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人云亦云》 第1章 [bg同人] 《(hp同人)人云亦云》作者:盐炒橙【完结+番外】 简介:预警:本文为爱发电,自娱自乐,不为完美的阅读体验服务,请不要抱有太高期待。评论区拒绝各种因部分情节不符合读者个人喜好而发布的写作指导/ky/排雷等指责性质内容,不喜欢请自行退出,彼此尊重。我认为具有冒犯性的评论将会删除。 【正文完结,番外随缘】 番外已全部搬运至专栏《新阵时》 —— 罗米·罗齐尔 x 弗雷德·韦斯莱 romy·rosier x fred·weasley 蛇狮|多私设|混乱剧情 罗米·罗齐尔能够预知未来,但她打算先交些朋友,谈个恋爱。 主角:罗米·罗齐尔、弗雷德·韦斯莱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其实是轻喜剧啦 立意:爱,我仍对你一无所知 tag列表:衍生、言情、架空历史、西方衍生、西方名著、英美衍生、魔幻、、轻松、he、双视角 ==================== # 少女革命 ==================== 第1章 今日不宜开学 ============================ 霍格沃茨特快上的一间隔间门被大力撞开,连带着火车在铁轨上的规律的摇晃,成功地将罗米·罗齐尔一直与之奋斗的那一袋薯片从中间撕裂开来,马铃薯薄片和芝士粉纷纷扬扬,毫不客气洒了她一身,来者僵硬地愣在原地,后背挺得笔直,死死地靠着门。 克里斯托夫·沙菲克咧着嘴尴尬地笑着,他摆着手,试图让罗米冷静下来,“意外,罗米,这是个意外!” 他无力的辩解淹没在罗米的尖叫里,“新裙子!克里斯!这是条新裙子!” “得了吧你们俩。”露易丝·塔克说,“清理一新。” 魔杖一挥,散落在隔间各处的马铃薯薄片都消失不见了,车厢里飘着浓郁的芝士味,罗米低头一看,除了气味,只剩新裙子上的油渍还能证明着刚才那袋薯片的存在。她哭丧着脸看向露易丝,金发女巫耸耸肩,“恐怕不行,我也不知道你叔叔从哪儿搞来这条难洗的裙子,或许你可以把希望寄托在霍格沃茨的小精灵身上。” 罗米泄了气,从座位上的小皮箱里拿出她的校袍,裹在身上把裙子挡了个严实。 克里斯托夫终于坐下了,他笑嘻嘻地挨着罗米,“别这样,等我和露易丝去霍格莫德村的时候,给你买条新的。” 露易丝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罗米的叔叔,她唯一的监护人,在刚刚结束的假期找到她的院长斯内普,撤回了允许罗米去霍格莫德村的签字。 “我不明白!我只是去喝了一点酒。”罗米又开始了她的申诉,“我十五岁了,而且我今年拿到了级长徽章,这都不能让约瑟夫把我的酒后失态抵消掉吗?” 露易丝一脸无奈,“想想克里斯托夫,他是今年斯莱特林的男级长,你还觉得今年的级长是什么极具说服力的位置吗?” 罗米用力地向后一靠,不耐烦地叹气。 克里斯托夫耸耸肩,表示不管怎么说,这枚闪闪发亮的徽章确实别在了我的衣领上。 “你今天实在是太暴躁了。”露易丝对罗米总结陈词。 她把脚搭在对面座位空出来的位置上,一不小心压到了克里斯托夫的校袍,被他施了个锁腿咒,两条腿紧紧并在了一起,差点从座位上栽下来,罗米本来还沉浸在今天弄脏了新裙子和不能去霍格莫德的悲痛中,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罗米笑了一会儿,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袍子,“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冷?” 露易丝用缴械咒结束了她和克里斯托夫之间小小的较量,她皱着眉头看向窗外,“外面好暗,车也越来越慢了。” 克里斯托夫站起来面向门,把两个女孩挡在自己的身后,罗米拉紧了露易丝的手,空着的那只握紧了自己的魔杖。 火车猛烈地晃了一下,学生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很快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锐减的气温。 车厢里突然一片漆黑。 “梅林啊…”挡在前面的克里斯托夫喃喃道,他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点声音从声带的缝隙中挤出来,罗米在黑暗中被露易丝捏了一下手,她缓缓站起来,手掌心抵住盯着隔间门上小窗口的克里斯托夫的背,感觉到他背上的薄薄的衣料被冷汗黏在了背上。 罗米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门外正和他们对视的东西。 该死的,她在心里骂了一句,把克里斯托夫推回座位上,“我们坐好就好。”她压着嗓子说,虽然没有全然把握,但这鬼东西十有八九不是为他们而来的。 摄魂怪缓缓离开这间隔间,罗米刚刚松了一口气,门外一声大叫,三个人同时激灵了一下,只看到一个背影飞奔而去,发白的金发在一片漆黑里依然显眼。 是马尔福,他们三个借着魔杖头微弱的光源交换了一个眼神,罗米和克里斯托夫飞快地划了两把拳,最后她站起来,恶狠狠地说:“我是级长,我去!” 克里斯托夫耸耸肩,“注意安全宝贝儿,或许你叔叔不让你喝酒也和你糟糕的赌技有关系。” 罗米摔上隔间门,过道里依然一片漆黑,摄魂怪却不见了踪影,“荧光闪烁。”她低声说,魔杖顶端亮起微弱的光,她用顶端照着每一间包厢门上的小窗口,映亮了许多熟悉或陌生的惊慌的脸。 “你真是脚力不错。”罗米叹了口气,拉开了门,荧光将德拉科·马尔福的金发照得熠熠生辉。 德拉科一抬头,表情先惊后喜,随即又摆出他惯常那一副嫌弃的神态来,仿佛自己是追求自由的浪荡贵族,罗米是来强迫他回家继承家产的古板老管家,他拍拍衣服站起来,拉长音喊她:“罗齐尔,你来找我有事吗?” 罗米扶额,她移动了一下魔杖,想照亮这个车厢看看自己都在哪些人面前丢脸了。 还没等她照亮下一个人的脸,熟悉的寒冷从背后袭来,她暗叫不好,看不清的暗处突然站起来一个人,把罗米一把拉进了包厢,罗米没有防备,魔杖脱手,滚到座位下,光亮熄灭了。 “别演情景剧了,两位。”罗米身后的声音满是笑意,还带着一点喘息,罗米刚才下意识的挣扎力气不小,他费了好大劲才把罗米安抚下来,代价是两个人双双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又引来了一条小毒蛇,弗雷德?”另一个声音说。 罗米听着这两道相似的声线,绝望地塌下了肩膀,如果说在霍格沃茨学生面前表演叛逆学弟和无奈学姐的戏码是一般丢人,那么这些学生来自格兰芬多无疑瞬间把丢人程度提高了一大截,而当格兰芬多学生的身份具化为韦斯莱家的双胞胎时,罗米毫不怀疑,她就是斯莱特林有史以来最没有面子的级长,没有之一。 而更丢人的是,当这次的摄魂怪拉开门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短时间内两次直面这种鬼东西的原因,罗米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反应比车厢里其他人猛烈得多。 她浑身都在发抖,身后男孩是唯一的热源,情绪上的绝望和身体上的寒冷让她本能地向后靠去,而理智告诉她如果还想从斯莱特林体面毕业这时候一定不能这样做。 “你怎么会吓成这样?”弗雷德用很轻的声音问,他的情绪也有点不太好,但是罗齐尔的反应无疑在恐惧中添加了一点好笑的成分。 罗米抖得更厉害了,这该死的东西仿佛能感觉到她飞速增长的恐惧,在车厢里久久盘桓不去,大有向她逼近的趋势。 突然她眼前的摄魂怪的丑陋嘴脸消失了,温热的手掌略显生疏地盖在了她的眼睛上,罗米第一反应想要移开这只手,抓住它的时候听见男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别这样罗米…我是说,罗齐尔,不要看它,我帮你挡住了。” 罗米紧紧抓住弗雷德的手,眼前白光乍现,她暗叫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车厢里的景色像是被撕裂的背景布一样从中间裂开退去,她看到霍格沃茨城堡突然塌陷了一块,沙砾和破碎的墙壁向她飞来,下一秒在她眼前化为齑粉,而穿着魔法部长袍,职员模样的珀西跪在弗雷德身边痛哭。 弗雷德脸上还有笑容,但是了无生气。 罗米紧紧抓着眼前的手,想要看到更多,身后的咳嗽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明亮的,温暖的现实。 “我说…”弗雷德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也不用对我这么亲切吧,虽然我也确实英雄救美了一下。” 罗米这才发现,她紧紧地靠在弗雷德的怀里,双手还用力地握着他的一只,乔治和让罗米找来的始作俑者德拉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仿佛被施了石化咒一样。 她猛地甩开弗雷德的手,从他怀里站起来,“魔杖。”罗米平静地说,但耳朵里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弗雷德说:什么…哦,魔杖…”他也没有反应过罗米的无礼,竟然就这么乖乖地低下头去座位下摸来摸去,还真被他找到了,他坐在地上,抬起手把魔杖递给罗米。 第2章 罗米一把夺回来,顾不得灰塞进口袋里,大力拉起德拉科,后者的目光还在她和弗雷德之间迷茫地游移。 “我们走!”她咬着牙说,转身用力关上了门。 “这么喜欢格兰芬多啊?罗齐尔?” 罗米和德拉科一前一后走在重新启动的列车车厢里,学生们来来往往,即便这样,罗米也能在脸色最臭锦标赛里夺得头筹。 德拉科在她身后笑嘻嘻地揶揄,罗米猛地刹住脚步,抽出魔杖指着他,“这么害怕斯莱特林啊,马尔福?” 她看着德拉科防备的姿势,皮笑肉不笑地眯了一下眼睛,“不想看我和格兰芬多相亲相爱,就别跑到别人的车厢座位下面躺着。” 罗米跟他打着嘴仗,心里想着要不要现在就对着他来一个一忘皆空,要不然只能期盼救世主能闹出点更大的笑话来取代她未来一个月作为德拉科的取笑对象的地位。 她举着魔杖正在放空,一抬头看到高尔和克拉布推开几个低年级学生朝德拉科走来,一脸兴奋,好像攒了一肚子的话要对德拉科说。 罗米非常熟悉这种表情了,她舒了一口气,可真谢谢你,波特先生,罗米想。 她把德拉科甩在后面,自己向前走,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刚才握住弗雷德的手时看到的画面。 罗米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小天赋,五岁的时候她牵着叔叔约瑟夫的手,突然看到一瓶果酱从家里厨房的橱柜上掉下来,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溅了他一身,家里的家养小精灵波比蜷在地上一边大哭一边道歉,一周之后她失去了她最爱的草莓酱,约瑟夫失去了他最爱的丝绸衬衫。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在发生,约瑟夫要求她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罗米有时还是会使用一下自己不稳定的天赋满足一下自己的窥私欲,大多数时候它是可控的,像这样稍有接触就窥见了别人的未来的情况却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而这是第一次,她如此直观地预见了一个人的死亡。 珀西明年就要毕业了,这位来自格兰芬多的男学生会长简直要把入职魔法部写在自己的校袍背面,难道韦斯莱明年就会死吗,霍格沃茨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罗米想的出神,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把问题咽回肚子里:她看到的到底是幻觉,还是未来? “罗米!” 胳膊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她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一拳打在拉住她的人的胸口上,一回头,克里斯托夫捂着胸口痛苦地蹲了下去。 “哦对不起!克里斯,你还好吗?”罗米吓了一大跳,连忙弯下腰扶他,露易丝从他身后露出脸来,“看在我们从一年级就在一起玩的份上,说句实话,罗米,你这么恨他吗?” 罗米扶着他坐回座位上,“看在梅林的份上,饶了我吧。” 露易丝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杯热茶,罗米和克里斯托夫一人拿过一杯,克里斯托夫说:“如果这时候我们被黑巫师袭击,黑巫师说我要杀掉这列火车上随身携带茶具的人,相信我,露易丝会孤独地死去。” 露易丝看起来不是很想理他,“你一脸都是冷汗,怎么回事,罗米?” 罗米本来等着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打起来自己看热闹,猝不及防被提问到,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反应过来后又瘫回了座位上。 “别提了。”她颓废地说。 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打开了一袋比比多味豆。 “我找到马尔福,他慌不择路地跑进了韦斯莱双胞胎的车厢里。”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嗤笑。 “然后摄魂怪又来了。”罗米继续说。 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梅林啊。” “双胞胎里的一个,叫什么,弗雷德?一把把我拉进车厢里,我们俩一起跌到在地上,我很害怕,他用手挡住我的眼睛,不巧的是很快车厢里亮了起来,于是另一个和马尔福都看到我靠在他怀里抓着他的手。” 罗米一口气都说了出来,一时间车厢里倒吸冷气声,叹气声和隐忍的笑声此起彼伏,很难相信这么丰富的反应只是两个人给出的。 “悲剧。”露易丝拍拍罗米。 “绝对的悲剧。”克里斯托夫说。 罗米哀叹一声,把头靠在身边的克里斯托夫肩膀上。 “我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她问出这句话的下一秒,霍格沃茨特快缓缓停下了,车窗外的雾气中隐隐浮现出猎场看守高大的轮廓。 “……” “……” “你恐怕是,来不及了” 克里斯托夫拍拍她的头,紧接着毫不留情地站起来,罗米扑了个空,在即将栽倒的时候怀里被塞进了自己的手提箱。 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站在门口,像是前两年巫师艺术品市场上流行一时的两尊石雕,石雕无情地偏了偏头,“请吧,罗齐尔小姐。” 第2章 但还是开学了 ============================ 罗米一路阴着脸,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抱着臂跟在她后面,也被传染了臭表情,三个人走在一起,个子又都很高,走向马车的时候莫名很有气势,马车上还有一个空位,一个五年级的斯莱特林赶上来,被车上三对死鱼眼一看,讪讪地收回手,挤上了后面的马车。 露易丝悄悄拿手肘怼罗米,低声问:“是哪个?” 罗米惊了一下,“什么哪个?”她顺着露易丝的目光望过去,不远处一对显眼的红头发双胞胎正和他们的伙伴推推搡搡地跳上了马车,笑闹声飘出很远。 克里斯托夫在公共场合很注意维持自己来自纯血家族的形象,尽管他没那么介意,这时候还是在前前后后的斯莱特林中对纯血叛徒的噪音露出不耐烦的轻蔑表情,同时伴随着皱眉叹气手指点在太阳穴动作三件套,本应该是一个很有腔调的动作,但考虑到他只有十五岁,这使得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患有偏头痛的青少年。 罗米和露易丝凑近了脸,看起来是两个女孩子之间聊小话,其实在对克里斯托夫狂翻白眼。 “我也不知道是哪个,这么远怎么看得清。”罗米坐直,她眯着眼睛,想把这两个人看得更清楚些,结果发现了一件无奈的事:即使看清了她也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真遗憾。”露易丝说,“我还以为能和罗米·罗齐尔亲密接触的韦斯莱有什么过人之处。” 罗米哼笑了一声,不打算接话。 罗米下了车,在大家涌入礼堂的时候放慢了脚步,紧接着她苦恼的就是怎么混入一群连体婴一样的格兰芬多里。 弗雷德注意到罗米有一会儿了,黑发女巫低着头抱着皮箱自以为不露痕迹地混入格兰芬多扎堆的人群里,看起来一本正经又十分搞笑,他和乔治撞了下肩膀,两个人大呼小叫地向前跑去,不少人以为韦斯莱双胞胎又有什么新把戏,有的忙不迭避开,有的兴致盎然地涌上来,弗雷德的余光留意着被人群冲远的女巫,看着她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成扬着下巴的倨傲表情,即便是踉踉跄跄还没能站稳。 斯莱特林。他啧啧嘴。 罗米站稳,却发现在陆续进入礼堂的人群里,那对显眼的红头发已经消失了,她愣了一下,踮起脚向里面看,也看不到要找的人,她正迷惑,突然听到脚边有微弱的爆裂声,一低头,一支小小的烟花围着她打转,罗米不耐烦地把它向左踢踢,误打误撞地发现它似乎更亮了。 你在引领我吗?罗米想。 她跟着烟花远离了队伍,一直向前走,终于在石柱的后面找到了人。 “你找我们有事?”先跳出来的不知道是弗雷德还是乔治。 罗米笑了一下,尖头皮靴点着地下蹦蹦跳跳的烟花,“是它邀请我来的,准确说,是你们找我有事。” 又一个韦斯莱从石柱后面走出来,他吹了声口哨勾勾手,烟花像有了生命一样跳进他的手心里。 “是啊是啊,我们想问问罗齐尔,你觉得我们研发的指路烟花怎么样?”他就着罗米的话说下去,他的兄弟接过话头,“对于在黑暗里很容易和别人抱在一起的巫师会有帮助吗?” “韦斯莱!” 好无礼的人! 罗米烦得跺脚,举起魔杖却不知道指向谁。 “谁是弗雷德?”她问。 其中一个把烟花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没理她,另一个冲她勾勾手,“有何指教?” “不要,把车厢里的事情,乱说!” 罗米逼近站出来的那一个,魔杖举到他的鼻子尖。 “知道了。”另一个突然站直,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意,“我不会说的,乔治也不会,我发誓。” 弗雷德边说边举起手,像在宣誓一样,罗米那点被反复戏弄的怒气突然消散了。 “为什么?”她问。 弗雷德无所谓地摊手:“因为我妈妈教过我。” 乔治说:“要尊重女性,任何年龄段的。” 第3章 “所以我们不会把一个女孩子出糗的样子到处说。”弗雷德冲她眨眨眼睛。 罗米愣了一下,她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那男孩子呢?” “看他表现!”弗雷德手一扬,指路烟花从他手心里飞出来,落在罗米肩膀上。“送你了。” 罗米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来回游移,试图从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找出点区别,考虑到礼貌问题还是放弃了,小烟花沿着她的手臂从肩膀上滑下来,她放在手心里掂了掂,扔回给他们。 “试试让它们说点话,韦斯莱。” 罗米和韦斯莱兄弟分道扬镳之后在外面游荡了一会儿,算着这时候正在分院,实在是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独自一人推门进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她蹲在雕花大门对面的雕塑阴影里发呆,直到几个上洗手间的学生出来了,陆陆续续又出来进去一些人,罗米跟在一拨斯莱特林后面混了进去。 沿着斯莱特林长桌走了几步,她就看到露易丝,还有她手边座位上推成一团的外套。 罗米快步走过去把外套抱在怀里,坐进空位。“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就是分院仪式能发生的事情。”露易丝在慢悠悠地拆分一只烤鸡腿,“该来斯莱特林的来了斯莱特林,该去格兰芬多的去了格兰芬多。” “哦对了。”她示意罗米向斜前方看,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教师席,他看起来很虚弱,但眼神不是病弱的人会有的昏暗憔悴的忧郁,即使隔着一定距离,罗米也觉得这会是个很温和的人。 但是,罗米皱了皱眉,“他这身可是破旧的有些突出。” 她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个难以忽略的身影上,“连海格穿的都比他考究些,不过他怎么坐在教师席?” 霍格沃茨的校长,邓布利多站起来,解释了摄魂怪的事情,继而解答了罗米和露易丝窃窃私语的问题。 “又是新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克里斯托夫隔着一个人也要探过来感慨一句。 “院长看起来很愤怒。”露易丝低声说,这句话引起了周围一片隐蔽的赞同。 大家小幅度地点着头,趁斯内普的目光流连在为海格担任教职疯狂鼓掌的格兰芬多身上时快速八卦几句,等他看回来,又摆出一副微微嫌弃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向格兰芬多的长桌望去。 没办法。罗米举起南瓜汁杯子挡住脸上的表情,谁也不想开学第一节 魔药课就被布置一长卷羊皮纸的论文。 经历了一天的折腾和热南瓜汁的安慰,罗米走出礼堂时简直睁不开眼,还是露易丝狠狠跺了她一脚,突然的疼痛把那点瞌睡都赶走了,她一激灵瞬间站直,一回头看见一群跟在身后的小萝卜头,而露易丝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前方的斯莱特林里。 克里斯托夫在罗米身边憋笑。 “见鬼。”罗米和克里斯托夫并肩领着一年级的斯莱特林走下大理石阶梯,她低声说:“我们一年级的时候也这么矮吗?” 克里斯托夫回头看了一眼,招招手示意落在后面的一年级生跟上来,才回头和她讲:“你记不记得三年级我们仨都在长个子,当时的级长说我们什么?” 罗米没忍住笑出了声。 “三个被巨怪咬过的斯莱特林。”两个人齐声说。 他们走进石墙后打开的大门,湖底的休息室在新生中引起了一阵骚动,克里斯托夫总是很擅长说场面话,这时候罗米只需要站在他身边,保持好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偶尔和一两个一看就是在秉持血统论家庭里长大的早熟小少爷小小姐交换眼神。 和没被救世主打击过的马尔福真相像。 罗米一通神游,从马尔福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厌开始想到家庭氛围对孩子成长的影响,克里斯托夫的总结惊醒了她,右手边的男孩不知道说了什么引起了新生们的赞叹,恰巧这时候窗外游过一只大乌贼,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 “那么,希望你们在斯莱特林交到真正的朋友。”克里斯托夫结束了他的发言,仿佛留下了什么难解的谜语一样神秘地微微一笑,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交朋友之前,先祝大家今晚睡个好觉。”罗米紧跟着补充了一句,并学习了他的假笑。 两个人对视一眼,领着男孩女孩分别向宿舍去了。 罗米推门进来的时候露易丝已经躺在了床上,脸上敷着一层厚厚的面膜,一张羊皮纸飘在空中,一个男孩深情的朗诵正从里面传出来。 罗米吹了声口哨,“拉文克劳那个男生?” 露易丝的脸部肌肉不能大动,她的声音从厚厚一层玫瑰花瓣里传出来,仿佛也被这一层凝胶压扁了。 “是拉文克劳的,但不是那个男生了。” 罗米换好了睡衣,往床上一瘫,“那倒是不意外。” 露易丝像个睡美人一样平躺在床上,眼睛却像长在了天花板,抓起空掉的面膜罐子准确地朝她砸过来,“快点去洗脸!” 等罗米洗完脸出来,露易丝脸上的面膜已经消失了,羊皮纸落在她的丝绸睡鞋旁边,不意外的话明天就会被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她叹了口气,这个人的情诗写的还算不错来着。 就像罗米不吝于承认自己长得不错一样,她也不吝于赞美露易丝的美貌,而且乐于承认露易丝更美一些,露易丝有流金般的长发,海洋般的眼睛,还有曲线曼妙的身材,梅林作证,她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收情书了! 罗米把自己梳了一天的马尾散下来,黑色长发打着卷落在肩膀上,她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眼前突然浮现出弗雷德了无生气的脸。 “梅林!” 罗米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心脏跳到了喉咙口。 “梅林!!!” 露易丝一把扯下眼罩坐起来,一肚子的刻薄话涌到嘴边,看到罗米惨白的脸色时也咽了回去。她试探地问道:“摄魂怪是不是给你…呃…造成了一些影响?” 罗米抓起床头的水杯,几大口凉水让她耳朵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渐渐平息下去,她又躺回床上,盯着头顶帐幔上用银线绣的花纹,它们在黑夜里并不是很明显,罗米看得眼睛发酸。 “露易丝,你睡了吗?”她轻声问。 回应她的是一只飞过来的枕头。 罗米抱住这只丝绸枕头,知道这是让她说下去的信号,“如果你能预见一个人的死亡,你会去提醒他吗?” 露易丝说:“我不会。” 罗米问:“为什么?” 她听见露易丝翻了个身,布料沙沙作响。 “为什么要让这个人生命笼罩在死亡倒计时的阴影之下呢?” “或许他知道之后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你也说是命运了,罗米,如果你不能拯救他,那你的提醒和杀掉他也没什么两样。” “……” 她在黑暗里愣了一会儿,露易丝哼了一声,“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罗米含混地应着翻了个身,脑袋从枕头上滑进被窝,她拿被子蒙住头,一片漆黑里,她想起那朵没有温度,也不会熄灭的烟花。 这一次闭上眼睛,罗米什么也没有看到。 第3章 借花献鼬鼠 ========================== 罗米起晚了,在新学期的第一天。 谢天谢地的是起床晚了不代表上课迟到,罗米从斯莱特林的地下休息室冲出来,在城堡里的楼梯上狂奔,终于在上课的前一秒冲进了教室,坐在了露易丝的旁边,她向后一伸手,克里斯托夫就坐在她身后,趁宾斯教授转身飘向黑板的时候迅速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还有温度的可颂。 “看在梅林的份儿上!”罗米咬了一大口,油润香甜的气味填满了她的口腔,她一只手藏在桌子底下捏着面包的一角,另一手在笔记本背面的纸页刷刷地写道:“你怎么没叫我!” 她把本子推给露易丝,露易丝低头瞟了一眼,很快抬起头作认真状看着飘在讲桌前的宾斯教授,手上动作不停,本子被推回来的时候写了几行行七扭八歪的字。 “我当然叫你了,而且你坐起来告诉我先去吃早饭,你一会儿就到,你不记得了?” 罗米噎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于是她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夸张的爱心给露易丝。 “你下节课是什么?” 从魔法史教室走出来的克里斯托夫脸上还有睡出来的红印子,他这学期选课依旧是完全照搬露易丝的课表,和罗米有些差别。 罗米一直相信分院帽肯定会出错,因为克里斯托夫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介于不够聪明的拉文克劳和太过机敏的赫奇帕奇之间,像他这样对成绩毫无兴趣又总能在期末捞到个位列前茅却不夺人眼球成绩的人,在野心勃勃的斯莱特林之间温和得格格不入。 “占卜课。”罗米说,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你的品味不敢苟同的表情。 第4章 “我们都觉得特里劳妮教授是个骗子。”露易丝说。 “是这样。”罗米轻快地说,“所以从她那儿拿到高分容易得多。” “那下午见。”克里斯托夫说。 五年级的占卜课结合了一些天文学的内容,特里劳妮教授还是昏昏沉沉地用飘渺的声音讲着没什么用的东西,大铜壶里液体翻滚的动静随时都能盖过她的音量。 没有一个学生提醒她把读着读着就读错了行,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罗米坐在最后一排,本着位置优势她向下看,大多数都在补论文,不出意外的话一多半都在补魔药课的暑假作业。 罗米把自己陷进扶手椅里,坐垫里不知道放了荞麦皮或者是什么谷物,总之不是棉花羊毛这类让人舒服的填充物,稍微有点动作坐垫就在屁股底下发出沙沙作响,罗米索性把它抽出来扔在地上。 她在羊皮纸计算着金星和水星的夹角,教材上说这样能预测到下周的财运。 “什么东西…”罗米嘟囔了一句,她不喜欢自己算出来的结果,损失一定钱财获得内心的安宁,难道不是获得一定钱财才能达到内心的安宁吗。她拿着羽毛笔在推演的算式上乱画,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为了成绩单漂亮而付出了另一些宝贵的东西,比如能学到更有用知识的时间。 暗红色的灯光和不讨喜的香气让人头晕,她向后一靠,想起约瑟夫说人要经常反思自己,在家的时候他们在晚餐前不是祷告,而是回想一天的所作所为。 特里劳妮夸张地大叫一声,握住前面一个女生的手,预测她下个月将会有一场离别。罗米彻底失去了耐心,她借着角落里一块粗糙而突出的墙体的遮挡闭上了眼睛,想象着面前是新鲜的芦笋和烤出焦香味的小羊排,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连续三年坐在这里。 说实在的,选修占卜课最开始的原因并不是图省事,预知未来并不同于类似出众的智慧和过人的体力这类优势明显的天赋,有时候它让罗米常常为幻觉所困,她本以为先知的后人是她的同类,或许能给她一些指引,却没想到特里劳妮玩弄小女孩心思的本事远强过她的工作能力。 “这是你这一生都要解决的事情,罗米,不要将它托付在别人的身上。”她的叔叔,约瑟夫不止一次对她说。 说实在的,约瑟夫将一个监护人能做到的事都做到了极致,即便这样她依然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忌惮。 多么荒唐。罗米握着羽毛笔的手一个用力,在纸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划痕。一个成年的巫师多年来一直忌惮着一个女孩,还是自己的侄女。 而约瑟夫从不掩饰自己对罗米的忌惮。 “人们总希望能自己能掌握更多未来,但他们更希望别人不能。”约瑟夫这样告诉她,“我很抱歉,罗米。我们是彼此在英国唯一的亲人,但我不能把一个正在成长的先知一直当成我的小女孩。” “这意味着你也有足够的自由。”他这样告诉十一岁时的罗米。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确实做到了,约瑟夫给她足够的自由,不管是金钱还是交友,尽管她不清楚约瑟夫的生意都是关于什么,但约瑟夫并不像其他出身纯血家庭的巫师家长,比如克里斯托夫的妈妈,厌恶并远离麻瓜,相反,他在伦敦繁华的街区置办了几套房产,罗米在那里度过了几个不错的假期,而这也帮助罗米交到了朋友,克里斯托夫对麻瓜的兴趣,尽管他在斯莱特林中有意压抑,但罗米看得出来,可比魔药或是咒语大得多,而露易丝的父母是毕业于伊法魔尼的美国巫师,斯莱特林里有不少人暗地里嘲笑她的美音和在纽约什么上东区长大的经历,但有更多男孩无法拒绝她蓬松的金色长发和小麦色皮肤。 一直到上个学期结束之前,她都对现在的生活满意至极,甚至她觉得往后几十年都会这样过下去,他们会毕业,罗米会找个清闲的工作,享受着约瑟夫的财产过日子。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或许会像麻瓜的爱情电影里那样兜兜转转十几年之后在一起,也可能分别和另外的两个人结婚,不管怎样他们仨会做很长时间的朋友,直到罗米的画像挂在她远在瑞士的老家,罗齐尔庄园的长廊上。 而约瑟夫却突然像个强硬顽固的父亲一样开始管教她了。 他在她十五岁这年禁止她去霍格莫德! 罗米一想到那张签字单在她和斯内普教授的面前被约瑟夫烧成灰烬的样子就忍不住咬牙。 火焰威士忌,她在猪头酒吧喝了三杯火焰威士忌,被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霍格莫德的约瑟夫抓了正着。 罗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下的演草纸已经被她画的分辨不出原来的内容,巧的是这时候正好下课了,即使坐在最后一排,她也清晰地看到特里劳妮教授松了一口气。 我得去把这门课退掉,换成古代如尼文或者干脆半夜去天文塔上看星星。罗米这样想着,抱起书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黑魔法防御课。 罗米从笔记本抽出夹在里面的课表,纸上的小方块闪了一下绿光,显示距离上课还有一段充裕的时间。 她没去吃午饭,从占卜课教室里跑出来之后逆着人流走了一会儿,遥遥地看到斯内普教授从走廊另一头像一团黑色的云雾一样飘过来,原本拥挤的午间走廊突然让出了一条小路。 罗米抱着书站在原地,发现斯内普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微微勾了一下手,动作轻微到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她花了几秒思考这到底是不是让她跟上去,却看到斯内普突然停下,转身向自己这边扫了一眼。 那一瞬间她听到身后几个赫奇帕奇的学生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罗米低着头,冲向那片急速飘远的黑色云雾。 她发现斯内普在有意识地控制走路的速度,每当她跟得太快以至于即将赶上他,他就迈开两条长腿把她甩开一点,如果罗米走得慢了点,那他也会相应地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 这使得两个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罗米想起假期在家关禁闭的时候胡乱翻动约瑟夫的书架时看到的麻瓜书籍,什么心理学来着,斯内普教授这种习惯应该是叫强迫症。 她脑海里浮现出斯内普教授用尺子以确保每一块玻璃莴苣的球茎都等距排列的场景,被自己的幻想逗笑了。 “罗齐尔小姐,需要我铺上红毯等您进来吗?” “是的教授!” 罗米下意识并了一下脚跟,站得笔直,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斯内普的办公室门口,斯内普站在里面,拿手撑着木门,在等她进来。 “谢谢您先生,不,我是说,不需要。”罗米确保自己迅速而灵活地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过来,再晚一秒这扇厚重的木门就要拍在自己脸上。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魔药学教授的办公室,尽管如此,只要她进入这个昏暗潮湿的屋子,她就忍不住地局促起来,不过和她交流过这个问题的每一个学生,即便是能在斯内普的魔药课上拿到一个优秀的斯莱特林,也有同样的感受。 “拿好它。”苦涩的草药气味随着教授的声音而来,斯内普已经站在罗米的面前,两根手指夹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罗米忙不迭接过来,把它收进校袍口袋里。 “这是一个季度的剂量,不要一次都喝掉,别把它当成是猪头酒吧里的火焰威士忌。”斯内普眯了一下眼睛,罗米觉得他是想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但是由于动作不熟练而没能牵动面部肌肉,不过歪打正着,嘲讽效果加倍,罗米耳根那一块的皮肤像是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坩埚。 “谢谢您院长。”她突然发现这么一会儿自己已经换了三个称呼,很明显斯内普更满意现在这个能强调出职位的。她还想说点什么,但斯内普转身就回到桌前,又开始处理魔药原料,并没有和她寒暄一下今天天气怎么样的打算。 罗米说了声再见,也不打算久留。 “多交点朋友。” 罗米要推门的手停在半空,“您说什么?” “你的病。”斯内普低着头,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和小刀落在桌面的声音一起响在办公室里。“这种…心因性的症状,并不需要长期的药物干预,让自己快乐一点,罗齐尔小姐,比如正常享用你的一日三餐。” 罗米张了张嘴,她不知道这时候是应该落下一滴感动的眼泪还是说两句俏皮话显得师生关系亲近一点,斯内普明显没有给她自由发挥的机会,继续说道:“不要自作聪明把它一口气喝掉,我改了配方。” “很难喝吗?”罗米问。 斯内普终于抬起头来看她了,黑色长发从他额头两边垂下来,“会脱发,大量。” 罗米打了个冷颤,“我不会的!”她把门推开一条小缝,像条鱼一样溜了出去,门关上的前一秒她确信自己看到了斯内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不明显却很惬意的笑容。 第5章 她在门外打了个哆嗦,心想原来院长的快乐来源之一是恐吓学生。 罗米抱着书走进了黑魔法防御课的教室,这时候大家要么在吃午饭要么在午休,教室里空无一人,她从兜里拿出那瓶魔药,把它迎着光举起来,九月的阳光从透明玻璃外射进来,把空气里的浮尘照得纤毫毕现,而接触到它时如同陷入了一片沼泽,粘稠漆黑的药液甚至不能透光。 这非常斯内普。年轻的女巫想,她的绿色眼睛死死盯着这瓶魔药,有那么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被苦涩的液体包围了,一切声响都被它温和又不容置疑的吸收吞噬。 “上课了吗!”教室最前面的桌子下突然响起一个惊慌的男声,罗米正全神贯注地打量小玻璃瓶里的深色液体,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手部动作先于脑子做出来反应,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拿着魔杖的手在空中一通乱挥,等她反应过来,教室里已经一片狼籍。 木头残渣里站起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他使劲甩着头发,想把头发里的灰尘碎屑甩出去。 罗米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试图平复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等她看清站起来的男人是谁之后,她又觉得这间教室里缺少氧气了。 “卢卡斯教授?” “啊…”男人环顾四周,发现罗米叫的是他,“是卢平,不过你的粉身碎骨咒用得不错。”他给自己的袍子来了个清理一新,不过说句实话,这件袍子并没有因为这个咒语变得看起来新一点。 “恢复如初。” “您说什么?” 卢平拿魔杖的手势很轻巧,他松松拿着魔杖的最尾端,罗米觉得这时候痛击他的手腕魔杖就会飞出很远,但理智不允许她这样做,尤其是在她差点把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炸死之后。 “先向下,再画弧,最后勾一下。”卢平一边演示一边说,“重音不要错,否则就是另一个咒语了,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另一个有什么效果。” 罗米拿起魔杖和他一起复原狼籍的桌椅,又因为复原咒得到了卢平赞许的眼神。 他可真是有够爱鼓励人的。 “我很抱歉,教授。”罗米挑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诚恳地说。 卢平满意地环顾四周重归整洁的教室,没有架子地坐在了她前排的桌子上,“为哪件事……”他顿了一下,递了个眼神给她。 “罗齐尔,罗米·罗齐尔。” “罗齐尔小姐。”卢平说,“是为了你把我用来午睡的椅子炸成碎末,还是第一次见面就叫错了教授的名字?”他笑眯眯的,表情很温和,罗米没办法揣测这句话里有多少讽刺的意味。 “如果您都介意的话,那么都有。”罗米说,“不过说真的,您也吓到我了。□□们明明都有休息室。” “那我也向你道歉,我的休息室抽屉里有点小东西还需要处理,而且第一天上课我有些紧张,想早些来教室”卢平双手撑在桌子上,很放松地后仰,完全看不出紧张的样子,偏偏说话的语气很诚恳。 “不过我也说真的,你有些太戒备了。”卢平把手伸进巫师袍的大口袋里翻找,“摄魂怪会提高一些敏感度高的学生的攻击性,我想你或许属于这一类?” “这是什么?”罗米向后靠了一下,警惕地看着他。 卢平的手灵活地剥开外面的锡纸包装,露出里面的一板巧克力,“别误会罗米,我可以这么叫吗?我希望能和学生亲近一点。敏感不是什么贬义词,这说明你对魔力的感知程度比其他人要高。哦你说这个——”他看着罗米皱着眉头盯着他手里的巧克力看,“这就是普通的巧克力,不过吃点这个会让遇见过摄魂怪的人感觉好受些。” 卢平眨眨眼,“尽管是第一天上班,我己经送出好几板了。” 罗米迟疑着伸手,矜持地拿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巧克力小小的一角,微微一用力,巧克力发出一声脆响,卢平和她都愣住了。 卢平面部肌肉抽搐着,他艰难地说:“罗米,你喜欢的话可以都拿去。” 罗米看看被自己掰下来的一大块,又看看卢平手里仅剩的小小的一角,感觉到尴尬像是黑湖的水涌上来淹没了自己。 “您想笑就笑吧。”罗米破罐破摔地一闭眼,十分慷慨道,而卢平很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 与此同时,她听见背后另外两道笑声,罗米一回头,韦斯莱家的双胞胎懒洋洋地倚在教室后排的角落里,罗米完全没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们也看着她手里的巧克力笑出了声。 罗米从椅子上站起来,卢平并没有阻拦的意思,看着她朝两个红头发男孩走去。 “很好笑吗?”罗米把手里的巧克力一掰两半。 左边的那个笑得很夸张,罗米毫不怀疑,他是故意装出这副上不来气的语调和她说话,“没想到!没想到罗齐尔你的力气这么大。” 右边那个补充道:“简直是四两拨千唔———!” 罗米眼疾手快,把掰成两块也体积不小的巧克力分别塞进双胞胎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里,把他们噎了个结实,“一点新知识,韦斯莱先生们,巧克力会让你们更快乐些。” 卢平看戏看得很开心,他笑眯眯地说:“真高兴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关系这么融洽!我上学那会儿两个学院里可是有不少死对头。先生们,记得感谢罗齐尔小姐的分享。” 罗米冲他伸出手,卢平问:“什么?” “我的巧克力,先生。您说过我可以都拿走。”她指着卢平手里剩的那一小块,卢平把那一小块放到她手心里,笑着摇摇头。 “感谢您,罗齐尔小姐!”韦斯莱家的双胞胎嘴里还含着没咽下去的巧克力,怪腔怪调地用含混的声音喊道,罗米一回头,看见几个斯莱特林的同学站在门口,嫌恶地看着他们仨,在他们的逻辑里,与双胞胎互动的人和韦斯莱们同疯,而同样刚进入教室的几个格兰芬多,一看就是经常和这两兄弟玩在一起的,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很快也用一样的怪腔调跟着喊。 “感谢您!罗齐尔小姐!” 罗米摔笔,对卢平怒目而视,后者耸耸肩,在她的不断逼视下举起魔杖,示意大家安静。 “梅林啊,这是在干什么?”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穿过人群坐下,把她夹在中间。“你难道在韦斯莱兄弟面前表演倒立了吗?” 克里斯惊疑不定道:“穿着短裙?!” 罗米狠狠地咬着嘴里的巧克力,“比这更糟。”她口齿不清地说:“我给了他们两块巧克力。” 第4章 让人为难的好人们 ================================ “有什么新闻吗?”弗雷德问他的孪生兄弟。 他长腿一跨,骑在格兰芬多桌边的长椅上,乔治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他迟迟不肯迈过来的那条腿在等着绊倒一个倒霉蛋,可能是李·乔丹,可能是他们的小弟弟罗恩,他们俩走起路来都不看路,仿佛前方一切障碍都被扫清了,当然他和弗雷德更希望是珀西,他们的哥哥,七年级的男学生会主席走路的时候总是拿鼻孔看路。 “马上就有了。”乔治远远地看到珀西从大门那边走进来,珀西抱着一摞纸,他把它们规整的像是魔法部送来的文件,双胞胎敢说亚瑟放在家的工作材料都没有这一摞整洁,很明显珀西是冲着教师席上的邓布利多去的,因为他一进来眼神就锁定在了前方,不肯分给其他地方一眼。 他和双胞胎有着如出一辙的红头发,不过珀西的更短也更整齐,乔治和弗雷德交换了一个眼神和了然于胸的微笑,等着珀西走过来。 开学的第一个月学生会主席就在早餐时间摔个了大跟头,这就是新闻。 珀西被拦住了,弗雷德和乔治认出那是赫奇帕奇的级长,他肯定是迟交了。小天狼星越狱的新闻依旧是预言家日报近期主要的素材,学校要求级长每天都上交一张夜巡记录表给学生会主席,珀西为此感到很得意。 “如果一切都被有序的记录,那多半不会出问题。”男学生会主席在格兰芬多休息室里向大家发表演讲。 就像现在,珀西离他们只有几个座位的距离,所以乔治清晰地看到七年级生脸上故作深沉的表情。 “下不为例,泰勒先生。”乔治看着哥哥的嘴唇翕动,忍不住给他配音,弗雷德没有理他,这让乔治有些不敢相信,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兄弟在往吐司上涂抹大量的巧克力酱。 “你最近摄入巧克力过量了,弗雷迪。”乔治不赞成地皱起鼻子,这酱对于男孩子来说太甜了,而弗雷德就像是失去了味觉。 “有吗?我觉得还好。”弗雷德口齿不清地说,他的嘴里被小半片夹着巧克力酱的吐司填满了,有一点酱甚至沾在了嘴边。 “你再这样吃下去,圣诞节回家妈妈就能分清我们两个了……该死的,珀西怎么还没过来,你的腿不麻……”乔治少有的想要抱怨一通,今天不是个好日子,连恶作剧都不顺利,就当他最后一个词的语调还没来得及上扬,这句子尚且不是一个完整的问句的时候,他在弗雷德近期挚爱的巧克力香味中掺杂了一丝苦涩清凉的气味。 第6章 乔治刚想开口,他的余光看到身边掠过去一个黑影,黑影尖叫一声向下倒去,扬起的袍角露出墨绿色的内衬。 与此同时弗雷德差点把手里的吐司扔出去,他确信自己的恶作剧成功了,但他也确信倒下的不是自己的兄长,因为小腿上的疼痛告诉他除非珀西想成为女学生会主席,他绝对不会穿一双鞋头尖锐还镶嵌宝石的细跟皮鞋出门。 罗米最近不太顺利,新学期伊始,有个赫奇帕奇的男生开始追求她,如果这是个死缠烂打的人也就算了,偏偏这个赫奇帕奇温和懂礼,每次在走廊上偶遇,她实在没有理由把他用魔咒捆起来扔出几英尺,昨天夜巡回来罗米在一楼遇见他,他甚至还去厨房里给她拿了夜宵! 可惜罗米更擅长不让别人如愿,她对着赫奇帕奇休息室前面的木桶扔了个混淆咒,这给她争取到了从另一条路溜回寝室的时间。 但辜负好男孩心意的代价就是她忘记去级长集合点把夜巡记录表交上去,这使得她一早上就要被学生会主席教训。 倒霉,实在是倒霉。 她看到珀西进门,可珀西身后却跟着那个赫奇帕奇好男孩,罗米趁自己还没被发现,在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幸灾乐祸的目送下从前面绕了一大圈,准备在格兰芬多的长桌前截下珀西,她走路一向很快,快走到珀西面前的时候突然感觉被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地向前倒下去。 想象中的疼痛和尴尬被一双手截住了,罗米低头看见男孩细长的手指紧紧箍在她的手臂上,一抬头,男学生会长严肃而困惑地看着她。 “……晚交一天也没关系的,罗齐尔。”珀西扶着她站稳,尴尬地说。 乔治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诡异的走向,而更诡异的是他的孪生兄弟噌一下站了起来,“对不起。”弗雷德局促地说。 这下罗米和珀西不得不注意到他了,他们的脸上露出了相似的神情,罗米惊疑不定,用眼神问珀西:你弟弟到底还有什么花招。 珀西紧皱着眉头,表示我也不知道。 斯莱特林警惕的目光在兄弟三人周围扫视了一圈,确认了前面没有大粪蛋也没有再绊她一次的隐形绳之后,四个人一坐三站,气氛突然凝滞了起来。 已经有不少人因为罗米那一声尖叫看了过来,傻子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罗米把表格交给珀西,转向另一个站着的红头发说:“没关系。” 她挑了挑眉。 “弗雷德。”乔治笑嘻嘻地补了一刀,“我保证,他真的是弗雷德。” “弗雷德。”罗米点了点自己的右脸颊,“注意仪表。”她眯了一下眼睛,权当自己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并且保持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到了斯莱特林的餐桌上,路上以浪费食物为由扣了一个二年级格兰芬多三分,等她落座的时候,心情好了很多。 “有什么新闻吗?”她问露易丝。 露易丝刚要开口,格兰芬多的长桌那边突然一阵喧哗,罗米回头,看见珀西怀里的纸张像被放大了几十倍的雪花一样在半空中飞起,他本人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因为尴尬和愤怒变得通红,而他的双胞胎弟弟们正从地上绕起一圈又一圈的线绳,它在他们的手上闪着微弱的光亮,如果不是这点光亮,双胞胎简直像是在往手上缠绕空气。 罗米注意到正向珀西用滑稽姿势道着歉的那一个,他脸上还有一道巧克力酱的印子,一看就是草草抹了一把,反倒把它晕开了。 “现在有了。”露易丝快活地说。 罗米让自己把目光收回来,“我说其他的。” 露易丝想了想。 “西里斯·布莱克依旧没被缉拿,德拉科·马尔福早在十几天前就应该痊愈的胳膊还没取下绷带,斯内普教授又扣了救世主的分,有人开始猜测卢平教授会不会是个赌徒,我觉得有道理,他看起来像是从没拥有过金加隆的人。” “那只是因为你见过的穷人太少了。”罗米反驳了最后一条。 “你对他很有好感?”克里斯托夫敏锐地问道,“除了院长,我还没见你特别维护过哪位教授。” “他教得不错,承认吧克里斯,你最近去上黑魔法防御课都提前十分钟到教室了。”罗米把一大块西蓝花夹进自己的盘子里,心不在焉地说,刚才韦斯莱,准确说是弗雷德·韦斯莱舀的那一勺巧克力酱甜蜜得让人头晕。 该死的,为什么这个年纪的男生就那么不容易发胖呢。罗米心里涌上一股无名的烦躁,这驱使她切割西蓝花时用餐刀把瓷盘划得吱吱作响。 “这样躲着他可不是个好办法。”露易丝说。 罗米像一阵黑色的旋风一样冲进斯莱特林的地窖,休息室里很安静,斯莱特林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聊天的声音仿佛也被休息室里的软毯吸收了,学生时代小团体是很常见的现象,而在斯莱特林中这种现象尤为明显,甚至体现在休息室里常年不变的座位分布上,格林格拉斯和帕金森那一伙女孩总坐在中央,霸占着长条沙发和茶几,七年级生忙于考试,长久地盘桓在靠窗的长桌边,至于罗米三个人选择的是靠近壁炉的三张软椅,罗米跌进其中一张,把挎包扔在空的另一张上,小圆桌上摆好了沙拉和蔓越莓司康。 “他好像不懂什么叫拒绝!赫奇帕奇!”罗米低声说。 赫奇帕奇的斯汀森还在追求她,通过送出各种小礼物的方式,今天他趁罗米还没到魔药课教室,悄悄把蜂蜜公爵的巧克力放在她常坐的桌子上,而罗米误把它当成风干槐木块放进熬了一半的魔药里。 结果是她在魔药课上收获了黏在坩埚的一大块黑色胶状物和一个前所未有的“t”。 以及毫不意外的,来自斯内普教授的冷嘲热讽。 “或许你可以再冷酷一点。”露易丝说,“我今天午饭吃得很饱,实在吃不下你的巧克力了,这可不是我不想和你约会的意思。” “这怎么不是!” 罗米明亮的绿眼睛映着壁炉的火光,她无力地申辩着。 “这当然不是。” 克里斯托夫回来了,他走过来的时候带过来雨水和泥土混合的潮湿腥味,最近天气不太好,各个学院的魁地奇球员都吃了不少苦头。 击球手把罗米放在软椅上的包扔回到她怀里,“罗米,作为院长的得意门生,你只需要从他的说话方式中华学到点皮毛,你的追求者保准儿像个游走球一样一头扎进赫奇帕奇的醋桶里。” 罗米不能苟同地举起了手,“但是我会拒绝他的,直白的,冷酷的。”她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他再来找我的话。” 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城堡一楼四个巨大的的漏斗下,年轻的巫师自发地围成了一个圈。 珀西·韦斯莱和他同为学生会主席的女朋友佩内洛普站在圆心,手里拿着又一天的夜巡记录表,例行公事地做一些可有可无的演讲,如果换作别人,那这个人实在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职位而无所不用其极地拖延时间,但现在侃侃而谈的是珀西·韦斯莱,就算他的行为有那么一点这样的成分在,其余的级长更相信他是真的觉得每晚夜巡结束前的相互沟通是很有必要的。 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讲。 罗米和克里斯托夫站在外围,几乎是站在珀西身边的六年的斯莱特林男女级长不断冲他们俩飞眼刀。 “我只是不小心把埃弗里推进去了。”罗米小声和克里斯托夫说,她的眼神跟着克里斯托夫牛津鞋上的翼状纹流动,“为什么奥尔德林也在瞪我。” “呃,因为奥尔德林是我推的。”克里斯托夫同样低声说,他们在挎包和长袍的掩饰下轻轻击了个掌。 罗米感觉到手心里被克里斯托夫顺势放进了什么东西,摊开手掌一看,一张还没有手心大的信笺躺在掌心,拿手摩挲时能感觉到纸面轻微的凹凸不平,那是沙菲克家家徽的暗纹。 “你们家信纸都要洒金粉?”罗米诧异,“这有点太浮夸了吧。” “……是背面。” 罗米把这流光溢彩的一页纸翻转过来,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没有拒绝(not rejected) “克里斯——”罗米终于做了自己想了半天的事情,她抬脚向克里斯托夫的牛津鞋跺去,“我说了如果遇见他我会说的,但这几天他都没有出现。” “可是他已经托我给你送了三天情书了,那是魁地奇球场!马库斯昨天问我是不是在和他……发展同性恋爱!” 克里斯托夫灵巧地闪避开了,他说:“你总是这样,自以为不回应就是拒绝,追求你的男生会把这种态度当成欲擒故纵。” “那是他们错误估算了自己的魅力,你不能要求被追求的女生还要负责调整他们的自我认知。”罗米回敬。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克里斯托夫继续和她争辩,“你就像个小螃蟹,感觉到渔夫的胶鞋踩在沙子的声音上就一头扎进沙滩里,等人走了再爬出来继续晒太阳——” 第7章 “快闭嘴吧!”罗米说,她话音刚落,克里斯托夫迅速抬起脚从后面踢了一下她的脚踝,于是她发现级长们围成的圈不再有圆心,他们好奇的目光使得漏斗下的局势变成了一个扇形,扇形的尖角在她身上。 “我的声音是不是有点——” “非常响亮。”克里斯托夫说。 “或许——呃——我是说,我要说的说完了。”来自格兰芬多的男学生会主席涨红了脸,他把手里的纸张翻得哗哗响,仿佛这些正在扇动的羊皮纸带来的微弱气流能让他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好的。”罗米脸上的肌肉像是被两根看不见的细线提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好的韦斯莱,那我和沙菲克先走了,大家晚安。” 罗米一把拉过在旁边看热闹的金发男巫,转身向通往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楼梯口的走去。六年级的男女级长紧跟其后,埃弗里追上来,拍了拍罗米的肩膀,“做得不错。”她说。“拉文克劳的级长也这么说。” 克里斯托夫终于大笑出声。 “你等着吧,明天我就去找斯汀森,我一准儿打碎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罗米的魔杖戳着他的脑门,把他拦在从一楼下来的楼梯口前,“而且我不仅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他,我现在还拒绝和你一起走,以及拒绝你未来一个月加入我和露易丝的早午晚餐!” “啊哦——”克里斯托夫像是感觉不到威胁一样,他饶有兴致地说:“或许你不用等明天。” 罗米转身,一眼看见隐藏着休息室入口的石墙前赫奇帕奇外袍兜帽的明黄色里衬,在出出入入的斯莱特林中尤为显眼。 第5章 人不遂人愿 ========================== 杰瑞米·斯汀森对着一面石墙反反复复地踱步,宵禁时间快到了,不少斯莱特林从霍格沃茨的各处返回休息室进入宿舍,高年级的男孩女孩并不掩饰他们的探寻目光,这无疑让杰瑞米感到不快。 在赫奇帕奇,想探听的绯闻的人会表现的更热情,也更小心,普遍表现出一种比绯闻中心的人更强烈的约会欲望,而这些袍子上绣着银绿院徽的青年巫师看向他时,明晃晃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这是白费劲。 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有些斯莱特林的袍子更有光泽,布料更有坠感,随着他们的步伐晃动时表面会产生月光照耀下的黑湖水面一般的质感,霍格沃茨向来建议学生们穿统一的校袍,以里衬和院徽彼此区分,他同样是赫奇帕奇的堂姐只是在黑袍子上别些饰品来作文章,而换一块更高级,也更昂贵的布料,无形中在昏暗的走廊里划出一条波光粼粼的界线,即便是对同院的同学,这种做法非常的斯莱特林。杰瑞米不甚赞同地想。 幸好他的心上人并不是一个典型的斯莱特林。 罗米,杰瑞米默念她的名字,这名字对于一个出身自富有纯血家族的巫师来说过于简单和俏皮了,没有什么深远或华丽的寓意,就想她的人一样,缺少攻击性,很温和,在他们有限共处的场合里,她好像不会生气,很少拿魔杖和别人对峙,也很少对其他学院的穷学生和麻瓜种巫师露出嫌恶的表情,他想罗米肯定不会穿一些标榜身份的袍子,简单的校袍衬得她的眼睛像一对成色高级的碧玺宝石。 从杰瑞米有记忆开始,斯汀森家族就不担心物质生活水平,也不讨厌麻瓜,老斯汀森先生用这样的理念教育孩子,使得杰瑞米亲近同类,也更欣赏具有反叛精神的同类,在他心里,罗米就是这样。 等在这儿有些时候了,他手心里的汗把羊皮纸的边缘浸得发软,使得他来回查看了好几次以确保自己的墨迹没有被洇开,他知道宵禁时间快到了,但是罗米·罗齐尔的形象总是缠绕着他,让他觉得布朗尼,巧克力和情书都很难表达。 “你这是害了相思病了,杰瑞。”他的室友塞德打趣他。 或许我等会儿可以把这句话加进去,杰瑞米一边打腹稿一边想,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扰乱了他的思路,几个斯莱特林从大理石阶梯上快步走来,杰瑞米遥远地看到两男两女从楼梯上显出身影,落在后面那两个都很高挑,侧面看过去薄薄一层,杰瑞米一下就认出那个有着浓密黑卷发的女生,那是罗米。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这使得杰瑞米迫不及待想要上前去,他迈出脚步,扬起手想跟她打招呼,许久未开口的嗓子里逸出一声怪腔怪调的嗨。 梅林啊! 他没想到会这样! 杰瑞米顿时愣在原地,不敢上前,但命运也在眷顾他,他确信罗米没有听见,因为走下阶梯的罗米猛地转身,把她的朋友截在楼梯上,那根流畅纤长的魔杖正抵着那个男生的头,杰瑞米站得很远,依稀听到她飞快的语速和上扬的语调,那简直让她柔软低哑的声音显得尖利了,被她拿魔杖抵着的男生却满不在乎地微笑着,显然是见多了已经习惯。 杰瑞米有些迷糊了,他不知道罗米还有这样蛮横锐利的神态,很多时候他把她想象成一只懒洋洋的猫,却没想到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么随意地亮出爪子。 或许她的朋友真的惹恼她了吧。杰瑞米想,却没再向前走,直到罗米转过身来,那种陌生的挑衅又畅快的神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她像往常一样,带着杰瑞米熟悉的,温和的微笑朝他走了过来。 “宵禁时间快到了,你该回去了,斯汀森。”这是今天,准确地说是四天以来,罗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轻柔,但有些沙哑含糊,还有点法国口音。 而杰瑞米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巫,觉得她是那么陌生,他想象中的有着猫一样圆眼睛和花瓣一样嘴唇的心上人走近了,于是他看到那猫眼的眼尾微微垂着,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派头,嘴角微微扬着,嘴唇却紧紧闭着,让人怀疑是不是伸手在她嘴角一擦,就能把那点稀薄的笑意抹散了。 在魁地奇球场上,在嘈杂的大礼堂里,在霍格沃茨或拥挤或空旷的走廊里,他看向罗米·罗齐尔时,落入他眼中的娇艳朦胧的一张脸,在面对面时突然变得锋利而冷淡了。杰瑞米明明在俯视她,却感觉自己小了一圈。又一圈。 她的袍角并没有因为她的脚步而停止轻微的摇晃,在昏暗的走廊里,杰瑞米看到了月亮下的黑湖。 “斯汀森?”罗米举起手在赫奇帕奇的面前挥了挥,如果他是来告白的,那他这个态度可不会提高成功率。 棕色头发的男孩回过神,他坚持要把一卷羊皮纸塞进罗米的手里,那东西柔软又潮湿,罗米不想接,但也不想和他拉拉扯扯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只能拿过来虚握在掌心里,于是她发现这卷羊皮纸甚至带着男孩手心的温度。 “听着,斯汀森——” “不,罗米,请你先听我说。”杰瑞米努力把那涟漪一样的裙摆从他脑子里赶出去,年轻女孩赶赶潮流是件无可厚非的事情,这说明不了什么。 “首先很抱歉打断你,我平时不会这样的,其次——” “其次我打断了你,我们扯平了,而且我也不会和你约会。” 罗米低头看向自己的腕表,“你还有三分钟回到赫奇帕奇休息室,希望你在路上不会遇到今晚值夜的教授。” 杰瑞米半张着嘴,仿佛刚才想说的一切都从脑子里被抽出来放进了一个不知道在何处的冥想盆里,罗米·罗齐尔就站在他面前,脸上没有表情,但所有的肢体语言都写着不耐烦。 “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他喃喃地低语。 地下还是有点太潮了,罗米背靠着休息室外的石墙,一阵阵的冷意透过她的衣服缝渗进皮肤里,让她不禁觉得自己摆出这个唬人姿势不是个好主意,她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起,以至于她胡乱应付着一个在失恋边缘的五年级男巫,“是的,是的,斯汀森,没有人的想象是完全准确的,我在你———” 罗米站直了,背部离开了潮冷的石墙,“我在你想象里是什么样的?”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地下亮晶晶的,明显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甚至和杰瑞米一起走了几步到角落里等着他的下文,杰瑞米感到一种幸福的晕眩,眼前的人和想象中的女巫逐渐重合了。 “你很,你很善良。” 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瞧瞧你开的好头儿,杰瑞米在心里对自己说,但罗米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她静静地等着杰瑞米说下去,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你看起来有些冷漠,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但并不是这样,你也有,有温柔的一面,但是你不喜欢把它们露出来,所以我想,或许你只是内向,你的沉默不是因为轻蔑,你的矜持也不是因为傲慢,你只是需要更多人的了解,我追求你,是因为我希望———” 杰瑞米语速飞快,他年轻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像是刚才有一颗游走球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去,他有三年的击球手经验,跨在飞天扫帚上驰骋高空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躲避和击打危险诡谲的大球上,直到今天他才明白找球手对金色飞贼的渴望。 第8章 “我希望,我也能成为一个了解你的人。” 杰瑞米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斯莱特林抢占了不少的训练时间,赫奇帕奇大多数时候在夜间训练,年轻的击球手从高空跌落,直到强力的漂浮咒托住了他的身体,斯莱特林和她的朋友站在场地边缘,柔和的光芒正从她的魔杖里缓缓升起,织成一片光网接住了杰瑞米·斯汀森。 “瞧瞧你,多马虎。”罗米·罗齐尔举着魔杖走近了,晚风带过来一阵苦涩醇厚的药香味,她现在讲话时的法国口音可比去年轻多了,笑意却比现在更浓一些,“但克里斯托夫他们好强到教人讨厌了,是不是?” 杰瑞米稳稳地踩在了夜晚湿润的草地上,他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是自己被一个小姑娘用手接住了一样,尽管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这样,他的队友们纷纷落下来,警惕地站在他身边。 赫奇帕奇很少有强烈的攻击性,除非今天早上占了未来一周训练场地的斯莱特林球员就在对面,克里斯托夫·沙菲克摊手,和露易丝·塔克对视一眼,毫无惭意道:“早起的鸟先得食,我可是比他们还多爬一层楼梯。” 罗米·罗齐尔对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置若罔闻,“下次小心点,不管你是谁先生,不是每次都有人在下面等你掉下来。”她笑嘻嘻地对杰瑞米说完,径直从魁地奇球队中间穿过去,和她的朋友们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 第二天,杰瑞米发现斯莱特林在训练表上擦掉了下周其中一天的名字,“你能相信吗杰瑞米,刚才沙菲克和马库斯说什么,‘我朋友说最强大的球员也需要一天假期!'谁知道他们还有什么阴谋!”赫奇帕奇的另一个击球手对他说。 杰瑞米看着那一行空白,突然笑了,“我能相信,马歇尔。” 罗米轻轻咳了一声,正在告白也能走神,她实在是不能理解赫奇帕奇, “还有吗?”她问。 杰瑞米一时语塞,他以为罗米会有一个比起还有吗更为明确的态度。这让他被打乱了阵脚。” “你很善良。”杰瑞米口不择言,又重复了一遍,“你和那些斯莱特林不一样。” 他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因为罗米站直了,她脸上饶有兴致的笑容飞快地褪去,他在这时候不适时地盼望着罗米能露出刚才面对沙菲克时富有攻击性的表情,但是她没有,她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刚从遗忘咒里的余震中清醒过来。 杰瑞米有种预感,今晚已经被他搞砸了。 罗米苦笑了一下,杰瑞米从这笑容里看出了一种他很陌生的嘲讽,好像这比他从空中跌下来时被一个小姑娘接住更好笑更愚蠢。 “我很抱歉,斯汀森。”她说,“可我就是一个斯莱特林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罗米!”杰瑞米徒劳地看着黑袍子从他的眼前离开了。 罗米回过头,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嗤笑,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杰瑞米,“追下一个女孩的时候还是送玫瑰吧,斯汀森,你分析的都错了。” 杰瑞米追上去,懊悔和不甘涌上来驱使着他向前跑,情绪的波动让他头脑发热,但很快的,另一个声音像一盆冷水浇下,杰瑞米站住了,他从没感觉如此清醒过,也因此,今晚负责巡夜的教授的声音格外清晰。 “赫奇帕奇,夜游,扣二十分。”斯内普说,他从黑暗里大步走了出来,长袍袍角跟着飞起。他甚至懒得分给杰瑞米一个眼神,狭长的黑眼睛盯着虚空,“斯汀森先生,如果你把夜游的精力拿来滚回休息室,我想明天我不会因为上课睡觉再扣赫奇帕奇的分。” 罗米屏着呼吸目送斯汀森跌跌撞撞地跑上楼梯,等他脚步虚浮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她才讨好地笑道:“晚上好,院长。” “级长夜巡结束了吗?” “什么?哦,是的,是的院长,刚刚结束了。”罗米说。 “那就赶紧回休息室去,不要在走廊逗留。”斯内普这时候倒是想不起来扣分的事情了,尽管作为一个斯莱特林,五年来她没少在院长的偏心政策下讨到些于校规边缘试探的好处,但这次如此直白的区别对待还是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斯内普瞥她一眼,“回去,现在。”他说,音节拖得很长。 尽管语气里一点上扬都没有,罗米却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扯着她的耳朵缓慢地往两边拉,准备把她的脑袋拉成长长一条,她打个了冷战,心想还是脑袋为重,低着头说好的院长,院长晚安,小碎步从他面前跑走了。 “对了院长,您给我的药———”罗米一回头,却发现斯内普已经不见了,甚至没有一点脚步声,她彻底放弃了能不能好喝点这个讨价还价的要求,对着石墙说:“银餐刀。” 休息室的入口打开了,罗米站在原地愣神,她展开手心,发现自己把斯汀森递过来的羊皮纸攥成了一团。 当啷一声。 罗米警觉地转身,石墙在她身后闭合了,“谁在哪里?”她走向刚才和斯汀森站在一起的角落,声音就来自那里。 这是一面坚实厚重的石墙,现在入了夜,墙壁上还渗着潮湿的水珠,罗米握紧魔杖踮起脚尖走过去,另一只手随着步伐在墙面上滑动着。这里完全藏不下人,罗米想,除非,她停住了脚步,手指的触感告诉她,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孔洞,除非墙后面有人。 柏木龙心弦,十二又二分之一英寸长,惊人的灵活性。罗米想起一年级时在那家狭小破旧的店里,拿起这根魔杖时,奥利凡德先生的话。此刻这根柔韧纤细的魔杖缓缓探进那小小的孔洞里,这或许是个锁眼,罗米突然想到,但这时候墙后面响起了脚步声,她顾不上别的了。 “统统石化!”罗米低声喊道,墙那头响起重物落地的一声闷响,另一个脚步声更快了,罗米紧接着甩出一个锁腿咒,随着又一声闷响,墙那头安静了。 与此同时,魔杖头像是在里面拨动了什么机关,咔哒一声,石墙上无声地浮现了一个圆形的凸起,罗米连忙把魔杖抽出来,因为紧接着,这凸起像是一扇门一样,缓缓打开了。 “荧光闪烁。”罗米举起魔杖走进去,照亮了狭窄的密道,看清了地上的人时,她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 “晚上好啊,韦斯莱先生们。” 在阴冷的密道里,罗米抱着手臂,她的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愉悦,像是毫无顾及地倒进壁炉旁柔软的雕花扶手椅里,她俯视着倒在地上姿势滑稽的两个人,努力把笑容藏回去。 没被石化的那个两条腿紧紧并在了一起,他躺在地上,拿胳膊支起上半身,样子实在是窘迫,即便这样,他看起来也懒洋洋的,仿佛正在海岛上晒太阳。 弗雷德跟她摆摆手打招呼,笑嘻嘻地说:“晚上好啊,罗齐尔。” 第6章 一条密道 ======================== 罗米手里握着三根魔杖,她本来想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和格兰芬多寒暄一通,但弗雷德·韦斯莱游移的眼神和微微泛红的尴尬脸色提醒她擅自改短了校服裙子的代价。 女巫抓着校袍双襟裹紧了自己,环视四周的青苔和泥土,陷入两难境地里,九月份她已经扔掉一条几乎全新的裙子了! “接着!”红头发不耐烦地说。 一件漆黑的外袍朝她飞过来,罗米下意识伸手,把洗衣皂味抱了满怀。 除此之外,还有球场的青草泥土味,奇怪的药剂味,以及从雨天的室外回来的水汽味儿。 “见鬼,你这是多久没洗衣服了。” 罗米毫不留情地把格兰芬多的外袍铺在地上当坐垫坐了上去。 “你又是多久没说过谢谢了?”弗雷德笑嘻嘻回敬她。 罗米把自己的魔杖收进口袋里,剩下两根在手心里静静躺着,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在地上石化着的另一个韦斯莱,在接收到对方愤怒的眼神之后抱歉地笑了笑。 “我刚才吓坏了,乔治,你是乔治吗?就当你是乔治吧,我以为逃犯布莱克在这里面。” 弗雷德短促地笑了一声,很难说他是在嘲弄罗米还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孪生兄弟吃瘪而高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罗齐尔?是不是你数三二一,老蝙蝠就会出现在你身后扣我们每人五十分?” “斯内普教授不是老蝙蝠———”罗米叫起来,“哦不,你们听到了?听到多少?”她从格兰芬多的巫师袍上坐直了,手心里抓皱了一角布料,足足愣了愣了两三秒才听出了弗雷德的弦外之音。 “你以为我是故意的?你以为我引诱一个赫奇帕奇在宵禁之后纠缠我自己以便让斯内普教授扣他的分?”一股莫名的愤怒沿着密道墙砖的缝隙冲进了罗米的身体里,使得她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申辩的冲动,直到她又一次对上弗雷德的目光,红头发还是戏谑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他是在开玩笑。 第9章 罗米笑了起来。 “是个好主意。”她说。 弗雷德支起上半身,“既然你尊敬的院长不会出现,请把魔杖还我们吧,你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会在宵禁时间之后扣了格兰芬多的分,是不是?” “我有问题要问。”罗米把魔杖上下抛了几抛,“这密道通向哪儿,你们怎么找到的,还有没有除此之外的密道?” “你闻一闻,凭我们的聪明才智,有。” 弗雷德利落地回答她,同时朝她伸出了手。 罗米抽抽鼻子,烘烤过的黄油味混合果香以及烤肉味隐隐地钻进她的鼻孔里,她抬头看向另一个出口处隐约的暖黄色灯光——— “是霍格沃茨的厨房?” 这下她总算知道斯莱特林的夜宵是怎么迅速送到休息室门口的了。 罗米刚张了张嘴,弗雷德就拖着长音打断了她,“我都回答你了!” “但我没说会把魔杖还给你。”罗米回赠以同样戏谑的目光。“最后一个问题,韦斯莱,有没有通往霍格莫德的密道?” 弗雷德愣了一下,“我以为罗齐尔级长是个乖学生。”他调侃道。 罗米抿了抿嘴,给乔治解开了石化咒。“有没有通往霍格莫德的密道?”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硬币,金加隆在她手心里闪闪发亮。 她相信自己在看到乔治从起跑式恢复到坐姿的同时听到了有人咽口水的声音。 “这些买你们一个回答。”罗米把两根魔杖和一把金加隆都捧到他们面前,“如果你们告诉我在哪儿,我再给两倍。”她笑眯眯地停顿了一下,“每个人。” 弗雷德和乔治对视一眼。 “告诉我对你们没坏处,如果我想要趁机举报你们,根本不用等下次,这时候叫来斯内普,又是逃犯在外的敏感时期,明天霍格沃茨的密道,不论是你们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都会被教授们找出来封个严实。”罗米慢悠悠地说,“而且拜托,我是真的很想出去。” “最后一个问题,罗齐尔。”弗雷德举起了手,“你为什么非要去霍格莫德,还是通过密道。” 罗米耸耸肩,“因为我的监护人不让我去。” “成交!”弗雷德和乔治立即异口同声道,乔治抓取加隆时的敏捷完全不像一个刚从石化状态里解脱出来的人。 “明天晚上八点见。”弗雷德和乔治站起来,潦草地拍了几下裤子上的灰,“地点明天再告诉你。” 罗米把地上的袍子扔回给格兰芬多,“顺便把它给小精灵,反正你们等会儿回去的时候也会见到它们。” 她在原地目送着韦斯莱们朝台阶终点的光圈跑去,其中一个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落在自己的兄弟后面,转过身来,响亮短促的口哨声响彻了密道。 罗米愣了一下,抽出魔杖,一个火花在男孩脚边炸开,炸得他飞快地跳上了两层台阶,乔治在他身后大笑出声,借着刚才短促的亮光,她看清了弗雷德脏兮兮的黑袍子,上面有她攥紧时蹭上的红胡子草的汁液。 这种原产于南美的植物的汁液很容易附着在皮肤上,经过摩擦和升温会再度液化,强光下沾上红胡子草液的布料会发出荧荧的暗红色。 罗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密道,圆形的石门在她身后闭合,很快在墙上看不出痕迹,罗米靠在冰凉潮湿的石墙上,眼前是一片昏暗的空地,墙壁浮雕的影子随着光源转动落在地上,像是霍格沃茨的幽灵陷入了沉睡。 她站了很久,都没有人经过。 等罗米踮着脚溜回寝室的时候,她才发现,斯汀森塞给她的一卷羊皮纸,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奥尔德林为什么用赞许又欣慰的眼神看着我?”罗米往自己的盘子里添蔬菜沙拉,一早上就被被六年级级长盯得手抖,一颗被对半切开的圣女果掉下来,骨碌碌滚到露易丝刚放下的餐刀前。 露易丝把那半颗圣女果拨开才回答罗米,她今天上衣的袖口是一层细密的蕾丝,不能沾上一点酱汁。 “奥尔德林觉得你终于肯动脑子啦!”露易丝的语气简直是在幸灾乐祸了,“今天赫奇帕奇的级长看到一楼的漏斗脸都绿了。而奥尔德林昨天看到斯汀森在休息室门口等你———”她把话留了半截,等着罗米反应过来。 罗米和她四目相对几秒,顿时觉得早餐难以下咽了,“他们觉得我是故意拖延时间到宵禁之后,好扣赫奇帕奇的分?” 露易丝嗯哼了一声,把盘子里的胡萝卜拨给罗米,“听说你昨天还吼了韦斯莱?奥尔德林欣慰得像是送女儿出嫁的妈妈。” “哪个韦斯莱?”罗米接了句话。 “你昨晚还见了几个韦斯莱?”露易丝奇怪地看着她。 “珀西!”罗米恍然大悟,“当然是珀西·韦斯莱。” “罗米!” 克里斯托夫起晚了,但不妨碍他整个人神采飞扬,他走近时罗米注意到他的领带结打错了,从大门到长桌这一段路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铁面无私的女级长,早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精彩的事,我就应该留下的!” 毫无疑问,他也听说了昨晚的事,迫不及待地来嘲笑她了。克里斯托夫把书包甩在罗米旁边,长腿一跨迈进了座位。 “你是怎么想到这招的?他惹你生气了?” “分是院长扣的。”罗米有气无力地说,“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是故意这样做的。” “因为这很斯莱特林啊。”克里斯托夫一边取过南瓜汁一边冲着对上眼神的赫奇帕奇级长抛了个媚眼,把后者气得满脸涨红。目睹了全程的露易丝在旁边发出了一声表示恶心的长音。“至少在斯莱特林以外的学院心里,拒绝了追求者的心意顺便整他一顿这种做法,非常斯莱特林。” 罗米低着头,她有点沮丧,不想和任何人对上眼神,“斯莱特林里当真的也不少。” “你是不是感觉很糟糕?”露易丝问。 罗米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一点啦,我只是觉得他们把我想的太复杂了,明明只是一套求爱未遂的戏码,现在我却成了个很有心机的女生了。” “换个人想想。”克里斯托夫致力于用眼神挑衅尽可能多的赫奇帕奇,这让他看起来像是眼皮抽筋了,但话却是对罗米说的,“如果这件事的主角是露易丝或者我,你听到这种故事会觉得露易丝或者我不是有意的吗?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罗米啊了一声,她想了想说:“干得漂亮?” 露易丝坚持不懈地把沙拉里的胡萝卜拨给她,“所以我们是斯莱特林。”露易丝说 现在罗米的心情好多了。 第7章 有意义的时间 ============================ 罗米的心情一点都不好。 她的退课申请还没批下来,但补选申请通过倒是很快,这意味着她除了要在被暗红色笼罩的占卜课教室里浪费时间,还得牺牲几乎所有的闲暇时间补回之前算数占卜和如尼文落下的三周课程。 好在特里劳妮教授依然保持着故弄玄虚又疲惫不堪的上课风格,罗米上课上了一半,就从占卜课教室门口的悬梯上跳下来直奔图书馆。 露易丝以及一大杯浓缩咖啡,还有她昨天熬夜写了一半的魔法史论文在那里等着她。 “你知道退选之后只要再选一门课就可以修满这学期的学分吧。” 露易丝同情地看着罗米一边瞄着背对她们整理书架的平斯夫人一边弯下腰喝了一大口黑咖啡。 “我当然知道。”罗米压低声音说,“但是约瑟夫说我要为自己的每一个选择付出代价,如果我不能捱过这个月的所有课程作业,他绝不会让院长批准退换课申请的!” 约瑟夫前几年几乎不向她的学习生活伸手,他的要求一向简单,不看过程,只要结果,只要每一年暑假的成绩单够漂亮,哪怕是罗米绕着霍格沃茨城堡跑了十圈得到个优秀体质奖他也欣然接受。 罗米真应该感谢霍格沃茨没有这种稀奇古怪的奖项。 但自从她去年贪玩破坏了家里的禁酒令开始,约瑟夫的规矩就越来越多了。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平斯夫人警告的目光扫了过来。 “她耳朵可真灵是不是?”露易丝无声地笑了,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递给罗米,罗米赞同地点点头。 “所以下节课你去吗?” 露易丝拍了拍她包里的大部头,那本书突兀的边角撑得布料有些变形。罗米看着被顶得颜色变浅的那一块布料,撇了撇嘴。 神奇动物保护课。 这门课的教授最近工作不是很顺利,海格带给三年级的那只鹰头马身有翼兽袭击了斯莱特林的德拉科·马尔福,虽然大部分人,包括斯莱特林都认为袭击这一词言过其实,但同样对于斯莱特林来说,讨厌的人也有优先级,这次混血巨人占了上风。 “恶——不了。”罗米想起黏液乱飞的上一次课,有点反胃,袭击事件发生后海格的状态不太好,不难想到是老马尔福在从中作梗,在他们发现海格上课时间比学生们走神还要频繁甚至还会自顾自流泪之后,中途溜走的学生人数仅次于占卜课。 第10章 上次罗米没有走,结果就是沾了一身弗洛伯毛虫的黏液。 露易丝在半小时之后离开了,罗米还在图书馆里查找十四世纪巫师渗透麻瓜世界对麻瓜文明的影响,并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一个长名字。 列昂纳多·迪·塞尔·皮耶罗·达·芬奇。 去年的麻瓜研究课上布巴吉教授在麻瓜艺术史上曾经讲过达·芬奇和巫师世界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他在麻瓜历史上没有记载,却是几百年前的意大利巫师界最富盛名的艺术家母亲,比如这名混血巫师终其一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魔法教育,却在用麻瓜的方式探寻着魔法的边界,再比如他忌惮又痴迷于自身的能力,被当时的地方魔法教会监控一生而终身未婚,布巴吉教授是个亲麻瓜派的混血巫师,她不吝词藻地赞美一个未经学院派培养的混血男巫的傲人成就,但罗米悄悄把桌面下的魔法史课本翻到五年级的教学内容,眼神在卡特里娜·埃斯波西托那一页久久停留。 比起达·芬奇,她对混血男巫的母亲更感兴趣,魔法史上的画像有一张野性的美人脸,似乎昭示着她的一生远不是麻瓜历史中因为低微身份而故事潦草的可怜虫。黑发浓眉的女巫穿着十四世纪的麻瓜服装,抱着一大束颜色明艳的虞美人,毫无拘束地对着每一个翻到这页的人大笑着。 “卡特里娜·埃斯波西托创新了巫师画像的意义,这幅在她三十五岁时完稿的作品是一幅全然由她本人创作的自画像,这意味着这位女巫在漫长生命中的第三十五年就看清了自己的本质,意识到自己一生所求,从而驱动自己的魔杖,抑或说是画笔留下了人生中第一幅,也是唯一一幅自画像,自此,埃斯波西托不再使用魔杖,麻瓜的刻刀,画笔与七弦琴成为了她魔法的载体,在她七十岁之后,很少有巫师能够见到这位在发髻和衣襟上都别满了鲜花的女巫,三十二年后意大利魔法教会(现今的意大利魔法部)宣布了她的死讯。 然而就在埃斯波西托“逝世”的第四十年,《东亚巫师历》的作者,一位游记作家在书中写到:在驶向东方海域的大船上,出现了一位身着宽袍大袖服装的异族女巫,她雪白的头发在头顶盘成了在当时东方年轻女子中最时兴的发髻,发间插满了鲜花,她的衣裳分为左右黑白两色,在泼墨之上绽放着朝霞一般的牡丹,而惨白的背景上,尽是凋敝的花朵,这条古怪又艳丽的东方式长裙穿在一个高鼻深目的异族女子身上,随着她跳上船舷的动作在夕阳里招摇成难以忘却的旗帜,落日余晖照亮她不再年轻却神采奕奕的脸庞,甲板上的有一位年迈的巫师如同失去了神智一般用喑哑的声音大喊着卡特里娜的名字,当人们意识到眼前的老妇是来自西方赫赫有名的女巫时,她纵身一跃,像只大鸟一样落在一艘狭窄轻巧的小船上,妇人的笑声毫无老年人的混沌之气,就这样,她乘着一艘无桨却飞快的小船,奔向了海上的落日。 从那以后,卡特里娜·埃斯波西托彻底失去了踪影,而她的壁画,雕塑,和离开了主人再也没有魔力的画笔与刻刀,长久地留在了意大利魔法部的穹顶,巫师博物馆的最高层,和她唯一子嗣的坟墓中。” 罗米的羽毛笔在纸上飞快地滑动,仿佛身体里有一股横冲直撞的力量使得她心无杂念地写下去,当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才发现右手的手指维持着弯曲的姿势太久,一时半会不敢伸直了。 罗米十指交叉,活动了一会儿手指,把长长的羊皮纸拉回最顶端,写下《比较卡特里娜·埃斯波西托与其子列奥纳多·达·芬奇艺术作品的异同》的题目,完成了她的魔法史论文。罗米又从头缕了一遍,确认其中没有语法和拼写错误,她甚至预估了宾斯教授的评语:内容很丰富,论证有逻辑,但论及埃斯波西托的生平与作品时感情色彩较为浓烈。 但没办法,她真的很喜欢这位艺术巨匠,如果向来以文笔平实的游记作家也不惜用极致浪漫的笔触描写一位女巫,那一个尚未毕业的学生在作业中流露出来的一些难以抑制崇拜也没什么不可原谅的。 两周以来查阅到的资料中大色块的花朵和麻瓜宗教人物悲悯的脸庞在她脑海里此起彼伏,罗米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下午四点的阳光落在她脸上,这让她想起卡特里娜留给世界的最后一面,六百年前的太阳是否也曾在她的脸上落下同样的光辉。 相较于其他斯莱特林,罗米自认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巫师,但让语言平实的游记作家用极致浪漫的笔触来描写的女巫,浅绿色金黄色品红色效用各异的魔药,甚至在她手下发出光芒的水晶球,都让她想向巫师世界靠近些,更靠近些,尽管作为一个在纯血家族出生,又生活优渥的巫师,罗米毫不惭愧地相信自己几乎身处魔法世界的内环,但她依然能感觉到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有什么在催生着她的狂热与渴望。 罗米猛然睁开眼睛,把桌子上的书和笔都滑进包里引起一阵嘈杂的声响,平斯夫人向她投来不满的眼神,但她没空管了,斯内普快下班了,她得在斯内普离校前把退课申请要回来。 她一边跑一边想,或许我应该去拉文克劳。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让她自己也忍不住发笑,即使约瑟夫他们这一旁支早在七十年前就离开了英国定居瑞士,她也知道远在英国却同样坚持血统论的同族亲戚没有一个是不从斯莱特林毕业的罗齐尔,入乡随俗,她当然会是斯莱特林。 罗米完全沉浸在如果约瑟夫来英国读书被分到赫奇帕奇会怎么样的想象里,脚下飞快,以至于忽视了后面还有两个在晚餐时间逆着人流追赶她的格兰芬多。 “我!说过!让你!在图书馆!叫!住!她!” 乔治每停顿一下就用力拍打一下他孪生哥哥的手臂,弗雷德迅速还击,双胞胎差点在斯莱特林院长办公室的门口扭打起来。 斯内普快步推开门,办公室外寂静无声,偶尔几个学生路过,对上他的眼神,又低着头加快了脚步,他发出一声冷哼,看到那几个格兰芬多跑了起来。 斯内普关上了门。 罗米在他身后目睹了全程,开始思考恐吓学生是不是真的是院长的课余消遣。 或许是我的幻觉。斯内普想,这段时间要烦的事情太多了,波特一如既往的讨厌,卢平总在他眼前晃,外面还有条流窜的黑狗,他所谓的奸商朋友的侄女似乎进入了所谓的青春期,行为也开始反反复复,来找他要回自己的退课申请。 斯内普努力把想翻白眼的冲动忍下去,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在十几年前去魔法部自首再让摄魂怪亲一下。 弗雷德和乔治从石雕后探出两颗脑袋,打量着那扇紧紧关闭的木门,里面的两个人似乎一时半会儿没有出来的打算,乔治趁其不备,又捶了弗雷德一下。 “现在怎么办!”乔治说,“六点半训练就开始了,我们还要去吃晚饭,还要蹲守我们偷渡生意的第一个顾客,你觉得老蝙蝠和还没拿到学院杯的奥利弗哪个可怕些?” “兄弟!她当时在学习,我们怎么能打扰学习的人!” “如果你的打扰不包括把你亲弟弟的墨水换成褪色墨水导致他第二天交上了一份空白论文的话。” 弗雷德咧嘴笑了,“我们的药水简直完美!” 乔治和弗雷德碰了一下拳。 不可逆的温变墨水,气温降低时会褪色,非常适合爱把东西堆在窗边过夜的罗恩,弗雷德和乔治面对罗恩的质问时声称这是兄长给他们邋遢的小弟弟的小教训。 “她是不是还要在里面给斯内普表演一个熬魔药?”乔治蹲在石雕后面托着脸,饿得目光涣散。 昨晚罗米给的金加隆还在衣兜里,随着弗雷德的动作叮当作响,他没把校袍拿去洗,寝室里其余四个人一致认为一点灰尘和青苔粘在上面不算脏衣服。 “算了吧。”弗雷德拍拍乔治。“我们去吃饭。往好处想,万一今天的训练在八点之前就结束了呢?” 乔治跟着站起来,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除非学院杯现在自己飞进奥利弗的被窝里。”他说。 而他的兄弟已经插着兜向上走了。 乔治赶上去,一只手搭在弗雷德的肩膀上,“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开心?” “奸商,乔吉。”弗雷德用手把自己的眼角嘴角都挑起来,整张脸变成了一个丑陋滑稽的鬼脸,鬼脸口齿不清地说:“如果我们第一单生意就爽约了,我们就是奸商了!” 乔治想了想。 “那可真是太酷了!”他兴奋地说道。 弗雷德握紧了兜里的硬币,它们相互碰撞的声音有点太响了,他不知道乔治为什么像听不见一样。 “太酷了!”弗雷德附和着,加快脚步向礼堂走去。 或许罗齐尔根本就没他想的那么机灵,弗雷德想,要不然她怎么能什么都不问就给别人一把加隆,他是说,这一天他都忙得没空找她,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加隆,她也应该主动来找他吧! 第11章 第8章 快给大忙人让路 ============================== “呼神护卫。” 卢平站在教室的最前面,魔杖滑过旁边黑板上的板书。“我注意到上节课交上来的有关摄魂怪的论文里,有大部分人都提到了守护神咒,有谁想谈谈这个咒语?” “使用这个咒语的巫师可以以召唤守护神的方式来抵御摄魂怪。”一个坐在桌子上的格兰芬多男生举起了手,卢平从第一节 课的自我介绍之后就改变了教室里桌椅的排列,现在教室中央有一大片空地,学生们的书包和外套都堆在靠墙靠窗的桌子上。 大多数时候,他们只需要一根魔杖。 卢平带来的各种生物需要他们有足够的空间挥动手臂而不会打倒旁边同学的太阳穴上,至于笔记和论文,是课下需要补全的东西。 “一种高深的咒语,先生,使用它时需要高度集中的精力,并竭尽全力思考某一件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另一个格兰芬多补充道。 “很好!很好!”卢平朝他们的方向打了两下响声清脆的响指,“还有吗?” “每个人能召唤出的守护神都不一样。”罗米说,“守护神大多以动物的形态出现,最终成型的银色动物的样子和巫师有关。” “召唤出的守护神不单有抵抗摄魂怪的作用,强大的巫师可以赋予它声音和信息,在特殊情况下它们可以作为信使远距离传递信息。”克里斯托夫接着她的话说下去,“而且摄魂怪和它都不是五年级的教学内容。 他有些冒犯了。罗米和露易丝交换了一个眼神。 但卢平不以为意,他侧了侧身,露出身后透明的鱼缸,里面几乎只有一大滩烂泥,仔细看的话才能看出淤泥里卧着两条木头一样的生物。 “你说的没错,克里斯托夫。”卢平轻快地说,“所以我需要你们在下周的第二次黑魔法防御课上交给我一篇关于沼泽挖子的论文,方向自己定,下次上课前五分钟有个小测试,给我看看你们会用什么魔咒从沼泽挖子嘴里抢下曼德拉草。” 卢平在他说完测试这个词之后引发的一串叹气声中不为所动地继续说下去。 “我会按每个人曼德拉草最后的完整度给分。” 克里斯托夫收到了全教室除卢平之外的谴责眼神。 “至于摄魂怪和守护神咒,它们确实不是五年级,甚至你们在明年五月的重要考试中的内容,但是了解前者,也就是了解我们如今身处的环境,使用后者———”他停顿了一下,“会在o.w.l.s的黑魔法防御术考试中给监考官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他满意地注意到不少人都站直了,眼睛发亮,这些年轻的脸和明亮的眼睛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不用多说,当然它还会带给你们一个不错的成绩。” “教授!您的守护神是什么?”弗雷德高高举起了手。 罗米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应该是弗雷德,他是不是还没洗袍子? 那密道可真是够脏的。罗米又想起前天晚上的密道,密道,金加隆,明晚八点见,也就是昨晚八点见! 她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爽约了! 斯内普用他惯常的语调再三确认了她要撤回的退课申请,又附赠了介于嘲讽和教导之间的几句话,那一张表格从他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作业后的一个黑色皮质文件夹里飞出来,当着罗米的面变成了粉末,斯内普办公室里的粉末都很有自觉地飞向了垃圾桶,罗米目瞪口呆地被请出了办公室,意识到自己的魔药课论文还没写。 然后她就去写论文了。 写完论文她喝了露易丝留下的热牛奶,在三点前上床睡觉,今天奇迹般地没有迟到。 如此充实的一个晚上,以至于她被各种根茎叶草坩埚烧瓶充斥的大脑,完全忘记了这一回事儿。 露易丝回过头,奇怪地看着罗米。 “你怎么到我后面去了?” 罗米低下头,把脑门抵在她的背上,“有点尴尬。”她痛苦地说。 “你说卢平教授吗?”露易丝问。 卢平看起来确实有些尴尬,弗雷德的问题引起了一片呼应,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要求教授放出守护神给他们看看,这一个月以来卢平在他们的心里的地位飞升,尤其是格兰芬多,他们觉得这位见多识广的教授并没有他外表看起来那么虚弱,恰恰相反,他简直是个英雄,英雄必然要掌握守护神咒。 尴尬的英雄挥动了魔杖。 教室里顿时惊呼一片,罗米抬起头,发现自己被一片厚重的银白色雾气笼罩了,雾气的中央站着黑魔法防御课教授。 “最后一个知识点,孩子们。”雾气竞相向卢平的魔杖尖涌去,这让罗米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斯内普办公室里自动冲向垃圾桶的粉尘,等到教室里清晰如常后,卢平才说:“熟悉守护神咒的巫师,不仅可以释放自己的守护神,还可以隐藏自己的守护神。” “下课!”他高声道。 克里斯托夫目送着他夹着课本大步离开的背影,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他这件袍子看起来比前几天的新了。” 罗米茫然,“他没换衣服吧。” 黑头发的斯莱特林挽着她的朋友走进了人群里,弗雷德注意到她今天的头发扎得很高,发尾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她走路可真是快。”乔治说。 弗雷德手心里的硬币像是在发烫了,虽然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并不会发生,但是手心里的汗弄得他有点握不住钱。 “你说罗齐尔昨天晚上会等我们吗?”弗雷德忐忑地说。 奥利弗·伍德,格兰芬多的魁地奇队长,在他在校的最后一年可以说是发了疯,如果说其他的七年级生每天想的是求职,考试和要不要分手或求婚,那么伍德每天想的就是鬼飞球,游走球和金色飞贼。 不仅如此,他还试图向每个队员灌输同样的思想! 格兰芬多的两个找球手昨晚就带着满脑子的游走球缓缓降落在了魁地奇球场湿润的草地上。 “什么时候下雨了?”安吉丽娜,他们的队友迷茫地仰起脸。 弗雷德和乔治摸了一把自己的球衣,一手湿,他们一齐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格兰芬多们浩浩荡荡爬进休息室,凯蒂·贝尔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还是安吉丽娜·约翰逊和艾莉娅·斯平内特把她推醒,三个人挽着手回去睡觉了。 弗雷德抬头看向格兰芬多休息室墙壁上的挂钟。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他问乔治。 乔治动了动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眼睛都快闭上了。 “战术!弗雷德!”伍德声音响亮,“不要忘记我们的战术!” 弗雷德有气无力地举起了手,“我是乔治,奥利弗。” 奥利弗·伍德在休息室众人的怒视下终于回去睡觉了,弗雷德和乔治跟在他后面进了卧室,潦草地冲了凉,倒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她都不知道在哪儿等!”乔治伸了个动作夸张的懒腰,他抬起胳膊的动作只完成了一半,手臂停在了半空中,一半是因为他酸痛的肌肉,另一半是因为他意识到—— “那更糟糕了,是不是?”他看向弗雷德。 弗雷德在人群里找不到罗米的背影了,“更更糟糕的是她今天完全没有反应。” “你觉得她是在准备什么厉害招数报复我们吗?” “很有可能。” “不管你信不信,弗莱迪,我感到很抱歉,但是同时,我有点期待了。” 乔治一转头,看到和他酷似的那张脸上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我也一样。”弗雷德说。 罗米是在晚餐之后截住这对兄弟的。 她躲在四楼角落里再三确认了没有拿着扫帚从休息室里出来的魁地奇球员,在数到第三十七个人头时看到了第三十八和第三十九个两颗红头发脑袋。 “罗齐尔!”被她一把拽进角落里的乔治夸张地打着招呼,他也不忘顺手把弗雷德拽进来。 罗米心虚地笑了笑,她也想学着韦斯莱露出一个大大的,不计前嫌的笑容,但是想着自己理亏在先,收到如此热情的对待之后反而拘谨了起来。 “听着,我———” 弗雷德第一眼就看到斯莱特林眼下青黑的眼圈。 “我们很抱歉。”他脱口而出。 “什么?”乔治说。 “什么?”被打断的罗米说。 “我们昨天吃完晚饭就去训练了,到九点,是的,到九点,那太累了,我不是在夸张,所以我们回寝室倒头就睡着了,并不是故意放你鸽子,下午我们想过去找你,但你当时在图书馆,说真的,你当时写起字来像是要把羊皮纸磨出火星,所以———” “所以我们没有打扰你。”乔治接过话头说,他伸手到弗雷德背后狠狠拍了一下,“我以为我们要狡辩一下才道歉的!” “原来是这样啊……”罗米慢吞吞地回应,弗雷德语速有点太快了,有些地方她也没怎么听清,但大意她听懂了。 第12章 原来他们也忘记了。 罗米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不计前嫌的笑容。 “没关系。”她愉悦地说。 弗雷德不敢置信,“就这样?” “如果你需要补偿的话。”乔治试探着说,出丑和金加隆,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下周的神奇动物课。”罗米毫不犹豫,“帮我和塔克处理炸尾螺。” “可———” “罗齐尔!你在这儿!” 弗雷德和乔治的话被打断了,珀西走过来,对罗米说:“今晚的夜巡记录表不要忘记交,听沙菲克说你昨晚写了一晚上论文?” 罗米想了想,遗忘咒能够高效地去除现在的尴尬,但她不能保证效果,很可能把三个韦斯莱变成三个傻子,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恶咒能把男学生会主席倒吊起来给走廊上的人展示一下他的衬裤,但是格兰芬多可能会认为斯莱特林的罗齐尔是个女流氓。 实在是两难境地。 “魔药课论文。”罗米僵硬地笑了一下,珀西点点头,满意地离开了。 他到底有什么毛病啊! 趁剩下的两个韦斯莱还没来得及开口,罗米一手抓起一个,走到另一个角落。 “现在我们扯平了。”罗米说:“炸尾螺的问题我自己解决。” 弗雷德和乔治一脸玩味,他们模仿着罗米刚才的语气,说:“原来是这样啊。” 然后每个人都得到了一脚。 “翻篇吧,我们换个时间。”罗米踹了两脚,一个人都没踹到,她有点泄气。 “今天晚上这里见?”乔治提议。 罗米:“我要上天文学的课,明晚怎么样?” 弗雷德摇头,“明天我们还有魁地奇训练。” “周末两天都不行,我新申请的两门课需要补课和提交作业。”罗米跟着摇头。 乔治皱起了鼻子,“你是斯莱特林版的格兰杰吗?” “那是谁?” “万事通你都不知道?”乔治调侃道,不过他很快收起了那副神情,认真地说:“开玩笑的,她真的很聪明,也很刻苦。” “她是个格兰芬多。”弗雷德补充。 乔治:“还是哈利·波特的好朋友。” 弗雷德:“罗恩也是,但他们仨最近吵吵闹闹的。” 罗米沉默了一会儿。 “下周四怎么样?”她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我可以!” “我不行。” 弗雷德惊讶地看向他的兄弟,从很小的时候到现在,他们几乎从不分头行动,除了在躲避费尔奇追赶时跑上两条不同方向的楼梯,但没过多久他们就会在同样的地方汇合。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弗雷德说。 罗米抱着手臂往墙上一靠,开始看戏。 乔治嗫嚅了几句,弗雷德一脸不解,他不想让罗齐尔知道,于是他用口型示意,他们是双胞胎,乔治相信他们之间的默契。 弗雷德:“你在说什么?” 罗米快要忍不住笑了,“他说他有个约会。” 乔治:“……是的。” 弗雷德拧起眉头,“下周四?兄弟,你完全可以今天约她出来,不对,她是谁?” 罗米注意到乔治理了理头发,他今天的头发好像用发胶打理过,虽然效果不是很理想,她又吸了吸鼻子,确信自己闻到了洗衣皂以外的香味。 “他确实可以。”罗米幸灾乐祸地说。 “罗齐尔!”乔治的脸涨红了,他转向弗雷德,“我正要去。”他磕磕巴巴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今天顺利的话,温迪和我下周四还会约会。” 弗雷德和罗米趴在四楼的栏杆上,他们目送着乔治一步跨下两层台阶地向三楼画像旁一个栗色头发的女孩跑去。 “出来之前乔治说我们要去图书馆查点资料。”弗雷德用一种梦游般的语气说。“为了我们的发明。” “然后他就会找个借口中途溜走,我肚子疼,我的书落在休息室了,我得去给咱们俩拿件外套,晚上太冷了。”罗米模仿着一个大男孩的语气说。 弗雷德转过头来看着她。 “克里斯托夫从去年就开始和不同的女孩子约会了。”保险起见,她维护了一下克里斯托夫的名誉,“不是同时。” 弗雷德低头笑了起来。 “所以下周四只有我们两个了?” 罗米点点头,“恐怕是的。” 他故意做出一个害怕又痛苦的鬼脸。 罗米锤了他一下,“振作点,上一个这么要求的男生被斯内普教授扣了二十分还没能如愿呢!” 他们并肩走上另一边的楼梯,弗雷德坚持要送她去天文塔。 “你的孪生弟弟去约会,你真的很失落是不是?”罗米对他突然表现出的绅士风度表示怀疑。 弗雷德说:“恶———”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罗米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气氛尴尬了起来。 “罗齐尔。”弗雷德叫她。 “罗米,罗米就行。” “罗米,告诉我,你真的不担心我们拿了钱不办事吗?”弗雷德的手从兜里拿出来,他摊开手心,金加隆在路灯下闪着光。 罗米耸了耸肩,“给我一枚。”她也摊开掌心。 “什么?” 罗米勾勾手。 弗雷德把一枚金加隆放进她的手里,刚接触到她手心的皮肤,呲拉一声,金属硬币像是一个失败的□□的引线上冒出的那缕徒劳的白烟,在空气中消失了。 “一些炼金术知识的应用。” 罗米甩了甩手,她得意地从衣兜里拿出另一枚硬币,“你们拿不到这个,从我这儿拿到的加隆你们都别想花出去。” 弗雷德本来就不多的沮丧一扫而光,“这太酷了!”他兴奋地说:“告诉我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想到了几个绝妙的点子。 罗米把硬币攥回手心里,“我到了。”她笑嘻嘻的,心情也不错,给弗雷德指了指观星台的大门,“下周四见!” 第9章 一个星期六 ========================== 九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六,克里斯托夫的起床时间战胜了霍格沃茨的大部分人。 斯莱特林的魁地奇队员从空中接连降落,太阳还没来得及晒干一夜的积露,它们就被几双鞋踩在了脚下。 英格兰整个月全境多雨,这个星期六早上的几个小时是少见的阴云天气,尽管比不了入夏后的晴热,但总好过带着一身泥浆和草腥味结束训练。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这种对天气挑挑拣拣的训练方式。 蒙塔古的眉头忧虑地皱着,他的眉心有一颗红肿的青春痘,它被眉头旁两条蹙起的肌肉夹在了中间。 克里斯托夫让开了位置以便蒙塔古走到马库斯·弗林特旁边站定,那颗红肿的痘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让他没吃早饭的胃开始痉挛。 他站远了一点。 蒙塔古对弗林特说:“我们不能这样。” 他抬起胳膊指了指头上阴沉的天空,层层黑云和高空中的摄魂怪叠在一起,像是一堆湿漉漉的臭抹布,来点什么压一压拧一拧就会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来。 “十一月的第一场比赛,我们十有八九对阵那些格兰芬多。那时候的天气保准儿会更糟,我们得习惯在那种鬼天气里打球。” 弗林特是个又高又壮的大个子,克里斯托夫不敢保证他在同龄人里过于魁梧的身材是不是拖累了脑部的发育,但他有时候确实不太灵光。 正当弗林特和蒙塔古脸对着脸像照镜子一样皱起了眉头的时候,德拉科·马尔福把那条缠着厚重绷带的胳膊伸到了他们中间。 和格兰芬多一样,斯莱特林的找球手也是队里年龄最小的,只有十三岁,胳膊上厚厚的包扎绷带显得他的身板更薄了。 “各位!各位!”马尔福晃了晃他的手臂,“我的伤还没好呢。” “得了吧,马尔福,咱们都知道它早就能抓能打了!”弗林特不耐烦地把横在面前的手臂拨到一边去。 克里斯托夫和博尔在旁边,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马尔福苍白的脸上露出讥诮神情时讽刺意味格外的浓重,但他还是慢悠悠地,很有耐心地对他们的队长说:“不,我知道它还没好呢,伤口在这几个月的鬼天气里会愈合得很慢。”他加重了语气,“非常,非常慢。” 所有人屏息,终于等到了弗林特恍然大悟的一声长音。 “我明天去找霍琦夫人说?”他们一边往外走一边商量这件事,马尔福提议道。 克里斯托夫摇了摇头,“比赛前几天就行。”他回头看向马尔福,后者正低着头把吊臂带挂回脖子上绕了一圈缠好,“十一月的事情谁知道呢。” 马尔福抬起头来,和他目光相接,笑了一下,赞赏意味很浓,这笑容让克里斯托夫想起老马尔福先生和他的朋友们,这种人的笑容都很难得,但他们对你笑的时候会给你一种感觉,仿佛你和他们是世界上仅存的聪明人。 第13章 可惜克里斯托夫不吃这套,他曾经为了获得这种笑容付出过多于同龄小孩几十倍的努力,几个月前他才意识到这是一桩多么不值当的交易。 球员们在城堡大门前分了手,克里斯托夫独自向猫头鹰棚屋走去。 “尤里卡,过来。” 他在靠天花板的架子上找到了自己的猫头鹰。 深色的大鸟展翅朝他飞来,他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金色的火漆印在室内隐约有细闪,信封边角有些皱了,这不够体面,但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猫头鹰轻轻啄了他一口,聪明的宠物也会不满主人的走神。 “抱歉。”他轻声说,把信送到鸟嘴边上,看着它叼住,“送回家里,好女孩。” 尤里卡借着他的手臂一蹬,从距他们最近的一扇窗口飞了出去。 寄完信克里斯托夫才回城堡吃早餐,相应的,星期六的早餐供应时间更晚,不过持续时间也更长,他现在回去还能吃上蛋饼和浓汤。 克里斯托夫挑了一条远路,从茂盛的灌木丛中穿过,他数着脚下的石板路,数到第一百三十四块时,低垂的视野中出现了城堡大门的镶边。 他停住了脚步,但并不是因为他想在大门前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干劲满满地开始新的一天。 一双擦得直反光的亮面女士皮鞋也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克里斯托夫抬起了头。 来人亲切地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克里斯,瞧你这一头汗!” “那我们就省去拥抱吧,德米提雅。”克里斯托夫接过德米提雅·朗费罗的手提箱,那里面轻飘飘的,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只是装饰!”德米提雅笑了起来,她从他手里拿回箱子,在克里斯托夫面前转了一圈,发辫上的首饰跟着响,她还没换上校袍,穿了件颜色艳丽的长袍,宽大的下摆旋转着,克里斯托夫闻到一股香料和花朵混合的香气,手提箱相对来说色调厚重一些,让这一身显得没那么轻浮。 “看来西班牙很不错。”克里斯托夫笑着说。 “非常不错。”德米提雅和他并肩往里走,“不过还是英国更好,你绝对不敢相信,西班牙遍地都是亲麻瓜派巫师,所以我回来了。” “亲麻瓜派!”克里斯托夫故意把她说这话时的弹舌音模仿得很滑稽,而这也达到了相应的效果,德米提雅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 “你要去吃早饭吗。”她看克里斯托夫点头,接着说了下去,“那太遗憾了,我得回寝室一趟,一大箱子行李等着我整理呢,我还得去找院长把这一个月的假销掉,真不敢想院长的表情,毕竟当时还是我爸爸从塞戈维亚寄信请假。” 德米提雅和克里斯托夫在四个学院的大漏斗下面停住了脚步。 “周一见,德———” “小心!” 克里斯托夫的告别说到一半,突然被德米提雅抓住了肩膀,她力气够大的,带着他向墙边冲去,堪堪躲过了两只直奔他们而来的猫头鹰。 两只猫头鹰一黑一白,绕着克里斯托夫飞了两圈,准确无误地将信件和包裹扔进了克里斯托夫的怀里,看他并没有给点零食的打算,不满地拍打着翅膀,又从他们的头顶飞走了。 “噢,我都忘了。”德米提雅反复拨弄着凌乱的刘海,“是罗米和露易丝的猫头鹰吗? 克里斯托夫抱着从天而降的意外收获,无奈地说:“加百列和小白,我总帮她们俩取信寄信,猫头鹰都懒得飞进去送到她们手里了。” 德米提雅终于整理好了头发,“代我向罗米和露易丝问好,告诉她我很想念她。” “罗米也很想念你。”克里斯托夫笑着说,他目送着德米提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送走了朗费罗,克里斯托夫才走进礼堂,他沿着斯莱特林的长桌边走边继续他关于星期六早餐的思考。 星期六的早餐就像炸薯条旁边的奶油酱一样可有可无,不过依然有人喜欢它们,比如他的两位朋友,罗米·罗齐尔和露易丝·塔克坐在长桌最末端,正在分享一盘薄煎饼。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罗米。”他把信件和包裹扔到桌子上,坐在了罗米的旁边。 露易丝忙不迭擦了手,拿起一把干净的餐刀开始拆包裹,但同时她也接过来克里斯托夫的话。 “让我猜猜。”露易丝说,“坏消息是你现在闻起来像一只旧袜子,好消息是吃完早餐我们仨就要分头行动了。” 罗米扑哧一声,但她还低着头,仿佛是被盘子里的新鲜蓝莓逗笑了。 “好消息是你叔叔回信了。”克里斯托夫左手抓起一颗小青橘,右手拿起餐桌上无人问津的信,分别朝露易丝和罗米扔去。 “坏消息是德米提雅·朗费罗回来了。” “朗费罗!”露易丝短促地笑了一声,“她这个假期长到五英尺又三英寸了吗?” 克里斯托夫说:“别这样,罗米养了一只叫小白的黑猫头鹰,我已经三个月没嘲笑过她了。” “嘿!你给一只猫头鹰起名叫狼王!”罗米反驳,“难道我要叫她布莱克吗?这听起来会让我被在外面流窜的那位列在暗杀名单上。” 罗米把信收进包里,她扬起脸来对克里斯托夫说;“这两个消息应该反过来,德米提雅是我的朋友,她从西班牙回来我很高兴。” “不她不是,她不喜欢你。”露易丝说。 “不她是的。”罗米说。 克里斯托夫:“不她不是。” 罗米的头又低下了,“随便吧。”她含糊地说了一句。 露易丝去了图书馆,克里斯托夫吃了一半就端着餐盘说要回去洗澡睡觉,睡醒了继续吃,他们俩和罗米告别,罗米一个人坐在原地,拿叉子挨个叉盘子里的蓝莓。 德米提雅·朗费罗。 可能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会遇到德米提雅这样的人,你们没有过节,没有矛盾,甚至有很多相似的爱好,但相处时两个人都会失去了开玩笑的能力,进行着干巴巴的对话,陷入一种浑身不适的尴尬中。 这是一种单纯的合不来。 比如露易丝和拉文克劳一个姓威廉姆斯的女孩,克里斯托夫和蒙塔古,罗米和德米提雅。 德米提雅是一个非常、非常标准化的纯血家庭出身的巫师,她有一柜子严格按照巫师服制的巫师袍,而罗米会照着麻瓜杂志改装自己的校服裙,德米提雅和她的父母住在巫师聚居区域的朗费罗庄园里,而罗米和约瑟夫住在巫师村还是麻瓜街区完全取决于这个夏天约瑟夫主要和哪些人做生意。 而让罗米无所适从的是,德米提雅从没表现出一点对她的讨厌,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们在餐桌上,课桌上和休息室里都挨得很近,德米提雅给八岁之前生活在无英语环境中的罗米正音,而罗米会欣然把魔药课笔记分享给她,有时还会在斯内普教授不注意时帮她处理几份药材。 即便如此,罗米和德米提雅相处时依然紧绷而且程序化,在她说笑话时笑,在她有需要时提供帮助,但却无法像面对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一样说出什么调侃的话,做出什么亲昵的动作,而德米提雅也一样。 罗米觉得和德米提雅相处时她们俩就像预言家日报广告版上的两个模特,永远挂着不夸张也不拘谨的笑容,说着一套不出错的对白。 也因此,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在这五年来坚称德米提雅不喜欢她。 罗米晃了晃头,试图把这些奇怪的想法晃出脑袋,这倒是让她想起了约瑟夫的回信,过去一个月她给约瑟夫寄了好几封信,不停请求约瑟夫再次批准她去霍格莫德。 而约瑟夫可能在英国,或者美国,或者加拿大,或者哥伦比亚,她寄出的信全都石沉大海,直到今天才有回音。 她把信封从包里拿出来用手捏了捏,里面厚厚的,不像是只有一张信纸。 罗米撕开信封,把豁口朝下。 哗啦——— 她的面前落下的明信片像雪花一样铺在她的桌子上,罗米认出这些风景明信片都是从麻瓜的邮局买来的,因为上面的图画一动不动。 她把伦敦眼,帝国大厦,加州海滩,老魁北克街区和热情的南美洲女郎都翻到背面,所有的明信片背面都写着一个相同的单词。 “不行(no)。” 罗米倒吸了一口气,一肚子的巫师脏话哽在了嗓子眼,明信片像是未开封的吼叫信般被她胡乱扫进包里,她拿起叉子扎爆了最后一颗蓝莓,像一头暴怒的小兽般冲出了礼堂。 罗米冷着脸冲进休息室,一眼就看到矮个子女巫站在中央,她条件反射般地露出了笑容,因为对方看见她时也是一样,而罗米下一秒情不自禁挺直了脊背。 “德米提雅!” “罗米!”德米提雅像头灵巧的小鹿一样跑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西班牙好玩吗?”罗米问。 “很不错。”德米提雅往她手里放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一个小小的纪念品,送给你。” 第14章 “这太好了。”罗米说,“你落下的一个月课怎么办?需要我把笔记借给你吗?” “那太好了。”德米提雅眉开眼笑。 “我回寝室拿书,晚上听你讲西班牙的故事。”罗米再次拥抱了她,但这次很快就分开了。 “当然。”德米提雅说。 “当然。”罗米说。 她们对视了一会儿,德米提雅指了指身后,“你的书?” “噢是的,是的,我要去拿书!”罗米握紧了手里的盒子,礼盒的尖角硌得她手心疼。她和德米提雅擦肩而过,向寝室走去,莫名长出了一口气。 弗雷德和乔治在三楼的空教室里等着他们的偷渡客主顾。 黑头发一脸晦气地走进来,她背了一个巨大的包,装得满满的,这个巨大的挎包看起来能把她压矮几英寸。 罗米把书包甩在课桌上,包底碰到桌面时发出一声闷响。 乔治伸出手拎起她的包带掂了掂,“老兄,你力气可真大。” 罗米从一进门就等着有一个人能顺手接过她的包,现在却看到乔治把它当哑铃玩,她气笑了,“真高兴我认识的男孩子都是些有风度的绅士。” 弗雷德接过乔治递过来的包,也掂了掂,“怎么今天火气这么大,赫拉克勒斯?” 罗米坐在课桌上,和他们面对面,韦斯莱们轻飘飘的态度让她这一天的无名怒火都烧进一个雪堆里,呲拉一声熄灭了,剩下一缕烟悠悠地从两只耳朵里分道扬镳地飘出来。 “我一定要去霍格莫德。”她垂头丧气地说。 双胞胎从对面的桌子上跳下来,把她夹在中间。 “我们今天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左边的撞了撞她的手肘,“开心点。” 罗米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沮丧地发现他们这一动又让她分不清谁是谁了。 “你和温迪还顺利吗?”罗米问。 右边的脸红了。 噢,这个是乔治。 “还不错。”乔治挠着后脑勺回答。 “据说非常顺利。”弗雷德的手从罗米背后伸过去,他笑嘻嘻地照着他兄弟的背上来了一拳。 “周四还在这儿见。” 他随即上下打量了一下罗米,用不赞成的眼神看着她的短裙和皮鞋。“到时候你得穿的方便点,我们有一段路好走———你的夜巡怎么办?” “罗齐尔周三晚上着凉了,周四的夜巡由同年级的沙菲克代劳。” “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 罗米和弗雷德齐齐转头看向乔治,“你又不去!”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乔治耸耸肩,“参与感,各位,这是我增加自己参与感的方式!” 罗米扛着书包先离开了空教室,她提议和双胞胎错开走,双胞胎在教室里待一会儿再离开,免得被人撞见。 “反正你们在哪儿都能找到消遣。”罗米说。 “罗米。”弗雷德叫住她。 乔治震惊:“你什么时候开始叫她罗米了?” “开心点。”弗雷德拍拍乔治的肩膀,话却是对罗米说。 罗米转向乔治,“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她想通过耸耸肩这个动作来表示她是个没什么架子的斯莱特林,由于书包太重而作罢,教室的后门里伸出一高一低两只手挥来挥去跟她告别,除了袖口颜色没什么不一样。 “周四见!”一只手的主人说。 “和他周四见!”另一只手的主人说。 克里斯托夫在休息室里常坐的那张软椅里窝着,看露易丝在他对面把早上收到的包裹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面前的圆桌上。 露易丝的妈妈是个魔药天赋出众的女巫,尽管露易丝没有继承到多少,但不妨碍她从持有多项美容魔药专利的母亲那儿收到各种新款护肤品。 “这个是我妈妈送你的。”露易丝递给他一个深蓝色的柱形玻璃瓶,“男孩子专用,可以祛痘。” “他需要吗?”罗米突然出现在克里斯托夫背后,两只手捧住他的头朝着光源转了几下,“他看起来还好。“ “有备无患。”露易丝说,“这个是妈妈给你的,她听说你最近经常熬夜。” 她递给罗米一罐眼霜。 罗米把它收进她那仿佛能装下全世界的大包里。 克里斯托夫想起蒙塔古眉心的青春痘,赞同地点了点头,把那一瓶祛痘产品也收进了随身的挎包里。他看向消失了一天的朋友。 “你心情不错?”克里斯托夫问罗米,她从坐下到现在脸上都笑呵呵的,完全不像是被多出来的两门课和许多篇论文压榨了几周睡觉时间的人。 “还好,噢对了,我在一楼碰见了尤里卡。”罗米又低头去她的包里翻翻找找,从一本厚厚的书里抽出了一个信封,金色的火漆印闪着光。“它直接就把你的信扔给我了,咱们仨得找个时间好好训练一下各自的猫头鹰。” 克里斯托夫接过来,把火漆印背扣过去。 “你不回去睡觉吗?”露易丝问他,她和罗米已经站了起来,想要往寝室走。 克里斯托夫摇摇头,“我想再坐一会儿。” 罗米和露易丝没有多问,她们俩挽着手走远了,他听到罗米还在问露易丝她刚才看起来是不是真的很开心。 克里斯托夫笑了笑,他把信封撕开,上面留下了一道参差不齐的豁口,一张薄薄的信纸从里面掉出来,落在他手里。 信纸上的金粉被壁炉的火光映得闪烁如远空的星辰,克里斯托夫的指腹按在信纸一角上,感受到熟悉的暗纹凹凸起伏。 他翻过信纸,正面写着短短的一句话。 “不要松懈,做你应该做的事。” 克里斯托夫的手指摩挲着a.a.ls的落款,没吃早饭时的胃部痉挛感又一次袭击了他。他把信纸扔进旁边的壁炉里,看着炉火中的灰烬落到底部。 他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魁地奇般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第10章 出门看看 ========================= 珀西一个人站在属于格兰芬多的巨大沙漏下方,他仰起头,久久凝视着里面的红宝石,看得眼睛发酸。 各个学院的级长还没有回来,他抬起手腕看时间,比他定下的时间晚了五分钟,珀西皱起了眉头,这让他感觉不受重视。 但很快地,几个男生女生从他右手边的楼梯上走下来,珀西看出那是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尽管不同的学院分管不同的区域,但是他们返回时在二楼三楼的缓台之间总会遇到,然后顺理成章的结伴而行。 还没等珀西开口,走近了的六年级格兰芬多男级长波克斯笑嘻嘻地说:“抱歉,抱歉珀西,我们都知道回来晚了。” 这让珀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剩下的人也用笑脸对着他,看得他只好把气撒在另外两个还没回来的学院身上,“拉文克劳,斯莱特林。”他念叨着,“就算是级长也不能无视宵禁时间哪!” “还有十分钟。”一沓表格被拍在珀西的手里,拉文克劳的蒙哥马利走起路来没有声音,他交好记录表就站在了一旁,垂着眼睛,有个女级长朝珀西笑了笑,但也不说话。 离宵禁时间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斯莱特林的级长们才从楼上下来,与此同时,城堡的大门开了,一股水汽味儿飘了进来,两个细长高挑的人影在门边显得格外小。 “沙菲克!”波克斯警觉地说,“你怎么拿着扫帚,今天是我们学院在训练。” 克里斯托夫把手里的扫帚扔给旁边的人,才转过来对着波克斯,“别紧张,我只是昨天把扫帚落在那儿了,今晚这个雨,我再不拿回来扫帚杆指定要发霉。” “我可没使坏,你们的队员早就回去睡大觉啦!”克里斯托夫伸手一指,“罗米可以作证。” 罗米正在把斗篷的兜帽掀下来,她抬起头来笑着说:“没错,我可以。没人拿着这个脏兮兮的大玩意还有心思冲别人使坏,它就够人受的了。” 那把价格不菲的扫帚被她动作粗鲁地扔在了墙边,几个男生心疼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珀西清了清嗓子,克里斯托夫先一步把表格放进他手里,“我们是夜巡之后才去的。” “罗齐尔。”珀西转向罗米,这个斯莱特林的五年级级长脸色苍白,袍子里面罕见地穿着厚上衣和长裤,珀西曾经见过前几天凄风冷雨中她穿着短裙和低跟皮鞋从满是积水的湿滑走廊上快步穿过的样子,看到今天这副装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早上沙菲克说你着凉了。” “晚上我感觉自己好多了。”罗米摊手。 斯莱特林其余的级长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珀西的脸隐隐又有涨红的趋势,“大家把记录表都交给我,就各自回休息室吧———依次来!按我叫到的顺序来!波克斯,把你的给我!” 罗米和克里斯托夫把珀西维持秩序的声音甩在身后,他们俩带着那柄沾满了雨水泥浆和草屑的扫帚快步下了楼,走到地下一面漆黑的石墙前,罗米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经过的人,把魔杖插进墙上一个几不可见的圆形孔洞里,向上一次,向左两次,一扇圆形的石门从墙壁上缓缓打开。 第15章 弗雷德百无聊赖地坐在里面的台阶上,脚边散落一地开心果果壳。 “你可算来了,生了病也要去夜巡,珀西一定很欣赏你。” “如果不是有人临时有事的话,我也不会空出两个小时无所事事。” “你结识了一位讲卫生的新朋友,罗米。”克里斯托夫抱着扫帚跟在罗米的后面走了进来,他嫌恶地看着那些果壳。 弗雷德从鼻子里发出了哼声,“清理一新。”他拿起魔杖说,和罗米对上了眼神,“现在斯莱特林里流行这样讲话吗?” “别吵了,给我让开点地方。”罗米瞪了弗雷德一眼,换来克里斯托夫得意短促的口哨声。 “让我们看看你的变形术学的怎么样。”克里斯托夫把扫帚倒着立起来靠在墙上。 罗米抽出了魔杖,嘴里念念有词。淡淡的金色光芒包裹住它,扫帚头开始变长,变蓬松,颜色也变深,木头杆像是有人吹气一样膨起来,逐渐显露出女孩的曲线来,看到这里,克里斯托夫和弗雷德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罗米翻了个白眼,她还没感觉到不好意思呢! 她把长长的防雨斗篷和巫师袍都脱下来,露出里面的厚卫衣和运动裤,“给她穿上。”她把衣服甩给克里斯托夫,克里斯托夫一把接住,捂着眼睛扔回给她。 “你自己来!”他红着脸说。 从扫帚变形成功的罗米人偶无辜而颓废地靠在墙上,扫帚头变成黑头发,剩下的变成头和躯干,罗米打量了一下,“哎呀,我好像是把它塑造得太理想化了。”她笑着说,从地上捡起衣服给它穿戴整齐。 “现在好啦。”罗米把它往克里斯托夫身上一推,“扶好我,我是个着凉的病人。” “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个鬼地方的。”克里斯托夫摆弄着木偶,确保它更像一个因为发热而浑身无力的病人,他对弗雷德依旧警惕,“小心他把你卖到翻到巷去。” “他没有那个能耐。”罗米已经跟着弗雷德向上走了,“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 弗雷德回过头来,黑头发女巫正仰着脸等着他的回答,“光是变形学可不够,”他说,“有时间我得看看你魔咒学得怎么样。” 罗米的魔杖头冒出一簇火花,“你不会希望有这个时间的。” 嘭——— 他们俩都是一惊,回过头看,克里斯托夫摔门出去了。 “他有时候脾气挺怪的。”罗米说。 弗雷德难得地发挥了自己善解人意的本领,他温和地说:“我不会介意的。” 罗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人在意你。” 克里斯托夫挟着木偶进入了斯莱特林休息室,罗米的变形术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她甚至给了这个木偶发烧病人应有的体温,它紧紧挨在克里斯托夫的湿袍子上,烘得他浑身不舒服。 “罗齐尔。”背后有人喊道。 克里斯托夫微微侧过身,木偶的黑色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马尔福在他身后,抱着手臂,一脸狐疑。 “你怎么了?” “她着凉了。”克里斯托夫缓慢地向女生寝室移动。 马尔福的脚步声在后面响起,由远及近,“那你应该送她去医疗翼。” 克里斯托夫叫苦不迭,他真想抽出魔杖把后面的人石化了,但是木偶斜斜地倚着他,让他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她不需要,马尔福,你这份关心可以留到她身体健康的时候再表露出来,这样效果比较好。” 德拉科曾经是罗米经常提到的名字,那时候他和罗米的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好,而露易丝正在南加州的麻瓜街区坐着敞篷车兜风,如果不是他早就在马尔福庄园的晚宴上见过老马尔福先生的独子,他一定会以为罗米口中的德拉科是个天真可爱的小男孩。 不过他们入学之后德拉科和罗米的关系就逐渐恶化了,罗米不知道为什么,但不妨碍她以牙还牙,所以比起他们偶尔的唇枪舌剑,德拉科少见的关心显得更加棘手。 不管他是想修复关系还是有所怀疑,克里斯托夫都不希望是现在。 “我会照顾她的。”一个女声说。 露易丝睡衣外面披了件袍子,她从女生宿舍的走廊里走出来,接过正在发热的木偶,它转过脸时克里斯托夫目瞪口呆。 她到底什么时候施了混淆咒。 她斜睨着克里斯托夫和德拉科,“如果不想从滑梯上打着滚回去睡觉的话,我建议你们俩还是别往前走了。” 弗雷德把一个用餐巾包着的肉松卷递给罗米,“加个餐?”他说,“我们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他们从霍格沃茨的厨房里出来,避开了费尔奇和他的猫,一口气爬上了四层楼的楼梯,沿着四楼走廊向前走,一直走到走廊的半中腰,罗米在一个驼背女巫雕像前接过了肉松卷。 弗雷德惊讶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不会接的,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都在,怎么说来着,控制脂肪摄入?” “是你说的我们有好一段路要走。”罗米把肉松卷掰成两半,“我今天为了显得苍白点,一顿饭都没吃,只喝了杯茶,你吃吗?” 弗雷德摇摇头,他兴奋地站在了驼背女巫的面前,“拿稳你的零食,看好了!” 罗米听见他的低语,左右为难,随着弗雷德去敲那驼背石像的头的动作,它迅速地开启了,露出一个宽敞的洞口。 “跟着我。”弗雷德先爬了进去。他朝罗米朝朝手,后者瞪大了眼睛,她把一只手一半的肉松卷举到弗雷德面前,“所以你只是不想拿了吧!” 弗雷德愣了一下,下一秒他的脸突然凑近了,没等罗米反应过来,左手的肉松卷就被咬去了一多半,罗米甚至没来得及计算他到底嚼了几下,就看他喉结滚动,咽下去了。 罗米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先说他失礼还是能吃。 “你快点!大小姐!”弗雷德一把把她拉进密道,紧接着接过她左手剩下的肉松卷丢进嘴里吃了,罗米听到身后雕像闭合的声音,心里涌起一股迟到的紧张。 可弗雷德却在这时候低低地欢呼了一声,像是个排到了游乐场里射击游戏的小男孩,罗米回过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红头发脑袋像是滑滑梯一样滑了下去。 “你等我———啊!” 罗米脚下一滑,紧跟着滑了下去,两边的石墙在她余光中飞速后退,化为片片模糊的黑影,她甚至听见耳边有隐隐的风声,就在她也忍不住想像个孩子一样欢呼一声的时候,她听见弗雷德的声音。 “小心!” 她突然从石头滑梯上降落,一双结实的手扶住了她,运动鞋踩在了寒冷潮湿的土地上,这距离有点太近了,而罗米脸红都不红,因为弗雷德接住她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哇哦,剩下的这块肉松卷被你保存的真不错。” 罗米咬着牙,“谢谢你!” “我们到了吗?”她环顾四周,这里又黑又冷,他们确实得靠得近些,否则她甚至感觉不到弗雷德的存在。 “就这儿?当然没有。”弗雷德笑了一声,“这次你走我前面。” 他举起魔杖低声说:“荧光闪烁。” 光芒越过了罗米的肩头,她看到了眼前低矮弯曲的通道,迈出了第一步,她一边吃肉松卷一边宽慰自己,来都来了,都走到这儿了。 弗雷德走在她后面为她照明,但他依旧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向导,他几乎不提醒路上的坑坑洼洼,每次看到罗米被凸起的石块或凹陷的小坑绊得踉跄一下,他就在背后笑出声。 “别笑了。”罗米不耐烦地说,这通道实在狭窄,她只能弯着腰往前走,更别提回过身去,只能凭着感觉往后打他,反而被他凭着身高优势抓住手推回去。“干点有用的事。” 于是弗雷德在她背后唱起了霍格沃茨校歌。 用葬礼进行曲的调子。 听的罗米脾气都没了。 “等一下。”罗米停住了脚步,弗雷德在她身后也站住了。 “前面怎么了?”他终于不唱了,难得正经地问道。 罗米艰难地转过身,脸上却是得意的笑容。“我知道了。”她轻快地说,“你感到很尴尬是不是?没和女生在这么晚单独出来过?还是个你平时最讨厌的斯莱特林,你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唱唱歌,笑话笑话我,这样才能显得你不那么像个毛头小子。” 弗雷德愣住了,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过了几秒,或者十几秒,就在罗米几乎以为他要脸红的时候,他把亮着的魔杖头放在下巴底下,顿时照得他的脸鬼气森森。 他把眼睛瞪得老大,对罗米说:“胡说!” 罗米扑哧一声笑了。 弗雷德扳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去,“快点走。” 罗米:“你刚才吃完肉松卷洗手了吗!” 这之后弗雷德不再唱歌,而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只有背后微微摇晃的光亮照着前面崎岖的台阶。现在他们之间的气氛真正变得尴尬了,罗米开始后悔自己不合时宜的胜负欲。 第16章 “随便说点什么。”她轻声说。