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 第1章 [gl百合]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作者:a与z【完结+番外】 文案 【百合+双洁+校园+救赎+青春】 原名:《藏夏》 沙雕名:《逗比同桌和她的哭包学霸》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 你比夏天更为温婉 狂风将五月的蓓蕾凋残 夏日的勾留何其短暂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在这个学校里,苏竹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学习,不爱说话,而许风与同学已经疯成一片。 本来两人还没什么交际,直到老师将她们座位编到一起。 她发现了苏竹身上的疤痕。 “竹门风过还惆怅,疑是松窗雪打声。” 苏竹x许风 (作者有声明,前期浪漫,后期沙雕) (要是喜欢就点一下收藏,欢迎各位评价,会回) 内容标签:成长 校园 治愈 日常 学霸 主角:苏竹,许风;其它:校园青春百合 一句话简介:高冷学霸怎么是小哭包 立意:在黑暗中,她终于觅到一束光 第1章 同桌 许风把书包甩在肩上,哼着不成调的歌走进高一(6)班的教室。 教室里已经有一半的同学到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她扫了一眼黑板旁边的座次表,目光落在自己的新位置上——第三排靠窗,旁边赫然写着“苏竹”两个工整的字。 大概是老师都习惯把活泼一点的学生与文静一点的学生编在一起吧。 不然许风也没机会跟苏竹坐到一块儿,毕竟苏大学霸可是老师心尖宠。 从入学开始,就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 “许风,这次你坐在苏竹旁边。”班主任江尚酒手里拿着新打印出来的座次表说。 许风本人倒是有些无所谓,对她来说,同桌只要不太离谱就行。 不像上一个,全班倒数第二的吕子时,人挺好,就是太吵了。 但…… 坐在苏大学霸旁边,会不会太无聊了? 许风一边想着,一边拖着书包往新座位走去。 她发现,苏竹的课桌一向很干净整洁,搬的时候很轻松——主要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挂件。 “诶诶,我的钢笔去哪儿了?”靠着窗户的南昭搬完后才发觉自己把钢笔弄没了。 好歹分班也有段时间了,总不能袖手旁观吧,许风把自己的东西放稳后便在地面上找南昭的钢笔。 忽然,她瞥见一支蓝色钢笔正躺在苏竹凳子旁边,笔帽上贴着一个老太太开电动车的表情包贴纸。 刚要弯下腰伸手去捡,可在快要触碰到钢笔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一步拾起了钢笔。 那只拾起钢笔的手腕内侧,一道紫红色淤痕在白皙皮肤上触目惊心。 许风呼吸一滞,却见苏竹迅速拉下袖口,校服布料摩擦发出沙的轻响,像按下静音键。 “这是谁的钢笔?”苏竹语气平静,不过一秒又继续说道,“蓝色的,上面贴了一个表情包,是……” “苏大学霸!”南昭一听赶紧跑这儿来,生怕被人掀了老底,“我的钢笔,大哥你别再说了……” 因为那是个老太太开电动车的表情包啊。 许风一听就反应过来了,原来是苏竹啊。 但她现在只能僵在原地,没打招呼。 因为一时之间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了。 “那个……许风,也谢谢你帮我找钢!”南昭摸了下头说。 “没事,都是同学……”她轻声说,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打发走南昭后,许风才有时间把自己的课桌搬到苏竹右边。 高一(6)班的同学起码有一半还在动,她们算是效率很高的了。 许风把凳子拉开,坐下。 她真正开始打量自己的新同桌,这人正低头整理课本,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想到许多关于苏竹的“英雄事迹”,但在脑海中却未曾形成完整的印象。 苏竹这人啊,说透明也透明,说出名也出名,前者是因为她在班上不怎么爱说话,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后者自然是因为她优异的成绩。 太无聊了,许风就翻出练习册开始涂鸦,画着一些毫无意义的线条。 在她画满一面纸时,这次换座位终于结束。 “不要吵,还有十五分钟才下课。”江尚酒用教具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一(6)班的学生都比较听话,很乖巧,一声下来,基本上就没人讲话了。 “编好了位子就先熟悉一下,要好好相处哦。”班主任走时还不忘叮嘱大家。 可她的茶杯还放在讲台上。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还会回来时,一个略高一点的身影走进来,是数学老师顾忍倾。 “你们生物老师怎么又不把水杯拿回去?”说着就无奈地笑了一下,“这空出来的十五……十二分钟,大家做一下每日一练。” 每日一练一到许风手里,她本人就有一种清晰无比的预感。 她绝对做不出来。 苦思几分钟后,果不其然。 毕竟,那道复杂的三角函数题,光是题干就占了半页纸。 许风咬着笔帽再次苦思冥想了几分钟,草稿纸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图形,却依然毫无头绪。 不是,谁家好人第一题就这么难啊? 这下许风想到新同桌了,她偷偷瞄向苏竹的卷子,发现苏大学霸已经做完了,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解题步骤清晰明了。 不愧是年级第一,许风在心里感叹。 “同桌同桌,你那个……每日一练可不可以……”许风压低声音,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苏竹的手臂,满脸求助。 她是属于长的很好看的类型,留着短发,就不怎么扎头发。 一双凤眼看上去就特别有精神气。 就在这时,顾忍倾刚好起身把帘子拉开,嘟囔着,“外面又没老虎,捂这么严实干嘛?” 帘子被拉开,阳光从外面洒在苏竹身上,她的发梢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连睫毛都染上了细碎的金粉。 许风忽然发现这个总是低着头的沉闷学霸左眼尾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在阳光下像一粒融化的巧克力。 很好看。 “可以。”苏竹把练习册推过来时,许风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说不上是什么香,但许风觉得,还挺好闻的。 而且,她还注意到苏竹的袖口沾着几点蓝墨渍,在校服上像几颗深色的小星星。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许风满眼笑意,接过。 她正要开始抄答案,顾忍倾突然敲响了黑板。 这声音吓得许风差点跳起来。 毕竟在做虚心事呢。 “某些同学啊,”数学老师意有所指地看着她们,“不要以为坐后面就能开茶话会。” 班上有人先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了,听声音应该是个男生。 苏竹很快收回目光,拿出英语书,开始记英语单词——下午要听写的。 管什么,先抄了再说。 许风把练习册上的答案抄完,又推回去,自己看着新同桌一脸认真地记英语单词,发起了呆。 苏竹记单词的样子很专注,嘴唇无声地念着每个单词的发音。 阳光透过她的发丝,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太有青春的感觉了。 还别说,这新同桌真有意思,长这么好看,却是个哑巴性子。 “叮铃铃——” 下课铃声打断了许风的胡思乱想。 她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苏竹已经合上了英语单词本,正低头收拾桌面。 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还怪萌的。 不过大部分人都已冲出教室了。 毕竟一六班太偏了,摸在后面可能没饭吃。 连顾忍倾都已经拿了江尚酒的茶杯,离开。 “那个……刚才谢谢你啊,不然我就又死定了……” 许风挠了挠头,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我叫许风哦,以后就是同桌了。” 苏竹的动作顿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苏竹。” 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 许风眨了眨眼,没想到对方真的回应了。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前排的付映影突然转过身来,“许风,午饭去不去小卖部?新出的草莓酸奶超好喝的!” “啊?去去去!”许风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听说还有葡萄味的……” 她兴奋地和付映影讨论着,没注意到苏竹收拾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 等她再回头时,苏竹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 “诶,等等!”许风下意识抓住苏竹的袖口,但觉得太冒昧了,就又像被烫到一样松开,“那个……你要不要一起去?” 第2章 她得抱个大腿,以后还可能要经常“请教”这位学霸。 总不能还当成陌生人相处吧。 苏竹明显愣了一下,抿唇,“不用了,谢谢。” 不是,说话这么人机的吗? 许风看着苏竹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这时,付映影凑过来小声说,“你小子胆真大,敢邀请苏大学霸。听说她从来不参加任何课外活动,吃饭也很快,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找饭塔子。” “为什么啊?”许风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可能是要赶着学习吧。”南昭耸耸肩,“毕竟人家是年级第一嘛。” “那……年级第一也是人嘛,一个人吃饭学习,不可怜死了?” “这个,哎呀,就你想的多!”付映影一脸无语,“你不是转住读了吗,说不定还能跟她一个寝室,自己去想吧!” 她没告诉许风的是: 早上江尚酒把她叫到办公室说,“许风的寝室是混合寝室,有个特殊情况……苏竹的爸爸要求她必须住单人间,但学校的寝室不够……你记得向许风传达一下,她那个寝室只有两个是我们班的。” 许风吃饭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苏竹这人,这么爱学习的吗? 这让她吃饭都吃不香了,随便两下解决战斗,连校园超市都没去。 本来午自习时还想“骚扰”一下苏大学霸,可江尚酒拿着本书一直在讲台前面,她到底没在搞小动作。 一直到午睡,她都没有跟苏竹再搭上话。 作者有话说: 想了好久的校园文,开! 第2章 听写 下午第一节课前,教室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英语老师熊子林以严厉著称,每次英语课前的单词听写几乎成了全班同学的噩梦。 这时,许风急切翻着单词本,嘴里念念有词,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 你这个死脑子,快记啊! 她记着记着都快哭出来了,本来中午还准备记一下的,可是物理作业又搞不完,现在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不死定了吗。 “accommodation、accommodation…”许风皱着眉头重复这个总记不住的单词,“怎么这么长啊!” 又不是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与她对比,苏竹倒是显得游刃有余,她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正在一本厚重的英语资料上做着批注。 那是熊子林送她的,毕竟老师都喜欢勤奋刻苦的学生。 听到许风的抱怨,她微微侧目,目光在那本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单词本上停留了一秒。 这个人,不会自然拼读法? 她想了一下后说,“ac-commo-dation。” 还是拆开记比较好。 许风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苏竹,正好看见那颗泪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啊!真的诶!”许风恍然大悟,“这样就好记多了!谢谢你苏竹!” 苏竹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看书。 老师要听写的单词她都会,所以也不需要突袭。 “啊啊啊,许风你凭什么有苏大学霸的指导啊?”角落里被迫单人单坐的吕子时满脸幽怨,几乎快要抓狂。 她也记不到好不好?! “那就是你的事了,加油吧你。”许风冲她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 上课铃响起,熊子林慢悠悠地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沓听写纸。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把书都收起来,准备听写。错五个以上的同学,一天之内找我重新过关。” 教室里响起一片抽气声。 不是,熊sir求放过啊! 许风悄悄又做了个鬼脸,把单词本塞进抽屉。 她偷瞄了一眼苏竹,发现对方已经准备好了纸笔,坐姿端正。 她发现苏竹不小心写错字母时会用指甲狠掐虎口,指节处结着浅色的茧——那是长期握笔压迫留下的痕迹。 但位置不对,更像是……戒尺抽打的旧伤。` “第三个,phenomenon。”熊子林清晰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许风咬着笔帽,努力回想这个单词的拼写,她写了“pheno”就卡住了,手指不安地敲着桌面。 死脑子,快想啊。 就在急的不行的时候,她感觉到苏竹的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 许风微微侧头,看到苏竹的草稿纸上写着完整的单词,最后一个“n”还特意描粗了一点。 “phenomenon……”许风赶紧抄下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到底是什么小天使啊,人这么好。 听写进行到第八个单词时,熊子林念出了“conscientious”。 许风彻底懵了,这个单词她完全没印象,她甚至怀疑这个单词真的存在吗,还是说她错位时空了? 班上还有一部分人存在不会的现象,南昭狠狠地皱了一下眉,一脸生无可恋。 她现在的同桌是宋枝,说实话,要不是她们两个都偏科的太严重了,也不会坐到一起。 “给我看看呗…”她很小声地说。 右边的郑澜漪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恍然大悟地赶紧落笔写下来。 她生怕又忘了。 教室里开始吵起来,一片叹气声。 “安静!”熊子林严厉地瞪了顾向北一眼——这人正在桌子下面悄悄的翻书,“下一个,exaggerate。” 好像……还是不会。 许风懊恼地咬了咬嘴唇,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下次使劲记他的! 听写结束后,熊子林让同桌互相交换批改。 许风忐忑地把自己的听写纸递给苏竹,小声说,“我可能错了很多……”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同桌是个年级第一的大学霸,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苏竹接过纸张,却没有拿出红笔批改,明明也没多熟悉,许风却觉得,苏大学霸该不会没有红笔吧? 这个想法一浮现在脑海中,就再也无法将它轻易抹去。 “那个……红笔给你。”许风从笔袋里拿出红笔递过去,又趁熊子林不注意时小声地说话,“可不可以,不要打大洋叉?” 当许风递来红笔时,苏竹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无意识在桌面上敲出三短一长的节奏—— 当然,后来许风才知道,那是摩斯电码的sos。 而现在,苏竹低头不说话了,但批改得很认真。 她在错误的地方画上小小的圆圈,而不是刺眼的大叉,而且还将错误的单词全都用红笔在一旁订正了一遍。 而且,她在写英文时,手腕的弧度特别优美,字母连笔流畅得像在跳舞。 “你的字真好看,像印刷的一样!”许风凑过去看了看工整的字迹,忍不住夸她。 苏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表情,“……谢谢。” 然后又很小声地提醒,“你还没有改我的。” “苏大学霸的肯定是标准答案……”许风用红笔认认真真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勾,然后又递回去。 当她把自己的拿回来时,发现自己刚好错了五个。 真是运气太好了。 “现在把错误的单词每个抄写十遍。”熊子林宣布道,“错五个以上的同学留下,其他人下课。” 许风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她转头看向苏竹,发现对方已经收拾好书本,正准备离开,也不知道是去上厕所还是去接水。 “等等!”许风叫住她,“刚才……谢谢你帮我。” 苏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这时许风突然发现,苏竹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清澈的琥珀色,特别好看。 “不用谢。”她说完,又转身离去。 许风懒,见这人走了,就又托着下巴在原位发呆,她想着今天下午数学连堂,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熬过去。 这死数学,该怎么活呀…… “同学们注意,今天下午数学课换成生物,星期六的生物连堂由数学老师来上!” 独属于生物课代表郑衿乖软的声线在班上响起,她长相乖巧,站在讲台上说话时,显得特别可爱。 “那可真是太棒了……”坐在最后一排的罗阳一脸喜悦,在乱七八糟的桌肚子里翻出生物书,还有上次没评讲完的生物卷子。 生物课,简直是享受,是跟语文课排在一起的享受。 毕竟,那可是江尚酒呢,长的也好看。 虽说数学老师长的也挺好看的,但谁让她教的是数学呢,再好看也听不进去。 脑细胞都快死完了。 “对了,许风……”坐在第一排的林雨珊把头转过来,“你有没有发现,你同桌好像没有水杯啊?” 没有水杯吗? 许风在那过分整洁干净的桌面上扫视一眼,上面很寒酸,这个年纪也有喜欢贴画什么的,可这位苏大学霸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几只孤零零的笔和一块橡皮。 第3章 在放水杯的那个地方,同样也是空荡荡的。 那她平时都不喝水的吗,许风把凳子往后挪了挪,强忍着内心的罪恶感往桌子里面匆匆看了一眼。 桌肚子里面也很整齐,在右边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一次性塑料杯子,里面还剩了小半杯水。 苏竹平时……就用这个喝水? 她抿了下唇,突然觉得自己的同桌好像有点小可怜。 毕竟这年头谁还用一次性杯子? 除非……怕摔坏会被骂。 可是今天学校超市早早关了门,就算是吃晚饭时或者是下晚自习也买不到东西。 更何况,学校里的东西质量也不好,用着也不放心,还不如到外边去买。 许风重新坐直身子,心里却思索着什么时候有时间给苏竹买个水杯? 一直用塑料杯子对身体也不好。 在离上课还有三分钟时,苏竹回来了,她看到周围的同学拿出来的都是生物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苏竹,数学课和生物课换啦。”许风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说。 “谢谢。”苏竹坐到位子上,轻声对她道谢。 许风突然觉得这人很瘦,她知道有些女生会为了追求美专门减肥,可苏竹跟她们不一样。 是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的瘦,坐在位子上安安静静的,身上也没什么肉。 小小的一团,坐直了认真地复习生物,还有些可怜。 许风莫名就这么觉得。 可,现在哪怕是最穷的家庭,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吧? 难不成是脾胃不好? “最近要月考,这节课就不上新课了,大家根据自己的情况先复习。”江尚酒依旧从后门绕进来,手上没拿生物书,只有一沓卷子。 “郑衿,你先把卷子发一下。”她看向生物课代表的地方说。 等到郑衿跑到她身前接过卷子时,江尚酒又强调了一遍,“大家根据自己的情况,要是感觉自己基础题都不会,那就主要读书,如果感觉自己复习的差不多了,可以做卷子。” 听她这语气,应该是重点突破的卷子吧。 一般人做不起。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翻页的沙沙声。 江尚酒一见同学们的认真劲儿便也不多说什么,长腿一跨坐到讲台前的椅子上,开始看手机。 郑衿发卷子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所有人手中便有了一份卷子,但大部分人写下名字后,看都没看一眼就开始读书。 开玩笑,要是一做卷子发现自己一个题都要磨蹭几分钟,那还不如不做。 南昭一看是生物卷子,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苦着张脸就开始慢悠悠地读书。 毕竟她一个偏科的理科学霸,生物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太困难了。 倒是郑衿和宋枝,卷子发下来之后,粗略地看了两眼就开始做,一个是生物单科战神,另一个是文科学霸。 许风随便扫了两眼便知道自己不会做,老老实实地读书。 本来她想找一下自己的薄弱点攻克,结果悲催地发现,自己就如同一张蜘蛛网,到处都是破洞。 “酶的特点是,高效性……”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读,声音不怎么大,而且到底记进去没有,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苏竹十分安静地做卷子,几乎就是秒杀。 在一片读书声中,三个生物学霸做卷子的样子就显得特别突出,几乎就是鹤立鸡群。 第3章 室友 晚自习上完后,苏竹飞速地拿出明天早上要读的语文书,离开。 而许风平时就摸惯了,在后面磨磨蹭蹭了好久,总算在倒数第四个走出了教室。 回女寝的路不算短,而且要经过很多台阶。 走了大约三四分钟,许风站在306寝室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她转住读的第一天,她想象过无数次新寝室的样子,却从未想过会与苏竹同住——那个教室里的冰山学霸,年级第一的传奇人物。 因为江尚酒只告诉她,这是个混合寝室,不仅有六班的,还有三班的。 “应该不会太糟吧……”许风小声嘀咕着,推开了门。 寝室中的景象瞬间涌进她的视野。 比想象中要整洁,四张床铺中两张已经铺好,靠窗的上边那张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着墙壁低头阅读。 苏竹。 但与教室里那个一丝不苟的学霸形象截然不同。 此刻的苏竹摘掉了黑框眼镜,长发松散地垂在肩头,赤着的双脚随意交叠在一起。 最让许风惊讶的是,苏竹居然穿着一件印有卡通图案的居家t恤——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正抱着竹子冲她微笑。 听到开门声,苏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呃……嗨。”许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比预想的要高八度,“原来我们真的是室友啊……” 付映影那家伙居然还真猜对了? 苏竹下意识合上书本,许风瞥见封面上《植物图鉴》几个烫金大字,书页间还探出一朵压干的紫色小花。 “嗯。”苏竹轻轻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江老师没告诉你吗?” “没有啊!”许风拖着行李箱走进来,故意让轮子发出夸张的声响,“她只说我和三班的两个女生一个寝室,没想到第四个是你!” 苏竹软软地抬了下眼皮,“你的床是那边那个。” 是她的下铺位置。 许风把背包扔到指定床位上,好奇地环顾四周。 她看见,苏竹的床头柜上摆着几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土壤和石子,标签上写着整齐又不失大气的字迹。 “你喜欢植物?”许风忍不住问道,手指向那些瓶子。 苏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即轻轻嗯了一声,把书本放到一旁,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许风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一袋薯片,“吃吗?黄瓜味的。” 苏竹盯着那袋薯片看了两秒,摇了摇头。 但又很快点了点头,最后小声说,“谢谢。” 许风咧嘴笑了,直接把整袋薯片塞进苏竹手里,“别客气,以后不仅是同桌,还是室友啦!” 她转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故意制造出各种声响打破沉默,“天哪,我妈到底给我塞了多少衣服……” 身后传来薯片袋被轻轻打开的窸窣声。 许风偷偷回头,看见苏竹两只手捏着一片薯片小口咬着,像只谨慎的松鼠。 寝室亮着灯。 黄色的晕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那颗泪痣变成了温暖的焦糖色。 “你的……”苏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你的洗漱用品可以放在右边第二个格子里。” 许风这才注意到卫生间门口的小架子已经被分成了四个区域,苏竹的部分整齐得令人发指——牙刷与牙膏平行摆放,毛巾折成完美的长方形。 “哇,你连这个都规划好了?”许风惊叹道,随即坏笑着凑近,“不过以后我可能会经常越界哦。” 苏竹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许风这才发现她没戴眼镜),轻咳一声,“随你。” 许风突然注意到苏竹的床头挂着一个精致的小相框,但被刻意转向了墙壁。 正当她想问时,门外传来一阵嬉笑声——另外两个室友回来了。 “许风,你来了!”三班的林无影冲进来一把抱住她,“太好了!我们寝室终于齐了!” 另一个女生陈赫则好奇地看着苏竹,“苏大学霸今天回来得好早啊。” 苏竹已经恢复了那副清冷模样,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许风敏锐地注意到她把那本《植物图鉴》迅速塞进了抽屉,同时悄悄抹掉了嘴角的薯片碎屑。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寝室热闹非凡。 许风和两个新室友叽叽喳喳地交换着班级八卦,苏竹则安静地坐在床边,时不时翻动书页。 但许风注意到,每当她们笑得太大声时,苏竹的唇角也会跟着微微上扬。 第二道铃声响起时,许风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领地——与苏竹的整洁形成鲜明对比,她的床铺像刚经历过一场小型爆炸。 “我要去洗澡了。”苏竹突然站起来,从衣柜里取出叠得方方正正的睡衣。 经过许风床边时,她停顿了一下,弯腰捡起一件掉在地上的外套,轻轻挂在了椅背上。 “谢谢你……”许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呃,你要用我的小台灯吗?我看你喜欢在晚上看书,我那个小台灯对眼睛伤害小。” 她指着自己床头那盏星星形状的夜灯。 苏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谢谢。” 浴室门关上后,林无影立刻凑过来,“天啊许风,你居然能和苏竹说这么多话!她从来不跟我们聊天的!” 第4章 “真的吗?”许风惊讶地问,“她人挺好的啊。” 陈赫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是不知道,上次期末她发烧到39度还在刷题,我们想帮她打饭她都不要,说什么不麻烦别人……” 水声淅淅沥沥地传来,许风望向浴室磨砂玻璃上模糊的身影,心里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那个在教室里,在学习成绩上光芒万丈的学霸,此刻看起来如此……孤独。 当苏竹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寝室已经恢复了安静。 因为视角原因,许风没看见苏竹后背一闪而过的红痕,像雪地里蜿蜒的蛇。 此时,许风正趴在被窝里看小说,星星台灯温柔地亮着,在她指定的位置——苏竹的床头柜上。 “小台灯给你放那边去了。”许风头也不抬地说,“还有,我看了你的植物标本,超酷的!” 她假装在放小台灯时没发现苏竹床单上有零星血迹,而枕头旁边躺着半瓶染红的棉签。 苏竹怔在原地,湿发上的水珠滴落在锁骨上。 在台灯柔和的光线下,许风第一次看清了她没有眼镜遮挡的全貌——那双眼睛比想象中要大,眼角微微下垂,带着一种小动物般的无辜感。 “明天……”苏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明天早餐……要一起去食堂吗?” 许风猛地抬起头,小说啪嗒一声掉在床上。 她看到苏竹的手指紧紧绞着毛巾,指节发白,像是面对着什么洪水猛兽。 “当然!”许风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你得叫我起床,我超能睡懒觉的!” 她基本上早上就没去过食堂吃饭,而且每次都精准踩点,只能说是刚好不迟到。 苏竹轻轻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但许风确信自己看到了——那颗泪痣旁边,浮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转瞬即逝,像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不过,不出意外就要出意外了。 许风又又又失眠了。 凌晨二点多,许风面无表情地盯着上铺的床板,第一千次翻身后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 寝室里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和另外两个室友均匀的呼吸声。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按亮,屏幕的冷光刺得眼睛生疼——才睡了不到两小时。 “死……”许风无声地咒骂着,把脸埋进枕头。 可这个枕头太硬了,像垫了块木板,无论怎么调整姿势,脖子都不舒服。 初中时躲在厕所隔间里的砸门声像烙在神经里的警报,而此刻她却想着苏竹均匀的呼吸声,似乎会成为她最好的镇静剂。 她又想起家里那个蓬软的羽绒枕,妈妈特意为她挑的,说是有助睡眠。 她真是服了,来住校时一不小心就拿错了枕头,这个硬邦邦的枕头,怎么睡得了嘛。 床架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 许风顿时僵住,生怕是自己频繁翻身吵醒了上铺的苏竹。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一个柔软的物体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在她脸上。 许风差点惊叫出声,手忙脚乱地抓住那个袭击物——是苏竹的枕头。 淡蓝色的枕套,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触感像云朵一样柔软。 她困惑地抬头,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看到上铺边缘垂下一缕黑发。 “……苏竹?”许风用气音呼唤,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睡迷糊了。 或者说是睡着睡着不小心把枕头掉下来了? 虽然她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没有回应。 许风捏了捏那个枕头,犹豫要不要还回去。 正当她撑起身子时,又一个小东西落下来——这次是一张折成方块的便签纸。 许风手忙脚乱地接住,用手表屏幕的光照亮。 「你的枕头太硬,脖子会落枕。用我的。——苏竹」 字迹工整得不像是在黑暗中写的。 许风眨了眨眼,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暖流。 她小心翼翼地把苏竹的枕头垫在脑后,果然舒服多了。 那个硬邦邦的旧枕头被她丢在了一边。 许风想了想,从枕头下的笔记本上撕下一角,写下「谢谢!你怎么还没睡?」然后把纸条和一块巧克力一起裹在纸巾里,轻轻抛向上铺。 纸巾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一只白皙的手稳稳接住。 片刻后,又一张纸条飘落。 「习惯了。你翻身的频率像在跳踢踏舞。」 许风捂住嘴憋笑,肩膀直抖。 她没想到苏竹还会开玩笑,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对不起,她真的很想笑,再加上她笑点本来就低的不行。 就接着写「对不起吵到你了!我认床,而且枕头真的很不舒服qaq」 这次等得稍久一些。 当回复落下时,还伴随着一个小小的喷雾瓶。 「薰衣草精油喷雾,助眠的。喷在枕头上两下。别回纸条了,快睡。」 但许风□□油时突然僵住——喷雾瓶标签被刻意撕去一角,残留的“碳酸氢”三个字让她想起化学课上学的。 碳酸氢钠溶液,用于缓解皮肤灼伤。 第4章 星星 许风捏着那个精致的磨砂玻璃瓶,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柔软。 她闻到一阵舒缓的香气。 正要道谢,却听到上铺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苏竹压低的声音。 “许风。” “嗯?”许风立刻仰头,看到苏竹倒挂下来的脸,长发垂落像一道黑色瀑布。 月光下,那颗泪痣格外明显。 “……”苏竹似乎犹豫了一下,“要上来吗?” 许风瞪大眼睛,“现、现在?” “我有时候也失眠。”苏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上铺能看到星星。” 许风的心脏突然砰砰直跳。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踩着梯子爬向上铺。 苏竹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出一小块空间。 窄小的单人床铺挤两个女生实在勉强,许风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苏竹身上,能感受到对方睡衣下纤细的手臂和均匀的呼吸。 “你看。”苏竹指向窗外。 许风抬头,透过小小的玻璃窗,看到了一片璀璨的星空——在城市的灯光污染中竟还能看到这么多星星。 苏竹的床位置正好对着窗户一角,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观星台。 “哇……”许风由衷感叹,“我从来不知道在寝室里能看到星星。” “只有晴天可以。”苏竹轻声说,递给她一只耳机,“要听吗?” 许风接过,塞进耳朵。 舒缓的钢琴曲流淌进来,像是专门为星空配的背景乐。 两人肩膀相抵,许风能闻到苏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薰衣草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她突然想到白天时闻到的香气,似乎跟这个也大差不差。 “你经常这样看星星吗?”许风小声问。 苏竹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单上画着星座的连线,“从小就这样。妈妈教的。” 许风想起那个被转向墙面的相框,犹豫着没有多问。 夜风轻轻掀起窗帘,一道银光洒在苏竹的侧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 许风突然发现,苏竹的睫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长,像两把小扇子。 “其实……”苏竹突然开口,声音几乎融进夜色里,“我也认床。” 许风惊讶地转头,看到苏竹正望着星空,表情柔和得不似平日。 “刚住校的时候,我连续一周没睡着。”苏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手指绞着被角,“后来发现数星星比数羊有用。” 许风噗嗤一笑,又赶紧捂住嘴。 苏竹也跟着微微勾起唇角,那颗泪痣随之移动,像一颗小小的星星。 “我数到一千只羊都没用。”许风抱怨道,“满脑子都是这只羊怎么跳得这么慢。” 苏竹的肩膀轻轻抖动,许风意识到她在笑——真正的笑,不是礼貌性的微笑。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成就感。 “许风。”苏竹突然叫她的名字,声音认真起来,“谢谢你今天……在寝室里。” “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苏竹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你把我当成普通人。对我很热情……” 不像别人,只会对她敬而远之,或袖手旁观。 许风愣住了。 月光下,她看到苏竹的眼睛闪烁着微光,不是镜片反射的那种冷光,而是真实的、湿润的光芒。 “你本来就是普通人啊。”许风不假思索地说,“超级厉害的普通人,但还是普通人。” 苏竹沉默了很久。 当许风以为对话就此结束时,她感到肩头一沉——苏竹的脑袋轻轻靠了上来。 “睡吧。”苏竹说,声音里带着许风从未听过的疲惫,“明天还要早起。” 第5章 许风僵着身子不敢动,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苏竹的发丝蹭着她的脖子,痒痒的。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苏竹竟然就这样靠着她睡着了。 许风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两人都能舒服些。 窗外的星星静静闪烁,耳机里的钢琴曲循环播放。 在这个隐秘的夜晚角落,她第一次看到了苏竹毫无防备的模样——微微蹙起的眉头,轻颤的睫毛,还有那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脆弱的泪痣。 许风轻轻摘下苏竹的耳机,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拂开了垂在苏竹脸上的一缕发丝。 指尖触碰到那颗泪痣时,苏竹在梦中无意识地往她肩头蹭了蹭,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 “晚安,苏竹。”许风用气音说道,轻轻闭上了眼睛。 毕竟明天还要早点起来,一起去食堂里吃早饭呢。 薰衣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这次,她很快就睡着了。 许风是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惊醒的。她下意识地想要翻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动弹不得——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正压在上面。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在枕头上,形成一道金色的线条。 然后她看到了苏竹的睡颜。 近在咫尺。 许风瞬间清醒了,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失眠、枕头、星空、音乐…… 她竟然和苏竹挤在上铺睡了一整夜! 更糟的是,此刻她的一条胳膊正被苏竹枕着,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搭在了苏竹的腰间,而苏竹的一缕头发甚至含在她嘴里。 闹钟还在响,是那种单调刺耳的滴滴声。 许风小心翼翼地想把手臂抽出来,却看到苏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中呈现出透明的质感,像是融化的蜜糖。 有那么一瞬间,许风觉得自己仿佛跌进了这片琥珀里。 苏竹显然也处于刚醒的迷茫状态,她眨了眨眼,目光从许风的脸慢慢移到两人纠缠的肢体上。 “早……早安?”许风干巴巴地说,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苏竹的表情凝固了。 许风几乎能看到她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先是困惑,然后是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许风从未在这位学霸脸上见过的表情:纯粹的慌乱。 苏竹猛地坐起身,却忘了这是在空间有限的上铺。 咚的一声闷响,她的头顶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天花板。 “嘶——”苏竹捂住头顶,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没事吧?”许风赶紧爬起来,手忙脚乱中膝盖又撞到了苏竹的腿,“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在上铺狭小的空间里笨拙地挣扎着,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一旁的林无影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地震了……?” 最终,许风先爬下梯子,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回头看到苏竹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睡皱的睡衣,头发乱乱的,脸颊上还留着枕头印子,那颗泪痣在晨光中格外明显。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学霸形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刚睡醒的少女。 “呃……”许风挠了挠头,“昨晚谢谢你的枕头和……星星。” 苏竹的动作顿了一下,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可许风注意到她的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我去洗漱!”许风几乎是逃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后才长舒一口气。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得像鸟窝,嘴角还有可疑的口水印。 她打开水龙头,把冰凉的水拍在发烫的脸上。 “太丢人了……”许风对着镜子无声地尖叫。 她居然抱着苏竹睡了一晚上!而且醒来时还含着人家的头发! 这简直可以列入“许风人生十大尴尬时刻”前三名。 正当她沉浸在自我嫌弃中时,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许风打开一条缝,看到苏竹站在门外,已经换好了校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恢复了平日的形象。 只是仔细看去,头顶有一小块不太明显的红肿。 “你的……”苏竹递过来一个洗漱杯,里面插着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牙膏。” 许风接过杯子,发现牙膏的量刚好是她平时用的那么多,牙刷上甚至还沾了水。 “谢谢……你怎么知道我用多少牙膏?” 昨天晚上发现的。 苏竹推了推眼镜(许风注意到她今天戴了一副新眼镜,镜框更细更精致),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观察。我六点二十出门吃早餐,你还有二十分钟。” 说完转身走开了。 许风呆立在原地,牙刷悬在半空。 苏竹不仅记得她用多少牙膏,还为她规划了洗漱时间?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 天啊,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二十分钟后,许风穿戴整齐冲出寝室,发现苏竹果然站在楼梯口等她,手里拿着两本书正在默记。 “我好了!”许风气喘吁吁地说,头发还湿漉漉的。 苏竹合上书,目光在许风歪掉的领结上停留了一秒,然后伸手帮她整理好,“走吧。” 去食堂的路上,许风忍不住偷偷打量苏竹。 晨光中的她看起来柔和许多,眼镜后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那颗泪痣依然醒目,像是精心点上去的装饰。 “看什么?”苏竹突然问,目光依然直视前方。 许风被抓个正着,脱口而出,“你的泪痣真好看。” 苏竹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耳尖又红了。 许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补充,“我是说,它很特别!在阳光下像颗小星星……啊我在说什么……” “谢谢。”苏竹轻声说,“你的头发也很特别。” “头发?”许风下意识摸了摸头,“哪儿特别了?” “它……”苏竹似乎在绞尽脑汁想形容词,“……很顺。” 许风的头发确实看上去挺顺的,每次在阳光下就会显得毛茸茸的。 许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苏竹居然在努力回夸她!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苏大学霸真的是太可爱了! 食堂里已经有不少学生了。 当许风和苏竹一起出现在门口时,许风明显感觉到有几道惊讶的目光投向他们。 南昭甚至夸张地揉了揉眼睛,捅了捅旁边的宋枝和付映影。 “我们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许风小声问。 苏竹摇摇头,径直走向打饭窗口,“习惯就好。” 许风跟着苏竹,看着她熟练地挑选早餐——一碗白粥,一个水煮蛋。 简单得令人心疼。 “你就吃这些?”许风忍不住问,自己的托盘上堆满了包子、油条和豆浆。 “嗯。”苏竹点点头,“足够了。” 第5章 作文 许风皱眉,不由分说地把一个肉包子放在苏竹的碟子里,“尝尝这个,食堂的招牌!” 苏竹盯着那个包子看了两秒,像是在进行某种复杂的心理斗争,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许风注意到周围的同学时不时往这边看,还有人窃窃私语。 她刚想说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付映影端着托盘站在她们桌前,夸张地挑眉,“苏大学霸居然和人共进早餐?” 苏竹的背脊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继续小口喝着粥。 许风瞪了付映影一眼,“干嘛,不行啊?” “行行行,太行了!”付映影笑嘻嘻地坐下,“我就是好奇,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昨天不还是‘不用了,谢谢’的关系吗?” 她模仿着苏竹冷淡的语气。 许风感到桌子底下,苏竹的膝盖轻轻碰了碰她的腿,像是在寻求支援。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许风心里一软。 “我们本来就是室友啊,一起吃个早餐不是很正常嘛。”许风自然地接过话题,“而且苏竹人超好的,昨晚还借我枕头呢。” 付映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等等,你们已经发展到共享床铺的地步了?” 苏竹的勺子“当”的一声掉在碗里,粥溅出来几滴。 许风赶紧递过纸巾,同时踢了付映影一脚,“闭嘴吧你!” “好好好,我闭嘴。”付映影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但眼中的八卦之火仍在燃烧。 不行,她回去就去发校园墙! 早餐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继续。 许风注意到苏竹小口吃完了那个肉包子,动作优雅得不行。 当苏竹抬头时,发现许风正看着自己,两人视线相遇的瞬间,许风眨了眨眼,苏竹则微微低头,但许风确信自己看到了她唇角的笑意。 第6章 吃过早饭后,两人便结伴去教室。 这次因为苏竹的原因,许风被迫成了早到的那个人,说实话,她还从来没这么早来过教室呢。 在去食堂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到了一句话,叫什么“你见过凌晨的太阳吗?” 不过她想,她确实见过了。 苏竹神色冷淡地走在旁边,脊背挺直,显得特别精神。 见教室里还没来什么人,许风便开始读语文书。 “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读到六点五十一的时候,班上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语文老师谭珺悦拿着本语文书走进来,开始布置任务。 “这节早自习你们不用被梦游天姥吟留别了,先读《滕王阁序》,好好预习一下。第一节课先换成体育课,下午再上语文。” 说完就开始在黑板上写字。 可许风强撑着眼皮,感觉自己的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昨晚和苏竹挤在上铺的后果就是——她根本没睡够。 虽然薰衣草喷雾确实有帮助,但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她几乎整晚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敢动。 “哈——”许风偷偷打了个哈欠,眼泪立刻涌了上来。 她抹了抹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苏竹正襟危坐,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流畅地移动,一行行工整的笔记如士兵列队般整齐排列。 原来,苏竹正拿着学习笔记做标注呢。 教室里的朗读声像催眠曲一样嗡嗡作响。 许风的眼皮又开始打架,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但疼痛带来的清醒只持续了不到三十秒。 她的头开始不受控制地前倾,又猛地惊醒,如此反复。 感觉快要睡成一只树懒。 就在她的额头即将第三次磕到桌面上时,一个柔软而坚实的触感接住了她下沉的脑袋——苏竹的左肩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恰到好处地成为了她的临时枕头。 许风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偷偷抬眼,看到苏竹依然目不斜视地盯着课本,右手记笔记的速度丝毫未减,仿佛左边肩膀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对她毫无影响。 讲台上,谭珺悦正背对着学生在黑板上书写几个字的拼音。 许风犹豫了一下,最终抵不过困意,轻轻将头靠在了苏竹的肩膀上。 苏竹的校服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莫名让人安心。 许风迷迷糊糊地想,苏竹的肩膀比想象中要柔软,虽然看起来那么瘦削。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苏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放松下来,甚至微微调整了坐姿,让许风能靠得更稳。 正当许风即将坠入梦乡时,一阵刺耳的敲击声将她惊醒。 “下面我们请一位同学来朗读第三段。”谭珺悦的教鞭敲在讲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许风!” 许风猛地坐直身体,睡意全无。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看好戏的期待。 特别是几个游手好闲的男生。 “第、第三段……”许风手忙脚乱地翻着课本,却发现自己的书还停留在昨天的作业页面。 还是《梦游天姥吟留别》那一篇。 冷汗顺着她的后背滑下,她能感觉到谭珺悦的眉头越皱越紧。 就在这时,她的左脚被轻轻踢了一下。 许风低头,看到苏竹的小白鞋正不动声色地收回。 与此同时,一本翻到正确页面的课本被推到了两张桌子的中间。 更令人惊喜的是,苏竹还用铅笔在需要朗读的段落旁边画了一道浅浅的竖线。 啊啊啊啊啊啊太贴心了吧! 许风如获至宝,立刻挺直腰板开始朗读,“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她的声音起初有些发抖,但渐渐变得流畅。 读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时,她甚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感情色彩。 “读得不错。”谭珺悦难得地点头赞许,“不过下次请提前预习,不要临时翻书。” 许风红着脸坐下,长舒一口气。 她悄悄在桌下碰了碰苏竹的膝盖,用气音说,“救命恩人!” 苏竹没有回应,但许风看到她钢笔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秒,留下一滴小小的墨迹,像是一个隐秘的微笑。 早自习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 许风瘫在椅子上,感觉又困又累。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校园超市买瓶咖啡,可突然又想起这几天超市不开门。 正有些失落,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罐咖啡和一小盒薄荷糖。 “提神。”苏竹简短地说,将东西放在许风桌上就转身收拾自己的书本。 许风拿起那罐咖啡,突然注意到罐身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一天最多一罐」——苏竹那标志性的字迹。 “你怎么知道我喝这个牌子?”许风好奇地问,啪地打开拉环。 苏竹推了推眼镜,“你书包侧袋有空罐。” 许风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苏大学霸,你观察力也太强了吧!是不是连我每天穿什么颜色的袜子都记得?” 苏竹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低头拿数学书的动作突然变得很忙,“没有。” “那就是记得咯?”许风坏笑着凑近,“我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 “蓝……蓝色。”苏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带白色波点。” 许风瞪大眼睛,“哇!你真的记得!” 两人的互动被南昭尽收眼底。 她转过身,夸张地捂住胸口,“天啊,我是不是眼花了?苏大学霸居然会和人开玩笑?” “闭嘴啦!”许风抓起一块橡皮扔过去,但脸上带着笑。 苏竹迅速收拾好书包站起身,许风以为她要像往常一样独自离开,却听到一声轻轻的,“走吗?” 许风赶紧抓起咖啡和书包跟上,“走走走!” 她故意撞了一下苏竹的肩膀,“下节课是体育对吧?我超——”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教室门口突然安静下来。 班长白沂西站在那里,“苏竹,谭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许风感到身旁的苏竹瞬间绷紧了身体,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 “什么事?”许风忍不住问。 白沂西摇摇头,“不知道,但看起来挺严肃的。” 苏竹轻轻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知道了。” 她转向许风,声音恢复了最初的疏离,“你先去操场吧。” 许风想说些什么,但苏竹已经转身离开,背影挺得笔直。 不过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指节发白。 那颗泪痣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像是一滴被定格在时光中的雨滴。 苏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后,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肯定是因为上次的作文!”付映影转过身,压低声音对许风说,“听说苏竹写得特别另类,把语文老师都气得不轻。” 许风皱眉,“什么意思?苏竹不是年级第一吗?” “就是因为她是年级第一才麻烦啊。”白沂西插嘴道,“谭老师最喜欢拿她的作文当范文,结果这次……” 她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许风握紧了那罐还没喝完的咖啡,铝罐在她掌心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她想起苏竹转身时绷直的背影和攥得发白的手指关节,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刺痛。 “我去趟厕所。”许风突然站起来,没等回应就冲出了教室。 她漫无目的地跑到校园超市,却意外地发现居然开门了。 说实话,校园超市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是她不喜欢的,但这次她却鬼使神差地拿了东西,结账。 再次气喘吁吁地跑到走廊上时,走廊上空无一人,许风放轻脚步向教师办公室走去。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像是要撞断肋骨逃出来。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偷听,但脑海中不断浮现苏竹靠在她肩头看星星的侧脸——那个在月光下显得如此脆弱的苏竹。 教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许风看到谭老师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一份手写文稿。 苏竹站在一旁,背挺得笔直,像个等待宣判的士兵。 “……我理解你想尝试不同的写作风格。”谭珺悦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少有的耐心,“但高考作文有明确的评分标准,你这样写太冒险了。” 许风屏住呼吸,看到苏竹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但她的声音依然平稳,“我认为好作文不应该只有一种标准。” 第6章 星辰 “苏竹!”谭珺悦的钢笔重重敲在桌面上,“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吗?校长指望你拿省状元,各科老师都把你当招牌,你就是这样回报大家的期望的?” 第7章 许风看到苏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但她的下巴依然倔强地扬起,“我会在考试时写符合要求的作文。但平时的练习,我想保留自己的风格。” “什么风格?”谭珺悦抽出其中一页稿纸,“母亲的手腕上有星辰的轨迹,她教我认识仙女座时,指间的烟草味与夜风缠绕——这是作文还是散文诗?高考会考这个吗?” 许风的心猛地一跳。 苏竹写的是她妈妈?那个教她看星星的妈妈? 谭珺悦继续道,“还有这里——化疗使她的头发像秋叶一样脱落,但她的眼睛依然明亮如我们共赏过的北极星。” 老师的语气软了下来,“苏竹,我很抱歉你母亲的事,但把这些私人情感写进投稿的作文里……” “我明白了。”苏竹突然打断她,声音像冰封的湖面,“我会重写一篇。” 许风从没见过这样的苏竹——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温度,连那颗泪痣都显得暗淡无光。 她看到苏竹伸手去拿那叠稿纸,但谭珺悦按住了其中一页。 “这篇……私下写得很好。”谭珺悦推了推眼镜,“只是不适合考试。你可以留着。” 苏竹点点头,动作机械地将稿纸塞进文件夹。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许风清楚地看到一滴泪水砸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悄无声息。 许风赶紧退到走廊拐角,背部紧贴着冰凉的墙壁。 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看到的文字——“母亲的手腕上有星辰的轨迹”。 那样美的句子,竟然被要求藏起来? 她想起苏竹床头那个转向墙壁的相框,还有她谈起观星时瞬间柔软的眼神。 几分钟后,苏竹从办公室出来。 她已经擦干了眼泪,甚至重新扎好了头发,只有微红的眼角泄露了刚才的情绪。许风假装刚好路过,从拐角处蹦出来。 “嘿!谭老师没为难你吧?”许风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 苏竹明显吓了一跳,眼镜后的眼睛瞪大,“你……怎么在这里?” “上厕所迷路了呗。”许风晃了晃手里的空咖啡罐,“顺便扔垃圾。” 苏竹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问,“你听到了多少?” 许风的心跳漏了一拍,苏竹太敏锐了。 “就……听到谭老师夸你作文写得好?”她试探性地回答。 苏竹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许风能看出她在挣扎是否要揭穿这个拙劣的谎言。 最终,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走吧,要上课了。” “等等!”许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冰镇汽水——她刚才买的,“这个给你。据说甜的东西能改善心情。” 苏竹看着那瓶冒着水珠的橘子汽水,表情微妙地变化着。 许风注意到她右手指甲在文件夹边缘留下了一排小小的月牙形凹痕。 “我不喜欢甜的。”苏竹最终说道,但接过了汽水,“但……谢谢。” 许风咧嘴笑了,“骗人!你明明爱吃草莓味的水果软糖。昨天下午第二节课间,我看到你偷偷吃了一颗。” 苏竹的手停在半空,眼睛微微睁大,“你……为什么会注意这个?” “因为我……”许风突然卡壳了,耳根发烫,“因为我观察力也很强啊!” 两人并肩走在回教室的路上,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许风偷偷瞄了一眼苏竹的侧脸,发现那颗泪痣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的棕色,像一颗小小的星辰印记。 “苏竹。”许风突然停下脚步,“我觉得你那篇作文……听起来很美。” 苏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但她没有停下脚步,“你不懂。” “我当然不懂。”许风追上去,“但我知道好的文字应该让人感觉真实。就像……就像星星是真实的,即使我们有时看不到它们。” 苏竹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转过头,阳光在她的眼镜片上反射出两道弧光,遮住了她的眼眸,“许风。” “嗯?” “下个月有天文馆的实践活动。”苏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铃声淹没,“要一起去吗?” 许风怔住了,随即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要,我可以带望远镜!我还有个能看星座的app!” 苏竹微微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拧开汽水瓶盖,小心地抿了一口,随即皱起眉头,“太甜了。” “但你喜欢,对吧?”许风得意地说。 苏竹没有回答,但许风看到她将汽水瓶小心地放进了书包侧袋,而不是扔进走廊的垃圾桶。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许风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当她们回到操场时,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来。 南昭甚至夸张地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苏大学霸喝汽水?” 许风挡在苏竹前面,双手叉腰,“干嘛?学霸就不能喝汽水啊?” 在一片起哄声中,许风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苏竹。 令她惊讶的是,苏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避开众人的目光,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侧袋里的汽水瓶。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有两千米? 拜托,她跑八百米已经够呛了好吧! 许风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 阳光火辣辣地灼烧着她的后颈,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淌,浸透了运动服。 她的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要把塑胶跑道踩出坑来。 “呼…呼…为什么,要跑…三千米……”许风痛苦地想着,眼前已经开始发黑。 体育,求放过! 就在这时,一道轻盈的身影从她身边掠过——苏竹。 那个看上去很文静的苏竹,此刻正以均匀的速度跑在许风前面,柔顺的长发在脑后规律地摆动,连呼吸都平稳得不可思议。 “这,不…科学……”许风瞪大眼,看着苏竹挺直的背影。 苏竹的跑步姿势优美得像一只鹿,脚尖轻轻点地,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许风,注意脚下!”苏竹突然回头喊了一声,声音清亮得与平日判若两人。 带着少女特有的活力。 许风低头一看,自己的鞋带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正拖在地上像两条垂死的蛇。 她慌忙跳到跑道边缘蹲下系鞋带,这一停差点让她再也站不起来。 “加油,只剩半圈了!”已经跑到终点的苏竹双手撑在膝盖上,朝她喊道。 阳光下,她额头的汗珠闪闪发光,那颗泪痣格外醒目。 许风咬了咬牙,强迫自己重新跑起来。 奇怪的是,听到苏竹的喊声后,她沉重的双腿似乎轻松了一些。 最后一百米,她甚至能冲刺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过终点线。 “及格。”艾台老师在记分册上画了个勾,“下次记得系紧鞋带。” 许风直接瘫倒在草地上,大口喘着气。 一片阴影落在她脸上——苏竹站在那里,递来一瓶水。 “喝…慢点……”苏竹的气息也有些急促,但远比许风好得多。 许风一把抓过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顺着下巴流到脖子上。 “你…你怎么…跑那么快……”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平时,装、装柔弱?” 苏竹轻轻摇头,在她身边坐下,“小时候……常跑步。” 许风侧过头,看到苏竹的侧脸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汗珠。 她的运动服领口被汗水浸湿了一小块,隐约露出锁骨优美的线条。 “自由活动!”体育老师吹响哨子,“下课前集合测试引体向上!” 许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要不要打篮球?我让你五个球!” 她得意地挑眉,觉得终于找到自己能碾压苏竹的项目了。 苏竹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好。” 十分钟后,许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竹投进了第六个三分球。 篮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唰的一声穿过篮网,连篮筐都没碰到。 “这……这不科学!”许风围着苏竹转圈,“你这种学霸不应该只会读书吗?” 苏竹擦了擦额头的汗,呼吸依然平稳,“我爸爸……是大学篮球教练。” 她顿了顿,补充道,“离婚前。” 许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第一次听苏竹提起家庭,却是这样的语境。 阳光照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形成一片尴尬的沉默。 “再来?”苏竹突然把球传过来,打破了沉默。 许风接住球,忽然笑了,“这次我可要认真了!” 两人在篮球场上你来我往,许风虽然技术不如苏竹娴熟,但胜在爆发力强。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汗如雨下,却莫名感到一种畅快。 第8章 苏竹甚至几次笑出了声——当许风为了拦截她的投篮而滑稽地跳起来却扑了个空时。 “休息会儿吧。”许风喘着气提议,指了指操场边那棵大梧桐树。 树荫下,微风拂过汗湿的衣衫,带来一丝清凉。 许风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苏竹则抱膝坐着,目光望向远处。 “你妈妈……也喜欢运动吗?”许风小心翼翼地问,想起那篇被批评的作文。 苏竹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根草叶,“嗯。她每天,天不亮就带我去跑步。”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在讲一个秘密,“说那是……最好的时间。” 许风侧过身,用手撑着头,“听起来很棒。” “你呢?”苏竹突然问,“为什么……讨厌长跑?” 许风愣了一下,没想到苏竹会注意到这个。 她揪下一片草叶,撕成细条,“小学时,体育老师说我跑得像只鸭子。” 又做了个鬼脸,“全班笑了整整一学期。” 苏竹皱起眉头,“那他很过分了。” “哇!苏大学霸居然会骂人!”许风夸张地瞪大眼睛,“我要记入史册!” 苏竹的耳尖红了,但唇角微微上扬,“不是骂人……是客观评价。” 第7章 风波 两人相视而笑,树影在她们脸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许风突然发现,苏竹笑起来时,那颗泪痣会微微上扬,像一个小小的音符。 “其实你跑得很好看。”苏竹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像小羚羊。” 许风感觉自己的脸突然烧了起来,“你……你近视多少度了?该换眼镜了吧?” 苏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个小小的肢体接触让许风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 “集合!”艾台的哨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引体向上测试对许风来说又是一场灾难。 她挂在单杠上像条风干的咸鱼,连一个都做不完整。 而苏竹则轻松完成了十个标准动作,连体育老师都忍不住点头赞许。 “下课!”随着最后一声哨响,同学们四散离开。 许风精疲力尽地瘫在操场边的长椅上,连手指都不想动。 她看着苏竹走向远处的饮水机,背影挺拔如常,仿佛刚才的运动对她毫无影响。 “给。”苏竹回来时递给她一条湿毛巾,然后弯腰捡起许风胡乱丢在草地上的外套,仔细地拍去上面的草屑。 许风接过毛巾,突然注意到苏竹的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物品划伤的。 她刚想问,苏竹已经迅速拉下袖口遮住了它。 “谢谢。”许风擦着脸,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天文馆的事,具体是哪天啊?” 苏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宣传单,“下个月七号。” 她犹豫了一下,“如果你不想去……” “当然要去!”许风一把抢过宣传单,“我都想好带什么了!望远镜、星座图、还有我妈做的三明治……” 苏竹静静地听着,目光柔和。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那颗泪痣时隐时现,像一颗害羞的星星。 “咔嚓”一声快门声打断了许风的滔滔不绝。 两人转头看去,付映影正举着相机,一脸坏笑。 “哇哦,这构图绝了!”付映影欣赏着屏幕,“阳光、树影、还有你们俩这表情.……我要发到班级群里!” “你敢!”许风跳起来去抢手机,苏竹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耳根通红。 付映影灵活地躲开许风的追捕,一边跑一边喊,“标题就叫《冰山与太阳》!太贴切了!” 许风追了几步就放弃了,气喘吁吁地回到苏竹身边,“别理她,我会让她删掉的。” 苏竹轻轻摇头,“没关系。” 她顿了顿,“比……比我想象的好。” “什么好?” “被拍照。”苏竹轻声说,“和……和你一起。” 许风怔住了,随即感到一股暖流涌向胸口。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突兀地打断。 “走吧。”苏竹背起书包,“下节是化学。” 许风点点头,突然发现自己的疲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她蹦跳着跟上苏竹的步伐,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重叠在一起,像两棵年轻的树,根系在地下悄然相连。 可谁也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件事,最后引发了事故。 化学课后,许风突然听到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她抬头看去,一群同学正围在付映影的座位旁,盯着她的手机屏幕指指点点。 “真没想到苏大学霸还有这一面!” “这照片拍得跟偶像剧似的!” “许风,你用了什么魔法融化冰山的?” 许风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冲过去抢过付映影的手机。 屏幕上赫然是那张在梧桐树下抓拍的照片——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和苏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正咧嘴笑着说什么,而苏竹侧脸对着镜头,唇角微微上扬,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金色,那颗泪痣清晰可见。 照片上方是付映影设置的标题:《冰山与太阳》,下面已经有二十多条回复。 “删掉!”许风手指发抖地戳着删除键,“谁让你发的!” 付映影轻松地拿回手机,“干嘛这么紧张?拍得多好啊。” 她划到班级群界面,“你看,大家都说这是苏竹入学以来最有人味的照片。多可爱呀,大家都很喜欢。” 许风扫了一眼群聊,各种调侃和表情包刷了屏。 她的胃部拧成一团,转头寻找苏竹的身影——座位空了,书包也不见了。 “你们太过分了!”许风一拳捶在付映影肩上,“苏竹不喜欢这样!” 付映影揉着肩膀,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许风顾不上说什么了,抓起书包冲出教室。 走廊上已经不见苏竹的踪影,她试着拨通苏竹的电话,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午餐时间,食堂里人声鼎沸。 许风端着餐盘来回转了三圈,确认苏竹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那个靠窗的角落。 她拦住了正和同学说笑的南昭,“看到苏竹了吗?” 南昭摇头,“没啊,她不是一向最早来吃饭的吗?” 她压低声音,“因为那张照片?” 许风没心思解释,匆匆扒了几口饭就离开了食堂。 阳光火辣辣地照在头顶,她站在校园中央环顾四周,突然想起什么,拔腿向图书馆跑去。 图书馆冷气开得很足,许风一进门就打了个寒颤。 管理员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看书。 许风放轻脚步,一排排书架找过去,在自然科学区最里面的角落,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竹蜷缩在两排书架之间的地板上,膝盖抵着胸口,那本《植物图鉴》摊在腿上。 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但许风还是看到了她微微发抖的肩膀和紧握到发白的指节。 “苏竹……”许风轻声唤道,在她身边蹲下。 苏竹猛地抬头,许风倒吸一口冷气——她的眼睛通红,脸颊上有明显的泪痕,那颗泪痣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看到许风,苏竹慌乱地合上书,用手背抹了抹脸。 “对不起,我……我只是……”苏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脊。 许风在她身边坐下,肩膀轻轻贴着苏竹的,“该道歉的是我,我应该拦住她的。” 苏竹摇摇头,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书封上,“不是你的错。” 她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那些……那些…” “玩笑?”许风接过话头,“你可以生气啊,可以骂他们,甚至可以像现在这样躲起来哭。这都很正常。” 苏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但……但这样不成熟。” “谁规定你必须成熟了?”许风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才十几岁诶!” 苏竹怔住了,嘴唇微微颤抖。 许风看到她眼中又涌出泪水,但这次她没有擦拭,任由它们顺着脸颊滚落。 “我爸爸……从小就告诉我,情绪是弱者的借口。”苏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他说……要想不被伤害,就要像石头一样没有缝隙。” 许风胸口一阵刺痛。 她想起苏竹手腕上那道疤,想起她永远挺直的背脊和刻意维持的冷静。 那些不是天生的性格,而是一个女孩用尽全力筑起的堡垒。 “但你妈妈不是这样的,对吗?”许风轻声问。 苏竹的肩膀猛地一颤,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她会在下雨天和我一起踩水坑,会因为我画了难看的画而把它裱起来……她……” 第9章 苏竹突然哽住,把脸埋进手掌里。 许风轻轻环住苏竹的肩膀,感受到她在自己臂弯里颤抖得像片落叶。 苏竹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泪水的咸涩。 许风想起照片里那个在阳光下微笑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同学们会如此惊讶——他们从未见过真实的苏竹,那个会哭会笑、会脆弱会害怕的普通女孩。 “嘿。”等苏竹的抽泣渐渐平息,许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 苏竹擦了擦脸,点点头。 她的鼻头红红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个高冷的学霸,反而像个迷路的小孩。 “首先,我们去找南付映影算账。”许风掰着手指头数,“然后,你要在群里发个表情包反击,最后——” 她神秘地眨眨眼,“我们要大摇大摆地一起回教室,让所有人看看,你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说。” 苏竹咬着下唇,“我……我不太会……” “没关系,我教你!”许风跳起来,伸手把苏竹拉起来,“第一步,深呼吸——” 苏竹跟着做了,胸口起伏着。 “第二步,把背挺直——不是那种僵直的,放松点!”许风轻轻拍了拍苏竹的后背,“第三步,跟我念:去他的形象,老子想笑就笑!” 苏竹噗嗤一声笑出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我……我说不出口……” “那就说付映影你死定了!” “付映影你…你……”苏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气音,“死定了……” 许风鼓掌,“完美!气势再足点就更好了!” “可为什么?”苏竹突然开口,眼眶还红红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风愣住了。 她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是因为苏竹借她枕头?帮她解数学题?还是因为那天晚上分享的星空? “因为……”许风松开苏竹的手腕,转而轻轻碰了碰她眼角的泪痣,“因为这个。” 苏竹瞪大了眼,“什么?” “这颗小星星。”许风笑了,“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注意到了。它让你看起来……很特别。” 苏竹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她别过脸去,但许风确信自己看到了她微微上扬的弧度。 “幼稚。”苏竹小声说,但语气已经软化。 “还有!”许风乘胜追击,“你打篮球超帅!作文写得超棒!跑步时像只机械鹿……” “机械鹿?”苏竹皱眉。 “就是那种……很精准很优雅的……”许风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哎呀反正就是夸你!” 苏竹终于笑了,虽然很浅,但确实是一个真实的微笑。 阳光在她的眼镜片上折射出小小的彩虹,映在许风脸上。 第8章 星座 两人走出图书馆时,阳光依然炽烈。 苏竹眯起眼睛,下意识地往阴影里躲,许风却一把拉住她,故意走在阳光最强烈的地方。 “让他们看个够。”许风哼了一声,“你笑起来多好看啊,藏着干嘛?” 苏竹的耳根又红了,但她没有挣脱许风的手。 许风注意到,虽然她的步伐还有些僵硬,但背确实挺得没那么刻意了,反而显得自然许多。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同学。 当许风拉着苏竹出现在门口时,喧闹声瞬间低了几度,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来。 许风感觉到苏竹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颤抖。 “付映影!”许风大声喊道,拽着苏竹走到她桌前,“给你三秒钟道歉,不然——” 她抓起桌上的数学作业本,“我就把你的作业折成纸飞机!” 付映影瞪大眼睛,“别!我今晚要交的!” 她转向苏竹,挠了挠头,"那个……苏竹,对不起啊,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下次一定不会了……” 苏竹站在许风身边,嘴唇抿成一条线。 许风偷偷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说话。 “没……没关系。”苏竹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但请把照片删掉。” 付映影立刻掏出手机,“马上删!” 许风凑过去监督她操作,确认照片从群里彻底删除后才放开她的作业本。 她环顾四周,发现全班同学都盯着她们看,空气安静得可怕。 “看什么看!”许风突然跳到讲台上,夸张地摆了个姿势,“没见过美女啊?”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连严肃的班长都忍不住笑出声。 许风趁机朝苏竹眨眨眼,看到对方微微上扬的弧度,那颗泪痣也跟着生动起来。 当许风蹦跳着回到座位时,苏竹悄悄勾住了她的小指,力道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但许风却觉得这比任何拥抱都更有力量。 “对了……”许风柔声说,“可不要放我鸽子哟。” 苏竹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许风说的是什么。 那个期待已久的日子终于到了,正好赶上放月假,可以狠狠玩上好几天。 天文馆门前,许风不断调整着背包带,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但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小时。 背包里装着沉甸甸的望远镜、手绘星座图和妈妈特制的三明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袜子——蓝色带白色波点,正是苏竹曾说过的款式。 “应该能认出来吧……”许风小声嘀咕着,用鞋尖碾着一片落叶。 “认出来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风猛地转身,差点被背包带绊倒。 苏竹站在那里,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松松的,没扎,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 “袜、袜子!”许风脱口而出,立刻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我是说……你上次说我穿的这个……算了我们进去吧!” 苏竹的唇角微微上扬,目光在许风的袜子上停留了一秒,“很醒目。” 天文馆大厅冷气很足,许风打了个喷嚏。 苏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件折叠整齐的浅蓝色开衫,“给。” “你连这个都准备了?”许风惊讶地接过,衣服上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苏竹推了推眼镜,“你容易感冒。上周三体育课后,你打了十三个喷嚏。” 许风呆住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她正想说些什么,广播响起,“星空剧场即将开始,请观众有序入场。” 穹顶剧场内灯光渐暗,许风跟着苏竹找到座位。 当整个穹顶化作璀璨星空时,许风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转头看去,星光映在苏竹脸上,那双平日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孩童般的惊叹。 “那是天琴座。”苏竹突然轻声说,指向穹顶一角,“最亮的那颗是织女星。” 许风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这学霸也太学霸了吧? “妈妈教的。”苏竹的声音柔软下来,“夏季大三角还有天鹰座的牛郎星和天鹅座的天津四。” 投影变换,解说员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仙女座星系,距离地球约250万光年……” 苏竹的身体突然绷紧了。 许风借着星光看到她紧握的拳头和微微发抖的嘴唇。 “你妈妈……也教过你这个?”许风小心翼翼地问。 苏竹沉默了很久。 当许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一滴泪水突然从她脸颊滑落,在星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这是她最喜欢的星座。”苏竹的声音轻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过来,“她说…即使相隔250万光年,星星依然能被我们看到……就像有些人,即使离开了,他们的光依然在。” 许风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她再次想起那篇被批评的作文,想起苏竹手腕上的疤痕,想起她在办公室无声落泪的样子。 在黑暗中,她慢慢伸出手,覆在苏竹紧握的拳头上。 苏竹的手冰凉而颤抖。 许风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穿插进去,十指相扣。 她能感觉到苏竹的脉搏在自己掌心下快速跳动。 “她一定是个很浪漫的人。”许风轻声说,“苏竹,你妈妈一定是个仙女。” 苏竹深吸一口气,“她总说……星星是宇宙写给地球的情书。” 投影变换,银河在穹顶上缓缓旋转。 许风感到苏竹的手指渐渐放松,最终回握住她。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手牵着手,仿佛漂浮在浩瀚星海中。 “她走的时候……我十岁。”苏竹突然开口,声音破碎,“乳腺癌。最后那段时间,她瘦得……我都能数清她手腕上的骨头。” 许风握紧了她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爸爸从医院回来的那天,把她的所有东西都收进了箱子。”苏竹继续说,泪水无声滑落,“他说……沉溺于悲伤是软弱的表现。但我,我偷偷留下了这个。” 