了个头发，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哭了。”方鹤用拇指指腹擦着他的脸颊。 林眠生回过神来，怔愣地看向方鹤，又是一行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方鹤说道：“可是，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分开。” 他真的是太喜欢方鹤了，从来都没有像喜欢方鹤一样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感觉方鹤是海，自己就是鱼，只要离开了方鹤他就会死。 方鹤按着林眠生的后脑，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抚摸着，“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想一直都能和你在一起……林眠生，你可能不知道，大年三十那天送你去机场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敢跟你说话，我怕只要我一说话，就会忍不住开口让你留下。” 林眠生闻言眼神微闪，微微张开了嘴。 方鹤侧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起来，“晚上你在家里和我打视频电话，你喝醉了，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能在你身边该有多好……你问我烟花好不好看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根本就没空去看烟花。” 这些林眠生从来都不知道，他抓着方鹤的衣服抬头看他，红通通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嗫喏着唇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方鹤当时就告诉他这些，他一定立刻就飞到方鹤身边去陪他，而不是每天只能偷偷摸摸地和方鹤聊天打电话。如果知道方鹤有这么想他，他又怎么可能把方鹤一个人丢在那间冷冰冰的房子里让他一个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眠生咬着唇哭了，眼中满是质问和懊悔，大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鹤却只是看着他，抓住他的手窝在手心，说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过来找我，所以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这么自私。” 林眠生痛苦地闭上了眼，把头埋在方鹤怀里，无声地哭泣着。 方鹤静静地陪着他，拍打着他的后背，等林眠生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了，才继续说道：“林眠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会有一些遗憾，生活也并不全都是甜的……你能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幸运，但是我不能自私地去剥夺你的自由，把你拴在我的身边。” “可是——”林眠生着急地想说些什么。 方鹤竖起食指抵在他的唇边，笑着道：“爱情是很重要，但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这个世界是五彩缤纷的，我不希望因为我，而让你的世界只剩下爱情这一种东西。” 林眠生明白方鹤的意思，可是他就是有些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想要抛弃一切，来到方鹤身边。 他垂下眼，没有再继续反驳。 方鹤说：“林眠生，你不是废物，你一点都不差劲，你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不思进取，什么也做不好的人。相反的，在我眼里，你一直都非常优秀。” 听方鹤这么说，林眠生眨了眨眼睛，感觉又有点酸。 有很多人都夸过他，各种各样的形容词，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他从来都不当一回事。但方鹤只是用最简单的词汇去夸他，他就知道，方鹤都是真心的。 过了许久，林眠生才终于开口说道：“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方鹤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摇了摇头，说：“不会，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优秀。”话音一转，他又问道：“你有想过，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又为什么会突然跟我说这些呢？” “因为……”林眠生张嘴想要回答，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最后也只是紧紧抓着方鹤的衣服，垂下了眼睛。 方鹤笑了下，替他回答道：“因为你很想去演这部戏，却又无法放下我，这让你感到痛苦，感觉自己不思进取，特别没用，可同时，你又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所以你想得到一个答案，对吗？” 林眠生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没有说话。 方鹤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 过了许久，林眠生才终于泄气般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方鹤笑了，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既然连头发都剪了，那就要努力去做好，不要白白浪费自己的这番决心。” 闻言林眠生又连忙看向方鹤，急切地道：“可是——” 方鹤打断了他的话，说：“我在这部戏开拍前，就已经和导演商量过了，会把我的戏份提前安排到一起，嗯，不出意外的话，差不多再有半个多月就能拍完了。” 林眠生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突然想起方鹤在拍摄这部戏的时候，确实是一直都在连轴转的，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他本以为是因为剧组资金紧缺，却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为什么？”他问。 看着林眠生又蓄满了泪水的双眼，方鹤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去擦拭他脸上的泪痕，故作轻松地说道：“因为我想能够空出更多的时间去陪你啊。”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林眠生呆住了，他很快反应过来，“可是，可是我那时候已经让孙琦拒绝了，你怎么会……”说到这他眼神一闪，连忙问道：“是孙琦告诉你的？” “因为某人想因私废公，孙琦没办法只能找上我了。”说到这方鹤笑了下，揶揄地道：“他还跟我说，你是他带过的，最没进取心的艺人。” 想到孙琦，林眠生心中一软，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他。明明说要做演员的是他，现在不想拍戏的还是他，虽然他和孙琦认识不久，但林眠生知道，孙琦一直都在为了他的事奔波劳碌，只是他不争气，脑子里全都是情情爱爱。 “对不起。”林眠生垂着眼睛，难过地对方鹤说，“我知道错了。” 方鹤敛了笑意，认真地对林眠生说道：“林眠生，你真的很优秀，很有天赋，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站在颁奖台上，亲手为你颁奖。” 林眠生动作一顿，一把抱住方鹤，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过了许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第68章 打电话给孙琦的时候, 林眠生还有些紧张，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飞速对孙琦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孙哥, 之前你发给我的那个青春校园的剧本, 剧组那边男主人选确定了吗？” 孙琦停顿了好几秒，然后在林眠生紧张又期待的心情中说道：“确定了。” 听到这三个字，林眠生脑袋嗡的一下直接宕机。方鹤说的没错，他一定会后悔。 他开始想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没有直接接下这个角色，想得捶胸顿足，后悔不已，恨不得穿回过去狠狠把那时候的自己给揍一顿。 就在林眠生后悔得要哭了的时候, 电话那头又传来孙琦带着笑的声音：“已经确定是你了。” 有时候, 从地狱到天堂也只需要一瞬间。 林眠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了，他只知道，孙琦已经帮他接下了这部剧, 他可以去演自己很喜欢的这个角色了。 一个人在房间里开心了许久, 本来想打电话告诉方鹤，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方鹤, 又憋着想当面告诉他。 魏煦见到林眠生还以为他吃错了药, 一整个就是兴奋得坐不住，高兴得甚至都哼起了歌, 春风满面。 他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林眠生：“方鹤向你求婚了？” 第78章 林眠生愣住，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胡话？” 魏煦说：“那你这么兴奋做什么？看你这春心荡漾的，我还以为你要和方鹤结婚了呢。” 林眠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道：“才不是，难道你不知道国内同性恋婚姻还没合法化吗？” 魏煦闻言立刻正了脸色，一本正经地道：“那你不是可以去国外嘛，领个证也没什么难的。”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林眠生也不知怎的，本来只是在这跟魏煦闲聊打趣，结果竟然对他说的这句话上了心。 方鹤正和导演讨论刚刚拍的那段戏，没往这看，林眠生做贼心虚般地掏出手机，悄悄搜索起了同性恋婚姻的相关事情。 魏煦说得没错，在国内他不能和方鹤结婚领证，但是在国外可以啊。虽然也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也没有什么法律效力的小本子，但这也是他和方鹤感情的证明啊。 而且…… 说不定这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能站在阳光下亲吻的机会。 想到这，林眠生就心动得不行。 魏煦眼睛一瞟看到他的搜索内容，顿时惊道：“林眠生，你还真的想跟方鹤结婚啊？” 林眠生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魏煦的嘴巴，瞪着眼睛威胁道：“你声音小点！要是被别人听到了我唯你是问！” “你们在说什么？”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林眠生吓得连忙缩回手。 魏煦心里一惊，连忙转头看去，却见方鹤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方鹤眼神在魏煦和林眠生两个人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将目光移向魏煦，礼貌而又疏离地对他点了点头，“陶导那边有事找你。” 魏煦连忙对方鹤说了声谢谢，便逃也似的往陶珉那儿去了。 方鹤又看向林眠生，看了眼他刚刚去捂魏煦嘴巴的那只手，垂在身侧的指尖稍稍动了下，又插进了口袋，笑着问道：“你们刚刚在这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林眠生此时就差把自己缩成一团了，他都不敢正眼去看方鹤，将帽檐压得很低，只有露在外面的两只耳朵红得不像话，结结巴巴地道：“没，没，就跟他随便聊聊。” “是吗？”方鹤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静静地看着林眠生，停顿了一会儿，才又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我让杜文星给你买了杯奶茶在保姆车里，你一会儿记得过去拿。” 这两天又突然有点降温，比之前还要冷上许多，天一冷，林眠生就特别喜欢喝热乎乎的奶茶。 闻言林眠生心里一暖，感觉跟抹了蜜似的甜，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眼方鹤，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喜欢和兴奋，“谢谢方老师。”说完又连忙低下了头，将手背在身后，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 方鹤见状也不由地笑了起来，他暗自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边戏还没拍完，方鹤没有多少休息时间，和林眠生说了两句话之后便转身准备走了，林眠生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跟了上去，绕到方鹤前面，抬着头小声说道：“方老师，孙琦跟我说，那部剧他已经帮我接下来了。” 话语中满是藏不住的激动和喜悦，看着方鹤的眼睛明亮又充满了期待。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等夸的小狗。 方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形容词，但此刻的林眠生，真的就特别像。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动作利落，嘴角扬起温和的笑，在别人看来更像是前辈对后辈的鼓励，“很棒。” 于是林眠生就更高兴了。 可惜时间太短，他只来得及将这件事告诉方鹤，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向他诉说自己的喜悦，这让他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他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和方鹤说，孙琦告诉他，剧组那边下周就要开机了，也就是说，他和方鹤在一起的时间只剩下了不到一个星期。 魏煦到底也只是一个客串的角色，戏份少，每次在剧组都待不了太长时间，两场戏拍完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林眠生虽然不舍，但他现在是魏煦的助理，总不能要求魏煦天天在剧组瞎晃，也只能强忍着不舍和魏煦一起回去。 晚上他将最后一盒汤圆煮了，等方鹤回来的时候温度正正好。 方鹤拍戏体力消耗大，这个点也饿了，吃得很快，吃完就躺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一下，倒是难得的慵懒。 林眠生催他去洗澡睡觉，可他力气哪有方鹤大，不仅没把方鹤从沙发上拉起来，反而还被拽了过去，倒在方鹤怀里。 他们在沙发上闹了一会儿，最后以林眠生的失败告终，被方鹤反扣着手压在沙发上。他看着方鹤的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头亲了亲他的嘴角，乐呵呵地笑了。 这时方鹤见时间不早了，也没再和林眠生闹，亲了亲他的嘴巴，便松开他起身去卫生间。 林眠生却突然抓住方鹤的手，坐在沙发上仰头看他，两只眼睛水润润的，“方老师，要一起洗吗？” 方鹤动作顿了下，说：“你不是刚洗过澡？” 林眠生说：“洗过就不能再洗吗？我有时候一天能洗好几遍。” 方鹤笑了下，抬手敲了下他的脑门，说道：“娇气。” 林眠生捂着脑袋，不满地道：“哪有，我这叫爱干净。” 方鹤却没再说话，只是笑着看他。 林眠生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就是想再洗一遍，不行吗？” 最后还是方鹤妥协，无奈地道：“行，一起去吧。” 林眠生在方鹤回来前就已经洗过澡了，洗完澡也没动过，身上都没有汗，进来了也不洗，就在一旁捣乱。 一开始方鹤只当旁边没有这个人，可当林眠生不小心踩到滴在地上的沐浴露，差点把自己给滑倒的时候，方鹤有些生气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道：“林眠生，你要洗就好好洗，这里地滑，万一摔倒该怎么办？” 林眠生却只是抬眼看着他，脸颊被水蒸气蒸得通红，“方老师，你凶我。” 方鹤说：“我这是在跟你讲道理。” 林眠生不听他的，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就是在凶我。” 方鹤在林眠生面前向来都是好脾气的，但这次却是真的有点生气，闻言也不继续洗了，只是低头看着林眠生，有些严肃地说：“林眠生，你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不知道吗？万一滑倒摔到哪儿怎么办？” 平日里方鹤要是和林眠生这样说话，林眠生是肯定要跟他闹的，他最讨厌方鹤说自己是个孩子，从以前开始就讨厌。孩子这个词，给他带来了太多不好的回忆。 但这次他没有生气，依旧平静地看着方鹤，“我知道，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我是成年人，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顿了顿，他又道：“可是，方老师你凶我了。” 方鹤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又很快松了开来，叹了口气，去摸林眠生的头发，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凶你，乖，洗完澡我们去睡觉。” 可林眠生却反手抓住了他。 方鹤疑惑地看着他。 林眠生眨了眨眼睛，突然对他说：“方老师，我下周一就要走了。去拍戏，就是今天跟你说的那部戏。” 头顶的淋浴还在哗哗地往下洒着水，洒在林眠生的脸上，雾气氤氲中，让林眠生看起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只是在向方鹤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孙琦已经帮我订好了机票，就在下周一，不回家，直接飞a市，去影视城。” 说完过了好一会儿，林眠生才缓缓红了眼眶，笑着对方鹤道：“方老师，你看我，是不是比之前有进步了？” 这次方鹤看了他许久，微微笑了下，轻声说道：“嗯，很棒。” 之后林眠生没有再捣乱，和方鹤一起将身上的沐浴露冲掉，又被方鹤用浴巾裹着扔到了床上，他从床上爬起来，又被方鹤按了回去。方鹤压在他身上，禁锢着他的手和腿，低下头去吻他。 林眠生只是怔愣片刻，便敞开身体积极地回应。 方鹤很热情，热情到林眠生几乎都有些招架不住，就连床铺都被他摇得嘎吱作响，像是马上就要散架。 他有些怕声音太大被隔壁听见，但方鹤却是任性地跟他说：“听见就听见，听见了，我们就去公开，我马上发微博告诉他们，你是我男朋友。” 方鹤说得林眠生很心动，但他听得却是心惊胆战的，生怕方鹤脑子一热真的这么去做了，他捂住方鹤的嘴，红着眼睛瞪他，“不行！不许发疯！” 方鹤张开嘴用唇舌含住了他的手指，看着林眠生的眼神深沉得让人害怕，“那我就要发疯你能怎么办？” 说到这的时候他用力顶了一下，林眠生脑袋里白光闪过，差点就这么交代在这里。 第79章 方鹤不肯放过他，又去咬他的下巴，咬他的喉结，咬他的肩膀……像是一只许久未食荤腥的饿狼，恨不得在这里将他整个人都给吞吃入腹。 他看着林眠生身上的齿痕，用指腹用力揉搓着他的嘴唇，声音低沉喑哑：“如果我就要跟你公开，你能怎么办？林眠生。” 但此时林眠生已经被他弄得脑袋都快不清醒了，再加上他声音压得很低，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是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你说什么？” 方鹤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俯下身再一次吻上林眠生的唇，说：“没什么。” 那天晚上，林眠生是被方鹤给做晕过去的，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依稀记得方鹤说要公开什么的，吓得他直接从梦中惊醒，抓着方鹤的肩膀就问他：“方鹤你没在网上发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天色刚亮，晨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将林眠生身上的斑斑点点给照得一清二楚。 方鹤睁开眼，看着林眠生着急又害怕的表情，沉默地伸手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解锁，打开微博，放在林眠生面前，说道：“没有，什么都没发。” 林眠生一把抢过手机，刷新了好几下微博，又从微博退出来，看了眼微信，见他什么都没说，这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他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方鹤接过手机放在一边，坐起来将林眠生抱在怀里，将下巴搭在他脑袋上，表情是平静的，声音却是温柔慵懒的，“怎么了？” 林眠生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不好意思跟方鹤说，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道：“没什么，就做了个梦。” 方鹤微垂着眼，问道：“噩梦吗？” 林眠生感觉脸有点热，闭上眼睛，转过脸把自己埋进方鹤怀里，有些犹豫地道：“嗯，算是吧。” 方鹤闻言没再说什么，抱着他躺下来，趁着时间还早，又和林眠生一起睡了会儿。 等林眠生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床上已经不见了方鹤的身影，房间里也没有。昨夜被弄得凌乱的床铺和沙发已经收拾干净了，旁边椅子上放着一叠干净的衣服。 林眠生坐在床上穿衣服，刚穿好裤子，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他愣了一下，穿上拖鞋过去开门，却不是他以为的魏煦，而是前台的那个小女生。 女生将手上的包裹递给林眠生，说：“快递刚送过来的。” 林眠生这才想起自己昨晚买的东西，连忙伸手接过，笑道：“谢谢。” 快递盒子很小，只有巴掌大，他在桌子上找了之前用的指甲剪划开，里面是一个更小的深红色的盒子。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了个东西出来，又将盒子合上，放进了方鹤行李箱的最下面。 接下来的几天晚上，方鹤总是缠着林眠生做到很晚。 林眠生有些受不住，苦着脸向他讨饶，方鹤这时候却又变得强硬起来，抓着林眠生的脚踝就把他给拽了回来。 为了避免自己年纪轻轻就纵欲过度，被送到医院丢人，林眠生最后只能强忍着羞耻，答应方鹤提出来的要求。 方鹤笑着问他：“你应该喊我什么？” 林眠生嘴巴开开合合半天，却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方鹤也不急，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擦去他额角的汗水，说：“不着急，慢慢说。” 林眠生心中羞耻，在做了许久准备后，终于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说了一句：“老公。” 方鹤动作一顿，轻声诱哄道：“声音太小了，没听清。” 于是林眠生羞耻地闭上眼睛，大声喊道：“老公！！” 方鹤用力吻上他的唇。 亲完他又抱着林眠生去洗澡，洗完澡，林眠生慵懒地靠在他怀里，累得连抬根手指都费力。 方鹤侧过头亲了亲他的额头，问道：“周一几点的飞机？” 林眠生闻言回过神来，说道：“下午一点。” “一点。”方鹤给林眠生揉腰的动作顿了一瞬，“我的时间可能排不太开来。” 林眠生说：“没关系，魏煦会让人送我去的。” 方鹤没说话。 林眠生睁开眼睛看他，笑着抬头亲了亲他的嘴唇，“到了我会给你报平安的。” 方鹤看了眼林眠生，这才开口道：“上飞机前也要跟我说。” 林眠生又去亲他，“好。” 方鹤脸上也终于有了点笑意，轻轻按着他的后脑勺回吻他。 周一中午，方鹤还是抽时间回来了一趟，只不过属于林眠生的东西已经全部被带走了，一样都没留下。 第69章 下飞机后是孙琦过来给他接机。 许久没见到孙琦, 林眠生发现自己竟然还怪想他的，一看到他就冲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孙琦摘下墨镜塞进口袋，伸手接过林眠生的行李, 看到他手指上的戒指, 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微微蹙起了眉，严肃地问道：“林眠生，这是什么？” 林眠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左手中指上多出来的那枚银质戒指，伸出手，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看，“戒指啊。” 之前林眠生虽然也喜欢戴一些饰品之类的, 但他从来都没戴过戒指, 而且这个戒指只是一个素圈，看着完全就不是林眠生的风格。 孙琦一针见血地道：“这是什么戒指？方鹤也有？” 原本林眠生也没想瞒着，又或者说他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别人看到, 非但没有紧张, 反而还十分开心地点了点头，说：“对, 方鹤也有一个, 跟我这个是同款。” 情侣款对戒都是一大一小，他们两个男人, 手指都没这么细，戴不上女款，再加上这只是林眠生临时起意，来不及去找人定制，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买了两个同款的男士戒指。 就是不知道方鹤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箱子里的另一个戒指。不过想来应该要很久之后了吧，可能要等到他拍完戏收拾行李回去的时候。 看着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林眠生，孙琦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知道林眠生喜欢方鹤，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喜欢方鹤。要知道最开始问起林眠生会不会和方鹤公开的时候，他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不会。 他沉默片刻，第一次严厉地质问林眠生：“林眠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要是被人看见你该怎么解释？你就没想过事情暴露的后果吗？” 听到孙琦的话，林眠生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来，但他没有生气，只是神色柔和地看着手上的戒指，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当然知道。” 说罢他又将手塞进了口袋，抬头看向孙琦，眼神平静中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他对孙琦说：“孙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戒指，我是不会一直戴在手上的，但是我不会把戒指给丢掉或者藏起来，你明白吗？” 孙琦闻言脸色不断变化，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可林眠生的眼神是十分坚定的，显然不会被他的话动摇。最后他深深地看了林眠生一眼，转过身，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 他点燃烟猛地吸了一口，闭上眼睛缓缓吐出，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林眠生，扯了扯嘴角，妥协般地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你不是小孩，你是林家大少爷，就算被发现又能怎么样？” 说完便将没抽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踩灭，拎着林眠生的行李大步往前走。 林眠生愣了一下，又马上反应过来，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连忙追上去。 “孙哥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孙琦似乎并不想搭理他，把行李箱往后备箱一扔，又“砰”的一声将后备箱关上，转头看向追上来的林眠生，冷声道：“上车。”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坐上了驾驶座。 林眠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孙琦发脾气，看着紧锁着的后备箱，揉了揉鼻子，倒是没在这时候去触霉头，跟着上了车。 一路上林眠生还想跟孙琦说什么，只是孙琦并不想理他，开了好几次口，又被孙琦给拿话堵了回去。 林眠生便也只得放弃，想着等孙琦气消了再来跟他解释。 剧组这边是在影视城旁边订的一家酒店，林眠生的房间在三楼，孙琦把他送到之后，跟他说：“我公司里还有事情要处理，你的助理晚点会到，有什么事情直接给我打电话。” 见孙琦要走，林眠生想把他喊住：“孙哥，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孙琦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像是真生气了。”林眠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 他关上门一屁股坐在床上，呆愣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本来想找孙琦的，但他想了想，又从聊天框里退了出来，给李东发了条微信。 李东应该在忙，过了许久才给他回复。 第80章 电话里李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惆怅，他对林眠生说，孙琦刚出来那会儿带过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天赋很好，好好发展的话以后的成就一定不会低。结果她在刚大红大紫的时候，突然自爆了和富二代恋情，可对方却很明显的只是和她玩玩，不论孙琦怎么劝说她都像是恋爱脑上头，根本不听，而富二代也在女孩儿刻意营造出来的舆论压力下跟她结婚了。 林眠生闻言沉默了许久，问道：“然后呢？” 李东说：“然后这个女孩儿就彻底消失了，过了两年，那个富二代被爆出出轨劈腿，又过了两年，富二代被女孩儿用刀捅死，然后这个女孩儿也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 听完李东说的这件事，林眠生一个人想了许久。 最开始孙琦在知道他和方鹤的事情后，虽然没明说，但对他们之间的恋情也是不赞成的，而当他说出自己不会公开的时候，他的情绪又很激动，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再后来他和孙琦慢慢熟了，孙琦似乎对他们又没那么反感。 直到今天，在他发现自己手上的戒指时，孙琦又突然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生了很大的气。 如果说最开始孙琦是认为他会和那个富二代一样，对方鹤只是玩玩，那么现在他就像是又把他当成了那个女孩儿，怕他恋爱脑上头，做出一些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联想到孙琦每次夜里都能迅速回他消息，林眠生想，当初那件事大概还是给孙琦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不过他和方鹤都不是当初的那个女孩儿和富二代。 想到这，林眠生给孙琦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说：孙哥你放心，至少近几年，我是绝对不会和方鹤公开的。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孙琦才给他回了消息：嗯。 林眠生心中一喜，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孙琦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孙琦说：抱歉，下午是我情绪太激动了，你别放在心上。 林眠生连忙回道：我知道孙哥是为我好！我绝对不会乱来的！ 第二天中午，剧组众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又进行了剧本围读，导演、编剧，包括原著作者都在场。在众人的讨论声中，林眠生也逐渐对这部戏有了更深的理解。 很快电影便开始了正式拍摄。 这是林眠生第一次在一部电影中担任男主角，也是他第一次离开方鹤，独立完成一部电影的拍摄，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电影名叫《城夏》，讲述的是男主角顾城夏转学到新的高中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同时也暗含着故事是发生在这座小城里的夏天的意思。 故事发生的时候是夏天，但电影的拍摄不可能完全按照正常的季节来，冬天演夏天的戏，夏天演冬天的戏也都很常见。 第一场戏是开学第一天，现在是课间，班上同学许久未见，正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镜头对准学生们兴奋的笑脸，紧接着旁边传来重重的敲门声，众人循声望去，镜头也跟着往门口转动，对准了门口的顾城夏。 此时镜头拉近给了他一个特写，顾城夏下半身穿着深蓝色的校服裤，双手插在口袋里，露在外面的手臂白到晃眼，让上面的青筋看起来更加明显，青筋顺着往上，消失在了纯黑色的短袖t恤里。镜头往上，顾城夏正紧蹙着眉，一脸的不耐，短而硬的寸头让他看起来不太好惹，以至于他一出现在这里，班里的学生们就下意识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随着顾城夏环视教室的目光，镜头迅速一转，以他的视角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讲台上的老师身上。 老师看着很年轻，穿着身漂亮的米白色长裙，半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看起来温柔又和蔼。她见到顾城夏还有些紧张，捏紧了指尖的粉笔，怔愣了片刻后才重新露出笑容，说道：“快进来，别站在门口啊。”说完她又看向班里的其他学生，“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班上新来的转学生，叫顾城夏。” 话音未落，旁边便传来了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声音，镜头又跟着转过去，顾城夏正背对着众人，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大字：顾城夏。 顾城夏转过身，微扬着下巴，眼神冷漠中又透着点桀骜不驯，说道：“顾城夏。” 随着“顾城夏”三个字被说出来，窗户外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间阴沉了下来，厚重的云层不知从哪儿飘了过来，将太阳的光线遮挡住，整个教室瞬间就暗了下来。 这场戏是这部电影开拍后的第一场戏，同时也是整部影片的最开始。 教室是搭建在摄影棚里的场景，外面工作人员控制着灯光，在林眠生说出“顾城夏”三个字时调整了光源，同时教室里也用上了低角度光源，从下往上打，营造出了一种淡淡的阴暗氛围，奠定了整部影片的基调。 林眠生在这场戏里毫无疑问是唯一的主角，所有人的存在都是为了烘托他，其中又运用到了大量的特写镜头，对林眠生的表演要求就很高，不能出一点错。 作为转学生的顾城夏从小就是一个富二代，父母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连带着对顾城夏这个儿子也没有感情。他从小就是被保姆带大的，性格孤僻冷傲，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总是在学校里打架斗殴，被学校处分，高中三年，他就转了三次学。 除了出身富贵之家外，顾城夏和林眠生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是相似的，可像林眠生这样从小乖到大的，就对顾城夏这种人特别的好奇，所以在看到剧本的时候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乖学生总是会被那些特立独行的差生吸引吧。 对这个角色，林眠生在还没有接下剧本的时候就已经十分上心了，他暗自揣摩了许久，从他的原生家庭开始进行剖析，到他后面在学校里的种种经历，在脑子里幻想着这样一个人，如果他出现在自己学生时代时会是怎样的。 前两天的剧本围读，林眠生又和导演编剧，以及原著作者聊了许久，回去后又熬夜写了份人物小传。他甚至一点都不困，直到天色擦亮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熬了整宿。 在他的想象中，顾城夏是一个外表非常冷漠的人，可他骨子里却又是孤独的，他渴望能和别人做朋友，但他从小就不知道该怎样对别人表达善意，紧张和无措让他总是绷着脸，导致大家都不敢跟他说话。 同样的，转到这所学校后，大家也都被他身上的冷漠给吓到了，纷纷闭上嘴，不敢跟他说话。当顾城夏从讲台上走下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只有戒备和紧张。 他的座位被安排在最后一排，旁边坐着一个男生，看到顾城夏过来脸都要被吓白了，低着头双手抱臂坐得笔直，身体努力往墙角里缩。 顾城夏被这个态度给刺到了，瞳孔一缩，紧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就更冷了。 他捏紧了拳头，猛地将书包重重地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吓得周围人浑身一颤，就连大气都不敢喘。 但最后顾城夏也没有和自己的新同桌打招呼，直接坐到凳子上，一脚踩在桌子下面的横杠上，双手抱臂闭上眼睛向后仰着头。 ——怎么会是他！这是班上所有同学的心声。 整部电影的基调都是比较阴暗和压抑的，演员拍摄的时候也难免会被戏中的氛围影响，即便已经拍摄结束，但众人的兴致都不太高。 而作为主角的林眠生，压力自然也是最大的，一时间甚至都无法从刚刚的情绪中抽身出来。 这部戏的导演叫许杰，林眠生听过他的名字，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每个导演的导演风格都是不一样的，许杰就属于那种，不怎么爱说话，喜欢让演员跟着自己内心的感觉走，好的他会留下，觉得不好的才会跟演员说，让他改进。 很明显，他非常满意林眠生的第一场戏。 简单夸了林眠生几句后，许杰便开始准备起了下一场戏。 值得一提的是，孙琦这次给林眠生安排的助理竟然是小刘，也就是他拍第一部戏时的助理。小刘还为此开心了许久，林眠生脾气好又出手大方，而且她是真的挺喜欢林眠生，现在也算是他的粉丝了。 在导演说结束的时候，小刘立马就抱着羽绒服过来，给林眠生穿上，生怕他着凉。 林眠生跟她道了个谢，但他现在实在是心情不太好，也没心思跟她说话，简单说了两句后便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他捂着脸深吸了口气，将脖子上的链子从衣领里抽出来，链子上挂着个素银戒指，正是他和方鹤同款的那个。看着手上的戒指，他闭上眼用力握紧，戒指硌得他手心疼，但他没有松开，反而还愈发用力起来。 方鹤之前跟他说过，当他因为无法脱离角色而被影响的时候，可以把他当作现实的锚点，他会将他从那个世界里拽出来。 现在方鹤不在他身边，但只要方鹤还在他的心里，他就是他永远的锚点。 第70章 第81章 值得一提的是, 在电影开拍一个星期后，一个让林眠生十分讨厌的人进组了。 自那次和赵钦在直播间当众翻脸后，林眠生几乎都已经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结果没想到的是, 赵钦竟然也参演了这部戏, 戏份虽然不多，但基本上都是和他的对手戏。 赵钦虽然人品不行，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金鱼奖最佳男主角的他，在演技方面还是无可指摘的。 林眠生虽然并不想跟他一起拍戏，但他更希望能够拍好这部电影，所以在过来剧组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赵钦不继续作妖, 一些能忍的, 他忍忍也就过去了。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憋屈，晚上他还是没忍住和方鹤说了这件事。 方鹤自然也是知道他和赵钦之间的过节，告诉他说：“赵钦对外的风评一向很好, 圈子里也很少有人清楚他的为人, 如果你现在再跟他翻脸，怕是会有不好的影响。” 去年的直播事件, 虽然当时风评有所翻转, 偏向了林眠生这边，但后面很快就被赵钦的团队给压了下去。再加上又有新的大瓜爆出来, 相比起这种小事，人们很快就喜新忘旧，将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 这么多年下来，赵钦也积攒了不少粉丝，他的口碑又一向很好, 林眠生虽然现在也有点小火，但他到底根基不深，又从不在网上营业，如果再闹出他和赵钦不和的事情，虽然林眠生不一定吃亏，但还是会对他产生一定的影响。特别是他现在正在往演员的方向发展，连带着这部刚开始拍摄的电影也会受到影响。 这是林眠生不希望看到的。 “我明白的，方老师。”他对方鹤说，“我已经想过了，只要他不来找我的茬，我也懒得理会他。” 方鹤闻言沉默了会儿，才说道：“辛苦你了。” 听到这话林眠生反而又开心起来，笑着问方鹤：“方老师，你那边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从方鹤进组开始一直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也有两个月，林眠生虽然已经决定要先专注自己的事业，但他还是希望能快点见到方鹤。 电话那头方鹤轻声笑了下，没说具体的时间，只对林眠生说：“快了。” 这句“快了”是多久林眠生不知道，但方鹤既然告诉他快了，那应该不会让他等太久。 于是在接下来的拍摄中，林眠生的内心又多了一份急切的期待，倒是让他没空去理会赵钦了。 可他不想理会赵钦，不代表赵钦也和他一样想。 赵钦在这部电影中，饰演的是主角顾城夏他们班的数学老师，一个很温柔随和的中年男人，颇得学生们的喜爱。 顾城夏成绩差，不学好，打架斗殴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同学们都怕他，老师们也都对他不抱任何希望，除了班主任小黎老师，就只有这位数学老师会关心他了。 可惜顾城夏不服管教，数学老师每次跟他说话他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气人样子。 这天，顾城夏刚和校外的几个混混打了一架，本来对方是只有一个人的，结果打着打着又来了两个。顾城夏就算再厉害也很难一敌三，吃了不小的亏，不仅衣服弄脏了，就连脸上也多了一道擦伤，看着还有些红肿。 平时班上的学生们都怕他，不敢跟他说话，见到了都要绕着走。刚打完架的顾城夏就更没人敢跟他说话了，甚至都不敢和他对视，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惹对方生气，平白挨一顿打。 顾城夏自然看出他们的害怕，于是脸色就更差了，用力踹了一下桌子表达自己的不满。 上课铃声响起，曹樊抱着试卷走进教室，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看到顾城夏脸上的擦伤时，原本带着笑的表情也渐渐淡了下来，皱起了眉，对顾城夏说：“顾城夏，你又跟别人打架了？” 每次有人说他时，顾城夏心里就会莫名烦躁，反唇相讥道：“是啊，我就是打架了，怎么？你管我？” 曹樊闻言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放下试卷，推了推眼镜，转头对坐在另一组的班长说：“张铭，你带他去一下医务室。” 虽然心里并不想，但张铭作为班长，还是点头应了一声，准备带顾城夏去医务室。 谁知顾城夏突然猛地踹了一下桌子，直接撞上前排同学的椅子，把人给挤到前面，吓得他惊叫出声。 顾城夏眼中闪过一抹懊悔，不过他并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只是梗着脖子看向讲台上的曹樊，冷声道：“不去。” 张铭为难地看了一眼曹樊，又尴尬地坐了下来。 明天就要月考了，曹樊今天本来也没打算讲新的内容，见状对自己的课代表道：“孙凯你把试卷发下去，这节课自习。”说罢又看向顾城夏，朝他走了过来，“顾城夏你跟我去医务室。” 顾城夏自然是拒绝的，在曹樊抓住自己的胳膊时用力一挥，直接把曹樊给推到了一边。 本来这场戏顾城夏就是要和曹樊起冲突的，原本的安排也只是让林眠生把赵钦推到对面的桌子上，结果也不知道是林眠生力气太大了，还是赵钦自己没站稳，竟是直接被推倒在地，后腰更是重重地撞在桌角，吓了众人一跳。 工作人员连忙把赵钦扶起来，问他有没有事，旁边的林眠生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愣愣地没说话。 赵钦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笑着道：“没事没事，就是摔了一下，没关系的。”