“比如我们还有多久要到?” “我和乔治上次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 “你说什么?!” 弗雷德把想要再次转身的罗米转过去。“坚持,老兄,你会喜欢这条密道的终点的。” “谁是你兄弟!” 罗米气过之后忍不住又开口了,“跟我讲讲你今天为什么改了时间?” “噢———”弗雷德在她身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乔治和我的兴趣并不在学习上。” 我不知道。罗米腹诽,但她决定保持沉默。 “我们一直在研究一些小发明,不过没什么攻击性,都是些让人发笑的小玩意儿,最近我们做的是一款太妃糖,吃了它能让你的舌头变得很长很长,又长又大,拖到地上!罗米,想想那该有多好笑!” 罗米:“继续讲。” 弗雷德谈起他们的发明滔滔不绝,“我们今天遇到了点小麻烦,你知道,做太妃糖很简单,但放大剂不是,太妃糖好吃,但放大剂不是,糖浆和放大剂混在一起的效果实在是不敢恭维,我们处理了好一阵,才让空教室里的味道散掉,更别提黏在锅底那一坨东西了———你根本没在听我说话是不是?” 他终于注意到罗米只顾低头向前走着,他想起暑假里全家在埃及的旅行,罗米对他的态度就像他们家对待那个过分热情的本地向导。 罗米轻声说:“继续讲。” 弗雷德不说话了。 “我猜是你的原料错了。”罗米向后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抬高了一点,把前面的上坡照亮,“如果只是普通的放大剂,用刺树莓的茎当然可以,但霍格沃茨里你能拿到———恕我直言,偷到的刺树莓茎都是本地人工种植的,尽管它们的效能和野生刺树莓茎几乎没差,但是有一样东西,它们碰上就会变质。” “淡奶油。”弗雷德说。 “是淡奶油!”罗米从心底升起一种为人师表的愉悦,“这有点奇怪,但没人知道为什么,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想到把它和淡奶油放在一起熬,不过有趣的是,最先提出这个问题的魔药大师是因为吃了混入茎叶的刺树莓蛋糕过敏才发现的。” 弗雷德在她身后清嗓子。 “好吧,野生刺树莓茎可不好买,英国的土质实在是有点不友好,不过别问我怎么知道的,等你们俩去霍格莫德的时候,去东边街道尽头的杂货店看看,那儿的老板可不止卖毛线团和锅铲。” “不是。”弗雷德拉住她,“我是让你小心头。” 他的手越过罗米的头顶擎在一块木板上,稍微一用力,木板微微起了一条缝,暗淡的光从这条缝里漏下来,罗米抬起头,发现那是个木板门。 “我们到了。”弗雷德说。 第11章 狭路相逢 ========================= 奶油花生糖,毛毛牙薄荷糖,滋滋蜂蜜糖,黑胡椒小顽童,罗米的魔杖照亮了大箱子上一个又一个的标签,角落里的冰柜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抬起头,看到上面用花体写着椰子冰糕,它们在玻璃门后整齐码放着,连成一片晚霞般的粉红色光晕。 弗雷德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他站在他们刚刚爬上来的地方,抱着臂看罗米举着发光的魔杖像参观博物馆一样在蜂蜜公爵的仓库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木板门已经严丝合缝地嵌入地板里,看不出痕迹。 “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罗米轻声说。 弗雷德低着头,躲过了一瓶飘在半空中的果子露饮料,他走到罗米身边才说:“凭我们的聪明才智,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少来这套。”罗米继续向前走,踩上了木质楼梯。 “上面就是?” “就是上面。” 弗雷德赶到罗米身前来,长腿一跨比她多迈了一级,楼梯顿时发出老旧的吱呀声,弗雷德把抓住他外套想把他拽下来的罗米的手拍下去。“别这么胆小。”他听见身后明显急促了些的呼吸声。 “你之前违反过校规吗?夜游,走廊疾行?恶作剧?迟到总有吧,除了珀西真的会有人一次上课都没迟到过吗?” 斯莱特林级长在他身后久久沉默着,弗雷德回过头,看到罗米僵硬的表情。 “跟着我,机灵点。”弗雷德勾勾手,大步向上走去,一直走到楼梯口,他推开门,等着罗米跟上来。罗米不作谦让,走过他身边。 现在,他们站在霍格莫德最著名的糖果店里了。 “还想去哪儿?” 弗雷德倚靠在蜂蜜公爵的柜台上,用魔杖驱使着店主放在桌面上忘了收进去的一盘多味豆上上下下地浮动,罗米没理他,她忙着给店里的四处都施放上静音咒, “别忙活啦!”弗雷德把罗米的魔杖按下去,他指了指楼上,“听听,咱们俩不需要静音咒。” 他的声音几乎淹没在从楼上传来的男主人如雷的鼾声中。 “说真的,你想去哪儿?这时候可没什么店开着了,破釜酒吧倒是可以,但他们家最好吃的千层面肯定卖完了,猪头酒吧?我不太推荐,好好小姐可受不了那儿的烈性酒,上次乔治和我喝了杯火焰威士忌,醉得他坚持要给麦格教授买一根逗猫棒当圣诞礼物……” “三杯。”罗米插着裤兜,她背对着弗雷德站在一排货架前,微微仰着脸看向上层的冰耗子,声音轻得像吃了吹宝超级泡泡糖后充斥着房间的蓝风铃草色泡泡,飘向店里的另一个人。 “不是,是一杯。”弗雷德纠正她。 “我说我自己。” 罗米转过身来,右手里一枚金加隆被她抛向空中又抓回手心里。“我去年在猪头酒吧喝了三杯火焰威士忌,被家长抓了个正着,因为违反了家里的禁酒令,今年我就不能来霍格莫德了。” 她转身走回柜台里,在黑暗中摸索着去仓库的门把手,“真的只有乔治吗?”罗米戏谑地问道,“我猜是你的左脚先迈进蒙哥马利宠物店的吧。” 弗雷德半张着嘴,茫然地看着她。 “不,等等,你这就要就回去了?”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你就在这儿当了五分钟收银员就要回去了?” 罗米半个身子都走进门后的黑暗里了。 “你能喝酒的话我们可以去猪头酒吧玩儿一把!或者这条街最东边的桦树林,你见过里面的松鼠吗,给它一颗坚果它就会冲你作揖,尖叫棚屋你去过吗,这时候正是传说中的幽灵出来的好时机,拜托!罗米!你从密道里走出来,就只是为了从密道里走出来吗?” 黑头发女巫又重新回到了柜台里。 弗雷德不知道为什么长舒了一口气,他第三次问道:“你想去哪儿?” 罗米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靠着墙滑了下去。“我不知道。” 她用一种惶恐的,刚从梦中惊醒的语气说:“我好像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约瑟夫突然不让我来这里,我就想要用最不循规蹈矩的办法来这儿看看,你说霍格莫德?我其实没什么兴趣。” 事实上,她现在感觉糟透了。 罗米听见黑暗中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静音咒隔绝了楼上楼下,把蜂蜜公爵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糖果盒,弗雷德一点的响动都无比清晰,他在罗米的旁边坐了下来。 “去看松鼠吧。”弗雷德从兜里掏出一把开心果来,“它们能对着你鞠躬呢。” 罗米侧过身,发现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连带着把他手里的白色坚果照得像是沙滩上小小的贝壳,她有点不明不白的委屈,同时又很想笑,这让她往弗雷德胳膊上捶了一拳,趁着他捂着胳膊夸张呼痛的时候,转过脸飞快地抹了一把眼角。 “那就去看松鼠吧。” 罗米回过头来,弗雷德手里依然躺着那把开心果,它们聚在他的手掌中央,却显得很小。这是罗米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端详一个男孩子的手,高个子往往有双大手,他也不例外,但即便他有着青春期男孩特有的清瘦,指节却依然突出,指腹还有茧,她看见一颗开心果下蜿蜒出一道崎岖的掌纹,月亮照得他掌心的皮肤苍白,而纹路深刻,如同雪地里的冰冻的长河支流。 鬼使神差地,罗米伸出手,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有雪的温度。 弗雷德不知道在想什么,罗米不敢看他,只听到头顶的呼吸声,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逐渐落下的手上,比他小了一圈,手背上有一道已经结痂的伤痕,是上周魔药课处理材料时不小心划到的。暗红色,和手背皮肤颜色对比很强烈。她突然有点沮丧,想起克里斯托夫说她有点太白了,看起来病恹恹的,不够有活力。 月光突然消失了。 气温骤降。 罗米颤抖了一下,这让她从刚才静谧到诡异的气氛里惊醒了,而当她从柜台后面站起来的时候,更诡异的还在外面等着她。 “怎么突然这么……” 第17章 弗雷德把黑咽回了肚子里。 摄魂怪,一只摄魂怪正飘在蜂蜜公爵的玻璃橱窗外,那张没有内容的漆黑一片的脸藏在破烂的兜帽下,它巨大的身躯挡住了原属于蜂蜜公爵的月光。 “呼神唤……呼神护卫!”罗米抽出了魔杖,她磕磕巴巴地念出了本以为永远也用不上的咒语,魔杖尖喷出一股银白色雾气,逼得门外的摄魂怪后退了一点,但那点不成形的银白色雾气,像是承受不住两道紧张的呼吸声一般迅速地消散了。 卢平说,这是一道古老高深的咒语,许多巫师一生都没能掌握。 短暂的光照亮了糖果店玻璃门内外张贴的告示。 奉魔法部命令顾客注意: 在另有通知之前,摄魂怪将于每天日落后在霍格莫德街道上巡逻。此举纯为霍格莫德居民之安全而设,一侯小天狼星布莱克再度被捉拿归案即予取消。望顾客于傍晚之前采购完毕。 弗雷德当机立断,他抓起还在出神的罗米的手,“我们走!” 罗米尖叫一声,弗雷德不得不松开她,而静音咒逐渐失效了,楼上隐隐传来翻身的声音。 “别碰我。”罗米红着眼睛,她双手都插在兜里,侧着身子撞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用脚尖踢开那块木板,弗雷德跟在后面,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发顶消失在洞口。 学得倒是挺快的。弗雷德耸耸肩,快步跟了上去。 “我说,你是真的很害怕那玩意对不对?”弗雷德大步走着,手臂举得很高,给她照着前面的路,罗米走得又快又不稳,走几步崴一下,看得弗雷德也觉得自己的脚踝隐隐作痛。 “上次在火车上也是,你在我……在我前面抖得像只挨打的小狗——你踩到我的脚了!” 弗雷德痛呼一声,在原地单脚跳来跳去,而突然转身的罪魁祸首置若罔闻,一言不发地等着他结束表演。 “别这样。”弗雷德挫败地停下来,“至少捧个场笑一笑吧。” “听着,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在你看来可能很荒谬,但是听我讲。”罗米深吸了一口气,“你哥哥明年毕业是不是,如果他进入了魔法部,去和你爸妈说,转个学,或者休学几年,随便做点什么,你和乔治不是喜欢搞发明吗,法国的魔法创意发明协会,试试那个,如果你们成功入会了会提供住处和补贴……” “这确实有点荒谬。”弗雷德连连摆着手,他笑着说,“尽管我也觉得珀西进入魔法部确实让英国巫师感到绝望,但也不至于让我绝望到背井离乡。” “你说什么?”罗米瞠目结舌,她完全被弗雷德的逻辑震惊了。 “我不是——珀西——” 她气得直跺脚,而弗雷德在狭窄的通道里左躲右闪,生怕再被她踩上一次。 “我让你走不是因为你那个正经得一塌糊涂的哥哥,是因为——” “嘘!” 弗雷德把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 通道的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统统石——” “嘿!”来人灵巧地躲开了石化咒,但也撞在了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不满地叫道:“一个无辜的人不应该承受你的两次石化!罗米!” 罗米从弗雷德身后探出头,她朝捂着胳膊皱着脸的乔治眨了眨眼睛,“这是你兄弟让我用的,他还想给你补一个来着。” 弗雷德收回在空中划了一半轨迹的魔杖,面不改色。 “她胡说,不要信。斯莱特林有时候很坏的。” 乔治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来回游移,他沮丧地说:“真不敢相信我今晚听到的最像调情的两句话是从你们俩嘴里说出来的。” 弗雷德被背后黑手一把推出老远,两个人瞬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约会不顺利吗?”罗米走在中间,弗雷德走前面,乔治走在后面帮忙照明,这下她到可以跟着弗雷德的脚步走,路面顿时没那么坑坑洼洼了,这让她还有多余的精力和乔治闲聊。 乔治叹了口气,“我不想说,今晚不会有比这还糟糕的事情了。” “我们俩刚才看见了摄魂怪。” “……是这样,今天的约会我迟到了两个小时——” 弗雷德转过头,半是惊讶半是敬佩地打断了他的话,“两个小时?!” 罗米和乔治用同样无奈的眼神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而后者紧接着从地上抓起一个石子朝他的脸上扔过来。 “噢!我知道——”弗雷德弯腰躲过了小石子,“我想起来了,是因为我!我们俩在一起来着。” “所以朱迪把你甩了?”罗米问。 “是温迪,不,温迪一直等着我。”乔治扶住额头,他痛苦地说:“但是我记错了地方,放大剂和太妃糖混合之后那股子怪味儿弄得我脑子昏昏沉沉的,到了之后我以为她离开了,就准备回休息室,结果在一楼遇见了温迪。” 他没有再说下去,罗米已经知道了结局,她试图安慰乔治:“往好处想,薇姬等了你两个小时,至少说明在她发现你记错地方之前还是很喜欢你的?” 笑得弗雷德连绊了几跤。 驼背女巫的石像在他们身后闭合,这个时候,连费尔奇都去睡觉了。 “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弗雷德问。 罗米摇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反而不容易被发现,手伸出来。”她对乔治说。 乔治不明所以,他摊开手心,罗米往他手里放了几块奶油糖,“我知道很晚了,但是吃点甜的或许能让你心情好一点。” 弗雷德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盯着她。 “不是我偷来的!”罗米被他看得受不了了,“它本来就放在我衣服兜里,记得吗,我今天只喝了一杯茶。” “我的意思是我的那份呢?”弗雷德也伸出手,罗米迅速地在他手心上拍了一下。 “你没有,等你也被女孩甩了那天再说吧。”她冷酷地说。 弗雷德勾着乔治的肩膀往休息室走,直到他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他的名字,他回头,看见早就该下楼的罗米。 “你良心发现了?”他小跑过来,语调很愉悦。 罗米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枚加隆,“你忘了问我要这个。”她说,“把它和我给你们的硬币放在一起,除非你喜欢花不出去的钱。” 钱袋的抽绳挂在她另一只手腕上。 “还有——” 弗雷德又转过身来。 “密道里我和你说的话,不要和别人说。” 他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难道知道人工培育的刺树莓茎混合淡奶油会变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 罗米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笑了。 “谢谢你。”她诚恳地说。 弗雷德摆摆手,他把加隆和钱袋都收进自己的衣兜里,“对了,我还有问题要问你,你用呼神护卫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没有成功——” “我看见了,我只是想知道。” “松鼠。“罗米没有犹豫地说,“会行礼的松鼠,这很好笑。” “好笑?”弗雷德连连摇头,“不不不,卢平教授说的是让你感到快乐的事,不是滑稽的事。” “那是你记错了。”罗米的神态语气比他还要笃定,让弗雷德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又在课堂上走神了。“就是想一些滑稽的事,我当时想到了作揖的松鼠。” “我没有骗你。”她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于是弗雷德相信了,他相信了两年,直到十七岁的弗雷德在有求必应室里因为这件事让在场的所有人取笑了他两周,他才知道罗米骗了他。 好在也不全是骗他。 第12章 die forelle ============================ 罗米推开门的时候,卢平身边已经站满了人。 露易丝离卢平很近,长得又高,一回头就越过几个人的头顶看见了罗米,罗米同样看到了她金色的发顶,上面的钻石夹子折射着阳光。 “让一让,不好意思,让一让。” 罗米拿着笔记,小臂举起来横在身前,把挤挤挨挨的学生们微微挡开,为自己清出一条狭窄的通路,她从不同颜色的兜帽内衬中穿过,站到露易丝身边时,她听见身后极近距离的男生发出了不耐烦的嘶声。 罗米回过头,眯起眼睛对不认识的格兰芬多微笑了一下,手肘向后一摆,把他逼得向后退了退。 现在她总算能舒舒服服地站好了。 意料之中,她看见格兰芬多的脸因为愤怒涨红了。 卢平显然是个考虑周到的教授,把自己认为有必要的知识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他的学生们,但也导致了他本来就不甚宽敞的办公室挤满了五年级到七年级的学生,那只破旧的皮箱放在柜子和天花板的缝隙之间,一块掉下来的墙皮挡住了上面的名字,使得它变成了r·看不见·卢平。 罗米回过头来,对上卢平的目光,他无奈地看着她,眼神像是在说:“唉,斯莱特林。” 第18章 于是她也给了卢平一个微笑,卢平同样笑了笑,像是想用手掌赶走一只误入的小飞虫一样把她脸上乖张的表情送出窗外地摆摆手。 “守护神咒,是不是?” 卢平清了清嗓子,他坐在办公桌上,仰起头来看了一圈办公室里的学生们,“首先,我要再次声明,它并不是课本上的必修内容,尽管学会它确实会给你们即将面临的两场重要考试的成绩增色不少,但它并不是一个让你们投机取巧的得分方式。如果你们不能保证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学习其他的考核内容,比如魔法史——现在,先回去看书。” 办公室里蚊蝇嗡嗡声停了一会儿,有十几个人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 “其次,学会它需要坚实的基础,一定的时间和精力,以及不可避免的失败,不要因为这个陷入自我怀疑中,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没必要承受这种沮丧,可以利用现在的时间去做点什么让自己快乐的事。” 又有人和卢平说再见,推门出去了。 卢平向他们挥了挥手。 罗米终于觉得自己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她回头看了看,发现拉文克劳几乎没走,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倒是走了不少人,斯莱特林在这两个极端中间,不过不少人脸色不太好看,罗米看到了七年级的弗林特,站在后排。 “我赌下次辅导,弗林特就会找个理由不来了,一个加隆。”她转头对露易丝说。 露易丝回头看了一眼。 “十五分钟。”她说。 卢平等到低低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去,剩下的十几双眼睛都看向他的时候,满意地拍了拍手。 “那我们开始。” “快乐的事,大家!想想能让你们感到快乐的事情!”卢平在银白色烟雾弥漫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握住一个男生的手腕,“向上抬,不要往回勾。” “哎,你说他谈过恋爱没有?” 露易丝拿手肘怼怼罗米,她的蓝眼睛隔着重重的烟雾盯着卢平,一脸玩味,罗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卢平正不知从何下手地指导一个拉文克劳的女生正确的施咒手势,他的手在女孩的手腕周围拘谨地悬在半空,只有侧脸都能看出来表情僵硬。 罗米笑出了声,“别这样,他都三十多岁了。” 露易丝惊讶,“他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了!” “先生!”罗米朝卢平走过去,她拿着魔杖的手在空中划过,浓重的银白色雾气从她的魔杖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半空中汇聚,逐渐成型。 办公室里的学生们纷纷停下了挥杖的手,他们屏息看着铺在头顶的雾气向中心涌去,聚成头,聚成四肢,还有一条大尾巴,就在她的守护神即将出现清晰的轮廓的时候,它像只被扎破的气球一般,倏而在半空中消散了,寂静的办公室里仿佛响起了并不存在的爆裂声。 “每次它快要成型的时候就消失了。”罗米说,“您能帮我分析一下原因吗?” 卢平尴尬的手终于放下了,“注意力。”他说,“注意力不够集中,想象你的快乐和魔力像血液在血管中奔涌一样向你拿着魔杖的手涌去,和魔杖建立更多更深刻的联系,让它知道你想要什么。” “那我的手势呢。”她微微扬着下巴,尽管卢平比她更高。 卢平说:“很标准。” 屋子里一阵议论纷纷。 “那是什么?看起来像只狗?” “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狗?我看是条狼!” “狼会有那么厚重的皮毛!是狮子吧,刚才是不是狮子的鬃毛?” “得了吧,哪里可能是狮子!你看看她是谁!” 他高声说:“我们再练习十分钟,各位!如果还需要指导的话,你们约个时间,再来找我!” 办公室里又一次盛满了银白色的雾气,几个女孩子,包括刚才卢平身边的那个,朝罗米围过来。 “能教教我们吗?”拉文克劳女孩说。 罗米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在半空中挥动魔杖,“为什么不呢?” “谢谢你。”卢平把他的旧皮箱从柜子顶上拿下来,放回桌子旁,他真诚地对还在慢悠悠收拾书包的罗米说。 罗米茫然地抬起头。 “噢!你是说那件事!”罗米的手摆了个施咒的的姿势,“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都忘了。” “忘了的话会整理书包到现在吗?” 她抬起头,和笑眯眯的卢平对上眼神,“好吧,我是有点想出风头,帮教授上课这种事可不常有,我喜欢她们崇拜的眼神。”罗米顿了顿,“但我不喜欢太直白的人。” “需要我道歉吗?”卢平问。 罗米夸张地向后仰去,“我哪儿敢。”她说,“也谢谢你。” “为了什么?” “你看到我挑衅那个格兰芬多了不是吗?”罗米耸肩,“我以为你会让我站到后面去,可是你没有,据我所知,格兰芬多往往都更喜欢格兰芬多。” “就像西弗勒斯更喜欢斯莱特林一样?” 罗米一时语塞。 “你们曾经是朋友?”她问。 卢平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说不清是尴尬还是懊悔,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厌恶,而他眼中流露出的几不可辨的厌恶并不是因为斯内普本人,更像是厌恶着一个年代久远又不能磨灭的错误, “朋友?我们不算,至少在西弗勒斯那儿肯定不算,但我们是彼此认识了很多年的人。”卢平边想边说,“我相信他会一直记着我。” “你是想说讨厌着你吧。”罗米想起魔药课上有人提起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时斯内普的表情。 卢平短促地笑了一声,“别这么直白。”他低头看向罗米迟迟没有收进去的魔杖,“还是说说还有什么让你拖延到现在吧,不只是想看我向你低头对吗?” 罗米抿着嘴,她拿起魔杖。 “呼神护卫。”她轻声说。 轮廓模糊的守护神又一次出现在了半空中,但和上次一样,在即将成型的时候迅速地消散了,“我练习了很久,但就是做不到。”罗米用魔杖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叉,“别拿注意力那套来搪塞我,我能感觉到你说的所有,但它就是在我即将成功的时候消失了。”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卢平问。 “霍格莫德,在我进入蜂蜜公爵的第一瞬间。” 卢平笑了一声。 “别笑我!” “不是嘲笑你,这很有趣。”卢平说,“几乎成型的守护神,说明想着这件事完全可以。是你的问题,罗米。” “当然是我的问题。”罗米不耐烦地转过身来,看到卢平的手放在心口,他看着罗米,“是这里的问题,你的心并不希望它出现,魔杖感受到了,于是遵从了你的意愿。” 雨点砸在卢平放在窗外的锡盒子上的声音突然响亮了起来,他办公桌上的留作下节课教具的黑毛小怪物看着自己的窝在外面落满了水渍,不满地尖声鸣叫起来。 “您或许没我想的那么无所不知。”他们沉默地对视了很久后,罗米生硬地说。 她抓起自己早就收拾妥当的挎包,书包滑过桌面的时候把旁边的笔筒也刮了下来,羽毛笔哗啦一声散了一地,金属笔筒骨碌碌滚到她鞋尖前,被她一脚踢开,撞在墙边的浮雕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罗米头也没回离开了办公室,门在她背后合上的时候发出巨响。 斯内普刚从走廊拐过来,他看到斯莱特林的女级长脸色难看地从卢平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看到他的时候表情还没调整过来,只冲他颔了颔首,就飞快地向等在拐角处的沙菲克和塔克走去。 他推开门,地上一片狼籍,卢平正弯着腰,手伸到桌子底下,半天才够出一只羽毛笔。 “你知道什么是飞来咒,是吗?”斯内普把狼毒药剂放在卢平的办公桌上。 卢平把羽毛笔一根根收拢进笔筒里,斯内普注意到筒身的凹陷,他扬了扬眉毛,语气加重了,“你骚扰了我的学生?” 他想起罗齐尔愠怒的脸。 “那你赶紧滚蛋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别开这种玩笑,西弗勒斯。”卢平温和地说,“她也是我的学生。” “斯内普,斯内普教授。”魔药课教授咬着牙说,“我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卢平举起斯内普带来的狼毒药剂,“我拿它起誓,西弗勒斯,我是个有良知的人,但你也应该适当关心一下你学生的心理健康。” “恕我直言,罗米的性格一直很矛盾,她为此感到痛苦。”卢平皱着眉头,语速很慢,他的手指在笔筒摔出的凹陷处摩挲着,“尽管这种痛苦被她隐藏得很好。” “以至于被一个入职不到两个月的教师观察到了?”斯内普嘲讽地说,“那我会转告她隐藏得更深一点。” “我们都是这样隐藏过自己苦痛的人,你和我。”卢平说,“西弗勒斯,我们都知道它会压垮一个人,更别提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第19章 斯内普和卢平久久地沉默着。 “把你那些多余的关心给留给你老朋友的十三岁孩子吧。”最后斯内普说,语气恶劣。 卢平在他离开后艰难地喘了几口气,他闭上了眼睛,直到詹姆·波特依然年轻的脸不再在他眼前出现,窒息感才离开了他的喉咙。 他抓起桌上的狼毒药剂一饮而尽。 “你怎么也在这儿?刚才学守护神咒你怎么不来?”罗米掩住鼻子,“而且你闻起来像一块芝士。” 克里斯托夫还穿着魁地奇球服,他把沾满了泥浆的扫帚横到胸前,回答了罗米的两个问题,罗米和露易丝同时被这大家伙上的泥浆和草叶逼得后退了一步。 “魁地奇可比那玩意有意思多了。”他说,“等会儿斯莱特林和其他队有场友谊赛,来看看?” 露易丝:“真难相信你们的玩法还能和其他队有友谊。”她眼睛一亮,朝罗米伸出手,“一加隆,弗林特五分钟就装着肚子疼先走了。” 罗米把金色硬币重重地拍在她手里。 “别这样。”克里斯托夫转向罗米,“你去吗?” “哪个队?” “格兰芬多。” 露易丝拉着罗米转身就要走,“他绝对是在骗人。” “哎哎哎——别这样!”克里斯托夫拦在她们身前,“除了打球我们也是要交朋友的,正好两支队伍都需要陪练,比赛又不能只和自己人打!” 露易丝将信将疑,“你说真的?”她看向罗米。后者无所谓,“我没有课。” 克里斯托夫眼神真挚,“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真的,不骗你们。” 第13章 间谍生涯的开始 =============================== 露易丝:“骗子!” 罗米:“骗子!” 克里斯托夫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嘘!” 罗米,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蹲在魁地奇球场最高的看台上,三个人合披一条防雨布,克里斯托夫对此扬扬得意,声称是他假期在摩金夫人长袍店看到的好面料,不仅可以防雨防污,还能随着环境变化颜色。 “你是个冤大头。”罗米在边上,雨点不断打在她一侧胳膊上,很不舒服,她没好气地说:“用沼泽变色龙的腺体风干碾碎混进染料就可以,一匹原布都用不上几十加隆。” 露易丝在中间干呕了一声,“谢谢你,我以为大雨天被人拉来当偷窥别人球队战术的探子已经够恶心的了,原来不是。” 克里斯托夫再次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 雨还在下,罗米稍微把头探出一点,红影子们在她头顶那一片铅灰色的高空处掠过,一个巨大的黑点追逐着空中的人,它一会儿在扫帚前面,一会儿在扫帚两侧,一直纠缠着向对面看台飞去的球员,突然它向下俯冲,又极快地向斜前方弹射出去了,眼看着就要打在球员的脑袋上,那球员握紧扫帚杆,一个转身把自己旋下来,手脚并用地挂在扫帚杆上,一直戴在头上遮雨的兜帽随着动作落下,长长的黑发跟着垂下来飘在空中,像一条丝绸。 “酷!”罗米低声说。 “那是安吉丽娜·约翰逊。”克里斯托夫从另一边探出头,“她很擅长这些在扫帚上翻来覆去的小把戏。” 露易丝把挡在眼前的防雨布掀开了,“噢!安吉丽娜!”她说话的工夫,安吉丽娜在半空中放下勾在扫帚上的一条腿,趁着飞天扫帚掠过一侧看台边缘时借力在看台上猛地一蹬,一个漂亮的翻身,又稳稳地坐回了扫帚杆上,“克里斯,或许你可以称这些小把戏为技巧。” “听起来你们很熟?”克里斯托夫钻回雨披下面,罗米紧跟其后,两道警觉的目光把她夹在中间。 “除了打球她也是要交朋友的。”露易丝用克里斯托夫的话回答他。 罗米拉长音噢了一声。 “……去年我们俩在一起义务劳动。”露易丝想要做出举手投降的动作,盖着雨披动作受限,她举起了两根食指,“我们俩在同一节课上炸了坩埚,她人还不错,知道我害怕蟾蜍之后把我的那份也处理了,作为回报我给她写了一份魔法史论文。” “你炸过坩埚?我怎么没印象?”罗米惊讶道。 克里斯托夫:“我也没有。” 露易丝竖起的手指的变成了中指,“因为我最好的朋友们做完魔药拿到了o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回休息室吃柠檬乳糕去——天啊!” 克里斯托夫和罗米像双头蛇的两只脑袋一样同时从两边掀开雨披探出头去。 刚才消失了一会儿的圆球又一次像枚小炮弹一样全速向安吉丽娜冲去,而她正加速向前飞,对背后的情况一无所觉。 克里斯托夫一把拽住罗米,“你干什么!” “提醒她!”罗米要向外冲,“你想眼看着那玩意撞断她的脊椎吗!” 两道闪电一样的红披风不知道从哪里包抄过来,两支球棒同时出手,把距离安吉丽娜后背咫尺的游走球拍飞了,安吉丽娜回头看了一眼,单手抓着扫帚杆,冲红头发们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克里斯托夫顾不上被发现的风险,他从另一边绕到罗米的身边把她推进雨披里去,这回变成了罗米被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夹在中间,他还嫌不够地把中间的布狠狠拉下来挡住罗米的视线,顺便溅了她一脸水。 “那是击球手该关心的事,不是你。”克里斯托夫阴沉地说,听起来还真是有点唬人。 露易丝不以为意,她哇哦了一声:“你的好朋友,罗米。” “别胡说。” 罗米拿额头顶开眼前的布料,看见两个红头发在空中擦肩而过时击了个掌。 “他们为什么不停下来击掌?”罗米问。 “梅林啊,你是真的不了解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吗?”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克里斯托夫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罗米看着弗雷德或者是乔治把那颗黑球打飞出好远,“他们为什么不把它打进球门里?离得那么近。” “梅林啊,五年了你还是看不懂魁地奇吗?” “我只是没兴趣看,你们顶着大太阳为了几种球大叫的时候我在睡大觉,难道不是我比较合算?” “几种?”克里斯托夫问。 “……两种?” “三种。” “该死的!” 露易丝把头靠在罗米肩膀上,“我们还要多久?”她问克里斯托夫。 “他们休息的时候我们就走。”克里斯托夫盯着上空。 罗米被剥夺了做间谍的权利,隔着一块厚布和漫天雨幕她也能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快点!再快点凯蒂!弗雷德或者乔治,手腕发力!你们打偏了!保持队形!队形!” “我对此深表怀疑。”罗米说。 “那是奥利弗·伍德,格兰芬多的守门员,也是队长。”克里斯托夫拉下雨披,又一次挡住了坚持不懈地想要探出头的罗米,“同样是七年级,弗林特在课堂上有多像个傻子,伍德在球场上就有多像个疯子。” 罗米只看到一个隐约的背影,“你对他评价还挺高的。” 疯子高声道:“哈利!哈利·波特!别管其他的,向上飞!” “让我看看大难不死的男孩!这次罗米很有先见之明的把克里斯托夫的手抓住了,她探出头,看到一个瘦小的影子骑着一柄几乎垂直的扫帚像离弦之箭般向天空射去。 “光轮2000。”罗米轻声说。 “五个加隆,波特和马尔福谁先抓到金色飞贼。”露易丝说。 “波特。” “波特!” “波……他妈/的!” 露易丝和罗米击了下掌,“所以你赌德拉科?”罗米幸灾乐祸地对克里斯托夫说,“你对斯莱特林真的很有信心啊。” 背后空气被什么东西撞破的声音锐利地响起。 克里斯托夫反应最快,他推了一把罗米,罗米和露易丝向旁边倒去的时候,他也飞身闪向另一边,游走球一头扎进一直用作掩饰的变色防雨布里,防雨布顿时飞到半空中,在空中被狂风卷着打了几个旋,像一只展开双翅的大鸟般向下坠去。 艾莉娅从最远的地方飞过来,“刚才是什么鬼东西?” 安吉丽娜眯着眼,“好像,是块布?” 罗米趴在看台上,她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魁地奇!” 克里斯托夫弯着腰爬起来,他像抓狗崽的后颈一样抓着露易丝和罗米的衣领子把她们俩拽起来,“我不跟你争这些,趁没被发现赶紧走!” 伍德大喊道:“谁在哪儿!” 现在罗米看清了奥利弗·伍德到底长什么样了,他看起来像是能一拳把克里斯托夫打扁。 克里斯托夫就在这时候第三次推了罗米,他拉着露易丝向右边的出口跑去,“分头跑!罗米!” 罗米一个踉跄向左栽去。 第20章 “你怎么不做这个头!” 比伍德更快飞过来的是刚才的罪魁祸首,漆黑的游走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折了回来,直直冲着罗米的脸飞过来。 罗米抽出魔杖,她紧闭着眼睛,雨声,人声,飞天扫帚和游走球冲过来的声音格外吵闹,直到她听见自己飞快的语速:“障碍重重!四分五裂!粉身碎骨!霹雳爆炸!” 不知道哪个咒语起了作用,游走球猛地在罗米面前弹开了,一阵巨响和烟雾之后,它不见了。 乔治举着球棒的手臂还在空中维持着击球的姿势,他第一个降落在罗米的身边,“酷啊!”他吹了声口哨,“你把我们的游走球炸没了?” 罗米的头发全湿了,她把它们拧成一股往出挤水,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在雨里做着无用功,头发被她甩到背后去,罗米回答乔治的问题。 “我不知道。”她茫然地说 另一个红头发突然从上面俯冲下来挡在罗米身前,她听到游走球撞击球棒的闷响。 “怎么可能!”弗雷德喘着粗气,他转过身来,脸上全是水珠,“不过你魔咒也学得不错,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看见了。” 弗雷德扬起头,朝伍德的方向喊道:“奥利弗,把它处理一下,我们得休息一会儿了!” 格兰芬多含量过高了。 罗米坐在魁地奇球员更衣室外的长凳上,用艾莉娅借给她的大毛巾擦着头发,她是个很友善的女孩,但不妨碍她把毛巾扔给罗米之后和她的六个队友把罗米围困在一条长椅上。 罗米看了一圈,七个人抱着胳膊,发梢和衣角上还滴着水,脸上表情都很难看。 “间谍!斯莱特林的间谍!”伍德咬着牙说,“你们把球场让出来果然有诡计!” “你当间谍?沙菲克让你来的?”弗雷德脸色很不好,但语气里更多是怀疑。 罗米闭着眼睛狠狠绞着头发,她实在想不出来哪一天能比今天更倒霉了。 她心一横,把毛巾往地上狠狠一摔。 艾莉娅:“嘿!” “哦对不起!”罗米捡了回来,“我会拿回去洗干净还给你的。刚才是为了渲染气氛。” 乔治笑出了声,伍德给了他一拳。 “我是间谍。”罗米理直气壮,“美人计。” 伍德一肚子骂人话咽了回去,他迷茫地看向他的队员们,看见同样表情的六张脸。 “她说什么?”他转向罗米,“你说什么?” “美人计!”罗米加大了音量,“我准备从你们里面挑个最帅的——”她向后一靠,双臂搭在椅背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的四个男孩,“然后勾引他!” 波特的脸红了,他往后退了一大步,弗雷德和乔治笑得人仰马翻,还不忘拉拉扯扯地往前站,罗米的目光落在还在放空状态的伍德身上。 “就是你。” 她对伍德眨了眨眼睛,看到他的脸由红转绿之后又补上了一个飞吻。 伍德看起来像是要背过气去了。 “问完了吗?”罗米问。 伍德磕磕巴巴的,“没完!在你,在你说出你到底想干什么之前,我们不会放你走!” “好的帅哥,当然可以!”罗米愉悦地说,“那你们先进去换身衣服?你浑身都湿了。” 帅哥一秒都不想多待,“我们去换衣服,安吉丽娜,看着她!” 安吉丽娜怒视着他。 “别这样。”罗米把盖在腿上的毛巾掀开,毛巾下两条腿紧紧并在一起,“我都这样了,还能跑到哪里去。” 她紧盯着伍德的一举一动,“帅哥锁腿咒学得不错。” “我们走!你等着!” “我等着你。”罗米冲他的背影招手。 伍德把球棒大力捣在地上,“她人呢!” 更衣室外长椅上空空如也,周围的地上留下一圈水渍。 “跑了呗。”弗雷德满不在乎。“她看几眼又能怎么样?” “我们一样能把斯莱特林打得屁股开花。”乔治说。 “更何况我们还有最优秀的找球手!” 乔治一把揽住哈利的肩膀,他学着小精灵的声音尖声叫道:“哈利·波特!” 哈利挠着后脑勺咧嘴笑了起来,“当然,我们当然能赢,奥利弗,别这么敏感,你把一个女孩子绑在了长椅上。” “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伍德咂了一下嘴,看向他的队员们,几个女孩子先点了点头,“下次见到她,我会向她道歉的。”他咬着嘴唇说。 “你可以现在就道歉。”罗米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她的黑头发蓬松干爽地垂下来落在肩膀上,“你换完衣服还要化妆吗,奥利弗?我甚至去烘干了一下自己。” 弗雷德和乔治忍笑,“你怎么又回来了,小间谍?” “我就说她是间谍!”伍德瞬间又被点燃了。 罗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说是我就是吧,我就是专门来看你们打球的,你们的队形,你们的战术,你们击球手握球棒的姿势,我都看到了,你能怎么样,把我送到麦格教授那儿关到魁地奇结束为止?还是用遗忘咒?趁斯莱特林还没把你们打得哭鼻子,赶紧换点新办法。”她挑起眉毛,“哦对,你管这叫战术,新战术。” 伍德喘着粗气,他气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罗米注意到其他人脸色也都逐渐变得铁青,赶紧见好就收,“别试着跟上来。”她转身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想要绑住一个巫师,至少要把她的魔杖收走。”柏木魔杖被她抛起又接住,“我以为你们能记住这个教训的,韦斯莱。” 伍德的怒火波及到了韦斯莱身上,“你们认识她?” 弗雷德哭笑不得,他一条胳膊搭在和他同病相怜的兄弟身上,“她还真是擅长恩将仇报,乔治。” 乔治:“完全同意。” 德拉科在走廊上遇见了罗米,后者一脸晦气。 “你怎么从魁地奇球场那边回来了?”他问道,“你看得懂吗,上周你还以为魁地奇得把游走球打进球门才能得分。” 罗米心情不能再差,信口开河:“格兰芬多在训练,我去随便抓一个人结婚。” 德拉科今天倒是事事顺利,满面春风,顺着罗米的话说下去:“那祝你新婚快乐,只要别是韦斯莱。” 罗米冷笑一声,她继续往前走,转角处跳出来个红头发,第二次被人截住,她抬脚就踹,又没踹着。 “就五分钟!”罗米说,“沿着这条走廊回休息室就要五分钟!我都不能一个人安静地走回去吗!” “你火气还真大。”弗雷德灵敏地躲开了,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刚才我都听见了,你看不懂魁地奇?那和伍德胡说那么多干什么。” 罗米瞪他,“因为你们蠢,抓人都抓不到对的人。” “所以你在提醒我们?我以为克里斯托夫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把我扔在下着大雨的看台上跑了。” “哇哦。”弗雷德很捧场地鼓了两下掌,“谁都别想好,真有你的。” 他吸了吸鼻子,“你身上怎么一股雨水味儿,刚才你不是用了烘干咒吗?” “……只来得及烘干了头发。” “最后一个问题。”弗雷德伸出食指,“你真的认为奥利弗是我们中最帅的吗?” “当然不。” 她注意到弗雷德微微张了张嘴,看起来像是要笑。 “我认为是哈利·波特。”罗米重重地拍在弗雷德的肩膀上,绕过他走了。 现在她感觉心情好一点了。 罗米对着石墙说口令的时候,感觉又一次被嘲讽了。 “冷静自持。” 石墙在她前面打开。 她抬脚迈进去,一眼看到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端坐在壁炉前的雕花椅上,面前摆着一盘完整的柠檬乳糕。 “我被七个格兰芬多锁住腿困在一张破椅子上。”罗米语速很慢,“而你在壁炉旁边吃蛋糕。” “七个里面不是还有你的好朋友吗?”克里斯托夫用他把罗米和露易丝拐骗到球场的真诚语气说,“我知道他肯定会帮你的,换成是我的话,伍德一拳能把我揍扁。” 他双手举起花纹复杂的银盘,“今天辛苦了,请吃蛋糕,公主。” 公主额角青筋直跳,她想起露易丝那次为什么会炸掉坩埚,因为她的搭档在做完自己那份之后离开了魔药课去参加魁地奇训练。 她也想起了露易丝刷了一晚上烧瓶回来之后是怎么处理这些柠檬乳糕的。 斯内普刚进到斯莱特林休息室里,就看见罗米·罗齐尔,斯莱特林最年轻的女级长,把一盘蛋糕扣在了和她同年的男级长的脸上。 他无比痛恨卢平,在不得不承认他的某些见解是正确的时候尤甚。 “罗米·罗齐尔。” 罗米转过身,看见斯内普站在她身后,休息室里寂静无声。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斯内普说,“现在。” 第21章 第14章 破罐重圆 ========================= 魔药课教授的办公室一侧的长桌上堆着小山一样的舟形乌头,罗米背手站在旁边,斯内普笔直地坐在黑色扶手椅中,手里拿着一本封皮同样漆黑的厚书,高频率的纸张翻动声几乎盖过了斯内普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她盯着院长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一点暗示。 斯内普抬眼看她。 罗米迅速垂下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再看过去,斯内普依然在快速翻动那本厚重的大书,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小步挪到长桌旁,点燃坩埚开始加热碱水。 等到办公室里响起溶液即将沸腾的咕嘟声时,斯内普再次抬起了眼睛,他看着罗米·罗齐尔正拿镊子夹起桌上的乌头浸到热而未沸的碱液中,三秒一抬,往复三次,在铜质托盘上均匀铺开。 很标准的处理手法。 但是,“你在干什么?”斯内普问。 罗米把手套摘下来才回答他,“去除乌头表面的毒性,院长。” “我当然知道。”斯内普啪地一声把那本大部头合上了,他站起身,手支在桌子上。“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米迟疑着说:“……义务劳动?” 斯内普忍耐着继续问下去,“为什么?罗齐尔,你会这样想?” “因为您刚才看了我一眼?”眼看着斯内普的脸黑了,罗米赶紧改口,“因为我和同学发生了肢体冲突。” “……我看你是想让你坐下。”斯内普说,“我的办公室不需要多一根柱子来支撑天花板了。” 罗米终于注意到她的另一边放着一把带靠背的椅子,她小步挪过去,刚曲下腿。 “站好。”斯内普说。 “……是的先生。”罗米现在完全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不招学生喜欢。 斯内普毫无情绪的目光打量着她,这让罗米觉得他想把自己的脑袋按进黑湖里,毕竟现在她的感觉和前者也没什么不一样。 斯内普深吸了一口气。 罗米差点把魔杖抽出来。 “卢平。” “什么?” “你可以信任卢平。”他就差把不情愿用白色颜料写在他漆黑教袍前襟的正中间,“关于你那些——青春期的小烦恼。”斯内普继续说道,罗米觉得他的潜台词是你那些蠢主意,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蠢主意。 “他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斯内普终于说完了。他停顿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冷笑。 “毕竟他也在这方面也算个行家。” 罗米低头称是。 斯内普的声音敲着她脑瓜顶,“出去。” 罗米转身就走。 “站住。” “……”罗米刚抓住门把手的手放了下来,她转过身等着斯内普的下文。 斯内普从又一次被打开的黑书皮大部头中抬起头,黑眼睛直视着她,“你的义务劳动从明天开始,为期两周,每天两小时,这周做乌头去毒处理。” 这次他毫不犹豫,细长的手举起来,伸出一根食指,“出去。” 罗米迅速闪到门外,门刚合上,她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 罗米拔腿就跑。 “一个笔筒?”弗雷德问。 “样式简单的,抗摔的?”乔治问。 罗米点头,她把一把金加隆递过去,“一个样式简单,非常坚硬的笔筒。帮我去霍格莫德买回来,我查过课表了,你们明天下午没有课,我急着用。” “哦不不不———”弗雷德连忙把那一把发光的硬币推回去,已经有几个路过的学生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们了,走廊上可不是个做交易的好地方,“别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大小姐,根本不用这么多钱。” 他们仨拐进走廊尽头的废弃教室里,刚一踏进去,地板上顿时飘起一层灰。 乔治的脸和声音都变得朦胧了,他问罗米:“怎么不自己去?我们都告诉你密道了。” 罗米想起斯内普的脸,垂头丧气道:“我去不了,明天下午有算数占卜,下课之后要去斯内普教授那儿义务劳动,结束劳动之后还有级长夜巡,你们的好哥哥现在要求生病请假要出示庞弗雷夫人的亲笔证明。” 说到最后她脸都皱了起来,说不上是因为四处飘灰的教室还是想起了珀西。 “魔法部一定会很喜欢他。” 弗雷德和乔治点点头,“完全同意。” “所以———”罗米捧出那一把金加隆,“求求你们了。” 弗雷德作思索状。 “那我找别人。” “别!”弗雷德一把抓住她收回去的手,乔治在旁边吹了一声口哨,他像被烫到一样把手松开,还甩了两下,“我们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除了我们你还能找谁?”乔治得意地眨眼睛。 “这种事情交给我们———” “———保证没问题。” 罗米看着他们卷到肘关节的校袍袖子和扎歪了的领带,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没有嘱咐。 “不要粉红色,藕荷色,鹅黄色这些颜色的。”她掰着指头数,“不要买你们觉得女孩子会喜欢的,也不要买你们自己喜欢的,不要上面有喷火龙浮雕的,也不要上面画着媚娃图案的,最好什么图案都不要有,如果有只能是一个小标志,在角落或者底部。” 弗雷德张了张嘴,罗米举起手掌,“我还没说完,不要去我们常去的文具店,去街尽头的精品店,买标价高的,不要让老板包装,一个蝴蝶结都不要有,贺卡不要,装饰画不要,售后退换货说明一定要,用它进货时的黑色纸盒装。” 罗米:“我说完了。” 弗雷德:“……那就是要样式简单的?” 乔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袋,“我知道了!你要给一个男孩送礼物。” 罗米哽了一下,她想起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砸了卢平的笔筒,而她也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可以这么说。”罗米打着哈哈,“我是要把它送给一个……男的。” 弗雷德重复了一遍,“你要给一个男孩送礼物?” 罗米想起卢平不符合年龄的白头发和眼角细密的皱纹,觉得事情在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承认了。 “没错,一个男孩。” 弗雷德从她手里抓走了一部分的金币,罗米低头数了数剩下的,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弗雷德脸色古怪。 “我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她说,朝着弗雷德的手努努下巴,“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小奸商。” “大概这么多?”罗米夹起两枚金币,“霍格莫德整条购物街的笔筒随你选了。” “奸商的跑腿费格外高!”弗雷德故意摆出一张凶狠的鬼脸,“找上我就得按我的规矩办事!” 乔治:“喂!” 弗雷德:“我们的。” 罗米笑了,她有时候真是不懂格兰芬多的脾气,开心和愤怒之间隔着一条形同虚设的界线,“当然可以。”她把剩下的也给了乔治,“希望你们不要因为分红内讧。老规矩,我先走,你们在这儿慢聊。” 斯莱特林重重地摔上门,天花板上的灰尘和蛛网纷纷震落,弗雷德和乔治在一片朦胧中咳嗽着看见她高挑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你知道她要送给谁,对吗?”弗雷德歪头看着乔治,他的舌尖抵在上颚上,往前一弹,嘴里发出一声脆响。 “当然知道。”乔治勾住他的肩膀。“她一说我就想到了,你怎么想,还好吗?” 弗雷德把他的胳膊拍下去,“你在说什么!” 乔治:“……你的声音尖得像个小姑娘。” “我很好,兄弟。”弗雷德响亮地清了清嗓子,“我非常好,不仅我非常好,我还要帮罗米买一个非常,非常符合她要求的笔筒。” 他攥紧了兜里的金币,“好让她送给那个男孩。” 罗米的左肩快要被压进地里了。 这是每周她的课最多的一天,教材和笔记已经把她的包填得像一块顽石,而今天她背着的顽石里还嵌着一个黑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光是掂量重量就知道非常结实的笔筒。 双胞胎就像是猜到了她要送给谁一样,故意拖着时间在黑魔法防御课前的课间才把笔筒给她,她手里还抱着神奇动物保护课那本性格乖张的教材,拆都没来得及拆。 她在想要不要让双胞胎帮她再从霍格莫德买一个双肩包回来。 “罗米!” 克里斯托夫在背后叫她,他脚步轻快地追上来,这几天克里斯托夫问心有愧,对她十分热情,“要我帮你拿吗?” “当然。”罗米微笑,她毫不犹豫地把挎包的带子搭在克里斯托夫的肩膀上,克里斯托夫猛地向一侧歪了一些,“哇哦……你还真是……好学!” 第22章 “露易丝呢?怎么没跟你一起?”罗米向前向后张望,她记得这节课他们俩应该是一起上的。 “她先去占座位了。”克里斯托夫说。“黑魔法防御课,刚才有人看到里面教室恢复成理论课的布置了,应该是要用书———你这里面都装了什么!”克里斯托夫用力地往上掂了掂罗米的包,让它的带子不至于总是滑下来。 “一块石头。”罗米心不在焉地胡扯着,两个人已经走到黑魔法防御课教室紧闭的门前了,这可不是卢平的习惯,而里面安静地像是没有人。 “我们没走错吧,这节课是在这里上?”克里斯托夫也发觉不对。 罗米推开门,里面鸦雀无声,讲台前的男人转过身,他的黑眼睛眯起来,冷漠地盯着罗米和克里斯托夫,“赶紧找地方坐下。” “教授!”李·乔丹举起手,“这节课是黑魔法防御课,您是不是走错了?” “身为代课教师,我想我比你更清楚。”斯内普把教材翻得哗哗响。 他的话像是一杯水倒进了沸腾的油锅里,教室里顿时一阵嗡嗡声,斯内普把书一合,议论声像是被关进了那本书里,连空气流动都缓慢了。 斯内普的目光缓慢地扫过教室里每一个格兰芬多的脸,年轻的,不经事的脸上都是不忿的表情,看得他心烦,“相信我,我比你们还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他说,“你们最好花点心思想象卢平身体健康,毕竟他教的东西在你们的脑袋里也占不到多少地方。” 罗米的后背突然被顶了一下,她回头看,一个格兰芬多正要站起来,他的动作太大了,推得桌子向前撞上了她的背。 罗米默默把椅子向前挪了挪,紧接着听到斯内普扣了格兰芬多十分,因为未经允许起立。 “这节课,我们复习狼人。”斯内普说。 艾莉娅举起手,“上次的沼泽挖子习题还没讲完。” 卢平带来的沼泽挖子还躺在斯内普脚边玻璃箱的淤泥里,斯内普一挥魔杖,箱子消失了。 于是格兰芬多又因为不配合讲师授课被扣了十分。 罗米用力把装笔筒的黑盒子塞回包里。 “教授,您在吗?” 罗米在卢平办公室的门口敲了三下门,没人应答。 她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空荡荡的,卢平没批完的作业还在桌子上,而窗户开着,把羊皮纸吹得直响。 她走过去把窗户关上,注意到羊皮纸靠窗那一侧的字迹已经被水晕开了,而雨是在昨晚下的。 卢平一定离开得非常匆忙。 罗米按着姓氏首字母排序把剩下没批改的论文整理好,拿笔筒盒子压住。 “我很抱歉。”她绞着手指,对卢平空下来的椅子说。 第15章 霍格莫德半日游 =============================== 罗米从卢平的办公室里快步走出来,长外套衣角猎猎生风,她怀里抱着送给卢平的笔筒,右手紧紧托着底座,生怕一松手它又开始嘶吼着唱起一首重金属歌曲,今天是霍格莫德开放日,走廊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经过,刚才她出来的时候还和哈利·波特打了个照面,波特看了她好几眼,她想那是因为前几天她在格兰芬多的魁地奇球队全员面前好一通胡闹,或者更糟,他以为她给卢平下毒未遂。 她现在倒是希望来个人给自己灌一剂高浓度生死水,好让她能睡到卢平走人。 十五分钟前。 “提前万圣节快乐!”卢平对一清早就敲开了他办公室门的罗米说,彼时他正忙着整理归档学生们的作业,他看起来更瘦了,几摞羊皮纸都像是能把他压垮似的。 卢平在斯内普代课后的第二天就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不过斯内普完全忽视他教学进程的授课方式给卢平带来了一些麻烦,他花了不少时间才把自己和斯内普留下的论文评讲完,而斯内普留下的有关狼人习性的论文长度是他平时留作业的两倍。 这是上次谈话不欢而散之后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罗米依然因此感到拘谨,“万圣节快乐。”她说,站得离卢平很远。 卢平却像是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一样,他招招手示意罗米坐到他办公桌面前来,脸上还带着笑容,这让他的病容和疤痕不那么明显了。 “坐下来说。你今天怎么没去霍格莫德?守护神咒怎么样,有进步吗?” 罗米如坐针毡,她知道卢平只是想寒暄几句,但一下被戳中两个痛处,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没有家长签字的同意书。”她依次回答道,手放在膝盖上,“守护神咒还是老样子。” 卢平挑了一下眉毛,“我很遗憾。”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 “霍格莫德很有趣,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经常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面上崭新的深色笔筒上,罗米跟着看过去,她脸色一白,卢平看向她,“别紧张,我能理解,只是这段时间外面不太平,你知道的——” 他停住了,似乎是不愿意再说下去。 “小天狼星·布莱克?”罗米说。 卢平笑了一下,“还有摄魂怪。”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笔筒。”卢平缓缓转动着它,“现在的年轻人的品味还真是——有趣,不过你知道怎么让它别唱歌吗?有时候我需要整理桌子,又有别人在的话,我有点……我并不是说不喜欢,只是,呃,一个教师的办公室里突然响起这种歌……” 罗米一头雾水,直到卢平把原本对着他的那一面转过来,罗米愣了一下,喉咙里像是被一块过大的粪石噎住了,卢平把它微微拿起来一点,底部刚刚离开桌面,上面画着的妆容夸张衣着破烂的女歌手突然嘶吼着唱起了一首听不出调子的摇滚乐。 啪—— 卢平迅速把它放回了办公桌上。 “我可以,我可以解释。”罗米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有说明书吗?总该有个口令,或者咒语什么的。” 卢平随着她的话摇了摇头,罗米的声音逐渐失去了底气。 “我帮您换一个!” 她猛地站起来,抓起那只手绘着摇滚明星的笔筒,在它唱出一个在破音边缘的高音之后拿手掌死死托住了底部。 “不用——” 卢平只来得及看到了罗米米白色大衣的衣角消失在门后。 “左右为难。” 罗米看了看,走廊上没人经过,她闪进洞口,沿着坡道一路滑下去的时候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穿这件外套,密道的路不知道为什么比上次还要难走,罗米深一脚浅一脚,一个不注意,摇滚歌手又开始唱歌了。 她在时不时响彻密道的歌声里开始默念自己到了霍格莫德要做的事情。 第一,给自己来一个清理一新,第二,去换一个不会突然开始鬼叫的笔筒,第三,找到韦斯莱双胞胎,把他们俩拖进桦树林里痛打一顿,第四,看看桦树林里的松鼠会不会作揖。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念,英语念过换法语,法语念过换磕磕绊绊的德语,最后换成她胡编乱造的语言,念了几十遍,罗米发现自己逐渐走上了台阶,台阶似乎也比上次要长,她不想再继续念叨今天要做的事,爬台阶突然就变成了一件非常累人而无聊的事情。 “好吧。”她对自己说,“就这一次。” 罗米谨慎地回头看了看,确认不会有第二个人出现在这条密道了,她开始低声唱起了霍格沃茨的校歌。 等唱到不知道第多少遍“我们的头脑可以接纳,一切有趣的事物”时,罗米停下了,她的头脑撞在了一块硬木板上。 从蜂蜜公爵里溜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罗米给自己脸上施了个从混淆咒衍生出的易容咒,确保每个看到自己的人看到的都不是同一张脸,她逆着不断涌进蜂蜜公爵的人流挤出了门,终于呼吸到了霍格莫德的空气。 麦迪安特精品店的招牌就在斜对过,跟蜂蜜公爵相比,那里可以说是门可罗雀,但麦迪安特先生并不因此着急上火,他的主顾们更喜欢在安静的环境里交出自己的金加隆。 门前的风铃响了起来,穿着一身黑色滚金边巫师袍的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走进来的女人一眼,目光在她的米白色大衣上几度来回,才站起来,温和地问:“有什么能帮你的,女士。” 是张陌生的脸。 深色皮肤的女人穿着一件款式复古的麻瓜大衣,一打眼就能看出就算换算成加隆也价值不菲,她浓密的黑头发编成一条粗粗的辫子搭在一侧肩膀上,发间的月光石成色很好。 “我来换货。” 法国口音很重。 麦迪安特扫了一眼被她放在桌上的笔筒,看到上面把嘴唇涂成黑色的歌手时皱起了眉头,他刚一拿起来,笔筒就高声嘶叫起来,来客一把把笔筒按回桌面。 “这恐怕不是我店里的东西,女士。” 第23章 他在心里冷笑,原来是个不识货被人骗的暴发户外国佬。 女人挑起一侧的眉毛,笔筒在桌上转了半圈,她凑近脸,看到摇滚歌手穿的破洞巫师袍上写着一行小字。 佐科笑话店。 “我知道了。”她说,“给我拿一只笔筒,不要图案,深色……结实的。” 最后她干脆用法语说了起来,“不要你们店里有商标的包装袋,不要蝴蝶结和包装纸,现在去找,我在这儿等着你。” 麦迪安特点头称是,转身去仓库里拿了一个去年的囤货。 法国妞抱着臂,并没有接过来的打算。 “别糊弄外国人,先生,去你楼上的屋子里拿,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麦迪安特僵了片刻,额上隐隐渗出冷汗,不过很快的,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能称之为笑容的笑容,他微微佝偻着腰,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副雪白的手套戴上,保持着这个姿势上了二楼。 家养小精灵从一扇窄门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巨大的银托盘,上面放着一套茶具和几盘小点心,麦迪安特从楼上的镜子里看到法国妞挥了挥手,小精灵恭敬地低下了头,像它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次麦迪安特先生在上面待了有一会儿才下来,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皮质的盒子,他打开给法国妞看,铅灰色的笔筒静静躺在丝绸内衬中间。 她伸出手,麦迪安特递上一只羽毛笔,一册厚厚的签名簿飘了过来,“您需要注册还是……” “约瑟夫·赫尔墨斯·罗齐尔。” 签名簿自己翻起页,羽毛笔从她手中飞起来,悬在签名簿停下来的那一页上方,麦迪安特躬着腰,深陷在眼眶里的灰眼睛紧紧盯着她,只要羽毛笔有一点迟疑,他就把这个目中无人的法国妞扔到大街上。 但是它没有。 羽毛笔在纸上刷刷签下了罗齐尔先生的名字,紧接着纸上浮现出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欢迎您再来。”麦迪安特深深弯下了腰,他看着法国妞的背影,心里盘算着,难道是罗齐尔先生好事将近了? 那可得送点拿得出手的东西。 罗米拎着新买的笔筒,怀里还抱着一个,就这样挤进了佐科笑话商店,这里面的人流量仅次于蜂蜜公爵,她跌跌撞撞地挤到了老板的柜台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站起来,圆滚滚的肚子顶着收银台。 “我来退货。”罗米把吵的那只放在收银台上。 “抱歉,这位小姐。”他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娃娃脸女孩,“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我不需要它。”罗米强调,“我找个了糟糕的跑腿贩子,他拿错了货,所以我要把它退掉,你可以拿去检查,是全新的,连道划痕都没有。” “那也不行。”佐科笑话商店的老板的脾气比他的脸看起来硬气多了。他把笔筒从桌面上抬起来,震耳欲聋的歌声把店里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不少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罗米赶紧低下头拉低了帽檐,现在她的待办清单上加上了第五项。 把这个胖子打一顿。 “您瞧,多有趣,非常适合离轨特快的歌迷们。”他笑眯眯地说。 “我不是什么轻轨的歌迷。”罗米忍耐着说道,“而且我不想让它唱歌。” “这很简单,您只需要对它说———” “闭嘴!” 两道声线相似的声音在罗米和老板之间响起,罗米头都没转,火气倒是噌一下上来了。 “没错,就是说闭嘴。”老板快活地说。 罗米转身,弗雷德和乔治就在她身后站着,他们俩手里抱着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正等着付款,罗米和他们对上眼神,魔杖悄悄从袖中滑了出来。 乔治看着眼前灰蓝色眼睛尖下颏的女孩冲他们笑了一下,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包围了他,他刚想转头问问弗雷德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她,就看到孪生兄弟的眼神在女孩和摇滚乐笔筒之间转了几转,脸色瞬间变了。 “我们走!” 弗雷德抓起乔治拔腿就跑,东西撒了一地,罗米一咬牙,把钱袋扔给老板,“这些够了!”她紧跟着冲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能跑!”弗雷德和乔治气喘吁吁,罗米在他们身后不到半步的地方,撑着树大口大口喘气。 “休战?”等气喘匀了,她问。 “没人跟你战过。”弗雷德说。 “是你一路追着我们俩打。”乔治说。 她和双胞胎一起向街里走去,弗雷德问:“你怎么出来了?” 乔治拿余光瞥着女巫糟糕的脸色,“从阿兹卡班吗?” 罗米抽出魔杖,乔治敏捷地跳开。 “嘿!走路注意点!”被乔治撞到的男孩回过身来,“乔治还是弗雷德?”他喊道,“你怎么在这边,不是去佐科笑话商店了吗?” 李·乔丹看向和弗雷德站在一起的女生,“你女朋友?”他看向乔治,“还是你的?” 三个人都愣住了。 李·乔丹大骇。 “总不能是你们俩的吧。” 弗雷德一把按住罗米想要抽魔杖的手。 李·乔丹露出了然的表情,他对弗雷德说:“原来是你的。那你跟我走吧,别打扰他们约会了!” 罗米顺手挽住弗雷德的胳膊,笑容甜蜜,“谢谢你,我正愁怎么开口呢。” 李·乔丹直爽地大笑,他冲弗雷德挤挤眼睛,“黑皮肤的女孩,不错。” 他勾着乔治的肩膀,拉着他往反方向走,乔治挣扎着回头,只看到弗雷德表情惊恐的脸,乔治闭上眼睛瘪着嘴,作伤心欲绝状,和他挥手告别了。 “哇哦。”罗米亲亲热热地挽着弗雷德的手臂,和他往前走,手指藏在袖子里,隔着衣服狠狠地拧他胳膊,“黑皮肤的女生?让我猜猜,李·乔丹也知道,那十有八九是个格兰芬多,还能开玩笑,肯定是你们都认识的人。” 她抬头看向弗雷德,目光炯炯,“你们俩谁喜欢安吉丽娜?” 弗雷德看着眼前的混血女孩,她没变的绿眼睛里映出自己因为疼痛而表情扭曲的脸。 “你不掐我,我就告诉你。”他颤抖着牙关说。 罗米松开手,“没兴趣知道。”她说,“你最好还是解释一下笔筒的事。” “他不喜欢吗?”弗雷德坏笑了起来。 “他为什么会喜欢!”罗米怒道,“现在他以为我是个疯子了!以后我还怎么和他见面?” “你们不会总见面的。”弗雷德脸色古怪,“他明年就要离开霍格沃茨了。” “所以这一年可能是我留给他最后的印象了!一个喜欢什么脱轨火车的疯子!” “你开什么玩笑,奥利弗喜欢离轨特快!他是主唱的铁杆粉丝,我选的可比你要的什么简单笔筒强多了!他说他不喜欢?” 罗米看着弗雷德,弗雷德看着罗米。 “奥利弗?”她艰难地问,“奥利弗·伍德?” “不然呢?你一个看不懂魁地奇的人大雨天跑去看我们训练,被抓住了还说那些胡话,我们故意把你放走你又跑回来挑衅还提醒他,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奥利弗前几天刚摔碎了自己的笔筒,他总抱怨着自己要考试了羽毛笔却没地方放!” 罗米愣住了,她半张着嘴,眨眨眼睛,弗雷德看着她,也眨眨眼睛。 “那你要送给谁?” 罗米说:“卢平,卢平教授。” 弗雷德的脸色变得更诡异了。 罗米伸出手又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你想到哪儿去了!” 他们俩一人捧着一杯奶昔,向乔治离开的方向走去,罗米讲了笔筒事件始末,当然,省去了卢平推测原因的那部分。 弗雷德总结道:“所以是你学不会守护神咒,一气之下把卢平的办公室给砸了?” “……只是一个笔筒。”罗米强调,“而且那是我拿包的时候不小心从桌子上刮下来的。” “你有必要控制一下你的胜负欲了。”弗雷德不为所动。 “不,我只是不小心……” “有时候也要学会放松。” 罗米停下了脚步,弗雷德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到罗米瞪大了眼睛,她的脸色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的天啊。”她喃喃道,“你喜欢我?”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罗米快步赶上来,她的手紧紧抓着弗雷德的手臂,“你喜欢我,所以你很在意我对哪个男生示好,伍德喜欢那个什么乐队但是他讨厌我,你故意挑了个夸张的笔筒想让我送给他的时候难堪,是不是这样?” “……不是!不,不不不!”弗雷德挣脱开她,连连后退,罗米步步紧逼,“不是吗?”她仰起脸来看着他,绿眼睛亮得惊人,“跟我说实话,弗莱迪,我不会笑话你的,喜欢上一个斯莱特林的感觉怎么样?” 弗雷德被她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第24章 整条商业街上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罗米的伪装天衣无缝,但那双熟悉的绿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芒。 甜蜜的,狩猎般的恶意。 “我……” 黑发女巫扑哧一声笑了,起初只是小声的笑,却越笑越开心,以至于她扶着墙弯下腰去,粗粗的发辫垂下来,发尾在空中微微地颤。 “我逗你的。”她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你喜欢安吉丽娜,我猜到了,乔治喜欢温提。” “……温迪。” “你生气啦?”罗米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我错了嘛,你刚才一直说我砸了卢平的办公室,我想让你体会一下我的感觉而已。” 弗雷德停下脚步,罗米差点撞在他身上,“我刚才可没你这么咄咄逼人。” “但不舒服的感觉是一样的。” 弗雷德还要再跟她争辩两句,前面商店里突然飞出一个人影,重重摔在地上,震得周围的落叶飘了起来。 “那是乔治?”罗米眉头一皱。 弗雷德已经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弗雷德和乔治四只手在乔治沾满灰尘和落叶的袍子上拍来拍去,乔治看向罗米,后者无辜地看着他。 “野生刺树莓茎。”乔治扶着自己摔痛的腰,“如果你是在耍我们的话,那你成功了。” 罗米一拍脑门,“我忘了!” 她把笔筒袋子递给弗雷德,“帮我拿一下,去蜂蜜公爵门口等着我。” 罗米绕过成堆的毛线团和茶杯垫,杂货店的老板正躺在一个巨大的豆袋沙发里,安详地闭着眼睛哼着歌,膝盖上卧着只肥胖的黑猫。 “约瑟夫·赫尔墨斯·罗齐尔。” 老板睁开了眼睛,黑猫不满地叫了一声,从他膝上跃下去,蹭着罗米的腿边跑走了。 “罗齐尔小姐?”他迟疑着,看着眼前的龅牙女巫问。 “西奥多。”罗米点了点头,“两磅野生刺树莓茎,麻烦你。” 西奥多抬起手,门口的黄铜镜飘来,罗米转过身去,镜面上映出她自己的脸。 “很出色的易容咒,罗齐尔小姐。”西奥多用欣赏的语气说,“稍等。”他的手按在靠墙那堆鼻烟壶最上面的那一个上,贴满了商品海报的石墙向两边滑开,西奥多瘦长的身体消失在里面。 “两磅刺树莓茎。”西奥多递给罗米一个铁盒,“还是老规矩,记在罗齐尔先生名下吗?” 他想起刚才那个莽撞的红头发小子,“容我多嘴一句,是替您的朋友买的吗?” 罗米点头,事实很清楚,没必要掩饰,她不能把眼光老辣的西奥多当傻子看。 “记我叔叔账上,西奥多,我知道你会坦诚相待,对每一个罗齐尔。” 西奥多笑而不语,他又把自己陷进豆袋椅里,无言地下了逐客令。 “下次还可以找我。”罗米把铁盒递给他们,“要低温保存,你们自己想办法。我要回去了。” “你等等。”弗雷德叫住她,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大袋子,上面印着蜂蜜公爵的商标,“用笔筒剩下的钱买的,本来想回去给你,没想到你自己溜出来了。” “免得我们扛回去了。”乔治说。 罗米抱着袋子,一时半会儿没说话。 弗雷德:“你这是什么表情?” 乔治:“该不会是要哭了吧?” 罗米从袋子里抓出一大把,又塞回弗雷德和乔治的衣兜里,“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觉得拿着太重了。” 她抱着一袋子糖,手腕上挂着笔筒的黑色包装袋,像一尾白色的鱼灵活地汇入了人流,白色的针织帽顶逐渐消失在攒动的人头中。 露易丝回到寝室的时候,罗米正躺在床上,脚搭在床尾的栏杆上,拆一袋比比多味豆吃。 窗前的长桌上放着一大袋蜂蜜公爵的糖。 “你出去了?”露易丝把又一大袋扔在她床上,和她并肩躺在一起,罗米的脸皱了起来,她吃到了一颗苦瓜味的。 “出去了。” “去玩?” “当然是去玩。” “自己买的?” 罗米沉默了一会儿,发现好像也可以这么说,于是她点了点头,露易丝在她肚子上拍了一下,“少来,我今天早上说了给你带回来,你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 她警觉地问:“你去见谁了?” 罗米把脚撤下来,她一个翻身抱住了露易丝,腿压在露易丝身上,“我困了,睡觉。” 她的脸刚刚埋进露易丝的金发里,听见七年级的女级长用声音洪亮在走廊里喊道:“所有人,到礼堂集合!” 克里斯托夫比露易丝和罗米来得早,他们仨越过人群在礼堂的角落里汇合,刚一见面,克里斯托夫就说:“布莱克闯进来了。” 第16章 传说的布莱克 ============================= “他想闯进格兰芬多的休息室。”克里斯托夫说,“吓得胖夫人逃到了别的画里。”他看到罗米向另一头张望,“格兰芬多没人受伤,那时候他们都在扎堆儿吃饭呢。” 罗米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我不关心格兰芬多。”她平静地说。 邓布利多要求级长在礼堂入口处轮班站岗,罗米看着地上几百个紫色睡袋,走到奥尔德林身边,“你睡吧。”她低声说,“你的那班我替你,告诉比尔森,她的那班我也替了。” 奥尔德林看看七年级的女级长,又转头看她。 “我不喜欢那玩意儿。”罗米苦着脸说。 “而且人一多她睡不着。”克里斯托夫神出鬼没。 奥尔德林的眼神变得更复杂了。 “哦!别误会!”克里斯托夫在罗米冒火的眼神下连忙辩解,“去年圣诞节我和她去露易丝家里过圣诞,她因为卧室里比在学校多了一个露易丝的堂姐一夜没睡!” 奥尔德林笑了,“那谢谢你。” 罗米摆摆手,“小事情。” 邓布利多在礼堂入口处准备了躺椅和羊毛毯,家养小精灵每隔一小时就会送上刚出炉的夜宵和热茶,罗米捧着额外要来的咖啡窝在躺椅上,和克里斯托夫分享同一盘肉桂卷。 “你说他怎么进来的?”克里斯托夫问。 “用脚?” “别胡扯。”克里斯托夫说,“我猜他是打昏了一个在霍格莫德快乐玩耍的学生,拿了那个可怜虫的头发配了复方汤剂,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可是个炸了一条街的疯子!” “你说的没错。”罗米转着杯子,从各个方向打量着里面的茶叶渣,漫不经心地回应他,“布莱克一定是自己抓了草蛉虫和蚂蟥,去爱尔兰采了两耳草,豪掷一把金加隆买了新鲜的流液草和非洲树蛇皮,顺便绑架了一个霍格沃茨的学生当作诱捕双角兽的诱饵,可怜的孩子,他一定还是个处男,不然布莱克不会成功的。” “是啊,然后他拿着这些材料,大摇大摆地走进斯内普的住所,说嘿哥们儿,帮我配个复方汤剂,我去霍格沃茨帮你杀掉你最讨厌的哈利·波特!” 罗米和克里斯托夫击了个掌。 然后他们试着想象了一下斯内普和报纸上的布莱克称兄道弟开怀大笑的样子,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我要做噩梦了。”克里斯托夫说。 “我无所谓。”罗米伸出手,家养小精灵换走了她的空杯,给她添了一杯新的。“反正今晚我不会睡了。” “我恨你。” “换班了。”她对克里斯托夫说,“做个好梦。” 格兰芬多出来换班的六年级女级长奎格利代珀西传达了他的要求:请不要和同学院的级长在一起站岗。 “珀西觉得和同学院的人一组会总想聊天,很可能给布莱克可乘之机。”奎格利苦着脸说。 “每个学院六名级长,每班出两名,一班三小时。”埃弗里用一种慢吞吞的语调说,“天哪,八个级长同时把头扎进地里聊天的话,布莱克可就会大摇大摆地从礼堂门口走进去了!” “那概率可真不小呢。”罗米忍着笑说。 奎格利瞪了他们俩一眼,径直走到赫奇帕奇的威廉姆斯旁边,一头深棕色卷发的女孩和她挽着手走开了,她们站到了离礼堂大门最近的一个浮雕下。 埃弗里找了拉文克劳的蒙哥马利,罗米理所应当地认为她同样会和拉文克劳的女级长结伴而行,却发现布坎南早就站到了赫奇帕奇的沃特森旁边,两个人手拉着手。 珀西下次应该考虑到不同学院的人也会谈恋爱这个问题,毕竟接吻比闲聊更容易让人失去警惕性。 她没精打采地看向同样被剩下的格兰芬多,波克斯戴起了校袍后面的兜帽,把他的脸遮了个七七八八,只露出一个轮廓硬朗的下巴。 “看来只剩我们俩了?”罗米站到他身边。 波克斯一言不发,转身向最远的一个站岗点走去,那里几乎靠着城堡的大门,看向另一侧的时候罗米看到了分院前她曾在里面排队的小屋。 第25章 “你怎么不说话?”罗米自讨没趣,“我认识的格兰芬多可不是这样的。” 波克斯笑了一声,他把罗米拉到墙雕投下的阴影里,一把掀开自己的兜帽,一头红发熠熠生辉 “你还认识几个格兰芬多?”弗雷德笑着问。 “你怎么在这儿?”罗米余光看见埃弗里向这边看过来,迅速把他的帽子又给盖了回去,她低声问,“波克斯呢?” “你不是也在这里吗?按理说现在应该轮到奥尔德林了。”弗雷德插着兜,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彼此彼此。” “至少我真的是级长。”罗米死死拽着他,不让他转过身去,“别转移话题,你出来乱跑什么?” “波克斯的女朋友是个胆小鬼。”弗雷德的长头发乱了,掉下来几绺垂在额前,他把下嘴唇往前伸,试图把它们吹开,“要自己男朋友在旁边陪着,作为他的好朋友,我怎么能不成全他们呢?” “他女朋友叫什么?” “……” “你得回去!”罗米说,“现在有个逃犯在霍格沃茨里乱窜,今晚不是你夜游的好时候。” 弗雷德脸色如常,“我不打算夜游。”他说,“我就是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他的食指指着脚下的地砖,“就在这里,体验一下级长的生活。” “你想出来陪我?” “认识你越久越发现你好自恋。”弗雷德冷哼一声,“出来透气,好吗,顺便给我的朋友波克斯行个方便。” “你都不知道波克斯的女朋友是谁———不要红茶,给我咖啡。”罗米摆摆手示意端着托盘的小精灵离开,弗雷德眼疾手快地在小精灵消失前拿过一盘烤翅。 罗米继续说:“这是格兰芬多的传统吗,和谁都装熟。” “那这是斯莱特林的传统吗?”他看着罗米拒绝了家养小精灵拿上来的南瓜拿铁,不耐烦地说要一杯浓缩,吓得小精灵眼泪汪汪地退下,“永远盛气凌人?” “那你应该因为我对你的态度对我感恩戴德。” “至少我真的在帮助别人。”弗雷德回敬,“我们格兰芬多喜欢关心别人。” 罗米说:“真的?” “真的。”弗雷德为此感到骄傲。 “说出你弟弟所有室友的名字。” “哈利·波特……”弗雷德噎了一下,“呃……罗恩·韦斯莱?” 咖啡和红茶的热气在空中化作具象的两道白烟,一面上升一面纠缠,罗米和弗雷德端着各自的杯子向前走,向前一百六十七步,走到分院前等候的小屋门前,向后走二百零三步,能和走过来的布坎南和沃特森打个照面。 “你不喜欢咖啡吧。”弗雷德看到身边的黑发女巫小口小口喝着杯里的深色液体,每咽一口脸都痛苦地皱了起来,让他想起罗恩小时候喝感冒魔药的样子。 酸苦味似乎把罗米包围了,“当然不喜欢。”她说,“如果不是为了站岗,谁愿意喝这玩意儿———哦,克里斯托夫愿意,他从小就喝,他们家每年能喝掉一片咖啡树。” 罗米不理弗雷德,继续说:“露易丝爱喝蔬果汁,随便什么蔬菜水果都行,只要榨成汁就行,有一次我和克里斯托夫试着把两根青椒和一根胡萝卜榨成汁端给她,她也眼都不眨地喝下去了,不过后来我们俩被她逼着吃了一周的生青椒,那段时间我看什么都发绿———哈!绿色,斯莱特林!我就是斯莱特林!” “停停吧,小姐!”弗雷德把她手里的咖啡杯接过来,咖啡液在杯里跟着她的手抖,抖出一圈一圈细小的涟漪。“这是第几杯了?” 他在咖啡豆的醇厚香气中闻到一股罗米故事里的味道,“还有你怎么闻起来像一颗青椒?” “别紧张,这是咖啡,弗雷德,又不是威士忌,我不会喝醉的。” 罗米抓起自己的前襟,动作豪迈,她使劲嗅了几下,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这不是青椒,是龙胆草和白麝香混合之后的味道,是我的香水!” “我知道了,是香水。”尽管他闻到的罗米还是像一根行走着的被切开的新鲜青椒。弗雷德忍着笑,“你也没有醉,你只是有些亢奋。”他转头没收了家养小精灵端上来的又一杯浓缩咖啡,把两杯倒在一起,腾出一只空杯子还给了小精灵。 “你叫什么?”他拉着罗米的兜帽,她走得有点太快了,弗雷德转头问小精灵。 “咪咪,韦斯莱先生。”咪咪怯怯地说。 罗米说:“咪咪!” 弗雷德想笑,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肌肉,“咪咪,告诉我,这是罗齐尔小姐的第几杯咖啡了?” 咪咪伸出一只手,想了想,又伸出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 弗雷德果断地把剩下的那杯也还给了咪咪,“别再送咖啡了,拿杯牛奶,再来点随便什么水果,都可以。” 咪咪看起来要哭了,“可是罗齐尔小姐说让咪咪看见她手里的杯子空了就送上一杯咖啡,咪咪不能违背罗齐尔小姐的命令……” “我告诉你个秘密。”弗雷德松开手,罗米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他把手掌放在嘴边,压低声音,严肃地对咪咪说:“罗齐尔小姐疯了!” 咪咪说:“韦斯莱先生不应该把咪咪当傻子,咪咪知道罗齐尔小姐只是喝了太多咖啡。” 弗雷德板起脸,“罗齐尔小姐不在这儿。” 远处罗米正和布坎南热情地打招呼。 “所以你要听我的。”他说,“否则你就是个坏精灵。” 咪咪的大眼睛里迅速蓄上两泡眼泪,抱着一空一满的咖啡杯消失了。 “好吧。”弗雷德不得不承认,“这有点用。” 他大步赶上罗米,抓着她巫师袍后面的大帽子把她牵到给级长准备的躺椅前。 “坐下。”弗雷德说。 罗米照做。 “好女孩。”他感到非常愉悦,小时候他一直想要只头顶有黑毛的小狗,但是莫莉没有答应。 “六杯咖啡?”他蹲下来,和罗米视线平齐,两只手撑在躺椅的边上,“你不想去洗手间吗?” 罗米摇摇头,她伸出手放在弗雷德的心口上,弗雷德吓了一跳,迅速闪开,“你干什么!” 她低头把手按住自己的胸前,认真地说:“但我感觉心跳很快。” 弗雷德绕着她走了一圈又一圈,他试探着问:“你的初恋是谁?” “史蒂夫·斯图尔特。去年从斯莱特林毕业了。” “我问你什么你都会如实回答吗?” “我想是的。” “你喝咖啡会醉吗。” “恐怕是的。” “那我问你。”弗雷德感到很新奇,他蹲在罗米面前,发现她的手规矩地放在膝上,“弗雷德和乔治谁比较英俊?” 罗米低下头,她的绿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弗雷德,眼神让他无端脸热。 弗雷德咽了下口水,他轻声问:“弗雷德和乔治,谁比较英俊?” “奥利弗,奥利弗·伍德更英俊。” “你说什么?” 罗米脸上茫然而真挚的神情完全消失了,她低下头去,把额头抵在膝盖上,笑得肩膀直抖,“骗你的!”罗米笑了一会儿,直起身子向后仰去,整个人十分放松地靠在躺椅上,胳膊抬起来,食指直直地指着弗雷德。 “你不会信了吧!怎么会有人喝咖啡喝醉!” “史蒂夫·斯图尔特!”弗雷德说。 “那是我叔叔秘书的名字!” “看在梅林的份儿上!”弗雷德接过咪咪送来的热牛奶,把它塞进罗米的手里,“喝了它吧,你还是傲慢点比较招人喜欢。” “你喜欢?” “不要开这种玩笑。”弗雷德生硬地说,“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 罗米依然眼睛发亮,“你说的是昨天吧。”不过她喝到热牛奶时的表情放松多了。 咪咪泫然欲泣,“罗齐尔小姐不发疯了。” “你说什么?” 弗雷德赶紧挥手让咪咪走开,“她说你看起来很轻松。” 罗米抱着杯子又一次窝回了躺椅里,但不同的是脑海里斯内普教授和布莱克密谋干掉哈利·波特的画面都没能驱散她的困意,“十分钟。”她伸出一根手指,“十分钟后叫我。” “当然可以。” 弗雷德的声音变得飘渺而遥远。 绝对没有十分钟! 慑人的寒意穿过了她的身体,罗米一个激灵,原本浓重的睡意瞬间无影无踪,她把脸紧紧压在躺椅的布面上,听到弗雷德在她身后压着嗓子说:“皮皮鬼!她才刚睡着!” 罗米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银白色幽灵盘着腿飘在她上方,轻佻地冲着弗雷德伸出他没有血色的长舌头,罗米感觉一阵阴风拂过,像是幽灵并不存在的口水滴了下来,恶心得她睡意全无。 皮皮鬼咯咯笑着说:“所以我才要把她叫醒,站岗的级长不可以睡觉!” “那血人巴罗会允许皮皮鬼捉弄斯莱特林的学生吗?”罗米坐起来,皮皮鬼猛地向上飘去,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冲罗米挤眉弄眼。 第26章 “无趣!”他高声说,“这个斯莱特林女孩就像她的院长一样无趣!” 或瞌睡或站岗的级长们惊醒了,他们向皮皮鬼投去或愤怒或赞同的目光,尽管愤怒的只有罗米和六年级的埃弗里。 弗雷德捂着脸笑了半天。 罗米站起来拍打着压出褶皱的长袍,“皮皮鬼对血人巴罗又敬又怕。”她说,“不过我也可以理解,谁看到血人巴罗都会有点胆怯,幸好巴罗是个很庄重的幽灵。” “我可不怕他。”弗雷德和她继续绕着规划好的范围走,“我要是死了,就和皮皮鬼一起在霍格沃茨恶作剧,哦对了,还得带上乔治,到时候我们俩肯定都是老头子了,你信不信,我们俩一定会是那种非常面善的老头儿,这样才有迷惑性,把一年级的小鬼头吓得连滚带爬。” 罗米怔住,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睡醒了?”弗雷德看她沉默着不愿意搭茬,觉得是咖啡带来的亢奋劲儿过去了,还有点遗憾,“你就躺了五分钟。 罗米点点头,“睡醒了。”她声音还有些哑,说起话来很慢,“成为幽灵的死人生前都有未竞的遗憾,你还是找个画框住吧———谁在哪儿!” “是我,是我。”卢平带着一身夜露推开了城堡的大门,“放下魔杖,罗米,是我,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只有你和我知道的。” 罗米举着魔杖,陷入语塞。 “她最近送了你什么?”弗雷德出声。 “一个黑色的笔筒,上面画着一个摇滚歌手,底部失去支撑之后就会开始大声唱歌,不过今天又被一个米白色大衣的小强盗劫走了。”卢平笑着用探寻的目光看着罗米和弗雷德。 “他帮我买来的。”罗米放下魔杖,侧身给卢平让出路,“您怎么这个时候进来了?” “刚从禁林回来。”卢平说,“那里没有小天……布莱克的踪迹,我来看看有没有学生出事。” “很安全。”罗米摇摇头,“那您还要过去吗?” 卢平站在原地,他垂下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和他沧桑外表不符的,迷途动物般的表情。 “不了。”他沉默半晌之后开了口。 “我去———去办公室里看看,我想布莱克不会出现了。”卢平苦涩地说,他试图对罗米和弗雷德笑一笑,但汹涌的遗憾和痛苦紧攥着他的神经,最终他只是伸出手,在罗米和弗雷德肩上拍了拍,“你们辛苦了。” 罗米和弗雷德沉默着,目送卢平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但他低落的情绪还留在空气里,像一块巨石般压榨着罗米和弗雷德身体里隐藏的疲惫感。 “我想回去睡一会儿了。”罗米轻声说。 弗雷德的目光越过肩头看向身后,珀西神情严肃地和波克斯还有比尔森一起走了出来。 “恐怕你很快就要如愿了。”弗雷德说。 珀西,波克斯和比尔森一起走向他们,罗米转过身来,对上珀西愠怒的脸,那是一种被人忤逆的怒气。 “身为级长!”珀西说。 “你们要率先遵守规定。”他看了一眼罗米,罗米双眼放空,笑容温和。 “更要负起责任!”比尔森在他背后翻白眼。 “不要让私人感情干预你的职务!”波克斯在他身后冲着弗雷德吐舌头。 终于轮到弗雷德,男学生会主席看着自己的弟弟,言简意赅道:“滚回去睡觉。” 弗雷德和罗米低着头一路小跑进礼堂,再不快点,他们俩就要在珀西面前笑出声来。 第17章 新欢旧爱 ========================= 霍琦夫人有一双鹰一般的眼睛。 克里斯托夫盯着飞行课教授办公桌上的相框,三十年前的霍琦手拿一把那个时代最流行的旋风初代,还没剪短的的灰头发发梢在风里飘荡,老鹰一样的黄色眼睛正在和他对望。 “所以你要求后延斯莱特林的比赛日期,是因为你们的找球手手臂上的伤口还没痊愈?”霍琦手里拿着一页来自圣芒戈的诊断书,上面写着病人在三个月应避免剧烈运动这类的字样,布兰登·诺特的名字落在医生签名那一栏。 德拉科迅速把在手里玩弄的镇纸放回办公桌上,他抬起头,坦然地迎着刚转过身来的霍琦的目光,与此同时,他的手一松,光轮2001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自己也很遗憾,夫人。”他对霍琦说,“瞧瞧我现在,连把扫帚都拿不住了,那头畜牲的爪子上指不定有什么脏东西,好在它很快就要……” “那你或许应该考虑一下退出魁地奇队了,马尔福先生。”霍琦在德拉科即将说出那个不幸的词语前打断了他,畜牲从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嘴里说出来已经让她够不适的了,她手里紧攥着来自圣芒戈的无可指摘的诊断书,举起魔杖,墙上挂着的木板中央,狮子的对手变成了獾。 “我会去通知格兰芬多的。”霍琦把诊断书夹在了笔记里,“你们可以离开了。” “我们和您一起去。”德拉科说。 克里斯托夫走在队尾,今天也不是什么好天气,摄魂怪飘在高空,伍德飞在摄魂怪破碎的长袍下,他听见弗林特打断了霍琦的话,高声叫喊道:“伍德!下来!霍琦夫人有话要说!” 鹰眼睛不耐烦地环顾四周,他不想再和这双眼睛对视,在伍德降落时转身离开了球场。 “马尔福最近还真是神采奕奕。”露易丝端着餐盘坐下来对罗米和克里斯托夫说。 晚餐时间,餐厅外风声呼啸,餐厅内的斯莱特林长桌上德拉科正捂着自己打着石膏那条胳膊唉声叹气,兴高采烈地唉声叹气。 “他当然高兴。”克里斯托夫趁露易丝不注意,把盘子里的西蓝花偷渡到她的盘子里,完全没注意到罗米正用同样的方法在他意面的底下挤芥末,“斯莱特林不用和格兰芬多在大雨天里打球了,今天斯内普又给卢平代了三年级的黑魔法防御课,讲的也是狼人。你们来吃饭的时候看到外面格兰芬多的漏斗没有?” 当然看到了,和昨天比起来,那里面的红宝石像是被强盗洗劫过了。 “听说院长在课上还把一个格兰芬多女生骂哭了,叫什么,戈兰德?” “格兰杰。”罗米说 “随便吧。”克里斯托夫卷起意面,刚送进嘴里,他就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呛得通红,到最后他不得已弯下腰去,露易丝往他伸到餐桌上乱摸的手里送了一张餐巾,罗米趴在桌子上笑个不停。 “你这是在报复我,罗米。”等能顺过气来,克里斯托夫直起身子正襟危坐对罗米说。 “为了什么?” “我们去找霍琦夫人调换比赛顺序的事。”他扬起眉毛,“不是吗,我得说,你交了几个格兰芬多朋友之后,越来越爱打抱不平了。” 露易丝清了清嗓子,“芥末酱是我从桌子下递给她的。” “是我们俩在报复你。”罗米下巴支在交叉的双手上,她笑眯眯地说,“报复你为了施行自己那些可笑的计划,拉着我们俩去看台淋雨,还把我丢给格兰芬多审问。” “你总是这样,找霍琦夫人说一句话的事,你们都知道诺特的叔叔在圣芒戈工作,只要有一张诊断书,马尔福举着杠铃去也能成功——” 罗米接着露易丝说:“我不认为他能举起杠铃。” 克里斯托夫叉起一颗草莓慢慢嚼,“继续讲。” “你拉着我和露易丝去偷看格兰芬多训练,让我被伍德发现,让他相信斯莱特林对这场比赛虎视眈眈,为了赢过斯莱特林,伍德一定会抓紧时间换一套更新,也更针对你们的打法,等他们对你们现在的打法完全熟悉的时候,你们才在比赛之前要求换人。” 罗米停了一会儿,克里斯托夫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于是她继续说,“你是故意把我留在那里的对吗,露易丝只会想着快点脱身,随便编个理由搪塞格兰芬多,但我对魁地奇没兴趣,又在格兰芬多面前出丑,你知道我肯定不会让你好过,肯定会把我们出现在魁地奇球场的目的告诉他们,好让他们完全相信斯莱特林也在全力备战魁地奇。” “用我们的方式。”露易丝冷笑一声。 “把你留在那儿的原因还因为你在格兰芬多球队里有朋友。”克里斯托夫说,“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舍得让露易丝被伍德盘问吗?” “还因为他们更容易相信我吧。”罗米说,“我又在回来的路上偶遇了德拉科……等等,我们真的是偶遇吗?” 克里斯托夫很遗憾地摇了摇头,“他不相信你,非得过去看看,不过要我告诉你吗,你和韦斯莱也不是偶遇,他们也留了个心眼。” “他们也觉得我太坦诚了是不是?”罗米很快地接受了这件事,“抄近路等在我回去的路上?想看看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克里斯托夫不置可否,“我怎么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但我确实看到他等在路口了,才没拦着德拉科过去说了几句,好让他们相信你确实看不懂球,对魁地奇没兴趣。” 第27章 露易丝终于发现了盘底的西蓝花,这让她听克里斯托夫复盘整件事的最后那点耐心也没有了,“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啊!”她忍无可忍道,“就为了这么一件事,准备了快两个月!” 罗米赞同地点点头,“我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习惯他消遣时间的方式了。” “别这样。”克里斯托夫说,“很有趣的,不过这次漏洞还很多,我也不能确定你们所有人的反应,就是想试一试。” 罗米吃掉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牛排肉,“我得走了。”她站起来说,“去医疗翼拿药。”斯内普让她处理的第二批舟形乌头不够新鲜,毒性挥发太快,她身上最近起了点红疹子,庞弗雷夫人说是过敏反应,把斯内普叫过来训了一顿,场面十分精彩,罗米也因此提前结束了自己的义务劳动。 不过代价是她得连续涂半个月的药。 “我跟你一起去。”露易丝站起来说,克里斯托夫在座位上和她们告别,“我得回去睡觉补充体力了,明天要早起——看魁地奇。” “怎么回事?”罗米问,“你和新男朋友进展得不顺利?” 她和露易丝挽着胳膊向医疗翼走去,看着露易丝心事重重的侧脸,刚开学就呈递上情书的拉文克劳终于追到了万人迷,但是万人迷小姐并不开心。 “既然你问了……”露易丝清了清嗓子。 “我现在就收回我的问题。” “马尔文很好,很绅士,很风趣,很尊重女孩。”露易丝不理她,继续说,“问题就是他太绅士,太尊重我,前天晚上我们出去约会——” “你那天说你在图书馆!”罗米说。 “从图书馆出来之后我们就去约会了。”露易丝说,“你知道的,前天晚上是个少有的不下雨的夜晚,又是月圆之夜,月亮在天上,月光落下来,一切都很完美,你能说这不是个接吻的好时机吗?我们甚至没遇到斯内普教授,现在想想他或许在给卢平的课备课呢……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斯内普给我们代课的时候,是上周?”罗米回想着,月亮总不能在十五天内圆两次。 “是啊。”露易丝说,“卢平教授还真是体弱,上次有人在医疗翼看到他,听说是喝了魔药发生了不良反应,这次不知道又是为什么,两三天没见到人,办公室门也锁着,怎么了?” 她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回头看到罗米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发青,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没什么,我想是乌头的副作用。”罗米低低地说,“我们快点走吧,我或许要再让庞弗雷夫人给我开一服口服药喝。” 风雨大作。 罗米到魁地奇球场上时斯莱特林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她顶着狂风向上走,目光向下看,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球员变成十几个巫师棋棋子一般的小人,但她依然从那里看出好几个熟面孔。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克里斯托夫给她让出一块地方,“露易丝说你昨晚从医疗翼回来脸色就很差。” “所以我需要竞技体育的热血给我点活力。”罗米挨着他坐下来,看着底下还在准备的球员,“这种天气还能打吗?” “当然可以,你也太小瞧魁地奇球员了。”克里斯托夫说。 他顺着罗米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哇哦。”他指了指下面的小红点,“新欢。”又指了指小红点旁边的小黄点,“旧爱。” 罗米头痛欲裂,但这不妨碍她试图把克里斯托夫从看台上踹下去,“别乱说。”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杰瑞米和弗雷德正在下面聊天,伍德走过来站在了他们中间。 她有段时间没看到杰瑞米了,毫无疑问他们都在躲着彼此,因此赫奇帕奇的脸在她的记忆里变得十分模糊,而看到他和弗雷德站在一起的感觉非常奇怪,罗米也说不清原因。 露易丝突然拍了拍罗米,“看赫奇帕奇的找球手。”她把望远镜递过来,尤嫌不够地帮罗米转向了正确的方位,灰眼睛男孩出现在罗米的视野里。 “他可真是……” “塞德里克·迪戈里。”克里斯托夫闷闷不乐地说。 “好英俊啊。”罗米举着望远镜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坚持把话说完,现在她觉得头痛的症状减轻了不少。 “你知道吗,他是斯汀森的室友。”克里斯托夫又说道,他试图把话题引回罗米那点不值一提的罗曼史上,“你还真是吸引击球手不是吗,韦斯莱双胞胎也是,你和他们中的哪一个关系好一点,弗雷德还是乔治?” “嘘!” 露易丝和罗米同时喝止了他。 “塞德里克有六英尺吗?”罗米问。 “六英尺还要多吧?”露易丝也不确定。 “你觉得你的成功率有多少?”克里斯托夫酸溜溜地地问罗米,“昨天还有女孩追到魁地奇球场来给他送情书。” “什么成功率?”罗米终于肯把眼睛移开了,她迷茫地看着克里斯托夫,“你以为我要追他,不不不,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又把望远镜举在眼前,这让克里斯托夫感觉罗米的耳朵在对他说话,“我只是觉得他有一种公认的英俊,你得学会赏美,而不是嫉妒。” “哈!”克里斯托夫语气夸张地说,“我才没有嫉妒,我只是———” 他的辩解被霍琦夫人示意比赛开始的尖锐哨声打断了。 红黄球衣像十几只飞鸟一样冲向了闪电的尽头。 克里斯托夫开始怀念起对魁地奇缺少兴趣的罗米·罗齐尔了。 她对赫奇帕奇的找球手太有兴趣了,一双眼睛跟着那个上下翻飞的小黄点跑,像周围的女生一样在塞德里克错失金色飞贼的时候发出长长的,懊恼的叹息,又在他路过看台的时候低声尖叫。 她激动到露易丝得时不时地按着她。 “塞德里克确实是你喜欢的类型,对吧。”露易丝说。 “他很英俊。”罗米笑着说。 克里斯托夫抱住头叹息了一声。 在罗米又一次想要为塞德里克欢呼的时候,露易丝把她从看台上拽了起来,她们离开看台的时候,还听见克里斯托夫毫不掩饰地感叹:“感谢梅林!” 露易丝拉着罗米,力气很大,一直到看台下才放开她,她们不得不站在入口旁边的球员更衣室门前避雨。她一言不发地看着黑发女巫,后者脸上狂热和羞涩混杂的神情渐渐消失了。 “你在干什么?” 罗米试着露出笑容,“为塞德里克喝彩啊,总不能给格兰芬多加油。” “别演了!”露易丝烦躁地说,“我倒是希望你给格兰芬多加油,怎么回事,罗米?”她从兜里拿出一只小药瓶,庞弗雷夫人昨晚开的安神剂还在里面,满满的。“你说你昨晚在喝药,今天我起床的时候它就在你的床底下,那你昨晚喝了什么,今天又为什么这么反常?” 罗米背靠在墙上,脸上还有亲切的笑容,她听见外面的雷雨声,轻声说:“好大的雨,这场比赛一定很辛苦。” 露易丝紧紧抿着嘴。 “你太紧张了。”罗米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安抚着好友紧绷的肌肉,“是约瑟夫给我带来的营养品而已,我没喝安神剂只是因为忘记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罗米笃定地说,“我在你面前没什么需要欺瞒———但我不能保证我谈恋爱之后也能这样。” “那我希望你晚点谈恋爱。”露易丝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她带着笑容把安神剂放回罗米手里。 “我刚才看起来真的很反常吗?” 她们手挽着手走向看台的楼梯口时,罗米突然问。 “非常反常。” “那只能怪塞德里克太英俊了。”罗米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突然感觉露易丝借着袍子的掩护碰了自己一下,罗米不解地看向她,发现她们离中场休息的两支队伍很近。 “你可以近距离看看他到底有多英俊了。”露易丝在她耳边促狭道。 罗米却和满身满脸都是泥浆雨水的伍德对上了眼神,弗雷德和乔治背对着她,正在和波特说话,斯汀森低着头装看不见她,另一个浑身透湿也无损英俊的赫奇帕奇看看斯汀森又看看她,侧过头去和棕头发男孩低声说着什么,而高大的魁地奇队长全程用警惕的眼神注视着罗米和露易丝走过,似乎怕她们俩把格兰芬多的飞天扫帚都偷走。 “我不太确定他们周围有没有伍德布下的罗齐尔驱逐咒。” 本来罗米感到有些心虚,但伍德明显是误解了她表情的含义,反而转过身去,把他们年纪最小的找球手挡在身后。 “他在挑衅你吗?”露易丝惊讶地问。 罗米用力地清了清嗓子,确保伍德转过来之后冲着他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趁他还没发作拉着露易丝迅速跑开了。 她听见身后的男孩们都在笑,弗雷德和乔治笑得最大声。 “是我在挑衅他。” 第28章 露易丝和罗米沿着看台的阶梯一路向上的时候,魁地奇球员们从她们身边飞了上去,罗米看了一眼,转头对露易丝说。 “波特在全力抓金色飞贼了。” 克里斯托夫不满意李·乔丹倾向性明显的解说,自己在罗米耳边喋喋不休,罗米这种魁地奇规则文盲唤起了他极大的授业热情,他抬起手指向雨中模糊的计分板,“看到了吗?” “看到罗米旁边坐了一个特里劳妮二世?”露易丝说。 “看计分板!”克里斯托夫快要跳起来了,刚才凯蒂·贝尔又打进了一个球,“格兰芬多领先了六十分。” 罗米没有感情地鼓掌,冷风吹得她头疼,而魁地奇的吸引力正在消失。 “这不是什么好事。”场外的飞行课教授耐心地解释,“六十分在球场上是很小的差距,比赛再这么胶着下去到晚上也不会结束。”罗米惊恐地转头看他,克里斯托夫才继续说,“所以波特和迪戈里都在全速追逐金色飞贼,他们得抓紧结束比赛,这种天气实在是太消耗球员体力了。” “下面有东西!”有人尖叫。 不少人都站了起来,有的向下看,有的向上看,各个学院看台上议论纷纷。 克里斯托夫猛地站起来,露在外面的袍子角甩了罗米一身水,她跟着起来想把他按下去,却看到下面黑压压一群飘荡的孤魂,尽管罗米知道那并不是什么鬼魂。 “摄魂怪怎么会在这儿?”克里斯托夫咬着牙,他一定是想到了未来的几场比赛。 “快看!”又有人尖叫。 罗米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猩红色的袍子在暴风雨中急速地坠落,光轮2000在风中轻的像只塑料玩具,转着圈飞向了场外,格兰芬多看台上有人大叫哈利,漂浮咒缓冲咒的施咒声此起彼伏,天幕下雨声雷声不停,整个魁地奇球场乱作一团。 露易丝在涌向看台边的人群中紧紧抓着罗米,“你还好吗!”她扯着嗓子问。 罗米想要开口,她能发出的简短的音节很快淹没在尖叫声和议论声中,直到一片明亮的银白色光芒笼罩了整片魁地奇球场,甚至照亮了乌云密布的上空。 老人奔向球场时,狂风吹起他的长袍,上面的星座闪闪发亮,仿佛天上不再是天空,星辰的归宿只在一方布料上。他举起魔杖,无言地站在摄魂怪刚刚退散开的草地中央,源源不断的银白色光芒从他的魔杖顶端争前恐后地涌出,他垂在胸前的白胡子被风吹得来回摆动,却没有人因这滑稽的一幕而笑出声,所有人都奇迹般地一同沉默着,既被安抚,又被震慑。 邓布利多缓缓放下了魔杖,雨还在下。 第18章 毛茸茸的大问题 =============================== 上周末的球赛到周三也是霍格沃茨的谈资。 竭力描述波特和金色飞贼失之交臂瞬间的,是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成员;心有余悸甚至过分敏感的,是救世主的两个好朋友;每天都有新的刻薄话释出的,是马尔福的小团体;称赞邓布利多强大魔力的,是一些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称赞塞德里克最后飞扑金色飞贼矫健身姿的,是他的队员和许多女孩;常常因为被称赞而感到受之有愧希望再比一次的,是塞德里克·迪戈里。 而以上人的反应依然是霍格沃茨的少数派,大多数学生谈及这件事,第一反应总是相同的。 “太危险了!” 露易丝终于转身对罗米说,魔药课刚刚下课,斯内普教授已经失去了耐心,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刚才还鸦雀无声的教室像是闯进了一群振翅虫,嗡嗡声不断。 “现在霍格沃茨真是太危险了。”露易丝说,“看看今年,我们学校里都有些什么?一个炸了整条街的逃犯,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摄魂怪,一颗把飞天扫帚摔成柴火的打人柳,还有……” “还有斯莱特林的院长———” “———老蝙蝠斯内普!” 露易丝回头怒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后面来的弗雷德和乔治。 弗雷德戳戳罗米,“你怎么不生气?” “别理他。”露易丝抱着书站起来,她伸手拉罗米,“我们走。” 罗米躲开了露易丝的手,她脸上没有表情,还极力回避着剩下三个人的注视,“你回去吧,我得———我得去找斯内普教授。”她站起来的时候碰倒了自己的椅子,踉跄了一下,弗雷德伸手去扶,也被她躲开了。 “你知道她在撒谎对吧。”目送着罗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乔治转身问同样倚在门边若有所思的露易丝,“那根本不是去斯内普办公室的路。” “像你们这种经常去做义务劳动的人一定都很熟悉路线。”露易丝眉头皱起来,“另一个呢?” “什么另一个?哦,你说弗雷德,他走了啊,我们是双胞胎,又不是连体婴。” 他自认这句话没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但金发女巫却瞪了他一眼,一甩头发转身走了,乔治只能把它归因于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天生的不对盘。 另一个斯莱特林被格兰芬多截在路上。 “斯内普可不能在楼上,他照到阳光会变成灰的。”弗雷德拦住在楼梯上的罗米,后者难得没有因为这个诋毁斯莱特林院长的玩笑话露出愤怒的表情,她只是看了一眼弗雷德,想要绕过他继续向上走。 “我惹你生气了?”弗雷德跟着她跑,“还是你故意躲着我?” “我躲你干什么?”罗米停下来,弗雷德趁机伸出手,示意她进去聊,他的手指着一间废弃教室的方向,“有时候我和乔治在这里面做点实验。” 罗米推开教室的门,她对这里毫无印象,但霍格沃茨城堡里出现什么都有可能,教室里并不像从外面看起来那么破旧,只是弗雷德和乔治的实验品散落各处摆满一地,她不得不跳着走。 弗雷德用胳膊把满桌的废弃材料往地上一扫,能站的地方又少了一块,但能坐的地方多出一张桌子的面积。罗米毫不客气地跳上去坐好,弗雷德站在一地草茎和动物风干表皮之间和她面对面。 “你当然在躲我,比赛结束那天我们在魁地奇球场出口见了一面,我就跟你说了一句话,从那以后直到今天你再也没跟我打过招呼。” “你当时和我说了什么?” “现在不是时候,罗米———当时我们都以为哈利要死了!” “我没有要你解释,我也没有因为你这句话生气。”罗米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但听起来不是我在躲你,更像是你比较想见到我?” “这是你转移话题的方式吗?”弗雷德不为所动,几天不见他机灵了不少。“你真的不想谈谈?”他试探着问,“这几天你看起来像是要吐丝结茧把自己包起来,你的朋友和你说话你也没怎么理。” “你怎么总在偷看我———” “———少来这套。” 罗米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鞋面,桌子很高,她勉强拿脚尖够着地,“知道了。”她闷闷地说,“我确实是在躲你,难道你这段时间会想见到斯莱特林吗,想对着斯莱特林大吐苦水?难道不是马尔福装受伤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失败?” 她有些哽咽了。 弗雷德:“……你是在假哭吗?” 罗米仰脸看他,脸上干干净净的,“淋点雨还让你变聪明了。” 弗雷德拿脚把地上散落的杂物都踢开,给她清出一条路来,“你走吧。” 罗米静静看着他。 “你不想说,我也不能一直盘问你。”弗雷德脸上还有笑容,他无所谓地说:“不浪费你的时间。” “好吧是这样……别笑了!认真听我讲!” 弗雷德倚在落灰的讲台上,一只手挡着脸无声地笑着,罗米只能看到他上扬的嘴角,另一只手举起来像在宣誓,“我不笑了,你讲。”他笑着说。 “假设,弗雷德,想想霍格沃茨里和你关系最好的人,除了乔治。” “呃,李·乔丹?” “假设他就是小天狼星·布莱克———” “你开什么玩笑!”弗雷德被她瞪了一眼,“假设,你继续讲。” “好吧,我们不说人名,假设学校里有一个很善良,很温和,完全没有攻击性的人,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他是个极度危险的人,一旦失控就会造成极大的伤害,你会怎么办?” 弗雷德复述着她的话,“很善良,很温和,完全没有攻击性?” 罗米点点头。 “那他为什么会极度危险?” “或许他的危险程度不由自己控制呢?” “那能怎么办,帮他找控制的办法啊。”弗雷德说,“如果他真是个好人的话。” “难道他不应该离开霍格沃茨吗?”罗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霍格沃茨有你的朋友,你的家人,还有安吉丽娜!” “你提安吉丽娜干什么?”弗雷德费解地看着她,很快拧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了,“哦!上次我还没跟你说!” 第29章 罗米打断他,“我不关心魁地奇球场上的罗曼史,继续我的话题。” “他为什么会在霍格沃茨?”弗雷德问,“他是学生吗,还是教授。” “假设他都有可能。” “学生为什么要离开学校,他有在这里学习的权利,教授的话,海格上次带来的神奇动物差点儿把阿奇,就是一个格兰芬多的脸点着了,我想不出还有能比他更危险的教授,他的课简直随时都在失控,不是吧,马尔福致力于杀掉巴克比克,你现在又想找邓布利多把海格遣送走吗?” “……不是海格,我说的都是假设。巴克比克又是谁?” “让马尔福缠了两个月绷带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弗雷德在罗米开口之前自己把话题拐了回来。 “假设,假设的话我会帮他找控制自己的方法啊,我说过了,再说了,如果他能进入霍格沃茨,难道不是说明邓布利多相信他是安全的吗?” “看看你们休息室外面的摄魂怪,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摄魂怪和人怎么能一样?”弗雷德立刻反驳,“人有心有情感,如果你假设的人这么危险又善良,那对他而言伤害别人比他自己受伤害还要痛苦!” “人都是有心有情感的?” “人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弗雷德说,“这是我妈妈常说的一句话,要我说的话,更不是摄魂怪那张烂脸做的。” 罗米勉强笑了一下,“你妈妈很善良。” 弗雷德却没有笑,“但你还是坚持你的想法?” 罗米点了点头。 “他很危险。”罗米说,危险这个词被她翻来覆去地念叨,好像每念一次危险就能消失一点,“霍格沃茨不能有更多的危险了。” “题外话,罗米,你这几天真的没有躲着我?” “……有一点吧。” “因为马尔福他们找霍琦夫人换了比赛顺序的事情?”弗雷德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你为什么心虚?我又不会迁怒你!” “我不心虚。”罗米直视他的眼睛,“我只是不想和你谈到这件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说了我的观点你一定会生气。” “你觉得斯莱特林这么做是对的?”弗雷德脸色古怪,“你开什么玩笑———” “他们没有破坏规则不是吗,只是规避了风险。”罗米的手指在桌面上高频率地敲打,她不想和弗雷德争论这些,但她不喜欢弗雷德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般的反应,“如果你们不想在暴风雨里打球,你们也可以找个理由去申请,德拉科那条傻子都能看出来痊愈的胳膊都可以做理由,难道你们一个都想不出来?” “我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你是对的,现在我有点生气了。” “都过去了。”罗米及时终止了这个话题。 “虽然我认为占到便宜的一方没资格这么说,但确实是这样。”弗雷德在杂物堆里走来走去,“所以快想个新话题,我们现在都不想吵架不是吗?安吉丽娜!我给你讲讲安吉丽娜———” “我去看你们训练那天。” 罗米直勾勾地看着他,不想错过他听到这句话时的每一个表情,“我从球场回休息室,你突然跳出来,我们不是偶遇对吗?” 弗雷德停住了,他尴尬地看着她,这让罗米心里升起一种报复性的快意。 “你怎么知道的?”弗雷德的手在自己的兜里摸来摸去,他的外袍口袋里装了太多的东西,让他在斯莱特林的逼视下不禁感到慌乱,“其实是伍德。” “当然是伍德。”罗米说,语气恶劣。 弗雷德终于把东西掏了出来,他摊开手给罗米看,“伍德就是这样,什么事沾上魁地奇都能把他点着了,你走之后艾莉娅她们几个女孩说伍德对你太粗鲁,他也很后悔,所以我把这个给你。” 罗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这是什么?”她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 “感冒魔药啊。”弗雷德说,“每次雨天训练他都给我们每人准备一瓶,但是那天他让我把自己这份交给你当作道歉,我就抄了条近路,结果半路跳出来个马尔福,你又说了一通什么伍德什么波特的胡话,我就给忘了。” “不不不。”罗米从桌子上跳下来,她一边向门边走一边摆着手,没留意脚下的路,踩到了一片桉树皮差点滑倒,她讽刺地笑着说,“不是这样,你没和我说实话。” “见鬼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弗雷德烦躁地挠着后脑勺的头发,说,“难道真是哪个幽灵告诉你的?好吧,我说实话,本来是伍德要来,我把他拦住了,这可是他在霍格沃茨打的最后一年魁地奇,我担心你把他打进医疗翼,我也没要伍德的那份魔药,我想给你的是我的那份,但这有什么区别?反正我都忘了,而格兰芬多也输了。” 他认倒霉地抬起头,眼睛不再和地上的坩埚碎片较劲,而他想象中的得意洋洋的神情并没有在斯莱特林脸上出现,罗米的手紧紧抓着门把,似乎那里面有能让她站住的力气,她苍白的脸上绿眼睛无措地看着弗雷德,看起来像是要哭。 “你怎么……” 罗米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弗雷德不知道自己哪儿惹恼了她,她转而用一种无比痛恨的眼神剜了他一眼,回身摔门离开了。 卢平办公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他正埋头备课,一股凉风突然从门外卷了进来,让他情不自禁裹紧了身上褪色的袍子,一抬头,五年级的斯莱特林站在门口,眼神像是想要把他吃了。 青春期啊。卢平无奈地想,真是拿青春期的孩子没办法。 他看着罗米走了进来,把门关上,开始四处施放静音咒。 “想跟我说点什么吗?”他放下羽毛笔问,“这里的隔音很好,你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秘密有人偷听。” “恐怕你得跟我说点什么?”罗米阴沉着脸在他对面坐下了。 卢平想,等价交换,很斯莱特林。 “绝对诚实!”他用一种轻飘飘的,开玩笑似的语气说。 “绝对诚实?”这无疑激怒了罗米,卢平不知道斯莱特林的学生为什么像他们的院长一样,复述起别人的话来能让同一句话变得格外讽刺。 罗米坐直了身体,“你和斯内普教授同年?” “对。” “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时候你是格兰芬多?” “没错。” “你曾经也是级长?” “和你一样。” “你的事邓布利多知道吗?” 卢平的笑容像是被贴在了脸上,他的表情和心情不再有直接的联系,几乎是罗米话音刚落的同时,他也撑着扶手椅的两边坐直了,“什么事情需要邓布利多知道?”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十几岁的时候他知道吗?现在他也一样知道吗?” 卢平沉默着,眼神闪烁。 “或者我换个问法。”罗米在袖子里握紧了魔杖,“狼毒药剂好喝吗?你能适应它的副作用吗?霍格沃茨里的教授都知道你是狼人吗?” 卢平的手在桌下动了动,罗米浑身紧绷,却看到他把魔杖拿出来,扔到了桌面上,“拿着它跟我说话会让你不这么紧张吗?”他反问罗米,“如果是的话拿去吧。” 罗米手里又握着不属于自己的魔杖了,这让她感觉自己这学期像个魔法部特派来霍格沃茨收缴违规巫师用品的职员。 “你是怎么知道的?”卢平苦笑着问她,罗米不敢看他哀伤的眼睛。“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米诚实地回答他:“你刚才承认之前我也不确定。” 她趁卢平脸色彻底变白之前连忙说下去,否则她真怕狼人在她面前昏倒。 “我摔坏你笔筒那天在走廊看到斯内普教授送进你办公室的药,我在斯内普教授那儿义务劳动的时候处理的乌头,斯内普教授给三年级和五年级讲了同样的内容,上周的月圆之夜你的办公室门紧锁着,你是在里面化形吗?” 她还没提到斯内普提到卢平擅长保守秘密时的表情和语气,因为她发现所有的线索几乎都来自同一个人,这让她在并不寒冷的办公室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卢平平静地点了点头,“你真的很敏锐。”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鼓励她一句才继续说下去,“是什么让你没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缺了两次课。”罗米说,“我们一次,三年级一次,但月亮不能在二十天内圆两次,有人告诉我你第一次缺课是因为魔药的不良反应。” “我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那一天。”卢平说,“你的院长和我也起了一些争执,西弗勒斯就在我的狼毒药剂里加了点无伤大雅的小佐料。” 罗米不能理解卢平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喝完药我变成粉红色了,全身。” 这下子弄得罗米也有点想笑,但她使劲忍着,“所以你消失了几天?” 第30章 卢平点点头。 “所以邓布利多一直都知道,是他让院长为你熬狼毒药剂?”罗米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多此一举,斯内普从来不是热心肠,“邓布利多怎么说?” “我相信你能想象到。” 罗米扯了扯嘴角,她甚至能想象到校长轻飘飘的语气。 “你知道斯内普和你这么反常,不会只有我注意到对吗?”罗米斟酌着用词,“或者说,不会只有我能猜到。” “我知道,那么你会告诉别人吗?”卢平摆摆手,拒绝了罗米还回来的魔杖,“魔杖你可以先拿着,等会儿走的时候放在门外,我会去拿的。” “就这样?” “我只能这样,罗米,我已经在被我的学生审问了,还是说你想看我跪下来痛苦流涕地求你不要告诉别人?” 她死死盯着卢平沧桑的脸,试图从他那双陷在深眼眶还连接着一道疤痕的眼睛里找到一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情绪,这样才能让她感觉自己没那么狭隘和尖刻。 但卢平看起来很悲伤,仿佛这种悲伤就是他这副瘦弱身体的一部分,组成了他的骨骼和肌肉,每天都流淌在他的血管里鼓动着他在早上睁开眼睛又在夜晚入睡,是一次次被人识破身份时给他留下的如脸上疤痕一样的烙印,长久地折磨着他又麻痹着他,给他留下痛苦又迫使着他低下头,说我习惯,我理解,我接受。 正如他刚刚接受了罗米的全部质问。 罗米把他的魔杖扔回在办公桌上。 “按时喝你的药吧。”格兰芬多对战赫奇帕奇那天的偏头痛又一次地侵袭了她,罗米看着眼前重影的卢平,“毛绒绒教授,管好你的獠牙。” “谢谢你。”卢平没有站起身送罗米出去,他看起来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罗米关上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办公室的门,施过静音咒的门让她的退场少了一多半的气势。 格兰芬多!她恨恨地想,这些莫名其妙的格兰芬多,假如有一天狼人真的冲到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前发疯,她说什么也要把弗雷德抓过来第一个扔出去给他敬爱的卢平教授打打牙祭。 第19章 半价公主切 =========================== “这就是你们探望病人的方式吗?” 医疗翼的病房里,黑发女巫从床上坐起来对着床位旁的屏风说。 屏风沉默着,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两个推推搡搡的影子落在屏风上,直到一个先被推出来,于是黑影子变成了红头发。 另一个影子紧接着也被他的兄弟抓着前襟一起带了出来。 一直到圣诞假期前一个夜晚,罗米都是在医疗翼度过的。 偏头痛不依不饶地纠缠着她,以至于在魔药课上她差点儿一头扎进坩埚里,被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送到医疗翼后庞弗雷夫人给出的诊断结果是乌头过敏和魔药服用不当引发的不良反应。 前者让斯内普教授又一次在庞弗雷夫人面前低头听训,后者让罗米在病床上听斯内普训。 “愚蠢!”斯内普手里拿着药瓶,里面的药剂少了几乎二分之一,“我已经和你说过少量多次,你以为这是什么?黄油啤酒?” 罗米摸摸自己的头发,并没有掉,斯内普果然是骗她的。 药剂又被扔回了罗米手里,因为卢平正向这边走过来,斯内普看看她,又看看卢平,他灰黄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失望的恨意,黑袍袍角如同横空劈来的刀刃,擦过卢平小腿时仿佛能给他留下一道血印子。 看着斯内普消失在门口,卢平才开口,开口就是和她道歉。 “您想多了。”罗米把露易丝送过来的滋滋蜜蜂糖拆开了和卢平分着吃,但卢平拒绝了她。“真的和您没什么关系,我保证,您的秘密身份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困扰,我们现在不还是在面对面友好聊天吗?” 而卢平坚持认为是自己的身份让罗米焦虑到病倒,毕竟站在自己课桌前的教授是一只狼人这种事带来的精神压力很难说不大,而罗米这段时间总坐在教室后排。 “我真的不在意。”罗米诚恳地说,她想不到自己也有开导成年人的一天。 “那天我本来是是要去找斯内普或者邓布利多校长的,但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改变了主意,先去见了您,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罗米深吸了一口气,“但您向我承认之后,我就不害怕了。” 这话倒是真的,罗米最害怕的时候是去找卢平的前一个晚上,各种昭告着卢平可疑身份的线索几乎要把她压垮,于是她趁露易丝不在的时候喝了斯内普给的安神剂,把庞弗雷夫人给的那瓶扔到了床下,非要给这场病找一个罪魁祸首的话,只能是她自己用药不当。 卢平心事重重地离开了,但罗米仍没能享受到晚餐后的宁静。 德米提雅来了。 小个子女巫脸上还有度假时晒出来的不均匀色块,她抱着一摞书本和笔记脚步轻快地走进来,而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自带明暗效果的脸上,给她的脸蒙上了一层颜色斑驳的面纱。 “这是我的笔记。”德米提雅把怀里的东西都放在罗米病床边的矮桌上,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送来的零食和水果被这些大部头不着痕迹地推下去了一些,罗米看到那颗刚刚被卢平放回桌上的蜂蜜糖从桌子上掉下去滚到了另一张病床下面。 德米提雅浑然不觉,还可能是看到了也不在意,“你这几天上课状态很差,我拿笔记来帮你查漏补缺。” “我在生病,黛比。生病了就是要好好休息的。” “所以我来帮你啦!”德米提雅轻快地说,“我来看看你课上的笔记有没有漏掉重点的地方,o.w.ls就剩半年了。” 罗米总算听懂了她的意思,这时候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讨厌德米提雅,五年来她都没能习惯德米提雅对她学习方法的窥探欲,尽管有时候她也得承认自己会在暑假旁敲侧击地打探德米提雅的成绩,但人总是认为别人的行为更过分一点,不是吗。 “我的笔记都在包里,包就挂在床头。”罗米疲惫地缩回被子里,“原谅我黛比,我今天真的需要休息。” 德米提雅不以为意,她把罗米的包拿过来,捧起自己的书坐在离她有点距离的矮桌旁,从包里抽出一本笔记和自己的摊开在一起,像是在核对两份账本。 “你走的时候可以用书包把自己的书本装起来,毕竟这玩意就是这点用处。” 罗米看着她肩上瘪瘪的挎包说。 德米提雅回头对她笑了一下,“我不这么认为,罗米亲爱的,你不觉得这个包很配我的袍子吗?” 这些书很能把我收到的礼物扫到地下。 罗米并没有说出来,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德米提雅,在纸张翻动声中很快地进入了梦乡,等她再醒来时,她的包已经挂回了床头,而用来分隔空间的屏风上投射出两道轮廓相似的人影。 这段时间在课上或者走廊遇见弗雷德,罗米总会撇开目光装没看见。自从他们在空教室里不欢而散后,罗米真正开始有意识地躲着他,而躲了这么久的人突然就站在了眼前。 先出来的那个手插在裤兜里,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这让她轻易地分辨出了弗雷德和乔治,因为乔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用好奇的眼神来回打量着弗雷德和她。 罗米认为自己有必要打破这种诡异的沉默,它让原本平静的空气里充斥着暧昧的波动。 “格兰芬多扣二十分。” “你搞什么!”他们异口同声道。 “我们特地来看你———” “———你第一句话就是给我们扣分?” 罗米抬起手腕,上面的指针指向了11,“你们这个时间出现在休息室以外的地方,已经算是夜游了。”她无辜地耸了耸肩,“生病的级长也是级长,所以,你们懂的。” 乔治故作悲痛地捂着胸口,“我以为我们之间有深厚的友谊!” “能让斯莱特林放下对格兰芬多的偏见!”弗雷德接住了向他倒过来的乔治。 “你们就是为了来这儿表演的吗?”罗米脑门上直冒冷汗,“那还是回去睡觉吧。” 弗雷德和乔治一脸欲言又止。 “格兰芬多扣……” “我们需要你帮个忙!” 乔治对弗雷德使了个眼色,“你跟她说?” 弗雷德歪了一下嘴,“还是你说吧。” 两个人飞快的划了几把拳。 罗米:“你们知道我能听到也能看见吧。” 乔治:“哈!你输了!” 他把一把银剪子放进弗雷德手里后冲出了病房,还不忘从她桌上抓走了一把糖。 “是这样。”弗雷德坐在她床沿上。 “那儿有椅子。” 他讪讪地坐回了旁边的小椅子,整个人突然矮了下去,罗米坐直了能看到他脑瓜顶,还好暂时没有秃顶的征兆。 第31章 “我和乔治最近有个新发明。” “步骤之一是把我杀掉?”罗米看着他手里的银剪子。 弗雷德笑,“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幽默感很恐怖?”他把剪子掉过去,让剪子尖冲着自己,“当然不会杀掉你,我们在做生发剂。” “这是魔药课的内容。”罗米说,“如果你终于意识到自己需要补习,我可以借笔记给你,包就在床头栏杆上挂着。” “算是课本上的变体?”弗雷德边想边说,“书上的生发剂是为了弥补魔咒和魔药带来的意外伤害,而且需要多次服用,配上相应的洗发剂使用才能见效……” 他看向罗米,罗米点点头,“是对的。” “我们的生发剂。”弗雷德得意地笑起来,“是为了帮助那些遇到了糟糕理发师的人!而且是速效型!只要晚上睡觉前把它喝掉,第二天醒来就会变回原来的旧发型!” “由短变长?” “当然可以!” “由卷变直?” “也可以!” “颜色呢?” “一切都能还原。” “那你们为什么不用复原咒?”罗米问。“很多巫师都用复原咒修理东西。” 弗雷德就更得意了,“我们当然想过,但复原咒只能把被破坏的东西变回原样———” “而头发的美丑不是魔杖能识别出来的,一个糟糕的发型,并不意味着头发遭到了破坏,至少对魔杖来说是这样。”罗米跟着他的思路走,弗雷德兴奋地打了个响指,“bingo!但对于我们巫师来说可不是这样。” “所以你拿剪子来?”罗米对上他希冀的眼神,“不不不,别想在我的头发上做文章,想都别想!” “求你了!”弗雷德双手合十,“我们俩的头发都太短了,即便在剪过的地方做了标记,再长出来也不明显,你看看!”他又坐到床上,大大方方地把头凑过来给罗米看。 罗米伸出手托住他的发尾,姜红色的发梢躺在她手心里,长度参差不齐。 “……你们俩想过给彼此剃个光头吗?” 弗雷德猛地抬起头来看她,呼吸打在罗米脸上,他被这种恐怖的建议震慑了,完全忽视了眼下的距离,“那会被我的同学嘲笑到毕业的,还有你的。” 罗米眨了眨眼睛,“……坐回去。” 弗雷德弹跳起来。 “相信我,我最不想剪你的头发,我们还找了凯蒂,艾莉娅,还有安吉丽娜,她们仨听完想要合力把乔治和我从扫帚上打下来。”弗雷德高大的身体蜷在小椅子里,苦恼地说。 罗米想,原来头发终有一少,或少于斯内普,或少于韦斯莱。 “你要怎么做?” 弗雷德的眼睛亮了,“我会剪短你一绺头发,拿它做个记号,然后!”他郑重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品红色的魔药,“你喝掉它,睡一觉,头发明天就能长回来啦!” 和魔药一起被拿出来的还有一条墨绿色的丝带。 “你没问那几个格兰芬多女孩对吧。”罗米挑起那根发带。 弗雷德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就这么多。” 罗米伸出手,把他两根手指之前的缝隙压得很窄,“这么多。” 他把食指稍微抬起来一点,“这么多?” 罗米咬着牙解开了发辫,黑色长发散落开来,“你最好拿稳你的剪子。” “别紧张。”他又坐回了老地方,把银剪子和绿丝带一起提到她面前,“看,斯莱特林!” “我谢谢你。” “你确实是想杀掉我做实验对吧。” 五分钟过去了,弗雷德还是没能动手。他分出一把头发握在手心,看了一会儿又放下去,从脸边到脑后,又从脑后到另一边,绕着她走了好几圈,比起剪头发,更像是想把罗米的头剪下来带走。 “我紧张。”弗雷德在她左后方说,“万一它没长出来怎么办?” 罗米猛回头,“我是第一个?” “小心眼睛!”弗雷德连忙把手挡在剪子和罗米之间,剪子尖戳在他手心,留下一个白色的印。 罗米感觉自己的睫毛刷在他手背上,她稍微向后仰了仰,讪讪地说:“就这儿吧。”她抓起左脸边上的头发,给他让出一块位置来。 弗雷德坐过来,脸对着她,罗米视死如归,把头发交到他手里,他握着那绺头发,迟疑着问:“能不能再多点?” 罗米没回答,弗雷德把这当成是默许,在她凶狠的眼神注视下又往手心里添了点头发,还坐得更近了。 “坐远点。”罗米轻声说。 “不行。”弗雷德声音同样很小,他知道这点音量在这段距离里传播够用了,“我看不清,这儿太暗了。” “旁边有台灯。” 弗雷德曲起手指,比着她的头发上下移动,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指节同时还蹭过罗米的脸,“留下这么长?可不可以?” 罗米脸上被蹭得微微发痒,还有些发烫,她竭力目视前方,可余光中红头发实在显眼,因为弗雷德躬起背来好和她坐着高度平齐。 他还是太高了,站着也比她高,坐着也比她高,只有坐在探病的小椅子上才能被人看到脑袋尖。 弗雷德惩罚似的扯了扯她的头发,倒也没用力,“别走神。”他说,呼吸里有薄荷糖味,清凉的气味热的温度,吹在她脖子上。 “别动。”弗雷德无奈,声音里却有笑意,“你总乱动,我不敢剪。” 罗米的左脸又一阵短暂的痒,他伸出手在她头发上比划,再次确认,“那我剪这些了?” 黑头发还在躲。 “怎么了?”他抬起头,绿眼睛近在咫尺,里面倒映着自己,龙胆草和白麝香扑到他脸上,弗雷德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这个距离闻到的女巫确实不像一根青椒。 罗米耳根瞬间发烫,对比之下挨上她耳廓的弗雷德的手都显得冰凉。 “你的手,手碰到我脸,有些痒。”她舌头直打结,“你呼吸的时候,我脖子上也很痒。” 弗雷德一下坐直,两个人之间拉开距离,窗外的月光被他挡住,罗米盯着他眉骨投在脸上的阴影发呆。 “那我剪了?”这次他正襟危坐,手却直伸过来,像一只刚刚苏醒还不甚熟悉自己四肢的僵尸,罗米想笑,却听见刀刃切开纤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鸡皮疙瘩在手臂皮肤上起了一层。 