第10章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枚小小的银色吊坠——一个精巧的仙女座星座图。 “我想她的时候……就看看星星。”苏竹用指尖轻抚吊坠,“就像她还……还在看着我一样。” 许风的眼眶湿润了。 在星光映照下,她看到苏竹的泪水不断滚落,打湿了衣襟。 但奇怪的是,苏竹的表情却比任何时候都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苏竹擦了擦眼泪说。 许风摇摇头,“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补充道,“你妈妈一定……很为你骄傲。” 苏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她笑了,那颗泪痣在星光下闪闪发亮,“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后半场的星空表演,两人都没怎么注意解说。 她们的手依然交握着,许风能感觉到苏竹的拇指时不时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像是一种无言的感谢。 离开剧场时,阳光刺得两人眯起眼。 许风突然发现苏竹的眼睛虽然红肿,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亮,像是卸下了某种重担。 “饿了吗?”许风拍拍背包,“我妈做了三明治,还有你喜欢的草莓……”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苏竹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很短暂,却让许风浑身僵硬,心跳如雷。 “谢谢。”苏竹在她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为了一切你曾赠予我的。” 许风呆立在原地,直到苏竹已经松开手走向长椅,她才回过神来,耳朵烫得要冒烟。 午餐在安静的树荫下进行。 许风狼吞虎咽地吃着三明治,苏竹则小口品尝,时不时用纸巾擦擦嘴角。 “下午还有行星展览,还要看吗?”许风翻着宣传册问。 苏竹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先给你……这个。” 许风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不规则的灰色石头,表面光滑,嵌在一个透明的树脂底座里。 底座上刻着小小的“s&x ”。 “这是……陨石?”许风小心翼翼地捧起来。 “嗯,来自火星和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苏竹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兴奋,“我存了四年零花钱买的。上面的刻痕是……它穿越大气层时留下的。” 许风惊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可我想给你。”苏竹打断她,眼神坚定,“就像……就像星星把光送给地球那样。” 许风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低头看着那块穿越了亿万年来到她手中的宇宙碎片,突然明白了这个礼物的意义。 这不是普通的谢礼,而是一个内向女孩能给出的最真挚的情感表达。 “我会永远珍藏它。”许风认真地说,喉咙发紧,“就像,就像珍藏我们的感情一样。” 她本来准备说友谊,但不知道为什么,快要说出来的时候舌尖拐了一个弯,说成了感情。 “你对我也会有这种感情吗?”许风突然问她。 苏竹的脸红了,她低头摆弄着陨石标本,“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和你在一起时,我感觉……不一样。就像……” 她苦恼地寻找着词汇,“就像找到了失落的星座。” 许风屏住呼吸,看着阳光在苏竹的睫毛上跳跃。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天文学家愿意穷尽一生追寻一颗星星——因为有些光芒,一旦遇见,就再也无法忘怀。 “那我们……慢慢想?”许风试探性地伸出手,小拇指勾了勾。 苏竹看着她的手指,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轻轻勾住许风的,“嗯,慢慢想。” 两人的手指在阳光下交缠,像两颗终于找到彼此的星星,在浩瀚宇宙中划出属于自己的轨迹。 赤诚又热烈。 第9章 行星 行星展览厅的灯光比星空剧场更加昏暗,深蓝色的墙壁上投影着缓慢旋转的星球。 许风刚踏进展厅就夸张地“哇”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 “小声点。”苏竹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但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许风做了个鬼脸,压低声音,“这里太酷了!” 她指向入口处巨大的太阳系模型,“看,木星好大!” 苏竹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目光柔和,“木星质量是太阳系其他行星总和的两倍多。” “真的吗?”许风瞪大眼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竹的耳尖微微泛红,推了推眼镜,“只是……感兴趣。” 许风突然抓住苏竹的手腕,“那你要当我的导游!” 不等苏竹回应,她就拉着她向第一个展台跑去。 苏竹的手腕纤细而温暖,许风能感觉到她的脉搏在自己指尖下快速跳动。 当她们停在火星模型前时,许风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苏竹的手腕,连忙松开。 “抱歉!我太兴奋了……” “没关系。”苏竹轻声说,却在许风收回手的瞬间,主动牵住了她的手,“这里...光线暗,容易走散。” 许风的心跳骤然加速,苏竹的手指修长而柔软,轻轻扣住她的指缝。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苏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在幽蓝的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火星……”苏竹的声音将许风的注意力拉回展台,“表面温度零下55度,大气主要由二氧化碳组成……” 许风听着苏竹流畅的讲解,目光却无法从她专注的侧脸移开。 在行星投影的微光中,苏竹的睫毛投下细小的阴影,那颗泪痣随着她说话的节奏若隐若现。 许风从未见过这样的苏竹——自信、热情,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如此耀眼夺目。 “这个环形山叫奥林匹斯山,是太阳系最高的火山。”苏竹指向火星模型上的一处凸起,“高度是珠穆朗玛峰的三倍。” 许风突然凑近,“那如果有人站在上面kiss,是不是离星星更近一点?” 苏竹猛地噎住,脸颊瞬间涨红,“……许风!” “开玩笑的啦!”许风哈哈大笑,却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游客,连忙道歉。 当她转回来时,发现苏竹正抿着嘴偷笑,那颗泪痣在蓝光下格外生动。 两人继续前行,在土星展台前停下。 土星环的投影美得令人窒息,无数细小的光点组成优雅的光环。 “卡西尼号探测器花了七年才飞到土星。” 苏竹轻声说,指尖轻轻触碰展台玻璃,“它最后坠入土星大气层时,还在传回数据……就像一场壮丽的告别。” 许风注视着苏竹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就像……你妈妈?” 苏竹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嗯。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在给我讲星星的故事。” 许风感到胸口一阵酸涩。 她握紧苏竹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慰,便只能尽自己所能握紧这人的手,希望能给苏竹一点力量和安慰。 就在这时,广播响起,“互动体验区即将开放,欢迎参观行星跳远游戏。” “我们去玩那个吧!”许风立刻提议,想转移苏竹的注意力。 互动区的地面上投影着太阳系各行星的引力范围,游客可以尝试跳远,看看自己在不同星球上能跳多远。 许风摩拳擦掌,“我在学校跳远可是拿过奖的!” 苏竹笑着摇头,“但这里模拟的是不同重力环境,虽然可能不是特别契合。” “那更要试试了!”许风把背包塞给苏竹,“帮我拿一下。” 当许风在月球投影上做出夸张的助跑动作时,苏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因为许风就像只笨拙的袋鼠一样蹦出去,落地时差点摔倒,电子屏显示,“月球跳远成绩:6.5米”。 “轮到你了。”许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苏竹往前推。 苏竹犹豫了一下,脱下外套递给许风。 她选择了火星重力场,起跳前还认真地做了热身。 当苏竹轻盈地跃起时,许风屏住了呼吸——苏竹的动作优雅得像一只展翅的鹤,落地时脚尖轻轻一点,稳稳站住。 “3.2米!”电子屏显示。 “这不公平!”许风假装抱怨,“你在火星上跳得比我在地球上还远!” 苏竹得意地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烁着罕见的调皮光芒,“科学就是公平。” 两人玩遍了所有行星投影,最后在冥王星(尽管它已被降级为矮行星)上合影留念。 照片上的许风咧嘴大笑,手臂搭在苏竹肩上,而苏竹虽然笑容含蓄,但眼中的光彩比任何星星都明亮。 离开互动区时,许风注意到一个纪念品商店。 她刚想提议去看看,苏竹却先开口了,“我去下洗手间。” 第11章 “那我先去纪念品店等你!”许风指了指商店的方向。 纪念品店里摆满了各种天文主题的商品,从星座马克杯到行星挂饰应有尽有。 许风正在挑选明信片时,余光瞥见苏竹站在一个月球灯前,手指轻轻抚过灯罩表面。 那盏灯投射出的光影如同真实的月球表面,在昏暗的店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许风悄悄绕到另一边,假装没看见。 当苏竹去收银台结账时,她迅速买下了那枚苏竹看了三次的流星胸针——银色的流星拖着蓝水晶的尾巴,精致又不会太夸张。 就挺适合苏竹的。 “买了什么?”苏竹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许风差点把袋子掉在地上。 “没、没什么!”许风把袋子藏在身后,“就是些明信片……” 苏竹挑了挑眉,但没有追问。 她递给许风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给你。” 许风打开盒子,里面正是那盏月球灯,“苏竹!这太……” 太惊喜太喜欢了。 “可以当夜灯用。”苏竹轻声说,“晚上在寝室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许风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住盒子。 就在这时,她的背包不小心碰到了展示架上的一个太阳系模型。 模型摇晃了几下,眼看就要倒下—— “小心!”苏竹伸手去扶,却与许风撞了个满怀。 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许风压在苏竹身上,鼻子几乎碰到鼻子。 时间仿佛静止了。 许风能数清苏竹睫毛的数量,能闻到她呼吸中淡淡的薄荷糖味。 苏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彩,那颗泪痣近在咫尺,像一颗邀请她亲吻的小星星。 “你……”苏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染上一层绯色。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却让许风的心脏几乎停跳。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店员匆匆跑来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 “两位没事吧?” 许风慌忙爬起来,又伸手拉起苏竹。 两人都红着脸不敢看对方,只是机械地拍打着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离开天文馆时,夕阳已经西沉。 许风抱着月球灯的盒子,苏竹提着装有望远镜的背包,两人肩并肩走向公交站,手臂时不时碰在一起,又迅速分开。 “今天……”许风打破沉默,笑得又乖又软,“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苏竹轻轻点头,夕阳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我也是。” 但突然两人都同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好像没班车坐了,白走这么远。 许风苦哈哈地笑了一下,“除非我们能在这里再等上一个小时……” 苏竹紧了紧外套领口,“我可以叫出租车。” “那多浪费啊!”许风突然抓住苏竹的手腕,“我家就在附近,走过去只要几分钟,今晚住我家吧?” 苏竹的手指僵在半空,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这……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许风晃着她的手臂,“我们可以继续看星星啊,我妈给我买的望远镜比天文馆的还高级!而且……”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家天台能看到仙女座。” 苏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许风知道她击中了要害。 “我……没带换洗衣物。”苏竹还在做最后的抵抗。 可许风已经拽着她往前走,“穿我的吧,虽然可能有点大,但总比没有强啊。” 其实两人身高相差不多,只是苏竹看上去太过清瘦,许风的睡衣对她来说可能确实有些大。 夜色中的街道安静得出奇,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 许风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街区的历史,苏竹则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到了哦。”许风在一栋三层联排别墅前停下,掏出钥匙,“我家有点乱,别介意啊。” 门一开,温暖的灯光和饭菜香立刻涌了出来。 许风的妈妈从厨房探出头,“风风?怎么这么晚……哎呀,这是?” “我同学苏竹!”许风大声宣布,“天文馆关门太晚没车了,她今晚住我们家可以嘛?” 许妈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容灿烂,“欢迎欢迎,正好我炖了排骨汤,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苏竹拘谨地鞠了一躬,“打扰了,阿姨。” “别这么客气!”许妈妈笑着摆手,“风风难得带朋友回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许风拉着苏竹上楼,楼梯两侧的墙壁贴满了许风从小到大的照片——幼儿园的文艺汇演、小学的运动会、初中毕业的旅行…… 苏竹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目光在一张张笑脸上流连。 “我妈就爱贴这些,羞死人了。”许风假装抱怨,却偷偷观察苏竹的反应。 苏竹停在一张许风八岁生日的照片前,照片里的小许风戴着纸皇冠,脸上沾着奶油,正对着蛋糕许愿。 苏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相框边缘,却又迅速收回,“很……温暖。” 许风突然想起苏竹家空荡荡的墙壁和那个转向床头的相框,胸口一阵发紧。 她拉起苏竹的手,“走吧,我房间更乱,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许风的卧室确实如她所说——乱得惊人。 床上堆着没叠的衣服,书桌上散落着各种文具和零食包装,墙角立着一个专业级的天文望远镜。 但奇怪的是,这种杂乱给人一种奇异的舒适感,像是被生活热情拥抱过的痕迹。 第10章 睡衣 “抱歉抱歉……”许风手忙脚乱地把床上的衣服扫到椅子上,“我平时不怎么收拾……” 苏竹摇摇头,目光被墙上贴着的星空海报吸引,“这是……” “我自己画的!”许风跳过去指着其中一张,“这是根据你上次说的仙女座传说画的,旁边这个是……” 苏竹走近细看,惊讶地发现许风用荧光颜料在夜光贴纸上绘制了各种星座故事,黑暗中会发出淡淡的蓝光。 “你画的很好看。”苏竹轻声说,指尖小心地避开画面。 许风挠挠头,耳根发热,“就是随便画画……对了!睡衣!” 拉开衣柜最下面的抽屉,翻出一堆五颜六色的睡衣,“这件是小熊的,这件是草莓的,这件是……” 她拎起一件绿色连体睡衣,“我初中最爱的恐龙睡衣!你要穿哪件?” 苏竹盯着那件张牙舞爪的恐龙睡衣,嘴角抽动了一下,“有……正常点的吗?” “这件就很正常啊。”许风把恐龙睡衣塞到苏竹手里,“快去换,我去给你拿新毛巾!” 等许风拿着毛巾回来时,苏竹已经换好了睡衣。 绿色恐龙帽子软趴趴地垂在背后,连体的爪子袖口盖住了她半个手掌。 一向端庄的学霸此刻看起来像个迷路的卡通人物,反差萌得许风差点笑出声。 “不许笑。”苏竹板着脸,但通红的耳根出卖了她。 “我没笑!”许风咬住嘴唇,肩膀直抖,“就是……很适合你!” 苏竹作势要脱,许风赶紧拦住,“别别别!超可爱的!我发誓!” 两人拉扯间,许妈妈在楼下喊,“宝贝们,吃饭啦!” 晚餐热闹非凡。 许风的爸爸是个健谈的中年男人,不断给苏竹夹菜。 许妈妈则热情询问苏竹的学习和生活。 许风注意到,虽然苏竹回答得很简短,但她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尝了第二碗排骨汤。 “苏竹可是年级第一!”许风嘴里塞满米饭,含糊不清地说,“老师都拿她当宝贝呢。” “风风,别含着食物说话!”许妈妈轻斥,转头对苏竹微笑,“有空多来家里玩,帮我们管管这丫头。” 苏竹低头喝汤,轻轻嗯了一声。 而许风看到她恐龙帽子下的耳尖又红了。 饭后,两人挤在许风的小床上,用月球灯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星空。 许风调整着灯光焦距,让银河的图案清晰可见。 “看,仙女座!”许风兴奋地指着天花板一角。 苏竹仰着头,恐龙帽子滑落,露出柔软的黑发,“嗯,还有英仙座和仙后座,它们是希腊神话中的一家人。” 在黑暗中,苏竹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讲述了珀尔修斯拯救安德罗米达的故事,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入睡。 许风侧身躺着,看着苏竹被星光照亮的侧脸,那颗泪痣在蓝光下像一颗小小的星辰。 “后来呢?”许风问,尽管她已经听过这个故事很多遍。 “后来……”苏竹转过头,突然发现许风近在咫尺的脸,声音戛然而止。 第12章 两人的呼吸在黑暗中交织,许风能闻到苏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自己草莓洗发水的甜味。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啊!”许风惊叫一声,本能地钻进苏竹怀里。 苏竹僵了一秒,随即轻轻环住她发抖的肩膀,“怕打雷?” “才、才不是!”许风嘴硬,但下一道闪电亮起时,她把脸更深地埋进苏竹胸前。 雷声轰隆,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 苏竹的手有节奏地轻拍许风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数到三就不会响了。一、二……” “三”字刚落,雷声果然停了,只剩下雨声淅沥。 许风抬起头,发现苏竹的脸近在咫尺。 “你怎么知道……”许风小声问。 “我妈妈教我的。”苏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其实只是概率问题。” 许风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她的手臂环着苏竹的腰,苏竹的手搭在她肩上,恐龙睡衣毛茸茸的触感蹭着她的脸颊。 更糟的是,她能感觉到苏竹的心跳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又快又重。 “呃……雨好像小了。”许风试图后退,却被苏竹轻轻拉住了手腕。 “就这样……”苏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以吗?” 许风屏住呼吸,点了点头。 两人重新躺下,这次是面对面,膝盖相触,呼吸交融。 月球灯的星光在天花板上缓缓旋转,将整个房间变成一个小小的宇宙。 “然后啊……”苏竹突然开口说话,“然后你该睡觉了。” 许风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没忍住笑,肩膀抖个不停。 “好好好,知道啦。” …… 许风是被阳光晒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正好落在苏竹的睫毛上,镀上一层金边。 随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右腿正大大咧咧地搭在苏竹腰间,而苏竹的一只手不知何时攥住了她的一绺头发,轻轻缠绕在指间。 许风瞬间清醒了,却一动不敢动。 苏竹的睡颜近在咫尺,呼吸均匀而温暖,拂过她的鼻尖。 正当许风纠结是该悄悄挪开还是假装继续睡时,苏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透,倒映着许风惊慌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了一秒。 “早……早安。”许风干巴巴地说,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苏竹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和手中缠绕的发丝。 她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恐龙睡衣的帽子因为突然的动作歪到一边,露出她通红的耳尖。 “抱歉,我……” “没关系!”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许风终于把腿收了回来,却因为动作太猛差点滚下床。 苏竹下意识伸手拉住她,结果两人一起跌在床边,许风半个身子压在苏竹上面。 “孩子们,起床了吗?”许妈妈的敲门声恰到好处地响起,“我做了煎……” 门被推开一条缝,许妈妈端着早餐托盘愣在门口。 许风手忙脚乱地从苏竹身上爬起来,头发乱得像鸟窝,苏竹则迅速拉正了恐龙帽子,但通红的脸颊和耳朵出卖了她。 “呃……煎饼和水果。”许妈妈放下托盘,嘴角微微上扬,“苏竹,风风的衣服我放在浴室了,你们慢慢来。” 门关上后,两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许风抓过一个煎饼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我妈做的煎饼天下第一,你尝尝!” 苏竹小口咬了一角,眼睛微微睁大,“好吃。” “对吧!”许风得意地晃着脑袋,煎饼渣掉了一地。 苏竹看着许风狼吞虎咽的样子,心情一下就好起来。 她是属于那种吃的很优雅,却又很快的类型,解决的很快。 “我……去洗漱。”苏竹放下煎饼,钻进浴室。 许风盯着浴室门,听到里面水龙头被拧开的声音。 她想起苏竹留下的煎饼咬痕——是小小的、整齐的月牙形,和她自己狗啃似的吃相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为何,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 浴室里,苏竹盯着镜子中穿着滑稽恐龙睡衣的自己,脸上的热度迟迟不退。 许风家的牙膏是草莓味的,毛巾蓬松得像云朵,一切都和她自己那个冷清的家截然不同。 最让她心慌的是,她竟然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抓住了许风的头发——这个习惯她以为自己早在母亲去世后就戒掉了。 “能进来吗?”许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拿毛巾!” 门开了一条缝,许风的手臂伸进来,胡乱摸索着架子上的毛巾。 苏竹递给她一条,却听到哎呀一声——许风不知怎么把牙膏碰掉了,刚好砸在她脚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许风干脆推门而入,蹲下去捡牙膏,头顶差点撞到苏竹的膝盖。 狭小的浴室里顿时挤得转不开身。 许风起身时,额头差点碰到苏竹的下巴。 两人在镜子中对视,许风突然坏笑一下,把沾了牙膏沫的手指抹在苏竹脸上。 “许风!”苏竹来不及躲开。 “恐龙脸上有泡泡!”许风笑着,又抹了一道。 苏竹眨了眨眼,突然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泼向许风。 水花溅在两人之间,打湿了睡衣前襟。 许风夸张地大叫一声,反击时却滑了一下,整个人扑进苏竹怀里。 两人跌跌撞撞地靠在洗手台上,笑成一团。 “停战!停战!”许风举手投降,却发现自己正搂着苏竹的腰。 两人的脸都湿漉漉的,苏竹的恐龙帽子彻底歪到了一边,发丝上沾着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苏竹微微喘息着,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落。 许风鬼使神差地伸手擦去那颗水珠,指尖在苏竹的泪痣上停留了一秒。 两人的呼吸同时变得急促。 “衣服……你妈妈准备的。”苏竹轻声提醒,却没有移开目光。 许风这才注意到架子上叠放整齐的校服——两套。 她自己的那套洗得发白,另一套显然是备用的,连标签都没拆。 许妈妈实在是想的太周到了。 换衣服时,许风背对着苏竹,却能清晰地听到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正好看到苏竹脱下恐龙睡衣的背影——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在肩胛骨之间,像一颗坠落的星星。 许风还没来得及问,苏竹已经迅速穿好了校服。 “你的备用校服……有点大。”苏竹整理着领口说。 许风咧嘴笑了,“因为我妈每年都逼我买大一号,说我会长个。” 她帮苏竹抚平肩膀处的一道褶皱,“不过你穿着更好看。” 苏竹低头扣纽扣,睫毛遮住了眼睛,“谢谢。” 下楼时,许妈妈正在厨房忙碌。 她递给两人一个鼓鼓的午餐袋,“多做了些三明治,你们分着吃。” “谢谢阿姨。”苏竹礼貌地说。 “风风从小就不爱带朋友回家。”许妈妈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苏竹的衣领,帮她整理好,“你是第一个。” 第11章 发烧 苏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微微点头。 许妈妈笑了笑,突然伸手碰了碰她眼角的那颗泪痣,“很特别的标记。” 苏竹怔住了。 “妈,别动手动脚的!”许风从后面冒出来,拽着苏竹往外走,“我们要迟到了,快八点了。” 放完月假后的上学时间延长到上午八点。 “路上小心!”许妈妈的声音追出来,“苏竹,有空常来玩!” 晨光中的街道比昨晚明亮许多。 两人并肩走着,手臂时不时碰在一起,又迅速分开。 许风注意到苏竹穿她的校服有些宽松,袖口盖住了半个手掌,看起来莫名可爱。 “你……”许风刚想说什么,苏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便利贴。 “这是……?”苏竹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你今天特别好看」,落款是一个潦草的风字。 许风的脸瞬间红了,“啊,那是我之前随手塞在备用校服里的!” 可苏竹却小心地把便利贴折好,放回口袋,“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但上扬的弧度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快到校门口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又碰在一起。 这次许风鼓起勇气,用小拇指勾住了苏竹的,“午饭一起吃?就是我妈做的三明治,到时候去食堂就不用排队了。” 苏竹点点头,回勾住许风的手指,“嗯。” 第13章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许风心跳加速,直到走进教室才想起——苏竹还穿着她的校服,而她自己的口袋里,正藏着苏竹昨晚用的那根黑色发绳。 南昭从后面拍她的肩膀,“喂,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许风把发绳往口袋深处塞了塞,咧嘴笑了,“要你管!”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课桌上,暖洋洋的。 她突然想起那个带着草莓牙膏香气的拥抱,和那句写在便利贴上的、终于说出口的赞美。 心中充满了甜蜜的幸福。 …… 中午的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上,许风和苏竹坐在食堂靠窗的位置分享许妈妈做的三明治。 苏竹小口咬着三明治边缘,像只谨慎的松鼠,而许风则滔滔不绝地讲着昨晚没说完的星座传说。 “然后猎户座就永远追不上昴星团了,因为……”许风的话被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打断。 她本能地缩了一下,望向外面。 窗外,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了蓝天。 顷刻间,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食堂里顿时骚动起来,没带伞的同学哀嚎着挤到窗边观望。 “完了,我伞在教室。”许风撇撇嘴,“看来要等雨小一点了。” 苏竹突然放下三明治,“笔记……下午要用的物理笔记还在我桌上。” 许风眨眨眼,“等雨停了再去拿呗。” “要是刮风的话,很容易被淋湿的。”苏竹站起身,恐龙发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我很快回来。” “等等!”许风抓住她的手腕,“这么大的雨,你会淋湿的!” 苏竹摇摇头,轻轻挣脱,“没关系,我跑得快。” 没等许风再次阻拦,苏竹已经冲进了雨幕中。 许风透过模糊的玻璃窗,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在暴雨中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她知道自己跑不过苏竹,就算追上去了,也不过是拖后腿,便只好默默地看守着两人的东西。 几分钟后,当苏竹湿淋淋地回到食堂时,许风差点跳起来,“你疯了吗?还跑回来,这么大的雨!” 苏竹的发梢滴着水,校服紧贴在身上,手里却紧紧护着一个防水文件夹,“笔记……没湿。” 而且无论如何,她都想要见到许风。 许风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傻不傻?你比笔记重要多了!” 苏竹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白,“第一次……有人说我比笔记重要。” 什么? 许风心头一震,拉着她去食堂后厨要了热毛巾,又买了一杯滚烫的姜茶。 苏竹小口啜饮着,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在热气中微微颤动。 但许风注意到她的脸颊异常红润,手指也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你还好吗?”许风伸手碰了碰苏竹的额头,立刻缩回手,“天啊!你在发烧!” 苏竹摇摇头,“只是有点冷……下午还有课……” “上什么课!你得去医务室!” “不行。”苏竹突然抓住许风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期中考试前……不能缺课。” 许风想反驳,但上课铃响了。 苏竹固执地站起身,湿透的校服在椅背上留下一小片水渍。 不过幸好遇上了宋枝,三个人都不胖,勉强能挤进那把比较宽大的伞里。 不然,还指不定被淋湿成什么样子。 下午的物理课上,许风不断偷瞄坐在旁边的苏竹。 她的脸越来越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但背脊依然挺得笔直,强迫自己记笔记。 许风看到她的钢笔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完全不像平时那种工整的字迹。 “苏竹……”许风小声唤道,却在看到苏竹倔强的侧脸时咽回了劝说的话。 二十分钟后,当梅无渡转身写板书时,许风听到咚的一声闷响——苏竹的前额重重砸在课桌上,整个人滑向地面。 “苏竹!”许风尖叫着跳起来,全班同学都转过头来。 梅无渡快步走来,摸了摸苏竹的额头,一脸惊恐,“高烧?立刻送她去医务室!” 许风半扶半抱地把苏竹带出教室。 苏竹的身体烫得吓人,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呼吸灼热地喷在她颈侧。 走廊上,许风几乎是用尽全力支撑着苏竹的重量,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坚持住……马上就到……”许风气喘吁吁地鼓励着,也不知道苏竹能不能听见。 医务室的门被许风用肩膀撞开。 校医张阿姨从里间跑出来,看到苏竹的状况立刻指挥许风把她放到床上。 “怎么烧成这样?”张阿姨迅速拿出体温计,“39.8度?!这得赶紧退烧!” 许风站在一旁,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她中午淋了雨……” “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张阿姨递给许风一套病号服和干毛巾,“我去准备退烧药,你帮她换。” 许风接过衣服,等到张阿姨拉上隔帘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帮苏竹脱下外套。 里面的衬衫已经完全湿透,贴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 当许风解开第一颗纽扣时,苏竹突然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不……不要,别……”苏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不要看……” “你得换干衣服,不然会更严重的。”许风柔声安慰,继续解纽扣。 当衬衫脱下一点时,许风倒吸一口冷气——苏竹苍白瘦削的后背上,横亘着几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是被什么细长物体抽打留下的。 更触目惊心的是她的手腕内侧,有几道较新的伤痕,已经结痂但还未完全愈合。 “天啊……”许风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轻轻碰触那些伤痕,“这是……” 苏竹突然抓住许风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她的眼睛因为高烧而湿润发亮,泪水不断涌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嘘……没事的……”许风强忍泪水,用干毛巾轻轻擦拭苏竹发烫的身体,“我们先换衣服,好吗?” 换衣服的过程像一场无声的折磨。 每触碰一处伤痕,许风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揪紧。 苏竹闭着眼睛,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混合着汗水打湿了枕头。 “药来了。”张阿姨拉开隔帘,递给许风一杯水和几片药,“让她吃下去,我去拿冰袋。” 许风扶起苏竹,帮她吞下药片。 苏竹的皮肤烫得吓人,呼吸急促而浅薄。 当许风想把她重新放平时,苏竹却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角。 “别走……你不要走。”苏竹的声音微弱得像小猫呜咽,“求你了……” 许风在床边坐下,握住苏竹滚烫的手,“我不走,我就在这儿。” 她眼中酸涩,几乎要滚出泪来。 张阿姨拿来冰袋放在苏竹额头上,又拿了一些药,“得观察几个小时,如果温度还不降就得送医院。” 她看了看许风,“你要回去上课吗?” “不!”许风斩钉截铁地说,“我陪她。” 张阿姨点点头离开了,拉上了隔帘。 医务室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和苏竹急促的呼吸声。 许风用湿毛巾轻轻擦拭苏竹的脸和脖子,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品。 “许,许风……”苏竹突然轻声唤道,但眼睛依然闭着,“我爸爸……他说得对……” 许风凑近了些,“什么?” “我不够好……”苏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永远……不够好……” 许风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 她紧紧握住苏竹的手,“不,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苏竹微微摇头,高烧让她的思绪混乱,“考试……必须第一……不然我爸爸他会……” “会什么?”许风轻声问,但苏竹已经再次陷入昏睡,只有眉头还痛苦地紧锁着。 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敲打着医务室的玻璃窗。 许风凝视着苏竹苍白的脸,那些伤痕的影像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想起苏竹永远挺直的背脊,想起她近乎苛刻的自我要求,想起她在办公室无声落下的眼泪——原来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许风轻轻拂开苏竹额前汗湿的发丝,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从今以后,我可以保护你吗。” 虽然明知得不到回应,她还是自言自语,“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誓言,被雨声和挂钟的滴答声见证。 许风不知道苏竹是否能听见,但她知道自己想说。 当张阿姨再次进来检查体温时,发现许风仍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紧握着苏竹的手。 再次量了一下苏竹的体温,发现还是没降下去,张阿姨叹了口气,要给苏竹打退烧针,然后如果还是不退的话,就去联系医院。 第14章 第12章 脆弱 许风听到要打针,立刻紧张地看向苏竹。 苏竹此时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但听到打针二字时,身体还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能不能……吃药就好?”苏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明显的抗拒。 张阿姨摇摇头,“烧得太高了,必须打针。” 堂堂苏大学霸,居然害怕打针? 这消息简直惊悚。 许风看到苏竹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被单,指节都泛白了。 如此脆弱的苏竹。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黑色发绳——苏竹的发绳。 “你看,我把你的发绳一直带在身上。”许风轻声说,把发绳套在自己手腕上,“等打完针我就还给你,好不好?” 苏竹半睁着眼睛,目光落在许风手腕上的发绳上,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 一旁,张阿姨已经准备好了针剂,许风见状立刻坐到床头,让苏竹靠在自己怀里。 “别看,”她用手轻轻遮住苏竹的眼睛,“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苏竹的身体在发抖,许风能感觉到她后背的肌肉紧绷着。 她开始讲起昨晚没讲完的星座故事,“你知道吗,昴星团其实不是永远都在逃……”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苏竹猛地一颤,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许风的手臂。 许风忍着疼,继续讲道,“有时候她们会停下来,等一等追在后面的猎户座……” “好了。”张阿姨利落地完成注射,“按着棉签,五分钟后再松开。” 许风一手按着苏竹手臂上的棉签,一手仍保持着遮住她眼睛的姿势。 她感觉到掌心有温热的湿意——苏竹在哭,但很安静,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的情绪。 “特别勇敢。”许风在她耳边小声说,“比猎户座还勇敢。” 苏竹轻轻摇头,一滴眼泪滑落到许风手背上。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明明…… 以前不会这样的。 “真的,”许风一本正经,坚持道,“而且你知道吗,猎户座其实很怕疼的,每次流星划过天空,都是他在喊疼……” 这个突如其来的改编让苏竹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很轻的笑,混合着未散的哭腔。 许风感觉心尖被这声音轻轻挠了一下。 五分钟后,许风松开棉签,针眼处只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她帮苏竹躺好,却发现对方还抓着自己的衣角。 “我不走,”许风保证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倒水回来时,许风看到苏竹正盯着窗外的大雨出神,侧脸在医务室苍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但那些伤痕……许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把水杯递过去。 “谢谢。”苏竹小口啜饮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她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许风坐在床边,鬼使神差地哼起一首摇篮曲——那是许妈妈常在她生病时唱的。 苏竹的眼睛完全闭上了,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就在许风以为她睡着时,苏竹突然轻声说,“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哄我打针。” 爸爸只会骂她学不会坚强,然后哭着说“你妈妈已经走了,我只剩下你了” 许风鼻子一酸,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见苏竹又补充道,“你的故事……讲得很烂。” 这句话说得太像平时的苏竹,许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低头看着苏竹安静的睡颜,一时间觉得又安心又美好。 但苏大学霸明显睡得不太安稳,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 满打满算,她们在医务室里已经呆了快三个多小时了。 张阿姨说这次发烧应该能降下来,暂时应该不用去医院,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去医院也不太方便。 临江一中离医院很远。 许风换了一盆新的冷水,将毛巾浸湿拧干,轻轻敷在苏竹的额头上。 “嗯……”苏竹在昏睡中不安地扭动,眉头紧锁,“不要……我错了……” 许风的手指顿了一下,继续用湿毛巾擦拭苏竹泛红的脸颊和脖颈。 注射的退烧针再开始慢慢的起作用。 “没事的,我在这儿。”许风轻声说,尽管不确定苏竹是否能听见。 苏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突然睁开眼睛。 那双平日清亮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迷茫地环顾四周,最后聚焦在许风脸上。 “许……风?”苏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是我!”许风赶紧扶她坐起来一点,递上温水,“喝点水,你烧得很厉害。” 不冷不烫,刚刚好,是刚好适合入口的温度。 苏竹小口啜饮着,水杯在她颤抖的手中晃动,许风不得不帮她稳住杯子,指尖碰到苏竹发烫的皮肤,心里又是一阵揪紧。 “几点了?”苏竹虚弱地问,目光避开许风的眼睛。 “快五点半了。”许风放下水杯,“如果实在退不下去,我给你联系医院。” “不去医院。”苏竹突然抓住许风的手腕,“我不能……爸爸会……” 许风看着苏竹惊恐的表情,想起那些在她背上和手腕上看到的伤痕。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问,“苏竹……你身上的伤……是你爸爸……?” 苏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试图抽回手,但许风紧紧握住了她。 “你可以相信我。”许风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就像你相信我帮你保守仙女座吊坠的秘密一样。” 一滴泪水从苏竹眼角滑落,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很快,她整个人都开始无声地颤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他……他不是故意的。”苏竹哽咽着说,“只是……只是我总让他失望……” “好多东西,我、我怎么也学不会……” 许风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轻轻环住苏竹颤抖的肩膀,“慢慢说,我听着呢。” 在医务室昏暗的灯光下,苏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个许风从未了解过的世界——母亲生病后,父亲如何将全部期望和压力加在她身上。 考试必须第一,竞赛必须获奖,稍有失误就会招来严厉的惩罚。 那些深夜的书桌前的孤独时刻,当压力大到无法承受时,她如何用疼痛来转移内心的痛苦…… “我知道……这样不对。”苏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拉起袖子露出那些已经结痂的伤痕,“但只有这时候……我才能喘口气……” 许风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她想起苏竹有一次面对夸奖时那种困惑的表情——但其实这一切都是一个女孩在绝望中筑起的堡垒。 “不是你的错。”许风紧紧握住苏竹的手,声音颤抖,“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苏竹摇摇头,更多的泪水涌出来,“但我,我达不到他的要求…妈妈走后,他只剩下我了……我不能……” “嘘……”许风轻轻抱住她,感受到苏竹在自己怀中颤抖得像片落叶,“你已经足够好了。在我眼里,你比所有星星都耀眼。” 苏竹在许风肩头崩溃大哭,那些积压多年的痛苦和委屈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其实在一个又一个深夜中,她也思考过父亲是否很爱她,还想过父亲是不是根本就不爱她? 可那太痛苦了,要是父亲所做的那些都不是因为爱她,那太痛苦了。 所以,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父亲很爱她。 而许风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避开那些伤痕的位置。 “我、我不想这样的……”苏竹抽泣着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停下来……” 许风松开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你不是一个人了。” 苏竹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消失,“如果爸爸知道我说了这些……” “他不会知道的。”许风坚定地说,“除非你愿意,否则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张阿姨走了进来,“温度降了一点,38.5度。再观察……” 她看到两人红红的眼睛,顿了顿,“怎么了?” “没事。”许风迅速擦掉自己的眼泪,“苏竹只是……发烧很难受。” 张阿姨狐疑地看了看她们。她不是没听说过苏竹的事,冷静自持,怎么也不像是因为难受而哭的人。 但…… 她又想到刚才打针时的情景。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我去拿些吃的来,你们肯定饿了。” 现在的小孩啊,挺可怜的。 当张阿姨再次离开后,苏竹靠在枕头上,看起来疲惫但平静了许多。 许风重新拧了条湿毛巾,轻轻擦拭她哭花的脸。 第15章 “许风。”苏竹突然轻声唤道。 “嗯?” “谢谢你……没有说我很奇怪或者……很可怜。” 许风摇摇头,帮苏竹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你既不奇怪也不可怜。你只是……需要有人告诉你,你已经足够好了。” 苏竹的唇角微微上扬,尽管眼睛还红着,“就像你需要有人告诉你,你跳远的样子其实很可爱?” 许风夸张地瞪大眼睛,“哇!苏大学霸居然会开玩笑了!看来发烧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然后凑上前去碰了碰她的眼镜,“你确定不换副眼镜吗?” 两人相视而笑,医务室里沉重的气氛被打破。 张阿姨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饭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两个女孩靠在一起,一个还在病中但面带微笑,另一个则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眼睛亮得惊人。 “吃点东西吧。”张阿姨放下托盘,“苏竹,你爸爸的电话打通了,他说……呃…工作忙,明天才能来接你。” 现在家长都是怎么搞的啊。 苏竹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但许风立刻握住她的手,“没关系,我陪你啊。” 张阿姨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我去隔壁,有事按铃。” 因为下暴雨,就算还没到天黑的时间,天色也昏暗的不行,医务室里只剩下床头一盏小灯亮着。 苏竹的烧退了不少,但许风坚持要留下来。 她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话题从星座传说到食堂最难吃的菜,唯独避开了那些伤痕和眼泪。 “许风。”苏竹在昏暗中轻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停……那个…你会帮我吗?” 许风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了苏竹的手,紧紧握住,“当然。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找专业的帮助什么的,或者只是……当你忍不住的时候,打电话给我。” 第13章 父亲 苏竹的手指在许风掌心轻轻蜷缩,“不在寝室的时候,我可能会……半夜打给你。” “那我就半夜接。”许风毫不犹豫地说,“任何时候。” 当雨水的声音渐小时,苏竹终于睡着了,呼吸平稳而安宁。 许风轻轻为她掖好被角,目光落在那些从病号服袖口露出的伤痕上。 她的心依然为这些伤痕而疼痛,但不再是无能为力的痛——现在,她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哪怕只是陪伴和倾听。 张阿姨推门进来时,发现许风趴在床边睡着了,手还紧紧握着苏竹的手。 一幅静谧而温暖的画面。 “年轻真好啊。”张阿姨轻声感叹,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反正还有两节晚自习,不急着把这两人叫醒,睡觉的时候再把两个人叫醒去寝室吧。 因为生病,耽误两节课也很正常。 张阿姨想,现在的小孩就都是太拼了,几乎个个带病带伤,她这地方经常有人来的。 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医务室里,有些伤痕开始愈合,有些光芒开始绽放——不是因为奇迹,而是因为一个女孩终于鼓起勇气敞开心扉,而另一个女孩,选择了用最真诚的方式接住她坠落的心。 而时间也会证明一切,有些最青涩最干净的感情,注定会细水长流。 …… 四月月考考试放榜日,二楼的的布告栏前挤满了人。 许风踮着脚尖,目光越过人群寻找苏竹的名字——第二名,落后第一名一班的颜修远两分。 “天啊!苏大学霸居然不是第一?” “听说她期末考试那天还在生病……” “太可惜了,就差几分!” “那也已经很强了,要是我直接就不考了!”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许风转头寻找苏竹的身影,发现她独自站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颗泪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显,像一滴凝固的琥珀。 “苏竹……”许风走到她身边,轻声唤道。 苏竹转过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事,颜修远确实发挥得很好。”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而不是打破了她快一年的年级第一的记录。 但许风注意到苏竹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而且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班主任江尚酒匆匆走过来,脸上带着罕见的担忧,“苏竹,别太难过。老师们都知道你身体不舒服,这次成绩不代表什么。” 物理老师梅无渡也出现在她身后,挎着张脸——他平时表情就这样。 “没事儿,发烧嘛。”他别扭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软糖,塞给她,“老师相信你下次还是年级第一,就算还不是也没关系。老师们都很喜欢你。” “谢谢老师,我明白。”苏竹点点头。 颜修远站在不远处,表情复杂地挠着头,“那个……苏竹,其实我觉得……” “你实至名归。”苏竹打断他,甚至主动伸出手,“恭喜。” 整个2楼的同学都面面相觑,被苏竹弄得不知所措。 只有许风看到,当颜修远握住苏竹的手时,她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突然有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苏大学霸怎么没上第一呀?” 是陆安,那个总是坐在后排做小动作的男生。 但付映影已经恶狠狠地扑上去,使劲给了他一拳。 “谁允许你这么说话的!” 许风一把抓住苏竹冰凉的手,“嘿,第二名超厉害了好吗!我要是能进前一百,我妈都得放鞭炮!” 苏竹勉强扯出一个笑,但眼神涣散。 许风注意到她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轻颤,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红痕。 “放学后老地方见?”许风捏了捏苏竹的手,压低声音,“我带了新的星空投影仪,我们可以……” “今天不行。”苏竹突然抽回手,“我爸爸……在家等我。” 许风的心沉了下去。 她看着苏竹木然地收拾书包,动作精准得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连把铅笔盒放进书包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苏竹……”许风想说什么,但苏竹像被惊醒的鹿一样猛地站起身。 “我去上个厕所。”苏竹匆匆丢下这句话,几乎是逃出了教室。 许风望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想起苏竹背上那些淡粉色的疤痕,想起她在高烧中喃喃的“爸爸说得对,我不够好”…… 一股不祥的预感像乌云般笼罩下来。 江尚酒正式宣布放假后,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教室,五一假期正式开始了。 许风帮苏竹收拾作业,故意放慢动作想多陪她一会儿。 “你……今晚要不要来我家?”许风试探性地问,“我妈说可以做火锅。” 苏竹摇摇头,动作机械地把书本塞进书包,“谢谢,但我爸爸……他今天回家。” 她十分狼狈地冲出学校,连那根恐龙发绳从书包侧袋掉出来都没注意到。 许风捡起发绳,上面还缠着几根黑发,显然是被匆忙扯下来的。 雨又开始下了,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许风站在教室窗前,看着苏竹瘦削的身影冲进雨幕,没有打伞,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 苏竹站在家门前,深吸了三口气才掏出钥匙。 门开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不是空调的冷,而是一种无人居住的冰冷感。 客厅里,父亲苏明远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甚至没有抬一下。 “成绩单。”他简短地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苏竹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张薄薄的纸。 当父亲接过成绩单时,她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肌肉,像等待枪决的囚犯。 “第二?”苏明远的声音突然拔高,报纸被狠狠摔在茶几上,“你考了第二?” 苏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睛盯着父亲皮鞋上的一道划痕,“……考试前发烧了……” “借口!”苏明远猛地站起来,身高带来的阴影完全笼罩了苏竹,“你母亲去世时,我告诉她,会让你成为最优秀的人!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报答我的?” 但那只是他单方面的偏执。 苏竹的眼前浮现出母亲病床上苍白的脸,胃部一阵绞痛。 她想解释,想说自己真的尽力了,但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声音。 “书包放下。书房。”苏明远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疲惫,却让苏竹瞬间血色尽失。 书房的门关上的声音像监狱的铁栅栏落下。 苏竹机械地脱下校服外套,挂在门后的挂钩上。 当她转过身时,父亲已经解下了皮带,对折握在手中。 第16章 “十下。”苏明远冷冷地说,“记住这次的教训。” 第一下抽在背上时,苏竹咬住了嘴唇。 疼痛像烈火般从脊椎蔓延到全身,但她没有哭出声——多年的“训练”让她早已学会沉默。 第二下、第三下…… 她想象着母亲曾说过的仙女星,可在此时,却如此无法触及。 第七下落下的同时,苏竹的手机在书包里震动起来。 她知道是谁——只有许风会在放学后这个时间发信息。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一束光,却也让接下来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 “还有心思走神?”苏明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再加五下。” 第八下落下来时,苏竹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背脊流下,衬衫一定被血浸透了。 但她不能动,更不能躲——躲闪只会让惩罚加倍。 “抬头!看着我!”苏明远的声音像刀一样劈开空气。 苏竹艰难地抬起下巴,视线模糊地对上父亲的眼睛。 那双瞳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 这才是最可怕的——他不是在失控状态下施暴,而是完全清醒地执行着某种“教育仪式”。 第九下抽在小腿上,苏竹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 她立刻咬住嘴唇,但已经晚了。 “软弱。”苏明远摇头,“你妈妈走后,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不够坚强。” 皮带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与皮肉接触的闷响交替着。 苏竹开始数书房墙纸上细小的花纹,那是她六岁时父亲专门请设计师做的。 多么讽刺,现在这些精致的花纹成了她挨打时唯一的视觉焦点。 第十二下。 苏竹的膝盖开始发抖,汗水浸透了刘海,黏在额头上。 她想起上个月查资料时查到的人类痛觉阈值,当时还认真做了笔记。 现在那些知识毫无意义——父亲总能找到让她痛到想尖叫却不敢出声的方法。 “最后三下。”苏明远松了松领带,“为你的走神。” 最后三下总是最重的。 苏竹知道父亲在刻意控制力度,既不会造成需要就医的伤害,又能让她记住每一分疼痛。 皮带精准地重叠在之前的伤痕上,她眼前炸开一片白光,仿佛看见母亲躺在病床上,嘴唇蠕动着说“对不起”。 当最后一记抽打结束,苏竹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滑跪在地毯上。 这块地毯上,深红色的花纹像极了此刻她背上蜿蜒的血迹。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约莫一分钟。然后,苏明远突然扔开皮带,在苏竹面前蹲下。 这个动作让他身上昂贵的古龙水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汗味和皮革气息。 “小竹……”他的声音完全变了,带着颤抖的哽咽,“你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做吗?” 苏竹僵硬地摇头,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 每次都是这样,暴风雨后的温柔比惩罚本身更令人恐惧。 苏明远突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她后背的伤处撞上他的西装扣子。 苏竹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叫出声。 “因为我只有你了。”父亲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你妈妈留下的唯一珍宝……我必须把你雕琢成最完美的样子……” 他的手掌抚上苏竹的后脑勺,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刚才那个挥动皮带的男人是另一个人。 “看看你的眼睛,和你妈妈一模一样……她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么优秀,该有多骄傲……” 作者有话说: 我懵逼了,这一章怎么点击量严重超标? 第14章 报警 苏竹感到一阵反胃。 父亲身上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既亲切又恶心。 她应该恨他,可当他这样抱着她,用从未对别人展现过的温柔语气说话时,某种扭曲的依恋就会从心底爬出来。 “下学期的考试,你会拿第一的,对吧?”苏明远稍稍拉开距离,双手捧住女儿苍白的脸,“为了妈妈?” 苏竹机械地点头。 她的后背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父亲期待的目光中一点点碎裂。 “好孩子。”苏明远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从西装内袋掏出一管药膏,“转过去,爸爸给你上药。” 当冰凉的药膏接触到伤口时,苏竹浑身一颤。 父亲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涂抹着,时不时轻轻吹气缓解疼痛。 这种近乎温柔的护理比皮带更让她困惑——为什么同一个人能同时带来极致的痛苦和虚假的安慰? “好了。”苏明远拍拍她的肩,“去洗个澡,然后下来吃晚饭。我做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苏竹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在浴室里,苏竹对着镜子脱下血迹斑斑的衬衫。 十五道红肿的伤痕整齐地排列在背上,已经破皮渗血。 她打开花洒,让热水冲刷身体,泪水终于混着水流无声地落下。 她多希望自己能恨父亲,恨得彻彻底底。 但每当想起他抱着她颤抖的样子,那种恨意就会变得模糊不清。 也许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疯意与温柔交织成的网,早已让她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伤害。 父亲大概是,爱她的吧? 如果是不爱的话,那也太痛苦了。 镜子里的女孩面色惨白,嘴角有一丝血迹——是她自己咬破的。 她颤抖着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七条未读信息和三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许风。 最后一条信息写着:回话!不然我直接去你家了! 苏竹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终于打下一行字:我没事。爸爸很生气,但只是骂了几句。 发送前,她删掉了后半句,换成:你能……说说话吗? 电话在下一秒就响了起来。 苏竹按下接听键,将手机紧贴在耳边,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苏竹!”许风的声音充满担忧,“你吓死我了!到底怎么了?你爸爸打你了?” “我……”苏竹的喉咙发紧,声音嘶哑,“我考了第二……爸爸他……” 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苏竹吓得手机差点掉进洗手池。 “苏竹?那是什么声音?”许风的声音突然变得警觉,“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苏竹的话被父亲的怒吼打断。 “你在跟谁说话?开门!” 敲门声如雷鸣般响起,苏竹蜷缩在浴室角落,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许风……我……” “地扯发我!坚持住,我马上到!”许风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二十分钟……不,十五分钟!” 电话挂断了,留下嘟嘟的忙音。 苏竹呆坐在冰凉的地砖上,不敢相信许风真的要来。 一部分的她想要阻止——没有人能对抗父亲,这只会让事情更糟。 但另一部分,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脆弱部分,却悄悄期待着有人能结束这场持续了太久的噩梦。 当苏明远终于用备用钥匙打开浴室门时,苏竹已经擦干了眼泪,恢复了那副完美女儿的面具。 但父亲的眼睛还是眯了起来,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手机上。 “给谁打电话?”他一把夺过手机,翻看通话记录,“许风?这是谁?” “同……同学。”苏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有些颤抖。 苏明远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交朋友分心?” 他举起手机,“看来惩罚还不够深刻。” 停了一下,又温和地开口,“记住啊,爸爸这是在爱你……”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尖锐的电子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么晚了,谁……”苏明远皱眉走向门口。 苏竹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 她从浴室门口看到父亲通过猫眼往外看,然后苏明远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是你那个同学?”他转身质问,再也维持不住温柔,声音因愤怒而扭曲,“你竟敢把家庭事务告诉外人?”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 “苏竹…苏叔叔……开门!"许风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模糊但坚定。 苏明远的表情变得狰狞,他大步走向苏竹,皮带还握在手中,“看来你需要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皮带扬起的瞬间,苏竹本能地闭上眼睛。 但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更加剧烈的敲门声和许风近乎嘶吼的喊声,“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苏明远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由红转白,“报……警?” 第17章 警察的效率很高,门外已经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苏明远像被烫到一样扔下皮带,慌乱地整理衣领。 当敲门声第三次响起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副彬彬有礼的面孔,打开了门。 许风几乎是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男警和两名女警。 她的目光迅速锁定在角落里的苏竹身上——校服凌乱,脸色惨白,嘴角带血。 许风的眼中瞬间燃起愤怒的火焰。 “就是这个人!”她指着苏明远,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他长期虐待自己的女儿!我有证据!” 苏明远恰到好处地露出困惑的表情,“各位警官,这是误会。我只是在教育女儿……” 其中一个女警——林子秋,没有理会他,而是蹲下身与苏竹平视,“小孩,你背上的伤能给我们看看吗?” 她的左边站着一个长相漂亮精致的女警,虽然是一脸臭色,却慢慢缓和下去,极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魏不眠狠狠扫了一眼苏明远,不情愿地摸了摸苏竹的头,“放心吧,有事儿林大警官会抓人进去的。” 唯一的男警顾安稍微转过身,生怕冒犯。 苏竹的视线越过警察,与许风相遇。 许风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但眼神坚定,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个小小的动作给了苏竹莫大的勇气。 她慢慢转过身,撩起校服后摆——新鲜的鞭痕横贯在那些淡粉色的旧伤上,触目惊心。 一片红肿。 “天啊……”林子秋倒吸一口冷气,连魏不眠眼中都有动容之色。 接下来的事情像一场梦。 苏明远愤怒的辩解、警察严肃的询问、许风紧握着她手的温度…… 一切都模糊不清,只有许风在她耳边不断的低语清晰可闻,“没事了……你安全了……我在这儿……” 当苏明远要被警察带走调查时,苏竹终于崩溃了。 多年的恐惧、痛苦和压抑如决堤的洪水,她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许风紧紧抱住她,任凭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苏竹抽泣着问,“为什么,你要来……” 许风捧起苏竹的脸,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因为你说过,星星的光终会到达地球,即使它们本身已经熄灭。” 她指了指苏竹脖子上挂着的仙女座吊坠,“你妈妈的光还在,许风的光也会一直亮着。”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两个相拥的女孩身上。 苏竹的泪水仍在流淌,但这一次,她不是独自一人承受这痛苦的重量。 许风帮她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珍宝,“今晚你住我家。我妈早就给你收拾好房间了。” 苏竹抬起头,红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希望,“真的……可以吗?” “当然!”许风咧嘴笑了,尽管脸上还挂着泪痕,“不过你得忍受我半夜偷吃零食的坏习惯。” 苏竹的唇角微微上扬,那颗泪痣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她紧紧握住许风的手,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的浮木,“许风……” “嗯?” “谢谢你……成为我的光。” 在漫长而痛苦的夜晚过后,黎明终于到来。 苏竹哽咽着说,“许风,谢谢你。” 像一束阳光闯入我的生命。 林子秋虽然不忍心打断这两人,可还要做笔录呢,便轻咳两声。 “要不二位先去做个笔录?” 魏不眠有些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橘子味的软糖,“糖给你吃,先别哭了。做个笔录,马上就好。” “谢谢……”苏竹动作小心地把那颗糖放入裤子口袋。 警局做完笔录已是深夜。 当许风拉着苏竹的手站在自家门前时,发现门廊的灯依然亮着。 窗户透出温暖的黄光。 许风刚掏出钥匙,门就开了——许妈妈穿着睡衣站在那里,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为了防止苏竹出现应激反应,她特意让许父先去外面住一段时间。 许父答应的非常干脆,因为他也不想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进来吧,宝贝们。”她轻声说,目光落在苏竹苍白的脸上。 玄关的地板上摆着一双崭新的粉色拖鞋,上面印着卡通星星图案。 旁边的墙上贴着几张手绘海报,歪歪扭扭地写着“欢迎苏竹!”——那个感叹号写的特别大。 还画满了爱心和星星。 许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画得有点丑……” 苏竹站在门口,像只受惊的小鹿不敢踏入。 许妈妈见状直接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她,“好孩子,没事了。” 这个拥抱太温暖,太柔软,苏竹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许妈妈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和许风一样令人安心。 当苏竹终于鼓起勇气回抱时,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消失在许妈妈的肩头。 “你的房间在二楼,就在风风隔壁。”许妈妈松开她,擦了擦眼角,“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缺什么明天再去买。” 许风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苏竹上楼,“快来!我帮你布置了好久!” 作者有话说: 小白菜,地里黄……无人在意(狗头) 第15章 植物 二楼走廊尽头有一扇漆成淡紫色的门,上面挂着一个星星形状的门牌,写着“苏竹的小宇宙”。 许风推开门,献宝似的打开星空投影灯——整个房间瞬间沐浴在蓝色的星光中,天花板上浮现出完整的夏季大三角。 苏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房间比她想象中还要完美:淡紫色的墙壁,白色的书桌,床上铺着星月图案的被子。 书桌上整齐摆放着新文具和一个相框——里面是天文馆那天两人的合影。 最让她惊讶的是床头那只绿色的小恐龙玩偶,和许风床上那只蓝色的明显是一对。 “喜欢吗?”许风期待地问,“我妈非要说紫色适合你,我觉得蓝色更好……” 苏竹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她慢慢走到书桌前,手指轻触那个相框。 照片里的她正在调整望远镜,许风在一旁咧嘴大笑,阳光为两人镀上金边。 那是她记忆中为数不多真正快乐的时刻。 “我……”苏竹的声音哽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 许妈妈在门口温柔地说,“不用说谢谢,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句话击碎了苏竹最后的防线。 她蹲下身,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泪水打湿了崭新的地毯。 许风立刻跪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心避开那些伤痕。 “哭吧哭吧,”许风轻声说,“我转学第一天回家也这么哭,把我妈吓坏了。” 苏竹破涕为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真的?” “才怪!”许风做了个鬼脸,“我那天把同桌的文具盒撞翻了,被老师罚站,回家还吃了两大碗饭呢!” 苏竹的笑声混合着抽泣,在星空灯的映照下,她脸上的泪痕闪闪发亮。 许妈妈悄悄退出去,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尽管床铺柔软舒适,苏竹还是在凌晨三点从噩梦中惊醒。 梦中父亲的声音如影随形,“丢人现眼……不知感恩……” 她猛地坐起,冷汗浸湿了睡衣,背部伤痕隐隐作痛。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苏竹?”许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还好吗?” 门开了,许风抱着她的蓝色恐龙玩偶站在门口,头发乱蓬蓬的,眼睛还半闭着,“我听到你喊了一声……” “抱歉吵醒你……”苏竹低声说,手指绞着被角。 许风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把恐龙玩偶塞到苏竹怀里,“抱着它睡。我妈说我五岁以后就不做噩梦了。” 苏竹接过玩偶,柔软的绒毛触感让她稍微平静下来。 但当她重新躺下时,噩梦的阴影仍挥之不去,手指不自觉地摸向手腕上的伤痕。 许风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 她犹豫了一下,突然踢掉拖鞋,钻进了苏竹的被窝,“拜托你往那边挪挪呗……” “许风?”苏竹惊讶地往墙边靠了靠。 “我小时候做噩梦,我妈就这样陪我。”许风调整着姿势,确保不碰到苏竹的伤,“她还唱摇篮曲,不过我唱得很难听就是了……” 说着,她真的哼起了一首不成调的摇篮曲,荒腔走板得让苏竹忍不住轻笑出声。 许风的手指轻轻梳理着苏竹的发丝,动作笨拙但温柔。 “你知道吗,”许风在黑暗中轻声说,“我见到你时,总觉得你像星星。” 苏竹转向她,“星星?” “嗯。明亮,但遥远。”许风的声音带着睡意,“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你一直在独自发光。” 第18章 苏竹的眼眶又湿润了。 她悄悄靠近许风,额头轻轻抵着她的肩膀。 可能是因为今天早上衣服才被许妈妈晒过的原因,许风身上的气味像阳光晒过的棉被,温暖而踏实。 “睡吧,”许风含糊地说,手还停留在苏竹的发间,“明天我妈肯定要给你做好吃的……”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上时,苏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蜷缩在许风怀里,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许风还在熟睡,嘴巴微微张开,发出细小的鼾声。 苏竹轻轻起身,不想吵醒她。 但当她赤脚踩在地板上时,许风还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苏竹早安……几点了?” “七点二十。”苏竹看了看墙上的星空挂钟。 “再睡五分钟……”许风嘟囔着把脸埋进枕头,突然又弹起来,“等等……今天周六!” 厨房里,许妈妈正在煎蛋,香气弥漫整个一楼。 看到两个女孩下楼,她笑着指了指餐桌,“先喝牛奶,松饼马上好。” 许风迫不及待地坐下,抓起一片吐司就啃。 苏竹则拘谨地站在一旁,不确定自己该做什么。 “坐下呀,”许妈妈把一碟金黄的煎蛋放在她面前,“以后这就是你的固定座位了。别拘束。” 苏竹小心翼翼地坐下,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早餐——煎蛋、松饼、新鲜水果,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这样平常的场景,对她来说却陌生得令人心酸。 “苏竹,”许妈妈突然严肃起来,“我今天联系了一位朋友,是少年心理科的医生。如果你愿意,有时间可以和她聊聊。” 苏竹的叉子停在半空。 她抬头看向许妈妈,又看看许风——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关切表情。 “我……我不需要……”苏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 许风放下吐司,握住她另一只手,“不是因为你‘有问题’才需要。就像……就像运动员需要教练一样,对吧妈?” “没错。”许妈妈点头,“这位李医生特别温柔,风风小时候被狗追过,做了半年噩梦,都是她帮忙治好的。” “哎呀妈!”许风一脸无措,脸顿时就红了,“你老提那件事干嘛?!” 苏竹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她低头喝了一口牛奶,让温热的液体缓解喉咙的紧绷,“……好。” 这个简单的音节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早餐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许风开始滔滔不绝地规划暑假安排——游泳、露营、看电影…… 苏竹则安静地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当许妈妈起身去拿果酱时,许风突然凑到苏竹耳边,“等会儿给你看个东西。” 饭后,许风神秘兮兮地拉着苏竹来到后院。 在一棵大槐树下,摆着两个旧坐垫和一个简陋的“望远镜”——其实是用卫生纸筒和放大镜组装的。 “这是我的天文台。”许风得意地宣布,“虽然现在有真的望远镜了,但这个角度看仙女座最清楚。” 苏竹蹲下身,透过那个粗糙的装置望向天空。 虽然白天看不到星星,但她能想象夜晚这里会是怎样的景象——开阔、自由、充满无限可能,就像她此刻慢慢舒展的心。 “……许风。”她轻声说,“我能……经常来这里看星星吗?” “当然!”许风咧嘴笑了,“这可是你家诶。” “不过……”她又说,“等到后天,我们一起去植物园里看吧?” 因为考虑到苏竹还处在应激期,许风想等她好一点之后再去看心理医生。 毕竟…… 心理医生这几个字就像是一套无形的枷锁,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好。”苏竹点头。 于是,在约定的那日早晨,许风蹑手蹑脚地走到苏竹床前。 这几天,她每晚都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压抑啜泣声和噩梦惊醒后的急促呼吸。 此刻苏竹还在睡,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 “苏竹,”许风轻轻摇她的肩膀,“起床啦,我们说好去植物园的。” 苏竹猛地睁开眼,一瞬间的惊恐闪过她的眸子,随即认出许风才放松下来。 她撑着坐起身,睡衣领口滑向一侧,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许风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背包。 “今天妈妈出去有点事,我……煮了粥,”许风背对着她说,“还带了你的防晒帽。” 苏竹轻轻嗯了一声。 自从搬到许风家,她的话变得更少了,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小心翼翼。 但许风注意到一些小变化——早餐时她会多盛半碗粥,看到电视里的搞笑片段表情会生动起来,深夜做噩梦后不再拒绝许风的陪伴。 公交车上,许风喋喋不休地讲着一些最近新闻——新开的蝴蝶馆、罕见的黑兰花展出…… 苏竹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街景上。 当车经过第三个红绿灯时,许风突然发现肩头一沉——苏竹不知何时睡着了,头靠在她肩上,呼吸均匀而平静。 许风僵着身子不敢动,怕吵醒她。 苏竹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而许风想起李医生的话,“创伤后的睡眠很重要,能自然入睡是好迹象。” 于是就偷偷调整了姿势,让这人睡得更舒服一点。 植物园门口,苏竹被刹车惊醒,“我睡着了?” “才十分钟。”许风咧嘴一笑,故意活动肩膀,“不过……苏大学霸居然流口水了……” 苏竹立刻捂住嘴,耳朵通红,“对不起。” “骗你的啦。”许风跳起来往前跑,“快点,第一站是热带温室!” 温室里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舒展着肥厚的叶片。 许风忙着拍照,回头却发现苏竹不见了。 她慌忙往回找,在蕨类区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竹站在一丛铁线蕨前,手指悬在叶片上方几厘米处,没有真正触碰。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自言自语。 待到许风走近,听到一串陌生的词汇,“adiantum capillus-veneris。” “什么?”许风好奇地问。 苏竹如梦初醒,手指终于轻轻落在蕨叶上,“铁线蕨的拉丁学名。” 她的声音很轻,但眼中闪烁着许风极少见过的光彩,“我妈妈说,它们看起来柔弱,其实能活几百年。” 如果说天文是因为妈妈的晕染,那植物学便是她自己心中绽放出来的花。 许风屏住呼吸。 作者有话说: 无聊 第16章 治疗 “自从我展现了自己对植物学的热爱后,她会带我来这里。” 苏竹继续说,手指沿着蕨叶的脉络轻抚,“教我认每一种植物的名字和习性。” 她的声音越来越稳,“但……父亲不喜欢我们这样浪费时间。” 许风注意到苏竹不再称呼“爸爸”,而是用疏远的“父亲”。 “看。”苏竹突然指向一株蕨类根部,“新长出的嫩芽。” 许风凑近看,果然有几根蜷曲如问号般的嫩绿色新叶,正在努力舒展。 “像不像婴儿的小拳头?”苏竹轻声问,唇角浮现出一丝真正的微笑。 接下来的路程,苏竹像是变了个人。 她带着许风穿梭在各个展区间,如数家珍地介绍每一种植物——月季的杂交品种、兰花的传粉方式、食虫植物的捕食机制…… 许风目瞪口呆地听着,从未想过变得更寡言的苏竹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你懂好多啊……”许风由衷赞叹,“比解说牌还详细!” 苏竹的耳尖微微泛红,“每次过生日时,妈妈会给我买专门的书。” 她顿了顿,“但父亲……把大部分都扔了,但我偷偷留下来了几本。” 两人走到一个开满蓝色小花的花坛前,苏竹突然停下脚步。 她的表情变得异常柔和,慢慢半跪在花坛边缘,手指轻触那些娇嫩的花瓣。 “勿忘我……”苏竹的声音有些颤抖,“妈妈生病时,我在病房窗台种了一盆……她说那片蓝色是她见过最温暖的颜色……” 许风安静地蹲在她身边,看着一滴泪水落在花瓣上,碎成更小的水珠。 “她走的那天……”苏竹继续说,“花突然都开了……护士说那是奇迹……” 许风轻轻握住苏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 苏竹没有抽开手,反而翻转手掌,任由许风与她十指相扣。 “我很久……不敢想起这些。”苏竹抬头看着蓝天,“爸爸说回忆是软弱的象征,但我现在明白了,他错了。” 许风屏住呼吸,“明白什么?” 第19章 苏竹指向那丛勿忘我旁边新长出的蕨类嫩芽,“死亡不是终结,遗忘才是。” 她转向许风,泪水中绽放出一个真实的微笑,“谢谢你……让我重新记起来。” 阳光透过温室的玻璃顶洒在两人身上,形成一道温暖的光晕。 许风突然明白了昨天询问时李医生说的“突破时刻”是什么意思——此刻的苏竹,像是终于找到了那把锁住记忆的钥匙。 离开植物园前,许风借口上厕所,偷偷返回蕨类区。 她小心地捡起一片掉落的铁线蕨叶子,夹在随身带的诗集里。 回家后,她花了一晚上将它做成标本,在卡片上写下,“像蕨类一样顽强,像你一样美丽。” 当她把这份简陋的礼物放在苏竹床头时,苏竹正趴在书桌前专注地画着什么。 许风凑近一看,是一幅精细的植物素描——铁线蕨的叶片栩栩如生,旁边用工整的字迹标注着拉丁学名和特性。 “画得真好!”许风由衷赞叹。 苏竹抬头微笑,这是许风见过她最轻松的表情,“妈妈教我的……我想重新开始练习。” 那天阳光很暖,微风很柔,苏竹脸上的微笑如同被时间定格,永远珍藏在了许风记忆的相册里。 …… 第二天的下午三点,许风陪苏竹站在“李尚妍少年心理诊所”的磨砂玻璃门前。 苏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骨节发白,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许风能看到她脖子上微微跳动的脉搏,频率快得不正常。 “我在外面等你。”许风轻轻碰了碰苏竹的手背,“完事了我们去买冰淇淋,听说附近新开了家店,有火星造型的冰淇淋球……” 苏竹没有回应,但许风注意到她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位扎着低马尾、穿着淡蓝色衬衫的年轻女性微笑着站在门口。 “苏竹?”她的声音温和得像一杯温水,“我是李尚妍哦,你可以叫我李阿姨。进来吧。” 苏竹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僵在原地,而许风偷偷在她背后写了个“加油”,轻轻推了她一下。 这个动作似乎打破了某种魔咒,苏竹机械地迈出步子,回头看了许风一眼,眼神里满是无声的恳求。 “一小时很快的!”许风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门关上了,许风瘫坐在等候室的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绒盒。 她打开盒子,流星胸针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银色的流星拖着蓝水晶的尾巴,正是天文馆纪念品店里苏竹看了三次却没买的那枚。 而自从许风买了之后,也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时机送出去。 现在,许风回想起那天苏竹站在柜台前的样子,手指隔着玻璃轻轻描摹胸针的轮廓,眼中盛满星光,却在店员询问时摇摇头走开。 当然,后来许风才知道,那天苏竹的钱包里只有刚好够回家的车费。 等候室的挂钟走得异常缓慢。 许风数着秒针的走动,想象着门那头的场景。 李阿姨会问什么?苏竹会回答吗?她会提起那些伤痕吗? 许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针,金属表面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 当时针指向三点五十时,门突然开了。 许风猛地站起来,绒盒差点掉在地上。 她看见,苏竹站在门口,眼眶发红但表情平静,手里攥着一张印有向日葵的卡片——李尚研会习惯性地给每一位前来咨询的人分发这个。 意为,向阳而生。 “怎么样?”许风冲上前,“还好吗?” 苏竹轻轻点头,“李阿姨……很好。”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哭过,“她给我留了家庭作业。” 说完就举起那张卡片,上面写着“每天至少记录两件感到幸福的事情”。 许风刚要说什么,突然想起手里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把绒盒递到苏竹面前,“这个……给你。” 苏竹困惑地接过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她的呼吸明显停滞了。 手指颤抖着触碰胸针,像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天文馆那天……我看你很喜欢。”许风挠挠头,“本来还想等个特别的日子……” 苏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大颗大颗地砸在绒盒上。 说实话,最近苏大学霸真的快成个小哭包了。 见状,许风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对不起!我不是要惹你哭……” “不……”苏竹摇头,泪水不断滚落,“我只是……没想到会有人……” 她的声音破碎不成句子,突然扑进许风怀里。 许风僵在原地,手臂悬在半空,最终轻轻环住苏竹颤抖的肩膀。 苏竹的发丝蹭着她的下巴,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她能感觉到苏竹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快得像只受惊的小鸟。 “谢谢你……记得……”苏竹在她肩头哽咽着说。 走廊尽头的护士探头看了一眼,微笑着缩回去。 许风感觉自己的眼眶也湿了,她笨拙地拍拍苏竹的背,“小、小事一桩……” 当苏竹终于抬起头时,许风小心翼翼地为她别上胸针。 银色的流星在苏竹的衣领上闪闪发光,蓝水晶的尾巴恰好指向那颗泪痣,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宇宙巧合。 “好看吗?”苏竹小声问,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许风的心跳漏了一拍,“特别好看,很配你……” 离开诊所时,阳光正好。 两人路过一家文具店,许风突然拉住苏竹,“我们买那个吧!” 她指着橱窗里陈列的同款笔记本,“我们可以一起记录每天感到幸福的事情。” 苏竹的眼睛亮了起来。 十分钟后,她们人手一本墨绿色笔记本走出店铺,封面上烫金的星星图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现在就开始?”许风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比如……今天第一件事,李阿姨看起来很温柔!” 苏竹咬着笔帽思考了一会儿,工整地写下,“1. 许风记得我喜欢的星星。” 她写完后迅速合上本子,耳尖通红。 许风偷瞄到那句话,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就故意撞了下苏竹的肩膀,“哇,我排第一啊?” 苏竹低头微笑,“嗯。” 回程的公交车上,苏竹反常地主动说话,分享诊疗室里的事——李阿姨没有逼问她任何事,而是让她玩沙盘。 当她无意中提到父亲时,李阿姨只是轻轻说“那不是你的错”。 她们约定以后有时间可以再见面,但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随时打电话。 “沙盘是什么?”许风好奇地问。 “是一个装满沙子的浅盒子,有很多小玩具可以摆进去。”苏竹解释道,“我放了一棵小树和一个……女孩。” 许风注意到她省略了什么细节,但没有追问。 两人皆已心知肚明。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之间的座位上,苏竹的手就放在那里,离许风的只有几厘米。 许风鼓起勇气,用小拇指轻轻碰了碰苏竹的指尖。 苏竹没有躲开,无疑给了许风更多勇气,她便翻转手掌,与苏竹十指相扣。 那天晚上,许风半夜醒来,鬼使神差地溜进苏竹房间。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照在床上——苏竹睡得很安稳,胸前还别着那枚流星胸针。 许风悄悄在床边坐下,发现苏竹的笔记本摊开在床头柜上。 在第一条下面,又多了一条,“2. 许风的手很暖。” 许风的眼眶湿润了。 她轻轻握住苏竹露在被子外的手,惊讶地发现苏竹在睡梦中回握了她。 两人的手指在月光下纠缠,像两株在暗处悄悄生长的植物根系,自然而然地寻找着彼此的温暖。 其实,苏竹的手虽然没有许风那么软,但是很软呢。 一样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第17章 上学 上学第一天的阳光格外明媚。 许风一大早就蹦进苏竹房间,手里挥舞着两条领带,“快选,黑色还是白色?” 苏竹刚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经过七八天的规律生活和心理治疗,她开始长肉了,手腕上的伤痕也变淡了很多。 “黑色。”苏竹接过领带,手指灵巧地打了个结,“像你眼睛的颜色。” 许风呆了一下,耳根发烫,“哇,苏大学霸现在会说土味情话了?” 苏竹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帮许风整理翘起的衣领。 她的指尖轻轻擦过许风的下巴,像羽毛拂过水面。 许风从镜子里看到两人的倒影——一样的校服,差不多的发型,只是苏竹的衣领上别着那枚流星胸针,而自己的恐龙发绳歪歪扭扭地扎在马尾上。 第20章 甚至连那根恐龙发绳,都是从苏竹那里顺来的。 “低头。”苏竹突然说。 许风乖乖低下头,感受到苏竹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柔地抚平那些不听话的碎发。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仿佛她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多年。 “好了。”苏竹后退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现在不会被年级主任说了。” 许风突然get到了她的用意。 毕竟她们这个年级的年级主任可是最疯的那个,连手上的发圈都不准戴。 鬼知道她会不会发疯。 然后,许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突然转身抱住苏竹,“上学快乐!” 苏竹僵了一秒,随即放松下来,轻轻回抱,“嗯,快乐。” 校门口的人潮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许风拉着苏竹的手腕穿梭在人群中,不时回头确认她没有不适。 过去几天里,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心理诊所、植物园、许风家的天台…… 但学校是另一个世界,这里有过往的阴影和审视的目光。 “苏竹!许风!”南昭张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五一怎么样?” 许风感到苏竹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当她转身时,苏竹已经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很好,谢谢。” 南昭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奇迹,“哇哦……苏大学霸会寒暄了?真是太厉害了!” “她还会说今天天气真好呢!”许风得意地揽住苏竹的肩膀,“要不要听听她怎么评价你的新发型?” 因为南昭今天剪了个短碎发。 “许风……”苏竹轻掐她的手臂,眼底却划过一抹笑意。 走进教学楼时,许风注意到苏竹的背挺得笔直,但不是以前那种僵硬的、防御性的姿态,而是一种从容的自信。 流星胸针在她的衣领上闪闪发光,像一个小小的宣言。 推开门时,熟悉的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分享五一见闻。 许风敏锐地察觉到有好几道目光投向苏竹,带着好奇和些许期待——上次那场风波后,苏竹几乎成了校园热议人物。 “安静!”班主任江尚酒敲了敲讲台,“新月份新气象,先宣布座位表。” 许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过去这几天,她每晚睡前都在祈祷能继续和苏竹同桌。 当江尚酒念到“第三排靠窗,许风、苏竹”时,许风差点跳起来欢呼。 她转头看向苏竹,发现对方正低头抿着唇笑,手指在桌下悄悄勾住了她的小指。 “第一节课是语文。”江尚酒推了推眼镜,“各位……作文都交了吗?” 许风这才想起还有这茬,慌忙从书包里翻出皱巴巴的作文本。 苏竹的作文则工整地放在桌角,标题是《铁线蕨与星辰》,字迹依旧是标准的形态,规整又不失大气。 语文老师谭珺悦也不急着上新课,相反,第一件事就是让同学们分享五一最有意义的事。 当几个同学发言后,许风惊讶地看到苏竹缓缓举起了手。 “苏竹?”谭珺悦同样惊讶,“你请讲。”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竹身上。 许风看到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但声音却很平稳,“我去了植物园……看到了铁线蕨。” 这个简单的陈述背后,是几天前那个泪流满面的下午。 许风在笔记本上疯狂画着笑脸和星星,生怕自己会忍不住鼓掌打断苏竹。 “它们看起来柔弱……其实已经在地球上存活了四亿年。”苏竹继续道,声音越来越稳,“这个五一我明白了……有些东西看似脆弱,却比我们想象的更坚强。” 全班寂静了三秒,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南昭甚至吹了声口哨,被宋枝瞪了一眼才消停。 苏竹的脸红得像晚霞,但眼睛亮得惊人。 许风在桌下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对方回握的力度。 上午的课程在一种奇妙的氛围中结束。课间时,不断有同学过来和苏竹搭话——问她五一去哪玩了,作文写了什么,甚至有人注意到她的流星胸针。 苏竹的回答虽然简短,但不再像以前那样逃避交流。 许风在一旁看着,胸口涌起一股骄傲感,好像看着一只曾经受伤的小鸟重新展开翅膀。 午餐时间,许风神秘兮兮地拉着苏竹来到天台——这是她偶然间发现的秘密基地,很少有人来。 夏日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乱了两人的发丝。 “给你。”许风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饭盒,“我妈特制的便当!” 苏竹打开盖子,里面是精心摆盘的寿司,每个上面都点缀着星星形状的胡萝卜片。 她抬头看向许风,发现对方正期待地盯着自己。 “怎么样?我帮忙切的星星!”许风得意地展示手指上的创可贴,“虽然形状有点歪……” 苏竹突然凑上前,用手指小心地碰了碰那个创口贴,然后轻轻拥抱了许风一下,“很好看,谢谢。” 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她们之间所有的界限都在这个五一被温柔地抹去了。 两人肩并肩坐在天台边缘,分享一副耳机听许风最新发现的歌单。 当放到第三首时,苏竹突然摘下一只耳机,“许风……我将来想学植物学。” 许风眨眨眼,“那你是不是还要当一个植物学家?超厉害的那种。” “嗯。”苏竹的指尖轻抚胸前的流星胸针,“我想研究植物如何适应极端环境……就像铁线蕨能在岩石缝隙中生长。” “那我学天文!”许风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可以合开一家咖啡馆,叫‘星空与蕨类’,天花板装投影仪放星座,角落里种满蕨类植物!” 苏竹笑了,不是那种转瞬即逝的浅笑,而是从眼底漾开的真实的笑容,“听起来……很完美。” 但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可你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吗?” “有呀。”许风笑嘻嘻地靠上她的肩膀,语气有些随意,“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也很喜欢天文吧,小时候夏天热,我睡不着,就趴在窗户那里看星星。” “要不然我那张小台灯怎么会是星星形状的呢?我超爱的!” 苏竹又笑了,“那我们就在门口放一只恐龙吧。” “为什么不放两只?”许风有些不赞同,“刚好当两个门神啊!” 阳光洒在两个女孩身上,为她们镀上一层金边。 远处操场上,三班四班的学生正在跑操,口号声隐约可闻。 近处的梧桐树上,一只不知名的鸟在枝头跳跃,唱着不成调的歌。 苏竹的头发被风吹起,发丝拂过许风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许风突然想起那个雨夜,她冲进苏竹家的场景。 那时的苏竹像株被暴风雨摧折的幼苗,而现在,她正在阳光下重新挺直茎干,舒展开蜷缩已久的叶片。 “看。”苏竹突然指向天空,“积云像不像一只恐龙?” 许风仰头看去,确实有一团蓬松的白云形似她最爱的恐龙。 这个发现让她兴奋不已,“苏竹,你居然会看云彩形状了。这是我教你的!” “嗯。”苏竹轻声应道,目光柔和,“你教会我很多事。” 这句话像一滴蜜糖落入许风心里,甜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紧紧握住苏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天台另一端,像一座小小的、无形的桥,连接着过去与未来,伤痛与希望。 在这个普通的日子,在这个不起眼的天台角落,她们分享着耳机、便当和梦想,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一直到上课铃快要响起的那一刻,两人才不情愿地卡点进教室。 但物理明显更有难度了,毕竟高一(6)班的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昏昏欲睡的气氛。 梅无渡的外号之一不是白叫的——“梅无度”,因为他讲课难度毫无限度。 此刻他正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复杂的电磁学公式,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让许风的后槽牙发酸。 “所以,当电荷在磁场中运动时……”梅无渡脸上依旧是那副无语的表情,但也没办法,他就这样子。 而许风盯着黑板上的符号,它们像一群喝醉的蚂蚁,毫无规律地爬行。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脑海中浮现出昨晚和苏竹一起看的天文纪录片——那些旋转的星云多美啊,比这该死的电磁学有趣多了…… “许风,你起来说一哈撒。”标准的方言——物理老师从来不用普通话。 这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她的白日梦。 许风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课桌发出“砰”的一声,文具盒应声落地,铅笔、橡皮滚得到处都是。 教室里响起几声笑。 “抱、抱歉!”许风手忙脚乱地去捡,脑子一片空白。 第21章 梅老师站在讲台前,双手背在身后,像只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蜘蛛,“既然你这么活跃,那就回答一下刚才的问题。” 许风僵在原地,手心冒出冷汗。 她偷偷瞄向苏竹,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笔记本,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完了,连苏竹都救不了她了。 但她没完全死心,心想万一这道题比较简单呢? 抬头一看,黑板上的题目像天书一样——一个带电粒子垂直射入匀强磁场,问轨迹如何偏转。 得,天塌了。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呃……”许风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角,“它会……转圈?” 教室里又响起几声窃笑。 梅无渡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无语,这么一搞更无语了,但还是耐心地询问,“具体点?顺时针还是逆时针?” 许风绝望地盯着黑板,仿佛答案会突然浮现。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苏竹的草稿纸上画了个简图——一个圆圈,里面标着“q”和“b”,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顺时针箭头。 “顺时针!”许风脱口而出。 “为什么呢?”梅无渡穷追不舍。 第18章 月考 许风的喉咙发紧。 突然,她听到桌下传来三声轻轻的敲击声——这是她和苏竹约定的摩尔斯电码,代表左手定则。 她立刻举起左手,模仿苏竹教过的手势,结结巴巴地回答,“用……用左手定则判断洛伦兹力方向……” 梅老师挑了挑眉,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无语脸。 他的目光在许风和仍蹲在地上的苏竹之间来回扫视,“正确。不过下次,希望你能自己思考出来,而不是靠……” 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外力帮助。”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苏竹,她的耳尖红得像要滴血,但表情异常平静。 许风看到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本物理笔记本,指节发白。 “继续上课。”梅老师转身回到黑板前,“既然许风同学提到了洛伦兹力……” 许风长舒一口气,偷偷在桌下比了个爱心给苏竹。 让她惊讶的是,苏竹竟然微微点头回应,唇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下课铃响起,许风立刻扑向苏竹,“天啊,你居然在课堂上作弊!不对,是帮我作弊!也不对,这算作弊吗?” 苏竹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了顿,“不算。我只是……提供了线索。” “你简直太帅了!”许风一把抱住苏竹,感受到对方瞬间僵直的身体,但没有立刻挣脱,“加菲猫的脸色你看到了吗,本来就无语,现在更无语了!” 梅无渡还有个外号叫加菲猫,因为他脸颊处特别像,每次夸着脸进教室都会让人莫名其妙想到加菲猫。 还是个超级可爱的小老头呢。 苏竹慢慢放松下来,甚至轻轻回抱了一下,“可你不该……上课走神的。” “我知道我知道。”许风松开她,做了个鬼脸,“但那些公式真的太无聊了嘛!” 苏竹突然握住许风的手腕——这个主动接触让许风心跳漏了一拍,“我帮你补习。” “真的?”许风瞪大眼睛,“你不会嫌我笨吗?” “不会。”苏竹认真地说,“下午的大扫除结束后等我,我给你补习。” 其实下午的大扫除刚好轮到b组,而苏竹和许风都是a组的。 也就是说,她们下课铃一响就可以出去浪了。 不过这天是物理连堂,后面的课程许风听得云里雾里,只能机械地抄写板书。 苏竹的笔记则像艺术品一样工整,重点处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 许风注意到她在“安培环路定理”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铁线蕨图案,不禁笑了——这是苏竹独特的记忆方式,把抽象概念具象化。 下课铃响起时,许风长舒一口气,却见苏竹已经开始收拾书包,“跟我来。” 空荡荡的物理实验室里,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苏竹熟练地打开演示仪器柜,取出一个蹄形磁铁和一些导线。 “看好了。”她将磁铁放在白纸上,撒上铁粉,“这是磁场线。” 纤细的铁粉立刻排列成优美的弧线。 许风瞪大眼睛,“哇!像不像银河?” 苏竹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现在想象这个,” 她用手指描绘着铁粉的走向,“是铁线蕨的叶脉。” 苏竹接着用导线接通电源,靠近磁铁,小磁针立刻偏转,“电荷运动产生磁场,就像植物生长需要光合作用——看起来不相关,实则遵循内在规律。” 许风突然觉得那些抽象的概念变得具体起来,苏竹的讲解不像梅老师那样充满数学推导,而是用她熟悉的自然现象做类比。 当讲到洛伦兹力时,她甚至用许风的恐龙玩偶做演示,让“小恐龙”在磁场中“游泳”。 “所以带电粒子在磁场中是这样转圈的?”许风比划着,突然恍然大悟,“就像恐龙在水里扑腾!” 苏竹点点头,那颗泪痣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你比我想象的学得快。” “那是因为老师教得好!”许风笑嘻嘻地凑近,“说真的,你应该去当老师,比梅无渡强多了。” 苏竹的耳尖微微泛红,低头整理导线,而许风趁机翻看她的物理笔记本,惊讶地发现里面充满了各种植物插图。 电场线被画成蒲公英飘散的种子,电势差类比为植物细胞渗透压,甚至连薛定谔方程旁边都画了株在盒子里的量子蕨。 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小纸条飘了出来。 许风捡起来,上面是苏竹工整的字迹,“许风学电磁场时皱眉的样子好像只困惑的小恐龙。” 日期就是今天,大概是上物理课的时候。 许风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耳根发烫。 她抬头看向苏竹,对方正背对着她调整仪器,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发梢镀着一层金边。 “苏竹……”许风捏着纸条,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竹转过身,目光落在纸条上,瞬间僵住了。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伸手就要抢,“那个……不是……” 许风敏捷地躲开,把纸条护在胸前,“现在是我的了!” 她咧嘴一笑,“作为交换,我教你生物!听说你在上学期的实验课上把青蛙解剖成了抽象艺术?” 苏竹的表情放松下来,轻轻推了下许风的肩膀,“那是因为……” “我知道,你不忍心嘛。”许风撞回去,“所以交易成立?我教你生物胡说八道也能得分的技巧,你保证物理不成为我星空咖啡馆梦想的绊脚石?” 苏竹虽然不需要这些,但眼睛还是亮了起来,她伸出小拇指,“成交。” 两人的小指在夕阳中勾在一起,拉了个稳稳的钩。 窗外,校园广播正播放着轻快的放学音乐,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许风突然觉得,或许高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只要有个人愿意用铁线蕨解释电磁场,用恐龙玩偶演示洛伦兹力,还偷偷记下你皱眉的样子。 离开实验室时,许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的物理小测……” “每天晚自习一小时,我会和江老师解释。”苏竹头也不回地说,“就从左手定则开始。” “啊——”许风夸张地哀嚎,却悄悄将那张小纸条塞进了贴身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那里现在暖暖的,就像第一次看到苏竹在阳光下微笑时的感觉。 许风想起第一次见到苏竹时,那个冷若冰霜又独来独往的年级第一,与现在身边这个会开玩笑、会帮她作弊,会讨价还价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始于那个雨夜的一次勇敢,和之后无数个平凡日子里的陪伴。 许风偷偷捏了捏苏竹的手指,突然想到了句话。 有些公式,课本上没有教——比如勇气的传递,比如陪伴的力量,比如两颗心靠近时产生的、无法用任何物理定律解释的奇妙反应。 这些都是无法用物理解释的,却又都是真真实实发生的。 而且为了下次的月考,两人都在努力。 最后,努力还得到了结果。 这次月考成绩单贴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周围已经围满了踮脚张望的学生。 许风像条灵活的鱼一样挤进人群,鼻尖几乎贴在玻璃上,从下往上扫视名单。 “物理68……”她小声念着自己的成绩,嘴角越咧越大——比起上次月考,物理足足提高了23分! 虽然还是比不上苏竹那种近乎满分的变态成绩,但对许风来说已经是巨大突破。 视线继续上移,在榜单最顶端,那个熟悉的名字依然稳稳占据第一位:苏竹,总分708。 许风胸口涌起一股奇异的自豪感,比自己考好还要开心。 第22章 她转身想找苏竹分享喜悦,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挤进来看榜,而是安静地站在大厅角落,背靠着贴满社团海报的墙壁,目光落在远处。 “苏竹!我物理68!”许风冲过去,一把抱住她,“比上次高了23分!你的补习太有用了!” 苏竹的身体先是条件反射般僵硬,随即放松下来,轻轻回抱,“我知道你能行。” 许风这才注意到苏竹的表情异常平静,丝毫没有重夺年级第一的喜悦。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大厅最显眼的位置贴着年级前十的金榜——第一名:苏竹,总分708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可你重回第一了,好厉害!”许风摇晃着她的肩膀,“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苏竹摇摇头,“只是……一次月考而已。” 这时,一群同学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向苏竹道贺。 许风注意到苏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领上的流星胸针,回答越来越简短,这是她社交过载的典型表现。 “苏大学霸,分享一下学习秘诀呗?” “这次数学最后一题你怎么解的?” “听说梅老师要推荐你参加物理竞赛?” 苏竹的呼吸变得轻微急促,许风立刻挤到她身边,夸张地挥舞着自己的成绩单,“各位,我的物理提到68分,这才值得采访好吗?” 人群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注意力暂时转向许风。 趁这个机会,苏竹悄悄退后半步,深吸了一口气。 当许风得意洋洋地展示她那些仍然参差不齐但已有明显进步的成绩时,苏竹的眼中闪过一丝比看到自己第一名时还要明亮的光彩。 “走,庆祝去!”人群散开后,许风一把拉住苏竹的手腕,“我有惊喜给你!” 两人溜到学校顶楼的小天台——这是她们开学以来的秘密基地,铁门上的锁早就坏了,只有她们知道怎么巧妙地拧开。 秋日的风带着微凉,吹散了许风额前的碎发。 “当当当当!”许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略微压扁的小蛋糕,上面用巧克力歪歪扭扭地写着“物理进步”,“我早上偷偷买的,藏在书包最底层!” 她早就知道她会进步! 苏竹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袋,“我也有……给你的。” 许风打开纸袋,里面是几块星星形状的手工饼干,正是她最喜欢的那种。 她抬头看向苏竹,发现对方耳根通红,显然不习惯准备这种小惊喜。 第19章 电影 “你什么时候做的?”许风拿起一块饼干,星星的一个角已经碎掉了。 “昨晚。”苏竹轻声说,“你睡着后。” 许风突然想起昨晚她熬夜看物理公式,迷迷糊糊睡在书桌上,醒来时却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原来苏竹不仅把她搬到床上,还熬夜做了饼干…… “还有这个!”许风又掏出一张手工奖状,上面画着夸张的卡通版苏竹,头顶戴着“最佳家教”的王冠,“专门表彰苏竹老师的杰出贡献!” 苏竹接过奖状,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粗糙但用心的线条,突然笑了——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从眼睛开始,一点点荡漾开的、真实的笑容。 “许风。”苏竹突然说,“谢谢你。” “啊?应该我谢你才对吧?”许风咬了一口星星饼干,含糊不清地说,“没有你我这辈子都别想物理及格。” 苏竹摇摇头,目光落在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学生身上,“不是指这个。”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汇,“谢谢你……让我知道分数不是一切。” 许风愣住了,饼干渣从嘴角掉下来。 她想起刚才苏竹站在榜单前淡漠的表情,想起这两个月来每次她取得小小进步时苏竹眼中真实的喜悦——比她自己考第一时还要明亮。 “那个……”许风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你考第一我还是很佩服的好吗!别说得好像我不在乎你成绩一样。” 苏竹轻笑出声,“我知道。但看到你进步23分……比我自己的分数更让我开心。而且……你才是我最大的进步。” 这句话甜得许风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拇指轻轻碰了碰苏竹的那颗泪痣。 “苏竹。”许风突然正经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上哪所大学?” 苏竹眨了眨眼,长睫毛扫过许风的指尖,“a大。他们的植物学专业很好。”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我查过……他们的天文社也很活跃。” 许风的心跳突然加速,“a大……我的分数还差一点……” “还有一年半。”苏竹认真地说,“我可以继续帮你补习。” 夕阳西下,天台的铁栏杆被晒得暖洋洋的。 许风突然凑近,把奶油蹭在苏竹鼻尖上,“那说定了!我们一起考a大,你开蕨类研究室,我管天文望远镜,周末去我们的‘星空与蕨类’咖啡馆打工!” 苏竹没有擦掉鼻尖的奶油,而是就着这个滑稽的样子点了点头,“嗯,说定了。” 两人肩并肩坐在天台边缘,分享那个压扁的小蛋糕和碎掉的星星饼干。 许风滔滔不绝地规划着未来——大学宿舍要申请同一间,假期要一起去云南看星空,毕业后要养一只叫银河的猫和一只叫蕨蕨的乌龟…… 苏竹一直很认真地听着,眉眼温柔。 她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整齐地收纳着许风这一个月来的所有小测和作业,每张上面都有苏竹用红笔写的批注和建议。 “看。”苏竹指着分数折线图,“像北极星一样稳定上升。” 许风噗嗤一笑,“用天文术语夸我?太犯规了吧!” 她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苏竹书包里的一个相机了,便凑近看,“你拍了什么?” 苏竹突然慌乱地想合上书包,但许风已经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把相机也拿了过来。 相纸慢慢显影,上面是许风昨天在食堂鼓着腮帮子吃丸子的滑稽表情。 许风往下翻看相册,里面全是她的各种瞬间——上课打瞌睡时脑袋一点一点的,被物理老师提问时瞪大眼睛的,体育课跑完步满脸通红的…… “哇,苏大学霸什么时候偷拍我这么多丑照!”许风夸张地大叫,心里却泛起一阵甜蜜的涟漪。 苏竹的耳尖红得不行,“不……不是丑照。” 她声音越来越小,“只是……你很生动。” 许风的心跳突然加速,内心柔软下来。 她放下相机,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看,我也有收集。” 纸上是从苏竹笔记本上掉落的零星页角,上面有她工整的笔记和偶尔随手画的小涂鸦——一片叶子,一颗星星,有时甚至是一只简笔恐龙——许风坚称那是她。 “我们真奇怪。”许风笑得肆意,“你收集我的瞬间,我收集你的纸片。” 苏竹低头微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流星胸针。 而许风却凑上前去,收紧手臂,把脸埋在苏竹肩窝里,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墨水香和阳光的味道。 “小心栏杆……”苏竹突然出声,两人因为许风的冲劲差点撞上天台边缘。 她们踉跄着站稳,相视一笑,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然后,两人靠在栏杆上,分享一副耳机听着苏竹精心挑选的学习专用歌单。 她们的影子拉长投在校园的墙壁上,两个剪影的头部靠在一起,像一座连绵的山脉。 “许风。”苏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 “嗯?” “谢谢你……让我想尝试更多事情。”苏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以前我只想着怎么保持第一,现在……我想看看自己能走多远。” 许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书包里掏出那本恐龙物理笔记,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原本是空白的,现在却画着一幅简笔画: 两个小女孩站在山顶,一个指着星空,一个捧着植物图鉴,头顶是浩瀚的银河。 “那就一起吧,”许风用笔在画旁边写下“高二目标”,“天文奥赛,植物社团,还有……更多的第一名。” 苏竹看着那个充满许风风格的潦草涂鸦,眼眶微微湿润。 她接过笔,在“第一名”后面加了个小小的括号:(一起)。 夕阳慢慢快沉入地平线,校园里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下午的自由时间活动已经过了,天快黑了,也到了晚自习的时间。 两个女孩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时,许风突然指着一张相片——那是她们在夕阳下的剪影,背后是无尽的天空。 “这张给我吧?”许风问。 苏竹摇摇头,小心地把照片放进物理书里夹好,“是我的收藏。” 许风夸张地捂住胸口,“苏大学霸学会抢东西了!” 第23章 她们笑闹着下楼,影子在走廊的灯光下交织又分开。 公告栏前已经空无一人,月光照在成绩单上,苏竹的名字依然在榜首,而许风的名字,这次终于挤进了前一百。 有些进步看得见分数,有些进步则藏在相册里、笔记间,和每一次勇敢伸出的手中。 许风知道苏竹过去过的很不好,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会用她所有的温柔,所有的耐心认真去陪伴苏竹。 都说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她们刚坐定不久,高一(6)班的教室门就被猛地推开。 班主任江尚酒背着手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班长,两人推着一台老式放映机,轮子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安静!”江尚酒敲了敲讲台,“这次月考班级平均分年级第三,进步显著。今晚奖励你们——” 她故意拖长音调,“看电影!”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许风从座位上弹起来,一把抓住苏竹的手腕,“快快快!最后一排角落!” 没等苏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拽着穿过过道,挤进教室右后方那个隐蔽的角落。 “为什么……坐这么远?”苏竹小声问,整理着被许风拉皱的袖口。 许风神秘兮兮地眨眨眼,“最佳观影位置!而且……” 她拍了拍鼓鼓囊囊的书包,“我带了物资哦。” 趁江尚酒调试放映机的间隙,许风像只准备过冬的松鼠,从书包里不断掏出零食——薯片、巧克力、甚至还有两罐可乐。 苏竹瞪大眼睛,下意识左右张望,生怕被老师发现。 “放心啦,”许风压低声音,“江老师看电影时最宽容了,只要不把房顶掀了就行。” 苏竹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枚流星胸针。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班级的集体观影,以往这种活动,她总是找借口去图书馆。 放映机发出嗡嗡的声响,教室的灯光突然熄灭。 一道光束穿过黑暗,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路中浮动,像一片微型银河。 许风凑到苏竹耳边,“看,像不像那天在天文馆的星空?” 苏竹仰头望着那些飞舞的光点,轻轻点头。 就在这时,银幕上跳出电影片头,激昂的背景音乐让全班又是一阵欢呼。 黑暗中,许风感觉到小指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碰了碰。 她低头看去,苏竹的手正小心翼翼地靠近,指尖微微颤抖。 许风屏住呼吸,慢慢翻转手掌,两人的小指先勾在一起,然后是整个手掌——苏竹的手心有些潮湿,但很软。 电影是一部经典的科幻喜剧,讲述一群高中生意外造出时间机器的故事。 当放到主角们回到过去闹出笑话时,全班哄堂大笑。 连苏竹都轻笑了一声。 “薯片?”许风悄悄递过袋子,两人的手在黑暗中摸索,指尖不经意地相触,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苏竹接过薯片,小口吃着。 突然,前排的付映影转过身,递来一包拆开的软糖,“尝尝?草莓味的。” 许风屏住呼吸——这是苏竹转班以来,第一次有同学主动分享零食给她。 更让她惊讶的是,苏竹没有僵硬地拒绝,而是轻声道谢,接过了一颗。 “进步神速啊,苏大学霸。”许风在苏竹耳边调侃,故意让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苏竹的耳尖在放映机的微光中明显红了,但她没有躲开,而是捏起一颗薯片塞进许风嘴里,“专心看电影。” 后半场电影,许风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剧情上了。 苏竹的手依然与她相握,偶尔会因为电影里的紧张情节而收紧。 当放到主角们终于修复时间悖论时,全班欢呼鼓掌,苏竹也跟着用力拍手,不得不松开许风的手。 但没过多久,那只温暖的手又悄悄寻了回来,这次是十指相扣的姿势。 第20章 熊猫 电影接近尾声,主角正在与暗恋的女孩告白。 教室里安静下来,只有放映机的嗡嗡声。 许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希望苏竹不要听见。 她偷偷用余光瞄去,发现苏竹正专注地盯着银幕,侧脸在光影变换中忽明忽暗,那颗泪痣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一颗时隐时现的小星星。 当片尾字幕滚动,教室灯光突然大亮。 两人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分开手,许风假装整理头发,苏竹则低头收拾根本不乱的文具。 但许风分明看到,苏竹的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而自己的掌心还残留着那份温暖的触感。 “下周一月考分析会!”江尚酒关掉放映机,意犹未尽地宣布,“现在——回宿舍!”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剧情离开教室。 而许风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凑到苏竹身边,“那个……电影好看吗?” 苏竹点点头,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嗯。尤其是……” 她停顿了一下,“后半部分。” 许风的心跳又加速了,“我也喜欢后半部分。” 虽然她其实根本没看进去多少。 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秋夜的凉风拂过发烫的脸颊。 许风的手偶尔碰到苏竹的,但谁都没有再主动握住。 有些感觉太新鲜太脆弱了,需要时间消化,像刚显影的拍立得照片,不能急着暴露在强光下。 许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里还残留着苏竹的温度和触感。 今晚的电影讲了时间旅行,但许风觉得,此刻的她就站在某个奇妙的时间节点上,前方是一个全新的、充满可能的宇宙。 而苏竹,就是她的北极星。 因为她们两个太晚了,周围的人几乎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苏竹与许风两人。 寝室楼的走廊静悄悄的,声控灯随着两人的脚步声一盏接一盏亮起,又在她们经过后悄然熄灭,像一条星光铺就的小路,专为她们而亮。 许风蹑手蹑脚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对苏竹做鬼脸。 苏竹只好捂住嘴,生怕笑声惊动舍监。 月光从走廊窗户洒进来,为她忍笑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颤动的阴影。 许风一时看得入了迷,差点撞上拐角的消防栓。 “小心!”苏竹拉住她的手腕,掌心温暖干燥。 306寝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人像做贼一样溜进去。 林无影和陈赫已经睡了,床头的小夜灯在房间里投下温暖的光晕。 许风把食指竖在唇前,踮脚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开始翻找什么。 “给。”许风突然转身,手里挥舞着一套深蓝色睡衣,上面印满银色的小星星,“换上这个!” 苏竹接过睡衣,手指抚过那些凸起的星星图案,“这是……” “我珍藏的,从来没舍得穿哦。”许风得意地挺起胸,又赶紧压低声音,“跟你那个流星胸针绝配。” 苏竹的耳尖在夜色中微微泛红。 她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套睡衣,“那……你穿我的。” 上面正画着一只熊猫,抱着竹子笑。 许风瞪大眼睛,“哇,苏大学霸的睡衣!” 她动作夸张地把脸埋进布料里深吸一口气,“有知识的味道!” 苏竹轻轻掐了下她的手臂,但唇角上扬着。 两人背对背迅速换衣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安静的寝室里格外清晰。 许风先换好,转身看到苏竹的背影——星星睡衣在她身上略显宽大,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那里有一颗小小的、平时被校服领子遮住的痣。 “转过来我看看呗。”许风迫不及待地小声催促。 苏竹慢慢转身,星星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下摆长到大腿中部。 向来一丝不苟的学霸此刻看起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有种奇妙的反差萌。 “你什么时候长的这么高了?”苏竹推了推眼镜说。 许风捂着嘴笑得直抖,被苏竹一把拉到了穿衣镜前。 “不准笑,自己看。”苏竹指着镜子里同样滑稽的许风——睡衣在她身上明显短了一截,手腕和脚踝都露在外面,像棵突然长高的竹子。 两人在镜子前挤来挤去,无声地笑作一团。 这时,许风突然注意到苏竹转身时,睡衣领口滑向一侧,露出背部一道尚未完全消退的伤痕。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还疼吗?”许风轻声问,手指悬在半空。 苏竹摇摇头,却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匆忙拉好衣服。 许风从柜子里拿出药膏,示意苏竹坐到床边。 药膏是李尚妍推荐的,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许风亮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些淡粉色的疤痕上,指尖感受到苏竹背部肌肉的轻微颤动。 第24章 “好多了,”苏竹背对着她说,“颜色淡了很多。” 许风点点头,才想起苏竹看不见,“嗯,像……像快要消失的流星痕迹。” 擦完药,两人一时无话。 电影里的片段和黑暗中十指相扣的记忆同时在脑海中闪回,许风感觉脸颊发烫。 她突然掏出手机,“片尾曲?还没听完呢。” 耳机线在两人之间牵出一道细细的弧线。 许风率先爬上苏竹的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苏竹犹豫了一下,也钻了进去。 单人床对于两个女生来说实在太挤,她们不得不侧身躺着,肩膀相贴,膝盖相抵。 当熟悉的旋律响起时,许风惊讶地发现苏竹在跟着哼唱,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调子很准。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苏竹的睫毛上,随着她眨眼像小小的银扇开合。 许风突然想起了句话——“有些瞬间,其实你希望时间永远停住。” 不知何时,苏竹的头靠在了许风肩上,呼吸渐渐均匀。 许风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惊醒她。 耳机里的音乐早已停止,但谁都没有动。 许风低头看着苏竹的睡颜,那颗泪痣在月光下像一滴被定格的水珠。 她鬼使神差地俯身,嘴唇轻轻碰了碰苏竹的额头。 “晚安,星星女孩。”许风用气音说道,轻轻摘下耳机。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星河静静流淌。 许风本想回自己床上,却不知怎么睡着了,再次睁眼时,晨光已经透过窗帘洒满房间。 她发现自己仍躺在苏竹床上,更惊人的是,苏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松开。 才六点过十分,时间还早。 但新生们已经去军训了,虽然军训已经结束了,但高一的学生不听话,据说高一的年级主任带他们重回军训。 还挺惨的呢。 许风小心翼翼地想抽出手,苏竹却无意识地握得更紧,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做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 许风就放弃了,重新躺回去,听着远处操场上军训的口号声和近在咫尺的苏竹的呼吸声,突然觉得——或许就这样,也不错。 早上吃过饭,许风就迫不及待拉苏竹去教室。 “星期天要去天文展吗?”许风红着脸问,“去约会!” “约会……”苏竹很小声地说,然后脸跟着也红了,“好。” 许风脸上发烫,赶紧转移话题,“哎呀,语文老师要抽查《蜀道难》!我们还是会去临时抱佛脚一下吧。” “吾其还也。”苏竹想了想,还是没告诉许风真相,甚至还说了句文言文。 其实,她连选修下的书都已经背完了。 要是平时许风听到这句文言文,说不定得笑死,但现在不一样。 许风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为刚才那句约会而砰砰直跳。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苏竹,发现她的耳尖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那个……新来的代课老师真的很严格……”许风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上周付映影就被罚抄了十遍《赤壁赋》。” 谭珺悦出差培训去了,导致他们现在正在被八班的语文老师张石川教。 这位张老师要求非常严格,简直压的他们喘不过来气。 苏竹轻轻点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校服衣角。 教室里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些同学。 许风选了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 苏竹在她旁边坐下,从书包里取出语文课本,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我……我其实还没背熟。”许风翻开书,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她其实很认真的在背了,但那些拗口的古文就像调皮的小精灵,一觉醒来全从脑子里溜走了。 苏竹的眼睛微微弯起,“我们可以一起背。” 她翻开书页,指尖停在《蜀道难》的标题上,“你先来?” 许风深吸一口气,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开始背诵,“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她的声音起初有些发抖,但渐渐变得流畅,“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背到地崩山摧壮士死时,许风突然卡壳了。 她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桌面。 而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同学们好。”张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扫过整个教室,“看来大家都收到通知了。” 许风感觉自己的胃部突然缩紧。 张石川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衬得他的表情更加严肃。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翻书的声音都消失了。 “今天抽查《蜀道难》。”他从公文包里取出名册,“我点到名的同学,请站起来背诵。” 这个一丝不苟的老师就是这样,习惯性把名册复印一份放到公文包里。 同学们评价:strong哥。 许风的手指在桌下攥成了拳头。 她又偷偷瞄了一眼苏竹,发现她正专注地看着课本,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看上去很放松。 “第二个,许风。” 听到自己的名字,许风猛地站了起来。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她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厉害。 为什么每次抽查作文都能抽查到她头上了?她上辈子该不会倒了八辈子霉吧? “请背诵《蜀道难》全文。”张老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第21章 喜欢 许风的喉咙发干。 她张开嘴,却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噫……噫吁嚱……”许风结结巴巴地开始背诵,前几句还算顺利,但到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时,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冷汗顺着她的背脊流下。 她真的不想被罚抄啊! 救命啊!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许风用余光看去,苏竹的手指正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着。 “冲波逆折……”苏竹很小声地说。 天啊,苏竹在帮她! “下……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许风顺着苏竹的提示接了下去,声音渐渐变得坚定,“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苏竹轻声在下面提醒一两个字。 许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完美地跟上她的节奏,那些原本模糊的诗句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许风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语文老师的眉毛微微挑起,似乎对许风突然的流畅感到意外。 当许风背到最后一句侧身西望长咨嗟时,教室里响起了零星的掌声。 “不错。”张老师点点头,“虽然开头有些磕绊,但后面很流畅。请坐。” 许风如释重负地坐下,双腿还有些发软。 她转向苏竹,发现她正假装专心看书,但眼底却藏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谢谢。”许风小声说,心跳比刚才被抽查时还要快。 苏竹轻轻摇头,一缕碎发从她的耳后滑落,“我只是提醒了一下而已。”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 许风突然想起周末的天文展,想起她们即将到来的约会。 她低头看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苏竹敲击桌面的声音,和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下一个,苏竹。”张老师的声音突然响起。 许风惊讶地抬头,看见苏竹从容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平稳的声音开始背诵,“噫吁嚱,危乎高哉……” 背完后,张老师却突然说,“可以背诵《阿房宫赋》吗?” 他知道这个年级第一的厉害,想让大家以此为榜样。 而让许风震惊的是,苏竹继续背起了选修下册的《阿房宫赋》! 她的声音如清泉般流淌,每个字都准确无误。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苏竹背完最后一句,教室里鸦雀无声。 张老师罕见地露出了微笑,“非常好。看来六班已经有同学已经提前预习了选修内容。大家也要加油啊。” 许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竹坐下,突然明白了她之前那句“吾其还也”的含义。 原来她早就背完了所有课文! 一想到自己刚才还拉着她来临时抱佛脚,许风的脸又红了起来。 苏竹悄悄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推到许风面前:「下次天文展,不见不散。」 第25章 许风看着那行字迹,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绽放开来。 她在下面回复:「约定好了。还有,谢谢你帮我。」 苏竹看到回复,抿了下唇,笑了,“没事。” …… 又是星期天,这次因为临江一中考的特别好,年级主任突然不吝啬了,放了整整一天的假。 因为许风的家离学校比较近,她和苏竹在星期六的晚上就偷偷摸摸地溜到家里去了。 反正查寝也不过是走个形式。 清晨五点,许风家的厨房就亮起了灯。 许风蹑手蹑脚地溜进去,却还是惊醒了睡在客厅的橘猫银河,它不满地喵了一声。 “嘘——”许风把手指竖在唇前,从冰箱里拿出准备好的食材,“今天可是大日子。” 银河歪着头看她手忙脚乱地操作面包刀,把三明治切成滑稽的恐龙形状。 第一轮尝试以失败告终——恐龙脖子断了。 第二轮,尾巴不见了。 到第五轮时,厨房已经像经历了一场小型宇宙大爆炸,番茄酱溅得到处都是,但保鲜盒里终于躺着六个勉强能辨认出是恐龙的 sandwiches。 “成功!”许风小声欢呼,又拿出煮鸡蛋,小心翼翼地用模具压成星星状。 当她正往保温杯里灌柠檬水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需要帮忙吗?”苏竹靠在门框上,已经穿戴整齐,胸前别着那枚流星胸针。 晨光透过厨房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许风差点摔了杯子,“你怎么起这么早?不是说好七点半吗?” “听到动静……”苏竹走进来,手指轻轻拂过许风脸颊,“你这里有番茄酱。” 许风顿时石化,感受着苏竹指尖那一触即离的触感,像被流星擦过脸颊。 苏竹已经转身去拿抹布清理流理台,动作利落得像是在处理化学实验。 “我、我去换衣服!”许风结结巴巴地说,逃也似地冲回房间。 七点整,两人站在公交站台前。许风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装着恐龙三明治、星星鸡蛋、望远镜造型的零食盒,还有她偷偷准备的小惊喜。 苏竹则只带了一个小巧的帆布包和那台拍立得相机。 “车来了!”许风拽着苏竹跳上公交,抢到最后排的双人座。 周六清晨的车厢空荡荡的,阳光透过车窗在地板上画出不断变幻的光斑。 许风兴奋地指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喋喋不休,苏竹则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 当车经过跨江大桥时,许风被江面上的粼粼波光吸引,整张脸贴在窗玻璃上,鼻子都被压扁了。 咔嚓。 轻微的响声让许风转过头。 苏竹正慌张地把一张拍立得照片塞进口袋,但许风已经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 “你偷拍我!”许风大叫,随即被照片上的自己吸引了注意力——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还沾着早上没擦干净的番茄酱。 最让她惊讶的是照片捕捉到的神情,那种纯粹的期待和快乐,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 “还给我……”苏竹伸手去抢,耳尖通红。 许风把照片举高,“不行!这可是证据!” 她坏笑着凑近,“除非……你让我也拍一张你的丑照!” 两人的打闹引得前排老太太回头微笑。 最终照片被苏竹抢回,但她允许许风看了一眼背面——那里已经写好了日期和一个小小的星星符号。 天文馆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许风拉着苏竹的手腕往前冲,却被入口处巨大的海报吸引了注意力——“伽利略手稿特展:仰望星空的人。” “今天有特别展出!”许风兴奋地摇晃苏竹的手臂,“我们太走运了!” 苏竹仰头看着海报上泛黄的手稿图片,眼神突然变得专注起来。 许风注意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流星胸针,像是在寻求某种力量。 特展厅光线幽暗,珍贵的古籍在水晶展柜中静静陈列。 许风对着一台古董望远镜大呼小叫时,苏竹却停在了角落的一个展柜前。 “苏竹?”许风走过去,看到展柜里是一页伽利略关于仙女座星云的观察笔记,边角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这个注释……”苏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妈妈的书里……有一模一样的……我很喜欢。” 许风凑近看,发现手稿边缘有一行小字:「如雾般的光斑,实为万千星辰」。 她突然想起苏竹那篇被批评的作文,里面也引用了这句话。 许风默默握住苏竹的另一只手,默默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 两人就这样静静站了很久,直到保安过来提醒他们不要长时间停留。 “要去看星空投影吗?”许风最终打破沉默,晃了晃手里的票,“听说今天有特别版银河模拟!” 360度星空投影厅像巨大的蛋壳,观众们躺在倾斜的座椅上仰望穹顶。 灯光熄灭的瞬间,无数星辰在头顶绽放,银河如缎带般横贯天际。 许风听到周围观众的惊叹声,但她只在意身旁那个细微的吸气声——苏竹仰着脸,嘴唇微微张开,眼睛里倒映着整个宇宙。 就在这时,投影变换,一场人造流星雨倾泻而下。 观众们纷纷惊呼,许风却转头看向苏竹——星光在她脸上流动,那颗泪痣像一颗真正的星辰,而她的眼睛比任何流星都明亮。 咔嚓。 一道白光闪过。 两人惊讶地发现工作人员站在过道上,手里拿着相机,“抱歉,但刚才的画面太美了……要买吗?” 照片上,许风和苏竹仰着头,嘴巴同步微微张开,眼睛里盛满星光。 苏竹毫不犹豫地掏出钱包,“要。” 她在照片背面写下日期和“我们的银河”,然后小心地放进帆布包的内袋。 许风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返程的公交车上,两人疲惫但兴奋地分享着恐龙三明治。 苏竹突然靠上许风的肩膀,轻声说,“我有点困……可以靠着你吗?” 许风僵直了背脊,生怕惊扰这片刻的亲密,“睡、睡吧……到站我叫你。”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苏竹的发丝蹭着许风的下巴,痒痒的。 就在许风以为她已经睡着时,一个轻如羽毛的声音传来: “许风……我想,我对你的感情是不一样,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 啪嗒。 许风手里的半块三明治掉在地上,全车乘客都听到她大喊,“真的吗?!” 苏竹猛地弹起来,脸红得像晚霞。 两人在乘客们的笑声和司机疑惑的目光中,手忙脚乱地在下一站提前下车,然后沿着人行道狂奔,直到气喘吁吁地停下。 “你……你刚才……”许风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苏竹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起伏,“嗯。” “是哪种喜欢?”许风绕到她面前,“像喜欢天文那种?还是喜欢铁线蕨那种?还是……” 苏竹突然抬头,眼神坚定而柔软,“要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许风的大脑瞬间宕机。 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抱住了苏竹,两人在路边的人行道上像两个傻瓜一样转圈。 阳光,微风,远处飘来的花香,还有怀中真实的温度——这一刻,许风觉得整个宇宙都恰到好处地排列组合,只为成全她们的相遇。 回程剩下的路,她们牵着手慢慢走,不时相视而笑,像两个共同守护着甜蜜秘密的孩子。 许风想,这大概就是天文学家发现新星体时的感觉——在浩瀚宇宙中,突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 浪漫与相遇。 第22章 枇杷 周一早晨的物理课前,高二(6)班的教室异常嘈杂。 许风正忙着在课桌上涂鸦一只戴眼镜的恐龙,突然发现苏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这是她极度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怎么了?”许风用笔杆轻轻戳了戳苏竹的手背。 苏竹刚要回答,教室门被推开,但走进来的不是一贯一脸无语的梅无渡老师,而是教化学的顾老师。 她手里拿着物理课本和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梅老师咽喉炎失声了。”顾老师把茶杯放在讲台上,“今天这节——” 教室门再次打开,梅老师本人走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脖子上贴着膏药,手里拿着一沓资料。 当他试图说话时,只发出几声嘶哑的气音,表情顿时扭曲起来。 顾老师接过他手里的资料,“梅老师希望找位同学代讲今天的内容。” 她扫视教室,“有自愿者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 第26章 许风感到身旁的苏竹呼吸变得急促,像只受惊的小鹿。 就在这时,梅老师突然举起手指,直直地指向苏竹的方向。 全班齐刷刷转头。 苏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许风在桌下悄悄握住她冰凉的手。 “苏……苏竹?”顾老师惊讶地挑眉,“梅老师说你最了解这章内容。” 梅老师用力点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顾老师,嘴唇蠕动几下。 顾忍倾翻译道:“他说这里有课件,你可以……呃……自由发挥?” 许风感到苏竹的手在自己掌心剧烈颤抖起来。 她迅速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下大字:用我们的恐龙教案! 然后画了个夸张的笑脸。 苏竹低头看纸条,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当她再抬头时,许风惊讶地发现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就像那天在天文馆公交车上时的神情。 “好。”苏竹轻声说,站起身走向讲台。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竹站在讲台上显得格外瘦小,手指不安地翻动梅老师准备的课件。 许风看到她胸口那枚流星胸针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今……今天的章节是……”苏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前排同学不得不伸长脖子。 就在这时,许风突然举手,“苏老师!可以投影您的备课本吗?听说您的笔记特别清楚!” 苏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许风的用意。 她翻开备课本,投影仪上立刻显示出密密麻麻的笔记——但这不是普通的笔记,而是苏竹熬夜为许风改编的“恐龙版电磁学”。 “哇!”全班发出惊叹。 只见笔记旁边画满了各种卡通恐龙,用气泡对话框解释物理概念:霸王龙挥舞着小短手演示洛伦兹力,剑龙的背板被标成等势面,翼龙在电场线之间穿梭…… 苏竹的唇角微微上扬。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稍微大了些,“请翻到第87页……我们先用霸王龙模型理解电荷受力……” 随着讲解深入,奇迹发生了。 苏竹的声音越来越稳,偶尔还会加入自己的比喻——当解释电场线时,她突然说,“这就像蕨类植物的孢子排列……” 话说到一半她停住了,但随即在许风鼓励的目光下继续道,“……我发现这种排列能实现最大化能量效率。” 全班安静得出奇,连平时最爱捣乱的付映影都瞪大眼睛。 许风在座位上笑得像个骄傲的家长,时不时用夸张的恐龙手势给苏竹提示。 “所以,当电荷垂直进入磁场……”苏竹在黑板上画出示意图,线条干净利落。 南昭突然举手,“苏老师!如果磁场是非均匀的怎么办?这超出课本范围了吧?” 许风立刻跳起来,“所以霸王龙要先分析环境再决定怎么跑啊!就像上次我们看的那部纪录片!” “哪部?”南昭一脸懵。 “就是《侏罗纪物理学家》嘛!”许风信口胡诌,全班哄堂大笑。 苏竹却在这时接过话题,“其实……可以类比星座。”她拿起粉笔开始画,“不同亮度的星星……就像不均匀磁场中的受力变化……” 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 梅无渡坐在后排,脸上露出罕见的微笑,甚至举起手机拍下了苏竹的板书。 当下课铃响起时,苏竹已经讲完了全部预定内容,甚至多拓展了十分钟。 同学们离开时纷纷说“谢谢老师”,有几个女生还特意上前夸她讲得清楚。 “苏竹。”梅老师走到讲台前,用气音嘶哑地说,“精彩。” 他竖起大拇指,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了个“以后再来”的手势。 顾忍倾拍拍苏竹的肩膀,“没想到你还有教学天赋!要不要考虑参加下个月的教学新秀比赛?” 苏竹还没来得及回答,许风已经冲过来一把抱住她转了个圈,“太棒了!你简直……简直……” 她词穷了,干脆抱着苏竹开跳。 梅老师挑眉,顾老师忍俊不禁。 苏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但当许风额头贴着她的,气喘吁吁地问“怎么样”时,她轻声回答,“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备课。” 许风的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耶!我要把所有知识点都编成恐龙故事!” 回座位的路上,苏竹的手指悄悄勾住许风的。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许风想起第一次见到苏竹时,那个连回答问题都要犹豫三秒的女孩,如今已经能站在全班面前侃侃而谈。 而这一切的变化,或许就像电磁感应——当两颗心足够靠近时,就会产生不可思议的能量转换。 “嘿!”许风突然凑到苏竹耳边,“知道吗?你讲课的样子……超帅的!” 苏竹的手猛地收紧,但她没有躲开,而是轻轻回握,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 “对了!”许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兴奋,“听说学校的枇杷熟了!” 苏竹满脸无措,以为这人又在瞎说八道,可直到放学的时候才明白这是真的。 许风的消息可真灵通啊。 正是五月底,金灿灿的枇杷压弯了老树的枝头。 回寝室的路上,许风像被施了定身咒般突然停在树下,仰着头咽了咽口水。 “看!熟了!”她拽着苏竹的袖子摇晃,“听说这棵树有三十年树龄了,结的枇杷特别甜!” 苏竹推了推眼镜,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校规第四条,禁止采摘校园植物。” “就摘两颗嘛~”许风拖长音调,像只讨食的小狗,“反正这么多,少几个又不会怎样……” “不行。”苏竹板着脸,却悄悄记下了枇杷最密集的那根树枝的位置——正好在围墙内侧,被茂密的树叶半遮着。 许风撅着嘴被苏竹拖走,一路上都在念叨枇杷有多大多黄,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苏竹看似不为所动,但当晚回到寝室后,她反常地翻出了运动服和一双旧手套。 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许风干的。 凌晨一点,月光如水般泻在空荡荡的校园里。 一个瘦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接近老枇杷树,胸前别着的流星胸针在月光下偶尔闪烁——是苏竹。 她手里拿着自制的采摘工具:长扫把绑上铁丝弯成的钩子,末端还细心地缠了软布以防伤到果皮。 “向东偏37度……力度估算……”苏竹小声嘀咕着,像个准备进行精密实验的科学家。 她调整角度,轻轻一钩——几颗饱满的枇杷应声而落,准确掉在她提前铺好的校服外套上。 正当她弯腰去捡,一道刺眼的手电光突然扫过围墙。 苏竹瞬间僵住,后背紧贴粗糙的树干,屏住呼吸。 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一片树叶飘落在她肩头,痒得像是有只小虫在爬,但她一动不敢动。 “奇怪,明明听到声音……”保安嘟囔着,手电光在枇杷树周围扫了几圈。 苏竹的额头抵着树干,闻到了树皮散发出的淡淡苦涩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远去。 苏竹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她迅速收集了十几颗最金黄的枇杷,用外套小心包好,像捧着什么珍宝一样溜回宿舍楼。 月光下,她胸前的流星胸针和那双闪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成了这个夜晚唯一的见证者。 次日清晨,苏竹带许风吃完饭就先走了。 弄得许风一脸疑惑,当她打着哈欠慢慢走进教室,发现课桌抽屉里有个鼓鼓的纸袋。 她好奇地打开——里面是十几颗洗得发亮的枇杷,金黄的果皮上还沾着水珠。 袋子里滑出一张便签纸,上面画着一只鬼鬼祟祟的卡通恐龙,旁边写着:“不是偷的,是它们自己掉下来的。” 许风猛地转头看向苏竹的座位。 苏竹正“专心”读着课本,但晨光中她的耳尖红得透明,睫毛快速颤动着假装没注意到许风灼热的视线。 “哇!哪来的枇杷?”前排的付映影闻香回头,伸手就要拿。 许风一把护住纸袋,“我的!” 她挑出最大的一颗,迫不及待地咬下去。 甜蜜的汁水瞬间迸溅,顺着她的嘴角流到下颚。 苏竹不知何时转过身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扯了张纸巾,轻轻擦去许风下巴上的果汁。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等两人反应过来时,苏竹的指尖还隔着一层纸停留在许风唇边,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教室里嘈杂的背景音仿佛突然远去。 许风瞪大眼睛,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沾到果汁的嘴角——差点碰到苏竹的指尖。 两人像触电般同时弹开,苏竹迅速转回身,连脖子都红透了。 第27章 许风则把滚烫的脸埋进枇杷袋子里,闻到了混合着果香和苏竹校服上淡淡洗衣液的味道。 “甜吗?”吕子时隔了好几个人不识相地问。 许风咬着枇杷含糊不清地回答,“甜……甜死了……” 她的目光穿过果肉金黄的半透明截面,落在苏竹发红的耳尖上,心想这一定是全世界最甜的枇杷。 上课铃响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半掩的课本上,枇杷的甜香还萦绕在鼻尖。 “对了,苏竹。”许风突然扭过头,“听说今天晚上有批陋大会哦!” 批陋大会也就是月考总结大会,不过因为年级主任每次都黑着脸,就被同学们戏称为批陋大会。 作者有话说: 我是真纳闷,咋就没人呢? 第23章 温水 五月底的阳光已经带上盛夏的灼热,全校学生挤在礼堂里,风扇吱呀呀地转着,却吹不散闷热的空气。 许风不停用手扇风,眼睛盯着舞台上的横幅——“五月月考总结表彰大会”。 “下面请年级第一,高一(6)班苏竹同学分享学习经验。”校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 掌声中,苏竹缓步走上舞台。 她穿着整齐的校服,胸前别着那枚流星胸针,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许风注意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发言稿边缘,骨节发白。 “尊敬的老师们,同学们……”苏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有些失真,“今天我分享的主题是……” 就在这时,一阵风穿过礼堂敞开的窗户,把苏竹的发言稿吹得哗啦作响。 一张彩色纸条从文件夹中飘落,苏竹弯腰去捡,突然僵住了——那是许风的字迹,还画着一只咧嘴笑的恐龙。 礼堂后排的许风猛地捂住嘴。 那是她昨天偷偷塞进苏竹物理书里的玩笑纸条,上面写着:“如果非要感谢谁,就说感谢你的小恐龙!我贴了星星贴纸在第三页~” 天啊,丢死人了! 苏竹轻轻吸了一口气,将纸条重新夹好。 当她再次抬头时,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后排的许风。 许风立刻做出小动作——双手举过头顶比成恐龙爪子形状,额头上还贴着一张闪亮的星星贴纸,在昏暗的礼堂里格外显眼。 “我的学习经验是……”苏竹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保持好奇心,和珍惜那些让你爱上学习的人。” 她稍稍侧身,让演讲稿沐浴在灯光下,“比如……感谢有人让我明白,学习不只是为了分数……”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唇角微微上扬,“还为了爱自己的和自己所爱的。” 全校哗然。 前排的老师一脸茫然,而认识许风的学生们已经转头寻找她的身影。 许风嗖地缩进校服外套里,只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 “苏竹同学讲的很精彩。”校长笑着说,“接下来宣布最大进步奖……” 许风还在为当众“被表白”而羞耻,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 她茫然地从衣领里探出头,正好对上舞台中央苏竹含笑的眼睛。 “高一(6)班许风,物理单科进步23分,总排名上升48位。” 许风踉踉跄跄地走上舞台,差点被台阶绊倒。 苏竹不动声色地伸手扶了一把,两人的指尖在众目睽睽之下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台下不知是谁吹了声口哨,引得一阵哄笑。 “请两位获奖同学合影。”校长示意她们站在一起。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许风感觉苏竹的小指悄悄勾住了她的小指。 她转头看去,苏竹正面带微笑直视前方,但耳根已经红透。 会后,班主任江尚酒把两人叫到办公室,手指敲着桌面,“今天的表现……很抢眼啊。” 许风低头玩着衣角,苏竹则站得笔直,但两人藏在身后的手却偷偷勾在一起。 “年轻人嘛……”江尚酒突然笑了,“下不为例。作为惩罚,今天放学后整理图书馆三楼的旧书。” 这哪是惩罚,简直是奖励。 许风眼睛一亮,被苏竹捏了下手心才没笑出声。 下午的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 三楼是存放旧书刊的区域,平时很少有人来。 阳光透过高处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书架间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栅。 “我查过了。”许风抱着一摞书小声说,“这里没有监控。” 苏竹正在给一本《天体物理学概论》贴标签,闻言手一抖,标签歪了,“许风!” “怎么啦?”许风坏笑着凑近,“我只是想说我们可以偷偷在这里吃枇杷……” 两人在书架间的狭小空间里整理书籍,时不时手臂相触。 当苏竹踮脚去够高处的书时,许风自然地站到她身后,伸手轻松取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苏竹完全被圈在许风和书架之间,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苏竹……”许风突然凑近,两人几乎鼻尖相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苏竹的长睫毛轻轻颤动,“嗯?” “昨天那张纸条……”许风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其实写了两种版本……” “什么版本?” “一种是开玩笑的,另一种是……”许风深吸一口气,“是认真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画着一颗被恐龙抱着的星星,旁边写着,“喜欢你,像喜欢银河那么喜欢。” 苏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闪发亮,许风鼓起勇气,迅速用自己的脸在她脸上贴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音。 这个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响亮,两人同时僵住,竖起耳朵听有没有人过来。 确认安全后,苏竹突然伸手捧住许风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也一样。” 阳光透过书架间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风注意到苏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像一排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颗泪痣,苏竹就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扬。 “苏竹。”许风突然说,“我们以后考同一所大学吧。” 苏竹睁开眼,“你的分数……” “我会努力的!”许风挺起胸膛,“你教我物理,我教你……呃……怎么在课堂上偷吃零食不被发现?” 苏竹笑出声,随即又担心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好了。无论去哪,都一起。” 许风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几颗枇杷核——是中午那批枇杷留下的。 她把核在窗台上摆成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形状,“以此为证!” 夕阳西下,图书馆里的光线渐渐变成橘红色,洒在两个人的身上。 “那我以后可以帮你补习。”苏竹很小声地说。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第二遍,许风就抱着语文书鬼鬼祟祟溜进了空置的化学实验室。 苏竹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等她,桌面上整齐摊开着笔记和荧光笔,窗外的月光斜斜地照在她半边脸上,那颗泪痣在昏暗光线下像一滴墨。 “江老师没发现你溜出来吧?”苏竹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 许风咧嘴一笑,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两颗枇杷,“我说去厕所——哎哟!” 她不小心撞到实验桌,试管架哗啦作响。 苏竹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睛瞪得圆圆的,在月光下像受惊的小鹿。 两人头碰头地凑在一盏小台灯下,苏竹的笔尖点在许风惨不忍睹的月考试卷上,“这次古文翻译扣了12分,我们要重点突破这个。” 她翻开笔记本,上面用不同颜色标出了重点虚词用法,“之字有七种用法,你记成恐龙种类就行……” “比如霸王龙之爪?”许风在笔记本边缘画了只张牙舞爪的恐龙,苏竹无奈地用笔敲她脑袋,却忍不住笑了。 那颗泪痣随着笑容微微上扬,许风盯着看呆了,直到苏竹用笔帽轻戳她脸颊。 “专心。翻译这句。”苏竹指着《关雎》的选段。 许风咬着笔帽皱起脸,“呃……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漂亮的淑女,是、是……” 她偷瞄苏竹的侧脸,“是君子喜欢的……霸王龙?” 苏竹突然咳嗽起来,耳尖瞬间变红,“是君子好逑!” 她伸手捏许风的脸,却被对方趁机握住手腕。 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台灯将她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只依偎的小兽。 "比喻句总写不好?”苏竹突然问。 许风点点头,感觉苏竹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眉骨,“那就写……她的眼睛像今晚的星星。” 闻言,许风的脸轰地烧起来,整颗头埋进摊开的语文书里,闻到纸张和油墨的味道里混进了苏竹袖口的茉莉香。 苏竹假装镇定地继续讲课,但发丝间露出的耳朵已经红透,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抖。 第28章 补习过半时,许风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给你看个东西!” 里面全是语文课的涂鸦——恐龙头盔的屈原、骑着翼龙的李白,还有用星星连成的文言虚词思维导图。 苏竹翻到最后一页时愣住了,那里用荧光笔画了两个牵着手的小人,一个头顶恐龙发卡,一个戴着星星发夹,旁边写着“苏竹和许风要一直在一起”。 “你……”苏竹的声音有点哑,低头用刘海遮住眼睛,“这样还怎么当你的老师……” 许风刚想说些什么,窗外却突然下起雨来,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像一串散落的珠子。 想到苏竹没穿外套,许风就突然抓住苏竹的手腕,果然是冰的。 “你手怎么这么凉?”她不由分说脱下校服外套披在苏竹肩上,“我的苏大学霸可不能感冒。” 苏竹愣住了,偏浅色一点的瞳孔在灯光下像融化的琥珀。 外套还带着许风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粉香气,她悄悄把脸往领口处埋了埋,才翻开笔记本。 雨声渐密,两人不得不越靠越近才能听清对方说话。 许风背到“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时突然卡壳,苏竹提示她,“这是表达……” “我知道!”许风眼睛一亮,“就是见到喜欢的人突然很开心的意思!” 说着她就凑近苏竹,“就像我现在见到你一样。” 苏竹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朵蓝墨色的花。 她突然抓过许风的手,在她掌心快速写下什么。 许风只觉得一阵痒痒的触感,摊开手看到四个小字:“我心亦然”,墨水被汗微微晕开,最后一个字的末尾变成了一颗歪歪扭扭的心。 “这是……文言文版的我也喜欢你?”许风的声音有些发抖。 苏竹轻轻点头,一滴汗滑落,经过那颗泪痣,在下巴悬了一会儿,最后落在许风手心里,把那颗墨水心洇得更开了。 作者有话说: 灵感快没了 第24章 恐龙 许风突然从袖口摸出一块已经软化的巧克力,包装纸窸窣作响,“补充能量!” 巧克力在高温下几乎要融化成液体,两人分食时弄得满手黏腻。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两人都能听见对方突然加速的心跳声。 许风最先吃完,红着脸用纸巾胡乱擦拭着脸,“那个……我们继续背诗吧!” “等等。”苏竹从书包侧袋掏出手机,播放起一段录音,“我读了你上次月考的作文……” 录音里苏竹的声音冷静地分析着作文结构问题,许风却听得面红耳赤——原来苏竹连她写恐龙灭绝是因为没写作业被陨石惩罚这种胡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你文笔很好。”苏竹关掉录音,“就是总跑题。” 她翻开许风的作文本,“比如这篇《我眼中的美》,你写苏竹……写有人的眼睛像……” 许风扑上去要抢本子,“不许念!” 两人笑闹间,那件校服外套滑落在地。 苏竹的长发扫过许风的脸颊,带着雨后青草般的清新。 许风突然安静下来,盯着苏竹近在咫尺的睫毛,“我在想……” “嗯?” “你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正好是七根。”许风认真地说,“我刚才数了三遍。” 苏竹怔了怔,突然笑倒在许风肩上。 她的笑声像一串风铃,在空荡的教室里格外清脆。 许风趁机把脸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口气,“好喜欢你。”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从云层后透出来,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一方银白。 苏竹突然拿起许风的语文书,在《古代文学史》扉页写下一行小字。 “什么什么?”许风凑过去看。 苏竹却合上书,“等你下次语文上一百再告诉你。” “那我现在就背!”许风抓起笔记,突然灵光一现,“对了!我可以把文学常识编成恐龙故事!” 于是初唐四杰变成了四只不同品种的恐龙,唐宋八大家成了八只恐龙组团春游。 苏竹边笑边看,突然发现这些荒诞的故事居然真的可以帮人记住了原本容易混淆的知识点。 “许风。”她惊讶地说,“你其实很聪明。” 许风正用两种颜色的笔在纸上画韩愈恐龙和柳宗元恐龙打架,闻言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因为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啊。” 月光悄悄爬上两人的膝头,那本笔记被翻得哗啦作响。 许风背到后来困得东倒西歪,脑袋一点一点地往苏竹肩上靠。 苏竹轻轻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许风的一缕头发。 突然,整个教学楼陷入黑暗。 停电了? “苏竹?”