说罢他又看向林眠生，依旧笑得温和，“小林刚刚应该是没注意，不怪他，我们再来一次就好。” 导演见状也对林眠生说：“小林你注意一下，不要使太大力，轻轻推一下就行。” 林眠生回过神来，看了眼赵钦，转头对导演说：“抱歉，我会小心的。” 过了一会儿，众人就位，这场戏又重新拍了一遍。 可没想到的是，林眠生竟然再一次将赵钦给推倒在了地上，这次似乎力气用得更大，就连后面的桌子都被撞得移位了，任谁都觉得林眠生是故意的。 毕竟，赵钦没理由要故意让自己摔倒吧？而且看样子摔得还不轻，就连手掌都因为撑在地上被蹭破了皮。 赵钦依旧好脾气地说没关系，可剧组的其他人看向林眠生的眼神倒是带了点责怪。 不过在拍第三遍的时候，赵钦倒是没再摔倒，只是林眠生这边又出了点问题——他的动作太收着了，看起来很不自然。 “对不起导演。”林眠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连忙向导演道歉。 结果导演还没说话，赵钦就接着话道：“没关系，再来一遍就好了。” 林眠生转头望去，见赵钦神色依旧，心里顿时一梗，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导演的视线在林眠生和赵钦身上来回看了一圈，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让他们又重新拍了一遍。 最后这场戏拍了八遍才过。 林眠生原先状态挺好的，却被赵钦的两次摔倒打断，后面又因为脑子里总想着这个事，就总是无法让自己沉浸进去，导致一直出戏。 好不容易拍完，小刘连忙跑过去给林眠生递水和衣服，小声地关系道：“小林哥，你还好吧？” 林眠生穿上外套，又伸手接过热水喝了几口，这才觉得身上舒服了点。现在天还是有些凉，特别是这两天又下了雨，温度骤降十几度。 他转头朝周围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剧组的工作人员，包括饰演学生的其他演员，好像都有意无意地特意避开他。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林眠生了，大抵也猜到他们的想法，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捏着鼻子吃了这个哑巴亏。 赵钦之前手掌蹭到地上蹭破了点皮，他的助理正在给他用湿巾处理，旁边还有其他人在嘘寒问暖，赵钦也都好脾气地跟他们说自己没事。 “真是虚伪。”小刘撅着嘴在一旁小声地抱怨。 林眠生看了小刘一眼，捏紧了手上的杯子，心里总不是滋味。 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真的关心赵钦没人知道，但赵钦这个谦虚的态度倒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也不知被谁偷偷拍了照片，发在了网上，结果当晚就上了热搜。 #赵钦 受伤# “方老师我跟你说，他就是故意的！我根本就没用力！”林眠生看着微博上的那些评论，用力捶了下床，气得破口大骂：“真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三十多岁人了怎么这么不要脸？！我真想一拳直接打在他脸上！垃圾！” 林眠生几乎从来都不骂人的，一般也没有人会主动针对他，就算是有，他也懒得理会。 只是这次他实在是被恶心到了，又恶心，又憋屈，明明知道赵钦就是故意的，但他就是没法说。 其一是赵钦演技是真的很好，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被他给推倒的，其二是赵钦再怎么说也是个影帝，而他只是一个刚入行没多久的小菜鸟，一个影帝去刻意针对菜鸟，他图什么？说出去也没人信。 第82章 这其三，则是他之前和赵钦有过节，虽然是赵钦动手动脚在先，但这件事还有待商榷，而且林眠生才是那个不顾面子去当面怼人的那个，怎么看都是他的攻击性更强，更像是那个会主动找茬的人。 “真的气死我了！！”林眠生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一次大声骂道。 第71章 方鹤似乎总是这样, 只要他说，他就会认真地听，不管他说的是对是错, 是好是坏, 他都会认真地听完，然后用那种平静中又带着安抚的语气对他说道：“嗯，是他太坏了。” 本来林眠生气还没完全消呢，结果见方鹤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这边，他突然就觉得眼眶有些酸，揉了揉眼睛，躺倒在床上，两条小腿悬在床边笑着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就直接说是他不好？” 方鹤闻言笑了下, 轻声说道：“因为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针对别人，所以那个做错事的人, 绝对不是你。” 林眠生听得心里一软, 就连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下来：“那要是我在骗你呢？其实就是我心胸狭隘，想借机报复？” 方鹤这次停顿了片刻, 才开口说道：“那也是因为他惹你生气了, 是他活该。” 听方鹤这么说，林眠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方大影帝你这是帮亲不帮理啊。” 方鹤说：“嗯，就是帮亲不帮理。”顿了顿，他又说道：“我相信你。” 于是林眠生本来憋闷又生气的心情，就这样一下子被方鹤给安抚好了。 他怀疑方鹤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魔力，每当他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只要和方鹤说，自己就能很快平静下来，简直比特效药还要好用。 其实这件事他本来也没想和方鹤说，只是实在心里憋屈，才没忍住给方鹤打了这么个电话。现在被方鹤给安抚好了，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将话题岔开，又和方鹤聊了一会儿后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第二天一早，林眠生刚洗漱完，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他走过去开门，门外的是孙琦。 之前的那个话题他们两个都很有默契地没再提起，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比之前要亲近了很多。原先林眠生只是把孙琦当成一个工作上的伙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现在他心里已经不自觉地将他当成了朋友，所以看到他过来找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高兴。 孙琦给他带了早饭，一笼刚出炉的鲜肉小笼包，一个鲜肉烧饼，还有一碗热腾腾的胡辣汤，都是林眠生爱吃的。 “哇，这么多好吃的！”林眠生迫不及待地拆开餐盒，坐在桌边吃了起来，还不忘问孙琦：“孙哥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孙琦直接坐在林眠生对面，摇了摇头，说：“不用，我吃过了。” 和他这种闲人不一样，孙琦手下还带了好几个艺人，平时没什么重要的事的话他一般不会亲自过来找自己，想来这次过来，也是为了昨天片场和赵钦的那件事。 林眠生满足地吸了一口小笼包的汤汁，笑着问道：“孙哥你大早上的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孙琦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赵钦这人心眼小，你之前得罪过他，现在你直接送上门来，他肯定是要给你使绊子的。” 林眠生以为他会说让自己能忍就忍，刚准备点头说好，就听孙琦继续说道：“不过他要是给你使绊子你也不用忍着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听到这话林眠生有些惊讶，就连送到嘴边的包子都没来得及吃，连忙问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什么意思？” 孙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昨晚微博的那条热搜你看了吗？” 林眠生点头，“看了。”好多人骂他，为此他还生了好大一通气，被方鹤哄了才好。 孙琦见他这么平静也明白肯定是有人安慰过了，就没再说安慰的话，而是对他说道：“热搜我已经安排人撤掉了，但是赵钦那边肯定还会继续作妖，我和李总通了个电话，决定给你立一个人设。” “人设？”林眠生有些蒙，不过他也知道现在很多明星的人设都是根据公司要求演出来的，又立马来了兴趣，“要给我立什么人设？” 孙琦闻言笑了下，对他说：“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一直到林眠生到片场，他还在想着早上孙琦和自己说的事。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这种人设需要立吗？ 虽然这话说的可能有些脸大，但林眠生还是想说，自己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啊，只是一直以来都比较低调。 为着这事他还和自家老妈打了个电话，结果发现他爸竟然又带他妈出去旅游了，只匆匆在电话里说让他放心大胆地闯，就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林眠生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他从来没用自己的身份压过人，第一是他不在意这些，第二则是因为他最开始也没真想当个演员，一切都是后面才慢慢发生改变的。 现在孙琦突然说让他做回自己，林眠生还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他一直以来也没有刻意去遮掩过什么，关系户就是关系户，走后门就是走后门。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挑明过这一点，以至于很多人都只以为是他傍上了什么大老板，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就是资本。 小刘看林眠生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趁着休息的空档，好奇地问道：“小林哥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这么高兴。” 林眠生回过神来，笑着对小刘说：“嗯，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小刘不明所以，“有意思的事？” 这时导演在那喊林眠生过去，他没有再和小刘多说什么，只是对她道：“等等你就知道了。”说完便往导演那儿去了。 留下小刘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今天下午的这场戏是顾城夏在学校后门和其他几个小混混打架。 小混混是隔壁职高的学生，每天不是去网吧就是去附近学校收保护费，又因为他们人多，家里还有点小钱，许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默不作声地把钱给交了，不然少不得要挨一顿打。 顾城夏虽然不是混混，但在很多人眼里，看着和混混也差不多了，每天不是和学校里的人打架，就是和校外的这些混混打架。老师问他为什么要打架，顾城夏却从来都不肯说，双手插兜，两眼一翻，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 曹樊晚上不想去学校食堂，打算去吃学校后门的一家米线，结果他刚出校门没走多远，就听到前面不远处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像是在打架。 作为老师，他下意识就以为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快步走了过去。 顾城夏此时正将一位女学生护在身后，他的手臂上青紫了一块，还有些破皮，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打的。而他身后的那个女生怀里正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看起来非常可怜。 “不怕死的就上来。”顾城夏冷冷地对面前的两个混混说道。 相比于顾城夏手臂上的伤，混混们身上的伤看起来似乎要更严重一点，但现在不算那个女生，他们是二比一，显然是有优势的，看样子根本就不打算走，反而还摩拳擦掌地冲了上来。 顾城夏和他们扭打在一起，旁边的女生吓得脸色煞白，却又不敢拉架，只是抱紧了怀里的小狗，小声地喊着让他们别打了。 而当曹樊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城夏将这两个混混给揍趴下。 他一脚踩在其中一个混混的头上，抹了把嘴角的血渍，冷声道：“滚！” 那两个混混也不知是被顾城夏给打怕了，还是看到巷子口的曹樊，放了句狠话，灰头土脸地跑了。 曹樊简直要气疯了，不管不顾地就上来对顾晨夏劈头盖脸地一通骂：“顾城夏你是不是不想学好了？你怎么能这样打人？！” 顾城夏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拎起地上的书包，拍了拍灰背上，转身就要离开。 曹樊上前一把抓住顾城夏，想把他带到医务室，“走！先跟我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顾城夏在被触碰到的一瞬间，就像是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唰的一下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一把将曹樊推开，冲他骂道：“你他妈的谁啊！老子忍你很久了，你凭什么管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曹樊在原地气得脸色铁青，刚想打电话给顾城夏的父母，旁边的女生却突然拉了他一下。 “曹老师……顾城夏他，其实是为了救我。” 这场戏其实拍起来并不是很难，主要是那一瞬间的情绪爆发，对林眠生这种代入型的表演方式来说，如果中途被打断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情绪。 赵钦自然没放过这个机会，总是在林眠生情绪积攒到位的时候突然打断。不是走位不对，就是忘了台词，导致林眠生情绪总是一波一波的，拍了好几遍才过。 这场戏里需要林眠生和那两个扮演混混的演员打架，为了让拍摄效果更真实，导演是让他们真打的，只是力气没那么大，但打在身上也绝对说不上不疼。 第83章 虽然两人都是收着力气的，但总有那么几下打的人是真疼，不过他们自己也被林眠生给打了好几下，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互相道了歉，也没再说别的。 小刘在一旁看得心疼，也顾不上别的，一边给林眠生擦着药，一边狠狠瞪着赵钦，“太过分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针对你！” 不过林眠生今天倒是没有再忍着，而是直接高声对赵钦说道：“赵哥，您也算是圈子里的老人了，我想你总不至于连走位和台词都会一直出错吧？” 赵钦显然没想到林眠生会突然硬气起来，转过身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昨晚去了趟医院，晚上回来得有些迟。” 昨天也正是有人在医院里拍到了赵钦，顺手发了条微博，再加上片场里不知道被谁拍的照片和视频，在赵钦团队的运作下就成了是林眠生针对赵钦，故意将他推倒在地，摔伤了尾椎，这才去医院做的检查。 林眠生昨晚也就是看到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才会这么生气。 赵钦那分明就是自己故意摔的，最多也就是手掌擦破了点皮，还摔伤尾椎？简直胡说八道。 想到这林眠生眨了眨眼，故作无辜地道：“啊，这样的吗？那赵哥你是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啊？受伤了还要拍戏也太敬业了，要不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十分明显的潜台词就是，你要是受伤了就赶紧回去，别在这拖累别人，反正想演这个角色的人多了去了。 赵钦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淡了下来。 第72章 不得不说, 什么都不用管直接当面怼人是真的很爽。 看着赵钦那副吃了屎还要硬憋着的表情，林眠生就连身上的那点伤痛都快感觉不到了，心里兴奋得不行。 “说真的, 要是赵哥你身体不舒服, 还是要多多休息，不能再这么辛苦了。”林眠生发誓，他说的绝对是真心话，只是赵钦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赵钦一向是个好面子的人，之前直播的时候被林眠生给怼成那个样子，都忍着没有在镜头面前发飙。现在片场里这么多人在看着，他就算心里再不爽也只能忍着, 没有跟林眠生发火。 可林眠生这话说的不留情面, 他就算想笑也笑不出来，其他的话更是一个字都不想说，和林眠生对视着, 互不相让。 气氛一时间也跟着凝滞了起来。 直到导演过来喊他们拍摄下一场戏, 林眠生才有些失望地耸了耸肩，故意冲赵钦笑了笑, 说道：“赵哥, 我刚刚说的都是认真的，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也没再理会赵钦, 直接转身往导演的方向去了。 在场众人见状也是终于松了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敢再多说些什么，埋头干起了活。 赵钦看着林眠生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抹阴狠。 接下来的两场戏虽然不是一遍过的, 但比起之前的那几场，已经算是很顺利了。林眠生也没心思再去管赵钦，只要赵钦不再主动找他麻烦，他也懒得理会，相比于让赵钦吃瘪，他更希望的是能够拍好这部戏。 随着林眠生的状态越来越好，后面几天的拍摄也变得越来越顺利，一些原先导演觉得比较难的戏份林眠生都是一遍过，导演在惊讶之余也是越发欣赏起他来。 “林眠生，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会想要找你演这个角色吗？”拍摄间隙，许杰把林眠生叫到一边，指间夹着烟，背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出声问道。 许杰是个比较沉默的导演，平时除了拍戏的内容，几乎不会和演员谈论别的话题，这还是林眠生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件事，一时间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许杰闻言笑了一下，转头看他，说：“你倒是诚实。” 林眠生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相比于之前林眠生接触过的两位导演，许杰看起来不像是拍电影的，倒像是那些搞艺术的——干瘦的身材，偏长的脸型，脸上戴着副黑框眼镜，蓄着半长的胡子，掺杂了一半灰白的头发微微有些长，用皮筋扎在脑袋后面，衣服也是那种很有格调的黑白灰色系。 明明人也不凶，但林眠生就有些不敢跟他说话，有时候拍戏上遇到的一些问题都是等到晚上回去打电话问方鹤。 许杰看着他说：“我看了你和方鹤演的那部《年岁》，我很喜欢周童这个角色，你演得很好。” 听许杰说起这部电影，林眠生更加不好意思了，这是他的第一部作品，那时候的他还很稚嫩，对演戏几乎是一窍不通，全都靠方鹤和导演傅维的指导，才磕磕绊绊地演完。 可是这部戏在拍摄的时候，他在里面掺杂了太多的个人情感，哪怕现在已经上映很久了，他都不敢去看。 林眠生闻言心里有些复杂，“谢谢许导夸奖。”不过他还是不太明白，又问道：“不过周童和顾城夏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啊？” 许杰没有卖关子，直接告诉他说：“顾城夏和周童一样，他们的内心是干净澄澈的，也就是俗称的赤子之心，现在很少有演员能演出这种赤子之心了。” 说到这许杰轻轻地叹了口气，夹着香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站直身体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对他道：“好好演，对一个演员来说，认真拍戏才是最重要的，比其他的一切都要重要。作品，才是一个演员能够站住脚的根本。” 林眠生闻言眼神微闪，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谢谢许导，我知道的。” 当天下午，林眠生就明白许杰为什么要突然跟他说这些话了。 前几天网上突然流传起了一个视频，是林眠生和赵钦在片场里产生矛盾的那段，被人恶意剪辑过，再配上之前林眠生“故意”将赵钦推倒在地的视频，说得那是有鼻子有眼的，好像林眠生是多么恶毒的一个人。 一开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号发在自己的微博里，后来慢慢地流传开来，一传十，十传百，然后在几天之后，突然就爆火了起来。于是连带着之前有关林眠生的一些所谓“爆料”，包括他抢占别人的角色这些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全都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 人们好像忘了之前诽谤林眠生的那些人收到的律师函，什么仗势欺人，恶意针对，抢夺资源，卖身上位……等等恶毒的用词全都被安插在了他的身上。 原先那些因为周童这个角色而对林眠生产生好感的粉丝，也开始大批脱粉，很多cp粉也都脱粉回踩，就连方鹤的一些粉丝都在那划清界限，让林眠生不要再借着周童去蹭方鹤的热度。 说实话看其他的林眠生感觉还好，毕竟有了心理准备，也知道公司那边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对策，为的就是将这些事情一次性解决。 可是……那些人说他在蹭方鹤的热度，说让他离方鹤原点，说他就像条狗黏着方鹤不肯松口…… 而说这些话的人，是方鹤的粉丝。 虽然他知道粉丝是粉丝，方鹤是方鹤，但林眠生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难过。 他想把这些言论截图发给方鹤，向他哭诉，可在聊天框里犹豫半天，他还是什么都没发，又将截图给删掉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方鹤说，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好像很矫情，明明和方鹤无关，他却连带着也有些埋怨起了方鹤。 偏偏方鹤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样，甚至都没来问他。 孙琦有发信息跟他说后续安排，让他现在不必去管网上的那些言论，但林眠生现在没心思去理他，只是自虐般地不停翻看着微博上的那些言论。 然后他在这些脱粉言论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那是之前他在机场遇到的那几个，红着脸向他索要签名和合照的女生。对方发微博说，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就不问他要这个签名了。 配图是只有他的脸上被画了个大叉的合照照片，还有那本他满怀激动给她们签过名的本子。 嗡的一下，林眠生浑身一震，大脑一阵眩晕，只觉得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那一瞬间他开始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去看微博，为什么要去给别人签名，只不过演了两部电影，就开始得意，开始飘飘然了。 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情绪不对，林眠生连忙回过神来，去卫生间用凉水冲脸，想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 就在他洗脸的时候，突然有人进了卫生间，那人将门关上反锁，走到林眠生身边，笑着问他：“林眠生，被网暴的滋味如何？” 林眠生闻言瞳孔骤缩，整个人都顿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关了水龙头，抬头看向来人，嘴唇微张，轻声说道：“赵钦。” 此时卫生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门也被反锁了，根本没有人会过来，而此时的赵钦也终于卸下了自己的伪装，志得意满地看着林眠生，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恶意，和平时那个温润和蔼的男人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他伸手想去勾林眠生还在滴着水的下巴，却被林眠生皱着眉躲开，顿时眼神一暗，沉声道：“如果你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的话，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跟我作对。” 第84章 说完他又要去勾林眠生的下巴，结果被林眠生用力拍开，他恼羞成怒直接抓住林眠生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厉声道：“林眠生，别给脸不要脸！” 林眠生此刻只是觉得恶心，恶心透了，恶心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他一把甩开赵钦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嫌恶地瞪着他，“怎么？不装了？终于舍得露出你的真面目了？” 孙琦去查了赵钦，赵钦这个人是男女通吃，拍戏的时候遇到好看的新人演员，就会主动接近，动用一些手段逼迫对方。很多新人都不敢拒绝他，只能被迫就范，而那些拒绝他的，都会被他打压泼脏水，最后直接查无此人。 所以当初他在综艺上主动接近林眠生，其实就是看上他了，想要睡他。只不过他没想到林眠生竟然这么刚，当众下他面子，现在又直接在片场针对他，让他下不来台。 赵钦怀恨在心，想要像以前一样，弄臭林眠生的名声，逼迫他就范。 他趾高气扬地看着林眠生，眼神中满是恶意，“你要是能够乖点，我还能帮你一把，可如果你还是像现在这样不听话，那以后，你也别想再继续混下去了！” 如果说林眠生本来还想着，只要赵钦不主动挑事，他也不会再去针对他，一切都等拍完戏再说。那么现在赵钦这么等不及地想要整他，那林眠生也完全不需要再忍，冷笑一声，意有所指地道：“赵钦，这里可是片场，外面还有那么多人，你就不怕自己做的这些事暴露了？” 赵钦闻言却瞧不起似的笑了起来，挑了挑眉，问道：“谁知道？这里还有谁？”他故作恍然地点点头，看向林眠生的口袋，说：“难不成你要说你录音了？你要把这些东西全都发网上？” 林眠生没说话，冷冷地看着他。 赵钦又笑了，嘲弄似的说道：“可是我记得你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带手机啊？” 林眠生下意识摸了摸口袋，他过来卫生间的时候，想着不能再继续看微博了，才没把手机带过来。但他本来也不是想靠这个弄倒赵钦，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厕所最里面的那个隔间突然发出一声响动，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 “可如果说，我录了呢？”方鹤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拿着手机，不紧不慢地走到林眠生身边，脚步顿住，神情淡漠地看向赵钦，“真是不凑巧，我刚刚只是进来上个厕所，却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么一出大戏。” 第73章 赵钦完全没想到方鹤竟然会在这里,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方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右脸肌肉更是不自觉地在抽搐。刚想开口解释什么, 可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完全没有可以辩驳的地方, 又闭紧了嘴，最后只勉强扯出一个笑，“方哥。” 方鹤脸上没什么笑意，看了眼手机，垂眸在上面操作着什么，“其实我对这些事一向都没什么兴趣，也懒得理会，不过我有个朋友正好是在传媒公司上班的, 我想他应该会比较感兴趣。” 能和方鹤认识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再加上又是在传媒公司上班，赵钦不用想都知道，如果这份录音被送到对方手上会有什么后果。 这下他脸上的笑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对方鹤道：“这种小事怎么好麻烦方哥的朋友……”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鹤打断：“小事？”他将手机塞进口袋, 双手插兜, 似笑非笑地看着赵钦，“威逼利诱同组演员, 是小事吗？还是说，你觉得这只是件小事？” 赵钦的眼神一直黏在方鹤的手机上，见方鹤把手机收起来，他的脸色开始发白，两只手紧张得不知道放哪, 只交握在一起，用力揉搓着，向方鹤弯腰，“不是小事，不是小事，对不起方哥，是我的问题，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真的对不起。” 方鹤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向林眠生一眼，对赵钦说道：“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突然被方鹤点名，林眠生回过神来，他眼神飘忽地看向赵钦，心思却早就飘到了方鹤身上。 赵钦吞了吞口水，连忙对林眠生说道：“对不起小林，我向你道歉，以后保证不会再对你说这些话了！” 林眠生闻言蹙起了眉，心里并不相信赵钦说的，但他现在并不想和赵钦掰扯太多，只对他道：“我只想好好拍完这部戏。” 赵钦这下头上的真的冒汗了，闻言立刻点了点头，连声道：“我明白的，我明白的。”说完又看向方鹤，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完全没有单独面对林眠生时的咄咄逼人。 方鹤看了眼林眠生，见他似乎并未被影响到，心中的怒火也消散了点，说道：“行了，我也不想把这事闹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听方鹤似是有意要放自己一马，赵钦心里也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我明白的方哥，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说完他又表情尴尬地看了眼方鹤的裤子口袋，“方哥，这个录音你看……” 谁知方鹤突然轻声笑了下，又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将屏幕放在他面前，随便点了点，说道：“哦，刚过来的时候手机正好没电。” 赵钦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看着赵钦一副想怒又不敢怒，表情扭曲成一团的倒霉样子，林眠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但他还是憋住了，直到赵钦灰头土脸地离开才终于笑了出来，两眼弯弯地看向方鹤，“方老师，原来你一直都在骗他啊？” 方鹤见状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林眠生的头发，说：“嗯，谁知道他这么好骗。” 因为方鹤的到来，林眠生原本还有些憋闷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直接把赵钦给丢到了脑后，小跑着过去把厕所门关上锁好，转身直接冲到方鹤怀里，双手环抱着方鹤的脖子，踮起脚就这样直接抬首吻了上去。 方鹤也没有拒绝，一手圈在林眠生腰间，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勺，轻轻地回吻了过去。 林眠生被吻得心尖发痒，不自觉地往方鹤身上蹭，呼吸也变得滚烫起来，他抱着方鹤，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用力喘着气。 方鹤轻轻捏着他的后颈，“辛苦你了。” 原本林眠生还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听到方鹤这么说，他感觉眼睛有点酸，抱着方鹤又去蹭了蹭他的脖子，侧过头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一口，“也还好，就是拍得有些累。” 方鹤问他：“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林眠生闭着眼睛，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懒懒地道：“都是一些小事，你拍戏又那么累，不想让你分心。” 方鹤手上的动作顿了下，说：“可是你受委屈了。” 林眠生笑着去亲了亲他的下巴，“没关系啊，这些都是小事，不重要的，而且我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他给不了我太多的委屈受。” 方鹤垂眸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不会不开心吗？” “肯定是会有一点。”林眠生皱着眉思考着，“但是也还好，像这样的人不搭理他就行了，而且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拍戏。” 方鹤没再说话，只是眸色深沉地看着他。 林眠生眨了眨眼，不太确定地问道：“是我说的不对吗？” 方鹤摇摇头，无声叹了口气，又去揉林眠生的头发，轻声笑了起来，“没有，你说的对，你不需要去理会他，好好拍戏就行了。” 林眠生又笑着去亲他。 方鹤和他亲了一会儿，说：“等会儿你去拍戏的时候赵钦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小动作了，你就正常拍，别被他影响了。” 林眠生点点头，疑惑地问道：“方老师，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再有小动作？我看他那明显就是心有不甘，怕是还要再搞事。” 方鹤没解释，只是对他说：“他不敢。” 看着方鹤平静却又深沉的眼神，林眠生心中有些惊讶，倒是没再多问。 他乖巧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方老师。” 方鹤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叹了一声：“好像长长了点。” 林眠生乖巧地把头伸过去让他摸，微微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是有一点，导演说让我晚上去理发店再剪一下。” 方鹤说：“我陪你。” 林眠生惊喜地看着他，“好！” 之后林眠生再回去拍戏的时候，赵钦果然没有再继续作妖，只是看着林眠生的神色不太友好。 林眠生倒也不在意这些，只要赵钦能够好好演戏就行。而且，他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今天的戏份有点多，等林眠生结束都已经晚上八点钟了，他一回到保姆车上就给方鹤发了条微信，说自己拍完了，问他在哪。方鹤很快就回了信，说自己在他酒店的房间门口等他。 看到消息时林眠生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孙琦告诉方鹤的。光是想到方鹤现在正站在房门口等自己，他心里就开始着急起来，恨不得立马生出一双翅膀直接飞过去，连忙催促司机开快点。 第85章 等好不容易回到酒店，林眠生发现自己现在就连坐电梯都觉得好慢，特别是中途还有人要上下电梯，看得他心急如焚。 虽然他的房间就在三楼。 可不只是他一个人住在三楼，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林眠生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急切，只是步伐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短短的一条路在此时变得尤其漫长。 他步伐急速地拐过前面的那个转角，然后在最里面的那间房门口，看到了一个站着的人影。 方鹤穿着下午的那身衣裳，半长的黑色风衣和纯黑色的西装裤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敞开的领口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此时他正仰头背靠在墙上，一条腿微微弯曲着，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听到有人过来，转头朝林眠生的方向看了眼。 “林眠生。”方鹤站直身子，笑着冲林眠生张开双臂。 林眠生想都没想就立刻扑了上去。 方鹤抱着他往后退了两步，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先进去，一会儿被人看到。” 林眠生连忙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房卡开门进去，方鹤紧随其后。 房门刚一关上，林眠生甚至都等不到去床上，就急切地扒起了方鹤的衣服，毫无章法地去吻他。 方鹤顺着他的力道抱着他坐在沙发上，林眠生直接蹬掉鞋子跨坐在方鹤身上，他着急地开始脱自己的衣服，甚至都没来得及全部脱完，就捧着方鹤的脸吻了上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久旱逢甘霖，明明他们没分开太久，明明他们下午才见过，但林眠生就是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跟方鹤亲热过了，只要一见到方鹤，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他。 他们就这样一边亲着，一边脱着彼此的衣服，很快林眠生就整个人都光溜溜地坐在方鹤身上，解开他的皮带就直接坐了上去。 虽然很疼，但这种疼让他能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方鹤，让他知道方鹤已经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们正抱在一起，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 汗水和喘息交织在一起，林眠生跪坐在方鹤身上，仰着头，喉咙里发出痛苦又欢愉的声音。 “方老师，我好想你。” 屋子里没有开灯，客厅里的窗帘被紧紧拉上，只从角落里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原本还有些凉意的空气此时都透着热，热得林眠生浑身是汗，整个人都像是在火炉里一样。 他被方鹤紧扣着腰，最初的疼痛不知什么时候转变成了酥麻，他感觉腰有些软，还有点酸，于是方鹤又开始反客为主，翻了个身，让他仰躺在沙发上。 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东西，林眠生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的那盏白色顶灯，正在规律地来回晃动…… 他们在沙发上厮混了快一个小时，到最后林眠生都有些受不住了，浑身酸软，就连抬手都有些费力。 方鹤站起来去开灯，又去浴室里放水，然后把林眠生抱了过去，让他躺在浴缸里帮他洗澡。 林眠生又累又困，掀了掀眼皮，看到旁边只穿着皱巴巴西装裤的方鹤，抬手拍了拍水，对他道：“你为什么不进来陪我一起洗？” 方鹤慢条斯理地帮他清理着身后的东西，开口道：“不用了，我一会儿去冲把澡就行。” 林眠生又突然不高兴了起来，噘着嘴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把水给洗脏了？” 方鹤侧目看着浴缸里清澈的洗澡水，伸手挤了点洗发水，让林眠生仰头靠在浴缸边上，“没有，我先帮你洗头。” “哼……”林眠生又拍了下水，仰头闭上眼睛，“那你为什么不进来和我一起洗？” 方鹤的指腹是有些粗糙的，两人每每浓情之时，林眠生总是会被他指腹上的那点薄茧给弄得欲生欲死。可这双手在给他洗头发的时候，又会变得特别舒服，舒服得林眠生差点要哼出声来。 方鹤垂眸看着林眠生，把手放进水里洗了一下，拿过毛巾小心翼翼地将他眼皮上沾着的泡沫擦去，意有所指地道：“我怕我跟你一起洗，你明天就拍不了戏了。” 林眠生舒服得脑袋有点晕乎，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脸颊瞬间变得通红，曲起腿，紧闭着眼没再说话。 头顶传来方鹤闷闷的笑声。 洗完澡方鹤又给林眠生换上干净的衣服，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给他简单吹了下头发。看着镜子里林眠生一脸享受的样子，方鹤放下吹风机，抬手摸了摸他的寸头，“这个点理发店应该都关门了。” 林眠生掀开眼皮看向镜子里的方鹤，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没关系，一天而已，又看不出来。” 方鹤也由着他，“那我明天再陪你去剪。” 出来的时候林眠生才看到方鹤放在门口的行李箱，刚往前走两步，突然想到些什么，又连忙顿住。他跑到浴室门口，开门去问里面的方鹤：“你连行李箱都带过来了啊？” 方鹤正在冲澡，闻言朝林眠生看过来，点了点头，“嗯，那边结束我就直接过来了。” 林眠生问：“没回家？” 方鹤说：“没有。” 林眠生右手紧紧地抓着门把手，有些紧张地问道：“箱子里的东西都没动吗？” 方鹤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疑惑，“没有。” 林眠生还想问什么，但此时他又纠结起来，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关门出去。 他背靠在门上，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眼神不自觉地往行李箱那儿瞥。也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门里面的水声停了，又连忙跑去房间，躺倒在床上。 方鹤洗完澡出来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身上还有没擦干的水渍，头发也在往下滴着水，从他的脖子那儿往下淌，顺着肌肉纹理消失在浴巾里。 林眠生就一直躺在床上往客厅里看着，他看到方鹤去了门口，就翻了个身，往旁边挪了点，看方鹤从箱子里拿了套干净的睡衣。等方鹤站起来的时候，他又翻了个身，往前面挪了点，趴在床尾，看方鹤将身上围着的浴巾解下来，擦了擦水，换上睡衣。 很快浴室里又传来吹风机运作的声音，那边林眠生就看不到了，又躺了回去，盯着头顶的吊灯发呆。 于是等方鹤吹完头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的林眠生。 他走到床边坐下来，侧过身单手撑在床上看林眠生，柔软的床铺被压下去一个深深的凹陷，“时间不早了，要睡觉吗？” 林眠生的双眼逐渐聚焦，转头往方鹤那儿看过去，摇了摇头，说：“现在还早，我一会儿还要再看下明天的戏。” 方鹤沉默地看着林眠生，过了会儿又站了起来，“好，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过来陪你。” 林眠生就这样盯着方鹤，往左边翻了个身，看向客厅里收拾行李的方鹤。 相比于林眠生的随意马虎，方鹤不管做什么事都很有条理，行李箱里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放置着，找东西都不需要一个个的去翻，一眼就能看到。 眼见着方鹤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林眠生还是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心里有些失望，也没再继续看，翻过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过了会儿，方鹤收拾好东西回房，看到床上只将自己脑袋埋进被子里的林眠生，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走过去单膝跪在床上，把被子掀起来，“不闷吗？” 林眠生被闷得脸都有些红了，眼睛也有些红扑扑的，他就这样看着方鹤，突然开口问道：“你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就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吗？” 方鹤的视线在林眠生脖子上的那个挂着戒指的项链上看了眼，俯下身亲了亲林眠生的额头，问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他把左手伸出来，无名指上赫然多了一枚银色的素圈戒指。 第74章 见林眠生没有说话, 方鹤无奈地笑了下，伸手去揉他的头发，“怎么藏在那么里面, 差点就没看到。” 林眠生呆愣愣地看着方鹤, 眼神由惊讶逐渐转变为惊喜，然后在方鹤说话的时候，又从惊喜变成了委屈。 明明早就发现了，却一直都不跟他说，还要故意逗他。 他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方鹤面前，抿着唇，红着眼睛看他, 声音里仿佛带着质问：“我哪有藏那么里面？明明很明显好不好？是你自己没看到！” 方鹤没有辩驳, 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是我说错了, 怪我没看到。” 林眠生愣了愣, 又说：“你还故意装作不知道逗我。” 方鹤从善如流地说道：“嗯，是我不好, 我不该逗你, 让你不开心了。” 