剪子太钝了。罗米想,这简直是在折磨她。弗雷德不得不剪一会儿停一会儿,更糟糕的是他又不自觉地凑近了。 “哈利·波特。”他突然说。 “波特什么?” “纳威·隆巴顿,西莫·斐尼甘,迪安·托马斯,还有彼得·佩蒂鲁。”他停下剪子,“罗恩的室友们,我都知道了。” “这是五个人,弗雷德。”罗米睁大了眼睛。 “当然是五个。”他语气亲昵,自己却没意识到,“大小姐,格兰芬多的男生宿舍里都是五个人一间。” 罗米茫然地看着他,直到他拿着剪子的手在她头发间停住了,但显然这不是目前最恐怖的事情,他们四目相对时,罗米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着。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低声问。 “有一张地图。”弗雷德脸色古怪,“上面能显示出在霍格沃茨所有人的动向。” 他又念了一遍,“哈利·波特,纳威·隆巴顿,西莫·斐尼甘,迪安·托马斯,还有彼得·佩蒂鲁……” “你说什么?!” “谁在哪儿!” “小心,小心你的剪子!” 卢平从门外跌了进来,他脸上没有血色,嘴唇颤抖着,大步走到罗米床前,罗米和弗雷德倒在一起的场面都没让他觉得震惊,更别提那把直直插进枕头的小剪子。 一根羽毛从枕头里飘了出来,缓缓落在他们中间的地上。 罗米推了推弗雷德,后者压在他身上。 “你先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这样我们仨都没那么尴尬。”弗雷德如梦初醒地弹起来,鞋底跺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罗米支起上半身,继而转向卢平,“您在偷听我们吗?” 卢平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他死死盯着弗雷德,像是能把他就地解剖了,“你刚才说什么?” “哈利·波特……” “最后一个名字!” “彼得,彼得·佩蒂鲁。” 罗米从床上跳下来挡在弗雷德面前,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看到一弯银钩,才放弃了抓魔杖的想法。“向后退,教授,我希望您向后退,您不该对我这么粗鲁,您知道的,我受到惊吓之后总爱胡言乱语。” 卢平的肩膀塌了下来,他连连后退,坐到另一张病床上,灰头发散下来,狼狈地搭在额角,遮住了眼睛,“对不起。” 罗米和弗雷德都听出他声音颤抖。 “你怎么会知道彼得·佩蒂鲁?”卢平平静下来之后,他问弗雷德。 “他是我弟弟的室友…….吗?” 第32章 “恐怕他不是。”卢平说,“你看到他了?” 罗米回头,发现弗雷德也在看她,这让她无端紧张起来,“先告诉我们您为什么在门外,教授。” “我把它落在这儿了。”卢平指了指床脚,罗米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只掉漆的公文包夹在床头柜和床腿之间,“我回来取,这门没关严,我看到你们两个在……呃……剪头发?” 卢平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罗米左边的头发上,“这我倒是没想到,我以为你们在———你们懂我意思吗?” “您还是继续说吧。”罗米弯下腰把脸埋进手心里,现在她有些不敢看卢平的脸了,弗雷德安慰地抚了抚她的后背,“我们在做实验。”他坦荡地说。 卢平笑了一下。 “求你闭嘴。”罗米绝望地说,“您继续说。” “我不想打扰你们俩……做实验,所以等在外面,直到我听到弗雷德说出了那个名字。”佩蒂鲁仿佛是什么恶毒的诅咒,卢平的额头上又开始冒冷汗,“请告诉我,孩子,你怎么会发现他和哈利在一起?” 罗米借着袖子的掩护去勾弗雷德的手,奇迹般的,弗雷德意会了,“乔治和我在关禁闭的时候找到了一张地图。” “活点地图。” “您怎么知道?”弗雷德惊喜地说,“它能显示出在霍格沃茨的所有人的名字和所在。之前我和罗米……”他卡壳了,他发现自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要把自己弟弟室友的名字背下来讲给一个斯莱特林听。 “打了个赌。”罗米自然地接过来,“我赌他不知道他弟弟所有室友的名字,很显然我输了,所以他剪了我的头发。” 弗雷德用一种你可真能编的眼神看着她。 卢平站起来,却摇摇欲坠,罗米及时地把公文包递到他手里,顺便塞了几颗糖,“谢谢你们。”他苦笑着说,“谢谢你们。”他的手在罗米和弗雷德肩膀上拍了拍,“我想我是听错了,真抱歉,抱歉罗米,抱歉弗雷德,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我闹了个大笑话好吗?” “我是乔治。” “不他不是。” 而卢平并没能像往常一样因他学生们的斗嘴露出微笑,他提着公文包,好像提着一个巨大的秤砣,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但他离开时把门关得很紧。 “他在骗我们对吗?”罗米说。“他一定认识彼得·佩蒂鲁。” “显而易见。”弗雷德赞同地点点头,“这些大人总把我们当成小孩,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你说等我从家里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去跟踪他怎么样?” “不要去。”罗米还在看卢平离开时特地关紧的门,“不要去,不要问,如果你们还想从我这儿拿到那些不好买的材料,就答应我。” “卢平是你最喜欢的教授了吧———”弗雷德转过头,他的声音哽在嗓子里,罗米跟着他惊恐的目光向下看,看到他的手。 弗雷德的手里抓着一把剪下来的头发,一把比他们约定的多得多的头发。 “如果我明天醒来它没有长出来。”罗米摸着自己短到耳下的头发,她看见窗子上倒映出的自己,像是一个短头发女人专门在脑后戴了一片长长的假发。 “我保证让你从此以后再也不想过圣诞节。” “我保证,弗雷德。”她把品红色药剂的瓶塞狠狠揪下来扔在地上,一饮而尽,“我保证。” 弗雷德把一大把头发用自己带来的墨绿色丝带绑成一束,罗米竭力忍耐着,“不是送给我绑在头发上做记号的吗?” 弗雷德讪笑着,“你现在的发型似乎不需要它绑在剪短的地方也能看出效果。” “把这里收拾好,然后滚出去!” 罗米把自己用被子盖了个严实,她听着被子外清理一新的施咒声和玻璃瓶扣上瓶盖时啵的一声响,摸着自己左边短短的发梢有点想哭 “圣诞节快乐!罗米!”弗雷德大声说。 然后门被关上了。 罗米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圣诞假期第一天的中午,霍格沃茨大多数学生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列车,看到了家里的圣诞树和成堆的礼物盒。 而罗米这时候看到的是医疗翼装饰着彩球和冬青的天花板下,庞弗雷夫人和斯内普教授站在她的床边。 罗米迅速闭上了眼睛,睁开眼时斯内普的脸隐隐发绿,似乎是不敢相信斯莱特林竟然有如此愚蠢的学生。 “我很抱歉,罗米。” 庞弗雷夫人抚摸着她的头发,罗米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可能是你对这几天的抗过敏药产生了排斥反应,但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反应在你的头发上……西弗勒斯和我会找到原因的,不过亲爱的,这个颜色很适合你,不是吗?” 她低下头去,看到自己被剪短的头发全部变回了原来的长度,圣诞节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得她一头红发灿如火光。 第20章 罗米的圣诞节 ============================= 第一封信: 亲爱的罗米 展信佳。 圣诞快乐! 真抱歉今年的圣诞节我们也没能一起度过,现在我身处南美洲的一处紧挨热带雨林的麻瓜酒店中,这里天气不错,但是我的谈判对象,一个留着两撇滑稽胡子的麻瓜,他狡猾又固执,这单生意暂时陷入了僵局,我可真不想让你和一群吵闹的哥伦比亚人分享这个美好的节日,我深知这日子会有多么难熬。 希望霍格沃茨的节日气氛能弥补你今年吃不到波比做的圣诞大餐的遗憾,爱你,再次祝你圣诞快乐,希望你喜欢我的的礼物。 爱你的 约瑟夫·罗齐尔 第二封信: 亲爱的罗米: 圣诞快乐! 我已经回到了家里,霍格沃茨的圣诞晚宴怎么样,不用说,肯定比我家的美味上千倍,妈妈不允许奥斯卡在菜里放太多调味料,她说自己一刻都不能忍受嘴里被香辛料和油脂充满的感觉,爸爸依然纵容着她,或许说是惧怕着她。 好朋友!原谅我在这样的好日子里满腹牢骚,我刚寄出十几封写满客套话的圣诞贺卡,只能向你和露易丝倒倒苦水,但我依然希望你们快乐,当然了,露易丝肯定非常快乐,想想吧,南加州!沙滩上阳光下的圣诞节!她可真是会享受! 另,圣诞贺卡已经随信附赠,我知道你不会出岔子,但免不得再嘱咐一句:写感谢回执时请按那上面的内容来,亚历珊德拉!沙菲克家族的女王! 期待你的回信! 满怀爱意的 c.m.s 第三封信: 罗米——— f:快放弃你们那些繁文缛节的格式和表达吧!我和乔治看了半天,才在一串接一串的长句子里找到了你想说的话。 g:对你的头发我们俩感到万分抱歉!但至少它长回了原来的长度不是吗?这几天我们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眠不休地寻找着原因,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在回信里放一点你的红头发吗?或许看到它能给我们一些灵感。 f:这次不需要很多了!或许我们可以看看照片? f&g:圣诞快乐!谢谢你的礼物,刺树莓茎,我们正需要! 另,我们给小白喂过猫头鹰粮之后才在你的信背面看到了给她喂点生骨肉的提示,不过我们家没有这些,好在她吃得很开心,随信附赠一些猫头鹰零食,希望你养尊处优的小邮差喜欢。 再次道歉的 弗雷德和乔治 第四封信: 亲爱的罗米: 圣诞快乐! 真遗憾你今年不和我一起过圣诞节,去年我们在我家里度过了多美好的假期!爸爸妈妈恨不得在你的名字后加上塔克,今天他们还在问罗米怎么没有来,他们对英国的天气依然保持着不敢恭维的态度,不过我能理解,如果你来这儿的沙滩上躺上几天,再回到霍格沃茨,你会觉得英国的天空都变低了! 你的头发怎么样了?真不敢相信你就这样喝了韦斯莱的东西,你肯定知道拥有一个巫师的头发能制作出多少魔药,又能施加多少诅咒。我是说,当然他们那成天耍宝作怪的脑子里想不到什么黑巫师的主意,但我还是认为你太粗心了! 不过你确实需要换个发色了,看到我一起寄过来的杂志了吗,彩色的新潮流! 收到克里斯的信了吗?他妈妈可真可怕!真希望他的圣诞假期明天就结束,而我的无限延长。 你真诚的 露易丝 第五封信: 罗米——— 这次只有我给你写信了。乔治看着你的字深感自卑,说什么也不肯再回信了,只好由写字更工整的我来主笔。 回信时请不要对此提出质疑! 真高兴你这次寄来的信没有那些高深精致的遣词造句,这让你信里被划掉的脏话,比如滚你妈的,都显得可爱了起来。 我看到了你寄来的头发,这颜色很不错不是吗?或许你可以考虑让它在你的头发上多停留一段时间,我甚至不需要照片,都能想到有多少男孩在学校里偷偷看你! 第33章 研究有了进展,你一定想不到,原因竟然是我们在制作魔药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头发掉了进去,造成了类似复方汤剂的效果,真是神奇不是吗?不过这也给了我们一些制作速效染发剂的灵感,感谢你的付出! 期待见面的 弗雷德.w 第六封信: 罗米———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打开你的信,里面的信纸就开始一刻不停地骂我轻佻,足足一个小时才停下来,我不得不把它藏在被子里,一整个晚上都在卧室装病,因此错过了我妈妈烤的派,这可是个不小的损失! 也请别再信里骂我恶心了,我用乔治所有的头发向你保证,我们俩是定期洗头的整洁男孩,绝不像你敬爱的院长一样。 说到斯内普,我的室友,李·乔丹来信说,你的新发色让霍格沃茨的男孩都为之疯狂了,甚至前两天早餐时教师席上的斯内普和卢平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虽然你仍然不肯给我寄照片,但我能想象到,它一定很衬你的绿眼睛。 对于你信里提到的晃眼睛的光的问题,我只能说,小心晴天时霍格沃茨的每一块雕花玻璃窗,我和乔治去年因为它们不得不写了两遍魔法史论文。 研究进度不错,但你确定真的要变回黑头发? 希望你快乐的 弗雷德.w 第七封信: 罗米——— 我想我们的研究已经取得了成功,如果你收信时看到了埃罗尔左边翅膀上那块颜色突兀的羽毛,那么你会知道我们绝不是在说大话。 圣诞假期快要结束了,期待见到你! 诚挚的问候 弗雷德.w 第八封信: 亲爱的罗米 见字如晤。 你的感谢回执还是那么漂亮,我猜露易丝那份也是出自你的手?妈妈很喜欢,让我把这条项链寄给你,她说这坠子上的宝石很衬你的黑头发,我猜是你叔叔又帮我们家办成了什么让古灵阁金库里的加隆翻番的好事。 我还没告诉她你的新发色的故事,相信我,她对染发的女孩,即便是你这种意料之外换了个高调发色的女孩的评价称不上好听,你能想象到她说话时那种高雅的轻慢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看到你的红头发了,别问我怎么看到的,男孩子间的小秘密,你知道了肯定要生气,说实话,它还不错,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新造型。 这个假期你都在忙些什么?复习o.w.l.s吗,都没怎么给我回信,别像德米提雅那样把自己的逼得太紧,以你的本事,晚点开始也没问题。 另,小白为什么拒绝了我给她喂的生肉?那可是新鲜的好东西,如果有时间的话,记得带她去检查一下身体。 你真诚的 c.m.s 第21章 ding dong ========================== 红头发青年把小药瓶拿出来放在木质圆桌上,身后壁炉中正在燃烧的柴火噼啪作响。 罗米把目光从那瓶被弗雷德称为速效去色剂的魔药上移开,她环顾四周,明亮的灯光中,狮子装饰画挂在墙上,明亮的金红相间的帷幔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把扶手椅和和一张摆满了魔药课上常用器具的长木桌分隔开来。 “感觉我好像在格兰芬多的休息室里。” 她嘟囔着,挺直了脊背,不想让黑袍子碰上身后深红色的天鹅绒靠背。 弗雷德问:“你去过格兰芬多休息室?” “可以想象,就像你想象这里的装潢一样。” 罗米打量着壁炉上方的黄铜狮头浮雕,透过一个格兰芬多的眼睛,她开始担心所有格兰芬多的审美。 “格兰芬多休息室可不长这样。”弗雷德看到那个狮头雕像时也扯了扯嘴角,“我在挂毯前想的是我需要一间感到舒适的房间,同时还要让有制作魔药的区域。” 他两只胳膊撑在两边扶手上,把陷在填充着鹅毛的软垫中的身体支起来,对着界限分明的休息区和工作台说:“很显然不行的是有求必应室的审美。” 罗米冷哼一声,对此深表怀疑。 “所以你还是要坚持变回原样吗?”弗雷德诚恳地看着她,“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漂亮。” 另一个红头发低下了头,耳根隐隐发烫,她把原因归结为自己距离壁炉太近了。 “我坚持。”罗米拿起弗雷德带来的药剂,“你确定要叫它速效去色剂?这让我听起来像是一件被染色的白衣服。” 罗米把它攥进手心里,警觉地看着弗雷德,“等等,它不会把我变成白头发吧。” “当然不会!” 弗雷德从扶手椅上弹起来,直接坐在了罗米这把椅子的扶手上,“准确地说,它就是上次那一瓶的改良版,如果不是因为那根头发,我们的生发剂本来就可以把染发失败后的颜色褪尽。这次只是加了点新材料,把由药剂本身带来的副作用去掉。” “它最好是。”罗米拔开了瓶塞。“你不坐回去?” “我得近距离看看变化。”弗雷德稳稳地坐在她旁边,俯视着脑瓜顶,脑瓜顶一动,罗米仰起脸来瞪着他,“所以我还是第一个试验品?” “如果你认真看了我的回信之后,你会发现埃罗尔才是。哦,你说人吗?那你确实是。” 弗雷德把头低下去,藏在合十的双手后,在罗米脸色发黑之前连忙服软,“拜托了,罗齐尔小姐。” “……滚下去。” 罗米快要没脾气了,她低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弗雷德,抬起手指向对面的另一张椅子,“坐回去。” 弗雷德不为所动。 “也行。”罗米说,“如果它没有用的话,我打你也方便。” “怎么样?” 弗雷德紧张地问。 柑橘味。 罗米想,竟然是柑橘味。 她向着光举起剩下的半瓶药剂,玻璃瓶只是杂货店里买的大众货,不够透明也不够厚,被光一照还有杂质,幸好这里面装的魔药没有什么特别的储存要求,不然十有八九要变质。 药剂是浅黄色,处理得很细致,罗米试着用魔药课教授的标准评价它,意外地发现它似乎也值得一个良好,虽然瓶底有絮状的沉淀,但在使用普通过滤器的前提下,这点不影响本身药效的瑕疵已经不能算是瑕疵。 弗雷德敲敲她的膝盖,“你怎么不说话?” 罗米低头,对上明亮的棕色眼睛。 “很难喝吗?不应该啊。”弗雷德把她的沉默当成了一种否定,“乔治和我试着在里面加了柑橘浓缩液,按理说它不会和里面任意一样原料发生反应,喝起来就是橘子味。” 他懊悔地说:“我们俩应该先尝尝的。” 眼前是一个男孩子的脸。罗米想。 轮廓很清晰,下颌角明显,鼻梁骨挺直,眉骨也很高,眼窝很深,如果不总是带着笑容的话,这会是很严肃的一张脸,可他偏偏有着红头发和浅棕色眼睛,眼尾向下垂,嘴角却常常翘着,笑纹和酒窝里藏着一堆鬼点子。酒窝和眼睛中间的皮肤上有雀斑,不过人晒得黑了,反倒显得斑点没那么明显。 弗雷德的声音变得很遥远,橘子,草莓,做成饮料,五个加隆一瓶,会不会太贵?如果换个包装我们还想买贵点。 英俊?当然不。 和大名鼎鼎迪戈里比肯定不算英俊,和克里斯托夫比也不能算,但他看起来总是那么快乐,眼睛里倒映的是太阳,狮子和金红色的格兰芬多旗帜,这让一张不够完美的脸看起来无时无刻不神采奕奕。 所以他看起来不错,罗米在心里对自己说,尽管在有求必应室之外还有另一张与他酷似的脸,但现在炉火前眼神希冀看着她的只有这一个人。 她伸出手指。 “你干什么?” 弗雷德浑身僵硬。 斯莱特林冰凉的指腹点在他眼角,鼻尖,最后落在他靠近右边耳垂的脸颊皮肤上。 鸢尾花。 鸢尾花香味如同一条无形的丝带缠绕在她藏在紧袖口的手腕上,现在这条丝带缓缓松开,试图盖住他的眼睛。 “就算它真的很难喝———”弗雷德咽了咽口水,“罗米,你也不至于对我下诅咒吧。” “你和乔治,这几个地方长得没那么像。” 她移开手指,露出弗雷德右脸靠近耳垂那一块皮肤上一颗小小的痣。 “而且它不难喝。”罗米微微弯下腰,和他对视,“确实是橘子味。” 没有太阳,没有雄狮,没有格兰芬多旗帜。 她在浅棕色眼睛里只看到自己。 弗雷德不相信她,“你刚才眼神都变了,现在一定是在安慰我。” “听着———”她轻声说,“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对不对……” 但是只有做过的事才能被评价对和错。 “但你可以自己尝尝它是不是橘子味了。” 女孩向前探身,试着去吻他的嘴唇。 第34章 然后她扑了个空。 “不不不———罗米!” 弗雷德猛地侧过身,罗米失去重心,一个不稳倒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骤然转换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对鞋尖。 梅林啊,运动鞋和校服可真不搭。 这么丢脸的时刻,罗米也惊讶于自己想到的是这个。 弗雷德又蹲下来,他伸出手想把罗米从地上拉起来,但女巫平静地仰视着他,长头发散在白色地毯上,黑色正从头顶向下蔓延。 她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黑头发问:“你知道这个角度你的下巴比额头还要宽吗?” 他坐在罗米的旁边。 “真的?” “不,但我现在很生气。” “我刚才……没有想到。”弗雷德把手按在地毯上,无意识地抓着地毯的长毛,抓到一手潮湿,他抬起手来闻闻,确实是橘子味,他和乔治成功了。 罗米侧过身来看着他,头枕在自己胳膊上,“我没有骗你,是橘子味。” “你不能这样,罗米。”弗雷德坚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每次你不想听我说话,或者走神,再或者想要回避话题,虽然我不知道橘子味有什么好回避的,你就会说一些……暧昧的话。” 罗米终于肯坐起来了。 “但是今天这样不可以。”他难得用一种非常庄重的语气说,“你会让我……给我一些错误的暗示———” “安吉丽娜。”罗米说。 “安吉丽娜怎么?”弗雷德愣了一下,“不,罗米,你不需要提她,每次我想和你解释这件事你总要打断我,但喜欢安吉丽娜的不是我———” “那你为什么要躲?” 罗米强忍着尴尬和愤怒,“你为什么要躲?” 弗雷德霍然起身。 他在有求必应室给出的舒适环境中感到呼吸困难,壁炉里的火还在烧,躁动的热意烤着他的后背,通红的却是脸颊,斯莱特林坐在长毛地毯上,嘴唇抿得很紧,而一分钟前它们还带着水光差点和他的嘴唇撞在一起。 而他躲开了。 该死的,他躲开了。 “我劝你别再抓后脑勺的头发了。”罗米说,“生发剂也不是那么好配的。” “为什么要躲?”弗雷德大声说。“我为什么要躲,因为你在戏弄我!” “你胡说什么!” “你用你那张漂亮脸蛋,用你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飘飘的,傲慢的语气说那些暧昧的话,轻而易举地把你不喜欢的事和不喜欢的话题像翻过一页纸那样翻过去!” 他看起来气坏了。 “但是我会相信!我会忽略你轻慢的语气,你不够专注的眼睛,相信你那些暧昧的话,相信你的小动作,我把它们当成一个接一个玩笑,但是罗米,一个吻?你不能把它当成玩笑,你对我太过分了———” “那不是玩笑。” 罗米打断他的话,同时也打断了他的动作,弗雷德木在原地,抓着后脑勺头发的手僵硬地垂下来,让他满脸通红的热气极速地消退了,但他的脸色没有变化,不存在的太阳让他的脸依然发红发热。 弗雷德收到了自己延迟一个月的圣诞礼物。 “你说话的时候,我的确在走神。”罗米缓慢地说,“但我在看你,看你的脸,想着要不要吻你,想着我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她站起来,把柑橘味的玻璃瓶踢出很远,它撞在墙角,发出一声脆响,不知道碎了没有。 格兰芬多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太阳,雄狮和格兰芬多旗帜又重新映亮了他的脸,他走近了,想拉起她的手,“或许我们可以……” “但事实证明这确实是错的。” “什么?” 罗米躲开了他的手,径直向门口走去。 “你躲开了我,不是吗?” 从八楼到一楼要多久? 对于上完如尼文之后紧接着就要去上神奇动物保护课的学生来说,这占据了他们一半的课间休息时间,但前提是所有楼梯都静止不动,不会在他们走到一半时突然调转方向把他们送到特里劳妮的门前,而皮皮鬼正忙着在另一端给去往黑魔法防御课的学生脚下洒珠子,看不到这一拨匆匆赶向一楼的年轻巫师。 罗米现在就是这样,她真希望下周她从如尼文教室出来下楼的路也能这么顺利。 而弗雷德不断躲避着皮皮鬼掷过来的纸飞机,“现在不行!皮皮鬼!”他烦躁地说,眼看着咫尺距离的楼梯转向了对面。 黑头发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他骂了句被莫丽听到可能会罚他三天禁闭的脏话,一颗小石子砸在他后脑勺上。 “我说了现在不行!皮皮鬼!” “看来你们的约会不太顺利。”乔治说。 弗雷德转过身,看到自己的兄弟。 “是她吗?” “当然是!” “她头发怎么是黑的?” “她头发本来就是黑的。” 罗米忍无可忍,她站在午餐时间的礼堂门口,长桌末端几个格兰芬多的男孩正用自认为很轻的声音窃窃私语,几颗脑袋凑在一起,隐隐露出羊皮纸的一角。 “交出来。” 罗米走过去,她看到一个男孩把羊皮纸胡乱团成一团塞进了兜里。 “凭什么给你?”另一个脸上有雀斑的说。 我讨厌雀斑,罗米看了他一眼,转头瞪着藏羊皮纸的男孩。 “凭我是级长。”她说,“凭现在是特殊时期,我要求你们上缴可疑的信件。” “这不是信件。”一个脸型瘦长的男孩懒洋洋地说,“这是我们自己的小玩意儿,你不会想看的。” 周围的男孩一阵哄笑,有人捏着鼻子说:“万一呢!她看到自己在上面,说不定会沾沾自喜呢!” “你们最好赶紧交出来。” 不少人已经朝这边看过来了,罗米不想拖延,“你拒绝我一次,格兰芬多扣十分,两次,格兰芬多扣二十分,三次三十分。” 她停了停,“每个人。” 藏羊皮纸的男孩在椅子上不安地扭来扭去,但依然嘴硬着,“你在开玩笑,级长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你可以试试。”罗米笑了一下,“但我不想等你。” 柏木魔杖横在两人中间,“羊皮纸飞来!” 男孩衣服里鼓起一个包,他使劲拿手去按,但魔杖尖端发出钩子一样的光线,把那张羊皮纸狠狠拽出了他的校袍,而罗米没想到的是,羊皮纸并没有落进她的手里,而是像一条飞毯一样,在半空中突然变长变宽,铺开了。 她看到最上面放着自己的照片,一头红发的女巫穿着斯莱特林的巫师袍,微微仰起脸看向朝自己飞来的猫头鹰,奇怪的构图和突兀入镜的绿叶显示这张照片拍摄时照片里的人并不知情。 但罗米终于知道圣诞假期时时不时晃到她眼睛的光是哪儿来的了。 那不是什么雕花玻璃窗透过来的光,是偷拍时的闪光灯。 克里斯托夫在信里写:男孩子间的小秘密,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肯定要生气。 而那张照片旁边用夸张的花体写着:一月女孩,罗米·罗齐尔。 排在第二个的是露易丝,三是拉文克劳的一个棕头发蓝眼睛女孩,安吉丽娜也在上面,所有的照片旁边都写着名字和学院,小字是评语。 “身材不错,可惜脸太胖了。” “腿很长,脸也漂亮,但她实在是太爱晒太阳了,希望能早日放弃美黑!” “再瘦点吧,再吃下去二月份的排行榜上都不会有她了!” “罗齐尔!”瘦长脸男生喊道,“见好就收吧!你可是我们选出来的一月女孩,怎么还不高兴?” 罗米气得想笑,“我为什么要高兴?” 她话还没说完,雀斑矮子说,“这说明你是男生认为的一月份最漂亮的女孩,别不识相。” 远胜于有求必应室中的尴尬和愤怒淹没了她,礼堂里议论声纷纷,有男声也有女声,或隐蔽或大胆的眼神聚焦在她身上,她向斯莱特林长桌看去,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不在,德拉科转过来,看不出情绪地紧盯着她。 或许她可以用火焰熊熊。 重锤咒可能会让她的禁闭持续到学期结束,但魔咒伤害也能让他们吊着绑带完成自己的每一篇魔药课论文。 她低下头,手里的魔杖尖开始渗出火花,但噼啪声很快淹没在几个男生你一言我一语的唱和中。 “你不满意?哈!别担心了,你染回黑头发之后没那么好看了!” “说真的罗齐尔,黑头发让你看起来阴沉沉的,你得学会听男孩的建议!” “她凭什么要听你们的建议!” 罗米刚要举起魔杖的手被人撞开了,乱糟糟的卷头发插进他们中间,头发丝在罗米的鼻尖前面晃,痒得她想打喷嚏。 “你们把女孩子当成货物挑三拣四,还要求我们对你们感恩戴德?” 第35章 罗米戳戳她的肩膀,“你哪位?” 女孩子没有回头,她义愤填膺,声音响亮,但罗米看到她红色内衬的兜帽正随着她的身体微微颤动。 “你们以为自己很重要吗?以为自己的意见很有分量吗?一个女孩子染什么颜色的头发,穿什么样子的衣服,想要保持什么样的肤色,保持自己感到满意的体重,难道是专门为了取悦你们的吗?” “我补充一下。”罗米把她乱糟糟的头发拢在一起,从她身后探出头,“你们这些矮小,丑陋,发育不良的男孩。” “嘿!格兰杰!”德拉科喊道,“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你那副尊容没出现在上面吗?” 格兰杰回过头,满脸通红,看上去像是想把他从塔楼上扔下去,又像是快要哭了。 “我能想象到你们的生活,在课堂上愚笨,在球场上迟钝,每天看着这份榜单上的女孩从你们身边经过,你们连一片衣角都碰不到,只能把一颗颗毛发稀疏的脑袋凑在一起,给她们挑挑错,找找无损她们美丽的小毛病,来报复她们不给你接近机会的傲慢,还要满怀遗憾地感叹:唉!如果她再瘦点,再白点,或许她就是该死的几月份女孩了!但事实上呢,每个月的女孩你都碰不到,只能躲在盆栽后面拍张照片,你以为这样就获得了对女孩品头论足的权利?别痴心妄想了———” 格兰杰拽拽罗米的袖子,“别说这么多了吧。” 罗米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乱头发对她笑了一下,魔杖已经挥动起来,“火焰熊熊!” 飞毯一样的榜单中央被烧开了一个豁口,火焰向四角蔓延开去,几秒之后黑灰纷纷扬扬落下来,落在几个男生的头上和他们的餐盘里。 “他妈的,格兰杰!你帮一个斯莱特林说话!” “确实不应该和他们说这些。” 火舌从罗米的魔杖顶端钻出来,接触到空气的时候顿时膨胀起来,变成一条火蛇向几个男孩的脸上咬去。 他们开始尖叫。 而皮肉焦灼的气味和痛感并没有出现,凭空出现的清水从他们的头顶浇下来,把满头的灰烬都冲到了袍子上,这下他们看起来更狼狈了。 罗米回过头,想看看是谁给这几个男孩帮了个不如不帮的忙。 “麦格教授……” 格兰杰低声说,她脸色苍白,似乎麦格教授失望的表情比起德拉科的嘲笑更能让她感到痛苦。 “教授!”雀斑脸嘶声大叫,“她想烧死我们!” 高个儿黑发女巫被绑得过紧的发髻向上吊起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男孩很快安静了,但他们不忿的眼神让罗米意识到这是魔咒的作用。 “麦格教授会无杖魔法!”格兰杰在她耳边兴奋地说,语气里满是崇拜。 “搞什么啊?”罗米震惊地看着她,“你刚才不是还怕得要死吗。” “罗齐尔小姐……格兰杰小姐,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这话似曾相识,罗米心想她今年的暴力行径怎么总是特别容易被教授发现。 第22章 情有所原 ========================= 罗米和乱头发格兰芬多站在麦格的办公桌前。 麦格把她们留在这里后又折回了礼堂的方向,相比之下确实是那头的烂摊子比较大,罗米可以理解,但这就导致了她和格兰杰对着一张空椅子面色沉重地低头不语。 画面较为诡异。 “嗨。”格兰芬多拿手肘碰了碰她,罗米转过头去,看见她伸出了一只手,“赫敏,赫敏·格兰杰。” “罗米·罗齐尔。”她回握,赫敏的手心干燥温暖,“久仰大名。” 赫敏尴尬地抽回了手,她把这当成是一句讽刺。 罗米挑起一边眉毛,“是韦斯莱,韦斯莱双胞胎提过你。” “你们是朋友?” 赫敏看起来轻松了不少,“我以为你是听斯莱特林的人说的,我的身份在你们看来可是十分不光彩。” 罗米疑惑地看着她。 “你有犯罪记录?” “犯罪?当然没有过,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的意思是我是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师,马尔福甚至骂过我———” 她的嘴无声地动了动,做出泥巴种的口型。 “你不知道?” “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罗米觉得好笑,“我比你高两级,有我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关心一个格兰芬多的血统,哦,你们是不是觉得斯莱特林人手一本小册子,上面记载着所有麻瓜出身的巫师的名字,方便他们看到这些人的时候核对一下然后好骂一句泥巴种?” 赫敏看起来又生气又想笑。 “或者说你以为我是一个阿尼玛格斯,看到巫师先变成一只猎鹿犬四处嗅嗅,看看他们有没有麻瓜味?” “你可以直接说你不介意。”赫敏笑着说。 “那我确实是有些介意。”罗米诚恳地说。 赫敏看着黑发女巫的眼睛,确认她没在逗自己,“……斯莱特林!” 她气愤地说。 一阵沉默。 赫敏觉得自己还是得说点什么。 “但是你刚才干得漂亮。”她说,“那些男孩!他们常常这样,什么一月二月十二月女孩,年度最美,三年级最美四年级最美……有些女孩不在意,有些也会乐在其中,但你选择站出来,你又是一个斯莱特林,当然我不是说斯莱特林不好,我只是没想到会是斯莱特林———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对吗?” “我是一个斯莱特林?”罗米看着赫敏的脸急得发红,她摆着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罗米不想逗她了,尽管这确实很有趣。 “在分院帽决定我们会坐在哪条长桌边用餐之前,或者应该说一直到现在,我们首先是女孩。” 赫敏放松下来,她和罗米对视,“没错,我们首先是女孩。” 罗米笑了一下,现在麦格教授的空椅子看起来没那么诡异了。 “但我能说一下我的想法吗?” “你说。” “红头发确实很适合你———” “……闭嘴吧格兰杰!” “女士们。”麦格教授推开门,她走起路来又轻又快,罗米感觉一阵墨水味飘过她身边,高个女巫已经站在了她们面前。 “你们在用餐时间焚烧了一张硕大的羊皮纸,而且想要用火焰咒烤焦四名格兰芬多男孩的脸———” “教授,我们可以解释!”这是赫敏。 “未遂,教授。我没能烤焦他们的脸。”这是罗米。 “是的,罗齐尔小姐,那是因为我阻止了你。”麦格严厉地看向她,罗米低下了头。 “作为你们的教授,我很失望。” 罗米偷偷去看赫敏,她可真怕赫敏痛哭出声。 “但是作为一名女性,我得说,我不能批判你们的行为。其实还不错,但如果是我我会换个更好的办法,更不容易被教授抓住的办法。” 罗米和赫敏同时抬起了头,她听见赫敏低低地欢呼了一声,似乎想要扑上去搂着麦格的脖子亲吻她。 “我这里不像阿不思的办公室。”麦格叹了口气,她举起魔杖,一只茶壶两只茶杯飞过来,倒满了红茶之后落进罗米和赫敏的手心里,热气缓缓上升,“有些苦,我的口味不是所有人都能习惯。” “所以我们没有惩罚吗?”罗米问。 “惩罚?当然会有,但我一个人做不了决定。”麦格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热气让她的轮廓变得柔和了,“你们需要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那张可笑的榜单不只是格兰芬多的手笔。” “那可真遗憾。”罗米冷笑一声。 “罗齐尔小姐。”麦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返回礼堂之后我试着用那张羊皮纸的灰烬诱导出有同源魔法的物品,你知道上面的评语都是需要魔杖驱动羽毛笔书写的吧?” “这我还真不知道。”罗米说。 “所以榜单不止一份?”赫敏震惊。 “你们真该看看当时羊皮纸满天飞的情景。”麦格一直背在背后的另一只手伸出来,她把一卷羊皮纸重重摔在桌上,羊皮纸四散开来,罗米看到二三十个自己抬头看着小白朝自己飞来。 “其实我这张拍得还挺漂亮的?” 两个格兰芬多转头怒视她。 “事实上,拉文克劳,赫奇帕奇,还有斯莱特林。”麦格看了罗米一眼,才继续说,“每个学院都有男生参与了投票和评论。这称不上这是一场有组织的活动,他们更像是偶然路过,看到有人在给霍格沃茨的女孩们打分,就也掺进去说了一句———” “那他们现在仍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赫敏说,“他们把女孩当成一群市场上待售的动物,评价这个的毛色那个的重量,现在依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现在我真的有点伤心了。” 罗米捂住自己的心口,她不想被评价为红毛或者黑毛小狗,最漂亮的那一只也不行。 第36章 “所以我们会召开教师会议。”麦格说,“关于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这不涉及到触犯校规,更称不上是违法行为,事实上,在霍格沃茨,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有时候是口头的,有时候像这样,虽然我不赞同这种说法,但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因为年轻男孩子躁动的荷尔蒙,等他们长大了就会停止这种无聊的行为,或者有人认为,这只是个玩笑……” “玩笑!”赫敏大声重复着。 麦格疲惫地揉着眉头,“别打断我,格兰杰小姐。从我被纳入这些可笑的评价体系的年纪起到现在,一刻也没有承认过这种行为的合理性,我是说,没错!它是存在了很多年,但谁能说它是对的呢?” “是的!”赫敏像是要哭出来了,但眼睛发亮,“就像有些巫师家族依然坚持的血统论……” 罗米抬起手,“这个还是有待商榷,我们继续讨论男孩问题吧。” “我在霍格沃茨的这些年里,也不只一个女孩像你们今天这样。” 麦格看向窗外,像是能看到过去的踪影。 “她们有些是因为感到自身受辱,有些是因为想要反抗这种普遍的审视,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很高兴这些年来不停有女孩站出来。让我想想,普绪克·威廉姆斯,安娜·博林,沃尔布加·布莱克,波莫娜·斯普劳特,索菲亚·克林顿,伊丽莎白·戈登史密斯,安多米达·布莱克,莉莉·伊万斯……” 麦格回过神来。 罗米和赫敏沉默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只是想说,我坚持我的坚持,但这件事的结果未必能让你们感到畅快。”麦格放下了茶杯,她拿手帕擦拭眼角时坚称是红茶的热气熏得她流泪了。 “但我希望你们相信你们今天感受到的不适,羞辱,甚至痛苦,并不是所谓的敏感和歇斯底里,它们有情可原。” 麦格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而我们感同身受。” “你们可以走了,年轻的小姐。”麦格开始整理散在桌上的羊皮纸,“我需要从这上面找出来投票的人。” “我可以帮忙,教授!”赫敏条件反射地想要举手,“我可以从羊皮纸上面的评论入手,让墨迹追踪相应的羽毛笔,羽毛笔再找到与之匹配的魔杖。” “这是七年级内容!魔咒的回溯作用。”罗米看着赫敏,后者扬起下巴,“我能学会。” “赫敏。”麦格说,“你可以走了。” 赫敏看了一眼罗米,又看了一眼麦格,她和麦格说了再见,离开的时候偷偷向罗米挥了挥手告别,没有人忍心说其实她的动作很明显。 “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麦格把斯莱特林手里的茶杯加满,“可以坐下说。” “我不会帮助您,教授。”罗米低着头,现在她相信红茶的热气确实能熏得人眼眶湿润了。 “当然,这不是你的工作。”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罗米说,“我想说我没有那么高尚。” 麦格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我到礼堂之前,刚刚被一个男孩拒绝了,也不能说是拒绝,但我们之间确实有一点误会———所以我来到餐厅的时候,心情很不好,他们碰巧惹恼了我,所以我———我不知道,教授,或许当时我遇见的是个不小心把南瓜汁洒在我身上的女孩,我也会忍不住想要拿火燎掉她的眉毛。” 罗米响亮地抽泣了一声,这让她感觉有点难为情,但她还是说了下去,“我不像您的得意门生,脑袋里有那么多伟大的念头,我只是,只是一个感情受挫的女孩,在失控的时候碰巧撞上了可以泄愤的人。” “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对吗?” “您说什么?” “罗米,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或许你会感到有些冒犯,但藐视英雄主义?这是斯莱特林的通病,毕业于斯莱特林的野心家和实干家不计其数,这种氛围促使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再相信所谓的博爱和奉献,把它们通通划进惺惺作态的范围里,哪怕是稍微露出一点让你们看起来温和宽容的苗头,都要连忙找个为了自己的理由掩盖过去……罗米,我想你没兴趣听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的爱情故事,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袒露情感不是露出自己的软肋,反抗不公也不是愣头青的专属,这都是勇士才会做的事情。” 罗米抹了一把脸,“所以您不觉得我很可笑?” “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尽管有些尖刻。”麦格握着她的手说。 “那您能帮我画个今年o.w.l.s变形学的考试重点吗?” “……出去。” 麦格打开了门,邓布利多站在门外,提起手中的糖果篮对她笑了笑。 “客人的礼物,米勒娃。” “快进来吧,阿不思。”麦格让开一条路,邓布利多穿着闪亮的袍子第一个走了进来,斯内普紧跟其后,斯普劳特和霍琦挽着手进来了,特里劳妮跟在后面,紧紧贴着辛尼斯塔,把水晶球举到她面前,后者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弗立维和卢平在最后,卢平正弯下腰听弗立维讲话。 “鲁伯特不来了。”邓布利多说,“他心情很不好。” “我能理解。”麦格说,“宾斯!下次请走门!” 宾斯的幽灵从天花板上飘下来,“抱歉,米勒娃,我正好在你楼上,就直接过来了。” 变形课教授的办公室拥挤了起来。 “就为了些男孩子无聊的小把戏,把我们都叫过来吗?”斯内普把羊皮纸展开,拿魔杖敲敲正面和背面,非常粗糙的魔法用品,完全称得上是一无是处。“我上学的时候,从没参与过这些活动。” “我们知道你上学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卢平温和地说。 “就像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一样吗?” “我不认为这是小把戏。”麦格阻止了斯内普和卢平。 辛尼斯塔点点头,她瞪了特里劳妮一眼,后者放下手里的水晶球,发出一声哀叹。 “这是一种侮辱!”斯普劳特高声说,“我上学那会儿就有男孩子这么干,当年我差点让食人草咬掉了他们半个屁股!” “我持中立意见。”弗立维说道,尽管没有人问他。 “安东尼。”麦格短促的笑了一声,“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波莫娜?” “死了。”斯普劳特说,她垂下了眼睛,“神秘人崛起的时候,因为麻瓜出身被食死徒杀死了。” …… 宾斯打破了沉默。 他飘在麦格办公桌上,惊讶地出声,尽管他的声音已经扁平而毫无吸引力,“梅林!原来这是现在的孩子们做出来的东西,我以为你拿给我看的是一份16世纪巫师奴隶交易簿。” “现在它还是个小把戏吗,西弗勒斯。”麦格看向斯内普。 斯内普勾起嘴角,讥讽地说:“那就扣分吧,男孩们五十分,一个月禁闭?鉴于两位正直的小姐也没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每个人扣十分?” 弗立维和斯普劳特交换了一个眼神,他试探着问:“西弗勒斯,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这榜单不全是那几个格兰芬多男孩做的。”卢平说。 斯内普看了他一眼,想说一句我以为格兰芬多男孩都擅长做些和课业无关的东西,但是忍住了,因为斯普劳特一脸耻辱地说:“还有赫奇帕奇。” 弗立维接下去,“以及拉文克劳。” 几双眼睛都看向斯内普,他哦了一声,冷笑起来,“还有斯莱特林?” 麦格看向邓布利多,“阿不思,你有什么想法。” 老人正在剥开一只巧克力蛙的包装,听到麦格的话抬起头,“恐怕我的性别已经决定了我的态度有失公允。”他笑着说,“我希望由在场的女士们决定。” 麦格拍了一下手,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那就按西弗勒斯说的办,波莫娜?” 斯普劳特说:“二十分吧。” 她不知道麦格到底能揪出多少人,但赫奇帕奇和格兰芬多的宝石数量已经不甚乐观了。 麦格点点头。她转向弗立维,“菲利乌斯?” 弗立维摆摆手,“发声就意味着放弃中立,你们来处理。” 她最后看向黑发男人,斯内普的情绪藏在眼底,“我同意。”他咬着牙说。“但那几个挑起事端的格兰芬多额外扣十分,他们说了脏话。” “非常好。”麦格把收上来的羊皮纸分成几份发下去,“一个简单的魔咒追溯咒语,大家做好自己那份之后我们来按学院汇总。” 她一挥手,教授们面前冷掉的红茶又重新开始冒起热气,“大家辛苦。” “罗米,你的头发。”露易丝对白天发生的事情避而不谈,可她一进门就愣住了。 罗米苦闷地转过头,“别提了露露,我不想说。”她的羽毛笔尖在羊皮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不,我是说你的头发。”露易丝把罗米一直高高扎起的马尾散下来,拿起一绺给她看。“这是什么新潮流吗,渐变染色?” 第37章 罗米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发梢依然明亮发红的头发,想起被她洒在有求必应室长毛地毯上的半瓶柑橘味药水。 罗米把脸埋进手心里,声音从指缝里泄露出来。 “你的美发魔咒用得怎么样,露易丝?” 第23章 剪个短发吧 =========================== 斯莱特林休息室本就不干爽的空气中满是冷风裹挟着水汽的潮湿味,壁炉中燃烧着对温度于事无补的火焰,但却是银绿色调为主的休息室中唯一的亮色,斯莱特林的万人迷半个身子都向右靠去,金色的长卷发快要垂进旁边的火焰里。 她的半边脸呈现出雄性地中海红衫鱼在□□季节时表皮上的粉红色,另一半笼罩在黑暗中,蓝眼睛中燃烧着火苗,在火舌即将舔上她的发梢时,坐在她对面的黑头发女孩忍无可忍地拿起魔杖甩出了一个防火咒。 露易丝微笑,“谢谢你,罗米。” 罗米卷起发梢,黑头发在她食指上绕了不足一圈就四散开去,“没关系,我很擅长使用防火咒,尤其在你给我染头发时顺便把我的头发点燃之后。” “一点小失误,罗米,短发也很适合你。”露易丝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她裹紧了身上的丝绸外套,“这世界上不会有比斯莱特林休息室更阴冷的地方了。” “除了魔药课教室?” “再除了魔药课教授的办公室。” “和魔药相关的地方总会有至少一只坩埚,所以还是斯莱特林休息室。” “不,是我的心。” 十五岁的男孩仍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沙哑而语调常常显示出一种非其本意的奇怪,克里斯托夫坐在露易丝旁边的扶手椅上,五官走势向下,尾音却因为不适的声带而滑稽地上扬。 前段时间斯莱特林在魁地奇球场上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拉文克劳,而球员们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在上周——拉文克劳输给了格兰芬多,而找球手在场下扮作摄魂怪意图恐吓哈利·波特反而出了大丑的场面也让斯莱特林球队成为了霍格沃茨这段时间的笑柄。 “我感觉很不好受。”克里斯托夫垂着头,低落地说,“我们似乎总是在格兰芬多,尤其是哈利·波特面前吃瘪。” “我也是。”罗米点了点头。 “你终于开始关心魁地奇了?” “不,我还是觉得那很无趣。”黑发女巫眼神古怪,她长度刚过耳垂的头发随着探身的动作向前散开,把瘦窄的脸挡得更加细长。 “我想说的是,一个三年级生都能成功使用守护神咒,而我们不能。” 罗米把头发别在耳朵后面,忧心忡忡。 克里斯托夫拧起眉毛,将自己的胸膛向前挺,“难道你不应该安慰一下斯莱特林的球员吗?” “你说德拉科?” 浅色头发的男孩依然占据着休息室中央的沙发,但和前段时间相比,他沉默了很多。罗米把目光转回烤得她半边身子发烫的火焰上,里面的柴火快要烧光了。 “不了吧,他不是那种会领情的男孩。” 罗米啧了一声,“但他之前也安慰了我,我是不是应该有来有回?” 克里斯托夫说:“你管那叫安慰?” 罗米在午餐时间差点把几个格兰芬多男孩烤熟的行为牵扯出了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新学期开始前两周四个学院漏斗里的宝石你追我赶地下落,进而极大的激发了霍格沃茨学生的学习积极性,上周三五年级的变形课上有半数的人都一次完成了麦格教授的要求。 麦格教授十分满意,给每人加了两分。 同时漏斗宝石仍有数量优势的依然是斯莱特林,倒也不是因为斯莱特林的男生没有对女同学品头论足的喜好,只是斯内普的偏袒程度从光轮2000直接到了火弩箭,斯莱特林对他们五年级的女级长心有余悸,又对他们的院长满怀信心。 前段时间的罗米受到了自入学以来最多的关注,有时她走过霍格沃茨课间最拥挤的走廊,都能感觉到讨厌她的和支持她的人眼神分成两股在她头上较劲,而德拉科把她堵在休息室门前。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没有投那愚蠢的一票,因为红头发让你看起来面色蜡黄。” 男孩如是说。 “可以猜到,毕竟你每天都忙着给波特添堵。” 罗米如是说。 于是她又把德拉科气走了。 露易丝握住她的手,“罗米,如果将来有人给你一个贝果,你要知道那不是求婚。” “即便上面淋着枫糖浆。”克里斯托夫补充。 礼堂中人声鼎沸,罗米和露易丝刚从围场回来,今天天气不错,神奇生物保护课上介绍的卜鸟因为难得的晴天在混血巨人的手心中神情萎靡地沉默着,海格要求他们给这种状似秃鹫的瘦弱黑鸟喂食体型巨大的昆虫,尽管瑟缩的黑鸟吞咽着一只半个手掌大的昆虫的场景让人恶心,但总好过看一只粘稠的弗洛伯毛虫咀嚼莴苣,那一周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们总是在抱怨五年级的学生们把菜里的莴苣都挑出来扔掉,给他们的清洁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当然更好过在火焰旁观察火蜥蜴,摩金夫人长袍店销量曾因此出现了一个小高峰。 “你在看哪一张?”露易丝问。 罗米把夹在妖怪书里的宣传单飞快地抽出来,尽管如此,妖怪书的獠牙还是咬掉了其中一本小册子的边角,纸屑撒了她一身,罗米干脆就着这本看起来。 “古灵阁招聘解咒师。” 罗米把小册子向露易丝的方向递过去,上面要求算术占卜达到e,黑魔法防御课达到e,变形学和魔咒学达到o,而魔法史的要求达到——被妖怪书咬掉了,罗米翻过这页,而下一页已经开始介绍解咒师的薪资和福利待遇。 “你呢?” 露易丝撩动长发,“妈妈的美容魔药公司需要一个新模特。” “安珀阿姨也需要一个继承人。”罗米说。“克里斯托夫连看都不看,我猜他将来多半是像他父亲那样做一个富有的慈善家,或许我可以把他的那份要过来——见鬼——我怎么会想到把它们夹在妖怪书里——” “魔法部!神圣的魔法部—— “——学生会主席的归属!” 格兰芬多长桌上一阵喧闹,罗米和露易丝回头看去,看见韦斯莱双胞胎把脚搭在长椅上,一堆小册子散落在他们周围,他们的哥哥,七年级的男学生会主席手里拿着一张宣传单,脸色铁青。 “作为你们的哥哥!”珀西说,“我是来给你们一些正确的建议,以防你们在不务正业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乔治用轻快的口哨声打断了,“当然,当然。”他说。他的孪生兄弟脸上带着笑容抬眼看向珀西,却越过珀西的肩头看到了另一双眼睛。 乔治没有等到他的兄弟把话接下去,奇怪地侧头看去,弗雷德已经把脚从长椅上放了下去,端正又僵硬地坐直了。他顺着弗雷德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斯莱特林笔挺的背影。 “我不知道你还会无杖魔法呢,罗米。”露易丝说,“这算什么?无声无息咒?” 罗米把魔法部的宣传册翻得哗啦哗啦响,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别打趣我,你应该给你唯一需要择业的朋友一点同情。” 她开始翻动圣芒戈的招聘要求。 “所以你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说过了,一个结局不完美的告白,只不过这次出丑的人是我。” 黑魔法防御术的证书要求也被咬掉了,罗米把圣芒戈的宣传单团成一团,“克里斯托夫到底去哪儿了——” “可为什么韦斯莱看起来才是尴尬的那一个?”露易丝打断了她的话。 罗米转过头来看着她。 “而你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件事。”露易丝说。 “我确实已经不在意了。”绿眼睛直视着蓝眼睛,“难道我要对他穷追不舍吗,那样的话我感觉你会第一个跳出来把我和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椅子腿绑在一起。” “你就像是被宠物咬伤之后立刻把宠物丢出门外的主人。”露易丝说,“不过这样也很好,至少说明你不是很喜欢他——你看看这张?是古灵阁旗下的拍卖行,不过去年才建起来……” 罗米回过头,格兰芬多长桌上一如既往地热闹,快乐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向外扩散,而漩涡的中心是两个红发男孩,她认出了那个将脸朝向这边的。 乔治脸对着罗米,尴尬地笑了一下,他的手刚要抬起来,而女孩摇了摇头。 背对着她的那个正和李·乔丹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十有八九是在讨论最近让格兰芬多扬眉吐气的两场魁地奇比赛,他手舞足蹈地模仿着几个队员击球的姿势,动作大到几乎从椅子上栽下来,但他始终面朝前方,仿佛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弟弟能让他获得更多幽默的灵感。这就使得他灵活而夸张的手臂动作格外滑稽,周围几个男孩女孩因此大笑起来,而弗雷德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身体都不曾侧一下。 第38章 罗米转过身,“你的就业咨询在什么时候?”她问露易丝,露易丝刚要回答,罗米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们当然都在夏季学期的第一周,我是说,具体什么时候,我的在星期三下午,这可不太好,我要错过黑魔法防御课了,不过还好我们有复活节假期,我可以在假期把错过的那节课提前学了,说到复活节,约瑟夫说要从美国给我们仨寄彩蛋,要我说,不如我们自己找几个蛋画一画……” 第24章 平静还是不平静 =============================== “你的就业意向是圣芒戈治疗师?” 斯内普手一挥,等距漂浮在空中的就业宣传单交换了几次位置,原本在右边第三张的宣传单自动移到中间,平稳地落进斯莱特林院长的手心。 其实罗米指的是圣芒戈旁边的古灵阁宣传单,但总体上来说,它们俩对o.w.l.s的证书要求差不多,她只需要额外选一门课,魔法史提高班。 于是罗米点了点头。 “不可以吗?” “可以。”斯内普看了她一眼,单薄的纸页在他之间一折再折,直到上面的交叉的骨头和魔杖标志消失在层层的褶皱之间,“你的证书要求达标的话,当然可以,既然这样,我建议你……” 黑魔法防御术,草药学,魔药学,变形学——罗米盯着斯内普正在翕动的嘴唇发呆,从他的口型中辨认着自己下一学年需要选择的课程,她发现斯内普说话时嘴唇幅度很小,但声音却清晰而低沉,这似乎是她周围很多人习惯的说乎方式,而韦斯莱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力图让每一个单词都从他们总是张开的嘴巴里接连不断发音圆润地滚落出来。 格兰芬多。罗米想。 他们很吵闹,很不老实,常常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又动作敏捷地去实行,留下一堆烂摊子还自鸣得意,用混乱标榜自己的勇气,这简直愚蠢。 所以格兰芬多没什么好的,是不是? 她这样问自己。 “……但我并不认为你会是位热心的治疗师,圣芒戈经常接收些形状可怕,千奇百怪的病人,有些受魔咒或者魔药伤害的患者可以说是……” 罗米猜他正在脑海里寻找一个可以替代“恶心”的词语。 “……需要治疗师对自己职业足够的热爱。” 还有被神奇动物袭击的伤害,罗米在心里补充,海格曾经讲过一个巫师被南非飞眼镜蛇的白色毒液融掉耳朵的故事,虽然只是个故事,但也让不少人在晚餐时推远了面前的奶油浓汤,不过德拉科可不能算,大家都知道他胳膊是怎么一回事儿,事到如今罗米也觉得他对一头畜牲太赶尽杀绝了,尽管那是只畜牲。 朋友,弗雷德曾经这样纠正她。海格可不把巴克比克当畜牲,你这样说他会更伤心的。 所以我没有当着他的面说。罗米想了想,事实上,我已经缺了三次海格的课了,他也没有发现。 至于朋友?我想海格以为自己把它当作朋友,他在豢养一只野兽,尽管他们关系很好,但是他们不是朋友,他们的关系已经因为物种的关系不再平等了,那头——巴克比克顶多算是他的宠物,如果它抓伤的是海格呢,他还会为一只动物的悲惨命运而痛哭流涕吗? 你一定很不了解海格,海格的神奇动物们,几乎每一个,都在刚开始给他来过那么一下子,看看他现在,还是那么爱它们,你认为物种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平等,是因为你自认高人一等。 大哲学家!我竟然不知道格兰芬多盛产哲学家, 别嘲笑我,我可是很少提及你的傲慢。 傲慢?如果我足够傲慢,我就不会从密道里溜出去给你们买上好几磅的魔药原料, 傲慢和吝啬可不一样。 那怎样算傲慢? 否定所有不按自己意愿发展的事情。 就像马尔福们坚持要把野兽送到刽子手的刀刃下?大哲学家!你认为我和他是一样的人,还是说你认为斯莱特林都是这样的人? 不不不,不止斯莱特林,或许我们得撇开分院帽谈这件事,不过我们为什要谈这件事呢,罗米,圣诞节之后格兰芬多对拉文克劳,你一定得来看…… 露易丝依旧讲利落的美音。 你就像是被宠物咬伤之后立刻把宠物丢出门外的主人。 斯内普清了清嗓子。 他的学生明显已经走神很久了,就像老罗齐尔说的那样,罗齐尔小姐是个稍显古怪的女孩,现在她的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上半身挺拔,头微微向前倾着,眼睛温顺地盯着自己领口最上面的扣子看,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如果不是他已经停止了讲话,斯内普或许还会相信罗齐尔小姐是一位满怀治病救人希冀的斯莱特林。 罗米茫然地抬起头,对上面带嘲讽的斯内普,他正在冷笑。 “等到你七年级时,我会考虑为一些有魔药天赋的学生向相关部门写几封推荐信……其中就包括圣芒戈。如果你……” 罗米等着他的下文,却等到了一个漫长的停顿。 “依然有意愿?” 她试着接下去。 “以这个状态能从霍格沃茨毕业的话。” 斯内普的脸上连冷笑都没有了,他面无表情地一抬手,圣芒戈的宣传单从他指缝间跳出来,在半空中平铺开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你的就业咨询结束了,罗齐尔小姐。” 罗米诚恳地说:“那非常感谢您。” 她无暇顾及斯内普的脸色因此变得缓和了还是更难看,事实上对斯内普的恐惧已经藏在大脑的某个角落里,连同她的痛苦,懊悔,尴尬和愤怒。 所以罗米知道自己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卢平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他一抬头,门口站着换了新造型的五年级斯莱特林,打着卷的黑头发在她脸两侧顽皮地蜷着,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绿眼睛的卡通羊羔,画在对角巷伍兹食品店里卖的最好的麦片包装盒上,每当有人倾倒麦麸圈和果干时它就会咩咩叫,但广告明星的脸上可不能这么冷漠麻木。 罗米·罗齐尔是个心地善良的年轻巫师,尽管她有时候有些喜怒无常,但卢平很擅长处理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情绪问题,所以当一个在他眼中还算是孩子的巫师露出一副和她年龄不相符的表情时,卢平感到事情有些棘手了。 “如果你站在那儿是在后悔自己忘记敲门的话,我原谅你。”卢平说,“请进。” 她举起了魔杖。 “呼神护卫。”罗米说。 修长柔韧的魔杖在空中划出守护神咒正确的轨迹,但魔杖尖唯一的光泽来自护理魔杖的松油。 “我遇到了一些麻烦。”罗米说。 卢平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少见的沉重的神色,“还能再讲讲吗?” “我不知道,大概两周前……或者两周半,我发现它不再有反应了,曾经我以为是魔杖的问题,但是———” 卢平桌上的一张羊皮纸飘了起来,紧跟着从垃圾桶里飞起一团废纸,在空中啪地一声开始燃烧,一股细细的水流从柏木魔杖头涌出,把漂浮的火焰浇灭了,羊皮纸稳稳地落回了办公桌上。 “最后,清理一新。” 地板上的灰烬和水渍都消失不见了。 “其他咒语都可以?” “其他咒语都可以。” “那只有一个解释,罗米。”卢平郑重地凝视她的眼睛。 “你感受不到快乐。”他轻声说,等着一向争强好胜,尽管有时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女巫从她面具一样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个称得上是恼羞成怒的表情。 但是没有。 罗米缓慢地眨了眨眼。 “你想再说点什么吗?”卢平问。“或许等你准备好再来找我也可以。” “那或许或许不太可以。”罗米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卢平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他抬起头,和来人热情地打招呼。 “你准备了五分钟?” 罗米点点头,自己找了把椅子拖到他办公桌对面坐下来,“这听起来可能有点荒谬。” “作为狼人,下周我要教四年级的学生狼人的形貌特征和防御方法。罗米,世界上时时刻刻都在发生荒谬的事情,我就是一个荒谬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 “你或许知道霍格沃茨上学期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是洛哈特。”罗米说,“去年情人节他羞辱了霍格沃茨四分之三———或者是五分之四的学生。” 卢平作出邀请的手势,“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开始。” 罗米从巫师袍口袋里拿出一只药瓶放在桌子上,里面的魔药几乎见底。 “缓和剂,五年级的魔药课内容。”卢平闻到嚏根草的味道,“这对在校巫师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二十年前的o.w.l.s考试我们就向梅林祈祷不要考察缓和剂的制作。” 第39章 “不完全是缓和剂,尽管效果类似。”罗米说,“颜色不够清澈,嚏根草气味太重,我在课上试着在缓和剂的基础上加点别的,看它能不能变成这个样,可惜失败了。” 卢平已经猜到这瓶有价无量的特殊缓和剂出自谁手。 罗米抬起头,对上教授鼓励的眼神,于是她继续说下去,“是斯内普院长的发明,别误会,是我叔叔有求于他,而且这瓶药送到我手里之前被检验了几百遍,院长也没理由下毒害我。” “和我的情况差不多?” “可以这么说。”罗米说,“两年前我这里出现了一些幻觉。” 她曲起食指,拿指节敲了敲脑袋。 “并不是荒诞离奇的幻觉,正相反,它们非常逼真,就像是现实生活被改变了一个细节之后的另一个走向,这更让我不能区分自己的幻觉和真实生活……这让我很恐惧。” 卢平说:“然后呢?” “随后叔叔和我发现,恐惧让我攻击性变强,就好像有另一股力量驱使着我拿着魔杖使出我原本并不会的魔咒———”她深吸了一口气,“而越是去攻击别人,恐惧就越容易滋长,我越是害怕,幻觉就越强烈———” 罗米抬起手,蘸着桌面上的水渍,画了一个圈,阳光照上去,很快就干了。 “一个循环。”卢平看着桌面,上面留下了一个手指印。 “所以我叔叔找到了斯内普院长,拜托他帮我熬制缓和剂,当然是特制的,普通的缓和剂没用。” “每次发作,我都会喝药,每次喝过药之后,会出现一些短暂的副作用,比如失去一些感觉……这么说准确吗?不是听觉视觉之类的,或许我应该说———” “感情。” 卢平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罗米点点头,“但这次它的副作用持续的时间有些太长了。或许你可以理解,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些……”她模仿着邓布利多给卢平的评价,“情绪波动的小问题。” “一般这个时候我都会去看同龄的女孩有什么表现,学她们的表情,学她们的语气,但这次有点太久了,很不方便,而且,你也看到了———” 她举起魔杖。 “考试快到了,我想让自己收到一打成绩漂亮的证书,谁知道现在这样还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我是说,我已经用不出守护神咒了。” “需要我提醒你之前你还没成功吗?” “您是趁我现在感觉不到愤怒好报复我之前的无礼吗?” “不,不是这样。”卢平笑了,“我的意思是,没有拥有过的话,即便失去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这句话可以写在《情感女巫》的格言专栏上。”罗米说,“院长说我可以信任你。” “你想要一个解决办法?” 罗米点点头,她以为自己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把它扔掉。”卢平说。“以后也不需要它了。” “这不可能,如果以后我再攻击别人呢。” “你第一次发病的时候攻击了谁?” “……我用爆炸咒炸掉了家里所有的餐具。” 卢平挑起一边眉毛,“所以你只是搞了点破坏。” “但我依然有伤人的可能,你不理解吗?” “我们不完全一样,所以我才理解。”卢平说,“狼人在月圆之夜变身,是天性,你的攻击性来源于自己的恐惧,而只有月亮会以一个方式圆。” “我的攻击性来源于大脑的幻觉。” “或许从一开始你的起点就找错了。” “您真武断……不,月亮总会圆,人也一样不能避免自己的恐惧,这就是博格特这个物种至今没有被淘汰的原因。” “对付博格特用什么?对着它喷洒缓和剂?” 罗米沉默了。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的建议,那我告诉你,罗米。”卢平像几个月前一样,把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不要回避,不要回避自己感受到的一切。” “即使是尴尬,愤怒,恐惧和痛苦?” “即使是尴尬,愤怒,恐惧和痛苦。” “这就是你的生活方式吗,一直承受,一直忍耐,它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相信我的生活方式有更好的概括方法。”卢平的语气一如既往,“至于它给我带来了什么?它什么都带不来,但是我得到了很多。” 卢平拍了拍椅子的扶手,“比如这把椅子和一群难缠的学生。” “我是个难缠的学生吗?” “你以前是,现在像块木头……开玩笑的,罗米。”卢平严肃地看着她,“你也说过,西弗勒斯不会给一个学生下毒,同样的,他也不会允许自己的魔药出现失误———其实你知道副作用是怎么回事,对吗?” 他绿眼睛短卷发的学生久久地沉默着,露出麦片盒上的卡通羊羔发现自己滞销在货架上时的表情。 “滑稽滑稽。” 罗米伸出手,指节叩在桌面上,发出几声闷响。 “不用谢。”卢平长舒出一口气,他目送斯莱特林离开,这次她轻轻带上了门。 “罗米!” 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正往楼上走,和下楼的罗米碰个正着。 “你从卢平的办公室来?”克里斯托夫问。“走吧,一起下楼,露易丝的就业咨询刚结束,我们本来就是要找你去吃晚饭。” 罗米点点头,“我去找他……问守护神咒的事情。” “你还是很介意波特会用守护神咒?”克里斯托夫笑着说,“别这样,他只有三年级,或许两年之后他就忘了。” “或许两年之后你还是不会,麻瓜联络员先生。”露易丝一边下楼一边说,“不过你也不用学会,你只需要一张o.w.l.s麻瓜研究证书!” “麻瓜联络工作,克里斯?”罗米惊讶地看向他,“你妈妈会把你送到西伯利亚去然后对外宣称你死于龙痘吗?” “院长陈列宣传单的方式!”克里斯托夫说,“华而不实,昨天就业咨询的时候,我指的是魔法部法律事务司的那一张,他以为我选了旁边这张,我想着反正我哪个也不会去,就将错就错地听下去了,你不是也一样吗,塔克傲罗?” “魔药销售和傲罗宣传册隔得那么近。”露易丝说,“不过斯内普院长很快否定了我成为傲罗的可能,我就告诉他其实我想要的是另一张了。” “或许你们可以叫我罗齐尔治疗师。”罗米忍着笑说。 德米提雅在礼堂门口遇见了罗米和她的两个朋友。 “晚上好!”她挥挥手。 罗米回礼,“晚上好,你的就业咨询刚结束吗?”她看向德米提雅手里的一沓宣传册。 “没错。“矮个子女巫轻快地说,“斯内普院长还是那么严谨,把宣传单紧紧捏在手里,还再三确认我是不是想当圣芒戈的治疗师,罗米,听说你也想做治疗……” 她的话被爆发出的大笑打断了,德米提雅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笑作一团,露易丝·塔克握着她的手,故作深沉地说:“黛比!真遗憾你不知道这是件多么好笑的事情。” 罗米把搭在克里斯托夫·沙菲克肩上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的眼角还有笑出来的眼泪。 “非常,非常,非常好笑。”她郑重其事地说。 德米提雅茫然不解,但她看着罗米的眼睛,又十分确信这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好笑的事情。 第25章 魁地奇决赛之后 =============================== 罗米对克里斯托夫说:“开心点。” 后者抬起无神的眼睛看着她,眼睛下方的皮肤上青紫色很显眼。 露易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露易丝!”罗米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我不是在对你说。” 露易丝的手伸进克里斯托夫魁地奇球服前襟上那个被凯蒂·贝尔或者是艾莉娅·斯平内特的球棒勾破的大洞里,手指一勾,宽大的外袍被提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声音因为忍笑而颤抖着,“但这实在太难得了,还有能看见克里斯托夫·沙菲克衣冠不整的一天。” 克里斯托夫拍掉露易丝的手,他从鼻腔里发出愤怒的出气声,听起来像一只躁动的毒角兽试图把它的同类炸飞。 斯莱特林的魁地奇队长从他们仨身边飞快地走过,袍角刮起一阵混合着尘土味和汗味的气流,他握着球棒的右手手臂袖子卷到了肘间,满是汗毛的皮肤上有一块显眼的擦伤。 那是他试图给格兰芬多的约翰逊后脑勺来上一拳未果,之后撞在了拉文克劳的看台上得到的伤痕。 马库斯·弗林特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击球手,克里斯托夫和他沉默地对望,罗米和露易丝在奇怪的气氛中对视了一眼,她们可真害怕下一秒这两个伤心的球员搂在一起接吻。 “我们感到很遗憾……马库斯。”罗米试探着说,“但你们发挥得还不错?” 第40章 方脸男生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他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最后只是骂了句不能入耳的脏话,在克里斯托夫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继续朝着休息室的方向去了。 竞技体育和男孩子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了一种《神奇动物在哪里》中没有记载过的神奇动物,如果前面再加上一个形容词失败的,那永远没人知道喂点莴苣是能让他们变得振作还是暴怒。 而露易丝摇了摇头,她看着弗林特离开的方向痛苦地说:“你们能想象吗,休息室里将会聚集着七个弗林特味的人。” “马上就是六个了。” 罗米捏着鼻子对着克里斯托夫施放了一个清洁咒,现在他看起来和闻起来都没那么像一个睡在猪头酒吧后巷的流浪汉。 “现在好了。”她对自己掌握的为数不多的家务魔咒的效果很满意。“走吧好朋友们,我们换个地方待一会儿,天文塔怎么样?” “我没意见。”露易丝说,她转向克里斯托夫,“开心点,我们都看见你被游走球打青了眼眶之前抓住机会给了伍德一拳。” “要是在地上你可没这个运气。”罗米补充,“他的体格看起来能把你当成鬼飞球打。” “我就当你们在安慰我。”克里斯托夫转身向楼上走去,他试探着按了一下自己的眼周皮肤,钝痛袭来,他嘶了一声,“瞧你的格兰芬多男孩干的好事。” “别逼我在你另一只眼睛周围也来上一下。” 罗米挽着露易丝跟着一起上了楼梯,后者摊开手掌,“十加隆,克里斯,你可真是个糟糕的赌徒。” 克里斯托夫不满地嘿了一声,尽管波特确实抓到了金色飞贼,“但我今天已经够倒霉的了!” “你下场的时候和我们说好今天不能互揭伤疤。”露易丝执着地伸着手,她蓄长的指甲戳着走在前面的男孩的背,“是你先毁约的。” “给她吧———不,给我们吧,克里斯,我们用这十加隆给你买副护腕,或者随便什么别的,看在你这么惨的份儿上,我们答应你今天所有的要求……” “罗米!” “罗米!” 罗米在一边愤怒一边兴奋的眼神中低下了头,“我说顺嘴了嘛———不克里斯托夫,这不行,没人会帮你写作业———” “———也不会在休息室里大喊克里斯托夫·沙菲克是我眼中最英俊的人。” “……那我得重新想了。”克里斯托夫手指抵在太阳穴上,真心实意地苦恼着 “我知道了!” 他掏出十加隆,示意罗米伸出手,金币叮叮当当落到她手心里,“给我买一对护腕吧。” “就这样?” “听他说完。” 克里斯托夫笑眯眯地看着她,“今天就要,你知道怎么出去,不是吗?” “我不会带你去的。”罗米仰起脸来。 “我也不想去。”克里斯托夫说,“我现在就想回到我的寝室洗个热水澡在床上等着我的礼物,如果再有一只钢笔,梅林,输掉魁地奇又算什么呢?” “我就知道你一直想要爸爸给我买的那只钢笔!那个麻瓜玩意儿上的蓝宝石可是真货!” 罗米突然骂了句脏话。 “你又在耍我们。”她说,“一开始你就没那么伤心,你故意露出这种表情就是在等这句话!” 罗米拉起露易丝转身向楼下走去,克里斯托夫从后面追上来,“你们去哪儿,不是去天文塔吗?” “去买你那该死的护腕!”罗米说,“别跟着我!” “去找我漂亮的钢笔!”露易丝说,“别跟我走一条路!” “喔!”克里斯托夫动作夸张地捧着心口,前襟的破洞被他的动作推上去,布料在胸前堆成一堆,“你们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斯莱特林站在四楼走廊拐角处,几个满脸笑容的格兰芬多从她面前走过去,大嗓门谈论着上午精彩的魁地奇赛,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胜利让他们把决赛前两个学院剑拔弩张的气氛和屡次发生的冲突一笔勾销了。如果是别人,罗米一定会记恨他们得胜者的嘴脸,但一切加上个格兰芬多前缀。 罗米猜他们是真的太过兴奋以至于没有看到墙边站着一个鬼鬼祟祟的斯莱特林。 或者说他们认为斯莱特林这样没什么奇怪的。 格兰芬多! 她向天文塔的方向走去。 “如果你是因为格兰芬多赢了魁地奇赛喜极而泣的话,我建议你回你们的休息室哭。” 罗米抱着手臂,对着观星台露在室外的那一部分空地说。 一片衣角慢慢从外墙上两英尺宽的平台上移了过来,卷头发站在观星台的户外空地上,手扶着望远镜的镜筒,双腿还在微微发颤。 她俯视着坐在旁边的斯莱特林,后者好奇地探出头去,看向她原来站的地方,没有感情地哇了一声。 “那么高啊。” 斯莱特林裙下两条细长的腿叠在一起,她用一种夸赞第一次叉起食物的小孩的语气说,赫敏觉得她手里还差一把比比多味豆,那样她就和把看好戏写在脸上没什么区别了。 罗米抬头看着她,“你看我干什么,等着我亲切地握住你的手拉你坐下来,让你靠在我的肩膀上继续痛哭吗?” “你看见了?” “准确地说是我听见了。”罗米说,“有人说过你哭起来的声音像一只卜鸟吗?” “你的朋友呢?”赫敏坐在她身边。 这倒是意料之外,罗米没想到她还愿意坐下来,“当然是回去了,露易丝不爱管闲事,克里斯托夫忙着把我们俩耍得团团转,我估计他根本没注意到你。” 赫敏揉了揉眼睛,高空的风吹得她刚哭过的眼睛又涩又干。 “你知道我以前的保姆曾经像你这样迎着风哭吗?” “她怎么了?” “第二天她右边脸就不能动了。”罗米笑了一声,“那太滑稽了!” 赫敏的脸色急剧变换了几次,“我是问你她发生了什么!” “她儿子死了。”罗米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话已经说出口。 赫敏捂住了嘴,把惊呼声挡在手掌后。 罗米笑得更开心,“当然不是!你以为我有多冷酷无情———” “就像你表现出来的那样。”赫敏说。 “她在切洋葱,可怜的老太太,连除味咒都不会用,于是开起了窗户,那儿可是个风口,然后你就知道了。”罗米耸了耸肩膀,不在意她的反击。 “我的猫可能咬死了我朋友的宠物。”赫敏说。 斯莱特林低头摆弄着袍子边上细密的针脚,她的手指尖在衣料上划过去又划回来,第三个来回后她终于开口了,还是那种轻飘飘的语气。 “你知道我没问你吧。” “所以你应该庆幸自己在和聪明人讲话。”赫敏说。 “你可真是自信。”罗米和她对视,“然后呢,你深感自责,跑来天文塔上痛哭?” “不!”赫敏激动地坐直了,她开始重复自己的话,抠着字眼说,“克鲁克山可能!是可能,咬死了罗恩的斑斑,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而罗恩为此对我大发脾气!” “罗恩·韦斯莱?” 赫敏点了点头。 “我建议你揍他一顿。”罗米诚恳地说。 赫敏吃惊地看着她,“你不认识罗恩,你都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你的表情不对,罗米———你讨厌的是韦斯莱?” 我讨厌和聪明人说话,罗米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她从观星台上跳回室内,赫敏一双肿眼睛温和地看着她,“弗雷德和乔治惹你生气了吗……还是其中一个?” 她又捕捉到罗米表情的变化。 “不管是哪个———” 赫敏神情平静,但语气为难地说道,“弗雷德和乔治总爱恶作剧,有时候他们不明白恶作剧的界线在哪里,那是因为大家总因为他们做的事发笑,才会让他们顾及不到一些比较敏感的人的感受,不过我保证,他们肯定没有恶意……” “我刚才就应该这么理智地安慰你。” 相比之下,罗米的语气恶劣得多,她捏着嗓子,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只鼻塞的家养小精灵。 “喔赫敏,罗恩肯定没有恶意,他只是有些冲动,又为自己的宠物伤心,所以才会对你口吐恶言,我知道你既不愿意相信又害怕这是真的,但从逻辑上来说,猫吃老鼠十有八九是真的,所以请你……” “可以了,我懂了。”赫敏举起手示意她停下来,“我建议你给……随便哪个……反正是惹你生气的那个脸上来一拳。” “谢谢你。”罗米微笑。 “但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你们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谈一谈……”赫敏在罗米的逼视垂下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还不习惯嘛。” 她乱糟糟的卷发被风吹得蓬起来。 “这个姿势让你看起来像一只飞天扫帚。”罗米说。 第41章 飞天扫帚垂头丧气,看起来像是属于一个今天的斯莱特林的飞天扫帚。 “所以你也会觉得……有时候……我是说有时候,我过于理性和固执了?” “大多数时候,尽管我只和你说过两次话。”罗米讥讽地说,“其中一次是现在。” “我得改改了是吗?”赫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尽管我大多数时候是对的,但我几乎失去了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 罗米伸出两根手指夹起格兰芬多头顶的头发,迫使她和自己对视,“但鉴于你的朋友是一个因为猫吃了老鼠就大发雷霆的十三岁男孩,我觉得你可以等他意识到猫吃老鼠这个常识之后再做决定。” “可是斑斑是他的宠物……” “克鲁什么什么也是你的宠物。” “克鲁克山。”赫敏眼睛里亮晶晶的,罗米怀疑格兰芬多内部流通着什么功效拔群的眼药水,她问罗米,“所以你认为我不需要改变自己?” “我什么都没说。”罗米翻了个白眼。 赫敏也跳进室内,她对罗米说,“你也不需要改变自己。” “我没有要改变……我真的没什么都没说!” “尽管你有时很冷漠,还有些刻薄,很关注自己的外表,还不怎么喜欢麻瓜,幽默感也比较古怪———”赫敏深吸了一口气,和一个斯莱特林说这么多话实在是有些奇怪,“但你也不需要改变自己……但如果你能改变一下对麻瓜的看法当然是更好。” “求你闭上嘴。” 赫敏冲她笑了一下,向楼下走去。 “你去哪儿?”罗米问。 “回格兰芬多休息室庆祝。”赫敏轻快地说,“记得吗,我们刚刚赢得了魁地奇奖杯!” 回应她的是一个小小的爆炸咒,把她面前的台阶炸掉了一角石块,飞去的碎石从楼梯上滚落下去,赫敏躲开了那一处破损,脚步轻盈地离开了。 罗米在心里默背着魔药书上缓和剂的配方和制作方法,她不太确定这是第几遍,也因此,她忘记了自己在哪一遍错误地把嚏根草的单位盎司说成了磅。 这么长的密道,罗米想,到底是谁挖出来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闲来无事每天来挖一挖吗,几千年前蜂蜜公爵是个什么地方,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老情人的地下室? 她低头笑了起来,想着以下犯上的刻薄话总能让人快活,但很快,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前的地面突然变得更加清晰,来自前方的光照亮了离她不远的一个小坑,而罗米确信自己的荧光闪烁没有发挥到这个程度。 如果不是有个逃犯在这里想要随机抓一个路过的巫师杀掉,那只能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罗米抬起头,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格兰芬多举着顶端发光的魔杖,在狭窄的密道里,一前一后沉默地看着她。 后面的那个抬起了手,喉咙里挤出干瘪的笑声,罗米却从那笑声中听出一丝看好戏的兴奋,他的眼神瞄着他兄弟和斯莱特林女巫的表情,试探着和后者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罗米。” 罗米也举起了手,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赫敏为什么不能朝着惹她生气的那个韦斯莱脸上来一拳,不管赫敏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她们很有可能有着同样的原因。 于是她只好抬起那条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手臂,看不见的木偶线提着五根手指,让它们张开伸直,手心方向是红头发男孩的脸。 “下午好,乔治。” 罗米僵硬地挥了挥手,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是发白还是通红,但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手心里滑溜溜的,几乎握不住魔杖。 柏木魔杖滑进了巫师袍的衣兜里,三分之一的光源熄灭后,斯莱特林重新站在了暗处,她把手背在身后,手心的汗蹭在了巫师袍背后的布料上,崎岖坎坷的密道因为眼前的黑暗变得平整干净,于是罗米向仅剩的两点光源看去。 “还有乔治的双胞胎兄弟。” 她咬着后槽牙,对明明更靠近她,却梗着脖子不说话的那个说道。 第26章 il aurait suffi ================================ 麦迪安特先生终于意识到他的老主顾罗齐尔先生有个麻烦的养女。 尽管他几乎不关心霍格沃茨的学生们能否在他店里流连忘返,事实上他也并不希望这样,但他也知道今天绝不会是魔法学校的开放日让这位的年轻的女士出现在他的柜台前。 要是让麦迪安特来评价,黑头发的罗齐尔小姐远没有她的监护人看起来那么招人喜欢。 罗齐尔先生高大健壮,样貌俊美,包裹在昂贵袍子中的圆滑反倒让他成为这些富有巫师家族中少见的具有亲和力的人,但罗齐尔小姐却没能继承她早逝父亲以及罗齐尔先生的棕色头发和蓝眼睛。 以及罗齐尔先生左右逢源的好性格。 他趁罗齐尔小姐低头打量面前一排护腕的时候悄悄打量她,没错,是不难看,或许也能称得上漂亮,但世界上也分招人喜欢和惹人警惕的漂亮,罗齐尔小姐显然是属于后者,黑头发看着阴沉,绿眼睛不小却狭长,盛在深眼窝里,眼尾向下走,连带着睫毛也垂下去,沉甸甸地挡着眼角,嘴唇不薄,可又紧紧闭着,像是怕从里面走漏什么风声,这样的五官放在一张瘦窄的脸上,再配上一个线条不够圆润的尖下颏——— 麦迪安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评价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实在是太不友善了,他看着罗齐尔小姐头顶的黑头发,想起自己的小女儿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曾经为了巫师袍在自己身上显得飘逸宽松而吃了一周的黄瓜和甘蓝。 可怜的艾格尼丝,麦迪安特先生心中涌起对十年前的小女孩的幼稚行径的爱怜,她最近交了新男朋友,在加利福尼亚或者新泽西,只寄回了一个能释放低浓度缓和剂的香薰当作他的生日礼物。 这让他在罗齐尔小姐抬起头的时候露出了愧疚和失落混合在一起的眼神。 而这张年轻的惹人忌惮的漂亮脸蛋回赠给他一个恶劣的笑容。 “我哪个都不要。” 罗齐尔小姐轻轻地说,她微微点了一下头,把霍格沃茨校袍后面的大帽子扣在了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就像她进来的时候一样,转身离开了麦迪安特精品店。 麦迪安特先生吸了一大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反复了三次,他才把因为疲于应对青春期女孩而产生的烦躁从身体里吐干净。 我看人总是很准。他想,罗齐尔小姐的确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女孩。 不招人喜欢的女孩并不知道刚才沉默的几分钟里自己得到了一个这样的评价,她需要找个地方来拖延时间,因为乔治坚持要三个人一起返回霍格沃茨。 “你一个人走太危险了。”乔治眨了眨眼睛,“我们得一起回去,这样的话——” 在没有人接话的时候,他的停顿显得突兀而尴尬。 “我就可以保护你们两个?” 在乔治开口前,罗米说。 “胡扯!”乔治说,他把手里提着的一大包滋滋蜂蜜糖高高举起来,包装袋从蜂蜜公爵攒动的人头顶上移向门口,“你还在生气吗,其实我也可以理解,女孩子宝贵的头发,被弗雷德折腾来折腾去的,弗雷德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样的人会不带够魔药就去拯救女孩子的头发啊,所以你当然可以生气,但我得说,你生气的时间有点太久……” 他的尾音突然变得遥远,紧接着就被蜂蜜公爵老板高声的吆喝盖过了。罗米回头寻找刚才推了她一把的人,罪魁祸首就站在她身后,毫无悔改之意。 “哎呦——” 一个戴大耳环的男巫捂着脑门大叫了一声,他站在罗米刚才的位置,一瓶漂浮的果子露撞上了他的脑门。 “谢谢。”罗米不情愿地对弗雷德说。 弗雷德的表情或许像是吞下了一条蛞蝓,是的,或许,他似乎中了个这辈子都不能和女孩对视的诅咒,只留给罗米一个侧脸,让罗米无法确定他的表情,而霍格莫德街上商店的招牌,点缀着小彩灯的帕笛芙和飘在羽毛上的文人居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吸力,把他的眼神紧紧锁在上面。 罗米想,这是你逼我的。但她并没有说出口,如果弗雷德听见了,难保他不会跑得快过她拔魔杖的速度。 “罗米!” 弗雷德清晰地听见自己脖颈的骨头发出一声脆响,魔法的力量让他不得不转过头来和斯莱特林对视,女巫的魔杖还没来得及放下,但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小把戏被人发现。 “好险!”她语气夸张地说,“差点就把你的脖子拧断了。” 背后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就因为弗雷德没能把你的头发变回原样吗?”乔治说,他的怀里又多了两大包零食。 “开玩笑的啦。”罗米说,“牵引咒,我们二年级就学过了。” 第42章 弗雷德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们可以做一顶毡帽,让带上它的人看起来脑袋被转到了背后。” “好主意!”乔治说,他以一种平衡性惊人的姿势把一袋糖果用右臂夹住,同时抬起左腿让剩下的短暂停留在那上面,左手在外衣兜里抓来抓去,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 “让我看看……黄油啤酒,很多黄油啤酒……” 他一边摇晃一边说。 “够了,我看不下去了。”罗米把其中一袋糖果接过来,另一袋飘飘悠悠地离开了乔治的怀抱。 “拜托啊两位。”弗雷德举着魔杖说,“我们可是巫师,还记得吗?” 罗米怀里的糖果被同样的漂浮咒接管了,他们向三只扫帚的方向走去,头顶斜前方飘着几只装的满满当当的糖果袋。 事实证明,令人尴尬的事往往需要简单的解决办法,比如一个玩笑,一个恶作剧,再加上几句调侃,事情就会不动声色地恢复原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存在冷战,如果没有冷战,那么更不用提和好。 但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和好了吧。罗米想。 “你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吧?”乔治问。 其中两袋啪嗒一声掉了下来,红头发和黑头发徒劳地伸出手去接,最终只能在一片糖果雨中怒视着他。 乔治耸了耸肩。 在弗雷德和乔治去三只扫帚购入让人担心他们会不会有酗酒习惯的大量黄油啤酒的时候,罗米在麦迪安特先生的柜台前对着若干对护腕发呆。 她没想到这里连护腕也卖。 虽然麦迪安特管自己的小店叫精品店,但这儿简直就是个综合超市,暑假的时候她甚至在家里的铸铁锅锅底发现了来自这家店的m字标志。 只不过价格比杂货店高了几倍到几十倍不等。 护腕,让我看看,这些护腕有什么区别,哦是的,左边第二对可以随着温度发热或是变冷,中间的那副能释放出一个弹射咒帮助应接不暇的魁地奇球员,如果不是会被判定为违规产品的话,她倒是挺想把这个送给克里斯托夫的,他和斯莱特林的另一位击球手确实缺少默契,难怪会输给格兰芬多。 格兰芬多,格兰芬多的击球手,心有灵犀的双胞胎,弗雷德和乔治,还有该死的红头发和柑橘味。 还有那个失败的吻。 罗米不得不让麦迪安特先生再给自己换一批护腕,如果他这里还有的话。 他还真的有! 她感到庆幸,这样她能待得再久一点,女孩子总是要在买东西的时候纠结一点,如果人们乐于这样评价女孩,那他们就要为自己的看法付出一点时间的代价。 罗米在不断砸在她头上的巧克力和薄荷糖中意识到自己或许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不在意,不管是喜欢还是不甘心,见到弗雷德的尴尬仍然缠绕着她,这并不是一个恶作剧,几句玩笑话能够掩盖的。 而她等会儿还要和弗雷德走过一条长长的密道。 即使有乔治。 但乔治就是把房间里的大象一脚踹到她面前的人,尽管这句话听起来十分荒诞,但他确实还给这头大象装饰了缎带和拉花。 麦迪安特先生并不是坏人,但他看谁的眼神都像是在判断一件当季新款能不能在他的店里大卖,并且毫不掩饰他的无礼。 罗米拒绝了麦迪安特先生两次之后,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不管麦迪安特先生怎么想,她发现自己可以更讨厌一点,更挑剔一点,在日落之前把韦斯莱的耐心耗尽,让他们抛下她先回去,她不介意自己在那条崎岖的路走上一个小时或者更久。 “罗米!这里!” 几个大袋子靠在弗雷德和乔治的小腿上,乔治向她招手。 “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格兰芬多院长终于决定要用断食来惩罚你们了吗,那可真是太明智了,哦不——”她看到弗雷德和乔治明亮的眼睛,她抬起手,“我知道了,魁地奇杯!该死的魁地奇杯!格兰芬多当然要庆祝!” “当然要庆祝!”乔治说,“而且从下周开始,我们就要为o.w.l.s做准备了。” “你们才开始准备?” 弗雷德不理她,接着乔治说下去,“如果连我们都忙于学习,格兰芬多将会变得多么无聊而平静。” 罗米准备了一路的话都忘光了,思路被两个人的一唱一和带着走。 “我深表怀疑。”她说。 “对哪一句?”弗雷德问。 “每一句——这是什么?” 弗雷德手里拎着一个印着佐科笑话店的袋子,他把它举到罗米面前,手指一松,罗米下意识伸出手接住。 “自己看。”弗雷德笑着说。 罗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副护腕。”她说,“你们替我买了,没有问我的意见?” “别这样罗米。”乔治轻快地说。 “你肯定会喜欢的。”弗雷德说。 “我为什么——”袋子底部还有一张小小的羊皮纸,她把袋子倒过来,羊皮纸就落在手心上,“能让带上它的人皮肤变绿的神奇护腕!出汗鬼的噩梦——好吧,你是对的——尽管我要把它送给一位因为输了比赛而分外沮丧的朋友。” 罗米想起克里斯托夫在空中绿油油俯冲下来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容,“但我真的很喜欢。” “所以我们可以回去了吗?”弗雷德问。 “当然。”罗米说,“是嫩绿色?” “我不知道……或许是翠绿。” 弗雷德说:“看背面。” 罗米把护腕翻过来,弗雷德笑了一声。 “我知道了,不要笑!” 护腕被扔回袋子里,她把羊皮纸翻到另一面,乔治凑近和她一起看,把背面的一行小字念了出来,“颜色深浅依运动剧烈程度而定。” “你好爱他。”罗米对弗雷德说。 弗雷德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他也说了出来,“好恶心——”他指着自己右脸颧骨附近一处青紫的淤痕,“瞧你的好朋友对我做的好事!” 这句话听起来很耳熟。 等罗米想起另一个这么说话的人是谁的时候,已经身在返回霍格沃茨的密道中了,这意味着她也忘记了自己在走出麦迪安特之前那些恶劣又幼稚的决心。 她转过身,发光的魔杖尖戳在她脑门上,弗雷德发出响亮的笑声。 罗米:“有没有人说过你和克里斯托夫真的很般配。” 弗雷德的笑声戛然而止。 乔治在前面大笑起来。 罗米又说:“那天的事情你怎么没和乔治说实话?” 乔治:“你知道我能听见的对吧?” “是的。”罗米说,“我让你知道你其实不知道我们俩发生了什么,但不准备让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治背对着她故意发出一些夸张的痛苦叹气声。 弗雷德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里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所以,所以……”他问罗米,“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如果必须要面对,罗米想,那也得是她和弗雷德其中一个指着大象说,看,这里有一头大象,让我们把它变成一个橱柜吧!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一口气能支撑住她的身体一样。 “我想是的。”罗米轻轻地说,但是没有回头。 “朋友的那种和好吗?”乔治问。 弗雷德和罗米同时发出了嘶声。 “乔治!”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密道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回声,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乔治一弯腰躲过了一个不太友善但也无伤大雅的魔咒,他不打算回头确认是哪一个挥起了魔杖。 “开玩笑的啦。”他笑着说。 女巫从驼背女巫的背后跳了出来。 “没有人。”她对着石像说。 先出来的是几大袋零食和饮料,罗米接过来把它们放在一边,弗雷德和乔治才轻巧地落在了霍格沃茨的走廊上。 三个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太妃糖。”罗米盯着快要从袋子里溢出来的糖果,终于找到了话题,“你们的太妃糖怎么样了?” “肥舌太妃糖?” 罗米露出对这个名字不敢恭维的表情。 但弗雷德和乔治同时露出了笑容。 “非常成功。”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事实上,我们发现不能用刺树莓茎,野生的也不行。” “它需要低温保存,几天的时间就能让我们的发明变成普通的太妃糖。” “准确地说,是难吃的普通太妃糖。” “所以你们用了膨胀魔法。”罗米说。 “聪明!”乔治举起手,“来击个掌!” 他们在四楼的楼梯口分开,从那儿开始,来往的学生就变多了,弗雷德最后一次和她确认。 “所以我们现在又是朋友了?” “你说出来之后就变得很奇怪。”罗米啧了一声,她看到弗雷德赞同地点头,乔治在旁边忍笑。 第43章 “假期我们还能通信?” “当然可以。“ “在走廊上见面的时候要打招呼?” “以前没有这样过。” “……确实。”弗雷德说,他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乔治勾住他的肩膀,“再见!罗米,一屋子的格兰芬多还等着我们呢!” 罗米只来得及对着他们的背影挥手,他们抱着几大包东西跑起来也像是骑着飞天扫帚一样轻快。 “等一下!” 罗米在礼堂前被叫住了,她回头,看到格兰芬多飞快地向她跑过来,快要及肩的头发向后扬,和他的长袍衣角一起。 罗米不得不伸出手来避免他因为刹不住车撞上来而导致两个人齐齐倒下,她的手心抵在男孩胸前的衬衫上,单薄的白色面料后,年轻的心脏正在蓬勃地跳动。 弗雷德还喘着粗气,他低头看去,罗米迅速地收回了手。 “我不打算明天从霍格沃茨退学,所以你可以把气喘匀再说话。” “你早就知道了。”弗雷德说。 罗米困惑地眯起眼睛,“知道什么?” “刺树莓茎。”弗雷德说,“所以当我们说到太妃糖变质之后,你立刻想到要用膨胀魔法……其实你早就知道应该用膨胀魔法,不是吗?” 他心跳得很快,说不上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但弗雷德感觉脸上的表情不受自己控制,仿佛有看不见的木偶线使他脸颊两边的肌肉向上提,露出一个冒傻气的笑脸。 见鬼,他以为自己不想笑的。 “为什么,罗米?”他问,“为什么还要和我们一次次地从密道溜出去,给我们买来那么多你明知道没用的刺树莓茎?” 罗米看着他的眼睛。 她知道弗雷德在等一个他意料之中的回答;她知道这时候如果她能表现得更热情或者更羞涩,总之是一个女孩的小心思被揭穿的时候,能表现出的位于两个极端的情绪,事情就会向更美好的方向走去;她知道如果这是一两小时的麻瓜电影,他们会拥抱,接吻,背景中响起轻快的音乐或者是人造的欢呼声,然后屏幕暗下去,写着“剧终”的字幕从屏幕底部缓缓升起。 但她得承认,不管出于怎样的心情,她没那么喜欢这个结局。 “你这是在明知故问。” 罗米叹了口气,她在弗雷德想要继续说下去之前阻止了他。 “但是现在我会直接告诉你,刺树莓茎不可以,要用膨胀魔法,而且———” 她长长地停顿着,在思考几个月之后的自己会不会因为现在的冲动后悔,答案是肯定的,但不幸的是她现在更冲动。 “而且还会嘲笑你们的迟钝。”罗米避开了他的眼神,“这是朋友应该做的。” 把大象变成橱柜的人是我。 “……当然,朋友就会这样做。” 长久的沉默过后,弗雷德说,他把重音放在了朋友这个词上,这让他的尾音听起来咬牙切齿。 罗米从他脸上看到了可以称得上冷笑的表情,现在她确信弗雷德在生气,只不过是气他自己还是气罗米还有待商榷。 但我不是很在意。罗米在心里痛快地想,就像她知道自己在报复,只不过报复她自己还是报复弗雷德还有待商榷。 “所以再见。”罗米说,“我要去吃晚饭,而你要去庆祝魁地奇比赛的胜利。” “再见。”弗雷德紧紧皱着眉头,看起来恨不得幻影移形离开,“再见!罗米!” 罗米微笑,她靠在礼堂冰冷的外墙上,看着弗雷德跑上楼,直到格兰芬多的身影消失在调转了方向的第三层楼梯的另一端,她也没有去吃晚饭。 “我得去吃晚饭了。” 罗米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站直,就又被飞快跑过的三个人撞了个趔趄。 “对不起!” 其中一个红头发背影高声说,脚步却没有停留。 她看到红头发旁边的女孩,几个小时前她们还并肩坐在观星台上。 那红头发的肯定是惹她生气的罗恩·韦斯莱。 剩下的那个,不用想,肯定是大名鼎鼎的救世主。 哈利·波特。 斯莱特林抬起头,看到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在学院的长桌边冲她招手,她突然感觉自己饥饿又疲惫。 “我得去吃晚饭了。”罗米对自己说。 第27章 考试前后 ========================= 没有果子馅饼,没有烤香肠,没有三明治,没有鹰嘴豆泥,没有新鲜蔬菜和水果,没有南瓜汁。 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看着桌面上摊开的羊皮纸,它取代了罗米早餐的位置,其中一个写着日期的小方块在三分钟前,也就是星期四的早上七点三十分准时地熄灭了,它的持有者用余光瞥到了仅剩的四个方块,发出一声焦躁的叹息后用力合上了草药学的课本。 “星期四。” “是的,今天是星期四。”克里斯托夫说。 “今天是星期四?”罗米用一种听起来随时都会破音的沙哑语调重复道,“今天只是星期四吗,今天是距离o.w.ls倒计时四天的星期四。” “在你结束歇斯底里的状态之前,我不会跟你说话了。”克里斯托夫把递给罗米的松饼又放回了自己的盘子里,他确实还没吃饱。 露易丝不赞成地摇着头,考试前的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每个五年级的学生都表现出了一定程度上的反常,她可以理解罗米。 “我可以理解罗米。”她说,“从魁地奇决赛结束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首先,罗米失恋了——” “我没有失恋!” 罗米的辩解被从另一张长桌上传来的欢呼声和有节奏的敲击声淹没了,三个人回头看去,格兰芬多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长桌靠近大门的位置上,目光的中心正在把若干杯南瓜汁倒进一个巨大的玻璃杯中。 “弗雷德——对亚历山大!”乔治说,“开始!” 他们在进行一个谁能用最快的速度一口气喝光两品脱南瓜汁的比赛,在星期四的早上七点三十七分。 克里斯托夫很快就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你应该庆幸自己失恋了。”他幸灾乐祸地对罗米说。 罗米放下了手里的南瓜汁。 她无力地再次申辩:“至少我喜欢的是赢了的那个。” “那只抓伤了马尔福的畜牲逃了,这倒是意料之中,它毕竟是只野兽,怎么能以为野兽会乖乖等着别人来砍它的头呢。”露易丝继续说下去,事实上她也需要理清这一个月来都发生了什么。 罗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巴克比克,它叫巴克比克。” “小天狼星·布莱克差点就被抓到了。”露易丝侧过头,看到教师席上的斯内普,“差点被斯内普教授抓到了,当然还有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们,怎么又是他们……” 罗米眼神闪烁,她拿过炒鸡蛋,低头端详着盘子里黄澄澄的固体,她记得这则新闻是在罗恩·韦斯莱撞到她的大概三天后传出来的,《预言家日报》声称小天狼星·布莱克已经逃向南方,摄魂怪在随后几天全部撤离霍格沃茨周围,而斯莱特林院长受勋的报道在第二版,占了四分之一的版面,详尽而略有夸张地记录了那个和穷凶极恶逃犯搏斗并舍命保护三个十三岁学生的夜晚,遗憾的是记者并没能从他那儿获得拍照允许,斯基特撰稿。 “走廊里贴着新的通缉令,叫什么……彼得·佩德罗?” “彼得·佩蒂鲁。”罗米说,她真想知道弗雷德和乔治发现自己的小弟弟有幸和一个逃犯同床共枕时是什么心情。 “彼得·佩蒂鲁,哦,我倒希望还是布莱克,他英俊很多,至少通缉令贴在走廊里赏心悦目。”露易丝说,“魔法部怎么说的来着,极大的可能性,他们俩共同谋划了一场针对麻瓜的自杀式袭击,只不过最后关头佩蒂鲁背叛了他的共犯。” “换作是我我也会气得发疯。”克里斯托夫说,“但他想过自己对着镜头嘶吼的照片十三年之后还会被登在报纸头版吗,我是说,他家里那么有钱,怎么没人联系一下编辑换张好看的相片什么的——” “可能因为他们家正常人多吧。”罗米说。 “有没有可能是魔法部不想承认自己错把一个无辜的人关在阿兹卡班十三年呢?”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罗米。”露易丝说,“你非要说出来就显得很尴尬,一个蒙冤入狱的俊美逃犯,丽塔·斯基特追踪他的意愿可能比傲罗还要强烈。” “或许这才是魔法部不想让报纸选一张他更正常的照片登在头版的原因。”克里斯托夫在露易丝满怀怜爱的叹息声后紧接着说道。 几只猫头鹰呼啸着从他们头顶飞了过去,翅膀刮过一阵气流,罗米压住黑魔法防御术的书页,看到雪白的信封接连落在邓布利多面前,还有一部分落在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空位上,她低下头,把书向前翻,停在格林迪洛那一章。 第44章 “你们真的相信卢平教授是狼人吗?”露易丝整理着被吹乱的刘海,一只猫头鹰的绒毛落在了她的头顶上,罗米和克里斯托夫对视一眼,一致决定保持沉默,直到猫头鹰把家长们的投诉信都送完,露易丝才发现,她恶狠狠地瞪着克里斯托夫和罗米。 “如果有人认为他是狼人,那他就有可能是狼人。”克里斯托夫说,“也可能是阿尼马格斯形态是狼的人,也可能是一只狗,还可能是马人——” 露易丝不耐烦地拿罗米撕下来的演草纸团成一团扔他。 “——我是说,不管他是什么,如果有人认为他有问题,那他十有八九有点问题。” “而且他还是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罗米!” 后者把倒数时间的羊皮纸团成一团,大力向旁边掷去,砸中了一个路过的赫奇帕奇。 “她是五年级的。” 克里斯托夫对那个赫奇帕奇说道,赫奇帕奇露出了然的表情。 “他们背着其他学院修过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生气的课程吗?”露易丝问。 “你们觉得卢平还会出现吗?”罗米看着教师席上的空椅子问。 “他也没有消失啊。”露易丝说,“昨天我还去问了他关于守护神咒的问题,不过他建议我现在多看看课本,他还说自己会待到学期结束——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以为他现在每天都躲在办公桌下面一边酗酒一边痛哭吗?” 罗米露出听到一个她还没复习过的知识点的表情,她看露易丝的眼神像是要把她从长椅上拽起来到图书馆去查找禁书。 “我只是……我不知道。”罗米把黑魔法防御术的课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书页作响,如同石片投入黑湖,在水中荡起白色的波光。 我只是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罗米想。 桌子上的课本和笔记被她胡乱塞进包里。 “我吃完了。”罗米说,“复习!” “一杯空气一盘风,很丰盛。”克里斯托夫嫌弃地把那盘被她戳成细碎小块的炒蛋推远了。 “别这样。”露易丝说,罗米走起路来像是一把失控的飞天扫帚,她看着罗米的背影对克里斯托夫说,“罗米失恋了,你知道她这段时间会变成什么样。” “会转到拉文克劳去?” “不。”露易丝摇着手指,“会折磨我们。” 露易丝开始写魔法史的最后一道论述题的结尾时,听见了一旁重重搁笔的声音,她尽量小幅度地侧过头去,看见斜前方的罗米交叉双手放松着十指,维持着这个动作抬起双臂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帽子快要垂到她身后那桌考生的脑袋上。 她的后桌看起来想把她的帽子剪成通风款。 露易丝低头想笑,再拿起笔的时候忘记了自己刚才想写的精彩绝伦的最后一句。 羊皮纸自动折叠的瞬间,克里斯托夫松了口气。 刚才还寂静如一潭死水的考场里突然被类似蚊蝇的嗡嗡声填满了,他听到后面的两个格兰芬多在交谈着十八世纪反《保密法》的经过,其中一个懊悔地说他把挑起事端的吸血鬼记成了狼人。 这也情有可原。另一个说,我们最近可没少听到关于狼人的消息……没错,卢平教授是我最喜欢的教授……可是狼人……谁知道呢,看看邓布利多怎么说。 克里斯托夫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得到了一个警惕的眼神,于是他把眼神放到远处看向他的朋友。 罗米和露易丝座位在后排,现在已经走到门口,露易丝回头和他对上了眼神,推了推罗米,两个人站到教室的角落里边聊天边等他走过去。 罗米把头靠在墙上,神色倦怠,身体和墙壁构成了一个细长的三角形,克里斯托夫走近的时候听到她平静地说一七四九年的《保密法》纷争最后以谈判结尾。 感谢梅林,她终于不再用混合着讥讽和焦虑的神经质语气说话了。 罗米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你押中了。”她说,“最后一题确实考的是几次巫师战争的起因经过和影响。” “我运气不错。”克里斯托夫接过金币,它滑进黑袍的口袋里,“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放假,我给你找点活干怎么样?” “距离放假还有几天,我就打算睡几天。”罗米把滑到肘弯的包带挂回肩膀上,现在这只包总算轻飘飘的,能让人看出它原来的形状了。 “事实上,我现在就要回去睡觉了。” 罗米和他们俩分别拥抱了一下,十分郑重,十分用力,仿佛她要去的是断头台而不是斯莱特林的地窖。 “我可以认为她是在道歉吗?” 克里斯托夫闻了闻自己肩膀处的衣料,罗米的香水味在刚才的拥抱中迅速而顽固地渗进了纤维间的缝隙里,像是有人在他肩膀上撒了一把切碎的青椒。 “为她糟糕的香水品味。” “你可以认为她在道谢。”露易丝说,“你刚才说要给她找点活干——干什么?” 克里斯托夫弯下腰,在露易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金发女巫看向他,“罗米会想杀了你的——换作是我我也会想。” “过去两周,只要我见到她,她就会用那种奇怪的语气让我去复习。” “听起来像一个爱唱重金属摇滚的家养小精灵。”露易丝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我同意。” 罗米没有回去睡觉。 事实上,比起答题时的强打精神,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现在亢奋至极,这不完全是因为她刚刚完成了学生时代两场重要考试中的第一场,更多的是因为,她在黑魔法防御术考试时为自己获得的额外加分,主考官满意的眼神一度成为几天来她的重要养分。 这感觉非常好。罗米想,当她意识到自己优于礼堂中一半,或者是一多半人的时候,她感觉好极了。 她肩上的挎包空空荡荡,像她的裙角一样,跟着她飞快的步速向后扬去,一路上几个学生的肩膀和她的相撞,她回赠给或迷茫或愤怒的对方一个笑容。 于是这让她看起来更像是在挑衅别人了。 但罗米管不了,或者是不想管那么多,目的地近在眼前,虚掩着的门被一把推开,傍晚的阳光从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办公室那扇宽阔明亮的玻璃窗外透进来,洒在黑色的校袍上,给纯黑的面料蒙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教授,我得告诉您——” 罗米放下了挡光的手,声音在看清室内情况的时候戛然而止。 如果卢平不是在收拾东西离开,那么他只能是想把办公室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晒晒。 “罗米!” 卢平正用魔杖把两件洗得发白的巫师袍叠好收进箱子里,等那两件陈旧但整洁的袍子落进箱子底层,他伸出手指着一把靠窗的椅子,示意罗米坐下。 “你不介意我一边打包行李一边和你聊天吧?” “没关系。”罗米迷茫地说,看着卢平手提皮箱的搭扣咔哒一声锁好,她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很快就不能称他为教授了。 “您被辞退了?” “准确地说,是我辞职了。”卢平转过头微笑了一下,他正蹲着擦拭脚边的空水箱。 罗米动了动嘴唇,喉咙里发出类似啊的声音,她意识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您可以一直不回应的。”罗米说,“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目击者跳出来说他看见了您变身,只需要一个夏天,等他们看见了自己孩子的成绩,那些家长就能忘记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可能是狼人。” “但我确实是。” 她从卢平的语气里听不出痛苦的情绪。 “跟我说说,考试怎么样?” 卢平站了起来,双手放松地撑在办公桌上,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低头看着罗米,他的眼神让罗米感觉自己开门前那些急于炫耀的心思直白到近乎愚蠢。 但她还是挥动了魔杖。 “呼神护卫。”罗米说。 厚重的银白色雾气争先恐后地从柏木魔杖尖涌现出来,它们在半空中盘桓,凝聚,最后形成一只毛发浓密蓬松的庞然大物,温顺地伏在卢平和罗米之间。 “这狗个头可真不小。”卢平饶有兴致地说,罗米的守护神站起来,几乎到卢平腰际,它绕着卢平走了一圈,闻着他的手指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 “我以为您会先惊叹一声我成功了。”罗米有些泄气地塌下了肩膀。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做到的。”卢平说,“这是什么品种?你的宠物狗?” “圣伯纳犬。”罗米说,“我没养过,是我叔叔,他在瑞士长大,曾经养过一只。” 卢平在这个停顿中依然看着她的眼睛,并不打算开口,过去一年他发现斯莱特林的许多学生有一种统一的说话习惯,在不确定新话题能否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前,他们往往会开一个轻描淡写的头,然后停顿,如果在这个停顿里对方选择了新的话题,那么他们就会不动声色地跟着对方聊下去。 第45章 比起说自己想说的,他们更想在其中得到自己想要的。 果然,罗米继续说道:“在我小时候,叔叔告诉我,圣伯纳是最优秀的搜救犬,在暴风雪之后,人们在圣伯纳犬的脖子上挂好烈酒,送它进入雪山找到被困的旅人。” “你想到了什么?”卢平好奇地问,“在你说出咒语的时候,想到的快乐是什么?” “感觉。” “什么?” “我的感觉。”罗米说,“我能感觉到情绪的时候。” 不管是自负还是羞涩,不管是恐惧还是期待,不管是心动——不管是什么,我的快乐是因为意识到自己能有这么多复杂的感觉,这听起来有些太夸张了,但是教授,它们让我让我感觉自己正在活着。 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事了。 卢平愣住了,脸上的疤痕被混合着感动和惊喜的表情牵动着。 “我很高兴。”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跪在篝火旁喝下了一口伏特加,“罗米,我很为你高兴——而且我也为我自己高兴,这一年来我一直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事实上我确实留下了一些遗憾——” “很多人现在都认为布莱克是无辜的。”罗米说。 “你说什么?” “很多女生。”罗米脸上露出了笑容,“认为布莱克是无辜的。” 卢平在桌面上猛地拍了一下,他像个十五岁的男孩一样短促地欢呼起来,眼中激荡着心满意足的光彩。 “我简直要以为今天是圣诞节了!” “那您送给自己的圣诞礼物可以是要回自己的辞职信吗?” 于是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又变回了三十三岁。 他摇了摇头。 “我明天早上离开。”卢平说,“罗米,如果你想——” 女巫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比起刚才的卢平,她更像是个在过圣诞节的孩子,但却没能得到想要的圣诞礼物。 “恐怕我起不来。”罗米硬邦邦地说,“那现在说再见吧,教授。” 卢平依旧笑眯眯的,“你已经可以叫我莱姆斯了。” 罗米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她现在怀疑赫奇帕奇那门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生气的课程就是卢平教的。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生气课教授贴心地为她打开了门,“再见,罗米。祝你今晚睡个好觉。” “我不知道斯莱特林女生寝室什么时候搬到走廊上去了。” 克里斯托夫对风风火火走进休息室的黑发女巫说。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成为了马库斯·弗林特毕业舞会的女伴!” “我帮你答应的。”克里斯托夫坦诚地说,“我认为你需要一场舞会放松一下。” “你难道不需要吗,你上周末把草莓酱浇在牛排上吃。” “我还得考虑马库斯的需要。”克里斯托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想看到我和马库斯跳舞吗——哦,我忘了,你可能真的有兴趣——别这么瞪着我,都是斯莱特林的同学,帮帮他。” “是啊,因为斯莱特林偏爱招收助人为乐的学生。” 罗米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突然放松了,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十成十亲切的笑容。 “你说的对,克里斯,你是那么的乐于助人。” 克里斯托夫警觉地看向凑近的罗米。 “你想干什么?” “所以我一定会让参加毕业舞会的每个人都知道帮弗林特找到舞伴的热心肠的名字——”女巫笑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克里斯托夫·梅丽尔·沙菲克。” 第28章 有人毕业了 =========================== 毕业舞会在n.e.w.t结束后的第一个星期六晚上举行。 这可真是贴心,罗米看着长餐桌旁两个正在豪饮果子酒的男生想,她甚至能看清他们白色衬衫前襟上的浅粉色酒渍。还留了一天时间让宿醉的七年级生在星期日休养生息,星期一他们又可以昂首挺胸地乘上霍格沃茨特快,尽管下个秋天不会再回来。 “你想吃点东西吗?”马库斯·弗林特问罗米,如果就女伴的标准来评估罗米,她今晚确实频繁走神。 同时他抬起手,罗米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她在他手下转了一圈,又对上他的眼睛。 “我都可以。”罗米对着弗林特微笑。 马库斯·弗林特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粗短的脖子上顶着一颗围度不小的脑袋,遗憾的是它的容量并没能给弗林特带来在魔咒或是魔药方面的杰出天赋,坦诚地说,关于学习的哪一方面都没有。 第二支舞还没结束,但弗林特已经带着她向舞池边缘旋转过去,罗米得承认,尽管这位斯莱特林前任魁地奇队长在比赛的时候多半靠不够光彩的手段不是灵活的技巧得分,但他的舞却跳得不错。 弗林特在走出舞池的时候放开了罗米的手,但他立刻递过一碟切成小块的馅饼。 “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会送报纸的狗。” 弗林特对他面露惊异的女伴说。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罗米说,“我很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 “聪明?” “是体贴。”罗米和他分享同一盘馅饼,“男孩子们——至少我认识的,都不很擅长关照别人——你很在意别人说你不聪明吗,我以为——” “——以为我已经习惯了?” 罗米今晚终于因为感到好笑而笑出声,“你也不是像别人说的那么无可救药,不过聪明也不是必需品……” 她看向明亮灯光下的舞池,男学生会主席挽着他的女伴领舞,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以为的,因为周围的人给他们让开了一小片空地。 “一定的肢体协调性才是。”罗米说,“真是惨不忍睹。” 弗林特赞同地点了点头,“韦斯莱总是让人不敢恭维。” 罗米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黄油啤酒,这样就能让她的嘴巴闲不下来,否则她真是想与随和到反常的弗林特好好说说韦斯莱,不特指把华尔兹跳得像木偶戏的那一位,到底有多么不敢恭维。 直到她在第二支舞曲的尾声里听见一旁叹气的声音。 罗米转过头去,“你最好不是想跟我约会。”她的舞伴正在对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弗林特:“不!你只有十五岁!罗米,看在你陪我来舞会的份儿上,告诉你,我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更喜欢比自己大一些的女生。” “你们这个年纪是特指十七岁还是?” “可能从十三岁起。” “知道了。”罗米说,那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让弗林特愁眉苦脸,直到她看到弗林特手里几乎满着的酒杯。 “如果它真的很难喝就放下吧。”罗米同情地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喝惯威士忌的泥煤味。” “我拿起一杯草莓汁的话不是更可笑吗?”弗林特叹了口气。 罗米挨着餐桌坐下了,她拍了拍旁边的另一张圆凳,“坐下说。” “是你问我的。”弗林特坐在她旁边,金色的圆凳突然就显得小了,“我看起来就像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大个,大家都觉得我是个蠢货,对吗?” “鉴于这是你的毕业舞会……”罗米斟酌着说。 “拜托!” “你本来就是这样——不,我不是说这样有什么不好——只是有的人很擅长功课,有的人很擅长运动,而你碰巧是后一种——”罗米意识到眼前擅长运动的傻大个在一个月前输掉了自己在校的最后一场比赛,她在弗林特脸色变差前改口说,“很多人讨厌你但是都打不过你,这还是挺让人自豪的。” “在他们都能学会我不会的魔咒前是这样的。”弗林特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酒杯,他的头垂了下去,经发胶打理过的粗硬短发仍顽固地翘着,发梢跟着他说话时轻微的头部的动作颤动。 “在我意识到自己注定和学术无缘的时候——” “你不会真的要和我分享你的烦恼吧。”罗米惊讶地看着他,这比弗林特跟她告白更容易让她感觉到诡异,“我们俩上次说话可是一个多月前了。” “是的,是的。”弗林特笑起来,“所以你不会转交我说的话,事实上,在我刚开始讲的时候,你就已经看着天花板上的蜡烛发呆了。” 罗米想问,转交给谁,但她很快意识到弗林特用错了介词,她微笑了一下,决定只回应后半句话,“……今天的蜡烛确实很漂亮,你看到上面的雕花了吗?” “罗米,请你——”弗林特用郑重的语气说。 “请继续,我保证这次我会全神贯注。” 罗米转过来和他面对面,把脚蹬在圆凳的横栏上,并拿过一盘玉米片放在膝盖上,露出剧目开演前熄灯的剧场里观众的表情。 “我想,或许我能在别的方面做出点成绩来,我爸爸总以为我是同龄人里最棒的,他到现在还以为我已经拿到了爱尔兰战车队的替补名额。” 第46章 “你还可以骗他两个月。” “恐怕我不能。”弗林特的脸上满是苦恼的神情,再开口时他眉心的肌肉挤出了一条深刻的纹路,“我没什么天赋——我也知道我在场上像个发疯的暴力狂——但承认自己没有天赋可比攻击对方球员难多了。” “你们七个都这样。” “罗米,如果你这是在安慰我——” “恐怕不是,你追着凯蒂·贝尔打的时候我在看台上骂你。” “我一视同仁。”弗林特咧开嘴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舞会上灯光柔和,他看起来没那么冒傻气了,“魁地奇场上只有队友和对手,如果我因为她是个女生就不攻击她,那才是对她的不尊重。” “如果不是我知道魁地奇比赛中恶意袭击犯规的话,我就被你说服了。”罗米冷笑了一声,“别用这套冠冕堂皇的理由,弗林特,你只是很坏,而且藐视规则。” “这就是为什么斯莱特林更爱和斯莱特林讲话。”弗林特痛快地说,他终于不再用坚持了一晚上的轻柔语气说话了,现在他的声音听起来粗声粗气的。 “格兰芬多!他们怎么总是那么——光芒万丈,自以为光芒万丈,看我们就像在看水沟里的老鼠和爬虫似的——罗米!你还好吗?” 罗米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把罪魁祸首重重放在桌上,黄油啤酒摇摇晃晃地溅出酒液。 “还,还好。” 一个没什么说服力的回答。 弗林特奇怪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格兰芬多是这么看我们的,我可不觉得我们是老鼠。” “格兰芬多都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吗?” “我不知道。”弗林特撇着嘴,“我怎么知道。我想,如果格兰芬多真这么想,那我就再坏一点给他们看看。” “所以你在比赛里暴打接近你的每一个人?” “但我们还是输了。”弗林特宽阔厚实的肩膀向下塌,像是一座山体正在塌方,“伍德像疯了一样训练!或许格兰芬多真的比我们强——我不知道——输了这场比赛让我感觉自己真的正在格兰芬多的光辉下无限缩小,斯莱特林,没准儿斯莱特林明年就会赢回来,但——” 弗林特沉默了。 罗米停下了咀嚼玉米片的动作,为了不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她不得不再次拿起黄油啤酒把嘴里的玉米片冲下去,但在这之后,她仍不知道说什么。 尽管她知道弗林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但这是他在霍格沃茨最后一场魁地奇赛了。 罗米想起弗雷德谈起他们的魁地奇队长,这是伍德在校的最后一年,他希望球队在自己的带领下赢得魁地奇杯。 这是弗林特在校的最后一年,他希望球队在自己的带领下赢得魁地奇杯。 罗米不知道这句话能从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哪一个队员口中说出来,更大的概率是,不会有人说出来。 第三支舞的音乐前奏已经响起,罗米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放在他的背上,直到一个深棕色头发的女生走过来,她穿了一件抹胸长裙,罗米看到的时候也忍不住哇哦了一声。 “我知道你现在很失落,马库斯,但你得把头抬起来。” “你在说什么,罗米,不要开玩笑——哇哦。” 马库斯·弗林特今晚的消沉被一个向他邀舞的身材火辣的女孩燃烧殆尽。 现在他有点过于亢奋了,罗米捂住了脸,她不想看弗林特趁女孩不注意的时候,转过身冲着她兴奋地用手在自己胸前胡乱地比划出一个傲人的弧度,那太恶心了。 “我能坐下吗?” 罗米把头从手心里抬起来,奥利弗·伍德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大部分的光。 “如果我拒绝的话。”罗米慢悠悠地说。 伍德在她旁边坐下了。 “也没有什么用。”她坚持把话说完。 伍德腼腆地笑了起来,这笑容让罗米感觉十分诡异,她没法把大喊着你是个间谍的魁地奇队长和眼前平和的格兰芬多联系在一起。 还是说这个大厅里有什么魔法阵能唤起每个学院的魁地奇队长心中的人性。 “别这么笑,拜托。”罗米拖着圆凳和他拉开了距离,“如果你是来问我要不要和你约会的,我拒绝。” “不,罗米,我只是想坐下来。” 伍德拿起玉米片,在罗米的逼视下把盘子放在两人中间,两个人咔嚓咔嚓嚼着玉米片不说话的时候,气氛反倒没那么尴尬。 “所以——”罗米把指尖上的奶酪粉蹭在手帕上,“你是来跟我道歉的?” 伍德点点头,“我之前太敏感了,竟然把你当成间谍。”他说完自己就笑了,“我曾经还担心你会把格兰芬多的飞天扫帚都烧掉——” “你怎么会那么想!” “我那时候太怕不能赢了。”伍德耸耸肩,“而且你那时候看到我们走过眼神总是很阴森。” 那是因为我看到你们的击球手就生气。 “我看谁都那样。”罗米又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喝黄油啤酒。 “是这样,后来我发现你的眼神总是恶狠狠的,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斯莱特林都这样,看起来比较……我是不是不应该说下去了?” 罗米用力地把那盘玉米片拽过来据为己有,她点了点头。 “通常情况下。”她清了清嗓子,刚才的玉米片太咸了,“道歉只需要说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伍德立即说道。 罗米微笑,“我拒绝,而且我等会儿打算去把格兰芬多球队的飞天扫帚都找出来烧掉。” “谢谢你的理解。”伍德真诚地说。 旁边的空位迎来今晚第三个人的时候,罗米忍无可忍。 “如果你是来找我倾诉心事的,滚开;如果你毕业之前有什么遗憾,滚开;如果你是来约我出去的,我得先看看你的脸——” 她抬起头,和男学生会主席对上眼神。 “我拒绝。”罗米说,“不仅因为你不是我的审美,更因为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珀西听她说话时的表情像是被布丁噎住了,对视了几秒,他才开口。 “有人找你,在大厅门外。” 第29章 有人没毕业 =========================== 一离开礼堂,气温骤升。 罗米在夏夜的暖风中意识到礼堂中的温度魔法运用得有多么精准,她把披纱拿在手里攥成一团,听到灌木丛在晚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盖过了门后稀薄的乐声,而门外并没有人。 但她隐约猜到会是谁。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样,罗米的头顶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爆裂声,吓得她瑟缩了一下,紧接着细碎的彩带和亮片从声音的源头落下,粘了罗米满头满脸,两个一模一样的红头发从灌木丛后跳出来,对还在和脸上的亮片纠缠的罗米高声喊。 “生日快乐!!!” “你在说什么鬼——哦不,今天确实是我的生日。” 罗米停下了整理仪表的动作,“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只有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在早上送了罗米生日礼物,她为了舞会造型忙了一天,早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弗雷德和乔治还穿着校袍,红头发上落着金叶女贞的树叶和刚才的彩带,在月光下像两棵只来得及装饰了顶端的圣诞树,圣诞树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果我们想知道——” “——那就总有办法知道。” “那我的礼物呢?” “你一点都不感动吗,罗米!”弗雷德叫喊着,“看看这个派对球,里面的彩带都是我们俩亲手剪的。” 罗米从头发上拿下一条,抻直,“增强剂的原料主要有火蜥蜴血——看起来像是有人把自己的演草纸剪碎上色了。” 弗雷德一把夺过来,在手心里攥成一团。 “这不重要。”他讪笑着,“我们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来不及去霍格莫德买材料了。” “克里斯托夫告诉你们的?” “克里斯托夫告诉我们的。” “乔治!” “就告诉她吧!”乔治对弗雷德说,“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所以我的礼物呢?” “等一下。”弗雷德说,他的手伸进口袋里,淡淡的光亮透过布料在里面亮了起来,他摊开手,烟花绽放在他手心里。 准确地说那并不是什么烟花,火焰的中心是一块小石头,大大小小的火花正接连不断地从它表面迸发出来,让它看起来像一朵小型的,只在手心里绽放的烟花。 弗雷德的表情说明它也没有火焰的温度。 乔治用魔杖一点,它开始发出木柴在壁炉中燃烧时会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你来点一次。”弗雷德笑着对罗米说。 柏木魔杖尖刚碰到他手心,火花就自己蹦跳着攀附在魔杖尖上,罗米尖叫一声,抬手就甩,“你们送我的生日礼物就是点燃我的魔杖吗?” 第47章 “不不不!”弗雷德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他把罗米的手扶正,魔杖直直立在两人之间,“它不会的,你看。” 不断迸发着火星的石头漂浮着,离魔杖头还有一点距离,这点距离在灿烂的火光中完全被掩盖了。 “它现在是你的了。”乔治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盒子,刚一开盖,魔杖上方飘着的石头就朝里面飞进去,当啷一声,落在了底部。 火花熄灭了。 乔治把盒子递给罗米,她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深色鹅卵石,尽管她眼前还有火光的残影,但光源已经平静地躺在一只透明的小盒子里。 “如果你打开盖子,它就会开始燃烧。” “如果你用魔杖点点它,它就会发出声音。” “哇哦。” 罗米把盖子打开,噼里啪啦,罗米把盖子合上,啪嗒。 噼里啪啦,啪嗒,噼里啪啦,啪嗒,噼里啪啦,啪嗒。 “所以它有什么用呢?”罗米问。 弗雷德和乔治面面相觑,这确实没什么用,他们最开始发明它的时候把它绑在抛接球上,以便他们晚上玩。 “它很——”乔治开了个头,拿胳膊肘狂怼弗雷德。 弗雷德一边躲一边艰难地说:“很……耐用?” 罗米大笑出声。 “我很喜欢。”罗米说,“我真的很喜欢。” 她把盒盖打开又关上,反反复复,噼里啪啦和啪嗒声又开始交替响起,“所以刚才它飘在我魔杖上,代表它只是我一个人的了?我是说,如果是别人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再拿魔杖点它,它也不会开始燃烧,然后发出噼里啪啦声?” “没错。”乔治说,“一个签订契约的简单仪式。” 罗米摇了摇盒子,石头碰撞容器壁发出脆响,她笑着说:“我越来越喜欢它了。” 弗雷德说:“它只为你一个人而燃烧。” 斯莱特林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先是看向乔治,乔治正用同样的眼神看向弗雷德,于是她也看向弗雷德,几秒之后,罗米和乔治异口同声地对弗雷德说。 “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在说事实啊!”弗雷德无辜地摊手,“难道不是这样吗,它和罗米的魔杖建立了联系,只有罗米能够让它开始发光发亮,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没错!”乔治震惊地抓着头发,因为在忍笑,他的尾音总在破裂的边缘,“但你刚才的语气是在干什么,你知道你听起来像妈妈爱听的电台节目主持人吗?” 乔治说:“听起来就像是安迪·里维斯在向罗米告白!” 罗米手一抖,小盒子掉在了地上,滚出老远。 “我去捡!”她尖叫着跑过去。 “这下好了。”乔治说,“罗米听起来像一只家养小精灵,让我想想我得用什么语气说话才能变成这里最古怪的人。” “乔治——”弗雷德崩溃地说,“我想……” 罗米紧紧攥着她的生日礼物回来了,弗雷德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弗雷德?”乔治眨着眼睛,他看向罗米,后者哦了一声,“那我先走?” 弗雷德看着乔治。 “哈!”罗米幸灾乐祸地笑着说,“原来是你要先走。” 乔治的眉毛扭曲了,他不知道罗米在高兴些什么,事实上罗米自己也不清楚,她只是爱看人吃瘪,而乔治的表情让她意识到留下弗雷德和自己单独相处并不是什么值得她发出哈的一声的事。 乔治煞有介事地整了整衣领,“我知道我应该离开,但是我真的好想留下。” “我刚才看到温迪了。”弗雷德突然说,“原来她是七年级的拉文克劳。” “你们是姐弟恋?”罗米惊讶地说,“弗林特说对了?” 弗雷德转向她,“弗林特说什么了?” “那不重要。”罗米说,“你和温迪还会复合吗?她毕业打算去哪儿工作?” “如果这是你们让我离开的计策。”乔治挫败地说,“那你们成功了。” 罗米目送乔治跳过灌木丛。 “旁边不就是一条小路吗?”她说。 “我还能听见!”乔治的声音传了过来。 “所以我建议你走快点!”弗雷德笑着说,但等他转向罗米的时候,他的笑容随着斯莱特林表情的变化一起消失了。 他面对的并不是一张冷漠的脸,比这更让他感到不知所措的是,脸上的笑容褪去后,罗米看起来比他还要尴尬僵硬,仿佛和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就能让女巫过敏。 “你还有什么事吗?”她干巴巴地问,手下意识向胯两边垂,摸索了一会儿后罗米低头,发现自己今天穿的裙子没有兜。 “生日快乐。”弗雷德同样干巴巴地说,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 “严格来说,我的生日已经过去了。”罗米把腕表举到他眼前,“已经是第二天了。” “呃——其实,你还有一份生日礼物。”弗雷德磕巴着说,他低下头,手在衣兜里抓来抓去,“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你还给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罗米跟着重复,她的眼睛追着格兰芬多的动作,尽管他的手藏在衣兜里,罗米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到布料的起伏。 弗雷德额头隐隐冒汗,他不敢抬头看罗米的表情,不敢,这在格兰芬多的字典里并不常见,就在这时,他的手碰到了衣服口袋里的尖角。 “我找到了。”弗雷德说,“把手伸出来。” 他抬起头,看到了罗米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随时都会叹气的表情。 几乎就要离开的犹豫原路返回,弗雷德还没从衣兜里拿出来的手指徒劳地抓了几下,晚风随着他的动作灌进来,狭窄空间里的空气从指缝间溜走,把格兰芬多最引以为傲的品质切割成碎片。 罗米问:“你要给我什么?” 下一秒,她的手心里多了几颗糖。 “肥舌太妃糖。”弗雷德笑着说,“你可以把它去恶作剧,顺便帮我们推广一下!” 罗米手心里的汗被风一吹发凉,她攥紧了这几块名字滑稽的糖果,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心还是失落。 “我很喜欢。”罗米说,“我也很喜欢。” “那我先回去了?”弗雷德说,“生日快乐,不,生日第二天快乐。” “等等。” 罗米叫住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说什么?” “我怎么样——换个问法,如果让你选一种动物来形容我,你会选什么?” 弗雷德看起来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动物?让我想想,猫吧,不,是狗,是小鹿犬。” “不是老鼠之类的?” “老鼠?当然不!”弗雷德笑了,“别提老鼠了,最近大家最不希望见到的就是老鼠,尤其是罗恩。” 山毛榉叶落进早上那场大雨的积水中,一只穿着细跟凉鞋的脚踏了上去,香槟色礼服的女孩尖叫一声,甩水时脚腕上的水钻系带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她醉醺醺的男伴高声笑着,在女孩生气之前把她打横抱起,女孩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弗雷德和罗米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 罗米想着那片被细高跟踩进泥里的山毛榉叶,脸色很难看,好像那是她的魔药学作业,“也不只是老鼠,像老鼠那样名声不太好的动物,爬虫,水蛇,康沃尔郡小精灵?” “洛哈特要为最后一个的坏名声负一定责任。”弗雷德说,“不,我不认为你是这样的——就算我这么想,也不能在你面前说出来——” 弗雷德一转头,罗米正狠狠地瞪着他。 “但我确实不会这么想!”他连忙说。 罗米垂下眼睛,“如果你这么想,其实也很合理——” “你今晚到底怎么啦!”弗雷德打断了她,他敏锐地问,“突然为自己斯莱特林的身份感到羞愧了?是的,没错,斯莱特林总是出一些黑巫师,但你——至少你现在不是,至于还在校的学生,说实话,不打魁地奇的时候,弗林特都看起来顺眼了不少。” “但我有时候确实很让人讨厌?”罗米试探着问,说不清她是在问自己还是问弗雷德。 弗雷德语重心长地说:“我以为你早就意识到了。”他在罗米的魔杖伸过来之前迅速地躲开,“我开玩笑的!每个人都会被别人讨厌,斯内普恨不得把乔治和我粘在墙上直到毕业才能揭下来,但他不会这么做,也没有人会真的站在你面前郑重其事地说我讨厌你——这么做的人通常是为了引起你注意好约你出去。” “但是斯莱特林——” “分院帽的原则可不是把坏孩子都扔到斯莱特林去,它会选……你们怎么说的来着?” “有野心的学生。”罗米说。 弗雷德一拍手掌,“没错,有野心的,只不过你们中的大多数碰巧都不是很招人喜欢而已。” 第48章 “但分院帽肯定把最不会安慰的人的孩子都分到了格兰芬多。” “那安慰到你了吗?” “……或许有一点。” “过来。” “你干什么?”罗米警惕地看着张开双臂的弗雷德,仿佛他袖口里藏了几颗大粪弹,会在她走过去的时候一齐爆炸,比起不存在的大粪弹,更先爆炸的是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的拥抱的这个词语本身,“我不需要安慰了,把你的胳膊放下。” “我不是在安慰你。”弗雷德说,“我送了你生日礼物,你也得送我一个,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可以慷慨地告诉你我的生日是四月一号……别那么看着我,我真的没骗你。” 罗米在原地踌躇,“那乔治呢?” “我回去会转交给他的。”弗雷德面不改色。“现在能过来了吗,我都没要你给我买什——” 他话还没说完,罗米像个炸尾螺一样冲过来,脑袋重重撞在他肩膀上。 两个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你这脑门真够硬的。” “你肩膀上的骨头畸形了。” “我们还是都别说话了。” 弗雷德试探着把手向下落环住女巫,她今天穿了件缎面的礼服长袍,料子很薄,婆娑的树影落在上面,像是夜色中黑湖的倒影。 可真漂亮。弗雷德想。 他干燥的手心落在冰凉滑爽的布料上,像是把手盖在了水面上,一阵细微的颤抖透过衣服回馈给他手心的皮肤,弗雷德叹气的同时,心里也荡起了涟漪。 他把手微微抬起了一点,但罗米却在这时候回抱了他。 细瘦的胳膊压在他后背上,弗雷德甚至能感觉到手腕处那块突出的骨头就硌在他的脊柱旁边。 “你打算把自己闷死在我肩膀上吗?”弗雷德声音干涩,事实上他这么说是因为感觉到迟迟不肯抬头的罗米的呼吸正规律地吹着他的脖颈。 罗米说:“闭嘴。” 弗雷德想笑,现在她的短卷发也蹭得他脖子和脸颊发痒了。 “你刚才说小鹿犬?” 罗米终于抬起了头,现在距离近得他能看清斯莱特林下垂的眼尾上并不够对称的眼线和双眼皮褶皱间细碎的亮片,弗雷德心里有个声音尖细地大叫:给她擦掉吧!告诉她你不用画这些就已经有双美丽的眼睛了! 但理智告诉弗雷德这只会让罗米用魔杖把他两只手粘在一起。 “对,小鹿犬。”弗雷德说,“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吗?眼睛很大脸却又窄又小,四肢很细很长——你生气的时候和它呲牙咧嘴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喔!” 他迟到的生日礼物早退了。 罗米大力推开了他,脸上的表情恨不得要把他倒吊在格兰芬多的塔楼外。 “我可从没说过你长得像一只拉布拉多!”她提着裙子气急败坏地往舞会的方向走,“现在我要去找个不像狗的男孩跳舞,而你只能回去抱着你弟弟告诉他他长得像一只狗!” “罗米!” “别叫我——该死的!” 罗米一脚踩进了刚才的积水坑。 “我就是想告诉你小心前面的积水。”弗雷德无辜地说,“你肯定不愿意我把你抱起来送回斯莱特林休息室吧。” “事实上我也不需要。” 罗米扬起过长的拖地裙摆,丝绸拖尾的泥水跟着被甩到空中,于是弗雷德看到她长裙子下的搭配。 没有细高跟,没有水钻和亮片,那是一双运动鞋。 “慢点走,罗米!等等我!”弗雷德追着斯莱特林的背影向前跑去,他的笑容在罗米看不见的背后越来越大,“好歹一起走回去吧!” 第30章 暑假快乐 ========================= 布莱恩·博纳维尔穿一身样式考究的藏蓝色西装,握着手杖站在国王十字车站站台上远离轨道的那一侧,霍格沃茨特快已经驶入站台,正在平稳地减速滑行,不同颜色的长袍和麻瓜服饰挤挤挨挨地站在一起,汇成黑压压的一片。 他听见站在前面的一对麻瓜夫妇正在低声讨论着孩子毕业之后的工作问题,男的希望他们的小迈克能去魔法部工作,尽管他也不知道魔法部到底是类似伦敦市政府还是伦敦警察局的存在,女的则坚持让小迈克去读一年预科,好去上麻瓜大学。 “我花了四年的家教钱可不是为了让他将来骑着扫帚在别人家的壁炉里穿来穿去!” 亚麻色头发的女人的右手食指高频率地点在男人的胸膛上,梳成马尾的卷发在她脑后随着她的手部动作颤动。 很显然,布莱恩想,这一对夫妇都不是很了解魔法部在巫师世界中的地位,以及魔法部职员的工作内容。 他把头转过去,看到马尔福和诺特站在两家装饰华丽的马车旁低声交谈,淡黄色头发的男人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视线,侧过脸来对着他点了点头,勉强算是招呼。 布莱恩回赠以微笑。 霍格沃茨特快高昂的汽笛声响彻了站台,拥挤的站台又开始骚动,穿着黑色外袍的男孩女孩陆续从深红色车厢的窄门里跳下来,家长们竞相涌上去,布莱恩又一次向旁边看去,马尔福皱起了眉头,看穿夹克和衬衫的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窝仰起头抢食的火蜥蜴。 诺特爬上了马车,而马尔福保持着一副强忍呕吐的表情站在原地,好在他的孩子并没有让他久等,两个高壮的男生开路,推搡着面露不满的学生和家长,瘦削的小马尔福从他们俩身后走了出来,脸上露出和父亲一样的表情。 马尔福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父子俩迅速爬上了雪白的马车,车门上的浮雕闪动了一下,关门声被站台上此起彼伏的交谈声淹没。 夜骐腾空而起,很快消失在了站台的边缘。 小迈克出现在了车门口,近六英尺高的胖孩子跳下车,用不符合他体重的轻快步伐向他的父母跑来,布莱恩及时地后撤一步,避免自己被过分热情的一家人踩上几脚。 这对夫妇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的争吵,三个人手牵手向麻瓜站台的方向走去,讨论起晚上小羊排的配菜。 布莱恩继续向后撤,指腹规律地在手杖上敲打,直到整个站台上的学生和家长都走得差不多,一头耀眼的金发出现在了门边。 露易丝·塔克从霍格沃茨特快上走了下来,后面跟着克里斯托夫·沙菲克,两个人都下车之后,黑头发的罗齐尔小姐才舍得露出自己的身影。 “下午好布莱恩。”露易丝冲他挥手,布莱恩微笑回礼,香风袭来,金发的塔克夫人走到他身边,和女儿拥抱之后说了同样的话。 塔克先生人到中年,肚腩藏在宽大的巫师袍下,因此仍能称得上俊朗,他接过女儿的箱子,转头笑着和布莱恩寒暄。 “这三个孩子总是不急不忙的。” “面对拥挤的站台时这也不失为一种理智的行为。”布莱恩语气里带着赞赏。 “谢谢你的理解。”罗米声音轻快,伴随着轻微的开关声,布莱恩自觉地接过她的箱子,发现罗齐尔小姐的手里握着一个透明的小盒子,她正用手指不断拨弄着盒盖,让它打开又合上。 克里斯托夫和他对视一眼。 “她玩了一路。” 男孩脸上带着老成的表情对布莱恩无奈地说,布莱恩刚要开口,用了传声咒的女声威严地压过来。 “快点过来,克里斯托夫。” 罗米皱起了眉头。 “至少她还没把我扔在站台上自己先回去。”克里斯托夫满不在乎地说,他和露易丝还有罗米拥抱了一下,“保持联系。”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过身飞快地向站台尽头仅剩的几辆夜骐马车走去。 “以防他被自己的亲妈送到阿兹卡班去过暑假?” “罗米。” 罗米吐了吐舌头,“别这么呆板,布莱恩,也不是没有可能。” 塔克一家同时露出了赞成的表情。 露易丝和罗米再一次拥抱。 “少吃点,如果这个暑假你还被关禁闭的话。” “多防晒,如果这个暑假你还打算把自己粘在沙滩上。” 布莱恩说:“我想罗米的意思是她会想你的,露易丝。” 两个女孩同时露出吃到苦瓜多味豆的表情。 “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布莱恩。”罗米和已经变成小点的露易丝挥过手后,转过来对布莱恩说。 “正确的情感表达是年轻人所不擅长的。” 布莱恩的微笑像是嵌在了脸上,他和罗米走到站台边停着的最后一辆马车旁站定,罗米的手抱在胸前,看着他旋开手杖的银色圆头,从那里面抽出一根魔杖点在自己身上,合身的西装拉长变宽,最后变成一身飘逸的巫师长袍。 “你可以穿着这身上车的。” 坐轿车就穿西装,上马车就换巫师袍。罗米对布莱恩奇怪的坚持表示不解,“我们家里没有一个人会在意。” 第49章 “入乡随俗,罗米。” 布莱恩替罗米拉开车门,自己打开马车的前门迈了进去。 罗米说了一声谢谢,马车内部远比它外部看起来的体积宽敞,顶部挂着水晶吊灯,照亮了其中的堂皇的摆设。 “入乡随俗。”她嘟囔了一句,双脚踏上乳白色的长毛地毯时她警觉地握紧了魔杖,在这个本该只有她一个人的车厢里,出现了不应该存在的衣物摩擦声。 车门在她身后闭合,发出啪的一声响 “它怎么关——罗米!” 罗米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布莱恩刷地拉开车门,额前的头发因为动作剧烈而垂下来几绺。 “下午好,布莱恩。”罗米端坐在短沙发上,面色平静。 “刚才是您在尖叫吗?”布莱恩皱起了眉头,龙皮靴底踩在长毛地毯上,落地时毫无声响。 罗米说:“三明治。” “什么?” “请帮我买个三明治。”罗米微笑,“就在国王十字车站的大门右侧,有家麻瓜三明治店,进去问那个八字胡男人,要他们家卖的最好的那一款,不要腌黄瓜。” “您刚才在尖叫。” “是的。”罗米坦诚地说,她紧咬着后槽牙,“我刚才看到一只……两只老鼠从我面前跑了过去。” 布莱恩的神经像包装圣诞礼物的拉花一样抽紧了,罗齐尔先生愿意给下属极大的自由度好让他们以自己舒服的方式完成工作,但如果接送罗米的马车里出现了老鼠,那他的职业生涯可能结束在十周年纪念日前。 “是我不小心。”罗米迅速改口道,“我把茶杯变成了老鼠,你知道,刚考完o.w.ls,有些兴奋。” 茶几上的托盘里少了两只茶杯。 布莱恩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卖得最好的三明治,不要腌黄瓜?” “不要腌黄瓜。” 马车车门在秘书身后啪的一声闭合,罗米转过身,对着从沙发上垂下来的毛毯说:“出来,然后下去。” 毛毯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小麦色大手刷地掀开,红头发从沙发底钻了出来,弗雷德甩了甩头发,想把不存在的灰尘甩掉。 “别这么紧张,罗米。”他把茶杯从衣服里拿出来放回托盘,向后一仰,双腿大开地坐在了铺着长毯的沙发上。 “拿罗恩的头发保证,我们肯定不是故意要吓你。”在他后面爬出来的乔治同样归还了茶杯,以同样的姿势坐在了他的兄弟旁边。 罗米抿着嘴走上前去,给了他们一人一脚。 “腿合起来,不,站起来。” 弗雷德和乔治从沙发上弹起,尖头鞋踢人可真是够疼的。 罗米好整以暇地坐回沙发上,两只手落在体侧,沙发毯细密的长毛从她的指缝间溢出来。 “怎么回事?”她问。 “我妈妈说翘二郎腿脊柱会长歪。” 罗米瞪了弗雷德一眼,但还是把腿放下了。 弗雷德从喉咙里发出笑声,他自来熟地拉过旁边的扶手椅坐下,“你知道蒙太有多讨厌吧?” “你知道你在对一个斯莱特林抱怨斯莱特林吧?” “我们打算往他的马车里扔烂泥球。”乔治直接了当地说,“但我得说,你们这些巫师家族的品味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我们找错了马车,等我们发现不对的时候,你就上来了。” “我上来的时候站台只剩下不到十个人!”罗米说,“你们之前在干什么?放好了不知道下去——等等,你们往我家的马车里扔烂泥球——什么是烂泥球?” 弗雷德和乔治以相同的频率眨了几下眼睛。 “你需要我们先回答哪个?” 罗米伸手去够茶几上的魔杖。 “碰到障碍物会爆出泥浆的球,我们没放因为看到了门上的铭牌,之前我们忙着把它扔进别的车里。” 弗雷德语速飞快。 “这些车长得都差不多。”乔治说。“所以,你懂的。” “你们俩把烂泥球扔到好几架马车里了?” 罗米抬起手撑着头,她脑海中浮现出几张傲慢的脸,正随着她的想象因为愤怒逐渐扭曲,她开始好奇中招的马车里面有没有马尔福家,或者更好,有沙菲克家,克里斯托夫一定会忍笑忍得很辛苦。 “我可是看到有人在笑了。”弗雷德的舌头顶在上颚,发出一声清脆的弹舌,神情亲昵到近乎轻佻。 “他们只是需要清洁一下马车内壁,被蒙太撞倒的学生可是得一瘸一拐地开始他们的暑假。” “哦,”罗米又开始拿手指拨弄双胞胎送她的小盒子,她抬眼看着弗雷德和乔治,用一种轻慢戏谑的语调说,“惩恶扬善。” “而且蒙太确实不怎么招人喜欢。” 弗雷德在她的注视下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 罗米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们得走了,趁布莱恩还没回来。”女巫并没有留他们共享下午茶的打算,罗米直白地下了逐客令,“我叔叔的秘书可不会向他隐瞒马车里突然出现两个红头发男孩这种事。” “当然,当然。”乔治说,“我哥哥的妈妈也不会容忍走到一半他的双胞胎儿子突然变成了两把扫帚这种事。” 弗雷德和乔治站起来走到门边,弗雷德突然回过头。 罗米扬起眉毛,“除非你想去我家过暑假。” “那还是不了。”弗雷德说,“你说过我们可以给你写信的。” “没错。” “那得给我们一个地址。“乔治说。 “我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罗米不耐烦地说,但她还是背过身去,从随身的挎包里找出撕下半张羊皮纸,弗雷德看着她蹲在茶几旁写字的背影,抬起脚踢了乔治一下。 “拿好,别把它丢在哪个巫师的马车里——你们这是干什么?” 弗雷德懒洋洋张开双臂,乔治在他身后一脸不情愿。 “祝你暑假快乐,拥抱一下。”弗雷德脸上带着笑容,“刚才你和克里斯托夫还有露易丝都抱过,我们看到了。” “你们怎么不趁那个时候下车?”罗米敏锐地问。 乔治扑哧一声笑了,“是啊弗雷德。”他说,“我们怎么不趁那个时候下车?” 弗雷德哽了一下,他放下了双臂,脸上僵硬的表情很快被常见的坏笑取代了。 “我想着既然这么巧,不如就和你说句暑假快乐再走。” 他轻飘飘地说,手悄悄绕到后面去,拧起孪生兄弟后背上的一块皮肉。 “是这样。”乔治面带微笑,咬牙切齿地说,“想来跟我们的好朋友罗米说句暑假快乐再——” 罗米抱了他一下,“暑假快乐。”她说。 乔治浑身僵硬,但幸运地是弗雷德的手离开了他的后背,乔治用余光看到自己的兄弟半张着嘴,像被石化了。 “轮到我了?” 弗雷德眨了眨眼睛,他刚要抬起双臂,女人洪亮的声音从车厢外传了进来。 “弗雷德和乔治!不管你们在哪儿!给我滚出来——现在!” “哇哦。”罗米把他的胳膊按了下去,“你们俩的妈比克里斯托夫的听起来更生机勃勃一些。” 她探过身子,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矮小丰满的女人正朝这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我们不能和妈妈正面撞上——” “那儿还有一个门。”罗米指着反方向。 “谢了!”乔治迅速跑过去,“你还等什么弗雷德!” “等等。”弗雷德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迟迟不肯按下去,他转过身来,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你叔叔的秘书叫布莱恩?” 罗米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你叔叔还有其他的秘书吗?”弗雷德的眉毛皱成波浪形,韦斯莱夫人的声音正在逼近,乔治看起来恨不得把他一脚踹下去。 “如果你想应聘的话可以过两年再去,当务之急不是你的就业问题。”乔治说。 “没有。”罗米说,“布莱恩很好,他都给约瑟夫工作快十年了——” 嘭! 弗雷德手一松,乔治推开门,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跳下了车,弗雷德迅速大力把门关上。 罗米目瞪口呆。 下一秒门又被拉开,弗雷德把头伸进来,臭着脸用罗米欠了他一千加隆的语气硬邦邦地说:“暑假快乐。” 门又合上了。 布莱恩拿着一个装有三明治的牛皮纸包装袋急匆匆地走过站台,一个中年女人两只手分别提着两个男孩各一只耳朵,两个六英尺多高的红发男孩不得不以一个滑稽而对称的姿势弯着腰跟着他们的母亲向前走。 “如果有下次!”中年女人说,她看到了迎面过来的布莱恩,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布莱恩相信那不会是什么陌生人适合听到的话。 “我们回家再说!” 让布莱恩稍微有些讶异的是,其中一个男孩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只穿了裙子的火蜥蜴。 第50章 布莱恩把原因归结为年轻男孩奇怪的自尊心。 秘书拉开车门,罗米正歪在沙发上,翻看今天的《预言家日报》,看见他进来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布莱恩,谢谢你。” 她用一种不常见的小女孩式的天真语调说:“你看到今天的新闻了吗,魔法部说傲罗在威尔特郡发现了疑似小天狼星·布莱克的踪迹,多可怕!” “是的,罗米。”布莱恩把三明治递给她,“但一家卫生状况堪忧的快餐店的三明治危险程度不亚于一个逃犯。” “不会有下次了。”他年轻的主顾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布莱恩。” 话音刚落,罗米的脸色变了。 “怎么了?”布莱恩问。 “我想我的魔药学笔试可能写错了一道题。”罗米说,“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布莱恩温和地安慰她,“不要纠结于已经过去的事。” 尽管他知道一道后知后觉的错题不会让罗米露出混合着后悔和得意的表情,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有些自己的小秘密,他只需要确保夜骐马车稳稳地降落在罗齐尔庄园宽阔的走道上,然后和罗米道别。 这样的话他兴许还能赶上摩尔餐馆今晚限量供应的煎鲑鱼。 第31章 04.01.2021 =========================== 写个番外吧 01. 爱德华·莱姆斯·卢平侧身跳进魔法部电梯时嘴里还叼着一片烘烤得焦脆香甜的吐司,他确信身后那个穿着深紫色巫师袍的老头因为他的动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喷气声的同时咽了咽口水。 于是他转过头去对着老头微笑,意料之中地看到老头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没人能拒绝一个样貌英俊又彬彬有礼的年轻人。 “等一下!” 一个穿着长风衣的女人在金色栅栏门合上之前出声喊道,她声音微哑,几个单词的缝隙间填满了法国口音。爱德华离按钮最近,他伸手按下开门按钮,栅栏门缓缓滑开,长风衣女人轻盈地跳进电梯里,烫成羊毛卷的黑头发随着转身的动作重重一扫,在电梯中刮起一阵香风。 老头又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爱德华想笑,他知道这位把巫师袍的扣子扣到最顶上的老巫师会如何看待一位穿着麻瓜服饰的年轻女士,尤其是这位女士的搭配在麻瓜世界还称得上时尚。 长风衣女人对老头的不满不以为意,她涂着深色甲油的细长食指把挡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往下勾了勾,露出墨镜后明亮的绿眼睛。 啊哦。 爱德华和她四目相对,看着她眼角的笑纹,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个小错误。 “六层,谢谢你,泰迪。”女人微笑着说。 “罗米阿姨!”年轻人拥抱瘦高的女巫,等他放下双臂的时候,大墨镜已经挂在女巫的指尖。 爱德华不得不承认,如果忽略罗米眼角几道深刻的皱纹,她看起来确实只有三十出头。 罗米摆了摆手指,在实习期傲罗改口为罗米之后才满意地开口,“工作怎么样?” 爱德华刚要开口,电梯里响起女声。 “第六层,魔法交通司……” 爱德华伸出一只手,“女士优先。” “我以为你会去二层,不急着上班?”罗米和爱德华低头躲过纸飞机,“哦,实习期,我懂。” 爱德华正把手里的咖啡提起来给她看。 “您来登记?”爱德华说,他看到罗米手里提着一只破旧的黄铜烧水壶,“最近能申请门钥匙回国的人可不多。” “中年人办法总会多一些。”罗米说,绿眼睛随着笑容眯起来,显然是对自己的待遇感到非常满意,“我必须得回来,今天可是四月一号,晚上你去陋居吗?” 爱德华张了张嘴,为难的表情和浅红色同时在他的脸上蔓延,后者甚至开始浸染他的头发。 “哦,我差点忘了。”罗米忍不住幸灾乐祸,“你可是比尔一家最想见到和最不想见到的人。乐观点,至少这个家里不想见你的只有比尔一个——但你现在求婚确实太早了点——泰迪,你才二十四岁!” “维克托娃和我。”年轻人红着脸,慢吞吞地说,“都希望早点结婚,我们希望和彼此在一起的日子能早点开始——抱歉,罗米,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下午一点四十六分,尼斯到伦敦。” 登记门钥匙的中年男人垂着肿眼皮接过黄铜水壶往身后的箱子里一丢,他懒洋洋地说,“伸出左手……罗齐尔女士。” 罗米等手背上被盖了个绿戳之后才转过头来对爱德华说了句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泰迪。” 罗米嫌弃地看着手背上的痕迹,魔法部的审美,数十年如一日的不敢恭维。 “每个人对婚姻的看法不一样,我很高兴你们在准备结婚——尽管我看着你还会想起你五岁时从儿童扫帚上掉下来摔没了一颗门牙的样子。” 爱德华脸红了,他完全可以理解罗米。 罗米阿姨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在罗米面前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小男孩。 毕业于当时名声不够好听的斯莱特林学院的黑发女巫像保持着自己瘦长纤细的身材一样保持着和卢平一家的良好关系,事实上他不仅记得缺了一颗门牙的自己在罗米阿姨的怀里放声大哭的样子,他还记得罗米阿姨笑得比他哭得还大声。 以及。 “我还记得五岁时我拿着花环向您求婚的样子。”爱德华羞涩地说。 “鸢尾花很漂亮。”罗米说,“别不好意思,弗雷德,我是说小弗雷德,还有詹姆,都干过这事儿——至少他们四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要向无名指上没有戒指的女人求婚——这可是很珍贵的品质。” 他们又站在电梯门前了。 “不过我很高兴你找到了另一个,泰迪。”罗米对他眨眨眼睛,“然后我要去哪儿?” 爱德华举起右手指向交通司大厅右侧的台阶,几个魔法部职员面前立着不同的铭牌。 “我讨厌骑士公交。”罗米皱起了脸,她和爱德华拥抱告别,年轻人知道躲不过,只好微微低下头,罗米满意地延续了近二十年的习惯,她摸了摸爱德华利索的短发,它们正在慢慢变成粉红色。 “再见,罗米。”爱德华直起身说。 罗米大步向其中一个魔法部职员走去,“奥特里-圣卡奇波尔。”她说,出示了手上的绿色印戳,巫师扫视着她及踝的长风衣和长靴,伸出魔杖在她手背上点了一下,印戳变成了紫色。 “核验通过。”他呆板地说,“具体地址?” 罗米扬起脸来,“陋居。” 02. 亚瑟前两年又修缮了陋居。 没办法,现在他们家不仅是孩子多,孩子的孩子也很多,他们需要一个能容纳十几人的客厅,而这十几个人中还包括跑来跑去的小孩子。 总不能圣诞节的时候也在花园里吃饭。 “记住。”赫敏对屋子里的人说,“所有人都不要提年龄的事,晚饭时尽量避免提到所有四十以上的数字。” “毕竟我们都不想三年前的今天重演。”安吉丽娜补充。 比尔夫妇,珀西夫妇,罗恩和哈利金妮,还有刚刚推门进来的查理,都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祝乔治四十岁快乐。”罗恩说,“他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老,拉着我和哈利玩了三个小时魁地奇。” “四月二号我们被妈妈留下来打扫了一天!”金妮说,“就因为他想证明自己还很擅长恶作剧。” 珀西刚要说点什么,除了罗恩,他恐怕是在场所有人中对韦斯莱式恶作剧最有发言权的,但他清嗓子的声音淹没在一阵尖锐的刹车声中,坐在靠窗位置上的奥黛丽打开窗户,灰尘草屑席卷而入。 奥黛丽迅速关上了窗户,她怒视着自己的丈夫。 珀西挠挠头,“我下周会撰写关于骑士公交停靠方式的报告。” “这个时候谁会来?”芙蓉探过身子,她看到尘土中的骑士公交车门打开了,一个瘦高的模糊影子从上面跳下来,烫了卷的长头发因为刚才突然的刹车显得更乱了。 女巫已经在穿过花园,长筒靴的细跟敲在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她的长风衣带子散开,露出里面紧贴在身上的连衣裙。 芙蓉尖叫一声,最先跑了出去,媚娃嫁给英国巫师已经二十余年,有时她也会想念自己的家乡,来人显然是个缓解她思乡之情的合适人选。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到呢!”芙蓉用法语飞快地说道,她搂着罗米的腰往里走,“尼斯怎么样?” “非常好。”罗米同样以法语回答,“好到让我不希望工作太过顺利。”她闭上眼睛耷拉着嘴角,做出一个伤心的鬼脸,“可惜事与愿违。” 芙蓉被她逗笑了。 罗米推开门,一众红头发的视线从各个方向齐刷刷地聚到她身上,女巫高举起双臂。 第51章 “惊喜!”她大声说,“现在你们可以喜出望外地拥抱我啦!” 赫敏最先站起来,但第一个拥抱她的是站得最近的珀西,等到和所有人打过招呼,莫丽又和罗米拥抱了一次,还往她手里塞了一杯胡萝卜汁。 “现在回国可不容易,这一路上你肯定累坏了。”莫丽说,全家人都因为她的话看向珀西。 “下周我不会再征用骑士公交运送入境巫师了。”交通司司长被逼无奈地说。 “你信上不是说要后天才能回来吗?”比尔好奇地问,“加布丽说现在法国申请门钥匙出境的人已经排到了下周。” “我昨天给你们发消息说行程有变。”罗米也很茫然,“所有人。” “没错。”亚瑟和赫敏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俩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亚瑟从兜里掏出手机,“在咱们家的群聊里,这比猫头鹰快多了。” 赫敏念道:“亲爱的大家,多亏了伟大的交通司司长,我将于明日下午到达伦敦,晚些时候见。” 魔法部部长责备地看了她的下属一眼,珀西尴尬地咳嗽着,目光转回屏幕时,她的嘴角颤抖了一下。 “爱你们呦(love ya~)” 她用对媒体宣读魔法部出台的新条例的语气念完了最后一句。 罗恩和哈利把脸背过去笑。 03. 比尔问谁要玩高布石,罗恩和哈利还有查理都举起了手,珀西说自己要上楼起草有关骑士公交的文件。 罗米搓了搓手背上的紫色印记,“我们什么时候能不像个进口货物一样出入境呢?” “等麻瓜病毒形势稳定之后。”芙蓉皱起眉,德拉库尔夫妇因此没能成行,他们不得不把家庭聚会推迟到一个月后。 “当第一例巫师感染病例出现的时候,它就不只是麻瓜病毒了。”金妮纠正芙蓉,“就是因为这种想法,去年圣芒戈才会爆满。” 赫敏忧愁地叹气。 “我早就在《预言家日报》上说过围巾不行,化装舞会的面具也不行——那只能遮住上半张脸!” “说到这个,”罗米把她甩在玄关处的包召唤过来,“亚瑟!” 老巫师从厨房探出闪亮的脑袋。 “新发型不错。”罗米抱着挎包走过去,亚瑟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他不以为意地笑着说,“反正每年都在掉,不如把它们都剃光。” “你要的口罩。”罗米从包里掏出一沓各式各样的口罩,“我也不知道它们有什么区别,就托朋友一样拿了一个——” 亚瑟正把一个印着小碎花和卡通猫咪图案的口罩往脸上戴,“谢谢你,罗米。”他的声音从口罩后瓮声瓮气地传出来。 “这次要待多久?”赫敏问,女士们霸占了客厅的长沙发,罗米趁莫丽转身回厨房的时候迅速和金妮交换了手里的饮料,后者把胡萝卜汁藏在盆栽后,自己拿起了又一瓶黄油啤酒。 “啊。”罗米眼神闪烁,她把金汤力放下了,“可能会多待一段时间,我下半年工作都在英国——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罗恩和我计划六月份去欧洲,我们整个夏天都会在那儿。”赫敏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的神情,“你知道,我们结婚的时候没度蜜月——魔法部部长每年都有出访任务。” “那很好。”罗米说,“孩子们一定会很高兴——哦不。” “就是你想的那样。”赫敏微笑,“或许雨果和罗斯能去你那儿过暑假?” “听起来我已经不能拒绝了?”罗米虚弱地说。 金妮说:“其实哈利和我打算圣诞节去意大利——” 罗米把脸埋在蓬松饱满的抱枕里,“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不是为了在四十岁之后帮别人带孩子的。” 安吉丽娜把手放在罗米的膝盖上,她同情地说:“或许这就是不婚不育的代价。” “什么代价?”珀西路过听到安吉丽娜的话,他对罗米说,“让你看起来只有三十岁?” “哦——珀西。”罗米把手按在胸口,她在女士们看向珀西锐利的眼神中感动地说。 比尔勾着珀西的脖子把他带走了,这么多年过去,三弟的幽默感依旧让人不敢恭维。 “所有人!”莫丽拿起一只铁盘,用勺子柄把它敲得哐哐响,“饭好了!” “妈妈!”罗恩说,“今天的主角还没到呢!” 噼啪声在他身边响起,红头发男人几乎要跳起来,彩带和亮片落在他的头发和衣服上。 罗恩大叫:“乔治!!!” 乔治正忙着取出掉进耳套里的彩带碎屑,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狼狈的小弟弟,抬起头对着妻子飞吻。 安吉丽娜举起手机,“这东西确实送信很快。”黑皮肤的女人回吻,两个人挤眉弄眼。 罗米说:“给我弄个回法国的门钥匙,珀西,就现在。” 芙蓉说:“带我一个。” 04. “现在主角到了。”乔治搂着安吉丽娜坐到餐桌边。 “今天的主角又不是你一个人。”罗米不满地说。 他终于注意到了罗米,“你怎么回来啦!”乔治紧盯着她,一副见了鬼又怕鬼跑了的表情。 “我当然要回来了。”罗米说,她没去看乔治,其余的椅子们正受莫丽魔杖的支配,围着长桌移动,屋子里的人接连落座,除了罗米所有人都坐下之后,她看着乔治旁边空出来的那一把椅子,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生日快乐。”罗米对乔治说。 乔治举起酒杯回礼。 “生日快乐。”大家纷纷说道。 乔治大声说:“愚人节快乐!” 于是餐桌上聊天的话题变得细碎而宽泛,没有人准备补充一句四十三岁生日快乐。 罗恩隔着金妮和珀西探过身子,“罗米,你这回回来会在伦敦待多久?” “我会帮你们带孩子的。”罗米说。 退役魁地奇守门员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坐在她对面的哈利说:“金妮和我——” 罗米的餐刀把瓷盘划得直响,煎得过嫩的牛排肉在刀叉下渗出血水,“你老婆和我说了。” “非常好,谢谢你。”退役救世主露出一个和他朋友十分相像的笑容。 珀西转过头来,“奥黛丽和你——” 他愣住了。 “你什么时候……”珀西慢慢地说,两杯雪莉酒之后,霍格沃茨优秀毕业生引以为傲的大脑就没那么灵活了,但他死死盯着女巫苍白的左手中指,那里有一道比她自身肤色还要白的戒痕,在餐厅明亮的吊灯下几乎是在反光。 很明显,戒指刚摘下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让阳光把那块皮肤与其他部分的肤色同化。 罗米放下餐刀,她把针织衫的袖子向下拽了拽,徒劳地遮挡着手指上的痕迹。 “就是你想的那样。”罗米低声说,“太突然了……就在今天上午,我还没准备好告诉大家,所以拜托你,珀西。” “乔治也不知道?” “不知道。”罗米摇了摇头,“我应该第一个告诉他的对吗?” 珀西看着她,酒精让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怎么能……”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又颤抖到要罗米微微侧过头才能听清,“就在今天上午……可你现在坐在这里,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他看向乔治旁边的空椅子,“而弗雷德——” “珀西。” 罗米平静地看着他。 “求求你。” “它长什么样子来着?”珀西突然说。 “白金指环,中间是祖母绿。”罗米右手的食指指腹又开始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戒痕,“天啊,我今天把一枚戴了二十三年的戒指摘掉了。” “是二十四年。”珀西几乎是咬着牙说。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珀西。”罗米看着他的眼睛,“我本来就想第一个告诉你。” “今天结束之前。”珀西说,“我不会说出去。” 罗米递给他今晚的第三杯雪莉酒。 “谢谢你。” 05. “珀西今晚喝了多少?”奥黛丽忧心忡忡地说,比尔侧过头去看了他面色通红的弟弟,“别担心,珀西可是家里酒品最好的人。” 酒品最好的人霍然起身。 “我最亲爱的——家人们!” 罗米试着把他按回座位,珀西一把甩开她的手。 他举着酒杯,俯视着罗米。 “让我们恭喜,罗米·罗齐尔!”珀西高声说,两行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下来,“在今天!摘掉她戴了二十四年的订婚戒指!我的弟弟,弗雷德·韦斯莱送给她的订婚戒指!” 莫丽惊呼一声,但她迅速捂住了嘴。 乔治打翻了一杯酒。 罗米伸出左手撑住她不断低下的头,餐厅明亮的灯光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她中指上白得发光的戒痕。 第52章 “罗米……”赫敏喃喃地说。 女巫的脸藏在她蓬松的黑卷发里,珀西被酒精熏染的眼睛看到她被紧身裙包裹的单薄脊背正剧烈颤抖着。 “珀西。”奥黛丽说,“离罗米远点。” “她在笑。”醉酒的交通司司长说。 “珀西,不要胡说——” 罗米终于抬起头,她也站起身来,高跟鞋几乎让她的视线和珀西平齐,她一直藏在桌面下的右手此刻高高举起,手一松,彩带和亮片纷纷扬扬地落在珀西的头上和肩膀上,当它们落进珀西的餐盘时,金妮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呼。 一丁点需要打扫的地方都能她想起三年前。 “愚人节快乐!” 罗米高举起双臂,高声叫道。 “弗雷德·韦斯莱!”她说,“趁你哥哥还没把酒倒在我头上之前,从楼上滚下来!” 响亮的爆裂声在珀西身后响起,高大的红发男人出现在两张餐椅中间,他搂过黑发女巫的腰,像拥着一只大鸟一样抱着她转了一圈,女巫的黑头发在空中旋转,刮起一阵香风。 “弗雷德·韦斯莱!” 这回是陋居的女主人在尖叫。 “我说过不许在家里幻影移形!” 乔治吹了一声兴奋的口哨,安吉丽娜的手在餐桌底下狠狠拧他的大腿。 “生日快乐。”罗米在他嘴唇上短暂地吻了一下。 “珀西相信了?”弗雷德问。 “恐怕大家都相信了。”罗米笑着说。 “最棒的生日礼物。”弗雷德和乔治异口同声说。 安吉丽娜微笑,“非常好,乔治,非常好。” “等一下,”珀西大着舌头,执着地要把他们俩分开,“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趁现在让他给我们弄个回法国的门钥匙。”芙蓉低声对比尔说,“快去。” “当然是在骗你啦。”弗雷德说。 “当然是在骗大家啦。”乔治说。 安吉丽娜冷笑,“你早就知道了?” 罗恩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订婚戒指都和她的手指头长在一起了。” “所有人。”莫丽强忍下了提着弗雷德和罗米的耳朵把两个人扔到花园里的冲动,“以后不许在我家庆祝这一天。” “真的吗妈妈?”乔治用他自以为最像小男孩的语调说。 “真的吗妈妈?”弗雷德说,“可是明年我还想在陋居庆祝自己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呢。” “什么?”赫敏说。 “什么?”金妮说。 “什么?!”乔治又打翻了一杯酒。 “什么?”珀西说。 珀西转向弗雷德,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罗米上午刚和你分手,你下午就去结婚了?” 06. 罗米和弗雷德占据了沙发最中间的位置,这方便韦斯莱众人把他们俩团团围住。 “是这样,你们也知道,我从小就不擅长送生日礼物,但昨天我在巴黎一家首饰店和妖精谈生意,它那儿有一对戒指,本来是不在我的采购清单里的,但它们实在是——” 罗米深吸了一口气。 “太漂亮了。”罗米郑重地说,“妖精做的东西,大家想象一下,实在是太漂亮了。于是我对妖精说,我要买下来,妖精说不,这对戒指只买给新婚夫妇而你已经四十三岁了。哈!我想,这就是刻板印象的代价,于是我说不好意思,我正准备明天结婚,而弗雷德那时候就在首饰店的对面打扫笑话商店的分店店面——” “罗米啪一下出现在笑话商店里。”弗雷德笑着说,他举起双手做了个烟花爆炸的手势,“尽管我们俩在一起二十多年了,但我有时候还是会被她美得一激灵,她说亲爱的,我看中了一对戒指,但妖精只卖给新婚夫妇,我们明天去结个婚再回伦敦怎么样——我得说,那时候她太漂亮了,所以我说,好啊。” “荡气回肠。”罗恩鼓了几下掌,“你们知道昨天还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我让赫敏下班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个果子馅饼。” “我们明天去结个婚再回伦敦怎么样?”回家路上买果子馅饼的魔法部部长的脸扭曲了。 “所以你说,好啊?”金妮看弗雷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会说话的旧鞋子。 “你们的婚礼由我来办。”莫丽斩钉截铁地说。 07. 芙蓉清了清嗓子,她看向罗米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 “所以到底是多漂亮的戒指?”芙蓉问。 弗雷德的手从罗米肩膀上滑下去,他指腹的茧摩挲着新婚妻子手背的皮肤。 “给大家看看,罗米。”他自豪地说,“非常漂亮,你们要相信罗米的眼光。” 罗米去拿自己的包,她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阵,越探越深,越探越深,再转向弗雷德的时候脸色变了。 “亲爱的,如果我说我把它弄丢了,我们能去离婚吗?” “你说什么!”弗雷德倒吸一口冷气,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对于一个四十三岁的男人来说,他的动作可以说是非常矫健。 “开玩笑的啦!”罗米猛地抽出左手,妖精的杰作在无名指上闪闪发亮。 在场的女士们不约而同地哇哦了一声。 那确实是个非常非常漂亮的戒指。 “我希望维克托娃的结婚戒指也可以这么漂亮。”芙蓉在比尔耳边说。 银酒杯在韦斯莱家长子的手心里缓缓变形。 戴着美丽戒指的女巫拥抱了她的新婚丈夫。 08. “愚人节快乐!”罗米说。 ==================== # 六个道德故事 ==================== 第32章 一份暑期工 =========================== 轻微的爆裂声在谢菲尔德最南部一座无名山的半山腰响起,随着声音隐去,低矮的灌木丛旁出现了一男一女,把自己打扮的像个麻瓜的年轻女巫脸色苍白地松开了抓着男人小臂的手,对方及时地递上了一块薄荷糖。 “谢谢你,布莱恩。” 布莱恩把罗米递过来的糖纸团成一团顺手塞进了上衣兜里才开口。 “你的随从显形怎么变得这么糟糕。” 罗米手掌压着胸口,试图把那股上涌的反胃感压下去,但这不妨碍她同时瞪了秘书一眼。 “他在哪儿?”罗米问。 布莱恩抬起手臂,魔杖划出流畅的弧线,歪歪扭扭的房子正从一道像是半扣在地上的肥皂泡屏障中显现出来,糟糕的混淆咒让罗米嗤笑了一声。 她走近了,走到咒语覆盖的范围中,才听见被魔法隐没的屋子里正传来一个男孩中气十足又蛮不讲理的尖叫声。 无非是什么冰激凌,小羊排,我不要去看书。 另一个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在他叫喊的间隙中见缝插针地规劝,两道不同声调的声音此起彼伏,罗米站在门前,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门上发亮的门环,指腹挨在上面的时候罗米确信让它反光的绝不是什么保养油,布莱恩在旁提醒。 “你还有反悔的机会,威廉姆斯先生是一位很好的……” 门环落下去,敲在门上时发出了远超预期的回声。 一个小盒从木门上浮现出来,粗哑的男声说:“访客,一加隆。” “开什么玩笑!以为自己家是博物馆吗!” 忍无可忍,罗米狠狠踹了一脚门,闷响过后吱呀一声,和房子一样建造时缺少水平仪的漆黑木板门开了。 罗米和布莱恩短暂地对视了几秒,都无话可说。 屋里的人因为这一声巨响短暂地停止了交锋,齐齐向门口看过来,和罗米想的一样,尖细蛮横的声音来自一个肥胖浮肿的男孩,他沾满墨水的手停在半空,从房间里唯一一个成年人的袍子上不难看出,如果门不开,黑乎乎的掌印会出现在的他的脸上。 小男孩又尖叫起来,这次是对着罗米。 “你没有给一加隆!”他从矮椅上跳下冲向门口背光细长的黑影,极其愤怒,仿佛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不能进我的家!” 他背上的布料突然向后耸起,像有一股无形的绳子勒着他的胸口和肚子把他从地上吊了起来,等男孩终于看清门口站着的黑发女巫的脸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牢牢地粘在了天花板上。 于是他更大声地尖叫了起来。 “我完全没有走进这个小猪圈的意愿,宝贝。” 在消声咒后,罗米笑嘻嘻地说,但她的眼睛却牢牢地盯住了屋里的另一个人。 “我是来找另一个人的,他是以什么身份受雇于你爸妈的,家教,还是保姆?” “是家教,你不能把我的学生粘在天花板上,罗米。” 卢平阴沉地说。 “如果你不希望我这样做,你就应该在他那双品味糟糕的短靴离开地面的时候阻止我。”罗米冲他眨了眨眼睛,“我把他放下来,你跟我出去聊聊怎么样?” 第53章 卢平迟疑着,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男孩,他现在正在由愤怒变得恐惧,单看表情的话,大有向痴傻滑去的嫌疑。 “你爸妈知道让你往他袍子上按脏手印的人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吗?”卢平走出来的时候,罗米仰起脸对胖男孩说。 “他爸妈也不知道教他漂浮咒的人是个狼人。”卢平捏住罗米手肘上突出的骨头,“我们出去聊。” 布莱恩举起魔杖,试图击落卢平的手,罗米看了他一眼。 走出咒语的范围之后,卢平就把手松开了。 “布莱恩,麻烦你。”罗米说,男巫不赞成地皱起了眉头,但他还是在罗米面具一样的笑容中啪地一声消失在了灌木丛边,与此同时,屋子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 “虽然我已经不是你的教授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向我解释一下。” “我需要一位家教。”罗米在卢平转身看回破屋的时候轻巧地跳到他面前。“所以我来找你啦。” 狼人垂下头正视着黑头发女孩,“看在任期内我确实认真工作的份上,罗米,不要给我的新工作添乱。” “我不是来给你添乱的,我是来给你提供新工作的。”罗米诚恳地说,“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会给你工资吗,有在霍格沃茨的一半吗,那个胖孩子,没错,他的确是个巫师,但你和我都心知肚明,他首先是一个被父母宠坏的蠢货。” 罗米想起门口那形同虚设的收钱盒,表情像是又被旧木头潮湿腐朽的气味熏到了鼻子,“而且还是个贪图小利的蠢货。” “你不能这么评价一个七岁的孩子。”卢平说。“他还会成长的。” “那我可以评价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吗?”罗米把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两侧,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漆黑浓密的睫毛上下闪动,“做我的家教,工资要多少在你,如果你不介意,今晚就有客房收拾出来给你住,最重要的是,如果你需要,布莱恩能弄到狼毒药剂。” 卢平张了张嘴。 “你当然需要,哦对,还有一点。”她伸出食指,立在两个人中间,“你的学生会比屋里扒着窗户的聪明一百倍——考虑考虑我吧,虽然我不认为这还需要考虑。” 卢平微笑,罗米看他笑了,也跟着勾起嘴角,“非常好,那我们走吧,我让布莱恩回来——” “我考虑好了,罗米。”卢平说,罗米正拿出魔杖准备点在双面镜上,魔杖尖被另一根截住了,她抬起头,卢平拿自己的魔杖挑着她的,“考虑好了,罗米,我拒绝。” 罗米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她看着卢平,似乎是他刚才说了一句人鱼语。 “你开什么玩笑!” 等罗米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的时候,她尖叫起来,这简直是比穷巫师还想着骗过路人金加隆还要离谱的事情,而卢平已经越过她向前走了。 “不不不,教授,莱姆斯——卢平!” 未来的霍格沃茨六年级生挡在前□□的面前。 “你知道你要走进一个什么屋子吗,里面有个狭窄的玄关,客厅的吊灯只能照亮一半空间,这一半空间里有个蛮不讲理的蠢小孩尖叫着往你的袍子上洒墨水,而你今天结束之后只能拿到买两个面包的钱——” 男人低下头凝视着她,浅棕色的额发跟着垂下来,罗米哽了一秒,卢平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依然是个在课堂上回答不出问题的窘迫学生。 “我知道,罗米。” 他试图微笑,但罗米能看出来他在压抑着怒气。 “你在对我生气吗?”罗米瞪大了眼睛。 卢平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认真思考的表情,于是卢平又点了点头。 “但还是很谢谢你。”他安抚地拍了拍罗米的肩膀,“回去吧,不要再折腾布莱恩了。” “梅林!该死的!你为什么要和金加隆作对——卢平!不许进去!” 罗米尖叫起来,但她悲哀地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和屋里那个吃不到冰激凌的笨小子没什么区别。 曾经的霍格沃茨教授在破旧的木门前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让年轻的罗齐尔小姐逐渐平静下来。 “我很抱歉,教授。”罗米轻声说,她不知道隔着一段距离卢平能不能听得到,但她无不绝望地认为这句话在这时候出现已经于事无补。 “罗米。”卢平走了回来。“傲慢有很多种形式,有的是向上看,有的是向下看。” “这又是你从哪儿看来的,《巫师的心灵缓和剂》吗,那是本烂杂志——”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想让我改正?”罗米讥讽地说,“现在不行,你谁也不是,等你当我家教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卢平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你改正自己的任何地方,我没有权利要求你这样做,家教不行,教授也不行。” “但或许你需要意识到它。”卢平在女巫冷笑的尾音里说完了自己的话,这次他走到门前的时候没再停下,木门打开又关上,男孩的尖叫又在里面响起。 罗米站在原地,湿冷的风从山顶俯冲下来,缠绕着女巫短裙下没有衣料遮蔽的小腿肚,长长了的头发胡乱飞舞,发丝接连盖在她的脸上,这让她感觉自己正不断地挨着耳光,事实上,她的脸也确实涨红了。 “但或许你需要意识到它。” 罗米用力把吹进嘴里的头发吐了出去,她学着卢平的语调,一边念叨一边向前走,准备对那扇丑陋的,歪斜的木门故技重施。 她刚抬起脚,看不见的绳子勒住了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向后拖去,四周的景物飞快地后退,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被轻轻地放在了高地柔软潮湿的草皮上。 罗米的十指陷进了土壤,她抓起一把碎草叶用力向眼前肥皂泡一样的屏障掷去,大风突然改变了方向,草叶和泥土糊了她一脸。 “莱姆斯·卢平!” 她又一次尖叫起来。 “你听起来就像那个屋子的蠢小孩。” 布莱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罗米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两瓶黄油啤酒,“我没想到山下也有黄油啤酒卖,毕竟这儿的巫师村让它的居民看起来像是一群需要攒上一星期的钱才能咬咬牙买上一瓶的人。” “还要一家五口围在一起喝完。”罗米咬着牙说。 “你这就有点太刻薄了。”布莱恩分给她一瓶,“看起来小罗齐尔的招聘活动不太顺利。” “五十加隆和一百二十银西可,我的前教授只是做了正常人都会做的选择。” “更刻薄了——别用你那双大眼睛瞪我,怪瘆人的,或许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我没兴趣。” “好吧,我认为——” “——我说了我没兴趣。” 布莱恩的手指敲了敲黄油啤酒的瓶身,“我在跟他说话呢。” “哈,当然,你和巴特·碧尔先生一见如故。” “我认为如果在罗米对面的是一个没有脑子的玩具,或者是一个追名逐利的小丑,而她恰巧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六岁小孩,或许她就能成功了。” “听起来可行性真高。”罗米扯了扯嘴角,“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恐怕你的前教授自己也知道。”布莱恩说,“但你知道他没你想的那么可怜吗?” “哦,原来他还有个古灵阁金库要继承。” 布莱恩叹了口气,“虽然我为两个罗齐尔工作,但我可以对其中一个出言刻薄。” “那只能是我叔叔。”罗米从草地上站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等我一下。” 年轻女巫烦躁地拍打着身上的草屑,她在歪歪扭扭的木门前停住,拿出手帕包住油腻的黄铜门环,缓慢地叩了三下。 门开了 “听着。” 卢平抬起一只手撑在门上,他挑起一边眉毛,示意她说下去。 罗米深吸了一口气。 “我希望你来做我的家教,不是因为我可怜你,也不是为了嘲笑你现在的处境,我需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学会一多半六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内容,同时还要学会无声咒,在我心里你是最合适的老师人选。不管你是在给一个蠢——小孩子做家教,还是在餐厅后厨刷盘子,你都是我心里最合适的人选。” 卢平把手从门上撤了下去,他站直了,脸上的表情有些拘谨。 “你脸红了?”罗米问,“奉承几句你就会害羞呀?” “罗米!” “好吧,我快说完了。”罗米耸了耸肩,“因为你是我认识的最聪明,最博学也最有耐心的巫师。” 卢平看起来大为震惊。 “不不,除了霍格沃茨的教授以外你是的。”罗米及时而严谨地补充道。 他松了一口气。 “所以,”罗米双手合十,她微微低下头,眼睛向上看,试图让自己显得可怜一点,“你愿意来做我的老师吗?” 第54章 卢平张了张嘴,他本来不想笑的,但是笑意控制不住地拉着他的嘴角向上提。 “别这么笑!”罗米倒吸一口冷气,表情惊恐,“刚才你拒绝我的时候就是这种笑容。” “如果我这次还是拒绝你呢?” “我就把你身后那个小混蛋大头朝下塞进烟囱里然后告诉他爸妈说是你干的。” “罗米——” “开玩笑的!”罗米投降了,“我会离开的,而且不会骂你是个不识好歹的大混蛋。” 她想了想,改口道:“我只能保证不让你听见。” “这就足够了。” 卢平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高深莫测了,这让他脸上的疤痕都跟着舒展开来,变得没那么惹眼,“我们走吧。” 罗米震惊,“我还以为你会犹豫一下呢。” “得了吧罗米。”卢平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我们都知道安迪是个没礼貌的小笨蛋——哦不,我还没下班,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家,他简直像只游走球。” 罗米突然想到弗雷德,拿游走球比喻这个胖小孩不知道是侮辱了弗雷德还是游走球。 “我有办法。”她说。 罗米推开门。 “统统石化。” 屋里又传出重物落地的闷响。 卢平用漂浮咒把胖小孩放在沙发上,还贴心地给他盖上了一条软毯。罗米踮着脚走进来,从她的小包里掏出一瓶喷雾,对着安迪的脸喷了几下。 稀释过许多倍的生死水,但让他睡到太阳落山足够了。 “装备齐全。”卢平评价。“不过你为什么随身携带安眠药。” “你不会想知道的。”女巫说。 墨水终于正确发挥了它的作用,罗米拿起羽毛笔,把画满了张牙舞爪图案的羊皮纸翻到背面,写下潦草的大字。 我不干了! 后面还有一个笑脸。 “看来你是不打算给我留条后路。”卢平无奈地说。 “哦对了。”罗米走出小屋时停下了脚步,她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枚金币。 “访客,一加隆。” 做完这些,她仰起脸,眼睛闪闪发亮地看向卢平。 “……是的,罗米,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比我上一个学生强多了。” 罗米满意地拍了拍手。 “布莱恩,我们走了!” 等坐在罗齐尔庄园的餐厅享受甜点的时候,卢平才想起一个问题。 搅动草莓冰激凌的勺子停下了,家庭教师问坐在他对面的新学生:“有钱人家的女孩假期还需要自己找家教吗?” “不需要。”罗米坦然地说,“但我原来的家庭教师离开了。” “你做了什么?” 罗米看着他,一秒,两秒,女巫解开了自己衬衫最靠上的两颗扣子。 “我告诉威廉姆斯先生,如果他不赶紧辞职的话,我就告诉布莱恩这是他做的。” 布莱恩低头专心致志地挑着容器里的草莓果肉吃,假装感受不到卢平的目光,直到卢平开始像个咽炎患者一样不断咳嗽。 “别这么看我,老兄,布莱恩也是要拿工资的。” 第33章 卡尔玛 ======================= “想都别想。” 卢平和罗米占据了酒吧里靠窗的角落位置,小小的圆桌和两把高脚凳隐没在天花板上的装饰投下的阴影中,偶尔有彩色的光斑光顾,落在卢平的手上,把他苍白的手指照成暧昧的玫红色。 这只玫红色的手正缓缓把罗米费了半天劲才挪到自己面前的苹果马提尼移回自己的领域。 “一个小时之前,”罗米对那杯酒志在必得,她迅速伸出手去抓高脚杯的细杆,和卢平僵持不下,“我让你带我来麻瓜酒吧玩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看看我们现在在哪儿?” 卢平对此的处理方法是把它变成一只蟾蜍,女巫立刻松开了手,卢平善意地把柳橙汁往她的方向推近了。 “一个小时之前,你也跟我保证一口酒都不会喝。” 当罗米要求自己带她去脱衣舞俱乐部的时候,卢平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拜托。”罗米说,“看在明天你就要离开的份儿上,你不想庆祝一下吗,别告诉我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对那儿一点都不好奇。” “第一,我现在已经三十几岁了……” 罗米在这里打岔,“所以你应该更有兴趣。” “第二,”卢平继续说,“我不知道十六岁的女孩也会对那种地方感到好奇,第三,现在的我带你去那种地方,麻瓜傲罗会把我关进监狱里——尤其是他们发现我没有任何身份证件之后。” 罗米的手指敲着桌子,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卢平。 “如果你想去看看麻瓜的博物馆或者什么,只要不是那种地方,虽然现在有点晚了,但相信我,这点办法我还是有的。” 卢平和她讨价还价。 “除了脱衣舞俱乐部都可以?”罗米问。 “都可以。” “非常好。”他的学生站了起来,解开巫师袍,里面是一套非常有麻瓜风格的搭配,“带我去酒吧,虽然我还没成年也没有任何身份证件,但这点办法你还是有的吧。” “……一开始你就想让我带你去酒吧,对吗。” 卢平悲哀地意识到,十几年前他是个不善于阻拦朋友的男孩,所以他得把在麻瓜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乱甩魔杖的詹姆以及小天狼星拖回旅馆房间,十几年后他是个不够谨慎的老师,被自己十六岁的学生钻了空子。 如果他再带一个未成年女孩去喝酒的话,他还会变成一个不称职的成年人。 “你答应过我的!”罗米叫道,“如果你不带我去,等你走了,我就自己去。” “如果我带你去,答应我你成年之前不许自己去。”卢平伸出手掌,“成交?” 罗米转了转眼睛,最后她还是伸出手,和卢平击掌。 “成交。” “以及你在酒吧只能喝无酒精饮料。”在幻影移形的挤压感即将到来之前,卢平说。 “你刚才可没说!” “那么现在我说了。”他微笑,“专心点,我可不想到目的地之后还要特地回来捡你的胳膊。” 罗米的抗议声戛然而止。 “哪有人会在酒吧滴酒不沾!”罗米愤愤不平地说。 蟾蜍在卢平手里变回了酒杯,被男人一饮而尽。罗米沉默了,她现在感觉有些反胃。 “未成年人。”卢平微笑,“所以别再和吧台那个金发混蛋眉来眼去,你这是在鼓励他再给你送一杯马提尼过来。” “反正也是你喝。”罗米从高脚凳上滑下来,她对最后一天任期的家庭教师微笑,“你背后,莱姆斯,有个女人一直在盯着你。” “别开玩笑。”卢平僵硬了一下,但他还是回头看去,褐发女人对他微笑,大耳环和唇彩在彩色灯光下闪闪发亮。 罗米把柳橙汁一饮而尽,她笑着说话时法国口音更重了,以至于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之后卢平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我在外面等你。 褐发女人像一条水蛇从酒吧的座椅上滑下来,卢平想要叫住他不省心的学生,却发现瘦高个女巫的背影隐没在酒吧昏暗拥挤的环境中,如果自己要到门外去,势必要和褐发女人狭路相逢。 卢平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褐发女人摇曳的姿态定住了,她站在两个卡座之前的狭窄过道上,涂着艳丽唇彩的嘴微微张开,迷茫和惊诧正在把她喉咙中的尖叫压回身体里。 那个穿夹克衫的男人消失了。 “别这么戏弄你的老师,罗米。” 卢平对着酒吧门外空荡荡的街道烦躁地说,罗米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但他确信一个会因为随从显形干呕的女巫跑不了多远。 “你在这儿啊。” 女人在他背后说,爱尔兰口音很重。 卢平回过头,褐发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路灯下她过低又过紧的领口把胸脯挤压得过分丰满,当它们快要贴在卢平袖子上时他后退了半步,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你不喜欢这儿?”女人在他耳边笑,“我猜男人更喜欢街对面那家,你也一样吗?” 卢平下意识地看过去,小野猫俱乐部的花体字在地面上的霓虹灯牌上闪烁,通往地下的楼梯口黑洞洞地张着大嘴,隐约的音乐声从里面飘出来。 “真巧。”女人伸出她涂了黑色甲油的手,“我就在那儿工作,卡尔玛。” “布莱恩。”卢平回握,“那么,卡尔玛,告诉我,你的工作地点会接待未成年女孩作为客人吗?” 卡尔玛的眼睛迷惑地瞪大了。 她刚要说话,另一道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爸爸!”黑头发女孩站在酒吧门口,大眼睛里蓄满泪水。 “爸爸?”卡尔玛和卢平异口同声。 “您怎么把我忘在里面了!”罗米跑过来插到卢平和卡尔玛中间,双手牢牢地抱着卢平的一条胳膊,语气惊惶,仿佛真是个茫然无措的女孩,“我一直在找您!” 第55章 “你带女儿来泡吧?”卡尔玛说,细眉因为愤怒高挑起来。 “别用这种语气跟我爸说话!我妈和他离婚之后他过得一直很不好,我是说,虽然他总是在喝酒,但一个失业的人除了喝酒还能干点什么呢!” 卢平佯装羞愧地低下头去,脸因为憋笑涨红了。 卡尔玛骂了句脏话。 罗米说:“哇哦。” “拿着这些钱,小姑娘。”纸币从她胸衣落进罗米的手心里,“去街对面那个旅馆要个三楼的房间,明天坐公交去找你妈。” 卡尔玛狠狠剜了男人一眼,高跟鞋敲出规律的声响。 “等等!”罗米叫住她。 “不够吗?”卡尔玛说,“我可以再给你几个便士让你买早饭。” “你真的叫卡尔玛?”罗米问。 “当然不。”舞女笑着说,“这是我的艺名,就像你爸和脱衣舞娘聊天的时候告诉我他叫布莱恩一样——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话音刚落,脸上突然出现了放空的神情。 “你用了夺魂咒!”罗米震惊地看着他。 “是一种记忆魔法,罗米,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卢平放下魔杖,“把她的钱还回去,冒险结束了,年轻女士。” “知道了。”罗米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对着呆立在原地的女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把钱放进她的手心里,把她的手指用力按了下去。 “你能给她修改一下记忆吗,让她换个名字,安妮凯特之类的。” 卢平摇了摇头。 罗米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我可以,但我不会这么做。”卢平坦承,“你刚才怎么突然打算给我解围了?” “你说的没错,坐在吧台那儿的确实是个混蛋。”罗米顾左右而言他,她抓住卢平的手臂,“专心点,我可不想到家了还要回来捡我的胳膊。” 空气中响起轻微的爆裂声,卡尔玛随之惊醒,她浓密的睫毛扇了两下,摊开手心,一沓钞票躺在里面。 舞女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果不其然,她把钞票放回老地方,整了整胸衣的角度。 “晚上出门还是要谨慎些。”卡尔玛对自己说,她走回酒吧,准备再来一杯金汤力。 罗齐尔庄园门廊上的小灯亮起。 罗米推开门,嘴里还在讲着她是怎么把金发男人的手变成原来的五倍大的故事,卢平跟在她后面,小臂上搭着外套,正低头微笑着等一个停顿。 “成年之前?”等到了之后,他问罗米。 “不会再去了。”罗米翻了个白眼,“真没意思,尤其是你不让我喝——” 年轻女巫的声音和脚步一起停下,卢平抬头看过去,罗齐尔家面积可观的客厅中央亮着一盏小灯,身材高大的男巫坐在唯一的光源下,巫师袍上的刺绣渡鸦在光下发亮,这让它们看起来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扇动着翅膀。 罗米后退了一步,撞掉了卢平手臂上的外套。 脸色苍白的罗齐尔小姐走到墙边,摸索了一会儿,咔哒一声,整个客厅亮如白昼。 “真无趣,罗米。”男人抬起头来,明亮的灯光似乎更能衬托出他棕发蓝眼的英俊,“这个灯光效果让我看起来像是舞台剧里念独白的主角,不过你应该不知道,毕竟你对酒吧的兴趣可比麻瓜艺术大多了,不是吗?” 卢平在无形的对峙气氛中愣住了,却不仅仅是因为眼前两个人相似的轮廓。 “恐怕你对舞台剧的兴趣也比对我大多了。”罗米梗着脖子,倔强说道。 但狼人却在她之前喊出了男人的名字。 “约瑟夫?”卢平说,“约瑟夫·瑞瓦德?” “那我就是罗米·瑞瓦德。”罗米说,“怎么回事,今晚只能用假名吗?” “莱姆斯?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约瑟夫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但肯定和我的侄女有关,麻烦你,到楼上坐一会儿。” 罗米用口型说,快去。 “楼梯口右拐,是……” 约瑟夫看着卢平已经向右走去的背影,把会客室咽了回去,他转向罗米。 “看来莱姆斯对这里有一些了解。” “这个嘛——”罗米微笑,“看来你对卢平先生也有一些了解,约瑟夫。” “你转移话题的能力还是毫无长进。” 约瑟夫回身,变戏法似的从他刚才坐着的沙发上拿起一沓纸来,账单,照片,随着男人的步伐一齐逼到罗米的鼻尖前。 罗米眨了眨眼。 “你最好把这些都解释清楚。” 罗米听出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如果再有一个征兆,说明约瑟夫真的在生气。 “罗丝玛丽·卡尔玛·罗齐尔!” 约瑟夫咬着牙说出了她的全名。 好吧,约瑟夫真的生气了。 第34章 别吵了别吵了 ============================= “让我们看看,罗米,这一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餐厅的长桌前,罗齐尔庄园的两个主人分立两边,约瑟夫手里拿着厚厚一沓账单,每念完一张,他就把它扔到桌面上。 “十月三十日,麦迪安特……同一天,晚风杂货店,刺树莓茎两磅,哦,不止一次,但据我所知,你这学期的魔药课不需要它。”约瑟夫停顿了一下,“霍格沃茨的魔药课上几乎不会出现这么昂贵的原料,不是吗?” “它为什么这么昂贵呢?我听说是因为有人垄断了市场上的野生刺树莓茎。”罗米把那几张账单拿过来,眼神扫过上面数目可观的金额,轻飘飘地说,“哦,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你还给自己买了几件衣服,一只手镯——” 罗米伸出手,银色的细镯悬在左手腕骨上,她微微抬着下巴和约瑟夫对视,似乎感到很骄傲。 “品味不错。”约瑟夫真诚地称赞道,“但为什么,罗米,这些消费记录都是在霍格莫德村,还记在了我的账上。” 平稳的尾音表明这并不是个疑问句。 “我记得有人在你四年级的时候烧毁了你去霍格莫德的同意书,就在斯莱特林院长的面前。”约瑟夫学着她的语调说,“哦,想起来了,原来是我。” “你还全额支付了亚历山大·威廉姆斯的家教费用,尽管他只在罗齐尔庄园的书房逗留了不到二十分钟。”约瑟夫又拿起一张账单。 “还在霍格沃茨点燃了一个学生的眉毛——” “——那不是我。” “你在旁边没有阻拦。”约瑟夫把一封吼叫信的残页拍在餐桌上,“那学生的家长比他们的儿子脾气大多了,多亏了你,让我在魔法部的同事面前丢脸了。” 从约瑟夫提到吼叫信那一刻开始,罗米就抱着双臂冷笑,直到她听到叔叔的后半句话。 “你什么时候去魔法部工作了?”罗米叫道,她快步绕过长桌,走到约瑟夫面前和他对视,“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没错,让你知道对我的工作非常有帮助,要是早点告诉你,我现在没准儿已经当上魔法部长了。”约瑟夫无不讽刺地说,“我现在为国际魔法合作司工作,恐怕让你失望了。” “又来了!”罗米崩溃地说,“你又来了!拿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对待我!约瑟夫!你给我起了一个脱衣舞娘的名字!” “罗密·施耐德是一位优秀的演员!”约瑟夫的右手重重拍在桌子上。 “我说的是卡尔玛!卡尔玛!怎么着,你年轻的时候没少去那种地方吧。” “你不能这么诋毁我的前女友,卡尔玛是位舞蹈家,当时我们都以为会和对方结婚——该死的!你怎么会认识一个脱衣舞娘!” 约瑟夫的蓝眼睛瞪大了,他背起手像头失明的毒角兽在餐厅里横冲直撞地走了一圈又一圈,等他停下来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这种平静让罗米今晚第一次感到慌乱,她更希望事情朝她预期的方向发展——约瑟夫风度全无和她大吵一架什么的,最好再有几个摔得粉碎的花瓶,不管是两个人中的谁把它砸到地上。 “我猜是今天晚上。”约瑟夫说,他手里的照片雪花一样散落下来,罗米伸手接了一张,上面的画面让她后脖颈上迅速泛起一阵刺骨的冷意,同时,一百只炸尾螺在她脑子里爆开了,贝类尾部碎片乱飞。 “毕竟你都学会和麻瓜男人调情了,再认识一个脱衣舞娘也不是什么难事,对吗?” 照片上黑发女巫倚靠在吧台上,正对着一个金发男人露出笑容,男人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罗米甚至无法狡辩,因为她的脸正对着镜头。 罗米呼吸困难,“我可以解释。” 只要再晚一秒,相机就能拍到她抽出魔杖把肩上的手变成了一只浮肿丑陋的手状气球。 照片还在不断地落下来,罗米伸手去抓,各种角度,甚至还有卢平和她刚出现在酒吧门口的一张,卢平背对着镜头,这倒是让她在窒息般的惊惶中松了一口气,但没有一张是她想看到的画面。 第56章 “怎么样,罗米。”约瑟夫逼近了,他轻轻地说,“你雇斯基特记者拍我的时候,会想到这一天吗?” 罗米猛地抬起头。 最后两张账单被放进了她的手里,一张上是她亲手签上的名字,另一张是约瑟夫,两张唯一相同的内容是,收款人都写着一个名字。 丽塔·斯基特。 “我把它们买下来了。”约瑟夫说,“这些照片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别人面前,我希望你也不要再做出这种蠢事。” “如果斯基特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她的上一任雇主,”罗米抬起眼睛看着他,不出意外地看到约瑟夫轻蔑地嗤笑了一声,“你怎么保证她不会再背叛你一次?” “我不受雇于任何人,我已将一生献给新闻业。”约瑟夫用一种深沉的语调说,“哎呀,可真是冠冕堂皇,但事实是,还有一样东西能让她奉献一生。” “牢不可破的誓言。”罗米用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她感觉呼吸器官正在恢复工作。 “下次注意点。”约瑟夫说。 “知道了。” 罗米把散落在桌面上的照片都扣了过去,在那之前她对着照片上的自己微笑了一下,“你觉不觉得斯基特把我拍得还挺好看?” 约瑟夫没有笑,他背着手,脊背笔直,比罗米高了一头,他的右手正在整理着左边袖口的宝石袖扣,但罗米觉得他能把它们捏碎。 吊灯的光溜进两个人狭窄的缝隙之间,在眉骨高突眼窝深陷的叔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既然我已经理清了你在过去一年的成就,罗米。” 罗米迎来了一阵短暂的,她最为痛恨的停顿,这种说话习惯让约瑟夫听起来高深莫测,而亲人之间不该对彼此有这种印象。 停顿之后,他继续说道。 “现在应该轮到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为什么。”罗米飞快地说,“我就是想这样做,你现在要干什么,责骂我,殴打我,还是再关我一个暑假,我得提醒你,我的暑假还有两周结束了,最后一个划不来。” “我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他自以为很有耐心地说。 罗米抿着嘴,胸腔剧烈起伏着,胃部泛起一阵剧烈的灼烧感,这股热浪把她的话歇斯底里地推出了喉咙。 “因为你是个糟糕的监护人!” 像是为了应景一般,窗边传来一声闷响,有什么高速飞行的物体撞在餐厅的窗上,防止可能的不速之客破窗而入的咒语已经先于庄园中的所有人做出了反应,死鸟贴着雕花玻璃滑下来,餐厅的玻璃窗上留下一道血痕。 罗米看着那道血痕发愣,等她再次转头看向约瑟夫时,约瑟夫的脸上多了一道深红色的残影,把男巫脸上的错愕神情压在了下面。 “你是个非常糟糕的监护人。” 罗米重复了一遍,悔意和愤怒变成了空气中两道无形的绳索,分绑在两只手腕上,拉着她向两个方向走,这种混合着报复快感的痛苦让她牙关打颤。 “你不管我,从小就是这样,小时候是保姆和你的朋友,八岁之后在英国是布莱恩和波比。你永远有理由缺席晚餐和节日,还有我的睡前故事和一个晚安吻。” 愤怒在情绪的角力中占了上风。 “我不是非要那些东西不可,约瑟夫,但你从来没有给过我,却要求我完成你需要我完成的事,要学会英语,要和你生意伙伴的孩子交朋友,要拿回成绩漂亮的成绩单,这都可以!约瑟夫!这都可以!”罗米神经质地拍着桌子,“我巴不得自己聪明强大,但十几年来你只和我在一起过了两次圣诞节!” “去露易丝家的时候你说你很乐意!”约瑟夫不甘示弱地反驳,脸涨得通红。 “我很乐意知道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样!”罗米用更高的音量回击,“正常的家庭圣诞节会互赠礼物,睡前有晚安吻,堂姐妹可以睡在一起聊男孩和衣服,安珀阿姨还会阻止露易丝和我偷桌上的白兰地喝!十六岁,我十六岁了,你没有给我送过生日礼物!” “你名下的古灵阁金库里的金加隆每年都会自己繁殖吗!”约瑟夫争辩道。“罗齐尔家族死得差不多了又不是我的错!是他们非要跟着神秘人混。” 男巫气得口不择言,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棕色头发垂落下来,以一种滑稽的造型挂在前额上。 “你想要堂姐妹?阿兹卡班里或许还有两个!你能想个办法混进去和她们聊聊男人吗?” “我不想要堂姐妹!”罗米同样尖叫,“你抓重点的能力和我转移话题的能力一样糟糕!我想要像样的父母,想要一个能带我骑扫帚能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爸爸。” “你对你可真是爸寄予厚望。”约瑟夫恶毒地说,尾音因为压抑着的痛苦和愤恨拐了个奇异的弯,“那能怎么办呢,罗米,他早就死了。” “我做得不够好,或许吧,罗米。”约瑟夫把他散落下来的头发捋回头顶上,他疲惫地说,“但带你做这些事的人本来就不该是我,但又能怎么办呢,我哥哥死得那么突然,突然到有一个绿眼睛小怪物需要我养大。” “你确定要用这种语气说我爸的死吗。”罗米艰难地说,奇迹般地,她并不感到痛苦,鲁本·罗齐尔在她的记忆里只是一张远在瑞士的画像,而从她有记忆开始,监护人就长着约瑟夫的脸,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这就是你这些荒诞行径的原因吗。”约瑟夫说,“你恨我,恨我不肯让自己像个称职的长辈却一直推着你向前走,所以用你的反叛来激怒我惩罚我,让我意识到我已经养出了一个坏女孩,你会感到快乐吗,罗米,不管是我做的还是你正在做的,最后影响的都是你的——” 人生还没说完,罗米打断了他。 “我只是想感受到你爱我,你关心我,我也会关心你,我犯了错,你责骂我,但明天醒来的时候我们都不会憎恨彼此,说真的,如果斯基特把那些照片当成花边新闻发出去我也不在意,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希望你能骂我鲁莽然后相信我。” 罗米叹了口气,她的头低了下去,“我只是希望我们更像亲人,约瑟夫,就像露易丝家一样。” “我们当然是亲人,罗米。”约瑟夫把手放在她颤抖的肩头,“亲人永远都是给彼此善后的人,却不一定是相爱的人。” 罗米闭上了眼睛。 她试着在漆黑的视野中勾勒出约瑟夫十六年前的样子,脸上皱纹更少,或许应该更瘦;有自己的朋友和仇敌,一切都刚刚开始,他应该正在期盼着离开瑞士,离开家族的庇护,去欧洲和海那一边的大陆施展才能;然后自己出现了,一个绿眼睛,稍微不合心意就开始声嘶力竭大哭的小怪物。 你是怎样做出这个决定的呢,年轻气盛又悲痛万分,冲动之下带走了哥哥的遗孤,还是在父亲,尽管如今已逝,但威压仍在的注视下,在转移监护权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的你想过还会为绿眼睛小怪物在更多不该存在的账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吗,那时候你的字迹也和现在一样吗。 又是在什么时候,你终于发现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正在拖慢你的脚步呢。 “祖父也是这样对待你和我爸的吗?” 那么多的问题中,罗米最后选择了它。 她睁开眼睛,约瑟夫正在轻轻点头。 “你没想过……你总该见过别人的家庭……你没想过让他做出一些改变吗?” “我没有。”约瑟夫轻轻地说,“我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得很好,所以我以为你也会这样成长起来,你会逐渐变得——” 他停住了。 “变得像你一样。”罗米替他补全了后半句话。 “变得糟糕一些也没关系。”约瑟夫说。 “和一个中年男人约会也没关系吗。” “你没关系,但我可能会把他杀掉。”约瑟夫笑着说,“如果以后你还需要我做一些改变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我比我爸好说话一些,现在过来。” 罗米把脸埋进面料昂贵的巫师袍里,试图在这个拥抱结束之前把眼泪留在上面。 她听见约瑟夫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既然这个事情解决了,我们来谈另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罗米把头抬起来,心里升腾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约瑟夫拉开餐桌旁的两把椅子,“坐下说。” 账单纷纷飞回桌面上,叠成整齐的一沓。 “虽然霍格沃茨不教数学,但我希望你有点基础。” “一共是两千三百二十四加隆。”约瑟夫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家养小精灵波比连忙接过来给它重新蘸好墨水。“你打算怎么还?” “我为什么要还!”罗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亲人是为彼此善后的人。” “我可没说善后不需要代价。” 第57章 “这样吧,我们签一份协议,如果哪天你突然死了,我会把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找回来抚养,这些——”她敲了敲桌面上的账单,“我们一笔勾销。” “这不用你操心,在交友方面我比你谨慎得多。”约瑟夫语气平稳地说。 “我名下的金库你可以拿走,里面肯定不止两千加隆。” “那里的钱你依然可以用,但还债不行。” “所以你想让我去打工?”罗米嗤笑一声,“没错,那可真是一点都不丢人,我猜对角巷肯定还有不少中年男人等着跟我约会,你猜斯基特勒索你的时候会不会因为你是个常客打八折?” “你不需要去外面打工。”约瑟夫说,他感觉自己宽容极了,“你可以在家里,我们家房子这么大,坚持做家务,我会付给你工资。” 波比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闭上你的嘴。”约瑟夫转过头对小精灵说,“我不会给你衣服的,从现在开始到罗米小姐还完钱,你的任务是教会她打扫,烹饪和洗衣服,还要监督她,确保她每天都能完成工作。” “我给你的任务是不允许你接受他的任务!” “我给你的新任务是不许接受她的任务,以及她还完债之前一切涉及家务的任务。” “约瑟夫!” “身负巨债可能会影响你毕业之后的就业,罗米。“他善意地提醒道,“我建议你在七年级之后的暑假结束前把钱还完,让我算算,两个半月,还有今年的两周,你还有九十一天,看在你是我侄女的份上,抹个零,也就是——一天二十五加隆。” 罗米看起来像是要吐了。 “打扫屋子一次三加隆怎么样?还好我们比较富有,伦敦附近的房产你都可以去打扫,飞路粉我免费提供给你,看,光是打扫屋子一天你就能赚十二加隆。”羽毛笔在纸上飞快地滑动着,“洗衣服,一次一加隆三西可,毕竟也不是天天都要洗,但一次洗一件可没有工钱,你要说什么,宝贝?” “我不会帮你洗内衣的,那很恶心。”罗米冷着脸说。 “当然,我又不是变态。” “那还真是看不出来。” “三餐的话,晚餐不用你做,波比来,毕竟以后我会经常回来陪你吃晚餐,早餐午餐加起来两加隆——那你一天也赚不到二十五加隆,这样吧,明天我会看你的o.w.ls证书,九个以上我们再抹掉一百加隆,六年级的成绩单和七年级的n.e.w.t也一样,这回你不会再觉得是在为了我的期望学习吧?” “我现在真是充满了学习的动力。”罗米咬牙切齿地说,恨不得把约瑟夫头发剃光,就在这时,她余光扫到一张书店的账单,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等等!” 罗米几乎把它贴到约瑟夫的鼻子上,“你不能把我这个暑假补习用的书也算进去,没错,我是自作主张辞退了威廉姆斯先生,但是这本书我用上了,我给自己找了家教——卢平!麻烦你,快下来!” “你怎么认识的莱姆斯?”约瑟夫脸色古怪。 “去年我担任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卢平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真高兴你们能坐在一起聊天,我都准备好在楼下爆炸的时候幻影移形离开了。” “所以你得减去十加隆。”罗米得意地把桌子敲得当当响。 “哦,所以你这个暑假雇了两位家教。”约瑟夫微笑着说,“当然可以,减去十加隆,再加上两百加隆,我们可不能拖欠别人的工资。” “告诉约瑟夫你是免费的,就现在。”罗米说。 “在我知道自己这一个月报酬的具体金额之前我确实想过这么做。”卢平笑着说,“真抱歉,罗米。” 木椅划过地面时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即便是在三楼,卢平和约瑟夫也听到了罗米摔门时的巨响。 “这个年纪的孩子,莱姆斯。”约瑟夫疲惫地向后仰去,伸出手捏起眉毛之间的皮肤,“教她一定让你受累了吧。” “罗米很好。”卢平两手插兜站在他旁边,诚恳地说,“很聪明,也很努力,虽然她有时候确实有些脾气——” “我就是客气一下。” “好吧,那她很好。”卢平不以为意地改口说下去,“所以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吗,乔?” “不完全是。”约瑟夫说,他松开了在自己脸上施虐般揉捏的手,“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哦——不怎么样。” 他看到卢平的白头发,它们对于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巫来说出现得太早了。 “至少最近还不错。”卢平耸了耸肩。 “如果你需要,莱姆斯,明年夏天罗米也会希望你能来。” “然后她的债务又多了一笔吗?” 约瑟夫转过头和俯视着他的男人对视,然后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得了吧,我又不是什么变态,不会真让她还的。”约瑟夫说,“我知道罗米这一年有多么迫切地想吸引我的注意,甚至为此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我得让她受点打击——而且作为她的债主,她更能感受到我们俩之间联系不是吗?” “通常这种情况下其他家长会多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不过可能是打完了再抱。” “我不会打我的孩子。”约瑟夫大惊小怪地说,“那太野蛮了。 卢平不置可否地微笑。 约瑟夫站起来和他拥抱告别,“祝你好运,莱姆斯。” “祝罗米好运,约瑟夫。”卢平说。 罗米在凌晨五点醒来。 她想起自己如今身负巨债,于是又闭上了眼睛,但窗外有什么在执着地撞击着卧室的玻璃窗,她从床上坐起来,竟然是一只猫头鹰叼着一个大盒子。 “埃罗尔!”揉了揉眼睛,她叫道,女巫打开窗户把累得不行的猫头鹰放了进来,“还好你是只猫头鹰,换成别的鸟就得让波比过来洗窗户了——该死的,现在是我要洗窗户。” 老猫头鹰落在窗前的书桌上,看起来随时都会晕倒,罗米下楼拿了一碟生牛肉上来,埃罗尔感激地啄了一下她的手指。 盒子上贴着一张卡片,字迹潦草。 “罗米,希望你会去看魁地奇世界杯,如果去的话,拜托把这些东西一起带过去给我们,如果不去,拜托你开学之后把它给我们,又及,暑假过得怎么样?” 这是暑假里她收到的第一封来自韦斯莱双胞胎的信。 罗米把卡片攥成一团,仿佛是弗雷德和乔治能听到一样,她对着窗外说道。 “十分精彩。” 早上六点,罗齐尔先生卧室的门被他的侄女踹开了。 “罗米!” “如果你被子里没有不穿衣服的女巫的话,就别这么大惊小怪,约瑟夫。”罗米抱着臂靠在门上,平静地说。 “我倒希望有一个,这么早你来干什么,哦,如果是我想的那样,我希望今天的早餐有炒蛋,剩下你可以自己看着做,或者问问波比的意见。” “你昨天说愿意做一些改变?” “是的,在一定范围内。” “包括送我一份迟到的生日礼物吗?” “如果你看过今年金库里增加的存款数目之后依然坚持的话,我想我可以。” “我要去看魁地奇世界杯。”罗米说。 “你什么时候对魁地奇感兴趣了?”约瑟夫惊讶道,“最近我忙的就是世界杯的事,你真的在偷偷关心我啊。” “非常好。”罗米说,门在她身后关上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响。 罗米在打扫约瑟夫位于伦敦市区的公寓时发现了桌面上的信封。 约瑟夫·罗齐尔致罗米·罗齐尔。 她把信封撕开,开口朝下控了控,两张魁地奇世界杯门票从里面掉了出来,骑着飞天扫帚的小人在票面上飞来飞去,她翻到背面,背面写着您的位置位于顶层包厢。 她把票放回信封里,又看到里面还有一张羊皮纸,因为紧贴着信封的一侧,刚才没能跟着掉出来。 罗米把羊皮纸从信封中抽出,她看了好一会儿,仿佛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尼文,但事实上,那上面只有一行字。 约瑟夫·罗齐尔,作为罗米·罗齐尔的叔父及唯一监护人,特此同意她周末去霍格莫德村。 第35章 加斯帕德·艾德里安 =================================== “你的法语还记得多少?” 约瑟夫突然转过头来,姓罗伯茨的麻瓜管理员正从他手里接过钞票,同时递给眼前穿着运动装的男人一份营地平面图和找回的零钱。 “聊天的话足够了。”罗米用他发问的语言回答,“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有个朋友。”约瑟夫说,但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话题。 营地大门里走出一个穿着全套黑西装的中年男人,但明显比约瑟夫看着老了几岁,很难说是因为他嘴唇上那一道狭窄的小胡子还是鼻翼边两道深刻的法令纹。 第58章 约瑟夫迎上去和他握手。“巴蒂,保加利亚人没有继续刁难你吧!” 巴蒂·克劳奇不情愿地和自己的副手回握,约瑟夫·罗齐尔是个生意遍布世界的商人,自打英国决定承办今年的魁地奇世界杯起,福吉就在国际魔法合作司给他留了一张办公桌,甚至为了避免买卖官职的非议允许他用假名入职。 虽然秉着他一贯公正不阿的态度,克劳奇得承认,罗齐尔,或者说是瑞瓦德在他的诸位同僚中,竟然算得上是前几位靠谱的人,但巴蒂·克劳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在他轻松地调侃着别人,对方反倒会看着他的蓝眼睛露出笑容时。 不管怎么说,工作的事,还是得严肃些对待不是吗。 “并没有。”克劳奇想了想,“不要被保加利亚人听见你说这种话,约瑟夫。” “可不是,”约瑟夫说,“保加利亚人总爱抠字眼。” 罗米把头低下去笑,假装被那只蹿出营地的泥伏雷吸引了目光,她听见麻瓜管理员的声音遥遥地传过来,“艾米丽,快来看,那儿好像有一只鸭嘴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 和他声音一起消失的是那只泥伏雷。 另一个穿着短裤和长皮靴的巫师幻影显形到罗伯茨身边,罗米回头看,相信她没听清的咒语是一句一忘皆空,搭配奇怪的男巫怀抱着不停挣扎的泥伏雷,走过来的时候罗米看到他领口的胸针正在被神奇动物收进怀里。 这次罗米没有忍住。 克劳奇飞快地看了罗齐尔身后的女孩一眼,继而看向引她发笑的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巴兹尔,拜托。” 克劳奇挥起魔杖,泥伏雷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飞进营地里,一个小男孩,脑袋上戴着硕大的三叶草发箍,从帐篷里跳出来,揪着泥伏雷的后颈冲着帐篷大喊:“妈!它没丢!” 克劳奇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拜托你,穿得更像麻瓜些,作为东道主国家的魔法部职员。” 因为连续加班而疲惫得面容浮肿的巴兹尔用听一门他没学过的外语的表情看着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和副司长。 “这是麻瓜杂志上的搭配。”他自豪地指着牛仔短裤和过膝长靴。 “罗米?”约瑟夫说。 罗米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怜悯,“先生,一般只有女性麻瓜会这样搭配。” 克劳奇的眼神终于落在了约瑟夫身后的黑头发女孩身上。 “我的侄女。”约瑟夫轻轻推了她一把,罗米向前倾了一下,正好握住巴蒂·克劳奇的手,两只手一触即分,司长先生的手就像本人一样,又冷又硬,罗米想不通约瑟夫为什么能激情万丈地握着这样一只手还大力摇晃几下。 克劳奇微微颔首,罗米回以微笑。 “那我们先走了?”约瑟夫指指帐篷的方向,克劳奇点点头。 “半个小时之后,约瑟夫,去体育馆那儿找我。”克劳奇想了想,不作评价地说,“保加利亚人。” “给你二十分钟,罗米。”约瑟夫和她往里走,路过一顶有观景台的帐篷时他转过来对罗米说,“能搭好一顶帐篷吗?” “那样的肯定不行。”罗米嘴角抽搐,“这些巫师只要花五分钟就会知道麻瓜不会给自己的帐篷装上阳台——也不会在顶上镶月长石,梅林!” 她惊异地看着另一顶帐篷上那颗硕大的宝石。 “他们用上半个小时就能让路过的巫师像你一样说——梅林!”约瑟夫在一块写着罗齐尔的木牌前站定,“我只要你搭一顶再普通不过的帐篷,然后让我歇上几分钟,再去应付我那个古板的上司。” “我不会,你可以让波比——” 家养小精灵伴随着响指声出现在了木牌边。 “二十加隆。” “走开,波比。”罗米拍掉波比去拿支杆和螺钉的手,小精灵呜咽一声,眼泪迅速蓄满了眼眶。 二十分钟后。 “他人呢?”罗米转过头问小精灵,身后散落着连接姿态诡异的支杆和已经团在一起的角绳。罗米烦躁地把缠着脚腕的另一条绳子用切割咒割断,“告诉他我不干了,今天晚上我们分头找地方睡。” “倒也不是不可以。”约瑟夫从旁边一顶颜色艳丽的帐篷里钻出来,“反正我已经找到了。” 他后面跟着一个浅发色的青年,高瘦,头发很长,垂到肩膀,衬衫松垮地挂在身上,随着他弯腰的动作露出线条明显的锁骨。 罗米眨了眨眼睛。 青年抬起头来,对罗米露出笑容。 罗米又眨了眨眼睛。 “加斯帕德?”她迟疑着问。 约瑟夫和青年对视一眼,“我就说她还记得你。”男人用法语对青年说。 “加斯帕德·艾德里安!”罗米尖叫一声,她朝瘦削的青年扑过去,被青年一把接住,犹嫌不够地转了个圈。 “你越来越像女孩了,罗米!”加斯帕德说。 “你越来越不像女孩了,加斯帕德!”罗米笑嘻嘻地用法语说,和幼年玩伴重逢让她心情大好,“你终于发现霍格沃茨才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学校,决定从布斯巴顿退学了吗?” “不要胡说。”加斯帕德捂她的嘴,“马克西姆夫人也来了,至于最好的魔法学校?明年我们就知道到底是哪所了。” 加斯帕德和约瑟夫交换了一个眼神。 罗米警觉地看着他们俩,“我讨厌这种只有我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的感觉——你问我法语就是为了他?” 加斯帕德故作失落地捂住了胸口,“只是‘他’?罗米,我是你小时候最好的朋友!” “所以我不敢相信你到现在都没能掌握第二门语言。” “我德语还不错,至于英语——” “如果你能听懂,罗米。”约瑟夫说,“你可以试着和他用英语交流,现在我得走了,让加斯帕德带着你转转,明天还会有更多巫师来这儿的。” “我还没搭好帐篷。”罗米闷闷不乐地拿鞋尖踢着地上的草皮。 “当然是波比。”约瑟夫转过头说,“我知道你一点都不会,罗米。” 加斯帕德扳住她的肩,在罗米抽出魔杖追上去之前把她带走了。 “天黑了,罗米,我们去看看那边的小摊在卖些什么闪闪发亮的小玩具……” 哈利、罗恩和赫敏围成一圈蹲在地上,三双眼睛追随着来来去去的各国巫师,嘴里念念有词。 弗雷德和乔治走过来,把弟弟当成一个支点,把胳膊肘搭在罗恩的头顶,在小弟弟抗议声中把他压得坐倒在地上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在旁边坐下。 “你们在说什么?”弗雷德问。 罗恩拍掉乔治锲而不舍压在他肩头的手,“哈利和赫敏都在麻瓜世界长大,我们在评估这些巫师服装的麻瓜程度。” “真是奇怪,”乔治说,“怎么什么评估都比珀西的坩埚听起来有意思。” “那个呢?”弗雷德指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高个男人,一件黑色马甲紧紧绷在他身上,下摆掖进同样紧绷的喇叭裤,皮鞋敦实的粗跟陷进草地里。 “如果他马甲里面套件衣服,那还是很像麻瓜的。”哈利说,“要我说,百分之六十?” “那也得看他套的是什么。”赫敏严谨地补充,“女士胸衣可不能算。” 他们和罗恩对视,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排队接水时的老阿尔奇和他的印花睡裙,一起笑了起来。 “那那个呢?”乔治问。 哈利抬头看去,穿着全套的西装的青年拿着文件夹和体育司司长争论着什么,对方过于愉悦的态度让他的脖子和脸都因为焦灼变成了粉红色。 “这个我知道。”弗雷德把手里的假魔杖一丢,它在半空中变成了一只青蛙,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们兄长的肩头,“百分之百的韦瑟比。”他说。 在卢多·巴格曼的高昂的笑声中他们迅速向营地另一边跑去。 “再晚一点——” “珀西就会对着我们甩恶咒。” 几个人呢躲在一顶有花园的帐篷后,它周围还笼罩着淡淡的银光,罗恩伸手去摸花圃中的玫瑰,差点被藏在花苞中的尖牙咬掉中指的指甲。 “他可不会。”红头发男孩迅速地收回手,“魔法部有规定。” 赫敏却在韦斯莱家男孩的笑声中说:“但你们得承认,国际魔法合作司,至少是我们目前见到的几位,都把自己装扮得很像麻瓜。” 哈利赞同地点点头,尽管他们的司长和助理看起来像两个金融工作者,而克劳奇先生的副手穿得像是来看篮球赛的。 “克劳奇的副手,”弗雷德说,“我怎么觉得他和爸爸打招呼的时候总在看我们?” “瑞瓦德先生?”乔治回想起那位棕头发的副司长,“我也觉得是,不过双胞胎确实不常见,一个比另一个更帅的双胞胎也不常见——” “是啊,我确实比你帅一些。”弗雷德说。 第59章 “那个!”罗恩突然说,他拍着两个朋友的手臂,“那个呢?” 从他们藏身之处旁边的帐篷门帘被掀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黑头发高个女孩,背对着他们蹲下给放在外面的炉子点火。 “光是点火看着就比我爸熟练了。”罗恩说。 赫敏看着她穿着吊带背心和背带牛仔裤的背影,“我觉得她可能就是麻瓜出身的巫师。” 哈利跟着点头,他害羞地把眼神从女孩背后的骨头上移开。 乔治看着那及肩的黑头发在她后颈上扫来扫去,“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 弗雷德若有所思,“我也是。” 他们少见的因为思考而产生的迟疑被身旁帐篷一阵刺耳的拉链声打断了,赫敏推着几个男孩,手忙脚乱地躲到了帐篷一侧。 穿着宽大落肩短袖衬衫的长发青年从里面走出来,深紫底色的布料上遍布着颜色奇异缤纷的大色块,银线绣制的鸢尾花散落在衣物各处,他侧过脸,哈利和罗恩听到赫敏突然咳嗽了一声。 罗恩眼神古怪地看着赫敏,“你耳朵怎么红了啊?” 回应他的是一记肘击。 “好吧,我也挺惊讶的。”罗恩揉着肋骨嘟囔着,“他长得像个女孩。” 哈利点头又摇头,“可他正在摘玫瑰,他肯定是个男孩,只有男孩才会给女孩送玫瑰花。” “哦,哈利。”弗雷德说。 “你想给哪个女孩送玫瑰?”乔治说。 现在哈利的耳朵也红了。 “奇怪。”罗恩说,“怎么那些花不咬他的手。” “看看他要送给谁!”弗雷德说,五颗脑袋从帐篷边从上到下排成一列探了出去。 雌雄莫辨的青年握着玫瑰向蹲在平底锅旁的女孩走去。 “他们可能是在一起很久的情侣。”赫敏轻轻地说。 加斯帕德蹲站在罗米身后,弯下腰迅速把新鲜的玫瑰送到煎蛋和罗米的鼻子之间。 “早上好!”他神清气爽地说,“约瑟夫说你也会把我的那份早餐做出来,这是答谢。” 罗米一只手拿锅铲一只手接玫瑰,她不得不把炉火调小再站起来转过身接受童年玩伴过分热情的道早安方式,加斯帕德贴了贴她的脸,带着她远离了炉子,火苗在他魔杖的曲线中熄灭了。 “是什么让你这么……甘于奉献。” “金加隆,加斯帕德。”罗米被戳中痛处,她咬牙微笑着说,“还有我的愚蠢。” “哇哦。”罗恩说,他对斯莱特林的五年级女级长有点印象。 “哇哦。”哈利说,他记得罗齐尔和卢平关系还不错。 “哇哦。”赫敏说,“罗齐尔和他说的是法语。” “哇哦。”乔治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弗雷德?” “这太诡异了。”还没等弗雷德开口,罗恩说。事实上如果他向上看而不是向前看,他就能发现这是个非常方便自己根据表情区分双胞胎哥哥的时机,但他没有,所以他错过了成长历程中一个很难得的时刻,“罗齐尔?” 哈利和赫敏点点头。 “我不是说罗齐尔和法国人约会看起来很诡异——” “他们不一定是在约会。”弗雷德说。 “没错,他们看起来像是已经结婚了。”哈利说,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乔治压在他身上的那一侧肩膀在颤抖。 “你是在笑吗?”他问双胞胎中较小的那一个。 罗恩继续说道:“只是斯莱特林的级长,穿得比这个营地一多半的人都像麻瓜,这太诡异了——我记得他们家还是什么纯血二十几家族来着?” “二十八。”乔治轻飘飘地说,“谁在意那玩意儿,我们家也被编进去了,爸每次提到他都像是有人在他头上摔粪弹。” “但我懂你的意思。”哈利支持自己的朋友。 一个家养小精灵出现在斯莱特林和法国青年的旁边,赫敏皱起了眉头。 但是小精灵用它尖细的嗓子诚惶诚恐地说:“罗米小姐,波比认为您应该开始煎香肠了。” “它是在使唤她吗?”罗恩说。 赫敏无暇纠正罗恩使用的代词,而是首先和自己的两个朋友达成了共识。 “这太诡异了。”她虚弱地说。 第36章 夏洛特·德莱尔 =============================== 加斯帕德·艾德里安喜爱一切热闹的环境,这种天性也体现在他的着装上,正当他几年不见的玩伴罗米·罗齐尔正用快到含糊的语速讲述着去年她遇见的一个不识好歹的红头发男孩时,另一个高大瘦削的红头发男孩经过他的身边。 “衬衫不错。”他说。 “你的耳坠也不错。”加斯帕德对着红发间的扇状耳坠微笑,旁边罗米穿着吊带和背带牛仔裤,他不得不转过头去,用眼神把一些不够礼貌的欣赏目光从她的肩膀和胸口上挪走。 “我不明白,加斯帕德,如果一个男孩托你保管东西,说他今天要来拿,但他一直没来拿——” 加斯帕德在罗米看过来前一秒及时调整好表情,他皱着眉头,仿佛真的在思考。 “他这样做是代表什么呢,罗米?”加斯帕德苦恼地说,“如果一个男孩托我保管东西,那十有八九是本黄色杂志,他不来拿也很正常。” “他这样做是代表什么呢?”罗米跟着重复,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加斯帕德在说些什么,“梅林,我倒希望是本黄色杂志。” 她把单肩包的肩带用力向上提了提。 “这东西实在太重了,简直就像背了一大包刺树莓茎——我跟你说过去年我给他们带了多少刺树莓茎没有?” “第三遍,罗米。”加斯帕德的苦恼表情变得真实了,“你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吗,去找他,去找帐篷前写着韦斯莱的小木牌,然后把你那包东西扔在旁边,回来的时候你就可以闭嘴听我讲。” “去找他?不可能。”罗米干脆让包从肩膀上滑下来,用双手抱着它向前走,脚步和声音一样急促,“是他求我帮忙,如果他不来找我,我不会去找他!” “你的平衡性怎么样?”加斯帕德突然问。 “还不错。”罗米迷茫地转过头来看他,“你要干什么?” “那太好了。”金发青年微笑,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罗米的头发,“你还绑了马尾辫,太好了,这样也不用担心你落在韦斯莱家的帐篷前时变得披头散发的。” “你说什——加斯帕德·艾德里安!” 加斯帕德在背后挥动了魔杖,周围近乎静止的空气突然变成了涌动的气流,两股风像是一双大手般抓住了罗米的肩膀,带着她离开了地面,一阵急速的低空滑行之后,大手松开了她,年轻的女巫尖叫着摔在了一个小木牌前。 木牌上写着:韦兹利。 中年男人茫然地冲她伸出手,“需要帮忙吗?” 罗米从草地上爬起来,竟然有些庆幸包里的东西还没洒出来。 “恐怕是的,先生。”她微笑,“我找弗——” 乔治在男人身后探出脑袋,冲她连连摆手。 弗雷德的头在另一边,他把右手横在脖颈前,做了个割喉的手势,一伸舌头,翻了个白眼。 “弗格森。”罗米说,“乔治亚娜·弗格森。” 亚瑟指了指自己右边的鬓角,黑头发女孩很快意会,从自己头发里摘出一片草叶,在这之后,他才歉意地说:“我不认识这个人,是你妈妈吗?” “她不是,没关系。”罗米注视着他身后双胞胎的表情愉悦地说,“她在我家帐篷前遗失了一袋金加隆,如果日落前我找不到她,我就把它们都撒到树林里去,再见先生。” “哦,这怎么能,你一个人?可以让我的儿子陪你去,这可能是他们这几天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弗雷德!乔治!” “不麻烦了。”罗米连忙说,“我自己就可以。” 弗雷德在亚瑟身后用夸张的口型问:你在开什么玩笑! 罗米回以温和的笑容。 “我相信弗格森女士会找到我的,韦兹利先生。” 弗格森女士说:“我错了,这儿实在是太热闹了。” “我们俩一不小心就让忘记了时间。”乔治亚娜说。 “谁能拒绝——” “——这可是魁地奇世界杯!” 罗米抱着包,一言不发,弗雷德和乔治决定先不告诉她头上有一颗早熟的苍耳刺果。 “罗米!”把她送到这里的始作俑者不合时宜地出现了,“看来你已经找到红头发男孩了——我也找到了一个!” 弗雷德嘴角抽搐,“他在说英语?” 加斯帕德走上罗米和双胞胎站的高地,身后逐渐露出另一个红发男孩的脸。 “他是谁?”罗米对加斯帕德说。 “是你?”弗雷德对加斯帕德说。 “比尔?”乔治对自己的大哥说。 “弗雷德和乔治?”比尔说,“她是谁?” 第60章 “耳坠不错。”罗米对比尔说。 第三个韦斯莱挑起眉毛,“谢谢你,你的发夹也不错,那是个苍耳吗?” 罗米跟在双胞胎身后在两排帐篷间的狭窄小路穿过,两周前的猫头鹰包裹终于回到了寄件人手中,寄件人正在努力把它们卖出去。 “为什么把它寄给我?”乔治低头看向怀里几乎见底的空盒子,再回头,发现她是在看着弗雷德的背影问。 弗雷德正手忙脚乱地跟一个穿着睡衣套装和马靴的络腮胡男人比划着肥舌太妃糖的功效,他尽可能地吐出自己的舌头,并用魔杖从嘴角向下划去,络腮胡男人用稀烂的英语说,请说法语。 罗米上前一步,站在他和弗雷德之间。 “他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买他们的糖还装作听不懂英语的样子让他继续扮小丑,我就会把你的舌头扯出来踩在脚下——而且麻瓜不会把裤子提得那么高,这很不雅观,先生。” “我都忘了你还会说法语!”乔治接过满脸通红的络腮胡男人递过来的金币,转过头惊喜地对罗米说。 “哦,你当然会。”弗雷德无不讽刺地说。 乔治和罗米一齐看向他。 “我不记得我在你们面前说过。”罗米眯起眼睛。 “你的口音,”乔治说,“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你说英语的时候发音很奇怪?” “……很多人。” “那真是太巧了。”弗雷德突然说,成功地将两个人的注意力又一次吸引过来,“你今天看起来真漂亮,用法语怎么说?” “如果你不是对我说,”罗米咧开嘴,她不知道这时候应不应该笑,但她确定一颗看不见的苍耳刺果朝她飞了过来,“我可能不会告诉你。” “别开玩笑了,罗米,看那边。”弗雷德把她转过去。 两顶帐篷的缝隙间站着一个小麦色皮肤女孩,又长又厚的棕色头发垂到腰际,一定是这两顶帐篷搭得太糟糕,他们站得又太远,让她把两边歪歪扭扭的轮廓错看成了女孩的身体曲线,怎么会有女孩—— 那女孩走了过来。 该死的,还真有女孩身材这么好。 “我打听过了,她是个摩纳哥巫师,你也觉得她身材不错是不是?”弗雷德用一种令罗米恶寒的,同时又是很少见的语气说。如果罗米现在足够冷静,她就能意识到这可以称之为羞涩。 “那么,你今天看起来真漂亮怎么讲?” “你不会成功的。”苍耳刺果不断朝罗米飞过来,“那样的女孩不会喜欢上一个兜里揣着融化太妃糖的英国男巫,哦,如果你不是一株刺棘的话,你太阳穴旁边应该是青春痘吧。” “五加隆。”弗雷德说,“赌我能让她拥抱我。” “出于同情吗?”罗米说。 惊恐的表情在乔治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弗雷德刚才说的是回家之后他想和珀西结婚。 黑发女巫踮起脚在弗雷德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法语。 弗雷德重复了一遍。 “没错。”罗米说,“希望你快点回来,这样我能早点拿到我的金加隆。” “你应该希望我晚些回来,这样金加隆还能在你手里多留一会儿。” 弗雷德向摩洛哥女巫走去。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乔治无奈地说。 “不需要。”罗米轻快地说,“有甘草魔杖吗?” 乔治递过来一支魔杖,她刚要咬,魔杖突然在她手里变成了一个小丑不倒翁。 “乔治!” “哦对不起!”乔治连忙把不倒翁收回来,递过来另一支,“这个才是。” 罗米不放心地把它拿到鼻子下面嗅嗅,闻到了熟悉的甘草糖味才放心地送到嘴边,她刚要张口咬,摩洛哥女巫拥抱了兜里揣着融化太妃糖的英国人。 棍状甘草糖断成两截。 “这不应该!”罗米震惊地说。 “够了,我得告诉你。”乔治说,“我看不下去了。” “恐怕我也是。”罗米把甘草糖在嘴里嚼得嘎嘣嘎嘣响,弗雷德正神采奕奕地走向他们。 “答应我你不会像咬断甘草魔杖一样咬断我兄弟的脖子。”乔治把她正在抽魔杖的手按了下去。 罗米没理他,几乎是弗雷德刚一站定,她劈头盖脸地问:“为什么把肥舌太妃糖寄给我?” 弗雷德愣了一下。 “这个嘛,”男孩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退去,和另一种为难的表情在肌肉下混乱地缠成一团,“因为妈妈肯定不会让我们把它带到世界杯上来,我们得早做准备……乔治?” “确实是这样。”乔治说。 “那为什么是我?” “你说过你家里总是你一个人。”弗雷德说,“记得吗,那次我们溜去霍格莫德,我们说到圣诞节的时候你说的。” “你说你叔叔不怎么管你。”乔治说,“是这样吧。” “其实我们也想过给李·乔丹寄。” “但我们觉得他会在世界杯之前把肥舌太妃糖都恶作剧用掉——你不知道,他家可是个大家庭。” “所以我们就想到了你。”乔治眨了眨眼,“准确地说,是弗雷德想到了你。” 但他沮丧地发现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用。 “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一个朋友住在寒冷的——” “悲凉的——” “孤独的大房子里,而她的监护人并不够关心她。” “她的监护人十分冷漠。” “而且偏执。” “而且自大,竟然以为能把罗齐尔困在霍格沃茨里一整年!” “梅林,”罗米低声说,“闭嘴,我懂你们的意思了。” 弗雷德正在做总结。 “这样一个冷漠,偏执,还自大的监护人却不常回家,世界上还有比你家更适合寄些违禁品的地方吗!” “恐怕是没有了。”约瑟夫在弗雷德背后微笑着说,“谢谢你提醒我要注意寄来自己家里的包裹,小韦斯莱先生。” 罗米捂住了脸。 “比赛快开始了,罗米,你可不能错过今年的开幕式。”约瑟夫终于在夜幕将近时换上了巫师长袍,他藏在宽阔袖口中的手不容拒绝地握住了罗米的手肘。 这是一场非常,非常精彩的比赛。 精彩到让罗米忘记了弗雷德和摩洛哥长头发,忘记了约瑟夫在弗雷德背后听他说话时的表情,也忘记了马尔福,准确来说是德拉科在她刚走进包厢时的一声冷哼,她现在恐怕只能记得保加利亚的找球手是怎样俯冲向地面的。 约瑟夫和卢多·巴格曼坐在一起,他们俩鼓掌欢呼的声音几乎压过了包厢里一半的人,巴格曼在和约瑟夫交流的时候不断地叫他罗齐尔,引得魔法部部长连连回头,体育司司长手一挥,“得了吧福吉,我们都知道瑞瓦德这个姓只是对外发布的,在这个包厢里的人谁会不认识约瑟夫·罗齐尔!” 弗雷德和乔治终于舍得把黏在魁地奇比赛上的眼神分一点到罗米身上。 哦,还真的有。罗米幸灾乐祸地想。 比赛结束的时候,她发现坐在旁边的加斯帕德正在兴奋地掐她的胳膊,而她到现在才感觉到疼,罗米不得不拿出魔杖对着他的手指痛击。 加斯帕德捂着手怒视着她。 “别这么小气,嘉宝。”罗米收回魔杖,看向前方,她前面是一个空位,家养小精灵坐在一旁,看起来随时都会晕倒。 “克劳奇先生竟然一直没来,他想象不到自己错过了什么。”罗米轻声对加斯帕德说。 “克劳奇是谁?”加斯帕德好奇地问。 “我叔叔的上司。”罗米说,她感觉有人在看过来,尽管她还没找到视线的源头,这也让她意识到部长包厢不是个揶揄魔法部官员的好地方。 “让我们热烈鼓掌!欢迎虽败犹荣的保加利亚队员上台!”巴格曼喊道。* 加斯帕德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他又开始无意识地掐人了,这次坐在他另一边的魔法部官员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克鲁姆!”加斯帕德说,“克鲁姆进来了。” “我看到了,别逼我第二次叫你嘉宝。”罗米说,“如果克鲁姆走过来的时候你晕倒在他身上,下半辈子我们就是陌生人。” “我当然不会,罗米,”加斯帕德斜睨她一眼,“别往下扯衣领了,没什么好看的。” “聊胜于无,加斯帕德。” 罗米发现约瑟夫正往这边看过来。 哦不。 罗米和加斯帕德惊恐地对视,都不敢相信约瑟夫竟然对他们俩用了封喉锁舌。 黑发女巫和金发男巫安静地站在包厢的角落,看着明星找球手出现又离开,弗雷德和乔治手撑着椅子,落在体育司司长面前窃窃私语,约瑟夫和老马尔福正在另一个角落低声交谈,魔法部部长如释重负地坐下来,从前胸的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额角的汗,等他起身时,包厢里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第61章 “祝大家今晚好梦。”福吉微笑着说,自己先走出了部长包厢。 其余人才开始陆续离开。 罗米和加斯帕德试着动了动嘴唇。 “约瑟夫还是那么可怕。”加斯帕德心有余悸地说,“记得我家后面那座山吗,大人不让我们过去玩,我们偷偷溜进去一次,第二天再出来玩的时候他把咱们俩粘在了后花园的树干上。” “一整天。”罗米说,“他宁可派家养小精灵给我们喂饭也不肯把我们放下来。” 加斯帕德摸了摸她的后背,表示同病相怜。 那种被审视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罗米回头看去,包厢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弗雷德和乔治站在角落里,正在点数脚边的一堆金币,头都没抬。 “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罗米停住脚步,她抽出魔杖,速速显形的咒语并没有获得应有的效果,她沮丧地放下魔杖,但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今天晚上一直是。” “如果你是说你的红发男孩,我保证是你多心了。”加斯帕德同样抽出魔杖,使用了一个没有效果的速速显形,“他们今晚除了在看媚娃,就是在看林齐和克鲁姆。” “你真是擅长安慰人啊,不是吗?”罗米走到门前停下了脚步,她刚转向加斯帕德,周围的气流又涌动起来,无形的大手抵在她的背上重重一推,罗米向面前数不尽的阶梯倒了下去。 正向她的脸靠近的楼梯突然停住了。 “你们俩刚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怎么就想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了?” 弗雷德一只手拽着黑发女巫,像扶正一个摇摇欲坠的玩偶一样把她从滚下大约一百层楼梯的惨剧中轻巧地拽回了原来的生活,他戒备地看着加斯帕德。 加斯帕德喘得像他才是为爱尔兰队抓到金色飞贼的人,他想把罗米从弗雷德手里拽到身边,乔治嬉皮笑脸地走过来,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乔治·韦斯莱。”他咧开嘴笑着说。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想把她再推下去一次?”罗米不得不把弗雷德的手指一根根从自己的小臂上掰开,尽管这样也收效甚微,她用没被钳制的那只手戳弗雷德的背,“不是他。” “不是我。”加斯帕德说。 弗雷德转过头看她,表情像咽下了一桶鼻涕虫,“我看到了。”他说,“他一伸手,你就像是被人推了一样倒下去。” “他只是伸了一下手。”罗米从兜里掏出另一根魔杖,“他的魔杖在我这儿。” “罗米!”加斯帕德举起自己手里的那一根,“那这是什么?” 随着他的动作,加斯帕德手里的魔杖变成了一只橡皮鸭。 “你今晚洗澡的时候可以用。”罗米笑着说。 弗雷德和乔治欢呼一声。 “所以是你自己不小心踩空了?”下楼的时候,弗雷德问,加斯帕德被勒令走在最前面,听到这句话时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喘息。 “我想是的。”罗米第三次回答这个问题,有理由比加斯帕德显得更要不耐烦,“可能我晚上状态不是很好,可能克鲁姆让我兴奋得飘飘然,很多种可能,所以请不要再问我了,不如这样,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那或许我可以认为和夏洛特有关?” 瀑布般的棕色长头发立刻浮现在罗米眼前,她冷笑了一声,“夏洛特?她没有姓氏吗?” 乔治和加斯帕德顿时目光炯炯。 “夏洛特又是谁?”加斯帕德问乔治。 “回去路上给你讲。”乔治说,“先听听他们俩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说,滚下去。”罗米转过头来,“不然我就让你们俩从楼梯上滚下去。” “梅林!”乔治夸张地捂住胸口,“以你对罗米的了解,你觉得她会做出这种事吗?” “她叔叔刚才因为我们话太多把我们俩的嘴粘住了。” “懂了。”另一个韦斯莱家的男孩打了个响指,“我们快走。” “如果你是因为夏洛特——” “夏洛特!” “德莱尔!夏洛特·德莱尔!”弗雷德说,“如果你是因为德莱尔才不开心,我可以告诉你真相——我耍了点小花招,她抱我的原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罗米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看到弗雷德身后的光幕还在放着飞天扫帚广告,巫师们还没尽数离场,各色的巫师袍在对面的阶梯上汇成一道斑斓凝滞的长河,缓慢地向地面流去,摩洛哥女孩或许在那里面,或许不在,但唯一可以确信的就是这条近乎干涸的河道上,只有罗米和弗雷德两个人。 “那你说了我教你的那句法语吗?”她问。 弗雷德张了张嘴。 “说实话。” “我说了。”他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罗米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是现在是要笑还是要嫉妒,她拍了拍弗雷德的肩膀,“非常好。”罗米说,弗雷德越是茫然地露出笑脸,她的快乐也跟着无限膨胀,像是烹调魔咒下的吐司面团,在高温下蓬起,散发着牛奶和鸡蛋的香气。 “非常好,弗雷德。”罗米又重复了一遍,“我非常开心,现在是我今晚最开心的时候。” “或许我还能让你更开心。”弗雷德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 “不要笑我,我知道我法语说得很蹩脚,但这也有你这个糟糕的老师的原因。” 弗雷德对他糟糕的教师说出了今天刚学会的法语,并支付了五加隆学费。 乔治兴奋地说:“哇哦!” 加斯帕德不敢置信地说:“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加斯帕德。”加斯帕德的童年玩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偷听够了我们就走吧。” 罗米像个女巫一样,不,她确实就是个女巫,加斯帕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被罗米拖着手臂走进了树林,尽管如此,尽管如此。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他问。 罗米低下头,但加斯帕德确信她是在笑。 “你知道红发刚才在说什么,对吗?”加斯帕德推推她她,“他说他怀孕了,他在戏弄你。” “或许是吧,随便你。”英国女巫还是在笑,她同情地看着法国青年,真诚地说,“但会不会是你不够熟悉法语呢,加斯帕德?” 第37章 一些群口相声 ============================= “不可以。”约瑟夫说。 “这样也不可以?”罗米反问,约瑟夫面对接连抛出的问题所表现出的气定神闲让人恼怒,“坦诚一点吧,约瑟夫,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我的债务可以一笔勾销?” “把装牛奶的杯子洗干净我就告诉你。” 一个无声的家务魔咒之后,约瑟夫说:“当你发现我也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之后,我们扯平了。” “有多严重?” “严重到你可能真的要去别人家做女佣——还有我的酒杯,谢谢——不过我认为你的机会非常渺茫。” 罗米嘲讽地笑了一声,“为什么?”她说,“为什么,约瑟夫,因为你从来不会犯错吗?” “因为我不会被人发现。”锤纹杯随着魔杖在空中的轨迹飞入杯架,约瑟夫满意地起身拿起外袍,“不像你,罗米。” “你要去哪儿?” “和我的朋友们喝点酒。”约瑟夫说,“但我希望你能早点上床睡觉,别想着跟踪我。” “万一你酒后失态呢?” 罗米拿起魔杖,锤纹杯从杯架上飞起,围着吊灯弹跳了几下,直直地坠向地面,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像这样,惹出点乱子——” “我不会的,罗米,因为刚才是在骗你,事实上我要去值班。”约瑟夫把巫师袍的扣子扣到最顶上,拿过自己的尖顶帽。 “爱尔兰人!”他叹息着说,“我早就和福吉说过,营地的龙舌兰酒应该限量。” “不,等等!”罗米追到门口,她拦在帐篷低矮的拉锁门帘前,“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喝酒还是值班。” 约瑟夫微笑,毫不费力地把自己的侄女从门口挪开,拉锁落下之前,罗米听见他的声音。 “你可以猜猜,罗米,猜对了一加隆。” “我猜你要去结婚。”她恶狠狠地说。 “错误。” 拉链拉上了。 爱尔兰人还在庆祝自己的胜利,连绵的歌声和乐器声渗进了脚下的土壤中,蔓延着绕过了地下的植物根茎和岩石,从扩容咒边界的缝隙处钻进卧室中。 罗米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布料间的香氛充斥着鼻腔,让她想起早上加斯帕德送过来的利齿玫瑰。 “我的帐篷旁有几个来路不明的朋友。”加斯帕德走进客厅时摇了摇头,于是波比换了一个陶瓷花瓶。 “格兰芬多。”罗米示意小精灵把插好的花放在客厅茶几上,小精灵谦卑地颔首,像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格兰芬多只招动静大的学生。” 第62章 加斯帕德托着腮盯着自己带来的鲜花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起身去调整花朵的朝向,顺便拉开了一点窗帘,阳光从两块厚实的天鹅绒布料间劈砍进来,花瓣上的露水折射出璀璨的光彩。 罗米不适地眯起眼睛,看加斯帕德逆着光朝她走过来,狭窄的光线落在他的左半边身体上,半明半暗,让他看起来像是被分成了两半。 “我以为你是斯莱特林。”加斯帕德说。 “我当然是——好吧,我承认,或许刚才我说话的声音确实有些太大了。”罗米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他叫弗雷德,但如果你见到他,他说自己是弗雷德,那他十有八九是乔治,他的双胞胎兄弟。” “真有趣。”加斯帕德不带感情地回应,“那为什么不是乔治?” “乔治?”罗米在沙发上坐直了,她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尽管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会是乔治,乔治有温迪了,而且……” 而且,罗米想,而且什么? 利齿玫瑰上的露水滴在她脸上,让罗米无法思考,她叫波比把花瓶拿远些,却想起花瓶不在她的头顶而在茶几上。 那这是哪儿来的水? 罗米猛地睁开了眼睛。 “非常好。”加斯帕德手中的杯子维持着一个微妙的角度,这让里面的清水均匀地滴下水珠落在罗米的脸上。 “好什么,发现我睡前洗过脸让你很欣慰吗?” “发现你终于肯醒过来了,再晚一会儿我就准备把这杯水泼在你脸上。”加斯帕德扔给她一件外套,语气不容置疑,“出了点事情,约瑟夫让我带你去树林里避避。” “出了什么——梅林,那是什么东西?” 帐篷之外,没有人会不去看天上飘浮着的姿势诡异的人影,如果那些是人影的话,造成这一切的黑袍巫师们聚在一起,举着魔杖,随着一声醉醺醺的大笑,他们身边的一顶帐篷发出爆裂声,继而开始燃烧。 “几个麻瓜,还有他们的衬裤。”加斯帕德不耐烦地说,“底下是一群醉汉,我们快走。” 他转过头,黑发女巫正看着不远处的巫师出神。 “罗米——罗米,看着我!”加斯帕德把柏木魔杖塞进她手里,“拿好你的魔杖,我向你保证,约瑟夫不在那里面。” “他最好是。”罗米勉强笑了一下,魔杖从袖口滑进袖子里,“保护好这里,波比。” 家养小精灵出现在一旁,握紧了拳头。 黑暗总是滋养恐惧的土壤。 “我这辈子都没同时听到过这么多语言。”罗米感叹。 同时,加斯帕德正趁着黑暗用力把一个挤过来的外国巫师推到一边去给他们俩开路,一句发音复杂的外语短暂地破开了凝滞的沉重空气。加斯帕德按着罗米弯下腰,从向高地移动的人群里溜走了。 他们向南走,避开人群,荧光闪烁照亮了被踩踏过的草地和地上零零散散的金银硬币,三叶草徽章和发箍,甚至还有一只毛拖鞋。 两个人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因为拖鞋主人的糟糕品味移开了视线。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刚才撞开的人是克鲁姆怎么办?”罗米问。 加斯帕德想了想,“那你刚才听到的就会是保加利亚脏话。” 罗米正在用鞋尖碾碎一颗野果,深红色的汁液从单薄的果皮中迸溅出来,粘着被踩碾到软烂的碎草叶和泥土的鞋尖上又多了一道红色。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克罗姆的话题继续下去。 “克鲁姆,对吗,你真的认为克鲁姆很英俊?”加斯帕德回想着明星找球手脸上过分突兀的鹰钩鼻和两道压着眼眶不加修饰的浓眉,一时半会儿无法做出类似英俊的评价。 “啊,克鲁姆。”罗米终于放过了那几颗野果,转而把一只被遗落的布袋子踹出老远,她一边回想着包厢里的保加利亚人一边说,因此语速很慢,声音也轻轻的,“不能说英俊,但是很有魅力——” 加斯帕德把食指压在嘴唇上,熄灭了魔杖的光源,罗米的声音随着重新蔓延过来的黑暗低下去,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更高处响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先别出声。”他轻声说,仿佛罗米正在喋喋不休。 罗米伸出手,加斯帕德在黑暗里准确地握住,他们同时感觉到对方的手心潮湿而冰冷,青年用空的那只手从外套兜里掏出一片小小的夹鼻单片镜戴在脸上。 “罗米,你猜怎么着?”加斯帕德轻蔑地笑了,“是个小女孩。” 还没等罗米出声,加斯帕德踮起脚向前走去。 “晚上好,这位——” “咧嘴呼啦啦!” 罗米听见一声绝不是小女孩的体重落在地上能发出的闷响。 “加斯帕德?”她试探着问。 回应她的是一句含混不清的脏话。 “加斯帕德!”罗米大笑出声,“你被一个小女孩击倒啦!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女孩这么——” 女巫在见到红发小女孩时以一个声调滑稽的尾音中止了自己对同伴的嘲笑,金妮·韦斯莱左右手各握着一根魔杖,脸上表情紧绷,两位兄长站在她身后,露出了和罗米一样目瞪口呆的表情。 加斯帕德正捂着腹部,跌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我是不是……”金妮求助地看向哥哥。 弗雷德最先反应过来,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忍不住笑起来,他扶着妹妹的肩膀蹲了下去,一边笑一边摇头,“不,不,金妮,你做得非常好!” “精彩绝伦!咧嘴呼啦啦!”乔治蹲在另一边,肩膀剧烈颤抖。 罗米把加斯帕德从地上拉起来。 “你知道这是霍格沃茨二年级的教学内容吗?”她在咒立停后轻声问。 加斯帕德同样轻声说:“你是迫不及待想要加入他们了吗?” 罗米哽住。 “魔杖。”她转向韦斯莱兄妹,却对着弗雷德说,加斯帕德在她身后啧了一声,罗米凭着感觉向后跺了一脚。 “我的?”弗雷德从兜里拿出一根,对着她摇了摇,“在这儿呢,不用担心我。” 金妮转过头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走向斯莱特林的女级长,把那一根装饰华丽的魔杖递给她,“我不是故意的,他突然从树后面跳出来,所以……你看到了。” 罗米接过加斯帕德的魔杖,尴尬地说了声谢谢。 加斯帕德从她身后闪出来,俯下身握住金妮的手,“我很抱歉。”他说。 眼神炙热,语气真诚,口音浓重。 罗米说:“你们俩,谁把他撂倒,快点。” 弗雷德和乔治谁都没有把加斯帕德撂倒,但一起走回营地的路上,罗米看到他们正在偷偷往加斯帕德背后扔些轻飘飘的小东西,它们一接触到加斯帕德后背的衣服就很快粘在了上面,罗米想了想,放慢脚步,让加斯帕德走在最前面。 法国人茫然地回过头,看到和她并肩而行的红头发男孩,了然地转过头去,走得更快了。 红头发男孩迟疑着说:“他是不是?” 罗米点头,“先别告诉他你是谁。” “我的确是弗雷德。”男孩说。 罗米停下脚步,转头惊讶地看着他,他得意地笑起来,“你怎么还是分不清我和乔治,我们不是都——哦!不!不行!” 女巫突然露出一个十分亲昵的笑容,她踮起脚搂住他脖颈,脸眼看着就要贴上来,乔治大叫起来,连忙往后退,弗雷德和金妮本来走在后面,追上来分开他们的速度像是幻影显形。 “告诉你个秘密,她疯了!”乔治满脸通红。 罗米低头打量自己的指甲。 “告诉你个秘密。”