许风的声音带着些许惊慌。 “我在。”苏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看见许风近在咫尺的脸,睫毛在蓝光中投下颤动的阴影。 许风借着微光凝视苏竹的侧脸,突然说,“你比所有古诗都好看。” 苏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翻开那本《古代文学史》,在扉页上,月光下隐约可见她刚才写下的字迹:“今晚的月光真美”——这是夏目漱石翻译的我爱你。 许风正要凑近看,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亮。 两人迅速分开,苏竹把那本书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藏住过快的心跳。 “还在啊?”是保安大叔的声音,“停电了快回寝室吧。” 收拾书包时,许风偷偷把那张写着我心亦然的掌心贴在了苏竹的水杯上。 而苏竹则悄悄将许风画的韩愈恐龙夹进了自己的错题本。 很可爱的小恐龙。 雨比想象中来得急,停了又下。 许风刚踏出教学楼,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等等!”她一把拽住要冲进雨里的苏竹,三下五除二脱下校服外套撑在两人头顶,“预备——跑!” 单薄的校服根本挡不住倾盆大雨。 才跑出十几步,两人的刘海就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校服衬衫透出水痕。 苏竹却能清晰感受到许风握着她手腕的掌心温度,像一小团火在雨夜里燃烧。 “看路!”苏竹突然拽住她。 许风险险避开一个水坑,却因惯性把苏竹撞在了路灯杆上。 两人在湿透的校服下喘息着对视,苏竹的睫毛上挂着水珠,随呼吸轻轻颤动。 许风突然发现这个角度能看到苏竹浅色瞳孔里的细碎金光,像被雨淋湿的琥珀。 她一时忘了动作,直到苏竹轻轻推她,“……会感冒。” 宿舍楼前的最后五十米成了狂欢。 许风索性甩开校服,拉着苏竹在雨里蹦跳着前进,踩起的水花溅在两人小腿上,凉丝丝的。 苏竹起初还矜持地躲闪,后来也跟着笑起来,任由许风把她的手甩得像钟摆。 “阿姨我错了!”许风双手合十对着宿管讨饶,“我们真的是在教室学习……” 她打了个喷嚏,头发上的水珠甩到登记本上。 苏竹默默从书包里掏出湿漉漉的《古代文学史》作证,宿管阿姨摇摇头递来干毛巾,“赶紧收拾。” 寝室此刻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两个室友都躺在床上看小说。 许风反锁上门,长舒一口气靠在门板上。 她的衬衫彻底湿透,隐约透出里面运动内衣的轮廓。 苏竹慌忙别过脸去,耳尖红得滴血,“你……你先换衣服。” “怕什么?”许风故意转了个圈,“都是女孩子……” 话没说完就连打三个喷嚏。 苏竹翻出吹风机,无奈地看着瑟瑟发抖的某人,“过来。” 吹风机的暖风嗡嗡响起,苏竹的手指穿过许风细软的发丝。 水珠顺着许风的脖颈滑进衣领,苏竹下意识用指尖去抹,触到一片细腻温热的肌肤,两人同时僵住了。 “温度……合适吗?”苏竹的声音被吹风机声盖过。 许风转过头,嘴唇几乎擦过苏竹的手腕,“什么?” 四目相对,吹风机的热风突然卷起苏竹的一缕长发,缠在许风锁骨上。 许风低头去解,呼吸喷在苏竹手背上,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我自己来!”许风抢过吹风机,结果动作太大扯到了插头。 寝室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路灯透过雨帘投下晃动的光影。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许风能听到苏竹的呼吸声,能闻到她身上混合着雨水的沐浴露香气,甚至能感觉到她向自己伸出的手带起的微风—— 啪。 台灯被按亮,苏竹已经退到安全距离,抱着睡衣快步走向浴室,“我……我先洗澡。” 等水声响起,许风才敢大口呼吸。 第29章 她机械地擦着头发,目光落在苏竹摊开的笔记本上——页边画满了小恐龙和星星的涂鸦,是她上次偷偷画上去的。 许风忍不住微笑,却在翻到下一页时愣住了。 那是苏竹整理的许风学习进度表,密密麻麻的标注里藏着许多小心思,“她偷吃枇杷的样子好可爱,明天多带几个”…… 浴室门开的声音吓得许风差点把笔记本扔出去。 苏竹穿着睡衣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你去洗吧,水很热乎……” 话没说完就看到了许风手中的笔记本。 苏竹像被施了定身咒,连指尖都凝固了。 “原来学霸大人也会在笔记本上写这些啊。”许风晃了晃本子,眼睛亮得惊人。 苏竹冲过来要抢,却被许风顺势抱住。 两人跌坐在下铺,许风把脸埋在苏竹带着水汽的颈窝里,闷闷地说,“我好喜欢你啊。” 苏竹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盖过窗外的雨声。 她轻轻回抱住许风。 等许风洗完澡出来,发现苏竹已经缩在上铺看书,只露出一个发顶。 她坏笑着抱起自己的枕头,三两步爬上去,“借个位置!” “许风!”苏竹小声惊呼,却还是挪出空间。 单人床实在太窄,两人不得不侧身贴着,膝盖抵着膝盖。 许风身上带着和苏竹一样的沐浴露香气,却混着某种独特的暖意,像晒过太阳的棉絮。 “我刚刚想到新的记忆法。”许风翻开《诗经》,“《关雎》就是霸王龙遇到梁龙的故事……” 苏竹听着她胡编乱造,肩膀微微发抖。 许风还以为她在哭,慌忙凑近看,却发现苏竹是在憋笑,泪痣都跟着颤动。 “奖励呢?”许风突然指着自己刚讲解完的诗篇,抬脸,“每次背完一首就要……” 摸摸脸。 苏竹红着脸飞快地在她脸颊捍了一下,轻得像蝴蝶掠过。 许风却不满足,追着要讨回来,两人闹作一团,被子卷成了春卷皮。 闹累了,她们头靠头躺着听雨敲打窗户的声音。 许风的手指悄悄勾住苏竹的小指,“我们这样……算不算早恋啊?” 苏竹望着上铺的床杆,那里贴着一张便利贴,是许风上次来玩时贴的恐龙贴纸,“算……共同进步的革命友谊?” 许风笑着滚进苏竹怀里。 窗外雨声渐密,而她们在这方小天地里分享着同一床被子、同一个秘密、同一种悸动。 苏竹的呼吸渐渐平稳,许风却悄悄睁开眼,借着夜灯的光描摹她精致的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许风迷迷糊糊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 苏竹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摸了摸,动作还有些迟疑。 “我还醒着呢。”许风突然出声,吓得苏竹差点滚下床。 “许风!”苏竹羞恼地捶她,却被一把抱住。 许风在她耳边呵着热气,“苏竹比枇杷还甜……喜欢。” 此时,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谁写了一半又慌忙擦去的情诗。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雨后的云层照进寝室。 苏竹先醒来,发现许风像八爪鱼一样缠着她,嘴角还挂着一点可疑的水痕。 她小心翼翼地想抽身,却被抱得更紧。 “唔……再五分钟……”许风嘟囔着把脸埋进她肩窝。 苏竹无奈地摸出手机,插上耳机分给许风一只,“听力时间,别闹,给你补英语。” 英语听力声里,许风在苏竹手心上垫了张纸写写画画。 苏竹低头看去,是今天的计划表。 6:30起床(失败)、7:00早餐(想吃苏竹带的枇杷)、22:00…… 最后一栏写着“想苏竹”,还被画了个丑萌的爱心。 苏竹抿唇笑了,在那行字下面补上“24小时”,然后迅速按灭了手机屏幕——因为许风已经凑过来,带着薄荷牙膏的气息。 晨光中,两只手在被子下十指相扣。 第25章 摔跤 午饭铃响彻校园的瞬间,许风如同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今天食堂有苏竹最爱的糖醋排骨,上周就因为去晚了没抢到,害得苏竹对着白菜豆腐皱了一中午眉头。 “让让让让——”许风在人群中穿梭,像条欢快的尾巴。 她已经能看到窗口里油光发亮的排骨了,甚至想象出苏竹吃到时眼睛微眯的样子。 就在距离窗口还有三级台阶时,许风的运动鞋绊在了翘起的地砖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向前扑去,却还本能地高举着餐盘——那上面有苏竹的排骨,不能洒! 膝盖重重磕在台阶边缘的瞬间,许风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 火辣辣的疼痛顺着神经窜上来,但她第一反应是检查餐盘,“排骨没洒!” 抬起头时,她看到苏竹拨开人群冲过来的身影。 阳光从她背后打过来,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像某个慢镜头里的救世主。 许风突然觉得膝盖没那么疼了。 “你白痴吗?!”苏竹蹲下身时声音都在发抖。 她轻轻掀起许风的裤腿,倒吸一口冷气——右膝盖擦破一大片皮,血珠正慢慢渗出来。 许风却笑嘻嘻地把餐盘往苏竹面前推,“看,糖醋排骨!” 她试图站起来证明自己没事,结果刚动就嘶地倒回地上。 “别乱动。”苏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但每个字都像砸在许风心上。 她看着苏竹脱下校服外套系在自己腰间,挡住狼狈的裤腿,然后转身蹲下,“上来。” 许风愣住了。 苏竹的后颈在阳光下白得透明,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你要背我?”她看着苏竹纤细的背影,校服下凸起的肩胛骨像未展开的蝶翼,“不行不行,我重得像只三角龙……” 苏竹回头瞪她,许风立刻闭嘴,小心翼翼地趴上去,手里还不忘高举着饭盒。 “其实我能走……” “闭嘴。”苏竹的声音闷闷的,但托着许风腿弯的手却很稳。 许风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混着正午阳光晒过的味道。 去医务室的路上,许风开始哼歌,“恐龙恐龙不怕痛~有苏竹背我就很勇~” 调子歪七扭八,是自创的《恐龙disco》改编版。 “难听死了。”苏竹耳尖发红,却把许风往上托了托。 许风趁机把沿途摘的野花一朵朵塞进口袋,紫的酢浆草,白的荠菜花,黄的蒲公英,很快就把口袋塞得满满当当。 最后忍不住凑近了些,呼吸拂过苏竹的耳廓,立刻感觉到身下的人浑身一僵。 “痒……”苏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许风恶作剧般又吹了口气,这次苏竹连耳尖都红透了。 她报复性地托着许风大腿往上掂了掂,吓得许风一把搂住她脖子,“苏大学霸饶命!” 正午的阳光把两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长长的投射在水泥路上。 许风看着那个奇形怪状的影子,突然希望医务室再远一些。 医务室老师不在,苏竹轻车熟路地找出碘伏和纱布。 当棉球碰到伤口时,许风嗷地一声抓住苏竹的肩膀,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现在知道疼了?”苏竹瞪她,但手上的动作却更轻了。 许风看着苏竹低垂的睫毛,突然说,“你睫毛上有阳光。” 苏竹手一抖,棉球按重了,许风顿时龇牙咧嘴。 但下一秒,苏竹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凉丝丝的气息拂过火辣辣的膝盖,许风突然觉得这伤受得真值。 “好了。”苏竹系好纱布,抬头发现许风正盯着自己看,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慌忙站起来整理药品,却听见许风的声音,“我饿了。” 那盘历经千辛万苦的糖醋排骨已经凉了,但许风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她发现苏竹一直没动筷子,“你怎么不吃?” “手疼。”苏竹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下手腕,“刚才某人掐的。” 许风顿时内疚得排骨都不香了。 她夹起一块排骨递到苏竹嘴边,“啊——” 苏竹躲了一下,但许风执拗地举着筷子。 最终苏竹妥协地张开嘴,许风却因为紧张把酱汁蹭到了她嘴角。 “对不起!”许风手忙脚乱去擦,结果越擦越花。 苏竹无奈地抓住她手腕,自己用纸巾擦了擦脸。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出声。 下午上课前,许风从体育器材室借来了轮椅。 她神气活现地转着轮子滑到苏竹面前,“请叫我轮椅侠!” 又不是腿断了,搞这么怪。 “伤患就该老实呆着。”苏竹皱眉,但还是纵容她,接过把手推着她走。 许风仰头看苏竹逆光的侧脸,突然说,“推我去小树林吧。” 第30章 “干什么?” “秘密。” 小树林是校园最僻静的地方,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竹刚停稳轮椅,许风就突然站起来,一把将她按在最近的树干上。 “许风!你的腿——” “早就不疼了。”许风凑近,鼻尖几乎碰到苏竹的鼻尖,“我就是想……” 她的声音消失了,带着许风特有的那种不管不顾的热情。 苏竹的手还保持着推轮椅的姿势,却慢慢环住了许风的腰。 “什么人?!”一声厉喝从远处传来。 许风反应极快,拉着苏竹就往轮椅里塞,“遭了,快跑!” 她推着轮椅歪歪扭扭地冲上小路,苏竹在颠簸中笑得直不起腰。 巡逻老师的声音渐渐被甩在身后,而她们的影子在阳光下交叠,像一场荒诞又甜蜜的逃亡。 晚上回寝室时,许风的膝盖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苏竹拿出药店买的祛疤膏,却被许风躲开,“不要。” “会留疤的。” “那才好呢。”许风得意地晃着腿,“这是爱的勋章。” 苏竹无语住了,却突然从笔袋里掏出荧光笔。 她在许风的疤痕周围画了只绿色的小恐龙,恐龙正抱着一颗星星。 “这样总行了吧。”苏竹的声音很轻,像在掩饰什么。 许风看着膝盖上的图案,眼睛亮得惊人,她突然扑过去抱住苏竹,“我们这算不算情侣纹身?” “荧光笔洗两次就掉了。” “那我每天都找你补画!”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许风膝盖那个发着微光的小恐龙上。 苏竹想,也许有些伤痕不需要消失,它们会成为记忆的锚点,提醒着某个为糖醋排骨冲刺的午后,和某个愿意为你把伤痛变成童话的人。 这就够了。 不需要太多刻意。 又过了好几天。 这段日子,六月的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 鬼天气。 许风趴在教室窗边,看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出蛇形的轨迹。 右膝盖传来一阵隐约的酸胀,像有人在那层薄痂下面埋了颗会发芽的种子。 “许风?”苏竹用笔帽轻轻戳她后背,“江老师看你第三次了。” 许风猛地坐直,膝盖撞到课桌发出闷响。 疼痛顺着神经窜上来,她倒吸一口凉气,却在对上苏竹担忧的目光时咧嘴一笑,“没事!恐龙皮实着呢!” 下课铃响,许风跳起来就要往雨里冲,后领却被拽住。 苏竹不知何时撑开了伞,伞面上印着他们天文社的星座图,“瘸腿恐龙不许淋雨。” 雨水在伞面上敲出细密的鼓点。 许风故意往苏竹那边挤,肩膀贴着肩膀,“苏大学霸,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像蘑菇下面躲雨的两只蚂蚁?” “蚂蚁不会在雨天摔到腿。”苏竹把伞往许风那边倾斜,自己的左肩很快被雨水打湿一片。 许风突然不说话了。 她盯着苏竹肩头渐渐扩散的水痕,那里透出一点点肌肤的粉色。 膝盖的疼痛突然变得鲜明,像在提醒她上次摔倒的狼狈。 深夜,许风被膝盖的刺痛惊醒。 雨还在下,敲打寝室窗户的声音像某种摩斯密码。 她悄悄蜷起身子,手指按在伤疤周围——那里比平时更热,突突跳动着。 “……疼?” 上铺传来苏竹带着睡意的声音。 许风僵住了,月光透过雨帘照进来,她看到苏竹已经坐起身,长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像只警觉的兔子。 “没有!我……”许风话没说完,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猛地咬住下唇。 床铺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下一秒,苏竹已经蹲在她的床边,手心里躺着两颗枇杷糖。 暖黄色的包装纸在月光下像两盏微型灯笼。 “吃糖就不痛了。”苏竹的声音很轻。 许风鼻子一酸。 她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苏竹的手已经覆上她的膝盖。 温热的掌心贴着伤疤,指尖轻轻按压周围的穴位。 “为什么不说?”苏竹的声音混着雨声,“明明很疼。你应该去医院的。” 许风在黑暗中眨眨眼。 苏竹的洗发水香气萦绕在鼻尖,她突然抓住那只按摩的手,“当时也不知道会这样啊。” 走廊传来值班老师的脚步声,两人屏息凝神。 手电筒的光从门缝下扫过,许风感觉到苏竹的指尖在自己手心轻轻画圈,像在安抚又像追问。 等脚步声远去,许风拉着苏竹钻进自己被窝。 单人床顿时拥挤不堪,她们不得不侧身面对面贴着,膝盖抵着膝盖,呼吸交错。 “没事的,你会给我按摩啊。”许风说着,手指卷着苏竹的一缕头发,“你低头的时候,头发会扫到这里……” 她引着苏竹的手碰自己膝盖,“痒丝丝的,比枇杷糖还管用。” 苏竹的呼吸滞了一瞬。 窗外闪电划过,许风看见她眼眶发红,泪痣在苍白的光线下像颗将坠的星子。 “笨蛋。”苏竹把头埋进许风肩窝,温热的鼻息喷在锁骨上。 她的手继续按摩着那片伤疤,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文物。 许风突然翻身压住苏竹,在她惊呼出声前捂住她的嘴,“我想到个好名字!你刚才那个手法叫霸王龙甩尾!” 苏竹的闷笑声震动着许风的掌心。 她们在被窝里研发出一整套按摩手法。 翼龙展翅是拇指打圈,剑龙背棘是指关节按压。 雨势渐大,许风却觉得膝盖的疼痛神奇地消退了。 她昏昏欲睡时,感觉苏竹正小心翼翼地把膏药贴在她伤处。 微凉的药香里,她恍惚听见撕开胶布的声音,和笔尖在膏药背面书写的沙沙声。 第二天清晨,许风在枕头下摸到一支紫光灯笔。 她疑惑地照向膝盖上的膏药,背面赫然显现出一行荧光字迹:“今晚月色被雨淋湿了” “苏竹!”许风一瘸一拐地蹦到正在叠被子的苏竹身后,把人扑倒在床铺上,“你什么时候写的?” 苏竹的耳尖通红,手忙脚乱去捂许风的嘴,“嘘……查寝老师就在隔壁……” 许风却已经掀开自己的文具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张用过的膏药,每张背面都有荧光字迹。 她昨晚睡得太沉,竟不知道苏竹什么时候收集了这些。 “《疼痛情书》……”许风把膏药按在胸前,眼睛亮得惊人,“我要买个相册装起来!” 苏竹夺门而逃,许风单腿蹦跳着追赶,膝盖上的膏药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雨不知何时停了,窗外传来今年第一声蝉鸣。 许风想,原来疼痛可以这么甜蜜,像含在舌底的枇杷糖,像苏竹垂落发丝的轻扫,像所有被雨季浸润的情话。 她朝着门笑成了傻子。 作者有话说: 爆哭爆哭爆哭申签不了一点 第26章 轮椅 “你们听说了吗?小树林那个轮椅!”班长白沂西神秘兮兮地凑到人堆里,“昨晚保安看见它自己转圈圈!” 周三上午的课间,高一(6)班教室后排挤满了八卦的女生。 许风正叼着枇杷汁的吸管,闻言突然呛住,果汁直接喷了出来。 “你!”苏竹惊呼,但已经晚了——橙黄色的汁液已经呈放射状溅在她雪白的校服上了。 许风手忙脚乱去擦,却把苏竹的衣领越抹越花。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许风看到苏竹眼睛里闪过了然的笑意,顿时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小心你妈妈回去揍你。”苏竹突然低下头,开了个玩笑。 “对、对不起嘛……”许风的声音扭曲变形,手指死死掐着苏竹的肩膀。 苏竹低头假装整理衣领,实则咬住唇防止笑出声——她们都知道,那个闹鬼的轮椅正是被许风遗弃在小树林的。 “据说上周有个女生在小树林摔断了腿……”付映影继续添油加醋,“她的怨灵附在……” 苏竹终于没忍住,抿着唇差点笑出声来。 她猛地转身假装咳嗽,后背剧烈起伏。 而许风见状也终于破功,笑得直接滑到课桌底下,膝盖撞出闷响也止不住笑声。 全班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对突然发疯的搭档。 许风从桌底探出头,发现苏竹正用沾了枇杷汁的手指在桌面上画小恐龙,顿时笑得更大声了,眼泪糊了满脸。 “去储物间……”苏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拽起许风就往教室后门冲。 两人在走廊上一路狂奔,身后传来颜宵醒——一个高个子的漂亮女生——疑惑的喊声,“你们去哪?下节是顾老师的课!” 储物间弥漫着灰尘和粉笔的味道。 第31章 许风刚锁上门就笑瘫在拖把堆里,“还怨灵……哈哈哈……附在轮椅上,我真是要笑死……” 苏竹蹲下来捂她的嘴,结果被许风就势一拉,整个人跌坐在对方腿上。 狭窄的储物间里,她们额头相抵,笑得呼吸都乱了节奏。 许风指尖还沾着枇杷汁,恶作剧地在苏竹校服领口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恐龙头。 “你知道论坛怎么说吗?”她压低声音,嘴唇几乎碰到苏竹耳垂,“有人拍到我们那天……” 说着她就突然把苏竹推到体育垫上,双手撑在她耳侧。 透过储物间高处的磨砂玻璃,能看到人影走动产生的光斑在苏竹脸上游移。 许风注视着她水润的嘴唇,那里还沾着一点枇杷汁。 “轮椅幽灵的女朋友……”许风慢慢低头,“是不是这样……” 苏竹被这三个字羞得耳根发红。 可门锁突然转动的声音吓得两人弹开。 值日生张鱼推门看见她们一个站在箱子旁,一个举着扫把,储物间里弥漫着诡异的枇杷香。 “你们……在干嘛?” “抓老鼠!”许风脱口而出,同时用扫把猛戳墙角,“刚跑过去一只!特别大!” 苏竹配合地点头,手指悄悄把领口的枇杷汁恐龙抹得更糊了。 张鱼狐疑地退出去后,两人同时长舒一口气,又因为对方夸张的表情笑作一团。 回教室的路上,许风注意到苏竹并没有换掉弄脏的校服。 那件沾着枇杷汁和荧光笔迹的白衬衫穿在她身上,像幅抽象派画作。 许风突然福至心灵,掏出彩色笔把那些斑点连成了星座图。 “这是北斗七星!”许风边画边解释,“这是你胸针上的流星……” 苏竹安静地站着任她涂鸦,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路过的美术老师张静突然停下脚步,“哇,这个创意很有趣!你们愿意负责艺术节海报吗?” 于是经过江尚酒的允许后,在午休时间,她们被特许在美术室工作。 许风把颜料弄得到处都是,苏竹则精准地勾勒出银河轮廓。 当美术老师去隔壁取画材时,许风蹭到苏竹身后,沾满颜料的手握住她拿笔的手。 “这里要加颗流星。”许风的气息喷在苏竹耳后,引着她画出一道金色轨迹。 她们的指节在画纸上相扣,颜料混合成奇妙的紫红色。 当天晚上,校园论坛的新帖子引爆热议:《惊!轮椅幽灵疑似有女友(附图)》。 模糊的照片里,储物间门缝透出两只交叠的手,其中一只手腕戴着苏竹标志性的流星手链。 “完了。”许风趴在寝室床上蹬腿,“我们成校园传说了。” 苏竹正往她膝盖上贴新的膏药,闻言用力按了下伤疤,疼得许风嗷嗷叫。 但随即,苏竹的脸代替手指贴上那片皮肤,温热的气息让许风瞬间安静下来。 “明天年级大会。”苏竹在膏药背面写完字,用紫光灯照给许风看,“你敢说吗?” 荧光字迹闪烁着:“轮椅是我扔的。” 许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睛亮得惊人,“赌什么?” 周二的年级大会上,年级主任李兰正在强调日常纪律。 后排突然传来椅子倒地的巨响——许风站了起来,在全年级注视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关于小树林的轮椅……”她的声音因憋笑而扭曲,“那是我上次……” 话没说完她就笑倒在过道上,滚了两圈才被黑着脸的苏竹拽起来。 台下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果然是她”的议论声,而苏竹完全无语,“我不认识这个人”。 却又记下许风满地打滚的蠢样。 事情很快在班级群流传,成为经久不衰的表情包。 而那个被归还体育器材室的轮椅,从此多了一行小字:“幽灵专座,投喂枇杷糖可召唤”——落款是两只牵手的简笔画恐龙和星星。 雨季尚未结束,但许风发现膝盖不再疼了。 或许是因为苏竹的按摩真的有效,又或许是因为每次疼痛来袭时,总会有枇杷糖香气落在伤疤上,像某种包治百病的魔法。 “快说,你是不是真的会魔法?”许风越想越不对劲。 “对。”苏竹满脸都是敷衍。 许风做了个夸张的鬼脸,“你快还我的苏大学霸!明明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老正经老正经了。 “那也是被你带偏的。”苏竹一边说着就翻出物理书,“下节课是物理,有你好受的。” “不要啊!”许风立刻戴上痛苦面具,“我都不知道这个选择题二十分是怎么来的……一朝回到解放前……” “没事,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可以帮你继续补。” “拿出月考卷,今天我们讲最后两道大题。”梅老师推了推眼镜,激光笔的红点扫过教室,“特别是顾向北同学,这次连公式都没写对。大题加起来只有3分……” 全班齐刷刷翻开试卷的声响中,教室东北角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翻找声。 顾向北把书包里所有东西都倒在了桌上,铅笔盒弹开的瞬间,橡皮擦像逃兵一样滚出去老远。 “我卷子呢?”顾向北声音都变调了,蹲在地上扒拉课桌腿,“明明早上还在的……” 许风趁机扭过头,在苏竹摊开的试卷边角画了只戴蝴蝶结的小恐龙。 苏竹头也不抬,精准地用圆规尖轻戳许风手背,疼得她龇牙咧嘴。 “翻什么呢,有些子人啊,上个阔连卷子都没得,也找不到在听个什么劲儿……” 梅无渡踩着顾向北的橡皮踱步过来,突然一个趔趄——橡皮在皮鞋底下打了滑。 全班瞬间安静,几十双眼睛看着老师手舞足蹈地扶住讲台,头发都歪了几分。 许风把脸埋进臂弯,肩膀抖得像筛糠。 苏竹在桌下猛掐她大腿,自己却也憋得眼眶发红。 课桌之间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偷笑声,像一群漏气的气球。 “安静……”梅无渡走到顾向北旁边,翻了一下,“你咧拿滴什么,我讲滴周测四……” 顾向北哭丧着脸,前桌却在老师走后把一张空白卷子丢给他——多出来的。 他如获珍宝地接过,却还以为是他自己的,立刻就嚷起来,“老师!我的卷子是被别人拿走了!” “小声点……”同桌张俊杰推他一下,“你这是张白卷,还有,我也没找到,你别把鬼子引进村……” 可梅无渡又来了,这次直接找上张俊杰,“你总也没得?又变魔术啊?” 许风终于忍不住笑成了傻逼。 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现在压力给到张俊杰,前桌又是一个转身,丢过来一张空白卷子。 “没揍啊?”他翻了一下对张俊杰说。 张俊杰欲哭无泪,“老师,我的卷子可能被昨天那场风吹走了……” “被风吹起走大?”梅老师摇了下头,一脸无语地走开。 “那个……”顾向北满脸尴尬,“你卷子好像夹在我书里……” “我弄死你啊!”张俊杰崩溃,“神经!” “我们班上的某些子男生啊……”梅无渡依旧用着他万古不变的腔调,“长得那么粗,那么高,那么壮,拱在赖个桌子上,一天天又不搞事,一搞物理只搞二三十分,三四十分……” 班上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一直到下课,大部分同学还聚在一起学,笑成一群人机。 作者有话说: 还是谢谢宝子们的观看,预计写到60到80章,努力存稿中~ 第27章 生日 期末考试前的夜晚,许风趴在书桌前,眼皮直打架。 桌面上摊着物理笔记,但她的注意力全在手里那张便利贴上。 她一笔一划地写着“苏竹生日快乐”,然后小心翼翼地折成小星星,塞进苏竹明天要带的语文课本里。 “第18个……”许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再写两个就睡……” 结果等她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泛起微光,而她的脸颊正压在一道匀加速直线运动的公式上,半边脸印满了“v=v+at”。 滑稽。 “……许风?”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许风猛地抬头,正对上苏竹微微睁大的眼睛。 “你……”苏竹的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便利贴、折到一半的星星,以及许风脸上滑稽的公式印子,“你在这儿睡了一夜?” 许风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去遮那些还没藏好的小纸条,“不是!我在复习物理!特别认真!” 苏竹伸手,从许风头发上摘下一张粘住的便利贴,上面画着一只丑萌的恐龙举着生日蛋糕。 她轻轻捏了捏许风的脸,“笨蛋许风,今天只是考试,才七月六号,我生日还有一整天呢。” 第32章 许风耳朵发烫,小声嘟囔,“那也得提前准备……” 苏竹没说话,只是把那张便利贴收进口袋,然后伸手揉了揉许风睡乱的头发,“走吧,考试要迟到了。” 考场上,许风偷偷瞥了一眼离得很远的苏竹。 苏竹正在写语文卷子,睫毛低垂,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安静。 许风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灵机一动,在草稿纸的角落画了一只小恐龙,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生日快乐!” “咳。”监考老师走到她旁边,敲了敲桌子,“认真答题。” 许风立刻正襟危坐,假装在检查试卷,余光却瞥了眼苏竹的侧脸。 交卷铃响后,许风飞快地溜出教室,拦住隔壁班的路人甲,“帮个忙!把这个给苏竹!” 五分钟后,苏竹在考场里收到一块橡皮,上面刻着生日快乐,翻过来还有一行小字,“考完试天台见。” 午休时分,天台空无一人。 苏竹推开门时,许风正背对着她,鬼鬼祟祟地在书包里翻找什么。 听到脚步声,许风猛地转身,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眼睛亮得惊人,“苏竹!生日快乐!我妈说了,生日的前一天是寿,也是生日!” 苏竹接过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块灰黑色的石头,表面坑坑洼洼,在阳光下泛着细微的金属光泽。 “这是……”她呆住了。 “陨石!”许风兴奋地说,“天文社的老师去年带的特别标本,我求了他好久才答应卖给我一小块!” 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小,“它……和你一样,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苏竹怔住了,然后耳根泛红。 陨石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像一块沉默的宇宙碎片。 而许风站在她面前,脸颊微红,眼神却亮得像是盛满了整个星河的倒影。 苏竹突然伸手,拽住许风的领子,低头。 许风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苏竹就已经退开,耳根通红的不像话,“……谢谢你。” 许风呆了两秒,突然咧嘴笑了,“生日礼物可以换一个更长的吗?” 苏竹哽住,“……不行。” 七月七日清晨五点,苏竹突然从梦中醒来。 窗外还是黛青色,寝室里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苏竹把脸埋进枕头,呼吸间都是温暖的味道——这是许风新带的枕头,昨晚那家伙又赖在她床上背古文,睡着后像八爪鱼似的缠着她。 现在被窝里还留着许风的体温,和一丝枇杷糖的甜香。 床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苏竹悄悄探头,看见许风正蹲在书桌前,鬼鬼祟祟地往她笔袋里塞什么东西。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还翘着睡出来的呆毛,在台灯暖光中像朵蒲公英。 许风突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苏竹慌忙闭眼装睡,听见许风蹑手蹑脚爬上来,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碎发,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眉心停留了一秒。 “生日快乐。”气声吹拂在睫毛上,比晨风还轻。 等许风去洗漱,苏竹才敢睁开眼。 枕边摆着颗枇杷糖,糖纸被折成了小星星。 她拆开糖纸,里面用荧光笔写着,“第一科语文前后,有惊喜~” 期末考试第一场就是语文。 苏竹走进考场时,发现自己的座位被调到了靠窗位置,阳光透过香樟树叶在桌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她打开笔袋,一条手工编织的绿色手链滑了出来——用绒线缠成的恐龙造型,眼睛是两颗小小的蓝玻璃珠。 “请把复习资料交到讲台。”监考老师的声音让苏竹猛地抬头,随即瞪大眼睛——居然是班主任江尚酒,她今天应该监考一楼才对。 江老师推推眼镜,嘴角可疑地抽动,像是无语到了极点。 苏竹低头憋笑,发现许风就坐在她斜前方,正用左手在脖子上比划恐龙爪子的暗号,校服袖口露出同款蓝色手链。 试卷发下来,苏竹习惯性先翻到最后。 这时江尚酒嘴角抽搐着走过来,“不许写超过800字,不然小恐龙会吃醋”。 声音压得特别低,表情憋到了极点。 苏竹咬住下唇才没笑出声。 考完试后,突然,整个考场的灯暗了下来。 她惊慌抬头,却见江老师不知何时一脸无语地举起了块荧光板,上面写着,“苏竹同学生日快乐”,落款是只歪歪扭扭的绿色恐龙。 许风转身冲她比了个耶,晨光在那家伙的笑脸上跳跃,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苏竹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赶紧低头整理东西,怕泪水晕染了许风精心准备的惊喜。 数学考试时,苏竹发现许风每隔十分钟就要回头对她做口型。 第一次是生,第二次是日,第三次是快…… 当成串的乐字型被许风用夸张的挑眉传达时,苏竹忍无可忍地掰了块橡皮滚过去。 橡皮在许风桌上弹了下,露出苏竹用铅笔写的字,“再闹就打你了。” 许风立刻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嘟起的嘴唇,旁边标注,“就这儿吧,随时欢迎”。 苏竹红着脸在答题卡上狠狠戳了个点,却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当今天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响起时,校园广播突然滋滋作响。 紧接着,许风欢快的声音响彻每个考场: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考试全对~霸王龙和梁龙~都来给你祝贺~” 这是许风周末躲在被窝里录制的《恐龙生日歌》。 全校考场瞬间沸腾,有人拍桌子打拍子,隔壁班甚至传来合唱。 苏竹捂着脸冲出考场,在走廊拐角被许风逮个正着。 许风校服里鼓鼓囊囊的,掏出来竟是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上面用果酱画着恐龙和星星。 “快吃!被校长发现就完了!”许风手忙脚乱地掰一次性叉子。 奶油蹭到苏竹鼻尖,她下意识舔掉,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听见许风小声说,“我偷看了你的学籍卡……这是你第一次在学校过生日对不对?” 苏竹僵住了。 奶油突然变得难以吞咽,喉咙像被什么哽住。 她想起去年生日自己在空荡荡的家里做模拟题,父亲只在深夜回来时说了句“题错了两道”。 “苏竹?”许风沾着奶油的手指碰碰她脸颊,“我是不是……” 苏竹突然抓住那只手,掠过许风指尖的奶油。 她尝到了甜腻的奶油、微咸的汗,还有许风特有的那种不管不顾的热情。 但几乎就是在下一秒,她感觉自己这个动作很幼稚,赶紧放开。 “天文台。”苏竹轻声说,“晚自习后。” 夜幕降临时,她们溜进锁着的天文台——许风不知从哪搞来了钥匙。 夏夜繁星像被打翻的钻石箱,银河清晰可见。 许风笨手笨脚地调试望远镜,后颈被月光照得发亮。 “礼物。”许风突然转身,手里晃着条银链子,坠子是块深灰色的小石头,“这也是陨石标本,来自天龙座流星雨……就是你胸针那颗流星的方位。” 苏竹摸着那块温润的石头,突然想起什么,“你上周说去科技馆……” “是去天文馆蹭讲座啦。”许风不好意思地挠头,“差点被保安当可疑人员赶出去……” 星光落在许风脸上,她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亮。 苏竹突然凑近,气息拂过许风鼻尖。 “这是妈妈走后,我第一个……”苏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人记得的生日。” 许风迎上去。 望远镜镜筒反射着亿万光年外的星光,而她们在近得能听见心跳的距离里,交换了余生。 苏竹尝到枇杷糖的甜,许风则记住了薄荷的清凉,和某种咸涩的、或许是眼泪的味道。 回寝室的路上,许风突然惊呼,“完了!我数学卷子没写名字!” 苏竹笑着看她手忙脚乱翻书包,心想这大概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有人会为她的生日精心策划,也会在她面前慌张得像个傻瓜。 这一切,都是许风,也只能是许风。 晚上回寝室后,许风愣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皇冠,郑重其事地戴在苏竹头上,“生日快乐,我的学霸大人。” 她话刚说完就被苏竹抱个满怀。 许风晕乎乎地想,原来宇宙爆炸就这种感觉。 “先别……还有东西!”许风费力地递过去融化的冰袋和玻璃瓶装的酸梅汤。 瓶身贴满便利贴,记录着许风如何被冷饮店老板赶出来三次,最终靠着帮忙刷瓶子才换来古法配方。 最后一张便签上画着流泪恐龙,“再也不想看到山楂了呜呜呜”。 苏竹满脸温柔,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 “谢谢你,这是我……最快乐的生日。” 第33章 作者有话说: 恐龙真的很可爱!!! 浪漫至死不渝 第28章 阴影 在暑假前的最后一天,是班会活动。 这次因为隔壁高中发生了一起十分恶劣的校园霸凌事件,班会的主题也就成了预防校园霸凌。 高一(6)班的教室里,投影仪亮起,班主任江尚酒站在讲台上,神情严肃。 “今天,我们召开一次关于预防校园霸凌的主题班会。大家一定要认真听,我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发生在任何一个学生上,但是如果真的发生了,一定要学会自救。” 话音刚落,原本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许风原本正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听到“霸凌”两个字,手指猛地一僵,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苏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侧眸看去,发现许风的脸色骤然苍白,指尖微微发抖。 她没说话,只是像许风曾经做的那样,悄悄伸手,在课桌下轻轻握住了许风的手。 ——冰凉,僵硬,甚至有些颤抖。 投影仪播放着校园霸凌的案例视频,画面里,几个学生围着另一个瘦弱的男孩推搡、辱骂,甚至撕毁他的作业本。 然后画面一转,三个高个子的男生围在一起用拳头打另一个男生,甚至是皮带。 许风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她盯着屏幕,却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被堵在厕所隔间里,冷水从头顶浇下。 书包被扔进垃圾桶,课本被涂满恶毒的字眼。 体育课上,她被故意绊倒,膝盖磕在跑道上,血渗进校服裤子里,而周围只有刺耳的嘲笑声。 ——“丑八怪!没人要的废物!” ——“你爷爷是不是也嫌你恶心才被气进医院里的?” 那些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死死缠住她的心脏。 她猛地闭上眼睛,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苏竹的手指轻轻收紧,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无声的安抚。 许风睁开眼,对上了苏竹的目光。 ——那双总是冷静理智的眼睛,此刻却带着柔软的温度,像是在说:“我在。” 许风张了张嘴,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的嘴角僵硬得像是冻住了。 笑不出来。 接下来进入另一个环节,江尚酒让同学们分组讨论,“如果遇到校园霸凌,你会怎么做?” 教室里立刻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当然要告诉老师啊!” “我觉得应该直接打回去!” “可是如果对方人多呢?” 许风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竹看着她,忽然轻声开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许风的手指攥紧,半晌,才低低地说,“……我不知道。” 她曾经试过反抗,试过告诉老师,可是换来的只是更狠的报复。 ——“你以为有人会帮你?别做梦了!” ——“再敢告状,下次就不是泼水这么简单了。” 她最终学会了假装无所谓,学会了用笑容掩饰恐惧,用张扬掩盖自卑。 ——直到现在,她仍然会在人多的地方下意识绷紧神经,仍然会在听到刺耳的嘲笑声时浑身僵硬。 甚至最开始见苏竹时,她用的是假笑。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推到她面前。 ——“如果是我,我会先试着保护自己,然后……找到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许风怔了怔,想到那个雨夜。 苏竹又补了一句,“比如你。” 闻言,许风眼眶一热,差点没绷住。 她猛地别过脸,假装打了个哈欠,掩饰自己泛红的眼角。 班会接近尾声时,江尚酒让同学们分享自己的看法。 王菲站起来,“我觉得被欺负的人也要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别人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为什么只欺负你?” ——“是不是你自己有问题?” 许风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 她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全班瞬间安静。 她死死盯着王菲,声音沙哑,“……你再说一遍?” 王菲被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说,有时候被欺负的人自己也有问题……” 许风的手指攥得发白,胸口剧烈起伏。 苏竹立刻站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许风,冷静。有我在。” 然而,许风浑身发抖,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眼眶通红,却死死咬着牙,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江尚酒早就察觉到不对劲,快步走过来,“许风,怎么了?” 许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而苏竹的声音像一把出鞘的剑,清冷而锋利地划破教室凝滞的空气。 “江老师,王菲的发言有失偏颇。”她直视着班主任的眼睛,指节不自觉地扣紧了桌面,“校园霸凌的受害者不需要为施暴者的行为负责。” 江尚酒的眉头拧了拧,镜片后的目光在王菲身上停留了片刻。 她转向许风时,语气不自觉地放软,“先坐下吧。” 温暖的手掌轻拍在许风颤抖的肩头,“我们私下再谈。老师会处理这件事的。” 许风的膝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甲在木质桌面上留下几道泛白的痕迹。 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许风像只受惊的兔子冲出了教室。 苏竹追出去时,发现她蜷缩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切进来,将她的身影分割成光明与黑暗的两半。 她抱紧双膝的样子,让苏竹想起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雏鸟。 就像曾经的苏竹一样。 苏竹的心猛地揪紧了。 她缓缓蹲下身,校服裙摆扫过冰冷的地面。 “许风。”她轻声唤道,声音温柔。 许风把脸更深地埋进臂弯里,闷声说,“……我没事。别管我。” 但她颤抖的尾音出卖了她。 苏竹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穿过许风柔软的发丝。 午后的阳光在她的动作间流转,将发丝染成琥珀色。 ——就像许风曾经在她发烧时,一遍遍用湿毛巾帮她擦脸那样。 许风终于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一滴泪砸在苏竹手背上,烫得惊人。 “……苏竹,”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是不是很没用?” 苏竹摇头,捧住许风湿漉漉的脸颊。 “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她拇指轻轻抹去许风脸上的泪痕,动作虔诚得像在擦拭珍贵的瓷器。 许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新的泪水又涌出来。 “我以为我已经好了。可现在我还是……”她哽咽着,“怕得要死。” 苏竹突然用力将她搂进怀里。 两人的心跳隔着单薄的校服相互应和,苏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怕也没有关系。” 她的手指穿过许风的指缝,十指相扣,“我陪你。” 下午第四节课过后,江尚酒把许风和苏竹叫到了办公室。 她推了推眼镜,语气比平时温和许多,“许风,刚才班会上的事,能跟我说说吗?老师也许不能帮你全部,但一定会竭尽所能。” 许风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校服下摆,没吭声。 苏竹看了她一眼,主动开口,“老师,王菲的发言对经历过霸凌的人来说,是一种二次伤害。” 江尚酒叹了口气,“我明白,我会找她谈谈。她那么说,太……不像是正常学生说出来的。” 然后她转向许风,声音放缓,“许风,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许风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被欺负的人,本来就已经很难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可有些人……却还要怪他们为什么被欺负。” 江尚酒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顿了顿,又道,“如果你需要,学校有心理咨询室,可以随时去。” 许风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苏竹忽然开口,“老师,我能带许风去操场上走走吗?她现在需要透透气。” 江尚酒看了看许风苍白的脸色,点头同意,“去吧,不用急着回来。” 七月的傍晚,操场上没什么人,只有远处几个体育特长生在训练,偶尔传来哨声和喊叫声。 许风坐在跑道边的台阶上,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苏竹坐在她旁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微风吹过,带着青草和塑胶跑道的味道。 第34章 “……苏竹。”许风忽然开口。 “嗯?” “你以前……有没有被人欺负过?”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有。” 许风扯了扯嘴角,“也是,你这么优秀,谁敢欺负你啊。” 苏竹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是因为……没人敢。” 许风愣了一下,转头看她。 苏竹的目光落在远处,语气平静:“我父亲……不允许我软弱。” “如果我在学校受了欺负,他不会帮我,只会觉得……是我自己不够强。” 许风怔住了。 她忽然回想起苏竹曾经说过的话——“我父亲要求我每次考试都必须第一,每次参赛都必须拿奖。” ——毕竟,苏竹的冷静和强大,从来都不是天生的。 而是被逼出来的。 许风盯着苏竹的侧脸,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苏竹的手指微微一僵,但没抽开。 许风低声道,“……苏竹,其实你也挺不容易的。” 苏竹没说话,只是反手握紧了她。 两人就这样坐在台阶上,谁都没再开口。 远处,夕阳渐渐沉下去,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过了很久,许风忽然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苏竹。” “嗯?” “我想……试试看。” 苏竹抬头看她,“试什么?” 许风笑了笑,眼神比刚才坚定了许多,“试试看……不再害怕。” 她朝苏竹伸出手,“苏大学霸,陪我去个地方?” 苏竹看着她,最终伸手握住她,“好。” 第29章 闹剧 许风带着苏竹爬上了教学楼的天台。 这里平时锁着,但许风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钥匙。 夕阳正沉在高楼之间,将整座城市浸泡在蜂蜜色的光晕里。 远处高架桥上的车流像一条闪烁的银河。 许风忽然松开她的手,三两步跨上水泥围栏。 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胀起来,像张开的翅膀。 “你干什么!”苏竹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伸手去拽她的衣角。 许风却稳稳地站着,双手拢在嘴边。 她深吸一口气,气流在胸腔里震颤—— “我——不——怕——了——!” 少女清亮的声音划破暮色,惊起远处梧桐树上栖息的麻雀。 声浪在楼宇间碰撞,荡出一圈圈看不见的涟漪。 苏竹仰头望着她。 逆光中许风的轮廓镀着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发丝在风中飞舞,像是要融进夕阳里。 许风跳下来时带起一阵风,眼睛里跳动着狡黠的光。 她转过头,眼睛亮亮的,“苏竹,你也试试?” 苏竹抿了抿唇,摇头,“……太幼稚了。” 许风笑嘻嘻地凑近,“试试嘛!又没人听见!” 苏竹被她缠得没办法,最终妥协地叹了口气,学着许风的样子,轻声喊了一句—— “许风是笨蛋——!” 许风瞪大眼睛,“喂!” 苏竹别过脸,唇角却微微上扬。 许风看着她,忽然笑了,她扑过来要挠苏竹痒痒。 两个人在天台上追逐,笑声被风吹得很远很远。 最后她们气喘吁吁地靠在栏杆上,肩膀挨着肩膀。 夕阳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 “苏竹,谢谢你。”许风突然开口,“其实,成为光的从来是你才对。” 苏竹怔住,“我?” “对,是你。”许风靠近她,“比如说,我对你基本上都不会假笑,是那种真的很欢快的笑。” 还有,苏竹的呼吸声能助她睡眠。 苏竹笑了,“那我们是彼此的光,盔甲,和后盾。” “一言为定!” …… 午休时间,教室里一片懒散。 许风趴在桌上打盹,苏竹坐在旁边安静地翻着一本物理竞赛题集,时不时用笔尖轻轻戳一下许风的胳膊,防止她睡得太沉,待会儿上课醒不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像一层温柔的滤镜。 ——直到教室前门被猛地推开。 “苏竹!” 一声低沉的怒喝炸响,整个教室瞬间安静。 许风猛地抬头,睡意全无。 门口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面容冷峻,眼神锋利如刀。 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在苏竹身上,像是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怒火。 ——苏明远,苏竹的父亲。 怎么又回来了? 苏竹的手指瞬间攥紧了笔,指节泛白。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褪去血色,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一动不动。 苏明远大步走进教室,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是一记记闷雷。 “跟我回去。”他站在苏竹桌前,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苏竹的呼吸微微急促,但她的声音却很稳,“……我不回去。” 苏明远的眼神陡然阴沉,“你再说一遍?” 许风“唰”地站了起来,挡在苏竹前面,“叔叔,这里是学校,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 苏明远的目光转向许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你就是那个许风?就是你把我女儿拐跑的?还报警?” “爸。”苏竹终于站了起来,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会离开你的。” 苏明远盯着她,眼神像是要吃人,“为什么?” 苏竹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话—— “因为……我受不了了。” 她的声音微微发抖,但字字清晰,“我受不了你每次因为我没考第一就打我,受不了你把我当成你的完美作品,受不了……你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想要什么。” 教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苏竹,包括许风——这是苏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揭露父亲的暴行。 苏明远的脸色瞬间铁青。 “你胡说什么?!”他猛地抬手,一巴掌朝苏竹扇去—— 许风反应极快,一把拽过苏竹,自己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教室里炸开,许风的左脸瞬间红肿起来。 “许风!”苏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声音发颤。 许风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味,抬头盯着苏明远,眼神冷得像冰,“叔叔,您再动一下手,我就报警。” 苏明远怒极反笑,“报警?我是她爸爸!我管教自己的女儿,轮得到你插手?!” “苏先生!” 江尚酒匆匆赶到,脸色严肃地挡在两人中间,“这里是学校,请您冷静。” 苏明远冷冷地看向她,“江老师,我带我女儿回家,有什么问题?” 江尚酒推了推眼镜,语气不卑不亢,“苏竹已经满十六岁,在法律上,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居住环境。如果您强行带她走,我们可以报警处理。” “报警?”苏明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好啊,你报!我倒要看看,警察是管父亲管教女儿,还是管你们学校拐带未成年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走廊的学生都被惊动,纷纷探头张望。 苏竹攥着许风的手,指尖冰凉。 许风盯着苏明远,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直接拨了110。 “喂,110吗?这里是市一中高一(6)班,有家长在教室殴打学生,请你们立刻出警。” 她的声音很稳,眼神毫不退缩。 苏明远脸色骤变,伸手就要抢她的手机,“你——!” 江尚酒一把拦住他,“苏先生!请您注意行为!” 场面一片混乱。 苏竹站在许风身边,看着父亲狰狞的面孔,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个曾经让她恐惧到骨子里的人,此刻却像个小丑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歇斯底里。 十分钟后,两名陌生警察赶到学校。 在了解情况后,他们严肃地对苏明远说道,“先生,无论您和女儿之间有什么矛盾,动手打人都是违法的。如果您继续纠缠,我们可以以扰乱校园秩序和故意伤害立案。” 苏明远脸色铁青,但终于冷静下来。 他盯着苏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很好。苏竹,你翅膀硬了,敢联合外人对付你爸了?” 苏竹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轻声说,“爸,我不是你的作品。” “我只是……你的女儿。” 苏明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 警察做完笔录后离开,教室里终于恢复平静。 许风的左脸还火辣辣地疼,但她顾不上自己,只是紧紧握着苏竹的手:“……没事了。” 第35章 苏竹低着头,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江尚酒叹了口气,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今天下午的课不用上了,好好休息。” 许风点点头,拉着苏竹往外走。 走廊上,阳光依旧明媚,仿佛刚才的狂风暴雨从未发生过。 苏竹忽然停下脚步,轻声说:“许风。” “嗯?” “谢谢你。” 许风咧嘴一笑,扯到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谢什么,我们不都谈了了吗?你可是我女朋友!” 苏竹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红肿的脸颊,眼神柔软,“……嗯,女朋友。” 医务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淡淡地弥漫着。 许风坐在床边,左脸火辣辣的疼,但她却咧着嘴笑,“苏竹,你爸手劲儿还挺大。” 苏竹抿着唇没说话,只是轻轻拧开药膏的盖子,指尖沾了一点冰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许风红肿的脸颊上。 “嘶——”许风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苏竹的手指顿了顿,声音很低,“……疼?” 许风看着她微微发颤的睫毛,忽然笑了,“没事,你涂你的,我皮厚。” 苏竹没吭声,只是动作放得更轻了,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皮肤,像羽毛一样柔软。 许风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说:“苏竹,你睫毛好长。” 苏竹的手一抖,药膏差点蹭到她嘴角。 “……别说话。” 回到教室时,已经是下午第二节课。 许风脸上涂了药,红肿稍微消了一些,但指印还是清晰可见。 她一进门,原本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后又爆发出一阵小声的议论。 “许风,你没事吧?”付映影第一个走过来,眼神担忧。 许风摆摆手,笑嘻嘻道,“没事没事,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学习委员许悦也凑过来,递给她一包冰袋,“敷一下,消肿快。” 许风愣了一下,接过冰袋,“……谢谢。” 她没想到,有些平时没什么交集的同学们,会突然对她这么关心。 苏竹站在她旁边,看着围过来的同学,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药膏。 ——她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也不习惯……接受善意。 “苏竹。”颜宵醒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问,“你爸……以后还会来吗?” 苏竹的身体微微一僵。 许风立刻挡在她前面,语气轻松但眼神认真,“放心,警察都备案了,他不敢再来学校闹事。” 一旁的白沂西点点头,又看了苏竹一眼,欲言又止。 苏竹低着头,声音很轻,“……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对班级的同学说“谢谢”。 放学后,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 许风趴在桌上,懒洋洋地不想动,“苏竹,我脸疼,不想写作业了。” 苏竹收拾书包的手顿了顿,瞥了她一眼,“……那就不写。” 许风震惊地抬头,“哇,苏大学霸居然纵容我不写作业?” 苏竹没理她。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轻声说:“许风。” “嗯?” “以后……别挡在我前面。” 许风一愣,随即笑了,“那可不行,你是我的人,我不护着你护谁?” 苏竹抬起头,眼神认真,“……我会保护你。” 许风怔住了。 ——这是苏竹第一次,直白地说出“保护”这个词。 许风嘴里含了颗枇杷糖,忽然伸手勾住苏竹的小指,“苏竹。” “嗯。” “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苏竹看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太阳,轻轻回握住她的手。 “嗯。” ——会的。 第30章 法律 事件发生后,江尚酒没有坐视不管。 趁暑假,她单独约见了许风,在办公室的灯光下,她的神情比往日更加严肃。 “许风,苏竹的父亲不会就此罢休。”她推了推眼镜,“如果想让她彻底摆脱控制,我们需要法律手段。” 许风攥紧拳头,眼神坚定,“江老师,您说怎么做,我配合。” 江尚酒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首先,我们需要证据——苏竹遭受家暴的医疗记录、学校监控录像、同学和老师的证词,以及……她自己的陈述。” 许风咬了咬唇,“苏竹……可能不愿意说。” 江尚酒叹了口气,“我明白,但这是必要的。” 当晚,许风坐在床边,看着苏竹安静写作业的背影,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苏竹……江老师说,如果想彻底摆脱你爸,我们需要证据。” 苏竹的笔尖顿住,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 许风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如果你不想,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苏竹沉默了很久,最终轻声说,“……我愿意。” 她转过身,眼神平静却坚定,“我不想再逃了。” 证据很快收集齐全—— ——医务室的记录显示,苏竹曾多次因“意外摔伤”就诊,伤痕位置与家暴特征吻合。 ——班级同学作证,苏竹曾因考试失利情绪崩溃,提到“回家会挨打”。 ——学校监控录像拍下了苏明远在教室动手的画面。 江尚酒以班主任身份,联合学校向法院提交了剥夺苏明远监护权的申请。 然而,苏明远并非轻易妥协的人。 庭审当天,苏明远的律师咄咄逼人: “江老师,您作为班主任,为何如此‘热心’插手别人的家事?是否另有所图?” 法庭上一片哗然。 江尚酒面不改色,声音沉稳,“我的职责是保护学生,无论是学业还是人身安全。” 她转向法官,递上一份补充材料,“此外,许风的父母愿意作为临时监护人,确保苏竹的生活和学习不受影响。” 许父站起身,语气坚定,“法官,我们家完全有能力再照顾一个孩子。苏竹和许风情同姐妹,我们绝不会让她再受伤害。” 苏明远脸色铁青,猛地拍桌,“他们诱导我女儿!这是拐骗!” 法官敲下法槌,“肃静!” 一周后,判决结果出炉—— “鉴于苏明远长期对苏竹实施家暴,且屡教不改,现剥夺其监护权。苏竹的临时监护权归学校班主任江尚酒所有,直至其成年。” 法庭外,阳光明媚。 苏竹看着判决书,手指微微发抖。 许风一把抱住她,声音闷在她肩膀上,“苏竹……我们赢了。” 苏竹闭上眼睛,轻轻回抱住她。 江尚酒站在一旁,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走吧,回家。” 从那天起,苏竹正式搬进了江尚酒的家。 江老师虽然严肃,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没有责骂,没有苛求,只有一句简单的: “苏竹,做你自己就好。” 而许风几乎天天往江老师家跑,美其名曰“辅导作业”,实则赖在苏竹房间里不走。 某个周末的夜晚,两人挤在阳台上看星星。 许风忽然说,“苏竹,以后我们上大学去做兼职好吗?” 苏竹转头看她,嘴角微微扬起:“好。” 星光下,两人的手指悄悄勾在一起。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分开她们。 …… 判决结束后的第三周,江尚酒正在办公室整理教案,门突然被推开。 苏明远站在门口,西装笔挺,眼神阴鸷。 “江老师,聊聊?” 江尚酒抬眸,神色平静,“如果是关于苏竹的事,法院已经判决了。” 苏明远冷笑一声,径直走进来,反手关上门,“我知道你是谁。” 他从公文包里甩出一份泛黄的报纸,拍在桌上—— 《知名律师江尚酒因殴打委托人被吊销执照》 标题触目惊心,配图是更年轻时的江尚酒,眼神锐利,意气风发,与如今沉稳冷静的形象截然不同。 江尚酒的目光在报纸上停留片刻,竟笑了笑,“苏先生调查得很仔细。” 苏明远眯起眼,“一个被吊销执照的‘败类’,凭什么当老师?凭什么抢我女儿?” 江尚酒摘下眼镜,缓缓擦拭镜片,声音低沉,“四年前,我接了一个案子——一个女孩被继父长期虐待,母亲却视而不见。” 她抬起眼,目光如刀,“我收集了所有证据,却在开庭前夜,发现那个畜生……正在侵犯她。” 办公室的空气骤然凝固。 “我打了他。”江尚酒轻声道,“打断了三根肋骨,被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苏明远脸色微变。 “执照被吊销后,我去了偏远山区支教。”江尚酒重新戴上眼镜,“两年前才调回市里。” 第36章 她直视苏明远,“苏先生,您猜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不等回答,她翻开手机相册—— 照片里,穿着学士服的年轻女孩挽着江尚酒的手臂,笑容灿烂。 “她考上了政法大学,现在是检察官。” 苏明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报纸,指节发白。 “你以为……我会像那个废物一样?”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江尚酒摇头,“不,您比他‘聪明’——您不打脸,不留伤痕,甚至让苏竹以为自己‘活该’。” 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份心理评估报告,“知道苏竹的焦虑值有多高吗?知道她每次考试前会呕吐吗?” 苏明远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你胡说!” “需要我播放录音吗?”江尚酒平静地点开手机—— “我错了……我下次一定考第一……妈妈……呜……爸爸……” 苏竹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里。 苏明远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 江尚酒收起手机,声音冰冷,“苏先生,您有两个选择。” “第一,从此远离苏竹的生活,我会让她定期给您写信,如果她愿意的话。” “第二——”她指了指那份报纸,“我不介意再当一次‘败类’。” 苏明远脸色惨白,最终转身离去。 关门声响起时,江尚酒长舒一口气,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张旧照片—— 是两年前她和一群山区孩子的合影,背后写着:“老师,谢谢您教会我反抗。” 当晚,江尚酒回到家时,发现客厅还亮着灯。 苏竹和许风挤在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摊着作业本,旁边放着两杯喝了一半的热牛奶。 她轻手轻脚地关上灯,却在黑暗中听见苏竹轻声说: “江老师……谢谢您。” 江尚酒笑了笑,替她们盖上毛毯。 “睡吧,小心我明天让你们还上课。” 窗外,星光漫天。 …… 判决风波过去一周后,某个周六的清晨,许风抱着一摞作业本站在江尚酒家门口——这是她找的借口,其实只是想看看苏竹。 她刚要按门铃,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一个穿着宽松睡衣、长发微乱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愣住。 “许风……?”女人眯了眯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许风眨了眨眼,大脑飞速运转——江老师家里怎么会有数学老师?! 还没等她回答,屋内传来江尚酒的声音,“忍倾,谁啊?” 顾忍倾回头应了一声,语气调侃,“一个抱着作业本的女学生,长的好像许风啊。” 她的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支钢笔,指节修长,虎口处有一层薄茧——常年握笔留下的。 “许风?”江尚酒走过来,看到门口的场面,挑了挑眉,“这么早来交作业?这么勤奋?” 许风干笑两声,“啊哈哈……江老师,顾老师怎么……?” “厚脸皮过来的。”江尚酒语气平淡,仿佛在介绍今天的天气,“现在她住这里。” 许风瞪大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江老师和顾老师同居?! 顾忍倾似乎看出她的震惊,忽然勾起唇角,凑近江尚酒耳边低语,“尚酒,你没告诉学生我们的关系?” 江尚酒的耳根瞬间红了,轻咳一声,“别胡说。” 许风:“……???” 最终,许风被“热情邀请”共进早餐。 餐桌上,苏竹安静地喝着粥,时不时偷瞄一眼对面互动的两人—— 顾忍倾把剥好的鸡蛋放进江尚酒碗里,江尚酒则默默把咖啡推到她手边。 许风用脚在桌下碰了碰苏竹,眼神疯狂示意,“什么情况?!” 苏竹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许风。”顾忍倾突然开口,“你上学期的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用了超纲公式。” 许风后背一凉,“啊?那个……我……” “解得漂亮。”顾忍倾微微一笑,“下次可以试试我的方法,更简洁。” “魔鬼数学组”的顾老师连吃饭时都不放过她! 饭后,江尚酒被一个电话叫去学校处理急事。 顾忍倾端着茶杯,看着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两个女孩,忽然笑了,“别紧张,我和尚酒只是室友。” 许风&苏竹:“……”(满脸不信) “好吧。”顾忍倾耸耸肩,“我们大学时是室友,后来我出国读博,回来发现她把自己活成了工作机器。” 她指了指客厅角落的钢琴,“所以我搬来监督她吃饭睡觉——顺便教教数学。” 苏竹注意到,钢琴上摆着两人的合影,背景是某所大学的喷泉。 临走时,许风在玄关处发现一双毛绒拖鞋——明显是江尚酒的风格,但上面绣着“忍倾专属”。 她憋着笑戳了戳苏竹,“江老师居然有这么少女的东西……” 话音未落,顾忍倾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尚酒,你的‘孩子们’在嘲笑你的拖鞋。” 江尚酒的声音隔着浴室水声传来,“扣她们下周的学分。” 许风:“!!!” 苏竹低头抿唇笑了,这是许风第一次看到她因为“无关学习”的事情笑成这样。 傍晚,四人破天荒一起吃了火锅。 顾忍倾给每个人调了蘸料,甚至记得苏竹不吃香菜,许风喜欢多加辣。 “以后周末都来吃饭。”她给江尚酒夹了片肉,“太瘦了。” 江尚酒无奈,“你别惯着她们……” 许风在蒸腾的热气中偷偷碰了碰苏竹的手。 ——原来“家”可以这么热闹。 特别是江尚酒和顾忍倾,太好嗑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江老师主场啊,副cp到位。 第31章 托管 高二暑假开始后不到四十天,许风正瘫在沙发上啃西瓜,手机突然震动——是班级群的通知。 江尚酒:「接学校通知,准高二年级暑期托管班将于下周一开始,为期三周。参加名单如下……」 许风扫了一眼名单,猛地坐直,“苏竹!我们要一起上暑期班!” 正在书桌前整理笔记的苏竹头也不抬,“嗯,我看到了。” 许风蹦到她旁边,“而且托管期间,所有学生统一住校!” 苏竹的笔尖顿了顿,耳尖微红,“……嗯。” 许风咧嘴一笑,凑近她耳边,“也就是说——我们要同居三周!” 苏竹的笔记本上洇开一小片墨迹。 托管第一天,女生宿舍楼前挤满了拎着行李的学生。 许风踮着脚张望公告栏,“我们在……306!靠阳台的那间!” 她兴冲冲地拖着行李箱往楼上跑,却在拐角撞上一个人—— “顾老师?!” 顾忍倾扶了扶眼镜,手里拿着宿舍登记表,“跑这么快,想提前占床位?” 许风这才发现,顾忍倾胸前挂着“暑期托管值班教师”的工牌。 “您也来盯我们啊?”许风眨眨眼。 顾忍倾微微一笑,“数学组轮班,这周是我。”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江老师下周值班,你们……收敛点。” 许风:“???” 推开306的门,许风愣住了—— 除了靠窗的两张空床,另外两张床已经铺好,生物课代表郑衿和学习委员许悦正在整理衣柜。 “许风?苏竹?”许悦惊喜道,“我们居然是室友!” 许风僵在原地,缓缓转头看向苏竹。 苏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许风分明看到她捏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微微发白。 ——说好的二人世界呢?! 第一晚熄灯后,许悦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开卧谈会吧!” 郑衿立刻附和,“好啊!听说306以前是‘鬼宿舍’,半夜会有翻书声……” 许风嘴角抽搐,“……这种故事还是别讲了。” 苏竹默默往许风那边挪了挪。 许悦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们知道吗?顾老师和江老师好像是那种关系!” 许风&苏竹:“……” 许悦压低声音,“我上次去办公室,看到顾老师喂江老师吃草莓!” 许风憋笑憋得肚子疼,突然感觉苏竹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手指。 黑暗中,两人的手悄悄握在一起。 第二天数学课上,顾忍倾把教案往讲台一放,“暑期特训,每天两套竞赛题。” 全班哀嚎。 许风正想趴桌装死,却见顾忍倾走到她身边,弯腰低语,“尚酒说,如果你这次数学及格,她就不追究你上周逃值日的事。” 许风:“……?!” 下课后,苏竹看着许风抓狂的样子,默默推过来一张纸——上面是解题步骤详解。 第37章 许风感动得泪眼汪汪,“苏竹——” 苏竹轻咳一声,“……别让顾老师看见。” 深夜,许风蹑手蹑脚地爬到苏竹床上,小声说:“去阳台看星星吗?” 苏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夏夜的风带着热度,两人挤在狭窄的阳台栏杆前。 许风突然指着远处,“快看!流星!” 苏竹抬头时,许风飞快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许风!” “许愿了吗?”许风笑嘻嘻地耍赖,“听说流星划过时许的愿最灵哦!” 苏竹瞪她,却在星光下悄悄勾起唇角。 托管第二周,江尚酒值班。 许风去送作业时,无意中看到值班室虚掩的门缝里—— 江尚酒靠在顾忍倾肩上睡着了,而顾忍倾正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许风捂住嘴,轻手轻脚地退开,却在走廊撞上苏竹。 “你看到……”苏竹话没说完就被许风拉到拐角。 “嘘——”许风眼睛亮晶晶的,“我们以后也会那样吗?” 苏竹红着脸拧她胳膊,“……作业交了吗?” 同样是暑期托管第二周,顾忍倾的数学课升级为“魔鬼特训”。 “今天做模拟竞赛卷,90分钟,现在开始。”她按下计时器,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许风盯着最后一道几何题,额头渗出冷汗——那是顾忍倾用红笔圈过的“超纲题”,解题思路像被猫抓乱的毛线团。 突然,一个纸团砸中她的后脑勺。 展开是苏竹的字迹:「延长辅助线,构造相似三角形。」 许风偷瞄讲台,顾忍倾正背身写板书。 她迅速在草稿纸上画线,却在即将解出时听见冷笑,“许风,第几题需要传纸条?” 顾忍倾的手指敲在她的卷面上,许风绝望闭眼,却听见苏竹清冷的声音,“老师,是我主动传的。” 全班倒吸冷气。 顾忍倾挑眉,突然抽出苏竹的试卷,“既然有余力,把最后三题用两种解法重做一遍。” 许风急得抓耳挠腮,直到放学还被扣在教室补题,而苏竹默默留下,把枇杷糖推到她手边,“我陪你。” 深夜,空调外机嗡嗡作响。 许悦突然从被窝里探出头,“你们觉不觉得……苏竹和许风有点不对劲?” 郑衿瞬间清醒,“你也发现了?许风昨天把最后一块西瓜让给苏竹,自己啃了皮!” 装睡的苏竹用手指抠紧床单,听见许风的床铺传来轻微响动——她翻身下床,径直走到苏竹床边,“热,挤挤。” 在另外两人震惊的目光中,许风掀开苏竹的薄被躺下,手指悄悄勾住她的睡衣下摆。 “许风你……!”许悦的尖叫被许风扔来的枕头打断,“再八卦明天早餐没煎饼果子吃!” 周五傍晚,暴雨倾盆。 教室突然断电,黑暗中有女生尖叫。 许风下意识抓住苏竹的手,却被反握得更紧。 “所有人原地待命!”江尚酒举着手电冲进教室,身后跟着抱应急灯的顾忍倾。 惊雷炸响的瞬间,许风突然钻进苏竹怀里,苏竹僵住,听见她压抑的颤抖,“……怕。” 顾忍倾调试灯光的手顿了顿,瞥见江尚酒被闪电照亮的脸——她唇角噙着笑,仿佛想起某个雨夜,某人也是这么缩在她怀里的。 为弥补暴雨耽误的课程,顾忍倾搞来天文台钥匙,“解出三题才能看星星。” 许风咬着笔杆哀嚎,苏竹突然抽走她的草稿纸,“条件概率不是这样算的。” 她指尖划过纸面,留下薄荷味的气息。 许风盯着她颤动的睫毛,直到顾忍倾敲黑板,“某些同学,看题还是看人?” 夜幕降临时,她们挤在望远镜前。 当流星划过天际,许风突然大喊,“我要和苏竹考同一所大学!” 苏竹的耳尖在星光下红透,却听见顾忍倾的轻笑,“尚酒,你当年也这么喊过。” 江尚酒慌忙去捂她的嘴,撞翻了星图。 托管最后一天,江尚酒宣布要检查宿舍。 当她们推开306的门,赫然看见许风正给苏竹涂驱蚊膏,指尖在白皙的小腿上流连忘返。 “江老师!”许风蹦起来,撞翻苏竹的行李箱——哗啦掉出一叠画满恐龙的数学笔记,每页都夹着枇杷糖纸折的星星。 顾忍倾弯腰拾起,忽然愣住,“这解题思路……是我大学时的独创方法?” 苏竹低头,“许风看不懂标准答案,我只好改编成恐龙版……” 蝉鸣喧嚣的午后,江尚酒在值班日志写下: 「暑期托管成果: 1. 数学平均分提高15。 2. 破解“鬼宿舍”谣言。 3. 促成两对……咳,两位优秀学生的深度互助。」 窗外,许风正背着苏竹冲向小卖部,校服在风里鼓成帆。 这个夏天,她们终于学会—— 爱是藏在数学公式里的星光,是暴雨中紧扣的十指,是明知会被罚也要传递的答案。 许风:(狗头) 作者有话说: 最近卡文卡的好严重 第32章 开学 暑期托管结束后放了十天假。 因为许风跟爸妈下乡去了,就没能见到苏竹。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阳光正好。 许风站在操场的人群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 暑假十多天没见苏竹,她心里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江尚酒说今天开学典礼有惊喜,会有一位学生代表发言,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苏竹。 “下面有请学生代表,高二(6)班苏竹同学发言。” 扩音器里传来校长的声音,许风猛地抬头,视线穿过前面同学的肩膀,落在主席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 苏竹穿着整洁的校服,黑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走上台的姿态从容不迫,仿佛天生就该站在众人瞩目的地方。 但只有许风知道,这平静外表下藏着怎样的脆弱。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苏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操场,清冷却不刺耳,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许风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十天不见,苏竹似乎又长高了些,轮廓更加分明,眼神却比从前更加坚定。 更自信很多。 许风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膨胀,热热的,让她想大声喊出苏竹的名字。 但她只是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人。 “……在新的学期里,希望我们都能勇敢面对挑战,不负青春。” 苏竹的发言简短有力,结束时操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许风拍得最用力,手掌都拍红了。她看到苏竹鞠躬时目光扫过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 当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时,苏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只有许风能看懂的笑容。 许风的心跳漏了一拍。 开学典礼结束后,许风迫不及待地逆着人流往主席台方向挤。 同学们抱怨着“许风你干嘛”,但她顾不上解释,只想快点见到苏竹。 “许风。”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许风猛地转身,差点撞上一个人。 苏竹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发言稿,眼中含着笑意。 “你……你怎么……”许风突然结巴起来,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转来理科班了。”苏竹轻声说,“江老师说我的成绩更适合理科发展。” 高二(6)班也就是理科班的重点班。 一股难以名状的喜悦从心底涌上来,她控制不住地咧嘴笑了,“我也运气好进去了!那我们又是同班同学了!” 苏竹点点头,“不只是同班。" “什么意思?” “江老师帮我申请了住校,和你一个宿舍。”苏竹的声音很轻,但在许风耳中却如同惊雷。 许风瞪大眼睛,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和苏竹又又又要成为室友了? 就像高一上学期那样?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没有苏父的阴影,没有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 “你不高兴吗?”苏竹见许风发愣,有些不安地问。 “高兴!当然高兴!”许风一把抓住苏竹的手,感受到对方指尖微凉的触感,“我只是……太惊喜了。” 苏竹的手在许风掌心里轻轻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抽走。 许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亲密,赶紧松开手,耳根发热。 她假装整理书包掩饰自己的慌乱,“那个……我们回教室吧,第一节是江老师的课。”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九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第38章 许风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苏竹,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触,又同时移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 “暑假过得怎么样?”许风试图打破沉默。 “在江老师家复习功课,预习高二的内容。”苏竹回答得很简单,但许风注意到她提到“江老师家”时语气中的温暖。 自从上次官司打赢后,江尚酒和顾忍倾就取得了苏竹的抚养权。 “顾老师呢?还是那么爱做甜点吗?” 苏竹的唇角微微上扬,“嗯,上周还尝试做马卡龙,结果厨房差点炸了。” 许风想象着那个数学老师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苏竹也跟着轻笑,那笑声让许风心头一颤。 她们走进教学楼,上楼梯时,许风故意放慢脚步走在苏竹后面。 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苏竹纤细的脖颈,还有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的马尾辫。 许风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喜欢上了看苏竹的背影。 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加速。 教室门口,班主任江尚酒已经站在那里。 她穿着惯常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长发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 “许风,苏竹。”江尚酒点头示意,“正好,我有事找你们。” 许风下意识站直身体,江尚酒虽然才二十几岁,还很年轻,但已经很让学生信服。 “苏竹,考虑到你的成绩和能力,我决定让你担任班级学习委员。”江尚酒推了推眼镜,“许风,你担任体育委员。希望你们能配合好,组织好这学期的班级活动。” 许风眨眨眼,学习委员和体育委员确实有很多需要合作的地方…… 她偷偷看了眼苏竹,发现对方耳尖微微泛红。 “谢谢江老师,我会努力的。”苏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江尚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唇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去座位上准备上课吧。许风,放学后帮苏竹搬宿舍。” “是!”许风响亮地回答,心里乐开了花。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许风迫不及待地拉着苏竹去食堂。 她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把暑假里发生的琐事都倒了出来——她去乡下奶奶家帮忙收玉米,遇到一只特别凶的大鹅。 她和表弟打游戏输得一塌糊涂…… 苏竹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但眼神始终温柔。 许风很喜欢这样的苏竹,不再是那个被父亲压迫得喘不过气的优等生,而是一个会笑会倾听的普通女孩。 “你吃这么少?”许风看着苏竹餐盘里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皱起眉头。 “不太饿。”苏竹用筷子拨弄着米饭。 许风二话不说,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夹给苏竹,“必须吃完,你看你瘦的。” 苏竹愣了一下,抬头看许风,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她没有拒绝,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许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自己的长篇大论。 下午放学后,许风如约帮苏竹搬宿舍。 苏竹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书包。 许风轻松地拎起一个箱子,领着苏竹往女生宿舍楼走去。 推开409宿舍的门,许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的房间有点乱。 床上堆着没叠的衣服,书桌上散落着各种文具和零食包装袋,地上还有几双随意踢掉的运动鞋。 “呃……我收拾一下!”许风慌忙放下箱子,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 苏竹却笑了,“和以前一样呢。” 许风停下动作,想起高一上学期她们同住时,自己也是这样邋遢,而苏竹总是默默帮她整理。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两人一起收拾了房间,许风坚持要帮苏竹铺床。 当她站在椅子上给上铺挂蚊帐时,苏竹在下面扶着椅子,仰头看着她。 “小心点。”苏竹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放心,我稳得很——哎哟!”许风一个没站稳,摇晃了一下,苏竹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腰。 那一瞬间,许风感觉被触碰的地方像被火燎过一样发烫。 她赶紧稳住身体,心跳如鼓。 “谢、谢谢。”许风结结巴巴地说,不敢看苏竹的眼睛。 整理完宿舍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房间镀上一层金色。 许风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焕然一新的宿舍,满意地点点头。 “饿了吗?我们去食堂吃饭吧。”许风提议。 苏竹点点头,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许风好奇地看着苏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书签,上面画着一朵向日葵,背面写着“给永远向阳的许风”。 “暑假里做的,”苏竹的声音很轻,“希望你喜欢。” 许风接过书签,手指轻轻抚过那朵向日葵,喉咙突然有些发紧。 向日葵,永远向着太阳的花,就像她总是努力表现得阳光开朗一样。 苏竹懂她,懂她笑容背后的阴影。 “谢谢……”许风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很喜欢。” 苏竹微微一笑,那笑容比夕阳还要温暖,这让许风突然有种冲动,想拥抱面前这个女孩,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念她。 但她只是紧紧握住书签,把这份感动藏在心底。 晚饭后,两人回到宿舍准备晚自习。 许风坐在书桌前假装看书,实际上余光一直在观察整理书本的苏竹。 十天不见,苏竹的变化比她想象中要大——最重要的是那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安定感。 “许风,”苏竹突然开口,“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许风这才回过神来,“对不起,我走神了。你说什么?” 苏竹无奈地摇摇头,“我问你,这学期物理竞赛你报名吗?” “物理竞赛?”许风挠挠头,“我这种水平还是算了吧,倒是你,肯定要参加吧?” “嗯,江老师建议我参加。”苏竹顿了顿,“但我不想一个人……” 许风眼睛一亮,“那我陪你报名!虽然肯定拿不到奖,但可以给你当啦啦队!” 苏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好。”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两人收拾书包准备去教室。 出门前,苏竹突然拉住许风的手腕,“许风,谢谢你。” “谢我什么?”许风不明所以。 “谢谢你……让我有勇气选择理科,选择离开父亲的阴影。”苏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重重地落在许风心上,“还有,谢谢你一直在等我。” 许风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用力回握了一下苏竹的手,“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走下去吗?” “嗯。” 第33章 竹门 高二(6)班的语文课,窗外蝉鸣聒噪,闷热的空气裹着粉笔灰在教室里浮动。 许风额头抵在冰凉的课桌上,脸颊烧得滚烫,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大概是发烧了——昨晚熬夜,空调开太低,早上起来喉咙就火辣辣的疼。 “……竹门风过还惆怅,疑是……” 语文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许风费力地抬起眼,看见黑板上的粉笔字在视线里扭曲成模糊的线条。 “竹门风过还惆怅”—— 她混沌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苏竹的脸。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贴上她的额头。 “发烧了。”苏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紧绷的担忧。 许风想咧嘴笑,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没事,就是有点……”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被扶了起来。 苏竹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举起,“老师,许风需要去医务室。”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射来,谭珺悦推了推眼镜,“快去快回,下节课小测。” 许风几乎是被半抱着拖出教室的。 她的腿软得像棉花,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 “苏竹……”她歪头靠在苏竹肩上,滚烫的呼吸喷在对方颈窝,“那句诗……‘竹门’是不是在说你啊……” 苏竹的耳尖瞬间红了,“闭嘴,看路。” 拐角处,许风突然腿一软,整个人往地上滑去。 苏竹慌忙去捞,却被带得一个踉跄,后背“咚”地撞上储物柜。 两人以一种滑稽的姿势卡在墙角——许风瘫坐在苏竹腿上,额头抵着她的锁骨。 苏竹的手还死死箍着她的腰,校服领口被扯开一小截,露出精致的锁骨。 “许风!”苏竹又急又羞,“你……” 许风却突然笑了。 她烧得泛红的指尖碰了碰苏竹的锁骨,嘟囔道,“……果然是‘竹门’,连这里都长得像竹子……” 第39章 校医量完体温,眉头紧锁,“39度2,得去医院。” 苏竹立刻摸出手机,“我叫江老师。” “等等——”许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烧得水雾蒙蒙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你先告诉我……那句诗后面是什么?” 苏竹僵住了。 “竹门风过还惆怅……”许风用滚烫的指尖在她手心划拉,“下一句……是不是‘疑是’……” 医务室的白炽灯在苏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沉默了很久,突然俯身,嘴唇几乎贴上许风的耳垂—— “疑是松窗……”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雪打声。” 许风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这时,门被猛地推开,江尚酒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忍倾的车在楼下!” 她一把扶起许风,却在看到苏竹通红的耳根时眯起眼,“你们……在医务室背诗?” 苏竹一把抓过书包挡住脸,“……没有。” 去医院的路上,许风瘫在后座,脑袋枕着苏竹的腿。 顾忍倾从后视镜瞥了一眼,突然说,“这诗,最适合发烧的时候听。” 江尚酒猛踩刹车,“顾忍倾!” 许风却在昏沉中笑起来。 她摸索着抓住苏竹的手指,一根根扣紧—— 竹门风过还惆怅。 而她是唯一会扣响那扇竹门的风。 医院的灯光惨白刺眼,消毒水的气味呛得许风皱了皱眉。 她半昏半醒地靠在苏竹肩上,耳边是嘈杂的脚步声和护士的喊话声。 “39度5,先打退烧针,再去抽血化验。”医生快速扫了一眼体温计,转头对顾忍倾说道,“家属去办一下手续。” 顾忍倾点头,正要离开,江尚酒已经抢先一步接过病历本,“我去吧,你看着她们。” 苏竹的手臂紧紧环着许风的腰,生怕她下一秒就软倒下去。 而许风烧得迷迷糊糊,却还惦记着那首诗,嘴里含糊地念着,“竹门……风过……” 护士走过来,示意苏竹把许风扶到诊疗床上,许风却突然攥住苏竹的衣角,声音沙哑,“……别走。” 苏竹一怔,耳根微热,低声道,“我不走。” 当护士拿着针管走过来时,许风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瞬。 “等等……打哪儿?”她声音发虚。 护士微微一笑,“屁股。” 许风:“……!!!” 她下意识看向苏竹,眼神里写满了“救我”。 苏竹别过脸,肩膀微微发抖——她在忍笑。 “苏竹!”许风咬牙切齿,“你见死不救!” 苏竹轻咳一声,终于转回头,伸手覆在许风的眼睛上,“……那别看了。” 许风的视野陷入黑暗,只能感觉到苏竹微凉的掌心贴着自己的眼皮,以及—— “嘶——!” 针扎下去的瞬间,她一把抓住苏竹的手腕,指甲几乎陷进她的皮肤里。 苏竹任由她掐着,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好了。”护士利落地拔出针头,“休息十分钟,然后去抽血。” 许风瘫在诊疗床上,生无可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生病了。” 苏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被掐出的红痕,轻声道,“……下次别熬夜。” 然后要抽血。 抽血窗口前,许风盯着护士手中的采血针,咽了咽口水。 “苏竹……”她声音发颤,“我晕针。” 苏竹愣了一下,“……你刚才打针的时候怎么不晕?” “那不一样!”许风理直气壮,“屁股针看不见,这个……” 她指了指自己胳膊,“它要扎进血管里!还会抽我的血!” 苏竹无奈,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 许风眼前一黑,再次陷入苏竹掌心的温度里。 她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卷起,酒精棉球凉凉地擦过皮肤,紧接着—— “啊——!” 她惨叫一声,猛地往后缩,却被苏竹牢牢按住。 “还没扎呢。”护士无语。 许风:“……哦。” 苏竹终于没忍住,低笑出声。 许风透过她的指缝,看见她微微扬起的唇角,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苏竹笑起来真好看。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许风死死攥住苏竹的另一只手,直抽气。 苏竹任由她握着,指尖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像是无声的安慰。 “好了。”护士贴上胶布,“按五分钟,别揉。” 许风虚弱地靠在苏竹肩上,哀叹,“……我是不是要死了?” “……只是抽了一管血。” “可我觉得我的灵魂也被抽走了……” 苏竹:“……” 化验结果出来,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发烧,需要挂水。 输液室里人不多,许风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 苏竹替她调好座椅高度,又向护士要了条薄毯盖在她腿上。 “你不回去上课?”许风问。 苏竹摇头,“江老师帮我请假了。” 许风眨了眨眼,突然笑了,“……你是不是担心我?” 苏竹没回答,只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微蹙,“还是烫。” 而许风却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说,“苏竹,你睫毛好长。” 闻言,苏竹手指一顿,耳尖微红,“……闭嘴,休息。” 许风笑嘻嘻地闭上眼,却偷偷将手指钻进苏竹的掌心,轻轻勾住她的手指,苏竹僵了一瞬,却没有抽开。 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时间变得缓慢而粘稠。 许风的高烧未退,脑子昏沉,却莫名感到安心。 朦胧中,她听见苏竹轻声念道,“……竹门风过还惆怅,疑是松窗雪打声。” 许风微微睁开眼,看见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苏竹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的睫毛在光影中轻轻颤动,像蝴蝶的翅膀。 “苏竹。”许风突然开口。 “嗯?” “如果我是‘风’……”她声音沙哑,“你会给我开门吗?” 苏竹沉默了很久,久到许风以为她不会回答。 终于,她轻轻“嗯”了一声。 许风笑起来,手指收紧,与她十指相扣。 门突然被推开,江尚酒拎着两袋水果走进来,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苏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许风握得更紧。 江尚酒挑了挑眉,假装没看见,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忍倾去学校拿你们的作业了,晚点过来。” 许风干笑两声,“……谢谢江老师。” 江尚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们一眼,转身离开前,突然回头,“对了,许风。” “啊?” “那首诗……”她指了指许风输液的手,“杜牧写的是他弟,不是‘竹门’。” 许风:“……???” 苏竹猛地别过脸,耳根红透。 而许风得寸进尺,“那‘风’是谁?” 苏竹一把捂住她的嘴,“……输液。” 傍晚,顾忍倾带着作业本和晚餐推门而入时,许风正靠在苏竹肩上昏睡,而苏竹一手翻着笔记,另一只手仍与她十指相扣。 顾忍倾轻咳一声。 苏竹猛地抬头,触电般松开许风的手。 “体温降了吗?”顾忍倾假装没看见,把粥放在床头。 苏竹点头,“38度1。” 顾忍倾瞥了一眼许风输液的手,上面还留着胶布的压痕。 她突然说,“阿酒年轻时也晕针。” 苏竹一愣,“……江老师?” “嗯。”顾忍倾唇角微扬,“后来我告诉她,盯着针看会晕,闭眼就好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苏竹的手,“看来这招对某个人也有用。” 苏竹:“……” 许风在睡梦中咂了咂嘴,无意识地往苏竹那边蹭了蹭,额头抵上她的肩膀。 顾忍倾笑了笑,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关门前留下一句,“年轻真好啊。” 下午,许风终于退烧出院。 医院门口,苏竹替她拢了拢衣领,“还难受吗?” 许风摇头,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枇杷糖,塞进苏竹手心,“给你。” 苏竹低头,发现糖纸上用荧光笔写着小小的“388”——这是她们约定的第388颗枇杷。 “许风。”苏竹突然喊她。 “嗯?” “下次……”苏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再生病了。” 许风咧嘴一笑,伸手勾住她的小指,“那你要每天给我带枇杷。” 阳光洒在两人交缠的手指上,影子拉得很长。 竹门风过还惆怅。 而她们不会错过彼此的扣门声。 而这场高烧烧糊涂了许风的脑子,却让某些隐秘的情感—— 第40章 比体温更滚烫地浮现出来。 作者有话说: 真是要被许风笑死了 第34章 英语 高二(6)班的教室里,同学们正为新学期的第一堂英语课做准备。 许风百无聊赖地用笔敲着桌面,时不时偷瞄一眼坐在旁边的苏竹。 苏竹正专注地预习课本,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鼻尖上有一颗几乎看不见的小雀斑,许风觉得可爱极了。 “听说这次的英语老师还是熊子林。”许风凑近苏竹,压低声音说,“但交了20几天的高一托管班,被几个男生带的特别搞笑……挺抽象的。” 苏竹抬起头,刚要回答,教室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全班同学齐刷刷抬头,只见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进教室——没错,是滑进来的,那人穿着擦得锃亮的皮鞋,像踩着滑板一样溜过讲台前的地板,最后以一个夸张的滑跪姿势停在讲台正中央。 “good morning, my little pumpkins!” 全班鸦雀无声。 许风瞪大眼睛,看着讲台上那个穿着格子西装、打着鲜红色领带的男人。 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卷发,圆脸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谁把熊sir带成这样的? 他以前是有点搞笑天赋,但也没有这么搞笑吧?! “怎么?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没精神?”他直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是你们的新英语老师,熊子林,江湖人称——” “熊sir!”后排几个男生突然齐声喊道。 “bingo!”熊子林打了个响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撒向空中,“还有我以前带过的熟面孔啊。” 糖果雨点般落下,同学们手忙脚乱地接住。 许风眼疾手快地抓住一颗薄荷糖。 转头却看见苏竹没反应过来,一颗水果糖正朝她头顶落下。 许风下意识伸手,在糖即将砸中苏竹的前一秒抓住了它。 “反应不错嘛,许风同学?”熊子林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们桌前,弯下腰盯着许风的手。 许风吓了一跳,“熊sir,你别坑我。” 熊子林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神秘的白光,“怎么可能嘛。” 他直起身,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叠扑克牌大小的卡片,“现在,让我们来玩个游戏,测试一下你们的暑假英语水平有没有退化成猴子。” 全班哄笑。 熊子林把卡片洗得哗啦作响,然后像发牌一样给第一排每人发了一张。 “每人一张,上面有一个英语单词,你们需要找到与自己单词配对的同学。”他解释道,“比如apple找fruit,run找fast,明白了吗?” 同学们点点头,开始查看自己手中的卡片。 许风翻开自己的,上面写着basketball。她皱起眉头,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配对。 “谁拿到sports?”许风小声问道。 周围同学纷纷摇头。 这时,她注意到苏竹正盯着自己的卡片发呆。 “苏竹,你的是什么?”许风凑过去看。 苏竹犹豫了一下,翻转卡片,“shoot。” “啊!”许风一拍桌子,“basketball shoot!篮球投篮!我们是一对!” 熊子林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她们身边,摸着下巴点头,“excellent! 许风同学很聪明嘛。” 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下次能不能别这么激动?我的小心脏受不了。” 说着做了个夸张的捂心口动作。 全班又是一阵大笑。许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却注意到苏竹的耳尖微微发红。 “好了,配好对的同学举手!”熊子林回到讲台,数了数举手的小组,“不错不错,看来我们班智商在线。” 他拍拍手,突然从讲台下面拿出一个纸箱,“既然大家都这么配合,熊sir奖励你们一个小游戏!” 同学们伸长脖子想看箱子里是什么。 熊子林神秘一笑,掏出一个……香蕉? “这是干什么?”有同学忍不住问。 熊子林把香蕉举到耳边,“hello?哦,你说你想知道我们要玩什么游戏?” 他用夸张的假声自问自答,“好的,我这就告诉大家。” 全班再次笑成一团。 许风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她偷偷看苏竹,发现平时冷静自持的苏大学霸也抿着唇忍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个游戏叫香蕉电话。”熊子林正经了一秒,又破功笑出来,“开玩笑的!其实我们要玩的是单词接龙,但要用肢体语言表现出来。” 他指向第一组同学,“你们先来,抽一个单词,用动作表演,下一组猜,猜对了就轮到你们表演。明白?” 同学们点头。 游戏开始后,教室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有人表演elephant时鼻子不够长,急得直跳脚;有人表演swim像溺水一样夸张;轮到许风时,她表演basketball来了个三步上篮的动作,结果差点撞到讲台。 “许风同学!”熊子林扶住她,“我知道你热爱篮球,但请不要在教室里尝试扣篮好吗?天花板修起来很贵的!” 全班哄堂大笑。 许风红着脸回到座位,发现苏竹正看着她,眼里含着笑意。 “我表演得很糟糕吗?”许风小声问。 苏竹摇摇头,“很生动。” 停顿一下,又补充,“很……可爱。” 许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苏竹说她可爱? 她感觉脸更热了,赶紧低头假装整理书本。 游戏结束后,熊子林终于开始正式上课。 但他的教学方式与以前截然不同——讲到weather时,他突然从讲台底下掏出一把雨伞打开,雨水当然没有,但飘下来一堆彩色纸屑。 教到animal时,他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学猫叫时尤其惟妙惟肖,引得教室后排的人都探头张望。 主打的就是一个抽象。 天啊,到底是谁带偏他的? 这也太好玩了吧? “okay,现在我们来练习对话。”熊子林擦了擦汗——他刚才模仿袋鼠跳了整整一分钟,“许风和苏竹,你们来示范一下。” 许风一愣,“我们?” “当然,你们不是篮球投篮的最佳搭档吗?”熊子林眨眨眼,“来,用这个句式:what's your favorite……?和my favorite……is……” 许风站起来,转向苏竹,突然有点紧张。 苏竹也站了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 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许风身上有阳光和薄荷的味道,苏竹则带着淡淡的书墨香。 “呃……what's your favorite season?”许风结结巴巴地问。 苏竹思考了一下,“my favorite season is summer.” “为什么?”许风脱口而出中文。 熊子林插话,“enish please!” 许风赶紧改口,“why?” 苏竹看了许风一眼,轻声说:“because summer like someone's smile." 许风呆住了。 苏竹这是在说……她的笑容吗? 她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一时忘了接话。 “beautiful!”熊子林鼓掌,“苏竹同学不仅英语流利,还很诗意嘛!许风同学,你的笑容确实像夏天一样灿烂。” 全班同学起哄,许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竹也低下头,但许风注意到她的唇角微微上扬。 下课铃响时,同学们都意犹未尽。 熊子林收拾教案,突然宣布,“对了,下周一有个英语演讲比赛,主题是my dream。还有个语文演讲比赛,也是这个。我替你们语文老师转达一下。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报名,获胜者有机会参加市里的比赛。” 同学们议论纷纷。熊子林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许风,苏竹,我看好你们哦!” 说完还眨了眨眼。 等熊子林离开,教室立刻沸腾起来,大家都在讨论这堂别开生面的英语课。 “熊sir太搞笑了吧!” “我从来没这么喜欢过英语课!” “他学袋鼠跳的时候我真的笑到肚子痛!” 许风转向苏竹,“你觉得怎么样?” 苏竹正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闻言抬头,“变有趣了。” 她顿了顿,“和你一样……充满活力。” 许风咧嘴笑了,“这是夸奖吗?” 苏竹轻轻点头,把笔记本推向许风。 上面画着一个简笔小人,正在表演三步上篮,虽然线条简单,但神韵活脱脱就是许风。 “哇!你画得真好!”许风惊喜地说,“这是我吗?” “嗯。”苏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动态的你……很难画。” 许风心头一暖,正想说什么,下一节课的预备铃响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还回去,“下课再给我多画几张好不好?” 第41章 苏竹点点头,把笔记本收进抽屉。 两人相视一笑,刚才英语课上的欢乐气氛仍在延续,像阳光一样温暖着这个初秋的上午。 课间操时间,许风和苏竹并肩走在操场上。 九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肩头,许风还在回味英语课上的点点滴滴。 “熊sir好像特别关注我们,”许风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竹脚步一顿,“知道什么?” “就是……”许风突然语塞,她本来想说“知道我喜欢你”,但话到嘴边变了,“知道我们以前是室友。” 苏竹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失望,“可能吧。江老师应该跟他提过。他以前也教过我们。” 许风点点头,心里却有个声音在问:你刚才想说什么?你为什么不敢说出真实想法? “那个英语演讲比赛,还有语文的……”苏竹转移话题,“你要参加吗?” 许风挠挠头,“我英语一般般,还是算了吧。而且我语文也不是很好。你呢?” “年级可能会让我参加。”苏竹轻声说,“但主题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竹又望向远处,眼神有些迷茫,“以前……父亲已经为我规划好了一切。现在突然要自己想……”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许风心头一紧。 她突然明白了,苏竹从小到大都在父亲的严格管控下生活,连梦想都是被安排好的。 现在终于自由了,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没关系。”许风轻轻碰了碰苏竹的手背,“慢慢想,总会找到的。而且……” 她鼓起勇气,“我可以陪你一起找。” 苏竹转头看她,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 许风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小小的,却无比清晰。 “嗯。”苏竹轻轻点头,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依旧很感谢每一个陪伴的人 第35章 角落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班长站在讲台上宣布大扫除的分工名单。 许风转着手中的笔,眼睛不时瞟向坐在窗边的苏竹。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苏竹的侧脸上,为她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许风,操场区域扫地。苏竹负责教室窗户清洁。”班长的声音传来。 许风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要苏竹擦窗户? 那意味着她要站到窗台上去擦高处的玻璃。 许风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苏竹摇摇晃晃站在窄小窗台上的画面,胸口一阵发紧。 “班长,”许风举起手,“我能和苏竹换一下吗?我个子高,更适合擦窗户。” 教室里响起几声起哄的口哨声。 苏竹转过头来,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明白过来,轻轻摇头,“不用,我可以。” 班长推了推眼镜,“分工已经安排好了,许风,操场需要力气大的同学清扫落叶。” 许风还想说什么,苏竹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 于是许风只好撇撇嘴,把抗议咽了回去。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纷纷起身准备大扫除。 许风磨蹭着收拾书包,等教室里人少些才凑到苏竹身边,“你真的可以吗?那个窗台很高的。” 苏竹从储物柜拿出抹布和水桶,“你忘了我以前在家经常擦高处的书柜。” 许风当然记得。 苏竹曾无意中提起,她父亲会要求她打扫家中每一个角落,包括两米多高的书柜顶层。 但这个回忆让许风心里一阵刺痛。 “那……你小心点。”许风最终妥协,拎起扫帚走向操场,却仍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九月底的操场铺满金黄的银杏叶,许风机械地挥动扫帚,心思却全在教室里的苏竹身上。 每扫几下,她就忍不住抬头看向教学楼三层的窗户,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喂,许风!你扫的是同一块地方第五遍了!”张鱼在不远处喊道。 许风这才发现自己把一堆树叶扫了又散,散了又扫。 她尴尬地笑笑,强迫自己专注在眼前的工作上。 突然,教学楼传来一阵骚动。 许风猛地抬头,看到几个学生聚集在某扇窗户下。她的心脏几乎停跳——那是他们教室的窗户! 许风扔下扫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教学楼。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脑海中全是可怕的想象:苏竹从窗台摔下来,苏竹被玻璃割伤,苏竹…… 当她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住了。 苏竹好端端地站在窗台上,手里拿着抹布,而几个女生围在下面,正惊叹着什么。 “苏竹,你擦得太干净了!就像没有玻璃一样!”许悦赞叹道。 苏竹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许风,眨了眨眼,“怎么了?” 许风这才注意到,苏竹擦过的窗户确实晶莹剔透到几乎隐形。 她长舒一口气,靠在门框上,“没……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苏竹从窗台轻盈地跳下来,走到许风面前,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担心我摔下来?” 许风的耳根发热,“才没有!我就是……扫完地了,上来看看。” 苏竹的眼睛微微弯起,像是看穿了许风的谎言,但没有戳破,“我马上就擦完了,等我一会?” 许风点点头,靠在讲台边看着苏竹继续工作。 阳光透过刚擦干净的窗户洒进来,照在苏竹纤细的手腕上。 许风注意到那里有几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痕——那是苏竹父亲留下的伤痕。 一股熟悉的愤怒涌上心头,但很快被另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她想保护这个女孩,永远不要再有人伤害她。 大扫除结束后,夕阳已经西斜,将校园染成橘红色。 许风拎着两人的包,和苏竹并肩走出教学楼。 “去操场走走吧?”许风提议,“这个点的夕阳最好看了。” 苏竹点点头。 两人穿过安静的校园,来到空无一人的操场。 秋风吹拂,带来远方桂花的香气。 许风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其实我小时候特别怕放学后的操场。”许风突然说,“总觉得空荡荡的很可怕。” 苏竹偏头看她,“那现在呢?还怕不怕?” “现在有你陪着,就不怕了。”许风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话有多肉麻,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去那边角落看看,我记得有棵银杏树特别漂亮。” 两人走向操场最东侧的角落,那里确实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然而,当她们走近时,一阵压抑的抽泣声从树后传来。 许风停下脚步,皱眉看向声音来源。 苏竹也听到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悄悄绕到树后。 眼前的景象让许风浑身血液凝固:三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围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其中一个正揪着男孩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着什么。 男孩的书包被扔在地上,书本散落一地,脸上挂着泪痕。 “……不给钱就别想走,听见没有?”高个子男生凶狠地说,伸手拍打男孩的脸颊。 许风站在原地,突然无法呼吸。 这个场景太过熟悉——几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被堵在操场角落,被高年级学生威胁、羞辱。 她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下午。 “许风?”苏竹担忧地看向她,语气慌张,但许风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视线模糊起来,膝盖发软,只能死死抓住身边的树干支撑自己。 苏竹看了看许风惨白的脸色,又看向那几个欺凌者,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就轻轻放下包,大步走向那群男生。 “住手。”苏竹的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 三个男生惊讶地转过头。 领头的高个子上下打量着苏竹,嗤笑一声,“关你什么事?学姐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被欺负的男孩趁机挣脱,躲到苏竹身后,颤抖着抓住她的衣角。 苏竹没有退缩,“校园霸凌是严重违纪行为,我已经拍下你们的照片,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许风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心脏狂跳。 她想冲上去帮忙,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又变回了那个懦弱的自己? 高个子男生恼羞成怒,上前一步逼近苏竹,“把照片删了,否则连你一起教训!” 苏竹站着没动,冷静得可怕,“你可以试试。” 第42章 男生被激怒了,伸手去抢苏竹的手机。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苏竹的瞬间——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操场。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苏竹自己。 她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似乎不敢相信刚才做了什么。 高个子男生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敢打我?” 许风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冲上前挡在苏竹前面,“够了!你们再不走,我马上叫保安和老师!” 三个霸凌者面面相觑,领头者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你们等着”,便带着同伙仓皇逃走了。 到底还是怕把事情闹大。 被救的男孩抽泣着向苏竹和许风鞠躬,“谢、谢谢学姐……” 苏竹蹲下身,帮他捡起散落的书本,“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高一(三)班,陈奕。”男孩用袖子擦着眼泪,“他们……他们这周一直找我要钱……” 许风听着,胸口一阵绞痛。 太像了,简直和她当年的遭遇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把手放在陈奕的肩上,“别怕,记得告诉班主任,我们会作证。” 送走陈奕后,操场重新恢复了寂静。 夕阳已经沉到地平线以下,只剩下暗淡的余晖。 许风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她扶着树干,慢慢滑坐在地上。 “许风!”苏竹跪在她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你怎么了?我在这!” 许风的视线模糊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抽泣声。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初中时被堵在厕所里羞辱,被抢走午餐钱饿着肚子回家,被推倒在泥泞中无人帮助…… “他们……他们也这样对我……”许风终于哽咽着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苏竹轻轻将许风搂进怀里,感受到怀中人剧烈的颤抖。 “没事了,都过去了……”苏竹轻抚许风的背,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在这里,没人能再伤害你。” 许风紧紧抓住苏竹的衣襟,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归途。 她闻着苏竹身上淡淡的书香和阳光的味道,慢慢找回了呼吸的节奏。 “我……我总是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许风抽噎着说,“但看到那个场景,我又变回了那个懦弱的许风……我甚至不能保护你……” 苏竹摇摇头,用拇指轻轻擦去许风脸上的泪水,“你已经很勇敢了。最后不是你来威胁他们走的吗?” “但你……你打了那个人……”许风抬头,看着苏竹依然泛红的手掌,“你从来没打过人……” 苏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他们欺负人,又看到你那么痛苦……身体自己就动了。” 许风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苏竹,那个永远理性冷静的苏竹,竟然为了她动手打了人。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脏跳得飞快。 “我们该回去了。”苏竹轻声说,“天快黑了。” 许风点点头,让苏竹扶她站起来。 两人收拾好包,慢慢走向校门。 许风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但已经好多了。 她偷偷看向身旁的苏竹,发现对方也在看她,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靠近了些,肩膀轻轻相碰。 走到半路,许风突然停下,“等等……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告诉老师?关于那几个欺负人的学生?” 苏竹思索片刻,“现在办公室可能没人了。明天早上报告给江老师?” 许风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刚才真的拍照了吗?” 苏竹摇摇头,“骗他们的。” 许风忍不住笑出声,苏竹愣了一下,然后也笑起来。 第36章 向阳 “饿了吧?”苏竹问,“我们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然而走到食堂才发现已经关门了。 许风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叹了口气。 “回教室拿你书包吧,我的带了。”苏竹说,“我知道学校附近有家面馆还不错。” 两人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学楼。 暮色中的走廊显得格外幽长,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 许风不由自主地靠近苏竹,手指悄悄勾住她的书包带。 “还怕?”苏竹轻声问。 许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有点……空荡荡的教学楼总让我想起以前被关的经历。” 苏竹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握住了许风的手腕。 那只手温暖而坚定,让许风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教室里一片昏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提供微弱的光源。 许风摸索着找到自己的座位,拿起忘在课桌下的书包。 而苏竹按亮了夜灯。 许风转身时,就看到苏竹站在窗边,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苏竹?”许风轻声唤道。 苏竹转过身,柔的暖色光线照在她的半边脸上,另外半边隐没在阴影中,“许风,你能告诉我……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许风呼吸一滞。 她从未向任何人详细讲述过那段经历,连父母都只知道她被“同学欺负过”。 但此刻,在昏暗的教室里,面对着暖光下的苏竹,那些压抑多年的秘密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慢慢走到苏竹身边,靠在窗台上,望向窗外的月亮,“初二那年……有几个初三的女生看我不顺眼。一开始只是言语侮辱,后来变本加厉……” 许风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们把我堵在厕所里泼水,偷走我的作业本,在体育课上故意用球砸我……” 苏竹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窗台边缘。 “最严重的一次……”许风深吸一口气,“她们把我骗到放学后的实验室,锁上门……用打火机烧我的头发……” 说到这里,许风的声音哽咽了,“我拼命敲门喊救命,但没人听见……最后是保安巡逻发现了我……” 苏竹的眼睛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她突然转身紧紧抱住许风,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 “对不起……”苏竹的声音闷在许风肩膀上,“对不起你经历了这些……而我都不知道……” 许风愣住了,随即明白过来——苏竹在为她感到难过,在心疼她。 这个认知让她的眼眶再次湿润。 她轻轻回抱住苏竹,感受着对方的心跳透过校服传来。 “都过去了……”许风轻声说,"其实……我后来变得那么活泼开朗,某种程度上是为了掩盖那段经历。我害怕被人看出我的脆弱,所以总是装得很坚强。” 苏竹松开怀抱,直视许风的眼睛,“在我面前,你不用假装,你可以哭,可以闹,可以笑……干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许风心底最深处的锁。 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决堤而出。 而苏竹轻轻将她拉到座位上,任由她靠在自己肩头哭泣。 “你知道吗……”许风抽噎着说,“今天看到你挡在那个男生面前……我多希望当年的自己也能那么勇敢……或者有个人能那样保护我……” 苏竹轻轻抚摸许风的头发,“以后我保护你。” 许风抬头,透过泪眼看到苏竹认真的表情,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毫无保留地展示脆弱,包括父母。 但面对苏竹,这种赤裸裸的坦诚却如此自然。 “那你呢?”许风擦干眼泪,“你从来没说过你父亲……具体是怎么对待你的。” 教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苏竹望向窗外的月亮,眼神变得遥远,“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控制……我必须考第一,必须拿奖,必须按照他规划的人生,稍有差池就是无尽的责骂和惩罚。然后又抱着我哭,说是为了我,为了妈妈。” 许风心疼地握住苏竹的手,感受到对方指尖的冰凉。 "最可怕的是……”苏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曾经真的相信他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关心。” 两个女孩的手紧紧相握,分享着彼此最深的伤痛。 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在这个空荡的教室里,她们找到了理解与共鸣,那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完全表达的连接。 “我们走吧。”最终苏竹轻声说,“去吃那碗面。” 许风点点头,两人收拾好书包离开教室。 锁门时,许风回头看了一眼被照亮的课桌,感觉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留在了那里,而心里却前所未有地轻松。 第二天一早,许风和苏竹就来到江尚酒的办公室报告昨天的事。 江尚酒听完,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第43章 “你们做得对。”她平静地说,“校园霸凌必须严肃处理。有那几个学生的名字或班级信息吗?” “被欺负的学生叫陈奕,高一(三)班。”苏竹回答,“霸凌者不清楚。” 江尚酒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信息,“我会联系高一的教导主任调查。你们……” 她抬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尤其是许风……还好吗?” 许风惊讶于江尚酒的敏锐,点点头,“好多了,谢谢江老师。” 江尚酒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鼻梁上的印子,“经历过类似事件的人,看到类似场景会有创伤反应,这很正常。” 她的语气依然平静,但眼神柔和了些,“你们昨天表现得很勇敢。” 离开办公室后,许风长舒一口气,“江老师怎么知道我有过类似经历?” 苏竹微微一笑,“江老师什么都知道。” 上午第二节课是英语。 熊子林一进教室就发现了气氛不对,平时活跃的许风格外安静,而一向冷静的苏竹则时不时看向许风,眼神担忧。 “okay, my little pumpkins!”熊子林拍手道,“今天我们来玩个游戏,叫做秘密分享!” 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熊sir又有什么新花样。 “规则很简单。”他拿出一个纸盒,“每个人写下一件自己害怕的事,放进盒子里,然后随机抽取分享。让我们看看,大家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许风紧张地看了苏竹一眼。 这个游戏来得太不是时候,她刚经历过情绪崩溃,实在不想再面对自己的恐惧。 苏竹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在纸条上写了什么,折好放进盒子。 许风犹豫片刻,最终写下“害怕被抛弃”,也放了进去。 游戏开始后,同学们轮流抽取并朗读纸条。 有人害怕蜘蛛,有人害怕考试不及格,引来阵阵笑声。 轮到许风时,她抽到的纸条上写着,“害怕重要的人受到伤害却无能为力。” 她抬头看向苏竹,后者轻轻点头,示意这是她写的。 许风心头一暖,原来苏竹也有这样的恐惧。 当苏竹抽到许风的纸条时,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念出来,“害怕被抛弃。” 念完后,她的目光与许风相遇,无声地传递着某种承诺。 熊子林敏锐地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互动,但没有点破,只是笑着说,“看吧,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我们有人可以分享这些恐惧,对不对?” 下课铃响,同学们陆续离开。 许风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突然听到熊子林叫她,“许风同学,能帮我拿一下作业本到办公室吗?” 许风点点头,抱起一摞作业本跟着熊子林走出教室。 走廊上,熊子林突然问,“发生什么事了?” 许风一惊,差点掉下作业本,“您……您怎么知道?” “熊sir的眼睛可是雪亮的~”他眨眨眼,随即表情变得认真,“你今天的眼神很像那种……受过伤的眼神。” 许风咬了咬嘴唇,简略地讲述了昨天的事。 熊子林听完,罕见地没有说笑,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记住,过去的经历不能定义你。重要的是你现在是谁,以及你选择成为谁。” 许风点点头,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苏竹、江老师、顾老师、梅老师、甚至看似玩世不恭的熊sir。 “谢谢您,熊老师。”她真诚地说。 熊子林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别这么严肃嘛~来,笑一个!下周的英语演讲比赛,考虑一下?实在不行,语文总会说吧?”” 许风笑着摇摇头,但心里已经开始思考这个提议。 午休时间,许风和苏竹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吃午餐。 阳光温暖而不灼人,微风拂过两人的发梢。 “江老师说她会处理那件事。”苏竹咬了一口三明治,“陈奕应该不会再被欺负了。” 许风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昨天……真的打了那个人一巴掌?” 她还是感觉在做梦。 苏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眉头微蹙,“嗯。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动手打人。” “后悔吗?” 苏竹思考片刻,摇摇头,“不后悔。有时候,暴力确实不对……但看着弱小被欺负却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暴力。” 许风惊讶于苏竹的深刻思考,更惊讶于她为自己挺身而出的举动。 那个一向理性冷静的苏竹,竟然会为了她打破原则。 “谢谢你……”许风轻声说,“不只是为了昨天……还有后来在教室里的一切。” 苏竹看向她,眼眸在阳光下呈现出温暖的颜色,“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互相保护。” 许风心头一热,突然有种冲动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转而问道,“那个……演讲比赛,我是说语文……你觉得我该参加吗?” 苏竹眼睛一亮,“当然。你的语文水平其实已经很好了,只是缺乏自信。” “但主题是我的梦想……可我连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都不知道。”许风苦笑。 “那就讲这个。”苏竹建议,“讲寻找梦想的过程,讲成长中的困惑……这比那些假大空的梦想宣言真实多了。” 许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阳光照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光斑。 许风突然伸手,轻轻覆盖在苏竹的手背上。 “我想我有个小小的梦想了。”她轻声说,“就是……能一直这样,和你在一起。” 苏竹的手指微微颤抖,但没有抽走。 她的耳尖泛起淡淡的粉色,唇角却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这个梦想……很美好。”她轻声回应。 远处,上课预备铃响起。 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手,收拾好午餐盒走向教学楼。 许风的心跳得很快,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或焦虑,而是一种全新的、充满希望的悸动。 过去的阴影或许不会完全消失,但此刻,在秋日的阳光下,许风感觉自己终于真正开始走出那片黑暗。 而引领她走向光明的,是身边这个曾经同样伤痕累累,却依然勇敢向前的女孩。 第37章 爬山 雨滴敲打着窗户,如同许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碎片。 已经是周五晚上,距离发现校园欺凌事件过去三天了,但她依然无法摆脱那种窒息感。 宿舍里,许风蜷缩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往常这个时候,她要么在篮球场挥汗如雨,要么拉着苏竹喋喋不休地讲各种趣事。 但现在,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许风……”苏竹轻轻敲了敲床柱,“我买了晚饭,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许风勉强撑起身子,看向苏竹。 她手里拎着食堂的打包盒,眉头微蹙,眼睛里盛满担忧。 许风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地吃着晚饭。 许风机械地咀嚼着,连最爱的糖醋排骨也尝不出味道。 窗外的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明天……”苏竹突然开口,又停顿了一下,“明天我们去爬山吧。” 许风抬起头,困惑地眨眨眼,“爬山?” “嗯,去爬山。江老师同意借车给我们,顾老师准备了便当。”苏竹的语气平静,但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的动作暴露了她的紧张,“天气预报说明天晴天。” 许风张了张嘴,本能地想拒绝。 她现在的状态,连宿舍门都不想出,更别说爬山了。 但当她看到苏竹眼中闪烁的期待,拒绝的话变成了,“好。” 苏竹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点亮的星星。 她迅速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我做了计划。早上七点出发,开车一小时到山脚,爬上山大约三小时,我们在山顶野餐,然后——” “你还做了计划?”许风打断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苏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着行程、装备清单,甚至还有山上的植物种类。 她耳尖微红,“我……我想可能会对你有帮助。自然疗法……有科学依据的。” 许风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苏竹做了这么多准备,只是为了帮助她。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紧,既感动又羞愧——她值得苏竹这样费心吗? “谢谢。”许风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但包含的情感远比词语本身丰富。 苏竹似乎理解了,轻轻点头,“早点休息,明天要早起。” 夜深了,许风却无法入睡。 每当闭上眼睛,那些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初中时被堵在厕所里的羞辱,被抢走午餐钱的饥饿下午,被锁在实验室里的绝望…… 第44章 她蜷缩成一团,冷汗浸湿了睡衣。 “许风?”上铺传来苏竹轻柔的声音,“做噩梦了吗?” 许风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剧烈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呼吸,“没……没事,吵醒你了?” 一阵窸窣声后,苏竹爬上了她的床。 小小的单人床顿时变得拥挤,但许风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苏竹轻轻握住她的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伴。 “我梦到……他们又把我锁起来了。”许风在黑暗中低声说,“我怎么喊都没人听见……” 苏竹的手指紧了紧,“现在有我在,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这句简单的承诺像一盏温暖的灯,驱散了许风心中些许黑暗。 她慢慢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平稳。 窗外,雨声渐歇,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宿舍,许风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苏竹已经整装待发,正在检查背包里的物品。 “几点了?”许风揉着眼睛问。 “六点二十。”苏竹递给她一杯温水,“我买了早餐,吃完我们就出发。” 许风慢慢坐起来,接过水杯。 昨晚的噩梦让她精神不佳,但看到苏竹神采奕奕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打退堂鼓。 洗漱完毕,许风换上苏竹为她准备的休闲装——浅灰色运动裤和淡蓝色卫衣。 苏竹自己则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简单清爽。 “江老师和顾老师已经在楼下等了。”苏竹背上鼓鼓的双肩包,又递给许风一个小一些的背包,“你的,我帮你装好了必需品。” 许风接过背包,心里一阵感动。 苏竹总是这样,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连细节都不放过。 楼下,江尚酒靠在一辆银色suv旁,一如既往地干练优雅。 而顾忍倾站在她身边,手里拎着一个野餐篮,朝她们微微一笑。 “早安,孩子们。”顾忍倾把野餐篮递给苏竹,“我做了一些三明治和点心,还有你们爱喝的柠檬茶。” 江尚酒打开车门,“油加满了,导航已经设好。山路有些地方信号不好,下载了离线地图。” 她顿了顿,流露出一丝担忧,“有任何问题立刻打电话。别硬撑。” 许风惊讶于两位老师的周到准备。 江尚酒甚至在后座放了两件外套和一个小型急救包。 “谢谢江老师,顾老师。”许风真诚地说。 顾忍倾轻轻拥抱了她们一下,“好好玩,别急着回来。治愈需要时间。” 车子驶出校园,穿过清晨的城市街道。 苏竹坐在驾驶座,神情专注地握着方向盘。 许风这才知道苏竹居然会开车,而且技术相当不错。 “什么时候学的开车?”许风好奇地问。 “暑假。江老师说这是必备生活技能。”苏竹简短回答,但唇角微微上扬,“她亲自教的。” 许风想象着江尚酒一脸严肃教苏竹开车的场景,忍不住笑了。 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 车子驶入高速公路,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建筑变成开阔的田野和远山。 许风降下车窗,让清新的晨风拂过脸庞。 空气中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还有四十几分钟。”苏竹瞥了一眼导航,“你可以再睡会儿。” 许风摇摇头,“我想看看风景。” 两人陷入舒适的沉默。 许风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和苏竹单独出远门。 没有学校,没有老师,没有其他同学,只有她们两个人。 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微微加速。 “为什么选择爬山?”许风突然问。 苏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研究表明,自然环境对缓解创伤后应激障碍有显著效果。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我想带你离开那个环境,哪怕只有一天。” 许风心头一热。 苏竹总是这样,用科学和理性包装着她的温柔和体贴。 “谢谢你。”许风轻声说。 苏竹只是点点头,但许风看到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停车场几乎空无一人。 初秋的早晨,大多数游客还没到来。 许风跳下车,深吸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感觉肺部都被洗涤了一遍。 苏竹从后备箱拿出两个背包,递给许风一个,“检查一下,水、零食、急救包、雨衣、手电筒……” 许风拉开背包,里面果然整整齐齐地放着各种必需品,甚至还有一包纸巾和一小瓶驱蚊水。 她忍不住笑了,“苏竹,你是把整个户外店都搬来了吗?” 苏竹认真地说:“有备无患。登山路线我已经研究过了,前半段平缓,后半段有些陡,但风景很好。” 两人来到登山口,一块木制指示牌上标注着几条不同颜色的路线。 苏竹选择了蓝色的中级路线,预计三小时登顶。 起初的山路平缓好走,两旁是高大的松树和枫树,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许风跟在苏竹身后,欣赏着她挺拔的背影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的长发——她今天没有扎头发。 “怎么样?”苏竹回头问,“累吗?” 许风摇摇头,“这才刚开始呢,我可是要进篮球队的。” 然而,随着山路逐渐变陡,许风开始感到吃力。 不是身体上的——她的体能确实好了很多——而是心理上的。 每走一步,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就像无形的重量压在她肩上,让她呼吸急促,额头冒出冷汗。 “许风?”苏竹停下脚步,担忧地看着她,“你脸色不太好。” 许风靠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努力平复呼吸,“没事……就是有点……喘不过气。” 苏竹从背包里拿出水递给她,“那我们休息一下。” 许风接过水,大口喝着。 山间的微风拂过她汗湿的额头,带来一丝凉意。 她抬头看向苏竹,后者正关切地注视着她,眼中盛满了担忧。 “对不起。”许风低声说,“拖你后腿了。” 苏竹摇摇头,在她身边坐下,“不是你的错。创伤后应激反应会影响身体机能,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许风苦笑,“又是科学研究?” “嗯。”苏竹点头,然后出乎意料地补充,“但也有个人经验。” 许风惊讶地看向她。 苏竹很少谈论自己的感受,更别说承认脆弱。 “父亲……每次惩罚我后,我都会做噩梦,第二天身上没有什么力气。”苏竹平静地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后来我发现,运动能帮助我恢复……尤其是户外运动。” 许风心头一紧。 她知道苏竹的父亲有多严厉,但听到具体细节还是让她心疼不已。 于是她下意识地握住苏竹的手,“对不起,你经历那些……” 苏竹摇摇头,“现在好了。江老师和顾老师……还有你。” 她反握住许风的手,“所以我想,也许这也能帮到你。或许,我们都是彼此的光。” 许风忍不住笑了,一股暖流从相握的手传来,逐渐蔓延至全身。 那些沉重的记忆似乎变得轻了一些,呼吸也不再那么困难。 “我们再试试?”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苏竹点点头,也站了起来。 这次,她没有走在前面,而是与许风并肩而行。 两人步伐逐渐同步,仿佛心有灵犀。 山路越来越陡,但许风的状态却越来越好。 她开始注意到周围的细节——阳光在树叶上跳舞的样子,不知名野花的淡淡香气,远处传来的鸟鸣声。 这些细微的美好一点点填补着她内心的空洞。 “看那边。”苏竹突然指向路边的一簇蓝色小花,“勿忘我,代表永恒的记忆。” 许风蹲下身,轻轻触摸那些娇嫩的花瓣,“真漂亮。” “每种花都有它的花语。”苏竹指着其他野花一一介绍,“白色的是雏菊,代表纯洁和希望;紫色的是薰衣草,象征宁静;黄色的是金盏菊,意思是耐心……” 许风笑着调侃,“你怎么懂这么多?” 苏竹耳尖微红,“因为热爱。” 这时许风才突然意识到,苏竹不仅是在带她爬山,更是在用这些小小的美好重建她对世界的信任。 她眼眶发热。 “苏竹……”她轻声说,“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而苏竹只是微微一笑,但那个笑容比山间的阳光还要温暖。 第38章 周日 正午时分,两人终于登上了山顶。 第45章 许风气喘吁吁地站在观景平台上,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连绵起伏的群山在阳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色,远处的小镇像玩具模型一样可爱,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棉花糖般的白云。 “太美了……”许风由衷地赞叹。 苏竹从背包里拿出野餐垫铺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饿了吗?顾老师准备了很多吃的。” 两人肩并肩坐下,分享顾忍倾精心准备的三明治、水果和点心。 山风轻拂,带着松树和泥土的清香。 许风咬了一口三明治,突然发现这是几天来第一次真正尝到食物的味道。 “好吃吗?”苏竹问。 许风点点头,嘴里塞满了食物,“超级好吃!顾老师的手艺太棒了。” 苏竹微笑着递给她一盒切好的水果,“慢点吃,别噎着。” 吃饱喝足后,许风躺在野餐垫上,望着湛蓝的天空。 而苏竹坐在她身边,翻看着一本小册子——是一本植物图鉴。 “苏竹。”许风突然开口,“那天……在操场上,我完全僵住了。我本来应该冲上去帮那个男孩的,就像你那样……但我做不到。” 苏竹放下图鉴,认真地看着她,“那不是你的错。创伤反应是大脑的保护机制,不是懦弱。” 而许风却摇摇头,“但我讨厌那种感觉……无能为力,像个懦夫。” “你不是懦夫。”苏竹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激动,“许风,你是我认识的最勇敢的人。” 许风惊讶地看向她。 她看见,苏竹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含着泪水。 “你明明经历过那些事,却依然对每个人那么友善……你明明可以怨恨这个世界,却选择用笑容面对,还去治愈别人,为别人打伞……”苏竹的声音微微颤抖,“这才是真正的勇敢。” 许风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她从未想过,在苏竹眼中自己是这样的形象。 那些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脆弱和恐惧,原来苏竹都看在眼里,却依然认为她勇敢。 “我……”许风的声音哽咽了,“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软弱。”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假装坚强。”苏竹轻声说,重复着那天在空教室里的承诺。 一只蝴蝶突然落在许风的手边,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两人安静地看着这个小生命,谁都不忍心惊动它。 “你知道吗……”许风轻声说,“初中那次……他们把我锁在实验室后,我整整一个月不敢一个人上厕所。每次都要拉着朋友陪我。” 蝴蝶飞走了,但许风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详细地向别人讲述那段经历,而说出来后,那些记忆似乎不再那么可怕了。 “后来呢?”苏竹问,同时用手搂住她。 “后来……我转学了,遇到了很好的老师和朋友。”许风转向苏竹,微微一笑,“现在又遇到了你。” 苏竹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让许风惊讶的动作——她轻轻握住了许风的手,十指相扣。 “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了。”苏竹说,声音坚定而温柔。 许风感到一股暖流从相握的手传遍全身。 在这个山顶,在阳光下,在苏竹身边,那些阴霾似乎真的开始消散了。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轻松许多。 许风发现自己开始享受徒步的过程,甚至主动和苏竹讨论起路边的植物和昆虫。 苏竹则像个耐心的老师,一一解答她的问题。 “看,松鼠……”许风突然压低声音,指着一棵松树。 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正抱着松果警惕地看着她们。 苏竹从口袋里掏出一粒坚果,轻轻放在地上。 小松鼠犹豫了一会儿,迅速窜过来抓起坚果,又飞快地爬回树上。 “你连松鼠的零食都准备了?”许风惊讶地问。 苏竹耸耸肩,“有备无患。”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沿着山路往下走。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许风突然觉得,生活或许就像这山间小径,有上坡也有下坡,但总有美丽的风景相伴。 回到停车场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 两人疲惫但满足地坐进车里,苏竹检查了一下油量和导航,发动了车子。 “累吗?”苏竹问。 许风摇摇头,反而觉得精神前所未有的清爽,“很棒的徒步。谢谢你带我来。” 车子驶出山区,窗外的景色逐渐从自然风光变成人类居住的痕迹。 许风靠在车窗上,看着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 “苏竹。”她突然说,“我想参加那个语文演讲比赛。” 苏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真的?” “嗯。”许风点点头,“主题是我的梦想对吧?我想……我想讲讲如何走出阴影,找到勇气。” 苏竹的唇角微微上扬,“这是个很不错的主题。需要我帮忙准备吗?” “当然。”许风笑着说,“我的语文可没你好。” 两人回到学校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江尚酒和顾忍倾在校门口等她们,看到车子安全返回,明显松了一口气。 “玩得开心吗?”顾忍倾接过野餐篮问。 许风点点头,脸上带着久违的灿烂笑容,“非常开心!我们登顶了,看到了超美的风景,还遇到了一只松鼠……” 江尚酒柔和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似乎察觉到了许风的变化,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天周末。” 回到宿舍,许风洗完澡,瘫在床上。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今天的运动量,但心里却异常平静。 那些噩梦般的记忆依然存在,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控制她了。 “许风。”上铺的苏竹轻声问,“明天……你想做什么?” 许风思考了一会儿,“我想去打篮球。然后……也许我们可以去公园?听说这个季节的向日葵开得正好。” “好。”苏竹简短地回答,但许风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愉悦。 夜深了,宿舍里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许风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再是那些可怕的回忆,而是今天山间的阳光、野花、蝴蝶,还有苏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 这一次,她安然入睡,一夜无梦。 …… 周日清晨,许风早早醒来,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宿舍。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发现苏竹已经醒了,正坐在书桌前整理一个小背包。 “早。”苏竹抬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睡得好吗?” 许风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的肌肉还在为昨天的登山酸痛抗议,但精神却出奇的好,“嗯,没做噩梦了。” 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一夜无梦。 那些纠缠她的记忆碎片似乎被山间的清风带走了,至少暂时远离了她。 “我查过了。”苏竹转过身,手里拿着手机,“城北有个向日葵农场,现在正是花期。坐公交车大约一小时。” 她的语气平静,但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像个准备去郊游的小女孩。 许风心头一暖。 苏竹很少对什么事表现出明显的兴趣,现在却因为一个简单的看向日葵的约定而兴奋。 这个发现让许风胸口涌起一股奇妙的保护欲——她想守护苏竹眼中这份难得的期待。 “完美!”许风打了个响指,“我先冲个澡,然后我们就出发。” 冷水冲走了最后一丝睡意,许风站在淋浴下,回想起昨天山顶的谈话。 她向苏竹袒露了从未对人说过的秘密,而苏竹不仅理解,还认为她是“最勇敢的人”。 这个评价像一束光照进她心中最阴暗的角落,让那些羞于启齿的记忆不再那么可怕。 换上干净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许风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苏竹也已经换好衣服——简单的青色裙子,衬得她肤色如雪。 许风从没见过她穿裙子,一时看呆了。 “怎么了?”苏竹低头看了看自己,抿了下唇,“不合适吗?” “不,很……很好看。”许风结结巴巴地说,感觉耳根发热,“就是没想到你会穿裙子。” 苏竹的指尖轻轻抚过裙摆,“顾老师送的。她说……夏天应该穿些清新的颜色。” 许风突然想象起顾忍倾温柔地鼓励苏竹尝试新事物的样子,心头涌起一股对那位在数学上整人的老师的感激。 正是江尚酒和顾忍倾的关爱,让曾经封闭自我的苏竹逐渐学会接受美好。 “很适合你。”许风真诚地说,“比向日葵还要明亮。” 苏竹的耳尖微微泛红,迅速转移话题,“我带了水和零食,还有防晒霜。农场那边没有遮阳的地方。” 第46章 许风笑了,“又是有备无患?” “嗯。”苏竹点点头,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在校门口的小摊买了豆浆和包子当早餐,然后走向公交站。 周日的早晨,城市刚刚苏醒,街道上行人不多。 许风大口咬着肉包子,时不时偷瞄身旁小口喝豆浆的苏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苏竹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让她怦然心动。 “车来了。”苏竹指了指远处驶来的公交车。 车上人不多,两人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 许风坐在窗边,让苏竹能看得更清楚。 随着车子驶离市区,窗外的景色逐渐从钢筋水泥变成开阔的田野。 “你看那边!”许风突然指向窗外的一片金色。 苏竹凑过来,发丝轻轻拂过许风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远处,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一块巨大的金色地毯铺展在绿色原野上。 “好好看……”苏竹轻声感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金色海洋。 许风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心跳加速。 苏竹眼中的惊叹和喜悦比任何向日葵都要明亮动人。 这一刻,许风暗暗决定,要带苏竹看更多美好的事物,要让她眼中永远闪烁着这样的光彩。 不止是向日葵。 还有更好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终于也是词穷了 第39章 花海 向日葵农场比想象中还要壮观好看。 成百上千株向日葵整齐排列,金黄色的花盘齐刷刷地面向太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入口处立着一个木制招牌,“阳光乐园——欢迎来到向日葵的世界”。 许风买了门票,两人沿着铺满木屑的小路走进花田。 苏竹的脚步渐渐加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奔向那片金色海洋。 而许风跟在后面,忍不住笑出声——冷静理智的苏竹此刻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许风,你看!”苏竹在一株特别高大的向日葵前停下,小心翼翼地触碰花瓣,“它们真的会跟着太阳转动。” 许风走到她身边,看着那株几乎比苏竹还要高的向日葵,“嗯,所以才叫向日葵嘛。” 苏竹从背包里掏出手机,认真地拍下花朵的特写。 然后又对着整片花田拍了几张。 许风趁机偷偷拍下苏竹专注拍照的样子——阳光下的少女与向日葵,构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要合影吗?”许风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拿着相机的农场工作人员,“那边有帮忙拍照的。我想和你拍一张……” 苏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两人站在花田中央,肩膀轻轻相碰。 摄影师指挥她们靠近些,许风鼓起勇气,伸手搂住苏竹的肩膀。 “笑笑!”摄影师喊道。 许风咧嘴笑了,而苏竹则露出一个罕见的、发自内心的微笑,不是礼貌性的嘴角上扬,而是真正的、眼睛都弯成月牙的笑容。 许风希望这一刻能永远定格。 拍完照,两人继续在花田间漫步。 农场贴心地设置了几处休息区——白色的秋千椅、稻草堆成的座位、还有一个小小的观景台。 许风拉着苏竹爬上观景台,从高处俯瞰整片花田。 “哇……”许风情不自禁地感叹。 阳光下,无边无际的向日葵像金色的海洋,随风起伏,美得令人屏息。 苏竹站在她身边,沉默地望着远方。 许风偷偷看她,发现阳光在苏竹的睫毛上跳跃,为她苍白的皮肤镀上健康的粉金色。 这一刻的苏竹,不再是那个被父亲阴影笼罩的优等生,而只是一个被美景震撼的普通女孩。 不止是许风,她们都被此治愈。 “你知道吗。”许风轻声说,“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苏竹转过头,“花语?” 她知道,但还是兴致勃勃。 “嗯,就是每种花代表的不同含义。”许风解释道,一下子就来了劲儿,“向日葵总是面向太阳,就像……一个人默默追随着所爱之人的方向。” 苏竹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花海,“沉默的爱……很贴切。” 两人安静地站在观景台上,沉浸在金色花海带来的震撼中。 许风的心跳得很快,她多希望自己有勇气告诉苏竹,自己就像这些向日葵,一直默默追随着她的光芒。 中午时分,两人在农场的野餐区享用了简单的午餐——苏竹准备的三明治、水果和顾忍倾特制的柠檬茶。 许风狼吞虎咽地吃着,称赞苏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跟顾老师学的。”苏竹小口啜饮着柠檬茶,“她说烹饪也是一种……表达关心的方式。” 许风想起自己妈妈也常说类似的话,心头涌起一股暖流,“那你以后要多关心我啊。” 苏竹的耳尖又红了,低头专心吃水果,没有回应。 见状,许风咧嘴笑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苏竹害羞的样子。 特别好逗。 午餐后,天空突然阴沉下来。 远处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农场逼近,风中带着潮湿的气息。 “要下雨了。”苏竹担忧地看了看天空,“我们该回去了。” 两人匆忙收拾好东西,向农场出口走去。 刚走到半路,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瞬间变成倾盆大雨。 于是许风拉着苏竹跑到一棵大树下暂避,但雨越下越大,树枝已经无法提供足够的遮挡。 “那边有个凉亭!”许风指向不远处,但凉亭前已经形成了一片水洼。 没等苏竹反应过来,许风已经脱下外套撑在两人头顶,“冲啊——” 她们冲进雨中,许风紧紧搂住苏竹的肩膀,尽可能用外套为她挡雨。 冰凉的雨水打在许风裸露的手臂和脖子上,但她顾不上这些,全神贯注地护着苏竹不被淋湿。 凉亭里已经挤了几对躲雨的情侣,许风和苏竹勉强找到一个角落。 许风全身湿透,白t恤贴在身上,头发不停地滴水。 她顾不上自己,先检查苏竹的情况——还好,只有裙摆和鞋子湿了。 “你全身都湿透了。”苏竹皱眉,从包里掏出纸巾,轻轻擦拭许风脸上的雨水。 许风傻笑着任她摆布,“没事,我体质好,不会感冒。” “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发烧。” “那我现在怕你发烧嘛。” 苏竹的指尖碰到许风的脸颊,突然停住了。 这时,许风这才注意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近到能数清苏竹睫毛上的水珠,近到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许风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咙突然发紧。 “谢……谢谢。”苏竹轻声说,迅速收回手,耳根通红。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凉亭里的其他游客陆续冒雨离开,很快只剩下她们两人。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许风看了看手机,“附近有个小镇,我们可以去那里避雨,然后坐公交车回城。” 苏竹点点头。 许风再次撑起已经湿透的外套,两人冲进雨幕中。 农场外的小路已经变成了小溪,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鞋子完全浸湿。 许风紧紧搂着苏竹,生怕她滑倒。 小镇距离农场大约十分钟路程,等她们跑到镇上的主街时,已经狼狈不堪——头发滴水,衣服湿透,鞋子发出咯吱咯吱的水声。 “那里有家甜品店!”许风指向街角一家挂着“阳光甜品”招牌的小店。 两人冲进店里,带进一滩水渍。 店主是个和蔼的中年阿姨,看到她们落汤鸡的样子,立刻拿出两条干毛巾。 “哎呀,两个小姑娘怎么淋成这样!快擦擦,别感冒了。”阿姨热情地说,“坐那边靠窗的位置吧,有阳光,暖和些。” 许风道了谢,接过毛巾先递给苏竹。 苏竹的裙子下摆全湿了,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但神奇的是,她依然保持着那种优雅的气质,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白天鹅。 “你们想吃什么?热饮和甜点今天都半价哦。”阿姨笑眯眯地问。 许风看向苏竹,“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苏竹浏览了一下菜单,“……向日葵布丁?” “那是我们的招牌!”阿姨骄傲地说,“用新鲜芒果做的,造型像向日葵一样漂亮。” 许风点了两份热牛奶和一份向日葵布丁。 不一会儿,阿姨端来了冒着热气的牛奶和精致的甜点——金黄色的布丁做成向日葵的形状,周围用巧克力画出了花瓣的纹路。 “真漂亮。”苏竹轻声感叹,不忍心下勺破坏这艺术品般的甜点。 第47章 许风笑着挖了一勺,“再漂亮也是用来吃的啊。” 她把那勺布丁递到苏竹嘴边,“尝尝?” 苏竹愣了一下,犹豫地张开嘴接受了许风的投喂。 许风看着她慢慢咀嚼的样子,耳根突烧了起来。 “那个,好……好吃吗?”许风结结巴巴地问。 苏竹点点头,“很甜,但不腻。” 许风鬼使神差来了句土味情话,“你也不腻。” 反应过来后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说的是人话吗? 苏竹低下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但许风看到她白皙的后颈泛起了粉色。 两人沉默地分享着剩下的布丁和热牛奶,窗外的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雨势渐小,阳光重新透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许风看了看窗外,“雨停了,我们该回去了。” 苏竹点点头,两人向热情的店主道别,走向公交站。 小镇的街道被雨水冲刷得闪闪发亮,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公交站空无一人,长椅还是湿的,两人只好站着等车。 许风看了看时刻表,“下一班车还有二十分钟。” 苏竹站在她身边,发梢还在滴水。 许风忍不住伸手轻轻拧干她的一缕头发,“你冷不冷?” 苏竹摇摇头,突然说,“今天……很开心。” 许风惊讶地看着她。 苏竹很少直接表达感受,更别说主动说“开心”这样的词。 “我也是。”许风柔声回应,“虽然淋了雨。” “不只是今天……”苏竹继续说,眼睛看着远处的山峦,“昨天爬山,前天打篮球……这段时间有你在,都很开心。” 许风的心跳加速,她从未听过苏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关于感受的。 “苏竹……”她轻声唤道。 苏竹转过身,直视许风的眼睛,“以前……从来没有人带我去看向日葵,没有人陪我爬山,没有人……在乎我喜欢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重重地落在许风心上,“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第一次’。” 许风感到胸口一阵发紧,眼眶发热。 她早就知道,对苏竹而言,这些普通的郊游、甜点、闲逛,都是前所未有的珍贵体验。 在父亲严格控制的童年里,她从未享受过这样的自由和快乐。 “你信不信以后还会有更多?”许风鼓起勇气,轻轻握住苏竹的手,“我想带你去更多地方,看更多风景……只要你愿意。” 苏竹的手在许风掌心中微微颤抖,但没有抽走。 她低下头,长发遮住了表情,但许风看到了她的笑。 公交车缓缓驶来,打断了这一刻的静谧。 车上人不多,两人选了后排的双人座。 许风坐在窗边,苏竹靠走道,肩膀轻轻相贴。 车子驶过雨后的田野,阳光透过云层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照在远处的向日葵花田上。 许风偷偷看向身边的苏竹,发现她正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阳光在她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许风深吸一口气,轻轻将头靠在了苏竹肩上。 她能感觉到苏竹瞬间绷紧了身体,但没有推开她。 “累了吗?”苏竹轻声问。 许风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解释。 她闭上眼睛,呼吸着苏竹身上淡淡的香气——雨水、洗发水,还有一丝向日葵的芬芳。 苏竹的肩膀不算宽厚,但靠着却莫名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许风感觉到苏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许风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她不敢动,不敢呼吸,生怕打破这脆弱的魔法。 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阳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许风想,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感觉——简单,安静,却胜过千言万语。 车子驶入城市后,高楼大厦逐渐取代了田园风光。 苏竹轻轻捏了捏许风的手,“醒醒,快到学校了。” 她以为,许风是睡着了。 许风不情愿地直起身子,但两人的手依然紧握。 她看向苏竹,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苏竹……”许风鼓起勇气,轻声问,“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吗?” 苏竹没有立即回答。 公交车转过一个弯,阳光突然从另一个角度照进来,为两人镀上金色的轮廓。 在这一刻的光晕中,许风看到苏竹缓缓点头,扬起一个微小但真实的微笑。 “嗯。”苏竹轻声回应,手指收紧,“一直这样,就当作余生吧。” 阳光,雨水,向日葵,还有两人紧握的手…… 许风傻乎乎地笑了。 她很满意这一切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一不小心写多了……(︶︿︶) 迟早得肝死 第40章 演讲 “不行,还是不行!” 许风把又一张揉皱的稿纸扔向已经堆积如山的纸团角落。 宿舍的灯光下,她眼圈发红,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颤抖。 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本上写满了涂改的痕迹,几乎看不出原貌。 下铺的苏竹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焦躁不安的许风,“需要我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许风沮丧地抓了抓头发,“全是废话。什么梦想,我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说不清楚。” 距离演讲比赛还有三天,许风的演讲稿已经重写了十七遍,但没有一版让她满意。 每次尝试表达,那些被她深埋的记忆就会浮出水面,像黑色的潮水淹没她的思绪。 苏竹轻手轻脚地爬上许风的床,在她身边坐下。 许风下意识想藏起笔记本,但苏竹已经看到了上面凌乱的文字。 “你想讲向日葵的事?”苏竹轻声问,手指轻轻点在一段被反复划掉的文字上。 许风肩膀垮了下来,“那是唯一让我感觉真实的部分……但太私人了,我不敢……” 她不敢说出口的是,那篇被划掉的段落里,她写到了苏竹。 写到了那个雨天共撑一把伞的温暖,写到了向日葵花田里心跳加速的瞬间,写到了自己如何在这个安静的女孩身上找到勇气。 “许风。”苏竹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严厉,“演讲最重要的是真实。你不需要取悦评委,只需要说出你的心声。” 许风抬头看向苏竹,发现那双总是平静如湖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罕见的火焰。 