林眠生突然就有种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他抿了抿唇, 抓住方鹤的手腕，抬起来放在两人中间，“还有这个，你既然早就看到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戴？” 方鹤朝着自己的左手看去, 轻声笑了下，用另一只手握住林眠生的手，左手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带进怀里，说：“嗯，这也怪我，以后我每天都会戴着的。” 第86章 林眠生顺从地靠在他怀里，眼睛却更红了。他垂眸看着方鹤无名指上的戒指，简单、朴素，没有镶嵌昂贵的钻石，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设计感，就像是随便哪个地方都可以买到的一款普通戒指。 他抿了抿唇，问方鹤：“你，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眠生感觉就更委屈了。他知道这个戒指买的太过急切，也知道这个戒指看起来太过廉价，他又什么都没跟方鹤说，只是没头没尾地放进了他的行李箱，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方鹤就算不喜欢也很正常。 可是，可是他就是希望方鹤能喜欢。 他感觉自己有点矫情。 方鹤紧了紧手臂，侧过头，轻柔地吻在他的额头上，“我很喜欢。” 林眠生睫毛微颤，抬眼去看他，“真的吗？” 方鹤看着他说：“真的。” 林眠生问：“不是在哄我的吗？” 方鹤握住他的手，“不是在哄你，在看到这个戒指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也很开心。”顿了顿，神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他看着林眠生的眼睛，对他说：“林眠生，我很喜欢你送我的这枚戒指。” 戒指在人类社会中代表着两情相悦，相许终身。林眠生送方鹤戒指，就代表着他想和方鹤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他们两个这样的关系在当今社会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很难得到家人朋友的理解，基本上也没有可以公开的机会。这点林眠生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考虑过，并且做好了准备，可有时候看到别人结婚领证，收到亲朋好友的祝福，他还是会羡慕，并且产生期待。 而当这样的期待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就想做点什么。 林眠生从方鹤怀里坐起来，低下头去解脖子上的项链，项链上面挂着一枚纯银戒指，看着和方鹤手上的那枚完全一样，只是圈口要稍微小一点。 方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林眠生将戒指从项链上拿下来，抓住方鹤的手，将戒指放在他的手心上。 他红着眼睛看他，嘴唇轻轻颤抖，“方鹤，你愿意和你眼前的林眠生在一起，爱他、忠诚于他，不论贫困富有，健康或者疾病，直至死亡，都永远爱他吗？” 方鹤看着林眠生，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掌心中的那枚戒指上，他顿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拿起戒指，牵住林眠生的手，将它缓缓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我愿意。”他俯身亲吻在他的手背上，“林眠生，我爱你。” 那一刻，林眠生再也绷不住，扑进方鹤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长久以来的思念和爱恋就这样彻底爆发出来，他们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好像不论怎样都不会被分开。 许久，等情绪缓下来后，林眠生吸了吸鼻子，用自己的左手和方鹤的左手紧紧相扣，拿过一旁的手机拍了张照，转头对方鹤说：“不要你每天都戴，不能被别人看到。” 方鹤垂眸看着他被泪水沾湿的睫毛，用指腹轻轻擦拭，“好。” 原本林眠生还想晚上能再看一看明天要拍的戏呢，结果现在压根没有一点心情，甚至连睡觉都没了心思，窝在方鹤怀里，兴奋地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敲着。 如果可以，林眠生现在只想把照片发在网上，告诉所有人他和方鹤在一起了。可理智告诉他这不可以，于是在纠结许久之后，他还是没忍住，发在了微信朋友圈，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不能把这件事公开，林眠生心里总是痒得难受，像条蛆似的在床上扭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想找人分享一下这件事情。 他给魏煦发了个消息问他在不在，魏煦没有回，于是他又给黎高明发了条信息，可是也许是时间有点晚，黎高明也没有回。最后他纠结良久，直接点开孙琦的聊天框，在刚刚拍的那张照片上p了个粉红色的爱心，给孙琦发了过去。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其中的炫耀之情溢于言表。 孙琦每次都很快就回复：方鹤已经到了？ 林眠生怀疑孙琦是不是早就和方鹤串通好了，指尖的动作顿了下，十分高冷地回了个“嗯”字过去。 他又转头去看方鹤，见方鹤正在回着消息，眯了眯眼睛，质问他：“方老师，你是不是私底下一直都有和孙琦联系？” 其实这件事他早就有猜想了，只是一直没有去问，现在看来，他的猜想应该都是对的。 方鹤说：“孙琦人脉很广，前两年我和他手下的艺人有过合作，因为一些事情加过好友。” 林眠生轻哼一声，“他是不是什么事都会告诉你？” 方鹤将消息发出去，转头看林眠生，笑着对他道：“也不是什么事都告诉，非要形容的话，应该是当你不听话的时候，他就会过来找我。” “不听话的时候？”林眠生有些疑惑，“我有吗？没有啊。” 方鹤提示他：“就比如说，你不想演戏的时候。” 想到之前的事情，林眠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又转过身去看起了手机。 正好这时候黎高明和魏煦都回复了，他心里又激动起来，炫耀似的将那张照片又转发给了两人。 黎高明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祝贺他心想事成，还祝他们以后要长长久久。 方鹤听到轻声笑了下，问林眠生：“这么急着跟别人说吗？” 林眠生看了眼方鹤手上的戒指，心里美得冒泡，要是有尾巴的话估计现在得翘上天了，“那必须，戒指买了就是要给别人看的！” 方鹤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再说什么。 魏煦打字一向都很快，就林眠生和方鹤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就已经给他发了十几条信息了，他表现得十分震惊，每句话后面都带上了超过一个的感叹号或者问号。 见魏煦问自己是不是真准备和方鹤结婚，林眠生心思又飞了出去，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一个人闷闷地笑了好久。他合上手机，转过身趴在方鹤身上，两只手垫在下巴上，抬着眼睛看他，“方老师，你会和我结婚吗？” 方鹤搂在他腰上的手用力捏了下，“结婚？” 林眠生被他弄得有些疼，用手拨了下，状似不经意地说：“就是去国外领个证什么的，意思一下。” 方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双手握住林眠生的腰，把他拉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然后靠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说道：“如果你想的话。” 林眠生又开心地笑了起来，搂着方鹤的脖子又吻了过去。 自然而然的，当天晚上他们一直到凌晨两三点才睡觉。 第二天林眠生一直睡到了上午十点，着急忙慌地从床上爬起来以为自己迟到了，刚出卧室门就看到坐在那儿的方鹤。 房间里有暖气，温度一直都维持在二十多度，此时方鹤换了件灰褐色的长袖t恤，下半身是米白色的休闲长裤，脚上没穿袜子，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 他微微侧身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左手则继续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着什么，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正微微泛着光。 林眠生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枚戒指。 注意到林眠生出来，方鹤放下水杯，将笔记本电脑合起来放在一边，穿上鞋子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起来了？快去刷牙洗脸，我帮你买了早饭，吃完过去片场时间正好。” 林眠生回过神来，转头看到另一边桌子上放着的用塑料袋装的早饭，心里一暖，抱着方鹤的脖子踮起脚去亲他，“方老师你真好。” 开心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吃完早饭，林眠生就要和方鹤分开，一个人去片场拍戏了。而去了片场，就势必要见到赵钦这个让人讨厌的人。 不过让林眠生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看到赵钦，去问了导演，导演说他临时请假了。而且林眠生还发现，片场里的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就连小刘看他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一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眠生怔愣片刻，突然间想起什么，打开微博瞅了眼，赫然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又挂上了热搜。 只不过和之前的那些负面热搜不一样，这次他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是何明宇。 何明宇是什么人呢？如果你没听过他不要紧，但是你家里绝对有他名下公司制造的东西，甚至就连你住的这个小区，都有可能是他家的产业。 用简单粗暴点的话来说就是，何明宇是富豪中的富豪。 那么就有人问了，何明宇和林眠生又是什么关系呢？ 那这就要提到二十多年前，娱乐圈里那位出名的“花瓶美人”林笑笑。据说林笑笑当年退圈后就嫁给了一位富豪老公，而这位富豪老公的名字，就叫何明宇。 而林眠生，就是林笑笑和何明宇的独子。 这件事之所以会被爆出来，还是有娱记在机场正好撞见林笑笑，采访视频发到网上，很快就被人认出她身边的男人是何明宇。紧接着网上又突然流传起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正是林笑笑，何明宇以及林眠生一家三口。 第87章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这张照片就已经刷爆了微博，所有人都在猜测他们三个人的关系。 今天早上的时候，有人去何明宇的公司总部楼下蹲点，没蹲到正主，倒是蹲到了何明宇的秘书，得知他们确实是一家三口的证词。 这下谁还能看不出来，何明宇这是要为自己的儿子正名呢。 这条消息一出，昨天还在跟风骂林眠生的瞬间就傻了眼，他们哪能想到，传闻中的关系户，竟然自己就是资本本身呢？ 再回头去看林眠生这一路走来的历程，曾经那些不合理的地方，一下子就变得合理起来。 【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出来玩呢！】 【之前说的那个梗，拍不好戏就回去继承家产，原来是真的……】 【我就说林眠生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啊，现在看来八成就是赵钦在背后作妖了。】 甚至都不需要更多的证据，在得知林眠生身份的时候，网上的言论瞬间一面倒，曾经那些辱骂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速度之快简直前所未闻。 简单看完了这几个小时以来发生的事，林眠生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家爹妈竟然做出这么大的阵仗，也怪不得剧组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奇怪了。 林眠生翻看着手机，有些玩味地想，赵钦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想来应该很有趣吧。 不过林眠生现在没空去想那么多，甚至连电话都没时间打，导演那边就已经喊他过去了。 因为赵钦的临时请假，原定的戏份也要被挪到后面，先把后面的戏份提到前面来拍。 好在林眠生为这部戏已经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戏份的提前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他现在从“林眠生”变成了“何明宇的儿子”，合作的演员多多少少也对他态度不一样了起来，倒是有些让他疲于应对。 他抽空给方鹤发消息抱怨，方鹤那边只回了一句话：不用在意，做自己就行。 于是林眠生也开始静下心来，去看今天临时提前的那段戏了。 《城夏》不仅仅是一部讲青春校园的剧，其实里面也掺杂了些许灵异色彩，但灵异的这部分并不会明显的表现出来，导演主要通过光影变幻，以及学校上空总是黑沉沉天气来进行暗示。 还有的就是一些细节方面的暗示，比如说顾城夏身上带着的一些，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东西。 故事的时间背景差不多是在两千零五年左右，那时候的生活水平都还比较落后，可顾城夏手上却戴着一块在那个时代还没被生产出来的电子手表。有人不小心碰到了这块手表，顾城夏都会大发雷霆，一副特别宝贝的样子。 顾城夏这个人虽然看着凶，也总是和别人打架，可渐渐地大家发现，顾城夏好像和那些印象中的坏学生不太一样。 就比如说，他从来不会对班里的人凶，打的人也都是那些惹人厌的坏学生，而且就连打架，好像都是有原因的。 最开始是一个女生说的：“那天我在校门外看到有人欺负一只流浪狗，想拿板砖拍死它，我就去把它救了下来，然后我就被……后来是顾城夏过来，护在我前面。” 另一个人说：“我就之前在学校门口逮到一班的那几个混混迟到，上个星期体育课，他们就偷偷把我书包扔到学校后面的小池塘里，是顾城夏把他们揍了一顿，让他们去小池塘里给我捡书包，还向我道歉了。” 还有人说：“分班之前，我在班上一直被他们欺负，上次被他们堵到厕所里，逼我给他们下跪……也是顾城夏过来救了我。” 学生们你一眼我一语，渐渐拼凑出了一个不一样的顾城夏。 “就学校里那几个喜欢和校外混混玩的，他们总是喜欢骚扰小黎老师，你们没见小黎老师这两个星期都没穿裙子了吗？后来我看到顾城夏悄悄把他们给教训了一顿。” “还有还有，学校门口的那只流浪猫，我看到顾城夏去买了火腿肠喂它。” “曹老师每天要忙到很晚才回去，我有一次看到顾城夏在曹老师女儿的幼儿园陪他女儿玩，等曹老师快到了才走。” “可是他平时不是和曹老师很不对付吗？” “就是啊，我也搞不懂……” 这时一个平时在班里很胆小的女生突然开口：“其实我感觉……顾城夏他人挺好的。” 闻言众人沉默了下，虽然大家都没明说，但心里也开始这么觉得了。 他好像，确实人挺不错的。 只不过顾城夏似乎总是刻意装出一副冷淡，不想与人接触的样子，大家也都没有打扰靠近，只是会在很多不起眼的小地方，偷偷地对他好。 故事的转变发生在下半学期，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 班主任小黎老师年纪轻，也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虽然略显青涩，但知识广博，对学生们也认真负责，非常受大家爱戴。 可是在那个年代，漂亮，有时候也成了一种罪过。 开始有学生家长举报，说小黎老师不检点，然后就是一些不学好的男同学，总是喜欢追着小黎老师开黄腔，再之后，是有一次是学校外面，竟然有职高的混混，妄图对小黎老师不轨。 如果不是顾城夏及时赶到，还不知道小黎老师会遭遇什么。 这件事让班里同学都十分气愤，他们和顾城夏站在统一战线，一起保护自己的小黎老师。 他们收集证据，报了警，又向校领导写信投诉，不知不觉间，得罪了许多人。 而顾城夏，则是那个被首当其冲报复的。 第75章 林眠生的事情迅速在网上发酵, 光是和他有关的热搜，就在微博上挂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逐渐被其他消息给顶下去。 与此同时, 因为之前林眠生和赵钦之间的纠葛, 赵钦这个名字也来来回回的被顶上来好几次，看出来工作室是有在努力压热搜了，只是效果似乎并不好。网友们坏得很，每次评论都要在赵钦的名字后面加上林眠生，只要林眠生的热度不降，赵钦的热搜是铁定不会降下去了。 不过林眠生并不关心这些，他在乎的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赵钦还能不能好好拍完这部戏了。 只不过目前的情况还不明朗, 赵钦没有露面, 导演也只说先拍其他戏份。 那天拍完戏已经很晚了，林眠生卸完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保姆车那儿走。晚上温度低, 他在外面套了件比较厚的棉服, 却还是被冻得打了个喷嚏，鼻涕眼泪一股脑地往外流, 活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 他下意识想去问小刘要包纸巾, 可转头看了眼，却发现刚刚还在他旁边的小刘现在人已经不见了。 “人呢？”林眠生眼神茫然, “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小刘这么大个人了肯定不会把自己给弄丢，说不定去哪边小摊子上买夜宵去了。 和他一起出来的人不少，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眼神时不时地往这里瞥, 捂着嘴在那说悄悄话。 林眠生虽然没刻意去看，但他能感觉到那些打量的目光，心下不喜，皱着眉加快脚步往保姆车那儿去了。 保姆车不远，离他们拍摄的地方也就两三百米，林眠生吸了吸鼻涕，小跑着过去把门拉开，闪身钻了进去，拉上车门，将那些目光隔离在外面，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纸巾放哪儿了？我鼻涕都快掉下来了。”林眠生在车座上摸索起来。 车里没开灯，窗玻璃又是贴了膜的，隔绝了一半的月光，再加上车子附近没有路灯，林眠生刚一进来就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清。 就在这时，后排突然伸出一只手，给他递了张纸巾。 林眠生还以为是小刘，下意识接过，“谢谢啊。” 结果他刚擤完鼻涕，就发现了不对劲。 刚刚那只手看起来不像是小刘的，骨节分明，十指修长，而小刘则是那种有些胖嘟嘟的肉手。最重要的是，这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纯银戒指，在黑暗中微微泛着光。 林眠生心头一跳，立刻想到什么，连忙往后排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方鹤，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地道：“方老师？！你怎么来了？” 方鹤是两个小时前过来的，他去片场那儿看了会儿林眠生，见他还有好久才能结束，便找到小刘，问她要了保姆车的车钥匙。 他伸手揽住林眠生的腰，抱着他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笑着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温声道：“来接你回去。” 顿时一股又酸又涨的感觉充斥着胸口，林眠生什么都来不及想，直接抱住方鹤吻了上去。方鹤微微仰着头，温柔地回吻着他。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两人很快分开。 林眠生双手圈在方鹤脖子上，弯着腰，将额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喘着气。等缓了一会儿后林眠生才逐渐平复心情，吻了吻方鹤的嘴角，将自己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软声问道：“来多久了？” 第88章 方鹤说：“没多久，刚来一会儿。” 林眠生想起消失不见的小刘，眯了眯眼睛，抬起头问他：“小刘呢？是不是她把车钥匙给你的。” 方鹤侧过头亲了下他的额头，眼里带着笑，“我让她开我车回去了。” 林眠生还想再问些什么，却突然觉得鼻子发痒，张大嘴就又是一个喷嚏。 方鹤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下，感受到他冰凉的指尖，微微蹙起眉，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借着那点月光帮他擦鼻涕，“感冒了吗？” 林眠生就着方鹤的手擤了鼻涕，又靠回到他身上，点了点头，“嗯，晚上有点冷，风也有点大。” 现在虽然已经快五月份了，天气却是时冷时热的，上个星期的时候热得中午只能穿短袖，这个星期又突然降温十几度。这部戏的背景又是在夏天，林眠生大部分时候都只能穿短袖，忽冷忽热，最容易感冒。 “可能是有点感冒了吧。”林眠生揉了揉鼻子，闷闷地说道。 方鹤将林眠生身上的棉衣裹紧了点，让他坐在一边，“我去前面把空调开开来。” 可不等他起身，林眠生勾住他的脖子一个翻身就又跨坐在他身上。他把头埋在方鹤脖子上，轻轻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不要，你比空调暖和。” 闻言方鹤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用力了起来，他闭了闭眼，抓住林眠生的手腕想要拿开，“听话，小心生病。” 林眠生不肯，贴到他的耳边说：“你哪儿……都比空调暖和。” 但他还是被方鹤无情地拒绝了。 方鹤强行拉开他的手，然后在林眠生不服气又要爬上来的时候，按住他的手，沉着声音道：“林眠生，听话。”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林眠生很难拒绝这样的方鹤。他按捺下心里陡然间升起的痒意，吸了吸鼻子，缓缓松了手。 方鹤神色一软，亲了亲他的嘴唇，“乖。” 于是林眠生心里就更痒了。 也许真的是晚上受了凉，半夜的时候林眠生就突然发起了烧，偏偏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是方鹤发现他身上温度高得有些不正常。从行李箱里拿了温度计一量，才发现竟然都烧到三十九度了。 等第二天林眠生迷迷糊糊醒过来，拿起旁边的手机一看，发现竟然都中午十二点了，吓得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却是脑袋一晕，又直接倒了回去。 方鹤听到声音过来，手上拿着个杯子，“醒了？” 他走过来摸了摸林眠生的脑门，然后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给他喂水喝，“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这下林眠生也是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喝了点水，抬眼看着方鹤问道：“我是发烧了吗？” 方鹤点点头，将他喝剩下的水放在一边，又扶着他让他靠在床头，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嗯，夜里发烧的，三十九度一，我喂你吃了药，现在已经退烧了。” 林眠生却着急地问他：“剧组那边……？” 方鹤顿了下，看着林眠生说：“我早上给孙琦打了个电话，他说他会帮你去向许导请假的。” 闻言林眠生有些懊恼，抿了抿陈，垂着眼睛道：“这下要耽误进度了。” 方鹤看着他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林眠生的头发，对他说道：“许导说，让你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 但林眠生还是有些不开心，闷闷地没有说话。 见状方鹤的眼中闪过一抹懊恼，不过很快他又将这抹懊恼收起来，笑着问林眠生：“饿了吗？我点了份粥，刚送到，要不要吃点？” 其实林眠生感觉不饿，也没有胃口，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嗯。” 林眠生心里一直记挂着剧组的事，除了他自己的，还有赵钦的，他怕赵钦真就交违约金退组不演了。 他昨晚临睡前看到，网上的言论几乎已经是一面倒了，甚至都不需要什么证据，几乎没有人会认为林眠生这样有钱有势的小少爷会用这种方式刁难人。所以赵钦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围攻的对象，大家纷纷跑他微博下问他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可赵钦和他的工作室这时候就像是死了一样安静，不论有多少人问，一句话都没有回复。 而这也成了大家眼中的“证据”，不否认，就是承认。 林眠生虽然讨厌赵钦，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针对赵钦，即便后面被赵钦暗戳戳地搞了几次，他也没有想对赵钦怎样。在他眼中，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这部剧重要。 只不过……他没想到即便他这边什么都没说，赵钦还是成了众矢之的。 这让他有些无奈。 “方老师，你说赵钦会不会就这么罢演了啊？”林眠生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方鹤正给他削着苹果，闻言手上的动作不断，将削下来的苹果皮扔进垃圾桶，把苹果递给他，“会。” 林眠生本来以为方鹤会宽慰自己，没想到竟然是一句斩钉截铁的“会”，差点被呛到，擦胡乱擦了擦嘴，震惊地问道：“啊？会？他不演了的话那这部戏怎么办？之前都拍了那么多了！” 方鹤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眼神微暗，抽了张纸巾给他，对他说道：“他在厕所里那样逼迫你，是因为在他看来只会有两个后果，第一，你向他妥协，你委曲求全继续跟他拍戏，第二，你反抗他，被泼脏水，全网黑，导演迫于无奈换人，你交违约金。” 林眠生闻言愣了下，显然没有想过这么多。 方鹤顿了下，继续说道：“只是他没想到，你没有选择他给你预留的两个选择，而是选择了第三种。” 林眠生眨了眨眼睛，怔怔地道：“正面硬刚？” 方鹤笑了下，抬手去揉林眠生的头发，“不论你选择哪一种，你和他之间绝对是要撕破脸的，只要你们撕破脸，不是你走就是他走，而现在显而易见的，只能是他走。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他自己应该承担后果。” 道理林眠生是明白，而且他也是真的不喜欢和赵钦一起拍戏，只是…… “只是之前他拍了那么多，如果现在换人，不仅全部重拍，还没有人愿意过来接手。”林眠生感觉有些头疼。 事情因他而起，又因为他变成现在这样，虽然他什么都没做错，只不过这件事造成的影响还是太过麻烦，大家都不想蹚这趟浑水，而这也是他之前一忍再忍的原因。 看着林眠生一脸苦恼的样子，方鹤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林眠生，你当我不是人吗？” 第76章 也许是这段时间拍戏太累, 林眠生这一病就断断续续地病了三天，不过好在因为赵钦退组的事，导演直接给大家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于是林眠生也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在酒店里躺着, 天天和方鹤厮混在一起。 这些天他没事就喜欢去翻微博，看看网友们的发言，这让他觉得很有趣。 许多人明明一个星期前还指着他的鼻子在那儿骂，结果仅仅只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就好像突然成了他的迷弟迷妹，话语间全是吹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的忠实粉丝。 林眠生在这方面看得透彻，并不是很在乎这些, 只是觉得人心实在善变。 不过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但还是有小部分人依旧在网上攻击他，这其中有一半是赵钦的粉丝，另一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们甚至还成立了黑他的超话, 天天在里面骂他。 林眠生趴到方鹤怀里, 举着手机给他看，故作愤愤地道：“你看, 他们好过分, 竟然还有专门黑我的超话！” 方鹤正在看书，闻言转头看了眼, 拿过林眠生的手机，往下划了几下，然后认真对林眠生说：“明天就看不到了。” 林眠生略一愣神，立刻反应过来，惊喜地问道：“真的吗？” 方鹤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真的。”说完他又揉了两把，看着他的头发说道：“明天就要开始拍戏了，晚上陪你去剪头发。” 之前一直说要剪头发，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来得及，后来林眠生又是生病发烧的，这事也就耽搁下来。 林眠生摸了摸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的镜子那儿来回看了看，转身出来趴在门框上，呆呆地对方鹤说：“对哦，差点就忘了。”随即他又自顾自地说道：“反正现在也没事，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吧？正好晚上还能多陪我会儿，等明天你进组，就没空陪我了。” 方鹤静静地看着林眠生，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导演在开机之前把大家都喊过来，说赵钦因为个人原因无法继续拍摄，会有新的演员过来替他。 众人看起来都没什么意外的，像是早就料到他不会留下来。不少人都悄悄往林眠生这里看，却又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只散了之后才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纷纷猜测到底是谁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第89章 只不过这个“替补”的人有些“大牌”，一直到下午大家都拍完戏了才姗姗来迟。 林眠生刚拍完一场打架的戏份，有些累，正坐在一旁休息，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惊呼声，心尖莫名一颤，下意识捏紧了手上的矿泉水瓶，转头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是方鹤。 方鹤身上穿着件纯黑色的长款风衣，拉链敞开着，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圆领打底，配上一条灰色长裤，衬得他身高腿长。他在片场里来回看了下，在看到林眠生的时候动作顿住，淡淡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将视线移开，然后径直朝着导演的方向走去。 仿佛，和林眠生只是略微有点交情的普通朋友。又或者是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一起演过戏的认识的人。 被方鹤用那种淡漠的眼神看着的时候，林眠生心中一紧，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的方鹤就像现在这样，明明什么都没说，却总给他一种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林眠生被这样的眼神刺了下，捏紧了手上的矿泉水瓶，仰头将剩下的矿泉水喝掉，捏扁瓶身，抬手扔进了前面的垃圾桶。 “闷骚。”他小声腹诽道。 许杰说方鹤是刚下飞机就过来了，带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剧组成员，又叫上林眠生和其他几位主演一起去吃晚饭，算是给方鹤接风洗尘。 餐馆是提前订好的，算上方鹤，他们一共有五个人，包了个小包间，正好坐一张桌子。许杰坐在首位，方鹤坐在他左手边，林眠生坐在许杰的另一边，剩下两个人依次坐在剩下的位置上。 林眠生和剧组里的人关系一般，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再加上后面赵钦进组后的一系列事情，没有人想蹚这趟浑水，都选择明哲保身。吃饭的时候他也只说了几句官方话，敬了几杯酒，便静静地坐在旁边听他们说。 据许杰说，是他厚着脸皮主动给方鹤打的电话，想求他帮这个忙，当时也没想着对方能答应，结果第二天的时候，方鹤便给他回了电话，答应接下这个角色。 这件事林眠生倒是没听方鹤跟自己说过，有些惊讶地抬头朝方鹤望去，却见方鹤并没有多给自己一个眼神，心里有些失落，低着头闷闷地戳着碗里的青菜。 相比于林眠生的沉默，另外两位主演看上去就要热情很多，主动给方鹤敬了好几次酒，言语间也多是崇拜夸赞。 突然，许杰说了一句：“我记得你和小林也是合作过两次的吧？那应该是比较熟悉了。”他往林眠生这儿看过来。 林眠生被突然点名，刚刚还神游天外的思绪瞬间飞了回来，下意识朝方鹤看去。 方鹤也看向林眠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对，合作过两次。” 许杰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又对方鹤说：“那感情好，你和小林会有不少对手戏，彼此熟悉的话到时候拍起来应该也更有默契。” 林眠生听到这话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看方鹤，又看了看许杰，抿唇笑了下，举杯朝方鹤敬酒，“那就麻烦方老师，多多指教了。” 方鹤面上看不出一点异样，同样只是礼貌地笑了下，举起酒杯，对他说：“不用客气，应该的。” 之后许杰就这部电影和方鹤又聊了很多，主要还是一些电影拍摄方面的话题。和赵钦比起来，两人虽然同为影帝，年龄也差不多，但方鹤明显比赵钦懂得多，涉猎也更广，和许杰聊起天来也是头头是道，让许杰夸赞不已。 这样的方鹤林眠生从未见过，他只知道方鹤演技好，却不知道方鹤竟然在导演方面也了解得这么多，很多专业名词他甚至都从来没听过。他不禁被这样的方鹤给吸引住，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 他觉得方鹤好像整个人都带着光。 不过也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另外两个主演也被方鹤给吸引了，满脸认真地听他讲话。 酒过三巡，许杰已经有些醉意了，他向后靠在椅子上，醉醺醺地问方鹤：“你这是打算以后也去当导演吗？” 方鹤酒量好，喝了这么多眼中也没有醉意，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嗯，有这个想法。” 许杰愣了片刻，笑着点点头，又喝了口酒，叹道：“你有这份心，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方鹤小口抿着酒，但笑不语。 他们几人都喝了酒，晚上回去的时候餐馆工作人员帮忙叫了代驾。 过来的时候他们是坐的许杰的车，现在回去的话一辆车肯定是坐不下了，方鹤提前喊了杜文星过来接他，林眠生看着喝得烂醉如泥的许杰，想了想便打算和方鹤一起走。 许杰见状大着舌头喊方鹤照顾好林眠生，要把他好好送到酒店，方鹤看了眼林眠生，笑着说道：“会的。” 林眠生酒喝得少，又是红酒，现在也只是微醺，见许杰他们的那辆车开走了，他刚转头准备和方鹤说些什么，方鹤却突然趴到他背上，压得他一个踉跄，没站稳往前冲了两步。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后，一股浓烈的酒味儿顺着飘过来。林眠生心里一惊，抓住他的手连忙问道：“方老师，你喝醉了？” 方鹤抱着林眠生，原本看着还清澈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了混沌，显然是醉了。还醉得不轻。 他收紧双臂，紧紧地抱着林眠生，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应了一声：“嗯，喝醉了。”他侧过头在林眠生的耳朵上亲了亲，声音低沉地道：“带我回去。” 白皙的耳朵瞬间变得通红，林眠生整个人都有如过电一般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半拖半抱地把方鹤塞进了车里。 杜文星开车送他们回酒店，下车后方鹤又突然清醒起来，步伐缓慢地和林眠生走在一起，进了电梯。 这个点上下楼的人多，再加上又是在影视城附近，住这里的基本上也都是过来拍戏的演员。看到方鹤都会主动跟他打招呼，方鹤也都一一回应。 电梯很快上了三楼，方鹤新开的房间在八楼，林眠生只能先下。在电梯门关上前他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只从门缝里看到了方鹤的半截衣角。 林眠生回房间后去洗了个澡，将身上的酒气全都洗干净。洗完澡出来后看着空空的床铺，愣了好久的神，才换上衣服。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林眠生连忙拿起来看了眼，见是方鹤的电话，便直接点了接通。 “林眠生。”方鹤的声音依旧很沉稳，只是语速听起来比平时慢很多，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反复咀嚼后才说出来的。 林眠生被他喊得心里有些发痒，换了个手拿手机，坐在床边，两只脚无意识地踢着拖鞋，“嗯。” 方鹤那边没有立刻就回，而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喊了一遍：“林眠生。” 林眠生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又耐心地“嗯”了一声。 方鹤说：“林眠生，我在你房间门口了。”顿了顿，又道：“我回去洗了澡，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你一定不喜欢。” “林眠生，我喝醉了，想抱着你睡觉。” 第二天林眠生醒得很早，睁开眼的时候方鹤已经不在了，旁边空下来的床铺摸着也是冷冰冰的，显然已经走了有段时间。客厅的桌子上却放着一份还有些烫的早餐，是林眠生前两天说想吃的生煎包和煎饼。 林眠生洗漱完坐在桌子边上吃早餐，出门的时候正好在电梯里撞见方鹤。 方鹤站在门边，看到林眠生时眼睛微微弯起，伸手按了下电梯开门按钮，对他说：“再不上来就要关门了。” 林眠生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钻了进去。 电梯里人有些多，基本上都是剧组成员，也许是因为方鹤和林眠生都在，没有人说话。林眠生看着电梯门上方鹤的倒影，突然想起曾经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和方鹤在同一个电梯里，方鹤问他，要走了吗？ 当时他是怎么回的？ 他好像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他不喜欢烟味。 也是从那时候起，除了拍戏的那一次，他就再没见过方鹤在自己面前抽烟，也没有在他嘴里闻到香烟的味道。 林眠生在脑子里想了这么多，实际上也就是几秒钟的事。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打开，林眠生最后看了眼方鹤，率先出去。 他刚走了没两步，方鹤突然在后面喊他，说：“林眠生，坐我车过去吧，我正好有点事想跟你聊一下。” 第77章 后来林眠生是和方鹤坐一辆车去片场的, 他正大光明地上车，又正大光明地下车，他和方鹤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却没有人知道上一秒他们才在车里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林眠生打开矿泉水瓶仰头灌了口水, 用手背将嘴上的水渍擦去，看向方鹤和导演谈话的背影，突然有种自己像是在和方鹤偷情的感觉。 别说，还真有些刺激，他挺喜欢。 之前赵钦已经拍过的戏份现在要全部重拍，因为已经拍过一次了，林眠生倒是很熟悉，只是对手戏的演员换成了方鹤, 虽然他们在一起拍过很多次, 他不可避免地还是会感到一些紧张和激动。 第90章 为了贴合角色形象，方鹤的妆是有些显老的，整个人看着十分严肃, 换上属于曹樊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装裤, 往那一站，和学校里那个让人害怕的教导主任也没什么区别了。 看着这样的方鹤, 莫名的, 林眠生心里有些发痒。 这是一场顾城夏和曹樊在医务室起冲突的一段戏。 顾城夏又打架了，他感觉自己和曹樊好像有仇一样, 几乎每次打架都能被他撞见。他怀疑曹樊是故意的，说不定就是天天跟着他来挑他的错处。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曹樊就是故意的，甩开他的手扯着嗓子骂他：“他妈的你就是故意的吧？看不爽我早说啊？每次都在那装什么老好人？” 今天中午吃得有点撑，顾城夏就想着去篮球场走两圈, 散个步消消食。结果就看到有两个打篮球的男生在笑得一脸猥琐，走进一听，竟然听到他们在说自己班上女生的黄谣，说她天天打扮得那么漂亮，就是来勾引男人什么的。 那个女生坐在顾城夏座位前面两排，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性格很好，经常帮助班里学习不好的人补习功课，当然也包括顾城夏。 顾城夏一听就来火了，直接上去揪住一个男生的衣服说：“你他妈的再说一句呢？”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 曹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城夏把其中一人压在地上打，嘴角都给打出血了。 他又惊又怒，直接上去将三人分开，厉声呵斥了三人一顿之后拉着顾城夏就去了医务室。 其实顾城夏本来半路就想把他甩开的，他虽然不如曹樊这个成年男人来得高大，但他经常打架，根本不是曹樊这种每天埋头教书的人能比的。只不过他看着周围那些学生都在围观，想了又想，忍了又忍，一直到医务室里才终于发作。 曹樊一个没注意被他甩得撞在桌角，痛得他眉毛一下子就皱起来了，看着顾城夏严肃地说道：“顾城夏！跟你说了多少次，打架是不对的！” 顾城夏翻了个白眼，心里骂着你他妈知道个屁，转身就坐到了椅子上，跷着个二郎腿，一副老子最大的样子。 医务室的老师见状也有些尴尬，看看顾城夏，看看曹樊，最后将求助的视线停留在曹樊身上。 曹樊心里明白，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对她摆摆手，“抱歉，你如果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和他有点话要说。” 很快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曹樊看了眼顾城夏脸上的擦伤，拿了一瓶红药水过去，对顾城夏说：“把脸转过来，我给你上药。” 顾城夏眼白都要翻到天上了，显然理都不想理。 结果曹樊直接扣住他的下巴，强行把他的脸给扭了过来，冷着脸给他上药。 这一下把顾城夏给惊着了，就连林眠生也被惊着了。因为剧本里只写了曹樊给顾城夏上药，之前赵钦演的时候也是转到顾城夏面前去给他上药。 结果方鹤竟然直接上手！ 这样略微有些亲昵的动作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顾成，有时候周童闹小脾气了，顾成就会强硬地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去亲他，然后周童就会在这样强迫性的亲吻中溃不成军，稀里糊涂地原谅了顾成。久而久之，周童习惯了这个动作，也习惯了这个动作背后的亲吻。 他以为方鹤会直接这样吻上来，甚至做好了被方鹤亲吻的准备，可方鹤却是冷着脸对他说：“不许动！” 林眠生瞬间惊醒，为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出戏感到羞耻，可同时他又不可避免地有些心猿意马，控制不住自己逐渐发散的思绪。 羞耻心和期待感像是要将他撕裂，他挣扎着想要将方鹤推开，却被方鹤用另一只手抓住手腕，好像不管用多大的力都没有办法挣脱开。 然后在这样的挣扎中，方鹤替他上好药，松开手，退了开来。 林眠生略一愣神，心中一阵恍惚。 曹樊上完药，脸色这才好了点，没那么沉了，“顾城夏，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打架不能解决问题，你为什么总是不听？”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顾城夏给点燃了，他立马跳起来怒吼道：“你懂什么？不知道就给我闭嘴！别管那么多！” 谁知曹樊突然说：“原因？是因为他们说了许瑶的坏话吗？” 顾城夏下意识就想骂回去，脑子迅速过了一遍曹樊的话后，突然就卡壳了，半张着嘴，瞪大眼睛，浑身戒备地看着曹樊没有说话。 曹樊关上抽屉，转身看着顾城夏，对他说：“坐，今天正好有机会，我们来好好聊一聊这件事。” 这场戏是一遍过的，方鹤的表现自是不用多说，林眠生在面对方鹤时没有露怯，戏也接得很好，倒是让许杰非常满意。 “方老师。”中间休息的时候林眠生左右张望了下，见方鹤周围没人，吞了吞口水，小跑着走到方鹤面前，“方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眠生还是有些紧张的，这种紧张莫名就和他第一次找方鹤问问题时的心情重合。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拍摄《年岁》时的片场，他还是那个愣头青，而方鹤只是一个让他有些害怕的三金影帝。 方鹤转头看着他，轻声笑了下，说道：“什么问题？” 