被落在最后的二年级生赶上来,她愤愤地对弗雷德和乔治说,“我有两个很负责的哥哥!” 说完追着刚才被她击倒的法国男孩向前去了。 最后只有弗雷德和罗米走在后面。 惊慌逃离的巫师开始陆续返回,几个高大的男巫走过罗米身边,嘴里飞快地嘟囔着什么,其中一个高举起双臂,大约是在和他的同伴们演示刚才那些巫师是怎么被营地管理员悬停在空中,罗米早有准备地一低头,躲过了他的手臂,却没能躲过伏特加和烤肉味钻进鼻腔。 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向旁边带了一下,弗雷德把她换到另一边,自己正一言不发地瞪着那外国男巫。 外国人中的一个指指罗米,男巫对罗米弯了弯腰,姿态很谦卑,如果不是头上落了块鸟粪,那他十有八九是在道歉。 罗米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 男巫大笑,伸出大拇指,又用力拍了几下弗雷德的肩膀,说了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话,但语气很和善,紧接着和同伴加快脚步向前去了。 罗米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笑声漏出来。 “疼吗?”她问。 弗雷德脸色铁青。 第63章 于是罗米低下头专注脚下的路,巫师们不断从他们身边路过,罗米感觉自己像一只挎包,不断地被弗雷德在左右两边换来换去。 “告诉你个秘密,被人撞一下我不会死的。”忍无可忍,罗米说。 弗雷德却伸出手,她条件反射地别开肩膀,伸过来的手掌却在罗米头顶碰了一下,平移到他的脸上,鼻尖下。 “我怎么觉得你变矮了,和去年相比。”弗雷德说。 “去年?去年我刚当上级长。”罗米说,她没想到有人会注意到这个问题,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级长怎么了?”弗雷德还在认真地迷惑着。 罗米感觉自己耳朵在发烧,她小声说:“我想让自己看起来高一些,我觉得,或许这样大家会更害怕我。” 这太幼稚了!仅仅是过了一年,她就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太幼稚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带跟的皮鞋都不难看。 哦,梅林。弗雷德从女级长复杂的逻辑中清醒过来,他忍不住低下头笑了,同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你要感谢她,珀西! 她让我想起你刚收到学生会主席徽章那几天起床就用发胶梳头的行为都跟着变得有点可爱了。 但罗米怒视着他,大有你再笑我就把你倒过来的意思。 弗雷德不得不开启新话题,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因为他确实有个问题想问。 “你是认真的吗?”他犹豫地说,“克鲁姆?” 罗米瞪大了眼睛。 “我们只听到了关于克鲁姆的!”他连忙坦诚。 然而罗米比他更坦诚。 连带着加斯帕德,金妮和乔治不得不也跟着听了一路克鲁姆的优点,弗雷德在乔治幸灾乐祸的注视下频繁地深呼吸。 “首先,克鲁姆是个明星找球手。”罗米说。 “哦,找球手。”乔治说。 罗米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而且看起来很稳重。” “很稳重!”乔治笑着重复。 “他走进包厢的时候,阴沉着脸,也不笑……” 乔治迫不及待地高声说:“不爱笑!” “而且满脸是血,他满脸是血的样子简直太迷人了!” “满脸是血?”弗雷德说。 “太迷人了?”加斯帕德说。 “我早就跟你说过她可能有暴力倾向。”乔治对弗雷德说。 “你妹刚才把我掀翻在地。”加斯帕德对乔治说。 “是你自己没站稳!”金妮争辩。 “原来是你自己没站稳!”罗米惊喜地说。 弗雷德脸色古怪地问:“还有吗,你不如去我家的帐篷里就着热可可和曲奇继续说?” 罗米想了想,“哦对,他在比赛的时候向下俯冲的那个动作——梅林!”她举起手臂,眼神追着自己的手掌,想模仿克鲁姆下落时的样子。 代表保加利亚找球手的那只手在空中停住了,一只巨大的蛇头在手掌背后的夜空中缓缓升起,当它张开嘴时,罗米迅速收回手背到身后,仿佛蛇头能把她的手吞进去。 “快回帐篷。”弗雷德说。 “恐怕我真得在他们家帐篷里边吃曲奇边听你夸克鲁姆了。”加斯帕德说,他看着不远处那一排连成火海的帐篷,利齿玫瑰正在火中嘶叫。 弗雷德拉开韦兹利木牌后帐篷的拉链,弯下腰说:“请吧。” 三居室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比尔正压着胳膊上的伤口,只能让查理去拥抱安然无恙的弟妹,却发现红发之后多了两个人,高的那一个直起身子来,竟然是在白天营地认识的新朋友。 “加斯帕德!”比尔说,“原谅我现在不能和你握手了。” “当然原谅你,大英雄。”加斯帕德的眼神在比尔的伤口上匆匆掠过,“你也得原谅我表妹等会儿可能会要你和她结婚。” 跟在加斯帕德身后的黑发女孩照着他膝弯踹了一脚,他顺势跌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一个人霸占了一整条。 “罗米。”黑发女孩抬起头对比尔和查理笑着说。 “表妹?” 弗雷德和乔治正在倒水,一不小心洒在了餐桌的桌布上。 “我们长得不太像是不是,其实小时候还好,不过罗米没有以前漂亮了。”加斯帕德懒洋洋地说,他从衣服里拿出一块怀表,表盖咔哒一声弹开,弗雷德和乔治把头凑过去。 金色长发和黑色短卷发的两个小孩依偎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啊?”弗雷德说。 “这是什么互换性别的魔法吗?”乔治说。 “只是我们长大了。”罗米夺过那块怀表,也看了两眼,有些感动。“你一直随身带着吗?” “哦不,照片是可拆卸的,和每一个朋友见面之前我都会换上相应的合影。” 加斯帕德话音刚落,怀表被扔回到他怀里。 “但我们是关系非常远的表兄妹,远到可以结婚。”他看着弗雷德说。 比尔和查理警觉地看过来。 “不过罗米确实不是我的审美啦。”加斯帕德耸耸肩,站起来去厨房打算给自己倒杯水,罗米说了一句稍等,紧跟着过去了。 “如果今晚我照着他鼻子来一拳,我都分不清是因为他的哪句话。” 弗雷德话音刚落,厨房里传来一声痛呼,罗米走出来,衣服下摆湿了一块,她问比尔:“有毛巾吗?” “他们兄妹俩感情还不错,是不是?”查理坐到弗雷德旁边,撕裂的衬衫向两边豁开,露出一大片健壮的胸膛,弗雷德看了他一眼,扔个了抱枕在他身上,“这儿还有女孩呢,查理!” 金妮说:“还是两个呢,你发现了吗?” 加斯帕德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手里握着重新添满的水杯,他刚想开始第二轮反击,帐篷的门帘刷一声被拉开了,国际魔法合作司的新职员顶着两道鼻血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 “你有兴趣和我妹认识一下吗?”加斯帕德抓住机会,对他不认识的红发年轻人喊道。 珀西疑惑地看着帐篷里多出来的异常发色,顺着他的眼神方向看到了金发青年口中的妹妹。 斯莱特林的级长罗齐尔坐在双胞胎之一的身边看着他,眼神阴沉。 珀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比尔说:“被美丽的女孩垂青是一种荣幸,珀西。” 罗米欣然接受了赞美,“谢谢你,比尔。”她转过头低声对弗雷德说:“看来你们家只有大儿子接受过这种理念的教育。” 弗雷德莫名其妙地坐直了,“怎么还有我的事?” 查理说:“哇哦!” 罗米迅速把脸别过去。 弗雷德说:“查理!抱枕!” 珀西问在场唯一的斯莱特林:“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我叔叔忙着把麻瓜举到天上,快去逮捕他!”罗米身子向珀西倾过去,神情严肃,加斯帕德路过,抓着罗米的后襟把她拽回来,“别开这种玩笑。” 他从随身的包里找出一瓶白鲜递给比尔,“罗米还不清楚事情有多严重。” “谢谢。”比尔接过白鲜,“别担心,这屋里除了珀西没人会当真。” 珀西开始给查理和坐在他腿上的金妮讲刚才自己如何英勇地击飞了一个黑巫师的魔杖以及鼻子下这两道骄傲的血痕的由来,但余光时不时警惕地看向罗米,后者低着头,看着手中水杯里的清水发呆。 “你叔叔不会和那些人在一块儿的。”弗雷德侧过脸对挡着斯莱特林侧脸的黑头发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罗米一抬头,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的脸是不是擦过了弗雷德的鼻尖,这让她忘记了自己后半句话想说的是我在想什么还是他不会。 弗雷德和罗米不约而同地向后坐,拉开了距离。 查理感觉到弟弟靠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分说地抬起手臂像对待五岁的弟弟那样把他夹在了自己的胳膊和身体之间,凭借身体优势无视了弗雷德的挣扎。 “我就知道你肯定吓坏了,弗莱迪!” 罗米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刚才的事。 比尔和加斯帕德靠在门边交谈,手里都握着魔杖,查理弗雷德和金妮坐成一团,珀西习惯性地维持着秩序,好让他们仨继续听自己讲,乔治—— “乔治呢?”她问弗雷德,后者刚从哥哥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头发乱蓬蓬。 “乔治!”弗雷德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喊。 “梅林!”乔治从一个卧室里探出脑袋,“我竟然睡着了!我错过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罗米大声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或许是为了让她不那么尴尬,弗雷德也跟着大声说:“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乔治从卧室里走出来,嘴角抽搐。 “什么都没有?”加斯帕德和查理异口同声又满是怀疑地问。 第64章 有那么一瞬间,罗米想和加斯帕德的刺齿玫瑰一起葬身火海。 气氛即将失控的时候,韦斯莱家的帐篷迎来了新一波访客。 约瑟夫·罗齐尔打头,紧接着是韦斯莱先生和他的小儿子罗恩·韦斯莱,还有赫敏·格兰杰。 走在最后的是个瘦高的黑头发男孩,戴着眼镜,头发乱糟糟,一身狼狈。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罗米从没像现在这样笃信哈利·波特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救世主。 第38章 how time flies =============================== “加斯帕德,”约瑟夫说,“你身上怎么一股臭袜子味?” 罗米听到双胞胎低低的笑声。 亚瑟说:“弗雷德!乔治!” “别紧张,爸爸!”弗雷德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父亲待在座位上别动,“只是臭弹,我们从小贩那儿买来的!” 乔治说:“只要把衣服扔到泥浆里滚一圈就好。” 亚瑟说:“我真抱歉——” “没关系,亚瑟,不要道歉,加斯帕德,不要生气。”约瑟夫大笑,转向罗米时顿了顿才说,“罗米,不要笑,去陪加斯帕德把衣服整理干净。” “这不公平!”罗米说,“大家都在笑,而且为什么不是他们俩陪加斯帕德去?” “跟家养小精灵的遭遇比起来好多了。”赫敏嘟囔了一句,罗恩坐在她旁边,用同样的音量说了句又来了。 “亚瑟?”约瑟夫转向他的同事。 “你们俩也去。”亚瑟对弗雷德和乔治说。 约瑟夫把刚坐回原位的罗米提起来,“你们四个一起去,这里现在太拥挤了。” “是啊,因为我有两百磅。”罗米白眼翻到一半,加斯帕德已经过来勾住她的脖颈把她往外带了,“放开我加斯帕德,你闻起来太糟糕了!” 她的尖叫逐渐和三个男孩一起消失在帐篷外。 约瑟夫转过来向亚瑟又一次道谢,“真感谢你暂时收留我们,克劳奇先生说已经在为帐篷被毁的巫师家庭准备门钥匙了。” 亚瑟摇摇头,“糟糕的晚上,是不是?” “往前走是取水的地方,你可以在那儿弄些水混些土再打个滚。”乔治大声提醒道,他们仨远远地站在一旁,加斯帕德抬起手臂,一把烧焦的稻草冲三个人飞了过来。 “罗米!”加斯帕德勾勾手。 “我不去!”罗米正把草杆从衣服上拿下来,弗雷德的情况比她更糟,他不得不低下头用力晃脑袋才能把碎草屑摇下来,“怎么会有人露营带着稻草!” “你不能指望巫师对麻瓜的露营活动理解太透彻。”乔治也大力拍打着身上的灰烬,“就像我不该期望你表哥是个喜欢恶作剧的人。” “他只喜欢对别人恶作剧。” 罗米说话的时候,加斯帕德正朝他们走过来,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大步。 “跟我一起去。”加斯帕德说。 “我怕黑。”罗米面不改色地说,“你可以从罪魁祸首里挑一个。” “我不去!”弗雷德和乔治异口同声地说。 罗米从外套兜里拿出一枚硬币,把它弹向空中,黑夜中金光一闪,下落后迅速消失在合上的手掌之间。 “正面。”弗雷德说。 “反面。”乔治说。 罗米把左手从右手上拿开。 “该死的!”乔治说。 法国人的手臂勾过乔治的肩膀,两个人向重新亮起的营地另一边走去,“告诉我,如果我一直这么搂着你,你也会染上味道吗?” 弗雷德对罗米说:“其实会的。” 罗米闻到他身上干稻草的味道,侧过脸去看他,弗雷德感觉到她的目光,也同样转过头来。红头发男孩的鼻尖上戏剧性地残留着一块烟熏黑色的污渍,让罗米想起自己小时候走丢的黑鼻头小狗。 “你们不该拿小贩的东西毁掉加斯帕德的衣服。”她移开目光,迫使自己看向旁边的帐篷,里面一位母亲正在给孩子唱摇篮曲,歌声和灯光从没拉紧的拉链中渗出来,“这比偷走他一百加隆还让他生气。” “那我真是担心乔治。”弗雷德不以为意地说,他的手心躺着几块之前扔到法国男孩身上的小黑块,“跟你说实话,臭弹不是买来的。” “我早该想到!”罗米从他身边跳开了。 “别躲,罗米。”弗雷德笑出了声,“回来,它们现在就是普通的小圆球,要砸出去才有用。” “其实也不用泥浆才能去掉味道,是不是?”罗米机敏地问。 “当然不用,不然清理一新是干什么用的。”弗雷德耸耸肩,“我看到你刚才想反驳我们,在帐篷里。” “加斯帕德需要点教训,有时候他对女孩有些缺乏界限感,牵手拥抱什么的。你知道他有多少个表姐妹吗,想想他小时候的样子。”罗米忍不住又去偷看看他鼻尖的黑灰,却发现弗雷德并没像自己之前那样看向前方。 罗米迅速转过脸去。 “当然,他对你妹妹绝对没有……那种意思,我们都知道她才十三岁,而且还能把他掀翻。”罗米不太确定弗雷德是不是还在看她,这让她朝着弗雷德的那半边脸隐隐发烫,但紧接着她听到衣料窸窣声,男孩蹲了下去,仰起脸对她说:“这有只蜥蜴!”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听到啦。”弗雷德站起来,一只小小的明黄色蜥蜴趴在他手臂上,不知道是哪个巫师走失的宠物,此刻完全看不出对主人的思念。 “我们不会再找他麻烦,不过过了明天应该也不会再见了,还有些遗憾是不是?加斯帕德人还算有趣,而且也不全是为了金妮……我在想,我大概是在嫉妒。” 后半句话音量突然降了下去。 罗米说:“你在说什么?” 明黄色蜥蜴在他胳膊上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弗雷德说,“……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弗雷德,我以为我们说好了。” 弗雷德却在她说下去之前撩起了帘子,脸上是得逞的笑容,“我们进去等他们?” 罗米感觉有一根魔杖伸进她的喉咙里,把她吸进去的一口气变成了鱼刺。 “当然,但是等等。”罗米按下他的手,“有个事情得在进去之前做。” 女巫走近了,久违的苦涩香水味迎上来,蜥蜴在他手臂上不满地动了一下,跳下去跑走了,弗雷德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你要干什么?” 罗米抬起手,用大拇指把他鼻子上的黑点抹掉。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罗米说,“帮你擦下脸的意思,你以为是什么?” 罗米掀开帐篷帘子走进去,韦斯莱家的孩子们和他们的朋友还三三两两聚成一堆在聊天,而亚瑟和约瑟夫已经不见了。 “瑞瓦德先生……或者我应该说罗齐尔先生。”比尔看到了脸色难看的弟弟身后跟着的黑发女巫,“和爸爸进书房聊天了,他们俩还锁了门。” 弗雷德挑起一侧的眉毛。 “当然,还有隔音咒。” “他们聊的话题肯定没有格兰杰和你弟弟正在聊的有意思。”罗米说,赫敏和珀西两个人正在无言地对峙,眼睛都瞪着,“在说什么?” 赫敏转向她,语言简洁又条理清晰地把他们仨在树林里遇到克劳奇的家养小精灵以及哈利·波特的魔杖发射出黑魔标记的事情讲了第二遍,似乎是在寻找同盟。 “哇哦,好精彩。”罗米真诚地夸赞说,“你真会讲故事。” 赫敏却更加恼怒,“你根本不在意闪闪,是不是?” 罗米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 不知道谁扑哧一声笑了,但很快憋了回去。 “我都不认识它啊,拜托。”罗米在她强势的眼神下补充道,“没错,它是有点倒霉,但谁让它给主人丢脸了呢。” “主人?”赫敏说,“这才是重点——不应该有所谓的主人,巫师是生物,小精灵也是生物,如果小精灵为巫师工作,他们应该是平等的雇佣关系,而且,是她,不是它。” “我倒是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雇佣关系可以用平等来形容。”罗米说,余光看到约瑟夫和亚瑟从房间里出来,巴不得把皮球扔出去,“约瑟夫,你听过闪闪的故事吗,赫敏很擅长讲故事……非常精彩!” “我已经听过了,罗米,而且我也听见你们正在聊天。”他一伸手,“请继续。” 皮球又被扔了回来。 “家养小精灵有天生的奴性,它们不需要平等,不然巫师创造它们干什么,当孩子养?” “小精灵的奴性不是与生俱来的。”赫敏说,“是巫师对这种生物的驯化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天生的奴隶,我们既蒙蔽他们又在侮辱他们!” 哈利轻声问罗恩:“你觉得她们俩谁会赢?” 第65章 罗恩反问:“你是说像现在这样还是等会儿打起来?” 比尔说:“一个西可,吵起来赫敏赢,打起来罗米赢。” 查理说:“跟了。” 哈利和罗恩想了想,各自跟了一个西可。 珀西冷哼一声,走远了些,站到父亲和上司旁边。 亚瑟无奈地说:“比尔……” 国际魔法合作司副司长却走过去,扔了个金加隆,“我赌格兰杰小姐,打起来罗米肯定会跑。” 金妮说:“我也一样。” 她瞪了罗恩一眼,“我无条件相信自己的朋友!” 加斯帕德和乔治满身满脸都是泥浆的走了进来,路过赫敏和罗米的时候不明所以地向旁边避了避,“她们在吵什么,林齐和克鲁姆谁才是最伟大的找球手?”乔治问。 “如果克鲁姆家里有家养小精灵,”弗雷德说,“那他在赫敏那儿肯定落选了。” “我跟约瑟夫。”加斯帕德蹲下来听比尔飞快地讲了一下面前的赌局,“罗米不爱吵架,更不爱打架。” “……既然这样你不如邀请所有需要你拯救的家养小精灵去你家欢度圣诞,到时候格兰杰先生一打开门——”罗米斜靠在沙发扶手上,伸出三根手指,却把没直起来的大拇指和食指转向赫敏,“就会发现来做客的小精灵和我的同情心一样——都是零哎!” 乔治扔了两根假魔杖给比尔,“我没钱了,但是跟比尔,你妹妹不爱吵架,倒是很会气人,你呢,弗雷德?” 弗雷德啊了一声,“再等等。”他说。 “说得好,罗米。”赫敏急促地呼吸着,“家养小精灵现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遭受着多么不平等的待遇,我会让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再邀请他们过圣诞的。” “伟大的工作!然后你要做什么,向邓布利多申请建立霍格沃茨家养小精灵学院好让它们接受教育?” “我本来想的是要呼吁给家养小精灵和它们劳动量相符的薪水。”赫敏无不讽刺地说,“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罗米眨了眨眼睛,“我同意你的观点。”她说。 赫敏感动地交叉着双手,“哦,罗米……” 一秒,两秒,帐篷中陷入沉默。 比尔已经开始用手势暗示让大家交钱的时候,罗米突然开口。 “约瑟夫!” 所有人都看向另一个罗齐尔。 “我的薪酬应该重新调整,我是说,如果家养小精灵都能有薪水,那巫师做同样的工作难道不应该涨薪吗?” “不!”霍格沃茨最聪明的女巫,或许是,从沙发上跳起来,敏锐地捕捉到了弦外之音,“你这是在利用家养小精灵给自己谋取利益,如果你这样说,说明你还是认为巫师高小精灵一等,同样工作的薪水高低应该看工作能力!” “说实话,罗米,你的家务魔咒糟糕到让我怀疑你的魔咒课成绩是怎么拿到o的。”约瑟夫说,“而且你面对聪明人的时候不应该这么心不在焉。” “我怎么觉得他是在炫耀罗米的成绩。”乔治低声说。 “等一下,现在我有点糊涂了。”罗恩突然开口,“所以她——”男孩指向罗米,看着约瑟夫问:“是你们家的女仆吗?” 赫敏说:“早上我还看到你在帐篷外做饭,我还以为你做了家养小精灵的工作会更理解他们一些!” 罗米冷笑了一声,“那我是得考虑给波比一件衣服了,毕竟我做了她的工作——” “怎么了?”赫敏问,坐在她对面的女巫脸上突然没有了血色,她环顾四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能够突然出现一样。 “或许我们的帐篷没被烧毁呢。”罗米对约瑟夫说。 加斯帕德在约瑟夫开口之前反驳她,“别傻了,罗米,我们回来的时候那一排帐篷都变成火海了……除非你是说……天啊。” 赫敏的脸也白了,她问:“你们的家养小精灵呢?” 罗米已经跳起来冲了出去,赫敏紧随其后。 亚瑟和约瑟夫还没来得及阻拦,哈利罗恩追着赫敏,加斯帕德和双胞胎也跑了出去,珀西大声叹气。 “照顾好金妮,带她去睡觉!”亚瑟回头看了一眼比尔和查理,比尔把跃跃欲试想要往外跑的金妮一把捞起扛在肩上,忽视了小妹妹的拍打和尖叫。 帆布,青草和不知名皮革焚烧后的气味并不好闻,罗米掩着口鼻走过一个漆黑的支架,扩容魔法已经失效,大床没烧尽的床板把它顶得支起一角。 “别看了。”她说,“我们家的帐篷里不可能只有一张床。” “是啊。”罗恩说,“你们家帐篷里会有一只烧焦的家养小精灵。” “或许她看到火就跑了呢?”加斯帕德说。 “那不可能。”罗米和赫敏异口同声,她们对视一眼,又很快地移开了目光。 罗米声音很轻,一根烧得焦脆的树枝在她鞋底无声地断裂,“家养小精灵不会违背主人的命令,我离开之前告诉波比保护好这里……” 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被人捏了一下,罗米抬头看向旁边,弗雷德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根草叶叼在嘴边,正口齿不清地和乔治说话,并没有看她。 “怎么了?”弗雷德转过来问。 罗米皱眉头。 “哦对了。”弗雷德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加斯帕德和我打起来,你赌谁会赢?” “口头赌还是有赌注?” 弗雷德想了想,“有赌注。” “加斯帕德。”罗米毫不犹豫,“加斯帕德很有实力,而且他年龄还比你大,从感情上来讲,我不希望你们俩打起来,但从理智上来讲——谁会和金加隆过不去!” “你真是很理智!”弗雷德瞪了她一眼,转回去继续和乔治说话了,但乔治笑得什么都没听进去。 “看样子她做到了。”加斯帕德说,慢慢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在一片焦黑的支架中,一顶金字塔形的帐篷还稳固地立在原地,只不过罩在外面的帆布已经被熏得漆黑。 罗米一把拉出想要冲过去的赫敏。 “我说过了,是让她保护好这里。”她伸手到弗雷德兜里掏出几颗臭弹。 乔治:“兄弟,怎么回事?” 小石子一样的圆球被抛过去,在距离帐篷外的帆布还有几英寸的时候,无声地爆炸了。 甚至没有臭弹炸开之后应有的刺鼻气味,它们像被塞进了一个无形的胡椒研磨瓶,在飞行到一半的时候变成齑粉落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抱着玫瑰的家养小精灵出现在了年轻巫师们面前,身上的破茶巾被火燎得满是孔洞,本就毛发稀疏的脑瓜顶还有一道难以忽视的烧伤,让她身体上其余细小的伤口和被熏黑的痕迹看起来都没那么显眼了,简直是狼狈至极。 但她过分大的眼睛里亮晶晶的,骄傲却又惶恐地仰望着罗米。 “波比听罗米小姐的话。”她用尖细的小嗓子说,“波比保护好了主人们的帐篷,还有加斯帕德先生送来的玫瑰,只是现在帐篷里都是热气,如果罗米小姐需要,波比现在就去——” “不需要。”赫敏大声说,罗恩在她身后,试图在不打断她的前提下往她手里塞块手帕好让赫敏擦擦眼泪,“我们都不需要,你应该去治疗伤口而不是打扫房间。” 波比看都没看她一眼,对罗米说:“如果罗米小姐需要的话,波比现在就去把房间打扫出来。” 花瓶里的刺齿玫瑰依旧娇艳欲滴,硕大的花朵斜斜地倚靠在家养小精灵的脑袋旁边,显得她皮肤愈发粗砺,面容更加滑稽,滑稽小脸上,波比玻璃球一样突出的大眼睛还在殷切地等着罗米的回答。 这让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里也被塞进了一个玻璃球。 “不,我们不需要。”她用那点从玻璃球和喉管间挤出来的气息艰难地说,赫敏在她旁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你可以去……上上药,或者歇一歇。”罗米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赫敏又咳嗽了一声。 “如果你认为这里灰太大的话,格兰杰,你可以先回去。” “我认为这里空气非常清新。”赫敏笑着说,“如果你能再说点什么就更好了。” 罗米深吸了一口气。 “非常感谢你,波比。”她说。 “摄像机!”加斯帕德低声尖叫,“摄像机在哪儿!” “非常感谢你为保护了我们的帐篷,让它免受大火的侵扰,甚至为它烧伤你自己……你是个尽职尽责的家养小精灵,波比,这个拿去。” 罗米递过去一方手帕。 波比尖叫一声,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罗米!”赫敏严厉地说,“别吓她!” “搞什么!”罗米一口气没上来,“我是想让她擦擦脸!” “就这样?”露易丝问。 “就这样。”罗米说,没精打采地戳着盘子里的鸡块。 第66章 “真是精彩。”克里斯托夫总结说,“你的世界杯之旅就在给家养小精灵道谢和被格兰芬多指责中结束了。” “整个暑假都没给我写信的人没资格嘲笑我。”罗米说。 “沙菲克夫人又让你提前学习今年的内容啦。”露易丝同情地拍了拍一整个暑假不见的朋友,“但不能写信可有些太严厉了。” “请尊称她为莱斯特兰奇-沙菲克夫人。”克里斯托夫冷笑一声说。 “提前学一些是有好处的。”罗米从叉子上咬下一块西蓝花,开学晚宴上出现不受欢迎的蔬菜实在是太不应该了,“看他的脸,我不太确定他上课的时候我能不能听清他讲话。” 新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师立刻看过来,审视的眼神让罗米迅速抬起头假装是在打量礼堂拱顶下悬浮的蜡烛。 “别以貌取人,罗米,去年卢平来的时候你笑话他又穷又老,但学期末他辞职的时候露易丝说你还哭了。”克里斯托夫也看向穆迪,但迅速移开了视线。 “我没有哭。”罗米瞪了露易丝一眼,后者冲她吐吐舌头,脸上无辜的表情能让霍格沃茨一半的男孩觉得罗米是在无端猜疑她,“至少卢平四肢健全,而且不会迟到顺便打断别人的发言,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他的上司,霍格沃茨的校长。” “别嘲笑别人讲话,罗米,你现在的口音已经没资格嘲笑任何一个英国人了。”美国女巫同情地说。 “真的?”罗米惊恐地看着她,露易丝举起一碟蜂蜜,“说,这是什么?” “蜂蜜……该死的!” 克里斯托夫低下头去,笑得肩膀颤抖。 第39章 健康饮食 ========================= 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站在讲台前,几只形态各异的蜘蛛了无生气地躺在退休傲罗的木腿边,他侧过身子,木腿紧跟着沉重的上半身灵活旋转,再次落地时准确碾在死蜘蛛朝天的肚腹上。 一声脆响。 教室里不下十个学生同时颤抖了一下。 罗米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余光看到左手边露易丝随着木腿落地的声响挺直了脊背,她从桌子下把手伸过去,在金发女孩的巫师袍上蹭上自己手心的冷汗。 克里斯托夫微微侧过头,口型在说:我要吐了。 亮蓝色眼球顺滑地转过来,和另一只深陷在眼眶中的黑眼睛分看向两端,克里斯托夫迅速回身,低头打量着面前始终没有翻开的《黑暗力量:自卫指南》的封皮,仿佛那上面的花体字能手把手教会他杀死一只蜘蛛。 “攻击我。”穆迪说,“现在。” “在您用不可饶恕咒杀死了一只蜘蛛之后?” 龙皮靴靴底蹬在桌腿间的横挡上,椅子腿随着斯莱特林伸直腿的动作向后滑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几十道目光随着噪音和同一来源的发问汇聚到罗米身上,女巫脚蹬着桌下的横挡,木椅翘起两脚。 穆迪却没有看她,魔杖一勾,木椅重重落地,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滑去,罗米努力把尖叫声压回喉咙口,迅速拿手抵住课桌边缘。 椅子停住了,在肋骨撞在手腕上时。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穆迪终于看向她,手里重新拿起那本花名册,“攻击我,罗齐尔小姐——” “昏昏倒地!” 穆迪几乎是在她咒语说到一半的时候就举起了魔杖,就像斯莱特林也未曾等他确认好自己的名字一样,而昏迷咒的红光还没能接触到新教授的黑袍,就像是被一条无形的鱼线甩到了并非本意的方向。 穆迪身旁的黑板轰然倒地。 露易丝伸出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柏木魔杖头随着施咒声喷出一条火蛇向穆迪冲去,令罗米恼火的是,他甚至连清水如泉都没用,只是任由细长火蛇缠绕着自己的魔杖,在火蛇即将舔上手背的时候像丢弃一只无害的毛虫一样轻轻一甩——— 昆虫焚烧后的奇异香气开始蔓延。 “昏昏倒地,火焰熊熊。”穆迪微笑了一下,但他嘴边的疤痕很难让人知道这笑容表达的是赞赏还是嘲讽,尽管他紧接着说,“非常标准,罗齐尔小姐。” 标准。 这个评价在两次失败的攻击之后出现,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有斯莱特林的目光不着痕迹地递过来,罗米抬起眼睛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却意外看到格兰芬多聚堆的那几排,红头发兄弟也跟着转过头,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弗雷德甚至还借着袍子的掩护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这回罗米是真的感到十分窘迫了。 “但当你们真正面对黑巫师的时候,没有人会等你拿稳魔杖,摆好姿势,清晰准确地念出魔咒。”穆迪一伸手,指尖向跃跃欲试的格兰芬多,“乔丹先生。” 李·乔丹语速飞快地说:“天旋地转!” 穆迪却能比他更快,盔甲护身的反弹作用让年轻男孩大头朝下地粘在了天花板上,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好笑?”穆迪说,“你们觉得这很好笑?” 他没有再说下去,第一批在渐低的笑声中想起了课程刚开始时的蜘蛛的学生挺直了背,握紧魔杖等待着教授的下文。 “所以,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第一个任务。”穆迪在寂静的空气中总结。 克里斯托夫又侧过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任务?”他竟然在这时候纠结穆迪的用词,罗米不敢相信地拧起眉毛。 “无声咒。”穆迪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你们俩今天都有些反常,知道吗?”露易丝把一直没翻开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本装回包里,顺手把罗米落在桌子上的羽毛笔扔给她,克里斯托夫手撑着两张距离狭窄的桌子跳出来,不小心带倒了一把木椅,落地的声音再次让几个还没走出教室的斯莱特林打了个冷颤。 他们不约而同地怒视着六年级级长。 与惊弓之鸟正相反,结伴而行的格兰芬多对新教授和刚刚结束的课程赞许有加,弗雷德或是乔治大声对他被吊在天花板上一分多钟的朋友说:“穆迪可太酷了!” 李·乔丹跟着乐,仿佛是自己把穆迪倒挂在了天花板上。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傲罗!是个狠角色!”他胡乱地翻了翻书,学着穆迪粗声粗气的语调,“把这玩意儿收起来!我的课上用不着它———可不是吗,他能直接教我们怎么打击黑巫师!” “前傲罗,乔丹。”木椅在魔杖的驱使下无声归位,克里斯托夫站在椅子后,手拄在椅背上,肩膀耸着,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银耳灰豹,“我猜你们都不看《预言家日报》吧,要不然怎么会把一个爱和垃圾箱作对的老头当成英雄……至少给他收拾烂摊子的魔法部官员不会同意,他叫什么来着,阿诺德,这年头还有人叫阿诺德,活该是个倒霉———罗米!” 忘记被收进包里的不只是羽毛笔,克里斯托夫跳起来,仿佛砸到地上摔得粉碎的不是墨水瓶而是锅刚烧开的热汤,罗米把碎玻璃和溅在袍角鞋边的墨水渍清理干净,才毫无歉意地说了句抱歉。 “没看到,克里斯托夫,抱歉。” 李·乔丹抬起手抹了一把脸,黑墨水转移到他的手心,“你难道不需要给我一个道歉吗,罗齐尔?” “我认为不需要。”罗米低头把魔杖收进袖内的束带,从克里斯托夫手里接过自己的挎包,“你可以去找穆迪,让他给乔丹小乖乖把脸洗干净,毕竟他很擅长处理一些黑东西。” 直到三个人汇入通往礼堂的人流时,露易丝才开口。 “我得再说一遍,你们俩今天都有些反常。” “他是个傲罗。”克里斯托夫说,《预言家日报》在他手里变成紧缩的纸团,红发夫妇的合影被卷进羊皮纸褶皱中。 “前傲罗。”罗米纠正他。 “但我记得你不是个黑巫师———你不是吧?”露易丝皱起眉头,浓密的眼睫忽闪两下,她转向罗米,“你也不是。” “或许,”罗米不得不承认一个不是很光彩的事实,“克里斯托夫和我的家族中产生黑巫师的概率要比别人家高那么一些,我讨厌穆迪讲的那些把食死徒扔进阿兹卡班的故事,就好像……” “就好像他随时准备把我妈扔进阿兹卡班。”克里斯托夫阴沉地说。 “那未尝不是件好事。”罗米一低头,躲过了克里斯托夫袭击她后脑的手掌,“而且他也不喜欢斯莱特林的学生,你难道看不出来,他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提防着一群小黑巫师。” 三个人在门厅前站定,依次排在队尾等着进礼堂吃饭,露易丝回过身来,“所以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刚才是在试探他———关于他对斯莱特林的态度?” 罗米瘪着嘴,“有一点吧。” “结论呢?” “还不错?”罗米说,“有些严厉,但或许没那么坏。” “没那么坏?”克里斯托夫音调古怪地说,他歪着身子看向前方的骚动,“罗米,你得重新下结论了。” 第67章 罗米踮起脚尖看过去,骚动的学生中央站着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新教授,一只白鼬正随着魔杖的轨迹上下弹跳,克拉布和高尔,两个四年级的斯莱特林,垂手站在一旁,仿佛有胶水把他们的手掌粘在了裤缝线上,看他们的脸色,很难让人不怀疑剩下的胶水被灌进了他们俩喉咙里。 罗米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关节在隐隐作痛。 “是我太敏感了,还是那只白鼬可能是个学生。”她说。 “九成的可能,那是个斯莱特林。”克里斯托夫的魔杖从袖口滑了出来,落进他冰凉的掌心。 “……如果你们俩也认为那是马尔福的话,那它基本就是马尔福了。”露易丝拉住罗米,“你去干什么?” “偷袭他?阻止他?和他决斗?我不知道。”罗米试着挣脱,但每天晚上只吃五颗圣女果的美国人现在力气大得像是一个人形束缚咒,“但总得有斯莱特林去做点什么……难道下次我被变成白鼬的时候你们俩就打算在旁边傻看着吗?” 露易丝不得不把克里斯托夫也抓住,“不需要变形术……梅林!你们俩现在和野兽也没什么区别,别这么敏感!” 罗米和克里斯托夫转过头来。 “穆迪不会因为马尔福是斯莱特林就把他变成一只白鼬,他肯定还做了什么别的事……你们要知道霍格沃茨是有其他□□的,至于你们俩,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们觉得穆迪明天就会把你们俩扔进阿兹卡班,但是……给我安分点!” 麦格教授从她身后急匆匆地走过。 “你觉不觉得……”罗米说。 “我真不想承认,但是很像。”克里斯托夫说。 “站过来,魔杖收回去。”露易丝指着自己身后,“现在。” 罗米和克里斯托夫像两只家养小精灵般低着头站到她身后。 没过一会儿,人群向退潮般向外散开,马尔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瘦削的肩膀还在发抖,隔着十几个排队的学生,罗米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他们都听出穆迪咆哮的声音像只火龙。 老傲罗抓住斯莱特林的手臂,像狩猎者抓着自己的猎物回到洞穴般朝着斯内普位于地下的办公室走去。 “我受够了,去他的南瓜汁苹果派。”罗米举起双手,“我现在就要回休息室去。” 但事实却是,她从侧门离开了城堡,踩过湿润的草坪径直朝黑湖的方向走去,天气并不会因为新学期的开始而破例露出阳光,巨乌贼不见踪影,湖边空旷无人,罗米借势从矮坡上冲下去,到坡底时一脚踩在一团正在腐烂的黏糊树叶里。 斯莱特林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梅林,好没礼貌!” 红发双胞胎从湖边树上跳下来,平稳着陆,鞋底踩在草叶上,硬草杆被压断的干脆响声让罗米心生嫉妒。 弗雷德对着斯莱特林的鞋子迅速使用了清理一新后就收回了魔杖,以防她对着自己甩出一串诅咒,“你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正在生长的炸尾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也就是说随时都会爆炸。”乔治说。 罗米又一次扬起了胳膊,被弗雷德迅速地抓住按了下去,他试探着问:“可以吗?” 绿眼睛紧盯着他。 “我保证,没有恶作剧,只要你能平静下来就还你。” 柏木魔杖落进他手心,弗雷德感觉到女巫圆钝的指甲尖轻轻划过自己的手心,轻微的痒感让他手臂上的毛孔在即便是孪生兄弟也看不见的衣袖下收紧了。 糟糕。他想,或许我对炸尾螺过敏。 “你们怎么没去吃饭?”罗米问。 “正要去。”弗雷德正把一颗草籽从袖口上掸开,罗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告诉他这件袍子的问题不在于袖口上是有花瓣还是草籽,但她忍住了。 “你怎么没去吃饭?”乔治反问她。 罗米垮下肩膀,低头的时候发现自己衣服上也粘着草籽。 弗雷德说:“不好意思啦,我不小心。” “我讨厌穆迪。”罗米烦躁地把衣服上的草籽摘下来,重重地按在格兰芬多的巫师袍的前襟上,弗雷德捂着胸口表情夸张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乔治撑住他,深情地说:“兄弟,撑住!” “非常好,现在我更讨厌你们俩。”罗米说。 “他多酷啊!”弗雷德对后半句话置若罔闻。 “他很可怕。”罗米伸出手想要拿回自己的魔杖,弗雷德像接过一块华夫饼一样流畅地把她的手按了下去,挑起眉毛示意她继续说。 “我不害怕他———” “真的吗?”弗雷德和乔治异口同声地问。 “……好吧,我或许是有些怕他,但这不是因为他是个傲罗或者他很会对付黑巫师……虽然罗齐尔这个家族确实不缺罪犯,但我不是对不对?” “听起来你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罪犯了。”弗雷德说。 “……魔杖还给我!” “不不不,现在不行!” 罗米挣脱弗雷德的手,顺势往他袖口里摸去,弗雷德弯下腰,脑袋几乎靠在罗米的肩膀上,两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纠缠在一起,直到一股强大的阻力把他们俩向两边推去。 弗雷德和罗米茫然地看着自己的鞋尖,还没弄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乔治满意地收起自己的魔杖。 “如果你没发现的话,罗米,由我来提醒你,黑魔法防御术课上,穆迪把唯一一句夸奖给了一个斯莱特林。”乔治从弗雷德袖口里摸出魔杖递给罗米,魔杖头在她手心点了两下。 罗米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拜托!他说的是你!”弗雷德大声说,“穆迪说你的魔咒运用很标准!” “标准可不能算是个褒义词!”罗米以同样的音量反驳。 弗雷德抬起手捂住额头,“快带我离开,乔治。” 罗米想了想,小声说:“所以它是?” “绝对是。” “肯定是。” “那好吧。”她拘谨道。 “现在能去吃晚饭了吗?” “当然。”罗米不解地看向乔治,“我也没有拦着你们。” “我没有问你。”乔治说,“我在问弗雷德。” “等等。”罗米叫住格兰芬多,“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穆迪刚才在门厅那儿把马尔福变成了一只白鼬。” 弗雷德和乔治倒吸一口冷气。 “穆迪实在是———” “———太酷了!” “……真是富有同情心,你们俩。” “这个给你。”乔治从兜里摸出一盒饼干,“我猜你今晚也不会想去礼堂了?” “乔治!”弗雷德说。 “别这么小气,弗雷德。”乔治锲而不舍地伸着胳膊,罗米只好接过来,盒子里装着满满地圆形饼干。 “别这么小气,弗雷德。”罗米学着他的语气对弗雷德说,弗雷德在兄弟的胳膊后徒劳地伸着手,眼看着斯莱特林把蛋奶饼干放进了嘴里。 “我脸上怎么有些痒———”罗米尖叫一声,看到自己抬起的手背上正在长出细密的金色羽毛,嘭的一声,蛋奶饼干洒落一地,她没出口的咒骂变成了一声尖锐的啼鸣。 “你觉得她是在骂我们吗?”弗雷德问。 “应该不是。”乔治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她应该是在诅咒我们。” 喋喋不休的金丝雀朝弗雷德俯冲过来,一边扇动翅膀一边啄他的脑袋。 “这不公平。”弗雷德抱着头逃窜,金丝雀拍打着翅膀围着他飞,“对你恶作剧的是乔治!” “她还没有你的手大呢。”乔治抱着双臂看热闹。 “你说的对———哦!”弗雷德眼睛一亮,直起身子,金丝雀在他额头中央啄了一口,但弗雷德迅速抬起手,把她拢进了自己的手心里,温热的幼鸟在他两掌间挣扎。 “我得说,这真可爱。”弗雷德轻声说。 “我得说,你真恶心。”乔治也用气声回答。 可爱的金丝雀尖喙狠狠咬在他虎口上,弗雷德疼得一抖,差点把金丝雀甩出去。 “梅林。”他对昂首挺胸站在他掌心的金黄色小鸟说,“你适应角色可够快的。” “弗雷德……时间快到了。” “什么———哦不!” “哦不!”罗米惊恐地看着红发男孩过于靠近的脸。 “哦不!”乔治转过身去,不想看和自己共用一张脸的人怀里抱着斯莱特林的级长。 罗米从弗雷德怀里跳下来,低头整理裙子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弗雷德蹲下去摸索散落一地的蛋奶饼干,咳嗽得像是一地的草籽都被他吃进了嘴里。 “金丝雀蛋奶饼干。”乔治硬着头皮说,“我们的新发明成功了!祝贺一下你的朋友们吧,罗米!” 罗米说:“你们的裤子湿了。” “什么?” 弗雷德从蹲姿瞬间恢复成站立姿势,他用力扭着上半身回头看向自己的后腰。 第68章 “你们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斯莱特林微笑着伸出手,食指和他们俩腰部以下的位置平齐,在空气中来回滑动着,“我猜是树上的雨水,至于看起来像什么……我还是不说了,你们觉得呢?” “而且不要用魔法烘干……哦,你们动作真快,金色屁股看起来怎么样?” 女巫在双胞胎互相给对方用了一个烘干咒后善意地提醒。 “非常标准的无声咒,乔治。”罗米说,“你是对的,标准是一个褒义词。” 第40章 想见你 ======================= “停下!罗齐尔!不要在走廊里疾行!” 霍格沃茨城堡五楼通向露台的走廊中响起一阵急促而响亮的脚步声,斯莱特林跑在前面,长袍袍角向后飞起,像是午后晴朗阳光下的一道黑色闪电,来自拉文克劳的女学生会主席紧随其后,找准机会在黑发女巫脚边落下一道效果适当的障碍咒。 龙皮短靴在不可见的高墙前及时停住了脚步,斯莱特林的上半身却失控地向前撞去,罗米伸手捂住自己鼻子的同时,感觉到脖颈处一紧,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她撤下双手向后看去,女学生会主席正抓着她的巫师袍兜帽。 罗米微微张开嘴,想说的话堵在喉咙口,伊迪丝·布坎南勾了勾嘴角。 “不用谢。”女学生会主席说。 罗米从她手里把自己皱巴巴的兜帽甩出来,“我没有要谢你,布坎南,如果你足够敏锐的话,你应该发现有两个格兰芬多偷了我的信跑上了五楼。” “那我猜你也没发现自己撞倒了拿着水桶的费尔奇,多亏了我的混淆咒,他现在应该正和自己的红眼睛猫在地窖门口寻找一个冒失的斯莱特林。”伊迪丝眨眨眼睛,浓密的睫毛上下扇动,以示对她的冒犯不以为意,“再看看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你觉得格兰芬多会躲在哪儿,挂在城堡外墙的浮雕上?” 被风吹得乱飞的发尾被罗米用发绳绑成一束,她把多余的一根递给脸上同样盖着对头发的伊迪丝。 “看来我不得不谢谢你了。“ “如果你足够敏锐的话就不用,罗齐尔。”伊迪丝接过发绳,深色头发在脑后吊起一把厚实的高马尾,罗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或许我也应该把头发留长。她想。 拉文克劳的魔杖对准走廊上的湿鞋印,地上的痕迹随即消失无踪,“费尔奇忙了两个月就等今天,你要是给他添乱子,这一年你都得去打扫盥洗室。”伊迪丝把手掌背到嘴边,故作严肃地说,“不许用魔杖。” 罗米嘴角抽搐,“不要用哄小孩的语气和我说话。” “当然,你是很有经验的级长。”伊迪丝的重音让人必须相信她是在嘲讽别人的地方,“我先下楼了,希望晚餐前你能找回你的信。” “如果没有你在我后面追赶的话,我想我会顺利一些。” “哦对了。”学生会主席侧过身。 罗米抱起双臂,“怎么?” 伊迪丝微笑,“斯莱特林扣五分。” 一颗小石子击中了被扣五分的斯莱特林。 露台对面的空教室后门边探出一颗红发脑袋,弗雷德正冲罗米招手。 罗米露出笑容,小跑到弗雷德面前,用她能想到的最轻快的声音说:“格兰芬多扣五分。” 乔治不满地嗨了一声。 “每个人。”罗米说。 “哈,屡试不爽。”弗雷德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对格兰芬多漏斗里又消失了十颗红宝石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 罗米侧身,绕过一张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课桌,桌面上被蛀空的圆孔像只没有眼白的黑眼睛,让她想起对斯莱特林不甚友好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挎包砸在桌上时发出一声闷响,长度参差不齐的桌腿晃了晃,很给面子地没有倒下。 “梅林。”她用食指和中指从地下夹起一根断裂的搅拌棒,“如果你们想炸掉霍格沃茨,我一定会提前通知斯内普教授。” “这听起来可不像在赞美我的魔药天赋。”弗雷德说,“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在为三强争霸赛做准备。” 乔治不知道为什么嘁了一声。 “你们有什么好准备的。”罗米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魔药味,苦涩辛辣,“美容魔药可不能这么做,如果需要相关的杂志我可以借给你们。” “是增龄剂,拜托。”乔治说,“弗雷德和我打算参加三强争霸赛。” “一千加隆!”弗雷德说。 “少绕弯子。”罗米说,“你们俩到底在准备什么?” 乔治冲弗雷德递了一个我早说过的眼神。 女巫俯下身去,坩埚底部浅浅的一洼浅蓝色液体还有余温,她伸出手蘸了几滴抹在手背上,那一块皮肤很快像被纸张被揉捏又展开后爬上了皱纹,第一块斑点出现的时候弗雷德抓起一杯水浇在她的手背上。 弗雷德和乔治半张着嘴看着她。 “你们真的在做增龄剂啊。”罗米甩甩手,试图趁他不注意把水蹭在弗雷德的袍子上,被后者灵活地闪避开了,“但是浓度太高,反应不对,这最多能维持半个小时?还想骗过邓布利多,异想天开!” “我得说,斯莱特林缺少鼓励人的天份。”弗雷德说。 “魔药大师!”乔治嬉皮笑脸。 “如果拿到了o.w.ls证书就可以被称为魔药大师的话,那我确实是。”罗米直起身子骄傲地接受了这个不够真诚的赞美,双胞胎配合地瞪大眼睛,做出被戳中痛处的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其中或许有那么几分真情流露,连罗米都知道他们俩的考试成绩并不是那么拿得出手。 “那请魔药大师帮帮忙?”弗雷德伸出一只手。 乔治咳嗽了一声,但他的咳嗽声听起来像是在说“借口”。 “你们应该选魔药课的。”罗米拢过另一张木桌上的一套研磨碗,黄铜皿底摩擦桌面时发出粗糙的响声。 “那我们过去五年的努力就白费了。”乔治一边点火一边说。 研磨杵在斯莱特林手下灵活顺从地把魔鬼藤汁水丰沛的枝蔓碎块碾成泥状,气味刺鼻的液体从滤网中漏下来,在铜钵底汇成一汪,“这样你们才能知道斜碾法处理原料能让最后的成品接触皮肤时不起作用。” “感觉就像是心情不错的斯内普在说话。”弗雷德接过铜碗,把里面的液体倒进乔治重新点燃稀释后的坩埚里,浅蓝色液体表面的气泡短暂地消失了一阵,再度沸腾时坩埚中的颜色已经变成深靛蓝。 弗雷德拍了拍手掌,“魔药大师!” 罗米却瞪了他一眼,“不要在我面前开斯莱特林的院长的玩笑。” “这叫开玩笑?”弗雷德反问,“听起来你是在一个没有幽默感的世界里长大的。” “阐述事实而已!”乔治说。 “斯内普教授才是魔药大师,他总能一眼看出步骤的问题,所以我们都很崇拜他。”罗米低着头,手里的搅拌棒再坩埚中划出漩涡。 弗雷德和乔治对视一眼,对“我们”这个表述十分怀疑。坩埚下的火焰熄灭,容器中液体的颜色在失去温度的支撑后迅速褪去,又变回了最初的浅蓝色,“我不行,其他步骤也有问题,你们用温盐水擦洗坩埚了吗?” 格兰芬多和格兰芬多笃定地点头,“我敢保证。”弗雷德说,“毕竟盐是从厨房里拿的,我们还骗家养小精灵说我们需要砂糖———等等,是搅拌棒。” 罗米停下动作,弗雷德从她手里拿过搅拌棒甩了甩,懊恼又欣喜,“我们忘记清洗搅拌棒了,上面还有上次的魔鬼藤汁液!” 乔治说:“魔药大师!” 弗雷德眨了眨左眼。 罗米:“熏到你了?” “拜托!”弗雷德说,“现在你也可以崇拜我了。” 乔治又咳嗽了一声,这次罗米听出他在假装咳嗽的时候说了声“恶心”。 “等你能不用伪装地走进魔药课教室再说吧———我的信,还给我。”她伸出手,弗雷德从嘴里向上吹气,把他挡在眼前的长刘海吹开了才看向她。 “乔治?” 乔治从巫师袍口袋里拿出烫金信封,罗米接过时闻到浓烈的花香。 “法国货。”短短一句话里也能带上没有必要的小舌音,弗雷德还嫌不够,在乔治的尾音后面补上了一个弹舌。 拆都不用拆,罗米欢呼一声,“加斯帕德!”她把信封收进衣服内衬的口袋里,像是怕谁再抢走一样。 “你很想念他啊。”弗雷德说。 “当然。”罗米把挎包甩到肩上,“世界杯结束第二天他就回法国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不和你们说这些了,我要去礼堂吃晚饭———你笑什么,乔治?” 乔治忍着笑,正忙着把弗雷德伸过来掐他的那只手打下去,“没什么,真替你高兴。”他说,“别告诉别人。” “那你们就不该让我知道。” 第69章 “让你知道倒也没关系,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弗雷德拿起魔杖,桌上的草药和器皿飞向空教室左后的角落,一接触到墙面通通消失不见了,“不少人都在研究这玩意,就我知道的,拉文克劳里不下五个。” “吃水晶球的教室!”罗米兴奋地说,“我一年级时听当时的斯莱特林级长讲过,五楼以前有一间用作存放占卜课教具的教室,但水晶球总会无缘无故失踪,特里劳妮就不肯再把水晶球和星盘放在那里,我入学第二年它就闲置了,原来是这里。” “我猜你肯定不关心我说了什么———随便吧———这墙上是传送咒,不知道哪个学生或者教授恶作剧留下的,能把接触到墙面的物体都送到另一个地方去,我们都去一楼的扫帚里找。” “天才。”罗米说,“费尔奇绝对想不到———我听到你在说什么了,为什么我知道没关系,但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明明也有别人知道。” 她看向格兰芬多,两张相似的脸上露出不愿多说的为难表情。 “斯莱特林!”罗米烦躁地说,“可不是吗,斯莱特林就喜欢给人使绊子。” “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弗雷德安抚道,“但并不是所有斯莱特林的级长都能在夜巡的时候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恐怕从今晚开始就是了。”罗米哼了一声。 斯莱特林六年级两位级长在去往礼堂的路上偶遇,克里斯托夫撑着楼梯扶手向下滑去,旁边墙上中世纪的骑士画像捂着脸发出尖叫,男孩肩膀的布料蹭在画布上,这对于他们刚被木刷清洗过才露出来的粉红色脸颊太刺激了。 罗米不得不站在一楼捂着耳朵等克里斯托夫滑下来。 “要我说,咱们学校有点太隆重了。”克里斯托夫对这些娇气的画像同样不满,“你刚才去哪儿了,闻起来像一块姜。” “和双胞胎在五楼的空教室,帮他们配增龄剂。”罗米说。 克里斯托夫瞪大眼睛,试图从她的表情里判断出这句话的真伪,判断了一路,直到罗米站在斯莱特林的迎接队伍里,低着头开始拆一只玫瑰味浓郁的信封,他才从女巫平静的表情中得出结论。 “你在骗我。”克里斯托夫笃定地说,“他们肯定在别的地方研究些什么,到底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露易丝探过头来问。 “加斯帕德说他要来霍格沃茨了!”罗米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厚实的信纸,她转过头对露易丝惊喜地说。 露易丝看起来也很有兴趣,“你的法国表哥!希望他像你暑假带回来的照片一样英俊。” “但他要怎么来,我是说,难道布斯巴顿的学生不用担心n.e.w.t,他要用什么理由请假———” 霍格沃茨城堡前,按学院排成四队的学生的议论声突然高昂起来,拧成一股无形的麻绳,仿佛能把空中正在逼近的庞然大物拽到草地上降落,罗米的自言自语和克里斯托夫的追问都被淹没在这阵喧闹和随之而来惊天动地的巨响中。 银鬃马带着粉蓝色马车稳稳着陆。 “我猜你现在知道了。”露易丝在罗米耳边轻声说。 罗米踮起脚尖,手按在克里斯托夫肩膀上用力向上跳起,看到高个女人———或许直接称她为女巨人也没什么不妥———身边站着十二三个穿着浅蓝色长袍的男女学生,离她最近的左右两个,一个用围巾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另一个在银鬃马喷出响亮的鼻息时伸手掀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线条柔和的面容,长发和丝绸长袍被风吹得向后飞去,罗米猫着腰,趁大家议论纷纷不成队形的时候向前跑去,几乎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她借着斯莱特林院长翻飞黑袍的掩护,在和加斯帕德·艾德里安对上眼神的同时露出了笑容。 第41章 瑞思拜 ======================= 新鲜血液注入的几小时后使得一种隐秘的狂热席卷了霍格沃茨城堡,仿佛晚餐长桌上的异国风情菜肴中混入了几滴只对英国巫师起效的欢欣剂,如果非要将它实体化,那就会是银飞马,媚娃女孩和魁地奇球星。 银鬃飞马跟随神奇动物保护课教授走入猎场,猎奇者暂时无从下手,但德拉库尔扬着她小巧的下巴走出礼堂时,至少十个男生从四张分散的长桌边半张着嘴站起来想要挤到她身边去,礼堂另一端长桌上的几位教授不约而同地,带着吃到不新鲜鱼块的表情闭了一下眼睛。 这种情况在晚饭几小时后依然在城堡的走廊和角落里持续着,一定的学生丧失了时间观念,巡夜的级长需要驱赶的学生多了近一倍,单纯因为兴奋而晚归倒也好说,但当在拐角处遇见一对相拥的年轻情侣时,佩戴徽章的高年级生反而要尴尬地移开视线落荒而逃。 也正因此,安德鲁·肖被外力向后拖拽时的震惊竟然超越了惊恐,而当他看到身后两个抱臂而立的斯莱特林时,震惊又被催化成了愤怒。 目送肖和他的赫奇帕奇女友消失在一楼的巫师浮雕后,克里斯托夫对罗米行为的评价是缺乏耐心。 “很显然,克鲁姆和法国女孩的到来让霍格沃茨的情侣之间出现了一些信任问题。” “所以我就应该把整个晚上都浪费在看这些男孩用各种方式向他们的女朋友证明自己只是稍微看了法国人一眼?” 罗米把自己的魔杖收进袖口,左手摩挲着同侧胸口的级长徽章,似乎里面装着一箩筐的借口,她从里面选出了一条最盛气凌人的——— “这些情侣今晚看到斯莱特林的级长都不会闪躲。” 克里斯托夫短促地笑了一声,如果在平时,后面或许还应该接上两句俏皮话,但斯莱特林的余光捕捉到靠近城堡大门的巫师战争纪念雕像边飞快地闪过几道黑影,他拔出魔杖,像鹰隼猎杀野兔般冲了过去。 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从两位创始人延续至今的恩怨在某种程度上也造就了双方对相反颜色的极度敏感。 “停下!”罗米也跑了起来,却在对克里斯托夫说话。她不得不抽出魔杖抵消掉克里斯托夫那根山楂木魔杖尖喷射出的看起来不甚友好的白光。 斯莱特林毫不留情地反击,显然穆迪这段时间的教学成果不错,因为克里斯托夫还给自己留出了一个束缚咒的时间。 罗米双手撑在膝盖上,剧烈地喘了几口气,才去打量那三个背贴着背被捆成一团的格兰芬多,都是男孩,比她矮了将近一个头。 “克里斯,你不能……” 有惊无险,罗米责备地对他说,克里斯托夫打断她,不以为意,魔杖在手心里规律地敲打。 “我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上一学年斯莱特林七年级的伯斯德攻击了一个二年级的格兰芬多男孩,尽管伯斯德坚称他只是在使用塔朗泰拉舞的时候出现了一定的偏差,但来自格兰芬多的混血男孩眼眶边的疤痕表明伯斯德的失误或许并不是他自己声称的咒语发音。 “不能对四年级以下的学生使用攻击性咒语。” 罗米把后半句话补全,脸对着她的那个格兰芬多用变声期男孩特有的嘶哑嗓音冲她喊了声嘿,罗米侧过脸去,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 “是四年级!”他说,“把我们松开,让我和他决斗!” “真稀奇,希尔,我以为今年是你做替补守门员的第三年。” 男孩像是被一大块派噎住了。 “你知道即使成功地潜进克鲁姆的住处,你的魁地奇技术也是一样糟糕的吧———我是说,克鲁姆可是个追球手。” 克里斯托夫叹息了一声,他猜希尔现在肯定更希望刚才自己被一道恶咒打中了晕倒在地,这样就不用听罗米说话了。 另一个斯莱特林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罗米满意地抬起手腕,正准备给几个格兰芬多解绑,一颗小小的黑球突然滚到了她的脚边。 罗米低下头,黑球还在她脚边打转,发出滋滋的声响。 砰——— 大量的厚重烟雾从蜂蜜糖一般大的小黑球里爆发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潮湿的草料发酵味,罗米想要拉上克里斯托夫一起走,余光却看到猩红色的兜帽内衬从她身边一闪而过。 格兰芬多男孩逃脱了,甚至还不知有意无意地撞了她一下,洛丽丝夫人的嘶叫声由远及近,罗米绝望地闭上被白烟熏得流泪的眼睛,手腕却被另一个人抓住,带着她向被低年级格兰芬多推开一道细缝的大门跑去,费尔奇的咆哮在大门闭合后戛然而止。 来人的兜帽被罗米一把掀下,并不意外,“弗雷德。”她打量着红发男孩脸上一副怪模怪样的大框眼镜,随即意识到让他在烟雾中准确无误地把她拖出来的原因近在眼前。 “怎么回事……” “别说话!”弗雷德突然说,一只手撑开身上过分宽大的黑色斗篷,看罗米没有反应,干脆把她拽过来,裹着斯莱特林从台阶上跳进灌木丛,惊起一只巨大的飞蛾。 第70章 落后于男孩敏捷反应的城堡大门迟缓地向外打开,门轴发出干涩的响声,费尔奇粗重的换气声就在头顶。 粗花毛衣马甲的线头和罗米的睫毛对着干,她被迫蜷缩在弗雷德的长斗篷里,像个飞天扫帚一样被他用胳膊夹住,大半张脸都贴在一件毛衣上,听见他的心跳声盖过了老哑炮的咒骂。 尽管脸上发烧,但这种扭曲的姿势还是让她忍不住动了动身体,想把头转过去一些,弗雷德的手臂突然发力,不知道是在安慰还是威胁,罗米被他勒得呼吸一滞,手绕过去掐在他的侧腰上,于是她感受到紧贴着的身体突然绷紧。 也算是扳回一局。 大门终于重重地合上了。 紧扣着她的力量消失了,罗米打滚似的从大斗篷里钻出来,和红头发男孩面对面跌坐在草丛里,深夜的凉风吹在她滚烫的脸上。 “我送你回去。”弗雷德站起来,并不知道自己头发上插着一片发黄的树叶,罗米抬起手,被他按了回去。 “你不知道怎么避开费尔奇,他现在肯定正在一楼的角落蹲守倒霉蛋呢。” “刚才是乔治和你的杰作。”罗米跟在他后面走进一扇看起来从霍格沃茨建校那一天就被废弃的偏门,尾音并不上扬,她知道自己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弗雷德却没像往常一样转过身向她解释小黑球的原理和他们起的稀奇古怪的名字,只是绕过一副壁画,挠了挠上面的梨子。 他的换气声听起来都十分烦闷,罗米把这归结为他们依然没能找到越过火焰杯年龄界限的方法。 “霍格沃茨的厨房。”弗雷德说,还没散去的黄油和糖浆的浓香随着他的声音飘散出来,罗米走进气味的源头,被成堆的食材,调料和闪闪发光的餐盘包围了,四周的火炉还在燃烧,发出此起彼伏的噼啪声。 弗雷德伸手一指,罗米沿着他食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只砖砌的壁炉里堆满了灰烬,火焰熄灭后留下的痕迹让上面的拉环显得十分模糊。 罗米转过头去看他。 “拉住那个。”弗雷德知道她看到了,“后面是密道。” “我把你们俩打倒那一次的密道?” “你说要去霍格莫德村那一次的密道,梅林!”他突然高声说,罗米一只脚已经踩进壁炉的灰烬里,不得不维持着这个姿势斜着探出身子,迷茫地看着他烦躁地绕着一摞堆放整齐的浅底汤盘走来走去。 罗米想了想,还是把脚抽了出来。 “……增龄剂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弗雷德,而且你们的魔药课成绩也不是很好。”她硬着头皮说,想到火焰杯奖金还有约瑟夫手里那张仿佛没有尽头的账单,落寞地承认自己为了安慰人说出了违心的话,“换个角度想,就算你们年龄足够,也不一定会被选为勇士……” “哈!”弗雷德说,“谢谢你的安慰!” “不用谢。”罗米轻快地说,下一秒抬脚的动作却停住了,她从这句感谢里听出了作为弗雷德来说很罕见,她却用起来得心应手的语气。 “你站住。”她转过身,弗雷德确实停下了脚步,却只给她一个背影。 罗米深吸了一口气,烟雾弹,格兰芬多男孩,弗雷德的反常,远离费尔奇后终于能让她把半小时前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 毫无疑问,弗雷德看到了。 罗米最讨厌两件事,安慰和解释,她进入霍格沃茨厨房不到十分钟,就不得不把这两件事都做了。 斯莱特林清了清嗓子。 “当时已经过了宵禁时间,那几个男孩还想跑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克鲁姆,所以克里斯托夫才用了束缚咒。我发誓……我用级长徽章发誓,我没有想要攻击他们。” “你没有吗?”弗雷德终于转过身来,语气恶劣地反问道,“为什么不这样对希尔和他的同伴说,难道贬低别人让你感到快乐吗?” 罗米张了张嘴,慢半拍地明白了弗雷德生气的原因,原来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听到了什么。 “我说的是事实。” 这反而让她有了底气,比起攻击低年级同学,几句口角是多么微不足道。 “如果希尔足够好,伍德毕业之后你们为什么还要选守门员,怎么不直接让他加入?” “希尔的魁地奇水平和你毫无缘由地取笑他有关系吗?“ “毫无缘由?”罗米听见一个陌生又尖利的声音,直到又一句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这竟然是她自己在说话。 “他在宵禁时间之后夜游,他夜游被级长发现,他被发现之后跑得不够快,他躲闪束缚咒的动作不够熟练,他想装成一个四年级学生欺骗我———而且他的魁地奇技术确实很烂!” 弗雷德震惊地看着她,像一座高塔正在向他倒下。 “这些都是理由。”罗米在他震惊消失后迅速充满眼眶的愤怒眼神中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带着隐隐的期待握紧了袖口的魔杖,“他做什么都不够好,我只是说出来了而已。” “就因为他不够好?”弗雷德的声音突兀地拔高了,手在斗篷下紧握成拳,却开始颤抖,“你就可以随意地贬低吗?” 其他燃烧着的火炉突然失去了声音,他们沉默地对峙着,呼吸声竟然成了厨房里最有存在感的声音,黄油和糖浆的气味变得腻人又刺鼻———事实上,罗米感觉自己正在陷入一块融化的黄油。 嘭——— 家养小精灵,准确地说,是满身酒气的家养小精灵摔进了油腻的空气中,另一只家养小精灵尖叫起来,“啊呀!闪闪!”她一边嫌恶地说,一边连拖带拽地把醉倒的那一个带回橱柜后面。 “对不起,韦斯莱先生!对不起!罗齐尔小姐,咪咪这就———” “快点滚开!”罗米想都没想就对着卑躬屈膝的小精灵呵斥,但她心里有个小精灵似的声音像咪咪一样尖声大叫起来:哎呀!罗米!快点住口! 弗雷德的脸色果然变得更难看了。 他快步走过来,左手毫无征兆地抓住罗米的一只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攥得她手腕生疼,可罗米一言不发,也不挣扎,瞪着眼睛抬起头和他对视,直到她微微地勾起嘴角,仿佛是痛感让她发笑一样。 “你知道我的魔咒学比你强很多的对吧。”她话音刚落,心里的小精灵又开始尖叫着说:快闭嘴! 就像是她手腕上凭空长出了一圈针,弗雷德猛地将手甩开,女巫跟着向后踉跄了一步,男孩却逼近了,近得罗米看到他因为愤怒而紧皱的眉头,紧挨着左边眉头那里有一颗颜色很浅的雀斑。 怎么会有人眉毛上面长了颗雀斑啊。她好笑地想。 “那你知道我们已经把增龄剂做出来了吗?” 罗米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想确认他眉头上的斑点到底是蹭上去的灰尘还是颗雀斑,可弗雷德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说完这句话,他后撤一大步拉开了距离,转身之后,只留给她一阵又重又急的脚步声。 露易丝递给罗米一个眼罩。 “消肿。”她简略地说。 罗米痛苦地呻/吟一声,把冰凉的布料按在自己肿胀的眼皮上,听见长椅另一侧的克里斯托夫说德姆斯特朗的学生都往火焰杯里投了纸条。 宁可迟到也不早起的露易丝·塔克从六点钟起每隔十分钟就来给她的室友提供叫醒服务,半小时后罗米不得不从柔软的被褥里爬出来,几乎是闭着眼睛被露易丝牵到了礼堂门口———最靠近火焰杯的长椅上。 露易丝说,占据有利位置。 门厅在罗米的半梦半醒中逐渐拥挤了起来,布斯巴顿学生出现又引起一阵骚动,另一阵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争执来自克里斯托夫,他把一个挤在他身旁的格兰芬多从椅子上搡到地上,两个人在打起来的前一刻被布坎南分开了。 女学生会主席收起魔杖,转身在火焰杯里投入了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回事?”这下罗米也抬起了头,她往旁边挪了挪,好让克里斯托夫坐过来,“昨天攻击低年级学生,今天又和女孩推搡,心情不好?” 克里斯托夫紧盯着火焰杯,像是看仇人,又像是看爱人。 穿着斯莱特林袍子的高个男孩刚在火焰杯前抬起手,敏感地看向这边,罗米对他微笑了一下,沃林顿矜持地颔首,手中的羊皮纸被火焰吞噬了。 “你觉得他会入选吗?”克里斯托夫问。 “除非火焰杯也能接受他爸爸的金加隆。”露易丝头也不抬地说。 “你觉得谁会?”罗米问克里斯托夫,“目前大家认为最有可能的是迪戈里和约翰逊。” “迪戈里?” “塞德里克·迪戈里。”露易丝说,“还会有哪个迪戈里?” “就算有,谁还能想起别的迪戈里。”罗米赞同地补充,“现在年龄足够的,大多数不够格,想来想去,也只剩迪戈里和约翰逊……德米提雅,我倒真希望是她,但她的可能性还没有约翰逊大。” 第71章 “你们想过我吗?”德米提雅把纸条投进火焰杯的时候,克里斯托夫侧过脸问。 露易丝和罗米齐齐摇头。 “我不是说你不够格!”罗米突然提高音量,神情凝重。 露易丝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接着罗米的话说下去,“你只是……看起来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成绩荣誉之类的……” 她的声音在克里斯托夫看不出情绪的注视下逐渐低了下去。 “加斯帕德!” 罗米从长椅上跳起来,写着金发男孩名字的纸条刚被火焰吞噬,他就转身大步走向罗米,周围几个斯莱特林女孩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来又溜走。 露易丝坐在罗米刚才的空位上,和她反应迟缓的好朋友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位置,黑头发女孩拉着她的法国表哥坐下,两个人用法语飞快地低声交流,露易丝懒洋洋地靠在罗米的背上,从外袍衣兜里拿出一张写好名字的羊皮纸。 “如果你需要的话。”露易丝把它递给和手指上死皮较劲的克里斯托夫。 克里斯托夫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去,拇指摩挲着上面的名字,像在确认这些字母会不会随着他的动作消失在空气中。 他抽出魔杖,对着羊皮纸施了一个保护咒,仿佛那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名画,在这之后才郑重地收进自己袍子内衬的口袋里。 “这样就足够了。”他轻声说。 拉文克劳的福西特是第一个被丢出金线外的学生,皱纹和白头发很快覆盖了那颗智慧的脑袋,她的尖叫还盘桓在礼堂的上空时,赫奇帕奇的萨默斯成为了第二个。 现在礼堂里的话题从单一的你认为谁会入选变成了你认为谁会骗过年龄界限,毕竟骗过它就相当于骗过了邓布利多,这听起来是可以写进求职简历的经历。 在校期间愚弄了本世界最伟大的白巫师,实在是太酷了。 这种议论在韦斯莱双胞胎和李·乔丹伴随着笑声出现时达到了顶峰,即便是斯莱特林面露不屑,但在不屑之后,他们还是维持着交谈的姿势,却不约而同地偷偷看向了格兰芬多。 “罗米!罗米!”克里斯托夫说,“我记得你说双胞胎在研究增龄剂。” 加斯帕德意味深长地重复:“双胞胎?” 罗米睁开眼睛,听清他的问题之后僵硬地点点头,“你总算相信了。” “五加隆?”露易丝伸出一只手。 克里斯托夫:“你赌什么?” “当然是不行。” 加斯帕德伸出两只手,“跟了。” “这赌局没有必要,他们肯定不行。”克里斯托夫摆摆手,却被黑发女巫一把攥住,罗米的项链坠子硬邦邦地硌着两个人的手心。 “我赌他们可以。” 斯莱特林说完这句话,又把头埋回双臂间,弯下腰继续补觉。 剩下的三个人短暂地沉默了几秒,交换了一个我知道怎么回事你知道吗的眼神,在得到相同的答复之后,又交换了一个原来我们都知道那就好办了的眼神。 “我再加十加隆。”克里斯托夫说。 “我加二十。”加斯帕德说。 “我加二十五。”露易丝说。 罗米还是没有抬头,但抬起一只手,伸出五个手指,与此同时,弗雷德·韦斯莱轻巧地跳进了金线之内。 弗雷德和乔治被甩出圆圈外的时候,靠近火焰杯的那条长椅上的欢呼声全场最响亮,坐在他们周围的大多是斯莱特林,他们姑且可以六年级的沙菲克和塔克如此高兴是因为很乐意看到爱出风头的格兰芬多吃瘪,至于他们俩为什么要和一个布斯巴顿的男孩欢呼庆祝,实在是让人一时半会儿不能理解。 罗米直起身子,在一阵喧闹中伸了个夸张的懒腰,加斯帕德拉着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讲什么,但罗米依稀听到了自己和弗雷德的名字。 就好像今天从这一刻才开始一样,罗米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她的朋友们还凑在一起,分享着可能与她有关的绯闻,火焰杯还在燃烧,一个又一个十七岁的名字变成了哺育它的原料。 罗米拍了拍离她最近的加斯帕德,三颗脑袋同时抬起头,露出心虚的表情。 “我们在谈论法国……” “法国巫师的婚姻状况!” 罗米笑着说:“我出去一下。” “当然!”三个人喜出望外。 “……我是说,你不留下来看看还有谁吗?”露易丝问。 罗米摇了摇头,“我不关心。” 今年是罗米在霍格沃茨的第六年。 第四年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医疗翼中躺了那么多石化的男孩女孩,第六年,也就是今年,准确来说是今天,她第一次见到医疗翼中躺了这么多白胡子白头发老人。 尽管大家都穿着大同小异的黑袍,有着模糊面容的白发,但韦斯莱双胞胎依然有能力让自己成为这些人中最显眼的两个,但其中一部分功劳归于他们的朋友李·乔丹,如果不是他一边大笑一边想去揪兄弟俩的胡子并和其中一个扭打起来,韦斯莱兄弟还要想点办法才能成为焦点。 罗米挑了个角落坐下,刚浇过水的铃兰还在向下滴落水珠,她数到第六滴时,庞弗雷夫人把李·乔丹赶出了医疗翼。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罗米站在两张病床中间。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又分不清弗雷德和乔治了。 “……乔治?”她试探着说,左边的那个举起了手。 “麻烦你,能不能先去那边躺一会儿。”罗米指着斜对面的一张空床。 “真够远的。”乔治嘟囔了一句,从罗米右手边的床上利落地跳下来。 罗米:“……” “特地来嘲笑我?”弗雷德问,长胡子和过于茂盛的鬓发挡住了他的表情,这是件好事,如果罗米能看清,她一定会冲着眼前的小老头扔一个恶咒然后离开。 “你害我损失了五十五个加隆,还有一条月光石项链。” “这是一种描述人不自量力的新潮修辞吗?” “当然不是。”罗米轻声说,“我和我的朋友们,露易丝,加斯帕德还有克里斯,打了个赌,赌你们俩能不能越过那道年龄线,他们仨赢了,就像我说的那样,我损失惨重。” 弗雷德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几句话在他还没变老的脑海里翻滚,最终将一个可能性微弱但又唯一的结论推上了岸,还沾着细密洁白的沙粒。 他终于笑起来,就像把五十五个加隆和一条月光石项链收入囊中。 “真够笨的。”他说。 罗米突然感到轻松,心里的小精灵终于不再尖叫,而是开始用她本来的声音说起了话,罗米仿佛回到了牙牙学语的幼儿时期,自然地跟着复述出来。 “或许你不会相信,但其实我赢了,尽管那只有三秒。我发誓,弗雷德,门厅里不超过十个人的时候我就坐在那儿,看过了在你之前的所有失败者,他们都被魔法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但当你跨过金线的时候,我闭着眼睛,听到门厅安静了三秒,你们的增龄剂让那条线思考了三秒才做出决定,如果非要问我意识到为别人骄傲是件能让自己快乐的事,三秒钟就足够了。” 她轻轻地说:“前提是要有你在。” 弗雷德向前探过身子,就像是昨晚的距离和沉默,铃兰花盆还在漏水,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他靠得太近,近到罗米看见他被浓密白眉毛和深凹眼眶挡住的眼睛里闪着的年轻的光彩。 “罗米,年轻的女孩。”弗雷德也轻轻地说,“你想摸摸我的胡子吗?” 第42章 第四位勇士 =========================== 黑色校袍在法国学生走进礼堂大门时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布斯巴顿的队尾,加斯帕德侧过头,斯莱特林表妹抱着几本大部头,身上还带着医疗翼魔药的苦味。 “真忙碌,是不是?”他从罗米怀里抽出一本深绿色绒面硬壳书,封面上的烫金花体写着《扰乱性魔药制作的常见问题与解决方法》,“要去见你的小男朋友,还要去图书馆借书。” 斯莱特林在路过格兰芬多长桌时向旁边飞快地瞟了一眼,韦斯莱家大名鼎鼎的双胞胎下巴光溜溜地坐在她和加斯帕德刚走过的长椅上,正和黄金男孩还有他的两个朋友说着什么,也因此罗米确信他们没人听到加斯帕德的话,可她却听见了零星的词语。 安吉丽娜什么的。 “弗雷德不是我的男朋友。” 罗米把怀里剩下的几本书都砸进加斯帕德臂弯里,语气生硬地说,“而且迷情剂是这学期魔药课的考核内容,我当然要多看些书。” “你当然要多看些书!” 加斯帕德学着她的语气,把几本大部头扔在了露易丝旁边的空位上,和另外两个斯莱特林打过招呼转身就要离开,克里斯托夫叫住他。 “你不坐这里?”他问,罗米从椅子上转过上半身,碰了碰旁边的德姆斯特朗男孩,男孩给加斯帕德让出一个空位。 第72章 加斯帕德摇头,“当然不,我要去和我的同学们坐在一起。” 女孩发辫扫了他一手。 加斯帕德把掌心按在表妹的肩上,俯下身去和她耳语,在肘击到来之前灵活地转过腰走向了拉文克劳长桌,罗米手中的银餐刀磨断了牛排的纹理,犹嫌不够地刮着餐盘底部,在浓稠的深色酱汁中间切开了一条刺目的白线,噪音的主人对此置若罔闻,她看着布斯巴顿男孩在拉文克劳长桌旁站定,霍格沃茨女学生会主席仰起头和他对视,长发摆动间,为他空出了右手边的位置。 “你哥说了什么?”露易丝问,同时伸出手按住了罗米的餐刀。 “没什么。”罗米说,转手去接克里斯托夫递过来的一杯南瓜汁,金色饮料刚沾了沾嘴唇,斯莱特林长桌上响起如雷的欢呼声和掌声,像是病毒般蔓延至整个礼堂。 火焰杯选择了克鲁姆作为三强争霸赛的第一位勇士。 罗米右手边的德姆斯特朗学生也跟着鼓起掌来,用德语高声向克鲁姆祝贺。 罗米这才发现她是个女孩。 说德语的女孩极其敏锐,像猫踩住正欲逃跑的灰鼠的细尾,眼神紧追着罗米正要移开的打量目光,狭长上挑的浅蓝色眼睛更强势地看向她的脸。 罗米在她视线还要下移时看了回去,她挑起一侧眉毛,用德语问:“你有事?” 女孩微笑,明显是听出罗米的德语不够熟练又不够地道,却用更快的语速说了下去,罗米勉强听出眼睛和宝石,于是猜测她在赞美自己的眼睛。 露易丝提高了音量。 “加斯帕德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罗米把两个哭泣着的布斯巴顿女孩指给露易丝看,火焰杯选出的第二位勇士是来自布斯巴顿的芙蓉·德拉库尔,“她们真好强,加斯帕德在哪儿呢,他哭了吗?” 被提到的男孩并没有打喷嚏,正相反,他侧着头和拉文克劳的布坎南说话,侧脸轮廓几乎消失在女学生会主席浓密的长发里。 “她什么时候和沃特森分手了?” 罗米放下了南瓜汁,眯起眼睛打量拉文克劳,露易丝对罗米注意力重新转回霍格沃茨绯闻感到十分满意。“夏天。”金发女孩说,“夏天开始的时候他们就不再一起去霍格莫德了。” 罗米哦了一声。 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名字响彻礼堂,随之而来的是赫奇帕奇长桌上震耳欲聋的喝彩声,杰瑞米·斯汀森,就坐在霍格沃茨勇士的旁边,几乎是随着邓布利多的声音跳起来抱住了他英俊的朋友。她捂着耳朵看了男孩一眼,在骚动中加大了转头的弧度,看到格兰芬多长桌上约翰逊被双胞胎夹在中间,他们发现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欢呼声淹没之后开始对约翰逊打手势,动作很夸张,约翰逊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看着迪戈里走向礼堂外房间的背影发笑。 加斯帕德说,我又没说是他。 高脚杯第四次用火舌送出一张边缘焦黑卷曲的羊皮纸时,罗米刚把南瓜汁填满,和礼堂里其他所有人一样,她停住了手头的一切动作,无意识地微张着嘴看向邓布利多,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沉默着,仿佛手里的羊皮纸是他能遇到的最棘手的难题。 “哈利·波特。”霍格沃茨校长说,随之而来的一阵接一阵窃窃私语使得黄金男孩,第四位勇士的名字像一句针对石化咒的咒立停。 法语德语英语,还有几种大概是来自北欧的语言像礼堂穹顶下的烛光般不容置疑地占据了霍格沃茨礼堂的每个角落,眼下这种压抑着的混乱让罗米想起世界杯上涌向营地的人群和那个高大的俄罗斯人,并不存在的烤肉和伏特加味让她喉咙发紧。 梅林作证,罗米想,她真不是被暗恋心思冲昏头脑的傻女孩,今晚确实有很多原因使得她想要向格兰芬多长桌看去,而她目光的终点正在和孪生兄弟击掌,仿佛入选的是他们自己。 格兰芬多! “不可理喻!”德姆斯特朗女孩用德语说出了罗米的内心想法,接着她又说,“作弊的骗子!” 于是罗米转过身来,感觉待在斯莱特林长桌上才是正常的世界,同时她也发现在几分钟前久久的凝固中自己把南瓜汁倒进了克里斯托夫盛着杂鱼汤的餐盘,但克里斯托夫并没对她生气,他正和七年级的埃弗里低声交谈,语速飞快。 “迪特里希。”德姆斯特朗伸出一只手,“克劳迪娅·迪特里希。” “罗齐尔。”她回握那只苍白修长的手,并不认为需要和迪特里希互称教名,或许是因为德国女孩有一双惯于审视人的眼睛。 罗米想要往回抽手,没能成功,蓝眼睛看着她。 “罗米,罗米·罗齐尔。”她落败。 “罗丝玛丽?” “罗丝玛丽。” 迪特里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轻轻松开了手。 波特消失在了门后,斯莱特林长桌上热议的作弊男孩被几位教授校长以及魔法部官员揪着后领丢出门外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更多人认为勇士们已经从其他通道离开,因而也纷纷起身,向礼堂外走去。 很奇怪的,罗米开始在尚未离席的人群中找马尔福的身影,很快地,她看到马尔福被他高壮的跟班夹坐在中间,苍白的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没说,罗米很想告诉他我非常能理解你的感受。事实上,当火焰杯中飞出波特的名字,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如果这个人是德米提雅——这个想法她不会让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知道,否则他们俩一定用尽方法来庆祝罗米终于意识到自己把德米提雅当成对头的事实——她的反应只怕不会比马尔福更好看。 但万圣节晚宴之后的第一堂黑魔法防御术课,她很快就感受到了马尔福在那一晚的感受。 不定期但大量飞到霍格沃茨早餐时间礼堂教师长桌上的投诉信乃至吼叫信或许让穆迪的教学方式有所收敛,但不会打消他对于实战操作的热情,退休傲罗认为考过o.w.ls的年轻巫师应该同时具备攻击与防守的能力,为此他曾不止一次提出过自己做陪练,要求六七年级学生和他对战。 有时候霍格沃茨的六七年级学生会由衷感谢穆迪选择成为白巫师。 但就像刚才说的,麦格教授对落进她杂鱼汤汤盘中的投诉信忍无可忍,副校长威压之下,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将实操方式改为学生之间两两结对,事实上这种方法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斗殴率的上升,但似乎每个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都有些无伤大雅的趣味,穆迪乐在其中,并不打算破坏他们自由选择对手的权利,而依然有些人不喜欢看到他如愿以偿。 比如斯莱特林的罗齐尔和朗费罗,穆迪话音刚落,两双视线交汇,德米提雅站到了罗米对面。 她们手持魔杖向对方鞠躬时,穆迪不置可否,蓝色魔眼在变形的眼眶里转了两圈。 罗米转动手腕,让魔杖指向转出流畅的半圆,德米提雅亦然,纯血家族向来沿袭巫师旧统,决斗礼仪理所应当在内。 “黑巫师不会等你们装腔作势一番再对你们用恶咒!”穆迪完好的那只眼睛转了过来,魔杖在他手里迸发出红光,罗米下意识用出盔甲护身,随即听见缴械咒弹开后撞击在天花板上的巨响。 罗米在纷纷落下的木屑灰尘和周围人不满的眼神中看到穆迪正咧着嘴笑。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用盔甲护身。”老头得意地说,“记得练习无声咒!”他难得慷慨地将教室清理一新,德米提雅和罗米换了个角落,褐发女巫向前探身,姿态隐秘地对罗米说:“我觉得你是穆迪喜爱的学生。” 罗米不想去看她的眼睛,微微侧过身体和她拉开距离,对这个判断不置可否,“像你和我一样的聪明学生总会受到教授青睐。” 她话音刚落,余光中看到德米提雅手腕转动,魔杖随着她的动作被逐渐浮现的银光缠绕,罗米向后猛退一大步,小臂交叉魔杖挡在身前,红光撞向粉身碎骨咒,爆炸声震耳欲聋。 “你对我的魔杖用粉身碎骨!黛比!”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德米提雅,后者吐了吐舌头,露出调皮的笑脸。 “黑巫师可不会只用粉身碎骨,罗米。” 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室里混战成一片,一道又一道无声咒填满了桌椅间的空隙。 克里斯托夫把和自己一组的露易丝拽到身后,勉强躲过了罗米甩偏的石化咒,两个人索性靠在窗边观战,他们共同的朋友和朗费罗正在纠缠,罗米不笑时的脸算不上和善,而无声咒的前提下很难想象到这两个人只是在用魔咒学课本上有限的低级咒语相互攻击。 毕竟教室另一边斯莱特林的谢菲尔德扔出的恶咒让他的对手,格兰芬多的斯托克的头膨胀得像颗鬼飞球,而目前看来它并没有停止生长的意思。 这场闹剧以谢菲尔德的魔杖被穆迪击飞告终。 斯托克的头正在缓慢恢复,穆迪对自己的治愈魔咒和自己的控制力一样自信,如果他允许学生们在课堂上互相攻击,那么课堂上就不会出现有学生需要被送去医疗翼的情况。 第73章 “别看他了。”克里斯托夫说,“你猜罗米和她谁会赢?” 露易丝慢悠悠转过头,看到另一个安分守己的斯莱特林“不小心”把一个塔朗泰拉舞打到了她身后的格兰芬多腿上,韦斯莱男孩的腿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甩,他的兄弟恼火地嘿了一声,对罗米扔出咒语,女巫侧过身子灵活地闪避,红光直向德米提雅飞去。 “罗米,当然是罗米,她都没把朗费罗当回事儿,还和她的格兰芬多男朋友打情骂俏……不过她和谁搭档都不会把对方当回事儿,我猜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露易丝敷衍地对克里斯托夫伸出魔杖,来应付穆迪严厉的视线,克里斯托夫把眼前的魔杖推开,并不惊讶地哇哦了一声。 “但朗费罗生气了。”他说。 德米提雅的障碍重重阻断了罗米和弗雷德魔咒间的你来我往,她向前迈了一大步挡在高出她许多的女巫面前。 “你的搭档是我!” 细长的黑刺李木向罗米逼近,罗米下意识后撤一步,下一秒她的视野突然被刺目的白光充斥,蛇咬般的麻痹沿着脊柱向上爬升,诡异的刺痛感让她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室坑洼的墙壁再次出现时,罗米发现自己跌坐在墙边,所有人的眼神都汇聚在她身上,这堂课上被击飞的学生肯定不止她一个,而当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后就大概猜到了原因。 德米提雅几乎被穆迪拽着校袍的兜帽提了起来,老傲罗的真眼与假眼都用力瞪着,像是随时要跃出眼眶,拥挤的教室里迎来了压抑的沉默,罗米余光看到弗雷德要过来,被克里斯托夫按住了。 穆迪对露易丝说:“送罗齐尔小姐去医疗翼。” 露易丝不容罗米拒绝地扶起她,等走出教室的门口,罗米听见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知道刚才朗费罗看起来像是想要扭断你的脖子吗?” 穆迪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给斯莱特林扣了二十分。 罗米猛然回望,扭伤的骨头发出哀鸣,她捂着脖颈,不得不转过去半个身子才能看到教室里的情况,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德米提雅垂手站在穆迪身后,沉默得像一个影子。 尽管庞弗雷夫人也再三确认罗米只是扭伤了脖子,甚至连一瓶魔药也不需要喝,罗米仍然坚持在医疗翼住几天,为此她甚至从包里拿出了这几天的论文力证自己不是因为有哪门作业没写完才借生病逃避责任。 或许是罗米歪着头掏出一卷又一卷羊皮纸的场面太过诡异和震撼,庞弗雷夫人最终妥协,还给她留下一瓶止痛药,看颜色并不会很好喝,罗米趁庞弗雷夫人去照料一个被炸尾螺碎片划破鼻子的赫奇帕奇男孩时悄悄把它塞进了露易丝的校袍口袋里。 露易丝狠狠推了一下她的头。 “看起来是你更想要扭断我脖子!”罗米捂着脖子哀嚎。 “朗费罗想要扭断你脖子?” 罗米背后响起声音,她想回头,想起自己现在不具备这项能力,苦着脸坐在床上转了一圈,弗雷德站在她身后,抱着双臂,乔治懒洋洋地坐在旁边病床上,手撑在边缘,在孪生兄弟背后对着罗米做口型。 不是我问的。他无声地说。 罗米瞪了他一眼,“德米提雅当然不会,我只是被缴械咒击中了……我们离开之后她怎么样。” “不怎么样。”弗雷德面无表情。 “穆迪什么也没说。”乔治对着罗米瞪回去,“是真的,大家都猜是穆迪太敏感了,说不定朗费罗哪个表情刺激了他,你知道,攻击垃圾箱什么的……” 露易丝冷哼一声,给罗米冰敷的降温咒差点失控,罗米赶紧在露易丝把她冻成圣诞小精灵之前打掉了她的魔杖。“他能炸飞一只垃圾箱,却对一个暴力的学生如此宽容?” “罗米都说了是缴械咒。”乔治说,“梅林,我竟然在为一个斯莱特林说话……那你以为她是什么,返老还童的黑巫师?” “缴械咒会是白光吗?”弗雷德开腔,完全没意识到他也在支持另一个斯莱特林的观点,“当时半个教室都被她照亮了!而穆迪只扣了二十分!” “二十分对你来说肯定是家常便饭,但斯莱特林不爱在夜里鬼鬼祟祟地乱跑。” “真的吗,可这听起来很像斯莱特林会做的事,你们甚至住在地窖里——见鬼!”弗雷德大声说,“塔克,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一直站在罗米这边,很不幸罗米就是个斯莱特林!” “你们在吵架吗?”法国人突然出现,乔治和加斯帕德击了个掌,给他让出一块位置,加斯帕德摇摇头,直接坐在罗米床尾,转头看向露易丝的时候正好错过了弗雷德看起来随时都要暴打的眼神。 “请继续。”加斯帕德笑眯眯地说,露易丝和弗雷德同时张了张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加斯帕德于是转向罗米,兴高采烈,“听说你在课上输得一塌糊涂?” 罗米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紧随其后的约瑟夫把法国人扶住。 “约瑟夫!”罗米感动地说,“你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吗,其实我……” “是的罗米,是的。”魔法部官员先生说,“一听到消息……谁能想到波特先生成了第四位勇士,梅林,克劳奇给我写信的时候我还在罗马尼亚,我们不得不多弄一只……” 约瑟夫停住了,对罗米发黑的脸色视若无睹,“总之那可是个大工程,现在,罗米,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自己弄进医疗翼的?” “……出去,都出去。”罗米说。 乔治站起来,刚迈开步子,发现剩下四个人都站在原地不动,打量了对方一会儿,可以说是异口同声地。 “你们怎么不走?” 又一齐看向罗米。 “我也要走?” “都出去!”罗米歪着脑袋去抓魔杖。 乔治抓起弗雷德,约瑟夫搂着加斯帕德的肩膀,露易丝把止痛药丢进她怀里,最后,最后,医疗翼终于安静下来,庞弗雷夫人收拾药瓶的叮当声分外清晰。 “嘿,我是想说……罗米!把魔杖放下!” 罗米看着来人,试探着问:“乔治?” “是弗雷德。” “是乔治。”她放松下来,无比确定。 乔治递给她两根魔杖,甘草魔杖,“这个给你。” “它不会变吗?”罗米犹豫着,“我接过来的时候变成一只蟾蜍或者弹出拳套打我一拳。” “用弗雷德的飞天扫帚发誓。”他说。 罗米接过来,糖果安静地躺在她手心里,并没有颤抖变形,她低声说了句谢谢,乔治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鼻音,插着裤袋离开了。 罗米一直等到晚上,德米提雅也没有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德米提雅,也不认为德米提雅有一定要来的责任,但黑刺梨木涌出的无数白光将她包围的时候,在那一段仿佛被关进四周空无一物只有白光的空间的短暂的时间,她能感受到自己几乎暴动的情绪,和想抓起魔杖对德米提雅扔出一连串恶咒的冲动。 德米提雅憎恨她的轻视,尽管罗米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轻视德米提雅,因而对她懒于防备又无法接受被她越过一头的可能,而德米提雅·朗费罗从不是草包庸才,甚至超过她许多,才不断温和地挑衅罗米不自知的傲慢,期待着罗米放弃她轻飘飘的语气和几乎从不真诚的微笑,歇斯底里地和自己比较竞争。 罗米面对德米提雅时的不适并非因为德米提雅,是因为她自己不甘的傲慢和堂皇的懦弱。 她看着医疗翼天花板上的浮雕,被山毛榉叶切割过的月光落在上面,让她想起白光褪去后她斑驳的视野,而在那之前,德米提雅逼近她,几近失态地说。 你的搭档是我。 罗米知道她的想法向来都藏在话语背后。 你的对手是我。 德米提雅,德米提雅·朗费罗。 入夜的医疗翼大门被推开一条细缝。 罗米裹着斗篷,脚步无声地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刚经过拐角,一只手突然抓住她,把她向里拖去,还不忘给她扔了个消音咒。 斯莱特林无声地尖叫。 费尔奇粗声粗气地咒骂着弗雷德和乔治,从距她不远的走廊挂灯下走过,那只红眼睛猫警觉地停下脚步,鼻头抽动。 罗米的魔杖滑出袖口。 洛丽丝夫人嘶叫一声,向前面墙上一个明亮的光斑狂奔而去。 “你住在医疗翼就是为了夜游的时候少走一层楼梯?”格兰芬多讥讽地说。 “乔治呢?”罗米问。 弗雷德拧起眉头。 “你在医疗翼附近游荡就是为了被费尔奇打断腿之后顺便住进去?”罗米从狭窄的扫帚隔间跳出来,弗雷德跟在她后面,被一把彗星六号绊了一下。 “那你说去哪儿?”他没好气地问。 第74章 “图书馆。” “什么?” “图书馆。”罗米清晰地说,“别告诉我你连进图书馆的法子都没有。” “不止一个……你去图书馆干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学习。”话是这么说,弗雷德还是指了个方向,“走这边,我们不从正门进。” “也差不多……”罗米说,听见弗雷德夸张的叹气声,“我要去找点书,好知道那把我掀翻的该死的魔咒到底是什么。” 弗雷德愣了一下,斯莱特林已经大步向前走去,长斗篷的衣角跟着步子一甩一甩,像骄傲的尾羽,他都没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笑容,更忘记了费尔奇的存在,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罗米一甩头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走这边,反了!” 弗雷德笑着跟上去。 很快地,他就笑不出来了。 作为一名伤员,罗米的特权让弗雷德怀里抱着十几本大部头,在黑暗里摇摇欲坠。“你有没有想过,朗费罗可能只是用了我们还没学过的魔咒?” “不可能。”罗米借着荧光闪烁看清了手里这本书的封面,《攻击性魔咒的应用变形》,把它扔给弗雷德,“我暑假就看过魔咒学课本,没有魔咒会有这样的效果。” “七年级?” “七年级也不会。” “你有七年级的课本?”弗雷德问。 罗米摸摸鼻子,“一个朋友。”她说,“朋友的……而且如果是能在课上学到的魔咒,穆迪不会那么生气。” 弗雷德哦了一声,并没有在意话题的突转,“他们都说你是穆迪最欣赏的学生——六年级里。” “是啊。”罗米觉得好笑,停下脚步接过弗雷德怀里一半的书,抱着它们靠着书架坐下,“穆迪最欣赏一个来自热爱黑魔法家庭的学生,虽然约瑟夫更爱赚钱,我没什么机会接触,但据我所知,现在在阿兹卡班的罗齐尔有一多半都是他送进去的。” “别这么说。”弗雷德笑了一声,坐在她旁边,借着魔杖的光低头翻书,“你可以跟着穆迪学学怎么做傲罗,罗齐尔傲罗,听起来很不错。” “傲罗……将来工作的时候抓到我哪个堂弟姑妈怎么办,正在用黑魔法……” 黑魔法。 罗米的胃像是被人攥成了一团。 穆迪敏感?当然敏感。那是因为他见过数不胜数的黑魔法,在白光迸射的短暂几秒里,失控的不仅是德米提雅和罗米,还有机敏的前傲罗。 如果罗米在那时看到了自己潜在的嫉妒,那穆迪看到德米提雅用出一个陌生咒语时,看到的又是什么让他如此愤怒。 她看到月光透过图书馆开阔的雕花窗,照亮了一段狭长的猩红色,那是用来分隔禁书区的红色拦绳。 “你怎么不说话了?”弗雷德抬起头揉着酸痛的脖子问,“罗米,你今年可以去霍格莫德了是不是?必须要请我喝黄油啤酒,梅林在上,o.w.ls前一个月我都没看过这么多书。” “一定请你。”她含混地应付着,眼睛看着禁书区边上的拦绳,从黑暗中听见人鱼的歌声。 罗米忍着脖颈处的疼痛,小幅度地转过头,弗雷德坐在她旁边,一边嘟囔着抱怨一边翻书,红头发被他另一只手抓得乱糟糟的。 弗雷德听见旁边衣料窸窣的声音,一抬头,斯莱特林转了过来,脸对着他,挨得很近,背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他咽了口口水。 “困了?”他忍不住轻声问。 罗米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弗雷德笑出声,挥动魔杖,散落在周围的魔咒书纷纷归位,他拍拍袍子上的灰尘站起来,把手伸给罗米,“我送你回医疗翼,我要困死了!” 罗米没有动,却抬起头,月光照在她脸上,于是弗雷德又看到她的眼睛,深绿色,宝石一样,被极高的眉骨投下来的阴影笼罩着。 “你怎么回事,罗齐尔。”他学着费尔奇的语调,粗声粗气地问,但还是蹲下来和她平视,女巫眨眨眼睛,浓密的睫毛鸟类尾羽般颤动,一张无辜的脸和他故意瞪大眼睛做出来的凶巴巴的表情对峙了一会儿,低下头扑哧一声笑了。 “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罗米笑着说,“我的腿麻了。” 第43章 wait for it ============================ 在霍格沃茨,不会有人比平斯夫人更熟悉图书馆。 也因此,她不仅能在路过高至天花板的书架时准确迅速地发现哪本书放错了位置,更能看出在长桌边端坐的年轻巫师的意图。诚然,许多巫师来图书馆是为了应付他们的魔药课或是魔法史论文,但也有情侣对在书架后接吻有着异常的执着,还有小部分,非常小部分的学生,自以为隐蔽地窥探着围绕着禁书区的红色绳索,平斯夫人知道他们的手里缺少一张合理进入的教授批条。 比如斯莱特林的罗齐尔小姐。 平斯夫人对图书馆的常客并不陌生,罗齐尔小姐也算是其中之一,但今天少言寡语的斯莱特林级长桌面上摊开的《东欧魔法艺术史》依然停留在她刚落座时随手翻开的那一页,而斯莱特林托着下巴,对着禁书区漆黑的书架发呆。 猩红长袍一角在书架间狭窄幽暗的过道中闪过,罗米听见面前木桌被敲响的声音,抬起眼睛却先被叩响桌面的手指上的宝石指环吸引了目光。 铂金戒托上躺着明亮硕大的红宝石,密密麻麻的拉丁文篆刻周围,如同古老墓碑上的铭文。 “如果德姆斯特朗没有先例,我可以告诉你霍格沃茨的图书馆不允许大声喧哗。”罗米用气音对迪特里希说,她垂着眼睛,直到红宝石戒指离开她的视线。 德姆斯特朗女孩双手插进了裤缝的口袋。 罗米啪地一声合上了桌面上的魔法艺术史,抱起双臂,仰头等着她的下文。 迪特里希却在她对面坐下了,异国女巫有一张轮廓硬朗的面容,蓝眼睛狭长深邃,鼻梁却宽,嘴唇薄得像苍白皮肤上一道锋利的豁口,浅金色短发层次分明,最短齐耳,最长及肩,随着她向前倾身的动作跟着细碎地散下来,微微挡住眼睛,使得那双过分亮的眼睛看起来温和了不少。 她单薄又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罗米动作敏捷地推过羊皮纸和羽毛笔,手在上面拍了两下,迪特里希拿过纸笔,在上面写了好一会儿,再推回来时羊皮纸上写了一长串德语。 罗米一个词也不认识。 “非常好。”罗米咬牙切齿地笑了,把桌面上的纸笔扫进挎包里,却没忘记继续用气音说,“非常好!” 平斯夫人签下了借书凭条,斯莱特林几乎是把书抢回手里,软龙皮靴底踩在地上没有声音,但罗齐尔走起来像是一阵黑色的旋风,外来的学生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锃亮长靴上的挂饰随着她的脚步相互撞击,叮当作响。 图书馆的负责人抬起眼睛。 “安静下来。”平斯夫人用德语说。 罗米一个急刹,看向被提醒得措手不及的迪特里希,一时间无比得意。 “安静下来!” 她现学现卖,用德语对迪特里希说。在平斯夫人责备的眼神发射过来之前像一阵黑色的雾气闪身消失在了图书馆门后。 -- “我记得我们不是很熟。”罗米说。 “而我记得我们并没有什么积怨。”迪特里希说,听起来像是嘴里含了一大口粘稠苦涩的退烧药,庞弗雷夫人两年前配制的魔药使得霍格沃茨的装病早退人数锐减。 “那我建议你有话直说。”罗米绕过城堡外围茂盛的灌木,走过第二个拐角时看到露易丝正和克里斯托夫说话,不禁加快了脚步,迪特里希却迈了一大步挡在她身前。 “我对你的书感兴趣。”她伸出手敲了敲从罗米挎包里探出头的艺术史硬壳封面,“东欧艺术史,是不是,我祖母是罗马尼亚人——巫师,罗马尼亚巫师。” 当然是巫师,罗米想。否则你连穿上这身显眼的红袍子的可能都没有。 “所以呢?”罗米把包里过大的书抽出来抱进怀里,“我不认为我们有互报族谱的必要,而且如果你想要它,再去借一本,这本我已经借来了。” “拜托!”迪特里希说,双手夸张地向两边摊开,“你为什么这么冷酷,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卡卡洛夫和我的同学们都围着克鲁姆转,我可不想做个蠢蛋!” “真不巧!”罗米开始烦躁,她愿意相信迪特里希只是想交个朋友,但打心底里抗拒她分发邀请函一般的姿态,“我就想做围着克鲁姆转的蠢蛋,你不如看看别人,哦对了,你知道朗费罗吗,我听说她的曾祖母也嫁给了东欧巫师———” 迪特里希的蓝眼睛紧盯着罗米,嘴角开始露出笑意,罗米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匹只看得到眼前方糖块的蠢马,而现在是迪特里希收回拴着方糖块的绳子的时候了。 “看来我真是在霍格沃茨出了点风头。”罗米把背挺得更直了,尽管这只能让她意识到迪特里希确实高大健美,而自己在她面前像一根单薄的扫帚杆,“为什么要提示我,你希望我发现什么?” 第75章 “我希望你能发现你想发现的。”迪特里希说,“不管是什么,因为我想你做我的朋友,我得先向你证明我是个有用的人,是不是?” 风从空旷的廊道中呼啸而过,矮灌木已经开始落叶,枯黄的树叶从低空席卷而过,刮过斯莱特林裙摆和短袜之间的小腿皮肤,带来一阵隐忍的刺痛,罗米微微扬起下巴,好和迪特里希对视,另一阵风在她身体里刮过,留下一颗准备扎根的草籽。 露易丝,金发的,迷人的,皮肤上残留着加州阳光痕迹的女孩,正迈着轻盈的脚步朝她们走过来。 “罗米。”她说,完全忽视了德姆斯特朗女孩,“你傻站着干什么?” 轻轻的笑声从迪特里希的薄嘴唇里溢出来。 “我去图书馆……哦,这个……这个借你了。”罗米边说边把紧抱着的书递给迪特里希,后者适时地伸出双手接住,露易丝挑起一侧眉毛,“可你不是刚从那儿回来——” “我的书。”罗米说,“我的书落在图书馆了,你先去礼堂,我们晚饭见好吗?” 她飞快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这是迪特里希……”她看向像是有六英尺高的女巫。 “克劳迪娅。”女巫说。 “克劳迪娅·迪特里希。”罗米说,“我猜她晚上会和我们坐在一起,不如你们先认识一下?” 平斯夫人注意到斯莱特林的罗齐尔借走了第二本《东欧魔法艺术史》 -- 罗米认为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可能酗酒,或者是非常严重的药物依赖,再或者两者都有。这是她抱着自己超重的挎包在教室外站了二十分钟后谨慎得出的结论。 穆迪在给四年级的学生上课,腰间的弧形酒瓶随他剧烈的肢体语言晃荡着,显然大量的投诉信并没有起到作用,因为和四年级的学生分享他曾具体用了哪些魔咒削掉了黑巫师的左臂这种行为还是有些过分了,罗米在门外也倍觉尴尬,尤其她发现穆迪故事中的黑巫师帮凶和克里斯托夫的某位表哥共享同一个姓氏时。 她甚至能想象教室里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泾渭分明的座位分布和截然不同的气氛,而代表着下课时间的钟声无疑为中和这两种气氛做出了一定程度上的贡献。 马尔福和他两个高大的跟班率先从教室中冲了出来,他一看到罗米就皱起眉头。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语气不善地问。 “反正不是来找你的。”罗米笑嘻嘻地回敬,踮起脚向教室里张望,穆迪正和一个格兰芬多圆脸胖男孩说话,亲密地像一对祖孙。 格兰芬多!他们怎么好意思说斯内普教授偏心! 马尔福皱起鼻子,仿佛这样能让他表示不屑的哼声更有力,更能让人自惭形秽。 “谁在意。”他边说边从校袍口袋里拿出一枚巨大的徽章,目光落在那上面时意外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和他仿佛粘在嘴角上的讥讽笑意拼成了一张含义复杂的脸,“戴上,支持一下霍格沃茨的勇士。” 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名字,鲜红地在徽章上浮动。 “你有这么好心?”罗米觉得好笑,后知后觉地发现前后经过的不少人都戴着它,有个斯莱特林注意到他们俩,咧开嘴笑了,同时按了按胸前的徽章,迪戈里的名字飞进绿色的漩涡,波特臭大粪的字样从绿色漩涡中跳出。 罗米嘴角抽搐,“……真有创意。” 马尔福把手抬得更高了,好像她再不接过去他就准备把徽章别在她的鼻尖上。 “但你知道复制咒的对吗?”罗米问,打量着他苍白眼周皮肤上显眼的黑眼圈,“你知道的对吧。” 他收回手的速度像是被罗米鼻尖上并不存在的蜜蜂蛰到了。 “你最好识相,罗齐尔!”马尔福激动时尖下巴也会微微颤抖,“波特是个作弊的骗子,还是说你认为他是个勇士……哈!说不定是三强争霸赛历史上死得最快的勇士……” “得了吧,我不关心。”罗米拍掉他的手,忍不住继续向教室里张望,穆迪怎么和格兰芬多有说不完的话,连个眼神都不舍得浪费,她没能等来穆迪,却和赫敏打了个照面,褐发格兰芬多的脸似乎变样了,但猛地一看,罗米也说不出来有哪儿不对,但她看向马尔福那副憎恶又警惕的神情倒是没变,在这眼神的注视下,罗米突然就不知道该拿那枚闪闪发光的大徽章怎么办。 他们正僵持着,第四位勇士低着头,步子迈得很大,像颗游走球从教室的窄门中飞射出去,马尔福抓住机会,用力地讥笑一声,克拉布和高尔紧跟着附和上去。 赫敏边走边回头看她,嘴唇紧抿着。 罗米开始考虑对波特的朋友和死对头使用昏昏倒地后同时见效的可能性。 “别堵着门!” 感谢梅林! 穆迪粗哑的声音伴随着木腿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响起,马尔福脸色从白转红再转白,把徽章随便一掷,怨恨地瞪了一眼穆迪,快步跑走了。 “你找我?” “没错。”罗米和湛蓝的魔眼对视,余光看到路过的斯莱特林用一种看献祭羔羊的神情看着她。 穆迪一摆手,迈出完好的那条腿,罗米紧随其后。 “我希望您能给我一张禁书区借书的批条。” 刚一进办公室,罗米就对着他的背影开口,穆迪的动作毫无停顿,继而身子一歪,准确地倒进扶手椅里,仿佛她刚才说的是祝你身体健康。 “批条,是吗,为什么会找我?”穆迪瞪着眼睛问,“怎么不去找你们的院长,斯内普……哈哈……他可是出了名的偏袒斯莱特林……就像他们说我憎恨斯莱特林一样……” “德米提雅,德米提雅·朗费罗。”罗米口齿清晰地说,并不打算和他就学院问题进行深入探讨,“朗费罗上周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把我击倒的咒语,我想要知道那个咒语。” “你当然可以知道,身为教授我不会阻拦。”穆迪被疤痕扭曲的脸神经质地抽动了几下,他拿起酒瓶猛灌一口。 “我也需要身为教授的你的帮助。”罗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白天饮酒并不在她的接受范围内,当然,除了她自己。“我猜禁书区才有我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找我?”穆迪的脸上露出笑容,罗米无法确定那里面有多少讥讽的成分。 我不知道,她看着穆迪的蓝色魔眼,在心里说,但我总觉得能在这里得到我想要的。 老傲罗宽大的手掌一合,发出响亮的拍掌声,“好吧,好吧,换个问题,罗齐尔小姐,你认为什么是黑魔法,想想看,如果你是个决斗天才——” “如果?” “如果,罗齐尔小姐,你现在的水平的确称不上天才,还有,不要打断我说话!” 罗米缩了缩脖子。 “如果你是个决斗天才……”穆迪把话题带回正轨,“几个简单的魔咒,也能重伤,甚至杀死你的对手,为什么有些魔咒却被认定为黑魔法,有些却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控制。”罗米说,“不管是被黑魔法攻击,还是使用黑魔法的巫师,最终都会失去对黑魔法的控制……” 穆迪从鼻腔里发出不置可否的哼声。 “火焰能被流水浇熄,四分五裂的瓷器能用复原咒消除裂痕,当巫师有办法弥补魔法带来的影响,它就不会变成黑魔法,而黑魔法带来的影响永远无法恢复如初。” 即使黑巫师中的很多人没有想过这样做。 她听见穆迪脚边的木箱子正微微颤动,蜘蛛在玻璃皿中簌簌爬动撞击器壁,时钟齿轮正在依次啮合,初冬寒风在窗外呼啸而过,穆迪湛蓝的魔眼缓慢转动,似乎也伴随着摩擦皮肉的声响。 老巫师清了清嗓子,用粗砺的声线询问。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罗米扬起下巴,“《女巫周刊》的副刊。”她说,“《碧翠丝的不幸爱情》最新一期连载,讲的是十九世纪一名女巫和黑巫师的……” 她及时地跳到一边,白光在罗米刚才站立的地方炸开,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窟窿。 “……爱情故事。” 穆迪伸出一只手指,正当罗米开始思考他会不会无杖魔法时,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开口说话了。 “出去!” -- 平斯夫人正在翻看最新一期的《魔法图书管理导报》,法国明星图书管理学者让-吕克·贝阿正在头版眨动蓝眼睛微笑,她不禁勾起嘴角,目光在巨大的花体标题上额外停留了几秒。 图书馆大门门轴发出微弱的干涩声响,这让平斯夫人短暂地从法国男巫的微笑中抽离出来,意识到明天应该找费尔奇给门轴上油,还没等她翻动下一页杂志,阴影笼罩了漆黑的铅字。 “晚上好,平斯夫人。” 罗齐尔背光站在她的办公桌前,深邃眼眶中的眼睛弯成温和的弧度,含混柔和的发音让她想起照片上贝阿的笑容。 第76章 “我来借书。” 平斯夫人接过批条,羊皮纸上阿拉斯托·穆迪的签名潦草,痕迹深刻。 -- “哦对了,教授,我还想知道一件事。”罗米把批条小心地夹进笔记本两页之间,抬起头来看向穆迪,“过去那些年里,有罗齐尔曾经冒犯过你吗?” 穆迪脸上露出混合着得意又不想多说的表情。 “埃文·罗齐尔。”他说,手指上鼻梁上的一处凹陷,“看到这块疤了吗,我差点被他削掉了半只鼻子……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我想想,或许他是你叔叔? 罗米眨了眨眼睛。 “我想我不认识他。”她平淡地说,“我只有一个叔叔,是个商人。” 第44章 一块钢板 ========================= “十七岁的伊丽莎白在三强争霸赛的晚宴上遇见了东欧巫师德米特里,两人因为雕塑这一共同的爱好一见如故,坠入爱河,九个月后,伊丽莎白从霍格沃茨毕业,不顾家人的反对与德米特里私奔到爱沙尼亚的塔尔图,在那里开始了两人身为雕塑家的生活……醒醒!” 弗雷德在山毛榉浓密的阴影下惊醒,鼻头残留着被夹过的酸胀感,他睁开眼睛,罪魁祸首抱着本厚重的大书坐在他身边,正怒视着他。 “这不能怪我。”弗雷德在这个月少见的阳光和暖和天气里抻了个懒腰,曲起胳膊支撑起上半身,理直气壮地向女巫申辩,微风吹动山毛榉叶片和章鱼触须拍打水面的声音实在让人昏昏欲睡,“更何况你还在我旁边读魔法史。” 他头顶响起笑声,弗雷德向后仰头,乔治靠在树干上,奇迹般地在课外魔法史朗读时间里保持了可贵的清醒,要知道他们在宾斯教授课堂上的一大乐趣就是和李·乔丹较量谁能最后一个在魔法史课堂上入睡,而赢家往往不是乔治和他。 “是你非要听的,大概十分钟前,记得吗?”罗米坐在一块凸出地面的石头上低头看着他,“你和你的兄弟走过来,嘿,罗米,在看什么……魔法艺术史,你们不会感兴趣的……那可不一定,不如你读给我听听……” “然后你在草地上躺下……让我想想,大概到罗科托夫被东正教教会秘密通缉之后你就开始打鼾了。”乔治补充道,笑容让这句话显得真假难辨。 “你是怎么保持清醒到现在的……等等,我刚才打鼾了?” “兄弟。”乔治在他旁边坐下来,“如果你入睡之前也能看到有根魔杖指着自己,我保证你也能记住一些俄罗斯画家的艺术风格。” “你们还想不想听后面的部分了!”罗米翻完了伊丽莎白那一节,把书合上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响,成功地把笑着窃窃私语的双胞胎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乔治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不……” “当然要!我保证这次不会再睡着!” 弗雷德从地上灵活地弹起,用肢体语言强烈要求她分享出石凳的一半空间,乔治开始响亮而频繁地呼吸。 “非常好。”罗米在他半边屁股挨上石头的时候站了起来,“那我建议你们再去图书馆借一本。” 乔治没能忍住自己的笑声,尤其是他看到弗雷德以一个曲线流畅的姿势歪倒在石块平面上时,这场景实在太过滑稽,以至于在弗雷德伸出手想要抓住罗米的挎包带子来挽留她时,他忘记提醒自己的兄弟面对是个一言不合就爱抽出魔杖把人石化的巫师。 然而罗米也没想到弗雷德会这样做,因此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毫无防备,她身体一歪,感觉到装满了的斜挎包包带从肩膀上滑落,哗啦一声响,三个人都愣住了。 罗米三年级时有一只很喜欢的龙皮包,尽管那只背包作为书包来说缺少一定的容量,她也愿意每天早上多花些时间把《魔法药剂与药水(进阶版)》塞进包里,而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包带不堪重负地断开,包里的东西像现在这样撒了一地。 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都知道,在面对一地狼藉的最初几秒,人会陷入异常平和的迷茫状态,而造成这种迷茫状态的根本原因是,她不知道该先去捡哪一个。 然而造成这一地狼藉的元凶和他的兄弟却在罗米迷茫的几秒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很难说他们是为了缓解尴尬还是真心认为这件事很好笑,不过好消息是他们大笑的同时还很有主次意识地先帮她把快要滚到黑湖边上的羊皮纸论文捡回来,当弗雷德握着她绑了墨绿色丝带的魔药课论文走上斜坡时,刚收好《预见未来》的罗米才发现黑色薄册子躺在他斜前方草地上。 别低头!不要捡!罗米在心里无声地尖叫,但弗雷德明显会错了意,他顺着罗米的目光低下头去,捡起了那本黑色封皮的小书。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弗雷德什么都没有看见,像平时递给她一个恶作剧玩具一样把论文和书本都塞回她手里,整理好她的挎包之前,他们仨会你一言我一语地走上湖畔的高地,在礼堂门口去往各自学院的长桌,晚餐之后或许还会在某条走廊上相遇,弗雷德将会在擦肩而过时不知所云地对她眨动一只眼睛,但罗米很快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弗雷德紧攥着它走过来,罗米不用看都能想象到封皮上烫金的黑魔法字样是如何在他手心扭曲变形的。 弗雷德走到她面前停住了,眉头因为困惑挤出深刻的纹路。 “这是什么?”他摊平手掌,看向罗米,仿佛他不认识上面的英文。 封皮果真被他抓皱了,反倒显得那上面金色的字体呈现出明暗交替的效果,皮鞋底不安地将青草碾出汁液,汁液渗进泥土里,鞋底的纹路中嵌入泥泞破碎的碎草。 罗米扬起下巴,眼神却飘忽不定地看向别处,乔治站在不远处没动,怀里还抱着从她包里甩出去的两本书。 “就是你看到的那些。”罗米清了清嗓子说,头扬得更高,脚下却变本加厉地苛待草地。 罗米伸出手想要把那本来自禁书区的借阅书籍拿回来,但弗雷德不肯放手,和她各执一端对峙着,让人担心下一秒这本古旧的小书就从中间裂开。 “罗丝玛丽!” 他们头顶的山毛榉树叶刮动的声音更响了,但绝不是因为风,弗雷德抬头时手上力气放松,罗米抓住机会,把禁书区藏书一把抽了回来。 身材高挑的德姆斯特朗巫师从树杈间跳了下来,厚重的毛皮斗篷刮掉了不少本就摇摇欲坠的树叶,猩红长袍的袍角在不知名动物的深色皮毛下翻飞。 是迪特里希。 迪特里希径直朝罗米走过来,伸出手拿走了她手里的黑魔法书籍。 “还好是你捡到了我的书!”她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大声说,“老实说,在德姆斯特朗以外的地方丢了本黑魔法书籍是件麻烦事,如果换成哪个大惊小怪的学生,卡卡洛夫肯定恨不得把我锁在船舱里!” 她背对着弗雷德,眼睛狂眨。 “不,不用谢!”罗米连忙高声说,“这回记得收好你的书!下次我可不想偷偷摸摸地在黑湖边等人了!” 弗雷德狐疑地问:“这是你的书?” “当然。”迪特里希转过身,不耐烦地翻到扉页,指着上面的c.d缩写给他看,“克劳迪娅·迪特里希,有问题吗?” 罗米在弗雷德看过来之前及时地收起了自己同样茫然的表情。 “是这样。”她狂点头。 迪特里希上下打量着弗雷德,转过来和罗米对视,眼神意味深长,浅色的薄嘴唇动了动,正当罗米以为她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迪特里希一甩斗篷,拿着书离开了。 -- “迪特里希!迪特里希……克劳迪娅!” 克劳迪娅终于在城堡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等着斯莱特林的身影从台阶上显露。 “克劳迪娅。”罗米在她的注视下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好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把书还给我。” “混淆咒而已。”克劳迪娅不满她来回翻动扉页的动作,“我还以为你是来感谢我的。” “当然是,但也不能只做一件事。”罗米收好书,推开门请她先进,克劳迪娅不作谦让,皮毛斗篷闪过,像一只矫健的牝狼。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要找的咒语就在那里面?”她直白地问,“虽然它的确是朗费罗家族中一位祖先记载了黑魔法咒语的手札,但一个古老的巫师家族……你应该知道的,总不会只有这么几个魔咒流传下来。” 克劳迪娅说的没错,朗费罗家族祖先祖先从海上发迹,是水手的后裔,尽管保密法之后朗费罗家族全力粉饰,但依然沦为信奉纯血论巫师家族的笑柄谈资,而水手的孩子在不同的码头走上陆地,给他们的后代留下的不仅是亟待抹杀的出身,更有融合了各海域特点的魔法遗产,克里斯托夫说过,西欧这一支的朗费罗,光是德米提雅一家私藏的家族咒语书,就和霍格沃茨的魔咒课本等厚。 “但多亏你提醒我,不同地区的朗费罗家族联系极少,而且大多选择就近婚配,近三百年来伊丽莎白是唯一一个与外国巫师私奔到东欧的朗费罗,我才会从禁书区借出她的手稿。” 第77章 《黑魔法与绘画雕塑》,混淆咒失效的扉页上露出了原有的字样。 献给大理石的灵魂,我的此生挚爱,德米特里·普连科维奇。 克劳迪娅又问:“那你怎么确定是最后一个?” “因为德米提雅。”罗米笑起来,因为得意而呼吸急促,“这本手稿只记录了五个咒语,而前四个竟然都需要舍弃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而德米提雅现在依然十分完整——听着,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东欧巫师和伊丽莎白的故事,但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研究这本书。” “比如?” “比如这个让我当众出丑的魔咒。”罗米停下脚步,大半个身子都藏进礼堂外墙壁斯莱特林半身像投下的阴影中,“我想我能研究出它的反咒。” 克劳迪娅鼻腔里发出哼声,“因为它足够简单?” “因为之前没人想到要做这件事。”罗米皱皱鼻子,对克劳迪娅的异响表示不屑,“明天晚上,来不来?” 魔杖从克劳迪娅锁边紧凑的猩红色袖口中滑出,漆黑的杖身上藤蔓状的银饰隐隐发光,罗米在看到她另一只手扬起时抽出自己的魔杖横在胸前,柏木因为一直没能出手的魔咒而发烫。 克劳迪娅却从她发间取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夹进去的山毛榉落叶,华丽的魔杖尖抵在一根叶脉上。 “弥达斯。”她轻声说,白光过后,枯叶变成了一片极薄的大理石,叶状石片呈现出巧夺天工的锯齿和卷曲,即便是最有造物天赋的妖精也无法将一块顽石雕刻至此,甚至因为虫蛀留下的不规则孔洞也被精确地还原,克劳迪娅把它放进罗米手里,和平常树叶等薄的石片还在轻轻颤动。 今天是十一月中难得的晴朗天气,即便如此,只穿黑袍和斗篷还是让人瑟瑟发抖,可罗米看着手里被变成石片的树叶,后背的衣料隐隐出现湿意。 “在德姆斯特朗,我们被教导想要打败什么,就要先学会什么。”克劳迪娅用不容置疑的力道将罗米的手指按了下去,“明天晚上对吗,带好你的魔杖,我很愿意教你。” -- 风从门厅向礼堂刮去,英格兰少见的好天气在下午五点结束了,铅灰色的乌云迅速占据了天空,弗雷德和乔治像两只黑色的大鸟跑进城堡,冰冷的雨水被两人甩在身后,在费尔奇蹒跚着推合大门的动作中变成一条纤细的透明直线,最后消失在越变越窄的缝隙中。 他们摘下兜帽,手插进浓密的红头发里,想要用这种荒谬的动作将发丝中潮湿的水汽散出去,乔治却在孪生兄弟之前停下了动作。 “那是不是罗米?”他问弗雷德。 罗米被急促的响指声从漫长的出神中惊醒。 弗雷德和乔治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冷焰火。 “你要是再不理我们——” “——我们就打算把它扔进你的挎包。” “那我就会拿货真价实的烟火把你们的头发烧光。”罗米攥紧了手里的石片,“你们有事找我?” 乔治说了句不知道,话音刚落脸上立刻浮现出身上的肉被揪起一块后旋转再旋转的表情。 “李·乔丹的羽毛笔还在我这儿!”他高声说,身影迅速消失在涌向礼堂用餐的学生中间。 “那就是你找我有事?” 弗雷德啊了一声,话还没说出口已经习惯性地露出笑容,罗米看着他的笑脸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个活泼到有些夸张的弧度凝固在脸上,也没等到他一句话。 “没什么事。”弗雷德清了一下嗓子,“只是我看见你站在这儿发呆……准确地说,是乔治先看到你站着发呆……你是在发呆没错吧——” 罗米抱起双臂,眼睛盯着他的脸,趁他磕磕绊绊给自己找理由的时候默数他脸上的雀斑,并没意识到自己褪去婴儿肥后有一张轮廓锐利的脸,在面无表情时很容易让对面的人变得口吃。 “……总之我看到你在这儿,就想要过来和你说句话!”弗雷德在她的逼视下自暴自弃地说。 可斯莱特林显然是没有预想到他的总结陈词,身子在他突然提高的音量中微微后仰了一下,站稳之后立刻环视四周,好在他们站得偏僻,礼堂内外又吵闹,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 罗米被他一句话敲得晕头转向,刚刚被风吹透的汗又有渗出毛孔的趋势。 “哦……” 你竟然说哦!心里有个像家养小精灵的声音尖叫。而弗雷德瞪大的眼睛表明他也很想这样说。 “非常好,谢谢你!” 罗米说完就知道再不离开她还能说出比这更蠢的话,拔腿刚要跑就被格兰芬多抓住了手腕。 “我想起要问你什么了。”弗雷德说,从鬓角渗出的红色逐渐蔓延到整张脸,大有向耳后和脖颈扩散的趋势,“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和德米特里,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于是朗费罗和东欧巫师变成了她最讨厌的历史故事。 “德米特里和伊丽莎白的雕塑事业遇到了瓶颈,他们发现无论何种技艺都不能完全还原人物的神态表情,最后伊丽莎白发明出了一个魔咒,将丈夫变成了雕像——” 德米特里带着平和而安详的神情化作大理石,据说即便是再有造物天赋的妖精也不能还原其百分之一的生动,伊丽莎白获得了一生中最伟大的作品,却也因此发了疯,在暴风雨前夕和德米特里的雕像相拥着跳下悬崖,人们只在崖底发现了伊丽莎白的尸首和几块雕像的残骸。 弗雷德喉结滚动,从嗓子眼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含混声音,他耸了耸肩膀,右手揉搓着一侧脸颊,罗米看出他在假装轻松。 “这可真是……有点黑暗,很悲伤,但也很黑暗……” “你的脸上有很多雀斑。”罗米说。 “什么?” 弗雷德的手停在了脸上。 他知道罗米说的是事实,而且平时他往往不以这些雀斑为耻,但在她说完之后,弗雷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用手挡住了它们。 就在他纠结自己要不要把手放下的时候,罗米以他不曾见过的速度飞快地转身跑走了。 弗雷德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胃像是一条被看不见的手拧干的毛巾,但他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这次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没有看错,用一百万盒金丝雀饼干发誓,他没有看错,罗米·罗齐尔就是脸红了。 伴随着这股莫名的得胜般的心态,弗雷德脚步轻飘地走到格兰芬多长桌边坐下,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给自己的盘子里添满羊排和烤牛肉,又在旁边加了一大勺土豆泥,双胞胎之一过分平静又积极的用餐方式让格兰芬多的同学们不寒而栗,唯恐他正在酝酿什么更大的恶作剧,一顿饭吃得难以下咽,连差点没头的尼克和皮皮鬼都难得统一地对他敬而远之。 李·乔丹上周被斯内普教授罚了一个月的义务劳动,从堆成小山的蟾蜍皮中解脱出来后姗姗来迟,他迷茫地看着趴在桌子上笑得被酱汁沾了小半个下巴的乔治,又转向双胞胎中的另一个。 “弗雷德,兄弟,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当啷一声。 弗雷德的餐刀掉在了桌面上,胜利感消失殆尽,他对着餐桌上盛布丁的银色大碗瞪大了眼睛,在变形的倒影中看到了一个满脸通红的自己。 该死的! 第45章 mercury retrograde =================================== 猫头鹰在早餐时间光临霍格沃茨礼堂,男孩女孩们忙不迭伸手护住自己的餐盘,以防信使们扇动翅膀从他们头顶飞过时留下的信件和包裹以外的馈赠,比如枯叶和绒毛落入他们刚盛好的牛肉或浓汤。 小白稳稳地降落在主人抬起的右手臂上,尖喙一松,油纸包裹落在她刚放下的餐刀旁,罗米低声说了句好姑娘,猫头鹰则回应一声啼鸣,借力起飞时顺便叼走了她餐盘里的烤肉。 蜂蜜公爵商标上的卡通小人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罗米看向教师席,约瑟夫作为国际魔法合作司的职员和他的顶头上司坐在长桌末端,来确认两天后的第一场比赛准备工作完全就绪,他在年轻女孩们投来的佯装无意的打量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侄女,指了指包裹又指了指他。 约瑟夫点点头,对她报以微笑,年轻女孩回赠给他甩头时后脑勺扬起的发辫。 “这个年龄的孩子,真让人没办法。” 约瑟夫转过头和自己目睹全程的上司寒暄,话一出口就意识到巴蒂·克劳奇并不是一个交流育儿问题的合适人选,他在司长没有波澜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维持住笑容,转向自己的餐盘埋头享用蛋饼,暗自决心早餐结束前谁也不理。 “约瑟夫又惹你生气了?” 克里斯托夫从罗米的包裹里选走了一部分胡椒小顽童和醒神功效强劲的薄荷糖,顺手从露易丝那儿抢了一只柠檬雪宝,受之有愧,他后知后觉地替慷慨的寄件人说了句话。 第78章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从罗米那儿得到了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米兰达·沃普尔,性格不错的姑娘,成绩和她的脾气一样没什么特点,难得对各个学院的态度都温和而中立的斯莱特林。 罗米在沃普尔连连的道谢声中又给她抓了一把糖纸花里胡哨的水果糖,才转回来回答克里斯托夫的问题。 “他没有,我们最近相处还不错。” “那你为什么——” 露易丝拆开了一盒比比多味豆,同时叹了一口气,“没人会想和自己的家长待在同一所学校里,想想吧,如果上面坐的是你妈妈,正在和斯内普教授谈论你上周魔药课的表现。” 克里斯托夫脸上立刻浮现出吃到泥巴味比比多味豆的表情。 罗米在旁边点头,“就是这样。” 克里斯托夫把手伸向包裹里的奶油花生糖,想借助味觉上的甜蜜把想到母亲大驾光临霍格沃茨的不适感驱逐掉,手指还没碰到糖纸,微弱的电流刺痛了他的指尖,“罗米!” “这些不能再给你了,我得……你先吃桌子上那些。”他慷慨的朋友收起魔杖,把体积缩水严重的糖果袋包好放进包里。 “留那么多干什么,你也不经常吃,露易丝更是。”克里斯托夫一边抱怨一边拆开一包罗米留在桌子上的糖块。 露易丝正试图通过比比多味豆之间微妙的形状差别来判断它们的口味,头也不抬地说:“她当然不是留给自己吃。” 罗米在克里斯托夫看向格兰芬多长桌的前一秒双手托住他的头把他转了回来,她不自然地挺直了脊背,又把蜂蜜公爵的礼物打开了,“没什么好看的,你想吃哪个?” 克里斯托夫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奶油花生糖。 “……你只能拿一半。”罗米说。 “梅林!”露易丝低声感叹,她成功地挑到了奶油味,“你们俩什么时候能去霍格莫德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接吻好放过我们。” 黑发巫师脸上罕见地露出扭捏的表情,“他还没邀请我,但我想应该快了……克里斯,放下那个。”罗米眼疾手快地扣下了一盒椰子冰糕,“你觉得……用男孩子的思考方式,他是不是应该来约我出去了?” 克里斯托夫瞪大了眼睛,他紧紧抿着嘴,仿佛怕自己的舌头变成蟾蜍从他嘴巴里逃逸跳进黑湖或者费尔奇的水桶,露易丝伸出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催他快点说。 “不太可能!” 他说完立刻捂住了嘴。 罗米愣住,下意识看向格兰芬多长桌,弗雷德和乔治理所应当挨着坐,他们两边各有几个六年级的格兰芬多,像是感觉不到拥挤一样把头凑近低声嘀咕,过一会儿又四散开来大笑,她无法让自己不去注意挨着弗雷德坐的那个深色皮肤姑娘,阳光从彩色玻璃窗外倾泻进来,约翰逊的皮肤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甘草魔杖被她咬得嘎嘣直响。 克里斯托夫一只手把餐桌上剥开的糖纸拍进罗米手里,另一只手捂着嘴:“唔唔唔!” 糖纸画着一个戴着帽尖装饰铃铛的双角小丑帽的圆身子小人,一只角红一只角绿,也像克里斯托夫一样惊恐地捂着嘴,罗米伸出手戳戳他鼓鼓的肚子,旁边的空白处跳出一个歪歪扭扭的“是!”,小人儿却用刻意而滑稽的 口音叫嚷道:“那不可能!” “颠三倒四糖。”露易丝凑过来眯着眼睛读起上面的说明,“吃掉这块糖,感受一下口是心非的快乐……这有什么好快乐的!” “哦,颠三倒四糖,原来这是两个包裹。”罗米把袋子开口朝下控了控,一张印着佐科笑话商店老板卡通头像的卡片掉下来,她翻了个面,留着黑卷发的简笔画小人叉着腰和她对视,罗米把卡片和剩下的糖收进外袍口袋里,控制不住地想笑,“听说最近很流行,会让人不停地说反话。” “去破釜酒吧开个房吧,你们俩。”露易丝疲惫地撑住脑袋,她无法对占了半张卡片的“f”视而不见。 “不要去!”克里斯托夫说完立刻捂住了嘴。 罗米心满意足地叼着甘草糖收拾挎包,余光看见不远处斯莱特林的长桌上穿着猩红色校袍的侧影也结束了早餐,是克劳迪娅。 克劳迪娅和她的研究进展还算顺利,至少她们从伊丽莎白的手稿中得知弥达斯首先麻痹被施咒人的脊椎,进而石化骨骼,中咒后的肋骨会开始变长变宽,直到和其他骨骼连成一片,或者说一块石头。雕塑家往往擅长从顽石中窥见万物,而伊丽莎白的魔咒却让生命凝固成无言的大理石。 现在她才能确定德米提雅还没完全了解和掌握自己继承下来的古老咒语,比起步祖先的后尘,她显然更像是想在穆迪面前出点风头,顺便给她不专心的搭档一些教训。 罗米回过神来,对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道别,像上一年一样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如果她今年没选占卜课,她也能像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一样继续坐在礼堂的长椅上再吃两个华夫饼,而不是背着水晶球塔罗牌和《拨开迷雾看未来》去北塔楼爬银色长梯。 左肩膀突然一沉,罗米差点被挎包的重量坠得摔倒在地,露易丝抓着她的包带,威胁她,“后天的三强争霸赛,如果你再敢爽约或者迟到——” 罗米连忙伸出三根手指发誓,尽管声音听起来心虚至极,“我也不是经常这样……” 克里斯托夫终于体会到颠三倒四糖的乐趣,他诚恳地大声说:“这段时间罗米和我们简直形影不离!” 