这让她想起那天在操场角落,苏竹为了她出手打人的场景。 “我有点怕……”许风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怕站在那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穿上运动鞋。” “什么?” “现在,穿上运动鞋。”苏竹已经爬下床,从柜子里拿出运动鞋,“我们去篮球场。” 尽管一头雾水,许风还是跟着苏竹来到了深夜空无一人的篮球场。 月光如水,给球场镀上一层银辉。苏竹从器材室借来一个篮球——她有小仓库的钥匙。 “投篮。”苏竹把球扔给许风,“投到你累为止。” 许风接过球,本能地运了几下,然后起跳投篮。 球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入篮筐。 熟悉的触感和运动节奏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不停地投篮、捡球、再投篮。汗水渐渐浸湿t恤,呼吸变得急促,但那种窒息般的焦虑感确实在减轻。 苏竹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只在球滚远时帮忙捡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许风气喘吁吁地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我……我不行了……” 苏竹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好点了吗?” 许风大口喝水,感受着心跳逐渐平稳。 奇怪的是,那些盘旋在脑海中的黑暗念头确实淡去了不少。 “当你焦虑时,身体会积累太多肾上腺素。”苏竹平静地解释,“运动能帮助你消耗掉它,让头脑清醒。” 许风突然明白了苏竹的用意,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她想起那天在山顶,苏竹说过运动帮助她应对父亲的惩罚。 这个女孩总是用自己经历过的方式来帮助她。 “谢谢。”许风轻声说,“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写演讲稿了。” 回宿舍的路上,许风主动牵起苏竹的手。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像两条终于找到彼此的溪流。 好像也没有那么焦虑了。 比赛当天,学校礼堂座无虚席。 许风站在后台,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手心冒出冷汗。 第48章 她不断默念着昨晚最终定稿的演讲稿,那是她迄今为止写过最真诚的文字。 真的,她写语文作文都没这么真诚过。 “紧张?”苏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杯热水。 许风接过杯子,勉强笑了笑,“有点。我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这么私人的事。” 苏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记住篮球场的感觉。你可以的。” 主持人开始宣布比赛规则和评分标准,许风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口袋里的演讲稿。 就在这时,主持人接下来的话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今年我们临时调整了演讲主题,从我的梦想改为最黑暗的时刻,希望能听到同学们更真实、更有力量的故事。” 许风瞪大眼睛,转向苏竹,“什么?他们怎么能临时改主题?” 这也太不讲武德了吧,她在内心哀嚎。 苏竹也皱起眉头,“我去问问。” 她快步走向舞台监督,低声交谈了几句后回来,脸色凝重,“确实是临时改的,校长的主意。所有选手都一样,可以即兴发挥,不强制按新主题。” 许风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准备了那么久的梦想演讲,现在要改成最黑暗的时刻? 那意味着她要直接面对那些最痛苦的记忆,在全校师生面前。 “你可以选择按原计划讲。”苏竹轻声建议,“规则允许。” 她不希望她的女孩强撑,说到底也是害怕许风因为这个重新唤起阴影。 许风闭上眼,篮球场的月光、山间的清风、向日葵花田的阳光依次在脑海中闪过。 然后,是更早的记忆——初中厕所里冰冷的水、实验室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个人蜷缩在角落的黑暗。 “不。”许风睁开眼,声音出奇地平静,“我要讲真实的黑暗时刻。” 苏竹欣慰地看着她,“你确定?” “嗯。”许风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篇精心准备的演讲稿,缓缓撕成两半,“是时候真正面对了。” 主持人开始介绍第一位选手。 许风排在第五个,还有大约半小时准备时间。 她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闭上眼睛,让那些记忆自然浮现。 奇怪的是,此刻回想那些曾经令她窒息的场景,心跳反而平稳了下来。 苏竹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没有打扰她的准备,只是偶尔递上一杯水或一个鼓励的眼神。 这种无言的陪伴比任何华丽的加油词都更有力量。 “下面有请五号选手,高二(6)班许风同学!” 掌声响起。 许风站起身,深吸一口气。 苏竹突然拉住她的手,迅速在她手心写了什么,然后轻轻推了她一下,“去吧。” 许风走上舞台,刺眼的灯光让她一时看不清台下的观众。 她站在麦克风前,感觉双腿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她看到第一排正中央坐着江尚酒和熊子林,旁边是顾忍倾,最右边是梅无渡。 江尚酒冲她微微点头,熊子林则做了个夸张的加油手势。 许风展开手心,看到苏竹刚才写的一个小小的“勇”字。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开始了演讲。 “各位老师、同学,下午好。”许风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很快稳定下来,“我的演讲题目是《被锁住的午后》。”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 在第三排靠走道的位置,苏竹静静地坐着,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初二那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我被三个女生骗到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她们说有老师找我,但当我走进去后,门在身后砰地关上了,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礼堂里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许风能感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但奇怪的是,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不再让她恐惧。 因为那都是善意的。 “我拼命敲门、喊叫,但没有人回应。实验室没有窗户,灯也被她们事先关掉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绝对的黑暗——黑到伸出手看不见五指,黑到分不清睁眼还是闭眼。” 许风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但那些画面在她脑海中无比清晰——冰冷的瓷砖地面、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逐渐嘶哑的喉咙。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模糊。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是三小时,我终于放弃了呼救,蜷缩在角落。她们临走前说的话在我脑海中回荡: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 许风停顿了一下,看向台下的同学们。 许多人脸上露出震惊和同情的神色,有几个女生甚至红了眼眶。 “那天我多管了什么闲事?不过是阻止她们欺负一个初一的女学生。但代价是,接下来一个月,我不敢一个人上厕所,不敢走没有人的走廊,甚至不敢抬头看那些女生的眼睛。” 许风的手心开始出汗,但她继续说了下去,“转学后,我决定变成另一个人——活泼开朗,爱说爱笑,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我以为这样就能忘记那个被锁在黑暗中的女孩。但创伤不会因为假装就不存在。它只是潜伏在心底,等待某个时刻重新浮现。” 礼堂后排传来轻微的抽泣声。 许风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苏竹,发现她依然安静地坐着,但双手紧紧交握,指节发白。 但只要苏竹在那儿,她的勇气就在那儿。 她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说。 “直到今年,我目睹了一起校园欺凌,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本该挺身而出,却僵在原地,再次变成了那个无助的女孩。但这一次,有人挡在了我前面。” 许风的声音柔和下来,眼神不自觉地飘向苏竹,“她是我见过最理性冷静的人,却为了我打破了所有原则。后来她带我去爬山,看向日葵,告诉我不需要假装坚强。在那些阳光和花香中,我逐渐明白——真正的勇敢不是忘记黑暗,而是承认它存在,然后继续前行。” 许风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变得坚定,“所以今天,站在这里,我想对那个曾经被锁在黑暗中的女孩说:我看见你了,我接受你,你不需要再躲藏。也想对所有人说:如果你也曾被黑暗笼罩,请不要独自承受。” “光明也许就在下一个转角,可能是一场雨后的彩虹,可能是一片向日葵花田,也可能是……一个愿意为你撑伞的人。” “黑暗确实存在,但光明也同样存在。痛苦的确存在,但幸福就在未来。” 许风微微鞠躬,结束了演讲。 有那么一瞬间,礼堂里一片寂静。 然后,掌声如雷般响起,许多人站了起来。 许风看到江尚酒罕见地露出了微笑,熊子林甚至吹了声口哨。 但她的目光只寻找一个人——苏竹站在座位旁,眼中闪烁着许风从未见过的光芒,双手用力鼓掌。 那个笑容比任何掌声都更让许风心潮澎湃。 第41章 社团 许风走下舞台,双腿终于开始发抖。 刚才在台上时的镇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虚脱感,仿佛多年的重担终于卸下。 她踉跄了一下,一双手立刻扶住了她。 苏竹不知何时从观众席来到了后台。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住许风的手,领着她走向休息室。 休息室里空无一人,其他选手都在前台观看比赛。 苏竹关上门,转身看向许风。 在昏暗的灯光下,许风惊讶地发现苏竹的眼眶泛红。 “你……哭过了?”许风难以置信地问。 她见过苏竹流泪的样子,有因为家暴的,但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演讲能让苏竹哭。 苏竹摇摇头,但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迅速擦去,声音有些沙哑,“没有。只是……灰尘进眼睛了。” 许风突然明白了什么,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柔软。 她向前一步,轻轻拥抱了苏竹。 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女孩,此刻在她怀中微微颤抖。 “谢谢你。”许风在她耳边轻声说,“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不会有勇气站在那儿说出那些话。” 苏竹慢慢放松下来,回抱住许风。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不需要更多言语。 许风能感觉到苏竹的心跳透过校服传来,快速而有力,和她自己的心跳渐渐同步。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两人迅速分开。 苏竹背过身去整理情绪,而许风则假装研究墙上的海报,尽管她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门被推开,熊子林探头进来,“许风同学!太精彩了!” 他夸张地挥舞着双手,“我敢打赌你是第一名!” 真是不知道那几个班是怎么把他逼成这个搞笑模样的。 第49章 许风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熊老师。” “对了,”熊子林神秘地眨眨眼,“外面有人找你,说是初中同学。” 许风的表情瞬间凝固。 苏竹立刻站到她身边,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我……我去看看。”许风深吸一口气,跟着熊子林走出休息室。 礼堂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正不安地来回踱步。 许风认出了她——初中时欺负她的三人组之一,宋佳琪。 宋佳琪看到许风,脸色变得苍白,“许风,我……我听了你的演讲。” 许风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但苏竹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我是来道歉的。”宋佳琪低着头,声音几乎听不见,“那时候我们太不懂事……我不知道会对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许风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让她噩梦连连的女生,突然发现对方在她记忆中高大凶狠的形象已经模糊了。 眼前的宋佳琪只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眼神躲闪,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许风最终说,声音平静,“但我不原谅你做过的事。” 宋佳琪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许风会这么直接。 “道歉是你的选择,原不原谅是我的权利。”许风继续说,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我只是希望你真的认识到了错误,以后不要再欺负任何人。” 宋佳琪点点头,匆匆说了句“谢谢”就快步离开了。 许风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意识到,那个曾经被她们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如今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过去的阴影了。 “今天的许风是勇敢的小霸王龙。”苏竹轻声说。 许风转向她,“因为我有最好的老师啊。”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回到礼堂观看剩余的比赛。 许风的演讲毫无悬念地获得了第一名,当主持人宣布结果时,全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领奖台上,许风接过奖杯,目光扫过台下。 江尚酒和顾忍倾欣慰地笑着,熊子林兴奋地比着大拇指,而苏竹……苏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盛满了无需言说的骄傲。 那一刻,许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 不是没有伤痕,而是不再被伤痕定义。 不是忘记黑暗,而是知道光明总会到来。 不是独自坚强,而是有人愿意与你分享所有脆弱与荣光。 颁奖仪式结束后,学校为获奖选手和指导老师准备了简单的茶歇。 许风被各种祝贺的同学团团围住,不少人红着眼眶告诉她,她的演讲如何打动了他们。 “许风,我从来不知道你经历过这些……” “你的演讲太勇敢了!” “那个为你撑伞的人是谁啊?好浪漫……” “你是我的神!” 许风礼貌地回应着,眼睛却不时寻找苏竹的身影。 终于,在礼堂外的长廊上,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苏竹独自站在窗前,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许风悄悄溜出人群,走到苏竹身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苏竹转过头,“不习惯人多的地方。你呢?应该享受属于你的时刻。” “已经享受够了。”许风做了个夸张的擦汗动作,“再被问一次被锁在实验室是什么感觉,我可能要逃跑了。” 苏竹轻笑出声,“那逃我这里来?” 许风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奖章,“对了,这个给你。” 苏竹惊讶地看着她,“你的奖章?” “没有你,我不可能站在那个舞台上。”许风认真地说,“是你教会我面对真实的自己。” 苏竹犹豫了一下,接过奖章,指尖轻轻抚过上面刻的字,“我只是陪在你身边而已。真正勇敢的是你。” 许风摇摇头,突然鼓起勇气,牵起苏竹的手,“不,勇敢的是我们。这个奖状是我们一起的。” 苏竹没有抽回手,两人就这样站在夕阳下的长廊上,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 远处,顾忍倾和江尚酒走出礼堂,正好看到这一幕,顾忍倾会意地笑了,而江尚酒则推了推眼镜,眼底划过一抹无奈。 “饿了吗?”许风问,“顾老师说要请我们吃大餐庆祝。” 苏竹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向等待她们的老师。 许风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坎坷,那些记忆也不会完全消失。 但此刻,牵着苏竹的手,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希望。 就像她演讲中说的那样——光明也许就在下一个转角。 而她的光明,正安静地走在她身边,手指温暖地与她交缠。 她们真的可以成为救赎彼此的光。 …… “凭什么?凭什么女生不能报名篮球社?!” 许风把社团申请表拍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桌上,声音大得让整个走廊的人都回头张望。 “我真的生气了!” 表格上“篮球社”三个字被粗粗的红笔划掉,旁边写着“仅限男生”。 罗阳无奈地摊手,“这是学校的老规矩了,女生报啦啦队或者排球社不好吗?” “老规矩?那是什么远古时代的化石规定?”许风气得脸颊发红,“我要找校长投诉!” “算了吧……”罗阳压低声音,“校长是篮球社的创办人,这规矩二十年没变过。” 啊? 到底是什么清朝老古董? 许风正要反驳,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上她的手腕。 苏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平静地看向罗阳,“社团规定手册第几条写了性别限制?” 罗阳一愣,“呃……没有明文规定,但这是传统……你们女生去报别的也行啊……” “也就是说,没有制度障碍。”苏竹推了推眼镜,“只是你们的习惯。” 许风惊讶地看着苏竹——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女孩,此刻正用她精准的逻辑为朋友据理力争。 “这……”罗阳一时语塞,“但教练不会收女生的……” “我们走。”苏竹拉着许风离开,留下张伟一脸茫然。 走廊上,许风甩开苏竹的手,“就这么算了?我还想再争一争呢!清朝老古董就该去清朝才对……” 苏竹平静地说:“正面冲突效率太低。根据校规,社团指导老师有权决定录取标准,我们无法强制篮球社接收女生。” 许风肩膀垮了下来,“那我报什么社?总不能真去啦啦队吧,我不喜欢……” 其实还有个理由是她想跟罗阳唱反调,不过这一点在她看来太幼稚了,不想跟苏竹说。 “课本剧社。”苏竹突然说。 “什么?”许风瞪大眼睛,“我?演话剧?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根据招新海报,课本剧社这学期排演《鸿门宴》,有武打场面。”苏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而且,冯教授是出了名的严格,也从不因性别区别对待学生。” 许风眨眨眼,突然明白了苏竹的意图——既然不能直接挑战篮球社的性别歧视,就用另一种方式证明女生的能力。 “苏竹!”许风咧嘴笑了,“你真是个天才!” 课本剧社的招新面试在教学楼顶层的活动室进行。 许风和苏竹推门进去时,里面没多少人,看来这个社团不怎么受欢迎的样子。 讲台上,一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教授正严厉地扫视众人。 “冯教授。”苏竹小声介绍,“中文系退休返聘,据说带出过好几个市级戏剧比赛冠军。” 许风咽了咽口水。冯教授的眼神让她想起动物园里见过的老鹰——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 吓人的嘞。 “安静!”冯教授敲了敲教鞭,全场瞬间鸦雀无声,“本学期排演《鸿门宴》,角色通过试镜决定。现在,每人拿到一段台词,准备三分钟后表演。” 许风分到的是刘邦在鸿门宴前的一段独白,关于如何隐忍求生。 她皱起眉头——这和她直来直去的性格相差太远了。 三分钟后,试镜开始。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上台,冯教授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轮到许风时,她硬着头皮走上台,尽力想象自己是那个忍辱负重的刘邦。 “……今日之势,不得不低头……”许风干巴巴地念着台词,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诗朗诵者。 都快尴尬到老家了。 冯教授的表情难以捉摸,“下一个。” 苏竹上台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她站姿挺拔,眼神凌厉,声音被特意压低了很多,“项某平生最恨背信弃义之徒!” 短短几句台词,竟演出了项羽的霸气与愤怒。 第50章 许风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苏竹——充满威严和力量,完全颠覆了平日安静的形象。 这到底是什么极品全科学霸? 恐怖如斯…… 试镜结束后,冯教授宣布了角色分配,“组长,苏竹。” 苏竹微微一怔,显然没预料到这个安排。 她觉得她并不适合干这个。 “项王,苏竹。”冯教授继续道,“沛公,许风。” 许风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她演刘邦?那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隐忍角色? 开什么国际玩笑?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其他角色也陆续公布:许悦饰演舞剑的项庄,郑衿饰演叛徒曹无伤,颜宵醉饰演项伯,吴飞饰演张良,黄木奇饰演樊哙。 “为什么让我演刘邦?”课后,许风追上冯教授问道。 冯教授锐利的目光扫过她,“演戏不是演自己。最难的角儿,往往需要最不像的人来演。” 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许风一脸茫然。 苏竹若有所思,“他想让你突破自我。” “可我对刘邦一点共鸣都没有!”许风抱怨道,“那个优柔寡断的样子……” “刘邦不是优柔寡断。”苏竹温柔地纠正她,“是审时度势。表面示弱,实则保全实力,最终成就霸业。” 许风惊讶地看着苏竹——她对历史人物的理解竟如此透彻。 要知道,理科生也没学过多少历史啊。 “好吧,项王大人。”许风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小的知道了。” 苏竹的耳尖微微泛红,但表情依然严肃,“第一次排练明天下午四点,别迟到。” 于是次日下午,活动室被改造成了简易排练场。 作为组长,苏竹提前半小时到达,仔细研读剧本和史料,在关键处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许风踩着点冲进来,手里还拿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抱歉!篮球训练拖了点时间……” 苏竹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排练期间,请专注角色。” 许风讪讪地放下水瓶,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其他成员也陆续到齐,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严厉组长。 “从鸿门宴前夜开始。”苏竹翻开剧本,“刘邦与张良密谋。许风,吴飞,准备。” 许风和饰演张良的吴飞走到舞台中央。 许风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台词,“子房,项王设宴相邀,恐有诈也……” “停。”苏竹打断她,“刘邦此时应是忧虑中带着谨慎,不是像念体育新闻一样平淡。” 许风皱起眉头,“我倒是觉得刘邦这时候应该更愤怒一点,项羽明显是要害他……” “历史上刘邦此时选择隐忍。”苏竹推了推眼镜,“你的理解有误。” “但观众想看的是有血有肉的角色!”许风突然提高了声音,“总是畏畏缩缩的,多没意思!” 活动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其他成员交换着眼神——大家都知道许风和苏竹关系密切,从未见过她们争执。 苏竹抬眸,“按剧本演。” “你不懂!我是在尝试理解角色!”许风不服气地反驳。 “理解不等于篡改。”苏竹的声音一下子冷下去,“要么按我的指导来,要么换人。” 许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苏竹会在众人面前这样对她。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好啊,那你找个能按你的来的刘邦吧!” 她转身冲出了活动室,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走廊上,许风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退出。 活动室里,苏竹沉默了几秒,然后平静地说:“继续排练项庄和项伯的戏份。” 许悦担忧地看了一眼门口,“苏竹,许风她……” “我……我待会儿去找她。”苏竹的声音很轻,但眼眶却泛红了。 晚上九点,许风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盯着摊开的剧本发呆。 下午的冲动过后,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 苏竹只是尽职尽责,她却把私人感情带进了工作。 门被轻轻推开,苏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盒牛奶和一份三明治。 “饿了吧?”她把食物放在许风面前,“顾老师做的。” 许风心头一暖——苏竹不仅来找她,还带了食物。 她接过三明治,小声说了句“谢谢”。 苏竹在她对面坐下,打开自己的那盒牛奶,“要是你……不想演,那我们就不演了……” 许风分明看见她泛红的眼角,心中突然一痛,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涌上心来。 她摇摇头,“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只是……我真的不理解刘邦为什么要那么忍气吞声。” 说完,许风轻轻拍了拍苏竹的肩膀,“真的对不起……” “我给你看个东西。”苏竹眨了眨眼,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史记》,翻到做满笔记的一页,“刘邦入关中的这段记载,你怎么看?” 许风硬着头皮读了一遍,“约法三章,秋毫无犯……看起来是个仁君啊。” 她现在真的好愧疚。 “再看项羽入关中的记载。”苏竹又翻到另一页。 许风读完后,眉头舒展开来,“项羽屠城……我明白了!刘邦的忍不是懦弱,而是为了百姓免遭战火?” 苏竹点点头,“他选择暂时低头,是为了更大的目标。这不正是你最喜欢的战略性撤退吗?” 许风恍然大悟——她一直用篮球思维理解历史,却忘了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我懂了!刘邦就像……像比赛最后时刻故意犯规,送对方上罚球线,保留暂停机会一样!” 苏竹心中已经好受不少,于是微微一笑,“差不多。现在,试试这段台词?”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教室,两个女孩面对面坐着,一句一句地对戏。 许风这次完全投入角色,想象自己是那个肩负重任的刘邦,每一步都关乎万千性命。 “……项王强横,吾当避其锋芒……”许风的眼神中透出隐忍的智慧。 苏竹接上台词,瞬间变身为霸气的项羽,“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她的声音充满威严,仿佛真的化身为那位西楚霸王。 两人你来我往,完全沉浸在角色中。 许风第一次感受到表演的魅力——不是伪装,而是理解另一个灵魂。 “太神奇了……”排练结束后,许风兴奋地说,“当我真的理解刘邦的选择后,台词就像自己流出来一样!” 苏竹收拾着书本,“你很有天赋,只是需要找到角色的内核。” 许风突然想到什么,“那你呢?项羽这么霸气外露,跟你性格完全相反,你是怎么理解的?” 苏竹的动作顿了一下,“项羽……是个悲剧英雄。他的骄傲让他无法妥协,最终走向失败。” 她的声音很轻,“某种程度上,我理解这种固执。” 月光下,许风看到苏竹眼中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落寞。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冯教授会让苏竹演项羽——在倔强和骄傲上,两人确有相似之处。 “但你不是项羽!”许风轻声说:“你会倾听,会改变……会给人带三明治。” 她轻轻地抱了苏竹一下,其实还带了点道歉的意思。 苏竹抬起头,月光为她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银辉,美得不像真人。 “明天重新排练?”她问。 许风用力点头,“一定!” 第二次排练,许风早早到达活动室,认真做着热身。 其他成员陆续到来,好奇地看着这个昨天还怒气冲冲离开的人。 苏竹准时出现,看到许风时微微点头,然后直接进入主题,“从头开始,鸿门宴前夜。” 这次排练截然不同。 许风饰演的刘邦既有智者的深谋远虑,又有领袖的魅力。 苏竹的项羽霸气中带着人性化的犹豫,让角色更加立体。 “……吾入关中,秋毫无犯……”许风压低了声音说。 “……沛公欲王关中?……”苏竹一甩并不存在的披风,威压感扑面而来。 其他成员被两人的表演带动,也发挥出了超常水平。 仿佛他们扮演的人都一个又一个有了灵魂。 虽然有些片段真的很搞笑。 当黄木奇把手中的箱盖子放到地上,原地盘腿坐下去假装用剑切肉吃时,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有郑衿,那段跪地求饶的戏实在是惟妙惟肖。 排练结束时,活动室里响起自发的掌声。 连一向严肃的冯教授也难得地露出满意神色,“不错,有模样了。苏竹,带队有方。” 苏竹微微鞠躬,耳尖却红了。 第51章 许风忍不住咧嘴笑了——这个在台上霸气十足的项羽,私下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许风。”排练结束后,冯教授叫住她,“知道我为什么选你演刘邦吗?” 许风摇摇头。 “刘邦最大的才能,是让各种人为他所用。”冯教授意味深长地说,“你身上也有这种特质——让人愿意跟随。” 许风呆住了,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领导才能。 “当然,还有进步空间。”冯教授又恢复了严厉表情,“下周同一时间,继续排练!” 走出活动室,许风追上走在前面的苏竹,“嘿,组长大人,我合格了吗?” 苏竹转过身,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勉强及格。” 许风夸张地捂住胸口,“才及格?我的心都碎了!” 苏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良好?” “不行,我要满分!”许风得寸进尺地凑近,“除非组长请我吃冰淇淋,否则我明天就忘词!” 苏竹无奈地摇头,“……校门口那家?” “成交!”许风欢呼一声,自然而然地牵起苏竹的手,“走吧,我的项王大人!” 苏竹没有抽回手,两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向校门口,影子在夕阳下长长地重叠在一起。 许风突然想到,或许冯教授的安排不只是为了戏剧——他无意中给了她们一个机会,去探索自己性格中被隐藏的部分。 她学会了理解与妥协,苏竹则尝试了领导与表达。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被拒绝的篮球社报名表。 有时候,生活关上一扇门,却打开了一扇更精彩的窗。 只不过,许风可不想当那个被上帝啃的苹果。 作者有话说: 至于为什么写这个,是因为我们学校不准我报篮球,我真的生气了! 第42章 演出 服装店里,许风兴奋地在一排古装戏服间穿梭,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柔软的面料。 “苏竹,你看这件怎么样?”她举起一件深蓝色的长袍,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 苏竹站在一旁,目光沉静地扫视着衣架,闻言转过头来。 阳光透过橱窗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颜色很适合刘邦的身份,但……”她走近几步,手指捻了捻布料,“这个材质在舞台上可能会显得太暗。” 最终,在店员的建议下,两人来到了专区。 苏竹的手指在一套项羽服装的金线刺绣上流连,眼神有些恍惚。 “怎么了?”许风凑过来,肩膀轻轻碰了碰她。 “没什么。”苏竹收回手。 许风没有多问,只是悄悄握住了苏竹的手。 她能感觉到那只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回握住她,力道恰到好处。 两人转了半天也没选好,但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在寝室里陷入了沉思。 “一套项羽战袍要多少钱?”许风瞪大眼睛看着苏竹手中的报价单,数字后面的三个零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苏竹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如果定制,价格翻倍。” 两人坐在宿舍里,面前摊开着冯教授给的服装要求清单。 《鸿门宴》作为历史正剧,服装必须尽量还原秦汉风格,不能随便用现代古装应付。 其他角色的服装还好说,但作为主角的刘邦和项羽,服装必须考究。 许风抓了抓头发,“要不……我跟我爸妈说说?” 她声音里透着不确定。 苏竹摇摇头,“不必。我去和江老师说。” “不行!”许风猛地坐直,“这是我们俩的事,怎么能只让你一个人……” 话没说完,宿舍门被轻轻敲响。 江尚酒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叠资料,“苏竹,这是下周生物竞赛的补充材料。”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服装报价单,眉头微蹙,“遇到困难了?” 许风还没来得及遮掩,苏竹已经如实相告,“课本剧服装预算超出预期。” 江尚酒拿起报价单扫了一眼,表情不变,“质量如何?” “据说是专业历史剧服装店,做工考究。”苏竹回答。 江尚酒点点头,“周六上午十点,我陪你们去看看。” 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许风目瞪口呆。 “她……她这是要帮我们出钱?”许风难以置信地小声问。 苏竹眼中闪过一丝温暖,“江老师一向如此。行动多于言语。” 许风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妈妈”。 “喂,妈?” “小风!”电话那头许妈妈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兴奋,“我刚遇到你们学校的顾老师,她说你要演刘邦?怎么不告诉妈妈!” 许风耳根发热,“就……就是个课本剧……” “顾老师说服装可能会很贵?别担心,这周末正好发奖金!”许妈妈的声音充满自豪,“我女儿第一次演主角,必须穿最好的!” 许风喉咙发紧,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妈……其实不用……” “就这么定了!周六我去接你,咱们一起去挑衣服!”许妈妈不容拒绝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许风握着手机,呆呆地看向苏竹,“我妈……也要来。” 苏竹轻轻笑了一下,“看来我们有两个赞助人了。” 周六早晨,许风在宿舍楼下见到了久违的母亲。 许妈妈穿着一身淡蓝色连衣裙,看到女儿就张开双臂。 “小风!”许妈妈紧紧抱住许风,“又长高了!” 许风把脸埋在她肩头,闻着熟悉的淡淡香水味。 自从上了高中住校,又加上高二学业忙,她回家次数越来越少,此刻才意识到有多想念这个怀抱。 “阿姨好。”苏竹站在一旁,礼貌地问候。 许妈妈松开许风,转向苏竹,热情地握住苏竹的手,“这么客气干什么?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家这个皮猴子!” 苏竹虽在以前就认识许妈妈,却还是耳尖微红,不习惯这样的热情,“是许风照顾我更多。” 一阵喇叭声打断寒暄。 江尚酒的银色suv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上车。” 车内气氛出奇地融洽。 许妈妈和江尚酒虽然性格迥异——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静如冰——但聊起两个孩子却意外地投契。 “小风从小就爱表演。”许妈妈笑着说:“三岁时披着床单假装是公主,把整个客厅当舞台。” “妈!”许风在后座羞得满脸通红。 苏竹却轻轻按住她的手腕,神情温柔,“那很可爱。” 许妈妈的目光温柔地追随着两个女孩的身影。 “小风从没这么开心过。”她轻声说:“自从和小竹成为朋友后,她整个人都开朗多了。” 这家专门卖古装的服装店位于城东一条幽静的老街,门面古色古香,橱窗里陈列着几套精美的汉服。 直到现在,两人才明白,为什么里面的衣服这么贵。 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先生,姓秦,据说祖上曾是宫廷裁缝。 “冯教授和顾老师已经打过招呼了。”秦老先生推了推老花镜,打量着两个女孩,“项羽和刘邦是吧?跟我来。” 他领着众人来到内间,这里挂满了各式古装,按朝代分类。 秦老先生径直走向秦汉专区,取下一套黑色绣金的战袍。 “项羽,西楚霸王,勇猛无匹。”他将战袍递给苏竹,“试试这套。” 苏竹接过衣服,走进试衣间。 许风则被分配了一套暗红色镶黑边的诸侯王服,象征刘邦汉王的身份。 当两人换好服装走出来时,整个店铺都安静了一瞬。 许风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华贵的诸侯王服让她平添几分威严,腰间玉带勾勒出挺拔的身姿,连眼神都莫名沉稳起来。 而苏竹……许风转头看去,呼吸为之一窒。 黑色战袍衬得她肤白如雪,金色刺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整个人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微微抬起下巴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史书中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 “天啊……”许妈妈捂住嘴,“这……这简直像换了个人……” 江尚酒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惊艳,走到苏竹面前,亲手为她整理了一下领口,“很适合你。” 这简单的动作让苏竹怔住了。 许风知道,对从小缺乏真正关爱的苏竹来说,江尚酒这个细微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秦老先生绕着两人转了一圈,满意地点头,“形神兼备!冯教授果然眼光毒辣。” 他拿出一顶诸侯冠给许风戴上,又为苏竹配了一把装饰剑,“这样就更像了。” “多少钱?”江尚酒直截了当地问。 秦老先生报出一个数字,许风倒吸一口冷气——这相当于她妈妈小半个月的工资。 第52章 许妈妈却毫不犹豫地打开钱包,“我出一半。” “不必。”江尚酒按住她的手,“学校有艺术活动经费。” 许妈妈坚持道:“这是我女儿第一次演主角,我必须尽一份心。”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秦老先生笑着打圆场,“这样吧,租金按原价,如果要定制,我给你们打七折。” 最终决定先租用两周,如果演出效果好评再考虑定制。 江尚酒签了支票,许妈妈则坚持支付了押金。 离开前,秦老先生神秘地递给两人各一个小盒子,“一点小礼物,帮助入戏。” 盒子里是一枚仿古玉佩——许风的是龙纹,苏竹的是虎形。 回到学校后,冯教授特意安排了周末的舞台排练,让演员们适应服装和场地。 空荡荡的礼堂里,许风和苏竹换上戏服,其他成员也各自穿上了租来的简装。 当两人从更衣室走出来时,活动室里响起一阵惊叹。 “哇哦!”许悦夸张地捂住心口,“苏竹你这身太帅了吧!贴贴贴贴贴贴!” 郑衿绕着许风转了一圈,“不敢相信这是整天在篮球场上疯跑的许风……” 许风不自在地拉了拉衣领,还不习惯这身华服的重量。 苏竹却似乎与战袍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霸者的威严。 “安静!”冯教授敲了敲教鞭,“从鸿门宴开场开始。各就各位!” 舞台上简单布置了桌椅,象征宴席。 许风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立刻感到一种奇妙的变化——厚重的诸侯王服让她不由自主地挺直腰背,玉佩在腰间轻晃,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久闻项王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许风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恰到好处的谦恭与谨慎。 苏竹饰演的项羽大步上台,战袍下摆飞扬,装饰剑在腰间轻响,“……沛公先入关中,功不可没……”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浑厚,眼神凌厉如刀。 两人一来一往,台词流畅自然,仿佛真的穿越回了那个剑拔弩张的历史时刻。 其他演员也被带动,表演格外投入。 “停!”冯教授突然喊道,“刘邦,你刚才的反应太直接了。记住,你此刻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个表情都要精心计算。” 许风点点头,调整状态重新开始。 这一次,她将刘邦的隐忍与机智表现得淋漓尽致——表面恭敬,眼底却藏着深谋远虑。 言辞谦卑,却处处设下语言陷阱。 而苏竹的项羽则霸气外露中带着人性的复杂——对刘邦既轻视又忌惮。 特别是当许悦饰演的项庄舞剑时,苏竹那种“默许却不点破”的微妙表情,让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排练结束,冯教授难得地露出满意神色,“有几分模样了。服装确实有帮助。” 他特别看了许风一眼,“你终于理解了刘邦的忍不是懦弱。” 许风咧嘴笑了,一瞬间又变回那个活泼的女孩,“谢谢教授!” “少来这套,别高兴太早。”冯教授故意板起脸,“下周这个时候,我要看到九分水平!解散!” 排练结束后,其他人都离开了,许风和苏竹还留在舞台上,想再多练习一会儿。 两人脱下沉重的戏服外袍,只穿着里面的素色中衣,在空荡荡的礼堂里继续对戏。 月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进来,为舞台镀上一层银辉。 没有灯光,没有观众,只有两个沉浸在角色中的女孩。 “……项王何故疑心于吾?”许风的声音在寂静的礼堂里回荡。 苏竹猛地转身,装饰剑“铮”地一声出鞘,“……关中珍宝,尽入尔囊,此非野心何为?!” 许风后退半步,做出惊恐状,但眼神依然冷静,“财物封存,专候项王……” 这段即兴表演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两人都精疲力竭,倒在舞台地板上喘气。 “没想到演戏这么累……怪不得他们演员都瘦瘦的……”许风望着天花板,“比打全场篮球还耗神。” 苏竹躺在她身边,黑发散开,“但很畅快,不是吗?” 许风侧过头,看着月光下苏竹精致的侧脸,“你演得真好,特别是那种……又骄傲又纠结的感觉。”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理解项羽。有时候,明知道是错的,却因为骄傲无法回头。” 许风知道她在暗指什么——苏竹与父亲的关系。 那个固执的男人即使在家暴官司败诉后,也从未尝试联系女儿道歉。 “刘邦就不会这样。”许风轻声说,“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什么时候该坚持。” “所以你演得很好。”苏竹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在月光下相遇,“你比我灵活,懂得变通。” 许风突然想到什么,撑起身子,“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们俩就像刘邦和项羽的结合体。你的原则性加上我的适应性,就是完美统治者了!” 苏竹轻笑出声,“自恋。” “认真的!”许风盘腿坐起,“比如你坚持原则,让我认真对待角色。而我帮你……呃……” 她突然卡壳。 “帮我表达情感?”苏竹轻声补充,也坐了起来,“戏服很神奇,穿上后,说那些话变得容易多了。” 许风点点头,想起苏竹在舞台上霸气十足的宣言,与平日寡言少语的她判若两人。 “秦老先生说,服装是角色的皮肤。”许风模仿老裁缝的语气,“穿上它,你就成了那个人。” 苏竹若有所思地抚平中衣上的褶皱,“也许我们都需要不同的皮肤,去表达不同的自己。” 月光下,两人安静地坐着,各自沉浸在思绪中。 许风想起自己穿上诸侯王服后的变化——那种沉稳与智慧并非伪装,而是她内心深处未被发掘的可能性。 也许每个人都是如此复杂,需要不同的情境来唤醒不同的面向。 “下周正式演出哦。”许风突然说:“我爸妈到时候都会来!” 苏竹点点头,“江老师和顾老师也是。她们说要带相机。” “紧张吗?” “有点。”苏竹罕见地承认,“但更多的是期待。” 许风笑了,伸手握住苏竹的手,“我们会演好的。刘邦和项羽,许风和苏竹。” 苏竹回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在月光下,戏服与便装的界限便模糊了。 十月初,社团展演。 “许风,你的手在抖。” 后台化妆间里,苏竹按住许风颤抖的手指,声音比平时低。 她已经化好项羽的妆容——眉峰更加锋利,眼线微微上挑,整个人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控制不住嘛。”许风深吸一口气,看着镜中的自己——刘邦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年长了几岁,眉间刻意画出的皱纹增添了几分沧桑智慧,“台下坐了多少人?” “满座。”苏竹平静地回答,拿起粉饼为许风补妆,“江老师、顾老师和你爸妈坐在第一排右侧。校长和篮球社教练在左侧。” 许风的胃部一阵抽搐。 篮球社教练——那个拒绝她入社的人,现在要来看她演一个完全相反的角色。 仿佛看穿她的想法,苏竹突然用戏中项羽的声线说道:“沛公何故畏惧?岂不闻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这突如其来的台词让许风一愣,随即本能地用刘邦的声调回应,“项王说笑。邦一介布衣,何敢言勇?不过……” 她顿了顿,声音逐渐坚定,“既已提剑斩白蛇,当不负此生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微微一笑。 奇妙的是,许风的紧张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戏服似乎真的给了她力量,让她能够面对任何挑战。 门外,舞台监督轻声提醒,“五分钟后开场。” 化妆间里顿时一片忙乱。 许悦最后检查项庄的佩剑,郑衿小声重复着曹无伤的台词。 吴飞紧张地整理张良的长袍,黄木奇做着深呼吸,为樊哙的爆发戏做准备。 冯教授走进来,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个人,“记住,这不是表演,而是成为角色。让两千年前的历史在今晚重演。” 他的目光在许风和苏竹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去吧。” 许风站起身,刘邦的诸侯王服随着动作微微摆动,腰间的玉佩发出清脆声响。 她看向同样准备就绪的苏竹——黑金战袍,装饰剑,每一处细节都完美还原了西楚霸王的威仪。 “准备好了吗,我的项王?”许风轻声问,伸出了手。 苏竹握住她的手,力道坚定,“随时可以,沛公。” 帷幕拉开时,舞台灯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许风眯起眼适应强光,随即完全进入了刘邦的状态——微微佝偻的肩膀,谨慎小心的步伐,还有那双看似谦卑实则精明的眼睛。 第53章 第一幕是刘邦率少量随从来到鸿门。 许风的表演自然而克制,将刘邦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矛盾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 “……久闻项王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她向端坐主位的苏竹行礼,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敬畏与试探。 苏竹饰演的项羽一甩披风,“沛公先入关中,功不可没!今日设宴,专为庆功!” 台下传来轻微的赞叹声。 因为第一排离舞台很近,许风余光瞥见第一排的江尚酒微微点头,而自己的母亲已经红了眼眶,连许父的眼眶都微微泛红。 戏一幕幕进行,许风越来越自然地融入了角色。 当郑衿饰演的曹无伤暗中告密时,她将刘邦那种“表面镇定,内心惊涛骇浪”的状态表现得入木三分。 与吴飞饰演的张良密谋时,又展现出领袖的决断与智慧。 然而,就在关键的“项庄舞剑”场景前,许风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许悦饰演的项庄已经起身请命,“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 而按照剧本,这时刘邦应该回应,“善。军中简陋,唯此可娱。” 可许风站在那里,嘴唇微颤,台词像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从脑海中消失了。 台下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仿佛实质化的压力,让她呼吸困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竹突然一拍桌案,即兴加了一段剧本外的台词,“项庄!吾与沛公饮酒正酣,何须剑舞助兴?莫非以为吾帐中无乐乎?” 这意外的发挥给了许风喘息的空间。 她看向苏竹,后者凌厉的眼神中藏着一丝只有她能读懂的关切。 就像电流穿过全身,许风突然想起了台词。 她顺势做出惶恐状,“项王息怒!庄兄美意,邦心领之。然……” 她故意顿了顿,“然邦观项王军容整肃,更胜万千歌舞。不如畅饮为乐?” 这段即兴应变完美衔接了剧情,台下观众浑然不觉这是一次失误挽救。 许悦也反应极快,顺势收剑入鞘,“谨遵沛公教诲。” 危机化解,戏继续往下演。 当许悦真的开始舞剑时,许风从苏竹眼中看到了超越演技的担忧——那是真实的、为她安危而生的紧张。 这份关切如此赤裸,让许风的心脏漏跳一拍。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紧张氛围中,许风与苏竹的眼神交锋成了最精彩的戏码——刘邦表面惶恐实则冷静,项羽看似纵容实则踌躇。 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张力,连冯教授在侧台都看得微微点头。 高潮处,黄木奇饰演的樊哙持盾闯入,怒发冲冠——抹了固发胶,“臣请入,与之同命!” 而后许风趁机离席,在张良掩护下如厕遁走,完成了历史上著名的逃脱。 最后一幕,苏竹独自站在舞台上,灯光聚焦在她身上。 她将项羽得知刘邦逃脱后的复杂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愤怒中带着释然,失望里藏着敬佩。 剧本中原来还有亚父,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就算了——冯教授不愿意将就。 “……竖子不足与谋!”她摔杯为号,声音里却透着一丝疲惫,“夺天下者,必沛公也!” 帷幕缓缓落下,剧场内寂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起立鼓掌!我的天!”许悦在后台激动地跳起来,项庄的佩剑差点打到旁边的郑衿。 许风还沉浸在角色中,呼吸急促,双手微微发抖。 苏竹走到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都还穿着戏服,掌心相贴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 冯教授走进后台,难得地面带微笑,“谢幕。” 众人整理衣冠,排成一列走上舞台。 当帷幕再次拉开时,许风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全校师生几乎都站着,掌声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 第一排,江尚酒依然保持着惯常的冷静,但鼓掌的力度比平时大。 顾忍倾却毫不掩饰地大力鼓着掌。 许妈妈则骄傲地举着手机录像,连许父都偷偷用手抹了一下眼泪。 最令人意外的是,校长走上了舞台。 掌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评价。 “作为篮球社的创办人。”校长的声音在礼堂里回荡,“我一直认为体育运动更适合男生。但今晚,许风同学和苏竹同学的表演让我重新思考——才华不分性别。” 台下响起赞同的掌声,许风看到篮球社教练在人群中若有所思地点头。 “因此,我宣布——”校长继续说:“从下学期开始,所有社团向全校学生开放,不分男女!只要有能力、有热情,就有机会!” 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 许风转头看向苏竹,发现她向来平静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这一刻,所有的辛苦排练都值得了——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后来所有可能被性别限制的女孩们。 谢幕后,众人回到后台,冯教授罕见地表扬了每个人,特别提到许风和苏竹的即兴发挥,“失误后的应变,才是真正演员的素质。” “谢谢教授。”许风真诚地说:“但要不是苏竹救场……” “团队合作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冯教授打断她,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刘邦和项羽若真能如此默契,历史或许会改写。” 卸妆时,后台渐渐安静下来。 其他演员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许风和苏竹。 两人都还穿着戏服的中衣,脸上的妆容已经卸去,但眼神中还残留着角色的影子。 “苏竹……”许风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刚才在台上,你为什么要那样看我?” “哪样?”苏竹停下卸妆的动作。 “就是……项庄舞剑的时候。”许风转过身直视苏竹,有点不太好意思了,“那不是演技,对不对?” 化妆间的灯光下,苏竹的睫毛投下细小的阴影。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回答,“我怕你真的受伤。”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许风心底最深处的情感闸门。 这氛围,太适合表白了。 她突然站起身,身上刘邦的中衣随风轻摆,“苏竹,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苏竹也站了起来,项羽的战袍下摆微微晃动。 两人面对面站着,仿佛穿越时空的刘邦与项羽,却又比那更加真实。 “我想再向你表白一次。” 苏竹怔住。 “我喜欢你。”许风脱口而出,"不是作为朋友的那种喜欢,是……是想牵你的手,想和你看向日葵,想每天醒来第一个看到你的那种喜欢。” 无论是哪一次表白,她还是这么磕磕巴巴。 苏竹闻言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知道。那我在此承诺——”苏竹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我也一样,换言之,吾心悦卿。” 这是苏竹最直白的一次。 许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救命,有直球!” 苏竹深吸一口气,用项羽般的直率回应,“我说,我也喜欢你,许风。其实有些事情你可能是不知道的,从你为我报警那天起,或许更早时,我内心就有这种朦胧的情感了……”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许风感到心脏快要跳出胸膛,耳边只有血液奔流的声音。 “可以……可以抱你吗?”许风小声问,突然又变回了那个腼腆的女孩。 苏竹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上前一步,将许风拥入怀中。 两人都还穿着戏服的中衣,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许风感受到苏竹的心跳透过层层衣物传来,快速而有力,和她自己的心跳渐渐同步。 “你知道吗。”许风在苏竹耳边轻声说,“我现在特别理解刘邦为什么最后能赢项羽。” “为什么?”苏竹的声音带着笑意。 “因为他懂得珍惜真正重要的东西。”许风收紧手臂,“江山虽好,不及眼前人。” 苏竹轻轻推开她,假装严肃,“这是哪门子历史?司马迁可没这么写。” “这是许风版《史记》。”许风咧嘴笑了,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秦老先生给的玉佩!” 她从戏服口袋里掏出那枚龙纹玉佩,苏竹也拿出了虎形玉佩。 两人将玉佩并排放在化妆台上,龙虎相映成趣。 “就像我们……”许风轻声说:“刘邦的智慧,项羽的勇气,合在一起就是无敌组合!” 苏竹拿起龙纹玉佩,轻轻挂在许风脖子上,“那你要一直这么聪明。” 许风也将虎形玉佩为苏竹戴上,“你也要一直这么勇敢!苏竹勇敢飞,许风永相随!”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个安静的化妆间里,在戏服未褪的状态下,两千年的历史与当下的青春交织在一起,谱写出属于她们的篇章。 第54章 门外,顾忍倾举着相机,悄悄拍下这一幕,然后体贴地关上门,将空间留给这对年轻人。 走廊上,她向等待的江尚酒和许妈妈展示照片——许父被老板连夜叫去加班了,三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决定晚些再来接她们。 “尚酒……”顾忍倾带着笑意叫了一声,“两只恩爱狗。” 第43章 日常 清晨5:30,天刚蒙蒙亮,许风的闹钟就响了。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掉闹钟,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生怕惊醒下铺的苏竹。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许风蹑手蹑脚地换好衣服,抓起钱包,像特工一样悄无声息地打开宿舍门—— “又去抢小笼包?” 许风吓得差点跳起来,转头看见苏竹已经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吵醒你了?”许风内疚地走回床边,“再睡会儿吧,才五点半。” 苏竹摇摇头,黑发难得乱蓬蓬的,看上去像个毛绒绒的小动物,“连续几天了,你不累吗?” “不累!”许风咧嘴一笑,“老刘家的小笼包只有前二十份是蟹粉的,去晚了就没了。” 苏竹最爱吃蟹粉小笼包,但平时为了多睡会儿补充精神,总是吃不到。 许风发现这点后,开始了秘密的“小笼包行动”——每天早起半小时,骑共享单车车去校门外那家网红包子铺排队。 “今天降温……”苏竹轻声说:“多穿点。” 许风心里一暖,做了个夸张的健美姿势,“放心,我这体格——” “阿嚏!”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打了个喷嚏,顿时恨不得找个地板缝钻进去。 苏竹无奈地摇摇头,从床头拿起自己的围巾扔给她,“戴上。” 许风把脸埋进围巾里,深深吸了口气——是苏竹身上那种淡淡的书香和阳光的味道。 她傻笑着围好围巾,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这几天确实越来越冷了,特别是今天,冷得出奇。 许风缩着脖子骑车,心里却暖洋洋的。 想到苏竹吃到小笼包时微微发亮的眼睛,她蹬车的劲儿更足了。 包子铺前已经排了十几个人。 许风焦急地数着前面的人头——十八、十九……她是第二十个!好险! 正当她松了口气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队伍最前面——江尚酒。 这位严肃的生物老师手里提着两袋包子,面无表情地与许风四目相对。 “江……江老师早!”许风结结巴巴地打招呼。 江尚酒点点头,目光在许风脖子上的围巾停留了一秒,“第二十位。” 许风心头一紧——难道江老师也是来买蟹粉小笼包的? 那岂不是…… “给你。”出乎意料,江尚酒将一袋包子递给她,“苏竹不喜欢姜,别放姜丝。” 许风呆若木鸡地接过袋子,热气腾腾的包子香味扑面而来。 等她回过神,江尚酒已经走远了,背影挺拔如常,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幻觉。 原来像江尚酒这种人,也会为了另外一个人早起买包子吗。 回到宿舍楼,许风又在楼梯口撞见了江尚酒。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提及包子的事。 但从此以后,每天清晨她们都会在包子铺前“偶遇”,形成一种奇怪的默契——谁排得靠前,就帮对方带一袋。 但这天,许风睡过头了。 她惊慌失措地跳下床,却发现下铺空空如也,苏竹不知去向。 正当她急得团团转时,宿舍门开了。 苏竹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袋包子,头发上还沾着晨露,“今天我是第十二位。” 许风呆住了,随即鼻子一酸——一向爱赖会儿床的苏竹牺牲睡觉时间给她带包子。 “愣着干什么?”苏竹耳尖微红,“趁热吃。” 两人坐在宿舍楼梯间的窗台上,就着晨光分享热腾腾的包子。 许风咬了一口,幸福得眯起眼睛,“好吃!不过还是比不上你给我的那个……” “哪个?”苏竹疑惑地问。 许风凑近她耳边,轻声说:“初吻。” 苏竹的包子差点掉在地上,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许风则笑得像个偷到油的耗子,被苏竹用包子堵住了嘴。 这天早上第一节课是英语,虽然是个很容易犯困的时间点,但有熊sir在,保管睡不着的! “today, we're going to practice dialogues about...love!” 熊子林一甩他那头乱蓬蓬的卷发,用夸张的语调宣布了今天的课堂主题。 全班顿时响起一片起哄声和口哨声。 许风正偷偷在课本上画苏竹的侧脸,听到这个词手一抖,把苏竹的鼻子画成了土豆。 “许风同学!”熊子林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桌前,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you look inspired! come to the front!” 许风僵硬地站起身,脑子一片空白。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走上讲台,这简直比《鸿门宴》演出还可怕。 “choose a partner,”熊子林做了个请的手势,“and demonstrate a love dialogue.” 许风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苏竹。 后者正低头假装认真看书,但红透的耳根出卖了她。 “苏竹!苏竹!”同学们开始起哄,有节奏地拍着桌子。 熊子林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走到苏竹桌前,做了个夸张的邀请手势,“miss su, the stage awaits!” 苏竹抬起头,眼神里写满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在全班期待的目光下,她还是慢慢走上了讲台。 许风从没觉得讲台这么小过——她和苏竹面对面站着,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苏竹身上淡淡的墨水香飘进鼻腔,让她脑子更加晕乎乎的。 因为对方几乎有大半年没失过眠了,所以身上没有薰衣草的香气。 但许风还是很喜欢。 “begin!”熊子林愉快地宣布。 许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台下几十双眼睛灼灼地盯着她们,等着看这场好戏。 苏竹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do...do you like rain?”(你喜欢雨吗?) 许风一愣,随即明白了苏竹在给她递台词,“yes! especially when we shared an umbrella that day.”(喜欢!尤其是那天我们共撑一把伞的时候。) 台下传来一阵“哇哦”的起哄声。 苏竹的脸更红了,但还是继续着对话,“why do you always buy me breakfast?”(为什么总是给我买早餐?) “because your smile is brighter than sunshine when you eat those buns.”(因为你吃包子时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这句即兴发挥让全班沸腾了。 熊子林在一旁捂着心口,假装被甜到晕倒。 苏竹咬了咬下唇,突然问,“what am i to you?”(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许风的回答。 许风看着苏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忘了所有英语单词。 “sunflower.”她最终用中文说,“我的向日葵,我的星星,我的光。” 这个回答超出了剧本,但熊子林却鼓起掌来,“bravo! some feelings need no translation!”(太棒了!有些感情不需要翻译!) 在全班同学的欢呼声中,许风拉着苏竹跑回座位。 两人的手一直紧握着,直到坐下才不舍地分开。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台词?”许风小声问。 苏竹低头整理书本,“昨晚。看到课本上的情书后,猜到熊sir会搞事情。” 许风心头一暖——原来苏竹早就为可能的尴尬场景做好了准备,就像她总是为一切可能的情况做准备一样。 “那最后一句呢?”许风追问,“也是准备好的?” 苏竹轻轻摇头,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小小的向日葵,“那一句……是真的想问。” 许风感到心脏像被蜂蜜浸泡过一样甜得发疼。 她悄悄在课桌下握住苏竹的手,十指相扣,“my sunflower, my love.” 在中午吃饭之前,苏竹还不会想到自己接下来会有多尴尬。 要是能想到的话,她估计死也不会去食堂吃饭。 “冲啊!为了糖醋排骨!” 下课铃一响,许风就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教室,奔向食堂。 苏竹最爱吃食堂周三特供的糖醋排骨,但每次都被高年级学生抢光。 今天许风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女朋友抢到最后一份。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校园,灵活地绕过慢悠悠的人群,甚至超过了几辆共享单车。 冲进食堂时,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阿姨!最后一份糖醋排骨!”许风气喘吁吁地趴在窗口。 食堂阿姨笑着摇头,“小姑娘跑得真快。给——” 就在阿姨递出餐盘的瞬间,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这份我要了。” 第55章 许风转头,看到体育老师张俊杰正笑眯眯地看着她,“许风啊,训练这么辛苦,老师需要补充能量。” 许风急得直跳脚,“张老师!这是我先要的!” “先到先得嘛。”张老师不为所动,“下周篮球赛好好打,老师请你吃两份。” 眼看心爱的糖醋排骨就要落入他人之手,许风情急之下大喊,“这是给我女朋友的!她最爱吃这个!” 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了。 许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喊了什么,脸“唰”地红到了脖子根。 张老师也愣住了,餐盘悬在半空中。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对。” 苏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许风身后,虽然耳朵红得滴血,但表情异常坚定,“我最爱吃糖醋排骨。” 食堂里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张老师挠挠头,把餐盘还给许风,“早说嘛。祝你们………….用餐愉快。” 许风端着来之不易的糖醋排骨,和苏竹找了个角落坐下。 两人的脸都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谁都不敢抬头看对方。 “那个……”许风打破沉默,“我是不是太大声了……” 苏竹夹起一块排骨放在许风碗里,“吃吧。” 许风眨眨眼,“这是你的最爱……” “现在也是你的了。”苏竹轻声说:“就像我一样。” 许风差点被米饭呛到,心里却甜得像那盘糖醋排骨。 她夹起一块肉送到苏竹嘴边,“啊——” 苏竹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好多人……” “啊——”许风固执地举着筷子。 苏竹叹了口气,迅速张嘴吃掉了那块排骨,然后报复性地也给许风喂了一块。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把那盘糖醋排骨吃得干干净净,连酱汁都没剩下。 “下次别那么大声了。”离开食堂时,苏竹小声说。 许风笑嘻嘻地点头,“遵命!下次我写个横幅举着——这是给我女朋友苏竹的糖醋排骨,闲人勿碰!” 苏竹作势要打她,许风大笑着跑开,两人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追逐打闹,阳光透过树叶在她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对了。”苏竹笑了笑,“作为惩罚,今天就陪我去图书馆吧!” “啊?”许风完全懵逼。 苏竹倒是认真,但她知道许风这家伙绝对坐不住。 果然—— “苏大学霸,我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三个小时了……”许风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像条脱水的鱼,“我的屁股都要和椅子长在一起了……” 苏竹头也不抬,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考试还有两周。” “两周!不是两天!”许风哀嚎一声又赶紧压低声音,“让我休息十分钟嘛……” 苏竹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你想做什么?” 许风眼睛一亮,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便利贴和彩笔,“让我画点东西……保证不吵你。” 苏竹无奈地点头,继续埋头苦读。 许风则兴高采烈地在便利贴上画起了小向日葵——大大的笑脸,金黄色的花瓣,有的还配上“加油!”“你是最棒的!”之类的鼓励语。 而且每画完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她都要在旁边画一只小小的霸王龙,把向日葵抱着。 画完一张,她就偷偷贴在苏竹的笔记本边缘。 苏竹专注于复习,完全没有察觉。 许风越贴越起劲,很快苏竹的笔记本边缘就开满了一排小向日葵。 正当她贴得高兴时,苏竹突然翻页,露出了被便利贴覆盖的前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已经被向日葵恐龙大军占领了。 空气凝固了。 许风干笑两声,“惊喜?” 苏竹眯起眼睛,那眼神让许风想起被惹毛的猫咪,“许、风。” “我错了!”许风跳起来就跑。 苏竹合上笔记本,起身就追。 两人在图书馆的书架间轻手轻脚地展开追逐战。 许风灵活地穿梭在书架间,回头对苏竹做鬼脸。 苏竹则发挥学霸优势,预判她的逃跑路线,几次差点抓住她。 不过两人动作幅度不算特别大,倒也不算吵到别人。 苏竹一转头发现许风正躲在“历史地理”区的书架后冲她招手。 她悄悄靠近,突然从侧面出击—— “抓到你了。”苏竹压低声音宣布胜利。 许风却一把将她拉进书架间的狭小空间,两人紧贴在一起,呼吸交错。 苏竹刚要说话,图书馆管理员的声音从附近传来,“刚才跑闹的同学,请出来。” 两人屏住呼吸,紧贴着躲在书架后。 许风能清晰地闻到苏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能看到她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和微微张开的嘴唇。 这个距离,只要稍微前倾就能…… “咳咳!”管理员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现在的学生啊……” 脚步声渐渐远去。 许风和苏竹同时松了口气,随即意识到彼此的姿势有多暧昧。 苏竹迅速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回……回去复习。” 许风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突然注意到苏竹把那些便利贴小心地收进了口袋,而不是扔进垃圾桶。 回到座位上,苏竹重新打开笔记本,严肃地说:“认真复习,不许再闹。” 许风乖乖点头,翻开生物课本。 五分钟后,她发现苏竹的笔记本边缘又多了一张便利贴——是苏竹自己画的小太阳,下面画着好多蕨类植物,而那些蕨类植物上还有一只小小的三角龙。 许风捂着嘴偷笑,心里甜得像灌了蜜。 她偷偷在桌下牵住苏竹的手,在掌心画了个爱心。 苏竹假装没注意,但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画了一只看星星的翼龙。 晚上,许风和苏竹挤在宿舍下铺看电影。 突然,整个宿舍楼陷入黑暗,停电了。 “啊!正放到关键处!”许风哀嚎一声。 苏竹摸索着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可能是电路检修。上次通知说要停电。” 许风突然想起什么,兴奋地跳起来,“等等!我有个好东西!” 她在黑暗中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个小盒子,“看,星空灯!上次买零食送的赠品!” 小小的星空灯点亮后,在天花板上投射出点点星光,宿舍顿时变成了迷你天文馆。 许风得意洋洋地炫耀,“怎么样?浪漫吧?是不是更爱我了?” 苏竹仰头看着“星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嗯。” 两人肩并肩靠在床头,在星光下分享一副耳机听歌。 许风的播放列表跳到了一首慢歌,温柔的旋律在两人之间流淌。 “这首歌……”苏竹轻声说,“很好听。” 许风点点头,突然说:“我有时候会想象,等我们长大了,一起住在一个小房子里。阳台上种满向日葵,客厅里有大大的书架,水缸里面有乌龟,毯子上趴有猫,厨房里永远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找补,“我就是随便想想……”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在黑暗中轻轻握住许风的手,“我已经在规划了。” 许风的心跳漏了一拍,“……规划什么?” “书架放哪里,”苏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哪种向日葵最好养,糖醋排骨的食谱,怎样养好动物,还有那个咖啡店应该怎么开……” 许风感到眼眶发热,转身紧紧抱住了苏竹。 星空灯的光点在天花板上缓缓旋转,像一个小小的宇宙在为她们闪烁。 “苏竹……”许风在黑暗中轻声说,“我好喜欢你。” “我知道。”苏竹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也是。” 就在这时,电力恢复,宿舍灯突然大亮。 两人迅速分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许风挠挠头,“呃……要继续看电影吗?” 苏竹点点头,重新点开视频。 但两人的手在毯子下悄悄牵在一起,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说: 疯狂肝!!! 第44章 笨蛋 自从许风决定组建女子篮球队后,她每天清晨的训练计划里又多了一项——晨跑。 然而,连续三天,她都在操场同一个拐角处“偶遇”正在背单词的苏竹。 “好巧啊,又遇到你了。”许风气喘吁吁地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抬头冲苏竹咧嘴一笑。 苏竹淡定地合上单词本,推了推眼镜,“不巧,我在等你。” 许风一愣,随即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苏大学霸也会等人?” “嗯。”苏竹从书包里掏出一瓶运动饮料递给她,“怕你低血糖。” 许风接过饮料,心里甜滋滋的,却故意逗她,“那明天还等吗?” 第56章 苏竹别过脸,耳尖微红,“看心情。” 结果第二天,苏竹不仅等了,还带了两份早餐。 第三天,她甚至换上了运动鞋,陪许风跑了——虽然跑完八圈后扶着膝盖喘得说不出话。 “苏竹……”许风比她还累,却一边给她拍背一边笑,快被自己笑窒息,“你最后半圈跑步的样子像只笨拙的企鹅。” 苏竹瞪她一眼,却因为喘得太厉害毫无威慑力,“闭、闭嘴……” 许风不顾自己可能会笑背过气,而是笑得更大声了,结果被苏竹用毛巾轻轻抽了一下。 两人打打闹闹地走向食堂,晨光洒在她们身上,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周三中午,食堂照例供应糖醋排骨。 许风凭借出色的抢饭技能成功夺得最后两份,正美滋滋地端着餐盘找座位,却被班上的林也拦住了。 “许风!商量个事儿!”林也笑嘻嘻地凑过来,“我女朋友特别想吃糖醋排骨,能不能让一份给我?我拿两份红烧肉跟你换!” 许风刚要拒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她回头一看,苏竹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林也。 “呃……"林也被盯得发毛,“苏、苏竹?” 苏竹没说话,只是伸手接过许风手里的一个餐盘,然后淡淡地说:“不行。” 林也:“……???” 许风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赶紧拉着苏竹离开。 坐下后,她凑近苏竹耳边小声问,“吃醋了?” 苏竹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她嘴里,“吃饭。” 许风嚼着排骨,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 她故意说:“其实林也人挺好的,上次还帮我搬器材……” 苏竹手里的筷子直接戳进米饭里。 许风立马怂了,“我错了我错了!全世界你最好!” 苏竹轻哼一声,把另一块排骨夹到她碗里,“闭嘴,吃饭。” 还有啊,最近许风有一次偷偷看苏竹手机,结果发现自己的备注居然是睡美人…… 这让她不禁想起自己的尴尬日常…… 太丢人了有木有?! 自己怎么会睡着了啊!!! 那是考试前的周末,苏竹在图书馆复习到深夜。 许风陪在旁边,原本信誓旦旦地说要一起奋斗,结果没撑过一小时,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苏竹写完最后一道题,抬头发现许风睡得正香,脸颊压在书本上,嘴巴微微张着,甚至还有一点点口水沾在纸上。 她无奈地摇摇头,轻轻合上许风的课本,却看到书页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 有打篮球的小人,有歪歪扭扭的向日葵,有一群种类各异的恐龙,有一片星空,还有无数个“苏竹”的名字,有的还被画了个爱心圈起来。 苏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涂鸦,内心柔软下去。 她拿出手机,悄悄拍下这一页,然后轻轻推了推许风,“醒醒,回宿舍再睡。” 许风迷迷糊糊地抬头,脸上还带着书本的压痕,“嗯?我没睡!我在思考人生!” 苏竹指了指她嘴角的口水,“思考到流口水?” 许风赶紧擦擦嘴,死不承认,“这是智慧的结晶!” 苏竹懒得拆穿她,收拾好书包站起身。 而许风跟在她身后,突然拉住她的手,“苏竹,我饿了。” “食堂关门了。” “那我们去便利店!我想吃关东煮!” “……” “求你了!我请你吃!” 苏竹被她晃得没办法,只好点头。 许风欢呼一声,拽着她就往校外跑。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但牵着的手却是暖的。 周五下午,突然下起了暴雨。 许风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却看见苏竹撑着一把蓝色格子伞走过来。 “一起?”苏竹问。 许风眼睛一亮,立马钻到伞下,“苏竹你真是我的救星!” 结果两人刚走几步,许风就发现不对劲——伞太小了,根本遮不住两个人。 苏竹的左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等等!”许风一把抢过伞柄,“我来撑!” 她调整了角度,把伞完全倾向苏竹那边,自己的右臂则彻底暴露在雨中。 苏竹皱眉,伸手想把伞推回去,“你淋湿了。” “我没事!你比较重要!” “许风!” “不听不听我不听!” 两人在雨中争执不下,最后苏竹干脆一把拽住许风的手腕,把她拉进旁边的凉亭里。 雨哗啦啦地下着,凉亭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你傻吗?”苏竹掏出纸巾,用力擦着许风湿透的袖子,“感冒了怎么办?” 许风笑嘻嘻地任由她摆布,“你关心我啊?” 苏竹瞪她一眼,没说话。 许风凑近她,眨眨眼,“那下次我们买把大一点的伞,好不好?” 苏竹收起手帕,轻轻“嗯”了一声。 雨还在下,但凉亭里却暖融融的。 许风看着苏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突然觉得,就算淋成落汤鸡,只要有她在身边,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宿舍熄灯后,许风趴在下铺,偷偷给上铺的苏竹发消息: 【睡了吗?】 手机屏幕亮起,苏竹回复:【快了。】 许风:【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苏竹:【不用,多睡会儿。】 许风:【那不行,我得保证我家苏大学霸的营养充足!】 苏竹:【……随你。】 许风:【那就小笼包!配豆浆!】 苏竹:【嗯。】 许风:【苏竹。】 苏竹:【?】 许风:【晚安。】 屏幕那端停顿了几秒,然后亮起: 【晚安,许风。】 许风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翻了个身,却听见上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一张便利贴便飘了下来。 她打开手机灯一看,上面画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旁边写着:“明天见。” 许风捂着嘴偷笑,把便利贴小心翼翼地贴在床头,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明天,又是和苏竹一起的一天。 真是太幸福啦! 早晨的跑操时间,许风一如既往地冲在最前面,回头冲班上的同学做鬼脸,“你们太慢啦——哎哟!”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膝盖重重磕在了操场边的水泥台阶上。 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从膝盖蔓延至全身,她倒吸一口凉气,低头一看——校服裤子已经磨破,鲜血渗了出来。 “许风!”体育老师第一个冲过来,“没事吧?” 许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没事……就是有点疼……” 她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左腿完全使不上力气,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痛。 周围的同学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她怎么样。 许风正想摆手说“小伤而已”,却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苏竹——她站在最外围,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苏……”许风刚想喊她,校医已经赶到了,简单检查后严肃地说:“伤口很深,可能需要缝针,得去医院。” 许风被抬上担架时,目光还在搜寻苏竹的身影,但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于是,许风人生第一次坐上了救护车。她还不忘在班级群里发消息:【兄弟们,我先行一步!记得给我留糖醋排骨!】 全班同学都在群里刷“早日康复”,唯独苏竹一直没说话。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又冰冷。 许风的膝盖缝了五针,医生说她至少需要住院观察两天,避免伤口感染。 “只是小伤啦。”许风躺在病床上,笑嘻嘻地对来探望的同学们说,“下周我就能活蹦乱跳了!” 许悦叹了口气,“你就别逞强了,好好休息吧。”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留下水果和零食后就离开了。 许风望着门口,心里空落落的——所有人都来了,除了苏竹。 “她大概在生气吧……”许风小声嘀咕,“气我不小心受伤……” 她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苏竹发了条消息:【我没事,别担心。】 消息显示已读,但苏竹没有回复。 第二天中午,许风正无聊地翻着同学带来的笔记,病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她抬头一看,愣住了——苏竹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摞书,表情冷淡得像块冰。 “苏竹?!”许风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结果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苏竹皱了皱眉,快步走到床边,把书往床头柜上一放,“别乱动。” 许风傻笑着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第57章 “补课。”苏竹面无表情地翻开一本数学笔记,“你落下的课程,我给你讲。” 许风眨眨眼,“啊?可是……” “闭嘴,听讲。”苏竹打断她,语气硬邦邦的,但耳尖却微微发红。 许风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忍不住上扬——苏竹哪是来补课的? 分明是担心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只好用“学习”当借口。 “好~”许风拖长音调,乖乖坐好,“苏老师请讲~” 苏竹瞪了她一眼,低头翻开笔记,开始讲解今天的数学内容。