林眠生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抿了抿唇，小声问道：“就是曹樊给顾城夏上药的那段戏，为什么你要……”说到这里他有些脸热，见方鹤正认真地看着自己，轻咳一声，继续说了下去，“就是捏着我的下巴，这在剧本里是没有的。” 方鹤略一沉吟，问道：“在你看来，曹樊是一个怎样的人？” 林眠生闻言微微蹙眉，稍微回忆了一下，开口说道：“曹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严肃，但实际上他非常关心自己的学生，他知道顾城夏其实一直都很关心很在乎大家，只是他认为顾城夏不应该以暴力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所以他经常为顾城夏操心，很多事情其实都是曹樊替顾城夏收拾的烂摊子。” 方鹤认真地看着林眠生，听他说完，嘴角轻轻勾起，神色柔和地对他说道：“你还记得，曹樊是有个女儿的吗？” 林眠生点点头，“记得。” 方鹤说：“曹樊的爱人身体不好，女儿几乎可以说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对待自己的学生，其实曹樊是有种把他们当自己孩子看待的意思，而顾城夏又是最让他操心的那一个，所以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受伤，他其实是有些着急和心疼的。” 林眠生怔怔地听方鹤说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他垂下头，不敢去看方鹤，恨不得立刻掘地三尺把自己给埋了。 方鹤顿了顿，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林眠生连忙红着脸摇头，“没什么！” 他总不能说，刚刚方鹤的这个动作，让他想入非非吧？ 不过随即他又想到，之前他脑子里一直想的都是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而且肯定也脸红了，为什么导演没有喊停？ 听他这么说，方鹤轻声笑了下，说：“因为那是顾城夏为数不多的，被人真心关心的时候，他会感觉到害羞是很正常的，可同时他又会很别扭的不想承认，也不想接受。” 林眠生恍然大悟：“哦我懂了，就是青春期的叛逆小孩。” 方鹤笑着说是。 不得不说，方鹤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林眠生虽然前期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对顾城夏这个角色，和这部电影都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不过听方鹤说话，他还是会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方鹤却告诉他说，那是因为他演过很多角色，有了经验，只要他一路走下去，也会像他一样，甚至还会比他做得更好。 林眠生是信方鹤的。 晚上拍完戏回去的时候，林眠生倒是不好再坐方鹤的车了，影视城里人多眼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谁给拍了发网上，到时候又要麻烦。 等回了酒店，林眠生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外面坐着的方鹤，他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身上只披了条浴巾就直接跨坐在了方鹤腿上，抱着他的脖子和他接吻。 方鹤是洗过澡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身上都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只不过他身上却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扣在了最上面一个，下面穿着黑色的西装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坐在沙发上时裤脚往上缩，露出半截脚踝。 林眠生伸手按住他腰间的金属皮带扣，指尖用力，将皮带缓缓往外抽，他看着他领口处的扣子，微微眯起眼睛，问道：“马上都要睡觉了，为什么还穿成这样？” 方鹤浑身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双手张开放在身体两侧，明明身处下位，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却又像是掌控了全局的那个人。 “我以为，你喜欢我这样穿。”他微抬着下巴，哑着嗓子轻声说道。 第78章 林眠生确实喜欢方鹤穿这身衣服, 带着点禁欲，带着点刺激，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弄乱, 让他变得狼狈不堪。 第91章 当然, 最后狼狈不堪的人不会是方鹤，是林眠生。 随着拍摄的时间越来越长，天气也逐渐变得热了起来。a市好像是没有春天和秋天的，有时候只是稍一恍神，就从冬天来到了夏天。 摄影棚里人多，特别的闷，林眠生一拍完戏就连忙接过小刘递过来的冰水，拧开冰盖咕嘟咕嘟地灌了起来, 没一会儿就喝了大半瓶水, 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擦了把头上的汗，在片场里没看到方鹤，却看到了站在更衣室门口玩手机的杜文星, 心中一动, 将喝完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朝着杜文星走过去。 他看了眼紧闭的更衣室门, 问杜文星：“方老师在里面吗？” 杜文星抬头看向林眠生, 依旧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说道：“在。” 林眠生“哦”了一声, 转身往回走，顺势看了眼附近的其他人，见没人注意到这里，动作停住，扭头对杜文星龇牙笑了起来：“那我可以进去吗？” 更衣室原本是个杂物间, 地方不大，没有窗户，也没有空调，只有地上放着的一台电风扇正在呼呼地吹着风。 林眠生进来时看到方鹤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凳子上，他赤裸着上半身，一个冬天下来被捂得发白的皮肤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泛着点点水光。此时他正弓着腰，双手手肘撑在大腿上，两只手支撑着额头，像是累极了，在休息。 林眠生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走到方鹤面前，蹲下来去看他，轻声唤道：“方老师？” 方鹤没有睡觉，闻言睁开眼睛看向林眠生，眸色温柔。他的喉结轻轻滚动，说道：“嗯。” 林眠生抬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又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下，“方老师是累了吗？一会儿拍完戏回酒店睡吧。” 方鹤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笑了起来，说：“好。” 从年后到现在，方鹤几乎是一直连轴转的，之前拍的那部戏，为了节省时间，原定小半年的戏份硬是给压缩成了两个月，杀青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林眠生这里，连回趟家的时间都没有。 也就是刚到这的时候，因为赵钦的事情，剧组放了一个星期的假，他才休息了那么几天。 想到这林眠生的神情更温柔了，还带了点愧疚，他伸手抱住方鹤的肩膀，抬手轻轻地吻在了他的额头上。 “辛苦了，方老师。” 做演员的，肯定都是辛苦的，不管是那些没有名气的小人物，还是像方鹤这样的大影帝。 林眠生曾经向方鹤抱怨过很多次拍戏太苦，赶进度的时候，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只要戏不拍完，就永远没有休息日。 后来有一次，方鹤告诉林眠生，他以前还在跑龙套的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待在影视城的。每天就排着队去等一个演戏的机会，有时候因为某些演员的出错，一段戏更是要反反复复地拍上许久，甚至他只是一个连脸都不会露的小角色。 林眠生知道，只是他觉得自己的辛苦和别人的辛苦并不冲突，所以他不明白方鹤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方鹤笑了，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认真努力地生活着，也许是为了生存，又或许是为了梦想，但不论是为了什么，他们曾经付出的努力和汗水，都会成为迈向未来的阶梯。” 林眠生所有所思地问道：“那我现在吃的这些苦，都是有用的吗？” 方鹤说：“当然。” 林眠生又问：“那我未来会成为像你一样的大影帝吗？” 方鹤温柔地看着林眠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当然，你会比我厉害。” 事实证明方鹤说得没错，林眠生现在变成了比以前更好的林眠生。 他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替方鹤拉下黏在后背上的衣服，林眠生抱了抱方鹤，又不舍地松开，对他说：“方老师你先出去吧，我过会儿再走。” 方鹤动作顿了下，笑着对林眠生说：“好。” 林眠生看着方鹤的背影，看着他将更衣室的门轻轻关上，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想起自己曾经追逐在方鹤身后的时候，方鹤总不肯答应，或许是觉得他太年轻，没有定性，又或许是觉得他只是随口说着玩玩，并不会当真。甚至连他自己，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太多自己和方鹤的以后。 但是方鹤不会知道，就连林眠生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对方鹤的这份喜欢，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反而还变得愈发浓烈起来。 当天气变得越来越热时，这部电影的拍摄也逐渐来到了尾声。 林眠生自认为自己现在已经很了解顾城夏这个人了，只是今天拍摄的时候，有段戏他连着拍了好几遍导演都说不行，却又不说怎么改。这让他心里越来越焦躁，甚至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不适合演戏。 因为一直ng，导演说先拍别人的戏份，让他好好思考，找找感觉。 林眠生已经一个人坐这里想了很久了，却始终没有想明白，反而还越想越乱。他深吸了口气站起来，在片场里环视了一圈，见方鹤正和许杰在那儿说着什么，犹豫片刻，还是拿着剧本站起来，走了过去。 他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谈话，先是对许杰抱歉地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方鹤，开口道：“方老师，我有点问题想问你，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 许杰见状也没说什么，对方鹤摆摆手，“就按照我们刚刚说的来，你先去忙吧。” 方鹤应了声好，带着林眠生往旁边走，他顺手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的矿泉水，扔给林眠生一瓶，转头看他，“什么问题？”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次在片场和方鹤说话的时候，他都感觉很紧张，特别是在自己ng了好几次之后，就更紧张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学生，规规矩矩地站在方鹤面前，舔了舔唇，出声问道：“方老师，我之前的那段表演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我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 方鹤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招呼林眠生坐在他对面，微微蹙眉，思考片刻后开口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整部戏里，顾城夏的目的是什么？” 林眠生想都没想就答道：“救班上的同学和老师。” 方鹤问他：“那他成功了吗？” 林眠生说：“没有。” 方鹤继续问道：“这是他第几次尝试？” 听到这个问题林眠生蹙眉想了想，然后不确定地说道：“这里剧本里没有明确写过，但是应该是很多次。” 方鹤顿了下，说：“他重复了这么多次，每一次轮回都会让他的灵魂变得比前一次更加虚弱，而他的记忆也在一次次的轮回中逐渐消散，而在最后一次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轮回的目的是什么。” 林眠生感觉自己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着方鹤。 方鹤看着林眠生，嘴角勾起，下意识想要去揉林眠生的头发，手刚抬起来顿了下，又去拧矿泉水瓶，仰头喝了一口，对林眠生说：“这时候的他，忘记了所有，灵魂也虚弱到了极点……” 林眠生皱眉思考，顺着他的话说道：“就像是，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方鹤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眠生，轻声笑了一下。 很快，这场戏重新开拍。 依旧是哄乱一片的教室，学生们许久不见，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讲台上的老师年轻漂亮，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长裙。她没有呵斥学生们的吵闹，只是微微笑着，时不时还会和前排的几个学生聊上那么一两句。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众人好奇地循声望去，看到了这学期他们班上新来的那个转学生——顾城夏。 “快进来，别站在门口啊。”老师很快调整好表情，对站在门口的顾城夏说道，紧接着她又看向班里的同学，“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班上新来的转学生，叫顾城夏。” 学生们看向顾城夏的眼神是有着些许排斥的，但更多的还是惊讶和畏惧。毕竟顾城夏臭名远扬，高中三年转了三次学，处分不知道记了多少个，谁都不想他到自己班上。 顾城夏斜靠在门框上，冷冷地在教室里环视一圈，他的神色很冷漠，可在看到学生们眼中的畏惧时，睫毛轻轻颤抖了下。他垂下眼睛，抿紧了唇，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顾城夏。 他转过身，插在口袋里的双手紧紧握拳，面上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他单肩背着书包，冷漠地看着众人，眼皮耷拉着，懒懒地开口说道：“顾城夏。” 与此同时，厚重的云层遮挡住了阳光，外面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也突然变得阴沉下来。 和传言中那个暴躁爱打架的顾城夏不同，他坐下来后谁也没理，只是将书包放在旁边的地上，便直接趴下来睡觉了。 第92章 他感觉很困，特别困，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脑袋晕乎乎的，心跳更是快得有些不正常。可明明他昨天睡得很早，一整个晚上都没做梦。 他甚至都没心思去和自己那个看起来又呆又蠢的同桌生气，只想赶快趴下来睡觉。他太累了，累得好像闭上眼就能马上睡着。 拍完后，许杰在监控屏幕前看了好久，林眠生就紧张地在不远处等着，直到他喝完了一瓶矿泉水，才看到许杰点了点头。 林眠生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过了。 第79章 那天, 学校一楼的那间阅读室突然燃起了一场大火。火势很大，将整间阅读室都包裹在了里面，也不知道是谁从外面用铁链锁死了阅读室的大门, 于是整个阅读室都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没有人能从里面逃出来。 那是在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学校作为高考考场，要提前清空教室，高一高二提前放假，高三的学生们则按班级顺序被安排在了图书馆，还有自习教室。 而顾城夏他们班，则被单独分在了一间阅读室里。 晚上一般是小黎老师在班上看晚自习的，正好前一天的数学练习卷批改好了, 曹樊便打算趁着这时候去给大家讲下试卷, 顺便解答一下大家的问题。 天气很热，头顶的风扇正呼呼转动着，因为阅读室里没有黑板, 小黎老师就专门向学校申请了一个可以移动的白板, 放在阅读室最前面。 那天晚上顾城夏正好吃坏了肚子，跑去厕所蹲坑, 蹲完坑他也没了回去看书的心思, 就跑到顶楼天台去睡觉，也正因此躲过了一劫。 后来每当顾城夏回想起来的时候, 都后悔不已，暗恨自己为什么要在天台上睡觉。 凶手是校外的一个混混，被顾城夏打过好几次，最严重的一次直接被顾城夏给打进了医院。混混报了警，可出警的是顾城夏的一个远房叔父, 再加上是混混先动的手，最后只是批评教育，写了检讨。 混混也就因此恨上了顾城夏。 趁着下午放学人多，他偷偷溜进了学校，藏在学校顶楼的一间实验室里。他已经提前蹲过点了，知道顾城夏在哪，他偷偷来到那间阅读室的后门，放了火，然后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铁链，把门给直接锁死了。 偏偏，这间阅读室是由仓库改造的，只有这一扇门，就连窗户，也只有顶上的一个小小天窗，连小孩都没办法从里面钻出去。 偏偏，那天晚上顾城夏正在天台上睡觉。 等他睡醒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这熊熊燃烧的大火，还有大火中绝望挣扎的叫喊声。 没有人知道这个混混是怎么点的火，也没有人知道这场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人们只知道，这场大火烧死了班上除顾城夏以外的所有学生，包括两名老师，一共三十四个人。 火烧了多久，顾城夏就在那等了多久，他无数次想冲进去救人，却被死死拦住，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和老师，就这么痛苦而又绝望地葬身火海。 当大火扑灭，顾城夏却依旧被拦在外面，他从天黑等到了天亮，于是他等到了那一具具焦黑的，被白布覆盖着的尸体，像是货物一样，被消防员抬出来。 太阳升起来了，顾城夏却觉浑身冰冷，如坠地狱。 警方很快就抓到了犯案的人，顾城夏有去问过他。 “为什么？”那人看起来比之前瘦了很多，眼皮凹陷，颧骨突出，整个人看起来又干又瘦，就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他狞笑着对顾城夏说：“为什么，当然要问问你自己啊！顾！城！夏！” 这句话成了顾城夏的梦魇，不论过去了多久，每每午夜梦回，顾城夏都会梦到同学们的笑脸，他们本该拥有一段美好的人生，却被强行终止在了高三这一年。笑脸逐渐变得干黑，他们睁着空洞的双眼，质问着顾城夏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们。 凶手被判了死刑，可顾城夏的同学和老师，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城夏开始埋怨自己，怨恨自己，认为这一切都怪自己。如果不是他，那么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死的只有他一个就好了。 在这场大火发生后的第五年，顾城夏积郁成疾，再也撑不住，病倒了。 原本顾城夏是想就这样直接死掉的，却不承想，他一睁眼，竟然又回到了他高三刚转学过来的那一天。 “顾城夏，你怎么还不进来啊？”小黎老师看起来依旧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即便早就听闻顾城夏是个问题学生，对他有所畏惧，却还是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顾城夏呆愣愣地看着班上的同学，缓缓走上讲台，然后在众人畏惧和好奇的注视中，突然捂住脸，崩溃大哭。 “他怎么哭了？是生病了吗？” “这真的是顾城夏吗？我没听说顾城夏这么爱哭啊。” “天呐，我竟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 顾城夏这么一哭，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瞬间就消失了，或许是他哭得太伤心，大家对他的畏惧和害怕，也逐渐转变成了关心。 “那个，顾城夏，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带你去医务室？” 顾城夏抬起头，看到小黎老师关心的眼神，眼前再一次变得模糊起来。 于是大家发现，顾城夏和传言中的那个人一点都不一样。而顾城夏也终于敞开心扉，学着和班上的同学好好相处，就连那个让他特别讨厌的数学老师曹樊，都让他觉得格外亲切。 他发现，曹樊其实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虽然他看起来很凶，也总是喜欢喊顾城夏起来回答问题，时不时的就要批评他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特别讨厌顾城夏。 可是，曹樊会很贴心地给顾城夏带早餐，仔仔细细地为顾城夏讲解错题，遇到顾城夏和别人起了争执，也总是会上前为他解围。 同桌对顾城夏说：“曹老师就是看起来凶了点，其实他人可好了。” 前面的一个女生说：“对啊对啊，有一次我来例假肚子疼，还是曹老师发现的，帮我请假，还带我去医务室，给我泡了红糖水。” 大家现在都不怕顾城夏，听到他们聊起曹樊，一个个都来了劲，纷纷和顾城夏说起曹樊的好。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地往前走着，这一次顾城夏没有再到处惹事，遇到麻烦事也学会了找老师。他不再跟校外的那些混混来往，于是便也没有再和那个纵火的人起过冲突。 他想，这次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同学们。 高考前一个星期，顾城夏他们班依旧被分到了那间阅读室。这是顾城夏左右不了的，于是他每天都严阵以待，精神保持高度紧张。 可到了出事的那天晚上，明明顾城夏连晚饭都没吃，只喝了点水，却还是感觉到肚子传来一阵绞痛。他努力忍耐着，忍到浑身是汗，终于还是没忍住，哆哆嗦嗦地冲去了厕所。 他想，就十分钟，他只要十分钟就好。 可十分钟后，当他回到阅读室门口，看到的依旧是那扇被锁死的大门。 当世界再一次陷入黑暗，顾城夏又一次回到了高三开学的那天。 为什么呢？顾城夏无数次地质问自己。 这一次，他不再被动，开始主动探查那个混混的背景。然后他发现，这个混混和班上的同学都没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就是小黎老师。 最初他会和这个混混打架，也是因为他经常在外面传小黎老师的黄谣，被学校里的学生和其他老师听去，对小黎老师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可他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去杀害整个班上的同学。毕竟上一次，顾城夏根本就没有和他起过冲突，他完全没必要去针对顾城夏，针对他们班。 但保守起见，顾城夏还是在高考前的那一个星期，托关系让他犯了点小事，被关进了看守所。 这下，应该不会再有事了吧？ 可顾城夏没想到的是，他依旧在那天晚上闹了肚子，那场火依旧烧了起来，阅读室的大门依旧是被锁上的。只不过这一次，是从里面上的锁。 后来顾城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高三，他一次又一次地去选择，去试错，可结果依旧不变。他为了抓到凶手，直接一整天一口饭都没吃，却莫名其妙地从天台上醒来，看到的依旧是那场熊熊大火。 好像，他们班，就该死在那晚的那场大火里。 随着循环的次数越多，顾城夏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有时候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已经循环过了很多次，连自己的目的也差点要忘记了。 直到最后一次，顾城夏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变得很虚弱，每天都睡不醒一样。他不再出去打架，也不再和班上的同学处好关系，他独来独往，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 高考前一个星期的那天晚上，他趴在阅读室最后面的桌子上睡觉，同学们和他关系都一般，没有人和他说话。 突然，有人把他推醒了。是一个平时几乎没跟他说过话的同学。 第93章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不知为何有时候又透着点黑，他的神色木木的，拉着顾城夏就往外走。顾城夏被他拉到门口，这时他看到班上其他同学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站在阅读室里面，全都神色木木地看着他。 顾城夏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是哪不对，他的脑袋开始发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把脑袋撑开，跳出来一样。他强忍着痛看着自己的同班同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城夏，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努力。” 他们看着顾城夏，一个个地开口说道。 “其实我们早就已经死了，这是我们的命，你永远无法改变我们的结局。” “这是属于我们的惩罚，不是你的，所以你不需要背负这么多。” “但还是谢谢你，能够和你做同学，做朋友，真的很高兴。” “谢谢你，一直在努力救我们。” 顾城夏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想往前走，却看到曹樊正拎着一个汽油桶，一边撒着一边往这里走，他好像看不到顾城夏，就只是机械地将大门关上，紧接着，顾城夏就听到了大门被锁死的声音。 哗的一下，大火再次燃起。 …… 这场戏拍完后，林眠生木然地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很好。”许杰长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没再说话。 可林眠生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沉浸在自己，又或者说，是顾城夏的世界里。 面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方鹤看着门口的林眠生，整个人一顿，缓缓走到林眠生面前。 “林眠生，这场戏拍完了。”他对林眠生说。 这次林眠生终于不再像刚刚那样没有反应，他缓缓抬起头，眼神茫然地看着方鹤，可很快，他的眼神又变得怨恨起来。他怨恨又不解地看着方鹤，泪水从眼角缓缓流下。 “为什么？”他说。 方鹤张了张嘴，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说他不知道答案，其实林眠生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和林眠生说，才能让他不这么难过。 他就这样看着林眠生，闭了闭眼，伸手将林眠生带进了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脑勺，说：“抱歉，让你这么难过。” 话音刚落，林眠生就抱住方鹤号啕大哭了起来。 这不是林眠生第一次在方鹤面前哭，却是他第一次为了别人哭得这么伤心。虽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就连这个故事，也是被作者用笔勾勒出来的一部小说，但他已经将自己沉浸进去，代入了顾城夏这个人，也代入了这一个，注定是悲剧的故事。 晚上，林眠生洗完澡一个人呆坐在酒店里，过一会儿，等方鹤洗过澡就会过来了。可今天他连这一会儿都等不了，甚至连手机和房卡都忘了拿，直接跑上楼，敲响了方鹤的房门。 方鹤应该还在洗澡，并没有人过来开门。 好在方鹤住的这层没什么人，再加上时间很晚了，也没有人出来，不然看到林眠生穿着一身睡袍的样子站在方鹤的房门口，八成得联想到什么。 等了大概有五分钟的样子，林眠生抬起手，又敲了敲房门。 他现在有一肚子的怨气，即便知道这股怨气不应该对着方鹤发，但他就是忍不住，不然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过来找方鹤了。 其实之前方鹤有句话说得很对，他说林眠生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对待一件事会很认真，认真的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一点林眠生在和方鹤在一起之后已经改了很多了，但小少爷骨子里的任性，还是很难改掉，只是因为喜欢方鹤，所以在他面前会变得格外乖巧软糯一些。 就在林眠生脑子里稀里糊涂想着事情的时候，房门咔嗒一声突然开了，他愣了一下，然后在看到满身水汽的方鹤时瞬间回过神来。 “林眠生？”方鹤只略微愣了一下，把门整个打开，侧过身，让林眠生进来，“先进来。” 林眠生抿了抿唇，侧身从方鹤旁边进去，他抬头看了眼方鹤，又瞬间低下头，身后传来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方鹤身上穿着和林眠生一样的同款浴袍，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正微微往下滴着水，他微微笑着，对林眠生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眠生转过身正对着方鹤，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而又固执地对方鹤说道：“方老师，我好像入戏了，你要负责。” 第80章 方鹤的房间和林眠生房间的布局是完全一样的, 他没有开顶灯，只开了颜色偏暗的小灯，窗户那儿的窗帘是拉上的, 留了条缝, 隐隐有灯光从外面照射进来。 林眠生刚洗过澡，身上也只穿了这么一件浴袍，领口微微敞开，只在腰间粗略地系了个腰带，看上去有些松垮，好像随时都会直接掉下来。修长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看上去比以前似乎要有力许多，因为身上的紧绷, 小腿肌肉微微隆起漂亮的线条。 他站在客厅里, 直视着方鹤的眼睛，固执地想要等到一个答案。 “入戏？”方鹤微微挑眉，双手抱臂, 侧身靠在墙上, 不着痕迹地在他敞开的领口处看了眼，喉结轻轻滚动, “你想我怎么负责？” 眼前的方鹤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半分区别, 依旧是那样温柔沉稳，静静地等待着林眠生回答。可林眠生看着方鹤, 脑海中却总是想起曹樊泼汽油时的冷漠，还有他眼中的那抹恨意，看得他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眠生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突然上前抓住方鹤胸口的浴袍，踮起脚尖就这样直接吻了上去。 用吻也不太对, 应该说是咬，用了很大的力，像是要把他的嘴唇都给咬破，却又在咬上去的瞬间失了力气，变成了轻轻的啃，像是在调情。 方鹤眉眼弯起，闷闷地笑了声，便温柔地扣住林眠生的后脑，低头回吻。 “没事了，都过去了。”过了许久，他轻轻拍打着林眠生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林眠生喘着粗气，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方鹤的衣服，低着头，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肩膀微微颤抖。 方鹤一只手环抱在林眠生腰间，另一只手轻轻揉捏着他的后颈，直到林眠生的情绪稳定下来，才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问道：“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林眠生抬手在眼睛上擦了一下，沉默地点点头，松开了手。 方鹤让林眠生坐在沙发上，转身去墙边的小冰箱里拿了瓶牛奶，然后将提前烧好的热水倒在杯子里，把牛奶放进去，笑着对林眠生说：“这里没有微波炉，条件简陋，要先等会儿。” 看着方鹤提前准备好的牛奶和开水，林眠生睫毛垂下来，抱着双腿，把半张脸埋在膝盖里，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的样子，方鹤将牛奶瓶从杯子里拿出来，把水擦干，走到林眠生身边坐下来，将瓶盖拧开给他递过去，说：“喝点牛奶对睡眠好。” 林眠生伸手接过，喝了半瓶，又不喝了，将剩下的牛奶递给方鹤，方鹤仰头直接喝了下去。他歪头靠着方鹤的肩膀，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空奶瓶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方老师，你说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再这样演戏了？” 方鹤懒懒地靠在沙发椅背上，伸出一只手环抱着他，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林眠生抿了抿唇，说：“从最开始的周童，到后面的储信，再到现在的顾城夏，我好像总是会被他们的情绪影响，分不清现实和虚假。” 方鹤手上的动作紧了下，又很快松开，他没有直接给林眠生答案，而是继续问道：“你觉得你演周童和顾城夏的区别是什么？” “区别？”林眠生的表情有些茫然，微微蹙起了眉，“周童和顾城夏的区别吗？” 方鹤摇了摇头，说道：“你在演周童的时候，是完全将自己代入进了周童这个角色，所以你会因为周童对顾成的喜欢，而喜欢上饰演周童的我。” 听到这话林眠生一下子精神起来，连忙直起身子转头看向方鹤，着急地说道：“我没有！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和周童无关！” 方鹤也不着急，静静地听他说完，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微微笑道：“我知道，我也喜欢你。”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是因为顾成。” 林眠生表情一滞，脸颊上飘起两抹红云，他瞪了方鹤一眼，又转过头靠了回去，小声嘟囔着：“才不是因为周童才喜欢。” 方鹤眼中的笑意更浓，轻轻拍了拍他，“我明白，我也知道你喜欢我不是因为周童……我想告诉你的是，当时的你，就是周童，因为那时候的你是完全入了戏的。” 林眠生闻言睫毛轻轻颤抖，抱紧了自己，倒是没有再反驳。 即便到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每当想起和方鹤拍《年岁》时的那段日子，他都觉得像是梦境一样。那段时间，他就如方鹤所说，几乎是完完全全的把自己当成了周童，去看他所看，想他所想，将自己活成了他。 第94章 见林眠生陷入了回忆，方鹤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可是顾城夏不一样。” 林眠生神色一顿，茫然地问道：“哪里不一样？” 方鹤说：“对顾城夏，你只是将自己代入了他，却并没有像饰演周童时那样，将自己活成他，这就是你在饰演周童和顾城夏时的区别。” 林眠生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反驳，可仔细思考一番后，又发现方鹤说得好像是对的。 这让他更加茫然了。 方鹤垂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含笑意地对他道：“林眠生，你发现了吗，你在进步。” 林眠生表情呆了一下。 方鹤笑了笑说：“从最开始的整个人都投入进去，到现在你已经能够分得清现实和虚假了，不是吗？被角色的情绪所影响是很正常的，但是一旦你从这种情绪里面脱离出来，是不是就不会再难过了？” 听方鹤这么说，林眠生发现自己现在好像是没有再想着了，完全不像当初，不管过去多久，眼睛一闭，就连做梦都是周童和顾成。 “我好像明白了点。”他说。 想到这林眠生又觉心中酸软，就连眼睛都有些酸涩。 每一次，每当他因为一些事情感觉迷茫的时候，方鹤都会温柔耐心地回答他，开导他。比起恋人，他感觉方鹤似乎更像是自己的老师，帮助他在演戏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方老师。”他环抱着膝盖，转头看向方鹤，两只眼睛都红通通的，“我好喜欢你。” 方鹤表情微微愣了下，随即又轻声笑了起来，抬手揉了揉林眠生的头发，“我也喜欢你。”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什么都没做，只是简单地依偎在一起。方鹤正看着书，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他说：“林眠生，代入式的演戏方法虽然好，但是这对演员的伤害太大……”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眠生恬淡的睡颜。他睡着了。 方鹤的神色突然间变得十分柔和，眼中还有些许的歉意，他放下手机，伸手将台灯关上，躺在林眠生身边，轻柔地将他抱进怀里，吻在了他的额角。 “抱歉，都怪我，让你这么辛苦。” 《城夏》这部戏的拍摄过程太过曲折，也因此受到了网友的诸多讨论。在林眠生的身份爆出来后，赵钦那边倒像是彻底销声匿迹了，听说就连代言都掉了好几个，网上更是很少见到有人提他的名字，就像是被封杀了一样。 相比于赵钦，网友们似乎更关注林眠生和方鹤。 一个是真，有钱人家出来玩的小少爷，一个是和小少爷有过两次合作的三金影帝。而一向高冷的三金影帝，如今又为了小少爷接了这部戏的烂摊子，再加上之前两人一起拍摄的那部同性电影，倒是让人更加兴奋了起来。 林眠生从来没有和方鹤说过，其实他特别喜欢看网友们给他和方鹤写的一些小作文。只是这些小作文里除了那种纯纯的恋爱，更多的则是一些让人看了就面红耳赤的东西。 为了看这个，林眠生还专门注册了一个账号，费劲千辛万苦，跳转了十几个网站，才终于找到了入口。 以前网友炒cp也只是基于周童和顾成这两个角色，如今更多的，却已经开始变成了林眠生和方鹤的名字。 一个是年轻傲娇的小少爷，一个是成熟稳重的三金影帝，这简直是太好磕了。 早上起床，方鹤正在卫生间里洗漱，林眠生窝在被窝里看网友们的小作文，因为看得太过入神，方鹤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方鹤洗漱完出来，看到坐在床边惊慌失措的林眠生，轻声笑了下，对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走过去接通了电话。 林眠生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也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但此时他心中有鬼，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那边似乎是说了什么，方鹤朝着林眠生这里望了眼，开口道：“嗯，他在我这里。” 之后电话那头又对方鹤说了什么，方鹤也都一一点头应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林眠生见状也是松了口气，好奇地问道：“是谁啊？找我的吗？” 方鹤点点头，说：“嗯，孙琦找你。” 林眠生有些奇怪，“孙琦找我？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方鹤好笑地看着林眠生，对他说道：“因为某人的手机打了一直没人接，他没办法，只能打到我手机上了。” “没人接？”林眠生眨了眨眼，呆了，下意识去摸手机，却没摸到，“诶？我手机呢？去哪了？” 这时，门外正好响起了门铃声。 方鹤揉了揉林眠生的头发，起身去开门，说：“在孙琦手上。” 第81章 林眠生没敢见孙琦, 更不敢跟他说话，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过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偷偷露了耳朵出来, 想要听他们都说了什么。 只不过这时候方鹤已经关上门回来了, 手上还拎着个袋子，掀开被子看到满脸纠结的林眠生，没忍住笑了下，把袋子放到桌上，对他说：“你昨晚把手机和房卡都丢在房间里了，小刘早上给你打电话打了半天没人接，去找的孙琦。” 昨晚林眠生心情不好，脑子里也是乱七八糟的, 走的时候就忘了拿手机和房卡, 甚至就连鞋子都穿的酒店的拖鞋。 林眠生想到昨晚的事情就感觉脸热，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 说道：“昨晚上走得急, 忘了。” 方鹤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递给林眠生, “孙琦那里有备用房卡, 他帮你拿了套衣服过来，手机没电了给你放房间里充电, 一会儿你洗漱完就下去吧。” 林眠生“哦”了一声，接过衣服换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眼方鹤，见他正坐在沙发上回消息，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穿好衣服，他站起来走到方鹤面前, 直接拿过方鹤的手机放在桌上，扶着他的肩膀就直接岔开双腿坐在他腿上，勾着他的脖子闷闷地看着他说：“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赶我走？” 方鹤听着笑了下，抬手捏了捏林眠生的耳朵，温声问道：“怎么会？” 林眠生知道方鹤不会，但他还是觉得方鹤让自己回去的时候看起来没有一点不舍，不像他，每次方鹤说要回去的时候，他都缠着方鹤不想让他走。但他又觉得这种话太过小家子气，憋了半天愣是说不出口，只得恨恨地抱着方鹤的脖子在他嘴唇上用力啃了一口。 准备下去的时候林眠生想着自己不能总是这么黏人，暗暗在下定决心要做一个高冷的人，结果刚准备头也不回地离开，方鹤就突然从后面将他抱住，然后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真舍不得你走。”方鹤说。 于是林眠生一下子就把刚刚的那些想法抛到脑后，转身给方鹤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哭丧着脸说：“我也舍不得你！” 每次拍摄的间隙，林眠生就总是想去找方鹤，但他又怕自己这样太过明显，只好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坐在一边，时不时地朝方鹤的方向瞥一眼，又快速将视线移开。 有时候方鹤没在看他，他就会觉得不高兴，可如果方鹤正好也在往他这里看，那他又会被看得脸热心跳。 林眠生也时常会想，如果他能和方鹤公开就好了，如果他们公开了，那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方鹤住一个房间，不用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地跑过去。在片场的时候他也可以一直和方鹤在一起，不怕被别人看到，甚至还能公开秀恩爱，不用藏着掖着。 这个想法就这么一直萦绕在他心里，可每当他想跟方鹤提起的时候，又会突然露怯，准备好的话又被堵在嘴里，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与此同时，《城夏》这部戏也终于迎来了它的结局。 当记忆里的阅读室再一次被烧成一堆废墟，顾城夏也终于睁开了眼睛，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入眼是一片明晃晃的白，鼻子里萦绕着浓郁的消毒水味儿，耳边是有些模糊到有些变形的声音，听不太清楚，可细细听去，却又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顾城夏？” 顾城夏瞳孔猛地一缩，憋在胸腔里的那口闷气终于被吐了出来，他躺在病床上，深呼吸着，四肢百骸传来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他动了动手指，感觉有些僵，他又抬了抬脚，虽然有些艰难，但还是抬起来了。 可这样简单的两个动作，却累得他满头大汗，整个人都跟虚脱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在床上躺了两年，现在身上没有力气也是正常的，不要着急，慢慢来，会好起来的。”新来的小护士对他说着。 顾城夏刚醒，一时间还有些茫然，他不是很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现在身上确实没什么力气，便说：“我知道了。” 话一出口，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这么的粗粝难听。 小护士咯咯笑道：“别担心，这只是暂时的，过两天就好。” 第95章 之后的一段日子，顾城夏一直积极地做着康复训练，每天都练到自己浑身是汗，练到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才堪堪作罢。 医生让他循序渐进，不要这样逼自己，但顾城夏每次都是嘴上说好，转头就抛到了脑后。 他太想快点好起来了，他恨不得立刻就好起来，离开这里，去见一见那个让自己想了很久的人。 三个月过去，顾城夏终于可以出院。 只是他在床上躺了太久，即便已经很努力在做康复了，但他的身体还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到从前。医生告诉他说不能走太久，要注意休息，顾城夏一一应下。 顾城夏回了家，家里还是只有保姆在。