罗米愤愤地踩了他一脚。 或许,或许罗米最近是有些沉迷于和新朋友研究一个被破解可能性渺茫的黑魔法咒语的活动,以至于缺席了几次晚餐和一次霍格莫德开放日,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完全和露易丝失去了联系——至少她每天晚上都回去睡觉。 露易丝松开了手,指了指罗米,手掌往脖子上一抹,罗米回赠给她一个飞吻。 克里斯托夫吃完半个华夫饼时,背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罗米一掌拍在他肩膀上,“你确定你吃的是颠三倒四糖吗?” 克里斯托夫用柳橙汁把噎在嗓子眼的华夫饼顺下去,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 “非常好。”罗米满意地转身跑开,克里斯托夫转头向露易丝抱怨,“我觉得红头发再不约她出去,她就要疯了。” 猩红色袍子向一无所觉的黑袍子缓慢靠拢,直到相遇,两个人停在过道上聊了几句之后,迪特里希拿起书,和罗米一起向礼堂外走去。 金发女巫收回自己的视线,把餐盘里的蓝莓戳得稀烂,“她没疯,她笨得要命。”露易丝郁闷地说。 “真的吗?”克劳迪娅说,“盥洗室?” “假的。” 罗米随手推开一间隔间的门,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那就是高估了自己对日程的安排能力,当距离第一场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克劳迪娅跑过来告诉她,想给她展示一个在德姆斯特朗不被禁止的“小把戏”,而她竟然头脑发热地答应了,却为了找一个不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花费了二十多分钟。 “这个马桶下面有个巨大的实验室,你要跳下去吗,要的话抓紧时间,第一场比赛就要开始了,露易丝给我留了个好位置。” 客人来访,霍格沃茨理应表现出东道主风度,各学院院长多次规训以外,费尔奇简直发挥了一个哑炮在魔法世界能有的极致才能来驱赶未经允许擅自使用教室做魔咒或魔药实验的学生,为的就是让这些骄矜的外国人在走廊上路过时不会对着一间被富有创造精神的学生弄得满是青蛙脑浆和蟾蜍粘液的教室发出冷笑,罗米试了几次,都险些被费尔奇抓住,最后自暴自弃地选了二楼的女盥洗室——他绝不会踏足的地方。 克劳迪娅对尖锐表达的回应方式是不作回应,她把厕所隔间的门一扇扇推开再合上,罗米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魔杖,地上路过的一只爬虫被她接连变成纽扣顶针和生锈的啤酒盖,她余光里的克劳迪娅还在谨慎地排查着盥洗室可能藏人的角落,这让她不禁想到德姆斯特朗的校长 在藏起那所名声不算光彩却响亮的学校时脸上会不会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别找了。”魔杖在罗米手中转动,可怜的小虫飞出门外,“这儿不会有其他人,大家都在看台上坐着呢,事实上,就算有人想要回来上个厕所霍格沃茨的女孩儿们宁愿多爬一层楼梯也不愿意来这儿。” 克劳迪娅迷惑地挑起一边眉毛,“为什么?” “因为——” 回答淹没在被克劳迪娅松开的隔间门合上时发出的巨大响声中,与此同时,珍珠色的幽灵从另一隔间的门缝中挤了出来。 罗米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无礼!粗鲁!”桃金娘对克劳迪娅愤怒地尖叫。 “你是谁啊?”克劳迪娅问,“所以你活着的时候都是开着门上厕所的?” 第79章 罗米虚弱地说:“克劳迪娅,快闭嘴。” 桃金娘反应了一会儿,似乎正在脑子里把她口音浓重的英语再翻译成英语,但珍珠色的眼泪已经一颗接一颗熟练地滚落下来。 “没礼貌——”罗米震惊于桃金娘在抽泣的同时还能口齿清晰地发出控诉,如果不是天赋,那只能说是熟能生巧。 “没礼貌的大块头!”桃金娘冲克劳迪娅喊叫,“你都没死过,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就敢拿我开玩笑……我就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认为我是个神经兮兮的丑八怪,每天只会哭哭啼啼……” 罗米很有先见之明地给自己罩上一层防水咒,这样她好饶有兴趣地靠在洗手池边上,看克劳迪娅被哭泣的桃金娘泼水泼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克劳迪娅吃瘪。 “……差不多得了。”克劳迪娅躲过一道水柱,魔杖紧跟着扬起,动作流畅如同每年弗立维教授手中的指挥棒,罗米的笑容还停在脸上,手却提前做出反应,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穆迪这几个月的训练。 桃金娘猛地钻进下水道,盥洗室里还残留着尖叫的回声。 被铁甲咒挡下的冰凌落地摔成细碎的小块,背后发冷又隐隐出汗,罗米放下胸前的魔杖,克劳迪娅收回魔杖的姿势更像是将长剑送回剑鞘。 “你干什么?”罗米拿鞋尖扫开地上的碎冰,它们很快和地上的积水融成一片,短靴的硬底踩上去,像是雨后幼童跳进水洼的声响,“桃金娘只是个幽灵。” “就像你说的那样。”克劳迪娅轻飘飘地说,“只是个幽灵。” 所以用黑魔法攻击她也没关系。 这已经不能算是弦外之音。 “克劳迪娅……”罗米走近她,心里唾弃自己胆怯的同时在背后握紧了魔杖,“我认为我们得谈谈,关于这件事的……一些分歧。” 比她高出不少的女巫挑了挑眉毛。 罗米刚要开口,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木棍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她按下克劳迪娅想要抽魔杖的手,得到了一个无奈的白眼。 好吧,是清理一新。 最后一道水渍消失在盥洗室的瓷砖地面上时,粗声粗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谁在里面?”穆迪问,“出来。” “这里是女盥洗室,先生。”罗米背着手站在他面前,克劳迪娅紧随其后,“还有谁能在里面?” 魔眼在穆迪深凹眼眶中飞快地转动了几圈,留给罗米大量的眼白和湛蓝的残影,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突然伸出手,掌心落在黑色校袍的肩线处。 “如果让我发现,你们在玩些黑魔法的小把戏……” 他只拍了两下,力度不轻不重,罗米站得笔直,尝试着露出一个穆迪在课上嗤之以鼻的,“纯血统论者圆滑的笑容”,从他的神情来看,罗米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可能真的让人想要握紧拳头。 “不会让你发现的,放心。”克劳迪娅火上浇油。 罗米哽了一下,感觉像是一个粪弹在她喉咙里爆炸了,那一瞬间她甚至做好了被变成白鼬的准备。 出乎意料地,穆迪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冷冷地瞪了克劳迪娅一眼,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送到嘴边,仿佛被里面的酒浇熄了怒火。 穆迪走远了。 罗米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她活动着手腕,想要和克劳迪娅把刚才的话题进行下去,直到精巧的表盘映入眼帘。 她想起另一个金发女巫两天前的那个手刀。 糟了。 从城堡到禁林边缘是一条长路。 罗米气喘吁吁,她一边爬看台高耸的木质楼梯一边寻找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的位置,龙就在不远处咆哮,赫奇帕奇明黄色的聚集处掌声雷动,伴随着四周夸张的口哨声和示爱声。 不难猜出刚刚结束比赛的是迪戈里,而且成绩不错。 罗米抓住路过她身边的一个低年级斯莱特林,男孩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罗米胸前的级长徽章。 “……黑市里有很多拉文克劳!我什么都不知道!好吧,我是说,我只在他们那儿买过一瓶提神剂!” “什么?”罗米皱起眉头。 “还有韦斯莱双胞胎!”男孩连忙加上筹码,“他们也卖些小东西,不过我从来不买格兰芬多的东西!” “……迪戈里后面还有几个?” “迪戈里?哦,你是想问这个!”斯莱特林男孩长舒一口气,甚至对她挤了挤眼睛,“他是第一个……你不会扣我分的对吧,我是说,我们可都是一个学院的。” “如果你被我抓到……”罗米现学现用。 漂亮女孩总是显眼,罗米又向上爬了几级,看到露易丝的金发随风飘成明媚的旗帜,克里斯托夫在旁边,不时探过身体,和前一排的加斯帕德说话。 加斯帕德倒是很久没有出现了。 罗米又向上迈了一级,走进两排座位之间狭窄的过道,看到加斯帕德身边坐着的女孩,浓密的褐发有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伊迪丝·布坎南。 倒也并不很意外,所以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加斯帕德已经十七岁,早就不是她记忆里那个为了最后一块蛋糕和她大打出手的笨蛋男孩,和女孩子约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罗米收回目光,低着头向里面走,提前六个座位开始想自己的开场白。 “真抱歉我来晚了!但你们不会想到,刚才克劳迪娅和我——” 克里斯托夫坐回了原位,他向旁边挪动,试图和蒙太挤一挤,好在露易丝和他之间空出能坐进一个人的空间,但显然是徒劳。 露易丝旁边的女孩抬起头来,米兰达·沃普尔拘谨地对罗米笑了笑,“我可以去后面坐……” 她刚要站起来,被露易丝按了回去。 露易丝另一只手还拿着望远镜,镜筒的尾端稳稳停在她的脸上,好像世界上没什么能让她的注意力从布斯巴顿的勇士身上移开,而罗米的到来对她来说微不足道。 但她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罗米在四周斯莱特林投来的隐蔽的探寻眼神中耳廓发热,露易丝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她简直像个误入场地的巨怪一样傻站在这里! “我很抱歉——”罗米听见后排有人用大声叹气的方式来表达自己被遮挡视野的不满,只好蹲下,“是我的错,露易丝,我不应该迟到。” 望远镜终于离开了露易丝的脸,她垂下眼睛,“你不应该又迟到。” “是的,我不应该总迟到——沃普尔,麻烦让让。”罗米笑了起来,但沃普尔没让开,或许是因为她放弃这个座位后一时没有其他的选择,或许是因为露易丝的手依然牢牢按着她的肩膀。 “你迟到了。”露易丝生硬地说,“米兰达没必要给你让位置。” “你还在生气吗?就因为我没能及时赶到看台上?”罗米压低了声音,耳朵在冷风中隐隐发烫,她不知道是否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但她并没有在这里吵架的打算。 正如露易丝也不再有给她让出位置的打算。 她尴尬地,沉默地蹲在两排座位中间,眼神不敢飘向四周,生怕和哪一道好奇的目光相撞——那简直是一种侮辱。 “哦,罗米,别在那儿发呆。”克里斯托夫终于在和蒙太的拉锯战中取得了胜利,在露易丝和自己之间空出勉强能坐进一个人的位置,他用欲盖弥彰的热情语调说,“快坐下——那是克鲁姆吗?” 克里斯托夫装作想看清明星球员的样子把身子往前探,一手一个,抓住露易丝和罗米的手腕,“姑娘们,别把事情弄得这么僵——让罗米给你写这周的魔法史论文怎么样,露易丝?” 灼烧着罗米的火终于爆发,她压抑着自己的音调,尽可能地不被别人注意到这里有一场还没开始就要结束的争端。 “又不是我让事情变得这么尴尬——蒙太,把你木桩子一样的腿收回去!” 克里斯托夫扶着额头,对蒙太讪笑,“不过现在没那么拥挤了,不是吗?” 霍格沃茨城堡大门出现在罗米眼前时,火弩箭从她头顶疾驰而过。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克里斯托夫双手插进裤袋,对斯莱特林的背影说。 罗米转过头沉默地看着他,晚风把她的黑发从四周吹向脸颊,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顶巨大的蘑菇。 “……好吧,我问了几个人,最后在五楼遇到了斯汀森,你还记得吗,去年想约你去霍格莫德的那个赫奇帕奇,他说看到你在天文台边上发呆。”克里斯托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撑着天文台伸出城堡的平台边缘坐下,低头看了看地上如同小虫爬行的人,还是放弃了和罗米一样把腿垂在外面的坐姿,“但我没想到是这么……边缘。” 罗米悬在空中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击着墙体,“你的开场白真糟糕。” “我认为你变成了迪特里希的应声虫。” 第80章 “真粗鲁!你都不铺垫一下的吗!” “罗米……”克里斯托夫无奈地说。 罗米举起双手,上半身惊险地摇晃了一下,“我的错。”她说,“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我已经和她道过歉了,而露易丝依然给我难堪,这需要她向我道歉。” 克里斯托夫按住她的手,确保她像塔顶铜制雕像一样牢固稳妥地坐在天台边缘。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轻声抱怨了一句。 “你刚才已经讽刺过我了。”罗米回敬。 “那我们就继续刚才的话题。”克里斯托夫见缝插针地说,“我认为你变成了迪特里希的应声虫,但我可以理解。” “你真贴心。” “露易丝也能理解。”克里斯托夫撞了撞罗米的肩膀,怕罗米不信,又强调了一遍,“她真的能,事实上,是露易丝对我说,这都是因为你很聪明。” “她经常说我笨。”罗米低着头,闷闷不乐地找茬。 “有时候你有些咄咄逼人,知道吗,聪明到近乎卖弄,我想露易丝和我在你面前会有些自卑……也不完全是自卑,我们俩志不在此——但我们都知道你很聪明,而且这很不寻常,你能够把学新东西当作乐趣,甚至有些神经质,尤其是到了考试的时候……” 罗米在他胳膊上重重拍了一下。 “总而言之,你很聪明,我们或许是你最好的朋友,但我们也知道你一个人泡图书馆总会有些孤独。” “别犯傻了。”罗米低声说,“没有或许,你们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的荣幸。”克里斯托夫微微一笑,用他向斯内普汇报缓和剂制作过程的语气继续他的分析,“所以迪特里希主动和你交好的时候,我们俩都不意外——关于你肯定会被她吸引这件事,她又有天赋,又很张扬,你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好像这才能让你的时间不被浪费一样。” “胡说。”罗米反驳,“我六年来每一天都和你们在休息室的壁炉前浪费时间。” “但一个擅长黑魔法的年轻的巫师肯定要比地窖里的壁炉更有吸引力,至少对你来说是这样。”克里斯托夫注意到罗米不自然地挺了挺背,留给他的是一个线条紧绷的侧脸,“迪特里希的家族中的黑巫师在德国和奥地利分布很广,这个你知道吗?” “倒是不意外。” “所以你也不知道,卡卡洛夫并不是很喜欢她。” “你怎么都知道?”罗米转过来问。 “我没成天跟在她身后像小狗一样打转。”克里斯托夫说,“而且德姆斯特朗有几个男孩很健谈——这不重要,我想说的是,她很有天赋,但又没有获得与之匹配的荣誉,即便来到霍格沃茨,也只是给克鲁姆做个白痴陪衬……但她又遇见了你。” 一个蠢蛋吗,罗米想。 “一个能被她当成聪明人,又有些崇拜她的斯莱特林。” “我才没有崇拜她!” “得了吧!”克里斯托夫用更高的音量盖过她的,“你总是这样,遇见你比你强的人就浑身带刺,又忍不住凑到人家旁边去,让我想想……卢平算不算?” 卢平算是我的朋友呢,罗米在心里想,如果他不觉得我很烦的话,“或许吧。”她不情愿地哼哼两声。 “所以……我一点都不意外迪特里希和你合得来,你们在某种程度上都有些孤独,但她和你不一样,她更傲慢,总想着不知不觉地把别人变成她的小跟班,而你偏偏就很吃这套,要我说,今天她找你出去的时候,你本来是可以拒绝的。” 要是万人迷小姐下午没生气的话,我就是准备告诉你们我觉得她有点可怕来着,罗米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克里斯托夫叹了口气。 罗米发出不耐烦的嘶声,“你今年三十几岁了?” “你看起来很开心,罗米,你这段时间看起来很开心,是和我们俩相处时不一样的开心,就像是每一件未知的事都让你无比期待,哪怕后面藏着的是摄魂怪,穆迪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我现在倒是还挺喜欢穆迪的,罗米拍了拍他藏在袖口里的手,“那为什么现在又和我说了?” 克里斯托夫的长篇大论终于停了一会儿,他试探着把一条腿抬起跨过平台边缘,深呼吸了几次,慢慢地把身体剩下的部分也转了过来,现在他们是面对面的了。 “你的腿在发抖,克里斯。”罗米说。 “……闭嘴,罗米。”克里斯托夫又一次深呼吸,在吐尽吸入的空气后他才开口,褐色眼珠紧盯着她,眼神郑重,“你是露易丝和我认识的最出色的巫师,我们不能放任一个连英语都说不清楚的德国人把你耍得团团转。” “哦……”罗米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 “而且——”克里斯托夫飞快地补充道,“我们俩私下里谈过,如果有一天安珀阿姨破产,或者是我妈因为杀害麻瓜导致我全家被抓进阿兹卡班——我们一致认为,将来要靠你养活我们两个,所以你不能因为滥用黑魔法从霍格沃茨退学。” “……我得说,你们俩对各自家道中落的原因想得倒是很清楚。” “我们俩从三年级就对这件事达成共识了——保护你,直到你赚钱,或者继承约瑟夫的遗产。” “所以你们俩经常背后议论我?”罗米不满地问。 “哦拜托,罗米。”克里斯托夫翻了个白眼,“你敢说你没有?” 罗米哽了一下,克里斯托夫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失语,“你们俩说过我什么?” “你知道的,就那些……”罗米挠了挠眉毛,“如果亚历珊德拉把你送到西伯利亚去,我们要不要去看你之类的……” “我会努力不被送到西伯利亚去的。”克里斯托夫说。 “我会养你们俩的——”罗米想了想,“但不包括你们俩未来的伴侣。” “所以现在你愿意去吃晚饭了?” 克里斯托夫边说边缓慢而僵硬地把身体转回来,稳稳落地后他朝罗米伸出手,女巫点了点头,从袖口里滑出魔杖,“等一下。”柏木魔杖在自己身上点了点,罗米利落地转了个身,从天文台边缘跳下来。 “那是什么魔咒?”克里斯托夫好奇的问。 “防风咒。”罗米把自己鬓角凌乱的碎发一点一点掖到耳后去,“那么高的地方,我掉下去怎么办?” 在克里斯托夫气到心梗之前,她及时地转移了话题,“刚才那些话你准备了多久?”罗米问,并不相信他的即兴能力。 “大概两周前?”克里斯托夫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你第一次因为迪特里希而不和我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就开始打腹稿了,说实话,我都没想到露易丝能忍你这么久,她占有欲还挺强的,不过好处是这些话我都背得烂熟……罗米!你踩我干什么!” 克里斯托夫不计前嫌——并且一瘸一拐地追上来,并一把拽住了前面的高马尾迫使两个人同时停下。 “还有你的占卜课作业。”克里斯托夫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拿着羊皮纸卷,“斯汀森说你上次急匆匆地离开教室,把它落在座位上了。” 罗米把头发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有一个瞬间恨不得把克里斯托夫也变成石头。 “他也选了占卜课?我怎么都没注意到。” 克里斯托夫瞪大了眼睛,戏剧化地捂住了心口,“你真是个很会伤男孩子心的坏女孩!” 罗米展开自己的占卜课作业,特里劳妮教授已经批阅过了,显然对写满了三页纸的倒霉蛋日记深感满意,因而卷首的e写得十分用力,最后一笔的墨水在羊皮纸上晕成一个椭圆——但为什么只是良好? 罗米一愣,又把作业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在第三页结尾的星象图下面找到了特里劳妮圈出来的错误。 “克里斯托夫……出了点问题。”罗米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臂,“你看这里,我的星象图标错了,这应该是水星,而不是木星。” 克里斯托夫茫然地问:“所以呢,你的胡编乱造缺乏理论支持了?” “不,不不不,你看这里,具有入相位趋势的是天王星和土星,象征着一定程度上的混乱,这里没错,但我把水星写成了木星,误以为天王星带来的影响能被木星逆行抵消,但事实上……” “但事实上,你要失去你仅剩的一个朋友了。”克里斯托夫不耐烦地说,“所以你的结论是?” “进入逆行期的应该是水星,它加剧了天王星带来的混乱趋势,换句话说,两天前,我就进入了水星逆行期。” 克里斯托夫不解地皱起眉头,这对于一个向来对占卜课敬而远之的人来说有些太晦涩了。 “所以你是想,说你的生理周期提前了两天?” 罗米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对准德比鞋鞋头狠狠踩上一脚,肩头却突然一轻,哗啦一声,罗米和克里斯托夫同时回头看去,装着小石头的透明盒子在散落一地的纸笔中骨碌碌滚远了。 第81章 崩断的挎包包带,还顽强地挂在她肩头轻轻摇晃。 “所以,你为什么要在包里装一块石头。” “所以——”罗米答非所问,“这就是我说的水星逆行。” 第46章 愿望和如愿 =========================== 迷情剂的熬制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坩埚下的蓝色火苗熄灭,罗米将还在沸腾着的琥珀色液体转移到细颈瓶中等待它自行冷却,皱红螺壳的粉末在半成品的漩涡中打转,魔药课教室被刺鼻的酸涩气体充斥。 斯内普教授走下讲台,脸上带着在这间教室只有失去味觉的人才会有的平静神情,在罗米的操作台边停了一会儿,品红色粉末完全沉淀后,斯莱特林获得了五分。 罗米在发酵柠檬的气味中放松下来。 六年级开学第一次魔药课时,男孩女孩们都为珍珠贝母光泽药剂中的气味迷醉,然而魔药课教授并没有告诉他们,在长达一百多步的迷情剂制作过程中,要习惯和各种令人作呕的气味作伴。 无论操作成功与否。 罗米把细颈瓶的玻璃塞小心按进瓶口,又加了一道密封咒,在瓶颈上贴好姓名标签,最后一道冷冻咒落下,她排着队,近乎庄重地将瓶子放进暂时的储物架上层,尤其注意避开了一些成色不对和气味异常的作品。 这可能是她在水逆期中唯一能做好的事了,所以不能出一点差错,目前看来一切如了她的愿,只等几周之后——圣诞节后的第一次魔药课,罗米忍不住又回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作业,满意地看到皱红螺的粉末沉积在瓶底。 我值得从斯内普教授那儿再拿一个o。罗米想。 斯内普清了清嗓子。 地窖里的斯莱特林像印度人坛子里的蛇,齐齐抬起头等着魔药教授的下文。 斯内普像是后知后觉一般,不耐烦地挥动魔杖,教室中的难闻气味消失无踪。 “圣诞舞会。”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在场的斯莱特林都愣了一会儿,他们面面相觑,罗米和克里斯托夫隔着两张桌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几秒钟的沉默过去,再愚钝的学生也把这个词组背后的意思补全了,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兴奋的嗡嗡声。 “圣诞舞会,是三强争霸赛的传统——尽管我认为并不是所有传统都应沿袭至今——在晚会当天,四年级以上的学生要穿上得体的长袍。” 斯内普停顿了一下,克里斯托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罗米身边,低声嘟囔了一句,罗米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斯内普教授的世界里可能没有礼服长袍这个词。 “可以邀请一名学生作为你们的舞伴。”斯内普朝这边扫了一眼,罗米连忙把嘴角压平,“圣诞舞会将于圣诞节晚上八点在礼堂举行,午夜十二点结束——” 他冷冰冰的目光又一次把教室里的议论声压了下去。 “诚然,这是个放松的好时机,但我相信斯莱特林的学生能够把握好尺度——比如我不想在舞会结束后发现我的学生睡在盥洗室的马桶里。” “你觉不觉得斯内普教授有时候还挺幽默的?”克里斯托夫低声说。 “如果你们需要我的建议,我想说,别喝太多果子酒,而这并不是因为舞会上会有人在你们的酒杯里下毒。” 罗米觉得斯内普似有若无地瞥了她一眼。 周围的斯莱特林们开始为院长难得的幽默发笑时,斯内普说:“不过也说不定——下课。” 目送黑袍教授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克里斯托夫长舒一口气。 “非常好,这下我得在圣诞舞会上随时提防斯内普教授了。” “别傻了。”罗米和克里斯托夫往外走,“难道他会监视每一个看起来快要喝醉的斯莱特林,在他们给学院丢脸的前一秒给他们每个人下点药吗……你说得对,我们是应该提防斯内普……斯内普教授。” 一个斯莱特林男孩迎面走来,把罗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突然放缓了脚步。 “罗米!我想知道你有没有——” “我真遗憾……布兰登!我们说好了,下次要早点儿邀请我!”罗米伸出手整理他的袍子,像是想把那上面的猫毛拿掉,但又什么都没干。 男孩傻笑着和他们挥手道别了。 “哦,我真遗憾,布兰登!”克里斯托夫掐着嗓子学她说话,“你开什么玩笑,你和克劳利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互称教名了? “哦——”罗米拉长声音说,眼神看起来恍然大悟,“原来他姓克劳利。” 克里斯托夫发出一些像在干呕的声音。 -- “说真的,你确定韦斯莱一定会邀请你吗?” 一周之后的级长夜巡,在罗米拒绝了一个赶在宵禁一分钟前来邀请她的拉文克劳之后,克里斯托夫忍不住问道。 “说真的,如果他不邀请我……” 罗米停住了脚步。 “你知道这是男盥洗室吧。”克里斯托夫问。 李·乔丹停下了摇晃玻璃瓶的手。 空气中还残留着阳光晒过的干草味,让他想起约克郡家中的谷仓,但隐约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短暂而浓烈的思乡之情。 “有人在外面。”他低声说。 他的室友们抬起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紧接着露出一模一样的迷惑表情,但搅拌药剂的手慢慢停下,玻璃棒无声地靠在了坩埚边缘。 “有吗?”弗雷德说。 “我没听到。”乔治说。 李·乔丹按着锁头拉开了隔间门的插销,把眼睛紧贴在狭窄的缝隙上,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盥洗室外的走廊,银白色的月光落在砖地上,像一片海洋。 “或许是我听错了。”他嘀咕了一句,把插销插回闩里,三颗脑袋重新凑在一起,这回他闻到的干草味更重了,让人鼻子发痒。 “哎。”他随便抓起一个室友的校袍兜帽,把它像湿毛巾一样抖了抖,“你闻到了什么味,弗雷德——或者乔治?” 另一个拥有自由兜帽的韦斯莱咧嘴笑起来。 “看来我们的迷情剂成功了?”弗雷德说,“可以进行下一步——把它改良成香水了!” “别转移话题,兄弟。”乔丹说。 “你怎么不问我?”乔治念了个荧光闪烁,魔杖尖端微弱的光源照亮了瓶中的魔药,液体在黑暗中依然有着珍珠贝母的光泽。 “问你们俩谁不一样,不说我也知道个差不离。”乔丹撇了撇嘴,“雏菊洗衣粉,阳光晒过的被子,甜奶油蛋糕之类的。” 乔治拿胳膊肘怼他的哥哥,“是这样吗,弗雷德?” 弗雷德清了清嗓子。 “雏菊洗衣粉味。”弗雷德说,表情看起来比旁观者们还好奇,“还有……” “我就知道!”乔丹说,被乔治嘘了一声。 他以为会是阳光晒过的被子味,就像乔丹说的那样,或者青草味,再不济就该是打理球棒的松油味,但都不是。 弗雷德使劲吸了吸鼻子—— “这盥洗室漏水了?”他问。 乔治摸了摸脸,“没啊。” 怎么会有潮湿的衣料味。 只缠绕着他的水汽淡去了,像是得到了灌溉一般,他的肩上开满了花朵,但气味浅得几乎被刚开始闻到的洗衣粉味盖过,又时不时地盖住他的眼睛—— 像一条丝带。 “不好说。”弗雷德说,“像花香味,但我又说不清是什么花……等等!” 怎么还有水果味,像橘子摔进花丛,汁水四溅。于是花香和柑橘香气弥漫,炉火噼啪声里,斯莱特林身体一歪,鸢尾花的香气不再遮挡他的眼睛,两个人的呼吸短暂交织,弗雷德与一颗柑橘一触即分。 绿眼睛仰视着他,罗米陷在地毯柔软洁白的长毛中,长发铺开,发顶的红色像潮水般褪去。 “呃,弗雷德。”乔治把魔杖举高了点,在微弱的光源下,他善意地提醒道,“你脸红了。” “梅林!”乔丹大吃一惊,“弗雷德竟然还会害羞!” 砰—— 隔间单薄的木门一震,插销不堪重负地弹开,隔间里的格兰芬多跳起时脑袋撞在一起。 “这是男盥洗室……”门外的男声有气无力地提醒着。 弗雷德不知道自己和谁撞在了一起,不管是谁,他都乐意承认格兰芬多有钢铁一般的头脑,他跌坐在地上捂着脑袋,摇晃的视野里走进一对精致的鞋尖。 斯莱特林的女级长站在他面前,手里的魔杖刚刚放下。 “我不太了解,先生们。”站在她身后的沙菲克用眼神把狭窄隔间里的三个人一一扫过,“这是格兰芬多的特殊癖好吗?” “我倒是很了解斯莱特林的特殊癖好——偷听别人说话,又或者藏在暗处给人使绊子,就像现在这样。”李·乔丹一跃而起,沙菲克在他动作的同时抽出了魔杖。 “你们还有三分钟。”罗米轻快地说。 第82章 “什么?”乔治问。 “我进来之前,看到费尔奇先生在走廊另一端,我估算他走到这边来还要三分钟。”罗米抬起手腕,看了看不存在的腕表,“现在还剩两分钟。” “希望你们来得及。”她同情地看了一眼架在马桶上的坩埚和散落一地的魔药材料,转身走出了盥洗室。 弗雷德看着克里斯托夫说:“什么情况?” 被落下的同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乔治。 乔治说:“他确实是弗雷德。” “你问我干什么?”克里斯托夫一摊手,“你们是第一次和她打交道吗?” “以防你们不知道。”李·乔丹打破了沉默,他举起一只手,“我确实是。” 露天庭院下,来自远处禁林的禽鸟啼鸣声似乎有了重量,拂过灌木丛向下滚落,留下浓绿的枝叶在夜色中微微颤动。 “你走得够快的。”克里斯托夫追上罗米,他的朋友脸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羞涩或是期待的神情,“看来红头发的回答让你不满意了,但他不是还没说完吗,或许他后来闻到的味道就和你有关……哦,罗米——” 罗米猛地刹住脚步。 克里斯托夫说:“你紧张了。” 罗米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眯起眼睛,露出狩猎般的神情,克里斯托夫顺着她的眼神方向看过去,灌木丛在宁静的夜幕下微微颤动。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今晚还会遇到谁——四分五裂!” “罗米·罗齐尔!” 加斯帕德捂着被切开的丝绸袍子从灌木丛后跳出来,金头发翘起一绺。他的女伴较他离树丛更远,也更灵活,罗米侧身躲开女学生会主席的无声咒,对着他们吐了吐舌头。 “我不知道是你嘛。”她诚恳地说,尽管加斯帕德没等她说完就翻了个白眼,罗米又向前一步,“我也不知道会是你,布坎南。” 布坎南收回魔杖,眼神在加斯帕德和罗米之间转了几圈,姿态拘谨又警惕。 “没和你的女朋友说起过我吗,加斯帕德?”罗米向布坎南投去一瞥,“我们是表兄妹——关系非常远的表兄妹,远到可以——” 加斯帕德冲上来捂住罗米的嘴。 “唔唔唔!”罗米说。 “我放开手,你要管好你的嘴,成交?”加斯帕德松开手。 “远到可以结婚。”罗米飞快地说。 “呜呼!”克里斯托夫欢呼一声。 “她在开玩笑。”加斯帕德连忙辩解。 “所以罗齐尔不是你的表妹。”布坎南说。 克里斯托夫把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她当然是。” “她是,但我们不可能和对方约会,更别说结婚了——我们的母亲是亲姐妹!” “哦,加斯帕德。”罗米说,“轮到你的时候就知道要解释了。” 布坎南皱起眉头,她的神情让罗米感觉加斯帕德和自己像是她魔药教室操作台上的两块非洲树蛇皮。 “那你们不能结婚。”布坎南用探讨非洲树蛇和南美蝰蛇区别的语气说,“近亲结婚的后代很容易出问题。” “这是麻瓜科学吗?”克里斯托夫打破了沉默。 “我们一般称它为科学——我妈妈是医生。”布坎南和她的约会对象对视了几秒,“……麻瓜的治疗师。” 在场的巫师们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所以,布坎南,所以你母亲是麻瓜,那你父亲……”罗米看着加斯帕德,克里斯托夫低声咳嗽,被她一掌拍在胳膊上,“我不歧视麻瓜,只是好奇。”她补充道。 “我们在约会。”加斯帕德向前一步,挡住了布坎南的半个身子,“霍格沃茨的级长都要做什么来着——哦,扣完分赶紧离开,这儿没你的事了。” “我爸也是麻瓜,和我妈是同事。”布坎南平静地说。 罗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很伟大的职业。”她看着加斯帕德说,“麻瓜治疗师。” “没有你伟大,级长小姐。”加斯帕德阴沉地说,“我们借一步说话?” “还是不了。”罗米拉过克里斯托夫,“我们正要走——一起吗布坎南,一个人遇到费尔奇可是很麻烦。” “我想我可以让自己避开麻烦。”布坎南微笑了一下,“你可以送你表哥回去,他总是在城堡里迷路。” 加斯帕德回以僵硬的微笑。 “那我们走吧,加斯帕德。”罗米背着手等他走过来,“克里斯和我送你回你的马厩里。” “是马车,我亲爱的表妹。”加斯帕德和布坎南在楼梯口吻别,转过头来纠正她时咬牙切齿说道。 “你真无礼。”加斯帕德说。 “你真莽撞。”罗米回敬他。 “你们真幼稚。”克里斯托夫搂过罗米的肩膀,“我们走了,加斯帕德,右拐一直走!” “右拐。”罗米说。 加斯帕德高声说了一句法语,换了个方向。 “他说了什么?”克里斯托夫好奇地问。 “他真无礼。”罗米撇了撇嘴。 -- 罗米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爬楼梯。 昨晚她一直在做梦,先是加斯帕德和伊迪丝·布坎南站在她面前说要私奔,紧接着她多年未见的姨妈从悬在半空的花环中跳出来暴打加斯帕德,弗雷德用飞来咒取下花环,大声说我在迷情剂中闻到的是安吉丽娜头发上的花香味,然后把花环送给了高挑迷人的格兰芬多女孩—— 罗米在梦里尖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露易丝刚翻了个身。 她揉了揉眼睛,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首先是因为露易丝今天早上没有课,她可以睡到午饭时间,而罗米半个小时后还有一节古代魔文,其次是因为—— 她们还没有和好。 尽管那天从天文台下来后罗米信誓旦旦地向克里斯托夫保证她回去会道歉,但事实上她没有。 如果露易丝主动和我说话,罗米边走边想,远远地看到古代魔文教室刻着奥丁和弗丽嘉人像的雕花木门—— 那我一定会向她道歉的。 急促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一伙格兰芬多风风火火地从长廊那一头跑过来,飞起的袍子下摆卷起一阵冰冷的空气,细碎的雪粒从他们头发和肩膀上滚落下来,罗米听见男孩的笑声,和他沾了雪水的鞋底踩过地面发出的吧嗒声,罗米回头看去,弗雷德和乔治手里握着还没融化的雪球跑在最前面,几个格兰芬多男孩跟着他们俩,沿路的画像发出惊叫,生怕飞溅的泥水弄脏他们的画布。 弗雷德脚步一顿,和人群中的斯莱特林目光相撞,雪球从手里滑落。 “对不住!丹尼斯,我没看到你!” 丹尼斯·克里维一边大叫一边拍打着掉进自己衣领中的雪块。 高个子的拉文克劳男孩站在如尼文教室门后,语速飞快地诵读芭布玲教授上节课留下的翻译作业,对身后多了个人的事实无知无觉,罗米站在他身后,借着他的遮挡看到小矮子格兰芬多像只活跃的地精窜起老高,把从衣领里掏出的余雪拍在弗雷德脸上。 蠢蛋。 她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来着,但弗雷德和乔治哈哈大笑,罗米手里的如尼文翻译突然就变得滑稽起来,让她忍不住对着崎岖的字母弯起嘴角。 “弗雷德!” 拉文克劳把他厚重的皮革封面本子用力一合,发出嘭的一声响,一转身看到罗齐尔站在他身后,紧绷着一张苍白的脸。 “格兰芬多。”他懊恼地低声叹气,希望能从他如尼文的同学那儿得到一个赞同的回应,毕竟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向来积怨颇深,但出人意料的是,罗齐尔紧盯着从另一端楼梯上跑下来的黑皮肤姑娘,表情说不上和善,但也没有理他。 拉文克劳男孩转身走进了教室,罗米靠在墙上,不远处的哄笑声敲击着她的耳膜。 安吉丽娜·约翰逊,格兰芬多的漂亮女孩,从楼梯上迈开长腿走下来的样子迅捷灵巧地像跳舞又像乘着飞天扫帚低空滑翔,阳光透过城堡的彩色玻璃窗,在光洁的黑皮肤上落下色彩斑斓的投影。 “愿意和我一起去舞会吗?”安吉丽娜大声问。 罗米想笑,又不能走进人群中央,只好低头看向如尼文教室门上的浮雕:弗丽嘉被十二位侍女围绕,天后端坐在奥丁的宝座上,面对眼前的闹剧,只是轻轻摇着头,缀满黄金宝石的发髻微微颤动,洛芬坐在她的脚下,金丝木雕刻的眼睫扇动着,发出细细的叹气声。 弗雷德背对着罗米,支吾声被男孩女孩们的嬉笑掩盖,安吉丽娜挑起浓密的眉毛,狠狠拍了他一下。 “好吧!” 罗米听见弗雷德这样讲。 嘭—— 芭布玲教授点缀着珠子的长袍被木门关闭时带起的气流吹得叮当作响,和上课的钟声一起吵得教室里的学生纷纷捂起了耳朵,她不得不拿起魔杖对着自己的袖口施放了一个悄无声息,抬起头时发现罪魁祸首已经坐在了教室前排的空位上。 第83章 “嗨。”刚才的拉文克劳轻声和她打了个招呼。 罗米深吸一口气,转过脸面对她的临时同桌时已经能露出自然的笑容。 “嗨。”她用懊恼的语气轻轻地说,“格兰芬多真够讨厌的,是不是?” 弗丽嘉端坐在宝座之上,仪态端庄,神情高深,对着呆立在走廊的青年眨了眨眼睛。 -- 晚餐时间,克里斯托夫出现在礼堂。 露易丝给他让出一个空位,习惯性地向门口张望,他们共同的朋友并没有出现。 “你听说了?”克里斯托夫神秘兮兮地问。 露易丝哼了一声,把盘子里的土豆块戳得稀烂,“她怎么又失恋了。” “为什么是又?” 加斯帕德的蓝色丝绸袍子突兀地挤进黑压压的霍格沃茨校袍中间,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被他吓了一跳,红烩鸡块从克里斯托夫的叉子上飞了出去,隔了三个座位,七年级的埃弗里惊叫一声,捂着沾上酱汁的头发骂了句脏话。 “我以为你知道。”克里斯托夫趴在桌子上,声音从他紧闭的嘴唇里溢出来,埃弗里还在四处张望。 “他知道什么?” 露易丝失手把南瓜汁倒进了左手边坐着的帕金森装满了炖菜的餐盘。 罗米抱着双臂站在他们身后。 “可怜的小妹妹——”加斯帕德夸张地感叹,毫无诚意地伸出双臂,“哥哥抱抱。” 他的手心里被放进一只绑着精致缎带的小盒。 “这是什么?”加斯帕德警惕地问。 “领针。”罗米坐到加斯帕德和克里斯托夫中间,“和我的头饰是一套,记得戴上。” 加斯帕德嗓子眼里发出古怪的笑声,手指在包装盒上不安地敲动,好像里面装着正在燃烧的火苗。 “什么意思?”他问。 “圣诞舞会是八点,你可以提前半个小时去斯莱特林休息室外等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带上恳求的语气,握他手腕的力气却越来越大,“你可以吗?” 在她颜色堪称纯粹的绿眼睛中,加斯帕德数不清第多少次意识到他们的身体里始终流淌着一部分同源的血液,这该死的,坚不可摧又无可奈何的连结让他意识到,他们将会从中继承到完全一致的,处理爱情带来的挫败的办法—— 哪怕她只有十六岁,平静的外表下燃烧着莽撞天真的灵魂,眼神固执,固执得近乎残忍。 “穿漂亮点。”加斯帕德无力地说。 “我当然会。”罗米恶劣地笑了一下,“这周少吃些炖菜,我不和水肿的人跳舞。” 克里斯托夫把舌头抵在上牙膛上,努力使它们接触时发出响声,来打破这让人失去胃口的沉默。 “有时候我还挺怕她的。”他干巴巴地说。 露易丝突然把餐刀重重拍在桌子上,金属撞击木料发出闷响,“你们两个蠢货!”说完,她朝着罗米离开的方向奔去。 斯莱特林位于黑湖湖底的女生寝室常年缺乏光源。 露易丝走进寝室的时候,巨乌贼的触手正巧路过窗外,把本就缺少自然光线的室内遮挡得更加昏暗,脚下的声音提醒她踩到了硬东西,露易丝低下头,精美的宝石头饰从盒子里露出一角,镶嵌在橄榄叶形铂金底座的钻石反射着床头台灯的光。 “罗米?” 没人回答,只有右手边的深绿色床帐微微摆动。 露易丝掀开床帐,她的室友躺在床上,两条腿笔直地抬起,严丝合缝地靠在墙上,黑头发在珊瑚绒毯子上四散开来。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露易丝爬上床,和罗米一样把腿紧贴在墙壁上,拿右脚去踩她的左脚踝。 “所以你又失恋了?” “真稀奇。”罗米说,轻轻回踹了她一下,“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呢。” “别犯傻,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露易丝锲而不舍地试图把右脚压在罗米的左脚踝上,“想谈谈吗?” “我知道我搞砸了。”罗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弃了抵抗,任由露易丝踩着她,“其实我应该去问问弗雷德,或者打他一顿,再或者从安吉丽娜那儿把他抢回来——总会有法子的,而且我肯定能办得到。” “但我觉得现在这是最酷的办法了。”露易丝诚恳地说。 “我不想变酷!”罗米烦躁地拍打乱糟糟的床面,早上离开时她的被子还没叠,一半被她压在腰下,另一半被她拍得直响,其实并没那么舒服,但她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动,“我只是想和我喜欢的男孩一起跳舞。” “哦,”露易丝冷笑了一声,“真纯情,真浪漫。” “……如果不能的话,我就要和最英俊的男孩一起跳舞。”罗米用寻求支持的语气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是在三支舞加五杯蜂蜜酒后,依然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男孩里选了个最英俊的,所以你应该不需要安慰——哪有人失恋了还能考虑这么多的。” 罗米沉默了一会儿。 “我非常抱歉,露易丝。”她含含糊糊地说,刚说完那几秒,罗米甚至不确定露易丝听没听清,但没等她鼓起勇气再说一遍,露易丝伸出手狠狠推了几下她的头。 “露易丝!我的脖子要被你扭断了!” 和她重归于好的朋友满意地拍了拍手,“聊点现实的吧,比如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罗米苦着脸说,余光却看到走进寝室时被她扔在地上的礼盒。 她放下双腿,趴在床上伸长胳膊,努力去够那片闪耀的钻石橄榄叶,铂金底座配上宝石,沉甸甸地压在掌心。 “你知道了?”露易丝翻过身问。 罗米托着它在头顶比量了一下,巨乌贼已经离开,她在寝室的窗户上看到自己的倒影,点了点头。 “穿漂亮点。”罗米说。 第47章 someday ======================== bgm:《someday》-yara mayers/nathelie hedin 罗米穿过被装饰一新的走廊,魔法变出的雪花在沿途的画框上积了厚厚一层,远看过去每个画框都变成加了一条奶油的创意蛋糕,小白低空飞过,翅膀把画框上的雪扇得四散,罗米接到它送来的包裹同时也听到身边不满的叹气声。 安妮·博林正抱怨落下的雪花沾到了她的新裙子。 你的裙子只是赭石和树脂,王后陛下,但我的裙子可是丝绸做的。 罗米对安妮·博林吐了吐舌头,抱紧装着改好的礼服长袍包裹小跑下了楼梯,直奔斯莱特林休息室。 圣诞节的礼物还堆在四柱床下,甚至比她离开时又多了几个,罗米先拆了多出来的,裹着银白色包装纸的来自格兰杰——这让她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出于习惯,每年圣诞节她都尽可能给有过交集的同学赠送礼物而不在意回应,开学到现在她都没和格兰杰说过话,包装礼物时也只是顺手,却没想到格兰杰收到礼物之后立刻送来了回礼。 也就是一顿饭的时间,除非她每天早上比霍格沃茨其他人早起两个小时。 但罗米又想到格兰杰那个总也空不下来的大挎包,认为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火焰系魔咒的分类原则与精准控制》 罗米弯了弯嘴角,把书放在床上,拿起下一个包裹。 德米提雅送了只羽毛笔,据说笔上的羽毛来自凤凰的近亲,克劳迪娅竟然送来了一只酒桶,当桶上连着的水龙头被拨到不同方向时流出来的酒液也不同。 龙舌兰真够辛辣的。罗米把银杯放在床头柜上,边咳嗽边打开下一个包裹。 加斯帕德送了一本日历,贺卡写得十分肉麻,希望你每天都能想到我之类的,罗米抖了抖,包装袋里掉出一个玩偶,红头发的小人和橡木底座之间用弹簧连接固定着,小人左右摇晃着,弯着夸张的笑眼,咧开大嘴巴。 “笨蛋!傻瓜!罗齐尔!罗米!笨蛋!傻瓜!” …… 这才是加斯帕德真正想送的,这个小心眼的男巫! 罗米用力把它掷到角落,小人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她想到那一头向四周散开的红头发,又很没骨气地把玩偶捡了回来。 另一个讨厌的红头发给她讲过,这是佐科笑话店的商品,要想让它说点好话来听,只要把底座下面的拨片拨向另一边—— 加斯帕德把拨片给拔了,小心眼的男人! 罗米给玩偶施了个静音咒,把它放在窗台上和路过的章鱼面对面,才发现桌面上还有一个给她的盒子,里面装满了甘草魔杖糖。 署名是乔治·韦斯莱。 ……看来小心眼的男人不止一个,罗米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对准桌面上傻乐的红头发小人重重锤了一拳。 “你怎么才开始拆礼物。” 门被推开,露易丝抱着她的礼服走了进来,罗米转头一看,红色的塔夫绸裙摆像一道河流点亮了湖底幽暗的寝室。 第84章 “你有没有搞错啊!” 罗米两手一摊。 “别这么敏感,罗米。”露易丝甩动胳膊,礼服长袍蓬松宽大的下摆展开,万人迷小姐把它比在胸前,“你得承认它很适合我。” 罗米可耻地发现自己看着露易丝愣住了,她的朋友有一张娇艳明媚的脸,因此配上红裙看起来并不寡淡,反而和她富有光泽的肌肤还有蓝色眼睛交相辉映,金色长发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在空中荡出一道弧线,落在艳丽的长袍面料上,如同玫瑰的花瓣撒上金箔。 重重叠加的浓烈,带来的是极致的夺目。 “你是对的。”罗米把挡在眼前的头发别到耳后,闷闷不乐地承认。 露易丝把礼服长袍随意地一抛,和她一起坐在地毯上,拿过一个包装华丽的礼盒放到罗米手里。 “别看他们的了,没什么意思——先拆这个。” 贺卡上是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的联名,罗米掂了掂,听到盒子里发出微弱的撞击声,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你们俩!” 包装纸被尽数撕下,花纹繁复的天鹅绒盒盖向后弹开,大小各异沙弗莱石在铂金底托上错落有致地分布,浓烈的绿色攀上罗米的胳臂,她小心翼翼地托着崭新昂贵的项链,心脏浸泡在快乐的情绪里。 “妖精的手艺?” “当然是。”露易丝也跟着放轻了声音,“花光了我和克里斯两个月的零花钱,不过成品很让人满意——它真衬你的眼睛!你的裙子呢,拿出来试试!” 罗米像托着一片羽毛一样把沉甸甸的项链放回盒子里,转身去拿今早刚送来的包裹,礼服长袍改了又改,最后她去找了约瑟夫帮忙,希望麻瓜裁缝能带来一些新惊喜。 不带一丝杂质的绿色从纸盒中流淌出来。 露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叹声,伸出手抚摸裙子表面光滑的面料,罗米昂着下巴,把裙子翻了个个—— 背部的面料被两条交叉着的细带取代了。 “会不会露得太多了?”罗米忐忑地问。 “少废话。”露易丝两眼放光,“快穿上给我看看。” “所以——”罗米转了个圈,“你觉得怎么样?” 加斯帕德额头青筋直跳,把同样在旁边候场的几个男孩一一瞪回去,他们的眼睛恨不得黏在他穿着偷工减料礼服的表妹身上。 “我很庆幸那红头发的傻小子失去了和你跳舞的机会。”加斯帕德想起罗齐尔先生那张常年挂着微笑的脸,心有余悸地说,“约瑟夫要是知道你穿这样和其他男孩跳舞,我一定第一个死。” “不用谢。”罗米微笑,转过身问克里斯托夫,“你觉得呢?” “说真的,罗米。”克里斯托夫用夸张的语气说,“要是没有它,我都快忘了你是个女孩。” 露易丝挽着他的那只手狠狠地掐他,“那我呢?” “你像往常一样光彩照人,公主。”克里斯托夫漫不经心地说,“所以你为什么没有从排成长队的追求者里挑一个幸运儿施恩呢?” 露易丝眨了眨眼睛,“今年我不想和别人约会——我有其他事情要忙。” “看来你在我们眼里依然是个小姑娘。”罗米对克里斯托夫说。 克里斯托夫伸手戳她的后背。 加斯帕德一把按住扭过身子要打人的罗米,僵硬地说:“先别乱动。” 伊迪丝·布坎南穿着乳白色的长袍,金边像海浪在袖口和下摆处翻涌,卷曲的褐色长发没像露易丝和罗米那样盘起来,而是散在脑后,丝绸发带点缀其间,看起来像是魔法史课本上的希腊女神。 她的男伴是个布斯巴顿男孩。 罗米无声地笑了一下,趁加斯帕德看着他的女朋友,也很有可能是前女友出神的空档转头和露易丝还有克里斯托夫交换眼神,他们仨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彼此没说出口的话。 竟然也是个布斯巴顿男孩。 希腊女神目不斜视地消失在了点缀着槲寄生和冰晶的礼堂门后。 水晶高台上,弗立维教授示意最后一个学院,斯莱特林进场,阿不思·邓布利多从主宾席起身,衣着华丽,他举起手中的透明酒杯,琥珀色的甜蜜酒液在夜空般穹顶投下的光辉中微微地摇晃;勇士们挽着各自的舞伴列站在前,礼堂墙壁上的银霜把吊灯的光芒送回到他们身上,年轻的巫师们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银色光圈。 弗立维挥动魔杖,音符状的雪片从杖尖飞出,音乐声随之响起。 圣诞舞会开始了。 “别看了。” 罗米跺了一下脚,疼痛让加斯帕德终于舍得把注意力放在他今晚真正的舞伴身上,布坎南和她的舞伴让加斯帕德整晚都心神不宁,刚才他理应接回和三个男孩跳过各两个八拍后的罗米,却因为盯着布坎南发呆差点让罗米撞进一个赫奇帕奇男孩怀里。 杰瑞米·斯汀森看到罗米那一刻还是涨红了脸。 “看来你的女朋友可能只是喜欢法国男孩。”罗米幸灾乐祸地说。 加斯帕德环视四周,漫不经心地回击,“看来你的男朋友更喜欢格兰芬多女孩。” 罗米没留神,又踩了加斯帕德一脚,这次她不是故意的。 弗雷德和安吉丽娜就在不远处一圈又一圈地旋转,像八音盒上两个不知疲倦的小人,那他怎么没穿一件像样的舞裙——就像他弟弟一样,罗米刻薄地想着,脚下的节拍一团糟。 注意到表妹松开了自己的手,加斯帕德诧异地看向她,“你不想跳了?” “不想和你跳了。”罗米在小圆桌边停下,拿起玻璃杯闻了闻,加斯帕德确信如果那不是酒她肯定会放下,“我这一周都没吃饱过,可不是为了和呆子表哥浪费时间,去找你女朋友,跟她认错,或者把错都推到我身上,跪下来求她也行,总之去找她吧。” 罗米把蜂蜜酒一饮而尽,“其实布坎南人还不错。” “你呢?”加斯帕德迟疑着问。 罗米精心修饰过的眼睛中有迷人的光彩,有些事情不能靠魔咒解决,比如只有她的手才最知道细密的闪片落在哪里最能衬托自己的眼睛。 “我最不缺的就是舞伴。”罗米坐在椅子上,手臂搭着靠背,对正朝这边走来的男孩露出微笑,她目送着加斯帕德的背影重新融进舞池,脸上的表情重归于冷淡。 “去找别人。”她说。 男孩讪讪地转个了弯。 “别看了。” 安吉丽娜跺了下脚,弗雷德握着她的那只手在罗齐尔转进第三个男孩怀里的力气达到了顶峰,安吉丽娜不示弱地一脚踩了回去。 “安吉!”弗雷德痛呼一声。 尽管安吉丽娜对罗齐尔不吝赞美的时候,弗雷德冷哼一声,并表示他觉得罗齐尔穿的像一面斯莱特林在魁地奇球场上的旗帜,但她又不是迟钝的巨怪,看不出他愈发僵硬的表情,听不见他愤怒的喘气声。 “你以为我想和你跳舞吗?”安吉丽娜叹了口气,为了今天特意拉直的黑发在身后摆动,“就像我们约好的那样,这支舞结束我就去找罗齐尔说明白——这是什么,小石子?” “我今天早上起来突然想到的。”弗雷德笨拙地抬起手臂,让安吉丽娜随着音乐转了一圈,转回到他面前时手里被塞了个东西。 “把这个给她,她知道这是什么。”弗雷德感激地说,“安吉,你确定不要我帮你?” “算了吧,你们男孩总会把事情搞砸。”安吉丽娜大彻大悟,残忍地拒绝了弗雷德的提议并羞辱之,“现在别说话,也别踩我的脚,让我想想待会儿该怎么和她说——别看了!” “那可是今晚第三个了!”弗雷德咬牙切齿地说,“克劳利,斯科特,埃弗里——她差点撞进斯汀森的怀里!安吉,斯汀森和前几个呆瓜可不一样……噢!” 安吉丽娜收回痛击了舞伴的手肘,“把嘴闭上,和我跳完这支舞。”她冷冷地说。 “遵命,女王陛下。”弗雷德虚弱地说。 罗米就着各式鸡尾酒发呆。 女孩们显然都为了在舞会上大放异彩而多加准备,然而帕金森属于用力过猛的那一类,能和她浴花般的粉裙子媲美的只有克拉布和高尔的绿色袍子—— 怎么都是斯莱特林。罗米悲愤地想,而且霍格沃茨应该禁止丑男孩穿绿色,她没想到自己装扮今晚唯一的缺点竟然是和他们穿了同色的袍子。 赫敏·格兰杰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并不是所有女孩都像罗米一样能接受对礼服大刀阔斧地改造——或者说削减,所以在大同小异的款式里上乘面料轻易占了上风。罗米趴在椅背上,看着格兰杰蓝色裙角上流动的浅淡紫光,不得不承认她十足漂亮,黝黑阴沉的球星在她身旁简直沦为陪衬。 露易丝一如既往艳光四射,德米提雅的长袍合身又轻巧,克劳迪娅——克劳迪娅前两天明确说了,她根本不会来,原话是与其花时间挑一个能和她身高相当的男孩傻乎乎地跳一晚上舞,她宁愿在船里睡觉。 第85章 罗米慷慨地承诺她第二天会去厨房里把圣诞舞会上的好菜再要一份送给克劳迪娅当未来几天的宵夜。 让我看看还有谁——斯汀森穿着蓝到发黑的长袍,罗米只看了一眼就转向别处,唯恐和他飘忽的眼神相接,帕瓦蒂和帕德玛也很漂亮,只不过救世主和他的好朋友心不在此,双胞胎看起来愁容满面—— 别去想双胞胎,罗米对自己命令道,再看看别人。 然后她看到了安吉丽娜·约翰逊,正朝她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坐下了。 “这是个巨大的误会。”安吉丽娜·约翰逊诚恳地说,“我们得谈谈,罗米……要不你先坐下?” “我不能。”罗米同样诚恳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很想继续坐,但我刚才喝了四五杯酒……你也看到了,这裙子有多紧……” 安吉丽娜嘴角抽搐,“那我们边走边聊。” 罗米下意识地寻找她的舞伴,却发现弗雷德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礼堂。 “走慢点。”罗米生硬地微笑了一下,“我的裙子真的很紧,而且在你解释之前,我都不太喜欢你。” 安吉丽娜很擅长讲故事。 这是罗米听完之后的第一感想,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复述了一遍,因为其中吊诡的逻辑,和出乎意料的走向。 “所以说,你事先找到弗雷德,让他当众拒绝你,是为了安慰你的朋友,艾利娜——” “艾莉娅。” “安慰艾莉娅,被人拒绝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因为她前一天被一个拉文克劳拒绝了。” 安吉丽娜点头,“就是这样。” “但是弗雷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答应了你。” 安吉丽娜继续点头,表情惨痛。 “所以我现在更有打他的理由了,还是说你是来炫耀的——” “罗米!”安吉丽娜叫起来,“弗雷德说要你去找他,等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他不应该跪下来求我原谅吗。”鞋跟不断地叩着地面,罗米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说,手里却被塞进一颗圆圆的小玩意。 “他说给你这个,你知道怎么用。”安吉丽娜耸了耸肩。 可惜现在没有一朵花,能让她再揪着花瓣纠结一会儿要去还是不要去,但即便最后一朵花瓣是不要去,她也会把它撕成两半揪下来—— 她真的很想去。 “谢谢你。”罗米尴尬地说。 安吉丽娜摆摆手,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把身边的积雪捏成了一个小小的雪球。 罗米把黑色的小圆球往地上一掷,雪地上顿时燃起没有温度也不会熄灭的烟花,小小的火球焦躁地跳动着,等着罗米跟上来。 “约翰逊。”罗米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安吉丽娜仍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出神,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会儿才看过来,“弗雷德拒绝你之后,你想要去邀请谁?” 安吉丽娜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混合着失落和羞涩。 罗米脑海中飞速闪过不同的声音和画面,被她当成玩笑和弗雷德屡次提起的话题涌到嘴边,最终她也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韦斯莱家的男孩们有时候真够讨厌的。” 安吉丽娜把手里的雪球扔到地上砸得粉碎。 “真够讨厌的。”她撇了撇嘴说。 指路的烟花带着罗米一路向上,越向上走,罗米心里越清楚,烟花疲倦地蹦上一节楼梯,眼看就要熄火,罗米干脆把它收回手里,她握着尚有余温的硝石走上最后一段阶梯,冷风裹雪袭来,漫天星辰就在眼前。 是天文台。 高大的望远镜后闪出一个小小的人影,由暗到明,罗米看到他身上的格兰芬多袍子,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男孩走近了,罗米盯着他的脸使劲想,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大包糖果,臭着脸怼进罗米怀里—— 对斯莱特林的偏见够深的。罗米好笑地想。 “弗雷德让我把这个给你。”男孩大声说,“他说你看到这个就明白了。” 罗米低头看了一眼,花花绿绿的包装袋上印着个戴着帽尖装饰铃铛的双角小丑帽的圆身子小人,一只角红一只角绿,他惊恐地捂着嘴,罗米伸出手戳戳他鼓鼓的肚子,旁边的空白处跳出一个歪歪扭扭的“是!”,小人儿却用刻意而滑稽的口音叫嚷道:“那不可能!” 颠三倒四糖。 罗米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他恰巧吃了颠三倒四糖?”她好笑地问格兰芬多男孩。 “什么恰巧。”男孩一头雾水,罗米却认出了他。 “就是弗雷德把雪灌进你脖子里那天。”罗米把手里的糖晃得哗哗响,“他吃了这个,是不是?” 丹尼斯·克里维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决定不和这个莫名其妙的斯莱特林纠缠,反正弗雷德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弗雷德——” “梅林的胡子!丹尼斯!”另一个人影从露台的浮雕后面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随着他的脚步,他身上的积雪不断地抖落下来,弗雷德从肩上抓了一把,顺手拍在丹尼斯的头上。 男孩大声尖叫,“我就知道你那天是故意拿雪球砸我的!” “我说过你别叫我!我本来都设计好自己的出场了!”弗雷德焦头烂额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加隆,“哈利的签名我明天给你,现在快点走!” 丹尼斯重重打了他一下,一边跑一边回头冲他做鬼脸,弗雷德不甘示弱,连做了三个不堪入目的鬼脸回击,却听见轻轻的笑声。 他转过身来,斯莱特林正抱臂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她穿着浓绿的长裙,单薄又挺拔,像一棵刚刚抽条的橄榄树。 弗雷德的胃忍不住绞紧了。 他眼前掠过许多个幻影,医疗翼里近在咫尺的绿眼睛,倒映着他苍老的鬓发;高地阳光下罗米穿着背带裤抱着玫瑰转过身,黑头发扬起来,露水落在她肩膀上;炉火燃烧声中她鸢尾花味的手腕,和柑橘味的嘴唇;黑暗寒冷的车厢里她颤抖又暖和的体温—— 以及更早之前,早到她也不知道,早到他竟然让另一个男孩和他分享了同一份悸动。 魔杖喷涌出明亮的白光,白光织成细密的光网接住被他和乔治的新发明不慎击落的魁地奇球员,黑发女巫举着魔杖缓步走来,绿眼睛里有狡黠的笑意。 “那是谁?”他问乔治,心跳声响彻胸腔。 乔治心有余悸地缩回看台的长椅后,“你不认识她?奇怪,我都知道,斯莱特林的罗齐尔,人还不错,至少不像马尔福那么讨厌,法国口音还挺重,说话跟唱歌似的……” 弗雷德被一阵急促的鞋跟声终止了回忆,斯莱特林的罗齐尔正朝他大步走来,绿眼睛里满是愤怒。 “你就不能!少吃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罗米一边用装满糖果的包装袋追打弗雷德的头一边说。 他们最后停在了天文台的边缘,弗雷德声称如果罗米还不原谅他,他就从天文台上跳下去,罗米说你再威胁我我先跳下去,说着双手一撑坐上了栏杆。 弗雷德眉毛一挑,紧跟着坐在了旁边,罗米低着头不再说话。 他有样学样地低下头,却看到罗米指甲上的绿色,像新生的树叶。 她竟然还为舞会涂了指甲油! “我真嫉妒那些和你跳舞的男孩。”弗雷德说,说完意识到他选择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开场白,“我是说,我很抱歉,你一定非常生气。” “气得半死。”罗米晃着脚,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说,“我都想过在舞会前一天给你来个恶咒,好让你未来一周都不停地打嗝。” 弗雷德倒吸一口冷气。 罗米瞪了他一眼。 “可以理解。”他立刻说,“我真是个大傻瓜。” 罗米张了张嘴,“你是的。”她最后说,并不急着原谅他,弗雷德就像听到了她的心声,变戏法似的——尽管他们本来就是巫师——从背后拿出一个大包。 抽绳一拉,他把包倒过来,瀑布一样的小东西倾泻出来,噼里啪啦砸了罗米一身。 “弗雷德·韦斯莱!”她尖叫。 “哦!对不起!对不起!”弗雷德连忙伸手把她身上的糖果都扫干净,糖果和药剂瓶,小纸盒纷纷滚落到地上,弗雷德把它们堆成一堆,小山一样。 “这是我们到现在所有成功的恶作剧发明。”他蹲在地上说,“你可以把它们都用在我身上,直到你原谅我为止。” 罗米讶异地啊了一声,她拿手来回指着地下的小山,“乔治知道吗,你把你们的发明都拿来——” 她不说了,因为她看见弗雷德双手捧住胸口,表情夸张,他用吟诵诗歌般的语调说:“罗米!你好关心我!” 罗米开始思考她是不是真应该跨过栏杆跳下去。 弗雷德见好就收,“我们都有库存,别担心我,你想先用哪个?”他眼睛一闭,视死如归,“来吧!” 第86章 罗米从栏杆上滑下来,把他小山一样的发明从中间分开,分成两座小小山,她蹲在中间,一把捏住他的脸,把弗雷德的脸颊肉挤得向中间鼓起—— 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睁开眼睛,看着我。”她命令道。 罗米在他明亮的褐色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然后告诉我,”她松开了手,轻声说,“这些东——发明都用完了之后,你想干什么呢?” 弗雷德张开了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你脸红了。”罗米善意地提醒道。 “是风太冷了——你不冷吗,我把袍子给你,说真的,你穿得太少了,不是那种少,是那种少,你懂我意——” “保暖咒,呆瓜,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弗雷德的脸在冷风中再次发烫,他使劲搓了搓双手,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杂乱无章的心跳声恢复正常——梅林!他的手被握住了! 修长的手指和浓绿的指甲,弗雷德想起月光下的禁林,蔓延而上的藤蔓。 他落败了。 “我想约你去霍格莫德,我一直都想约你去霍格莫德。”他认命地说,“我只想约你去霍格莫德。” “可是我们已经去过很多次了呀,就在去年,你忘了?” 她在装傻! 弗雷德凑近了,他知道罗米的鞋跟,细长的,银色的,像两道锋利箭矢射出后留在空中的残影被她踩在脚下,此刻却不再能支撑她的身体,罗米坐在地上,长袍子从头顶盖上来,把他们围在一片黑暗里。 “你用这种蹩脚的办法来掩饰自己的害羞吗?”罗米咽了口口水问。 出乎她意料的,弗雷德爽快地承认了,他一只手撑着衣服,另一只手撑着地跪在她面前,罗米感受到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打在身上。 一阵战栗。 “我必须用这么蹩脚的方法。”弗雷德闷闷地说,“看着你我说不出话。” 现在轮到罗米耳热了。 “我想去和你去霍格莫德。”他重复了一遍,“去约会,随便哪家店都可以,哪怕是去帕笛芙茶馆喝飘着纸屑的傻瓜茶也可以,罗米——” 他紧张地深吸一口气。 “我不能接受你和别人做我想和你一起做的事,不管是克里斯托夫,还是那个赫奇帕奇,想想我就嫉妒得要命。”他丢脸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止不住,“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也一样,是不是?” “哪个赫奇帕奇?” “罗米!” 弗雷德猛地一掀衣服,罗米吓了一跳,等她回过神来,手里被塞进一卷皱巴巴的羊皮纸,她展开羊皮纸,扫了几行,被过分柔情的表达震住了。 “这是你写的?”她不敢置信地问。 弗雷德冷哼一声,“肉麻。” 罗米把羊皮纸展平,才发现落款工整地写着杰瑞米·斯汀森。 “哦。”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羞惭,可能是想到他肯定在她之前看过这份无果的情书,只好胡乱说些什么,“你的嫉妒心很强,弗雷德。” “是啊。”他阴沉地说,“当我知道你和加斯帕德一起去舞会的时候,我也很想对着他扔恶咒,尤其是——尤其是我看到你的衣服之后。” “加斯帕德是我表哥!”她震惊地说,“不是他说的那种远房表哥,我们的母亲是亲姐妹——别告诉我你真的这么干了!” 她从弗雷德的表情里看出了答案。 “小发明,我们的小发明。”弗雷德懊恼地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你又生气了吗?” “我没有。” 让他意外地,罗米平静地接受了她的表哥这时候可能拥有一条大舌头或是在众人面前变成金丝雀的事实,脸上甚至还有讨好的微笑。 “你对乔治做了什么?”他惊恐地问。 “我是为了安吉丽娜!”罗米说,“韦斯莱家的男孩——梅林!我们现在真的要说这些吗!” 她抓起弗雷德堆在地上的外袍,一把把他们俩都罩了进去,荧光闪烁照亮了一方狭小的空间,弗雷德举着魔杖,笑着问:“那我们要说点什么呢?” “看着点,我去年的变形术可拿了优秀。”罗米拿过他的魔杖,长袍里面一根悬在他们额头中间的长长的线头开始变长变硬,长出翠绿的枝叶和猩红的果实。 罗米在槲寄生下握住弗雷德的手。 “如果这次你再躲,”罗米咬着牙,心里紧张地要命,但五杯蜂蜜酒给了她足够的勇气,“你和乔治就一起打嗝到随便谁拿到那个该死的火焰杯吧。” 即使是斯内普站在我身后要我滚开,弗雷德想,我发誓我也不会再躲开了。 今年圣诞,弗雷德收到了恶作剧玩具,羽毛笔,毛衣,和一个冰凉的,蜂蜜酒味的吻。 “所以——” 弗雷德扯下袍子,转而得寸进尺地把他们俩都裹了进去。 吻从嘴角一路向下,罗米一边笑一边推开他的脑袋,这次他决心不再让斯莱特林女巫得逞,索性靠在她温热的肩膀上,黑头发不断垂下来刮着他的额头和眼睛,他不厌其烦地把它们别上去。 罗米还在轻声发笑,他的嘴唇印在她的脖颈上,又热又痒,她听见弗雷德含糊的说话声,好像那声音是从她血管里发出来的。 “所以,你愿意和我约会了?” 她脑海中闪过许多个时刻,红头发的男孩反反复复地出现,于是罗米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飞快地抓起手边那包印着戴双角帽小丑的糖果,撕开包装纸吃了进去。 “我不愿意。”她忍不住地笑着说,“我非常,完全,不愿意和你去约会。” 弗雷德愣了一下,随即发现了她手里的糖纸,他的手指穿过去,和她十指交叉,糖纸上的小丑在两个人的手心里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我真是太伤心了。”他做出个搞笑的哭脸说,“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什么——弗雷德·韦斯莱!” 长袍裹着两人从高处坠落,绿色的裙摆从黑色的外套中逸出,弗雷德一把抓住自己的老朋友,飞天扫帚向下俯冲,在即将冲进庭院的玫瑰花丛时蓦然加速,带着他们飞向月亮,玫瑰花丛在他们身后轰然炸开。 “我们要去哪儿!”罗米在冷风中大声问。 格兰芬多的击球手抱着他橄榄树般的女孩,握紧飞天扫帚的木杆,雪花从耳侧刮过,带来细微的痛感,他却无比快乐,激动得喉咙发紧,甚至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他只好把她抱得更紧,外加上一个响亮的脸颊吻。 而罗米理所应当地把这当成回答。 第48章 大狗狗不能吃巧克力 =================================== 一整个圣诞假期,弗雷德都和乔治待在一起。 这太不寻常了。乔治一边搅动坩埚中的糖浆一边想。 他无比确信弗雷德在圣诞夜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不单单是因为弗雷德在凌晨回到寝室时身上的雪片和苦涩香氛气味,更因为浆果色的唇彩像个印章般改在弗雷德脸上很难忽视的地方,牢靠到让人怀疑斯莱特林女巫是否对此下了什么恶咒。 就像乔治在向一个法国女孩搭讪时突然开始打嗝,直到他回到床上才停下来一样。 双胞胎的默契让他懒得去询问弗雷德那一抹唇彩的来源,而从深红色帷幔中传来的压抑的笑声也说明乔治是对的。 但是第二天,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了。 他们起床,洗漱,跑跳着下楼享用早餐,下到三楼的拐角处时踩到了洛丽丝夫人的尾巴,在大猫的嘶叫声中扶着栏杆跳上了即将转向的楼梯,因此躲开了费尔奇的围堵,最后抵达礼堂,在门口和李·乔丹相遇,他们击掌,弗雷德悄悄把一颗肥舌太妃糖送进了和他擦肩而过的弟弟的口袋,期待着这个恶作剧奏效的瞬间他能在场。 直到他们落座,弗雷德都没向斯莱特林的长桌看一眼。 乔治叉中的烤土豆从中间裂成两半。 “怎么回事?”他压低了声音问他的兄弟,“你们不是……你们没有……难道不是她!” 弗雷德把烤土豆的一半塞进乔治的嘴里,脸上挂着让人恶寒的甜蜜笑容。 “不是她还会是谁?” 他用堪称轻柔的口吻说道,乔治用力搓了搓胳膊,努力咀嚼嘴里的土豆碎块,他还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但弗雷德明显不打算再回答了,他用香肠和炖菜填满了自己的嘴巴,并随时准备着把另一块烤土豆再次塞进乔治的嘴里。 正当他们用刀叉决斗的时候,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长桌之间,藏在早餐后的话题中心正在走过这条过道,罗米微微侧过脸,乔治捕捉到了一个笑容,而弗雷德几乎是同时迅速低下头去,对着盘里的豆子开始傻笑。 这对乔治是一种折磨。 这种折磨贯穿了整个假期。 他知道弗雷德和罗米在约会,但号称是最了解霍格沃茨城堡的学生乔治·韦斯莱,竟然一次都没能找到这对神秘的情侣的约会地点,而每每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罗米和弗雷德的表情是那么平常。 第87章 就像两个普通的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 然而这对他们俩来说非常不正常。 -- “我们得谈谈。” 乔治停下动作,看向拿着树叶和《草药图鉴》进行比对的弗雷德,后者头也不抬地说,速效逃课糖是个天才的主意,乔治,不要怀疑。 我是说罗米。乔治提高了音量说,这下弗雷德抬起了头。 “罗米怎么了?”他问。 “她不想公开你们的关系?” 乔治的猜测不是没有缘由。斯莱特林的纯血论者总是秉持着一种老旧固执的等级观念,对同类的规训和异端的驱逐通通不留情面。 罗米在其中看起来更温和,也更宽容,但她的温和与宽容更多来源于古老姓氏的支持和金加隆的滋养,当斯莱特林的血统论者将她划进反叛者阵营时,没人知道年少的爱情还能不能再次冲昏斯莱特林的头脑。 乔治打了个冷颤,我好有哲理,他想。 弗雷德并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大脑中飞速运转的念头,他用《草药图鉴》确定了手里拿着的正是他们需要的魔鬼草,于是顺手把那片深绿色的草叶扔进了坩埚里。 “她没说。”弗雷德探头瞧了一眼,糖浆正在变色,“是我觉得我们暂时不应该公开,你知道的,格兰芬多会大跌眼镜,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斯莱特林——” 爱情让人成长。 乔治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孪生兄弟,但还是不约而同地在斯莱特林的尾音后发出干呕的声音。 “但你不介意?”乔治说。 圣诞晚会罗米算得上是大放异彩的女孩中的一个,他们路过古代魔文教室时,看到拉文克劳男生坐在了罗米身边,和她翻译同一卷长诗,从门口看过去他们的脑袋像是贴在了一起,秘密恋爱的缺点之一就是缺少一些驱赶情敌的正当理由。 “相信我兄弟,罗米并不喜欢书呆子。”弗雷德自信地说,毕竟她喜欢的这款正在老旧的教室里熬制速效逃课糖。 他们笑作一团。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快乐。” 他们在把用过的坩埚藏在废教室的角落里时,乔治对着墙角的蛛网说道。 弗雷德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又发出圣诞夜时乔治曾在四柱床的帷幔后听到的那种,令人恶寒的甜蜜笑声,让人很容易又希望自己没猜到弗雷德在想些什么,于是他也像那晚一样,拿起手边的东西丢了过去。 弗雷德敏捷地躲过这本朝他砸来的大部头,《草药图鉴》的硬壳摔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灰尘纷扬。 乔治似乎在他们俩的喷嚏声中听见了一句谢谢。 “什么声音?” 来自德姆斯特朗的女巫警觉地转过头,蓝眼睛露出鹰隼般的神色,罗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小臂,产生了一种她在训练猫头鹰的错觉。 “别管那些,大概是几个在城堡里探险的学生,我夜巡的时候常常见到。” 她这样说着,余光捕捉到红发一闪而过,印证了她的猜想,心里顿时有一种甜蜜的无奈,如果罗米知道几分钟前弗雷德还在故作成熟地思考一些学院对立背景下的恋爱关系,她只怕要跳到他身上去和他接吻。 事实上,罗米在这件事上还没有弗雷德想的多,被嘲讽她可以呛声;被孤立她还有两个坚定的朋友;被攻击她当然可以反击,她自信自己是六年级中最擅长魔咒的学生之一,约瑟夫在她成长过程中的缺席也可以被解读成一种纵容,让她对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感到理所应当。 想要和红头发男孩约会,就和红头发男孩约会。 只是德米提雅在晚会第二天眉头紧皱,质问她是不是去天文台赴约,罗米才知道某个拐角的暗处有一双巧合的眼睛,位于黑湖湖底的休息室中似有若无的眼神窥探过来,像等待最后宣判的铡刀。 于是她说:“你猜一猜?” -- 弗雷德把盘里的炖菜戳得稀烂。 他以前为什么没发现沙菲克总是挨着罗米坐,坐得那么近,肩膀挨着肩膀,两个人侧过脸聊天时鼻尖几乎都要挨到一起—— 他们怎么总是在聊天! 罗米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背影,不知道沙菲克说了什么,她黑色校袍下的肩膀笑得发颤,他甚至能想象到罗米现在是什么样子,肯定是拿手撑着额头,眼睛眯起来,脸发皱,像一颗核桃,他以为只有在他面前罗米才会变成一颗核桃! 乔治听见餐刀划刮餐盘发出的刺耳响声,他迅速伸出手把餐刀从弗雷德手中夺了过来,顺便以拯救食物的名义从他盘子里叉走了一块煎牛排,随着弗雷德的眼神看过去,加斯帕德坐在了罗米的另一边,胳膊自然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还嫌不够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们是表兄妹,他们是表兄妹,他们是表兄妹。 弗雷德在心中默念三遍,低下头却发现盘里的牛排失踪了,等他再抬起眼睛看向斯莱特林长桌时,罗米已经站了起来,克里斯托夫伸出一只手来,他们击掌,两只因为缺少日晒而同样苍白的手用力和彼此相握—— 乔治因为憋笑而发出炸尾螺四处游走时发出的滋滋声。 “我不想吃了。”弗雷德说。 “真让人意外。”乔治大惊小怪地感叹道,“是什么让你失去胃口了呢,我亲爱的兄弟?” 罗米的背影消失在礼堂门口,弗雷德猛地站起来,身下的长椅蹭在地面上发出尖锐的啸响,乔治没忍住,嘴里的肉喷了出来。 “他怎么了?” 安吉丽娜看着弗雷德背包离开的背影,茫然地问。 -- 克里斯托夫在晚餐时带来的消息依然让罗米心情愉悦,她觉得自己的水逆期在圣诞节那一晚结束了,一觉醒来,所有事情都在有序而顺利地运行,罗米甚至看到斯内普教授给出的优秀在向她招手—— 现实是小小的火花在她的脚边闪动。 罗米低下头,盯着跳跃的火花看了一会儿,调转了方向。 奖品陈列室在四楼。 罗米六年来只来过两次,第一次在她二年级的时候,因为攻击同学被罚了一周义务劳动,从那以后她记住了水晶玻璃柜里一长串杰出贡献奖的人名,第二次就是现在。 如果弗雷德想要藏在林立的奖杯后吓她一跳的话,那这肯定是个失败的恶作剧,格兰芬多曲着腿,手搭在膝盖上,他坐在一个闪闪发光的巨大银杯下,金属制品的光泽照亮了男孩的红发,这让他的中长发呈现出正在喷吐火焰的小龙的鳞片光泽,罗米的心突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坩埚,里面盛满了融化的太妃糖,在弗雷德抬起眼睛看向她时,升起的气泡发出破裂的噼啪声。 她跪坐下去,膝盖接触到的却是折叠起来的厚实布料,弗雷德贡献出自己的校袍,得到的感谢是一个轻轻的脸颊吻。 “这次又是哪个幸运儿?”罗米转动手腕时问道,柏木魔杖支使着弗雷德手边的抹布从水桶里跳出来又跳进去,上上下下溅出一地水。 弗雷德想要笑,然后回吻,但这种冲动和他心里的烦躁打了一架,灰溜溜地迎来了失败,于是他哼了一声。 “……是纳威。” 绿眼睛那么无辜地看着他,弗雷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开口了。 斯内普教授认为隆巴顿先生在魔药课上的表现“愚蠢笨拙得不可思议”,最后因为一锅浆糊得到了来奖品陈列室擦洗奖杯的机会,弗雷德在门口截住了可怜的男孩,接过他手里的水桶和抹布,还不忘警告他不要说出去,否则就让他的舌头拖地一星期。 隆巴顿以为霍格沃茨最负盛名的捣蛋大师又在谋划了不起的恶作剧,忙不迭交出清洁工具,道谢之后转身就跑,结果又被弗雷德叫住,圆脸倒霉蛋警惕地转过身,弗雷德从挎包里掏出那本《高沙的药草指南》还给他。 “谢谢你的书。”高个红发青年说,封皮的花体字上压着两颗糖果,“太妃糖,这是酬劳。” 圆脸蛋上露出笑容,隆巴顿蹦跳着下楼时又一次感到生活也没那么难捱,如果后天的魔药课上斯内普教授可以忽视他就更好了—— 他急刹住脚步,和急匆匆上楼的斯莱特林级长打了个照面,那枚徽章在银绿色长蛇的蛇信边闪闪发光,隆巴顿咽了口口水,他在戴着这枚徽章的斯莱特林们手下没少吃过苦头,尽管格兰芬多们大多不在意沙漏里宝石的去向,但这点小事依然能让他难受好半天。 所幸这个级长看起来心情不错,他们对视了几秒,隆巴顿发现她并没有要因为仪表不整或是走廊疾行扣他分数的样子,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下一秒,隆巴顿听见她清了清嗓子。 “你叫我?”他咽了口口水。 斯莱特林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很克制的不可思议的神情,隆巴顿觉得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那等同于讽刺,紧接着她对着自己的鞋边努了努嘴,隆巴顿顺着她的眼神方向看过去,发现记忆球不知什么时候从包里掉了出来,红通通地在地上滴溜溜打转。 第88章 “哦……是的,它是我的……” 隆巴顿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斯莱特林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头微微歪着,深绿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我是说,谢谢你。” 女巫说话了,隆巴顿注意到她的发音和其他学生不太一样,更像是那些穿着丝绸袍子的法国女巫们说英文的腔调,只不过比她们更熟练些,也正因此,他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为什么你会听不到它掉出来的声音呢?” 隆巴顿的脸腾地涨红了。 斯莱特林没给他解释的机会,转身继续向上走,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她看着隆巴顿,皱起了细细的眉毛。 隆巴顿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勇气,如果她非要找个吹毛求疵的理由给格兰芬多扣分的话,他一定会为此据理力争,怎么说他都想好了。 嘿,你总不能因为我掉了东西就给格兰芬多扣分,每个人都会有手忙脚乱的时候,你这样做只是因为—— “把挎包拉链拉好再走吧。”斯莱特林轻轻地说。 惊讶之余,隆巴顿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无奈,这次他脸上不再有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了,也因此,他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 罗米眨了眨眼睛,想起男孩在楼梯上认真道谢的圆脸。 “他还挺可爱的。”她用手指卷着弗雷德的头发说。 “男孩子在你面前都会表现得那么可爱吗?” 弗雷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句话说得酸溜溜的。 罗米比他反应更快,她直起身子,但手臂还搭在他肩膀上,弗雷德怀疑她是故意的,因为她手腕上的鸢尾花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什么意思?”她挑着眉问,露出点不可一世的端倪。 弗雷德伸出手,她躲也不躲,任由这只手的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 “晚餐的时候,克里斯托夫和你靠得有这么近——” 罗米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想抱抱我吗?”她问。 我当然想!弗雷德在心里咆哮,但我也很生气! 他继续说了下去,手掌也滑下去,说出的话逐渐咬牙切齿起来,“加斯帕德搂了你的肩膀……他还摸了你的头发!” 罗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女巫要跳起来发怒,指责说他是个莫名其妙的约会对象,但她却笑了起来,语气越发柔和了。 “你不想抱抱我吗?”她轻柔地问。 ……他确实想。 弗雷德低下头,伸出双臂把罗米搂进怀里,鼻尖在女友浓密的黑发上蹭了蹭,他听到罗米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更……公开的地方见面——” 我非常愿意!他在心里雀跃地说。 “但是……” 好吧,但是。这个转折的时机非常斯莱特林。 罗米和弗雷德微微拉开距离,手掌轻轻抵在他的胸膛上,“但是我们要等到三强争霸赛结束之后,因为……”她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混合着得意和窘迫的神情,“我想我没和你说过,我欠了别人两千加隆。” “什……什么?” 这个没头没脑的原因让恶作剧大师都开始怀疑自己被人戏耍了,但罗米的表情非常真诚,弗雷德第一反应她也是巴格曼那该死的赌球把戏的受害者,而他也确实这么说了。 “巴格曼?”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巴格曼?”罗米疑惑地皱起眉头。 “……看来我们都有些没告诉彼此的小秘密。”弗雷德对斯莱特林的精明束手无策,他俯下身吻了吻罗米的黑发,“不如你先告诉我你的问题。” 于是弗雷德发现罗米在他们半冷战半和好的上个暑假的生活比他想象中的丰富得多,至少不是每天穿着高领丝绸袍子和纯血家族的男孩女孩们在花园里端坐着喝下午茶。 当罗米讲到她踢走了家庭教师为自己找来了卢平的时候,弗雷德忍不住打断了她,“你暑假还要学习?” “你的重点竟然是这个吗!”罗米提高了音量,弗雷德一缩脖子,想起让妈妈大发雷霆的o.w.ls成绩,决定不再和她争辩怎样正确利用暑假时间。 “总而言之,我欠了约瑟夫两千加隆。”她总结道。 弗雷德嘴角抽搐,“你知道你叔叔不会真让你还钱的吧——等等,这和你不能公开恋爱有什么关系,他把你嫁给哪个脸色苍白的纯血小子了吗——需要我带你私奔吗?” 罗米半张着嘴,她没想到弗雷德的思维怎么会跳跃到这种程度。 “不……不需要私奔,私奔意味着我主动放弃了约瑟夫的遗产继承权——这不是重点!” 她晃了晃头,把私奔这个想法甩出脑袋。 “重点是,德米提雅在圣诞节那晚看到我去找你,所以我,或者说是克里斯托夫,露易丝和我——” 克里斯托夫做明面上的庄家,把斯莱特林级长的绯闻当成一场在斯莱特林内部流传的赌局,关于韦斯莱家的男孩到底能不能把级长小姐约到霍格莫德村,高贵的纯血者本着对叛徒家族的不屑,在不能一边投下一把闪亮的金加隆,露易丝紧随其后,等到了绯闻女主角最好朋友的表态,还在观望的斯莱特林们也乐得扔给另一位级长几枚硬币,赔率一路走高。 巨乌贼的触手从斯莱特林寝室窗外游过,罗米头也不抬,在羊皮纸上列出最后的计算结果,这场赌局的收益能让她在约瑟夫列出的账单上划掉一笔不小的数目,负债小姐高声向她的共犯宣布: “这个暑假我有一半的时间不用打扫庄园!” 回应她的是露易丝砸过来的抱枕。 露易丝从深绿色的帐幔中探出头,对好友和监护人的角力很是不理解,“你开什么玩笑,罗米,难道约瑟夫真的会让你负债工作吗?” “他当然不会。”罗米咬着羽毛笔的尾端,发音很模糊,“但我就是想看约瑟夫吃瘪的样子。” 露易丝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弗雷德面无表情。 罗米有些慌乱,她很少看到弗雷德的脸上没有鲜明的情绪表露,大多数时候他都带着笑容,生气时很快会皱起眉头,但如果他们认识再久一点才开始谈恋爱,罗米就会知道此刻这代表着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我很抱歉,弗雷德。”她抓着弗雷德胸前的衣服说,尽管这动作看起来像是威胁,但她的紧张让气氛显得十分滑稽,“我不应该因为和约瑟夫赌气,就拿我们俩的关系做赌注……” “赔率是多少?” “什么?” 罗米一愣,但还是伸出了四根手指。 弗雷德笑了起来,这个笑容是罗米熟悉的,鬼点子浮出水面的笑容。 “太少了,宝贝。”他轻轻吻着她,呼吸吹在她脸上,“一比四太少了,看来你的同学还是很相信我的魅力。”说到这里,弗雷德在她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还不忘肯定罗米的突发奇想。 “但这想法很天才。”他笑着说,“非常棒,宝贝。” “你把我搞糊涂了……”罗米捂着脸,咕哝着抱怨,怀疑他在嘲讽自己,但很快地,灵光一现,她反问弗雷德,“巴格曼是怎么回事?” 弗雷德僵硬地叹了口气。 “或许你还记得魁地奇世界杯最终的结果。” 原来是两个出现了财政危机的倒霉蛋在约会,罗米在听完弗雷德的暑假故事之后感慨道。 “所以?”她挑眉看向弗雷德。 “只有斯莱特林可不够。”弗雷德对她眨动右眼,“想把游戏玩大点吗,勇敢的女孩?” “愿闻其详。”罗米扬起下巴,猝不及防被他亲在脖颈上,两个人闹成一团,她勾着弗雷德倒在奖品陈列室地面上,下降的温度和满室的奖牌让她恢复了一点理智,弗雷德和她面对面侧躺着,罗米的食指滑过他高挺的鼻梁。 “我们是对糟糕的情侣。”罗米嘟着嘴说。 怎么会有为了赚钱拿自己当赌注的情侣。 弗雷德抬了抬脸,用鼻尖追逐她的手指。 “或许是吧。”他用气声说,“但是管他呢。” -- 一直到第二天上课之前,罗米还在想昨晚弗雷德分开前对她说的话。 什么叫对我冷酷点? 但很快地,她就得到了答案。 抽出魔杖时不同往常的手感告诉她自己的柏木魔杖被人调包了,她还没来得及举手向弗立维教授示意,假魔杖在她手中爆开,闪亮的彩屑顿时充满了整间教室。 她在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满怀探究的目光中抱着一捧颜色热烈的玫瑰,还没等她看向始作俑者的方向,红发的格兰芬多已经跃过课桌将柏木魔杖准确地投掷到她面前的课桌上。 “罗齐尔!”弗雷德高声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霍格莫德吗?” 罗米和他对视,在弗雷德过分灿烂的笑容里,她知道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第89章 红玫瑰在她手中变成碎片,她手中的魔杖还没放下,手腕转动,在一阵混合着兴奋与嘲弄的议论声中,她又炸飞了弗雷德脚边的一块石砖。 “别做梦了,韦斯莱。”她听见自己在说话,暗暗期盼声音里的忍不住的笑意能被解读成傲慢,“滚回你的座位去。” “那好吧!”弗雷德笑嘻嘻地说,表情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个恶作剧还是失败的邀约现场,“那我下次再问你!” 这场闹剧的结局是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各失去了十颗宝石,闹剧中的女主角在课间穿过长廊,自然地挽上表哥的手臂,很好地掩护了角落里短暂交流的乔治和克里斯托夫,加斯帕德浑身僵硬,假装没看到伊迪丝·布坎南扫过来的眼神—— 他们从加斯帕德说要和罗米去舞会的那一天起再没说过话。 克里斯托夫追上来,和他们俩并肩而行。 “乔治让我告诉你,现在的赔率是一比七。” 罗米眯起眼睛,脸上露出让加斯帕德和克里斯托夫同时警惕起来的笑容。 “再帮个忙,克里斯。”她甜蜜地说,“下次见到乔治,请他帮忙告诉弗雷德我很想他。” 克里斯托夫越过罗米和加斯帕德对视,两个可怜人为了未来数目可观的分红,默默点了点头。 第49章 少女罗米之烦恼 =============================== 约瑟夫·罗齐尔最初答应出任国际魔法合作司副司长这一职务时只是为了在国际魔法贸易标准协会中占有一席之地,以便日后他对进出口税额这一问题发表高见,也正因此,约瑟夫并没有想到这一工作意味着一个古板却日渐糊涂的上司,一个殷勤却过分紧绷的后辈,和一摞又一摞亟待他过目的文件。 老克劳奇的病假越发频繁,不礼貌地说,即便是十几年前他的亲生儿子被确定为食死徒亲手斩断了父亲高升的所有可能时,他也不曾像今日这样放权于下。 韦斯莱先生倒是足够年轻,也干劲十足,但约瑟夫认为他的干劲错误地给到了一篇篇冗长的报告,为此他不止一次地向年轻人给出暗示,然而韦斯莱先生解读弦外之音的能力显然不较他在校时期的成绩单那么漂亮—— 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他本应该前往里昂度假来躲避英格兰难熬的冬天,却不得不在霍格沃茨的黑湖边上和韦斯莱先生一起吹着寒风核对这份要他说根本没有必要的,关于人鱼遇见勇士时具体该说些什么的报告。 “非常好,韦斯莱先生,非常好。”约瑟夫用力搓了搓自己被冻僵的脸,在尾页紧挨着巴蒂·克劳奇的名字签上自己的大名,“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尽管他完全不知道这篇报告里又有什么想法。 珀西·韦斯莱心里并不像尊敬克劳奇司长那样尊敬罗齐尔先生,这不全因为他是克劳奇的副手,在他看来,比起克劳奇,罗齐尔在大事小情的处理上都更马虎而软弱,前者是因为他甚至不能挑出自己故意在报告中留下的文法错误(归档时珀西又自己改了回来),后者则是因为他对珀西这个助理太过纵容了。 即便是珀西自己认为自己的所有提议都很有必要。 “请等一下,先生。”珀西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卷羊皮纸,腰杆微微弯了下去,没办法嘛,他想,想要出人头地都要经历这样的日子,“这儿还有一份报告,是关于……” 韦斯莱! 约瑟夫尽量,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深吸一口气,韦斯莱家的男孩个个都难缠,他想起魁地奇世界杯上和加斯帕德交好的老大,十足的花哨,老二倒是还好,但成天和龙打交道的就难道不是怪人了?最小的那个看着呆头呆脑,却和救世主成天混在一起,至于那对双胞胎—— 连他们的亲爹都要说这两个是大麻烦,捣蛋鬼,约瑟夫这么想也不为过,更何况他们还和罗米交好,其中一个,他也不知道是那一个,反正看起来都一个样儿,也不知道罗米是怎么分清的,和罗米又总是不清不楚,两个傻孩子还以为大人们都看不出来。 想到这里,约瑟夫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身旁的这个韦斯莱在讲到口沫横飞的时候一个急刹,两个人停在黑湖边面面相觑。 “继续,韦斯莱先生,请继续。”约瑟夫连忙说,“我只是在感叹,要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样思虑周全该多好。” 趁着珀西·韦斯莱滔滔不绝的当口,约瑟夫想起最近他来霍格沃茨时听到的流言,四位勇士一如既往地霸占着话题中心,大大小小的轶事都能引起一阵讨论,也正因此,罗米·罗齐尔的绯闻能在这样的时期杀出重围,在霍格沃茨学生的课后寒暄中占据一席之地,约瑟夫不能说不惊讶。 加斯帕德是他第一个盘问的对象,法国青年却一脸神秘地拿出羊皮纸卷摊开问他要不要,约瑟夫看出那是一卷魔法契约,对于小打小闹的学生把戏,上面的赔率算是其中翘楚,而且又不显示下注人数和金额,算得上是高风险投资。 “赌韦斯莱能不能把你侄女约到霍格莫德。”加斯帕德轻佻地说。 哪个韦斯莱? 这是约瑟夫的第一反应。 “弗雷德?”加斯帕德想了想,“反正是双胞胎里的一个,他们兄弟俩长一个样儿,也不知道罗米是怎么分清的。” 约瑟夫简直不能再赞同。 不过他还保留着一丝成年人的冷静,在按住跃跃欲试的手后皱起眉头,提醒对面的青年我的侄女也是你的表妹,加斯帕德冲他微笑,脸上的肌肉走势表明他万分无奈。 正因为罗米是我的表妹。 约瑟夫从软和的圈椅中直起身子,暂借来的教职工休息室壁炉烧得很旺,几乎把他引以为傲的敏锐融成一团毫无价值的奶油,此刻意识回笼,他摩挲着羊皮纸的边缘,心中有个大胆的构想逐渐形成。 “你是庄家?”约瑟夫问。 加斯帕德说:“拜托,那可是我的表妹。” 言语很难形容约瑟夫的心情,他乐于见到暑假沉溺于叛逆把戏中的侄女开始必然地成长为一个罗齐尔——不可或缺的精明,必要时拿自己开刀的果敢,以及那一点无伤大雅的贪婪,还有目前看来十足稚嫩,倒也不算愚蠢的玩弄人心的手段,但他又十足忧心,罗米聪明又年轻,是件好事,但她太过年轻,妄图通过运转一个漏洞百出的赌局来向他证明自己正在生长的獠牙,自恃宠爱地过度拿捏加斯帕德的痛处,甚至忘了收敛气焰以防过早引起他的注意。 但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我认为大人不该加入小孩子的把戏。”约瑟夫推回那张羊皮纸,放弃了让侄女辛苦运转起来的事业崩溃的可能,“不如我们聊聊弗雷德?” 他总不能对罗米第一任男朋友的印象是有刺树莓茎收集癖的聒噪老千。 但想想也没什么不妥,据说父亲有看不惯女儿每一任男朋友的权利—— 你是她的叔叔,约瑟夫提醒自己,和过去许多年一样,别管太多,把她养大,送她一个足够后半生挥霍(但别太过分)的古灵阁金库,仅此而已。 加斯帕德撇了撇嘴。 “红头发,高个子,一脸雀斑,长得也就是过得去,要我说,罗米还不如和克里斯托夫谈恋爱,都是纯血,从小一起长大,还都是斯莱特林。” 克里斯托夫看起来就是个不会往他女朋友的表哥身上扔粪弹的人。 约瑟夫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下韦斯莱家的成员。 “弗雷德也是纯血。”他指出加斯帕德逻辑中的纰漏。 “纯血和纯血也不完全一样。”加斯帕德立刻说,“你应该知道交往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立场。” “那和麻瓜种约会是艾德里安终于开始接纳新鲜血液的标志喽?” 幼稚的男孩。约瑟夫想,向家长告状的把戏总是玩不厌。 加斯帕德脸上的表情一时间非常精彩,约瑟夫终于从圈椅中起身,壁炉中的柴火适时地发出噼啪一声,他拍了拍青年瘦削的肩膀,然而手掌下紧绷的肌肉表明他的安抚不见成效。 “像个大人一样,加斯帕德。”约瑟夫无奈地说,“如果你还是很生罗米的气……” 他在羊皮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面紧跟着的金额对于这个“孩子的小把戏”来说太过高昂了,墨水一接触到纸面便了无踪迹,约瑟夫拿出魔杖在上面划过,刚刚下的那一注变成空洞的数字。 “这样吓吓她可以吗,加斯帕德,算是小惩罚?” 青年满意地收起羊皮纸,“弗雷德还算不错。”他真诚地说,“反正都是在胡闹。” 加斯帕德故作老成的滑稽模样在约瑟夫脑海中留下了一个剪影,但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绝妙的修辞以便日后对他进行嘲笑,珀西·韦斯莱低下去的声音迫使他回到现实。 他顺着珀西的眼神看过去,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的助理先生突然噤声,不用说,肯定有外人经过,珀西恨不得将保密条例贴在胸前,来客显然对他们正在密谋的一切毫无兴趣,约瑟夫看着了不起的罗齐尔小姐走近,硬着头皮露出一个笑容。 第90章 只有庄家能看到的羊皮纸面上,约瑟夫·罗齐尔的大名和那一行数目可观的金额在“韦斯莱能约到罗齐尔”那一栏最上方闪闪发亮。 罗米的挎包里装着这张随时可能让她血本无归或者放弃男友的羊皮纸,鞋底把黑湖边的冰碴与枯树枝踩得咔咔直响,她走到约瑟夫面前站定,试图爱屋及乌地和珀西打一个和颜悦色的招呼,但就珀西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又失败了。 但这不重要。 她抱起双臂紧盯着约瑟夫,直到副司长无力招架,举起一只手示意他的助理给自己找个地方取取暖喝杯热茶,好给他们留出些交流的空间。 “什么意思?”罗米问,语气算不上和善。 她把羊皮纸拍在他身上,约瑟夫顺势后退了一步,伸出双手接着,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十足像一个对蛮横的孩子无可奈何的慈爱家长。 “你说这个?”他展开看了看。 假模假式。罗米想。 “弗雷德还算个不错的小伙子嘛。”约瑟夫直接引用了加斯帕德的评价,“下注当然要选自己认为有可能的那一边,毕竟世界杯的时候,你们俩看起来也很有火花……你算过没有,如果真让他追到你了,按目前的赔率来算,你……你的好朋友克里斯托夫要——” 给我多少钱? 约瑟夫忍着笑,在罗米把发尾甩出一道残影后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年轻的,愤怒的罗齐尔在对峙失败后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走得很快,袍角在身后飞起,像黑色的大鸟展开羽翼,约瑟夫站在原地看她走远,恍惚间想起自己的哥哥,罗米的父亲,在德姆斯特朗满是积雪的庭院里,阔步向前跑去,猩红色的衣角—— 但那是谁? 将飞的幼鸟在猩红色长袍身边停驻。 迪特里希。 约瑟夫眯起眼睛。 “那是你叔叔?”克劳迪娅和罗米迈上通往图书馆的楼梯时罗米的脸色才稍有缓和,罗米正低头拆甘草魔杖的糖纸,外面的风吹得她手指僵硬,于是只哼了一声算是不情不愿的承认。 “你们长得不是很像。” 罗米转过头看她,克劳迪娅给她看过父母的照片,她继承了迪特里希先生的宽鼻梁和薄嘴唇,迪特里希夫人的浅金色头发和狭长深邃的蓝眼睛,以及夫妻俩一致的方脸盘。 “是不太像。”她含着糖棍含含糊糊地说,“他和我爸长得都更像我祖母,我……约瑟夫说我更像我妈,下半张脸,” 罗米想了想为数不多的照片上的黑发女郎,“也不完全是,我妈和我爸都不是绿眼睛——都不是我这么漂亮的绿眼睛。” 克劳迪娅也转过头,斯莱特林女巫仰起脸来,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深绿色的瞳仁在忽闪的睫毛下闪烁着。 “他们会为你的眼睛骄傲。”克劳迪娅说。 “我也这么想。”罗米推开图书馆的门,平斯夫人没坐在她往常最爱的天鹅绒软椅上,因此她又对克劳迪娅低声说,“不过谁知道呢。” 克劳迪娅只在图书馆待了不到十分钟,她总是想要凑过来和罗米讲话,但内容无非是你看过去的那个男孩和韦斯莱比谁更英俊,或者如果我是你就在魔咒课论文里写进黑魔法。 本着对男友的忠诚和对阿兹卡班的恐惧,罗米竭力把克劳迪娅不停发出的噪音当成一种抗干扰训练,毕竟要期末考试的又不是远道而来的德姆斯特朗女孩。 在克劳迪娅试图通过点燃魔咒学课本来将罗米的注意力从论文吸引到她身上时,平斯夫人奇迹般地出现在了桌边,罗米勾勾手指送别克劳迪娅,做出哭哭鬼脸希望她下次再来。 但罗米没能迎来她想象中的,全神贯注的自习时间。 约瑟夫和鲁本长得确实很像。她托着脸发呆,这也就说明自己和爸爸长得并不相似,但这是应该的吗,不只是克劳迪娅和她的家人,克里斯托夫和沙菲克先生也有相似的轮廓,露易丝与安珀笑起来的每一个弧度都像是拿尺子测量过再复刻到另一个人脸上去的,弗雷德,弗雷德更不用说,一家子红头发,雀斑,让人不禁怀疑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生育魔法—— 罗米突然想到一个非常荒唐的人选,穆迪粗声粗气的回答原来并早就在她脑海里扎根,以一种未曾想到的顽固破土而出,她站起身,右手边第三个书架,陈列着所有的往期《预言家日报》 罗米的手指最终停在英国巫师最不愿回忆的那几年上。 破晓前夕的报纸上登出了食死徒埃文·罗齐尔在傲罗穆迪手下毙命的新闻,面具之后的脸被血污遮掩,记者在文字下方附上一张埃文·罗齐尔的照片,也不过是两年以前,黑发的罗齐尔穿着样式考究的高领巫师袍,和一个瘦弱的浅黄色头发的青年合照,两个人神情都冷漠而倨傲,不必猜,当然都是斯莱特林。 照片上的青年看过来,微微扬起了瘦窄的脸,显得下颏的线条没那么锐利,罗米感到喉咙发紧,抬起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埃文·罗齐尔的脸上露出轻佻的笑容,绿眼睛在因为过瘦而凹陷的眼窝中显得深不可测。 她又按时间线向前翻,在很小的版块里找到了合照,几个罗齐尔,某场聚会,都维持着纯血家族无谓的尊贵和体面,黑魔标记却在巫师袍的袖口下不为人知地灼烧。 消瘦的脸上,黑发绿眼。 古老的血脉会因为远行的孩子选择了异国的爱人而暂时休眠,但它不曾消亡,它只是一再蛰伏,直到复苏。 罗米用力合上汇编成册的报纸,引来离她最近的一个拉文克劳不满的一瞥。 她没有理会。 一直走到城堡走廊的尽头,面对着墙壁上的浮雕,罗米还在想,她不能不去想。 我们到底谁更像是家族中的异类呢,约瑟夫? 第50章 将错就错 ========================= 德米提雅·朗费罗坐在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室的最前排,交换眼神,举手提问,和神经质的老傲罗不时进行师生间的友好互动,她思维敏捷口齿清晰,甚至为斯莱特林挣得了宝贵的五分。 尽管这一座次和其他斯莱特林在整间教室中的分布态势格格不入,但她的同学们并不打算对此种大出风头的行为提出异议,他们也乐得有人来替他们承受穆迪教授的随堂测验,比如心血来潮的突然袭击,缴械咒最常见,毕竟没有巫师会乐意在众目睽睽下被击飞魔杖,无论何种情境下那都代表一种侮辱。 但当穆迪的火力终于转向中后排的斯莱特林时,显眼的德米提雅在他们眼里就变成了一个未能履行职责的靶子,这时候她流利背出粉身碎骨咒语三种变形的声音就很容易被评价为聒噪了。 正当智慧女神在尽情展示自己的风姿时(克里斯托夫在课后向加斯帕德转述事情经过的原话),穆迪再次出手,缴械咒带来的后坐力使得斯莱特林级长的靠背椅向后仰去,好在她身后的课桌主人及时而有力地伸出手撑了一把,罗米跟着椅子落回原地,被突如其来的袭击震得发懵。 可怜的魔杖在空中划过,撞在玻璃窗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又回弹到两列课桌中间的过道上,湛蓝的魔眼扫过去,克里斯托夫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继而穆迪清了清嗓子,于是斯莱特林的男生级长坐回原位。 “……这就是我不断在提醒你们的,任何时候,巫师都应该看紧自己的魔杖,除非你们觉得自己能承受接踵而至的第二次攻击——” 箭簇般的白光和从教授魔杖中射出的红光在半空中相撞,在教室上空发出短暂的爆裂声,震落了一只掉在天花板上的窥镜,坐在正下方的卡休斯·沃林顿,另一个斯莱特林的倒霉蛋捂着脑袋哎哟了一声,教室里顿时响起不分学院派别的哄笑。 罗米把魔杖扔回给左手边的露易丝。 穆迪的假眼球在眼眶中失控般地快速翻滚,好像罗米通过了第二次考验的事实让他难受得要命,事实或许正是如此,因为前任傲罗在这之后拿起腰间悬挂的酒瓶,痛饮几口后才对此作出评价。 “在实战中抢夺伙伴的魔杖并不算什么高尚的行为,罗齐尔小姐。” “在课堂上频繁地攻击学生也一样,先生。”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但罗米确实成功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在课堂上和教授呛声不算什么明智之举,在教授这词特指阿拉斯托·穆迪时尤甚,但罗齐尔在过去的几年中格外擅长和教师们打交道,这导致眼下他们很难判断罗齐尔的行为应不应该被归为挑衅。 然而,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罗米后一排的木椅向后移动,伴随着刺耳干涩的噪音,坐在里侧的那个韦斯莱跃过孪生兄弟椅背和墙壁之间狭窄的缝隙,动作十分矫健,继而稳稳落地,他往前走了几步,在过道上弯下腰去。 鉴于他弯腰时一只手还插在裤兜里,很多人都有理由认为他在制造噪音前就已经给自己设计好了这一套动作。 第91章 “你在做什么,韦斯莱先生?”穆迪问道。 “把魔杖捡起来,先生。” 弗雷德蹲在地上坦然地说,考虑到地上躺着的那根魔杖的主人,大家这次没费什么力气地分清了双胞胎。 “为什么?” “因为它在地上,先生。” 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弗雷德拿着不属于自己的魔杖站起来回答穆迪的问题,在以他孪生兄弟为首的几个格兰芬多男孩率先发出的怪笑声中,男主角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在经过罗米那张课桌时,把魔杖轻放进桌上《黑暗力量:自卫指南》摊开的中缝里。 乔治腾地从座位上跳起来,给他让出一条宽阔的通路,弗雷德跨过兄弟的椅子,稳稳坐回罗米的斜后方。 “哦,罗曼蒂克。” 穆迪扯动嘴角,咕哝着给这一出闹剧定义,表情说不上是轻蔑还是促狭,总之比较可怕,但他还是放纵低低的起哄声响了一会儿才开口。 “总而言之,拿好你们的魔杖——捡东西速度够快的可以不听我的劝告,有帮手的也算。” 谁也没说过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全无可爱之处。 -- “所以呢?这不是完美收尾吗,为什么你还会出现在这里?” 克劳迪娅把被她击昏的狐媚子丢出窗外,被长久弃用的教室就这点不好,暗处滋生太多麻烦,想偷着做点什么的学生总要在在某门学科上过关,有时是魔咒学,有时是草药学,有时甚至是黑魔法防御术。 此时距离六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下课还有十五分钟,本应该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的斯莱特林出现在这里,坐在课桌上晃荡双腿。 “后来我又惹穆迪生气了呗,他把我赶出来了。”罗米轻飘飘地重复了一遍她在走廊上遇见克劳迪娅时说的话,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克劳迪娅满意,于是她又问。 “那你前面讲那么多是为什么?” “哎呀。”罗米双手托住脸,把不富裕的脸颊肉推得向中间鼓起来,“弗莱迪帮我捡魔杖了。” 克劳迪娅很配合地干呕。 “弗莱迪?”她讥讽地说,“那他叫你什么,咪咪?” “你想知道吗?”罗米甜蜜地说,“实际上都不是……“ “完全没兴趣。”克劳迪娅连忙打断罗米,唯恐她说出超出自己承受能力范围之内的爱称,但女巫的表情却表明她并没真打算分享更多恋爱心得。 “看看这个。”罗米抽出挎包里的书,又是黑漆漆的封皮,好像和历史沾了一点儿边就再也不配有个漂亮的装帧似的,她一边翻动书页一边想,假使将来由我来编撰,随便什么,比如德姆斯特朗的魔法史教材,我要把封皮做成粉红色的。 与她面对面的德姆斯特朗女孩并不知道几十年后母校的学子可能会用上粉红色封皮的课本,她双臂撑着木桌看罗米翻书,眼神毫不避及,罗米不得不抬起头来和她对视。 克劳迪娅说:“你是故意的。” “那又怎么啦?”罗米反问,书签丢失了,意味着她得从头翻过,这才是她大脑中的真实想法,该死的书竟然没有一份目录,“你不想见我吗?” “就那样,别翻你的大部头了。”克劳迪娅不满地哼哼,手从衣兜里拿出来。 罗米看到她指缝里亮丽的蓝色,“是什么?”她问。 克劳迪娅摊开手,渡渡蜂鸟,一种栖息在禁林中以腐烂树叶为食的小鸟,紧闭双眼在她手心中颤抖,感谢海格,罗米不合时宜地想到去年她选修的神奇生物保护课,尽管最后只拿到了个及格,但又不能说完全一无所获。 冬眠期临近尾声,渡渡蜂鸟常常藏在花岗岩或其他坚硬石材底下度过这段时间,霍格沃茨的学生们总能在城堡窗台或巫师雕塑的手心里发现这种生物,他们拔掉渡渡蜂鸟亮蓝色的尾羽用来装饰校袍或是靴筒。 但罗米深知克劳迪娅绝不为此而来。 “不能这样,克劳迪娅。” 她不耐烦地跳下桌子,搁置了一个圣诞假期之后,对伊丽莎白留下的魔咒进行的反咒研究进展不算顺利,罗米更倾向于矩阵和算术,而克劳迪娅坚持在活物上进行实验。 “没什么不行。”克劳迪娅紧追不舍,“它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们失败了,我就把它放回去,如果成功了……那样最好,未来一段时间我们可以竭尽全力把它变回去……” 并不是这样。罗米昏头涨脑地想,但克劳迪娅的声音轻而坚定,仿佛对一切尽在掌握,她想起树叶变成的石雕,那是第一个,克劳迪娅手把手教她,然后是苹果,玫瑰, 甚至还有费尔奇办公室地上半死不活的盆栽。 她们在深夜潜入费尔奇的办公室,躲避着洛丽丝夫人红眼睛幽幽的扫视,在老猫的嘶叫声惊醒校工前跑进长廊,藏在挂毯后等着巡视过去,克劳迪娅轻轻地喘着气,你要相信我,罗米,你要—— “罗米!” 像是从梦中惊醒,罗米转过身去,克劳迪娅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回口袋,另一个斯莱特林站在教室的门口,德米提雅脸上没有表情。 “斯内普教授找你。”她说。 “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走进空教室,德米提雅撇着嘴角,避开了地上斑驳的青苔,“但快点,和我一起去。” -- “我知道你们俩在干什么。” 罗米被小个子拉着胳膊向前走,德米提雅现在的语气实属罕见,许多时候她的表现被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评价为不必要的亲近,但显然她已经放弃了这种习惯,无意冒犯,罗米原本想说的是伪装。 她佝起身子,把脸送到德米提雅面前,后者对此的防备远没有对缴械咒熟练,一个急刹,德米提雅停住脚步,棕色眼睛瞪得很大,但她口齿清晰地说:“别再研究伊丽莎白的咒语了,罗米,那没有意义。” 罗米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伊丽莎白的每个黑魔法咒语都需要献祭自己的一部分,弥达斯不是例外,正相反,它需要更多。” 伊丽莎白的生命。 “伊丽莎白的生命。”德米提雅用气声说。 不过是一段家族秘辛,但与精心修饰过的历史大相径庭。朗费罗的女儿讲起这段故事时语气稀松平常。 伊丽莎白·朗费罗因为共同的爱好与爱人德米特里私奔,随后是激情退去的标准结局,灵感失去爱情的滋养,引以为傲的双手再创造不出绝妙的作品,伊丽莎白为了挽回爱人的心打开了向当地的先知求助,先知给出预言,爱人会是雕塑家一生中最完美的作品。 随后的故事和历史重合,伊丽莎白创造出咒语能将活人化为石雕,最残忍的前提藏在朗费罗家族不为人知的手札中:爱人势必要心甘情愿献祭,否则魔法将会夺走施咒人的生命。 求生的渴望在最后一刻击碎了德米特里对完美作品的执着,伊丽莎白在那一刻停止了呼吸,德米特里追悔莫及,能做的只是将半生作品扔下悬崖为伊丽莎白陪葬。 那天之后,再没人见过德米特里。 “克劳迪娅在骗你。”德米提雅说,“她根本学不会弥达斯,那是个悖论,没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来测试爱人的坚定,更没人愿意被变成雕像,罗米,好好想想,她到底为什么——” 接近我? 罗米用口型对突然僵硬的德米提雅无声地说道。 果然。 罗米转过身,把德米提雅挡在身后,猩红色长袍像一线从海底升起的太阳,缓缓从楼梯后浮现出全貌。 “我以为斯内普的办公室在地下。”克劳迪娅轻声说,侧身给德米提雅在人流如织的走廊上让出一条通往楼下的狭窄通道,“可你没等我离开就带着罗米上了楼,真奇怪,朗费罗。” 目送着德米提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交错的黑色外袍中,罗米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克劳迪娅走上前来,像一对亲密的姐妹般与她挽着胳膊向走廊尽头的挂毯走去,尽管她们都知道那并不能算做一个目的地。 “你想要什么?”罗米也轻声问。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锐利的蓝眼睛看过来,克劳迪娅的薄嘴唇微微上扬,“总不会是矮子小姐让你醍醐灌顶了。” “这个嘛——” 罗米缓慢而坚定地抽出手臂,黑色封皮的书本又躺在了她手掌中,书页摊开,羊皮纸上拓印着规整的黑色铅字。 《朗费罗恐慌事件:无需担心的魔法悖论》,多卡丝·维尔比拉夫撰文,首载于《预言家日报》1878年12月刊。 “多看点报纸总没坏处。”罗米皱了皱鼻子,笑嘻嘻地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克劳迪娅也笑起来。 “你猜一猜?” -- 德米提雅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口焦灼地踱步,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罗米在她面前站好,德米提雅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一眼,圆头厚底,按她一贯的风格来看可是过于可爱了。 第92章 “你不谢谢我?” 罗米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刻意表演的惊异。 “你很需要吗?” “我更需要你告诉我你和韦斯莱男孩到底有没有在约会,五个加隆,我算是最慷慨的几个了,克里斯托夫因此给了我一次换注的机会。” “所以你认为你的坦诚能换来我的坦诚喽?”罗米依旧保持微笑,心里痛击斯莱特林男生级长八百遍。 “我不能吗?”德米提雅问,看起来有十分把握。 罗米勾勾手。 “靠过来点。”她说。 -- “你还是骗了她啊!”弗雷德大叫,几乎要跳起来,脑袋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到了头顶的架子,咚的一声,罗米把他按回原位,拿毯子重新把两个人围好,却发现弗雷德还在看着她,棕色眼睛里倒映着摇曳的烛火。 “你冷静一点。” 罗米伸出手,揉了揉他撞在木板上的地方,虽然很大程度上只是把弗雷德本来就随性的头发揉得更乱。 ……说实话手感不错。 她没忍住又多摸了两把,弗雷德看起来很受用。 罗米和弗雷德窝在为裁判准备的湖边休息小屋里,他们走进这间木屋的第一反应是珀西肯定遗漏了了马克西姆夫人的需求,不然不会把座位安排在置物架的正下方。 聊胜于无,秘密恋爱的约会地点总是难题,现在他们坐在湖边的木屋里裹着长毯分享一壶热可可,尽管起身时稍有不慎就会撞到脑袋,但这已经可以算是最佳选择。在这之前弗雷德甚至打过海格小屋前那堆巨大南瓜的主意,但被罗米坚定地否决了,没有姑娘会希望在被掏空的南瓜里约会,这是常识。 魔法部和霍格沃茨从上周末开始进行第二个项目的布置,黑湖迎来了短暂的封闭期,学生们被禁止靠近岸边,不容置喙的防御咒语昨天还将几个好奇心与行动力的巫师弹出几英尺远,好在还确保了他们稳稳落地。 而罗米的特权,毫无疑问,来自约瑟夫。 约瑟夫在赌约上耍的小把戏很快被发现,尽管罗米不会向露易丝以外的人承认是她一夜没睡才找出的纰漏,但事实如此,留下的签名是约瑟夫·瑞瓦德,用假名签订契约的人不会被魔法眷顾,约瑟夫的赌注只是一行没有意义的数字,赌局平稳运行,警告已经送达,但罗米打算将错就错。 “我也不想让你赔钱嘛。”她对监护人说,“帮帮忙,再过几天,我见好就收。” 约瑟夫咬牙切齿地为侄女和她的秘密男友留出防护咒的缺口。 希望他不要太讨厌弗雷德。罗米祈祷。 罗米对目前的一切都心满意足,但也疲惫至极,她把头靠在弗雷德肩膀上,格兰芬多意外地纯情,伸出手带她辨认夜空中的星座,去年在o.w.ls考试中天文学拿到了优秀的级长小姐迷糊地跟着附和,并不打算告诉弗雷德他指着的是猎户座而非他口中的天鹅座。 “这是你在书上学的吗,带女孩子看星星。”罗米问,感受到男孩肩膀的僵硬,她乘胜追击,“迷倒女巫的十二个制胜法宝?” 弗雷德揪她的耳朵,语气恶狠狠。 “我怀疑你用了什么咒语监视我,女巫。” 女巫在他的怀里左闪右避,毛毯卷成形状诡异的羊绒绳,把两个人绑成一团。 “如果我说我要把你变成石头,你会怎么想?” 她突然发问,大半张脸藏在毯子后,露出一双眼睛,在烛光下异常明亮,像两颗宝石,然而弗雷德并不想要什么宝石,他伸出援手,解救毛毯中的斯莱特林,执着地要让她露出整张脸,直到他确定罗米是笑着的。 他凑近了一点,罗米没有躲。 四目相对,弗雷德(佯装)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郑重地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罗米终于大笑,弗雷德摸了摸口袋。 “来块太妃糖?”他再接再厉地说道。 第51章 wenn ich tanzen will ===================================== 罗米矮身躲过一道直冲过来的水柱,李·乔丹尴尬地对她抬手致歉,但从表情上看他更担心自己的室友之一趁其不备再给他来上那么一下子。 “弗雷德在你右边。”被他偷瞄的室友扬起眉毛。 李·乔丹向右看去,大张旗鼓追女孩的这个不负众望地正看着她傻乐,级长小姐直起身子,攥了攥潮湿的发尾,狠狠横过来一眼,弗雷德笑容放大,转过来对乔治和他说:“她刚才多敏捷啊。” 他们俩立刻发出干呕的声音。 要说什么课最适合跑神,霍格沃茨的学生会首先排除魔药课和变形课,黑魔法防御术因为教授人选的不稳定性排名常年上下浮动,但在洛哈特任教那一年的人气达到顶峰,而魔法史和魔咒课这两门学科的支持率向来不分伯仲,最后大家得出的结论是,魔法史更适合夜游或通宵作业的学生第二天用来补觉,而魔咒课上常常需要离座练习,方便很多人趁机聊天偷懒,比如现在—— 弗立维教授要求他们练习清水如泉,将水柱准确射入分布在教室不同方位的杯子里,魔咒教室顿时变成微型雨林,不断射偏的水柱击中旁边的同学,或是冲到天花板上再弹射向四面八方,每个人像是在黑湖里游了一个来回。 露易丝抱紧怀里最新一期的《巫师周刊》,左右各站着斯莱特林的一位级长,两个人锲而不舍地在水幕里越过她聊天,金发宝贝不满地嘿了一声,罗米收回上半身,给她的新杂志加上一道防水咒,露易丝捏捏她的脸,躲在最后一排桌下翻开了第一页。 “迪特里希?”克里斯托夫重复了一遍,换来罗米肯定的点头,“难道你不比我更了解她吗?” 我也以为是这样。罗米吹了口气,好像这样能把盘踞在她脑海里的克劳迪娅吹出去,“我想知道更多。”她说,“不只是她……迪特里希这个家族,他们是什么样?”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克里斯托夫扳着手指头,“德国人,富有的纯血,几乎都毕业于德姆斯特朗,没有记载的十有八九是些被除名的哑炮,值得一提的是这样一个家族中有名的黑巫师并不多——” 他们俩相视一笑。 “几次巫师战争中他们的立场都……很暧昧。”克里斯托夫想了想,又说道。 “暧昧地中立。”罗米说。 “可以这么说。”克里斯托夫对此不置可否,态度不明的富有纯血家族和纯血统论者几乎只差一层沉默的外衣,“但你那位朋友似乎不太受她温和的家人们的欢迎,你知道她甚至没有老迪特里希的继承权吗?” “等等——”罗米抬起一只手,“这你竟然都知道?” “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不止一个,小跟屁虫。”克里斯托夫翻了个夸张的白眼,“也不算什么秘密,迪特里希在德国是个庞大的家族,这意味着这一个姓氏下分支众多,大概往上数三辈,从她曾祖父那一辈,他们这一支就逐渐淡出柏林的主脉了,至于原因,纯血家族可有太多驱逐成员的理由了。” “她家里很穷吗?”罗米不抱希望地问。 “当然不!”克里斯托夫被逗笑了,“你总不会以为她接近你是为了骗你的钱吧,那你还不如相信原因是她臣服于你的美丽。” 罗米感动地握住他的手,“谢谢你克里斯,我也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话音刚落,一条水龙呼啸而来,克里斯托夫被水流冲击得跌下课桌,一头撞飞了课桌下露易丝手中的杂志。 露易丝尖叫一声。 弗雷德举起一只手表示歉意,尽管他脸上的表情和歉意这个词完全不相干。 “我打偏了!”格兰芬多咧开嘴笑着说,“真抱歉,罗齐尔!” 克里斯托夫狠狠地把湿漉漉的额发都拢起来露出额头,罗米从课桌上滑下来,“这个发型也很适合你。”她心虚地奉承好友。 “快点私奔吧,你们俩!”克里斯托夫吐出一口水,把话题引回正轨,“她没有继承权是因为……” “她是女孩?” 克里斯托夫点了点头。 “这和她的同学不太喜欢她有关系吗?” “为什么这么想?”克里斯托夫挑眉表示好奇。 “和认识几个月的外国人分享同学的隐私……德姆斯特朗的学生要是能像他们的校址一样神秘就好了,拿家事攻击人的手段实在是过时。” “事实上,是你的可怜朋友攻击他们比较多,克劳迪娅在德姆斯特朗个性并不像她的继承权归属那么内敛,你应该知道,德姆斯特朗对黑魔法态度宽容,甚至有相应的决斗俱乐部,克劳迪娅……哈,出尽风头。” 克里斯托夫说到最后语气陡转,罗米知道他在模仿评价克劳迪娅的德姆斯特朗男孩,但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克劳迪娅一直是勇士名额的有力竞争者,甚至在来的路上,卡卡洛夫对待克鲁姆和她的态度可以说是不分上下,不过德姆斯特朗的勇士只能有一个,至于现在……”克里斯托夫意味深长地看向窗外,黑湖平静的水面上停泊着德姆斯特朗的大船。 第93章 “你也看到了。” “那勇士先生怎么看她?” “我怎么知道?”克里斯托夫短促的笑了一声。 不然也不用找他同学帮忙要球星签名。罗米在心里帮他把后半句话补全,却听见克里斯托夫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 “我又不是魅力无限的格兰杰小姐——” 露易丝噗嗤一声笑了。 罗米茫然地眨了眨眼。 “你还没看?” 露易丝把《巫师周刊》翻到最后一页,她匆匆扫了一眼上面的谜语,发现毫无新意,于是把杂志翻回前面,波特的彩色照片在眼前一闪,露易丝把杂志丢过来,照片上的勇士眨了眨在镜片后的眼睛。 罗米刚要阅读,一阵温热的风吹过她的头发和袍子,驱散了她身上潮湿的水汽,三个斯莱特林从课桌后探出脑袋,弗立维教授站在用厚重书籍摞成的高台上,动作优雅地做了个收杖手势。 “酷啊!”克里斯托夫吹了声口哨,在魔咒学教授干脆利落宣告下课的声音中说道。 -- 赫敏听见对面的椅子腿在地上滑动的声响,她没有抬头。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三月末还算不上一个需要霍格沃茨的学生为考试成绩长时间耗在这儿的时间节点,因此在大片空座中找到赫敏对罗米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她把挎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拿出魔法史课本开始阅读,暗自揣测临时同桌的心理活动。 一定觉得我在装模作样。罗米想了想,干脆放下手里没用处的羽毛笔,堂而皇之地托脸看着她。 一秒,两秒,格兰芬多还在羊皮纸上书写,速度飞快,头也不抬,罗米毫不怀疑,如果世界上只剩一个能从学习中得到乐趣的人,那一定是赫敏·格兰杰。 第一个泡泡出现的时候赫敏正把她的算术占卜作业收起来,透明的气泡把她放在桌面上的橡皮包裹起来,晃晃悠悠地飞到她对面的不速之客手里。 “送你了。”赫敏说。 然后是羽毛笔,墨水瓶,赫敏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无奈地看着最新一个气泡从斯莱特林的袖口飘出来,试图把她厚重的《魔文词典》也包进去,大大小小的气泡裹着她的文具在空中上下浮动,赫敏清了清嗓子,羽毛笔的笔尖在这时戳破了透明的泡泡,罗米猛地向前扑去,稳稳接住了它,黑发女巫趴在桌上,绿眼睛得意地向上看,看上去很笃信自己会得到一个夸奖。 赫敏凑近她,压低了声音说:“你真幼稚。” 罗米直起身子,把一页都没翻动过的魔法史教材放回包里,看着格兰芬多挨个戳破在阳光下光彩梦幻的气泡,把墨水橡皮有条不紊地回收,直到桌面上整洁如初,赫敏伸出手,看着她。 “笔。” “……哦。” 羽毛笔就位,赫敏背起包径直向门口走去,门轴转动的干涩声在她身后消失了,赫敏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果不其然,罗米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也停下来看着她,走廊上人不多,她没像在图书馆里一样压抑声音。 “你要干什么?” 赫敏直白地向斯莱特林发问,整整三天,罗米都来图书馆坐在她旁边或是对面,却又不主动搭话,看起来就像她们俩每天都约好在同一张桌子上完成家庭作业—— 罗米迈开长腿追上来,和她肩并肩向前走,赫敏听见她的声音响起来,顽固的法国口音有点滑稽,赫敏想笑,但她还是忍住了。 “我来找你聊天。”罗米说,神态和语气相当坦然,并不因为理由的突兀和自己的发音而窘迫。 “聊什么?”赫敏嘲讽地笑起来,“格兰杰的魅力秘籍?” “如果你真的有的话。”罗米耸耸肩膀,“但说句实话,我现在用不着,所以还是聊点别的吧。” 真是狡猾。赫敏想,竟然又把话题抛了回来。她张了张嘴,却又罕见地词穷了,没错,她们是有过几次交集,都是在极特殊的情况下,那几次她们俩都被各自强烈的情绪裹挟着,这反倒让她们俩越过诸多差异,在短暂的时间内,抛弃各自的标签单就一件事情统一立场或针锋相对,但生活不会给人太多就事论事的机会,回到霍格沃茨,她们仍有各自的朋友,更算不上见面时向彼此招呼的关系,赫敏对罗米是否像她有些同学那样自恃血统高贵这件事一无所知,也无从判断,而她也从未产生过一探究竟的决心,就像她也没再关心罗米后来到底戴没戴过马尔福四处分发的徽章—— 赫敏把手伸到衣兜里去,再摊开时掌心里躺着一枚徽章,罗米凑过来看了看,“呕吐?”她吐吐舌头,“你想带着这个去斯基特面前示威吗,表示你看到她就想吐?” “是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 “朗朗上口。” 赫敏瞪了她一眼,罗米投降似的举起一只手,“你今年就在忙这些?” “波比怎么样?”赫敏问。 “谁?”罗米一愣,大脑在赫敏又要甩开她前一秒给出了答案,“哦!你是说我家的家养小精灵,她还不错,做活很认真,不过约瑟夫不常在家住,他在信里也几乎不提到波……你不是这个意思,对吗?” “当然不。”赫敏扶住额头,“波比为了保护你的帐篷差点儿把自己烤熟了,记得吗,我是问她的烧伤怎么样。” “所以它叫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罗米惊喜地叫道。 “……是的。”赫敏干巴巴地说,“但我不认为你会愿意听我讲这些长篇大论。” “但你不想讲讲吗?” “讲了就能改变你的想法吗?” “总要试试。”罗米抬起脸说,目光越过赫敏的身后,和墙上挂毯中的小鸟对视,直到赫敏在她旁边坐下。 “我会讲很多。” “那我尽量不走神。”罗米微笑了一下。 格兰芬多不留情面地揭穿了她。 “或者尽量不被我发现。”赫敏说。 -- 了不起的格兰杰和罗米在挂毯前道别。赫敏撩起挂毯,露出里面的楼梯口,没邀请罗米同行,斯莱特林为此抬了抬眉毛,赫敏只好问:“一起下楼吗?” “当然不。”罗米说,但她伸出手,姿态理所应当,“我想要那个。” “呕吐”的徽章攥在手心,罗米目送赫敏放下挂毯,规律的脚步声在厚实的布料后逐渐低下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女巫掸了掸藏在袍子折痕里的灰尘,走两步,然后向右转,黑瘦的明星球员就站在那儿,姿态有些拘谨,两道浓眉使劲向眉心聚,看起来怪阴沉的。 “偷窥不是什么好习惯。”罗米说。 克鲁姆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保加利亚人才开口,语速很慢,苦恼像吐司上的糖浆一样裹满了每一个音节。 “我想我给赫-米-恩带来了一些麻烦。” 你是的。罗米在心里想,“你能这么想说明你很关心她。” 克鲁姆浓眉下的眼睛看了过来,眼神异常锐利。 “你不想知道她和朋友都在聊些什么吗?”罗米问。 “我不认为朋友会把急不可耐地聊天内容告诉第三个人。” “所以你不想知道?”罗米抱起双臂,“你当然想知道,但你不认为我是个好人选,那你想去问谁——波特?” 德姆斯特朗勇士的脸沉着脸没搭腔。 “好好想想,克鲁姆,女孩和女孩在一起还能聊些什么。”罗米走近一步,在他脸上寻找决心松动的迹象,“我听说夏天的保加利亚很好玩。” “……你想知道什么?” “迪特里希,克劳迪娅·迪特里希——你为什么那么看我?”罗米心平气和地说,“你有你感兴趣的人,我也有我感兴趣的人。” 罗米发现克鲁姆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 “不同的兴趣。”她补充。 克劳迪娅的名字似乎让勇士感到格外地……挣扎,罗米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别的词,仿佛有两伙词在他舌头上缠斗,还要好久才能分出胜负。 “她很……很出众,天赋出众。”克鲁姆紧皱眉头,语气十分纠结,“我不能否认这个事实,但有些事情让我不能给出更客观的评价,如果你想听到的是更多赞美——” 克鲁姆叹息一般说道:“我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说完,他看向罗米,该你了,他的眼神说。 “你怎么看家养小精灵?”罗米直截了当地问。 “家养小精灵?” “家养小精灵。”罗米努力使自己咬字清晰,手指摩挲着掌心的徽章,“不然你以为女孩和女孩在一起聊什么?” -- 斯莱特林的宿舍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挂毯,上面绘制了斯莱特林在中世纪的一场伟大冒险,属于罗米的四柱床正对着它,拉开银绿相间的帷幔就能看到丝线勾绘的爱尔兰岛西海岸风景,罗米喜欢对着它背书,走神以及思考各种问题。 比如克劳迪娅·迪特里希。 第94章 “露易丝?” 对面紧闭的帐幔颤动一下,丝绸在银色灯光下浮现出水面涟漪般的质感,露易丝从里面探出脑袋,金发熠熠生辉。 “什么情况下你会对公认优秀的人说不出赞美的话?” 露易丝眨了眨眼,“我嫉妒这个人的时候?” “你不嫉妒她,再想想。” 克鲁姆不该这么想。 “你在说谁?”露易丝扯开帐幔,三步两步完成了阵地转移,跳到罗米床上时床垫也跟着弹了两下,罗米晃了晃,听见露易丝问,“朗费罗?” “不是她。”罗米皱起眉头,“假设有一男一女。” “他喜欢她。”露易丝说。 “他不喜欢她。”罗米连忙否认,“这更不可能。” “他一定喜欢她,但由于两个家族积怨多年,立场不同,他们不能对彼此倾吐心事,只好——” 罗米往后一仰,拿枕头捂住耳朵。 迪特里希深根德国,态度模糊立场暧昧,近几代甚至罕有臭名昭著的黑巫师出现,而克劳迪娅这一支从祖辈算起就已经自立门户—— 纯血家族可有太多驱逐成员的理由了。克里斯托夫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罗米睁开眼睛,露易丝手臂撑在一旁,凝视着她的蓝眼睛和母亲安珀·沃尔夫如出一辙。 或者说是安珀·塔克。 “你为什么会来英国?”罗米问。 “我记得我说过。”露易丝愣了一下,但还是解释起来,“沃尔夫家族的女孩爱上了在德州农场长大的麻鸡出身的巫师,外祖父为此驱逐了我母亲,尽管他们现在和好了……但说实话,如果不是我爸妈赚的钱让她俩回美国也有好地方住,老沃尔夫未必会邀请我去加州过暑假。” 克劳迪娅对她向来直接坦诚,哪怕是家庭成员也不曾隐瞒—— 岂止是不曾隐瞒,迪特里希夫妇不用说,而克劳迪娅的祖母来自罗马尼亚,理所应当的纯血,克劳迪娅甚至隐晦地提起过她的高祖母,一位来自在欧陆绵延千年的古老家族的纯血女巫。 从某种程度上这也印证了克里斯托夫的观点,理念平等的纯血巫师不会用家族成员的出身来标榜自己。 