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许风注意到,她的目光时不时地瞥向自己膝盖上的纱布,眉头微微蹙起。 讲完一道题后,苏竹突然停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盒,“……顺便带的。” 许风打开一看,是食堂的排骨汤,还冒着热气。 “哇!”她眼睛一亮,“你不是最讨厌排队吗?怎么抢到的?” 苏竹别过脸:"……顺手。" 许风心里乐开了花,但故意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唉,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呢……” 苏竹瞥了她一眼,耳尖微红,“……快喝,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许风端起汤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还是热的!你一路跑过来的?” 苏竹低头整理笔记,不吭声。 许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苏竹,你担心我,对不对?” “没有。” “那你为什么特意去食堂打汤?” “……顺手。” “为什么选排骨汤?” “……刚好就有。” “因为你知道我最喜欢,对吧?” 苏竹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许风,再问一句,我就把汤倒掉。” 许风立马闭嘴,乖乖喝汤。 但喝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眨眨眼,“苏竹,我手疼,拿不动勺子。” 苏竹:“……你伤的是腿,不是手,更不是脑子。” “可我摔的时候用手撑地了,现在手腕也疼!”许风假装没听见她的后一句话,可怜巴巴地晃了晃手腕,“真的!” 苏竹盯着她看了三秒,最终叹了口气,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递到她嘴边。 “就算是假的,我也得喂你是不是?” 许风得逞地张嘴喝下,眼睛弯成月牙,“苏竹,你真好。” 苏竹没理她,继续一勺一勺地喂。 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许风突然不闹了,轻声说:“其实你不用找借口来看我的。” 苏竹的手顿了顿。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许风笑着说,“就像我担心你一样。” 苏竹垂下眼,把最后一勺汤喂给她,然后收起保温桶,“……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出院。” 许风一愣,“啊?不用,我自己能——” “七点,别迟到。”苏竹打断她,拎起书包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头也不回地说:“……别再摔了。” 然后迅速关上门离开了。 许风望着紧闭的房门,笑得像个傻子。她摸出手机,给苏竹发了条消息:【遵命,我的项王大人。】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苏竹回复:【闭嘴,养伤。】 许风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结果又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心里却甜得冒泡。 她心里甜滋滋的,突然觉得受伤也挺好的——至少能看到苏竹这副别扭又可爱的样子。 第二天,还不到七点,病房门就被推开。 苏竹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早餐,看到许风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床边等她,微微挑眉,“起这么早?” 许风拄着拐杖站起来,笑嘻嘻地说:“那不是怕我的专属接送司机等急了吗?” 苏竹白了她一眼,走过来把早餐递给她,“吃完再走。” 许风接过袋子,发现里面是她最爱吃的肉包和豆浆,还是热的。 “苏竹。”她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我觉得我摔这一跤值了。” 苏竹皱眉,“胡说什么。” “因为能看到你这么关心我啊!”许风笑得没心没肺。 苏竹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再摔一次,我就把你扔进护城河。” 许风捂着额头傻笑,心想:就算是护城河,只要有苏竹在,她也愿意跳。 回去的路上,许风正常发挥。 “你是不是特别担心我?” 苏竹的笔尖顿了一下,抿着唇不吭声。 许风得寸进尺,“你是不是——” “闭嘴。”苏竹终于抬头,耳根通红,“再问就把你丢下去。” 许风立马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但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苏竹看着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笨蛋。” 许风抓住她的手指,笑嘻嘻地说:“笨蛋也有人疼,真好。” 作者有话说: 许风稳定发挥沙雕本质哈 后期的画风是一去不复返啊,主要是前期的浪漫真的好难得写,每一章都要打磨很久,还有搜各种各样的资料什么的。 沙雕也很好玩啊!! 第45章 沙雕 周一的上午第一节课,许风困得眼皮直打架。 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苏竹——学霸正襟危坐,专注地写着英语卷子,连头发丝都透着认真。 许风百无聊赖,撕下一张便利贴,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猪头,下面写着:“苏大学霸,理理我嘛~”,然后轻轻推到苏竹的卷子上。 苏竹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折起来塞进笔袋,继续做题。 许风不死心,又画了一张,“你不理我,我就唱歌了!”还特意在旁边画了个音符。 苏竹终于有了反应,在纸条背面写了一句,“敢唱就杀了你。”推了回去。 许风咧嘴一笑,立刻在下面接龙,“谋杀亲妻是犯法的!” 苏竹的耳朵红了,一把抢过纸条揉成团,狠狠瞪了许风一眼。 许风正得意呢,突然感觉有东西砸中自己的脑袋——是苏纸团成的小球。 她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字:“自习课。” 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许风顿时像打了鸡血,立刻坐直身体假装认真学习,结果因为动作太大,椅子“哐当”一声向后倒去—— 全班寂静。 江尚酒冷着脸,推了推眼镜,“许风,操场十圈。” 许风:"……" 苏竹低头憋笑,肩膀微微发抖。 周三中午,食堂人满为患。 许风拉着苏竹在人群中穿梭,目标明确——最后一份红烧肉。 “苏竹!左边!左边有空位!”许风像指挥作战的将军,“我去抢饭,你去占座!” 苏竹刚想说不用那么麻烦,许风就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灵活地绕过人群,直奔红烧肉窗口。 “阿姨!最后一份红烧肉!”许风气喘吁吁地趴在窗口。 就在阿姨递出餐盘的瞬间,隔壁班的体育特长生谭维维也伸手来抢,“我先来的!” 许风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餐盘,“明明是我先!” 两人僵持不下,食堂阿姨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女朋友爱吃。” 谭维维一愣,转头看到苏竹不知何时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行吧行吧。”谭维维讪讪地松手,“祝你们用餐愉快。” 许风美滋滋地端着红烧肉回到座位,冲苏竹眨眨眼,“苏竹,你刚才说女朋友的时候好帅!” 苏竹低头吃饭,耳尖通红,“闭嘴,吃饭。” 许风笑嘻嘻地夹起一块肉递到她嘴边,“啊——” 像从前吃糖醋排骨一样,苏竹同样警惕地环顾四周,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乖~啊——”许风同样固执地举着筷子。 苏竹叹了口气,迅速张嘴吃掉,然后报复性地也给许风喂了一块。 反正这么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隔壁桌的同学默默捂住眼睛,“太闪了……” 体育课上,老师宣布这节课测试双人跳绳。 “自由组队!”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子,“一分钟内跳最多组的获胜!” 许风立刻蹿到苏竹身边,“咱俩一组!” 苏竹推了推眼镜,“……可我不会。” “没事,我带你!”许风信心满满,“你只要跟着我节奏就行!” 结果比赛开始后—— “苏竹!别踩绳子!” “……” “苏竹!别拽我衣服!” “……” “苏竹!别往我怀里钻!” 全班哄笑。 苏竹羞恼地踩住绳子,“不跳了!” 第58章 许风赶紧哄她,“别别别!最后一次!这次肯定行!” 她凑到苏竹耳边小声说,“跳完了请你吃冰淇淋……” 苏竹犹豫了一下,勉强点头。 这次,许风放慢节奏,轻轻搂住苏竹的腰,“跟着我,1、2、1、2……” 奇迹般地,两人终于找到了默契,绳子“啪啪”地划过地面,她们像一对默契的舞者,在阳光下轻盈地跳跃。 “时间到!”体育老师吹哨,“许风苏竹组,37个!第十九名!” 许风欢呼一声,抱起苏竹转了个圈。 苏竹却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她的脖子。 “放我下来!”苏竹红着脸捶她。 许风笑嘻嘻地放下她,“冰淇淋,说话算话!” 苏竹整理着凌乱的衣领,小声嘀咕,“……笨蛋。” 但唇角却微微上扬。 周五晚上,许风神秘兮兮地拉着苏竹去图书馆。 “我找到一个超刺激的东西!”许风压低声音,从书包里掏出一个u盘。 苏竹皱眉,“什么?” “《午夜凶铃》!”许风兴奋地说,“我们偷偷在图书馆电脑上看!” 苏竹:“……你疯了?” “就十分钟!超级刺激!”许风已经插好u盘,拉着苏竹挤在电脑前。 结果影片刚开始,贞子刚从电视里爬出来—— “啊啊啊!!!”许风一把抱住苏竹,把脸埋在她肩膀上。 苏竹:“……” “走开走开!太可怕了!”许风死死搂着苏竹的腰,眼睛都不敢睁。 苏竹无奈地拍拍她的背,“是谁非要看的?” “我错了!关掉关掉!”许风怂得不行。 苏竹伸手关掉视频,却发现许风还在发抖。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摸了摸许风的头,“……胆小鬼。” 许风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今晚我能去你床上睡吗?” 苏竹:“……不行。” “就一晚!我保证不踢被子!” “……” “求你了~苏竹~” 最终,苏竹叹了口气,拎着许风的衣领往外走,“回宿舍。” 许风得逞地偷笑,乖乖跟着她走了。 图书馆管理员从书架后探出头,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懒得喷。” 又是一个下雨天,许风终于买到了承诺中的大伞——一把印满向日葵的巨型雨伞。 “怎么样!”她得意地撑开伞,“够大吧?” 苏竹看着那把足以遮住三个人的夸张大伞,沉默了两秒,“……丑。” “哪里丑了!多阳光!多灿烂!”许风把伞往苏竹那边倾斜,“快进来!” 两人走在雨中,这次确实不会被淋湿了,但路人投来的目光让苏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风……”苏竹压低声音,“能不能换把正常的伞?” “不要!”许风理直气壮,“这把伞写了我们的名字!” 苏竹一时之内有些疑惑,“……哪里写了?” 许风指着伞柄上刻的小字,“你看!许风和苏竹!” 苏竹定睛一看,发现真的刻了字,顿时羞恼地踩了许风一脚,“你什么时候刻的!” 许风笑嘻嘻地躲开,“秘密~” 雨越下越大,伞下的空间温暖干燥。 但还刮起了风,就算伞很大,还是不可避免会被雨水打到。 苏竹看着许风被雨水打湿的右肩,不动声色地把伞往她那边推了推。 许风察觉到了,又把伞推回去,“我不冷!” 苏竹觉得炸毛的许风很可爱。 两人在雨中推来推去,最后苏竹干脆一把搂住许风的腰,把她拉近,“别动!” 许风顿时僵住,平时不正经的人此时倒是羞涩起来,“苏、苏竹?” “闭嘴……”苏竹目视前方,耳朵通红,“好好走路。” 许风乖乖闭嘴,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雨中的校园,一把夸张的向日葵大伞下,两个女孩紧紧依偎着走远,地上的水洼倒映出她们模糊却幸福的影子。 周六早晨的广播体操时间,教导主任宣布要评选最佳操手,获胜者可以获得免跑操一周的特权。 “苏竹!我们一定要赢!”许风摩拳擦掌,“我受够跑操了!” 苏竹推了推眼镜,压不住眼底的笑意,“……你认真做操的样子像只大猩猩。” “什么?!”许风不服,“我动作超标准的好吗!” 比赛开始后,许风果然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每个动作都做得夸张有力——扩胸运动时差点打到后面的同学,体转运动时不小心创到苏竹的鼻子。 “许风!”苏竹捂着鼻子,“你故意的?” 许风一脸无辜,“我这是标准动作!” 到了跳跃运动环节,许风更是像装了弹簧一样蹦得老高,落地时还故意往苏竹那边歪,“哎呀!要倒了要倒了——” 苏竹下意识伸手扶她,结果被许风一把抱住腰,两人差点一起摔在地上。 “许!风!”苏竹咬牙切齿,她真的绷不住了。 最终评选结果出来—— “最佳操手,苏竹同学!”教导主任宣布,“动作标准,姿态优美!” 许风:“???” 剧本不是这样的! 苏竹淡定地上台领奖,回头瞥了许风一眼,神情得意。 下台后,许风委屈巴巴地凑过去,“为什么是你啊?” 苏竹把免跑操券递给她,“给你。” 许风眼睛一亮,“真的?” “嗯。”苏竹淡定地说:“我本来就不讨厌跑操。给你。” 许风感动地一把抱住她,“苏竹你最好啦!” “放开!”苏竹红着脸推开她,“这么多人看着……” 下午放学后,许风拉着苏竹冲向小卖部。 “快快快!新出的魔鬼辣条!限量供应!”许风跑得气喘吁吁。 苏竹皱眉,“不能吃太辣,小心胃疼……” “就一包!求你了!”许风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 苏竹叹了口气,“拿你没办法。” 刚要掏钱,才突然发现最后一包辣条被隔壁班的吴京拿走了。 “啊!”许风哀嚎一声,“我的辣条!” 吴京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辣条,“原来是许风啊,不过可惜啦,先到先得~” 许风正要上前,苏竹却突然开口,“吴京同学,上周的生物作业……” 吴京脸色一变,“苏、苏学委?” “我好像看到你偷偷抄了郑衿的作业。”苏竹推了推眼镜,一脸淡定,“江老师最近在严查这个……” 吴京的手微微发抖,“那个……苏学委,这包辣条孝敬您!” 说完,他把辣条往苏竹手里一塞,转身就跑。 许风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苏竹淡定地把辣条递给她,“少吃点。” 虽然她也觉得这样不太道德,但…… 反正是吴京先抄作业的。 许风一把抱住苏竹,“苏竹你太厉害了!来,第一口给你!” 苏竹后退一步,“不要。” “就一口嘛~” “不要。” “啊——” “……” 最终,苏竹被许风强行喂了一小口辣条,瞬间辣得眼泪直流,猛灌了半瓶矿泉水。 许风一边给她扇风一边哈哈大笑,“苏竹你脸好红!像个小番茄!” 苏竹辣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踩了许风一脚。 生物课上,江尚酒宣布今天要解剖青蛙。 当年,苏竹把青蛙解剖成抽象艺术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但其实……许风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怀着恐惧的。 她看着盘子里那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青蛙,脸色发青,“我、我能不参加吗……” 江尚酒凉凉地扫了她一眼,“不能。” 苏竹已经戴好手套,拿起解剖刀,“跟着我做。” 自从被许风嘲笑,她已经补充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许风哆哆嗦嗦地拿起工具,刚碰到青蛙就尖叫一声,“啊啊啊!它动了!它动了啊!” 苏竹有些头疼地捂住额头,“……那是你的手在抖。” “不不不!它是真的动了!”许风死死抓住苏竹的手臂,“你看它的腿!” 苏竹无奈地按住青蛙,“这是神经反射现象,别大惊小怪。” 许风却越看越害怕,一不小心碰翻了标本瓶,福尔马林洒了一桌子。 “许!风!”江尚酒的声音像冰刀一样刺来。 她真是快被这孩子气笑了。 最终,许风被罚课后清理实验室,苏竹留下来陪她。 “都怪那只青蛙……”许风一边擦桌子一边嘟囔,“它刚才真的在看我!” 苏竹把拖把递给她,“上次不是还在嘲笑我吗?还有,这世界上没有鬼。” 第59章 “可是——” 突然,一阵风吹过,实验室的门“砰”地一声自己关上了。 许风尖叫一声,直接跳上苏竹的背,“啊啊啊有鬼!” 苏竹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勉强站稳,“……只是风。” “不!一定是那只青蛙的冤魂!”许风死死搂着苏竹的脖子,“它来找我们报仇了!” 苏竹叹了口气,背着这个“大型挂件”继续拖地,“二傻。” 晚自习。 音乐老师宣布下周要进行二人合唱考试,自由组队。 许风立刻举手,“老师!我和苏竹一组!” 苏竹头疼,“……我同意了?” 下课后,苏竹把许风拉到角落,“我不会唱歌。” “没事!很简单的!”许风兴致勃勃,“我们就唱《小幸运》!” “不要。” “那《告白气球》?” “……” “《简单爱》?” 苏竹最后被磨得没办法,勉强同意了《小幸运》。 练习时,许风唱得深情款款,苏竹却像个机器人一样毫无感情地念歌词。 “苏竹~”许风垮下脸,“你要带点感情嘛!” 苏竹面无表情,“怎么带?” “比如这句——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许风示范着,突然握住苏竹的手,深情地看着她,“要这样唱!” 苏竹的耳尖瞬间红了,抽回手,“……无聊。” “你是不是害羞了?”许风笑了。 “……无聊。” 考试当天,苏竹紧张得手心冒汗。 轮到她俩时,许风在讲台上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别怕,看着我。” 音乐响起,许风清澈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 当唱到副歌部分时,她一直望着苏竹,眼睛亮晶晶的。 也许是许风的笑容太有感染力,苏竹竟然也跟着轻轻唱了起来,声音虽小却很好听。 两人对视着,仿佛教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唱完后,全班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下台后,许风凑到苏竹耳边,“你看,我就说你能行!” 苏竹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周五晚上,许风准备抱着手机玩一会儿,结果发现手机早被自己玩没电了,充电宝也没电了。 于是她百无聊赖地在床上打滚,“好无聊啊~苏竹~我们玩点什么吧~” “……睡觉。” “才九点多!” “……” “来嘛来嘛!”许风爬上苏竹的床,一把抱住自己的枕头开打,“我们打枕头大战!” 苏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枕头迎面击中。 “许!风!”苏竹终于被激怒了,抓起自己的枕头反击。 两人在黑暗的宿舍里追打,枕头羽毛满天飞。 许风一边笑一边躲,“打不到打不到~” 结果乐极生悲,她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前扑去—— “砰!” 两人一起摔在了下铺的床上,许风压在苏竹身上,脸贴得极近。 黑暗中,她们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起来。”苏竹的声音有些发抖。 许风却突然不想动了。 她轻轻把头埋在苏竹颈窝里,小声说:“苏竹,我爬不起来……” 苏竹浑身僵硬,却没有推开她。 “流氓。” 秋季运动会时,许风报名了女子400米接力,而苏竹作为学生会成员负责检录工作。 “苏竹!给我加油!”许风在跑道上蹦蹦跳跳地热身。 苏竹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递给她一瓶水,“别摔了。” 比赛开始后,许风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轻松超过其他选手。 就在即将到达终点时,她突然看到看台上的苏竹站了起来,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她在为我加油?!”许风心头一热,更加卖力地冲刺。 结果因为太兴奋,没注意脚下,被跑道上的小石子绊了一下—— “砰!” 许风以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姿势摔在了终点线前。 全场寂静,连评委老师都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苏竹脸色瞬间煞白,冲下看台跑到许风身边,“没事吧?” 许风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抬起头,鼻子擦破了皮,却还笑嘻嘻的,“你刚才是不是在为我加油?” 苏竹这才明白她摔倒的原因。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医务室里,校医给许风清理伤口时,苏竹一直站在旁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没事啦。”许风满不在乎地说,“就擦破点皮。” 苏竹突然开口,“我没给你加油。” “啊?” “我是想说看路。”苏竹别过脸,脸上突然热起来,“结果你果然摔了。” 许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那下次你直接喊出来嘛!” 苏竹看着她鼻子上贴的创可贴,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的数学课上,许风又开始了她的“纸条骚扰”。 第一张纸条:“苏竹,中午吃啥?” 苏竹回复:“听课。” 第二张纸条:“我饿了。” 苏竹:“活该。” 第三张纸条:“你看,窗外有只鸟!” 苏竹:“……” 第四张纸条:“苏竹,我好喜欢你。” 苏竹的手顿了一下,把纸条折好放进了笔袋,没有回复。 许风等了半天没回应,又写了一张:“收到请回复!” 这次苏竹回复了,纸条上只有一个字: “哦。” 许风不死心,继续写:“哦是什么意思?” 苏竹的回复让许风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意思是,我也喜欢你。” 许风激动得手舞足蹈,结果被顾忍倾抓个正着。 “许风!”她怒喝一声,“上来做这道题!” 果然温柔是伪装的吧?! 我要告诉江老师! 许风看了眼黑板上的微积分题,顿时蔫了。 苏竹叹了口气,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悄悄推给她。 下课后,许风一把抱住苏竹,“苏大学霸最好了!” “放开……”苏竹红着脸推开她,“这么多人。” “那没人的时候可以抱?” “……” 深夜,许风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爬上床,蹲在苏竹床杆边。 “苏竹……”她小声呼唤,“睡了吗?” 苏竹其实也没睡,转过身来,“怎么了?” “我睡不着……”许风可怜巴巴地说,“能和你挤挤吗?就一会儿……” 苏竹犹豫了一下,往里面挪了挪。 许风立刻钻进被窝,像只八爪鱼一样抱住苏竹。 “好暖和……”许风满足地叹了口气。 苏竹浑身僵硬,“别抱这么紧……” “对了苏竹。”许风突然正经起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这个问题她们问过很多次,却还是不厌其烦。 苏竹一点犹豫都没有,轻轻回抱住她,“嗯。” “大学也要一起!” “嗯。” “工作也要一起!” “……嗯。” “老了也要一起跳广场舞!” “谁要跟你跳广场舞……”苏竹终于忍不住笑了,“闭嘴,睡觉。” 许风乖乖闭嘴,却偷偷在苏竹手心画了个爱心。 苏竹没有躲开,反而握住了她的手。 在这个狭小的单人床上,有两个紧紧挤在一起的女孩。 作者有话说: 不行了,大半夜的在床上扭成蛆 估计一路看到这的人,也没想到前期和后期画风完全突变吧? 没错,本作者就是这样的人! 前期是因为他们太惨了嘛,就想给他们浪漫一点,后期我就逐渐放飞自我,还有什么英语老师物理老师语文老师之类的,都是取材于现实中教我的老师! 他们真的超级抽象!!! 还有,苏大学霸对某个人简直是一秒破防 第46章 筹谋 六月七日,苏竹的生日。 许风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惊喜。 “吴飞!帮我拖住苏竹半小时!” “郑衿!蛋糕就交给你了!” “班长!能不能借教室钥匙一用?” 生日当天,苏竹被吴飞以数学题请教为由拖在办公室,而许风则带着同学们火速布置教室。 当苏竹被蒙着眼睛带进教室时—— “生日快乐!!!” 彩带飞舞,气球飘荡,黑板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各种恐龙。 许风站在讲台上,捧着一个点着蜡烛的蛋糕,笑得比烛光还灿烂。 苏竹愣在原地,眼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 第60章 “快许愿!”许风催促道。 苏竹闭上眼睛,许了个愿,然后吹灭蜡烛。 全班欢呼,只有许风注意到她悄悄擦了擦眼角。 放学后,许风神秘兮兮地拉住苏竹,“还有最后一个惊喜!” 她带着苏竹来到操场边的梧桐树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盒。 “打开看看!” 苏竹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条银质手链,挂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吊坠。 “我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许风得意地说,“喜欢吗?” 苏竹轻轻抚摸着向日葵,声音有些哑,“……太贵重了。” “不贵重不贵重!”许风摆摆手,然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我也有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 许风指了指手链,“能不能……也送我一件你的东西?随便什么都行!” 苏竹思考了一会儿,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上面挂着一枚小小的钥匙。 “这是我房间的钥匙,”苏竹轻声说,“现在……只要你想,你也可以进去了……” 许风呆住了,随即眼眶一热,“苏竹……” “不准哭。”苏竹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生日快乐歌已经够难听了。” 许风一把抱住苏竹,在她耳边小声说,“苏竹,我以后每年都要给你过生日,要过一年又一年的生日!” 苏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回抱了她一下。 夕阳西下,两个女孩的影子在梧桐树下紧紧相拥,宛如一幅青春的剪影。 时光匆匆而过。 合格考结束后的第一个周一,高二(6)班正式升级为高三(6)班,教室也从四楼搬到了六楼——传说中的“高考炼狱层”,也被称作“跑饭最难楼”。 “为什么六楼的窗户这么小!”许风扒在窗台上哀嚎,“连阳光都透不进来!呜呜呜我要死了……” 苏竹正在整理新发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头也不抬,“有利于集中注意力。” “这位置也不行!”许风指着贴在墙上的新座位表,“我们居然不是同桌了!我在此强烈发出抗议……” 苏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座位表——许风被安排在第三组第五排,而她则在第一组第二排,对角线的最远距离。 “江老师的安排。”苏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她的表情,“高三了,要专注学习。” 许风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趴在苏竹桌上,“我会想你的……” “只是座位分开。”苏竹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又不是见不到了。” “那不一样!”许风抓住苏竹的手,“我不能随时看你,不能传纸条,不能——” “许风。”江尚酒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搬完书就去操场跑十圈,精力这么旺盛不如锻炼身体。” 许风:“……” 苏竹悄悄把一瓶矿泉水塞进许风手里,“加油,去吧,我等你吃午饭。” 分开坐的第一天晚自习,许风就发明了“纸条传送系统”——她收买了坐在中间的南昭和郑衿,让她们帮忙传递纸条。 第一张纸条:“苏竹,我好无聊~” 苏竹回复:“做卷子。” 第二张纸条:“江老师为什么把我们分开?” 苏竹:“你太吵。” 第三张纸条:“我想你了。” 这张纸条传到一半,被巡逻的江尚酒截获。 “许风。”江尚酒冷着脸走到她桌前,“这是什么?” 许风硬着头皮回答,“……学习笔记。” 江尚酒展开纸条,挑了挑眉,“我想你了是什么新型学习法?” 全班哄笑。 苏竹的背影僵得笔直,耳尖通红。 “操场,二十圈。”江尚酒把纸条没收,“再有下次,你们俩就一个坐讲台左边,一个坐讲台右边,好好当我的左右大神。” 许风垂头丧气地往外走,经过苏竹座位时,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笨蛋。” 高三的午餐时间比高二提前了十分钟,但食堂依然人满为患。 “新战术!”许风拉着苏竹分析,“你先去占座,我去抢饭,我们分工合作!” 苏竹摇头,“今天开始,我给你带饭。” “啊?为什么?” 苏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温饭盒,“顾老师准备的。高三营养也要跟上。” 许风打开饭盒——糖醋排骨、清炒时蔬、番茄牛腩,还有一小盒水果。 “顾老师太好了!”许风感动得差点流泪,“不过……” 她凑近苏竹耳边,“我更想吃你做的。” 苏竹的筷子差点掉地上,“……我不太会做这种饭,怕你不爱吃。” “可以学嘛!”许风笑嘻嘻地说,“等我们上大学,就可以一起做饭了!” 苏竹低头吃饭,没接话,但也没否认。 高三的体育课变成了自愿参加,大多数学生选择留在教室自习。 “苏竹!去打球嘛!”许风抱着篮球在苏竹桌边转悠,“就半小时!” 苏竹头也不抬,“数学卷子还没写完。” “就玩一会儿~” “不去。” 许风失落地抱着篮球走了。 苏竹抬头看了眼她耷拉着肩膀的背影,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 七分钟后,当许风一个人无聊地投篮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球场边。 “苏竹?!”许风差点把球扔飞,“你怎么来了?” 苏竹推了推眼镜,有些不自在地说:“……眼睛累了,出来走走。” 许风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来!我教你投篮!” “不要。”已经很久没投过了。 “就试一次嘛!” 在许风的软磨硬泡下,苏竹勉强接过篮球,用做实验的严谨态度调整姿势,然后—— “砰!” 因为不熟练,球连篮筐都没碰到,直接砸在了篮板后面。 许风笑得直不起腰,“苏竹,你投篮的样子像在解微分方程!” 苏竹恼羞成怒,转身就走。 许风赶紧追上去,“别生气嘛!多练几次就好了!” “不练了。”她发现自己很容易在许风面前表现出任性的情绪。 “那……我请你吃冰淇淋?” “……什么口味?” “香草!你最爱的!” 苏竹这才停下脚步,瞥她一眼,“加巧克力。” 许风立刻立正敬礼,“遵命,长官!” 周六早上七点,许风破天荒地自然醒了——因为和苏竹约好去市图书馆学习。 “这里!”许风小声招呼刚进门的苏竹,指了指身边的空位。 苏竹放下书包,惊讶地发现许风面前已经摊开了英语真题集,还做了小半套。 “你……几点来的?”苏竹压低声音问。 “六点半!”许风得意地炫耀,“我定了五个闹钟!” 苏竹不自觉就露出一个笑,“值得表扬。” 两人安静地学习了两个小时,许风罕见地没有闹腾,认真做着笔记。 直到—— “咕~~” 许风的肚子发出抗议。 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那个……肚子在唱空城计……我饿了。” 苏竹看了看时间,“去吃饭吧。” 图书馆附近新开了家拉面馆,许风点了一份超大碗豚骨拉面,苏竹则要了小份的清汤面。 “快吃,还要回去学习。” “遵命!” 这天晚自习之前,苏大学霸难得拦截了一个人。 付映影抱着排球,一脸狐疑地看着堵在走廊上的苏竹。 “苏大学霸,找我有事?”付映影挑眉,“不会是许风又闯祸了吧?” 苏竹推了推眼镜,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不自在,“……许风的生日是哪天?” 付映影一愣,随即露出促狭的笑容,“哟~终于想起来问啦?” 她故意拖长音调,“某人不是号称我才不在乎这种无聊的日子吗?” 苏竹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不说算了。” “哎别走啊!”付映影赶紧拦住她,真让这人走了,许风那小气鬼不得揍死她? “1月20日,下周三。不过——”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那家伙每年都嚷嚷着过生日,其实最讨厌那天了。” 苏竹皱眉,“为什么?” “她亲生爸爸和他妈就是那天离的婚,现在那个是她后爸,不过对她挺好的。”付映影耸耸肩,“初一那年我们给她庆生,她笑着笑着就躲厕所哭去了,之后再也没提过生日的事。” 苏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镜片后的眼神微微闪动。 “谢了。”她简短地说完,转身离开。 付映影在后面喊,“喂!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第61章 接下来的一周,苏竹的行为变得十分可疑。 她会在午休时突然消失,回来时书包里装着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 她频繁地往教师办公室跑,却不是为了问题目。 最奇怪的是,她居然开始向吴飞请教如何让惊喜看起来不那么刻意。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许风趴在课桌上,眼巴巴地望着第一排的苏竹,“郑衿,你说她是不是在策划什么?” 郑衿头也不抬地刷她最爱的生物题,“比如说?” “比如……”许风眼睛一亮,“给我准备生日惊喜?” 郑衿的笔尖顿了一下,“你知道她要给你过生日?” “我偷看了她跟付映影的聊天记录!”许风得意洋洋地说完,突然意识到说漏嘴了,“呃……你什么都没听见!” 郑衿:“……” 她宁愿她刚才耳朵聋了,就像听英语听力一样。 1月20日早晨,许风特意比平时早到教室,满心期待地打开课桌抽屉——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六套模拟卷。 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每科一套,还贴心地配了答题卡。 许风:“……???” 发生了什么?是她打开抽屉的姿势不对吗? 最上面那张数学卷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苏竹工整的字迹: 「生日快乐。 做完对答案,错题今晚讲。 ——苏竹」 许风呆呆地拿起试卷,发现每套卷子的第一页都用红笔画了个小小的生日蛋糕,以及一个戴着皇冠的小霸王龙,旁边写着“加油”。 “这算什么惊喜啊!”许风欲哭无泪地翻着试卷,“谁生日当天要做六套模拟卷啊!” “你。” 苏竹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许风猛地回头,看见苏竹抱着一个纸袋站在门口,带着罕见的、浅浅的笑意。 “生、日、快、乐。”她一字一顿地说,把纸袋放在许风桌上,“先做数学。” 许风委屈巴巴地打开纸袋——里面居然是一盒陈记的草莓蛋糕,还有一杯热牛奶。 “做完一套,吃一口蛋糕。”苏竹推了推眼镜,“错题超过五道就减半。” 许风的眼睛瞬间亮了,“那全对呢?” 苏竹的耳根微微泛红,“……再说。” 整个上午的自习课,许风都在埋头苦做那套数学卷子。 奇怪的是,这套题的难度恰到好处,几乎都是她近期薄弱的知识点。 “苏竹……”许风小声嘀咕,“这是你出的题吧?” 午休时分,苏竹拿着红笔来批改。 许风紧张地看着她划勾画叉,像等待宣判的犯人。 “最后一道大题错了,最后一个多选题没选齐。”苏竹放下笔,“其他全对。” 许风欢呼一声,“那我的奖励呢?” 苏竹从书包里又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语文卷子。” 许风:“……”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开玩笑的。”苏竹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 盒子里是一枚银质的小恐龙挂坠,做工精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哇!”许风爱不释手地捧着挂坠,“这比我送你的向日葵贵多了吧?” 苏竹别过脸,“……攒的零花钱。” 许风突然凑近她,“苏竹,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这套题是不是专门为我出的?” 苏竹的睫毛微微颤动,没有反驳,“……嗯。” “那语文卷子呢?也是你出的?” “嗯。” “英语?” “嗯。” “物理?化学?生物?” 苏竹终于受不了她的追问,一把捂住她的嘴,“闭嘴,做题。” 许风却趁机把头往下一低,用脸去蹭苏竹的手,“苏竹,你真好~” 苏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耳朵红得滴血,“……不知羞耻。” 按照约定,晚自习时苏竹要给许风讲错题。 但当她走到许风桌前时,发现桌上摊开的不是试卷,而是一张照片。 ——那是初一时的许风,站在空荡荡的家里,面前摆着一个没点蜡烛的生日蛋糕,笑得比哭还难看。 “付映影跟你说了?”许风轻声问。 苏竹点点头。 “其实……”许风挠挠头,“我早就不难过了。离婚是他们的事,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而且现在爸爸不是挺爱我的嘛。” 她顿了顿,笑着看向苏竹,“我知道有人爱着我,尤其是遇见你之后。”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支蜡烛,插在许风桌上的橡皮上,点燃。 “许愿。”她说。 微弱的烛光在两人的脸庞上跳动。 许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然后吹灭蜡烛。 “许了什么愿?”苏竹问。 许风笑嘻嘻地说:“希望苏竹明年还送我模拟卷!” 苏竹:“……”傻了? “开玩笑的啦!”许风凑近她耳边,小声说,“我的愿望是——”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下课铃淹没。 但苏竹听清了,因为她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 “……笨蛋许风。”她低声说,却悄悄握住了许风的手。 教室外,付映影和郑衿扒在门缝偷看。 “啧啧……”付映影摇头,“堂堂苏大学霸居然会搞这种浪漫,真是人不可貌相也。” 郑衿淡定地拍照,“黑历史+1。” 说来也巧,星期三正好放月假,许风便坚持要送苏竹回家。 但她又贪玩,看到这个吃的,想买一个,看见那个喝的,想买一杯,哪怕就看到个小玩意儿,也要玩上一玩。 冬天本就昼短夜长,被这么一耽搁,天很快就黑下去。 街道上,两人并肩走着,呼出的白气在空中交织。 “苏竹……”许风突然说,“谢谢你今天的试卷。” 苏竹疑惑地看向她。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许风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你是想告诉我,即使是不开心的日子,也可以变得有意义。” 苏竹的脚步顿了顿,“……你想多了。只是觉得你最近松懈了。” 许风笑嘻嘻地撞了撞她的肩膀,“嘴硬~” 苏竹没再反驳。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许风突然指着天空,“看!星星!” 夜空中,几颗稀疏的星星在城市的灯光中勉强可见。 苏竹抬头望去,突然感觉脖子上一暖——许风把自己的围巾分了一半给她。 “这样就不会感冒了。”许风得意地说。 苏竹看着两人共用的一条围巾,轻声问,“许风,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许风眨眨眼,“不是说过了吗?” “我要听真话。” 许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苏竹,“我希望,从今往后的每一个生日,都有你在身边。” 苏竹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低下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给。” “还有礼物?”许风惊喜地打开信封,然后愣住了——里面是两份大学的招生简章,并排放在一起,用回形针固定。 “明年的目标。”苏竹轻声说,“一起。” 许风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紧紧抱住苏竹,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嗯!一起!” 本来在这种地理条件下,2月还算得上不冷。 可今年天气非常的异常,天气突然转为冰冷,于是许风在晨跑时不慎感冒了。 “阿嚏!”许风揉着通红的鼻子,病恹恹地趴在桌上。 苏竹皱眉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烧了。” “没事~”许风哑着嗓子说,“我体质好,明天就好!” 第二天,许风的感冒加重了,但她还是坚持去上课。 课间操时,苏竹发现许风没穿外套就站在走廊上吹风。 “你干什么?”苏竹一把将她拉回教室。 “透、透气……阿嚏!” 苏竹脸色阴沉,从书包里拿出一条灰色羊绒围巾,粗暴地裹在许风脖子上,“想死直说。” 许风被裹得像只木乃伊,却笑得像个傻子,“苏竹,这是你的围巾吗?好热乎……” “闭嘴。”苏竹耳根通红,“再说话就勒死你。” 放学时,许风发现苏竹的书包里还装着感冒药和保温杯。 她突然意识到——这条围巾很可能是苏竹特意为她带来的。 “苏竹~”许风像只大型犬一样蹭过去,“你真好~” “离我远点……”苏竹故意推开她的脸,“传染给我,你就完蛋了。” 但整整一周,那条围巾都牢牢地系在许风脖子上,带着苏竹身上淡淡的清香,像是无形的守护。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一如既往发挥啊。 嗯,最近更文的字数挺爆的,主要是想抢在高三之前更完,因为不知道高三还能不能碰到smartphone ??? 第47章 强势 四月的校园,图书馆后墙那棵老枇杷树挂满了金黄的果实,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 “听说这棵树是二十年前的老校长种的,”付映影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果子特别甜,但是——”她指了指树下新挂的牌子,「严禁采摘,违者处分」。 许风早就知道,这学校里,每棵枇杷树都有来源。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那棵枇杷树,又转头看向正在教室里埋头刷题的苏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你该不会是想……”付映影瞪大眼睛。 “嘘——”许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苏竹最近口腔溃疡,吃不下饭。” “所以你要去偷……” “借!”许风义正言辞,“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晚上九点半,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刚响,许风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溜出了教室。 “苏竹,”郑衿面不改色地撒谎,“许风说她肚子疼先回宿舍了。” 苏竹推了推眼镜,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眉头微蹙。 此时许风已经潜行到枇杷树下。 她像只灵活的猴子,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树干。 “嘶——”一根树枝划破了她的手臂,但她顾不上疼,小心翼翼地把最黄最大的几颗枇杷摘下来塞进校服口袋。 突然,一束刺眼的手电光扫了过来。 “谁在那里?!”保安的声音吓得许风一哆嗦,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十分钟后,灰头土脸的许风站在教务处,面前摆着五颗“赃物”,对面是面色铁青的教导主任。 “高三了!都是快18岁的人了!”教导主任拍着桌子,“许风!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水吗?!” 许风低着头,眼睛却还盯着那几颗枇杷——最大最黄的那颗,本来是要给苏竹的。 “为什么要摘枇杷?”教导主任厉声问。 许风抿着唇不说话。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苏竹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报告!” 教导主任皱眉,“苏竹?你来干什么?” 苏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枇杷,又看了看许风手臂上的划痕,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心疼。 “是我让她摘的。”苏竹突然说。 许风猛地抬头,“不是!是我自己……” “我口腔溃疡。”苏竹平静地打断她,“听说枇杷能缓解,就……” 教导主任狐疑地看着这对“惯犯”,“苏竹,你从来不说谎的。” 苏竹的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但声音依然镇定,“对不起,主任。” 最终,看在苏竹的份上,教导主任只让她们写了检讨,并罚打扫图书馆一周。 “笨蛋。”医务室里,苏竹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拭许风手臂上的伤口,“为什么要去摘枇杷?” 许风疼得龇牙咧嘴,却还笑嘻嘻的,“因为某人宁愿喝三天白粥也不肯说一句‘我难受’啊。” 苏棉签的手顿了顿,“……你可以直接问我。” “问你?”许风夸张地瞪大眼睛,“‘苏竹同学,请问您需要小的去摘星星还是摘月亮?’——这样吗?” 苏竹被她逗笑了,虽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了0.5厘米,但许风还是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她,“哇!苏竹笑了!” “闭嘴。”苏竹立刻恢复面无表情,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给。” 许风打开一看,是那颗最大最黄的枇杷,居然被她偷偷“抢救”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 “主任转身的时候。”苏竹推了推眼镜,一脸正气凛然,仿佛刚才顺手牵羊的不是她。 许风感动得差点扑上去抱她,却被苏竹用棉签抵住额头,“先消毒。” 夜深了,两人坐在宿舍楼下的台阶上分吃那颗枇杷。 月光如水,枇杷的汁水甜中带酸,像极了青春的滋味。 “好吃吗?”许风问。 苏竹小口啃着果肉,点点头,“嗯。” 许风突然神秘兮兮地摊开手掌,“看!我把核留下来了!” 月光下,一颗棕色的枇杷核躺在她的掌心。 “等我们上大学,”许风兴奋地说,“就在宿舍楼下种一棵枇杷树!到时候年年都能吃!再也不怕被别人抓了!” 苏竹看着许风闪闪发亮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你得答应我,”许风突然正经起来,“以后不舒服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苏竹别过脸,“……怎么这么啰嗦。” “答不答应嘛!” “……嗯。” 许风心满意足地把枇杷核收好,突然凑近苏竹,“对了,你今天在办公室……” 苏竹立刻站起来,“该睡觉了。” “诶!别跑啊!”许风追上去,“你刚才是不是在保护我?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 “就是!苏竹你承认吧,你超喜欢我的!” “……” 清晨五点半,操场还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中。 许风像往常一样开始晨跑,却在拐角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苏竹正坐在看台上,膝盖上摊着英语单词本。 “咦?今天这么早?”许风停下脚步,抹了把汗。 苏竹头也不抬,“这里背单词效率高。” 许风咧嘴一笑,凑近看她的单词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笔记,但仔细一看,前几页的日期分明是今天的。 “哦~”许风拖长音调,“原来某人不是来背单词,是专门来等我的啊~” 苏竹“啪”地合上本子,“自作多情。” “那为什么单词本上还记着我每天跑几圈?”许风眼尖地指着边角的小字,「今日:许风跑8圈。比昨天少2圈,疑似偷懒。」 苏竹的耳朵瞬间红透,一把夺回本子,“……观察力训练。” 中午,食堂。 “许风,把你的辣椒酱拿走……” 高三食堂里,苏竹第n次拦截许风往米饭里倒辣椒酱的动作。 “就一点点!”许风可怜巴巴地举着瓶子,“不吃辣我就没力气复习……” 苏竹面无表情地推过去一碗排骨汤,“容易上火。喝这个。” 许风撇撇嘴,突然眼睛一亮,“那如果我喝完,能不能……” “不能。” “我还没说完呢!” “你想说‘能不能亲一下’。”苏竹淡定地喝了口汤,“不能。” 许风震惊,“你怎么知道?!” 苏竹推了推眼镜,“你脑子里还能装什么?” “还有你啊!”许风脱口而出。 周围的同学同时被肉麻得抖了抖。 苏竹恨不得把脸埋进汤碗里,手抖的几乎拿不住筷子,“……不知羞耻。” 下午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洒进来,仍是暖洋洋的。 许风的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就要栽到桌上—— “啪!” 苏竹用笔记本轻轻拍醒她,“不准睡。” “就十分钟……”许风迷迷糊糊地就要往苏竹肩膀上靠。 苏竹往旁边挪了挪,“昨天数学卷子最后大题又错了。” “唔……” “生物选修一的知识点还没背熟。” “zzz……” “英语作文……” 许风突然一个激灵坐直,“我醒了我醒了!别念了别念了!” 苏竹这才勉强放过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喷雾瓶,“给。” “啥?” “清凉喷雾。”苏竹别过脸,“……提神用。” 许风感动得眼泪汪汪,“苏竹你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闭嘴。做题。” 可能是打鸡血吧,几乎是每一届高三在临近高考时,都会经历一次百日誓师。 绝对正式,特别是在临江一中,备课组组长和年级主任都专门带上了红色的领带,看上去怪喜庆的。 特别是梅无渡和熊子林,一个垮着张脸反差极大,另一个本来就搞笑,现在更搞笑了,还带着那副像墨镜一样的东西。 像一只土拨鼠。 “我宣誓!不负父母期盼,不负恩师厚望,不负青春理想!” 震耳欲聋的宣誓声响彻操场,高三全体学生整齐列队,鲜红的百日誓师横幅在春风中猎猎作响。 许风站在队伍末尾,踮着脚寻找苏竹的身影——作为学生代表,苏竹正站在主席台上领誓。 “下面请学生代表苏竹同学发言。” 苏竹走上讲台,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许风骄傲地挺起胸膛,仿佛站在台上的是自己。 “……在这最后一百天里,我们要……” 突然,一阵大风刮过,苏竹手中的演讲稿被吹得哗啦作响。 第63章 她下意识去抓,却不小心碰倒了话筒架—— “砰!” 全场寂静。 许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苏竹镇定自若地扶起话筒,将散落的纸张收好,然后抬起头,清冷的声音传遍全场: “抱歉。但正如这个小意外,高考路上也会有各种突发状况。”她停顿了一下,“重要的是,扶起话筒,继续前进。”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许风拼命鼓掌,手都拍红了。 台上的苏竹目光扫过人群,在对上许风视线时,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 誓师大会后,高三(6)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江尚酒撤掉了所有课外读物,连后墙的板报也换成了“每日一题”。 “从今天开始,”江尚酒推了推眼镜,“实行军事化管理。早读提前半小时,晚自习延长一小时。” 全班哀嚎一片,只有苏竹依然坐得笔直,认真记着笔记。 许风悄悄从桌肚里摸出一颗枇杷糖,滚到苏竹桌上。 苏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把糖推回去,却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小字:「晚自习后吃。」 许风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 晚自习延长后,许风和苏竹的“秘密基地”时间被压缩到了十分钟。 两人挤在天台的角落,借着月光分食一包小熊饼干。 “给。”苏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我整理的物理易错题。” 许风翻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突然鼻子一酸,“苏竹,你每天睡几个小时啊?” “够用。”苏竹轻描淡写地带过,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 许风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行!从今天起我要监督你睡觉!” 苏竹挑眉,“怎么监督?” “呃……”许风卡壳了,“每天视频?” “浪费流量,而且我就睡在你上铺。” “那……” 苏竹突然凑近,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管好你自己。昨天数学卷子又粗心错了两道选择题。” 许风捂着额头傻笑,“遵命,长官!” 第二天中午。 “许风!把你的红烧肉分我两块!”付映影端着餐盘凑过来。 “想得美!”许风护住餐盘,“这是苏竹给我抢的!” 付映影翻了个白眼,“重色轻友!” 不远处的打饭窗口,苏竹正和食堂阿姨交涉,“阿姨,再加个鸡蛋行吗?她训练量大……” 食堂阿姨笑得慈祥,“小姑娘,对你女朋友真好啊。” 苏竹的耳根瞬间红透,却还是接过了那个多加的鸡蛋。 这一幕刚好被许风看见。 她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接过餐盘时趁机在苏竹耳边说:“谢谢女朋友~” 苏竹手一抖,差点把汤洒了,“……闭嘴,吃饭。” “苏大学霸怎么这么喜欢说闭嘴,那好,我闭嘴~”许风满嘴没个正经话。 即使是百日冲刺,高三的体育课依然雷打不动。 用校长的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今天测800米!”体育老师吹响哨子,“最后一名加跑两圈!” 许风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却在拐弯处发现苏竹落在了最后——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这十分有十一分的不对劲! “苏竹!”许风立刻掉头跑回去,“怎么了?” 苏竹摇摇头,“没事……” 话没说完,她突然腿一软。 许风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触手却是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许风惊呼。 医务室里,校医给苏竹量了体温:38.5c。 “过度疲劳导致的免疫力下降。”校医摇头,“高三再拼也要注意身体啊,现在不注意身体,以后想注意也晚了。” 许风心疼地看着病床上的苏竹,“为什么不早说?” 苏竹闭着眼睛,“……不想耽误复习。” “笨蛋!”许风气得眼眶发红,“身体垮了还考什么试!” 她一把抓起苏竹的书包,“今天哪都不准去,给我好好休息!” 苏竹微微睁开眼,“那你呢?” “我?”许风挺起胸膛,“当然是陪着你啊!” “好。” 苏竹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 许风学着别人的样子,用湿毛巾轻轻擦拭她的额头,动作小心翼翼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唔……”苏竹微微睁开眼,视线模糊地聚焦在许风脸上,“几点了?体育课是不是上完了……” “下午三点二十。”许风把体温计递给她,“再量一次。” 苏竹摇摇头,挣扎着要坐起来,“该去上物理课了……” “上什么课!”许风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一个老妈子了,“拜托!你烧到38度5了!” 苏竹的嘴唇干裂得有些起皮,“下周就一模了……” “一模重要还是命重要?!”许风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迅速压低,“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晕倒在跑道上?” 苏竹别过脸,看向窗外。 操场上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欢声笑语隐约传来,与她此刻的虚弱形成鲜明对比。 许风叹了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保温杯,“江老师熬的乌梅四君子汤,你喝点。” 酸酸甜甜的汤滑过喉咙,苏竹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许风看着她小口啜饮的样子,胸口泛起一阵酸涩——这个倔强的女孩,连生病都要强撑着不让人知道。 虽然知道留在这里并没有太大的用,但许风还是坚持呆在这里。 刚开始倒没觉得有多困,但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确实容易犯困。 夕阳西下,医务室的窗帘被染成金色。 许风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给苏竹换冰袋的毛巾。 苏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唇角浮现出一丝疲惫却温柔的笑意。 谢谢你,许风。 …… 高三(6)班的教室里,苏竹的座位空着,桌面上还摊开着一本做完的物理习题集。 “苏竹怎么样了?”郑衿小声问刚回来的许风。 “高烧。”许风咬着嘴唇,“校医说至少休息两天。” 讲台上,梅无渡正在讲解电磁感应的一个高难度题,粉笔在黑板上吱呀作响。 许风盯着苏竹空荡荡的座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是高中三年来,苏竹第二次因病缺勤。 那个永远准时、永远全勤的苏竹,终于还是被击倒了,两次都是因为疾病。 下课铃响,许风立刻掏出手机,却发现苏竹已经发来了消息:「笔记记得拍照给我。」 许风又好气又好笑:「躺好!不许想学习!」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许风能想象苏竹此刻抿着唇不服气的样子。 晚自习结束已是十点,许风轻手轻脚地推开宿舍门,发现上铺的台灯还亮着——苏竹靠在床头,面前摊着试卷,正在草稿纸上演算。 “苏!竹!”许风爬上去,一把夺过她的笔,“你疯了?还在发烧呢!” 苏竹的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最后一道大题……” “大什么题!”许风把试卷统统收走,“睡觉!” 苏竹罕见地没有反抗,乖乖躺下,却突然说:“许风,我怕。” 许风愣住,苏竹很少说“怕”这个字。 “我怕……”苏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赶不上。” 许风的心揪成一团。 她蹲下来,平视着苏竹的眼睛,“你可是苏竹啊,年级第一的苏竹,少学两天怎么了?休息一下怎么了?” 苏竹的睫毛微微颤动,“可这次一模……” “不就是一次考试吗?”许风握住她发烫的手,“高考才是终点,你现在把身体搞垮了,到时候怎么发挥?”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苏竹苍白的脸上。 许风突然想起以前,那个时候苏竹也是这样,认为物理笔记本比自己重要。 “苏竹,”许风顿时心疼了一下,轻声说,“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一次考试而已,下次再赢回来’?” 苏竹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闭上眼睛,睡觉。”许风给她掖好被角,“我在这儿陪你。” 第二天清晨,许风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苏竹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收拾书包。 “你干嘛?!”许风从床上直接跳下来。 苏竹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退烧了,去上课。” 许风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实不烫了,但触手还是有点热。 “不行!”许风挡在门口,“校医说了休息两天!” 第64章 苏竹平静地看着她,“没事了,让开。” “不让!” 两人僵持不下,苏竹突然说:“许风,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拼吗?” 许风愣住了。 “因为我没有退路。”苏竹的声音很轻,“我父亲……他肯定等着看我笑话。” 许风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 她知道苏竹的父亲——那个因为家暴被剥夺抚养权的男人,是不是曾经对苏竹说过“你考不上好大学就回来嫁人”之类的话? “苏竹……” “所以我不能停。”苏竹的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一次都不能。” 许风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拉开衣柜,拿出两套便装,“我尊重你的选择。好,那我们去上课。” 苏竹疑惑地看着她。 “但不是去教室。”许风把衣服递给她,“我们去图书馆。” 图书馆的角落,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温暖而不刺眼。 许风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铺开两人的书本。 “听着,”她认真地对苏竹说,“我们可以学习,但要按我的节奏来。” 苏竹刚要反对,许风就竖起三根手指,“第一,每半小时休息十分钟;第二,中午必须午睡;第三,不舒服立刻停下。” “……” “答应就学,不答应就回床上躺着。”许风难得强硬。 苏竹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妥协,“……嗯。” 奇妙的是,在这种放松的环境下,苏竹的学习效率反而提高了。 没有了教室的压抑氛围,她的眉头不再紧锁,解题思路也更加清晰。 午休时间,许风强行没收了苏竹的笔,“睡觉!” 苏竹无奈地趴在桌上,却意外地很快入睡,她坠入梦乡,睡得很沉。 许风轻轻给她披上外套,看着她平稳的呼吸,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也许,许风想,健康和成绩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 就像她和苏竹,看似截然不同,却找到了最舒适的相处方式。 一周后的一模考场上,苏竹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发卷铃响起前,苏竹摸了摸脖子上的星星项链——许风送她的“幸运符”。 抬眼望去,隔着三排座位,许风正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考试结束后,许风迫不及待地冲到苏竹座位前,“怎么样?” 苏竹难得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嗯。” 成绩公布那天,苏竹的名字赫然排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不仅如此,总分还比上次多了3分。 许风激动地一把抱住她,“看吧!我就说休息好了才能考好!” 苏竹任由她抱着,轻声说:“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苏竹的声音很轻,“让我知道停下来也没关系。” 许风鼻子一酸,把脸埋在苏竹肩膀上,“笨蛋,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作者有话说: 已经完全想不起姓氏了 算了,一起发出来吧,懒得存了 第48章 乡下 晚上十一点,宿舍早已熄灯。许风躲在被窝里,手机屏幕的光照着她苦恼的脸。 “苏竹……”她小声对着电话说,“这道题我还是不懂……” 电话那头,苏竹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却依然耐心,“把题干再念一遍。” 许风磕磕绊绊地念完题目,苏竹轻轻叹了口气,“你又看错条件了。不是x的平方,是x的三次方。” “啊!”许风一拍脑门,“我就说怎么算不出来!” “细心一点。”苏竹的声音温柔下来,“你其实都会,就是太急躁。” 许风突然不说话了。 “……许风?” “苏竹……”许风的声音闷闷的,“要是我考不上怎么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那就去你能考上的最好的学校。”苏竹轻声说,“我会去找你。” 许风的鼻子一酸,“真的?” “嗯。” “那说好了!不许反悔!” “……笨蛋,快做题。”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了许风桌上并排放着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去年运动会她和苏竹的合影,另一张是明信片。 两张照片之间,用红色水笔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二模成绩出来的那天,许风把自己关在厕所隔间里哭了半小时。 年级第135名——这个成绩别说和苏竹考一个学校了,连上211都够呛。 “许风?”苏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出来。” 许风抹了把脸,打开门。 苏竹站在逆光里,手里拿着她的试卷。 “哭够了吗?”苏竹平静地问。 她想,许风可以躲在这里哭,可以情绪不稳定,但她不可以。 因为她还要把许风拉回来。 许风鼻子一酸,又想掉眼泪。 “哭解决不了问题。”苏竹翻开试卷,“现在,一道一道改错。” 那天晚上,苏竹陪许风改错题到凌晨一点。 当许风第三次犯同样的计算错误时,苏竹没有责备她,只是轻轻握住了她发抖的手。 “休息十分钟。”苏竹递给她一杯热牛奶,“你太紧张了。” 许风捧着杯子,眼泪啪嗒啪嗒掉进牛奶里,“苏竹,我害怕……”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那是高一时的许风,站在篮球场上,笑得阳光灿烂。 “记住这个自己。”苏竹轻声说,“没什么能打败她。” 许风看着照片,慢慢停止了颤抖。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再来!” 枇杷过季很慢,至少在临江一中是这样的,哪怕有鸟啄,甚至还有学生偷,但树上的枇杷还剩下不少。 许风嘴馋,站在树下,仰头望着不太金灿灿的果子。 “想都别想。”苏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上次的检讨还在教务处存档。” 许风笑嘻嘻地转身,“我就看看嘛~” 苏竹递给她一个小纸袋,“给。” 许风打开一看,是几颗饱满的枇杷,已经洗得干干净净。 “咦?哪来的?” “校门口买的。”苏竹别过脸,“……不是偷的。” 许风感动得一把抱住她,“苏竹你最好啦!” “放开!”苏竹红着脸推开她,“被人看见……” 许风才不管,硬是塞了一颗枇杷到她嘴里,“甜不甜?” 苏竹轻轻点头,“嗯。” “等高考结束,”许风突然说,“我们一起去摘农村里的枇杷吧?就我们俩。” 苏竹的睫毛微微颤动:“……好。” 阳光透过枇杷树的枝叶,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许风偷偷勾住苏竹的小指,在心里许下一个关于夏天的约定。 倒计时牌翻到“90”时,整个高三楼的气氛变得既紧张又微妙。 “同学们。”江尚酒难得地放柔了语气,“最后这段时间,保持好状态比刷题更重要。” 许风转头看向苏竹——她正低头整理错题本,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放学路上,许风突然拉住苏竹,“闭上眼睛!” “又干嘛?” “快闭嘛!” 苏竹无奈地闭上眼睛,感觉到许风把什么东西戴在了她手腕上。 “可以看了!” 那是一条手工编织的红绳,中间串着一颗小小的木珠,上面刻着“必胜”二字。 “庙里求的!”许风得意地晃了晃自己手腕上同样的红绳,“开过光的!” 苏竹摸了摸那颗木珠,突然发现侧面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xs」 “许风……” “这样就算我们不在一个考场,也能感觉到彼此啦!”许风笑嘻嘻地说,“我特意让住持刻的!” 苏竹突然伸手抱住了她,很轻很快的一个拥抱,却在许风心里炸开了烟花。 “……谢谢。” 星期六,江尚酒站在讲台上宣布了高三月假安排。 “周日早上离校,周三晚自习前回来。”她推了推眼镜,“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不要熬夜。” 许风在课桌下悄悄戳了戳苏竹的手臂,“跟我回奶奶家吧!” 苏竹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什么?” “乡下空气好,奶奶做的饭可香了!”许风眼睛亮晶晶的,“而且离镇上就二十分钟车程,不会耽误复习。” 苏竹垂下眼睛,“我得复习……” “在哪儿不是复习啊!”许风压低声音,“而且奶奶家有棵大枇杷树!” 苏竹抬起头,正对上许风期待的眼神。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睫毛上,像是镀了一层金粉。 第65章 “……江老师不会同意的。”苏竹最终这样回答。 放学后,许风独自来到了教师办公室。 江尚酒正在批改试卷,头也不抬,“什么事?” “江老师,”许风深吸一口气,“我想带苏竹回我奶奶家过月假。” 江尚酒的笔尖停住了。 她抬起头,“理由?” “苏竹太紧张了。”许风认真地说,“她需要放松,不然高考前就会垮的。” 江尚酒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奶奶家在哪里?” “青风镇,坐大巴两小时就到。”许风赶紧补充,“很安静的乡下,适合复习!” 出乎意料的是,江尚酒笑了,她点了点头,“可以,好好带她放松。” 许风瞪大眼睛,“真的?” “忍倾正好要去那边采药。”江尚酒淡定地说,“她会送你们过去,周三再接回来。” 许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谢谢江老师!” “等等。”江尚酒叫住她,“苏竹知道吗?” 许风挠挠头,“还没告诉她……” 江尚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去吧。” “我不去。” 宿舍里,苏竹一边整理复习资料一边拒绝。 “为什么啊!”许风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围着苏竹转,“江老师都同意了!顾老师还专门送我们!” 苏竹有些别扭,把一叠试卷装进文件袋,“会耽误复习。” “我们可以带书去啊!”许风一把抱住苏竹的手臂,“我奶奶家可安静了,比学校还适合学习!” 苏竹被她晃得头晕,“放手……” “你不答应我就不放!” 两人拉扯间,苏竹的笔记本掉在地上,一张照片滑了出来——是初三时的全家福,苏竹站在父亲和另一个女人中间,笑容僵硬。 空气突然安静。 许风蹲下身,轻轻捡起照片,“苏竹……” “我去。”苏竹突然说。 许风抬起头,“真的?” 苏竹接过照片,小心地夹回书里,“嗯。” 许风欢呼一声,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奶奶知道你要来肯定高兴坏了!她总问我那个很厉害的小姑娘怎么不来玩……” 苏竹看着许风忙碌的背影,露出一个放松愉悦的笑容。 周日清晨,顾忍倾把银色suv停在校门口。 她帮两个女孩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都带齐了吗?复习资料、换洗衣物……” “带齐啦!”许风蹦蹦跳跳地钻进后座,“苏竹连错题本都带了五本!” 苏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怀里紧紧抱着书包,像是抱着什么珍宝。 车子驶出城区,高楼大厦渐渐被田野取代。 苏竹靠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金黄的麦浪、悠闲吃草的老牛、蜿蜒的小河…… 这些在城市长大的女孩很少见到的景象。 “第一次去乡下?”顾忍倾从后视镜里看到苏竹专注的表情。 苏竹轻轻点头,“嗯。” “许风奶奶人很好,”顾忍倾笑着说,“我和尚酒家访时在那儿吃过饭,她做的酱黄瓜可是一绝。” 许风得意地插嘴,“还有红烧肉、糖醋鱼、韭菜盒子……” 苏竹听着许风如数家珍地报菜名,突然觉得胃里空落落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的味道了。 车子拐上一条乡间小路,两旁是高大的白杨树。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来,在车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风悄悄握住苏竹的手,“快到了。” 苏竹没有抽回手,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 “小风!” 车子刚停在一栋红砖小院前,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就迎了出来,一把抱住跳下车的许风。 “奶奶!我想死你啦!”许风像小时候一样挂在奶奶身上。 “哎哟,这么大了还撒娇!”奶奶乐呵呵地拍着她的背,然后看向站在一旁的苏竹,“这就是苏竹吧?比照片上还俊!” 苏竹拘谨地鞠了一躬,“奶奶好。” “好好好!”奶奶热情地拉住苏竹的手,“路上累了吧?快进屋,饭菜都准备好了!” 小院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东墙根种着一排月季,西边是几垄菜地,中央的枇杷树果实累累,金黄诱人。 “你们先歇会儿,”奶奶领着她们来到一间朝南的屋子,“这间给你们住,被子都是新晒的。” 房间简单但温馨,两张单人床,一张书桌,窗外正对着那棵枇杷树。 顾忍倾把行李放好,对奶奶说,“阿姨,我周三下午来接她们。” “急什么!”奶奶嗔怪道,“吃了晚饭再走!” 顾忍倾笑着摇头,“医院还有事,下次一定。” 送走顾忍倾后,奶奶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竹篮,“小风,去摘点枇杷,刚熟的,可甜了!” 许风欢呼一声,拉着苏竹就往外跑,“来!我教你摘!” 枇杷树的枝叶茂密,阳光只能零星地漏下来。 许风灵活地爬上树干,伸手去够高处的果实。 “这树不比学校里的好爬多了?接着!”她摘下一颗金黄的枇杷扔给树下的苏竹。 苏竹手忙脚乱地接住,果实饱满圆润,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她小心地剥开皮,咬了一口——汁水丰沛,甜中带酸,比城里买的香甜得多。 “好吃吗?”许风骑在树杈上问。 苏竹点点头,“嗯。” “我小时候经常一整天都赖在这棵树上,”许风怀念地说,“看书、睡觉、偷吃枇杷……” 苏竹仰头看着她,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样的许风是苏竹没见过的——自由、野性,像只快乐的小兽。 “那边,”许风突然指向远处的一片麦田,“是我第一次学骑车的地方,摔得膝盖全是血。” 她又指向西边的小河,“夏天我总去那里摸鱼,有一次差点淹死,被路过的张叔捞上来了。” 苏竹随着她的指引环顾四周,仿佛看到了小小的许风在这片土地上奔跑、玩耍、长大的模样。 “苏竹,”许风突然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想让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苏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明白许风带她来的真正意义了——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度假,而是一次小心翼翼的邀请,邀请她走进自己最珍贵的记忆里。 “谢谢。”苏竹轻声说。 许风咧嘴一笑,牵起她的手,“走!带你去摸鱼!” “等等,”苏竹拉住她,“不是说好下午复习吗?” 许风做了个鬼脸,“明天再学嘛~” 苏竹无奈地摇头,却还是任由许风拉着她向小河跑去。 风吹起她们的衣角和发丝,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苏竹突然觉得,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公式和考点,此刻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次日,清晨的阳光刚刚爬过东边的山头,许风就蹑手蹑脚地溜到苏竹床边,“起床啦!” 苏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许风已经穿戴整齐,头上歪歪斜斜地戴着一顶草帽,手里拿着两个小竹篮。 “奶奶说今天要做韭菜盒子!”许风兴奋地晃了晃篮子,“我们去摘菜!” 乡下的清晨带着露水的清凉,苏竹跟着许风来到屋后的小菜园。 一畦畦整齐的菜地种着各式蔬菜,边缘还点缀着几株向日葵。 “这是韭菜,”许风蹲下来,指着那丛细长的绿叶,“要这样掐,不能拔,不然根就坏了。” 苏竹学着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掐下一小把。 泥土的芬芳混着韭菜特有的辛辣气味扑面而来,与超市里塑封好的蔬菜截然不同。 “你居然认识这么多菜。”苏竹有些惊讶。 许风得意地昂起头,“我可是奶奶带大的!小时候暑假都在这里过。” 她指向另一片菜地,“那边是西红柿,再过去是黄瓜……” 苏竹顺着她的指引望去,突然注意到菜园角落有一小块空地,孤零零地立着个小木牌。 “那是……” 许风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情绪也有些低落,“我小时候种的草莓,没活成。” “为什么?” “因为我种的就真是草莓,没过几天就烂了……” “……” 苏竹轻轻碰了碰许风的手腕,“教我摘西红柿吧。” 吃过早饭,许风神秘兮兮地从仓库里翻出两个小网兜,“走!摸鱼去!” 苏竹看着那个破旧的网兜,难得地流露出怀疑,“用这个?” “相信我!”许风又塞给她一顶遮阳帽,“奶奶说中午吃红烧鱼,能不能加菜就看我们的了!” 村子西边的小河不宽,但水流清澈,能看到鱼儿在鹅卵石间穿梭。 第66章 许风麻利地卷起裤腿,光脚踩进水里,“哇!好凉快!” 苏竹犹豫地看着自己的小白鞋。 “脱鞋啊!”许风在水里跳来跳去,“可舒服了!” 在许风的怂恿下,苏竹终于脱下鞋袜,小心翼翼地踏入河中。 冰凉的河水漫过脚踝,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看!那儿有鱼!”许风突然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 苏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条小鱼在石缝间游动。 许风蹑手蹑脚地靠近,猛地一捞—— “抓到啦!”她兴奋地举起网兜,里面一条小鱼拼命扑腾。 苏竹忍不住笑了,“这么小,不够塞牙缝。” “重在参与嘛!”许风把小鱼放回去,“来,你试试!” 苏竹学着许风的姿势,弯腰盯着水面。一条胆大的小鱼游近她的脚边,她紧张地屏住呼吸,猛地一捞—— “哗啦!” 水花四溅,网兜空空如也。 苏竹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向前栽去。 “小心!”许风一把抱住她的腰。 两人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苏竹的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眼镜也歪到了一边。 许风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许笑!”苏竹恼羞成怒,捧起一捧水泼向许风。 “哇!偷袭!”许风立刻反击。 平静的河面顿时水花四溅,两个女孩的笑声惊起了岸边树上的麻雀。 最终,她们谁也没再抓到鱼,却弄湿了大半衣服。 “完蛋!”许风看着浑身湿透的苏竹,“奶奶肯定要骂我了。” 苏竹拧着衣角的水,突然说:“很开心。” “嗯?” “摸鱼,”苏竹抬起头,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很开心。” 许风愣住了,随即笑得比阳光还灿烂,“那值了!” 回到奶奶家,果然挨了一顿数落。 “两个傻丫头!”奶奶一边找干净衣服一边唠叨,“大早上的玩水,感冒了怎么办!” 换好衣服后,奶奶又心软了,“来厨房帮忙吧,教你们包韭菜盒子。” 厨房里弥漫着面粉和油脂的香气。 奶奶熟练地和面、擀皮,许风负责拌馅,苏竹则被安排在最简单的包馅环节。 “这样捏边,”奶奶示范着,“要捏紧,不然煎的时候会漏。” 苏竹认真地模仿着,但手里的面皮总是不听使唤,包出来的盒子歪歪扭扭,有的还露馅。 “没关系,”奶奶安慰她,“第一次都这样。小风小时候包的还不如你呢!” 许风不服气,“我八岁就会包了好吗!” “是啊,”奶奶促狭地眨眨眼,“包得跟小老鼠子啃过似的。” 苏竹忍不住轻笑出声。 许风作势要挠她痒痒,两人在厨房里闹作一团,面粉撒得到处都是。 “哎呀!两个皮猴子!”奶奶假装生气,“再闹中午没饭吃!” 最终,三人合作的韭菜盒子虽然形状各异,但味道出奇的好。 苏竹小口咬着自己包的“露馅版”,眼睛微微发亮,“好吃。” “那是!”许风嘴里塞得鼓鼓的,“奶奶的秘方!” 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女孩,又往她们碗里各夹了一个,“多吃点,下午还要学习呢。” 午后,奶奶在枇杷树下支了张小桌,摆上切好的西瓜和刚摘的枇杷,“在这儿学吧,凉快。” 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苏竹翻开错题本,认真地分析着错题。 许风则咬着笔杆,对着物理试卷冥思苦想。 “这道题……”苏竹突然指着许风卷子上的一道题,“用动能定理更简单。” 许风凑过去,“怎么用?” 苏竹耐心地讲解起来,声音轻柔而清晰。 许风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枇杷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懂了吗?”苏竹问。 许风回过神来,“啊?哦!懂了懂了!” 苏竹怀疑地看着她,“那你做一遍。” 许风硬着头皮尝试,果然又卡住了。 苏竹叹了口气,重新讲解,这次把每个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 “苏竹。”许风突然说,“你以后肯定是个好老师。” 苏竹的耳尖微微泛红,“专心做题。” 一只蝴蝶飞过来,落在苏竹的笔尖上。两人屏住呼吸,看着那对蓝色的翅膀缓缓开合。 许风悄悄掏出手机,拍下了这奇妙的一刻。 “许风!”奶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去鸡窝捡鸡蛋!” 许风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学霸就是好,连鸡都不敢打扰你学习。” 苏竹看着许风嘟嘟囔囔的背影,笑了,她低头继续做题,却发现刚才蝴蝶停留的地方,自己不小心画了一只小暴龙。 晚饭后,奶奶打发两个女孩去村里散步消食。 “往东走有个小山坡,”奶奶往许风手里塞了个手电筒,“能看到整片麦田,漂亮着呢。” 夕阳西下,乡间小路被染成金色。 许风牵着苏竹的手,指着路边的各种植物介绍,“这是蒲公英,这是车前草,奶奶说能治咳嗽……” 苏竹安静地听着,突然问,“你小时候经常来这里?” “嗯,”许风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每年寒暑假都在奶奶家过。” 苏竹握紧了她的手,“……我也是奶奶带大的。” 许风惊讶地看着她,“从来没听你说过。” “她在我小学五年级时去世了。”苏竹的声音很轻,“后来就……” 许风没有追问后来怎样,只是用力回握她的手,“我奶奶就是你奶奶!” 苏竹的眼眶微微发热。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来到奶奶说的那个小山坡。 整片麦田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波浪,远处村庄炊烟袅袅,宛如一幅油画。 “真美。”苏竹轻声说。 许风看着她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脱口而出,“嗯,真美。” 苏竹转头看她,发现许风的目光根本不在风景上。 她羞恼地别过脸,却被许风轻轻扳回来。 “苏竹,”许风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能亲你吗?” 晚风拂过麦田,掀起层层涟漪。 苏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很轻,像蝴蝶掠过花瓣,像阳光抚摸麦穗,像所有美好而短暂的事物一样,让人想要永远铭记。 分开时,两人的脸都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许风傻笑着挠头,“嘿嘿,以前都是亲脸,正式的初吻是在麦田边……” 苏竹羞恼地踩了她一脚,“闭嘴。” 回程的路上,两人十指相扣,谁都没有说话,但心里都装满了甜蜜的秘密。 夜幕渐渐降临,萤火虫在路边草丛中闪烁,像是星星落在了人间。 第49章 意外 “咯咯咯——” 天刚蒙蒙亮,苏竹就被一阵刺耳的打鸣声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许风的床铺已经空了。 院子里传来奶奶的笑声和许风夸张的尖叫,“别追我啊!我只是来捡个蛋!” 苏竹披上外套走到窗边,透过晨雾看到许风正被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追着满院子跑。 她穿着奶奶的旧花布围裙,头发乱蓬蓬的,手里还攥着两个鸡蛋,模样狼狈又滑稽。 “苏竹!救命!”许风一眼看到窗边的苏竹,立刻向她求救。 苏竹忍不住轻笑出声,披上外套下楼帮忙。 刚走到院子里,那只大公鸡就调转方向,气势汹汹地朝她冲来。 “小心!”许风一个箭步挡在苏竹前面,挥舞着围裙驱赶公鸡,“去去去!不准欺负我女朋友!” 公鸡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悻悻地踱开了。 苏竹却因为许风脱口而出的“女朋友”三个字,耳根红得像天边的朝霞。 “没事吧?”许风转身检查苏竹,“这公鸡可凶了,我小时候被它啄哭过好多次。” 苏竹摇摇头,指了指许风手里的鸡蛋,“碎了。” 许风这才发现,刚才情急之下,两个鸡蛋已经在手里捏碎了,蛋清蛋黄顺着指缝往下滴。 “啊!我的早饭!”许风哀嚎一声,逗得苏竹笑出了声。 奶奶从厨房探出头,“两个傻丫头,进来洗手吃饭了!” “今天带你们去喂猪!”吃过早饭,奶奶宣布道,“老张家的母猪下崽了,可热闹了。” 许风兴奋地拉着苏竹,“走!带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农家乐!” 老张家的猪圈在村子西头,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哼哧哼哧”的声音。 十几只粉嫩的小猪崽围着母猪吃奶,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第67章 “哇!好可爱!”许风眼睛发亮,“像不像《小猪佩奇》?” 苏竹小心翼翼地站在猪圈外围,既好奇又有些畏惧。 她从小在城市长大,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活猪。 “来,试试喂食。”老张递给她们一桶猪食——玉米面和菜叶混合的糊状物。 许风熟练地舀了一勺倒进食槽,母猪立刻带着小猪们涌过来,发出欢快的叫声。 苏竹学着许风的动作,却因为靠得太近,被一头贪吃的小猪拱到了脚踝。 “啊!”她轻呼一声,差点打翻食桶。 许风赶紧扶住她,“没事,它们不咬人,就是贪吃。” 苏竹低头看着那只蹭她脚的小猪,圆滚滚的身子,粉嫩的鼻子,黑豆般的眼睛湿漉漉的,竟然真有几分可爱。 “它喜欢你!”许风笑着说,“要不要摸摸?” 在许风的鼓励下,苏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小猪的背。 