因为已经提前说了今天出院的事，保姆提前准备好了一顿丰富的午餐，只不过顾城夏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保姆欲言又止地看了顾城夏一眼，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顾城夏看了眼时间，回屋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直接让人开车送自己去了城郊的监狱。 也许是监狱里的生活太过辛苦，曹樊看上去比从前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就连头发都白了大半，脸色发黑，整个人看上去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狱警带他进来房间，顾城夏转头看去，脸上露出了一个笑，站起来用嘴型对他比了句：“曹老师，好久不见。” 看到顾城夏，曹樊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可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自嘲般地冷笑一声，走过去坐在了顾城夏对面。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玻璃，就连说话都只能通过面前的那两部电话。 顾城夏坐下来，朝看管曹樊的狱警那儿看了眼，狱警会意，对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将门关上。 曹樊恨极了顾城夏，瞪着顾城夏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拿着电话的手都用力到颤抖，他咬牙切齿地对他说：“顾城夏！你还有脸过来！” 顾城夏笑了笑，单手撑着下巴，挑眉反问：“为什么我不能过来？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呢，曹老师。” 听顾城夏这么说，曹樊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都站起来趴在玻璃上，恶狠狠地瞪着顾城夏，近乎疯狂地喊道：“顾城夏！你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不会害怕吗？”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顾城夏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满脸无辜，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曹樊气急败坏的样子，“啧啧啧，曹老师，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风度翩翩的曹樊曹老师吗？” 话还没说完，曹樊就用力砸起了玻璃，每一下都用了十足十的力，玻璃却连晃都没有晃一下，倒更显得他像是个无能狂怒的废物，被关在笼子里，丑态毕露。 “顾城夏！！你会遭报应的！！！”曹樊怒吼道。 顾城夏不慌不忙地看着曹樊发疯，等曹樊终于疯够了，没力气了，他才终于开口道：“我会不会遭报应我不知道，但你，已经遭报应了。” 曹樊趴在玻璃上大口喘气，面目狰狞，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三十三个人啊，顾城夏，你杀了三十三个人，你可是杀了三十三个人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顾城夏掏了掏耳朵，满不在意地道：“谁说我杀人了？难道杀人犯不是你吗？”说到这顾城夏又没了兴趣，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着对曹樊说：“别忘了，汽油是你买的，那扇门也是被你锁上的。” 曹樊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眼神躲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 顾城夏最后看了曹樊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挂断电话，转身离开了这里。 出了监狱的顾城夏并没有回家休息，而是让司机直接往城外开，去了城北的一座公墓。 现在不是清明节，公墓里一个人都没有，今天天又阴的，整个天空看起来都灰蒙蒙的，像是有些不详。 顾城夏让司机在门口等着，边散步边缓缓往山上走。 他走到一处坟前，墓碑上有一张已经有些褪色了的彩色照片，照片里则是一张和顾城夏有着八分像的脸。 “顾城夏，好久不见。” …… “顾城夏”原本只是一个被人捡回去的孤儿，捡他回去的人是顾城夏。 他以前没有名字，别人喊都喊他，“那个小孩”，“臭东西”，“死东西”，只有顾城夏，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顾冬。 顾城夏说，他是夏天，那他就是冬天，夏天太热，冬天太冷，他们两个在一起，正好。 虽然顾城夏成绩不好，总是喜欢打架，转了很多次学，老师同学都不喜欢他。但顾冬知道，其实顾城夏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只是他总是不善于表达自己，就导致很多人对他有了误解。 可那些人不知道，顾城夏其实默默地在背后帮他们做了很多很多，还因此被人记恨上，吃了不少的亏。 不合群的人，在班上总是被排挤的，他们虽然不敢正面针对顾城夏，背地里坏事却没少做。 比如说，因为不想让顾城夏和他们一起上体育课，就将顾城夏的书包和书本全都丢到了学校后面的小湖里，让顾城夏在里面捞了一节课。最后顾城夏受凉发烧，连着两天都没去学校。 又比如说，因为顾城夏成绩不好，拖累班级均分，他们就故意找老师告状，说顾城夏欺负自己。班主任也不分青红皂白，又或许是因为她也不喜欢顾城夏，就总是在课上批评他，放学了不给他回家，还给他布置了很多作业，每天晚上都要写到凌晨一两点。 还有很多很多事情，一开始都只是小打小闹，到后面他们发现顾城夏虽然看着凶，但其实他根本就不会还手，于是那些欺负，就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顾冬虽然年纪和顾城夏差不多大，但他以前就没上过学，被顾城夏捡回家之后还是不爱上学，因此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而顾城夏也从不会跟他说，他就一直以为顾城夏在学校里还挺受欢迎。 毕竟，在顾冬眼里，顾城夏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直到那天，顾城夏因为前一天晚上睡得太迟，晚自习的时候太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于是，他就被他们给丢下来了。 夜里的学校很安静，曹樊下班的时候忘了把自己买的备用桶装汽油带走，便回了学校。却没想到那天学校正好停了电，阅读室里太黑，因此他没有发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顾城夏，也没有看到地上不知被谁给弄洒了的一点汽油。 正好，曹樊那天晚上和朋友约了饭，多喝了点酒，虽然闻到了汽油的味道，却没想那么多，甚至还将抽剩的香烟扔在地上，然后将阅读室的大门给死死锁上了。 于是，顾城夏就被活活烧死在了那里。 因为整个人都被烧成了炭，学校又有意将这件事压下去，再加上那群学生心里有鬼，就更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去，于是，顾城夏便消失了。 再后来，顾冬给自己改了个名，叫自己顾城夏，还将自己整成了顾城夏的样子。 高三那年，他回到顾城夏的班上，成了所有人的噩梦。 两年前，顾冬开车路上遭遇意外，受了伤，这一昏迷，就整整昏迷了两年。其实医生说他的伤早就好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顾冬做了个梦，在梦里，他就像个旁观者一样，又见到了他的顾城夏。 顾城夏用真心对班上同学，他们也都用真心回报他。他们在一起愉快地生活了一年，他从未在顾城夏脸上看到过这样幸福的笑容。 可那场大火还是来了，点火的依旧是曹樊，只是死掉的人，却是除了顾城夏的其他三十三个人。 顾城夏拼了命的想要让他们活过来，他一次又一次，不断地重复、试错，却还是无法阻止悲剧发生…… “顾城夏。”顾冬背靠着墓碑，将脸贴在那张洋溢着笑的照片上，轻声笑了一下，“怎么就连在我的梦里，你都是这样的滥好人？” 最后这场杀青戏林眠生是一遍过的，他为这场戏已经准备了很久。而在拍摄的时候，他是完全将自己代入进了顾城夏的内心，就像当初将自己代入进周童的内心一样，去看他所看，想他所想。 因为林眠生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水平来说，是很难将这么长一段戏演好的，特别是和曹樊对峙的那里，需要他有一个非常强的爆发力，却又需要将那种情绪死死压在心底。就连方鹤都说，现在的林眠生，还做不到。 一个星期前，就这个问题他和方鹤聊了许久，想让方鹤帮他。方鹤虽然不太想答应，但林眠生在这时候又突然变得特别强硬，他拗不过林眠生，最后也只得答应。 方鹤将他藏在领子那个拴着戒指的项链拿出来，让林眠生握在手心，对他说：“林眠生，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话吗？” 第96章 林眠生怔怔地看着他。 方鹤无奈地笑了下，说：“你可以把我当作现实世界的锚点，每当你被戏中角色影响的时候，我就会把你从那个世界里拉出来。” 第82章 在那场戏拍完后的两天, 林眠生的情绪还是不太好，有时候就能一个人在角落里坐半天，什么也不干, 就抱着腿发呆。 方鹤这时候就会去陪他, 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 直到第二天的晚上，林眠生突然开口说道：“方老师，这个故事其实是有两个结局的。” 只不过另一个结局一直在作者的存稿箱里，没有发出去。这也是刚进剧组大家一起围读剧本时，是作者花序亲口告诉林眠生的。 这件事方鹤倒是不知道，有些意外地看向林眠生, “另一个结局是什么？” 林眠生换了个姿势, 歪头靠在方鹤肩上，目光落在方鹤垂放在自己腿上的右手，等了一会儿, 才说道：“另一个结局……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梦, 也没有顾冬这个角色，从头到尾都只有顾城夏一个人。” 方鹤把书放在腿上, 伸手搂着林眠生的肩膀, 笑着问道：“他是不是也没有经历过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 “嗯，一切就像梦一样美好。”林眠生点点头, 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顾城夏转学后，班上的同学虽然一开始都很怕他，不喜欢他，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顾城夏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开始逐渐接纳他，慢慢的就成了好朋友。” 方鹤和他靠在一起，静静地听他说着。 “他们班本来就是那种大众意义上的‘差班’，所以就连班主任都是那种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校领导不喜欢他们，其他班上的人也不喜欢他们，再加上又多了个讨人厌的顾城夏，他们班就像是被孤立了一样，有很多人都讨厌他们。” “这些人太坏了。”方鹤说道。 林眠生看了方鹤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嗯，他们太坏了。” “有了这么多的新朋友，还有了认真教他的两位老师，顾城夏在高三这一年还是过得很开心的。” 见林眠生的情绪又突然变得低落起来，方鹤转头看着他，轻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林眠生的眼神有些悲伤，“当时只有他们班在上体育课，体育馆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有人想放火烧死他们。体育馆很小，只有一个大门，被锁死后只有后面的一个小排气窗能出去，顾城夏身手最敏捷，在众人的帮忙下从这个小排气口爬了出去，他转身对大家说，他马上就去喊人过来救他们。” 接下来的话林眠生没继续说，但方鹤也猜到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林眠生。 林眠生用力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从这种情绪中缓过来，睁开眼，声音沙哑地说道：“可是来不及了，上个星期学校食堂新进的一批煤气罐没地方放，就暂时放在了体育馆里，火烧了过去，所有人都被炸死了。” “只有顾城夏一个人，活下来了。”说这句话时，林眠生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亲眼，看着他的同学和老师，死在了那里。” 这是一个十分悲伤和沉重的故事，林眠生第一次听到时，难过了好久。即便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再一次想起来，林眠生还是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他紧抓着胸口的衣服，闭上眼，努力深呼吸着。 他现在急需做些什么事情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方老师，我感觉好难受。”林眠生把方鹤腿上的书扔到一旁，脱了鞋子将两条腿跨坐在方鹤身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 方鹤一手握住林眠生的腰，轻轻揉捏着，另一只手则扣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跟他额头贴着额头，轻声问道：“怎样才能不难受？” 林眠生直白地对方鹤说：“我想你亲我，不要那种温柔的，要那种像是要把我揉进你身体里的亲吻。” 方鹤呼吸一滞，眼神陡然间变得特别深沉，后颈上的那只手缓缓用力，捏得林眠生都有些疼。但林眠生没有动，而是顺着方鹤的力道放松身体，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林眠生说：“方鹤，我想你亲我。” 方鹤虽然总说，他喜欢听林眠生喊他老师，但每当林眠生直接叫他名字的时候，他又会克制不住地激动，眼神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强烈占有欲。 “是这样亲吗？”他哑着嗓子问。 随即不给林眠生反应的时间，扣着他的脖子就往下压，和他唇贴着唇，吻在了一起。 这个吻让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他想到方鹤第一次在苞米地里和自己的那个吻，滚烫而又浓烈，带着强制性的占有和愤怒，一度让他感到了畏惧和害怕。 林眠生想，他当时把方鹤推开，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被吓到了，另一方面，大抵是因为他在被方鹤亲吻时，灵魂深处感觉到了一种战栗和恐惧。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又让林眠生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回味了很久。每当他想起这个吻，心里便会产生一种又酥又麻的感觉，鼻尖里似乎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烟草味，滚烫的舌尖和带着薄茧的掌心让他一遍遍地梦到。 他感觉自己像是中了一种名叫“方鹤”的毒，这种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种下的，只是从那个亲吻开始，便彻底毒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方鹤就戒了烟，没有再继续抽过，于是那股淡淡的烟草味也随之消失，被藏在了林眠生记忆深处的角落，只是每每想起，心里便又会传来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方老师……”林眠生轻轻咬了下方鹤的下唇，睁开眼睛看他，“你是，因为我才戒烟的吗？” 方鹤从来没有和林眠生说起过这件事，所以他也没有告诉过林眠生，其实他的烟瘾很重，从他逃离那个让人绝望的家庭开始，就染上了烟瘾，再也没有断过。直到，遇到了林眠生。 他看着林眠生，指尖抚弄着他的后颈，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嗯，你说你不喜欢。” 林眠生呼吸一滞，蹭了蹭他的额头，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方鹤回答他说：“从你那次跟我说，不喜欢烟味，就开始戒烟了。” 话音刚落，林眠生便再一次吻了上去。 这个吻没有记忆里那种让人浑身酥麻的烟草味道，可林眠生却尝到了另一种，甜丝丝的，像是抹了蜜的蜂蜜蛋糕的那种甜味。他沉浸在这个吻里，用力汲取着那丝甜味，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 过了许久，林眠生红着脸趴在方鹤怀里，神情是难得的餍足。 方鹤轻轻揉捏着他酸痛的腰肢，侧过头吻了吻他还有些濡湿的眼睛，“这里还疼吗？” 林眠生懒懒地摇了摇头，整个人都窝在方鹤怀里。 “你不问我故事最后的结局吗？”他问方鹤。 方鹤手上的动作不停，认真地问道：“然后顾城夏就开始了循环吗？” 林眠生脸上的笑淡了点，但他的情绪比之前要好，点了点头说：“嗯，就像现在这个剧本里写的那样，一开始的时候，顾城夏一直在努力避免悲剧的发生，只不过命运就像是早就注定了一样，最后他们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到那间体育馆，然后被锁在里面，让顾城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亡。” 方鹤沉默了一会儿，说：“那真的是很残忍。” “谁说不是呢？”林眠生轻声笑了下，眼中又流露出淡淡的悲伤，“故事开篇就是他最后的一次循环，这时候的他已经什么都忘记了，他不记得自己有了这么多朋友，也不记得自己来到这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方鹤接着他的话说道，“顾城夏又经历了一次现实世界中发生的事情，对吗？” 林眠生顿了顿，垂眸看着方鹤的手，伸出手握住，跟他十指相扣，轻声说道：“只是最后，他的同学们主动架起了人梯，把他送了出去。”说到这林眠生深吸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们说，谢谢你一直以来都这么辛苦，只是我们已经死了，事实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顾城夏，你现在要做的，是离开这里，向前看。” 说到这，林眠生不由得抬头去看方鹤，却见方鹤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于是他问道：“怎么了？” 方鹤摇了摇头，看向林眠生，缓慢却又坚定地说道：“顾城夏是不是没有死？而这一切也都是真的，他是被他的同学们给托举着离开了那个地方。” 林眠生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奈地笑了起来，像是释然一般，对方鹤说：“我该说，真不愧是方鹤方老师呢，竟然直接猜到了。” 故事的最后，顾城夏从病床上醒来，医生说他三年前出了车祸，已经被确诊为植物人，没想到竟然还有醒过来的一天。但只有顾城夏知道，自己能够醒过来，是因为，他再一次，被他的同学们给救了。 第97章 其实相比于第一个结局，林眠生更喜欢这一版没有被发表出来的结局。虽然依旧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的核心是温暖的，不像第一个结局，从最开始，到结尾，都是悲伤又愤怒的。 方鹤说：“我更喜欢这个结局。”他看着林眠生，眼睛里带着笑，“只是可惜了，没有被拍出来。” 林眠生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拉住方鹤的脖子，仰起头吻了上去，笑着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这个问题他也有问过花序，因为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觉得这个结局更好。当时花序没有跟他解释太多，只是告诉他，没发表的那个结局是她的幻想，而发表出去的这个结局，则是现实。 这句话包含的内容太多，林眠生也不想去揣测别人的过去，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他去求了花序，问她能不能把最开始的那个故事发给他看，花序说要考虑考虑，前天晚上刚回了林眠生，说稿子在家里的电脑上，等她回去就发。 这时，林眠生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来一条邮件提醒，他拿起手机去看，发现署名正巧是花序。 “方老师，要一起看一看这个结局吗？”他扬了扬手机，笑着问方鹤。 因为后续林眠生和方鹤没有什么别的工作，再加上林眠生情绪不好，方鹤暂时也没带他回家，就在酒店里陪了他几天。 等离开这里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 小刘去了李东的公司报到，算是正式入职，以后就不用到处打临时工，是林眠生的正式助理了。 对这个姑娘，林眠生还是挺喜欢的，一开始所有人都在劝他不要喜欢方鹤的时候，只有小刘在支持他，让他大胆去追方鹤。所以后面林眠生会主动和方鹤告白，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小刘的支持。 他给小刘放了个长假，不仅工资照发，还给小刘包了个大红包，算是感谢她当初对自己的支持。 方鹤看到他和小刘的那一长串聊天记录，还有这么大的一个红包，眼神微微暗了暗，指尖揉捏着林眠生的耳垂，不着痕迹地问道：“这算是项目奖金吗？” 闻言林眠生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方鹤口中这个“项目奖金”是什么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哪有，就是去年我还在追你那会儿，其实是小刘一直在鼓励我，我挺感谢她的。” 听林眠生说起去年的事，方鹤动作一顿，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语气平静地道：“那这个红包确实该给。” 林眠生把方鹤的手拿下来，感觉他有些奇怪，“怎么感觉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方鹤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轻声笑了下，说：“没有。” 林眠生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来什么，可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方鹤好像不太开心，“真的吗？” 方鹤说：“真的。” 回去的时候是坐方鹤的车。 方鹤比林眠生早走一天，但他只是回去放了行李，下午就开着车又回来了。第二天林眠生才拖着行李箱去退房，去停车场找到方鹤，上了他的车。 只是在准备上车的时候，他好像感觉到什么地方突然闪了一下，往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 方鹤见林眠生愣在原地，出声问道：“怎么了？” 林眠生想着应该是看错了，也没再多想，坐上车将车门关上。 “没什么。”他说。 第83章 从过完年他去剧组找方鹤开始算, 林眠生离开家也有小半年了，在这期间他爸妈几乎都没给他打过电话。 一方面林眠生觉得没人管自己也挺好，只是有时候还是难免会想起来, 再加上之前网上的风波闹那么大, 到底是有些心虚，便也不敢再去主动找他们。算是得过且过，能快乐一天是一天。 其实他心里也有想过，他们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和方鹤的事情，可每次想起，他又立刻强迫自己不去想。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缩头乌龟，即便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但他还是想一直缩着头, 不出来。 从剧组回来后, 林眠生一直住在方鹤家里，孙琦没有给他接新的通告，时间倒也自由, 大白天的就和方鹤在家里鬼混, 往往一混就混到天黑，像皇帝一样享受着方鹤的伺候。 日子过得太自在, 每天不是吃就是睡, 剩下的时间都和方鹤在一起，快乐得有时候林眠生甚至都以为他们俩已经结婚了。 那天晚上, 林眠生做了个梦。 梦里他从一间破旧的小屋子里醒来，夏天很热，外面天色很暗，林眠生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脑袋晕晕的, 他在床边上坐了好久，终于想起什么，摸着黑从房间里出去，却突然被一道声音叫住。 “童童！” 童童？童童是谁？童童是在叫他吗？林眠生顿在原地，皱眉思考着。他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又像是被一层迷雾遮住，怎么都想不起来。这让他有些头疼。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去哪？林眠生在心里问自己，他要去哪里的？他发现自己好像突然忘了，只记得自己应该要去找某个人。可是这么晚了，他为什么不睡觉，要去找那个人？ “童童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要去找顾成？” 顾成？顾成又是谁？为什么听到那个声音提起顾成的时候，他会这么紧张？林眠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紧握着手，额头和后背都冒出了汗。 “童童，你不用瞒妈妈，妈妈都知道了，你是男孩子，你不能和顾成在一起，这是变态才会做的事！” 听到这句话，林眠生一下子从睡梦中被吓醒。 他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转头就看到沉睡中的方鹤，心里松了口气。他用力闭了闭眼睛，靠床上坐了会儿，拿起手机看了眼，现在才半夜两点，他是十二点半才睡的，现在也才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可做了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梦，林眠生现在又睡不着了，他也不想去吵醒方鹤，便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打算吹吹风。 对夜猫子来说，现在这个点夜生活才开始没多久，他在联系人里翻了半天，最后给魏煦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样子，魏煦就回了消息，说：在唱歌呢，咋啦？ 林眠生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魏煦，直到手机黑屏了，指尖还悬在手机屏幕上，没有点下去。 这个天夜里很凉快，晚风幽幽地吹着，将林眠生额头和后背上的冷汗吹干。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眠生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就被摔到了地上，却仍旧嗡嗡地响着，在地上轻轻地颤动着，催促着主人去接电话。 手机屏幕正好是朝上的，于是林眠生也就能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是林笑笑，他的母亲。 林眠生在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被吓到了，眼一睁，是一片熟悉的白，以及白色中间的那个简约的方形顶灯。 他还躺在床上。 是梦。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感觉到了疼。 这次是真的醒了。林眠生心想。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直直地落在灰褐色的地毯上，头顶空调正悠悠吹着冷风，发出微不可闻的嗡嗡声。房间门紧闭着，身旁的空位已经没了温度，方鹤应该已经起了好一会儿了。 林眠生闭上眼，猛地吐了口气，浑身无力地靠坐在床头。他用胳膊挡在眼睛上，有些难受地咬了咬唇。 洗漱完出去，林眠生看到厨房里准备早餐的方鹤，他愣了愣，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直到方鹤转过身，对他笑了笑，“刷过牙了吗？早餐做了煎饺，快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林眠生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睡衣，胸口处是一个毛茸茸的小熊图样，下身是配套的蓝白色格子长裤。他没有穿拖鞋，光脚踩在地砖上，可能是有些冷，脚指头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这是他上个星期在网上买的，一模一样的两套，和方鹤的情侣装。 方鹤注意到林眠生光着的脚，擦了擦手，回房间将林眠生的拖鞋拿出来，蹲下来帮他穿上，声音听起来带着点笑，还有些无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地砖凉，出来的时候要穿拖鞋，不然容易着凉。” 林眠生扶着方鹤的肩膀，乖乖地让他帮自己穿好鞋，然后在方鹤起身的时候直接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方老师。”林眠生说，“我想回家了。” 方鹤没有说话，他不说话，林眠生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抱着方鹤，让自己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他好喜欢，喜欢到根本就不舍得松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又或许是过了十几分钟，林眠生听到方鹤语气平静的声音，他说：“好，我送你。” 林眠生听到这话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去问他：“你不问我为什么突然说要回去吗？” 第98章 方鹤的神情很温柔，他搂着林眠生的腰，揉了揉他又长长了的头发，微笑着说道：“那你为什么突然要回去了？” 林眠生看着方鹤的眼睛，却没有在他眼睛里看到半点不一样的情绪，于是他也笑着道：“感觉出来太久了，怕他们想我。” 方鹤轻啧一声，捏紧了林眠生的腰，皱着眉道：“那你就不怕我也会想你吗？” 林眠生挑挑眉，好奇地道：“有多想？” 方鹤思考了一下，张开双手比画了一下，说道：“这么想。” 林眠生问他：“这么想是多想？” 于是方鹤一把抱住林眠生的腰，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又用力往上垫了两下，托住林眠生的屁股，然后在林眠生下意识抱住他时抬头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啃了一口，压低声音说道：“就是这么想。” 林眠生被他咬得浑身酥软，咬着牙用力喘了口气，像是触电一般的酥麻感瞬间从喉结传遍全身，他不甘示弱地低头咬了回去，“我怎么没感觉到你在想我？” 方鹤应该是被他撩拨出了感觉，就连呼吸声都变得急促了很多，“那要怎样你才能感觉得到？” 林眠生抬起头，扬起眉轻声笑了一下，说：“你猜。” 方鹤的眼神陡然间变得深沉起来。 后来等林眠生终于吃到早饭，已经是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了。 林眠生回家后，方鹤每天都会给他发一条信息：我想你了。 过来给方鹤送剧本的杜文星不小心看到他和林眠生的聊天内容，动作顿了一下，开口说道：“方哥你以前从不会这样。” 方鹤放下手机，转头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杜文星说：“你现在这样，就跟大学还没毕业的那群小年轻一样。”其实他本来想说的是，看起来像个坠入爱河的恋爱脑，只是他觉得恋爱脑这三个字不太像是一个好的形容词，和方鹤也不太搭。 方鹤却笑了起来，说：“可能因为小眠年轻，所以我也被他带得年轻了。” 杜文星看到方鹤脖颈处的一抹红，眼神闪烁了下，轻声说了句：“也许是吧。” 而回了家的林眠生，却被掐断了所有对外联系的渠道。 他感觉他好像不认识自己的父母了，明明他们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温和，那样的支持自己。他在回来之前，甚至觉得就算他把自己和方鹤的事情和盘托出，最多也就是被臭骂一顿，只要他服服软，说说好话，就能把他们哄好。 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方鹤怎么了？我喜欢他怎么了？二十一世纪了，我还没有喜欢人的权利吗？”他有些破防地冲他们吼道。 一向宠他的林笑笑此刻脸上却没了笑容，她没有因为林眠生的愤怒和质问妥协。她看着桌上的那张照片，是方鹤帮林眠生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他们互相看着彼此，虽然什么动作都没做，但对林眠生无比了解的林笑笑，一眼就看出他对方鹤的喜欢。 当然，除了这张照片，还有一些别的，其中有一张，是林眠生穿着睡袍，进了方鹤的房间。 她没有回答林眠生的问题，将那张照片挑出来，放在林眠生面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们这是已经住一起了？” 林眠生红着眼睛看着那张照片，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做什么，都和你们无关！” 何明宇猛地一拍桌子，愤怒地骂道：“林眠生！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你也知道你成年了，怎么自己在外面都不知道检点一些？！” 林眠生这时候本来就火，现在听到何明宇的话就更火了，脑袋一热直接脱口而出：“什么叫检点？我怎么就不检点了？我和自己喜欢的人住在一起怎么了？你当初不也是直接跟我妈住一起了吗？” 话音刚落，何明宇就一个巴掌直接扇在了林眠生脸上。 再然后，林眠生就被关进了房间，没收了手机和电脑，断绝了一切可以和外面联系的方式。 第84章 林眠生长这么大, 还是第一次挨打。 小时候他虽然调皮，经常闯祸，但父母总是宠着他, 最多也就是板着脸, 装模作样地打几下手心。像这样用力的巴掌，是从来没有过的。 林眠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但因为当时何明宇是半点都没有留情的，一直到现在，脸上的红肿都还没全消，一碰就疼。 他就这样看着这个巴掌印，用舌头顶了一下, 顿时疼得他皱起眉毛, 眼睛一酸，差点又要哭出来。 “好疼。”林眠生连忙打开水龙头，把水扑到脸上。 人类是一种很依赖网络的生物, 早上一睁眼就是看手机, 晚上临睡前也要刷刷手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安然入睡。平时没事的时候, 也喜欢抱着手机看, 不一定是要去看什么，反正就是习惯性地刷手机, 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无聊。 于是林眠生在被没收手机，断了网之后，他就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无聊地盯着床头的闹钟, 跟着秒针在那数时间。 好无聊。他想。 林眠生在床上翻了个身，打算睡一会儿，结果一个没注意，压到了被打的那半边脸，顿时疼得眼泪直飙。 怎么这么疼啊。他抱着被子缩在那儿哭。 六点钟的时候，林笑笑过来喊他下楼吃饭。 “小眠，下来吃饭了。”林笑笑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林眠生，轻声说道。 林眠生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身上却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他没有洗澡，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胡乱地躺在床上。他的眼睛也已经哭肿了，就连双眼皮都看不出来，红通通的像两个核桃。 林笑笑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林眠生竟然和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岁的男人在一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就连声音都冷硬了不少，“你是想把自己饿死吗？从昨晚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 林眠生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赌气般地转过头，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林笑笑又在门口看了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等林眠生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吃东西，林眠生现在感觉胃有点疼。他记得之前有买过一袋饼干放在房间里的，可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柜子，他有些泄气地坐在地上。 胃里传来阵阵绞痛，他舔了舔唇，站起来走到门口，犹豫了片刻，试探性地去开门，却发现房门没有锁，轻轻一按就推开了。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林笑笑和何明宇这时候应该也已经睡了，走廊里漆黑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 林眠生左看右看，在确认没有人之后，赤着脚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顺着楼梯去了一楼。他在原地等了会儿，又转头往楼上看了眼，这才迅速跑去了厨房。 平时他们家是不会留剩饭的，但今天厨房的台子上放着一盘南瓜饼，用保鲜膜包着，还有很多。旁边还有一锅煮好的粽子，虽然凉了，但现在天气热，也不一定要吃热的。 林眠生真的是饿坏了，撕开保鲜膜就直接吃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把南瓜饼都吃完了。他又去冰箱里拿了瓶酸奶，一边喝着酸奶，一边吃着粽子。 等东西吃完了，他又借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月光，在客厅里翻找起来。虽然知道手机大概率是不会在这里的，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他还是有些失望。 这时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不远处紧闭着的大门。 如果这时候他直接溜出去……应该是不会有人拦着的吧？ 林眠生就这样站在原地看了好久，久到两条腿都有些僵硬的时候，还是转身回了楼上。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林眠生和自己的父母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白天不管怎么喊，林眠生都是不会下来吃饭的，只有在晚上的时候，等他们都睡着了，才会偷偷摸摸地跑厨房去找吃的。 而厨房里也一直都留有一些饭菜，有时候林眠生过去的时候，还会发现饭菜都是热的。 只是他从来都没有问过他们，也没有跟他们说过话，像是在赌气，又像是在坚持着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距离林眠生回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而他跟方鹤也有快半个月没联系了。 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有时候也会想，想方鹤会不会猜到自己被软禁了。他在到家的当天晚上还跟方鹤打了视频电话，结果第二天就被收了手机，断了网，像方鹤这样聪明的人，应该会猜到些什么。 但他有时候又不希望方鹤知道，他怕方鹤会因此跟他分手，之前一直被方鹤拒绝到底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不敢放手，因为他害怕自己放手了之后，方鹤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第99章 那天林眠生刚从床上爬起来，觉还没醒呢，就听到楼下似乎传来了吵架的声音。要知道何明宇和林笑笑结婚这么多年几乎是从来都没吵过架的，即便有争执，也是何明宇让着林笑笑。 不知道为什么，林眠生突然脑子一个激灵，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他心里一突，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甚至连刷牙洗脸都来不及，就要开门出去。可他刚按下门把手，却发现房门被从外面锁住了，怎么推都推不开，他打不开门，气得用力在门上踹了一脚，顿时疼得他眼泪水都冒出来了，捂着脚坐在门口，把耳朵贴在上面想听清楚楼下在吵些什么。 只是房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他除了能听到楼下有人在吵架，其他的什么都听不清。 林眠生就这样在房间里焦急万分地熬了一整天，直到当天晚上九点，他听到房门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他连忙屏住呼吸，等外面的声音消失了，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耳朵贴在上面。确认外面没有声音后，又耐着性子等了十分钟，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走廊里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靠着楼梯口的房间里隐隐有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他盯着那扇门看了会儿，见没有动静，这才赤着脚缓缓往楼下走。 客厅里看起来和之前好像一样，没什么变化，林眠生没急着去厨房找东西吃，而是在客厅里转悠起来，想要发现点不一样的地方。 就在他快要把客厅给看了个遍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在玄关旁边的垃圾桶里，多了个一次性拖鞋的包装袋。 林眠生之所以能认得，是因为这些拖鞋是他之前心血来潮买的联名款，上面还印有他喜欢的卡通角色的头像。 这也就是说，上午的时候林眠生确实没有听错，家里来人了。 只不过应该不是受欢迎的客人，不然也不会吵这么久。 看着手上的包装袋，林眠生心脏扑扑直跳，整个人都突然精神起来。他深吸了口气，将包装袋又扔了回去，转身去了厨房。 第二天，林眠生刻意起了个大早。 他的房间在二楼，从阳台往下看，虽然要伸着头，但也能勉强看到大门口前面的一小段路。 林眠生就这样站在阳台等了好久，等得脖子都酸了，终于在一个小时后，看到了那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林眠生差点就要叫出声来，声音被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他用力抓着阳台栏杆，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只不过这个位置到底还是不太好，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林眠生就看不到了。他连忙跑到房门口，果不其然房间门再一次被锁上了。 林眠生立刻将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楼下的动静。 只是让他有些失望的是，今天他们好像没有吵架，他什么都听不到。 中午林笑笑上楼来喊他吃饭，林眠生在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就跳到床上，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装作还没睡醒。 林笑笑却没有像往日那样喊他吃饭，而是走到林眠生的床边坐了下来，看着林眠生的后背，轻声说道：“小眠，还在生气吗？” 林眠生闻言紧闭的睫毛轻轻颤抖，抓紧了被子，还是没有说话。 林笑笑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林眠生已经长长了的头发，对他道：“小眠，你真的要这样跟爸爸妈妈置气吗？” 听林笑笑这么说，其实林眠生心里是有些难过的，就连眼睛都有些酸。其实他又何尝想这样跟他们置气，只是他知道，有些事情，他一旦退让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见林眠生还是不肯说话，林笑笑的表情有些难过，她站起来帮林眠生盖好被子，又看了眼空调的温度，用遥控器调高了些，说：“睡觉的时候空调温度不要开那么低，容易感冒。” 将遥控器放回桌上，林笑笑又看了眼林眠生，转身走到门口，然后在准备出去的时候又转头说道：“今天中午，妈妈给你炖了鸡汤，里面放了虫草菇和羊肚菌，我和你爸爸下午有事要出去，鸡腿和鸡翅都给你留着了，你记得下来吃。” 说完，见林眠生依旧没有动静，她闭上眼长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林眠生没有动，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看到床头放着杯热牛奶，是刚刚林笑笑带进来的，他犹豫片刻，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里面放了蜂蜜，喝起来很甜，于是他又喝了几口。 也不知怎么的，林眠生喝着喝着，突然就哭了起来。 