可为什么少了一代? “你说什么?”露易丝的声音让罗米意识到自己把想法说了出来。 为什么会正好少了被驱逐的那一代? 克劳迪娅的曾祖母,她从来没提过,纯血家族可有太多驱逐成员的理由了,克里斯托夫的声音还在执着地回响。 配偶的选择向来是首要原因,那如果是一贯秉持中间立场的纯血家族呢? “你干什么去,罗米!”露易丝在罗米床上把枕头拍出闷响,“马上要到宵禁时间了,今天没轮到你夜巡!” “我知道!”罗米提上鞋子,抓起颜色最深的那件斗篷冲了出去,“所以我才要抓紧时间!” -- 要溜进八点钟后的图书馆其实非常容易,只要你足够安静足够小心,就能在平斯夫人忙着把书籍归类时躲到她整理好的书架下,而在这之后平斯夫人往往会给自己一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好让她有充足的精力应付新一轮夜班。 罗米抱着《预言家日报》厚重的十年汇编本,屏住呼吸等着平斯夫人的脚步声远去,随后是椅子被拉开时木腿在地面划过的声响,大概三分钟,或是五分钟,平斯夫人的呼吸声变得深沉悠长,等到轻微的鼾声响起时,罗米抽出魔杖。 “荧光闪烁。”她低声说。 报纸年代久远,铅字又小又密,罗米揉了会儿眼睛,等到上面的字母不再跳行才继续看下去,但希望渺茫,她自己也知道,总不能指望一家报纸只报道一家的绯闻轶事。 罗米的手停在1945年的一份月报上。 光是标题就占据半个头版,巨幅照片紧随其后,按首字母顺序排列的人名占满了余下的三个版面,在如此庞大的文字量面前,印刷字号和前后几期相比却更大也更清晰,在五十年后的月光下一刻不停地滚动着。 是邓布利多击败格林德沃后多国联合出版的纪念刊,头版标题宣告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黑巫师的落败,余下三版登出了战争时期有记载的所有受害者名单。 每时每刻,不曾停歇。 罗米张了张嘴,就好像自己的喉咙被这些翻动着的字符狠狠扼住了,她缓缓将手指放上去,漆黑的铅字从她的指尖逃脱,向上滚动,隐入发黄的页边,下个名字跳出来,无声无息,如同沉默的潮汐。 她猛地移开手指,像是羊皮纸卷下有无形的火焰在烧灼着指腹,不再被遮挡的名字在纸面上停留了一会儿,同样消失在页边,又一个新名字填补了空缺—— 罗米听到像是窒息前的吸气声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来。 格奥尔基·克鲁姆。 有些事情不能让我给出更客观的评价……两个家族积怨多年,立场不同……纯血家族可有太多驱逐成员的理由了。 克劳迪娅的曾祖父被一贯秉持中立的家族驱逐,到底是因为他偏向了哪边? 罗米按住胸口,皮肉之下,一颗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她的耳膜里响起沉重急促的鼓声。 我得向露易丝道歉,她想,我不该认为她的想法太过离奇,毕竟我现在的想法只会比她更荒诞。 克劳迪娅。 罗米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克劳迪娅并不是完全抹去了她曾祖母的痕迹,隐约的记忆回笼,克劳迪娅坐在山毛榉树上,长袍垂下来,像一道猩红的旗帜,黑湖边的狂风将她浅金色的鬓发吹乱,盖住轮廓分明的脸,蓝眼睛在发丝中明亮得如同火炬。 伊丽莎白·朗费罗? 她嬉笑着说,语气无限骄傲,我的曾祖母也是。 伊丽莎白·迪特里希。 那在伊丽莎白成为迪特里希之前,她又是谁。 “很接近答案了,罗米。” 尖叫哽在喉咙里,罗米手一抖,手中的大部头直直下坠,在砸在地板上前一秒被无形的力量稳稳托住,跟随克劳迪娅的魔杖移动轨迹缓慢地落回罗米的手中,荧光闪烁还没熄灭,星子般的微弱光点,照亮了深邃锐利的蓝眼睛。 “伊丽莎白。”克劳迪娅轻声重复着罗米无意识呢喃出的话,语气无限骄傲。 “伊丽莎白·格林德沃,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堂姐,我的曾祖母。” 第52章 羯磨是妙人 =========================== 阿德莱德是个寡淡的女人。 隔着禁闭室门上一方窄小的玻璃,克劳迪娅和母亲对视时想到老迪特里希对阿德莱德的评价。 那是在酒会上,他太醉了,以至于用这样轻佻的口吻评价自己的妻子。阿德莱德在会客厅靠近门口的位置站着,克劳迪娅就在母亲旁边,她偷偷去看阿德莱德,发现女主人姿态挺拔,表情相当坦然,她就知道父亲所言非虚。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迪特里希先生仍在发表他的高见,并把话题引向女儿,克劳迪娅就没能继承她母亲的品行,为什么总是要让别人知道你会的比他们多呢,太爱出风头了,克劳迪娅,就像,就像—— 迪特里希先生不再说话了,客人们连忙用庄园中的新鲜花卉和魔法喷泉覆盖先前的话题。 爱出风头的克劳迪娅学着阿德莱德的样子挺直脊背,圣诞假期结束后她回到德姆斯特朗,因为在决斗俱乐部中的过激行为又被卡卡洛夫遣送回勃兰登堡,勒令她在家反省一个月。 迪特里希先生把她扔进了禁闭室。 阿德莱德向来不对丈夫的决定提出异议,但这并非出于顺从而是漠不关心,她对大部分事都漠不关心,她停留在禁闭室门外,只是因为经过时发现克劳迪娅正巧站着,通过小窗向外看。 所以她停下来,和女儿对视。 “克劳迪娅,你的眼睛不属于迪特里希。”她突然说。 “那属于谁?”克劳迪娅问,“难道是你吗,母亲?” 她们的眼睛确实相似,但阿德莱德摇了摇头,而克劳迪娅想,我知道是谁。 伊丽莎白的画像仍挂在迪特里希庄园的墙上,永久粘贴咒,正对着禁闭室的大门,阿德莱德走后克劳迪娅久久凝视着曾祖母的面容,好像这样就能让她身体里不属于平庸的那部分更活跃一些。 那时她全然无知,只凭靠血统里一点非凡的遗迹来告诫自己:不要变成迪特里希,也别变成阿德莱德,一年后德姆斯特朗的大船在英格兰的水域中停泊,命运迟来馈赠。 格林德沃在溃败前夕曾施恩于自己狂热的信徒,秘密的遗产被赠送给罗齐尔的后代中最肖似像文达·罗齐尔的女孩,克劳迪娅最初得知这个消息只觉得是天方夜谭,直到斯莱特林的长桌上,罗丝玛丽·罗齐尔抬起头。 或许罗丝玛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与文达·罗齐尔是多么相似,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空占着克劳迪娅渴望已久的礼物,却大肆挥霍自己的时间,她本可以凭借文达·罗齐尔毫无回旋余地的信仰遗产走进霍格沃茨所禁止的世界,但她在干什么? 第95章 和两个显然志不在此的斯莱特林在饭桌上对往彼此餐盘里偷渡蔬菜的游戏乐此不疲,为红头发男孩的一举一动傻笑或是伤神,克劳迪娅从不曾怀疑罗丝玛丽自身的天赋,她也曾见过魔咒的光芒从罗丝玛丽的杖尖诞生,和绿眼睛交相辉映,让她无数次地回想长桌上自己的开场白,你有一双璀璨的眼睛,翠榴石般的眼睛。这不是虚意奉承。 正因如此,正因如此。 “格林德沃到底给你的家族,或者说,给你留下了什么?”克劳迪娅垂下眼睛,罗米被困在她用身体和书架围成的监牢中。 魔杖杖尖正抵在颈上,克劳迪娅还在絮絮低语,好像这是什么能容她们俩坐在桌前就着红茶和小甜点商量一下午的事情。 “把它给我吧,罗米,你用不着,你现在这样根本用不着。” 最初的一阵惊慌已经过去,如果不去想自己随时会被人在脖子上戳个窟窿这件事,眼前的情况还算不上恐怖,克劳迪娅口中来自格林德沃的馈赠罗米听都没听过,可这也不能算作她的错, 早在她还是个没牙小怪物的时候,约瑟夫就像拎一只旅行手提箱一样,把她从瑞士拎到法国再到英国,最后扔进霍格沃茨这个七年制储物柜里,每年冬天拿着凭条取出来检查一下有没有缺斤少两,你总不能指望一只手提箱有一天突然觉醒过来,给自己安上四只滑轮好从霍格沃茨跑到纽蒙迦德去。 “我不是故意要笑的,克劳迪娅。”罗米意识到在这种紧张时刻笑出声实在是太破坏气氛,连忙道歉,“但——” 窒息感突如其来。 克劳迪娅转动魔杖,口中念念有词,罗米在一片交错迷离的光圈中想,克劳迪娅还没大胆到对图书管理员下手,应该是某种小范围阻隔声音的咒语—— 新鲜的空气又重新灌进来。 克劳迪娅后撤一步,给出足够的空间让罗米沿着书架失力地滑下去,黑发女巫伏在地上,手臂撑起半个身体,单薄的脊背微弱的起伏。 “克劳迪娅。”她轻声说。 “什么?” 克劳迪娅蹲下去和她平视,斯莱特林几乎在她矮身的同时抬起头,绿眼睛里满是好奇。 “你要它又有什么用?”罗米把散乱的额发拨到一边去,缓慢地吐吸空气,她的喉咙痛得像是被砂纸擦过,“黑巫师的遗产,你的家族会支持你吗,还是说有更合你心意的去处,让你可以不在意迪特里希这个姓氏——” 极其微弱的滴水声,人不倒在地上几乎听不见,克劳迪娅不该先搓磨她的锐气。 “克劳迪娅,从我这拿走的东西,能让你敲开哪里的门?” 克劳迪娅终于笑起来,她向罗米伸出一只手,罗米就把手放进她的手心里,借她的力站起来,仿佛她们是合拍好友,而克劳迪娅不是没有想过,她的身体生来就是一个巨大的缺口,野心不断从那里面生长出来,驱使着她急切地把能据为己有的一切收进怀中。 不只是荣耀,不只是崇拜,她依然缺乏摒弃常人情感的天赋,对所谓温暖的感情怀有隐秘而矛盾的渴求,如果我能有朋友—— 我希望她有一双璀璨的眼睛。 “看来霍格沃茨还没把那些无用的知识填满你的脑袋。”克劳迪娅收起魔杖,罗米的眼神追随着她,眼睛异常明亮,“晚些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现在告诉我它是什么,记载黑魔法的手札?还是古老的黑魔法器具,还是——” 罗米已经听见平斯夫人的鼾声,魔咒正在失效。 斯莱特林笑着错开半步,克劳迪娅注意到她的动作,下意识举起魔杖,而红光已经从柏木魔杖中射出,克劳迪娅将魔杖举到胸前格挡,箭矢般的红光歪向一边,撞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低沉的闷响。 位置在顷刻间调换,克劳迪娅侧身躲开第二道魔咒,接二连三的攻势将她逼退到两排书架之间,她觉得可笑,罗米竟然看不出她对此游刃有余。 “霍格沃茨就教了你这些?”克劳迪娅杖尖挑开的白光被建构书架的木材无声地吸收,罗米停下动作,表情在克劳迪娅看来有一种因无知而不加掩饰的傲慢。 直到她感觉到地板开始震动,突然向中间逼近的两排书架挤压着她的视野,黑发女巫的身影越来越窄,仿佛一条锐利的长线陡然弯折,罗米及时地俯下身打了个滚,在平时完成作业的木桌下听见平斯夫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书架还在轰然移动,平斯夫人的鞋子在罗米的视野里靠近又远去。 就是现在—— 罗米背靠着图书馆的木门,平斯夫人的怒吼和克劳迪娅的咒骂从没关紧的缝隙中隐约溢散出来,她活动着手腕脚腕,试探性走了两步,没有扭伤。 这很好,很好,她边走边想,步子越来越快,到最后全然不顾被发现的危险在走廊上大步奔跑起来,眼泪流出来,被奔跑时带起来的风吹得冰凉,她躲在挂毯后,听到费尔奇和洛丽丝夫人的声音也在向图书馆靠近,把哽咽声咽回肚子里。 继续跑,跑到楼下去,罗米这样告诉自己,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三级台阶被罗米两步迈完,楼梯仿佛有生命般配合着她向下滚动,再滚动,给了罗米一种她能飞起来的错觉。 直到她迎头撞在别人身上。 罗米向后倒去,结结实实地摔在楼梯上,如果这还不算倒霉,那么下一秒更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她试着撑着手臂让自己站起来,这倒是成功了,但她也只能站起来——罗米陷进那级该死的,捉弄人的台阶里去了。 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白天总有人忘记跳过,陷在走廊里被过路的人笑一笑也就没事了,更何况她才经历了那么大的事情,一个疯狂的德国女巫向她索要格林德沃的遗产,还差点把她勒死—— 迟来的恐惧终于让罗米崩溃了。 她双腿发软,干脆坐了回去,另一个倒霉蛋显然也被撞得不轻,跌在低几级的楼梯上半天没站起来,即便如此,她还是听见倒霉蛋惊疑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罗米?” 他的同伴跟着重复了一遍,又说,“罗齐尔?” “罗齐尔。”更远一点的声音肯定地说道,“塞德,拉她一把,她好像陷进那级台阶里了。” 修长有力的手握住罗米的胳臂,罗米下意识回握住来人的小臂,隔着一层布料汲取些温度,下一秒,霍格沃茨的楼梯在她眼前消失了。 塞德里克·迪戈里连忙松开手后退两步。 罗齐尔尖叫一声后又敏捷地跳出挺远,这下连杰瑞米·斯汀森也不得不揉着肩膀走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杰瑞米用口型无声地问道。 “我不知道。”塞德里克无声地回答。 而罗齐尔站在高几级的台阶上,发着抖,眼睛却紧盯着塞德里克,毫不避讳到杰瑞米也感觉到了尴尬,仿佛那目光直白的余裕分给他一点都教他脸红心跳,塞德里克清了清嗓子,将三个人从诡异的气氛里拯救出来。 “别紧张。”他笑着向罗米展示自己的校袍前襟,上面没有级长徽章,今晚也不是他轮值,“杰瑞米和我也在夜游,我们仨算是共犯。” 罗米眨了眨眼睛,霍格沃茨勇士在对她微笑,英俊,温和,生机勃勃。 “是我刚才抓疼你了吗?”塞德里克又说,“不过也有人说我在某些角度上很像费尔奇。” 杰瑞米在旁边低低笑出声。 罗米看了他一眼,正好和他眼神相接,赫奇帕奇顿时发出口水呛咳的声音。 “费尔奇一生中最值得表彰的事情出现了。”罗米微笑了一下,对他道谢,“记得避开五楼的走廊。” 塞德里克问:“图书馆?” 罗米一愣。 “不……不是图书馆。”她想了想,“我从更上面下来,恰巧经过,呃……八楼,没错,我从八楼下来。” 塞德里克笑了笑,光彩夺目,罗米不知道火焰杯选拔勇士的标准,但肯定包括不揭穿别人蹩脚的谎言,她舒了一口气,这次躲开了那级恼人的台阶。 没走两步,她停下来,对两个赫奇帕奇扬起眉毛,假装没看见杰瑞米在肘击他的朋友。 “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塞德里克忍着笑说,“如果你觉得很奇怪的话,我们可以走在你后面。” 罗米缓慢地眨动眼睛,塞德里克·迪戈里还在笑,杰瑞米·斯汀森在他旁边呛咳着,一切都无比鲜活。 “可你不是还要去拉文克劳的塔楼吗?”她问。 和火龙搏斗的勇士脸红了。 “杰瑞米可以自己送我回去。” 罗米转向还在和塞德里克撞肩膀的男孩,意料之中看到斯汀森的脸更红,她紧盯着他的眼睛,加重语气又问一遍,“可以吗?” 他们关系一定非常好,罗米想,才会让斯汀森做为别人在宵禁后约会打掩护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说句实话,不是每个被斯内普抓到过夜游的人还会有这种勇气。 第96章 杰瑞米·斯汀森,腼腆的,高大的棕发男孩,还像去年那样窘迫而羞涩,却又选择靠近。 “我们走吧。”他笑着说,看上去对前面的路途无所畏惧。 这不是去斯莱特林休息室的路。 下了楼梯是一条宽阔明亮的石廊,火把驱散夜色,斯汀森在水果装饰画前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罗米。 “我认为你需要吃些宵夜。”他诚恳地说,“你脸色苍白。” 罗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他在说人鱼语。 “偶尔吃些蛋糕和烤肉不会让人涨太多斤两,不然赫奇帕奇的休息室里肯定会挤满一伙又一伙的胖子,而且你很瘦,罗米。” 杰瑞米停了停,意识到自己听起来像个不依不饶的蠢男孩,而且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贸然评价女孩的身材都不够礼貌,尽管过去一年他们几乎都没说过话(其中也有他刻意避及的成分),但再见面时他还是会忍不住说些傻话,和一年前那个面对斯莱特林院长冷汗直冒的小男孩没什么不同——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无比沮丧。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这次……这次就送你到楼梯口吧,哈哈,希望今天不会碰到斯内普教授巡夜。” 蹩脚的自嘲。他想。 “摄魂怪离开霍格沃茨之后,院长们就不再加班了。”他听见罗米轻声说话,好像有什么力量抬着他的下巴让他和女孩对视,斯莱特林女巫的眼睫忽闪几下,沐浴在暖调光线下的手指伸出来挠了挠画上碧绿的梨子。 “为什么这么看我?”她转过身,掌心还贴在门把手上,甜蜜的烘焙气息从她身后飘散出来,像一阵微型的飓风,“这又不是赫奇帕奇的秘密基地。” 杰瑞米咧嘴一笑,抬脚跟了上去,家养小精灵熟练地送上餐盘,凭空变出桌椅,他陷进柔软的扶手椅中,看到罗米不知道从哪儿抱来一只巨大的金色餐盘,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蛋糕,摞在最上面的那个奶油顶上装饰着一颗鲜红的樱桃,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欲坠。 罗米朝他努努下巴,两个人之间生出一股奇妙的默契,杰瑞米从扶手椅中直起身子,把最上面那块奶油顶纸杯蛋糕从托盘里拿出来。 “送你了。”她说,言下之意是剩下都是我的,杰瑞米知道没有姑娘吃得了那么多,但并不打算拆穿她。家养小精灵只按人数施法,两把椅子挨得很近,大概是将他们当成了密会的情侣,罗米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杰瑞米挑挑眉毛,想看她怎么解决。 女巫环抱着她巨大的餐盘转了个身,坐在了餐桌上,腿上放着金色圆盘,鞋底蹬着椅子的踏脚。 “你不吃吗?”她问。 “什么?” 罗米拿起一块核桃派缓慢地咀嚼,杰瑞米注视着她下巴和脖颈相连的那一块肌肉,随着吞咽的动作轻微颤动,然后她才再开口问道:“你要看着我吃吗?” “什么——不,当然不!”杰瑞米差点从扶手椅里跳起来,“那太失礼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过能和你坐在一起吃蛋糕。”杰瑞米说,“这很……奇怪不是吗,我是说,去年我们,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那堵石墙前面——”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下去了,罗米的眼神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火炉里木柴的噼啪声响了有一阵子,罗米低头看着他,慢慢地说:“在今天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肯定恨透我了,觉得我在戏弄你,让你出丑……” 她的但是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她面前的男孩惊异地瞪大了眼睛,罗米跟着转过头望去,唯恐斯内普教授又一次巧合地在今天晚上感到饥肠辘辘,然而斯汀森在她动作后笑出了声。 “转过头来,罗米,后面什么都没有。”杰瑞米扶着额头,笑得整个人陷进了扶手椅柔软的靠背和坐垫里,“我只是……” 他断断续续地笑了一会儿,直到罗米忍不住轻轻踢了他。 “我只是对你说的话感到很惊讶。”杰瑞米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很诚恳地说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斯汀森肯定恨透了我之类的——我很喜欢你,从那时起就是——” 罗米震惊地看着他,吃空了的甜品纸托从手里滑下来。 杰瑞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表情顿时看上去比罗米还要不敢置信,他曾经认真谋划过又中途夭折的表白,像个偷渡客一样穿过暖烘烘的枫糖浆,从他嘴里跑了出来,计划中的女主角愣了好一会儿,猛地弯下腰去,像是栽进了她独享的大餐盘里,肩膀颤动地很有规律。 “嘿!”他用罗米的方式回敬她,在她踩着的椅子踏脚上踹了两下,“别笑了。” “对不起……我说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忍不住。”罗米终于从餐盘里直起身子,她摆着手连连道歉,但还是笑得发抖,“我想这说明你不像以前那么喜欢我了,是件好事。” 杰瑞米看着她前仰后合地发笑,第一次发现罗米的面容在他眼前无比清晰,她左眼角有一颗小痣,右边眉尾有道细小的疤痕,一块还没完全愈合的血痂长在她右脸靠下的地方,像不小心蹭在脸上的覆盆子果酱,事实上的确有点奶油蹭在她脸上,但杰瑞米在那一刻意识到自己并不会伸出手帮她擦掉。 他递过去一条手帕。 那奇怪的默契依然存在,罗米停下来接过那方柔软的布料,在杰瑞米的提示下揩掉了脸上的奶油酱,脸色微微泛红。 “你还想再讲讲吗?”罗米分给他装饰着新鲜水果的芝士挞和葡萄果冻,“什么时候,你从什么时候,呃……” 后半句话被她用一个挑眉代替。 “开始喜欢你?”杰瑞米取走了罗米递过来的甜品,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又能像平时一样自如地说话了,甚至比平时还要坦然,他想起魁地奇球场上细密的光网,绿色的眼睛和花瓣一样的嘴唇,罗米·罗齐尔在他眼中依旧光彩照人。 于是他说,这是秘密。 “等我喜欢上新的女孩,我会写信告诉你。” 罗米低头看着他,抬手管小精灵要来了蜂蜜酒。 “那敬秘密。”她说。 “敬秘密。”杰瑞米和她碰杯,又说,“敬塞德里克。” 他发现罗米的动作僵硬了一会儿,但罗米只让他等了很短的时间,酒杯便撞过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敬塞德里克。”她轻声说。 星期五的早上我没有课。 罗米盯着斯莱特林四柱床床顶的绿色丝绸想了好一会儿,心安理得地翻了个身,但她的帐幔开始抖动,下一秒露易丝坐了进来,很霸道地抢过她一只枕头抱在怀里。 “你昨晚做了什么?”露易丝问。 罗米看着她没说话。 “迪特里希昨晚擅闯图书馆的禁书区被平斯夫人发现了,她似乎还攻击了费尔奇,因为这个,一直到三强争霸赛结束,她应该都不会从德姆斯特朗的大船上下来了。” 罗米想了想。 “那你应该去船上问她昨晚都干了什么。” 露易丝把枕头摔回她怀里。 “起来吃早餐。”她说,“我给你带了黄油面包。” 罗米哼了一声,躺在床上看露易丝毫不留情地拉开自己的帐幔,巨乌贼的触手在她们的窗外飘浮着,时间如水流过。 罗米闭上眼睛,克劳迪娅的禁闭将她从蜂蜜色的梦境中带回现实,现实是霍格沃茨的勇士曾在昨晚她崩溃时将她拉出泥潭,而那一刻楼梯壁画和挂毯在她眼前消失,围栽着红豆杉的墓碑之间,霍格沃茨的勇士穿着三强争霸赛的服装,奖杯落在地上,万物死气沉沉,而塞德里克·迪戈里站在那儿,英俊,警惕,生机勃勃。 *远远的头顶上方有人高声而冷酷地说:“干掉碍事的。” 一阵嗖嗖声,接着一声尖厉的高喊撕破了夜空。 “阿瓦达索命!”* 绿光铺满了她的视野,她猛地睁眼,绿色的帷幔,绿色的壁纸,罗米痛苦地呻/吟一声,把脸埋进厚实的被褥里,幻象的最后,通缉犯彼得·佩蒂鲁放下了魔杖,缺了小指的手神经质地颤动。 塞德里克·迪戈里死了,她预见塞德里克·迪戈里将死在三强争霸赛的奖杯旁。 如果这就是克劳迪娅想从她这儿拿走的,所谓遗产,所谓馈赠。 第53章 别浪费星期五的晚上 =================================== 猪头酒吧的烤翅声名远播。 香辛料厚重,油脂充沛,厨师上学时的魔咒学成绩平平,但熟能生巧,对火候控制很有一手,成品表皮焦香肉质细嫩,又因为只在星期五出售,霍格莫德的居民在这一天涌进酒吧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但酒吧招待因此受累,除了擦拭那些总也擦不干净的杯子之外又多了个打包的活,加班不加工资,鸡翅再芬芳也难以开心上班。 他耷拉着眼皮用夹子把新出炉的鸡翅扔进纸盒里,没数几个,装满拉倒,推给柜台另一边的顾客,来人扔下几枚银西可,伸出两根食指把没盖严的盒盖按下去,撇着嘴很是嫌弃。 第97章 纸盒是便宜货,油沁出来,在底部晕开一片污渍,本来就藏污纳垢的柜台雪上加霜,罗米倒吸一口冷气,扯过旁边的报纸给餐盒加了一层包装。 “嘿!”男招待不满地说,烟草味从他嘴里冲出来,“那是我的,最新一期!” 罗米瞪了他一眼,又扔下枚金币,男招待骨节突出的大手在柜台上一拍,紧贴着木头桌面滑进外套口袋里,“行吧。”他咂了咂嘴,“下一个,你要什么?” 弗雷德从袖口抽出自己的魔杖,像罗米拿纸盒那样用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掐着魔杖两端,剩下的手指都高高翘着,蹲在门口笑得发抖。 “你要去干什么?”他在女巫无言的凝视下摇摇晃晃站起来给这盒油脂源源不断外沁的鸡翅施了个保温咒,“把它放进魔法阵中间吗?” “我要把它带回去,第二天去医疗翼看望食物中毒的克里斯托夫。”罗米苦着脸说。 现在是这样,昨晚她差点被一个德国女巫勒死在图书馆,侥幸逃脱后又意外发现整个六年级,或者说是整个霍格沃茨也不为过的,最英俊的男孩可能快要横死荒郊,生活的残忍之处在于它比克劳迪娅的魔咒还不给人喘息的余地,具体说来就是一觉过后她还要从床上爬起来去上满一下午的魔药课和魔法史课,再从三楼的密道里溜出来和格兰芬多在霍格莫德约会,而她最好的朋友之一说,记得给我带一份猪头酒吧的烤翅。 “乔治和我前两天去了趟禁林……” 弗雷德单手接过罗米手里的麻烦,另一只手搂上她的肩膀,开始讲她没听过的最新的冒险故事,可罗米的思路还停留在克里斯托夫告诉她烤翅记得用保温咒上,弗雷德的手放上来的时候她打了个冷颤,仿佛一只油光发亮的烤全翅在搂着她。 “我吓到你了?”弗雷德问,看上去大为不解,但还是把手抬起来放回身侧。 “怎么会,我只是,只是……没什么,” 总不能说刚才我把你的胳膊当成了一只烤翅,罗米挽住他,尽管手臂皮肤隔着布料相贴的瞬间她还是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我恨你,克里斯托夫。 “刚才说你要和乔治去对角巷做什么?”罗米使劲攥了攥他的袖口,扬起脸问。 “是去禁林,迷糊鬼。”弗雷德吸了口气,鸡肉和香辛料混合的气味直往鼻孔里钻,“你今天怎么了,从密道里见到你就一直心不在焉。” 罗米甩了甩头,集中精神听他说话,她告诫自己说。 同时努力把克里斯托夫和他挚爱的烤翅从脑海中赶出去,但在这个过程中她错过了弗雷德正在讲的,可能是关于马人的故事,也可能是五足怪或者沼泽挖子—— “我走神了。”罗米有些局促地和弗雷德对视,她想了想,补充道,“我又走神了。” 后者早在她发现之前就停止了讲话,把胳膊从她臂弯里缓缓抽出来,正皱眉看着她。 “很难发现。”格兰芬多说这话时皱了皱鼻子,滑稽的表情在很大程度上化解了语气中的尖刻,“你不想和我聊聊你在想些什么吗?” 我当然想,只不过我担心听完你会觉得你的女朋友是个小怪胎。 罗米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不谈谈你的新发明呢……上次你给我的神奇泡泡很好用。” “因为和我约会的女孩明显对此缺少兴趣。”弗雷德说。 “那她真是有眼无珠。”罗米笑着再次挽上他的手臂前后摇晃,“幸好你面前有个更适合的人选——想和我聊聊让人吃了鼻血直流的糖吗?” 红发男孩紧绷的脸在两道过于直白的视线注视下逐渐松懈下来,他低下头看向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女巫,后者正大方又讨好地凝视着他,两种矛盾的意图在绿色眼睛里和谐交织。 好吧,斯莱特林。弗雷德无奈地想,笑意忍不住挂上嘴角,他俯下身去—— 他的嘴唇扑了个空。 霍格莫德的中央街道上人流如织,一整个周末的吸引力加起来也比不上星期五的夜晚,水果甜酒和坚果派的香气从蜂蜜色的二楼窗户缝里飘出来,穿着亮紫色斗篷的巫师醉意醺醺,抱着他从蜂蜜公爵店里抢购来的一大包奶油花生糖和两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巫师擦肩而过,他们像是一对闹别扭的恋人,正大眼瞪小眼地在风雅牌巫师服装店的彩色灯牌下无声对峙,不断变换的灯光把女孩的脸照得一会儿发蓝一会儿绿。 “今天可是星期五,孩子们!”他高声说,从牛皮纸袋里抓出一把奶油花生糖塞给黑发女孩,“别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 罗米愣愣地看着弗雷德,奶油花生糖的包装纸在她手心里相互摩擦,哗哗作响。 弗雷德摸了摸嘴唇,“你躲我?”他不敢置信地问,语气显而易见地开始恼火。 “我……我只是没反应过来。”罗米磕磕巴巴地解释,“你突然靠过来,吓了我一跳,当时我正在,正在——” “正在想你伟大的赌局?”弗雷德微微俯下身子,把脸凑得更近,这时罗米才意识到他误会了一些事情,就像她才意识到弗雷德并不是完全由快乐和无所谓填充起来的一个人,这不是他的缺点,但确实让她陷入了麻烦的境地,但不管是哪件事,她的反应都太迟钝了。 罗米听见弗雷德紧接着说,“下次我们要怎么约会,隔着三排桌子的魔咒课教室,还是在走廊上,看你怎么扮演一个绝情的斯莱特林女巫?” “是我们的赌局。”罗米下意识后退一步,但忍不住纠正他的表达,奶油花生糖被她胡乱灌进口袋里,有几颗掉出来落在地上,罗米蹲下去捡,好像这样能让她忽略格兰芬多沉甸甸压下来的目光。 “别这样,弗雷德。”罗米压抑着自己的语气,起身把手里的糖果展示给他看,“今天可是……” “今天是星期五,明天是星期六,几乎所有霍格沃茨的情侣都会牵着手走在这条路上,但我甚至不能在一个偷来的晚上吻我的女朋友——在你和你叔叔玩够那些把戏之前,你是不是只打算在没有巫师的地方吻我?” 佐科笑话商店里响起嘀嘀嗒嗒的敲击乐声,被恶搞的塞蒂娜·沃贝克人偶开始放声歌唱。 “如果你做得很恰当 我会熬出火热的爱 陪伴你今夜暖洋洋” 罗米垂下眼睛,看了一会儿那个被《预言家日报》包着的盒子。 “把它给我。”她轻声说,同时伸手去拿。 第一下没拽动,弗雷德看着她,把身体靠得更近,很无措地说了声不。 “是个好办法。”罗米加重手上的力度,报纸上克鲁姆的脸被她抓得扭曲起来,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去掰开他的手指,罗米气得要死,克里斯托夫为什么非要吃鸡翅,还要吃这么多。 “如果你这么想,那我可以告诉你,是的。” 结束了一周工作的巫师们已经开始坐在餐桌前和家人享受晚餐,催促他们的小女儿放下新买回家的糖果到餐桌上来吃饭,蜂蜜公爵店迎来了一阵短暂的销售低潮期,不过老板处之泰然,在柜台后展开新一期的《巫师周刊》,只要再过一会儿,饱餐的情侣和饭后散步的家庭就会陆续填满这条街道,到时还会出现正要去再喝一杯的流浪汉以及和妻子吵架的中年男巫,没有人会不需要糖果,店里很快又会拥挤如常,老板娘在紧挨着仓库的厨房里做炖菜,他听见妻子哼唱的爵士乐,哦,来搅搅我的这锅汤,塞蒂娜·沃贝克的音乐依旧美妙,现在对他来说,是段十足惬意的休息时光。 但这段时间对罗米来说就没那么惬意了。 她抱着一盒油腻喷香的鸡翅,兜里塞着满满的奶油花生糖,沿着巫师村的主干道像只发疯的飞天扫帚径直往前走,脚步飞快,弗雷德和她保持几步远的距离,插着兜闷闷不乐地跟在后面,这个距离形成的原因是他们俩刚吵了一架,结果就是场面十足滑稽,尽管两人看上去都气得不轻。 虽然弗雷德今天发了通指向错误的脾气,但罗米不得不承认弗雷德相当程度上是对的,那就是秘密恋爱只会给人带来麻烦,因为他们没法大摇大摆地走进蜂蜜公爵糖果店里,对老板说嗨哥们,借过一下,因为我们俩要从你家库房的密道里走回霍格沃茨,他们只能在下一拨嗜甜嗜酸的巫师挤满店面前沿着这条路漫无目的又满腔怒气地闲逛。 走过帕笛芙夫人的茶馆后,没了暧昧的粉红色灯牌的照耀,前路逐渐昏暗,路面收窄,罗米咽了口口水,脚步慢下来,直到她听见身后响起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还要往前走?”弗雷德站到她旁边问。 “你还生气吗?”罗米反问他。 “说实话,是的。” 罗米耸了耸肩,“那就继续走。” 弗雷德走在罗米旁边,荧光闪烁尽职地照亮了前面的路,罗米偷瞄弗雷德的侧脸——还是绷着,她抿了抿嘴,把纸盒侧过来,借着魔咒的光亮朗读上面的新闻。 第98章 “肯特郡有巫师声称,在他带领学徒去往肯特郡东南部城镇毗邻的山谷中,采摘野生月石草时,目击通缉犯彼得·佩蒂鲁正在一家熟食店中进行偷窃……傲罗办公室目前已经——” 罗米的声音低下去,她没意识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快,直到肩膀撞在弗雷德伸过来的胳膊上。 “弗雷德……” “到我后面去。”弗雷德说。 罗米一愣,退到他身后,踮起脚从他肩膀上看过去。 一条狗,应该是狗,但体格大得惊人,像只瘦骨嶙峋的黑熊,涎水从前突的吻部里流下来,落在漆黑的虬结着的毛发上,惨样十足,但两只眼睛却异常明亮,像眼眶里各烧着一团磷火,黑狗向前一步,冲他们低声吠叫。 弗雷德把罗米挡得更严实了点。 女巫眨眨眼睛,把手里的盒子换一只手拿着,伸出两只胳膊从背后一把抱住格兰芬多。 弗雷德浑身僵硬,仿佛身后是一只蓄势待发撕咬他脖颈的狼,但女孩子可比狼好多了,女孩子温暖,好闻……而且柔软。 他吞了口口水,低下头看见环在他腰上的两只手,苍白,修长,手背上一道因处理药材留下的伤痕,拿着一盒——克里斯托夫为什么非要吃这该死的鸡翅呢! 弗雷德努力去想气味古怪的魔药原料和面前来路不明的恶犬,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忽略身后的温度和背上的触觉。 “干什么?”他干巴巴地问。 斯莱特林的手收紧了,弗雷德听见罗米很清晰很坚定地在撒谎。 “我害怕。” “别装了,你四年级就能在魔药课上把死飞鼠大卸八块,我都看见过。” “你四年级就在课上偷看我?”罗米说,“还是魔药课?” 黑狗忍无可忍地高声吠叫起来。 “嗨嗨……”弗雷德抬起一只手,“别过来,哥们。” “哥们?”罗米在他身后,看不见表情,但用感到好笑的语气说,“弗雷德,哥们?” “那我要说什么?”弗雷德说,“坐下,好姑娘——不不不,他对我呲牙了,罗米,他肯定不是好姑娘!” “把这个给他。”罗米说。 “什么?” 纸盒的边缘撞进他掌心。 “那克里斯托夫怎么办?” “我相信他不会因为吃不到东西就扑上来咬我。”罗米无不讥诮地说,“这也正是我和克里斯托夫交朋友的原因之一。” 话音刚落,罗米感到手里一轻,一整盒鸡翅连带着外面包裹着的报纸被弗雷德扔了出去,砸在黑狗前爪旁的地面上,扬起一阵灰尘,大狗俯下身子叼起霍格沃茨学生的夜宵,甩着尾巴扬长而去。 “早就想把它扔出去了。”弗雷德皱皱鼻子,转过来对罗米说,“——你舍不得那张报纸吗?” “不……不,我当然舍得,那上面都是油!”罗米收回目光,连忙说道,与此同时,弗雷德把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拿下来,“你还在生气吗?”她问。 “我们难道要这样走回去吗?”弗雷德假装没听到罗米嘟囔了一句也不是不行,他铁石心肠地继续说,“是的,我还在生气。” “看来我真的深深伤害了你。”罗米叹了口气,把手背回身后又问道:“那你是不打算和我进行任何非必要的交流吗?” 弗雷德的手藏在袖子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不敢看罗米的表情。 “我想是的。” “非常好。”斯莱特林轻快地说,弗雷德踉跄一下,继而把那根绊到他的细树枝踢进路边的水沟里,罗米从他身边经过,毫不犹豫,“那我也一样,而且我衷心希望你能做到。” 弗雷德在黑暗里咬牙切齿。 罗米竟然真的一路没和他说话。 但即便是弗雷德想要打破目前的僵局,也不能挑现在开口。罗米和他蹲在蜂蜜公爵库房里的巨大木箱后,里面可能装着漂浮的果子露,不断撞在箱壁上发出轻而沉闷的响声,糖果店的老板娘举着魔杖站在门口,狐疑地扫视四周。 “库房里有声音,安德鲁!你得下来看看!”她高声对楼上的丈夫说,“我确信我听到了!” “别说傻话,玛莎!”安德鲁在楼上粗声粗气地催促妻子,“你的安迪正在床上等你来看——” 罗米没能听到玛莎的安迪到底想给她看些什么,弗雷德紧挨着她,两只手死死按在她耳朵上,但他自己眼看着就要憋不住笑了,罗米不满地扭动了一下,弗雷德立刻绷紧了身体。 小气鬼!她在黑暗里无声地说。 玛莎的高跟凉拖终于敲在了隔着一层天花板的楼梯上,步速慢得几乎算是挑逗,弗雷德和罗米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在脚步声消失时缓缓从木箱后蹭出来,掀开了通往密道的挡板。 弗雷德先跳了下去,身后好一阵没有动静,他转过身,罗米还蹲在地面上沉默地俯视着他。 弗雷德倒吸一口凉气,她的裙子长度很尴尬,让他很尴尬,“快下来。”他用气声说,“或者调整一下你裙摆的位置再继续蹲在那儿。” 罗米没说话。 向上看了一眼,弗雷德迅速把视线移开,他死盯着密道石壁上一块青苔说,“快下来,还是说你想听安德鲁和玛莎的完整版——” 一道黑影嗖地落下,在他旁边稳稳着陆,罗米瞪了他一眼,脸上通红,“你先说话了,你输了。” “我没想要和你比。”弗雷德好笑地说,“但如果你要比,我们现在开始。” 他抬脚就要走,罗米拉住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休战?”他问。 “荧光闪烁。”她说,对着弗雷德手里的魔杖抬了抬下巴,如愿等到魔咒带来的光源照亮了前路,弗雷德举起魔杖,“现在能休战了吗,公主?” 罗米紧抿着嘴。 “非常好。”弗雷德有样学样地说,他快要被气笑了,但斯莱特林又在这时候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 “快点走。”罗米轻声说,“暂停结束。” 弗雷德发誓他曾在这个星期五晚上的某个瞬间非常生气,就好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炸尾螺在他脑子里乱窜,通常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最有效的解决办法是和对方打一架,但对方不是他的兄弟或朋友,而是他的女友,坚持不和他说一句话,但还要拉着他的衣角,让他过去处理情绪的办法统统失效。 再往上走几级台阶就是密道的终点,这意味着他们即将从独眼女巫的雕像进入霍格沃茨,斯莱特林要回到地窖,格兰芬多要爬上塔楼,弗雷德想,谁在乎该死的输赢,我必须—— “我输了。”罗米突然说。 他的手腕被握住,弗雷德回过身,愣愣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地问。 “我输了,但我一定要和你说话。”罗米低下头扫了一眼腕表,语速飞快地说,“白天一直没找到机会,我不能让晚上的时间再浪费在这种幼稚的比赛里——” 城堡的午夜钟声敲响。 “生日快乐。” 她踮起脚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罗米长舒出一口气,“非常准时。”她放松地往墙上一靠,笑着说。 弗雷德还是站着没动,脸上表情凝固了,罗米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弗雷德浑身僵硬。 我真希望我能,他看着罗米想。 弗雷德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独眼女巫的雕像向两边裂开,斯莱特林的斗篷像一阵黑色旋风掠过他身边,罗米从洞口跳了出去,动作敏捷地不可思议,黑色的旋风没有停歇,疾速跑下了楼梯。 斯莱特林女生寝室的门被大力推开,幸好它的主人之一还没有入睡的打算,露易丝听见声音,拉开帐幔例行公事兴趣缺缺地问道:“浪漫约会怎么样——” 罗米咚地蹦到她床上,露易丝在甜蜜的拥簇中看着大口大口喘气的黑发女巫,奶油花生糖随着不速之客弹跳的动作从她口袋里洒出来铺了一床。 “这是纪念品?”四柱床的主人问。 “糟糕。”罗米答非所问,“弗雷德非常生气。” 罗米被突然掀起的被子一把裹了进去,糖块纷纷滚落。 “具体说说。”露易丝说,两眼放光。 “这和你们俩把我要的烤翅喂给狗有什么关系?” 克里斯托夫抱着双臂,无不痛苦地站在佐科笑话商店的橱窗前问道。 “狗显然比你更需要它。”露易丝不赞同地说,“而且你今天也可以去吃。” “只有星期五!”克里斯托夫大叫,非常愤怒,和弗雷德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罗米已经习惯,和露易丝挽在一起向巫师村的矮丘走去,伴随着克里斯托夫的喋喋不休。 克里斯托夫突然收声,他越过中间的黑发女巫和露易丝交换了一个眼神,用唇语说:哇。 靠在前面一块凸出岩石上的格兰芬多双手插兜,给三个僵在原地的斯莱特林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侧影,过了几秒,他转过来,仿佛才感觉到他们仨的眼神一样。 第99章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红发青年困惑地扬起眉毛,“哦忘了说,我是乔治。” 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异口同声地说:“罗米?” “他是乔治。”罗米不自然地说道,往前走了几步,乔治挡在她前面,露出身后飞天扫帚不完整的轮廓,罗米的心抽紧了。 “我们俩费了好大劲才把它从麦格教授眼皮底下偷渡出来。”乔治笑嘻嘻地背着手弯下腰,“你要对我说什么?” 罗米动了动嘴唇,“生日快乐。”她说。 “回答正确。”乔治让开一条通路,另一个格兰芬多击球手握住扫帚柄,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飞天扫帚腾空而起。 地上的人问:“真的要放任韦斯莱在我们眼前绑架罗米吗?” “其实弗雷德和我拿了两把出来。”乔治说,“你要一起吗?” “你怎么不问我?”克里斯托夫说,气氛凝固了几秒,三个人同时发出干呕的声音。 天上的人高声说:“我们要去哪儿!” 弗雷德驱动飞天扫帚向云层飞去,巫师聚集地被他远远抛在身后,山峦变成青苔,河流变成缎带,风和女孩的吻落在红发上,他答非所问地说:“罗米!我希望你说话算数!” 飞行并不漫长,巫师的座驾穿越山谷的裂缝,在森林上方掠过,尾端划过水面,在水鸟的羽毛边留下一圈圈向外漾开的涟漪,下降,不断下降,直到模糊的色块变成清晰的石砖,他们降落,自行车铃声擦肩而过。 我很高兴我的男朋友这么擅长混淆咒。罗米坐在长椅上想。 “为什么要我说话算数?”她问。 “因为这是一种美德。”弗雷德说,几个男孩滑着滑板从他身后经过,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勾下墨镜行以注目礼,走在她身后的母亲拉着孩子拐进街对面的熟食店,带着厨师高帽的胖老头简笔画外圈闪烁着彩灯的光晕,长椅背靠的港口,一艘货轮正在鸣笛。 “而且——”格兰芬多张开双臂,“欢迎来到——随便它叫什么总之是个麻瓜城市!” 弗雷德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 “请言而有信,女士,快在这个全是麻瓜的地方给我一个吻。” 他闭上眼睛,对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势在必得,然而勇敢者实际得到的总比他以为的多,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弗雷德猛地往后踉跄了几步,但他还是稳住了身体,因为还有另一个人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而罗米·罗齐尔是个没被游走球撞下过扫帚的瘦高个女孩。 “哇哦……”弗雷德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个结实的吻落在他额头上,截断了他没说出口的所有话。 “一千个都可以。”罗米甜蜜地说。 第54章 aimer ====================== 尼斯河两岸迎来太阳的这天正是四月的开端,又是不被工作和课业所扰的星期六,当地居民理所应当地把这当成一种要人享受生活的预兆,纷纷换上轻薄的春装走到街上来,河水不负众望,在阳光下呈现出水晶玻璃表面般的反射,桥上漫步的人们倚在栏杆上向下望,对流动着的闪光啧啧称赞,仿佛生平头一次见到晴朗天气时的水面,但任谁也不会在这样的好天气里苛责当地居民,和他们面对这条供水河所抒发的过誉的辞藻。 利亚姆在出门前坚持认为沃伦夫人,也就是他母亲说话太过夸张,她常常对着七点二十分的闹表宣称快到九点,并说他在雨天溅上泥点的裤脚像是“去沼泽地里做了泥疗”——她甚至为此特地造了“泥疗”这个词出来贬损自己儿子的邋遢,但当利亚姆抱着滑板走过格里格街大桥时,阿尔本在随身听里慵懒地哼唱,他开始学着认同沃伦夫人的一些观点。 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利亚姆注意到了桥上的女孩。 那女孩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龄,还算漂亮,头发乌黑,让他想起小时候自己将黑色鞋油抹了满头的壮举,穿了条样式在镇上很少见的裙子配短靴,不规则的裙摆随风飘动,女孩倚在桥上,背对水面,扫视着来往行人的目光在利亚姆身上停下了,他咽了口口水,想,或许可以过去打个招呼—— 红发男孩从他身边跑过,左右手各拿一支冰激凌,对黑发女孩兴奋地比划,利亚姆看出他在给女孩模仿冰激凌的制作过程。 所以这两个人里至少有一个人没见过冰激凌车喽,利亚姆好笑地想。 黑头发女孩接过红发男孩手里的蛋卷冰激凌,明亮的绿眼睛没跟着男孩的动作,而是定定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由此利亚姆推断红头发男孩是没见过冰激凌车的那个。 他们俩挽着手经过利亚姆身边时利亚姆听见那女孩用外国人说英文的古怪调子说了句话。 你别盯着他看。 利亚姆走在他们后面,低着头摆弄随身听,尽可能忽视她男友自认为隐蔽的偷看视线,但还是无比确信女孩口中的他说的是自己。 他又从两人的对话里听见几个陌生的词,麻勾、加隆之类的,让利亚姆不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什么神秘的教徒。 紧接着,他低垂的视线里,女孩藏在袖口里的右手动了动,这对古怪情侣还在说话,利亚姆耳边突然响起了呼啸的风声,他没能从他们的谈话里捕捉到更多信息。 “你别盯着他看。”罗米第二次说道,但也忍不住顺着弗雷德的眼神看过去,本地男孩戴上耳机,踩着滑板下了桥。 “随身听。”罗米说。 “他?” 罗米把两只手都盖在耳朵上,“他用来听音乐的方盒,在他手里。” 弗雷德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她笑,罗米眨了眨眼睛,耳朵开始发热,她用力甩开贴在脸颊两侧的手,尽管耳廓的热度还不至于烫到手心。 “别。”弗雷德抓住她一只手说。“很形象,现在我完全理解随身听是什么了,现在回答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认识麻瓜的随身听?” “因为我是个麻瓜。” “骗子。”弗雷德说。 罗米故意用荒诞的回答搪塞他,因此十分感谢弗雷德并没有刨根问底,弦乐声从不远处的建筑中传来,弗雷德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那是什么地方,百科全书?”弗雷德问。 罗米跟着扫了一眼,“教堂,有人在里面举行婚礼。”她拉起弗雷德的手,“我们快走。” 扯了一下没扯动,罗米转过头看向弗雷德,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对罗米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哦不。 奥登先生一如既往地认为英国会在年轻人手里完蛋。 新娘阿比盖尔是他的外甥女,按理说这场婚礼轮不到他来主持大局,但当把脑袋两侧头发剃了个精光的新郎提议让一只浣熊叼着戒指盒走过红毯时,奥登先生毅然决然接过了婚礼的管理权。 现在最让奥登先生焦虑的,是新郎最好的朋友,将在婚礼上发言的s.威尔逊先生和他的夫人依然不见踪影,他只知道威尔逊先生是个红头发的年轻人,住在爱丁堡,因为没赶上火车错过了昨天的彩排,但奥登先生担心他一鼓作气地错过好友的婚礼。 他不来也好。奥登先生想着,摸了摸自己胸前口袋里那份备用的发言稿,默念到“这对因爱而结合的年轻人”时,他看见一个高大的红发青年牵着黑发女孩从街对面走过来,似乎是很不希望被他发现,两个人刻意绕过人群,但奥登先生管不了那么多,他迈开步子跑过去,堵住了这两个不负责任的年轻人的去路。 “威尔逊先生。”奥登用严肃的口吻说,“快点进去,别再磨蹭了。” 显而易见,红发青年和他的女伴都被奥登的语气震慑住了,奥登不想把气氛闹得太僵,于是放缓了语气。 “艾略特·奥登,我是阿比盖尔的舅舅。”他伸出一只手来示好,“亨利和阿比盖尔都急切地期盼您的到来——你可以叫我艾略特,方便告诉我全名吗,我好在宾客名册上补全,让我看看……s.威尔逊,s什么?” 威尔逊先生热情地回握他的手,“真抱歉,火车延误了……呃,西弗勒斯,西弗勒斯·威尔逊。” “西弗勒斯?”一直沉默不语的威尔逊夫人突然用尖刻的口吻说道。 “怎么了,夫人?”奥登看向她,意外地发现这对夫妇看起来都很年轻,不过阿比盖尔和亨利也只有二十岁,阿比盖尔结婚的年纪还是太小了。 “西弗勒斯!”黑发的威尔逊夫人换了一种刻意的,娇滴滴的语调责怪她的丈夫,“你可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铁路系统,是谁早上用了二十分钟翻找自己的剃须刀?” 威尔逊先生是个邋遢鬼,而他的妻子也不够称职。奥登想,哪会有不知道自己丈夫剃须刀在哪儿的妻子呢。 他看向西弗勒斯·威尔逊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同情。 威尔逊正忙着安抚他的妻子,两个人眉来眼去了一阵,奥登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第100章 威尔逊先生不值得同情。他烦躁地想。 “您呢,夫人?”奥登先生问,威尔逊夫人用带着怯意的绿眼睛看着他,他不自觉地缓和了语气。 “米勒娃。”黑发女郎娇滴滴地说,“米勒娃·威尔逊。” 威尔逊先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呛咳。 “好的,好的。”奥登说,和米勒娃握了握手,又转向她丈夫,“希望您能在仪式开始前再校对一下稿子,西弗勒斯,毕竟是您好友的婚礼——我们都希望他一生只有这一次,不是吗?” “稿子?”西弗勒斯·威尔逊瞪大了眼睛。 “你忘了?”奥登大叫起来。 “怎么可能!”米勒娃·威尔逊迅速横在他们俩中间,带着笑意,“西弗勒斯只是不敢相信,您竟然认为他不会为了挚友在婚礼上脱稿演讲。” 她在名册上流畅地签下名字,挽过红发青年的手臂,用让奥登先生受不了的甜腻腔调,满是崇拜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难道不是吗,西弗勒斯?”罗米咬牙切齿地说。 “我怎么还会需要稿子呢?” 弗雷德故作老成地和自称艾略特的矮胖中年男人再次握手,男人像是怕他逃跑,几步路的距离,硬是把他们送进了教堂。直到鲜花拱门下,他在奥登看不见的地方把罗米正在掐他胳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握进手里。 “快找找我们的座位在哪儿,米勒娃。”弗雷德回敬。 红发的威尔逊先生站在新郎身边,玳瑁眼镜的镜片反着光,落落大方的姿态完全看不出二十分钟前被新娘的舅舅拦在门前涨红了脸的窘迫。 奥登先生像一只好斗的公鸡,背着手在座位外围绕着婚礼会场走了一圈又一圈,假威尔逊夫妇缩在木板间里,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一双意大利尖头皮鞋的鞋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又咕哝着转身离开。 “至少威尔逊先生确实为他好朋友的婚礼脱稿了。”弗雷德说。 罗米转过头来。 “认真的吗?”她问,“西弗勒斯?” “米勒娃!”弗雷德同样用恶狠狠的语气说,“米勒娃?”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同时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说不上是冒用彼此院长的名字更能消解热恋情侣难分难舍的氛围,还是真实但对他们来说过分遥远的婚礼现场更容易让人在狭窄空间里感到手足无措。 “巴格曼怎么样了?” “为什么奥登走到这儿就转身离开了?” 弗雷德清了清嗓子,“女士问题优先。”他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老样子,一样的肥胖,快活,欠钱不还。” “会要回来的。”罗米干巴巴地说。 弗雷德听起来像被逗笑了,“要是要不回来呢?” “那就再赚。”罗米在黑暗里说,语气很坚定,让弗雷德忍不住想点亮魔杖看看她的表情,却被她一把按住了手。 “别用荧光闪烁。”罗米说。 “你是女巫吗!”弗雷德大吃一惊。 罗米动了动,衣裙沙沙作响,吐息轻轻打在他耳垂上,现在弗雷德知道他们是面对面的。 “你才知道?”罗米说,弗雷德猜她这时候抬了抬眉毛。 “我用了驱逐咒。”女巫解释道,“很低级的麻瓜驱逐咒,所以奥登走到告解室门前又折了回去,但这个驱逐咒实在太低级了,在这个范围里用其他魔咒可能会——” 她停了一会儿,明显是在为自己的失误懊恼,弗雷德摸着黑找到了罗米的脑瓜顶,拍了拍。 “适得其反。”优等生闷闷不乐地说。 “告解室?”弗雷德问。 “有信仰的麻瓜来到告解室,就是我们在的这个小屋里,向对面的神父忏悔自己的罪恶。”罗米捉住他的手,带着他摸上侧壁一片做了磨砂处理的方形玻璃,被罩在外面的木框分割成许多小面积的菱形窗格,“神父就在这后面。” “神父。”弗雷德低声说,听不出情绪。 “神父,我也不清楚他们具体是干什么的,约瑟夫说有些生活痛苦的麻瓜会找他们倾诉,他们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后送你本书。” “梅林的胡子,送书?”弗雷德的手指滑过那些菱形窗格,“他们可真残忍,残忍地主持婚礼。” “你知道?” “爸妈带乔治和我参加过麻瓜的婚礼。”弗雷德说。“一个表亲,和一个麻瓜女孩结婚,他告诉那女孩的父母自己是个魔术师,那时候我大概五岁,还不会控制自己的魔法,不小心把新娘的戒指变到了全场最漂亮的女孩手上,真想把我的记忆给你看看……新郎打开戒指盒时的表情我毕生难忘。” “最漂亮的女孩?”罗米说。 “梅林!我那时候只有五岁!” “就能分辨出全场最漂亮的女孩。” “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就记得她是个棕发姑娘——” “所以你喜欢棕发?” 弗雷德在她耳垂上咬人似的亲了一口。 “没关系,弗雷德。”罗米缩了缩脖子,大度地安抚道,“我也喜欢棕发。” “我应该替小时候的自己忏悔。”弗雷德说,“我差点儿搞砸了忘记叫什么表哥的婚礼,得到的报应是嫉妒之神在我可爱女友的灵魂中复苏了。” “嫉妒是绿眼的妖魔。”罗米幸灾乐祸地哼哼,“而且你差点儿搞砸的可不止一场婚礼。” 除了在婚礼上致辞的新郎好友被拦在门外二十分钟之外,当奥登先生信誓旦旦宣称威尔逊先生的女伴是一位黑发女郎时,真正的威尔逊夫人一甩茂密的褐色长发离开了现场。 “我不该冒认威尔逊先生的身份。”弗雷德很听话地继续说,尽管语气的忏悔成分还不如调侃多,“导致他差点儿错过他最好朋友的婚礼致辞,可能还要花一整个晚上对玛丽·威尔逊解释并没有什么黑发女郎——到你了,罗米。” “我?” “嗯哼?” 罗米沉默了一会儿,听见神父吟唱般说道,爱是恒久忍耐,又是恩慈,爱是不嫉妒,不浮夸,不膨胀……凡事相信,凡事盼望,爱永不止息。 阿比盖尔,你愿意—— “我不该因为一场争强好胜的赌局忽视弗雷德的感受,让他误以为我没那么想和他一起走在霍格莫德的主街上,事实上我非常想,我期待和他的每一次见面,因为我相信他能让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变得美好而难忘。” 弗雷德轻轻呼吸着,没有说话。 “而且我不应该因为害怕争吵,就把过生日的男朋友扔在密道里,自己一言不发地跑开……你为什么还是不说话,弗雷德,还有吗?” 黑暗里响起压抑着的笑声,罗米被抱住了,男孩的身体压过来,他的发梢蹭在脖颈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痒意,她挣扎了一下,被抱得更紧,弗雷德揉了揉她的头发,感觉不是很好,说实话,给罗米一种他在安抚小狗的错觉。 “不管你信不信,罗米。”他低低笑着说,“我只是想让你说我不该冒充玛丽·威尔逊来着。” 好在人群的响动拯救了女巫滚烫的脸颊和耳朵。 罗米挣开他,脸凑到帘子的缝隙前,“新娘在扔捧花!” “她们为什么像要决斗?”弗雷德不解地问。 “接到捧花的女人就是下一个结婚的人。”罗米说,“你没在你表哥的婚礼上看过?” “我说过我不太记得了。”弗雷德也凑了过来,脑袋叠脑袋,“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婚礼没结束妈就带着我们俩回家了。” “可怜的小弗莱迪。”罗米不无同情地说。 “别那么叫我。”弗雷德嘟囔了一句。 罗米眨了眨眼睛。 “你脸红了吗,因为我叫你弗莱迪?” 弗雷德开始咳嗽。 “不全是。”他咳了几声后说道,罗米才发现他不是为了掩饰尴尬,而是真的被口水呛着了,“别觉得我是个怪胎,罗米,在这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新娘的捧花还有这层意思。” 罗米一愣,“你做了什么?” 弗雷德拉过她的手,黑暗里花瓣柔软的触感格外清晰,露水从花瓣层叠的缝隙里滚落到罗米的指尖。 “就一朵。”弗雷德说,“走进来的时候,我想起今天还没送你花,而且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会把好东西送给全场最漂亮的姑娘,到现在还是一样。” “小偷!”小偷的共犯说。 手里的洋桔梗更换了主人,弗雷德吹了声口哨。 “所以你要逮捕我吗?”他问。 罗米和弗雷德溜出教堂时新婚夫妇正在门口合影,他们在奥登先生看过来之前及时地给彼此来了个混淆咒,婚礼的主理人把垂下来的一绺头发盖在光亮的头顶,在外甥女的招呼下走到了最中心的位置站定。 有惊无险。奥登先生这样总结今天的仪式。 飞天扫帚再度升空时,罗米问弗雷德:“你原谅我了?” 第101章 弗雷德在风声里大声说:“这难道不是神父该回答的问题吗?” “好像也不是神父,神父只是代为转达。”罗米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天空,“转达上面的宽恕——弗雷德!” “我们听听上面说了什么!”弗雷德驱动飞天扫帚往更高处飞去,风是冷的,但太阳明亮。 “你听到了吗?”罗米问。 “听到了,他说以后不许你一声不吭就逃跑!” 飞天扫帚驶离高处的天空,格兰芬多肆意修改不存在的神谕。 四月一日是个好天气。 露易丝和她一头乱发的朋友看见城堡的尖顶时还在想,太阳挂在城堡塔楼上,晚霞从里面流淌出来,像玫瑰色的绸缎笼罩着天边,从霍格莫德返回的学生脸上映着霞光,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坐拥蜂蜜罐的幸运儿。 而头发乱蓬蓬的这个尤其是。 罗米叼着洋桔梗梳理自己的头发,她知道露易丝在偷偷打量她,也知道露易丝为了清净绝不会问起整个过程,但她整理好头发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和露易丝说话。 “我今天过得非常开心。”罗米说。 在门口迎接学生的麦格教授看了她一眼。 “您今天气色真好,麦格教授。”罗米继续把她无用的柔情向四周播洒,甚至对副校长微笑。 露易丝打了个冷颤。 “花很漂亮,罗齐尔小姐。”麦格平静地说,不动声色地给洋桔梗加上一个保鲜咒。 “多亏了您。”罗米笑着说。 四月一日是个好天气。 以至于罗米闭上眼睛,仍然能想起那天的阳光,云彩和风,香草冰激凌和洋桔梗,以及返程时玫瑰色的晚霞,年轻的巫师走进霍格沃茨,像和爱人走进无垠的霞光里,迎接他们的是玫瑰色的未来。 他们快活,坚定,手掌搭在额头上,眼睛追逐西沉的太阳,未来还没有到来。 滴水石兽和女巫静静对视,直到另一个声音响起,罗米转过身,明亮的紫色长袍上星星闪烁。 “来点柠檬雪宝,罗齐尔小姐?”邓布利多愉悦地问道。 “我的荣幸,教授。”罗米说。 第55章 hurricane ========================== 过去的两个月就像被拖入了一场由邪恶黑巫师主导的时空推进实验,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和重复性将霍格沃茨的所有人推到了五月的末尾,罗米缩进印花布扶手椅,较劲似的不断舔咬着糖羽毛笔,稀薄的甜味在口腔中扩散开来,和占卜课教室里常年不散的焚香气味彼此缠斗。 特里劳妮走进学生中间,俯下身查看一个格兰芬多女孩的水晶球,紧握着学生的手宣称她的噩梦将会在上弦月出现的第一天应验,罗米咬断糖果的嘎嘣声就这样淹没在那女孩的惊呼声中。 “我要写信告诉爸爸远离烧热的魔杖!”女孩说。 没有人会把自己的魔杖架在火上烤好吗! 罗米低下头捂着嘴嘶嘶吸气,糖羽毛笔的断裂处划破了她的上颚。 占卜课教授在狭窄通道里的猛烈转身使得她长袍上繁琐的披挂扫掉了小圆桌上的大部分教具,其中一颗水晶球滚到罗米脚边,她弯下腰,听见先知后裔惶然的声音正在警告女孩。 不要插手未来,不要插手—— 水晶球里一片迷雾。 赫奇帕奇从黑发女巫手里接过水晶球,趁机和她搭话,“可真能吹牛,是不是?” 罗米对她笑笑,没接话,坐回原位拿起羽毛笔,咬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索然无味的真羽毛。 墓地,逃犯,死在逃犯手中的勇士,邓布利多手里的冰激凌开始融化,他立刻挽救了一口,同时非常注意胡子的卫生,姿势虽然有点滑稽,但的确省去了清洁胡须和手指的麻烦。 她没指望邓布利多完全相信自己,毕竟一个拿我觉得迪戈里会死做开场白的先知基本等同于骗子,但邓布利多也的确提供了足够的耐心,让罗米在那双蓝眼睛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把那个或许是幻觉的未来说完,他才开始享受柠檬味雪糕。 “介意回答一个问题吗,罗齐尔小姐?”邓布利多说,同时递给她一方手帕让她擦手,罗米窘迫地把融化的甜品放进办公桌上的小碟子里,她还没有在校长面前伸长脖子舔雪糕的魄力。 “这是我能确定的所有部分了,教授。”罗米说。 “不,罗齐尔小姐。”邓布利多十指交叉在身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更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茶叶渣?水晶球?塔罗牌?”罗米掰着指头数,“您认为哪个可信度更高些?” 邓布利多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个人认为是塔罗牌。” “那就是塔罗牌。”罗米说,手在背后,把校袍背后的布料抓成一团,她提心吊胆。 “看来我们对占卜学的理解比较一致。”邓布利多微微一笑,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裹,上面贴着蜂蜜公爵的商标,“这是谢礼。” 罗米松了口气。 “是我应该感谢您,教授。”她站起身来真诚地说,但邓布利多的手仍停在半空,直到她把那包沉甸甸的糖果接了过来。 这次罗米拿对了糖羽毛笔,在课上吃零食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但考虑到这是在占卜课,而零食来自校长的馈赠,罗米很快和自己的违纪行为和解了。 塞德里克·迪戈里依然每天光彩照人地穿行在霍格沃茨城堡中,目前值得他为之困扰的就是如何躲避过分热烈的目光以及包裹中见缝插针的迷情剂及其衍生物,罗米不知道邓布利多对她提供的这则荒唐预言的态度,毕竟她也没做到完全坦诚,但她更不能在半路上截住勇士建议他趁早退赛不然你可能会被一个流亡在外的逃犯杀掉。 如果对方不是迪戈里,罗米毫不怀疑,那么听完这番话很可能会对她先起些杀心。 抱着对迪戈里高尚品行的信赖,罗米在当晚夜巡开始前差点叫住了来自赫奇帕奇的勇士,但也只能是差点,克里斯托夫就站在她旁边,而霍格沃茨的勇士结伴而行,从他俩面前经过。 目送波特和迪戈里穿过门厅走出城堡,克里斯托夫清了清嗓子。 “你终于发现迪戈里比韦斯莱更英俊了?” 罗米回敬给他一记肘击。 而这是今晚夜巡的最大冲突。 令人难以置信。他们既没有抓到在宵禁后躲在雕像和挂毯后幽会的情侣,也没在任何一个楼梯口遇见夜游的顽皮蛋,甚至连皮皮鬼都没趁着血人巴罗不在时过来给他们俩下楼的路上使绊子,罗米和克里斯托夫对视一眼,决定利用职权之便再游荡一会儿。 他们俩走到门厅时克里斯托夫提议去吃点夜宵,霍格沃茨厨房的通道已经不算是秘密,而罗米也确实想念上次吃到的的柠檬塔,正当两人一拍即合的时候,城堡的橡木大门开了,一伙人大步走了进来。 邓布利多走在最前面,身后紧跟着一只银白色皮毛的巨兽——罗米眯起眼睛,发现那是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卡卡洛夫裹着毛皮长袍,脸色铁青,正嘟嘟囔囔地在邓布利多身后滔滔不绝,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着外国人想诅咒霍格沃茨的校长,但邓布利多面色如常,目光炯炯,看起来非常健康,因此罗米猜测他只是在骂脏话。 克里斯托夫已经准备好了说辞,但他还没来得及给捏造的格兰芬多夜游者选好发色,骂骂咧咧的白毛巨兽身后闪出一个人影,站在他们俩面前,那人也不矮,只是之前被卡卡洛夫挡得严严实实,突然跳出来把卡卡洛夫和两个斯莱特林都吓了一跳,就好像是卡卡洛夫背上的皮草复活了一样。 但罗米很快发现这块复活的皮草也是位老熟人。 “约瑟夫?” 约瑟夫脸色比卡卡洛夫还要差,他的魔杖紧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握成拳,眼神像一把用来抹平奶油的刮刀在罗米和克里斯托夫身上上下刮了两圈。 “回休息室去!别在外面闲逛!” 魔法部的临时雇员用不留情面的严厉口吻说。 越过霍格沃茨校长训斥学生,这种失礼的行为出现在约瑟夫身上,只能说明他们确实刚刚经历了些严重的事情,罗米下意识后退一步,但却看向邓布利多。 校长点了点头。 克里斯托夫扯住罗米的袖子带着她后退了几步,转身的动作相当利落,仿佛后面有怪物在追,他们走到楼梯口时听见卡卡洛夫的怒吼,德姆斯特朗校长和剩下两人不欢而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橡木大门后。 约瑟夫跟着邓布利多上了楼,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移动的大理石阶梯上,罗米站在雕像投下的阴影里,转过头看向克里斯托夫,后者几乎被黑暗淹没,看不出轮廓,但两个人交握的手掌心里都沾满了汗,冰冷和潮湿提醒着彼此的存在。 “你也看到了。”罗米艰难地说,不是疑问句,“约瑟夫左手拿着的东西。” 克里斯托夫用力扯了她一把,罗米跟着走下一级台阶,她听见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随即斩钉截铁地说:“别多想,我们回休息室去。” 第102章 约瑟夫虚握成拳的左手并不是因为愤怒或者恐惧,罗米知道这点,不单因为他早就学会不在肢体语言上泄露情绪,更因为从他指缝里泄露出来的,明亮的蓝色。 穆迪的魔眼在他手心里乱转。 -- 斯内普走上通往校长室的旋转楼梯,石墙在他面前无声地向两侧滑去,他站在门口拢了拢长袍,里面的人似有所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死了。”斯内普言简意赅地说。 邓布利多没有表情,约瑟夫深吸一口气,跌坐回软椅里,反应最大的竟然是福吉,魔法部长刚从壁炉里钻出来,外袍里面是条纹睡衣,相当风尘仆仆,当他跳起来时飞路粉的余烬从天鹅绒外袍上簌簌抖落。 “谁杀了他?”福吉歇斯底里地说,“谁杀了巴蒂·克劳奇?” 邓布利多抬起一只手,魔法部部长的声音戏剧化地低了下去,好像他的音量和邓布利多的手在跷跷板的两端,不能同时抬起来。 “约瑟夫,讲讲你看到的。”校长说。 被点到名的男巫把垂下来的额发缕上去,又清了清嗓子。 “今天晚些时候,巴格曼来霍格沃茨向勇士们宣布第三个项目的具体内容,而我来找卡卡洛夫商议他队伍里一个需要提前回国的学生的返程事宜,事情结束后,我们在球场碰面准备一起返回,但波特先生和克鲁姆先生一起向禁林走去,我们无意尾随,但巴格曼和我认为需要有年长的巫师确保他们俩返回各自的住处,于是我们远远地跟着,直到树丛里传来了动静——” 福吉呛咳了一声,约瑟夫看了他一眼,仍然用自己的节奏讲了下去。 “我们走过去,发现是已经疯了的克劳奇先生从树丛里钻了出来,波特回到城堡向邓布利多教授求助,巴格曼先生执意要护送,于是克鲁姆和我留在原地看守克劳奇先生以防他走远,大概几分钟过去,波特还没有回来,但我们遭到了袭击。 咒语是从空中飞过来的,我怀疑有人用了某种隐形咒语或是隐形衣,我们没有防备,先是克鲁姆被击昏,克劳奇先生开始大叫——但他好像能辨别出来人的方位,于是我向克劳奇先生死命挣扎的方向发射咒语,那人的隐形衣掉在地上……” 约瑟夫又深吸了一口气。 “是穆迪。”他说。 “阿拉斯托·穆迪?”福吉疑惑又严厉地重复了一遍,但这时约瑟夫伸出了一只藏在身后的左手,湛蓝的假眼从他手中滚落下来,在地上滴溜溜打转,魔法部部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他随即发现在场其余人都没有动作,这让他发窘。 邓布利多先斯内普一步将魔眼捡起来用手帕包好。 “是别人假扮的穆迪,先生。”约瑟夫看了福吉一眼,单就表情来说算不上十分礼貌,“应该是复方汤剂,他忘了给自己续药,于是在我面前他开始颤抖、变形,魔眼滚落到我脚边,一个瘦高个黄头发的男人站在我面前。 克劳奇先生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喊着巴蒂想要扑上去,我拿出魔杖,想把瘦高个击昏,可克劳奇先生挡在我们俩中间,我念出咒语——” “你误杀了他?你的咒语错误地击中了重病已久的克劳奇?” 福吉打断了约瑟夫,姿态几乎称得上急不可耐,仿佛这已经是目前所有问题的最优解,他已经不想听到更复杂的答案。 约瑟夫瞪大眼睛,脸因为这句话涨得通红,他猛地从扶手椅里站起来,剧烈地喘着气,他和福吉无声地对峙了几秒,扔出了魔杖。 魔杖落在校长的办公桌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用闪回咒吧,先生。”约瑟夫冷笑一声,“我敢说傲罗把我的魔杖回放一万遍也找不出能置克劳奇于死地的咒语—— “是那个人。”邓布利多说,约瑟夫点了点头。 “我念出咒语,克劳奇先生突然调转方向撞向我,他一头撞在我拿着魔杖的胳膊上,魔咒打偏了,打在树上,就在这时候,假穆迪抬起了手——” 约瑟夫顿了顿,眉头皱起来,禁林里发生在他眼前的事实依然让他感到困惑而痛苦。 “是索命咒,先生,但他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完全可以确定,索命咒对准了克劳奇……而克劳奇从地上爬起来,大喊着自己的名字,朝那冒牌货的魔杖尖撞上去,但他看起来并不是想像对待我那样撞飞那人的魔杖,而是……” 约瑟夫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当时的我还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我去搀扶克劳奇的时候,那人逃脱了,而克劳奇死了。” “非常详细,约瑟夫。”邓布利多说。 “所以凶手是谁?”福吉问。 斯内普看向邓布利多,后者对他点了点头,魔药课教授清了清嗓子,以便部长及时找到声音的来源,免得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小巴蒂·克劳奇。” 另一个声音来自门口,石墙裂开,虚弱的前傲罗拄着拐杖,站在那儿,一只眼睛因为久不见光半眯着,另一只正在手帕里转动,头发参差不齐,一只裤管空空荡荡,麦格出现在他身后,把手里的木腿递了过去。 斯内普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向福吉。 “前食死徒和傲罗的共同指认,部长。”他无不讽刺地说道。 福吉颤抖着,但外袍上已经没有灰尘落下,校长,教师,他的下属,前下属,都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不同的眼睛里是相同的深意,他知道这是什么,这是谴责,是轻视,是逼迫,是占得先机的人施加给无知者的枷锁。 但他有什么罪,无知者无罪。 “荒唐。”福吉挺直了脊背,仿佛前面有无数台闪光的照相机,照相机,他的老朋友,他深谙此道,“这太荒唐了,小巴蒂·克劳奇已经死了。” “恐怕不是。”邓布利多平静地说。 他没看邓布利多,只是用后背对着他,让天鹅绒面料来承受校长的目光。 “穆迪的仇家太多,斯内普不在现场,至于你,罗齐尔先生,我很遗憾你受到了惊吓,不如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如果明天你能想起更多关于这个杀人犯的线索,可以到魔法部的傲罗办公室报案,但我需要你先上缴自己的魔杖——” 约瑟夫向前一步,像是要争辩。 “只有你目击了一切,约瑟夫。”福吉平静地说,“这是代价,清白的代价。” 他转向校长。 “阿不思,我为克劳奇的不幸感到遗憾,但命案还是应该交给傲罗处理,身为部长显然有更重要的事务要处理,以你在霍格沃茨的位置,你会亲自处理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斗殴事件吗?” “阿拉斯托,白兰地还是热可可?”邓布利多问,在得到老朋友要两种混着来的答案之后,他又把问题抛给了福吉,“白兰地还是热可可,福吉,我们大概还要等好一会儿,这把老骨头不喝点什么提神怎么行——说到提神,我这里还有些咖啡。” 福吉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着的怒音,听起来如同濒临窒息。 “你说的没错。”邓布利多变出几把柔软的扶手椅,“是应该交给傲罗处理,所幸米勒娃已经发好了消息。” “我们再等等。”校长不容置疑地说。 家养小精灵送来第二轮热饮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福吉支起身体,无可否认,他的怒意和坚定都相当容易被消磨,看清来人后,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叹息。 “啊,金斯莱。”福吉轻轻地说,有意放任嘲讽在语气里滋生,“很高兴是你,这样这屋子里就有一个因为部长命令而出现的魔法部雇员了。” “我去了克劳奇的家里,先生。”傲罗在福吉看不到的地方和邓布利多交换了眼神,他对校长点了点头,在福吉再度看向他时,金斯莱从长袍的袖管里拿出一只小巧的金丝笼子。 “看来克劳奇先生家的卫生状况堪忧——” 福吉的玩笑戛然而止。 “这是……” “就像您想的那样,先生。”金斯莱垂着眼睛说,他拿出魔杖点在笼子上,笼门咔哒一声弹开,里面的老鼠连滚带翻地爬了出来,咕咚一声摔在地上,还在抽搐。 斯内普的魔杖射出蓝白色的光芒,那道光线击中了地上的老鼠,它在刺目的闪光中尖叫,属于鼠类的吱吱声低下去,人的惨叫声响起来,斯内普放下魔杖,胸膛在黑袍下起伏。 强迫阿尼玛格斯失效的咒语不会产生让人如此痛苦的效果。 邓布利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快移开,地上的男人还在呜咽着抽搐,魔药课教授走上前,拎着他被虫蛀过的衣领迫使他离开地板,继而将他摆成跪姿,落魄的逃犯还在哭泣,身子没骨头似的伏下去,直到那光秃的脑门贴在地面上。 “梅林啊……”福吉叹息一般说道,约瑟夫和米勒娃·麦格在他的尾音里发出克制的吸气声。 彼得·佩蒂鲁响亮地呜咽着,说不上是因为恐惧还是羞耻。 第103章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轻声说,用眼神制止了还想上前的魔药课教授,“麻烦取点吐真剂来。” “吐真剂?”福吉大声说,“阿不思,你要在我面前审问魔法部的通缉犯吗?” “恐怕是的,部长。”斯内普头也不回地说。 “金斯莱!”福吉的手在长袍的口袋里颤抖,幸好傲罗及时地捕捉到了他的画外音,将斯内普拦在门口,金斯莱拿出笼子摔在逃犯身上,彼得·佩蒂鲁的身体像张废纸被团成一团般被收进了笼子里,他捡起金丝小笼,老鼠在里面爬上爬下。 金斯莱把它收进袖管里。 “带回魔法部。”福吉斩钉截铁地说,“法律执行司会草拟旧案重审的文件,这段时间佩蒂鲁将会被关押在魔法部,阿不思,如果到时你仍有兴趣,请以威森加摩成员的身份出席。” “先生,佩蒂鲁是在克劳奇家中被发现的。”约瑟夫说。 “傲罗会一并处理。” “那小巴蒂·克劳奇的通缉令难道不该当即签发吗?” “小巴蒂·克劳奇?” 福吉转过身来,“为什么是小巴蒂·克劳奇?” “因为他袭击并囚禁了我,还杀了他父亲。”穆迪粗声粗气地说,“这些还不够吗?” “不,阿拉斯托。”福吉微微笑着,“不是为什么要通缉令,而是为什么是小巴蒂·克劳奇,我们都知道他在入狱后的第一年就死了。” “显然你不知道的是他没死。”斯内普说。 “他通过复方汤剂伪装成穆迪进入霍格沃茨,这是事实。”约瑟夫说,“把他的弧形酒壶拿来,有的是魔药和咒语能证明它的主人是谁。” “酒壶呢,约瑟夫?”福吉问。 约瑟夫一愣,看向斯内普,斯内普看向麦格。 麦格怔了一会儿。 “没有酒壶。”她缓慢而坚定地说,“事发当场没有酒壶,我只在那里发现了穆迪的假腿和克劳奇的尸体。” “哦,是桩悬案。”福吉平静地说,“真是棘手,但我能把任务交给你,对吗,金斯莱?” 傲罗没有出声,但魔法部部长对此感到满意。 “金斯莱留下整理证词。”福吉将长袍的两襟紧了紧,将大把飞路粉洒进壁炉,“而我是时候退出这场闹剧了。” “我们过段时间再见,阿不思。” 他在绿色的火焰中说道。 “操。“约瑟夫坐回扶手椅中,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操,他妈的。” “也不是全无收获。”邓布利多紧盯着金斯莱的袖口说。 金斯莱迎上他的目光。 “我去了小汉格顿,教授。”傲罗说道,“但恐怕为时已晚,您说的那片墓园里,所有坟墓都被挖开了,我看不出他想要什么。” 蓝眼睛在半月形镜片后闪烁着,邓布利多沉默了很久。 “都回去睡觉吧,各位,真是辛苦的一晚。” 约瑟夫去而复返。 “看来我们很有默契。”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老人微微一笑,睁开了眼睛。 工作岌岌可危的副司长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今晚已经说了太多。 -- “你觉得穆迪的新发型怎么样?”弗雷德问。 “雪上加霜。”罗米说。 他们刚考完最后一门期末试,两个人心情都不错,罗米心情不错是因为除了占卜学其余学科都还算顺利,不过她在占卜课上的专注时刻屈指可数,结果倒也还能接受,弗雷德心情不错,是因为考完了最后一门试。 下注时间已经在考试前一周截止,局势还算可以,整个霍格沃茨被考试带来的焦虑和三强争霸赛逼近的兴奋拉扯着,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约会在其中显得微不足道,毕竟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两院轰动的大事。 乔治从后面赶上来,开门见山说道:“妈和比尔来了!” 弗雷德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听见旁边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低叫,类似小狗被踩到尾巴的叫声,他下意识抬了抬脚,然后才发现斯莱特林已经消失在前往礼堂的人群中。 “我说的是妈和比尔。”乔治忍着笑说,“这发音听起来很像摄魂怪吗?” 弗雷德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魁地奇球场看台上人声鼎沸。 韦斯莱家的双胞胎穿梭在座椅之间狭窄的通道里,在吵嚷的人群里开了最后一盘,源源不断的硬币抛进盒子里,而勇士站在迷宫前。 “别盯着你男朋友看了。”加斯帕德俯下身在罗米耳边低声说。 “别盯着你男朋友看了。”罗米回敬,在高大的红发青年向这边看过来的时候猛地向后一仰,躲在了加斯帕德身后,法国青年正和在世界杯比赛上认识的朋友热情地挥手。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加斯帕德说,“我只是比较欣赏比尔的风格,或许我也应该试试戴耳环——兽牙还是金属,你觉得呢?” “我觉得丑。”罗米毫不留情地说,在加斯帕德的手掌落在她脑瓜顶形成重击之前训练有素地捂住了头,但她等了一会儿,想象中的拍打并没有出现,罗米抬起头,发现双胞胎其中的一个抓着加斯帕德的手蹲在他们面前。 “下个注吧。”乔治说,“目前德拉库尔赔率最高。但迪戈里的人最多。” 加斯帕德扔了两枚银西可进去,下在克鲁姆身上。 “你呢?”乔治问,对着罗米晃了晃盒子,硬币哗哗作响,“最后两分钟,弗雷德说你有特权,可以选两个人。” “嘿!”加斯帕德不满地说。 “现在你会后悔没有男朋友吗,加斯帕德?”罗米耸耸肩,又问道,“弗雷德人呢?” “这个嘛——”乔治说,“刚才妈妈把他骂了一通,所以现在他要扮成我再去挨一遍骂,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来一注?” 罗米向下望去,看见年轻的勇士站在迷宫前,星星在蓝色绒布般的天空中亮起。一切都尚未发生,看台上下都是年轻而纯粹的灵魂,满怀憧憬,满怀期待,准备冲进漆黑曲折的树篱迷宫。 “凑近点。”她勾勾手指,金币在手心中,坚硬冰凉。 德拉库尔最先出局,随后是克鲁姆,大概十几分钟后,红光从迷宫中心射向天空,但迪戈里和波特谁也没有出现,看台上开始出现骚动,外围巡视的教授们同样不知所踪,时间在惊惶疑惑的人声中不为所动地向前推移,直到霍格沃茨的勇士各执奖杯一端摔在夏夜的草地上。 沉默只是一瞬。 迪戈里和波特从草地上支起身体,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灌进三强争霸赛的奖杯里,家人,朋友,师长与百年后重现的荣耀如同漫漫支流,向入海口奔涌而至,勇士在今夜捧杯,救世主与宿敌重逢,水手偶然转动的船舵避开了漩涡。 但船仍在海上,海一望无际。 弗雷德及时地回头,女巫从木制楼梯上冲下来,像一只越过重洋的候鸟,他们相拥着跌进中空看台的罩布里,幽暗的空间里是碾碎草叶和潮湿布料的气味,吻热情地落下来,弗雷德不得不用双手捧着她的脸强迫罗米和自己对视。 “再亲一下。”罗米说,眼睛明亮。 为什么不呢。弗雷德想,他捧住女孩的脸笑着靠近,罗米在他怀里乖巧地眨眼睛。 “眼睛闭上。” 弗雷德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说不清楚是谁先开始较劲,简单的嘴唇相贴变成小兽间的撕咬,他的手指伸进浓密的黑发里,压住她的后脑把人带向自己,在那之后弗雷德得到的不只是鸢尾花香气,还有下唇传来的示威似的痛感,他听见斯莱特林的笑声,贴着他嘴唇发笑,女孩饱满的嘴唇安抚一样压在他下唇的裂口上,血腥味和唇彩的水果味同时在他嘴里蔓延开来。 弗雷德深吸一口气,调动平生的意志力把罗米推开了一点。 “你不喜欢?”她还坐在他身上,绿眼睛明亮,神情像是邀请又像是挑衅,弗雷德胃里的蝴蝶翻涌,他不太好,因为太好了。 “我很喜欢。”他咽了口口水,“但考虑到你的热情是出现在霍格沃茨最英俊的男孩夺冠之后,我受宠若惊之余又有点担心我自己。” 罗米用了几秒钟来反应这句话,在确定他是在开玩笑之后用不开玩笑的力度打在了弗雷德胳膊上。 “别犯傻。”罗米说,“我是因为——” “因为她大赚了一笔。” “乔治!!!” 弗雷德和罗米惊悚地看着第三个人掀开罩布钻了进来,乔治眨眨眼睛。 “你们不是亲完了吗?”他对弗雷德说。 “看看你干的好事——说真的,罗米,你是怎么想到押塞德里克和哈利并列第一的?” 弗雷德用窒息般的声音说道:“什么?” “我是个女巫嘛。”罗米搂着他脖子悄悄地说,“都是你的了。” 第104章 -- 霍格沃茨的狂欢持续了整夜,尽管两位捧杯的勇士当晚并没有出现,但并不影响黄油啤酒和甜品烤肉源源不断地送进各学院的休息室,罗米被弗雷德送回斯莱特林的地下室时差不多是凌晨两点,隐约的歌声从走廊另一头的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传来。 约瑟夫就站在最后一个楼梯口边上,靠着栏杆,面无表情。 “我陪你过去。”弗雷德的手落在罗米僵硬的背上。 “你先回去。”罗米说。 “他看起来很凶。” “你觉得是因为谁?” 弗雷德愣了一下,罗米很诚恳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们俩同时走到他面前,约瑟夫攻击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沉默了一会儿。 “你觉得……”弗雷德慢吞吞说道,“我要怎么退场才不会显得比较狼狈?” “快点跑就行。”罗米看着大步走向她的监护人说。 男孩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楼上的某个拐角,约瑟夫在罗米面前站定,女孩扬起脸来和他对视,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神情平静,平静而空白,无知和天真成为她用这副神情和他对峙的支撑,他清了清嗓子,罗米紧张地后退一步,低下头,但仍偷偷打量着他,稚拙得可爱又可笑,那一瞬间她只为红发男孩忐忑,而在风暴席卷所有人的前夕,这称得上是一种奢侈的幸运。 约瑟夫从长袍的侧袋里拿出一只信封,白色信封上的花体字揭示了收件人。 致罗丝玛丽。 “克鲁姆的袍子里找到的。”约瑟夫说,“没人发现,我先把它拿了过来。” “克鲁姆?”罗米疑惑地接过信封,“为什么是克鲁姆?” 约瑟夫没回答她,而是说,邓布利多感谢你的提醒。 他意料之中地看见罗米的脸色苍白起来,因为毁约而苍白的脸,颤动的眼睫,但她仍然站在那儿,没有后退。 “你一定对我很失望,约瑟夫。”她说,“但是……” “别说傻话,孩子。”约瑟夫拍了拍她的肩膀,如释重负地说,“我为你骄傲。” 罗米站在原地,约瑟夫已经离开,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信封,才发现里面绝非信件,轻盈而坚硬的薄片硌在她手心,罗米撕开火漆印章,大理石从雪白的纸张中掉出来。 迷迭香的独枝在她手中轻轻颤动。 第56章 第三种可能 =========================== “伊曼纽尔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法国。” 加斯帕德说这句话的时间处于一个很巧妙的节点,此时距离霍格沃茨的离校宴会兼颁奖仪式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距离霍格沃茨校长在整个礼堂面前(其中包括所有学生,教授和几名魔法部官员)声称伏地魔归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哈利·波特,黄金男孩,十四年后再次因同一个巫师而引人注目,只不过一死一生,一次广为流传,一次无人目睹。 二十分钟根本不够猫头鹰在英吉利海峡上飞越一个来回,伊曼纽尔也不会突然对近十年不见的亲亲女儿母性泛滥,加斯帕德更不会临时受命,那么只能是她早有要求,加斯帕德特意等到这个人心惶惶的好时机抛出邀请函,无非是想借用共通的慌乱完成他个人的施压。 就应该在外校学生来时也给他们分一次院。罗米想。 “你说暑假?”罗米卷起一绺头发又放下,动作反复,自问自答地说,“当然可以,但我不能待太久,你知道的,毕业考试早点准备总没错,n.e.w.t证书数量关系到我未来的工作。” “少装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加斯帕德拍掉她的手,对身边那一束恼火的目光视而不见,“去布斯巴顿读最后一年,伊曼纽尔会很乐意给你写一封介绍信去魔法部,当然,是法国的——你笑什么?” 我笑伟大的弗拉桑热女士遇到麻烦了。 “如果我发挥正常,魔法部会给我留一张办公桌的,当然了,是在伦敦。”罗米说,“英国很好,我就是在曼彻斯特出生的。” “然后在日内瓦,塞维利亚和巴黎长大。” “并在英国上了六年学,而且我乐意继续待下去。”罗米说,“伊曼纽尔不欢迎我,否则她现在根本不需要操办转学事宜,所以我也不会麻烦她……我不打算离开。” “伊曼纽尔需要你。”加斯帕德郑重地说。 罗米借了走在前面的两个布斯巴顿女孩的光,侧身从橡木大门的缝隙中溜了出来,阳光很好,飞马和粉蓝色马车在停在城堡前的空地上,呈现出油画般的光泽,他们停在回廊下,加斯帕德背靠着大理石柱。 “魔法部那群人认为伊曼纽尔……太过强硬了,显然他们也放任报纸去夸大了这个事实,这对她下一步的竞选很不利——罗米,别再笑了,那是你母亲!” “我没在笑她!”罗米真诚地说,“我是觉得她的同事很可笑,我小的时候他们认为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寡妇不适合傲罗指挥使的位置,所以伊曼纽尔放弃了我,现在他们又觉得她……我要怎么说,一个独身多年的工作狂不够亲和,不够柔软……不够女性化?那不然呢?” “你明明都明白。”加斯帕德抱起双臂,偶尔罗米会意识到弗拉桑热姐妹的血脉在她们后代的身体中作祟,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刻,加斯帕德看起来和他母亲以及姨妈有一种惊人的相似。 “伊曼纽尔不只要做一个柔和的母亲,她还需要一些不会背叛她的同僚……年轻的同僚。” “你肯定是其中一个。”罗米向前迈了一步,加斯帕德垂下眼睛看着她,没有侧头也没有躲避,用不回应的神态承认了这件事,“但我不一定,加斯帕德,我很没原则,为了伊曼纽尔竞选顺利,我不会去的。” “罗米!”加斯帕德严厉地说,“她是你母亲,现在她需要你。” 罗米和他拉开距离,把更多的话咽了回去,余光里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大理石柱遮挡着的侧门后,加斯帕德也注意到了不速之客,因此及时噤声。 “我也需要过她,加斯帕德。”她最后说。 不远处霍格沃茨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在城堡门外的石阶上聊天,和远道而来的年轻巫师道别,加斯帕德看着罗米,失望多过于沮丧。 “弗雷德在干扰你的选择。”他说。 “我不这么认为。”罗米笑起来,觉得这样的说法十分滑稽,“你这样说是因为我毁了你的约会吗?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但加斯帕德,布坎南会干扰你的选择吗?” 加斯帕德来回调换着自己的重心,眯着眼睛看样子随时准备发表下一轮高见,很可能是关于学生时代伴侣的选择问题,但勾肩搭背走过来的两个人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弗雷德和乔治像一个人和他从地上起立的影子一样朝他们走过来。 “早上好啊。”弗雷德说,伴随着一个不必要的绅士礼。 “在聊什么?”乔治问。 “在聊一段失败的恋爱。”罗米说。 加斯帕德在旁边黑着脸不吭声,罗米猜他很想用充满批判意味的眼神审视弗雷德,但一时半会儿还没分清楚哪个是哪个。 “弗雷德?”罗米说。 “怎么了?”弗雷德很快地回应道,两道冰冷的目光紧接着刺了过来,“你表哥为什么要瞪我?” “边走边聊?” 乔治伸出一只手,像个向导。 飞马腾空而起,罗米站在原地朝空中挥手,尽管她知道加斯帕德根本看不到,剩下的三个霍格沃茨学生沿着小路向那些没有马的马车走去。 “想问就问。”罗米说。 “你表哥向你求婚被拒绝了吗?” “乔治!”罗米大吃一惊,“我的家族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变态!” 弗雷德在旁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他拉开一辆马车的车门,里面还是空的,“一起?” “露易丝在前面等我。”罗米说,弗雷德的手撑在门上没动,“……我的手提箱一早就放上去了,不是故意的,暑假给我写信好吗,反正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如果你说的很快是指整个暑假的话。”弗雷德闷闷不乐地说。 “梅林。”乔治从他们俩中间走过,跳进车厢,痛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别用我的脸做那副表情。” 弗雷德把车厢门摔上,同时得到了一个拥抱,斯莱特林扬起脸来看着他,不说话,几秒之后,弗雷德用一个额头吻结束了这场没必要的对峙。 “下次别来这套。”他说。 “你说的下次是在哪儿?”罗米问,“伦敦?还是说你更喜欢乡下?” “伦敦下次,乡下可以下下次。”弗雷德说,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如果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开个房吧!你们俩!”乔治忍无可忍地说。 “乔治!” 弗雷德拉开车门坐进去,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看见女巫在前面一辆夜骐马车前停下脚步,车门为她打开,两只来自不同人的手伸出来把她拉了上去。 第105章 “哦,可怜的小狗。”乔治说,弗雷德扑过来压在他身上,试图将一把还处于试验中的鼻血糖塞进孪生兄弟的嘴巴里。 霍格沃茨特快驶过峡谷间狭长的铁路,密林和列车擦肩而过,罗米和克里斯托夫刚从级长包厢出来,级长们就“邓布利多和福吉谁疯了”这件事进行了热烈而不着边际的讨论,绯闻轶事永远是最好的感情粘合剂,克里斯托夫和格兰芬多男生级长的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原因是他们一致认为比起福吉发疯,他未来患上痴呆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就像《巫师周刊》上常常报道的那样,一个好说话的胖老头步入暮年时更容易变傻。 以及他们一致同意克鲁姆的朗斯基假动作还有进步的空间,比如他侧身时的肌肉发力方式不够正确,应该是—— 罗米在听到这里时开始盯着车窗外掠过的树林和岩石走神,等她的思路再回到级长身上时,克里斯托夫已经在祝大家暑假快乐。 “我不认为邓布利多疯了。”一走出包厢克里斯托夫就说道,“想想吧,两名勇士同时捧杯,这是多大的荣耀,邓布利多不会在这种时候编些疯话来引人注意——霍格沃茨引来的注意已经够多了,至于他为什么直到离校宴会才告诉大家,我猜是因为之前魔法部一直在为此和他交涉,显然他们现在谈崩了,颁奖仪式上竟然只有两个魔法部职员出席,其中一个是珀西·韦斯莱!” “我不认为你认为的是错的,事实上我还什么都没说。”罗米虚弱地说,“你们男孩都喜欢给自己捏造一个假想敌来辩论吗,还是说只有你这样?” “我只是……那是什么东西?”克里斯托夫惊讶地说。 包厢外的走廊里,脸朝下的趴着的三个人挡住了通道,罗米和克里斯托夫抽出魔杖侧身走过去,噼啪爆炸牌的声响和硝烟味不断从旁边的包厢门内逸散出来。 没死。克里斯托夫打量了一会儿,得出结论。 弗雷德拉开门时罗恩还在问,谁在外面? 罗米手里的魔杖刚刚放下,地上的三个人把通道挡得严严实实,她扔了个魔咒撞在门上,没想到开门的是他。 弗雷德扬了扬眉毛,“下一次来得这么快,你想我了?” 克里斯托夫从罗米身后站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带,想着要不要把它们解开再系一次。 “我不建议你把他们翻个面。”乔治也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说。 “如果你今晚还想做个好梦的话。”弗雷德说,顺势抓住她胳膊扶了一把,“当然,我也希望你做个好梦。” 罗米的手停在地上其中一个斯莱特林的肩膀上,看体格基本可以确定是高尔和克拉布其中的一个,那么剩下两个人的身份也不言而喻了。 “你们攻击了三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她站起来后退了半步,不悦地看向弗雷德。 被双胞胎挡住入口的包厢里响起起身时衣料的摩擦声和低低的争辩声,弗雷德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来。 “你们是要在走廊上吵架了吗?”乔治问,音调出乎人意料的高。 “你是在为此感到尴尬还是兴奋?”克里斯托夫反问。 乔治耸耸肩,“都有吧。” “我也一样。”克里斯托夫为此后退了一步。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弗雷德对罗米说,直到罗米忍不住把脸别过去笑,他才连踢带踹地把靠近门口的那个挪远了点,在人和包厢门之间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路,“从这儿过,把手给我。” “别再看了,罗米。”克里斯托夫率先迈了过去,转过来拉了她一把,“车就要到站了。” 弗雷德若无其事地把伸出的手收回来在裤缝上抹了两把,他坐回座位,噼啪爆炸牌在他手中洗了两个来回。 “为什么都在看我……哦对,卢多·巴格曼,刚才我们讲到哪儿了?” “如果刚才站在外面的是巴格曼和斯莱特林的男生级长,”罗恩气若游丝地说,“我们确实很有兴趣听听。” “赫敏?”哈利问,“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你们在公共休息室摆弄的那些小发明,呃……罗米当着我的面用过。” “瓶中天气还是重复兔子?”乔治饶有兴趣地问。 “一些泡泡。”赫敏说,“能把各种东西包进去。” “哦,快乐泡泡盒。”弗雷德了然地说,“怎么样,她还喜欢吗?” “这个嘛……”赫敏摊开手,“罗米看上去确实很快乐。” 弗雷德咧嘴一笑。 罗米和克里斯托夫走到两节车厢连接处时,身后响起几名级长惊慌的大呼小叫,具体有马尔福昏过去了,梅林啊来搭把手把他们扶起来,以及真恶心他们脸上那是触角吗。 “看来有人今晚要做噩梦了。”克里斯托夫微笑了一下。 火车正在减速,连接处的摇晃尤其明显,罗米靠在车壁上,静静地看着他,脸色苍白神情冷淡,半个身子被阴影笼罩,锐利的轮廓在起伏的明暗中模糊,像尊仓促完工的神女雕像。 “你听到多少?”她问。 “几乎所有,我猜。” 克里斯托夫疲惫地向后一靠,他跑得太慌乱了,而罗米已经认识他六七年,他们都有从背影中辨认出彼此的能力。 “伊曼纽尔给出的条件很诱人,克里斯,如果你将来不想留在英国,我可以把你引荐给她,反正比起孩子,我妈更需要——” 克里斯托夫把她拉进怀里。 “别说气话。”他轻声说,如果不是靠得这样近,火车的摇晃会吞噬他们的颤抖,“我只是想告诉你,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妈妈也很差劲。” “你吓坏我了,克里斯托夫。”罗米吸了吸鼻子,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克里斯托夫会意地松开手,听见她说。 “我以为你要向我表白。” “梅林,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克里斯托夫抹了一把脸,尖锐的鸣笛吞没了两个人的笑声,火车缓慢地驶入站台,罗米跑了几步去包厢里取出自己的手提箱,趴在窗户上愣住了。 “怎么了?”露易丝问。 “约瑟夫来了。”罗米僵硬地说,克里斯托夫拉开包厢门,很新奇地嗯了一声,罗米头也没回,“你妈也来了,克里斯,他们俩站在一起,亚历珊德拉竟然愿意和这些麻瓜父母站在同一片石砖上。” “穿着她那件传家宝长袍吗?”克里斯托夫冷笑一声。 “如果你说的是一件到脚踝的酒红色天鹅绒长袖巫师袍的话,那她是的。”露易丝也凑了过去,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目标。 亚历珊德拉·莱斯特兰奇-沙菲克夫人中等个子,和她两个臭名昭著的兄弟一样肤色偏深,眼窝深陷但嘴唇饱满,她一毕业就嫁给了战时立场暧昧的沙菲克先生,深居简出直到如今,即便是伏地魔倒台后魔法部不留情面的铁血排查,也没能从她身上挖出和食死徒有关的痕迹。多年的幽居生活让亚历珊德拉看起来郁气沉沉,尽管这不损她的美貌,但使得她陈旧,冰冷,美丽和令人生畏并存,海上冰山的剖面,时代之外的幽灵。 约瑟夫接过罗米的手提箱和沙菲克母子道别,罗米从亚历珊德拉那儿得到了矜持而老派的贴面礼和告别。 “亚历珊德拉还挺喜欢我的。”罗米说,跟在约瑟夫身后爬上马车,“布莱恩呢?” “布莱恩也很喜欢你。”约瑟夫说,“但他有其他工作要办,罗米,今年夏天我们不回庄园。” “那去哪儿,伦敦,还是国外?” “名义上我们现在应该准备去巴黎度假,但考虑到一旦你真的到了巴黎,伊曼纽尔可能不会放人……是的,伦敦,不过我给你找了个新住处。” 约瑟夫不希望他们俩露面。 罗米想起亚历珊德拉和约瑟夫在站台上窃窃私语,而邓布利多在礼堂中说,伏地魔回来了,亚历珊德拉,亚历珊德拉·莱斯特兰奇,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沙菲克夫人的脸和斯莱特林长桌上马尔福的脸逐渐重合,食死徒后裔的脸,深埋在眼底的对纯洁的渴望,有什么正随着黑巫师的复生而萌发火苗。 现在的问题是,约瑟夫究竟是为它添柴的人,还是隔岸观火的那一个。 “你不和我一起住?”她把背抵在车厢壁上。 “我有别的事情要忙。”约瑟夫摆弄着茶杯,“就一个夏天,你会认识新朋友的。” “哪种新朋友,你总不会是要带我去相亲吧?”罗米开了个玩笑,约瑟夫吃惊地看她一眼,差点忘了还在出水的茶壶。 “你和弗雷德分手了?”约瑟夫问。 “小说里都这么写,你肯定不会喜欢我现在的男朋友,于是急于给我介绍新的男孩,并把我囚禁在城堡里,下一步就会是弗雷德和我私奔,你勃然大怒——” “少看些小说。”约瑟夫打断她,“而且我为什么这么古板,现在已经不是十八世纪了。” 第106章 “不好说,毕竟有人还在夏天穿着高领长袖袍子,说真的,你不热吗?” 约瑟夫不自然地扯动着自己快到下巴的领口纽扣。 “所以我们能回庄园去吗,既然你不打算拆散我们的话。”罗米问,“我也能保证整个夏天不会明目张胆地出门——而且窗门紧闭,谁也不会发现我在家。” 她做个了拉窗帘的动作。 “你整个夏天都不会明目张胆地出门?” 罗米点头。 “但是会偷偷溜出去和男友约会。”约瑟夫斩钉截铁地说,不给她玩文字游戏的余地,“波比管不住你,我不会冒这个险。” “我还有债务要偿还,记得吗,约瑟夫,你自己说的,一千多加隆,我不打扫卫生怎么还……什么叫波比管不住我,那这个地方谁会管我,你又不和我一起住——” “首先,”约瑟夫竖起一根手指,“我以为你会发现,那张账单上的数额是我随口说的,看来你的算数确实学得不够好,但这件事我们可以之后再谈,其次——” 约瑟夫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紧随其后的是一阵令人作呕的挤压感,罗米再睁开眼时已经站在了蛇形门闩前。 “你可以自己看看都有谁。”约瑟夫说。 锈迹斑斑的银质长蛇开始游动,布满划痕的黑漆大门无声地开启,一股潮湿的霉味伴随着灰尘涌了出来,叔侄俩同时后退了一步,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莱姆斯·卢平手扶着门,门上的长蛇威胁似的对着他的手指吐信,前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看上去疲惫,苍老,白头发较一年前只多不少,但他同时又温和,精神,而且目光炯炯,总的来说,可能他日子过得不太好,但至少今天心情不错。 “下午好,罗米。”狼人说,“快进来,但是小心别绊倒前面的伞架。” “绊倒了也没事。”另一个声音说,“只不过是我妈固定的迎宾节目,捂好耳朵就行——约瑟夫!看看你,几乎没变!这是你侄女?” 黑暗里走出一个高瘦的人影,黑发及肩,英俊非常,尽管从松垮袍子里露出的不完整纹身和麻瓜才有的橡胶洗碗手套搭配在一起,使得站在幽暗门廊里的他像个笃信自己是个清洁工的疯子巫师,但罗米相信他这样走上街去,还会有很多大胆的女巫邀请他来自己家里打扫卫生—— 如果他不是个逃犯的话。 但是,但是,罗米借这栋老宅内部几乎没有的光线掩护,放任自己无礼地上下打量大名鼎鼎的通缉犯,而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小天狼星·布莱克真人比通缉令上还要英俊。 “就是她,我们家绿眼睛的小怪物。”约瑟夫推了她一把,罗米踉跄几步,差点撞倒藏在楼梯阴影里的水桶,“但很擅长打扫卫生,罗米,把行李放下就去和他们收拾屋子好吗,至少先把你自己的卧室打扫出来,否则你今晚只能站着睡觉了。” 罗米抓住一根从墙上支出来的蛇形浮雕才维持住平衡,小天狼星出声提醒她快点蹲下,她一矮身,头顶的蛇雕口中迸出一股气味奇异的黏液溅在对面的墙上,壁画被腐蚀的那一圈滋滋作响。 “哦,真惊险。”约瑟夫说,“你可以试着先把它去掉。” “你是认真的吗!”罗米不敢置信地问,这儿简直就像个斯莱特林黑巫师主题乐园。 小天狼星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不是,我才是。”男巫伸出手说,“欢迎来到格里莫广场12号。” 罗米和小天狼星握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往他胸口半遮半露的纹身上瞟。 “莱姆斯。”约瑟夫说,“你为什么一直在看我?” “抱歉,约瑟夫。”莱姆斯好奇地看着他,“但我还是想问,嗯,你不热吗?” 第57章 无稽之谈 ========================= 康奈利·福吉有一本备忘录。 绿色纸壳封皮,里面是厚实的笔记格白纸,这就意味着他写字时的墨水不会洇到另一面或者下一张去,他常把它锁在办公桌左边最靠上的抽屉里,倒也不是因为惧怕盗贼来访窃取魔法部高级机密,而是因为他用了多年的备忘录其实是个麻瓜产品。 1973年他还是个魔法部职员,或者是办公室主任?他也记不太清了,不过办公室主任在魔法部一大堆,法律执行司的办公室主任肯定要比负责神奇动物的那几个体面些,但福吉那时候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他就在中游,只不过那年被借调到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做活,有一天办公室收上来一箱备忘录,是个巫师为了给他在工厂上班的妻子出气,把一箱子麻瓜造好的备忘录变成了写上会篡改上面所记录的时间的魔法笔记本,福吉的同事们已经做好了复原,托他把这一箱本子送回厂里,福吉本来是想去的,但他忙忘了,等到他搬东西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桌子底下还有一只大纸箱,一直被他拿来当脚踏用了,可事件已经结案存档,报告还是他自己审批的,上面签着他的大名,这时候再把事情捅出去,大家准要笑他,什么糊涂的康奈利啦,傻呆呆的大软糖啦——但姓福吉也不是他的错,他是以自己的姓氏为傲的。 就这样,福吉为了消耗这一箱工作错误,开始用麻瓜笔记本做备忘录,到现在也有二十二年。刚开始的时候这一箱多得像是用也用不完,福吉还以为直到自己退休它们还会剩下一多半,没想到他还有当上魔法部部长的那一天,魔法部部长,可真是了不得啦,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都乐呵呵地做下来,也没什么大错,偶尔迷糊点还有助理和秘书帮着解决,本子也一本接着一本地用,一直用到今天。 说起来挺奇怪的,对吧,福吉有时也觉得挺奇怪,毕竟光是靠从父母那儿继承来的遗产,就能让他买到一本全英国乃至全世界用最好的羊皮纸制成的备忘录,不用他自己提笔记或者勾划,方便极了,永远不会出差错,也不用像这样藏着掖着,担心别人发现了要笑话魔法部部长用麻瓜产品,但当笔尖划过纸张响起沙沙声时,这声音又让福吉劝服了自己。 他有脑子又能书写,为什么不自己来,要把事情交到别人,或者说别的魔法羊皮纸手里呢。 这样想着,福吉翻开了备忘录,这是本崭新的备忘录,他才用了四五天,封皮总是会翘起来往回盖,还得让他拿左手压着,尽管这样,他也还是用下去了,多压压就平下去了嘛。 备忘录最新一页的第一条:批文件。 哦对,批文件。福吉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昨天各司送上来的文件他都看好了,没什么问题,只是还剩五六份的时候他想起自己今晚在红蘑菇餐厅的预订,那家餐厅的座位可是很紧俏,而朱莉已经跟他念叨了小半个月。 反正就是签名字的事,昨晚的福吉这样想着,在备忘录上记下一笔,收拾好提包从壁炉回家了。 现在就是还债喽,部长拿起第一份文件,来自国际魔法合作司的,无非是三强争霸赛的后续事宜,报告署名是珀西·韦斯莱,福吉多看了两眼,忍不住感慨自己近来不顺。 司长助理竟然要独挑大梁,这对魔法部简直是种羞辱,但也没办法,可怜的老克劳奇死得不明不白,他自己引荐来的罗齐尔副司长做的好好的,也跟着说些疯话,小子杀了老子,死人杀了活人,为了魔法部着想,福吉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人再干下去的。 但想想也是很可惜,当初他给了罗齐尔这个位置,首先看重他候鸟的生平,瑞士人,周游世界,生意遍地,这几年才在英国待得相对,也不担心他在背地里有所攀附,其次马尔福的手伸得实在太长,说到底马尔福连张办公桌都没有,竟然以为能造一只金手伸进魔法部敲打,不像伏地魔刚倒台那几年,恨不得把金加隆给魔法部当成地板铺,而且无怨无悔,罗齐尔也是个生意人,又不像其余几家背靠马尔福做垄断生意,选他来分权制衡再好不过。 只是罗齐尔和马尔福在某种程度上也没什么不同,他们都太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了。 福吉唉声叹气地签好这一份,下面连着三份都来自交通司,问题不大,最后一份来自法律执行司,厚厚一沓,全是一个人撰写整理,福吉光是看到那一丝不苟的开头就能猜到主笔是谁。 阿米莉亚·博恩斯,现任的法律执行司司长。 博恩斯在一众司长里是最年轻的那一个,但这不耽误她将自己打扮得老气横秋,加上大框眼镜和她那个坚毅的方下巴,这么多年也没人敢拿她的年龄资历说事,不过她也确实配得上这个位置,福吉赞许地翻动着文件,单纯欣赏年轻下属的严谨措辞和优美文法。 内容是他昨天一再审看的,彼得·佩蒂鲁的旧案重审。人还关在魔法部里,两滴吐真剂,什么话都吐出来了,谁能想到呢,一个泪眼汪汪的小个子,一个因为死去才值得纪念的英雄,身上竟然背着一沓人命和至交好友的无妄之灾。福吉旁听证词时也忍不住跟着掉了几滴眼泪,去年这个时候魔法部不得已承认了战斗英雄是个叛徒的事实,今年还要为通缉犯洗净冤屈,那些鬣狗一样的记者早就闻到血味在魔法部外窥伺,魔法部被这两轮洗礼过后的损失都会显示在他的民调支持率上—— 第107章 如果不是邓布利多一再催促他为布莱克翻案的话,福吉还能再拖拖,他要是能为自己争取来这段时间的话,或许报纸上写他的话还能没那么尖刻。 可他没能做到,福吉沮丧地停下了翻页的手,他知道自己畏惧邓布利多,抗拒邓布利多,甚至憎恨邓布利多,同时又不得不依靠邓布利多,没错,邓布利多着实伟大,他打败格林德沃的时候福吉才二十出头,毕业没几年,还在魔法部里打杂。他也曾把邓布利多从决斗中胜出的那期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时候他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和伟大的白巫师坐在同一个房间里喝茶,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他又看不惯邓布利多在红茶里加了太多的糖。 福吉把文件翻回前头,发现阿米莉亚·博恩斯为威森加摩庭审定下的日期就在半个月后——这可太匆忙了,布莱克虽然脱罪,但还没向外界公布,又不见人影——福吉知道,肯定是邓布利多把这前通缉犯藏起来了,傲罗们找也找不到,分明是邓布利多想给他难堪,非要他迎一个逃犯做英雄才肯放人出面,但他也不想想,抛去十几年前的案子不说,小天狼星·布莱克也是货真价实越狱的,那魔法部出动摄魂怪的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一件事说到底又有邓布利多的残影,福吉盯着那日期看了一会儿,羽毛笔划上去,把日期改到了八月末—— 既然邓布利多能藏,那就让他把人多藏几天。 扔文件进墙上的管道,文件将会被自动分类,经由管道被输送进各司办公室,这点小事就不用部长亲自操心,于是福吉又翻开备忘录。 备忘录最新一页的第二条:结婚纪念日。 哎呦!福吉一拍脑门,连忙叫来助理,让他帮忙跑腿去买珠宝店一副项链,越贵越好,宝石越大越好,买完了包好送到他办公室来,助理忙不迭点头,又小跑着出去钻进公用壁炉里,身影被绿色火焰吞噬。 这件事倒是很顺利。福吉走了会儿神,已经开始期待朱莉亲手操办的晚餐。 他从鹅肝和上好红酒的幻想里清醒过来,目光下移到第三条,笑容消失了。 备忘录最新一页的第三条:三强争霸赛,颁奖仪式。 他打心眼里痛恨这几个词组,它们意味着邓布利多,哈利·波特还有那个不该出现的名字像三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胸口上,压得他每晚从窒息的梦境中惊醒。 百年再办的盛事,东道主捧杯,本该是多好的事情呀!再加上迪戈里那男孩的友爱事迹:照那男孩说,他和波特本来是同时到达奖杯前的,可波特离奇失踪,他等到波特回来才举起奖杯……多么高尚的孩子!记者让这件事见报不比布莱克强多了? 可事情也就是坏在这里。 哈利·波特,大难不死的男孩。福吉见过他几面,瘦高个,乱头发的小男孩,福吉也可怜他,名气再大也是孤儿,因此他前年在麻瓜聚集地使用魔法的时候福吉都没忍心苛责,孤儿嘛,总是比别人敏感一点,但今年他当选勇士后情况就大为不同了,年龄本来就不达标,好在用表现给自己挽回了些声誉,可临近决赛又一塌糊涂,起初福吉还不愿相信,等他拿到奖杯后开始说些疯话的时候,福吉才觉得斯基特文章里写的没错。 他竟敢说伏地魔复生了! 照他的说法,有个德姆斯特朗的女孩混入迷宫打晕了他们的勇士克鲁姆,用复方汤剂变成克鲁姆,在他即将捧杯时用门钥匙把他传送到一处悬崖边上,然后已经死去十几年的小巴蒂·克劳奇割下自己的手臂再加上波特自己的血和一截死人骨头复活了伏地魔,当然啦,又是一番黄金男孩和黑巫师斗智斗勇的事迹,哈利·波特又从他的老对头那儿死里逃生,回来指认了一连串极有名望的巫师为食死徒。 有证据吗,全都是他一个人在说! 可笑的是邓布利多竟然把这套说辞奉为圭臬,甚至为此在霍格沃茨的教师面前斥责魔法部部长!福吉好笑地想,邓布利多,最伟大的,最睿智的巫师,竟然看不破十四岁的男孩想当大英雄的心。 当然,福吉没让个人判断蒙蔽双眼,傲罗也去查了,克劳迪娅·迪特里希,确实是在三强争霸赛前两天失踪了,但她父亲坚称女儿已经回家,世代不参与巫师战争的迪特里希家族绝不会与黑巫师为伍——最了解孩子的可不就是父母吗,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连德姆斯特朗的校长都不知所踪,那学生不服管也不算什么值得意外的事。 但是,但是,邓布利多就是不肯罢休,随着年龄增长的还有他惊人的固执,福吉怎么也没法向他解释清楚,这个未经证实的消息将会给英国带来多大的恐慌—— 福吉也是从那个黑暗的年代过来的,尽管那时他还不是部长,但他也知道人们的痛苦:每天都有人失踪、死去,黑魔标记不知何时就会盘踞在自己家房屋的上空,走进去一看,番茄浓汤还在炉灶上焖煮着,主妇却已经倒在地上没气了。那是多么可怕的日子啊!光是想想都让福吉冷汗直冒。 邓布利多做校长太久了,福吉知道,他体会不到身居高位的痛苦,他不会知道将民众从庸常的生活中撕扯出来,强迫他们接受黑暗时代故态复萌的事实将会经历怎样的阵痛,魔法部又会迎来一场何其猛烈的震动,而他不用负责,他是伟大的,睿智的巫师,是了不起的偏居一隅的校长,疼痛劈砍康奈利·福吉,地震撼动福吉的办公桌。 我是那样忠诚地,热切地爱着我的民众,如同禽鸟呵护自己的羽毛。 福吉想起自己在就职典礼上的演讲,那时一切都充满希望,他迎来了一个只需关心幸福与否而不必担忧明日生死的时代,他向整个英国魔法界宣誓他将尽全力守护这样的时代—— 这就是他正在做的,他做得非常好了,只需要再强硬一点。 福吉伸手划掉第三条,这就是他的态度,魔法部部长拒绝出席这次的颁奖仪式,他需要让邓布利多知道他的态度,好击碎老校长不切实际的危机感—— 门口响起锐利的警报声,有人正越级硬闯部长办公室,福吉猛地一激灵,复苏的恐惧在他体内流窜,直到他听见门外的声音,一个年轻人的声音,盖过了警报声。 他放年轻人进来。 红发青年的眼镜因为刚才激烈的挣扎歪斜着架在他鼻梁上,但他也顾不上扶,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在福吉面前站定,自报家门:珀西·韦斯莱,供职于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助理,后面还有一长串有的没的。 福吉挥挥手,说重点。 魔法部授意我作为代表出席在霍格沃茨的颁奖仪式,先生。 哦,原来是他。福吉想。 珀西的脸涨红了,颜色几乎和他的头发连成一片,这莽撞的年轻人磕磕巴巴地说话,好像每个字母都太大了,挤着他的喉咙往出蹦。 先生,邓布利多教授在颁奖仪式上向所有人宣布,宣布—— 宣布什么? 神秘人回来了! 福吉听见一阵不属于部长办公室的喧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那红发年轻人兀自站在他面前,因为他的沉默和邓布利多的惊人之举满头冒汗,而在福吉双耳中响起永无止境的喧哗—— 那是一个时代,他的时代,分崩离析时的巨响。 从那天起,他耳朵里的声音再没停过。 他以为自己要发怒,要破口大骂,但喧哗中他的心像一颗安静的石头,他看见珀西·韦斯莱涨红着脸,局促不安,但雄心勃勃,为了最先送达这条消息不惜硬闯魔法部防备最森严的关口。 韦斯莱想从他这儿得到些什么,除了邓布利多,所有人都想从他这儿得到些什么。 魔法部不止一个韦斯莱。福吉隐约记得,老韦斯莱也在这儿工作,对麻瓜世界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而他们家的小儿子和哈利·波特亲如兄弟—— “你是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助理?”他笑着问。 韦斯莱连连点头,诚惶诚恐。 “做得不错,第一时间来报告我是很明智的选择,韦斯莱先生。”福吉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一片喧哗中说,“那你对邓布利多的说法怎么看?” 韦斯莱把头低得更低,眼镜几乎要滑下去,被他一手按住,助理就用这样滑稽的姿势回答部长。 “我相信魔法部,先生,魔法部才是管理巫师的地方,一切应以魔法部的官方动态为准。” “哦,珀西,珀西。”福吉拍着青年的肩膀,“魔法部会以你为荣,我必须要再次感谢你对魔法部坚定的推崇——事实上,我还缺一名助理,不知你是否愿意放下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工作来协助我?” 玳瑁框眼镜啪地一声砸在地上,镜片摔了个粉碎。 没关系的,珀西,好孩子。福吉俯视着蹲在他脚边收拾残局的红发青年,别想着修复咒了,新工作能给你的工资能让你随便买新眼镜戴。 福吉将韦斯莱送到门口,手掌亲切地贴在他的背上,那男孩是那样年轻,热切,知恩图报,看他的眼神有种仰望父亲的忠诚,这样最好,福吉需要这样的眼神,这让他时刻铭记自己的职责所在。 第108章 我是那样忠诚地,热切地爱着我的民众。 助理给福吉送来包裹,妻子的周年纪念日礼物,他拎起包装袋,选择公用飞路网回家,其实他办公室有直通家中的壁炉,但让魔法部职员看到部长与他们共同进退是件好事。 公用飞路网不能直达官员住宅,福吉出现在街口,离家还有段距离,他决定慢慢走过去,正好顺便去花园里采一束新鲜的月季。 那天的晚霞绚烂异常,如同艳丽的绸缎在天边层层堆叠,沿街的家庭开着门窗,音乐声飘散在晚餐气味的空气中,音符上挂着奶油,牛肉和迷迭香的气味,福吉深吸一口气,感动地想,我们正身处一个只需要为幸福忧心的时代。 这是我的时代。 他推开家门,月季花在他手中盛放,朱莉的哼唱声从厨房传来,纪念日向来是她亲自下厨,番茄浓汤的香气和花香飘进他鼻孔里—— 朱莉打开盒子,宝石光芒闪亮,他的妻子捧着脸惊呼一声,蓝眼睛里迸发出少女般的光彩,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耳坠上的蓝宝石。 康奈利,我亲爱的。他的此生挚爱用歌唱般的语调说,你知道我不需要如此贵重的珠宝,只要你能够陪我享用晚餐,再称赞一下我的浓汤,我就会拥有一个完美的纪念日。 那可不行。福吉轻快地说,珠宝让女人幸福,我希望你幸福。 那都是珠宝商为了骗男人在他们店里花钱想出来的谎话。朱莉笑着,康奈利,和你共度的每一天我都感到幸福。 福吉听见妻子的声音,在耳中的喧哗声里,她的声音像是一道微弱的蛛丝,稍不留神就会无声崩断,但所幸他数十年如一日地擅长捕捉朱莉的声音,就像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手写备忘录。 用他的麻瓜笔记本。 用他因失误而扣留至今的,和他的人生格格不入的麻瓜笔记本。 康奈利,你为什么在哭。朱莉担忧地问,走过来蹲在他身边,魔法部发生什么事了。 魔法部发生了太多事,朱莉。福吉这样想,却没办法开口说,他的眼泪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他在名贵的银制柜门上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竟和彼得·佩蒂鲁如此相像,竟和通缉犯,假英雄,蜷缩在笼子里的,像个大号婴儿的彼得·佩蒂鲁如此相像。 那该死的佩蒂鲁在吐真剂的作用下涕泗横流地讲述着十四年前的真相,用忠诚的灵魂和无辜的生命做代价来掩盖的真相。 这本该是一个只关心晚餐,鲜花和纪念日的时代。 这本该是他的时代。 福吉走向魔法部的大厅,在魔法部正厅的喷泉前停下脚步,无数台照相机对准了他,记者有着模糊的面目和鬣狗的眼睛。 无稽之谈。福吉平静地说,邓布利多所说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第58章 罗米·罗齐尔的一周记事 ======================================= 星期一. 罗米睁开眼睛,和床帐上一块无害的霉菌对视,隐约的尖叫声正从里面传出来,她愣了一会儿,从床上跳下来用力搓了两把脸,拉开沉重的房门,尖叫声变得更加清晰响亮。 房主和一个戴着夸张礼帽的小个子正站在一楼门廊里,看动作像是在和一匹巨大的绒布搏斗,尖叫声就是从那后面传出来的。 罗米跳下最后两级阶梯,跑过去搭了把手,那帷幔抓在手里就像是有生命般烦躁地想从她手中挣动出去,三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合上,老妇人的脸在布料缝隙中一闪而过。 “真抱歉,小天狼星。”小个子男巫把大礼帽拿在手里,用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我刚值完夜班就来了,昏昏沉沉着没留神,和门口的伞架撞了个正着。” “不怪你。”小天狼星喘着粗气说,“她就是个疯婆子……你眼睛怎么了?” 罗米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抬起来凭感觉在虚空中画了个巨大的v字。 “整理一下。”她说,“露,露太多了。” 小天狼星拢起因为剧烈动作向两边滑开的晨袍,两襟的面料重新挡住了胸前大片的纹身,德达洛·迪歌噗嗤一笑,替有些难为情的房主说声穿好了。 罗米低头看了眼腕表,三点四十分。 “吵醒你了吧?”小天狼星领着他们俩往楼下去,边走边侧过身子来跟罗米说话。 “还行。”罗米说,“我在家也差不多这时候起。” 楼梯口摆着一颗家养小精灵的硕大头颅——早起的迟钝神经让她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是匍匐在地的活物,不是从二楼墙上掉下来的诡异装饰之一。 家养小精灵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向他们仨行礼,称他们少爷小姐先生,紧接着自欺欺人地偏过头去骂他们仨是败家子畜生贱货泥巴种,头顶和耳孔里稀疏的白毛随着颤巍巍的步伐抖动,同时还不忘拿他围在身上满是虫蛀的破布下摆擦着手里的小银杯。 原来他刚才是俯身去捡这东西。 “克利切,闭上你的嘴。”小天狼星不耐烦地说。 克利切鞠了一躬,浑浊的眼珠向上翻动,“克利切听小天狼星少爷的话。”说完这句他就没再出声,只是无声地嘟哝着和三个巫师擦肩而过。 罗米在地下室门前侧过身让小个子男巫先进,男巫落座前和她握手,“德达洛·迪歌,你也是——” “她不是。”小天狼星接过话头,“罗米只是住在这里。” “没错。”罗米省去了自我介绍,一本正经地说,“医生说我整个夏天不能见光。” 小天狼星短促地笑了一声,转身去紧贴着墙的古老碗柜里拿出几个还算干净的银盘和酒杯,八成和克利切从楼梯上捡到的是同一套,小天狼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又把杯子扔了回去,换了三只高脚酒杯出来。 “反正也醒了,吃个早餐?” 罗米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怀疑他昨晚根本没睡。 长桌上堆着几只大口袋,迪歌挥动魔杖,食物从里面飞出来落在桌子上。 “哦,土豆沙拉和烤面包。”迪歌快活地说,“我喜欢,你要什么,罗米?” “和你一样就好,谢谢你。”罗米接过盘子。 男巫对她眨了眨眼,“德达洛。” “吃完再上楼睡一觉。”小天狼星边低头倒酒边说,罗米甚至没发现他手里的酒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简直就跟从裤腰带上取下来一串钥匙一样顺手,“等会儿我们要在这儿开会,别到地下室来……好吗?” “别担心你的语气会吓到我。”罗米笑出声,“想想我刚才都听见了什么。” “得想个法子把它弄下去。”迪歌从小天狼星手里接过酒瓶往自己被子里倒酒,一口下去剩半杯,他痉挛似的抖了抖身子,痛快地哈了几口气,“不然太麻烦了。” “永久粘贴咒,那老太婆疯了还知道怎么在死后给别人找不痛快。”小天狼星晃着酒杯,看了罗米一眼,“别放在心上,放盆花在她画像面前她也照样骂它是贱货。” “你真贴心。”罗米嘴角一阵抽搐,把迪歌推过来的牛奶推得更远,她倾斜杯口,“给我来点安慰饮料。” 两位男巫吃惊地看了过来。 “我成年了!”罗米说。 迪歌在房主兴致盎然的默许下给年轻女巫倒了浅浅一个杯底,“敬临时饭搭子。”他举起酒杯说。 “敬土豆沙拉和烤面包。”罗米跟着碰了上去。 “敬这个破烂早晨。”小天狼星咧嘴一笑。 星期二. 穆迪出现在地下室时罗米正在地下室翻书。 当你的床非常大的时候,卧室就不是个复习的好地方,其余的房间一时半会儿整理不完,小天狼星虽然对她在暑假还要看书的行为感到不解,但还是同意她在地下室没人时下来写作业。 木腿敲击地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罗米几乎是第一时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抽出魔杖,前教授的花白头发长出来不少,随着他的步伐在脸侧飘动。 “警惕性还行。”穆迪在她对面坐下,手指在眼眶里抠挖调整着假眼的位置,“但别拿魔杖来盘头发,如果你不想它走火烫掉一大块头皮的话。” 卢平和一个姜黄色头发的矮胖巫师走进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地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 “没关系,罗米,今天不开会,穆迪只是来帮忙打扫屋子。”卢平和颜悦色地说,“你可以继续待在这儿。” 但是我不想待在这儿了。罗米在卢平热情的招呼下坐回原位时,心里有个忧愁的声音说。 罗圈腿的巫师一屁股坐进罗米旁边的扶手椅,身上破烂的长袍堆叠着几乎把他淹没,罗米下意识往后一仰,也没躲过辛辣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我也一样。”他对罗米说,“我叫蒙顿格斯·弗莱奇,他们都叫我顿格,这位年轻的小姐……你的项链坠子是真钻石吗?” 第109章 “是我从楼上的大吊灯上敲下来的。”罗米不悦道。 “那可就是真水晶了。”走进来的小天狼星说,“别打女孩的主意,顿格,这宅子里有什么你看中的尽管拿走,我一个也不想留。” 门口传来一声响亮而痛苦的呜咽。 “走开!克利切!”小天狼星吼道。 “别拿黑魔法物品去黑市上卖。”穆迪粗声粗气地警告,蒙顿格斯瑟缩了一下,脑袋往下一沉,更像破布堆在椅子上,罗米趁小天狼星过来的时候连忙起身让位,抱起书坐到卢平另一边。 “变形课作业?”卢平问。 小天狼星好奇地伸长脖子,“麦格教授还留那么多作业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又说,“我们上六年级的时候作业留得最多的是黑魔法防御术课,当时的教授是个哥伦比亚人,学期末的时候他被发现是偷渡客,魔法部将他遣送回国了。” 他用怀念的口吻说,“加西亚教授是个有趣的人。” “那你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术作业多吗?”蒙顿格斯也探过脑袋来问。 罗米啊了一声,看着前教授小声道:“他没留作业。” 前前教授微笑,“真贴心,穆迪教授。” “我总共就教了他们一个月。”穆迪说,地下室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老傲罗挠着后脑勺稀疏的头发又问,“听说冒牌货给你们介绍了不可饶恕咒?” 罗米点点头,坐在她旁边的卢平惊讶地看过来。 “卢平,别大惊小怪的!”穆迪不情愿地嚷嚷着,“他们早晚都得了解,更何况现在——” 退休傲罗发现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和大家闲聊。 罗米在又一阵寂静里起身,“我先上楼了?” “去吧。”卢平温和地说。 走到门口时穆迪叫住了她。 “尽量别用。”退休傲罗说。 “什么?” “我说——”穆迪提高了音量,粗短弯曲的食指揉着蓝色的魔眼,不甚轻柔的动作把他本来就疤痕遍布的脸弄得更加奇形怪状,“将来你万一真的和黑巫师决斗,能别用不可饶恕咒就别用。” 罗米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她小声说完谢谢后一溜烟跑上了楼,也不管穆迪听没听见。 星期三. 搬来第三天终于见到女巫的罗米背对着地下室的门坐在椅子上,爱米琳·万斯站在椅背后饶有兴致地给她编头发当消遣,海丝佳把手里的杂志翻得哗哗响,同是天生黑发的女巫非常理解买不到包装盒上预期效果相同的染发剂的心情。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小天狼星一连串的高声叫骂,措辞激烈表达流畅,很好地继承了他妈的口才。 “真高兴你们这儿不是个性别歧视的神秘组织!” 等到脚步声到门口,罗米头也不回地高声道。 气氛莫名凝固了几秒。 “操。”小天狼星笑着说。 罗米茫然地回头,房主身后走出黑袍巫师,削瘦蜡黄的脸上余怒未消,对迸发出一阵大笑的小天狼星视若无睹,斯内普径直走到长桌末尾,落座同时斯莱特林级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下午好,教授。”罗米干巴巴地说,在小天狼星的笑声背景音里,得到斯内普的回应,一个几不可察的点头,之后落荒而逃。 “你跳起来干什么?”小天狼星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问。 “他也教过我。”海丝佳紧绷地说。 星期四. “去开一下门,罗米。”门铃响起时,约瑟夫说。 罗米连忙跑下楼梯,但并不是因为服务意识作祟,任何一个目睹过长时间的门铃声是如何吵醒整栋房子画像的人都会在下一次门铃响起时条件反射地奔向门口。 门铃响了一声就停下来,没惊醒沉睡的布莱克夫人,罗米放轻了脚步,同时尽力忽视克利切在她跑下楼时说她是个“不识好歹,有辱门楣的没教养丫头”这个事实。 门后是位第一次来访的客人,罗米一开门就被她的亮粉色短发晃了一下,女巫苍白的桃心脸上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唐克斯。”她用气音说,“你一定是罗米。” 罗米点了点头,也跟着微笑了一下。 “穆迪说来这儿不能闹出大动静,是真的吗?”唐克斯的魔杖亮起小小的光点,她谨慎地低声问道,“这对我来说有点棘手,哦!” 罗米及时地伸出手拽了她一把,另一只手扶住壁龛里那座摇摇欲坠的神像。 “没那么夸张。”她对扶着脑袋的唐克斯说,“其实我们不用小声说话,我这么说只是因为觉得挺有趣……但前面还有个伞架你得小心点,好几个人都在那儿吃了大亏,就在——” 嘭! 前面传来一声巨响,又一个吃亏的人出现了。 “捂住耳朵。”罗米善意地提醒道。 “败家子!畜生!叛徒和脏血的杂种!你们怎么敢霸占布莱克的家宅!肮脏的渣滓!早晚有一天你们都会受到惩戒!不得好死!” 另一个能与布莱克夫人分庭抗礼的声音出现了,穆迪从地下室一瘸一拐地跑上楼梯,“唐克斯!”他怒吼着责怪道,“我告诉过你要小心!” “不是我!”唐克斯为自己叫屈,倒下的巨怪腿伞架边爬起来一个瘦高的人影,扑倒那画像前和天鹅绒帷幔搏斗,罗米和唐克斯也跑了过去,再加上从楼下跑来的小天狼星,总算是把帷幔重新盖了回去。 “真不是我。”唐克斯吐了吐舌头,在穆迪严厉的注视下说道。 卢平举起右手,他满头是汗,脸色通红,鼻子上还有一块蹭上去的污渍。 “呃,是我。”他拘谨地说,“我绊在了伞架上。” “你没事吧?”唐克斯热心地问。 “闲聊留到晚些时候吧,你们俩。”穆迪皱着眉头催促,“卢平,把伞架扶起来,其余人先回地下室里去。” “我马上上楼。”罗米没等他继续发号施令就说道。 小天狼星第几十次试着把他母亲的画像从墙上扒下来,第几十次失败后对着满是虫蛀的帷幔冷哼一声,抛着临时的魔杖一言不发地下了楼。 罗米留下来和卢平一起把巨怪腿伞架整理好,“你在笑什么,罗米?”卢平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问道。 “哇哦,莱姆斯。”罗米轻轻地说,“哇哦。” “不管你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卢平不自在地说,“我和她是第一次见面……快点上楼去!” 罗米第二次下楼是为了晚餐,长桌边难得看起来不那么冷清,唐克斯正和约瑟夫介绍自己,“尼法朵拉·唐克斯,嗯,但别叫我尼法朵拉,唐克斯就行……嘿!别笑了!” 后半句话她转向了正捂嘴偷笑的蒙顿格斯。 “蒙顿格斯,这很没有礼貌。”卢平出声斥责道。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我的名字。”唐克斯懊恼地说。 “我的全名是罗丝玛丽,在我五岁的时候,约瑟夫试图把我的中间名改成烤小羊排。”罗米拉开唐克斯旁边的椅子坐下,“所以我能理解一个坏名字有多让人烦躁……但尼法朵拉有什么问题?” 蒙顿格斯又开始吃吃发笑,同时试图和在座的男士交换眼神,结果是没有人理他。 “我们换个话题吧。”约瑟夫说,“但你得承认迷迭香烤小羊排很美味。” “你下来之前我们在研究我母亲的脏话,结论是她每次都不是胡乱叫骂,很方便我们对号入座。”小天狼星转着餐刀说,刀刃一一指过卢平,蒙顿格斯和自己,“怪胎,贱货,我一般是孽子,畜生,败家子,家族的耻辱。” “我们俩应该是有辱血统的叛徒,和败家子鬼混的孽种。”约瑟夫对罗米说。 “所以你是完全不顾及被监护人的心理健康喽?”罗米撇了撇嘴。 “她说我是叛徒和脏血的野种。”