温暖的、略带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小猪似乎很享受,又往她手心里拱了拱。 苏竹的眼睛微微睁大,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软……” 许风看着她这副新奇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偷偷掏出手机,拍下了苏竹人生中第一次摸猪的珍贵瞬间。 喂完猪回家的路上,他们经过村里的小学。 正值课间,孩子们在操场上嬉戏打闹。 “许风姐姐!”一个小女孩突然跑过来,“这道题我不会做,能教教我吗?” 许风接过作业本一看,是道分数加减题,顿时头大如斗:“这个……” “我来吧。”苏竹自然地接过本子,蹲下身耐心讲解起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认真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女孩很快听懂了,欢天喜地地跑回教室。 不一会儿,整个班级的孩子都涌了出来,把苏竹团团围住。 “姐姐,这道应用题怎么做?” “我作文不会写!” “英语单词怎么读?” 许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竹被孩子们“围攻”,更惊讶的是,一向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苏竹,竟然耐心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甚至允许一个小男孩坐在她膝盖上写字。 “苏老师上线啦?”许风打趣道。 苏竹抬头瞪了她一眼,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教学楼走出来,看到苏竹时突然愣住了。 “你是……苏明的女儿?” 苏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您认识我父亲?” “我是你爸的小学老师啊!”老人激动了。 许风敏锐地察觉到苏竹的不自在,立刻上前解围,“校长,苏竹可是我们学校的年级第一!” “好!好啊!”老校长欣慰地拍着苏竹的肩膀,“你爸要是知道你这么出息,肯定……” “他不关心这些。”苏竹冷淡地打断道。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许风赶紧岔开话题,“校长,我们该回去帮奶奶做饭了!” 离开学校后,苏竹一直沉默不语。 许风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没事吧?” “嗯。”苏竹的声音很轻,“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认识他的人。” 许风握紧她的手,“要回去吗?” 苏竹摇摇头,突然问,“许风,你觉得……我应该原谅他吗?” 这个问题太重了,许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苏竹的眼眶微微发红,她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角:“……谢谢。” 傍晚,奶奶在灶台边炒菜,许风负责烧火,苏竹则坐在小板凳上择菜。 “小风,”奶奶突然说,“还记得你第一次烧火吗?把眉毛都燎没了!” 许风哀嚎一声,“奶奶!这种黑历史就不要提了!” 苏竹好奇地抬头,“真的?” “可不!”奶奶乐呵呵地翻炒着锅里的菜,“那时候她六岁,非要学烧火,结果…….” 在奶奶绘声绘色的描述中,苏竹仿佛看到了那个倔强的小许风,顶着半截眉毛哭唧唧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笑!”许风往灶膛里狠狠塞了根柴火,“你小时候就没有糗事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苏竹的童年显然不是能轻松谈论的话题。 出乎意料的是,苏竹轻声说:“有。我五岁时,以为把爷爷的假牙种在花盆里能长出新的,结果……” 许风和奶奶同时笑出了声。 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锅里的菜咕嘟咕嘟冒着泡,夕阳的余晖透过厨房的小窗洒进来,为这一刻镀上温暖的金边。 夜深了,奶奶早已睡下。 许风悄悄拉着苏竹来到枇杷树下,铺了张旧床单在地上。 “看,”她指着夜空,“城里看不到这么多星星。” 苏竹仰头望去,果然,满天繁星像撒落的钻石,银河清晰可见,偶尔还有流星划过。 “奶奶说,对着流星许愿特别灵。”许风神秘兮兮地说。 苏竹学着她的样子躺下,青草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两人肩并肩躺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许风,”苏竹突然开口,“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许风侧过身,借着星光看着苏竹的侧脸,“开心吗?” “嗯。”苏竹轻轻点头,“像做了场梦。” 许风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小心翼翼地挖开枇杷树下的泥土,把铁盒埋了进去。 “这是什么?”苏竹好奇地问。 “我们的约定。”许风神秘地笑笑,“等高考结束,我们一起回来挖出来。” 苏竹眨了眨眼,“里面是什么?” 许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苏竹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露出一个罕见的、灿烂的笑容。 “好。”她轻声承诺。 夜风轻拂,枇杷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 “高考倒计时57天”。 教室后墙上的数字鲜红刺目。 许风用指尖轻轻戳了戳苏竹的手臂,小声道:“竹子,陪我去趟小卖部呗。” “为什么叫我竹子?” “因为没人这么叫你,我要当最特别的那个!” “行吧。” “那你要陪我去小卖部!” 苏竹头也不抬,笔尖在模拟卷上划出流畅的轨迹,“还有三道题。” “就五分钟~”许风拖长了音调,手指不安分地在苏竹的校服袖口画圈,“我想吃冰棍。” 苏竹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落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下颌线。 她伸手将许风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体育课马上要测八百米了,你还吃冰棍?” “最后一节体育课了嘛。”许风笑嘻嘻地说,“以后想跑都没机会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苏竹心上。 她合上练习册,站起身,“走吧。” 操场上,体育老师吹响了集合哨。 许风站在起跑线上,朝站在场边的苏竹眨了眨眼。 苏竹抱着两人的校服外套,微微点头示意。 “各就位——” 许风弯下腰,右腿微微后撤。 阳光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汗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苏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砰!” 发令枪响起的瞬间,许风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苏竹的目光追随着那个奔跑的身影,心跳随着许风的步伐加速。 许风一直跑在队伍前列,转弯时甚至还有余力朝苏竹挥手。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跑在许风前面的女生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许风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拉,却在惯性作用下失去了平衡。 苏竹眼睁睁地看着许风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摔在跑道上。 “许风!”苏竹的声音撕裂了操场的喧嚣。 她丢下手中的衣服冲了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许风蜷缩着身体,脸色惨白,右腿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 “没事……我没事……”许风咬着嘴唇,冷汗浸透了额前的刘海。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苏竹紧紧握着许风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 在医护人员将许风抬上担架时,许风突然抓住苏竹的衣袖,“竹子……别告诉我爸妈……” 苏竹点点头,喉咙发紧。 她知道许风不想让父母担心。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 苏竹坐在长椅上,双手交握抵在额头。 第68章 江尚酒和顾忍倾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怎么样?”江尚酒的声音依然冷静,但眉头紧锁。 “右腿胫骨骨折。”苏竹抬起头,眼睛通红,“需要手术。” 顾忍倾轻轻揽住苏竹的肩膀,“会好的。”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 三个小时后,医生走出来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但许风需要至少六周的卧床休养。 “六周……”苏竹喃喃自语,“那高考……” “我们会想办法。”江尚酒斩钉截铁地说。 病房里,许风的右腿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高高吊起。 麻药的效果逐渐消退,她皱着眉头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床边的苏竹。 “我看起来一定很惨。”许风试图开玩笑,声音却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苏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笨蛋……为什么那么不小心……” “总不能看着她摔破相吧。”许风轻轻回握,“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医生进来检查后告诉她们,许风需要住院观察三天,之后可以回家休养,但必须定期复查。 “上下楼怎么办?”苏竹突然问,“我们宿舍在四楼,教室也在三楼。” 医生推了推眼镜,“最好有人能背她,轮椅在楼梯间不方便。” “我来背。”苏竹毫不犹豫地说。 许风猛地摇头,“不行!你还要复习,还要——” “我来背。”苏竹重复道,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许风看她一眼,顿时明白了这个总是很文静的女孩有多固执。 三天后,许风出院了。 江尚酒开车来接她们,顾忍倾则提前回学校安排好了无障碍通道和教室里的特殊座位。 宿舍楼下,苏竹蹲下身,“上来。” 许风犹豫着,“要不我等江老师找轮椅……” “许风。”苏竹转过头,眼神坚定,“相信我。” 许风深吸一口气,慢慢趴上苏竹的背。 苏竹的背比想象中的还要单薄,更何况苏竹比她矮小半个头。 苏竹双手穿过许风的膝弯,那么一托就站了起来。 “你好轻。”苏竹勉强说。 许风把脸埋在苏竹颈间,闷闷地说:“是你力气大。” 四层楼,八十六级台阶。 苏竹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但步伐依然稳健。 到四楼时,她的后背已经湿透,额前的碎发黏在脸上。 “放我下来吧。”许风小声说。 苏竹摇摇头,一直走到宿舍门口才小心翼翼地把许风放下。 许风单脚站立,看着苏竹通红的脸和颤抖的手臂,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没事。”苏竹喘着气,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习惯了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每天早上六点,苏竹准时起床,先帮许风洗漱,然后背她下楼去食堂。 七点二十,她们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许风的座位被调到了最后一排,方便她的石膏腿伸展。 课间,苏竹会帮许风接水、拿作业、记笔记。 午休时,她背许风回宿舍休息。下午放学后,她又背着许风去图书馆或直接回宿舍。 最初几天,苏竹的手臂和背部肌肉酸痛不已,晚上躺在床上几乎动弹不得。 但她从不抱怨,只是默默地在睡前涂上顾忍倾给的药膏。 第五天夜里,许风被一阵轻微的抽泣声惊醒。 借着月光,她看到苏竹蜷缩在床边,肩膀微微颤抖。 “竹子?”许风轻声呼唤。 苏竹迅速抹了把脸,转过身来,“吵醒你了?” 许风艰难地撑起身体,“过来。” 苏竹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下去,上了许风的床。 许风搂住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太累了是不是?”许风心疼地问。 苏竹摇头,声音哽咽,“我怕……怕耽误你复习……怕你高考考不好……” 许风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大学霸,是我耽误了你才对。” “不是的!”苏竹突然激动起来,“如果,如果不是我……” “停。”许风用手指按住苏竹的嘴唇,“这是意外,不是任何人的错。” 苏竹的眼泪浸湿了许风的衣领,“可是……” “没有可是。”许风坚定地说,“我们一起面对,好吗?就像你当初帮我面对霸凌一样。” 苏竹慢慢平静下来,呼吸变得均匀。 许风轻轻哼起一首老歌,直到苏竹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苏竹醒来时发现许风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书。 “早安。”许风笑着说,“我让顾老师帮我借了拐杖,今天开始我可以自己试着走几步了。” 苏竹坐起身,“太危险了!医生说——” “医生说可以适当活动。”许风眨眨眼,“而且我想试试,不能总依赖你啊。” 苏竹抿着嘴不说话。 许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别这副表情嘛。我只是想减轻你的负担,又不是要拒绝你的帮助。” 最终她们达成妥协:平地用拐杖,上下楼还是由苏竹背。 时间一天天过去,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小。 许风的腿伤逐渐好转,复查时医生惊讶于她的恢复速度。 “年轻人的愈合能力就是强。”医生笑着说,“不过还是要小心,别太早负重。” 与此同时,苏竹的体力也在不知不觉中增强。 曾经背许风上楼要休息两次,现在可以一口气上到四楼。 她的手臂和背部线条变得更加分明。 “哇,我们家竹子越来越帅了。”许风某天突然说,手指轻轻戳了戳苏竹的手臂。 苏竹耳尖泛红,“胡说什么。” “真的!”许风笑嘻嘻地说,“你看班里多少女生偷偷看你。” 苏竹无奈地摇头,弯腰背起许风,“抓紧了。” 高考倒计时三十天,学校组织了最后一次模拟考。 那天早上,苏竹发起了低烧。 “你在宿舍休息吧。”许风担忧地说,“我自己能去考场。” 苏竹固执地摇头,“我没事。” 考试进行到一半时,苏竹的视线开始模糊。 她强撑着做完试卷,交卷后直接倒在了座位上。 当苏竹在医务室醒来时,第一句话就是,“许风呢?” “在这儿呢。”许风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她拄着拐杖站起身,“你吓死我了。” 苏竹试图坐起来,被校医按了回去,“38.5度,好好躺着。” 模拟考成绩出来后,苏竹罕见地掉出了年级前一。 晚自习后,她一个人躲在厕所隔间里哭了很久。 许风拄着拐杖找遍了整个教学楼,最后在顶楼天台找到了她。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许风在她身边坐下。 苏竹别过脸,“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许风轻声问。 “我答应过要帮你补习……现在自己都考砸了……”苏竹的声音破碎不堪。 许风叹了口气,伸手把苏竹的脸转过来,“看着我。” 月光下,苏竹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许风问。 苏竹摇头。 “我在想,这个女生怎么这么厉害,好像什么都能做到。”许风微笑着说,“后来我才知道,你也会害怕,也会哭,也需要别人。” 苏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所以,”许风擦去她的泪水,“偶尔依靠我一下也没关系。就像这些天我依靠你一样。” 苏竹紧紧抱住许风,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 高考倒计时十天,许风的石膏终于拆掉了。 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但暂时还不能剧烈运动。 “能走路就很好了!”许风兴奋地说,试着在走廊上走了几步,然后疼得龇牙咧嘴。 苏竹赶紧扶住她,“慢点。” 那天晚上,她们躺在各自的床上聊天。许风突然说:“要是以后我考远了怎么办?”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苏竹说,声音轻却坚定。 后来,许风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走久了还会有点疼。 苏竹的状态也恢复到了最佳,最后一次模拟考重新回到了年级前一。 四十七天的温度,足够融化所有冰雪,也足够让两颗心靠得更近。 作者有话说: 我一想到某人是在领奖台上摔断了腿,就想笑 第50章 情书 高考倒计时七天,教室里的气氛像拉满的弓弦,紧绷得几乎能听见断裂的声音。 许风拄着拐杖站在苏竹的书桌前,帮她整理复习资料。 第69章 苏竹被江老师叫去办公室拿模拟卷了,临走前嘱咐许风别乱动,但她闲不住。 “这个强迫症,笔记都要按颜色分类。”许风小声嘀咕着,手指轻轻抚过苏竹码放整齐的文件夹。 紫色是语文,蓝色是数学,绿色是英语……每一科的笔记都像印刷品一样工整。 就在她整理到最下层抽屉时,一个淡蓝色的信封从一叠草稿纸中滑了出来。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画了一颗小小的星星。 许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信封。 信封没有封口,里面是一张质地良好的米白色信纸。 许风的手指微微发抖,她知道自己不该偷看别人的信件,可是…… 信纸展开,一行行工整又大气的字迹映入眼帘: 「亲爱的苏竹: 也许这封信会让你感到意外,但在毕业前夕,我决定鼓起勇气写下这些文字。 从高一开始,我就被你的专注所吸引。记得那次数学竞赛,你发烧到39度仍坚持完成所有题目,最后以满分获得第一。我在台下看着你苍白的脸色和坚定的眼神,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这三年来,我收集了许多关于你的碎片:你在图书馆常坐的位置,你喜欢的铅笔型号,你思考时会不自觉地咬下唇……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却是我最珍贵的宝藏。 高考在即,我不愿打扰你的复习节奏。只希望你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人一直默默注视着你,为你每一次成功而欣喜。 愿你前程似锦。 ——一个不敢署名的仰慕者」 许风的呼吸变得急促,信纸在她手中微微颤动。 她反复读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是谁写的?班上的男生?还是其他班的?为什么对苏竹的习惯这么了解? 好家伙,连字迹都模仿的这么像? “在看什么?” 苏竹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许风手一抖,信纸飘落在地。 她慌忙弯腰去捡,却因为动作太急,拐杖一滑,整个人向前栽去。 苏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 许风站稳后,苏竹已经捡起了那封信。 她的目光扫过信纸,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平静地将信折好塞回信封。 “谁放的?”许风听见自己的声音。 苏竹摇摇头,“不知道。” “你……之前收到过吗?” “没有。”苏竹把信封放进书包,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讨论天气,“走吧,该去吃饭了。” 去食堂的路上,许风一瘸一拐地走得特别慢。 苏竹配合着她的步伐,两人沉默不语。 许风的脑海里不断回放那封信的内容——“收集了许多关于你的碎片”…… 这个人观察苏竹多久了?为什么连她思考时的小动作都知道? “你生气了?”苏竹突然问。 许风猛地抬头,“啊?没有啊。” “你嘴角都耷拉到下巴了。”苏竹指出来。 许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随即意识到被耍了,“我才没有!” 苏竹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许风的脸颊,“吃醋了?” “谁、谁吃醋了!”许风拍开她的手,耳根却红了,“我只是觉得……快高考了还搞这些,太分心了。” “嗯,你说得对。”苏竹点点头,表情认真起来,“我会处理掉的。” 许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可胸口那股酸涩感就是挥之不去。 午饭后,苏竹去老师办公室问问题,许风独自回到教室。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苏竹的书桌。 那个淡蓝色信封现在在哪里?书包里?还是已经被扔掉了? “许风?”班长白沂西走过来,“能帮我看看这道题吗?” 许风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放学铃响起时,她才发现自己笔记本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线条,根本不像是在记笔记。 回宿舍的路上,许风突然说:“竹子,今晚我想自己复习。” 苏竹的脚步顿了一下,“怎么了?” “就是……觉得效率不高,想试试单独复习。”许风不敢看苏竹的眼睛。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有事给我发消息。” 宿舍门关上的瞬间,许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床上。 她摸出手机,翻到相册里偷拍的苏竹照片——那是上个月苏竹趴在图书馆桌上睡着时拍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许风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苏竹,更没想过会有人用那么温柔的文字描述苏竹的一举一动。 那封信里的苏竹…… “什么嘛……明明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许风把脸埋进枕头,闷闷地说。 突然,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翻箱倒柜找出珍藏的彩色信纸和贴纸。 既然有人敢给苏竹写情书,她许风怎么能输? “要比那封更用心才行……”许风咬着笔帽,开始构思。 三个小时后,许风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她用了三种不同颜色的笔,画了五个小小的插画,还贴上了星星和月亮的贴纸。 信纸折成复杂的爱心形状,外面用丝带系了个蝴蝶结。 「亲爱的竹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可能会笑我幼稚。是的,我吃醋了,就因为那封匿名情书。 我猜你现在一定在摇头,觉得我小题大做。但你知道吗?当我看到那封信时,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害怕。 我怕有人发现了我珍藏的宝藏,怕有人要抢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转学来的第一天,冷着一张脸坐在我旁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当时想,这个新同桌真难相处。 但后来我发现,你不是冷漠,只是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就像我不是真的开朗,只是习惯了用笑容掩饰不安。 我们像两块拼图,残缺的边缘恰好吻合。你补全了我的勇气,我希望我也补全了你的安全感。 那封信里说,有人从高一开始就关注你。但我要说,从你坐在我旁边那一刻起,我的目光就再也没能真正从你身上移开。 你解题时微蹙的眉头,你跑步时飞扬的发梢,你偷偷在课桌下捏我手指时的小动作...这些碎片构成了我高中三年最珍贵的记忆。 高考只剩七天了,无论结果如何,我只想你知道—— 许风的未来里,必须有苏竹。 爱你的风风」 许风把信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计划明天趁苏竹不注意时塞进她的书桌。 想到苏竹读到信时的表情,她忍不住傻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许风特意提前半小时到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晨光透过窗户洒在整齐的课桌上。 她鬼鬼祟祟地摸到苏竹的座位,刚拉开抽屉,整个人却僵住了—— 抽屉里赫然躺着两封信。一封是昨天的淡蓝色信封,另一封……是粉色的,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爱心。 许风的大脑瞬间宕机。 又有一封?一晚上就又多了一个追求者?她颤抖着手拿起粉色信封,发现上面写着“致苏竹”,字迹工整。 “你在干什么?” 苏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许风吓得差点把信扔出去。 她转过身,看见苏竹抱着两本厚厚的习题集站在那里,眉头紧锁。 “我……我……”许风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苏竹走近,目光落在许风手中的粉色信封上,又看了看抽屉里的另一封,表情变得复杂,“这是……” “不是我放的!”许风脱口而出,“我是说,这封粉色的不是我……啊不对,我是来……” 苏竹叹了口气,放下书,从许风手里拿过信封,“许风,既然都知道了,那就别闹了。” “什么?”许风瞪大眼睛。! 苏竹的语气有些轻,不知道为什么,耳尖还有点红,“我知道是你放的。” 许风如遭雷击,“你……你以为是我在戏弄你?” 苏竹没有回答,只是把两封信都塞进了书包。 教室里陆续有同学进来,她们不得不中止谈话。 整个上午,许风都处于恍惚状态。 苏竹居然以为她在恶作剧?她明明那么用心写的信…… 午休时,许风赌气地没有等苏竹,一个人拄着拐杖慢慢挪向食堂。 走到半路,拐杖突然被一只手接了过去。 “生气了?”苏竹问。 许风别过脸,“没有。” “那为什么不等我?” 第70章 “你不是觉得我在戏弄你吗?”许风委屈地说,“我干嘛还要自讨没趣。”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那封粉色的信……不是你写的?” “有一封是!但我还没来得及放!”许风脱口而出,随即捂住嘴,脸涨得通红。 苏竹的眼睛微微睁大,“哪一封?” “粉……粉色的……”许风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昨晚写的……现在还放在我那里呢……” 苏竹的表情柔和下来,“为什么?” “因为……因为……”许风踢着地面,“我看到那封蓝色的,就……” “吃醋了?”苏竹说。 许风红着脸点点头。 苏竹突然拉起她的手,“跟我来。” 她们来到了学校的天台,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 五月底的风带着花香拂过面颊,远处是连绵的青山。 苏竹从书包里拿出那封蓝色的信,递给许风,“再看一遍。” 许风愣住了,“可以吗?” “嗯。” 许风小心翼翼地打开蓝色信封,重读了一遍那封信。 这次在阳光下,她注意到一些细节——信纸上有极淡的香,是苏竹身上的味道。 信中提到的那次数学竞赛,当时在场的只有本班同学。 还有那个咬下唇的习惯,其实只有非常亲近的人才会注意到…… “这是……”许风猛地抬头。 苏竹点点头,耳尖微红,“我写的。” “你写的?!你给自己写情书?”许风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为什么?” “前天晚上,顾老师和我聊天,说我们在一起后,好像少了些浪漫。”苏竹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她说可以试着写封信,表达感情……我就……” 许风呆若木鸡,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所以我们俩互相吃自己的醋?” 苏竹也忍不住笑了,“嗯。” “你是笨蛋吗!”许风扑上去抱住苏竹,“干嘛不署名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苏竹把脸埋在许风肩上,“谁知道你会偷看……” 许风突然想起什么,松开苏竹,“等等,那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戏弄你?”! “因为我只写了一封,抽屉里却有两封。”苏竹解释道,“我以为你发现了我的信,就故意又放一封逗我……更不好意思了……” 许风再次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看来那封才是真情敌啊!” 苏竹无奈地看着她,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笑够了,许风擦擦眼角,认真地说:“竹子,我写的都是真心话。回去我给你看。” “我知道。”苏竹轻声回答,“我回去会认真看的。”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最后融为一体。 许风突然说:“其实……我写过很多封给你的信。” “嗯?” “从我们刚成为朋友开始,每次你做了什么让我感动的事,或者我特别喜欢你的时候,我就会写一封。”许风不好意思地说,“不过从来不敢给你看……现在攒了有五十多封了吧。” 苏竹的眼睛亮了起来,“高考后给我看?还有你埋的那个小盒子?” “嗯!”许风用力点头,“作为庆祝!” “一言为定。”苏竹伸出小指。 许风勾住她的手指,然后顺势将人拉进怀里。 夕阳的余晖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高考前七天的这个傍晚,因为这场美丽误会而变得格外珍贵。 回到教室时,许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竹子,如果我没发现那封信,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看?看你自己对自己表白?” 苏竹思考了一下,“永远不会。” “啊?” “有些话……”苏竹微微一笑,“我总不可能给你看这种东西吧,是不是太自恋了?” 许风捏了捏她的手,“一点也不,以后把对象写成我,然后多写点,我喜欢看。” “好。”苏竹答应得干脆,随即补充道,“不过下次记得署名。” 回去之后,苏竹把真正情敌写的信随意地放在了角落里,和许风一起看那封粉色的信。 苏竹看完后,眼睛亮亮的,“写得很……许风。” “什么叫很许风啊!”许风抗议道,却忍不住笑了。 苏竹眼神温柔,“就是很直白,很热烈,很……你。” 许风嘟囔着,“比不过你那封文采飞扬的……” 两个人把情书重新塞进信封里,苏竹小心地放进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 “对了。”许风突然问:“竹子,如果那个情敌当面跟你表白,你会怎么说?” 苏竹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说:“我会谢谢他的欣赏,然后告诉他,我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爱吃醋的小太阳,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嘿嘿,不过我喜欢。”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可能就快完结了啊 虽然写得失败极了 第51章 毕业 高考前一天,清晨五点半,许风从梦中惊醒。 她梦见自己坐在考场里,试卷上的字母全部变成了游动的小鱼,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窗外,天色刚刚泛白,宿舍里静得能听见苏竹均匀的呼吸声。 许风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却在踩到地面时感到一阵眩晕。 胃部传来尖锐的疼痛,她弓着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唔……”一声压抑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唇间溢出。 床铺吱呀一响,苏竹几乎是瞬间就坐了起来,“许风?” 许风想回答没事,但又一波疼痛袭来,她只能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抵住胃部。 苏竹跳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把扶住许风颤抖的肩膀。 “胃痛?”苏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许风点点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苏竹的手贴上她的额头,掌心温暖干燥。 “没发烧。”苏竹喃喃自语,“可能是紧张引起的胃痉挛。” 她让许风慢慢躺到床上,自己则迅速穿好衣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药盒。 许风蜷缩在床上,看着苏竹在晨光中忙碌的背影——她动作利落地倒温水、检查药品,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先喝点温水。”苏竹扶起许风,把杯子递到她唇边,“慢慢喝。” 温水滑过喉咙,许风感觉稍微好受了些。 苏竹又拿出两片白色药片,“这是江老师之前给我的胃药,先吃下去。” 许风乖乖吞下药片,然后被苏竹按回枕头上。 苏竹的手掌贴上她疼痛的胃部,轻轻顺时针按摩。 “呼吸,慢慢呼吸。”苏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想象你在吹一个气球,慢慢把它吹大……” 许风跟着苏竹的指引深呼吸,惊讶地发现疼痛真的在逐渐减轻。 苏竹的掌心仿佛有魔力,温暖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到皮肤上。 “好点了吗?”苏竹低头问,睫毛在晨光中镀上一层金边。 许风点点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竹子……我害怕。” 话一出口,泪水就决了堤。 这段时间积压的紧张、焦虑、不安,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抓住苏竹的衣角,像个迷路的孩子。 苏竹躺下来,将她搂进怀里,“我知道。” “我怕考不好……怕辜负我爸妈,还有江老师和顾老师……怕……”许风的声音闷在苏竹肩头,“怕我们不能去同一所大学。” 苏竹的手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还记得你腿刚受伤时医生说的话吗?” 许风摇摇头。 “他说年轻人的恢复力很强。”苏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我们的适应力也一样强。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能找到解决办法。” 许风抬起头,看见苏竹眼中坚定的光芒。 这一刻的苏竹不像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倒像个经历过无数风雨的战士。 “再睡一会儿吧。”苏竹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今天不用去教室了,我们在宿舍复习。” 许风蜷缩在苏竹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慢慢闭上眼睛。 苏竹的心跳声透过胸腔传来,稳定而有力,像一首安眠曲。 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洒满了半个宿舍。 许风睁开眼,发现苏竹正坐在书桌前整理笔记,侧脸在阳光下像一幅精致的剪影。 “几点了?”许风揉揉眼睛。 “九点半。”苏竹转过头,“胃还疼吗?” 许风感受了一下,“好多了。” 苏竹走过来,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保险起见,还是去买点药吧。学校药店的种类有限。” 两人简单洗漱后出了门。 第71章 六月初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许风眯起眼睛,苏竹立刻从包里拿出遮阳伞撑开。 伞不大,两人必须靠得很近,肩膀贴着肩膀。 “其实不用……”许风刚开口,苏竹就打断她,“胃病怕晒,容易中暑。” 许风偷偷笑了,她知道苏竹只是找借口照顾她。 校外的药店不大,但药品齐全。 苏竹仔细查看几种胃药的说明书,眉头微蹙,专业得像个真正的医生。 许风站在一旁,突然觉得这样的苏竹格外迷人。 “这个比较适合你。”苏竹最终选定一盒药,“副作用小,也不会犯困。” 正当她们准备结账时,药店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时髦的女生走了进来。 许风的身体瞬间僵硬——那是王悦,她初中时的同学,也是曾经带头霸凌她的人之一。 王悦也认出了许风,目光在她和苏竹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许风?好久不见啊。” 许风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药盒,塑料包装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苏竹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向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许风挡在身后。 “买什么药?”苏竹问收银员,声音平静得仿佛王悦不存在。 王悦却不依不饶,“听说你要高考了?准备得怎么样?” 语气中带着许风熟悉的嘲讽,“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考试就紧张得肚子疼?” 许风的胃部又传来一阵绞痛,但这次不是因为紧张。 那些被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再次涌出来——厕所隔间被反锁、课本被撕碎、书包里出现的死蟑螂…… 她感到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 苏竹的手指坚定地插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我们很好,谢谢关心。”苏竹的声音像一把出鞘的剑,冷冽而锋利,“另外,建议你买点口腔溃疡药,说话这么酸,怕是上火了吧。” 王悦脸色一变,还没等她回嘴,收银员已经不耐烦地敲了敲柜台,“要结账吗?” 走出药店,许风的腿还在微微发抖。 苏竹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没事了。”苏竹轻声说,“她伤害不了你了。” 许风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压在胸口的巨石被移开了。 是啊,那个曾经让她害怕得不敢上学的人,现在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而她已经有了苏竹,有了江老师和顾老师,有了全新的生活。 “其实我应该谢谢她。”许风突然说。 苏竹疑惑地看向她。 “如果不是她,我可能不会变成现在的我。”许风迎着阳光眯起眼,“也不会遇到你。” “傻瓜。” 回到宿舍,许风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多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颜色的便签纸、几支新笔、一盒薄荷糖,还有一张手绘的加油卡片。 “这是……” “江老师和顾老师来过。”苏竹解释道,“她们去开会了,晚上回来。” 许风拿起卡片,上面是江尚酒工整的字迹,“相信自己,你们已经准备好了。” 翻过来,背面是顾忍倾龙飞凤舞的签名和一句简短的话,“别想太多,正常发挥。” 许风的眼眶又热了起来。 下午,两人按照苏竹制定的计划复习,主要温习错题和基础知识。 苏竹的效率惊人,已经帮许风整理出了一套“终极重点”,涵盖了各科最可能考到的内容。 “这是魔法吗?”许风翻看着厚厚一叠笔记,“你怎么知道会考这些?” 苏竹神秘地笑笑,“数据分析加直觉。” 傍晚,江尚酒和顾忍倾回来了,带着满手的食材。 四人难得地在教师公寓的小厨房里一起做饭。 顾老师主厨,江老师打下手,许风和苏竹负责洗菜摆盘。 “明天早上我送你们去考场。”江老师一边切黄瓜一边说,“已经申请了通行证。” 顾忍倾往锅里倒入蛋液,“早餐我准备,你们想吃什么?” “平常心对待就好。”江尚酒补充道,“就当是普通模拟考。” 许风看着这一幕,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忙碌而温馨,充满琐碎的日常感。 她偷偷碰了碰苏竹的手指,得到一个默契的微笑。 回到宿舍,许风却发现自己毫无睡意。 明天的考试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心头,让她辗转反侧。 苏竹似乎也睡不着,两人干脆挤在一张床上小声聊天。 “竹子,你紧张吗?”许风问。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有点。” 这个回答让许风惊讶。 苏竹向来是那个冷静自持的人,很难承认自己的脆弱。 “真的?” “嗯。”苏竹翻了个身,面对许风,“我怕辜负……我妈妈。” 许风呼吸一滞。 “她临走前跟我说……”苏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希望我成为一个快乐的人。我怕我做不到。” 许风伸手抱住她,“你已经是了。至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是快乐的,对吗?” 苏竹在她怀里点点头。 “那她就放心了。”许风轻声说。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许风突然想起什么,从床头摸出一个小袋子。 “给你的。”她递给苏竹,“本来打算明天早上给你的。” 苏竹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手工制作的竹风铃,下面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风与竹”三个字。 “我偷偷跟顾老师学的木工。”许风不好意思地说,“做得不太好……” 苏竹小心地捧着风铃,轻轻晃动,竹管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月光下,许风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水光。 “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家,”苏竹说,“就把它挂在门口。” 这个简单的句子让许风心跳加速。“自己的家”——多么美好又实在的承诺。 不知过了多久,苏竹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 许风却依然清醒,各种考试场景在脑海中闪回。 就在她准备数羊时,苏竹突然动了动。 “还没睡?”苏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嗯……”许风不好意思地承认,“脑子里全是公式和单词。” 苏竹半梦半醒地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闭上眼睛……我念诗给你听……” 她轻声背诵起一首许风没听过的诗,声音温柔。 许风慢慢放松下来,意识逐渐模糊。 在即将入睡的边缘,她感觉到苏竹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晚安,我的风。”苏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明天会是个好日子……” 当清晨的阳光唤醒许风时,苏竹已经起床了,正在整理考试用品。 看见许风醒来,她露出一个罕见的灿烂笑容,“早上好,高考生。” 许风跳下床,胃部的不适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平静感。 今天,终于来了。 桌上摆着某人精心准备的早餐——一根油条两个鸡蛋,摆成“100”的形状。 “老套但有用。”顾忍倾笑着说,递给每人一个小卡片,“考完再看。” 许风把卡片小心地放进口袋,然后拿起筷子。 四人安静地吃着早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重的仪式感。 吃完早餐,江尚酒检查了她们的准考证和文具,然后像将军检阅士兵一样点点头,“准备好了吗?” 许风深吸一口气,看向苏竹。 苏竹也正看着她,眼中是无限的信任和温柔。 “准备好了。”她们异口同声地说。 走出门时,许风发现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明媚却不刺眼。 是个考试的好天气。 许风站在考点校门口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没有抖。 这不对劲。 明明昨晚她还辗转反侧,梦见自己坐在考场里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早上吃那根象征“100分”的油条时,她的胃还纠结成一团。 明明在江老师车上,她还死死攥着苏竹的手,把她的指节都捏得发白。 但此刻,站在警戒线前,看着前方黑压压的考生人群,许风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所有的焦虑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清晰的思维和稳定的心跳。 “准考证。”工作人员机械地重复着。 许风如梦初醒,从透明文件袋里抽出准考证。 旁边苏竹已经检查完毕,正安静地等她。 阳光穿过梧桐树叶,在苏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看起来像一幅印象派油画。 “紧张吗?”走向考场的路上,苏竹轻声问。 第72章 许风摇摇头,又点点头,“奇怪,我以为我会更……但好像没有。” 苏竹唇角微微上扬,“肾上腺素的作用。身体知道什么时候该紧张,什么时候该冷静。” 她们不在同一个考场,在三楼楼梯口就要分开。 许风突然抓住苏竹的手腕,“等等。” 苏竹转过身,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许风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加油?别紧张? 这些客套话对她们而言太生疏了。 最终,她只是轻轻捏了捏苏竹的手腕,“考完见。” 苏竹的眼睛弯了起来,“嗯,考完见。” 许风的考场在走廊尽头。 走近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门口反复检查文具——王悦,昨天药店遇到的“老同学”。 王悦今天看起来远没有昨天的趾高气扬,她的嘴唇发白,手指在拆2b铅笔包装时明显在发抖。 王悦抬头看见许风,表情僵了一瞬。 许风以为又会听到什么尖酸刻薄的话,但王悦只是低下头,继续摆弄她的铅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许风心头一震。原来那个曾经让她害怕得做噩梦的人,现在看起来如此……普通。 不,或许一直都是普通的,只是当年的自己太过弱小,把对方想象成了巨人。 监考老师开始宣读考场纪律,许风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课桌右上角贴着她的准考证复印件,照片上的女孩眼神坚定,与初中时那个畏缩的许风判若两人。 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教室里响起一片翻纸声,像一群受惊的鸟儿扑棱翅膀。 许风深吸一口气,先浏览了一遍作文题目——《论持久战》中提到的“防御中的进攻”,要求结合自身经历写一篇文章。 这个题目让她差点笑出声。 还有什么比她和苏竹的故事更适合这个主题?从防御到进攻,从退缩到直面,她们用了快三年时间完成这场蜕变。 笔尖触及答题纸的瞬间,许风感到一种流畅的快意,仿佛不是她在写字,而是字借她的手自然流淌。 那些背诵过的名言警句,那些反复练习的论证结构,全都变成了肌肉记忆。 偶尔遇到不确定的选择题,她也不再像模拟考时那样纠结,而是相信第一直觉。 两个半小时转瞬即逝。 当结束铃响起时,许风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写满了所有答题区域,甚至还多要了一张草稿纸。 她活动了下微微发酸的手腕,跟着人群走出考场。 走廊上已经挤满了学生,有人兴奋地对答案,有人懊恼地捶胸顿足。 许风避开这些嘈杂,径直走向与苏竹约定的集合点——一株老槐树下的长椅。 苏竹已经在那里了,正仰头看着槐树茂密的树冠。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像散落的金币。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什么也没问,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许风让出位置。 “饿了吗?”苏竹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盒,“顾老师准备的饭团。” 许风接过还温热的饭团,咬了一口,里面是她喜欢的金枪鱼馅。“你不问考得怎么样?” “不问。”苏竹也拿起一个饭团,“考完的就过去了。” 这个回答让许风胸口涌起一阵暖流。 是啊,无论好坏,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不如专注接下来的考试。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今天如此平静——因为苏竹的存在本身就在告诉她,高考只是人生的一站,而非终点。 下午的数学是许风最担心的科目。 走进考场时,她发现王悦的座位就在她斜前方。 试卷发下来后,王悦的后背明显僵硬了,像根绷紧的弦。 许风收回目光,专注于自己的试卷。 选择题做得还算顺利,但到了大题部分,第三道立体几何让她卡住了。 她反复读题,画辅助线,尝试不同的解题思路,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焦虑开始像墨水一样在心底晕染。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进教室,掀起了窗帘。 许风无意间瞥见窗外的一抹绿意——那是校园角落里一株老槐树,和苏竹等她时坐的那棵很像。 她突然想起高二那年,苏竹曾带她去看那棵树,说它的树龄超过百年,见证了多少学生的来去。 “我们毕业时,也要在树下拍照。”当时的苏竹这样说,手指轻轻抚过粗糙的树皮。 回忆像一捧清凉的泉水,浇灭了许风心头升起的焦躁。 她深吸一口气,暂时跳过那道题,继续往下做。 奇怪的是,当她把其他题目都完成后,再回来看这道几何题,思路突然清晰了,仿佛那短暂的放空给了大脑重新组织信息的机会。 交卷时,许风看到王悦的脸色惨白,额头上还有汗珠。 收拾文具时,一支笔从她颤抖的手中掉落,滚到许风脚边。 许风弯腰捡起来递给她,王悦愣了一下,才小声说了句“谢谢”。 走出考场,夕阳已经西斜。 苏竹依然在那棵槐树下等她,这次手里拿着两盒牛奶。 看到许风走来,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递过一盒牛奶。 “有道几何题我没做出来。”许风突然说。 苏竹点点头,“没关系,我也有道函数题不确定。” 这个简单的交换让许风如释重负。 原来苏竹也会有不确信的时候,原来她们都不完美,但这没关系。 第二天的理综和英语同样在这种奇特的平静中度过。 许风原以为会紧张到窒息,但每当她坐在考场上,看着试卷,所有的杂念都会自动退散,只剩下专注的思考。 偶尔遇到难题,她就抬头看看窗外,想想苏竹此刻也在某个考场里奋笔疾书,便又有了继续的勇气。 最后一科英语结束时,夕阳正好照在教学楼的玻璃上,折射出一片金色的光芒。 许风随着人流走出考场,没有想象中的狂喜或解脱,而是一种沉淀的满足感,像完成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苏竹已经在老地方等她,背靠着那棵槐树,手里拿着两人的书包。 看到许风走来,她站直身体,冲许风笑。 “结束了。”许风说。 “嗯,结束了。”苏竹回应。 没有欢呼,没有拥抱,她们只是自然而然地肩并肩走向校门口,像过去无数个放学的傍晚一样。 但许风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不是通过什么戏剧性的顿悟,而是在这三年的每一天里,在每一次互相扶持中,悄然完成的蜕变。 校门口,江尚酒和顾忍倾站在车旁等她们。 江尚酒依然板着脸,但眼神柔和了许多,顾忍倾手里还拿着相机。 “怎么样?”江尚酒问,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正常发挥。”苏竹回答。 许风点点头,“比模拟考轻松。” 这个回答似乎让江尚酒很满意,她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上车吧,忍倾做了火锅。” 回家的路上,许风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三年的高中生活,就这样浓缩在几张试卷里结束了。 但她心里没有空虚,反而被某种充实感填满——因为最重要的东西,那些成长、那些陪伴、那些无声的支持,早已融入血脉,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等红灯时,顾忍倾回过头,“你们也算是毕业了,晚上想看电影吗?还是想早点休息?” 许风和苏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看电影。” 江尚酒轻哼一声,“就知道你们没那么容易累。” 车里响起一阵笑声。 许风悄悄握住苏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 窗外,夕阳西下,明天又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但此刻,她只想沉浸在这份平凡的幸福里——高考结束了,而她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 第52章 聚会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班级群里炸开了锅。 班长白沂西提议组织一次毕业聚会,地点选在学校附近新开的火锅店。 许风趴在宿舍床上,晃着脚看群里不断跳出的消息,突然一个私聊窗口弹出来。 「去吗?」——苏竹的头像是一株翠竹,简单明了。 许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去啊!我们准备点什么礼物好?」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足足一分钟,最后发来的只有一句话:「我已经准备好了。」 许风撇撇嘴,这很苏竹——永远提前计划,永远不说细节。 她翻身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的纸袋,里面装着她这半个月来偷偷准备的小惊喜。 聚会当天,天气晴好得不像话。 第73章 许风穿了一条浅蓝色上衣,这是顾老师上周带她买的“毕业战袍”。 苏竹则依然是她标志性的白衬衫配黑色休闲裤,干净利落得像棵挺拔的竹子。 “你就不能穿点有颜色的衣服吗?”许风戳了戳苏竹的腰。 苏竹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这不就是。” 她指了指自己胸前一个胸针——那是许风去年送她的礼物。 火锅店包厢里已经热闹非凡。 三个月前还埋头苦读的同学们,此刻像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分享着考后生活。 许风和苏竹一进门,就被几个女生拉到了中间位置。 “我们的'救赎cp'来啦!”颜宵醒笑着调侃。 这个外号起源于某次班会,江尚酒无意中提到两人互相救赎的过往,被同学们牢牢记住了。 许风红了脸,苏竹则面不改色地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方正的大盒子。 “我有礼物给大家。”苏竹的声音不大,但包厢立刻安静下来。 盒子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二十多本小册子。 苏竹将它们一本本分发给每个人,许风好奇地凑过去看——竟然是一套手写整理的《高中知识点终极回顾》! “哇,苏竹!”许悦翻着小册子惊呼,“这比市面上的任何辅导书都好!每个知识点都有例题和易错点分析!” 其他同学也纷纷赞叹,有人甚至开玩笑说应该早点拿到这个,高考能多考二十分。 许风看着苏竹微微泛红的耳尖,知道她虽然表面平静,心里一定很开心。 “我也有礼物!”许风不甘示弱,从纸袋里掏出一把彩色小挂件,“每人一个小恐龙!不同品种的!” 包厢里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同学们拿着形态各异的恐龙挂件,对比着谁的更威武,谁的更可爱。 许风得意地朝苏竹眨眨眼,换来一个无奈的微笑。 “你们俩真是绝配。”郑衿摇头感叹,“一个送题集,一个送玩具。” 火锅沸腾起来,大家边吃边聊,话题从高考成绩转到志愿填报,又转到暑假计划。 有人提议喝点酒,得到了热烈响应。 苏竹皱了皱眉,但在许风期待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 “就一杯。”苏竹小声警告。 许风笑嘻嘻地比了个ok的手势,却在苏竹不注意时,偷偷续了第二次。 酒精让她脸颊发烫,思维却异常活跃。 她注意到包厢另一头,几个同学正围着苏竹讨论志愿问题,苏竹认真解答的样子闪闪发光。 不知怎么,许风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她悄悄溜出包厢,来到餐厅的小阳台上。 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的灯光像散落的星辰。 许风趴在栏杆上,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 “原来你在这里。” 许风回头,苏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她的外套。 “会着凉的。”苏竹把外套披在许风肩上,手指在她颈间停留了片刻,确认温度。 许风突然鼻子一酸,“你怎么不跟他们讨论大学的事了?” “发现你不见了。”苏竹站到她旁边,也望向远处的灯光,“还是你更重要。” 这句话像一把小钥匙,打开了许风心里某个锁着的盒子。 酒精放大了她的情绪,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竹子……如果……如果我们没考到同一所学校怎么办?” 苏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那我们就每周见面。” “要是离得很远呢?” “那就每个月。” “要是……” “许风。”苏竹打断她,“距离不是问题。” 许风用手背擦着不断流出的泪水,“可是……我害怕……” 她说不清自己在害怕什么。 害怕分离?害怕改变?还是害怕苏竹会遇到比她更优秀的人? 这些念头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无比真实,像一群嗡嗡叫的蜜蜂,吵得她头疼。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许风面前。 “这是什么?”许风抽噎着问。 “给你的礼物。”苏竹说,“本来打算回家再给你的。” 信封是淡蓝色的,封口处有一个小小的火漆印,图案是一片竹叶。 许风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张质地优良的信纸,上面是苏竹工整的字迹——不是她平时速记时的潦草,而是一笔一划,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让我不要承认两颗真心的结合 会遇到任何障碍。爱不是爱 如果它遇到改变就改变, 或者遇到迁移就动摇: 哦,决不!爱是永远固定的标志, 它正视风暴,却永不摇曳; 它是每艘迷航船只的星辰, 它的价值无人知晓,尽管其高度可测。 爱不被时间的愚弄所欺, 尽管红唇红颊终会屈服 于它弯镰般的锋芒; 爱不随短暂的光阴而变, 它将坚守直到末日审判。 如果这话有误,并能向我证明, 我就从未写过诗,也从未有人真正爱过。」 许风读完,眼泪更加汹涌了。 她认出来这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第116首,去年文学课上老师讲过。 “你……你抄这个给我?”许风的声音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苏竹点点头,难得地显得有些紧张,“我想说的……都在里面了。” 许风扑进苏竹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火锅味。 苏竹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我也有礼物给你……”许风抽噎着说,“在公寓里……” 回到教师公寓时已近午夜。 江尚酒和顾忍倾早就睡了,客厅里留着一盏小灯。 许风蹑手蹑脚地从自己房间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本子,拉着苏竹进了她的卧室。 “打开看看。”许风小声说,眼睛因为哭过和酒精作用而亮晶晶的。 苏竹小心地拆开包装,是一本素描本。 翻开第一页,她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秒——那是她的侧脸,在晨光中微微发亮的样子,铅笔线条温柔而精准。 第二页是她解题时微蹙的眉头;第三页是她跑步时飞扬的发梢;第四页是她照顾发烧的许风时担忧的眼神…… 整整一本,全是许风偷偷画下的苏竹。 有些是完整的素描,有些只是速写,角落里还标注着日期和一些小注释。 最后一页是前几天画的,苏竹靠在高考考场外的老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画页下方写着一行小字,“我的固定之星。” 苏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抬起头时,许风惊讶地发现她眼中闪烁着水光。 “你什么时候……” “从高一下学期开始。”许风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一开始只是随便画画,后来就停不下来了……” 苏竹突然合上本子,一把将许风拉进怀里。 这个拥抱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用力,许风能感觉到苏竹的心跳透过胸腔传来,又快又重。 “我喜欢你的诗。”许风在她耳边小声说。 苏竹的声音有些哑,“我喜欢你的画。” 两人静静相拥,窗外偶尔传来夜归人的脚步声和远处的车鸣。 这一刻,许风心中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无论她们将去向何方,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就像苏竹抄的那首诗里说的,像一颗固定的星辰。 第二天早上,许风被阳光晒醒时,发现自己睡在苏竹的床上,而苏竹已经不见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两片解酒药,旁边是苏竹的字条,“去跑步了,很快回来。把药吃了。——你的固定之星” 刚端好水,许风都发现被子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她笑着翻开,果然是苏竹的字迹,仍然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 你比夏天更为温婉 狂风将五月的蓓蕾凋残 夏日的勾留何其短暂」 许风傻笑着吞下药片,拿起手机看到班级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同学们都在晒昨天收到的礼物——有人把苏竹的题集拍了照,说准备传给弟弟妹妹当传家宝。 有人把小恐龙挂在了书包上,拍了特写@许风。 班长白沂西则发了一张合影,照片里许风正举着酒杯笑得灿烂,苏竹在一旁看着她,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许风保存了照片,设置成手机壁纸。 这时,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她跳下床,光着脚冲向门口——她的固定之星回来了,带着晨跑后的薄汗和满身阳光的气息。 第74章 “早安。”苏竹微微喘息着说。 许风扑上去给了她一个带着牙膏味的吻,“早安,我的竹子。” 未来会怎样? 谁知道呢。 但此刻,阳光正好,她们还年轻,而爱,正如莎士比亚所说,是永远固定的标志。 这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还有番外 不过还是好伤心,第一本校园文就这么捂脸笑哭 唉,把这本番外更完,再把那本盗墓的更完,就暂时先不写了吧 第53章 逐夏 许风蹲在树下,手指轻轻抚过树根处的泥土,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是这里吗?”苏竹在她身边蹲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风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铲子,“我埋得不太深,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泥土在铲子下被轻轻翻开,带着雨后特有的湿润气息。 许风挖得很小心,生怕错过了那个小铁盒。 苏竹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找到了!”许风突然欢呼一声,从土里挖出一个生锈的小铁盒。 盒子不大,表面已经有些氧化,但依然能看出原本的淡蓝色。 苏竹接过铁盒,轻轻拂去上面的泥土,“居然真的还在……” “当然在啊,”许风用肩膀碰了碰她,“我许风说到做到。” 两人背靠枇杷树坐下,铁盒放在中间。 许风突然有些紧张,手指在裤子上擦了擦,“其实……里面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些……” 苏竹按住她的嘴唇,“让我自己看。” 铁盒的盖子因为生锈有些难开,苏竹小心地撬动着,终于“咔”的一声打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折叠的纸,上面用彩色笔画满了星星和月亮。 “这是……”苏竹展开纸张,发现是一幅素描,画的是她低头看书的样子,笔触很传神。 许风的脸红了,“高一下学期画的……那时候刚认识你不久,觉得你认真看书的样子特别好看,就偷偷……” 苏竹的指尖轻轻抚过画纸,眼底不自觉就盛满笑意。 她小心地放到一边,继续翻看盒中的物品:一张皱巴巴的电影票根,日期是去年冬天;几片已经干枯的枇杷树叶;一个用草编的歪歪扭扭的小戒指;还有…… “这不是我运动会时的号码牌吗?”苏竹拿起一个别针上挂着的布条,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206 苏竹”。 许风点点头,眼睛亮亮的,“你跑800米那次,我在终点等你,看你冲线后从你背后偷偷摘下来的。” “你这个小偷。”苏竹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继续翻找。 盒子里还有几张折叠的便签纸,打开一看,是两人上课时传的小纸条。 “『下课去小卖部吗?我请你吃冰淇淋。』”苏竹念出其中一张的内容,忍不住笑出声。 许风把脸埋在手掌里,“天啊,好羞耻……我当时紧张得要死,写了十几张废纸才敢传给你。” “我知道。”苏竹温柔地说,“我看到你撕掉的纸团了。” 铁盒最底层是一个小布袋,苏竹打开它,倒出里面的东西——是几颗已经发硬的糖果和一枚生锈的钥匙。 “这是……” “你给我的第一颗糖……”许风轻声解释,“草莓味的,我没舍得吃,结果放化了……钥匙是旧宿舍的,我们第一次住的那间。” 苏竹的眼眶突然红了。 她低头翻看着这些零碎的小物件,每一件都承载着她们共同的记忆。 许风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苏竹的侧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 “还有这个……”许风从盒子最底层抽出一个信封,“是我后来加进去的。” 苏竹接过信封,发现里面是一张清单,上面用许风特有的字迹写着: “和竹子一起要做的事: 1. 看一次日出 2. 在海边散步 3. 养一只猫和一只乌龟 4. 学会做她最爱吃的菜 5. 一起看流星雨 6.开一家咖啡店 ……” 清单很长,写满了整整一页纸。 苏竹读着读着,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在纸面上。 “这些……”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都是我想和你一起做的事。”许风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现在高考结束了,我们终于可以开始了。” 苏竹紧紧抱住许风,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阳光和青草的气息。 枇杷树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见证这一刻。 “你知道吗。”苏竹在许风耳边轻声说,“我也藏了一些东西。”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样物品:一张许风在篮球场上挥手的照片,一片风干的四叶草,一张写满数学公式的便签纸…… “这是我的收藏……”苏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有你的多,但是……” 许风拿起那张便签纸,“这不是你给我讲的数学题吗?” “嗯。”苏竹点点头,“你第一次主动问我问题,我紧张得写错了好几个步骤。” 两人相视而笑,额头抵着额头。 铁盒里的物品散落在周围,像是她们感情的拼图,每一片都不可或缺。 “许风。”苏竹突然认真地说,“无论我们去哪所大学,这些回忆都会跟着我们,对吧?” 许风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不止这些回忆,还有清单上的所有事情,我们都要一一实现。”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们小心地把物品收回铁盒,只留下那张愿望清单。 “这个我带走了。”苏竹晃了晃清单,“作为我们的约定。” 许风笑着点头,把铁盒重新埋回枇杷树下,“等以后,我们再挖出来,看看实现了多少愿望。” “好。”苏竹答应着,帮许风填平泥土。 …… 高考结束后的夏天像一块融化的蜜糖,黏稠而甜蜜。 蝉鸣声从早到晚不停歇,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风站在苏竹家门口,手里捏着两张小纸条——一张是“打耳洞注意事项”,另一张是她昨晚偷偷画的草图:一对小小的、银色的耳钉。 “竹子!”她仰头喊了一声。 二楼的窗户被推开,苏竹探出头来,发梢还滴着水珠,显然是刚洗完澡。 她低头看着许风,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像撒了一层金粉。 “等我五分钟。”她轻声说。 许风蹲在路边,指尖拨弄着水泥缝里钻出的野草。 夏末的风带着微醺的热度,吹得她后颈发烫。 她想起昨晚和苏竹躺在天台上看星星时说的话—— “我想去打耳洞。”许风突然说。 苏竹侧过头看她,“为什么?” “因为……”许风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t恤下摆,“想留下点什么。” 苏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你要不要也打一个?”许风问,“就一只。” 苏竹没回答,但许风知道她默认了。 “走吧。”苏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许风抬头,苏竹已经换了一件白色短袖和浅色牛仔裤,头发半干,松松地扎在脑后。 她的手腕上还戴着许风送她的那条红绳,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你紧张吗?”许风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苏竹摇头,“不紧张。” 许风撇嘴,“骗人,你手心都出汗了。” 苏竹没反驳,只是伸手捏了捏许风的后颈,指尖微凉。 耳钉店藏在老街的巷子里,店面很小,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贴纸,写着“穿孔·纹身”。 推门进去时,冷气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老板娘是个染着紫发的女人,正低头玩手机,见她们进来,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打耳洞?” 许风点头,“对,一人一只。” 老板娘指了指墙上的价目表,“左耳右耳?” 许风看向苏竹,苏竹轻声说:“左耳。” “那我右耳。”许风赶紧说。 老板娘拿出酒精棉和一次性穿孔器,示意她们坐下。 许风先来,她攥着苏竹的手,指尖微微发抖。 “疼吗?”她小声问。 苏竹捏了捏她的手指,“不疼,很快的。” 老板娘动作利落,消毒、定位、穿孔,一气呵成。 许风只感觉到一瞬间的刺痛,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随后耳垂热热的,有点胀。 “好了。”老板娘递给她一面小镜子。 许风凑过去看——右耳垂上多了一颗小小的银色圆点,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第75章 她转头看向苏竹,咧嘴笑了,“该你了。” 苏竹坐下时,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不肯弯腰的竹子。 老板娘消毒时,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但没出声。 许风站在她面前,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别看。”她放柔声音。 苏竹的呼吸拂过她的掌心,温热而潮湿。 穿孔器“咔”地一声响,苏竹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很快又松开。 “好了。”老板娘说。 许风放下手,苏竹的左耳上多了一枚和她一样的银色耳钉。 走出店门时,夕阳已经西沉,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许风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突然笑了。 “笑什么?”苏竹问。 许风摇头,伸手碰了碰苏竹的耳钉,金属微凉,而苏竹的皮肤温热。 “竹子啊,”她轻声说,“我感觉我们的夏天从未停歇过。” 苏竹看着她,眼底映着晚霞的光。 “嗯。”她很快回答,“永远不会停。” 风吹过老街,路边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她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两条缠绕的河流,无声地流向同一个远方。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高考假的番外,不知道有没有人对大学的番外感兴趣,还有那家咖啡店? 要是还有其他感兴趣的番外,可以尽力写 第54章 大学 九月初的大学校园里,银杏叶刚刚泛黄,风一吹,便有几片金色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 许风拖着行李箱,站在植物学院的实验楼前,仰头看着爬满常春藤的红砖墙。 阳光透过叶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位同学,需要帮忙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风回头,苏竹正抱着一盆绿萝在台阶上,白大褂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的左耳耳钉在阳光下微微闪光——和许风右耳的那只是一对。 “同学?”许风故意歪着头笑,“这位学姐,带路要收费吗?” 苏竹走过来,伸手捏她的耳垂,“天文系的跑我们植物学院干什么?” “迷路了。”许风笑嘻嘻地接过她手里的绿萝,“顺便来看看我女朋友有没有被奇怪的学长搭讪。” 苏竹轻哼一声,转身往实验楼里走,许风跟在她身后,鼻尖萦绕着湿润的泥土和草木清香。 许风的天文系在城郊的山上,观测台像一颗银色的星球,孤零零地悬在夜色里。 而苏竹的植物学院在市中心,温室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座水晶宫殿。 她们一周只能见两次面。 周三的傍晚,许风会坐四十分钟的公交车下山,穿过整个城市,去植物学院找苏竹。 苏竹总是泡在温室里,穿着白大褂,头发松松地扎着,指尖沾着泥土。 许风就趴在玻璃门外看她,直到苏竹抬头,隔着雾气朦胧的玻璃对她笑。 “今天研究什么?”许风钻进温室,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蕨类植物的孢子繁殖。”苏竹指了指显微镜下的标本,“你看,像星星一样。” 许风凑过去,显微镜里是无数细小的褐色颗粒,在光下闪烁着,确实像微缩的星空。 “比我们天文系的星星好看。”她说。 苏竹用沾着泥土的手指戳她的额头,“胡说。” 十月底,天文系组织了一次野外观星活动,许风硬是把苏竹也拉上了。 观测地点在远离城市光污染的山顶,夜风凛冽,草叶上结了一层薄霜。 许风裹着毯子,和苏竹并肩躺在草地上,头顶是浩瀚无垠的星河。 “那是天鹰座。”许风指着天空,“旁边是天琴座,传说中俄耳甫斯弹琴的地方。” 苏竹安静地听着,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消散。 她的耳钉在星光下泛着微光,许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冷吗?”她轻声问。 苏竹摇头,却往许风怀里靠了靠。 望远镜旁,学长学姐们正忙着记录数据,欢声笑语被夜风吹散。 许风突然凑到苏竹耳边,小声说:“我们偷偷溜走吧。” 她们蹑手蹑脚地离开观测点,钻进山脚下的树林。 月光被树叶筛成细碎的光点,落在苏竹的睫毛上。 许风牵着她的手,踩过厚厚的落叶,直到完全听不见人声。 “来这里干什么?”苏竹问。 许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几颗发光的星星灯。 “给你看个东西。”她拧开罐子,星星灯飘出来,悬浮在周围的空气中,像一场私人的流星雨。 苏竹睁大眼睛。 “天文系的秘密武器。”许风得意地笑,“荧光粉末加磁悬浮,我做了好久。” 星光落在苏竹的瞳孔里,像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 她伸手触碰那些漂浮的光点,指尖微微发亮。 “许风。”她突然说。 “嗯?” “我们以后……”苏竹顿了顿,“会不会像星星和竹子一样,永远隔着很远的距离?” 许风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树梢的夜鸟。 “笨蛋。”她抱住苏竹,“星星的光要走很多年才能到地球,可是你看——” 她指了指苏竹耳钉,又指了指自己的,“我们早就相遇了。”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落下时,许风发了高烧。 天文系的期末观测作业让她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最后一天凌晨,她摇摇晃晃地回到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 朦胧中,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竹的信息: 「今天降温,记得加衣服。」 许风想回复,手指却使不上力。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黑了,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床边坐着一个人影。 “……竹子?”她哑着嗓子问。 苏竹转过身,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药。 “你室友给我打电话了。”她把许风扶起来,“喝了。” 药很苦,许风皱着脸喝完,苏竹就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草莓糖。 “你怎么来的?”许风含含糊糊地问。 “打车。”苏竹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退烧了。” 许风往被窝里缩了缩,突然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个玻璃罐,里面是一株小小的、翠绿的竹子。 “实验室培育的。”苏竹说,“放在你床头,代替我盯着你按时睡觉。” 许风笑起来,伸手去勾苏竹的小指,“那你呢?” “我今晚住你室友的床。”苏竹捏了捏她的手指,“她回家了。” 窗外的雪静静地下着,宿舍暖气嗡嗡作响。 许风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梦里有一株竹子,在星光下生长,枝叶触碰到了银河。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许风去植物学院接苏竹。 温室里空荡荡的,只有苏竹一个人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一排小花盆。 “在干什么?”许风凑过去。 苏竹抬头,脸上沾着一点泥土,“给你做新年礼物。” 小花盆里种着各种多肉植物,拼成了星座的形状。 “这是天鹰座,这是天琴座……”苏竹指着那些小小的植物,“这样你在宿舍也能看到星星了。” 许风蹲下来,突然发现最后一个花盆里不是多肉,而是一株小小的竹子,旁边插着标签:「许风的竹子」。 “它会长得很高。”苏竹轻声说,“比星星还高。” 夕阳透过温室玻璃照进来,给所有植物镀上一层金边。 许风伸手擦掉苏竹脸上的泥土,然后吻了她的耳钉。 “新年快乐,竹子。” 窗外,今年的最后一场雪开始飘落。 而温室里,春天似乎已经提前到来。 三月,校园里的樱花开了。 植物学院的温室里,苏竹正弯腰给一株新到的热带蕨类喷水。 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落在她挽起的袖口和纤细的手腕上。 玻璃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头也不抬,“许风,把剪刀递我。” 剪刀没有递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束包装精美的白色郁金香。 苏竹怔了怔,直起身。 站在面前的不是许风,而是一个高个子男生,白衬衫袖口绣着植物学院的院徽。 “周学长?” 周言推了推眼镜,笑容温和,“打扰了。你喜欢白色郁金香吗,温室新培育的品种。”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许风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怀里抱着一袋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竹子!校门口那家店——”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人在蒸腾着水汽的温室里僵持,阳光透过玻璃在天花板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许风的目光从郁金香移到周言脸上,又移回苏竹脸上。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第76章 天文台的夜晚比往常更冷。 许风盘腿坐在观测椅上,机械地调整望远镜焦距。 圆顶观测室的金属墙壁映出她模糊的倒影,像一颗被囚禁的星星。 “你打算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室友爬上楼梯,递给她一杯热水。 许风接过杯子,热气糊住了眼镜,“我没躲。” “植物学院都传遍了。”林小满挨着她坐下,“周言,研二学长,植物培育大赛冠军,家里还有座私人植物园。” 望远镜里的木星模糊成一团光晕。许风突然想起去年夏天,她和苏竹躺在老校区草坪上看流星雨时,苏竹说:“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别人,你会怎么办?” 当时她往苏竹嘴里塞了颗草莓糖,“那我就变成天文台的大望远镜,天天盯着你们。” 现在糖化了,望远镜也坏了。 苏竹找到许风时,已经是深夜。 天文台下的樱花林里,许风正蹲在地上捡掉落的栗子——那天匆忙中撒了一地的糖炒栗子,现在早已凉透。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棵被风吹歪的小树。 “许风。” 许风的后背明显僵了一下,但没回头。 苏竹走到她面前,发现她手里攥着的不是栗子,而是一颗银色耳钉——和她左耳上那只是一对。 “你耳钉掉了。”许风闷声说,“在温室门口找到的。” 苏竹摸了摸左耳,这才发现耳钉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蹲下来,和许风平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天文系期中观测……” “撒谎。”苏竹打断她,“你明明在躲我。” 夜风吹落一阵樱花雨,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许风突然抓住苏竹的手腕,把耳钉塞进她掌心,“周学长挺好的。” “什么?” “他家有植物园,专业也和你一样。”许风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他送你的郁金香……” “是实验室委托我测试的新品种。”苏竹叹了口气,“那天我是要拒绝他的。” 许风猛地抬头,樱花瓣从她发梢滑落。苏竹凑近,呼吸拂过她怔住的嘴角,“我告诉他,我已经有一起看星星的人了。” 四月的第一个周末,植物学院举办开放日。 许风抱着一盆亲手拼的多肉星座蹲在展台前,看苏竹给参观的小朋友讲解食虫植物的特性。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在她睫毛上跳跃。 “这是你女朋友?”周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旁边。 许风差点打翻花盆,“学、学长好!” 周言笑着摇摇头,“放心,我已经收到明确的拒绝了。” 他指了指苏竹的方向,“她说你的眼睛比我的郁金香好看。” 许风的脸瞬间红得像展台上的红珊瑚多肉。 活动结束已是黄昏,苏竹拉着许风溜进闭馆后的热带植物区。 巨大的芭蕉叶在暮色中舒展,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香。 “下周就是天琴座流星雨了。”许风仰头看着玻璃外的晚霞,“我们去看吗?” 苏竹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踮起脚尖,吻了吻她右耳的银色耳钉,“许风。” “嗯?” “其实周学长表白那天……”苏竹的耳尖微微发红,“我是故意弄掉耳钉的。” 许风睁大眼睛。 “我知道你会来找。”苏竹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我知道,无论距离多远,你总能找到我。” 暮色渐浓,最后一缕阳光穿过层层叶片,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传来闭馆铃声,惊起一群白鸽。 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一株新生的竹苗正悄悄触碰温室玻璃上凝结的星光。 作者有话说: 还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 作者宠你们!加油 为什么这张没人看呢,不喜欢大学?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