第85章 从下定决心要追方鹤开始, 林眠生的世界里似乎就只剩下了方鹤一个人，如果要问除了方鹤还有什么的话，那大概就是演戏了。 而演戏, 也是和方鹤关联在一起的, 甚至他是因为方鹤，才爱上了演戏。 被关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林眠生一直都没有再和方鹤联系过。一开始的时候，他会感觉到焦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像联系不上方鹤跟要了他的命一样，整夜整夜地失眠。 后来慢慢的，林眠生开始习惯没有方鹤的日子, 只是在房间里没事做, 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想起方鹤。 但他想的最多的，还是当初拍摄第一部电影的那段时间。 如果说没有这部电影，就算他后面有机会跟方鹤一起演戏, 那他大概率也是不会爱上方鹤的。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个同性恋, 甚至可以说，他非常厌恶对他有非分之想的老男人。 方鹤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他就是入了戏, 被周童影响，爱上了扮演顾成的方鹤。 只是林眠生从来没有承认过这点, 即便他心里很清楚。 在时隔了将近一个月后，林眠生终于在白天的时候，主动从房间里出来了。 现在是中午，何明宇和林笑笑正在吃饭。 林笑笑在看到林眠生的时候脸上一下子绽开了笑，连忙对林眠生说：“快过来, 妈妈给你盛饭去。”说着便要站起来。 何明宇也是面露喜色，不过他很快又板了脸，把筷子放在桌上，轻哼一声，冷着声音道：“你还知道下来？” 林笑笑微微蹙眉，悄悄瞪了眼何明宇。 但何明宇的态度并没有软下来，还是严肃地看着林眠生。 林眠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走到餐桌前，看着何明宇，出声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我去拍那部电影？” 此话一出，何明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林笑笑的笑容也僵在脸上，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林眠生接着说道：“当初我要在家，你不给，我不想去拍什么电影，你又不让，威逼利诱，最后不顾我的意愿把我丢到剧组。”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嘴角扯出一抹笑，“怎么，现在后悔了？” 话音落下，空气一时间有些安静。 林眠生的眼睛也在说完这句话后变得通红，他将视线移开，快速眨了眨眼睛，深吸了口气，又快速说道：“对啊，你当初说得没错，我就是拍戏拍出感情了，但你也不想想是谁非让我去拍戏的，说得好像是我想的一样。你说你要是不让我去拍戏，那我不就不会遇到方鹤，也不会喜欢上他了？” 说完这句话，林眠生就转身跑回了楼上，只听到后面何明宇愤怒的声音：“林眠生！你是真觉得我不敢打你吗？！” 林眠生刚准备开门的动作顿住，咬了咬牙，跑到楼梯口冲着楼下喊道：“你敢！你当然敢！你上次不就打了我吗？还打得那么狠，过了好几天才消肿！” “砰”的一声，房门被狠狠关上。 林眠生背靠在房门上，捂着脸蹲下来，终于压抑地哭出了声。 “明明都是你的错，明明是你非要我去拍戏，还有那么多的亲热戏……我不想去的，我根本不想去的……” 楼下何明宇也没心思吃饭了，那天晚上的那个巴掌他确实后悔，一直到现在都在后悔。虽然他平时总是一副很嫌弃林眠生的样子，可林眠生是他从小宠到大的，他又怎么会不疼自己的儿子呢？ 也正是因为疼爱，所以他才在这件事上格外愤怒。 林眠生是早产儿，刚出生的时候在保温箱里住了两个月，从小就比其他同龄孩子还要小上一圈。再加上他长得漂亮，看着不像个小男孩，倒像是香香软软的小女孩。 何明宇和林笑笑就格外宠林眠生，可以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点都不带夸张。林眠生想要什么，他们几乎就从来没有说是不满足的。 后来林眠生长大了，上小学了，因为从小是溺爱着长大的，性子就格外娇气，还特别的任性，不听话。 一次学校提前放学，电话里说好了让林眠生在教室里等，林笑笑马上过去接。可林眠生不听话，跟老师说去上厕所，结果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等老师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第100章 本来还以为林眠生只是贪玩，躲在什么地方了，可直到天黑了，他们把整个学校都给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林眠生。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了不对。 可林眠生这么小一孩子，又能去哪儿呢？ 何明宇想都没想就动用了关系，托人去查了学校附近的监控摄像头，然后在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终于在录像视频里，找到了林眠生。 林眠生是偷偷跑到学校后面的小卖铺买零食吃了，回去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巷子的入口，突然有一双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将林眠生给拐跑了。 当时林笑笑看到这个视频直接被吓晕过去了，何明宇稍微好点，但他也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在当初那位帮忙查监控的朋友是警察，反应最为迅速，立刻安排下去让人去找林眠生。 等林眠生被找到的时候，整个人衣衫褴褛地缩在角落里，身上脸上都是青紫，看起来脏兮兮的一团，只要有人靠近，都会吓得尖叫，甚至就连何明宇都不敢靠近，只有林笑笑过去他才不会那么害怕。 值得庆幸的是，去医院检查后，林眠生除了身上有点被打出来的外伤以外，倒是没别的什么伤，只是他大概是在这段时间里受到了不小的刺激，非常抗拒陌生人的靠近，就连何明宇也是过了小半年才能再一次抱到自己的儿子。 没有人知道林眠生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遭遇了什么，只是从那一次开始，林眠生就变得很乖，也很听话，乖得就连何明宇都有些心疼。 同时林眠生也变得特别讨厌陌生人的触碰，不论男女，他都讨厌，只是会更讨厌男人的触碰，这会让他感觉到恶心想吐。 何明宇光是想到方鹤那个老男人竟然占了自己儿子的便宜，他就眼前一黑，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巴掌。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亲手把林眠生推到火坑里的凶手。 晚上，何明宇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敲响了林眠生的房门。只是林眠生并没有回应。 何明宇知道林眠生是还没有睡的，又等了一会儿后，缓缓推开了房门。 林眠生正躺在床上装睡，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卑劣的小人，利用父母对自己的爱，折磨自己，想要逼他们妥协。 何明宇将餐盘放在桌上，餐盘里放着一碗小米粥，一个剥好的咸鸭蛋，一小盘南瓜饼，还有一小碗林眠生最喜欢吃的肉松。 自从林眠生长大后，何明宇几乎没有和林眠生单独聊过天，一是因为林眠生更亲林笑笑，二是因为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林眠生沟通。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双方僵持了很久，何明宇终于开口道：“之前打你的事，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小眠。” 唰的一下，林眠生的眼泪直接流了出来。 他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他是知道何明宇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也知道何明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地跟别人道歉。 他愈发感觉自己是个卑鄙小人，心脏一突一突的跳得疼，用力到就连嘴里都隐隐有了股血腥味。 何明宇深吸了口气，坐在床边，看着林眠生，沉默了许久后，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爸爸妈妈养你一辈子没问题，可我们总有一天会老，我们怕你和这个世界脱轨，怕到时候没有人照顾你。” 林眠生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何明宇见林眠生没有抵触，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让你去拍电影，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认真去看剧本，才让你和方鹤……”说到方鹤的名字，何明宇又瞬间沉了脸，眼神也变得凶悍起来，“结果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然敢真的对你动手动脚！他这不就是欺负你年轻不懂事在这诱哄你？！” 听到这里林眠生没忍住，直接掀开被子坐起来瞪着何明宇，大声反驳：“什么叫不要脸的老东西？他叫方鹤，是我的男朋友！是我喜欢的人！” 闻言何明宇瞬间就炸了，但他好歹还记得来之前林笑笑跟他说的话，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强压着怒火说道：“你多大他多大？他十几岁就去演戏了，那时候你才多大？小学还没毕业吧？他这不就是仗着自己懂得多，故意诱哄你？” 林眠生红着眼睛，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痕，愤愤地道：“什么叫诱哄？他比我大又怎么了？还有，是我先喜欢的他，也是我先追的他！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 这下何明宇是真的气炸了，刚准备破口大骂，却在看到林眠生执着又委屈的眼神后，快到嘴边的话被卡在喉咙里，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干脆直接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林眠生看着何明宇的背影，情绪突然就绷不住了，大声哭了起来：“我就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同意？就因为他是个男人吗？就因为他比我大十岁吗？可是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成年了，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就是喜欢方鹤，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我有什么错？” 长久以来的压抑和委屈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林眠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想到自己当初追方鹤时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想到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人，几乎就没有支持他的，所有人都在让他放弃，告诉他他跟方鹤不合适。 就算是周童喜欢上了顾成又怎样？就算是因戏生情那又怎样？他现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喜欢的就是方鹤，他就是想和方鹤在一起过一辈子，为什么就这么困难？ 林眠生疯了一样扯着脖子上的项链，却因为太急没扯下来，反而弄得脖子都被勒红了。 “林眠生，你在做什么？！”何明宇回过神来，连忙上去制止林眠生。 林眠生一把将他甩开，然后拿着好不容易扯下来的项链，把项链上的戒指戴在手上，红着眼睛对他说：“这个戒指是我买的，我和方鹤一人一个，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何明宇怔怔地看着林眠生，过了许久，才泄气般地坐了下来，双眼微微泛红。 第86章 林眠生发现, 在经过那次并不算愉快的谈话后，何明宇和林笑笑的态度非常明显的缓和了下来。他们没有再提起让林眠生和方鹤分开的话，于是林眠生也终于没有再像之前那么犟, 白天的时候也会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有时候还能说上那么两句话。 三个人坐在一张餐桌上，本该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现在却显得弥足珍贵。 同时林眠生也发现，自己的房门也没有总是被锁着了。 而他也终于能够见到，那位“不受欢迎的客人”了。 最开始林眠生以为他是过来吵架的，毕竟他第一次发现就是因为听到了楼下的吵架声。可很快他又觉得不对劲，因为他了解这位客人，也想象不出他脸红脖子粗地跟别人在那吵架的场景。 相比较而言, 这样的情景出现在何明宇身上才比较靠谱。 事实证明他猜得不错, 他的确不是过来吵架的，而是过来挨骂的。 只不过这位客人脾气很好，不管何明宇骂什么都点头应是, 也没有生气, 不卑不亢地听他说话。 何明宇的脸色是少见的难看，只不过也许是因为怒火之前已经发过了, 现在看着倒还是挺平静的, 并没有林眠生想象中的愤怒。 林笑笑端了一杯茶过来，放在桌上, 转头对方鹤说道：“喝杯茶吧。”她平时是很爱笑的，这时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方鹤礼貌地对林笑笑点了点头，“谢谢。” 何明宇平时是不抽烟的，如今在面对方鹤的时候，还是没忍住, 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神色是掩饰不住的烦躁。他将抽完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终于没忍住，出声问道：“你和林眠生，你们是怎么开始的？” 方鹤只略微思索了一下，对何明宇说：“是我先喜欢的他。” 闻言林笑笑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脸色却也没有太大变化。 反观何明宇，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看着方鹤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他咬了咬牙，又抽了根烟出来点燃吸了一口，这才沉着声音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比他大了快十岁？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人，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像个变态吗？” “他不是！”还不等方鹤说话，林眠生就直接冲了下来，拦在方鹤面前，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何明宇，“他不是变态！是我先喜欢的他！也是我先追的他！” 方鹤在看到林眠生的时候嘴角下意识弯起，他站起来按住林眠生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说：“小眠，让我跟何先生说。” 时隔一个月，林眠生再次听到方鹤和自己说话，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他眨了眨眼睛，死死抿着唇，却依旧执拗地不肯让开。 第101章 何明宇脸色阴沉得可怕，“林眠生，你让开。” 林眠生完全没带怕的，护犊子似的把方鹤护在身后，直接怼了回去：“你管我站哪？哪有你这样欺负人的？这么凶，跟个野蛮人一样！” 林笑笑在一旁皱眉斥道：“小眠，他是你爸爸。” 林眠生被说得心里一抖，下意识垂下了眼睛，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就被方鹤给拉到了身后。 他着急地去看方鹤，方鹤却只是对他微微笑了下，轻声说道：“听话，没事的。” 于是刚刚还满脸激动的林眠生一下子就平静下来，撇了撇嘴，乖乖地站在方鹤身后。只是依旧狠狠瞪着何明宇，好像只要何明宇再说那些骂人的话，他就能直接冲过去咬人，直把何明宇给看得连抽好几口烟。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曾经思考过无数次。”方鹤看着何明宇和林笑笑，语气平静地说道，“我问自己，你喜欢上一个比你小十岁的男孩子，你不会觉得自己像个变态吗？” 听到这话林眠生心中一惊，他连忙握住方鹤的手，有些着急地看着他，“你不是！” 方鹤眼神微暖，捏了捏林眠生的手心，这才继续说道：“你八岁的时候，他才刚出生，你十八岁的时候，他才上小学五年级，你们之间横亘着一个巨大的鸿沟，不仅仅是年龄上的差距，更是阅历和社会经验的差距。” 何明宇沉着脸问：“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来招惹他？” 方鹤微微蹙眉，眼神中闪过一抹挣扎，不过很快，他就自嘲般地轻声笑了下，说：“因为，我忍不住，也舍不得。” 林眠生用力闭上眼睛，抓着方鹤的手轻轻颤抖。 说到这里，方鹤眼神变得温柔起来，“看到他难过，我会忍不住去安慰，看到他迷茫，我又会忍不住地想要去帮他。” “我无数次地想要去远离他，想要让我的生活回归正轨，可是每当我看到他因为我的疏远而难过，因为我的冷漠而哭泣，我就会舍不得。一舍不得，就会忍不住想要去安慰他。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我就是忍不住。” 一句“舍不得”，一句“忍不住”，把林眠生击得溃不成军。他只有死死抓住方鹤的手，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现在就哭出来。 何明宇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们，一直到指尖夹的那根烟都快被烧完了，都没有说话。 林笑笑听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现在，才终于开口道：“小眠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他没见过太多人，也没遇到过太多事，你既然比他大这么多，就应该知道，这条路有多不好走，你要做的，是引导他走上正确的路，而不是把他带到这条路上。” 林眠生急了，“是我非要走上这条路的！跟他没关系！” 何明宇闻言脸色又瞬间沉了下来，对林眠生吼道：“你闭嘴！” 林眠生被吓了一跳，却还是红着眼睛瞪他，“我说的是实话！” 不等何明宇再说什么，林笑笑就按住他的手，转头看向方鹤，轻声道：“我就想听你说一句实话。” 方鹤认真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您说。” 林笑笑的眼神陡然间变得锐利起来，她问方鹤：“你在和小眠相处的过程中，有没有利用他的单纯，去故意诱导他？” 方鹤沉默地看着林笑笑，说道：“有。” 林眠生瞬间瞪大了眼睛，去看方鹤。 方鹤很快又接着说道：“在我发现自己的感情之前，在教他拍戏的时候，下意识地去诱导他了。关于这点，我很后悔，也感到很抱歉，我后来也想过很多次，如果当初没有我下意识的诱导，他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上我。” 这次林笑笑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林眠生却是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方鹤说的诱导是指什么。 方鹤说：“虽然我很快就发现这点，想及时止损，但这时候好像已经迟了。这是我无法否认也不会去隐瞒的一点，我也因此犹豫徘徊过很多次，可后来我发现，这样做，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 话音刚落，何明宇就直接冲上去给了方鹤一拳。 这一拳快到林眠生都没反应过来，而方鹤也没躲，而是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拳。 何明宇恨恨地瞪着方鹤，咬牙切齿地道：“你该死！” 方鹤被打的往旁边走了两步，又站直身体，擦了擦嘴角，看向何明宇，“是，我是很该死。” 见何明宇扬起拳头又要打过来，林眠生连忙上前抓住何明宇的手，冲他摇了摇头，哭着说道：“爸爸，不要打他。” 那一瞬间，何明宇直接红了眼眶。 林眠生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面流，他惊讶于方鹤口中说的“诱导”，也震惊于何明宇红了的眼眶。 他的父亲，从小就像巨人一样挡在他面前，他从来没见过何明宇像现在这样。他知道他是爱自己的，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在利用他对自己的爱，可看到何明宇红了的眼眶，他还是后悔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有些话，他还是必须要说。 “我知道，你们一直都把我当作一个小孩在宠，怕我在外面受委屈，怕我被骗，怕我吃亏。可是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们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懂，我也是在经历过深思熟虑后，才选择了这条路。” 何明宇的眼眶更红了，刚准备说些什么，林笑笑走上前来，搂住他的肩膀，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见何明宇没有想再打人了，林眠生这才松了口气。 他松开手，又转头看向方鹤，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诱导’是指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诱导’我了，但是我十分确定的是，我对你的喜欢是真实存在的。” 方鹤的眼神有些动容，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 林眠生扯着嘴角笑了下，赶在他之前说：“我承认，我确实是入了戏才会喜欢上你，我也想过，如果我没有拍这部电影，没有入戏，会不会就不喜欢了。”说到这他情绪缓和了许多，“见不到你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答案，你猜猜是什么？” 方鹤神色复杂地看着林眠生，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是什么？” 林眠生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只要我确定，我现在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那我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不管我是因为什么喜欢上的你，入戏也好，诱哄也罢，总之结果就是我喜欢你了。选择是我做的，这条路也是我要走的，我是个成年人，我应该为自己的未来负责。” 第87章 林笑笑在厨房做饭, 方鹤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林眠生坐在沙发上，对面就是何明宇，他们中间隔着一个玻璃茶几, 上面放着林笑笑刚泡好的一壶茶。 其实林眠生心里清楚, 今天能有这么一出全都是因为何明宇妥协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太爱他，舍不得让他继续难过下去。 想到这，林眠生心里就难受得不行，又酸又涩，控制不住地想掉眼泪。 何明宇很少会有这样失控的时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不过短短一个小时, 烟灰缸里就堆满了烟头。 客厅里飘散着一股呛人的烟味, 熏得林眠生眼睛发酸。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打算去旁边把窗户打开，刚准备过去时看到何明宇微微泛红的眼眶, 还有他眼角的些许细纹, 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揪住了一样，又闷又疼。他悄悄吸了吸鼻子, 小声开口：“我去开下窗, 烟味太大了。” 何明宇拿着烟的手轻轻颤动一下，将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对林眠生摆了摆手。 林眠生心里难受，走过去把窗子打开，他两只手紧紧抓着窗框，用力吸了口气，将眼睛里的泪水眨回去, 又等了会儿，才转身回去。 他拿了两片润喉糖放在何明宇面前，微垂着眼睛，不去看他，“抽这么多烟，小心明天嗓子疼。” 何明宇以前就是抽烟抽得凶，一直都有慢性咽炎，稍微不注意就要犯。 见何明宇拆了包装把糖塞嘴里，林眠生心力松了口气，抿了抿唇，又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喝点水。”他抬眼迅速看了眼何明宇，又把眼睛垂下，补充了一句：“润润嗓子。” 何明宇端起茶杯喝了点，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当年你妈生你时难产，九死一生，在这之后我就没有想过再要二胎。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们不求你未来能有多少成就，只希望你能在我们的庇护下幸福安康。” 一听到这话，林眠生就瞬间红了眼睛，他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无意识绞在一起的双手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何明宇深吸了口气，仰靠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我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以后我们不在了，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林眠生用力眨着眼睛，视线却还是越来越模糊，他紧咬着牙，两只手用力到指尖都微微泛白。 第102章 何明宇说：“以前我和有跟你妈妈聊过，等你以后长大了，娶一个温柔贤惠的老婆，我们不要求她有多么漂亮优秀，只希望她能爱你，能一直陪着你，让你以后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 林眠生没忍住，豆大的泪水砸在腿上，他用力吸着鼻子，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就连声音都在颤抖，“我知道。” 何明宇自嘲般地笑了下，像是妥协，又像是无可奈何，“可是我们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方鹤。” 一个比他大了十岁的男人。林眠生在心里替他补充道。 林眠生用手背擦了下眼泪，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何明宇，话还没说出口，眼泪水就再一次从眼眶里滚落。他又用手擦了下，可眼泪却根本控制不住，不管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最后他索性自暴自弃，哭着对何明宇说：“对，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 见林眠生这样，何明宇心里也不好受，他轻咳一声，故意板起脸，压低声音道：“哭什么哭，大男子汉的，哪有人像你一样动不动就哭的？” 林眠生却完全没有理他，反而还哭得更凶了，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何明宇愣了下，下意识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又看向林眠生，低声道：“不许哭了！” 林眠生心里委屈，不管不顾地继续哭着，甚至还有越哭越大声的趋势，“你管我，我就是想哭！” 何明宇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斥道：“我是你爹！我不管你谁管你！”可看林眠生哭得这么伤心，他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视线落在不远处餐桌上的一包抽纸上，顿了下，过去胡乱抽了几张纸，走到林眠生面前给他擦脸，“哭成这样丢不丢人？” 林眠生抬手就去推他，“我不要你，你别管我！” 何明宇抓住他乱动的手按住，给他擦着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凶狠地道：“你再乱动我真不管你了！”可眼神却是心疼的。 林眠生没有再乱动，抬眼看着何明宇，一双漂亮的眼睛哭得红肿。就在何明宇准备转身时，他突然开口：“我是真的喜欢方鹤，从来没有像喜欢他一样喜欢过别人。” 此话一出，何明宇也红了眼眶，他沉默地看着林眠生，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改不掉了吗？” 林眠生用力点头，“改不掉了。” 何明宇：“不会后悔吗？” 林眠生说：“永远都不会后悔。” 何明宇就这样看了林眠生许久，眼中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最后他长叹了口气，松开林眠生，一把将他按进了自己怀里。 “要是他敢欺负你，记得跟爸爸说，爸爸帮你揍他。”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林眠生直接抱着何明宇号啕大哭。 “没想到你刀工这么好。”林笑笑拂了下耳边的碎发，客气地笑着，“你是客人，本不应该让你帮我做这些。” 方鹤抽了张厨房纸擦干净手上的水，微微笑了下，对林笑笑说：“没关系，我平时在家也喜欢做这些。” 刚刚被何明宇揍的那半边脸有些肿，这一笑，让他这张本该英俊潇洒的脸看上去有些滑稽。 林笑笑没忍住笑了下，给方鹤倒了杯水，“累了吧？喝点水。” 方鹤伸手接过，靠在水池边上，“谢谢。” 林笑笑看着方鹤，突然说道：“我觉得你根本配不上我家小眠。” 方鹤微微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认真地看着林笑笑，对她说：“小眠很好，能被他喜欢，是我的幸运。” 林笑笑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方鹤，又突然叹了口气，闭了闭眼，有些难过地道：“可是他喜欢你。” 方鹤沉默地看着手上的水杯，没有说话。 林笑笑又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客厅里抱着何明宇号啕大哭的林眠生，神色有些怅然，“我希望，他能一辈子都这样快快乐乐的。” 这次过了许久，方鹤才回答道：“我明白。”他抬起头，微微笑着，神色温柔却又坚定。 这顿午饭一直到下午两点才终于吃上。 长方形的餐桌上摆放着四菜一汤，全都出自方鹤的手。林笑笑和何明宇坐在一边，林眠生和方鹤坐在另一边。 原本何明宇是想让他坐在自己和林笑笑中间的，只是林眠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屁颠屁颠地拉着方鹤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把他给气得够呛，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这件事。 林眠生心疼地看着方鹤脸上的红肿，刚想去找医药箱，就听何明宇斥道：“给我坐下，吃饭！” 林眠生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想理他。 方鹤却在这时拉住了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说：“先吃饭。” 林眠生蹙眉看着方鹤，撇了撇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又乖乖地坐了回来。 方鹤轻声笑了下，给他夹菜。 何明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在一旁气得半死。 林笑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见何明宇又想说话，她淡淡地看了过去，轻声道：“吃饭。” 于是何明宇刚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愤愤地吃起了饭。 吃过午饭后，林眠生去冰箱里拿了冰袋用毛巾裹着，心疼地给方鹤敷着脸，方鹤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何明宇，心里有些无奈。但林眠生十分坚持，他也就随他去。 “要抹点红花油吗？”林眠生问道。 方鹤看向林眠生，说：“不用，明天就消肿了。” 林眠生看着他脸上那么一大块红肿，皱眉表示不信，“真的吗？” 方鹤注意到何明宇越发凶狠的眼神，握住林眠生的手腕，接过他手上的冰袋，笑着点了点头，“真的。” 林眠生的眼神还是有些不信。 那天晚上，方鹤是住在林眠生家里的。 下午的时候方鹤又单独跟何明宇聊了很多，结果等晚上吃完饭，外面突然就下起了大暴雨。这场雨下得又大又突然，林眠生他们家又住得比较远，再加上林眠生的坚持，方鹤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不过他只能住在一楼的客房。 林眠生则被何明宇反复强调，说不让他下楼。 当然，他嘴上答应得飞快。 可林眠生光是想到方鹤就在自己楼下，心里就痒得不行，像是有蚂蚁在上面爬，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恨不得立刻冲到楼下，和方鹤抱在一起。 夜里十二点，在看到何明宇他们房间的灯关了之后，林眠生又焦急地等了五分钟，就迫不及待地往楼下跑。然后在方鹤开门的瞬间，眼睛一酸，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方老师，我好想你。”林眠生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方鹤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两步，一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将房门带上，他轻轻拍打着林眠生的后背，轻声道：“我也想你。”说完，像是不够一样，又说道：“很想很想的那种。” 林眠生又抱了他一会儿，等心情终于平复下来，才抬起头，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方鹤拉着林眠生坐到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水，“嗯，有半个月了吧。” “大半个月？”林眠生回忆了下，自己第一次听到楼下在争吵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半个月前，“那应该差不多。” 方鹤坐在他旁边，问道：“你之前有看到我吗？” 林眠生不想跟他说自己扒在阳台上跟个猴子一样去看他的事，撇了撇嘴，“你们早上在楼下吵架的声音太大，把我吵醒了。” 方鹤似是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抬手点了点林眠生的鼻子，纠正道：“不是吵架，是我单方面地挨骂。” 第88章 林眠生愣愣地看着他。 不等林眠生有什么反应, 方鹤又继续说道：“毕竟我比你大了十岁，还是个混娱乐圈的男人，怎么看怎么像是那种只会哄骗小年轻的渣男。” 林眠生瞪大双眼, 瞬间就来了气, 就连声音都高了一个度：“比我大十岁那又怎么了？还有什么叫渣男？你是不是渣男我还不知道吗？” 方鹤神色淡淡的，握住林眠生握紧的手，微垂着眼睛，轻声道：“你父母的担心不无道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你不应该跟我在一起。” 林眠生怒了，他的眼睛里满是怒火，还有委屈，“你怎么到现在还在说这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过分？！” 方鹤不为所动, 向后靠在沙发上, 把玩着林眠生的手，“其实我一直以来都非常后悔，后悔当初喜欢上你, 也后悔自己刻意去靠近你, 不然你也不会那么痛苦。所以我被骂被打，也是应该的。” 这下林眠生是真的生气了, 他一把挥开方鹤的手, 单膝跪在沙发上，紧紧揪着他的衣领, 就连眼睛都有些发红，“方鹤！你凭什么后悔？你怎么能后悔？！！” 方鹤依旧神色平静地看着林眠生，也没有挣扎，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我喜欢你，在这一点上,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第103章 林眠生刚准备继续说什么，反应过来方鹤说了什么后，到嘴边的话又停住了，只睁大了眼睛看着方鹤，“你说什么？” 方鹤握住林眠生的手，将他的手指轻轻掰开，他微垂着眼，让自己和林眠生十指相扣，然后抬眼看着林眠生，嘴角轻轻勾起：“我说，喜欢你这件事，是我无法控制的。” 话音刚落，林眠生猛地抓住方鹤的衣领，低头吻了上去。 方鹤闷闷地笑着，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微微仰着头，任由林眠生吻着自己。 林眠生狠狠咬了下方鹤的嘴唇，在看到他泛着青紫的右脸时，又有些心疼，松了口，只是凶狠地看着方鹤，可泛红的眼睛又让他看着有些可怜，还有些可爱。 “下次！一次性把话说完！”他咬着牙说道。 方鹤温柔地笑着，点头，“好，我会的。” 林眠生又说：“不对，不允许再有下一次了！” 方鹤说：“好，不会再有下一次。” 林眠生又去抱他，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我喜欢你这件事，也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方鹤也温柔地回抱着他，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嗯，我知道。”过了会儿，方鹤又说：“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让你吃了很多苦——”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眠生着急地打断：“才没有！能认识你，喜欢你，我觉得非常开心！一点也不苦！”他抓着方鹤的肩膀，眼睛里满是认真。 方鹤静静地看着林眠生，轻声笑了下，说：“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 林眠生抿着唇没有说话，又抱住方鹤靠在他怀里。 方鹤捏了捏他的后颈，侧过头亲了下他的额头，“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总是在让你难过。” 林眠生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双臂用力，抱紧了方鹤。 方鹤说：“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们既然在一起了，那么遇到问题就应该一起去解决，而不是你一个人背着我偷偷地去解决。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无能，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林眠生把头埋在方鹤怀里，只闷闷地说了一句：“才没有。” 方鹤笑了，看着林眠生的眼神十分温柔，“所以我希望，以后如果你再遇到什么事情，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前面有什么困难，我都想陪你走下去，而不是突然失去消息，只能一个人站在原地等你。”他敛了笑意，按着林眠生的后脑，将他紧紧按在自己怀里，“我真的，会很害怕。” 林眠生闻言心尖轻颤，一种又酥又麻的感觉萦绕在胸口，但他还是轻声拒绝道：“是我非要跟你在一起的，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让你挨骂。”他坐起身看着方鹤的眼睛，“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我舍不得看到你受一点委屈。” 方鹤同样看着他的眼睛，抓住他的右手按在胸口，说：“林眠生，我是你的恋人，所以我应该跟你在一起，而不应该躲在你的身后，明白吗？” 林眠生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连忙撇开了视线。 方鹤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行让他看着自己，“林眠生，答应我，好吗？” 林眠生没有回答，而是眼神闪烁地看着他，舔了舔唇，问道：“那，如果我当初直接告诉你了，你会怎么做？” 方鹤松开手，认真地看着林眠生，说：“我会陪你一起回来，不管你的父母有多生气，我都不会逃避。” 林眠生又问：“那如果他们要打你呢？” 方鹤说：“我拐走了他们的儿子，他们打我泄愤也是应该的。” 林眠生皱起眉，并不同意这个说法，“那如果他们一直都不同意呢？你会怎么做？” 这次方鹤皱眉思考了很久，然后抓住林眠生的手，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那就要看你，愿不愿意跟我私奔了。” 林眠生怔怔地看着方鹤，眨了眨眼睛，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晃晃方鹤的手臂，对他道：“愿意的。” 那天晚上林眠生本来是想和方鹤睡一起的，可他没想到的是，方鹤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他：“伯父伯母会难过的。” 于是林眠生也只得作罢。 可没想到的是，他上楼的时候在楼梯口看到了林笑笑。 林笑笑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见林眠生从客房里出来也没什么惊讶的，只是对林眠生说：“小眠，我可以和你聊一聊吗？” 听林笑笑用这种询问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林眠生一下子就难过起来，他紧握着手，用力点头，“当然可以。” 林笑笑去了林眠生房间，她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过来，我好久没有跟你聊过天了。” 林眠生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林笑笑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道：“你和方鹤，平时在家里是谁做饭？” 林眠生愣了下，很快回道：“是方鹤。” 林笑笑又问：“打扫卫生呢？洗衣服呢？” 林眠生：“也是方鹤。”说了一半他又觉得不对，补充了一句：“他把脏衣服拿去洗衣机里洗。”说完他悄悄看了眼林笑笑的脸色，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林笑笑看着林眠生，神色突然间有些复杂，“那你平时在家都做什么？” 林眠生眨了眨眼睛，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吃饭，睡觉，追剧？” 林笑笑问：“还有吗？” 林眠生又仔细想了下，勉强找了个看起来比较正经的事，“看书。” 林笑笑皱起眉，“看书？” 林眠生心虚地垂下眼睛，点点头，“嗯，他家里有很多书。” 说完，就又沉默了下来。 林眠生平时是最爱和林笑笑说话的，如今坐在一起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尴尬又难过地垂下眼，目光落在灰褐色的地毯上。这是林笑笑去年过年的时候和林眠生一起去商场挑的。 过了许久，林笑笑像是妥协一般，长叹了口气，握住林眠生的手，低头看着，“那次，你突然回来，说自己可能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方鹤吧？” 林眠生很快想起林笑笑说的是自己拍《年岁》时请假回家的事，抿了抿唇，说道：“嗯，是他。” “竟然那么早。”林笑笑自嘲般地摇了摇头，“我当初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林眠生垂下眼睛，心里又难过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让他们伤心了，可他实在是做不到不喜欢方鹤，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去让他们开心起来。 于是他思来想去，最后开口说：“妈，你看我和方鹤在一起不挺好的吗？你不是总说我跟个小孩儿一样，担心没人照顾我，方鹤他虽然老是老了点，但俗话说得好，年纪大的会疼人啊！”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而且方鹤他长得好看，演技又好，做事稳重，你们就当自己多了个儿子，多好啊！” 说完，他看到林笑笑复杂的眼神，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过头了，又悻悻地垂下眼睛，说道：“妈，我真的很喜欢方鹤。”他现在不求他们能够支持，只希望他们不要再因为他难过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林笑笑伸手抱了抱他，对他说：“好，妈妈知道了。” 林眠生愣住，眼泪水唰的一下从眼眶里滚落。 第二天，林眠生一大早就醒了。 平时他没事的话都是要睡到上午九十点钟的，结果今天七点钟就醒了，偏偏他心里激动，醒了之后也没了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 洗漱完下楼，林眠生一眼就看到餐桌旁的方鹤，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扑到方鹤身上，抱着他黏糊糊地喊道：“方老师~” 方鹤眼睛微微弯起，握住林眠生的手，转过头去看他，“早上出去买了点生煎包，还有你喜欢吃的馄饨。” 林眠生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的早餐，有些惊讶地问道：“你去买的？” 方鹤点点头，“嗯，我起得早，也没什么事，和伯父伯母打了声招呼出去买的。” 要知道他们家小区门口是没有这种早餐摊的，最近的也有三公里远。方鹤竟然跑那么远去买早餐，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林眠生听得心里软乎乎的，踮起脚亲了亲方鹤的嘴唇，龇牙笑道：“方老师你真好。”说完他又看着他右脸上的青紫，眼中流露出心疼，“脸上还疼不疼了？” 方鹤看着林眠生，垂着眼睛说道：“疼。” 林眠生连忙捧住方鹤的脸，噘起嘴对着他脸上的伤处吹，嘴里还在说着：“我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方鹤十分配合地低着头，“嗯，好像是不疼了。” 林眠生笑着看方鹤，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林眠生愣住，转头看过去，见何明宇和林笑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楼梯口，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第104章 方鹤倒是十分淡定，站直身子，对他们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道：“伯父、伯母。” “那个，早上好啊。”闻言林眠生才回过神来，干巴巴地说道。 何明宇的脸色阴沉沉的，死死盯着方鹤，一句话都没说。林笑笑脸上倒是带着笑，走过去问林眠生：“今天起这么早？” 林眠生下意识挡在方鹤前面，僵硬地点了点头，“嗯，今天醒得早。” 林笑笑回头看了眼何明宇，笑着道：“你儿子在跟你打招呼呢。” 何明宇又看向林眠生，憋了半天，最后憋了句：“早。” 林眠生看着他们，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早！” 第89章 当然, 方鹤在这个家里并不受欢迎。 吃完早饭，方鹤就先回去了。 林眠生下意识就想跟他一起走，可余光里瞥到何明宇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又收回了脚, 眼巴巴地在门口看他, 然后大门就砰的一声关上，方鹤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何明宇像是终于胜利一次，冷哼一声，趾高气扬地坐在沙发上泡茶，也没有跟林眠生说话。 林笑笑在一旁看得想笑，可笑完了，眼里又浮现出深深的无奈。 林眠生明白，他们虽然表面上已经同意了, 但心里还是不喜欢方鹤的, 如果哪天他突然说要跟方鹤分手，那他们一定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但他是不会和方鹤分开的。林眠生在心里这么想着。 时隔一个月，林眠生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也终于能够联系上外界了。 一打开微信, 各种消息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看得林眠生眼花缭乱, 就连手机都有些卡顿。还好他单独给方鹤设了置顶, 不然这么多消息，估计得找半天才能找到方鹤。 在他离开后, 方鹤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像汇报工作一样，告诉他自己今天做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人。而最让林眠生看得心软的，是方鹤每天晚上都会发的那句：我想你了。 林眠生呆呆地看着这句“我想你了”,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抚摸着，红着脸小声说了句：“我也想你了。” 他继续往下翻，在断联了一个星期后，方鹤有一天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你父母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林眠生还是看得眼皮一跳。 那天他回家后，原本确实是打算找机会和父母坦白，一是因为他想正大光明地和方鹤在一起，另一点则是因为，他不想再欺骗自己的父母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这边都还没来得及说呢，那些照片就被送到了家里。于是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彻底消失，也难怪他们会这么生气了。 这样想着，聊天框里又蹦出一条新的消息：家里出了点事，我先回去了，有事直接打电话给我。 家里？出了点事？ 林眠生刚想打给方鹤，发现对方竟然正在通话中。 但林眠生也没多想，只回了句好，告诉他自己这边事情处理好了就去找他。 之后他又回复了其他人的消息，但消息太多，一些不重要的干脆就不回复了。 他特意看了下孙琦的消息。 孙琦说这段时间没有好的剧本，但有消息说年底会有一个推理断案的悬疑剧，剧本目前还没有拿到，如果他感兴趣的话就去找人问问。 也许是看林眠生一直没有回，他还给林眠生打了两个电话，但是后面就没有再打了，只是过了几天之后，给他留言说，等他有空了再给他回消息。 林眠生一看就明白孙琦大概是知道了他的事，有些脸热，感觉不太好意思。 方鹤走后他又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期间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他让孙琦帮自己查了那个寄照片的人，可惜对方这事做得隐蔽，一时间孙琦也没查到什么，只是跟林眠生说，应该是他认识的人。 林眠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赵钦，毕竟他脾气也算好，基本上不会得罪什么人，赵钦是为数不多，跟他正面起过冲突的。 只不过寄过来的那些照片里，除了他之前和方鹤在停车场以及在酒店走廊被拍到的以外，还有一些时间比较靠前的，最早甚至还是去年暑假，他和方鹤拍《年岁》的那段时间。 而那时候他和赵钦还并不认识。 正巧这时有熟人找他，还是许久不见的黎高明。 林眠生有些诧异，同时心里也有些高兴，他在圈子里的朋友不多，黎高明算一个。 “黎哥。”林眠生一接通电话就笑了起来，“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黎高明的笑声：“怎么，没事就不能过来找你？” 林眠生连忙摇头，“才没有，黎哥想什么时候找我都行。”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黎高明突然沉了声，对林眠生说：“方鹤这边的事，有些难办。” 方鹤那边的事？林眠生有些没听明白，犹豫了片刻后，问道：“方鹤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黎高明停顿了会儿，诧异地道：“他没跟你说吗？” 林眠生想到之前方鹤跟他说家里出了点事，但具体是什么事方鹤没跟他说，他也只以为是a市那边的事情。但现在听黎高明说的，方鹤口中的那个家里，似乎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家里。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黎高明就说：“就是方鹤他家里人吧，现在钱用完了，就又找上门来了。” 家里人？林眠生狐疑地皱起眉。 挂断电话后林眠生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方鹤，可平时消息都回很快的方鹤，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接他电话。 这让林眠生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吃晚饭的时候，方鹤给林眠生回了通电话，说先让他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他有点事要回老家一趟。 林眠生当即就生气了，却什么都没问，只跟他说知道了。 林笑笑看出不对劲，出声问道：“是准备走了吗？” 林眠生抬头看她，心中又涌起一股愧疚，但他已经决定不会再骗他们了，于是点了点头，对她说：“嗯，方鹤家里出了点事，我想去找他。” 何明宇一听这话就要生气，却被林笑笑狠狠瞪了一眼，本来准备拍在桌上的筷子又停顿在半空中，不满意地冷哼一声，“方鹤方鹤，一天天的脑子里都是方鹤！看来之前的那一拳还是打轻了！” 林眠生一听这话就来气，“还打？你没看你都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何明宇听得更来气了，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怎么他把我儿子拐走了我还不能多打他两下？” 林眠生不服气地站起来撸袖子，“我不允许！”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林笑笑也是有些生气，一人敲了一下头，没好气地道：“都给我闭嘴，饭桌上吵什么吵？不吃饭了？” 每次只要林笑笑一发火，父子俩就算吵得再凶都会停下来，这次也不例外。 林笑笑狠狠瞪了一眼何明宇，“凶什么凶？有话不会好好说？”骂完又去骂林眠生，“他是你爸爸，你这是跟爸爸说话的态度吗？” 于是两人瞬间偃旗息鼓。 当天晚上，林眠生问黎高明要了方鹤老家的地址，买了第二天早上最早的机票。他夜里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起来出发去赶飞机了。 林笑笑让何明宇开车送他。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等到了机场，林眠生都拉开车门准备下车了，何明宇突然对他说：“到那边给你妈打个电话报平安。” 林眠生动作一顿，转头看他。 却见何明宇只是转头看着窗外，并没有往他这里看，“你妈身体不好，不要让她担心。” 林眠生拉着车门的手用力收紧，强忍着眼眶里的酸胀，“我知道了。” 方鹤老家是在南方的一个小城镇里，而让林眠生有些意外的是，那座小城，竟然就是之前他拍完《年岁》后，出去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地方。 但这些方鹤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下了飞机后，林眠生按照黎高明发来的地址，在一个古城里找到了方鹤。 方鹤一看到林眠生，瞬间就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迎了上去，伸手接过林眠生手上的行李。他看了眼时间，笑着道：“吃早饭了吗？” 林眠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有。”他在飞机上只吃了一小块面包，之后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过来，早就饿了。 他的目光看向方鹤身后的客栈，突然就觉得这一切好像跟梦一样，有点不真实——谁能想到，在外鼎鼎有名的方影帝，家里竟然是开客栈的。 林眠生跟着方鹤进了客栈，客栈老板是一个看着和方鹤有些相似的男人，只不过看着倒是比方鹤要黑上一些，年纪似乎也要大上那么一点。 “这位是？”林眠生捏紧了拳头，心下千回百转，面上却只露出淡淡的疑惑。 方鹤转过身，向林眠生介绍道：“这是我弟弟，方闵。”说完，他又转头对方闵道：“他是林眠生。” 第105章 林眠生心里一惊，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方闵原本还在那儿打瞌睡，听到声音后抬头往林眠生这里看过来，眼睛瞬间一亮，“你好，快请进。” 等方闵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后，林眠生才注意到，他竟然是个残疾人，只有一条腿。另一条腿装了假肢，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的。 方闵见到林眠生过来很开心，他一会儿看看方鹤，一会儿又看看林眠生，嘴边的笑就没停下来过，“我哥跟我说过你，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林眠生本来是不怯生的，但方闵这么热情，再加上他又是方鹤的弟弟，他难得感觉到了一丝不好意思，有些无措地看着方鹤。 方鹤握住林眠生的手，侧过头轻声对他说：“他知道我们的事。” 林眠生这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竟然又被出柜了。他僵硬地转过头，硬着头皮向方闵伸出手，有些尴尬地道：“你好，林眠生。” 方闵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吃早饭，“你想吃什么？我去让厨房做。” 林眠生求助地看向方鹤。 方鹤轻声笑了笑，对方闵说：“帮他下一碗米线吧，我先带他去房间里放行李。” 方闵应了声好。 等方闵去厨房后，林眠生才终于松了口气，他一把抓住方鹤的手，惊讶又埋怨地道：“你怎么还有个弟弟？你竟然还把我们的事情跟他说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第90章 方鹤带他去了自己住的房间, 在客栈顶楼，不大，但布置得倒还挺温馨。外面带一个露天小阳台, 中间放着一个古朴的木质桌椅, 上面还有一套茶具和烧水的小炉子，周围种满了花，倒是一处适合休息品茶的好地方。 林眠生在阳台那儿转悠了好半天，双手撑在栏杆上，转过身去看收拾行李的方鹤，问道：“这是你的房间吗？” 方鹤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林眠生的意思，将他的行李箱收好放在专门的行李架上，对他说：“这是方闵专门为我留的房间。”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少回来, 一年也住不了几次。” 林眠生欲言又止地看向方鹤。 网上和方鹤有关的资料很多, 可不论是哪个平台，都从来没有提到过方鹤的家人。林眠生也只在考古方鹤早年的采访时，听到他说家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却根本就没有提到过方闵这个弟弟。 他心里有很多想问的, 比如说他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比如说他为什么从来没跟他说过自己还有个弟弟，又比如说他是什么时候告诉方闵他们两个的事。还比如说, 他这次回来, 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在林眠生正准备问他的时候，方闵突然过来, 跟他们说早饭做好了。 于是这些问题又被憋回了心里。 林眠生的飞机是夜里三点的，到现在也不过才七点半。住这里的客人很多都是出来旅游的，起得早，方闵就带他们去了后院的一个小隔间。 和方鹤冷淡的性子不同，方闵是一个特别热情健谈的人, 明明是第一次和林眠生见面，聊起天来却完全不会冷场，甚至让林眠生都有些招架不住，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方闵说：“你是不知道，我每次和我哥打电话，他十句有八句都是在说你。” 林眠生眨了眨眼靖，看了眼方鹤，见方鹤正不紧不慢地剥着鸡蛋，便好奇地问道：“是吗？他都说我什么？” 方闵朝方鹤看过去，脸上露出揶揄的笑。 方鹤表情不变，只淡淡地看了方闵一眼。 “咳。”方闵咳嗽了一声，有些夸张地耸了耸肩，转过头来夸张地对林眠生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别的，就说他和你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这下林眠生是真来了兴趣，可不等他再多问什么，方鹤将剥好的鸡蛋放在林眠生的碗里，对他说：“吃饱了吗？没吃饱让方闵再给你弄点别的。” 林眠生感觉方鹤像是在转移话题，但他也没有过多纠结，只笑着对他道：“吃饱了，不用麻烦。” 方闵在一旁挑起了眉毛，“哥，我怎么就没见你给我剥过鸡蛋呢？”他长得有些粗犷，看上去甚至比方鹤都还要大，说这句话的时候倒像是找茬。 刚准备吃鸡蛋的林眠生顿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去看方鹤。 方鹤抽了张纸巾擦手，看都不看方闵一眼，笑着对林眠生说：“你吃你的，别理他。” 方闵：“啧。” 林眠生觉得这两兄弟相处起来倒是有意思，方鹤看着似乎也和平时不太一样，倒是让他感觉有些新奇。 他有种自己正在慢慢走进方鹤的世界的感觉。 就在他们三人在这里其乐融融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推开，紧接着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男人就这么直接冲了进来。 “方鹤，你不能就这么见死不救啊！”男人看到林眠生愣了一下，但也没多想，非常夸张地大声哭喊起来。 林眠生听得手一抖，还没来得及吃的鸡蛋就这么直接掉到桌上，又顺着桌边滚了下来，掉在地上。 他放下筷子，转头看向那个男人，虽然年级挺大的了，看着也挺邋遢，但那张脸还是依稀能看出和方鹤相似的地方。 方闵在方德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去把门关上了。 “你还过来做什么？”方闵满脸的厌恶。 方德民一听方闵说话，眼中流露出一丝贪婪，弓着腰走到方闵面前，讨好地对他道：“小闵你再劝劝你哥，你妈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医生说再不交钱就要把她赶出去了。” 林眠生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听明白了，这人应该是方鹤的父亲，是过来问他要钱的。他想起之前黎高明在电话里说的麻烦事，应该就是指这个。 他想问些什么，但现在这个场面已经足够尴尬，于是他拉了拉方鹤的衣服站起来准备先回去，“方老师，我先回去了。” 方鹤却拉住他的手，让他坐下来，从盘子里又拿了个鸡蛋开始剥。 林眠生现在有些尴尬，转头看了眼方鹤，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乖乖地坐在方鹤身边。 “要多少钱？”方鹤说。 方德民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紧张地搓着，“不多，不多，就五十万。” “五十万？！”方闵一听整个人都炸了，“上次不是刚给过你三十万？那笔钱去哪儿了？” 方德民被他吼得梦缩了缩脖子，抬起眼睛去看方鹤，揣着手，一脸无辜地道：“花掉了啊。” 这话听得林眠生都有些生气，不由得皱起了眉。 方闵气得差点就要跳起来了，方鹤却在他之前开口道：“花哪了？” 方德民眼神有些躲闪，声音也含含糊糊的叫人听不清楚：“就……输掉了呗。” “输掉？！”方闵猛地一拍桌子，把林眠生都给吓了一跳，“他妈的我哥给你这么多钱就是让你去赌的？你不去给我妈治病却拿去赌钱？！” 原本方德民看着还有些心虚，结果被方闵这么一吼，顿时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了，瞪了方闵一眼，“这钱你哥都给我了我为什么不能用？” “你！”方闵被气得不轻。 可不管方闵和方德民闹得有多凶，方鹤坐在一旁却像是局外人一样，他淡定地剥好鸡蛋，放在林眠生的碗里，笑了笑对他说道：“吃饱了吗？” 林眠生下意识摇了摇头，可随即他又反应过来方鹤刚刚已经问过一遍了，他顿了一下，有些担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着方鹤依旧平静带笑的表情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低头吃起了鸡蛋。 方鹤擦了下手，然后在两人又要吵起来的时候，冷静地开口道：“这笔钱我可以给你。” 方德民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得意地看着方闵。 “哥！”方闵着急地喊道。 方鹤没有理他，只是平静地看向方德民，继续说道：“不过这笔钱我会直接打给医院，不会经过你的账户。” 于是方德民兴奋的表情在听到方鹤的这句话后瞬间冷了下来，开始变得急切，却还是觍着脸道：“这种事就不用麻烦你了，你把钱给我，医院那边我去说，我去说。”这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怪异，也让人觉得恶心。 方鹤微微蹙眉，“医院那边我会安排人去联系，以后她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说完，他也不看方德民难看的脸色，拉着林眠生转身就走。 林眠生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方德民还在后面喊，却被方闵一把拉住。 林眠生听到身后的争吵声，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眼，又去问方鹤：“方老师，这样没关系吗？” 方鹤对他笑了下，“没关系。”说完他又看到林眠生有些乱了的头发，抬手理了一下，说：“又长长了。” 林眠生愣愣地看着方鹤，明白他这是不想跟自己说，心里有些失望，有心想问些什么，可看到方鹤脸上的笑，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第106章 “方老师。”他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声。 方鹤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林眠生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对他说：“我想吃你做的阳春面。” 方鹤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好。” 现在时间还早，林眠生也刚吃过早饭，距离中午还有好几个小时。 方鹤一回来就从柜子里拿了一罐茶叶，去阳台那儿泡茶了。 林眠生很少见方鹤喝茶，他喝得多的还是咖啡，家里甚至还有一套专门冲咖啡的工具，他住方鹤家里时经常看到他用。 可方鹤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泡过茶，这还是第一次。而且方鹤自回房间后，只让他好好休息，就去了阳台泡茶。 他有些担心方鹤。 明明大老远的从家里跑过来，就是不想让方鹤一个人面对这些事，可见到人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让林眠生感觉有些挫败，不由得在心里唾弃起了自己。 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本来吃过饭是很困的，可被方德民这么一闹，那点困意又烟消云散，不知道去了哪儿。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听到方鹤对他说：“睡不着吗？” 林眠生睁开眼，却背对着方鹤，没有转身。 方鹤又说：“睡不着的话也不要逼着自己睡，这罐普洱是今年的新茶，味道很不错，方闵特意留给我的，要过来尝尝吗？” 林眠生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跑到阳台坐在方鹤对面，用力点了点头，“要！” 方鹤又恢复了原先温和平静的样子，脸上再也看不出之前面对方德民时的冷漠，他将刚泡好的茶倒进茶杯里，放在林眠生面前，见林眠生拿着就要去喝，提醒道：“小心烫。” 林眠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由饮改为嘬，轻轻地嘬了一口。 方鹤笑了笑，问道：“味道怎么样？” 林眠生不懂茶，不管多好的差在他嘴里都尝不出区别，但他还是对方鹤说：“是挺香的。” 也不知道方鹤信没信，但他脸上的笑更浓了些。 林眠生感觉有些脸热。 方鹤却没有喝茶，而是将剩下的茶全都倒掉，用清水洗了一遍，突然开口说道：“小时候，父亲特别喜欢泡茶，却不爱喝，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说，他不喜欢喝茶，但泡茶能让他静心。” 他抬头看着林眠生，眼睛微微弯着，“你想学吗？我教你。” 第91章 林眠生不爱喝茶, 最多也就是随便抓点茶叶放杯子里，随便用开水泡一下拉倒。但他看着方鹤，还是对他点了点头, “要。” 方鹤说：“那你快过来, 我教你。” 林眠生连忙爬下床，用脚够着床底的拖鞋，还没穿好就趿拉着拖鞋小跑了过去。他坐在对面，看了看桌上的茶具，又转头去看方鹤，“很难吗？” 方鹤笑了笑，说：“不难。” 他把之前泡的一壶茶全部倒掉，又用清水冲洗了一遍, 放在林眠生面前, 将旁边的茶叶罐子打开，“喜欢喝普洱吗？” 林眠生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对他来说, 茶都是一个味儿, 他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他, “嗯, 喜欢。”但他喜欢方鹤，也喜欢泡茶的方鹤。 他站起来走到方鹤旁边, 拉起他的手，直接坐在了方鹤的腿上，将他的胳膊从自己身后绕过去，于是整个人就这么窝在了方鹤怀里。 “这样教吧。”林眠生转头看着他说，“你要教细致点我才会。” 方鹤看着林眠生, 眼底荡出一抹笑意，“好。” 林眠生抓住他的衣领抬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方鹤从后面将林眠生整个圈在怀里，这样的姿势让他不太能完全伸展得开，泡茶的动作比起之前也显得有些笨拙。可林眠生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茶上，而在方鹤修长有力的手指上。 刚烧好的开水被倒进茶壶里，顿时一股属于茶叶的清香便扑鼻而来，方鹤却并没有喝这壶茶，而是将茶水全部倒掉。 林眠生问道：“为什么要倒了？” 方鹤又往茶壶里倒上开水，对他说：“这叫醒茶。” 林眠生没有多问，静静地看着方鹤继续泡茶。 他不懂品茶，也不懂泡茶，他不知道方鹤的手法是否专业，他只知道，方鹤的这双手，看起来特别好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就连指甲也被修剪得十分干净整齐，圆润漂亮，看着就像是那种从来没干过活的富家公子的手。 可鲜少有人知道，方鹤的指腹上是有一层薄茧的，简单的握手时并不容易察觉，只有在被他十分细致地抚摸时，薄茧带来的粗糙感才会变得尤其明显。 这是一双经常劳作的手。 他想起方鹤早年的那个采访，当时方鹤刚刚有了点名气，那些记者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十分冒昧地去问方鹤一些十分私人的事情。当问起他的家人时，方鹤说的是，他的父母在很早以前就过世了，家里只剩他一个人。 也正因此，他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甚至都不太敢去问方鹤这个事，生怕让他伤心。 就在这时，方鹤的第二壶茶泡好了。 青绿透亮的茶水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水柱，被倒在了白瓷茶杯里，上面还漂浮着一小片茶叶。 方鹤捏住杯子边缘，送到林眠生面前，“尝尝？” 林眠生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将自己整个人都靠近了方鹤怀里，抬头去看他，“你喂我。” 方鹤轻声笑了下，将茶杯端到林眠生嘴边，说：“小心烫。” 林眠生却依旧没有去喝，“太烫了，你帮我吹一下。” 方鹤没有说话，眸色却深沉了一些，他将茶杯端到自己面前，轻轻地吹了几下，又用唇抿了一下，感觉不烫了，才再一次送到林眠生嘴边，“不烫了。” 林眠生还是没有动，只是就这样看着他。 方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直接仰头将这杯茶含进嘴里，然后俯身渡进了林眠生口中。 他仰头靠在方鹤怀里，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喉结因为吞咽而快速滑动着，却还是有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茶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顺着脖子，一路往下，将他的衣襟打湿。 这第二壶茶，最后全都进了林眠生的肚子，而他胸前的那块衣服，也全都被打湿了，散发着淡淡的茶香味，贴在身上。 “不继续教吗？”林眠生半眯着眼睛，去问方鹤。 方鹤看了眼林眠生胸口的衣服，又低头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说：“不教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林眠生闻言顿了一下，侧过脸，视线落在桌上空着的茶杯上，“我哪有什么想问的。” 方鹤伸手抽了张纸巾去擦他嘴角和胸口的水渍，微垂的眉眼看起来特别温柔，“好，那就不问了。” 林眠生却又不干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方闵是你亲弟弟吗？那个问你要钱的男人又是谁？你父亲？” 方鹤反手握住林眠生，从善如流地回答道：“那个男人叫方德民，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方闵是他和二婚妻子生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林眠生听完就瞬间愣住了，他没想到方鹤竟然真的就这么告诉他了，也没想到竟然他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那住院的是？”林眠生皱起了眉，心下有了猜想。 方鹤点点头，“嗯，是方闵的母亲，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林眠生愣了一下，“抱歉。” 方鹤笑了笑，说：“没什么，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林眠生心里突然就有些难受，他垂下眼睛，握紧了方鹤的手。虽然方鹤什么都还没说，但光从这有些复杂的关系他就能想象得到，方鹤以前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方鹤也没有多说以前的事，他说：“我十四岁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十六岁去做群演，二十岁那年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解除了和方德民法律意义上的父子关系。但是我和方闵的关系还不错，这些年也一直都有联系。” 听他这么说，林眠生也就理解方鹤为什么会在媒体面前说，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那你为什么还……”林眠生犹豫着问道，“给他钱？” 按道理来说，方鹤既然已经和方德民不是父子关系了，那他也没必要去给方德民钱，他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管，就当自己的父亲早就死了。 方鹤沉默了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看到方闵的腿了。” 林眠生心头一跳，点了点头，“嗯，是怎么弄的？” 方鹤说：“是为了救我被车撞断的。” 林眠生闻言瞳孔骤缩，猛地抓紧了方鹤。 具体发生了什么方鹤没有告诉林眠生，林眠生也没有追着去问，但光凭这一点，林眠生就明白方鹤为什么会给他们钱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钱给方闵呢？”林眠生还是有些不解，可看方鹤陡然间变得冷漠的神情，他好像又突然明白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是方闵给他的？” 第107章 方鹤淡淡地笑了，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他还指望着哪天我能和方德民重归旧好。” 林眠生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闵明明知道方德民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把钱给他了，可另一方面他又是想缓和方鹤和方德民的关系，你也不能说他做错了什么。只是这样一个人，到底难免让人心里有些怨言。 方鹤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笑了下，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他说：“这些年方闵一直致力于缓和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所以我现在也不爱过来，只是偶尔有空了才会来看他一下。” 听方鹤这么说，林眠生想到自己第一次过来这里，在另一家客栈遇到了方鹤，那时候他还没跟方鹤在一起，想邀请方鹤一起吃晚饭，却被他给拒绝了。 现在想想，方鹤嘴里的那个“朋友”，估计就是方闵了。后来送他去机场的时候，方鹤又问这个“朋友”借了车，八成也是方闵。 林眠生抱着方鹤的腰，靠在他怀里，“那你这次打算怎么办？” “最后一次了。”方鹤说，“欠方闵的，这么多年我也还差不多了，这笔给他母亲治病的钱，是我最后一次帮他。” 林眠生抬头去看方鹤，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是心里闷闷的难受。 后来方鹤把钱打给医院，又住了两天，就跟方闵说自己要回去了。 方闵一直都明白方鹤心里在想些什么，也知道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这么些年让方鹤吃了不少哑巴亏。只是方德民到底是他的父亲，他还做不到像方鹤这样狠心的不去管他。 临走的时候是方闵开车送的他们，林眠生坐在车后座，方鹤坐在副驾驶。车子快开到机场的时候，方闵将车停在路边，转头对林眠生说：“我能和我哥单独聊几句吗？” 林眠生愣了下，看了看方鹤，见他没说什么，便点点头说：“好。” 方闵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抱歉。” 林眠生下车后，方闵从口袋里掏了包烟出来，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递给方鹤。 方鹤看了眼不远处的林眠生，说：“我已经戒烟了。” 方闵顺着方鹤的视线看过去，突然笑了下，把烟收了回来，“我差点都忘了。”他给自己点了根烟，用力吸了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哥，你一直都对我挺好的，谢谢你。” 方鹤摇了摇头，“你是我弟弟，应该的。” 方闵看着自己的左腿，在义肢上用力拍了两下，咧开嘴，对方鹤笑道：“其实这腿挺好用的，这么些年下来我也习惯了。” “所以。”方闵说，“哥，你不用再这么内疚了。” 方鹤一直平静的神色微微颤动，他抬头看着方闵，没有说话。 从小到大，都是方鹤在照顾方闵。唯一一次被方闵照顾，就让他断了一条腿。 过了许久，方鹤才点了点头，“好。” 方闵就这样看着方鹤，又抽了口烟，咧开嘴笑了起来，“你也不用再给我打钱了，现在这民宿我开得还不错，每个月也能攒不少，等再多赚点钱，就去你那儿找你玩。” 方鹤笑了，“好，我等你过来。” 下车后林眠生问方鹤他们在车里聊了些什么，方鹤皱眉沉思了一下，说：“方闵说以后不用再给他打钱了，他现在这样挺好。” 林眠生问道：“然后呢？” 方鹤戴着口罩，那双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微微弯起，他转头看着林眠生，对他说：“然后我说，家里现在是你做主，就算我想给他打钱，也要经过你的同意。” 闻言林眠生唰的一下直接红了脸，“你在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管过你这些了？” 方鹤故作疑惑地问道：“不想管吗？” 林眠生斩钉截铁地说：“不想！”可随即他又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去看方鹤，“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鹤微微笑着，“不想的话就算了。” 说完，便拎着行李往前走。 留下林眠生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露在外面的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通红。 第92章 后来林眠生又想起方鹤说小时候父亲特别喜欢泡茶, 但怎么想他都不觉得方德民像那种喜欢安静泡茶的人。他心里好奇，想去问方鹤，但回去a市后事情又突然变得特别多, 一时间倒是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同时林眠生也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 黎高明之前跟他说，方鹤这边的事情有些难办，再加上方鹤又瞒着他不想告诉他，他心里生气，连问都没问就直接跑过去找方鹤。 其实后面林眠生回想起来，感觉自己这样做像是在窥探方鹤的隐，总归是不大礼貌。要是他们两人身份对调一下，他虽然不会因此生气, 心里却还是会有些别扭。 他有些怀疑黎高明是不是故意的。 但黎高明一直以来都跟他相处得不错, 再加上去年直播那事也是黎高明过来救的场，他都一直记着，总想着找个机会去还了这个人情。 于是这件事就暂时被搁置了下来。 八月底的时候, 傅维给林眠生和方鹤发来消息, 告诉他们《年岁》入围了金玉奖最佳电影，最佳摄影两个奖项。 同时方鹤也凭借这部电影入围了最佳男主角奖项。 林眠生听到这个消息时刚录制完一档综艺。 这个综艺原本林眠生是没想去的, 但孙琦说他现在作品太少, 刚拍的电影也没法很快上映，在娱乐圈里消失太久, 对他这样的新人来说是大忌。林眠生心想也是，如果他想好好在娱乐圈里发展，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去做。 而且参加这档综艺的还有他的一个老熟人——魏煦。 原本他和魏煦的关系也不大好，他也不怎么喜欢这个人，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 经过后面的几次相处后，他竟然和魏煦聊得还不错。虽然关系依旧不算多好，但也是可以一起连语音开黑的关系了。 整个综艺录制的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没有那些讨厌的人，也没有为了收视率不择手段的剧组，再加上其他嘉宾也都是比较好相处的，林眠生的心情倒是还不错。 录制结束后，林眠生也有些累了，闭着眼睛坐在那儿等人帮他卸妆，不远处魏煦突然跑了过来，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拱了拱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问道：“傅导跟你说了吗？” 林眠生闻言掀了掀眼皮，百无聊赖地道：“说什么？” 魏煦轻啧一声，注意到林眠生没拿手机，“你手机呢？” 林眠生说：“没电了，让小刘给我拿去充电了。” 魏煦脸上又露出兴奋的笑，凑近了点，告诉林眠生说：“就之前我们一起拍的那部电影，入围这届金玉奖的最佳电影和最佳摄影奖了！” 林眠生猛地睁大了眼睛，坐直身体，去看魏煦，“真的吗？” 魏煦把自己和傅维的聊天记录拿给林眠生看，“真的，傅导刚给我发的消息，让我到时候有空也跟着一起去。” 他在这部电影里饰演的是一个只出场几次的小配角，按道理来说像他这样的小角色是不用去参加颁奖仪式的。所以能得到傅导的邀请，魏煦还是很开心的。 林眠生拿过魏煦的手机仔仔细细地将傅维发的那两行字看了好几遍，还是没缓过神来，连妆也来不及卸了，站起来就要去找小刘。 魏煦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十分积极地跟他说：“刚我看到你助理了，在换衣间门口那儿跟人聊天。” 林眠生从小刘那儿拿到手机，第一时间就打开微信，看到了傅维给他发消息，让他把时间空下来，到时候一起去参加颁奖典礼。 他回了个收到，又连忙去看方鹤给他发的消息。 比傅维发的要早上那么几分钟，除了有说电影入围的事，还告诉他自己也凭借这部电影入围了最佳男主角的奖项。 于是林眠生就更开心了，恨不得马上就飞到方鹤身边，跟他一起好好庆祝这件事。 《年岁》是林眠生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同时也是他和方鹤一起拍的第一部电影。在这部电影里，他学到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再加上他是因为这部电影才喜欢上方鹤的，所以在他心里，这部电影是相当特殊的。 林眠生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心里虽然兴奋着，但这种兴奋好像就轻飘飘地飘在云端，落不到实处。他躲在楼梯口的拐角，给方鹤打了个电话。 方鹤那边很快接通。 在听到方鹤那句低沉的“小眠”时，他突然就感觉眼睛有点酸，他背靠着墙壁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臂弯里，没有说话。 方鹤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等林眠生情绪稳定下来了，他才开口喊了句：“方老师。” 方鹤沉稳地应着：“我在。” 林眠生问他：“我们的电影，是不是入围了？” 耳边传来方鹤带着笑的温柔声音：“是。” 第108章 林眠生又问：“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方鹤说：“是真的，你没有在做梦。” 在得到了方鹤肯定的那一瞬间，心里的那种兴奋也终于落到了实处。 晚上林眠生请魏煦一起吃了顿饭，就他们两个人，在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里。 而林眠生也是非常难得的，把自己给喝醉了。 他的酒量并不好，不然当初也不会小半杯白酒就把自己喝醉了。他喝醉了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拉着魏煦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说着当初拍摄《年岁》时的事情，情到浓时，甚至还把自己给说哭了。 “你说说，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他呢？”林眠生是真的醉了，双颊酡红地靠在椅子上，就连眼睫毛都被沾湿了，显然已经哭过一轮了。 魏煦没有他醉得那么厉害，但也喝多了，坐在林眠生旁边，哭丧着脸道：“是啊，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呢？” 林眠生举起杯子又灌了一大口酒，打了个嗝，眼神迷茫地看着手上的空杯，“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被下蛊了，这个蛊的名字就叫□□情，只要我不去爱方鹤，我就会死。” 魏煦深有同感，可他到底和林眠生不一样，他没有林眠生勇敢，也不像林眠生这么坚强。他心里有些难过，羡慕地看着林眠生，对他说：“别想这么多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和方鹤在一起，珍惜这段感情。” 听到这话，林眠生又傻呵呵地笑了起来，“是啊，好好地在一起就行。”说完他突然抓住魏煦的肩膀，认真地对他说：“要是这次方鹤能得奖，我就跟他去国外结婚！” 魏煦闻言瞬间酒醒了大半，惊愕地看着林眠生：“结婚？和方鹤？” 林眠生用力点头，“对！结婚！” 等魏煦再想问些什么，林眠生却直接脑袋一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留下魏煦一个人呆愣愣地坐在那儿，眼中再无一丝醉意。 第二天上午林眠生和魏煦在机场道别，临走时，魏煦突然说道：“林眠生，其实我很羡慕你。” 林眠生眨了眨眼睛，没有听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煦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笑了起来，把话题岔开：“上个月公司给我接了部古装剧，就在a市的影视城里拍，大概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要进组了，到时候再找你一起出来吃饭。” 林眠生愣了下，笑着点头，“好，到时候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下飞机后是孙琦来接的他，他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趟公司，和李东还有孙琦聊了下下半年的一些安排和后续的发展方向。等聊完了正好十二点，便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李东这人爱喝酒，林眠生这两天也因为电影入围的事情高兴，也没太拘着，一顿饭吃完，人也醉了个七八分。 李东问他：“你和方鹤的事情，现在有公开的想法吗？要是哪天你准备公开了，记得提前给我个准信儿，这样公司这边也好控制舆论。” 去年他刚和方鹤在一起那会儿，李东也有问过他这个事，但当时林眠生还没像现在这样喜欢方鹤，直接说的不会。 可现在，他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才对李东说：“虽然我很想，但是我不会和方鹤公开的。” 孙琦有些诧异：“为什么？”之前他也有问过林眠生，看林眠生的意思，应该是特别想公开的。 就连李东也疑惑地看着他。 林眠生又喝了口酒，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说：“从感情上来说，我是很想和方鹤公开，告诉全世界他是我的，可比起这些，我更希望方鹤能够一心做自己想做的，不用被这些事情困扰。” 顿了顿，他敛了笑意，轻飘飘地开口道：“还有就是，我见不得有任何人因为这件事去诋毁方鹤，我怕我控制不住，去对他们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如果是旁人说这种话，李东听了只会觉得好笑，可如果是林眠生，他相信林眠生是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他和孙琦对视一眼，又笑着给林眠生倒了杯酒，“行了，不说这个事了，现在就等下个月的颁奖典礼，看看能不能得奖，到时候公司这边还可以再借势给你宣传一波。” 酒过三巡，林眠生醉意更浓，就连脑袋都有些不大清楚了。 孙琦吃饭的时候没有喝酒，便开车送林眠生去了方鹤那儿。 等电梯的时候，林眠生突然问道：“我之前买的那套房有让人帮我打扫吗？” 之前为了追方鹤，林眠生甚至直接在方鹤楼上买了套房，只是也没住过几天，后来更是直接就住在了方鹤家里，于是那套房也就一直空置到了现在。 孙琦看了他一眼，说：“每个月都有阿姨过去打扫，你想住的话随时可以去住。” 也不知道林眠生有没有听进去，只呵呵笑着，没有说话。 孙琦把林眠生送到了方鹤手上，方鹤开门的时候看到他时还愣了一下。他今天没戴墨镜，脸上的那道疤让他看起来有些凶残，他把林眠生的行李放在门口，对他说：“这是他的行李。” 方鹤看了眼行李，对他点了点头，“多谢。” 等孙琦走后，方鹤把林眠生的行李都搬进家里，结果刚一转身，背后一重，林眠生竟是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 “方老师……”林眠生像只小猫一样，用脸去蹭方鹤的后背，声音软乎乎的。 方鹤转身将他抱进怀里，对他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先坐着，我去厨房给你热杯牛奶喝。” 林眠生死死扒着方鹤的衣服，不让他走，“不行，不给走！” 方鹤温声哄道：“那你跟我一起去？” 林眠生现在脑子里有些乱，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喝醉了，但他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勾着方鹤的脖子用脑袋去蹭他，“好。” 方鹤就这样半拖半抱地把林眠生抱到厨房，一手搂着林眠生的腰，另一只手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出来倒在杯子里，放到微波炉里去热。 林眠生睁开眼睛，突然对方鹤说：“方老师，我好高兴啊。” 方鹤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我也很高兴。” 林眠生也笑了起来，问他：“你为什么高兴呀？” 方鹤说：“因为你回家了，所以我很高兴。” 林眠生闻言嗤嗤地笑了起来，他抬头亲了亲方鹤的下巴，眯着眼睛看他，“但是我高兴的不是这个。” 方鹤没忍住按住林眠生的脖子吻了他，分开时林眠生气都有点喘不匀，只能浑身无力地挂在他身上，他用指腹擦去林眠生嘴角的水渍，问道：“那你高兴的是什么。” 林眠生没亲够，踮着脚又要去亲，“先亲了我再告诉你。” 方鹤扣着林眠生的腰，故意抬高了头，不让他亲，把林眠生都勾急了，还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先说了，我再亲你。” 没亲到方鹤，林眠生鼓着嘴在那儿生闷气，红着眼睛委屈巴巴地告诉他说：“因为你要获奖了，我才高兴。” 牛奶早就热好了，已经滴滴叫了第二遍。方鹤把牛奶从微波炉里拿出来，一手拿着牛奶，一手搂着林眠生往外面走，“还有别的吗？你的第一部电影也入围了，不高兴吗？” 林眠生诚实地点头，“也高兴，但是你获奖，我更高兴。” 方鹤把牛奶放在茶几上，让林眠生坐在沙发上，单膝跪在他身体两侧，将他笼罩在自己身下，温柔地看着他说：“但现在还只是入围，能不能获奖还不知道。” 林眠生眨了眨眼睛，说：“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最佳男主角。” 方鹤闻言呼吸一滞，眼神陡然间变得深沉起来，他轻抚着林眠生的侧脸，低下头去问他：“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林眠生抬手勾住方鹤的脖子，笑着重复了一遍：“你就是我的最佳男主角。” 第93章 林眠生是和孙琦一起去的颁奖典礼, 航班比方鹤晚一天，他们在酒店见到了傅维，还有其他几位主创人员, 互相打了个招呼后, 在主办方的带领下去了各自的房间。 因为时间比较赶，林眠生到的时候甚至只来得及给方鹤发了个信息。方鹤那边似乎也挺忙，过了好久才抽空给他回了一条。 这还是林眠生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紧张得大半天都没喝水，就怕到时候突然尿急想去厕所。 孙琦看出他的紧张，在一旁安慰他：“别担心，你这次连个陪跑都算不上，也就是去见见世面。” 林眠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干笑两声：“那真是谢谢你提醒我了。” 孙琦笑了下, 说：“不客气，应该的。” 等到了会场后，林眠生发现自己的紧张确实是有些多余了。 会场里众星云集, 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他咖位大得多, 像他这样连提名都没有的小角色，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 只是因着他的家世才多了些主动跟他打招呼的。 第109章 只不过他家的产业并不在娱乐圈, 所以跟他打招呼的也都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想在他面前混个脸熟。 林眠生跟别人打招呼的间隙在会场里大概张望了下, 却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心里有些失望。这时工作人员过来，带他去了自己的座位，旁边傅维和剧组其他几位成员已经落座了。他还看到了魏煦，只是他和魏煦之间还隔了好几个座。 魏煦冲他打了个招呼, 他对魏煦笑了笑，便坐下了。 刚坐下手机就传来一阵震动，林眠生打开手机，发现是魏煦，朝他的方向看了眼，却见他一本正经并没有往自己这边看。 魏煦：方鹤在第一排中间靠左的位置。 林眠生下意识朝着魏煦说的地方去看，可这时会场里人来人往的，他什么也没看到。 魏煦又发了条消息过来：等一会儿人都坐下了你就能看到了。 林眠生有种被戳穿了心思的羞恼，指尖在键盘上犹豫片刻，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把手机收了起来。 左边隔了两个座位就是傅维，此时他正和编剧在一起说着话，注意到林眠生，友好地对他点点头，林眠生也连忙回了个笑。 很快会场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到齐，随着大厅里的灯光渐渐暗下去，颁奖台上的灯光也随之亮了起来。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了。 和往年一样，颁发奖项的是两位娱乐圈的老前辈，说话幽默风趣，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等到颁发最佳摄影奖的时候，林眠生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随着荧幕上的画面飞速变换，最后画面定格在《年岁》两个字上面。周围响起剧组众人的欢呼声，林眠生却下意识往第一排的方向看去，正好和回头的方鹤对上视线。 他咧开嘴笑了下，然后他看到方鹤也冲自己笑了一下。 接下来是其他的一些奖项，等电影的奖项颁布结束后就是个人奖项的颁布，最后压轴的，则是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主角的奖项。 最佳女主角的得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前辈，她在一部亲情片中饰演了一位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女儿的母亲。这部电影林眠生在线上看过，哭了个稀里哗啦，纸巾都用了半包，看完就给林笑笑打了个电话。 林眠生真心实意地鼓着掌，为这位老前辈感到高兴。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最佳男主角奖。 当追光灯随着主持人故意拉长的声音开始飞速转动时，林眠生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他紧握双手，不停地吞着口水，这一瞬似乎被无限拉长。 等灯光终于定格下来时，耳边传来主持人铿锵有力的声音：“方鹤！” 林眠生感觉脑袋里仿佛炸开了花，正嗡嗡地鸣响着。 此时他已经听不到周围人说了什么，只瞪大了眼睛去看方鹤。 方鹤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收腰西装，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胸口处还别了朵纯白色的栀子花，让他在严肃中又多了一丝柔和。 林眠生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等方鹤说完获奖感言，伴随着欢快的背景音，会场中掌声雷动。 林眠生用力鼓着掌，直到把自己手心都给拍红了才停下来。他由衷地为方鹤感到高兴，甚至比之前《年岁》获奖了还要高兴，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飞奔到方鹤身边，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于是等颁奖典礼结束后，林眠生就迫不及待跑到了会场后台。他在众人的簇拥中找到方鹤，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缓缓走到方鹤面前，扬起笑，和周围的人群一起，向方鹤献上自己最真挚的祝贺。 那天晚上，剧组成员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席间被敬酒最多的自然是傅维和方鹤。傅维也是难得的放纵，可以说是来者不拒，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给喝了个烂醉如泥。 方鹤酒量很好，可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灌酒。等最后酒终人散的时候，他一个人靠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外套被脱了放在一边，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也早就被解了开来，露出一小片微微泛红的肌肤，卷起的袖子下面是结实有力的小臂，隐隐有青筋浮起。 林眠生走上前，轻声喊了句：“方老师。” 方鹤听到声音，抬眼看去，在看到是林眠生的时候，嘴角轻轻勾起，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弯了弯，慵懒地应了一声：“嗯。” 林眠生舔了舔唇，心里突然就痒得厉害，他举起酒杯和方鹤手上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对方鹤说：“恭喜方老师。” 方鹤就这样仰头看了他许久，才抬起手，跟他碰了下杯，轻声说道：“谢谢。” 林眠生突然想起去年《年岁》杀青的时候，那时的方鹤作为主演，也被人灌了许多酒。当时他看着喝醉了的方鹤有些心疼，可刚被方鹤拒绝了的他根本就没有心疼方鹤的立场和理由，只能偷偷将酒杯藏在身后，让他少喝上那么一杯酒。 于是这次，他对方鹤说：“方老师，我的这杯酒，你就不用喝了。” 方鹤没有动作，只是笑着问道：“为什么？” 包间里的人这时已经走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等人来接的。林眠生环视了一圈后，微微弯下腰，压低声音，对方鹤说：“因为，看你喝这么多酒，我会心疼。” 方鹤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他用那双带着醉意的眼睛看着林眠生，喉结轻轻滚动，“心疼？为什么要心疼？” 林眠生舔了舔唇，直勾勾地看着方鹤的眼睛，哑着嗓子说：“因为，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也知道不会有人听到他说的话，可他还是因为这句告白而紧张起来，心脏也控制不住地开始狂跳。 他执着地看着方鹤，想要得到他的答案。 方鹤轻声笑了下，对他说：“林眠生，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眠生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捏紧了杯子，缓缓弯下了腰。却没想到，方鹤竟然伸手抓住他的领带，抬首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说：“我也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他们没有回之前住的酒店，而是直接去了方鹤在这里的一处公寓。开车的是杜文星，一路上他都没有和林眠生说过话，方鹤喝醉了躺在林眠生的腿上休息，林眠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就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等到了地方，杜文星刚关门离开，林眠生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被方鹤抓着手扔在了沙发上。 方鹤的力气很大，喝醉了力气更大，这时候的他就像个大型犬一样不停地往林眠生的怀里拱，用舌头去舔他的脖子，将他的喉结含在嘴里啃。 林眠生有些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却反而激发了方鹤的凶性，抓住他的双手就按在头顶。 他急促地喘着气，像是亲不够一样不停地亲吻着林眠生的脖子，在上面留下一串串艳红色的吻痕。 “方鹤——”林眠生有些紧张地去喊他，却被方鹤堵住了嘴，于是呼喊声也只能变成夹杂着水声的暧昧呻吟。 就在林眠生被他给吻得动情，以为马上就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方鹤却突然脑袋一歪，直接趴在林眠生身上睡着了。 林眠生呆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笑出了声。 喝醉了酒的人都特别的沉，林眠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方鹤给搬到床上，等伺候好了方鹤，他也出了一身的汗，直接在衣柜里拿了方鹤的衣服，打算一会儿去洗个澡。 但是在洗澡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没做。 今天方鹤拿了奖，祝贺他的人有很多，林眠生虽然也早就送去了自己的祝贺，但他是方鹤的男朋友，属于男朋友的礼物，他还没有送给方鹤。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红丝绒盒子，里面是一对做工精致的男士对戒。 这款对戒是国外的一个私人订制的小众品牌，他在三个月前就去排队了，一直到上个星期才终于拿到。 戒指是由他亲自设计，上面的每一个图案，镶嵌的每一颗钻石，都是他精心设计过的。他将自己和方鹤的名字组合在一起，雕刻出了一个白鹤卧眠的形象在上面。 他将方鹤挂在脖子上的项链解开，将之前的那枚戒指收进口袋，他深吸了口气，几乎是有些颤抖的，将这枚戒指套在了方鹤的无名指上。 “另一个，就等你醒了再给我戴上吧。”林眠生俯下身吻在了方鹤的嘴角，将戒指盒合上，放在方鹤枕边。 第94章 方鹤显然很喜欢林眠生的这个戒指, 自从戴上后，只要不是去出席什么特殊场合，就没有拿下来过。林眠生问他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方鹤却握住他的手, 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就说了这么一句：“那就被发现吧。” 他又问：“要是真的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第110章 方鹤说：“那我们就公开。” 林眠生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方鹤是不是真的想跟他公开，但方鹤的回答无疑让他感到很满意。 只是属于林眠生的那个戒指，方鹤一直都没有给他戴上。林眠生不满地去质问他，方鹤却说：“不急。” “为什么不急？”林眠生把方鹤按在沙发上，直接坐在他的身上，揪着他的衣领, 气鼓鼓地问道。 方鹤张开双臂, 笑眯眯地躺在那儿，说：“以后再告诉你。” “以后？”林眠生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委屈，“为什么要等以后,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和我在一起？”说着说着他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就连眼眶都微微泛起了红。 方鹤扣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吻在他的唇上，等把林眠生亲累了, 他才捏着他的后颈, 慢悠悠地开口道：“因为，我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想一起给你。” 林眠生问他：“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的脑海里开始浮想联翩, 总不至于是婚礼吧？可这个念头一出来，又被他给摁了回去。 婚礼什么的，他想都不敢想。 方鹤闻言却只是笑着，并没有告诉他，“秘密。”顿了顿又道：“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方鹤你！”林眠生被他说得心里抓心挠肝地痒, 掐着他的脖子想要逼他说，“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你还要给我什么？” 方鹤任由他掐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个字都不说，像是笃定了林眠生舍不得。 可林眠生不争气，还是没舍得下狠手，只恨恨地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一个红通通的牙印。 不过对于这枚属于他的戒指，以及方鹤说的其他一些东西，林眠生心里又多了一分期待。 而在他等待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让人不那么愉快的事情。 林眠生记得，那天是周四，他正躺在沙发上给别人发疯狂星期四的文案，方鹤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方鹤正在浴室里洗澡，林眠生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的是黎高明。他拿着手机跑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说道：“方老师，有电话。”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林眠生开门进去，把手机递给方鹤，“黎哥找你。” 方鹤伸手拿了毛巾擦脸，转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对林眠生说：“你直接接吧。” 林眠生“哦”了一声，直接按下接通键。 听筒里传来黎高明的声音：“你父亲出车祸了，在市中心医院，你现在有空吗？方闵说他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这句话有如炸弹一般将平静的湖水炸响，听得林眠生眼皮猛地一跳，下意识抬头去看方鹤。 刚刚他拉着方鹤胡闹，方鹤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嫌被打扰了兴致，就直接把手机给按了静音，一直到结束了都没想起来去看。 方鹤看起来还很淡定，只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略微愣了下，然后说道：“好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会给他回个电话。” 黎高明看起来还是挺担心的，但他也怕耽误了事，只匆匆说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林眠生打开通话记录看了眼，果然看到一排红色的未接电话，都是方闵。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看着方鹤，“要给方闵打电话吗？” 方鹤擦干水出来，对林眠生伸出手，“嗯，手机给我吧。” 林眠生把手机给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希望方鹤的父亲没事。 他不知道方闵在电话里和方鹤说了什么，方鹤的神色又一直是平静的，平静得仿佛没有半点波澜。方闵说着，他就应着，等电话被挂断了，林眠生才猛地反应过来，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对方鹤说：“要过去吗？什么时候？要不要现在就去订机票？” 说着他就转身出去，拿着自己的手机开始看软件上的订票信息，“最早的一班飞机是晚上十点，现在过去应该是来不及了，下一班就是凌晨三点半的了，现在收拾东西的话，差不多正好赶上。”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反复划拉着，眼睛却很难聚焦在上面，他感觉自己手脚有些发凉，心里更是空得厉害。心脏用力地在胸腔里跳动着，每一下都仿佛要从里面撞出来，撞得他胸口发麻，泛着微微的疼。 “这次去大概要住多久？要不要多带点衣服？我记得次卧里有一个大的行李箱，用那个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去往次卧的方向走，门口放了个小板凳，他没看到，出去的时候直接被绊到，身体失去平衡，就要栽下去。 完蛋了。他在心里想着，随即闭上了眼睛，浑身紧绷，做好了摔倒的准备。 可他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搂进了一个还带着淡淡水汽的，温暖的怀抱里。他下意识抓紧对方，方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是躲债的时候横穿马路被车撞到的。” 林眠生瞬间顿在原地。 方鹤说：“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这都是他活该。”顿了顿，他又说： “林眠生，这不关你的事。” 林眠生的眼眶有些泛红。 “可是，可是……”林眠生抓紧方鹤的衣服，整个人都因为自责而用力颤抖着，“如果我——” “林眠生，你看着我。”方鹤打断他的话。 林眠生整个人都轻轻颤动了一下，抬起头，无措地看着方鹤。 方鹤低下头，抬手去摸林眠生的头发，对他说：“他发生车祸，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而这个事实，并不会因为我提早接到了电话而改变，我过去与否，也并不能决定他是不是能挺过这一关。” 林眠生睫毛轻颤，咬了咬唇，又偏过了头，“我知道……” 方鹤轻声笑了下，“既然知道，那你现在就应该打起精神来，陪我一起过去，不要让我一个人面对。”说到这里，他俯下身贴在林眠生的耳边，说：“我会害怕的。” 林眠生闻言瞳孔一缩，猛地抱住方鹤，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用力深吸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抬起头对他说：“好，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方鹤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他说：“就用次卧里的大行李箱，放你的衣服，我随便带几件就行了，不用太多，那边有换洗的衣服。机票就买三点半的那一班，这个点应该不会有太多人，但是帽子和口罩还是要准备好，免得麻烦。” 听着方鹤的安排，林眠生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虽然时间很晚了，但他现在一点不困，甚至还干劲十足。 他甚至还抽空去给孙琦打了个电话，跟他报备了一下这件事，这样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孙琦那边也好有反应时间。 等一切都准备好后，杜文星正好过来，开车送他们去了机场。 现在是深夜，窗户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林眠生睡不着，睁开眼睛去看方鹤，发现方鹤也没有睡觉，正盯着窗户外面发呆。 他握住方鹤的手，对他说道：“睡一会儿吧，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 方鹤感觉林眠生的手有些凉，将他身上盖着的毛毯又往上拉了点，问道：“冷吗？要不要再拿一条毯子？” 林眠生摇摇头，“不冷。” 机舱里关着灯，飞机引擎发出嘈杂的鸣响，林眠生看着方鹤的侧脸，突然说道：“方老师，你给我讲讲你父亲的事情吧。” 方鹤闻言愣了下，转头看他。 林眠生微微笑了下，拽着他的手放到毯子下面，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上次你跟我说，你父亲特别喜欢泡茶，因为泡茶能够让他静心，可后来的事情你都没有跟我说过。” 方鹤问他：“你想知道吗？” 林眠生点头，“嗯，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方鹤把自己的过去保护得很好，出道这么多年，各种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林眠生一直都认为这是方鹤的隐私，所以也从来都没有去问过他。可方鹤虽然和方德民的关系很好，甚至连父子关系都断绝了，但他到底是方鹤的父亲，就算再恨，心里也总是会有那么一块柔软的地方会留给对方。 方鹤说：“小时候我也认为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优秀能干的爸爸，漂亮温柔的妈妈，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是我每天都很开心。” 林眠生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一家人能够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 方鹤沉默了会儿，转头看向窗外，“父亲很喜欢泡茶，但是他并不爱喝，只是喜欢泡茶这件事，我曾经好奇地问过，他告诉我说，因为泡茶能够让他静心，这样不管遇到多困难的事情他都能够静下心来，去想办法解决。”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可是有一次，他泡了一天的茶，最后把他和珍爱的茶具全都砸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111章 林眠生心中一惊，抬头去看方鹤。 方鹤摸了摸林眠生的头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染上了赌瘾，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母亲因为这件事气得一病不起，她身体又一直不好，心气郁结，没两年就去了。” 再之后的故事就算方鹤不说，林眠生也能猜得到了。 他想起上一次过来这里的时候，方鹤也是一个人坐阳台那儿泡了好久的茶，但他似乎并没有喝过几口，只是一遍遍地泡着，又一遍遍地倒掉。 方鹤虽然讨厌方德民，却依旧继承了他的习惯，又或许他只是怀念当初那个幸福的一家三口。 他握紧了方鹤的手，抬起头亲了下他的嘴唇，说：“以后如果再遇到烦恼的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解决，但是我能帮你分担烦恼。” 方鹤转头看着林眠生，轻声笑了下，说：“好啊。” 林眠生又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要一直缠着你，让你永远也甩不开我。” 方鹤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唇，说：“求之不得。” 正如方鹤所说，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会因为他有没有及时接到电话而改变，不论他是什么时候过来，都不会影响这件事最后的结果。 在方鹤刚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外的红灯灭了，医生出来，对他们说，请节哀。 方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什么反应也没有，他甚至都没有去管在一旁号啕大哭的方闵，只是愣愣地看着手术室，看着被医生们推出来的，那个被盖在白布下的人。 方闵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瘫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他冷静得甚至有些过分，冷静地签下死亡通知书，冷静地喊人拉走方德民的遗体，冷静地看他被推进焚化炉，最后冷静地将那个黑色的小盒子放进墓地里，看着他们用石板将他封死在地下。 林眠生记得，那天正好是个阴天，从早上开始就下起了绵绵小雨，雨不大，却密密麻麻，顺着风落在人们的衣服上，一摸就是一手的水。 参加葬礼的人很少，除了林眠生和方鹤方闵两兄弟，就只剩下了一个黎高明。 黎高明是第二天赶过来的，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表现得比方鹤还要悲痛，他没有跟林眠生说话，只是走到方鹤身边，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方鹤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再多加理会。 方闵显然也是认识黎高明的，他们两个在一起聊了许多。方闵只要一说这些事就会忍不住流泪，黎高明就在一旁安慰他，表现得比方鹤还要像他的哥哥。 林眠生就这样看着他们三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他们之间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尴尬又沉默的氛围，一直到了葬礼结束的那天。 那天晚上，方鹤又再一次抽起了烟。他和黎高明一起，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没有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一直到很晚的时候，方鹤才抽完了最后一根烟，对黎高明说：“谢谢。” 黎高明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对方鹤说：“兄弟嘛，应该的。” 林眠生就这样站在阳台往下面看着他们，在听着这句话后就转身进了屋。 方鹤刚抽完烟，身上带着一股难闻的烟草味，他没有直接过来找林眠生，而是先去洗了个澡，这才带着一身水汽走到林眠生身边，将他用力抱进了怀里。 “小眠，我没有爸爸了。”他深吸了口气，平静的声音里终于泄露出了一丝被压抑了许久的痛苦。 那一瞬间，林眠生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疼得不行。他紧紧地抱着方鹤，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他，然后他听到，头顶传来了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方鹤没有在这里待很久，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他就带林眠生走了。 黎高明想跟他们一起走的，听到他这么说，林眠生当场就要拒绝，可没想到的是，方鹤竟然先他一步拒绝了他。 方鹤看着黎高明，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对黎高明说：“戏演得久了，别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 林眠生闻言瞳孔骤缩，猛地转头看向方鹤。 第95章 在这之前, 林眠生一直是把黎高明当成朋友的。 从他们认识开始，黎高明就一直很照顾他，不论是在片场拍戏的时候, 还是后来救场综艺的时候, 黎高明表现得都特别有礼貌，这让林眠生也对他有不少好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再加上方鹤说黎高明是他的朋友，林眠生就更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从来没有防备过，跟他说了不少自己的事情。 可就这几次的事情来看，黎高明似乎并没有把他当成朋友，就连之前对他的好, 似乎都是演出来的。他不仅没有把他当朋友, 甚至还非常的厌恶他。 前天早上，林眠生收到孙琦的消息，孙琦说之前那个偷拍他们的人查到了, 背后指使的人就是黎高明。 在这之前,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也怀疑过很多人, 却独独没有怀疑过黎高明。 这件事他还没来得及跟方鹤说, 想着等后面回家了，方鹤情绪好一些的时候再说。可如今看方鹤这个样子, 他似乎是已经知道了。 又或许，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在方鹤说出那句话的瞬间，黎高明的脸色很难看，一阵青一阵白的，他急切地想对方鹤说些什么, 方鹤却并不想听他多说，牵着林眠生的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门的时候，黎高明突然在后面大喊：“方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鹤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对他说：“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说完，便拉着林眠生出去了。 林眠生回头看了眼，正好和黎高明的眼神对上，那双眼睛里的怒火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给吞没进去。 他在愤怒？为什么？因为方鹤，还是因为他？ 但此时他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他担忧地看着方鹤，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犹犹豫豫，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临走时黎高明又过来把他们拦住不让他们走，但他并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什么，直接开门见山地对方鹤说道：“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我看着你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演员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从来没有见你为了某个人放弃这么多，方鹤，你觉得你值得吗？” 方鹤停下脚步，看着黎高明，但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他说：“你能来参加我父亲的葬礼，在这一点上，我要对你说声谢谢，让他不至于走得那么难堪。”顿了顿，他又说道：“你曾经的陪伴和鼓励，我也要对你说一声谢谢，让我不是孤身一人，这份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黎高明沉默地看着方鹤，说道：“作为你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方鹤沉默了一下，说：“但是，你不该妄图掌控我的人生。” 黎高明的脸色突然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有再说话，气氛也变得沉默下来。 林眠生看了眼方鹤，又看着面前的黎高明，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知道背后针对他的人是黎高明后，林眠生一个人想了很多。 一开始他以为是黎高明不喜欢自己，可如果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自己，那按照黎高明的性子，当初也不会给他那么多好脸色，更不会主动帮他，开导他。后来他又觉得黎高明是不是喜欢方鹤，可这种想法又很快被他抛到脑后，因为黎高明从来就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喜欢方鹤的样子。 所以他一直都想不明白，黎高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如今听他们俩的谈话，他突然就愣住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黎高明和方鹤对视着，不甘地道：“方鹤，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方鹤神色复杂地看着黎高明，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不需要任何人帮我做决定。黎高明，你所谓的对我好，到底是把我当成你的朋友，还是把我当成满足你欲望的工具，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一瞬间，黎高明像是被戳破了什么隐秘的心思一般，脸色难看得吓人。 方鹤轻声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黎高明的肩膀，眼神中闪过一瞬的复杂，没有再多说什么，拉着林眠生离开了。 等飞机的时候，林眠生心里有事，恹恹地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弹，方鹤买完水回来看到林眠生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脚步顿了下，走到林眠生身边坐下。 也许是原生家庭的影响，方鹤的性子总是淡淡的，即便是父亲去世了，他也依旧表现得很冷淡。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暴露出内心的痛苦，而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他又会将这些情绪全部收起来，又变回了那个无所不能的方影帝。 第112章 他此刻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之前和好友翻脸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他拧开瓶子递给林眠生，“喝水吗？” 林眠生抬眼看了下，摇了摇头。 方鹤又问：“饿了吗？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卖汉堡的。” 林眠生现在不饿，也没有心思吃东西，又摇了摇头。 于是方鹤揽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说：“累的话就睡会儿吧，一会儿到点了我喊你。” 林眠生闭上眼靠在方鹤的肩上，可过了会儿，他又睁开眼，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瓷砖地面上，眼神涣散，显然脑子里正想着事。 他想着今天黎高明说的那些话，突然问道：“方老师，你是为我，放弃了什么吗？” 听到这话方鹤也没有太多意外，他拍了拍林眠生的后脑勺，对他说：“也不算放弃，只是想换一条路。” 林眠生坐直身子去看方鹤，方鹤的手臂也从他的肩膀滑下来，搂住了他的腰。他的声音有些不自觉地尖利和紧张：“你放弃了什么？” 方鹤笑了笑，云淡风轻地道：“我打算退圈。” “什么？！”林眠生震惊地看着他。 方鹤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打算退圈。” “为什么？”林眠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圈有些泛红。 方鹤握住林眠生的手，垂眸看着他无名指上空出来的位置，说道：“因为，我太自私了，我不想把我的私生活暴露在阳光下，也不想总是跟你聚少离多，我想一直一直地让你陪在我身边，心里眼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随着一阵翁鸣声响起，林眠生下意识闭紧了眼睛，他右手紧紧握着方鹤的手，一直到飞机平稳地翱翔在夜空中时，他才缓缓松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他注意到自己握得太紧，连忙松开手，在看到方鹤手背上被自己勒出的红痕时有些心疼，指尖在上面轻轻抚了抚，暗自懊恼。 “没事的。”方鹤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放在毛毯下面，“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坐飞机了。” 林眠生听得心里又酸又涨，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抬头亲了下他的嘴唇。 空姐过来问他们需要喝什么饮料，在看到方鹤的时候面上难掩激动，但还是守着规矩，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方鹤微微笑着，对空姐说：“麻烦给我一杯牛奶，谢谢。” 空姐倒了杯牛奶给他，在离开时还是没忍住，悄悄往林眠生的方向瞥了眼，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但林眠生帽檐压得很低，飞机里灯光又暗，根本就看不清脸。 林眠生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连忙收回了手，一直到空姐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埋怨地对方鹤道：“怎么给我要了牛奶啊？我想喝可乐。” 方鹤微微笑了下，把牛奶递给他，“你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这趟航班有点长，你先睡会儿，等到了我喊你。” 林眠生皱了皱眉，有些奇怪，“不是就三个小时吗？一会儿就到家了。”虽然这样说着，但他还是接过方鹤手上的牛奶，喝了一小口。 “是个秘密。”方鹤眼睛弯了弯，声音低沉带磁，“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闻言林眠生心中一跳，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他下意识看向方鹤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突然就感觉喉咙有些干渴。 会是他想的那个吗？ 他喝光杯子里的牛奶，颤抖着闭上了眼。 机票是方鹤买的，托运手续是方鹤办的，林眠生一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去看机票上的信息。于是等下了飞机，林眠生才发现，这并不是回a市的飞机。 在大厅等待了大概一个小时，他们又换了一架飞机，这是一个大型飞机，头等舱更加舒适，隐蔽性也很好。 他和方鹤在一个隔间里，座椅很宽，可以调节高度放平，让人躺在上面。 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半了，窗户外面太阳升起，白光刺得人眼睛疼，林眠生拉下遮光板，放平了椅子，侧躺在上面，看着对面的方鹤，“我想跟你睡一起。” 可惜座椅虽然宽，但是要躺下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有些困难。 方鹤微微蹙眉，有些懊恼地对林眠生说：“抱歉，时间有点赶，没有买到有卧铺的。” 林眠生看着方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逗你的。”他说。 方鹤听到他笑了，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十几个小时后，林眠生再一次站在自己曾经生活了好几年的土地上，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兴奋。 方鹤在一旁着看他，上前牵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先去酒店休息，等天亮了再出来玩。” 林眠生转过身用力抱住他，丝毫不避讳地就这样在机场门口跟他交换了一个吻。 这个吻绵长而又深入，过了许久他们才分开，方鹤拉着林眠生，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喑哑：“先去酒店。” 林眠生被吻得浑身滚热，闻言吞了吞口水，双眼发亮，“去酒店。” 两人一到酒店就又吻在了一起，甚至连身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洗，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他们用力亲吻着，急切地索求着彼此，只想用最原始的方式去确认对方的存在。 第二天上午，林眠生终于知道了方鹤说的“秘密”是什么。 方鹤在阳光下，在神父的见证下，从怀里掏出另一枚银白色的男式戒指，他单膝跪在林眠生面前，抬头看他。 “这个戒指来得有点迟，但是我希望不会太迟。林眠生，你愿意让我帮你戴上它吗？” 这一刻的方鹤，不复平日里的平静沉稳，他双睫轻颤，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就连牵着林眠生的指尖都微微发凉。 “愿意吗？”没听到林眠生的答案，他颤抖着唇，再一次问道。 这次，林眠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大声回答他：“我愿意。”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