唐克斯满不在乎地耸两下肩膀,“今天晚餐真的有烤小羊排哇!” “唐克斯的母亲是我堂姐,家族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小天狼星补充背景,“和泰德·唐克斯,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私奔了,我还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不要防风草根酱,谢谢你,月亮脸……那真是段不错的回忆,除了泰德在婚礼开始前把自己的领结弄丢了。” “我爸现在出门前也会找不到袜子。”唐克斯一抬手,一杯橙汁应声而倒,她手忙脚乱地料理好桌面之后说,“某种意义上的青春永驻。” 卢平微微一笑。 “先生们,你们是真的没发现唐克斯的名字好笑在哪儿吗?”蒙顿格斯为他无人响应的黄色笑话不甘心地二度发问。 “这儿还有女士呢!”罗米举起手说,通过他的笑容大概猜到了原因。 “有没有都不应该。”卢平用温和而不容置疑的口吻再次结束了这个话题。 “安多米达起名字一直很烂。”小天狼星别出心裁地安慰道,“你知道她小时候给自己的娃娃起名叫什么吗?” 第110章 唐克斯扬起眉毛。 “玛丽安·阿芙洛狄忒·罗曼蒂克。”小天狼星说。 星期五. 比尔出现在二楼客厅时唐克斯正在给罗米展示她的易容能力。 “嗨唐克斯!”红发青年热情地说,“加斯帕德的小妹妹也在?” 罗米僵硬地打了个招呼。 “这颜色很适合你。”他看了看顶着罗米的脸的唐克斯,粉色短发还没来得及变换,时髦的古灵阁雇员对这种新奇的搭配表示赞同。 “我有空的时候可以来这儿带你出去,穆迪他们也同意了。”唐克斯对罗米快一周没出过门表示震惊,她热心肠地提议道,“我还不适应自己能力的时候买过一顶假发日常用,下次开会时我给你拿来,伪装一下,就在周边的街区晒晒太阳,吃点冰激凌。” “为什么罗米可以我不行呢?”小天狼星幽怨地提出申诉。 “或许是因为罗齐尔小姐的脸没被印在通缉令上。” 魔药课教授的身体刚在壁炉的绿色火焰中出现,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 小天狼星脸色一沉。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带着黑魔标记脱罪的好运气。”他克制着怒火回敬道,转身下了楼梯,斯内普甚至没把眼神分给他噤声的三个学生,裹紧黑色长袍,径直穿过客厅下了楼。 没过一会儿楼下响起一声摔门的巨响。 “真没想到……”唐克斯喃喃地说,“我都毕业好几年了。” “斯内普教授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比尔也用梦游般的语气说道。 “呃。”罗米咬着羽毛笔小声问,“你们不觉得他还挺幽默的吗?” “……好吧。”罗米在两个毕业生灼灼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你们不觉得。” “斯莱特林。”比尔说。 “绝对是。”唐克斯说。 “但是你还会带我出去玩的对吧。”罗米从扶手椅里支起身子问。 唐克斯想了想,“你得保证不会那么对我说话。” “绝对不会。”罗米用她能发出来的最甜美的声音说道。 比尔打了个冷颤。 “到现在我都记得他评价我一个向他提问嚏根草剂量的同学说,建议你去向圣芒戈申请成为人体实验对象,赚点零花钱的同时还能让我了解为什么听你说话会产生和听幼年曼德拉草尖叫相同的效果。” “……你说的那个同学不会是你吧。”唐克斯同情地说。 “你读书那时候还有人敢在魔药课上提问教材上写好的内容?”罗米问。 比尔对这两个问题不置可否地笑笑。 罗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刚才那句话奇怪在哪儿。 “嚏根草?”她说。 “对啊,嚏根草。”比尔自然地重复了一遍,“现在教材里没有了吗?” “我上学那时候的教材里嚏根草可不是用法语标注的。”唐克斯敏锐地察觉到。 比尔可疑地脸红了。 星期六. 直到晚上也没有人出现。 “看来就剩咱们俩了?”小天狼星说。 “那是什么?”罗米问。 “我父亲的藏品,酒窖可能是这栋房子里最可爱无害的房间了。”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来点吗?” “约瑟夫知道会杀了你。”罗米把杯子递了过去。 “所以你喝完这些赶紧上楼睡觉。”琥珀色酒液刚勉强填满杯底,小天狼星就抬起了瓶口,“快十二点了,孩子。” 星期日. “在干什么?”小天狼星路过客厅,探了个脑袋进来问。 “给我朋友写信。”罗米拿着信纸和羽毛笔从里面走出来,“你想听听吗?” “洗耳恭听。”小天狼星说。 “亲爱的露易丝。”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念道。 “这个夏天我住进了一栋随时都可能被黑魔法一击毙命的房子里,约瑟夫坚称他是为我好,尽管他自己从来不留在这儿过夜。 我的室友兼房东是目前在逃的通缉犯小天狼星·布莱克,但请不用担心,他本人比通缉令上的照片要英俊得多,前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卢平偶尔也会在这儿留宿,好消息是他不会检查我的学习成果,因为我到现在只有一天在写暑假作业,其余几天都被我用来和不时来访的各位陌生巫师打扫房子和聆听一只家养小精灵对我们无差别的辱骂,某种意义上他是这栋房子里平等意识最强的一个,因为他看不惯所有人。 但我相信你不会对这一切感到惊讶,因为这封信根本不会被寄出。一星期没出过门的罗米敬上。” “这破房子真是要把你憋疯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小天狼星靠在二楼楼梯的栏杆上同情地说,“但有个好消息,你快要有新室友了。” 像是为了响应他的话,门铃短促地响了一声,楼下的好人卢平连忙过去开门。 “欢迎来到格里莫广场12号!”房主胳膊搭在栏杆上,对着楼下一家子几乎能把门廊照亮的红头发热情喊道。 叮的一声,罗米手里的羽毛笔从二楼下落,直直地插进老宅的地板缝里,彻底把楼下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你可以在室友那段再加上一句。”小天狼星变出一只羽毛笔,凑过来在她还没脱手的信纸上添了个增字符,“和我男朋友全家同住之类的。” “哈哈,真幽默……你怎么知道?” 罗米愣了两秒,转过头和小天狼星对视,黑发男巫皱起鼻子,犬类般对她低低吠叫了两声,电光火石之间,罗米想起克里斯托夫哀怨的脸。 “想起来了?”小天狼星用逗弄的语气说,“你朋友后来又吃到鸡翅了吗?” 第59章 乔迁之喜 ========================= 莫丽·韦斯莱是个矮小但干劲十足的女人,她指挥着丈夫和孩子们将行李在二楼走廊上堆放好,继而惊人的速度在原料有限的厨房里做出了一桌至少够十个成年人享用的午餐,在大家享用午餐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在小天狼星和罗米的帮助下整理出了一间能够住人的卧室。 “真感谢你们。”主妇真诚地说,尽管他们俩大多数时间只是在帮忙指认哪些物件上可能附有黑魔法,“快下楼去吃饭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她攥住袖口把袖子拉长,好擦掉额角的汗,小天狼星及时地递过去一块手帕,莫丽一愣,柔软的棉布在空中尴尬地停留了几秒,她连忙接过去在脸上胡乱揩了揩,又向小天狼星道了一次谢,这次的语气明显拘谨很多。 罗米趁她转身铺床笠时对小天狼星笑笑,小天狼星表示理解,也可能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罗米,小天狼星,你们俩怎么还不去吃饭?”莫丽从床帐里探出头来问,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身为母亲的威严。 “我们俩吃过了。”罗米脱口而出,余光里小天狼星还大剌剌倚着靠背,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莫丽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她问。 “……早上,吃了很多。”罗米硬着头皮说,“不是吗?”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总是觉得自己吃了很多。”小天狼星拍着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来,“其实饭量就像小鸟一样。” “不吃午饭怎么行?”莫丽从床上下来,床被她整理的像一页纸面,她几乎是推着小天狼星和罗米把他们俩送到房间门口,“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在想什么,罗米,你非常苗条,小天狼星也一样——” 罗米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不是那个意思。”莫丽愣了一下,圆脸上也露出尴尬又调皮的笑意,又解释道,“但你们俩确实都太瘦了,快点去吃饭!” “当然当然,快去吃饭。”小天狼星举起双手学着莫丽的口吻说,“我可是很期待和韦斯莱们吃饭。” 楼梯上的斯莱特林猛地一崴。 或许是没人能抵抗布莱克老宅的阴沉气氛,和上次在魁地奇世界杯上见到他们相比,韦斯莱一家今天在餐桌上的状态有些消沉,亚瑟和卢平坐在长桌尽头,似乎是为了不让聚在长桌另一端的孩子们听见而特意低声交谈,小天狼星加入了他们,孩子们给彼此分发餐具,罗米正对一只姜黄色的扁脸大猫好言相劝。 克鲁克山庄严地蹲坐在赫敏和弗雷德之间的空椅上,高傲地无视了罗米对它发出的让位请求。 “你不说点什么吗?”罗米压低声音问弗雷德。 “你为什么不坐下聊呢?”弗雷德忍着笑说,显然不打算对此施以援手,于是罗米转向大猫的主人,赫敏在她开口之前伸手挠了挠宠物的后颈,克鲁克山伸了个悠长的懒腰,跳下椅子时蓬松肥大的尾巴扫了她一脸。 “谢谢。”罗米说。 “不用谢。”赫敏回道。 弗雷德顺势为她拉开椅子,“我以为你会很惊讶呢。”他说。 “弗雷德是想说你出现在楼上的时候他吓坏了。”乔治从长桌对面探过身子,被弗雷德一把推了回去。 第111章 “我很惊喜。”弗雷德说,“早知道你在,我巴不得暑假第一天就来这儿。” “收拾狐媚子吗?”乔治舀着炖菜问。 金妮在自己的杯里加满了柳橙汁,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赫敏扬起眉毛。 赫敏用口型无声地肯定了她的猜想。 “我是不是该巴结一下你妹妹。”罗米说,伸手把正对着她的蜜糖果馅饼和金妮面前那盘卖相不佳的炖豆子调了个个。 弗雷德在她这套理直气壮的讨好流程结束前抢下了一块果馅饼扔进罗米的餐盘,罗米转过来看了他一眼。 “别说你自己不想吃。”弗雷德笑笑。 “我觉得你妹妹变漂亮了很多。”罗米再接再厉道。 “金妮一直都很漂亮。”弗雷德又盛了一碟炖菜放在她面前,假装没看到罗米一时语塞的滑稽表情,“别这么紧张好吗,我们家的人都不会咬人,倒是你,差点儿把羽毛笔插进我爸的脑袋。” “更何况他头上本来就比我们少了点可以缓冲的东西。”乔治又凑过来说。 罗米在椅子上一弹,“见了鬼了!”她恼怒地低声说,“你为什么总能听见?” 桌下弗雷德的膝盖撞了撞她的,罗米低下头,看见弗雷德的手放在她腿上。 “别害怕。”弗雷德说。 他用另一只手在手背上挠了挠,紧接着像撕倒刺一样从手背上撕下来一条肉色细绳,这个联想让罗米觉得手背的皮肤一阵刺痛,她下意识伸出手按在弗雷德的手上,耳边响起弗雷德低低的笑声,手指屈起来,指节刮在她手心。 罗米耳廓一热。 “伸缩耳。”弗雷德说,他把那条细绳从手上扯下来扔回给乔治,乔治从耳朵上摘下另一端,胡乱绕了几下塞进口袋里,“我早就说过,乔治,近距离也不会有声音太吵的问题。” “哦。”罗米不置可否地说,“你在拿我做实验。” “怎么了,孩子们?”亚瑟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儿子,“刚才是你在惨叫吗,弗雷德?” “我也想知道怎么了。”罗恩用天真的口吻说,和坐在他旁边的金妮交换了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我是乔治啊,爸!”弗雷德咬着牙坚持开完这个屡试不爽的玩笑,至少在孪生兄弟放弃做他的搭档前是这样。 “不不不,他确实是弗雷德。”乔治在亚瑟更加迷茫前连忙说道,他关切地看着哥哥,“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呢,弗雷德?” 莫丽的出现打破了僵局,她站在潮湿阴冷的地窖里,脸上的汗亮得反光,亚瑟站起身来,毫不避忌地和她拥抱,拿帕子为妻子擦汗,又分享了一个纯洁的脸颊吻,第二次拥抱结束之后卢平瞅准时机站了起来,他和亚瑟下午还有事要办。 韦斯莱家的孩子们对这一切熟若无睹。 “谁要培根?”罗恩问。 弗雷德和乔治用刀叉在盘边敲出一串鼓点算是回答。 说是下午也不准确,大概在莫丽吃完她那份午饭的半个小时后,打扫工程再度启动,房主在阁楼上专心致志饲喂一只在逃鹰头马身有翼兽,给了莫丽充分的自由,她今天下午的目标是再收拾出三到五间卧室,使目前的常住人口都各得其所,还能为不时来留宿的其他成员留出充裕的空房。 罗米站在门口挥动魔杖,旧床单在空中舒展着抖了两抖,灰尘和细小的蝇虫纷纷落下,舞台幕布般的天鹅绒掩护着弗雷德和乔治,他们俩声称在这间卧室的一个墙洞里找到了护树罗锅,正准备把它引诱出来收为己用—— 双胞胎齐齐惊呼一声。 “怎么了?”罗米收起床单,走过去问。 “先别过来。”弗雷德甩着手厌恶地说,“我们看错了。” “不是护树罗锅。”乔治说,“是班地芒,肯定有什么烂在墙后面了……妈,这有班地芒!” 莫丽没过一会儿就出现在门口,两个比她高出一头多的儿子被她护小鸡似的拦在身后,弗雷德回过头,罗米抱着床单站在门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妈……班地芒而已。”他挠了挠头发,难为情地说。 “班地芒而已?”莫丽跟着重复了一遍,“托它们的福,再晚几天我们就要在废墟底下吃早餐了,你们俩……你们三个先出去。” 莫丽转过头来对罗米歉意地一笑。 “帮我把小天狼星叫下来好吗?”她说。 “我很乐意。”罗米点点头。 小天狼星从楼上下来径直走进客房还带上了门,留他们仨靠在楼梯口无所事事地等待。 “你妈妈就像个战士。”罗米敬佩地说。 弗雷德和乔治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被不明所以地瞪了回去。 “欢迎来到没有家养小精灵的世界,公主。”弗雷德无奈地说。 克利切鬼魅般从他们身边走过,罗米有种他脚掌挨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两道黏液的错觉,佝偻的家养小精灵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声音倒是一路没停。 “……一家子渣滓,该死的败家子放任这一群渣滓和泥巴种来玷污我女主人的房子,克利切,没用的老克利切,女主人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伤心成什么样……” “我倒希望是这样。”罗米冷着脸说。 罗恩、赫敏和金妮也出现在了楼梯上,头两个灰头土脸,罗恩上衣的肩线处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赫敏本来就不算整齐的头发现在更蓬乱。 金妮走在后面,紧攥着魔杖,脸色苍白,满脸怒气。 “三楼书房的壁橱后面有条密道!”罗恩向他的哥哥们控诉,“赫敏和我想挪开它清理后面的灰尘结果掉了下去,克利切就在旁边看着,还是金妮听见了我们的——” “所以你是靠着小妹的帮助才爬上来的吗?”弗雷德问。 “可怜的小罗尼——”乔治唉声叹气地说。 “克利切太老了,他可能……哦,谢谢。”赫敏对从她头发上摘下蛛网和灰尘纠结成的脏东西的罗米道完谢后又继续说道,“他可能没看见,就算看见了,光凭他自己……也很难把我们俩从那里面弄出来——” 推门的声音打断了罗恩和金妮呼之欲出的反驳。 “你们俩大概是掉进我们家通往酒窖的密道里了,到底再往前走走就是。”小天狼星走在前头,弗雷德嘟囔了一句错失良机,被他听见,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常在那间书房里和他那些朋友密谈,他们认为家养小精灵走楼梯有碍观瞻,每次都让克利切从那条捷径跳下去为他们取酒——我猜他们只是想拿克利切灰头土脸的样子取乐。” 赫敏皱了皱眉。 “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小天狼星厌恶地说,“那蠢东西以此为荣。” “班地芒除掉了,确实有东西烂在了墙里,所幸这房子根基稳固得不可思议。”尽管莫丽的语气听起来毫无喜悦的成分,“这段时间你们谁都不许去那房间。” 弗雷德和乔治露出收到邀请函的表情。 “相信我,你们还想自己有食欲的话就别去。”小天狼星对双胞胎说。 “别再讨论这个了。”莫丽说,“楼下打扫完了?” “说来话长。”罗恩说。 “算了。”莫丽伸手扯了扯小儿子摇摇欲坠的袖管,像是在确认眼前出现的是不是真的,“今天先打扫这么多,够住就行,我得去做晚饭——” “你不歇歇吗?”小天狼星问。 “这才多少活儿!”莫丽笑了一声,尽管金妮紧接着发出了一声不赞同的叹息。 “晚上没人回来吃饭。”罗米突然说。 “什么?”莫丽一愣。 “小天狼星说的,我们俩下楼吃午饭的时候,他说今晚大家都有任务,不回来吃晚饭……”罗米硬着头皮说,“大概要……” “要到十点之后。”小天狼星接过话头。 “爸也是这么说的。”金妮紧跟着说。 弗雷德和乔治带着他们能做出来的最诚挚的表情对母亲点头,罗恩哎哟了一声,瞪了乔治一眼,转过来跟着点头。 “亚瑟,他可真是,怎么唯独忘了告诉我。”莫丽抱怨了丈夫几句,又看向孩子们,“但你们得吃饭呀,对不对?” “厨房还有剩菜——” “小天狼星会做饭。” 罗米心虚一笑。 房主在孩子们的凝视下郑重地承认了不存在的技能。 “去歇一会吧。”小天狼星安抚地说。 “好吧,好吧。”莫丽在一伙人的簇拥下向新收拾出来的卧室走去,“说老实话,现在才下午四点多,我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睡着,要是我睡不着,小天狼星,晚餐还是我来做,好吗?” 十分钟后莫丽的鼾声在门后响起,孩子们和小天狼星蹑手蹑脚地返回各自的房间,弗雷德和乔治同住四楼的另一间客房,罗米怀疑地看了弗雷德一眼,很难不觉得他是故意的。 第112章 “是妈妈这么分配的。”乔治说,“她认为我们俩的房间离她近一点,方便她看管我们少做些不务正业的实验。” “显然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弗雷德推开门,“进来坐坐?” “还是不了,你们俩的床单都是我铺的。”罗米说,“你以为我对这儿能有多陌生——” 弗雷德拉住了她。 “你想去我的房间看看吗?”她扬起眉毛。 “谢谢。”弗雷德认真地说,“谢谢你,罗米。”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公主饿了。”罗米说。 “你想去那个房间里看看吗?”弗雷德笑着问。 他身后飞过来一袋甘草糖棒,被弗雷德一把抓住,里面传来乔治的声音。 “趁妈妈还睡着,换个地方调情吧你们俩!” 亚瑟回到布莱克老宅时小女儿正在门廊里等着他。 “金妮!你吓了我一跳!” 金妮压压手掌,示意他小声说话。 “妈妈今天累坏了。”她低声说,“还在楼上睡觉。” “你妈妈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亚瑟缩了缩脖子,揉着小女儿头顶柔软的头发往地下室走去,“那你们呢,饿不饿,让我想想,等会儿回来的人多了该怎么办——” 他刚推开地下室的门,好几双眼睛齐齐看了过来,金斯莱、穆迪、卢平、唐克斯、小天狼星和蒙顿格斯都停止低声交谈,屏气凝神地看向他。 卢平对亚瑟微微一笑,“你们有个好女儿。”他说。 “哦,这真是……”亚瑟带着歉意说,金妮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真谢谢你们。” “不是什么大事。”小天狼星吹了声短促的口哨,“经常往来于此的人都擅长不吵醒沉睡的夫人。” “但你们一定都饿了吧,我是说,现在已经快八点钟了。”亚瑟说。 “无意冒犯,嗯,先生们。”唐克斯举起手说,卢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边的高脚杯,“你们都不会做饭吗?” 地下室里寂静了几秒。 “有人想吃焗土豆吗,我可以做。”金斯莱说。 “灶台上有些生牛排肉。”穆迪的魔眼不安地转动了几圈,“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 “我出去买点烤面包回来怎么样?”蒙顿格斯提议。 “非常好。”唐克斯对金妮眨了眨眼,她兴奋地起身,“我来给你们打下手!” 小天狼星倒吸一口凉气挡在她和碗柜顶一摞瓷盘之间。 “为什么不上楼看看孩子们呢,唐克斯?”卢平苦笑了一下,“我相信他们都很想认识你。” 罗米打开门,没人。 裤腿被扯了扯,她低头,弗雷德盘着腿坐在她房间门前,正仰头看着她。 “饭好了。”弗雷德说,“你怎么还不下去?” “那你呢?”罗米蹲下来。 “我来叫你吃饭。”弗雷德笑道,“虽然可能比不上中午,但晚餐不能不吃。” “疯眼汉煎的牛排可以不吃。”乔治神出鬼没地站到门前。 “到时候我会指给你看。”弗雷德耸了耸肩,“没见过他烹饪过程的人可能认不出来。” “我不想去。”她愁眉苦脸地说。 “你还在紧张吗?”弗雷德问,“关于和我的家人一起吃饭,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约瑟夫说他马上就到。”罗米说。 “……乔治?”弗雷德对弟弟招了招手,乔治弯下腰,“你觉得我们把饭端上来吃怎么样?” 罗米扑哧一笑。 “现在我也紧张了。”弗雷德伸出手,“那我们能紧张地一起下楼吃饭了吗?” “可以考虑。”罗米说,“不过我建议你快点站起来,就当是为你的屁股着想,我也不能保证地板里会爬出些什么——” 弗雷德弹跳起来。 “刚才你说为了他的屁股着想——”乔治一边下楼一边转过来和罗米说话,“让我想起我们小时候,弗雷德跟你说过吗,他的左半边屁股……” 话没说完,乔治的左半边屁股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看来是没说过。”乔治说。 “我保护你。”罗米横在他们俩中间,“快点告诉我!” 弗雷德满脸通红,“乔治·韦斯莱!你敢说一个字!” 孪生兄弟隔着她对视了一会儿,砰的一声响,罗米被震得向后一仰,身后紧跟着响起爆裂声,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俩幻影移形了。 罗米下到地下室时亚瑟正一手提着一只耳朵教育双胞胎不要随便幻影移形,穆迪跟着附和,长桌边围坐的其余人乐呵呵看热闹。 看见罗米进来,弗雷德在他爸手下挣扎了起来。 “能熟练幻影移形也是种天赋。”约瑟夫打着圆场说,“罗米好像考了三次才通过。” “约瑟夫!”罗米不满地嚷嚷着。 “两次。”弗雷德揉着耳朵在亚瑟旁边落座。 地下室又一次迎来了短暂的寂静。 “我们是一拨考试的。”乔治硬着头皮说,“罗米,嗯,排在我们前面。” “别吃那个。”金妮按下了罗米想要随便叉点什么塞进嘴里的手,“那是穆迪煎的牛排。” “天哪。”罗米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试图从那团不明物体中找到它曾是牛排的线索,她收回叉子,真心实意地对金妮道了谢。 金妮对她笑笑,递过来装面包片的长盘。 “刚才我们在说罗恩和赫敏掉进密道的事。”好人卢平开口了,“或许我们得换个思路检查一下这栋房子,封上些没有必要的捷径,大脚板,你觉得呢?” “求之不得。”小天狼星说,“哦对了,罗米来这儿第一天,碰上那个会喷毒液的蛇雕,还记得吗?” “记忆犹新。”罗米嘟囔了一句。 “三楼走廊上还有一个,睡觉前提醒我把它拆掉。” “你从没说过!”她大吃一惊。 “你从来不往那边去,我就忘了。”小天狼星微笑了一下,“但现在情况不同。” 罗米还想说点什么,一抬头看见坐在她斜对面的弗雷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表情难以形容。 “我脸上沾东西了吗?”她低声问金妮。 金妮转过头来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没有,非常整洁……哦对了,爸——” 她看向亚瑟。 “我留出你妈妈那份了。”亚瑟心领神会地说,“等会儿和我一起端上去?” 晚餐结束时弗雷德脸上还带着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连乔治都开始一脸不解地看向她,罗米趁大家聚在门廊里低声告别的时候把他拦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平台上。 “你怎么啦?”罗米问。 弗雷德用那副表情又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像忍无可忍一样说道。 “怎么能让你住在这种地方——” “我们不是都住这吗?”罗米莫名其妙地说。 直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墨绿色的天鹅绒帐幔,罗米才后知后觉—— “谁在哪儿?”她从床上坐起来,把魔杖抓进手里。 弗雷德抱着被子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蹭了进来,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他变出一张厚实的床垫铺在地上,不客气地坐了上去,“给我个枕头?” “你爸妈就睡在对面!”罗米浑身紧绷地说。 “那你一定能听见我爸打鼾的声音,现在都快两点钟了。”弗雷德盘起腿抬头看向她,“还是说你每天都睡这么晚?” “弗雷德,我早就过了要抱着安抚玩偶才能睡着的年纪了。”罗米的肩膀放松下来,但她坚持说,“我不需要人陪我才能睡着——” “我知道。”弗雷德说,“但我需要。” “你自己房间里就有个孪生弟弟!” “珀西没跟着住过来。”弗雷德说,听不出情绪,“你没发现吗?” 罗米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韦斯莱一家的低沉气氛可能不完全因为布莱克老宅的破败压抑。 “发现了。”她承认。 “那你不来问我?” “你也没有主动说。” “我现在就在说。” “洗耳恭听。”罗米连忙道。 “珀西升职了,当上了部长初级助理,那蠢货还以为是自己的才能让他一步高升……” “福吉。”罗米轻声说。 弗雷德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罗米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珀西和爸爸一直在吵,还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到最后,他说如果爸妈和魔法部对着干,他就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属于这个家——” 罗米吸了口气。 “手,手疼。”她磕巴了一句,“你捏疼我了。” 弗雷德连忙放开手。 “不说点什么吗?”他揉着她的指节问。 “我在想,你是为了证明没在可怜我才这么说,还是为了留下才这么说。”罗米递了个枕头给他。 第113章 弗雷德接过来抱在怀里,“一半一半吧,我想,摆脱他也算是件好事。” “要安抚玩偶吗,我这儿有一个。”罗米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听见弗雷德的笑声才停下来,“好吧,骗你的,我没有。” “我知道。”弗雷德拍了拍她手背,在床垫上躺下,“你是坚强的女孩,但坚强的女孩也要睡觉。” 罗米听见他深沉而均匀的呼吸声,床帐顶幽暗厚重,光透不进来,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她从床帐里伸出手去胡乱摸了一会儿,直到被弗雷德抓住。 “……别乱摸,好吗。”弗雷德语气不太好地说,“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叫我。” “你还记得我说,我不能保证地板里会爬出什么东西吗。”手被握在另一只手温热的手心里,她盯着天鹅绒布,语速很慢,“我不是开玩笑,但床上确实更安全一点——” 她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一块,男孩的呼吸近在咫尺。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他笑着抱怨。 “老实点,别让我后悔我的决定。”罗米背对着他说,“而且我的魔杖就放在枕头下。” 弗雷德的手臂试探性地环了过来,罗米没动,过了一会儿,她向后靠了靠,头发几乎扑进他嘴里,他往后躲头发的同时松了口气。 “你想听个睡前故事吗?”他问,感觉到指尖被轻轻牵住,“关于我的左半边屁股。” “如果它真的适合睡前听的话。”罗米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在弗雷德逐渐低下去的声音里闭上了眼睛。 第60章 史蒂夫·斯图尔特 ================================= “ 所以提高火灰蛇蛋的含量会增强迷情剂的效果吗?” 弗雷德看向罗米,后者正托着脸出神,尽管目光的确停留在魔药课本上他正指着的那一行,但没有聚焦,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托腮的手里还夹着一只羽毛笔,长羽从指缝漏出去,贴在鬓边,像精灵的耳尖,而笔头正戳在脸上,留下一个漆黑的圆点。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 罗米吓得一抖,羽毛笔向后划,圆点变成长线。 乔治的后半截笑声被他堵在自己的手心后。 “我听到你在说什么了,真的。” “继续说,猫胡子。” 罗米无知无觉地揉了揉脸,忙着安抚弗雷德那一张臭脸,甚至没注意乔治趴在桌上,肩膀诡异地颤抖着。 “当然不能,迷情剂作为高级魔药,所有原料含量都经过精心计算,出一点差错都会导致失败,爱情魔药的效果之所以各不相同,是因为制作者在配方和工艺上做了整体的改动,而不是单纯增减某一种原料……” 罗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弗雷德的手正向她的脸无限靠近,而眼睛告诉她站在门口的正是弗雷德的亲妈。 而男孩的指腹已经落在了她的右脸颊上,甚至亲昵地蹭了两下。 莫丽忍无可忍地走过来。 她走过来了!罗米心里有个家养小精灵似的声音尖叫。 “够了,弗雷德!”莫丽严肃地隔开他们俩,一只手拧起他的耳朵,“停止你的把戏。” “我可以解释……”罗米在弗雷德的痛叫里虚弱地说。 但解释什么呢,不好意思,我确实是在和你的儿子谈恋爱,而且这栋房子里大概只剩你和你的丈夫不知情,但利用你仍对双胞胎的n.e.w.t成绩抱有幻想这一事实而提出由我来帮他们俩复习,趁机和弗雷德约会的主意其实是你儿子想的? “我是不是说过,罗米帮你们复习也很辛苦,不要对她恶作剧!” 什么? 罗米一愣,抬起头,莫丽正要转过来,满脸慈爱和歉意抽出一张帕子拿魔杖打湿,用清洁瓷器的轻柔力度在她被弗雷德刚碰过的右脸上来回擦拭。 莫丽拿开手帕,把沾了墨水的那一面向里折好后收进围裙上的口袋里。 “向罗米道歉。”她严厉地说。 “是她自己蹭上去的!”弗雷德申辩。 “我可以作证!”乔治终于放声大笑。 于是他们俩脑袋上各挨了一下。 “别和他们生气,好吗?”莫丽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他们再欺负你就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 罗米木然地点头,目送被楼下一阵莫名的响动吸引了注意力的莫丽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她的房间,弗雷德揉着自己的后脑勺,笑得快要从椅子上掉下去。 “这不行——”罗米哀鸣一声,捂住脸一头栽进面前的魔药书里,“我从没有过这么强烈的负罪感!” “别这么说。”弗雷德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你确实在帮我们俩补习,我们不是正在讨论迷情剂的成分问题吗?” “你可以把手从你女朋友身上拿下去再讨论吗?”乔治百无聊赖地说,“不管是在肩膀上的还是头上的那只。” 罗米把弗雷德的两只手通通拍掉,无视了弗雷德的抗议,抽出几本书放进他空着的手里。 “你可以自学,弗雷德,上面都有笔记。”罗米坚决地说,“我们不能这样骗你妈妈,离开我的房间,现在。” 乔治立刻起身,结果被弗雷德一把按住。 “你认真的?”他问,“没什么别的要说了?” 罗米想了想。 “有。” 转身又去箱子里拿出一本书,罗米递给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弗雷德,“这是七年级的魔咒学课本,你下楼的时候顺便拿给赫敏。” “是我穿越时空了,还是说赫敏真的要看七年级的课本。”乔治问。 “我真希望是前者,乔治。”弗雷德接过那本旧书,对已经关上的门说,“那样我们现在就该毕业了。” 赫敏从弗雷德手中接过书的时候看见罗恩对着虚空做出了一个夸张的“什么”口型,但她今天心情不错,并不打算计较。 “你的进度真的很超前。”比尔钦佩地说,“我五年级前的那个暑假还在思考在家附近的哪座山打魁地奇不会被麻瓜发现。” “然后你就在第二年拿了十二个o.w.ls证书。”弗雷德撇撇嘴,“算上被你诓骗着徒步走了三英里去找魁地奇球场,你和妈妈联手毁了我们两个暑假。” “叛徒。”乔治嘟哝。 “赫敏看七年级的书是为了七年级看更多的书。”罗恩知道大哥没有言外之意,但他仍觉得这话显得赫敏像个死读书的呆子,于是他开口辩解道,“不只是为了考试,她就是——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他脸红了。 “因为你在说话?”比尔笑着问。 赫敏扶住额头,但还是小声说:“谢谢你,罗恩。” 一只手伸过来在她手掌围成的狭窄视野里抽走了老旧的魔药学课本。 “弗雷德?”乔治故作惊恐地说,“你要看书啦!” 弗雷德紧盯着课本的扉页上的几个幼稚涂鸦,简笔画的猫和狗,下面紧跟着缩写签名,他知道那是罗米,r的最后一笔总被她拖得很长,而作者署名的另一边,一只铅笔素描的金色飞贼振翅欲飞,底下同样有个缩写。 s.s “比尔?”弗雷德把这本旧书来回翻了几遍,书页上流畅的笔迹让他烦躁,“你对史蒂夫·斯图尔特有多少印象……斯莱特林,大概比你小四五岁?” “斯莱特林?完全没有。”比尔莫名其妙地说,“更别说还比我小四五岁,那你应该去问——” 他没再说下去,这年龄差让他想到家里出走的成员,地下室里安静了一会儿,莫丽的脚步声在天花板上隐约回响着,大概又在打扫哪个灰堆。 “史蒂夫·斯图尔特?”金妮走进来,好奇地重复了一遍,同时打破了沉默,她不明所以地接收着几个哥哥感激的目光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会知道史蒂夫·斯图尔特,弗雷德?” “你为什么会知道?”弗雷德抱起双臂,“罗米说那是她的初恋——你笑什么?” “她骗了你。”金妮笑着说,同时对瞪大了眼睛的比尔点了点头,“那是《史蒂夫的奇妙历险》里的主角,总穿着装饰墨绿色鸟羽的黑色长袍,不会长大的蓝眼睛小男巫。” “就像彼得潘?”赫敏问。 金妮茫然地看向她。 “有时间给你讲。”赫敏试图从弗雷德手里抽回那本书,没能成功。 “那s.s是谁?”罗恩问道。 “我也很想知道。”乔治说。 比尔还有一点身为大哥的尊严,于是只坐直了身子,好奇地等待着下文。 “我也很想知道。”弗雷德没好气地说。 “或许就是她买来的这本二手书的前主人呢。”金妮猜想。 弗雷德和乔治几乎是同时笑出了声。 “罗米是个恨不得一天换一只羽毛笔的人。”弗雷德说,“她才不会买旧书,有时我怀疑她看书看得那么快,是怕自己还没看完就嫌它变旧了。” 第114章 “哦,弗雷德。”罗恩同情地说。 “但这本旧书倒是被保存的不错。”乔治接过来翻了翻,发现扉页右下角还标着一串数字,“1991-1992,如果这是这时候s.s在七年级——哦,弗雷德。” 他也同情地感叹道。 “等一下。”赫敏终于得到机会把书拿了回来,“这是罗米借给我的书,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现在正在侵犯她的隐私?” “西蒙·辛普森?”罗恩说。 “我记得他,但他是个拉文克劳,虽然罗米连学院也可能是编出来的。”乔治说,抬起手比了一下,“但他大概这么高?” “希恩·斯考特,他是斯莱特林。”乔治想了想,笃定了给出一个名字。 “而且他和我同年,哥哥。”金妮重音落在哥哥上,“萨默斯·西尔维斯特呢?” “那是个女孩名!”乔治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也有可能。”金妮耸了耸肩。 “什么有可能?”罗恩问。 “都有可能。”金妮说,引来众多惊疑不定的目光。 “我发现我真的不太了解你,小妹。”比尔说。 “西弗勒斯·斯内普?”罗恩说。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罗恩叫道,“他确实符合条件!” “但不符合逻辑。”比尔说,“呃,我想一个,草莓·乳鸽( strawberry·squab)?” “萨拉米·地铁(salami·subway)?” “菠菜·冰沙(spinach·smoothie)?” “是我出现了幻觉还是你们确实开始玩游戏了?”赫敏插进来说,“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这不太好,弗雷德,为什么不去问问罗米呢?” “是啊,为什么不问问罗米呢?” “她才不会告诉我,我是说,如果她想告诉我,她早就告诉我了。”弗雷德攥住自己的一只手臂,他苦恼地说,“如果她不想让我知道,那她有的是办法来转移我的注意力,亲一亲啦抱一抱啦……罗米肯定还以为我意识不到,其实我——” “但你还是很受用的,对吧。”乔治试图挽回。 “那倒没错。” 乔治松了一口气。 “但她不能总是这样,不是吗,这样下去是行不通的……乔治,你那是什么表情?” 弗雷德在其他人近乎明示的暗示下缓缓转身,黑发女巫就在他身后,倚着门框,绿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一片寂静中,罗恩清了清嗓子。 “呃……是这样。”罗恩在他哥哥期盼的眼神中说道,“如果我说他是乔治,你会相信吗?” 罗米摇了摇头。 “但你真可爱,罗恩。”她用感觉不到丝毫可爱的语气说,“哦对了,金妮,告诉你个秘密,如果我真要和女孩谈恋爱的话,首选会是唐克斯——无意冒犯,但你和赫敏年龄太小了。” 她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这样说就不用你下次再费神去猜了。”罗米对弗雷德说,“是不是?” “你不去追她吗?”乔治紧咬牙关问,生怕走漏自己想要大笑的风声。 “那他就会和妈妈碰个正着。”罗恩说。 “哇哦。”比尔说,“弗雷德,为什么不幻影移形呢?” 砰—— 一声巨响之后,弗雷德又出现在原位。 “她用了反幻影移形咒吗?”乔治大吃一惊。 “理论上不可能。”赫敏看着弗雷德的脸色说,“目前通用的反幻影移形咒有面积要求,至少要在五个地下室这么大的空间里才会起效,不出意外的话——” 砰! 乔治出现在地下室门口。 “她应该只咒了你。”赫敏勉强一笑。 蓝眼睛的男巫坐在罗米对面,黑色素面长袍上的级长徽章闪闪发光,天气之神在现在没吝啬阳光,光线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落在他修剪整齐的棕发上,绸缎般的光泽,羽毛笔在纸面上沙沙移动,他头也不抬,而罗米昏昏欲睡,手边的课本被她翻来覆去翻动。 “魔药的那本给我。”他低声说,推过来另外一本,“你先看这个。” “看不懂。”罗米不肯放手,“这是七年级的魔咒学课本,你不是还要用吗?” “你手里那本也是七年级学生才会用的书。” “哦。”罗米不情愿地和他做了个交换,翻到空白的扉页,把字母里的圆圈都涂黑,书的主人并不打算对此提出异议,他正埋头演算,袖口整洁,边缘磨得发白,如同海域中漆黑水面上一道雪白的波浪。 罗米拿起羽毛笔,在上面画下一只丑猫,故意把猫的头画得很大而眼睛很小,她悄悄抬起眼睛,等着对面看过来。 他仍低着头,手里的书翻过一页。 于是她又紧挨着猫头画了一只耳朵很长的狗,一只抓在缝线上摇摇欲坠的猫头鹰。 书被他伸手抽走。 罗米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蓝眼睛的青年只是笑,眼皮阖起来,蓝色的虹膜变成狭长的蓝色闪光,罗米的羽毛笔被夺走,他在丑猫和长耳朵狗下面写了两笔,又把书推回给罗米。 罗米将手指抵在书的另一端,僵持着不接,另一只手从包里抽出一只铅笔,扔在扉页上,啪嗒一声响。 他叹了口气,还是拿起铅笔,把书拉回自己面前,低下头在扉页上勾画起来,像润色一份重要的论文般仔细修饰,罗米托着脸,阳光那样好,她昏昏欲睡,直到男孩又把书推回来,金色飞贼仿佛要冲破纸面振翅欲飞。 丑猫和大耳朵小狗下新添了她名字的缩写,未干的墨水在阳光下反着光,如同黑湖的波纹,但谁又能让水流任意听命,在纸张上蜿蜒停留。 罗米拿起随书一起送回来的铅笔,它压着猫头鹰的翅膀,更显得它随时都要坠落。 “我不喜欢魁地奇。”她用口型说。 “真可惜。”他说,又低下头去翻动书页,阳光那样好,他却只在看书,罗米盯着金色飞贼看了一会儿,又去偷看他,确定他不会抬头才拿起笔,在金色飞贼的翅膀下写下两个s。 “你可以邀请我做你毕业舞会的舞伴。”罗米突然说。 他抬起头,身后是波光粼粼的黑湖,山毛榉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我会答应的。”罗米说。 而他点了点头,于是罗米知道自己在梦中。 只拒绝过她一次的,之后不再出现的,蓝眼睛的青年。 罗米睁开眼睛,视野模糊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身边斜倚着一个人,玫红色的紧身上衣映入眼帘,身材不错,她笑了一声,又往上看,莱姆斯·卢平的脸出现了—— 她发出了这辈子最声嘶力竭的大叫。 “尼法朵拉·唐克斯!!!” 罗米紧贴在布莱克老宅其中一间客房里紧挨着四柱床的墙壁上,对着易容马格斯发出持续的尖叫,直到唐克斯不得不跳上床来捂她的嘴。 “唔唔唔唔唔!” “你不叫了我就放开你,罗米,你叫得就像小天狼星他妈把声带空投到了你嗓子里。”唐克斯,准确来说,是顶着卢平的脸的唐克斯说,“我数三个数,你闭嘴,我把手拿开,成交?哦对,眨两下眼睛就算成交。” 罗米连忙眨了两下眼睛,唐克斯松开她,罗米趴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气还没喘匀,唐克斯丢过来一包衣服和一片发片。 “带你出去吃冰激凌。”唐克斯说,“把衣服换上,还有假发。” “这算什么,挑染吗?”罗米拿起那一小把金色的假发,顶端粘着夹子,整体看起来还没她自己的刘海厚。 “你怎么像个麻瓜女孩一样。”唐克斯接过来,把她鬓边的头发向后拨,金色的假发片别了上去,罗米跳下床跑到镜子前,黑色像潮水般从她发丝间褪去。 “我爱魔法。”罗米由衷地说。 唐克斯嗯哼一声。 “所以你为什么要变成莱姆斯的脸。”她一边套牛仔裤一边说,穿上运动鞋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莱姆斯和我晚些时候有个任务。”唐克斯停顿了一下。 “不想知道。”罗米捂住耳朵。 “非常好。”唐克斯把她的手拿下来,“我们出发前有段空闲时间,就是现在,正好带你出去透透气,吃点冰激凌——正好你和男朋友也吵架了。” 罗米刚扬起来的笑脸迅速垮了下去。 卢平就在门外,和罗米打了个招呼,看到唐克斯时用了很大毅力才咽下尖叫。 作为一个和上半身女性特征十分明显的自己面对面的男人,能够只有这样的反应,他已经算是男人中的佼佼者。 “我就说你会吓到他。”罗米转过头对唐克斯说。 唐克斯吐了吐舌头,五官逐渐恢复原状,她凑近罗米,借着她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反光打量自己,指腹划过那些还没变回去的疤痕,和卢平脸上完全相同的疤痕。 “还挺酷的。”女傲罗扬起脸对卢平一笑。 第115章 你没看见他快要熟了吗,罗米只敢在心里说。 三人一起走下楼梯,卢平和罗米坚持让唐克斯走在他们俩后面,免得她又被什么绊倒,屋子里静悄悄的,木楼梯咯吱作响。 “听说你选女友的第一顺位是我。”唐克斯在后面说。 他们俩同时脚底一滑。 “是我。”罗米一把抓住栏杆,在唐克斯的笑声中站稳,“她说的是我。” 于是卢平看她的眼神更复杂了。 “弗雷德知道吗?”他忧心忡忡地问,“约瑟夫呢?” “我会解释的。”罗米举起手,信誓旦旦地说,“现在先带我幻影移形好吗?” 舀冰激凌的小勺被扔回花朵形状的玻璃碗里,罗米咽下最后一口香草冰激凌,向坐在她对面的唐克斯和卢平总结陈词。 “我生气了,就是这样。” “气到睡着?”唐克斯说。 “你不午睡吗?”罗米反问,而且每天爬四层楼梯真的很累。” “我能问个问题吗?”卢平无意识地用叉子戳着他那份布朗尼,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开口,“你生气是因为弗雷德……怎么说,对你做出了错误评价,还是因为他和他的家人们一起讨论你让你感到,嗯,被孤立了?” “你的蛋糕。”罗米用眼神示意他停手,“再戳下去就要给你要个勺子了。” 卢平一愣。低下头看向自己的盘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不是因为前者。”唐克斯说,同时打了个响指向侍应生要了个勺子递给卢平。 “……好吧,其实都不是。”傲罗的训练或许真有那么点用,罗米拿勺子刮着玻璃碗内壁一层薄薄的奶油,“我也不太介意他们在背后讨论我,事实上如果他们不讨论我,我才会有点介意,只是,你知道……哦对,你们不知道,在那时候……我是被拒绝的那个,所以当他们提起这件事的时候——” 罗米把脸藏在手心后,“我感觉很丢脸。” 对面没有声音。 “你们在偷笑对吗?”罗米在黑暗里问。 唐克斯忍无可忍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因为觉得好笑才笑的。”她连声道歉,伸出手想把罗米的手从脸前拿开,因此不小心撞倒了桌上放着假花的花瓶。 卢平扶着额头,肩膀颤抖得很有规律。 “……没什么。”卢平试图控场,他抬手招来侍应生付账,“只是原因比我们想象的要轻松很多,那我们回家了?” 几分钟后他们又折回冷饮店里,罗米抱着两大桶冰激凌,卢平手里还有几小桶。 “我付钱。”罗米说。 格里莫广场12号的地下室里仍有低低的讨论声,罗米站在半关的门前,听见罗恩在和弗雷德说话。 “你们不会分手吧。”韦斯莱家的小男孩担忧地问道。 罗米和唐克斯相视一笑。 “你们俩要是分手了还住在一起肯定很尴尬,到时候你会搬出去吗,那乔治是不是也要搬出去了?”罗恩继续说道。 罗米在门外深呼吸了几次。 门那边大概也有人在深呼吸,几秒沉默过后罗恩大叫了一声,听声音应该是被打了头。 “我们当然不会分手,你这傻瓜。”弗雷德说,语气相当坚定,这让罗米有些脸热。 “虽然她生起气来像只邪恶小鹿犬。”弗雷德继续说道。 罗米在一片快活的笑声中踹开了地下室的门。 “冰激凌。”她面无表情地从唐克斯腰上那个巴掌大的小包里掏出两桶巨大的冰激凌放在桌上,砰砰两声响,又把胳膊探进去摸索了一会儿,“草莓味是金妮的,你不喜欢吃香草味,这是赫敏的——” 她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笑,“儿童柜台的低糖版,保护牙齿。” 两小份冰激凌被推了过去,罗米转身要走,胳膊被弗雷德一把抓住。 “其实我是乔治。”弗雷德说。 罗米抽出魔杖。 “我错了。”弗雷德诚恳地仰起头看向她,“但你真的没买我那份吗,我也不喜欢香草味。” “你可以不吃。哦对了,你知道吗,这里不只有你能够幻影移形。”罗米微笑。 “小鹿犬也会。” 啪—— 第61章 写点怪东西 =========================== 早餐时罗米跟在穆迪和莫丽身后走进充作餐厅的地下室,还没进门就听见蒙顿格斯和双胞胎的谈笑声,小偷炫耀自己如何钻营额外收入的声音在穆迪和莫丽露脸时戛然而止,他一向畏惧穆迪,而莫丽生怕她孩子们受了蒙顿格斯那些不算正派的观念感染,训斥他从来不假辞色,双胞胎笑声未断,在他们的父母真正显露出怒意前,他们不畏惧任何人—— 罗米和弗雷德目光相接。 像是有人拿了一只强力抽气泵从弗雷德喉咙里抽走了他的笑声,鉴于乔治同时笑得更加放肆,那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孪生弟弟。 罗米移开眼神,在几个空位间衡量了一下,最后在小天狼星身边落座,和弗雷德隔出一段足够远的距离,基本上避免了分餐时的眼神接触和肢体接触。 小问题不必过夜。 罗米昨天怀着这样的信念第一次打开门时,双胞胎的房间门也大敞着,于是她看见两个血人,没错,就是血人,正在一地血泊中从箱子里摸索出两块什么东西塞进自己的嘴里,弗雷德,或许是他弟,这种时候还要罗米分清他们俩可是太苛刻了,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她,他们对视了几秒,罗米又把门摔上了。 第二次走出卧室时罗米发现老宅里静得不同寻常,尽管大多数时候他们因为不想吵醒沃尔布加而刻意降低音量,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得就像是红头发一家人消失了。 “他们的确出去了。”赫敏说,“莫丽说要带他们去采购食材。” “一家人都去?”罗米忍不住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尖刻,她对韦斯莱们展开家庭日活动并没有什么意见,也不会因此觉得被排除在外,只是莫丽用来搪塞的借口算不上高明—— “呃。”赫敏还是解答了她的疑惑,“罗恩告诉过我,珀西现在也在伦敦。” “合家欢。”罗米评价道,和赫敏下了楼梯往地下室走去,和半路遇上的小天狼星打了个招呼,后者听到这句话时冷笑了一声,罗米想起二楼墙上一溜家养小精灵的头颅,意识到这个评价和这栋房子有多么格格不入。 克利切的出现为陷入沉默的三人提供了新的话题,苍老的家养小精灵弯腰行礼时伴随着一串难听的诅咒,赫敏看起来很不自在,这态度让她难堪的同时又忍不住对布莱克家的忠仆露出悲悯的眼神。 “它也在你搭救的范围内吗?”罗米斥走了克利切后问道。 “什么意思?”小天狼星好奇地凑了过来。 “当然。”赫敏毫不犹豫道,她还要再说些什么,门厅里的骚动打断了她的话,混合的哭声和指责声吵醒了墙上的前女主人,小天狼星率先冲出去料理画像前棘手的帷幔,等到罗米和赫敏跑上楼梯,只看见一个挨着一个的红头发簇拥着他们的母亲上了楼梯,亚瑟仍站在门厅里碍事的伞架旁,眼镜框歪着,脸上的表情介于疲惫和痛苦之间。 几乎是同时,在亚瑟发现门厅深处还站着三个人的前一秒,他们仨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让黑暗遮蔽住身体。 误闯入一个家庭的不幸时刻足以让人感到难堪。 晚餐照常,如果能忽略莫丽通红的眼眶和太多盐的炖菜是这样,金妮在母亲忙着给胡萝卜和土豆削皮时简单说明事情的原委,固执的孩子和不死心的母亲之间注定有一场战争,而后者在见面时的姿态近乎缴械,受伤就成为了无可避免的结局。 “晚上你可以去我的房间住。”她们上楼的时候,罗米对金妮说,红头发女孩对这句邀约般的开场白露出惊讶的神情,罗米有点发窘地解释,“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是说,我会去楼下找间客房,你去住我的房间,嗯,离你妈妈近一点。” “如果你需要的话。”她最后说道。 “呃,谢谢?”金妮拘谨地说道,想了想,她又补充,“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房间……就这个晚上,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赫敏作为她的室友说。 如今罗米对着早餐猜想莫丽大概只给了自己一个晚上的伤心时间,餐桌上气氛融洽,大家似乎有意让自己情绪高涨,好淡化昨晚老宅中的压抑气氛。 蒙顿格斯瞥着莫丽的脸色,低声试探着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双胞胎很捧场地在旁边发笑,偶尔说两句俏皮话,弗雷德看见罗米低头对付盘子里厚实的鸡蛋吐司,几乎是在她起身把盘子送进洗碗池的同时,弗雷德轻捷地跳离餐桌旁,坐在了小天狼星身边刚空出来的椅子上。 小天狼星在他热切的注视下没法心安理得地享用早餐,他转过头来,看向比他小了十几岁的格兰芬多,相同的恶作剧分子在他体内复苏,于是他意识到了这个红发年轻人在打什么主意。 第116章 “别做梦了,小子。”他压低声音说,“我才不会变成狗去帮你哄你女朋友。” 门被敲了三下。 罗米抻平衣服上的褶皱,对着镜子再次确认发型——她按最新一期的《巫师周刊》上的一篇美发指南给自己盘了头发,现在她头发里藏着的发夹全加起来能把一只老鼠扎成刺猬,然后站起来,尽量不让鞋底和地板接触时发出声音,免得显得她太过急切。 “所以——” 罗米愣在门口,准备好的开场白被莫丽·韦斯莱一如既往慈爱的笑脸打回肚子里。 “能和我一起去买点午饭要用的食材吗?”莫丽问,一边扶正了歪掉的遮阳帽。 步行过半条街,再坐三站地铁,车厢中人声嘈杂,罗米跟在莫丽身后沿出站口的阶梯回到地上,作为纯血统巫师,莫丽熟练得让人生疑。 街头阳光毒辣,罗米一头雾水。 她不担心莫丽是坏人,完全没可能,但人在得以保证自身安全之后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更多了,就现在而言最困扰她的是莫丽为什么带她出来买菜——小天狼星不是逃犯的话都比她更合适些,至少在不使用魔杖的前提下小天狼星肯定能比她抱得动更多土豆。 走进一家冷气十足的超市后——至少现在可以确定莫丽确实是来采购的,她甚至自然地拉来了一辆购物推车,并往里扔了两个,呃,厕所清洁剂。 布莱克老宅绝对用不着那玩意。 罗米忍不住发问了。 “我们为什么——” 她又像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男友亲妈时一样哽住了,或许韦斯莱一家都有让她说不完话的天赋,而兼具这个天赋和答案的韦斯莱就站在两排货架后审视着一颗卷心菜。 珀西·韦斯莱,魔法部部长的初级助理。 “我没想到那孩子也会在这儿……”莫丽也愣住了,她魂不守舍地把两只颜色不同的隔热手套扔进推车里,然后继续推着向前,趁被她儿子发现前走远了点,罗米趁机把厕所清洁剂拿出去放在货架角落。“真的,我只想着来这儿碰碰运气,顺便看看他租的这房子周边环境怎么样,金妮大概跟你说了,昨天我们……不欢而散,珀西甚至没让我们去他的新房里坐坐——” 罗米干巴巴地应和了一声。 莫丽推着购物车,一边往里添加东西一边隔着两排货架观察自己的儿子,而罗米只需要保持沉默,不时地把她走神时扔进来的东西再放回货架上。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刻面对着一张人物神态夸张的促销海报,她才意识到自己对母亲了解甚少,甚至可以说,过去十几年这个位置在她生活中一度缺席。 “……太多零食了。”莫丽不赞成地嘟哝着,“孩子们就是这样,一旦出去住,最开始总会放开肚子吃那些在家里不让他们吃个够的东西,直到自己因为肠胃问题也进一次医院,才会知道爸妈都是为了他们好……” 珀西无知无觉地拿起了第三包薯片放进购物车。 “……但这也不能怪他,那孩子从小就比他其他兄弟更懂事些,比其他孩子都更早明白我们家负担不起足够的零食和糖果……” 伊曼纽尔于她来说就像拓印在厕所清洁剂外瓶包装上的美丽广告女郎:穿着五十年代流行的细腰宽裙摆套装,手上戴着橡胶手套,妆容和笑容都恰到好处的迷人,但每个买厕所清洁剂回家的人都不会指望她真的从塑料瓶上走下来帮忙刷净自己家的马桶。 “……珀西,珀西从没因为自己用旧书穿旧衣服就来埋怨我和他爸爸,他还不许弗雷德和乔治向我们要新的玩具扫帚,天啊,那时候他几岁,顶多七八岁,还没有碗柜高,就知道教育弟弟们……” 她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符号,一个空洞的,幻想的,美好象征。 一声响亮的啜泣把罗米唤回现实。 “哦天哪。”罗米手忙脚乱,一手扶住购物车不让它乱跑,另一只手伸进短裤口袋里摸索,但唐克斯把旧衣服借给她穿时肯定不会想到这条短得太清凉的裤子里还要备上安慰伤心母亲的手帕,“你需要……需不需要出去坐会儿?” “不,不用,谢谢你,好孩子,我一定把你吓坏了。”莫丽拿袖口擦着突如其来的眼泪说,“我没事,瞧我都在胡说些什么,别管他了,我们买点奶酪——” 在购物车撞翻一座橙子山前,罗米的确是相信过莫丽在专心挑选奶酪的,而在这之后,罗米确信弗雷德的幻影移形在他母亲面前简直就是个小儿科的爆竹。 “罗齐尔?”珀西试探着问。 “是我。”罗米说,“看来我让人印象深刻。” 这就是为什么她现在和珀西·韦斯莱以及两个脾气还算温和的店员蹲在一起捡橙子。 “所以,你怎么会在这儿?” 橙子各得其所之后,珀西才向她发问,混淆咒已经失灵,罗米路过冷柜时借着上面的玻璃打量了一下自己,金发,大框眼镜,短袖短裤和凉鞋—— 非常麻瓜。 站在巫师同学的角度来看,就是非常不寻常。 “啊,这个……”她和珀西推着购物车向前滑行,事情不可避免地向诡异的方向发展,她决心使这场会面更荒诞点。 “我破产了。”罗米说。 珀西和他的车停了下来,震惊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脸上,这一刻罗米意识到韦斯莱家其他的孩子们可能瓜分了他的幽默感。 “我很抱歉。”他试图用一种听起来很遗憾,实际上还是硬邦邦的语气说,“所以你来伦敦……” “打工。”罗米自暴自弃地说,“看到街对面那家咖啡厅了吗,我在那儿做服务生。” “可我昨天还去过。” 你昨天还把你妈气哭了。 “我……上午刚通过面试,明天上班。”罗米想抬手挠挠头发,想了想花费在镜子前的一个半小时,又把手放下,“你住这附近吗?” 珀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承认了。 “我升职了。”他说,语气里有点刻意压制的得意,“部长初级助理,薪水足够我自己租一间公寓……世界杯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们家是个大家庭,我搬出来的话,家里就没那么拥挤。” 他当然是在找借口,而且很不擅长。罗米看着他想,正常人没必要对一个几面之缘的前同学解释这么多。 “那很好。”罗米微笑,“恭喜你。” 珀西矜持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和她道别,不知道为什么又折了回来,“你可以去破釜酒吧找萨克斯,卡尔·萨克斯,矮个,鹰钩鼻,花白头发,总戴着深紫色毡帽。” “找他干什么?” “租房子。”珀西说,“萨克斯算是,嗯,比较正规的中介,能帮你在伦敦找到不那么……麻瓜的街区。” “哦,谢谢。”罗米有点吃惊地说道,但珀西似乎把这误解成了迷茫。 “你一个人住?”他问,“你的监护人呢?” 在忙着帮邓布利多和你上司作对。 “我们……吵架了。”罗米信口开河道,“非常大的分歧,所以我从家里跑了出来,约瑟夫关停了我在古灵阁的取款权限,他想借此逼我回去。” 珀西看起来完全接受了这个说法。 “真糟糕。”珀西感同身受地说,“和家里人意见不合,家人本该是……最支持你的人——你要去结账吗?” 我只是想赶紧离开,罗米对着购物车里仅剩的一块奶酪严肃地点了点头。 “一起吧。”珀西说。 什么? 罗米看向他,部长助理正把她购物车里那块孤单的奶酪和自己那份一起推给收银员,娴熟地拿出钱夹清点钞票,察觉到女巫讶异的眼神,他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尽管笑容里还有点得意。 “这份工作薪水还算可观。”珀西说。 于是罗米又扔了一盒薄荷糖过去。 “你说的,还算可观。”她扬了扬眉毛。 “一起吧。”珀西对收银员说。 “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珀西抱着购物袋站在超市门口一本正经地说,“我就住在街角。” 罗米依旧用那副惊疑不定的表情对着他,珀西今天的态度相对于珀西而言,实在是太过热情了,她不指望一个意气风发的初级助理能多么理解穷女孩的心酸,尽管这身份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别多想。”珀西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解释道,“你不是,和弗雷德,你们……你是为了这个才搬出来的吗?” 看来不止她一个认为约瑟夫长了一张嫌贫爱富专横跋扈,还会干涉后代恋爱生活的脸。 “没错。”罗米痛快地承认。 “弗雷德还不知道?” “他不知道。” 罗米对珀西简直心怀愧疚。 “你可以告诉他。”珀西真诚地建议道,“虽然弗雷德看着像还没长大,但其实,其实他人还不错,我是说,你可以试着劝劝他和乔治,让他们早点放弃那些不务正业的活计,魔法部有些部门不需要太多的n.e.w.t证书……” 第117章 愧疚感荡然无存。 “珀西。”罗米打断了他的就业指导,“能把那个给我吗?” “这个?”珀西从购物袋里拿出她正指着的东西,一大包薯片。 罗米点点头。 “还有……能不能不告诉别人我在伦敦?”她抱着薯片问。 珀西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不管他这次又把思维发散到了什么地方,但罗米相信他不会拿今天的偶遇当作上班时和同事们的谈资。 “记得去找卡尔·萨克斯。”珀西说。 “矮个鹰钩鼻戴毡帽。”罗米和他告别,目送珀西穿着西装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开始后悔没提醒他这身打扮对于逛超市的麻瓜来说有点太隆重了。 莫丽的轮廓在超市旁的灯柱后慢慢显形。 “你也听到了,他过得还不错——”罗米的声音随着莫丽的点头逐渐消失,如果莫丽都听到了—— “别紧张,罗米。”好妈妈笑着叹气,看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慈爱,但现在罗米终于意识到这种慈爱的笑容为什么似曾相识,饲养宠物的人看到小狗犯傻时也会这样笑。 果然,她听到莫丽说: “第一天搬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傻孩子,亚瑟和我也是从学生时代就开始谈恋爱的,你和弗雷德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不是吗?” 而后她说出了后悔多年的一句话。 “或许他是乔治而你认错了呢?”罗米脱口而出。 “我开玩笑的!”在莫丽诧异的眼神中,罗米迅速改口,“真的是弗雷德。” 莫丽像是重新认识她一样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尽管看见她的裤子时那个不太明显的皱眉表明她觉得这条裤子有点太短了,但最后她还是真心实意地对罗米笑了起来。 “你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和弗雷德合得来。”莫丽和颜悦色地说。 “我们能回去了吗?”罗米精疲力尽地答非所问道。 格里莫广场12号依旧静悄悄。 莫丽哼着歌在厨房里准备食材,苹果皮流畅地脱落下来落进碗池,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响起,罗米一抬头,红头发青年旋风似的冲了进来。 “太好了!你在这儿!”弗雷德说,“我去敲你的门没人应,简直把我吓坏了——妈妈!” 尾音拐了个突兀的弯。 莫丽笑眯眯地转身,一只手撑在灶台边。 “你去敲我的门干什么?”她用罗米熟悉的那种,看犯傻小狗的神情看向自己的儿子,同时问道。 罗米看见弗雷德的手在背后疯狂地扇动,仿佛在驱赶什么不合时宜出现的东西,于是她微微欠身向门外看去—— “别装了。”她当机立断地站起身,拉着男友向门外走去,“你妈妈早知道了。” “去楼上等着我叫你们吃饭吧。”好妈妈宽宏大量地说。 “你可以在厨房多待一会儿。”弗雷德尝试阻止,“罗米——” 格里莫广场12号,最古老的纯血家族布莱克的祖宅,废弃多年的老旧房屋,罗米在它幽暗狭长的门厅里首先看见的是男友的孪生弟弟举着一个巨大的方形灯牌,上面写着的“请原谅我”闪闪发光,乔治身边的大黑狗戴着一只派对尖帽,因为仓皇逃跑差点把嘴里叼着的玫瑰咬断,卢平和唐克斯装扮正常,但他们的手里—— “你从哪儿弄来的低音大号和苏格兰风笛?” 罗米不能说不震惊。 弗雷德专注地看着她,直到她感觉热意爬上自己的脸和耳朵。 “傻透了,是不是?”他懊恼地问。 “不,我不这么想。”罗米试图控制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得太过分,但还是失败了,“其实还不错,我是说,很有创意……算了!” 啪的一声。 他们跌坐在四楼卧室的地毯上,弗雷德沉甸甸地靠过来,紧贴着她笑,笑声低沉得像是在震动,太热了,也太近了,罗米不满地用胳膊隔开一段距离,自己先从地上站了起来,弗雷德紧随其后。 “别贴着我。”她警告道,蹲下去在橱柜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只还冒着冷气的塑料小桶递给弗雷德。 弗雷德愣住了。 罗米站起身,用魔杖召来两把椅子,自己先坐了下来。 “我告诉你s.s是谁。”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先坐下。” 弗雷德低下头,再次确认自己手里拿着什么: 一份榛子味冰激凌。 奶油和坚果的甜味还没开封就已经在他大脑里爆炸,女巫正仰着脸看他,被窗棂分割的阳光一道道落在她脸上,忽明忽暗间,绿眼睛熠熠生辉,视线下移,双唇饱满柔软。 “管他是谁。”弗雷德吻上去的时候说。 第62章 小羊肖恩 ========================= 第一个吻持续的时间很短。 视野重新被白日光线填满,罗米不适地眯了眯眼睛,弗雷德的脸重新清晰起来,他还是弯着腰,一只手扶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维持着能让两个人视线持平的姿势,距离很近,她得以再次捕捉到弗雷德男孩时期标志性雀斑的痕迹,它们在过去一年时间里和婴儿肥一样逐渐从他脸上消失,被宣告成人的征兆取代,这些后来出现的征兆远比消失的那些高调,日渐锐利的棱角,分明的骨节和宽阔的肩膀,男人的身体和男孩的神情在这一阶段奇异而和谐地共存。 “没啦?”她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问道。 弗雷德头一低,红发垂下来,发梢擦着她鬓角扫过脸颊,笑声低沉,手离开了椅背,转而和另一只手一起捧住她的脸,握球棒那只手的掌心上的茧不太舒适地蹭着她眼睛下面靠近颧骨的皮肤。 罗米侧过脸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好像这动作有多滑稽似的,弗雷德又笑了几声,右手拇指在她脸颊上擦过,停留在唇角。 他来之前吃橘子了? 罗米吸吸鼻子,迷迷糊糊地想到。 “你还想要什么?”他用恶作剧得逞的语气问。 “那要看你还有什么。”罗米重新闭上眼睛,在他手心中微微扬起了脸,意料之中地感觉到另一道沉重的呼吸逼近,那股剥开橘子迸发出的味道愈发明显,明显到让她出神,耳边响起柴火燃烧时似有若无的爆裂声,她想起那个不算完美的圣诞假期,本应发生的第一个吻,那一刻罗米意识到她的报复心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强烈。 嘴唇擦过唇角,在脸颊边留下羽毛般的触感,罗米得意地转回脸和他对视,弗雷德愕然地看着她。“怎么啦?”他跌坐回椅子里,很受伤地问,“你不喜欢了吗?” 罗米目瞪口呆。 “你不让我亲你,两天不和我说话,罗米,吃饭时也不和我坐一起,我流鼻血流得快死了,你竟然当着我的面关上了门……” “我是看着你把解药吃进去才关门的。” 罗米蹲在地上为自己辩解,不管他为伟大的玩笑商品事业对自己做了什么实验,眼前的情景都足够她从椅子上笑得滑下去,弗雷德把罗米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罗米顺势捧住他的脸,和他接了一个长长长长的吻,像小动物在溪边饮水般舔了舔他的下唇。 “你吃橘子了?”她搂着弗雷德的脖子,忍不住好奇问道。 “没啊。”弗雷德迷惑地说,脸色好了不少,但还是忧愁而固执地要把他的控诉说完,“你两天没理我,我非常伤心。” “顶多是昨天下午加今天早上,昨天晚上我们都在睡觉,没有两天。”罗米严谨地纠正他,同时感受到一只体温偏高的手钻进她宽大的短袖上衣里,贴着腰上的皮肤缓慢上移,弗雷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是又想吻上来,这下傻子也知道他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实验,罗米抓住布料下不安分的访客,另一只手拿起桌上被忽略已久的冰激凌桶狠狠按在弗雷德的脖颈上。 她从他腿上跳下来,抱着双臂耐心地等他那一声惊叫停下。 “看来你的心很独立嘛。”罗米不悦地说,“为什么吃迷情剂?” “它见效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要慢。”弗雷德摸着脖子上那块被迫被降温的皮肤说,“当然是为了试验,乔治和我改了份新配方,我们得做一种有独家配方的爱情魔药出来,才能在市场上……” 罗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有竞争力。”他小声说道。 “但失败了。”罗米无情地指出。 “没错,见效太慢,效果又几乎没有——”弗雷德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罗米眨了眨眼睛,假装没听懂他的画外音,弗雷德又重复了一遍,“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效果。” “知道了。”她低声说,坐了回去,两把椅子靠近了一点。 “但是副作用很明显。”弗雷德公事公办地总结道,手指却在她膝盖上画圈,“它让我有点……” “多愁善感。”罗米说。 “没错。”弗雷德愉快地说,笑容看起来有点勉强,显然还在和失败试验品带来的悲伤情绪做斗争。 第118章 罗米把手臂支在桌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如果这时候我告诉你我喜欢过一个男孩,弗雷德,”她很有探索精神地问道,“你会哭吗?” 弗雷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 “你真的要这么残忍吗?” 罗米站起来走到门前,弯下腰把那根正在回缩的肉色细绳抓在手里,“你可以自己进来听。”她盯着门说,“或者和你的弟弟妹妹一起逃跑,选哪个,乔治?” 门外响起一阵不太清晰的脚步声,在楼梯上纠缠一会儿之后,乔治推开了门。 “挑拨离间,罗米。”他说,“你确实很残忍。” 弗雷德吹了声口哨。 “你在得意什么呢?”乔治召来了第三把椅子,挨着他哥哥坐下,“哭包?” “让他走,行吗?”弗雷德说。 “反正你最后都要告诉他。”罗米清了清嗓子,回到座位时顺便把榛子冰激凌从乔治手里抢了回来,弗雷德接过去,故作遗憾地对着双胞胎弟弟叹了口气。 “简单来说,就是我短暂地迷恋过一个斯莱特林男孩,但是他对我没兴趣。” 罗米停顿了一下。 “能复杂点说吗?”乔治问道。 “我正要说。”罗米饶有兴致地看着弗雷德,“你要哭了吗,宝贝?” 弗雷德用塞进嘴里的一大勺冰激凌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他比我大三岁,也就是说,我那时候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我后面要说的喜欢并不是现在这种……对你的喜欢。” 弗雷德很受用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事儿是过去多少年了?”乔治问。 罗米瞪了他一眼。 “不评论,不插嘴。”乔治举起手宣誓。 “这跟我第一次夜游有关。” 一个平平无奇的开场白。 “那是在二年级,第一次被抓住也是,那时候他是级长。”罗米盯着墙壁上剥落的墙纸说,“但你知道,鉴于我也是斯莱特林,他没怎么为难我,但我们俩算是结下了梁子,准确来说,是我单方面看不惯他,而他不怎么在意,后来有一次我不小心把肿胀药水泼在他手上,他也没说什么,只告诉庞弗雷夫人是他做魔药的时候出现了失误——” “这人对你很宽容啊。”乔治立刻选择违誓,看着弗雷德对罗米说,“没准儿他真的有点喜欢你。” “不小心?”弗雷德说。 “当时我只是想吓吓他……不,我得承认,那时候我确实有些恶劣,但他不计较只是因为,我猜是因为他习惯了,斯莱特林的麻瓜出身者日子向来都不太好过。” 弗雷德和乔治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她说有只独角兽曾经就读于斯莱特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差不多。 “很新奇,对吧。”罗米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克里斯托夫告诉我的,但其实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没人会把自己的血统写在脑门上走来走去——” “我这儿倒是有几个人选。”弗雷德低声说。 罗米松开紧攥着的衣服下摆,用掌心把它压平,“但他不太在意这些,他就是,很酷,药水事件之后,我觉得他很有魅力。” “哇哦。”乔治拖着长音唱道,“爱情开始了。” “你要哭了吗?”罗米看向弗雷德。 “说实话,我感觉药效快过了。”弗雷德没好气地说,“现在我只会用沉默来表达我的嫉妒。” “我真喜欢你的坦诚。”罗米甜蜜地说。 “你还很喜欢那个斯莱特林不计较你欺负他呢。”弗雷德口齿不清地说道,他又挖了一大勺冰激凌送进嘴里。 “哦,那时候还没有。”罗米认真回忆了一会儿,“那之后我没再去招惹他,我们俩的交集也就少多了,三年级的时候我选了好几门课,包里总装着很多书,有一天我赶着去上麻瓜研究课的时候,包带在下楼梯的时候断了,包里的论文从栏杆缝隙里掉了下去,有点老套是不是,但那时候他确实在下面捡到了那些羊皮纸。” “这回爱情真的开始啦。”乔治又唱道。 “四年级的时候……” “等一下。”弗雷德举起一只手说,“你管这叫短暂的迷恋?” 罗米哽了一下。 “……我试着跟他搭话。”她继续说道。 “起初不太容易,他早就把我忘得差不多了,现在想想,我那时候有些讨厌,缠着他不放,不过他一直很容忍我,我得说他对我影响不小,各个方面都是……后来他去图书馆还会给我在旁边留个位置——” “他怎么会对你没兴趣啊。”乔治不解地说。 “他可能是在练习做家教。”弗雷德郁闷地抛着勺子。 “我也想不通。” 罗米对乔治说,“我一度以为他喜欢我,所以他快毕业的时候,你们知道的,毕业舞会……” 弗雷德直起身子。 “毕业舞会之前,我告诉他,他可以邀请我做他的女伴。” “哦不——”乔治很投入地发出吸气声,他用同情的语气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罗米托着一边脸,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他没答应。” “蠢货。”弗雷德评价。 罗米看了他一眼,同时乔治低声笑了起来。 “我说的是他!”弗雷德连忙补充说明,“错过这种机会的人不是蠢货是什么?” “也可能是我现在的男友。”罗米不太赞同地说道。 “太精彩了。”乔治搓搓手,不知道评价的是回忆还是现实,“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他毕业了,我再也没去找过他,他也没再联系过我。” “乐观点想,他可能是死了。”乔治没有诚意地安慰了一句。 “我也这么想过,可惜事与愿违。” 罗米拿过桌上的旧课本翻了翻,一片不规则的羊皮纸残页从里面掉了出来。 “暑假时他给我寄来了这些书。我试着和他拉近关系的时候常常借他的书看。” “这是什么?”乔治拿着碎纸片问。 “上面还有数字。”弗雷德也凑过去看了看,“他给你留了暗号?” “他在告白吗。”乔治说,“这可是有点老套。” 罗米冷笑了一声。 她抽出两张羊皮纸在上面写了一会儿,分发给弗雷德和乔治,递过去两只羽毛笔。 “算出来。”她说。 “盛气凌人。”乔治评价。他看了看羊皮纸上的内容,几个长算式,像是魔药课上计算原料用量常列的那种式子,有些麻烦,但不至于难倒他们。 弗雷德宽容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弗雷德抬起头,拿起膝盖上的羊皮纸抖了抖,墨水风干得很快,他郑重其事地用双手举起羊皮纸放在胸前,眼睛去看兄弟的答案。 “别看我。”乔治说,“我没算。” “答案眼熟吗?”罗米没好气地说,她把手里的书翻到掉出纸条的那一页,拿过弗雷德手里的羽毛笔在上面被圈了好几次的数字上又添了一个圆圈。 “看看你手里的纸条,乔治,和这上面是一样的,你们以为我没想过吗,告白密码什么的,后来我发现那只是他不小心夹进去的一部分演算纸。” 罗米宽宏大量地给了乔治一些平衡想笑的冲动和向她表示同情的时间,弗雷德看上去完全愣住了,羽毛笔在纸上洇开一个漆黑的圆点, “弗洛伯毛虫的黏液,也就是魔药增稠剂在打嗝药水中的用量,就是这些——” 门打开了。 莫丽迟疑地站在门口。 “饭好了。”她看着罗米膝头摊开的书和双胞胎手里竟然写了字的羊皮纸说,“我打扰你们学习了吗?” “有那么一点吧,妈妈。”弗雷德一本正经地说。 “你看见我妈刚才的表情了吗?”弗雷德走在前面,边下楼边转过头和罗米说话。 “恨不得让你领养我们俩。”乔治说,在二楼墙上一排家养小精灵的头颅前习惯性地低下了头,饭前看见这个怪没食欲的,“等等,是我听漏了还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一直没说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没说吗?”罗米也一愣。 弗雷德摇摇头。 “他叫萨拉米地铁。”罗米说。 “拜托!”双胞胎一起叫起来。 “好吧,我开玩笑的。”罗米摊手,“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名字——” 卢平正把新人介绍给海丝佳。 “肖恩在魔法交通司工作。”他说。 站在一楼门厅昏暗气灯下的年轻人比卢平稍矮些,不算瘦弱也谈不上健壮的身体上罩着整洁的黑色长袍,他向海丝佳问好。 “肖恩,肖恩·斯考特。” “不是吧!”乔治低声说。 挎包带断裂时罗米刚从占卜课教室出来,从北塔楼到二楼的麻瓜研究课教室有一段距离,她必须得抓紧时间才能避免在众目睽睽下冲进教室的窘态。楼梯下到一半,肩上突然一轻,先是几本大部头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她蹲下捡书时没合上的挎包开口歪向栏杆,等楼下响起墨水瓶落在三楼走廊上破碎的声响时,她只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几份还没上交的论文跟着下落,更糟糕的是楼梯在这时带着上面零星的几个人转向另一个接口,而罗米就在那上面。 第119章 窘迫和焦急撞得她眼眶酸痛,再加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今年最喜欢的一只挎包,有那么一瞬间罗米觉得自己要在这该死的不知道要转到哪儿去的楼梯上哭出来,但肖恩·斯考特站在另一侧楼梯上挥动魔杖,落叶般的羊皮纸纷纷向他飞去,如同无数张邀请函投向斯莱特林青年。同时改向的两段楼梯在空中交错,如同海域上偶遇的两只航船。 肖恩·斯考特倚在栏杆上,仰起脸看着罗米。 蓝眼睛的肖恩,斯莱特林的麻瓜种肖恩,挽救羊皮纸的肖恩。 “斯考特!”马库斯·弗林特比他还小一岁,体格却已经超过了半数以上的男孩,他的身体撞向级长的肩膀,用原始的方式表达挑衅,“走廊上不能使用魔法,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肖恩说,把羊皮纸往怀里收了收,“我是故意的,但还轮不到你来管。” 年轻巫师们在课间穿过相同的走廊,继而往不同的方向散去,肖恩站在原地没动,等罗米走到他面前时将羊皮纸递了过去。 “我记得你。”他说,“罗齐尔,这次你可别再拿药水泼我了。” 在挎包断裂,作业险些报废之后,罗米心跳过速的第三个理由出现。 现在理由已经作废,布莱克祖宅的楼梯不会在某个时机带着她转向另一个接口,但不妨碍另一种无措让罗米喉咙发紧,即便她要做的只有下楼去。 肖恩·斯考特站在原地,仰起脸看向楼梯,深棕色短发妥帖地垂在额前,平淡的蓝眼睛被挡在镜片后,脸上维持着一种介于审视和嘲弄之间的神情,尽管这并非他本意,而是五官排列使然。 “手给我。”弗雷德说。 “什么?”罗米下意识问了一句,但弗雷德的手已经握了过来,不容置疑地挤进指间和她十指相扣,红发青年轻轻拽了拽,罗米迈下一节台阶,第二节 第三节就容易得多,他们下楼,听肖恩·斯考特例行公事地介绍自己,魔法交通司,前段时间去德国出差,最近刚刚回国,对格兰芬多的双胞胎印象很深,赫赫有名的捣蛋鬼——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他有点好奇地向罗米伸出手,手掌在她头顶停驻,又平移回到眉毛上方,罗米看着他没说话,肖恩笃定而轻快地说道,“你确实长高了。” “没话找话。”弗雷德挡在她身前说。 罗米笑出了声。 “往好处想,他出现在这里至少能证明我眼光还不错。”餐桌上,罗米侧过脸低声对弗雷德说。 “不好说。”弗雷德拨给她一块米布丁,“蒙顿格斯不是也在这儿吗,还有斯内普。” 罗米为了米布丁向他道谢,同时在餐桌下踢了他一脚。 “我看他和顿格区别也不大。”弗雷德敷衍地伸手拍了拍裤脚,“都是小个子。” “他比我高。”罗米说。 “也就高一个米布丁那么多。”弗雷德说,“你把这块米布丁吃完,明天你就会比他高。” “你好幼稚,我为什么要和肖恩比身高。” “是他和你比身高。”弗雷德恶狠狠地切着盘里的熏肉,刀刃刮擦盘底,刺耳的噪音吸引了桌上一多半人和家养小精灵的注意,克利切痛苦地呜咽一声,流利地说出一连串诅咒的同时服从着少爷滚出厨房的命令。 “你嫉妒了?”罗米好笑地问,“没什么好嫉妒的,我早就——” “我不嫉妒他。”弗雷德放下刀叉,飞快地打了两个响指,他们俩像是被一层隐形的肥皂泡包裹起来,罗米看见罗恩前倾身子给比尔递了只杯子,却像没看见他另一个哥哥把手放在黑发女巫脸上一样坐回了原位,莫丽在给金妮的盘子里加满饭菜,母女俩为此争执了几句,赫敏不太赞同小天狼星对克利切的态度,正小心翼翼地措辞向前教授和房主分享自己的理念,卢平低着头不时点点头,听得很认真,只是一切都没有声音,像一出默剧。 “他们确实看不见也听不见,新发明,一会儿再讲这个。”弗雷德语速飞快地说,“我不嫉妒他,但不妨碍我认为他是个蠢货,从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你的时候,我想每天都能和你说上话,而他竟然两年不联系你,再见面时像个老朋友一样和你比身高?别为了一个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的傻瓜伤心,罗米,我——” 声音重新涌进这个狭小的世界。 罗米在桌下握住他的手。 “你的药效是不是还没过?”她笑着问。 “你只需要知道你不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是真的会伤心。”弗雷德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勾了勾。 “现在是什么情况?”罗米问。 凤凰社总部愁云惨淡,莫丽靠在亚瑟怀里,拿手帕揩着眼角,小天狼星和卢平分享着同一瓶火焰酒,坐在角落里沉默地碰杯,刚值完夜班的唐克斯顶着一头灰发挨着卢平坐下,把头枕在狼人肩膀上,罗恩赫敏和金妮三颗脑袋聚在一起,罗米凑过去的时候听到罗恩忧愁地说道: “哈利现在一定很孤单……我是说,他姨妈一家都是粗鲁的怪人,我们又不能联系他……” 赫敏叹了口气,抱住罗恩的胳膊。 “我猜这和我们有点关系。”弗雷德毫无羞惭地说道。 “我可能不小心把弗雷德的哭包药水弄洒了点。”乔治拍了拍小弟的脑袋,罗恩不由自主地呜咽了一声。 “不小心?”罗米说。 “试验往往伴随着大量意外嘛。”弗雷德撑着桌面说。 “我不管,我下楼了是为了吃早饭。”罗米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不是为了参观哭包开会。” “也不全是哭包。”乔治被伸出来的假腿绊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在角落里席地而坐的老傲罗,穆迪的蓝色魔眼转动的速度都以往慢了点。 “注意点,小子。”他粗声粗气地说道,又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喝了一大口酒,不知道想起了谁。 “还有哭老头呢。”弗雷德说。 “药效快过去了。”乔治试着同时加热炖锅和平底锅,“我猜是这样——来点面包片?” “爱情魔药失效之后,人们还会有这部分记忆的,这个你们知道吧?”罗米数着人头把几颗鸡蛋敲进大碗,余光里双胞胎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 “你们知道的,对吧?”她问道。 “严格来说,这也不算爱情魔药。”弗雷德抱着希望说。 “但你们是在迷情剂配方上做出的改动,这点不会变。你们俩可以想想等会儿该怎么解释。”罗米幸灾乐祸地说,“或者怎么逃命。” “等等。”乔治说,“你为什么没事?” “你又拿我做实验?”罗米把手里的鸡蛋壳掷向弗雷德,一不小心砸到了卢平。 “你不会有事的。”弗雷德掐断芦笋的老根,头也不抬地说,“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抗药性。” “我为什么——” “她为什么——” 罗米和乔治同时说道。 弗雷德看着罗米笑了笑,没说话。 罗米愣了两秒,脸红了。 乔治把锅铲一摔。 “你们俩真的够了!”他说。 ==================== # 家族之苦 ==================== 第63章 被藏起的一页 ============================= “具体讲讲。”唐克斯说,同时抓起一大把薯片,芝士粉落在她短袖前襟印着的摇滚明星的脸上,“和男朋友下楼吃饭时偶遇初恋男友是什么心情?” “没什么心情,而且肖恩和我没在一起过。”罗米顺手拿起桌上一沓纸给自己扇风。 凤凰社例会已经结束,一切如常,斯内普匆匆露面,和小天狼星针锋相对,最先发现的人出来当和事佬顺便把门关上,弗雷德和乔治放下伸缩耳偷听,五分钟后偷听失败,反常的是伦敦的天气,或者说今年整个英格兰夏天都热得反常,当她身处布莱克老宅时都会感到憋闷时,外面的气温可想而知。 卢平走进地下室带来一股热气,罗米和他打了个招呼,唐克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扔给他,热情辛辣的粉胡椒混着甜奶油味在罗米鼻子下飘过。 “有点太过了,是不是?”唐克斯吸了吸鼻子,注意到罗米的表情,“执勤时间不允许喷香水,我有些控制不好量。” “还行。”罗米顺口答道,注意到卢平的脸越擦越红。 “我记得我交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是在三年级,那男孩和我同年,是个格兰芬多。”唐克斯大大咧咧地说,卢平把她的手帕叠成一个齐整的小方块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到玻璃门橱柜前,背起手打量里面精致的瓷盘。 “他是个英俊男孩,只不过我们后来因为魁地奇分手了——比赛时我不小心把他从扫帚上打了下来。”唐克斯用怀念的口吻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是挺美好的,我们俩那时候还都不会接吻——啊,少女时代!” 第120章 “所以你现在吻技很好了?”罗米忍着笑问,余光里卢平不自然地挺了挺脊背。 “算是吧。”唐克斯想了想,“去年我还见过他一次,在对角巷……他胖了得有四十磅!” 肖恩倒是没胖,罗米回想那天见面,他看起来和十七岁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是好事。”罗米扇着风说,“肖恩没发胖也没脱发还让我挺遗憾的。” 唐克斯突然踹了她椅子一脚。 “魔法部员工餐不怎么样,罗米,我也很遗憾。”肖恩站在门口说,“脱发是早晚的事,先别咒我了。” “怎么折回来了?”卢平忍着笑问,把笑得滑到桌子底下的唐克斯提了出来。 “落了点东西。”肖恩说,“别紧张,不是什么机密文件,几张租房缴款收据。” 一声爆响,弗雷德出现在肖恩旁边,肩膀撞在他身上。 “失误。”弗雷德没什么诚意地说。 唐克斯抓起又一把薯片。 肖恩对罗米伸出手。 罗米疑惑地挑了挑眉毛,得到的回应同样是一个挑眉,于是她也把手递了过去—— “看在老天的份上!”弗雷德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另一只手里用来扇风的几张纸夺了过来拍在桌上。 “拿了赶紧走。”他不太客气地背对着肖恩说。 唐克斯毫不避及地大笑出声。 “认真的吗,罗米?你把手伸出去干什么!”唐克斯拍着桌子狂笑,音量让罗米感觉沃尔布加喧闹的灵魂又在蠢蠢欲动。 “我以为他要和我握手啊!”罗米满脸通红地说。 弗雷德哼了一声,把她想挣开的那只手握得更紧,最后干脆一起揣进裤袋里,罗米不服气地扳着他的手指头,结果被趁虚而入,变成十指相扣。 “朵拉,别太过了。”卢平好声好气地说。 “朵拉?”罗米说。 “朵拉?”弗雷德说。 唐克斯不小心碰掉了罗米放在桌边的书。 “我来捡。”弗雷德举起空着的那只手说。 他坐在椅子上向左弯腰,罗米不得已地跟着他倾斜身体,弗雷德捡回书时顺便松开了手。被一个热源顺势揽进怀里在大热天可算不上什么甜蜜事,罗米忿忿地想。 热源把书递到她面前,书脊几乎贴上她鼻尖。 “放桌子上。”罗米向后仰了仰,“不然我用嘴叼住吗?” “我还以为你会心动呢。”弗雷德没好气地说,“我也帮你捡书了不是吗?” 罗米的回应是一记肘击。 走到三楼时又一次爆裂声响起,弗雷德捂着肋骨靠在楼梯栏杆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错了。”他虚弱地说,“但真的很痛,扶我一把,行吗?” “需要我叫你妈妈过来吗?” “我好像缓过来了。”弗雷德直起身子让开通道,边和她上楼边说,“真是怪事,怎么看见你就好多了。” 罗米别过脸飞快地笑了一下。 “说真的,罗米,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弗雷德看起来十足困扰,在得到一句看看你自己的回答之后在拐角处绊了一下,但还是坚持把话说了下去,“斯考特帮你捡论文让你心动,克鲁姆摔了个狗啃泥满脸是血也让你心动——” “那要是有个男孩满脸是血地帮你捡东西呢?”另一张和弗雷德酷肖的脸出现在昏暗的气灯下。 “乔治!” “你让我好奇了,兄弟。”弗雷德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那我就和他结婚。”罗米烦躁地说。 “快朝我脸上来一拳。”弗雷德转向乔治。 乔治的袖子撸到一半,他们身后书房的门开了,韦斯莱夫妇,金斯莱还有蒙顿格斯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什么搭配?”弗雷德低声说。 这几个人都显得心烦意乱,蒙顿格斯尤其是,脸色苍白,瑟缩着肩膀,连双胞胎和他打招呼都没理,蔫头巴脑地跟在莫丽身后下了楼。 “这是怎么啦?”乔治问。 晚些时候他们从罗恩那儿得到了答案,救世之星遭遇摄魂怪袭击和被魔法部提审的消息一前一后地在餐桌上随着分发的餐具扩散开来,晚餐之后孩子们又被赶出了地下室,凤凰社一天之内少有地召开了两次会议。 “他们要把哈利接过来!”弗雷德往手上绕着伸缩耳说。 沃尔布加·布莱克的谩骂对所有访客一视同仁,即便是大难不死的男孩也未能幸免,罗米靠着二楼栏杆观望,一不小心和他对上了眼神。 “罗齐尔,罗米·罗齐尔。”罗恩帮着介绍说,罗米朝下面招了招手,红发男孩又放低了声音,“她是弗雷德的……那个,她和弗雷德……” “什么?”哈利走了会儿神。 “女朋友。”弗雷德轻松地说,“我们俩在谈恋爱呢,磕巴什么,小弟?” “哦。”哈利说。 “你就说哦?”罗恩不敢置信地说道。 “不然呢?”哈利语气不太好地说,“惊心动魄?” 弗雷德清了清嗓子。 “还行吧,没那么夸张。”他说。 “又惹你女朋友生气了?”晚餐饭桌上,乔治注意到罗米面无表情。 弗雷德凑过去看了看,得到了不明所以的一瞥,莫丽还在因为他俩差点掀翻一锅炖菜和削掉小天狼星一根手指头的事迹而苦口婆心地教诲。 “没事,她紧张了。”弗雷德低声说,拿手肘轻轻撞了撞罗米,“和哈利吃饭紧张什么?” “对你们来说他是哈利,但对我来说——”罗米蘸着桌面上的水画了个闪电,“有点奇怪,你能想象自己和邓布利多同桌吃饭吗?” 弗雷德想了想。 “我倒是挺想看他喝汤的。”他说。 罗米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被莫丽骤然高亢起来的声音打断了,弗雷德停下了舀汤的手,韦斯莱们交换着眼神,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 小天狼星和莫丽吵起来了。 约瑟夫出现的时候罗米正从打扫了一半的会客厅里溜出来,口袋里装着几只留给双胞胎做实验昏迷的狐媚子,现在弗雷德和乔治在他们母亲的私藏危险物品黑名单上的地位仅次于蒙顿格斯—— 小偷因为摄魂怪事件的失职最近颇受冷待,他自己倒还想得开,但罗米也是第一次看见约瑟夫对人表现出如此分明的好恶,蒙顿格斯在他近乎鄙夷的冷眼下陪着笑路过,给罗齐尔叔侄留出单独谈话的空间,罗米看见他鼓鼓囊囊的口袋里一只精致的银杯摇摇欲坠。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关心黄金男孩。”罗米打趣他说。 “你的占卜课成绩拿了p?”他转过来问。 “你拆了我的信!”罗米愣了一下,迅速说道,约瑟夫注视着她的眼神看不出含义,“……考试时我有点走神。” “去准备一下行李。”约瑟夫收回目光,没搭腔,“我们要回去了。” “什么时候?”罗米诧异地问。 “等波特和小天狼星各自的案子出结果之后,庆祝完就走。”约瑟夫想了想,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好,“别多想,还记得我们对外的说辞是出国度假吗?” 小天狼星的案子。 罗米意识到他说的是佩蒂鲁在威森加摩的二度审判,金斯莱之前有一次留下来用晚饭时说过这件事,傲罗在六月底就完成了他们应做的工作,很难想象一个出卖挚友后滥杀十二名麻瓜的逃犯在最基本的刑讯手段前溃不成军,但事实如此,也更显出这桩横跨十几年的冤案的草率荒唐。 或许这也是魔法部将威森加摩审判一拖再拖的原因,罗米跟着约瑟夫下楼时想。 那天她在布莱克老宅吃了入住以来最压抑的一顿晚餐,屋主久久的沉默最终变成餐具落在桌上的一声脆响,从小天狼星脸上找不到沉冤昭雪的喜悦和想要恢复自由的急切,近乎空白的平静和冷漠显得他平日竭力压抑着的,困守老宅的暴躁和不忿,好像一副单薄的伪装。 莫丽在他离开餐桌的背影后轻声叹息,尽管小天狼星是为了不继续破坏大家享用炖牛肉的兴致而选择离席,但那一声叹息仍突兀得近乎冒犯。 他们走到门厅时小天狼星和卢平正要出门,金斯莱作为负责追捕小天狼星的总负责人在前段时间给同僚们添了不少麻烦,现在这个邀请落难英雄作为证人出席审判的差事也理所应当落到了他头上。 卢平低着头用魔杖处理长袍上的褶皱,尽力让旧衣服看起来体面,他同样自请作为证人出席。 约瑟夫对他们说了句一切顺利,不算是祝愿,这就是他们应得的,小天狼星对他点头致谢,按下了好友对衣物状态过于苛刻的手。 “走吧,月亮脸。”他脸上露出微笑,仿佛卢平是个亟待安抚的囚徒。 等到慕斯质地的细彩带喷了约瑟夫一头,罗米沉重的心情才算消散殆尽。她是很感谢在爆炸声响起时约瑟夫第一时间把她护到身后,但这不代表她就该为此忍笑。 第121章 尤其是在她发现弗雷德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喷彩筒之后。 弗雷德一把把那玩意塞进罗恩手里。 罗米挥了挥魔杖,本意是想帮约瑟夫清理干净,结果彩带在他头上倍增后开满了花,顿时吸气声此起彼伏。 “你和一个斯莱特林谈恋爱的时候想过这事吗?”乔治低声问弗雷德,“恋爱路上的最大阻碍是你自己。” 出人意料地,约瑟夫竟然大笑起来,他边笑边把头上还在绽出各色小花的一团拿到手里。 “很有创意。”他赞赏道。 “这里面放什么了?”罗米惊恐地看向弗雷德。 “很基本的变形术。”弗雷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不知道在对哪个罗齐尔说话,语气中有点炫耀。 约瑟夫环视四周,桌面上摊着一条色彩艳丽的巨大横幅,上面还没写字,周围摆满了拉花和装饰彩带,克利切绕着桌子游魂般移动,尝试着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撕碎几张反着光的金纸,种种迹象都表明晚些时候,准确来说是得到好消息的晚些时候,这些东西都要贴到死去的布莱克们引以为傲的霉斑墙壁和天花板上去。 “看来我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他笑着问。 “没关系。”弗雷德大方说道,假装看不见弟弟妹妹正对他狂使眼神,“你可以留下。” “我可以留下?”约瑟夫看向罗米。 “他说了不算。”罗米毫不犹豫地说,“你不是很忙吗?” “事实上,我最近——” “你最近不是很忙吗?”罗米加重语气。 “我想是的。”对视了几秒后,约瑟夫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那我们晚些时候再见,记得收拾行李,罗米。” “为什么要收拾行李?”弗雷德立刻问道。 “我们要回去了。”罗米在心里把庆祝慕斯喷了约瑟夫满脸,“等小天狼星的案子出结果……派对之后就走。” “那不就是今晚?”罗恩说,赫敏把一罐金粉塞进他手里,让他往墙纸脱落的那块墙体上画只狮子。 “哇哦。”乔治同情地说,“原来是临终关怀。” 唐克斯的出现极大地化解了这间即将被充作派对屋的房间里的尴尬气氛,她好奇地凑近那条颜色明亮的宽条幅,没有必要地嗅了嗅。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往上面写字?”她问道。 弗雷德和乔治相视一笑,两个人装腔作势地谦让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弗雷德拿起魔杖在上面点了点。 条幅布面变成了大红色,一行金色大字缓缓浮现: 热烈庆祝哈利和小天狼星远离阿兹卡班! “如果他们俩有一个人倒霉的话——我相信凤凰社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回到这里的,所以……”乔治用魔杖敲了敲条幅,背景色变得忧郁了点,但上面的字体开始变化,亮起温和的光辉。 恭喜哈利或者小天狼星不用蹲监狱! “这是给另一个人的安慰奖。”罗恩从背后拿出一大把色彩斑斓的花。 “还有最糟的情况,但我们也准备好了。”金妮说,对弗雷德使了个眼色,她哥哥回赠了一个眨眼,魔杖又在上面点了点。 热烈庆祝小天狼星和哈利一起逃亡! 条幅上的大字跳动着显示了出来。 莫丽不太赞同地看着,手上的魔杖还调节着铜锅的火候,炖肉的香气已经逸散出来,“这不吉利,孩子们,只留第一个就行了——” 门口有人清了清嗓子。 “亚瑟!” “爸爸!” “哈利呢?” 韦斯莱先生让开半个身位,哈利和小天狼星出现在门口,两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卢平站在他们身后,同样是一张看不出结果的脸,三个人站在门外的阴影中,张灯结彩的屋内陷入令人心慌的沉默。 “拜托,几位老兄。”弗雷德轻声说,魔杖还悬在条幅上空。 “给个准话啊。”乔治也说道。 “我得说……最后一个很浪漫。”小天狼星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莫丽立刻捂住嘴,呜咽声只漏出一半,罗米和赫敏躲在后面,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把墙上的金纸和拉花拿下来一些,这时候屋里的人听见小天狼星清晰地说道: “但还是挂第一个吧。” 不知道是谁困惑地啊了一声,很轻的一声,像是点燃了爆竹的引信,小天狼星搂着哈利和卢平大笑起来,唐克斯尖叫出声,轻盈而且没有打碎任何东西地跳到堂舅身上,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抱了上去,在门口聚成拥挤的一团,罗米从人团和门框间的狭窄缝隙中溜出去,对着蠢蠢欲动的画像们施好了魔咒,沃尔布加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被她一把盖上略有松动的天鹅绒帷幔,这次倒是出乎人意料的顺利。 “就这一天。”魔杖在她手里噼啪闪着红色火星,罗米对画像和全无喜色的家养小精灵说,“识相点吧!你们俩!” 派对上几乎集齐了所有凤凰社成员,比尔带来了几瓶市面上不常见的好东西,莫丽宽容地当作没看见,却趁长子独自出来取酒杯时警告他如果让未成年沾上一滴,她就把他剃成光头,唐克斯、海丝佳还有爱米琳站在桌上大唱古怪姐妹的新歌,女傲罗喝比尔带来的酒到第三杯时甚至尝试着拉上麦格一起,被清醒而大惊失色的未成年们联手拦腰抱下了长桌,蒙顿格斯不出意外地喝多了,又拿唐克斯的名字开了个黄色玩笑,被人拿沙发套套住脑袋朝屁股踹了好几脚,最终的和解在他站在桌上大喊三句唐克斯是凤凰社最年轻,最美丽,最灵巧的成员的噪音中达成。 穆迪对此感到十分不满,他说现在如果有人扔个爆炸咒下来,凤凰社只怕全部玩完,但这话他只对清醒的金斯莱念叨了几遍。 邓布利多出现时全场掀起了一阵小高潮,弗雷德和乔治扑上去邀请校长和他们喝三人交杯酒,被金斯莱和莫丽合力拉开,但校长只是稍作停留,祝贺了哈利和小天狼星后享用了一杯蜂蜜酒,罗米因为靠在壁炉旁的地理优势得以和匆匆离开的校长寒暄了几句,邓布利多留下了一瓶包装得体的红酒,据说是斯内普托他带来的礼物,罗米作为全场唯一的斯莱特林,被支使着将这瓶酒送到厨房碗柜深处—— “又没有毒。”她嘟哝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捧起酒瓶出去了。 等她回来时派对人数似乎又增加了,但还没等她多看两眼,一股带着热量的酒气席卷而来,巨大的冲力撞得她往后趔趄几步,身上的人还没有收劲的意思,眼看着就要一起摔进角落,弗雷德抽出魔杖,地上堆得让人无处下脚的彩纸变成了几个厚实的靠垫,两个人倒进柔软的棉花海洋。 热气腾腾的男孩搂着她的腰,脑袋枕在她胸口上,贴近时罗米听见男孩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以偏高的速率搏动着。 她伸出手,把弗雷德的脸从凌乱的红发中理出来,一双失焦的眼睛努力地尝试着凝望她,脸颊的皮肤在她手中滚烫。 “你到底喝没喝醉?”罗米觉得有点好笑,因为弗雷德凑上来和她蹭了蹭鼻尖,没说话,手臂撑在她脑袋两侧,身体遮挡了大半光源,她在弗雷德用身体围出小空间里仰视着他,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喝没喝醉?” 弗雷德只是和她对视。 “那开学见啦?”她试探着说。 男孩的身体不太温柔地压下来,弗雷德的额头抵在她肩膀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喝醉了。”红发在她肩上蹭了蹭,“头疼。” 罗米伸出手给他顺头发,后脑勺的头发简直乱成鸟窝,唐克斯的演唱会已经进行到第三阶段,莫丽不请自来地跳上桌子,罗米在一锅火热的爱的旋律里心软无比。 “那怎么办?”罗米轻声说。 “你别走就行。”弗雷德抬起头,双手捧住她的脸,“或者你跟我走,我们俩私奔——” 罗米沉默了两秒,弗雷德在她一言不发的时候又和她蹭了蹭鼻尖。 他喝多了。罗米如释重负地想,随即又意识到一个没人知道的事实:弗雷德喝多了喜欢撒娇。 弗雷德不满地抱紧在他怀里挣扎的女孩,“你要去哪儿?”他用有点受伤的语气问。 “我去问问谁有摄像机。”罗米忍着笑说。 “我有,我去给你拿。”弗雷德严肃地说道。 “你知道什么是摄影机吗?”罗米说。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扶着墙走了两步,罗米连忙起身跟上去,怕他一脚踩在已经倒地不醒的蒙顿格斯脸上。 “在这儿呢!” 他像从地里拔萝卜一样捧着克利切的大脑袋把家养小精灵从地上举了起来,惊得克利切歇斯底里地大叫,连最表面的礼貌都放弃了,赫敏以一种惊人的敏捷越过几把随意摆放的椅子和蒙顿格斯,和弗雷德争抢克利切。 “放他下来!弗雷德!”赫敏尖叫,“他要昏过去了!” 第122章 乔治一口气吹响了三个派对口哨。 就在这时候,罗米看见约瑟夫站在门口对她招了招手。 “我没收拾行李。”罗米忐忑地说。 “可以理解。”约瑟夫向内张望,“现在去吧,不用带太多东西,楼上的房间还会给你留着。” 这就是没有回旋余地了,罗米不再争辩,幻影移形到楼上的卧室,和楼下一比,四楼静得像另一座空宅。 约瑟夫没让她带太多东西,收拾起来轻松不少,厚重的深色木门逐渐闭合,罗米伸出手摸了摸门上的花纹,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舍不得?”小天狼星问。 “有一点,这么热闹的暑假不常有,和我以前过的暑假比,简直不像真的。”罗米诚实地说,“当然,也没住过这么邪门的房子——你怎么……” “看起来很清醒?”小天狼星接过话。 “我想说的是没去庆祝。”罗米说。 小天狼星笑了笑,张开双臂。 罗米一愣。 “我们抱成一团的时候你溜出去了,帮大家处理我妈的画像,不是吗?”小天狼星扬起眉毛,“就当是感谢。” “你的谢礼是给别人一个拥抱你的机会吗?”罗米抬起头看着他,心里没出息地承认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你还没来恭喜我,当是你的赔罪也行。”前逃犯说。 不抱白不抱。 美色当前,本来微薄的酒劲上涌,罗米不再犹豫地抱了上去,肩膀上得到了一个温柔的拍拍,她吸了吸鼻子。 “哪儿来的死老鼠味?”她说。 “呃……”小天狼星后退一步,“我刚喂完巴克比克。” 罗米在派对里找到了约瑟夫,等着她的是幅十足惊悚的画面,她的监护人和红发青年面对面坐在低矮的小布墩上,你来我往地亲切对谈,谈话内容被淹没在欢唱声中。 “很恐怖,是不是?”乔治摇摇晃晃地到她身边停下,分给她一块甜点,“我酒都吓醒了,我不喝酒的时候都没这么清醒过。” “拜托告诉我你才是弗雷德。”罗米胆战心惊地说,眼睛不敢离开那边,总有种他们俩中的一个会率先抽出魔杖给对方来上那么一下子的荒诞预感。 “我真遗憾。”乔治耸了耸肩,“哎,他们聊完啦?” 约瑟夫和弗雷德站了起来,像谈成一笔大生意一样握了握手。 “这就是男人间的握手。”乔治说。 “除非你哥哥是你姐姐。”罗米说,“不然它还能是什么。” 约瑟夫走了过来,“我们走了?” 乔治挥了挥手。 “你去门廊等我一下。”罗米说,目送着约瑟夫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她冲进金粉和彩纸的海洋,弗雷德似有所感地转身,立刻伸开双臂接住跳到他身上的黑发女巫。 “我们开学见?”他无奈地亲了亲罗米的额头。 “你酒醒啦?”罗米问,“头还疼吗?” “是的,是的。”弗雷德说,“而且原因都是一个。” “我们开学见。”罗米拍了拍他的胳膊,下一秒稳稳落地,“你站着别动,好吗?” 弗雷德愣了半秒,“好。” 酸涩和甜蜜打架的时间,罗米快步上了楼,约瑟夫在门廊昏暗的气灯下站着,侧影沉默的像一尊雕塑,她走过去,把箱子交到叔叔手里—— 啪—— 红发青年伴随着一声爆响出现在他俩中间,还没等罗米反应过来,弗雷德揽过她的肩膀,留下了一个响亮的脸颊吻。 “我们开学见。”他笑着说,还没等罗米做出反应,又是一声爆响。 他幻影移形了。 罗米当晚幻影移形了两次,连滚带爬地钻了三个壁炉,最后甚至用上了一个门钥匙降落在英法边界的海岸,可心脏依然为那个清白无比又挑衅无比的吻狂跳,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现在的确是度假结束的人:同时拥有没有返程的心和疲惫的身体。 罗齐尔庄园一如既往冷清,罗米跟在约瑟夫身后钻出壁炉时甚至感觉自己耳朵里残留着唐克斯最后那个高音的余响,箱子交给了波比,旅行斗篷被随意地扔在一旁,约瑟夫给自己倒了杯酒,叫住了正要上楼的侄女。 罗米不明所以地转过身,看见约瑟夫抽出了魔杖。 就像穆迪担心的那样,过载的欢乐比痛苦更能麻痹一个巫师的神经,等她念出盔甲护身时,已经晚了。 摄魂取念毫无阻隔地探入了她的大脑,她被迫和约瑟夫一起再次回顾过去一年里的弗雷德,他们在球场看台的罩布下的那个吻,开头糟糕但结局美好的圣诞舞会,弗雷德同时拥有的苍白的白发和年轻的眼睛…… 约瑟夫像翻阅资料一样不断向前翻动着她的记忆,直到弗雷德从长长的阶梯上跑下来,及肩的长发和长袍袍角一起向后飞去,他停在罗米面前,满怀期待——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弗雷德说,“……应该是膨胀魔法,为什么,罗米……” 她看见自己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不是这样的。罗米困惑地皱起眉。 “原来在这儿。”约瑟夫轻声说,仿佛在冗长的魔药课论文中找到了令往后推论都出错的那句推论,魔杖在空中勾画出更复杂的轨迹,尖锐的刺痛像锥子一样侵入她的大脑,被修改隐藏的记忆重新回到时间的纵线之上。 为什么,罗米? 她知道弗雷德在等一个他意料之中的回答;好让事情就会向更美好的方向走去;她知道如果这是一两小时的麻瓜电影,他们会拥抱,接吻,背景中响起轻快的音乐或者是人造的欢呼声,然后屏幕暗下去,写着“剧终”的字幕从屏幕底部缓缓升起。 但大幕落下后的女主角的大脑里从来不会盘桓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悲惨结局。 她不喜欢这个结局。 每个有点年头的家族中藏有他们特有的魔咒,约瑟夫的书房从不设限,罗米在那个晚上拿起了魔杖,没有失控的恐惧,没有飘渺的未来,他们经历了一段心照不宣的时期,经历了无伤大雅的小误会,最终迎来了爱情故事的结局。 这是格外美好的一年。 这是她从记忆之神手中偷来的一年。 约瑟夫伸出手的时候,罗米意识到自己倒在了地毯上,天花板上的吊灯照着她的眼睛,约瑟夫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时,她看见约瑟夫脸上停留着久久不散的暗色光斑。 “罗米,书房对你开放所有权限,可不是为了让你做傻事。”约瑟夫平静地看着她,语气却很哀伤。 “比如修改自己的记忆。”他轻声说。 第64章 今日厌学份额到账 ================================= “记忆魔咒种类繁多。”弗立维教授站在他高高的书堆上说,手中的魔杖随着他抑扬顿挫的音调起伏,身后的黑板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擦除咒是其中最常见的一门分支,有巫师在此基础上做出了许多精彩的改动,在清除的基础上将记忆进一步修改,精于此道的巫师甚至能将一段完整的,崭新的记忆植入另一个人的大脑中,换句话说,可以为之开启新的人生——” “多酷啊!”克里斯托夫激动地说,罗米和露易丝坐在前排都听见了这一句感叹,忍不住回头对他笑了笑。 “中招的人可不这么想,沙菲克先生。”弗立维教授不太赞同地说道,“正因此,艰深的记忆魔咒与黑魔法之间的界限非常模糊,比如刚才我提到的能够完全改变人记忆的魔咒的发明者林德布洛姆,十九世纪的北欧魔咒大师,他本人声称自己的魔咒是一种全无副作用的记忆修改捷径,但鉴于他对黑魔法的暧昧态度,其他学者认为他隐瞒了一些更严重的后果,因此,这个魔咒并不被主流学术界认可,在现今近乎失传——” “怎么了?”露易丝余光看见身边的罗米突然抬起了脑袋,在纸面上刷刷移动的羽毛笔都停了下来。 “林德布洛姆。”罗米竖起书挡着下半张脸低声说,“那是我祖母的姓氏,应该是。” “应该?”露易丝说。 “我不太了解。”罗米又跟着教授记了几笔才说道,“你知道的,从小约瑟夫就带着我满世界跑,他很少提我祖父母。” “但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不管何种记忆魔咒都应极高的熟练度下使用——”弗立维教授拉长了声音。 “……正因如此,作为四年级的学生,你们只需要在期末考试的魔咒学试卷上答出擦除咒的基本原理和三种变形——当然啦,我不能保证这道题就一定会出现,剩下的实操就更不需要考虑了,我敢说有些巫师一辈子都用不上一次一忘皆空……” 弗立维教授的背景音里,罗米尽可能小幅度地动作着,把桌面上的东西缓慢扫进包里,做好了一下课就冲向门口的准备。 “又要去找你的麻瓜种男孩?”露易丝托着脸问,“长得像史蒂夫·斯图尔特的那个?” 第123章 “显而易见。”罗米拧紧了墨水瓶的瓶盖,距离下课还有不到三分钟,不少学生的动作已经肆无忌惮了起来,“肖恩说他今天三点之前都会在图书馆。” “你去偶遇他?” “不,他会给我留位置的。”罗米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你觉得他会邀请你去毕业舞会吗?”露易丝向往地说,“舞蹈,甜酒和漂亮衣服——” 罗米感到一丝热度顺着脖颈爬上她的耳廓和脸颊。 “这不好说,还有好几个月呢。”她飞快地低声说, “韦斯莱先生们,请不要对彼此施遗忘咒!”弗立维教授高声叫喊,尖细的嗓子在这间闹哄哄的教室里更加难以忽略。 后排的红发双胞胎悻悻地放下了魔杖。 “他们俩可真幼稚。”罗米回头看了一眼,一只手还在伸进包里把她厚重的魔药学课本往里推,“没有一堂课不闹腾。” “记忆魔咒的轻度副作用通常是精神恍惚,注意力难以集中甚至记忆错乱,但对于初学者来说,贸然使用很可能会造成重大的魔咒伤害,甚至是不可逆的损伤,所以,适当收敛你们的好奇心,下课。” 教授最后说道。 约瑟夫是个生意人。用充分的实证佐以论据让谈判对象心悦诚服是商人的专长,他甚至不自觉地将这种姿态带入日常。客厅只留了两盏夜灯,鸟鸣在窗外喧闹,罗米盯着他身后被彩色花窗染成明黄色的苍白天空。 天快亮了。 “起初布莱恩说你的随从显形从去年开始变得糟糕时,我只是有些怀疑。”约瑟夫摆弄着长袍袖口纠结的饰穗,语调刻板,“可后来你又在幻影移形上出了问题,两次,还是三次?你不是会记错这种事情的孩子,竟然还要那男孩来纠正我,而据我所知,占卜学也是一门需要集中心神的学科——” 他抬起眼睛看向侄女,黑发女巫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就因为这些?”罗米轻声问。 “我说了,只是怀疑……所以你在楼上收拾箱子时,我和那男孩聊了聊,他比我想象得还要喜欢你一些,许多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对你摄魂取念时,我发现你们俩的记忆在某些地方似乎不能达成共识——但光靠猜可不行……于是我做了个试验——那男孩和他兄弟不是也很喜欢做试验吗?” 约瑟夫换了个姿势,将两条腿交叠着转移重心,罗米对最后这个不太高明的玩笑并不捧场。 “遗忘咒的反咒对没中招的人不起作用,就是这样。” “弗雷德。”罗米说。 “这时候你倒想起尊重他了?”约瑟夫说。 “你任何时候都准备着挖苦别人吗?”罗米语气不太好地说,“而且我只是让自己忘了一点……就一点。” “忘了你男友可能会死。”约瑟夫冷酷地说,“确实,罗米,死亡在人的一生中确实是相当短暂的瞬间。” 重回原位的记忆随着约瑟夫的话毫不留情地在她脑海中重演,罗米猛地偏了一下头,仿佛被并不存在的石块击中,而弗雷德躺在废墟里—— 约瑟夫根本不懂,罗米想,他也没法懂,一个被死亡阴影笼罩着的年轻的生命,每靠近一步都要揣测他身后的黑纱是否仍在向前逼近,她看到的是一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长剑,剑刃悬在另一个人头顶,恐惧却攥着她的心。 约瑟夫就坐在那儿,神色平静而庄严,如果说这是一次寻常的深夜谈心,谈论那个敢在父亲面前亲吻女儿的鲁莽小子,那他的神情就显得太过沉重,如果说他们正在谈论的话题中心是一个年轻人有关死亡的命运,那他就不该坐在扶手椅里,手交叉着放在膝上,轻松却傲慢不自知地审视自己的侄女,缺乏评价的审视无疑是以更强烈的方式提醒着她的懦弱和自私,仿佛他能因对未来的一无所知而变得高尚。 “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 罗米一愣,没有想到他会选择这句话来打破沉默,而约瑟夫向前倾身,眉头紧皱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打算怎么做?”约瑟夫问,“我们还要花时间在向彼此竭声诉苦后再哭着和解这种老套的程序上吗,我看不必。” 而罗米惊讶于自己还能因为这句话笑出来,尽管非常短暂。 “我不知道。” 她试着回忆那个恐怖的未来,就像她曾做过许多次的那样。 “我不知道它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也看不见是谁的咒语,毫无头绪,说真的,我不知道有谁能在霍格沃茨引发一场猛烈的爆炸,或许这就是我的幻觉呢,当时我面对的是摄魂怪,或许就是因为它吓到我了——” “这个理由能说服你自己吗?”约瑟夫问。 罗米突然失去了声音,她盯着约瑟夫看,好像半天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不能,我想是这样。”她垂下眼睛,“如果一切只是刚刚开始,或许可以。” 记忆被擦除更改,但时间兀自向前,过去的一年如同藤蔓生在虚幻的土壤中,但也确实开出了真正的花朵,更何况那颗种子落地生根的时间本就更早。 “但现在已经不行了。”罗米听见自己说。 “你还什么都没做呢。”他善意地提醒道。 “所以我什么都可以做?”罗米下意识接了一句,约瑟夫的脸色再度凝重起来。 她环视着客厅四周,老罗齐尔的画像挂在墙上,上面没人,徒留一套空置的华丽桌椅,祖父去世时正值盛年,头发浓密乌黑,绿眼睛沉默而威严地俯视着和他并不相像的孩子,老罗齐尔的画像从不在这开口,多年来罗米望向祖父,画像上的男人只是对她眨眨眼睛,算是一点温情,更多时候他都消失在画像之中,回到他更喜爱的家宅。 “送他去瑞士怎么样?”罗米收回目光问,“我们毕业之后就去。” “我不认为那男孩会同意,你知道他正和他弟弟筹备开店吗,让他放弃家人和梦想的事业,为了一个飘渺的预言隐居?”约瑟夫说,“而且你多半不会告诉他原因。” “弗雷德。”罗米又强调一次,“他可以去那边开店,他的家人也可以过去,我可以帮他们找好住处。” “所以你认为这个提议比我记不住他的名字更尊重人吗?”约瑟夫扬起眉毛,“他不去怎么办,把他打晕了带过去关起来?” 回应他的是一个诧异的眼神,但随之而来的冷漠神情让约瑟夫觉得她似乎在考虑最后一句话的可行性。 “别犯傻。”他伸手到罗米面前打了两下响指。 “不如我这么说,如果你真的成功了,劝他和你回瑞士,甚至被迫把他带回瑞士,未来有一天他厌倦了被你掌控的生活,趁你不注意时在黑市上买了一个门钥匙偷渡回英国,因为他的家人都不在身边,那时他或许想要去霍格沃茨应聘猎场看守的职位来解决温饱,顺便在已经疯狂的你来抓人时寻求庇护,结果就在这时,嘭,霍格沃茨爆炸了,你的预言成真了。” 罗米感觉自己眉头狂跳。 “你胡说什么。”她伸手按在额头上,“弗雷德才不会去做猎场看守,我也不会发疯——不对,这前提就是不成立的,我不会把他关起来,如果我真的把一个人关起来,他又怎么可能跑得出我自己家的庄园——不,我根本不会把他关起来!”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约瑟夫坐直了身体,同样眉头紧皱,“不要贸然行动,通往未来的路上将会有非常多的变数,或许你看到的未来只是五成可能,当你想要做出改变时,轨道就被扳向了必然——不是哪次会有一个迪戈里来鼓舞你泛滥的英雄情结。” 罗米猛地起身。 “我只是希望你知道,罗米。” “知道什么?” “如果,如果最坏的结果真的发生了,那不是你的错。”约瑟夫走过来把她按回椅子上,自己蹲在她面前说,“杀人的人只有一个,其他人不应该分担这份罪责。” 罗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地吐出来。 “而且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应该不会做那种飞扑过去挡在他面前的蠢事吧,你知道,如果霍格沃茨城堡都能被炸坏,那一个魔咒击穿两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还没有到那一步。” 约瑟夫一愣,罗米安分地坐在扶手椅的包围中,年轻的脸上是从容的神情,遗传的狂妄和冷漠会在每一个罗齐尔的身体同血液一起流淌,或多或少,他此刻无法判断罗米这句话的背后是哪一个原因。 “还没有到那一步。”她说。 约瑟夫站起身,和她拉开距离。 “我也希望是这样。”他看着罗米旅行斗篷上一块炉灰留下的灰白色痕迹,“抱歉我拆了你的成绩单,其他成绩还不错。” “只是口头抱歉吗?” “你说什么?” 罗米也跟着起身,向前走,距离缩短,只要稍稍仰头就能和他对视,少女的柔软轮廓逐渐褪去,锋利的线条初现端倪。这让约瑟夫惊觉时间的流逝,他想起年轻时曾走过的诸多国家中的一个,沙漠中的老人对他说,人的一生是一道骤然上升而后持平的曲线,那时他只有十七岁,迫不及待地离家投入广阔天地的怀抱,毫不怀疑自己纵身飞向云霄的历程只是开始,而平缓的岁月遥遥无期,二十余年过去,孩子用更蓬勃生长的态势逼他意识到一个事实:向上生长的时代已经离他远去。 第124章 “你要什么?”约瑟夫咽了口口水,他平静地问。 “我的记忆,换一个问题,合算吗?”罗米笑了笑,“我要你绝对诚实。” 约瑟夫紧绷的肩膀在宽大飘逸的巫师袍下放松下来,他又一次感到游刃有余,罗米的确年轻,但和他那时一样一无所知,对一切充满好奇。 “我不是双面间谍,罗米,这意味着我和马尔福那些人从不是朋友,只是利益往来。”约瑟夫安抚地说,“我在为邓布利多做其他事,但这是下一个问题,我不能再回答你。” 罗米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绿眼睛眨了眨。 “我没想问你这个,但谢谢你的坦诚。” “你要问什么?”约瑟夫怔住。 “肖恩·斯考特不是凤凰社成员,他只是为你工作。”罗米举起一只手,截住他未说出口的话,“是还是不是,对我诚实。” 约瑟夫低下头看向她的眼睛,罗米的眼神没有闪躲,她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闪躲。 “能得到资助的穷孩子往往是幸运的。”他说,“但斯考特知恩图报,我很感激他。” 约瑟夫叫住转身上楼的侄女。 “今年已经和以往不同了。”约瑟夫疲惫地坐回扶手椅里,“罗米,别太张扬。” “比如?”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约瑟夫抬眼看她,“我们不需要太鲜明的倾向,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看看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斯莱特林同学怎么做。” “他们也不是级长呀,是不是?”罗米倚在楼梯的扶手上,笑着说,“我把级长徽章还给邓布利多教授了。” 约瑟夫扬起眉毛。 “真让人意外,那七年级的级长可是要大换血了,算上被选作学生会主席的两个孩子,有一半都要重新选。” “你什么意思?”那一无所知的年轻人困惑地问。 “克里斯托夫退学了。”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人声鼎沸,罗米不得不靠在柱子上才能避免被几个毛手毛脚推着推车的新生撞倒,霍格沃茨的学生来来去去,和一个夏天未见的朋友们热情寒暄,家长们在催人上车的汽笛声中大声叮嘱各自的孩子,但露易丝的话还是清晰地传入了罗米耳中。 金发女孩拉着她走进车厢,找到一间还空着的隔间把两人的手提箱先扔了进去,罗米下意识把门合紧,在门上加了两道抗干扰咒,露易丝还在说。 “你整个假期都在法国,不知道也正常。”她理着自己的金色鬈发说,“但我这个夏天一直在伦敦,他一封信也没给我写过,还是我妈妈告诉我的,说是因为龙痘疮,亚历珊德拉心疼孩子的身体,认为他不必须完成学业,所以让他退学在家休养——但拒绝所有人探视!” “怎么可能。”罗米喃喃道。 “怎么可能!”露易丝拍了一下桌子,声音随着这一声巨响戏剧性地低了下来,“你说会不会与神秘人有关,亚历珊德拉的兄弟都是食死徒,她为了不被掺和进去——” 罗米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这门怎么打不开?”门外有人拍着门说,“里面有人吗,其他隔间没位置了!” “我猜它是卡住了。”罗米拉开门笑着说,“霍格沃茨特快也有些年头了——” 弗雷德和乔治各抱着一只大箱子站在门口,明黄艳紫的背景色上写着韦斯莱的首字母。 “来点逃课糖吗?”弗雷德斜倚在门上说,“看你这么漂亮,给你打个折?” 罗米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 弗雷德被她看得发毛,伸手到她眼前打了两个响指,“逗你的,我发誓这一路我只对你这么说过。” “没错。”乔治轻快地说,“他看见其他的漂亮姑娘都是直接送的——别踢我!” 露易丝走过来想要把门拉上,被他一把按住。 “别,真有几个找不到位置的新生。”乔治说,“让他们和你俩一起坐行吗,罗米?我告诉他们说,我们俩带他们来找这个学校最漂亮最温柔的两个女孩……” 弗雷德侧了侧身子,像变戏法似的,从他身后露出个一看就是小孩子的脸,只比他的腰线高出一个脑门,紧接着又一个小矮子从小矮子后面移出来,第三个,第四个,四个十一岁的小孩围着弗雷德和乔治,好奇地看向她们俩。 露易丝的表情软化下来,她让出通道,“进来吧,但要安静点。” 罗米挥了挥魔杖,一颗接一颗的糖果从新生口袋里飞出来,落在隔间的小桌面上,她俯下身子。 “第一课,记住他们俩的脸,别要他们给的任何东西。” “真残忍。”乔治不赞成地撇撇嘴。 “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弗雷德耸了耸肩,“走了,乔治。” “第二课。”露易丝关上隔间门,“别去格兰芬多。” “露易丝。” “她好像你小时候呀——怎么?”露易丝搂着一个满头短卷发的黑发女孩坐下,“谈个恋爱而已,你可还是斯莱特林的级长——” 罗米正从手提箱里拿出校袍穿上。 “你的徽章呢?”露易丝问,“你为什么没去级长车厢?” “或许我和克里斯托夫有点默契。”罗米低头调整着校袍的系扣,“不当也没关系,我不在意。” 德米提雅和另一个同年的斯莱特林男孩带领着分好院的新斯莱特林们走进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那些幼态的面庞略带好奇和期待地看向他们的级长,罗米和露易丝坐在靠近壁炉的扶手椅上,柴火噼啪作响,德米提雅向新生介绍斯莱特林时,巨乌贼从窗外缓缓游过,引起一阵稚嫩清脆的惊叹。 克里斯托夫在这样的惊叹中垂下头,眼睛偷偷看向罗米,四目相接的瞬间,他们一齐笑起来。 “那么,希望你们在斯莱特林交到真正的朋友。”那新任男级长说道。 罗米迅速别过脸去,露易丝沉默地握住她的手,力气大得让她手背的皮肤疼痛。 壁炉里暖烘烘的火焰热得她脸颊通红,那一滴眼泪还没来得及落到腮边就被烤干,上次她流泪的时候,泪水沁进男孩针线细密的黑袍中,随着拥抱,两枚级长徽章轻轻相撞,如同并肩夜巡时听见的城堡深处声响。 她又如何能够不在意。 第65章 my cookie can ============================== “克里斯托夫还是没有消息?”露易丝问道。 罗米靠在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室门口,反复翻着猫头鹰带来的信件,除风雅牌成衣店的几则上新广告外,还有一封是肖恩寄来的,她从猫头鹰棚屋回来的路上拆开看过,一些寒暄的废话,被她简单折了几下放回包里。 “没有,他最好真的是得了什么传染病——你在看什么?” 露易丝展开手里的报纸,小天狼星·布莱克洗刷冤屈后一跃成为报界宠儿,连续三周蝉联《巫师周刊》头版,即便这是一张布莱克头也不回离开闪光灯包围圈的背影照。 “在看什么,两位?” 娇滴滴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乌姆里奇的尾音因为刻意收紧而发颤,如同羞怯的少女向人发问,但被宝石戒指装饰着的粗短手指已经不容置疑地抽走了罗米和露易丝手里的东西。 “别把传单带进课堂呀,罗齐尔小姐。”现任教授嗔怪地说道,魔杖点在那几张广告上,浪漫的大摆裙和长风衣顿时随着纸张化为齑粉,她又翻了翻新一期的《巫师周刊》,对上面的小天狼星露出嫌恶的表情,“鉴于十分钟后就是我的课,塔克小姐,为了保证你的听课质量,这本杂志我先替你保管——” 乌姆里奇粗短的手指摩挲着露易丝的鬓发,“你有意见吗?” “没有,乌姆里奇教授。”露易丝很快说道,罗米偏过脸去,露易丝的手在背后掐得她呲牙咧嘴。 “你们俩真听话。”乌姆里奇欢快地一拍手,粉呢子袖口上的浅色蕾丝随之颤动,露易丝及时地加重了力道,罗米才能没笑出声,“那去教室里坐好,可以吗?” 罗米和露易丝点了点头,转身要走,肩膀同时被那双肿胀丑陋的手抓住,乌姆里奇不客气地把两人拉开,为她让出通道。 “不要走在我前面,有点规矩。”标志性嗓音说道,这次换罗米在背后拉着露易丝的手——露易丝看起来像是准备把乌姆里奇头上的粉红蝴蝶结扯下来塞进她嘴里。乌姆里奇自以为宽容亲切地说:“下不为例,孩子们。” “你想说什么?”后排落座之后,罗米低声问露易丝。 露易丝说出那个任哪位教授听见都会大惊失色的词后罗米没忍住笑出了声,尽管还没有上课,她还是得到了乌姆里奇严厉的一瞥。 “她确实是。”罗米翻开砖头一样的《魔法防御理论》,封皮和翻过的书页砸在桌面上,砰地一声闷响,一颗糖同时落在桌角,罗米抬起头,弗雷德坐在她斜前方,把书立起来挡住脸,正对她笑。 第125章 “……然后占卜课的时候,她又出现了,裹着她虫蛹一样的粉袍子爬进教室,你知道特里劳妮讲课什么样,已经够像梦游了,她偏偏要在旁边问东问西,整堂课被她搅和得一团糟——” 通向礼堂的路上,罗米语速飞快地向露易丝控诉乌姆里奇,甚至没意识到后半部分的词汇已经不完全是英语,露易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通过她的表情手势来判断罗米在讲的还是不是同一件事。 罗米双手比划出一个巨大的圆时这件事终于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 “所以你没写成魔法史论文?”露易丝抓住她停顿换气的机会问道。 “没有。”罗米懊恼地吹了口气,额前的刘海儿被吹起来一绺,她拿出魔法史课本来回摇晃,“这太明显了,而且她还像只巡逻的腊肠犬一样走来走去——你笑什么?” 露易丝扬了扬下巴。 赫敏和罗恩走在他们前面,女孩手里拿了本厚书,乱卷发随着她手部动作颤动,红头发的瘦高个背影被她拉扯得摇摇晃晃,走近时罗米听见赫敏在说话。 “我和你说了很多遍了!罗恩!转运扣只是银托上镶了一颗劣质的月光石——有些根本就是大理石,但没有一本书上写过这两种石头能影响人的精神,我是说如果有的话,那它们早就该被限制在市面上流通,而不是让那些拉文克劳用三加隆一颗卖给同学!” “如果它没什么影响我买一颗也没什么事吧!”罗恩争辩道。 “你是级长,罗纳德·韦斯莱!级长不应该在学生黑市上买东西!”赫敏严厉地说,“而且你的魁地奇打得非常好!不需要这些怪东西来帮忙,真的,非常棒——” 罗米从后面看见红发男孩的脖子腾地红了,颜色一直漫上耳廓,他侧过脸看向格兰芬多的女级长,后者像是被他脸上的颜色烧到了喉咙,声音瞬间低到听不见。 “你也很棒——”罗恩说。 罗米和露易丝同时捂住嘴,怕自己笑出声。 “不……呃,我是说,谢谢你,赫敏。”罗恩挠了挠头发,耳朵和脖颈上的红色好像传染到了赫敏脸上,“但你确实挺棒的,各个方面。” “闭嘴吧,罗恩。”赫敏红着脸说,“别被我抓到你去黑市上买东西!” 她们俩放慢了脚步好和前面一对级长拉开距离,赫敏和罗恩的背影汇入人群之中,露易丝叹了口气,“真是甜蜜,美好的校园恋爱。”罗米下意识想反驳一句都还是没影的事呢,话到嘴边才想到这是夏天在格里莫广场赫敏用来推挡她和唐克斯的探寻时最爱说的一句话,于是那句话就变成了一阵突兀的咳嗽。 嬉笑声在她身后响起,皮鞋底踏在走廊的积水洼上啪嗒直响,罗米手里的书就被抽走,另一只手掀起她的兜帽扣在头上,罗米下意识抽出了魔杖,等被兜帽和乱发遮挡的视野清晰起来,她才发现被自己魔杖指着的人是谁。 雪白的信纸随着被男孩翻动的书页落下,弗雷德扫了一眼就把它夹回书里,金丝雀围着兄弟俩吱吱打转,厚重的课本轻轻推开杖尖,“还给你。”他说,“别这么激动。” 嘭地一声,金丝雀变成一个穿着格兰芬多袍子的圆脸男孩,乔治把他扛在肩上,那男孩还兴致冲冲地大呼小叫,要从他们俩那儿买几盒饼干寄给弟弟。 “韦斯莱!”德米提雅从后面追赶过来,“不许向新生售卖你们的产品,这违反校规!” “走了!弗雷德!”乔治笑嘻嘻地把肩上的男孩颠了颠,扯了一把兄弟的袖子,“说真的,我有点想念你当级长的日子了,总比现在好。” 乔治微微俯身说完这句话后,双胞胎带着更小的格兰芬多灵活地跑进人群,没过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旋转的大理石楼梯上,德米提雅在楼梯口停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他为什么对你摆一张臭脸?”露易丝不满地问,“不知道的还以为另一个才是你男朋友。” 罗米苦笑着从课本里抽出那张信纸递给她,露易丝在看清落款后猛吸一口气。 “我以为肖恩死了呢。”她残忍地说,“他为什么又开始联系你了?你们假期见面了?在哪儿,英国还是法国?” “对角巷,我去买书时遇见他在那儿买狐媚子清洁剂。”罗米随口说道,“……嗯,他胖了四十磅。” “弗雷德知道吗,你以前——哦,我懂了,看他那副表情!”露易丝同情地说道,“他肯定知道。” 罗米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过去一周他们除了课上都没太见过面,弗雷德和乔治就像两块和整个城堡都契合的砖石,刻意想找到他俩的人绝不会如愿,罗米还去看了他们的魁地奇训练,当格兰芬多发现看台上的斯莱特林时,他们宁可自己钻球门玩也不肯在斯莱特林面前展露出一点战术,这时她就更加想念克里斯托夫那张古怪的大毯子。 可以理解,学院杯时隔一年开赛,意味着两院关系最紧张的时候又来了,现在她不喜欢魁地奇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那一大把糖就是在她边想心事边清空挎包时掉出来的,落在桌面上噼里啪啦响,罗米愣了好一会儿,硬是没想出来弗雷德是什么时候把它们放进自己包里的。 “该拿你们怎么办呢?”罗米托着脸对这堆大小不一的糖块说,“我不会吃你们的,想都别想。” “你在和谁说话?”露易丝推门进来问道,罗米吸了吸鼻子,“你换香氛了?哪儿来的玫瑰味?” “没啊。”露易丝抬起手腕闻了闻,把收到的几封信收好,她伸出手腕,“你来闻闻。” 罗米转过去闻了闻,确实没有,露易丝却皱起眉,困惑地看向寝室的桌面,罗米跟着回头,桌面上的糖果自动拼成了独眼女巫的脸。 “你感到孤独可以和我说的。”露易丝不太赞同地看着桌面,显然把这当成了一种可悲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罗米胡乱抓了两下把图形弄乱,她抓起件厚斗篷跑向门口。 “不用给我留灯!” 当过级长的好处之一就是轮到自己夜游时,罗米清楚地知道如何躲开其余新手,因此才畅通无阻地到达独眼女巫面前,石像随着左右为难从背后裂开一个洞口。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罗米嘟哝了一句,握紧魔杖跃进黑暗,缓缓闭合的石像被她抛在身后,崎岖的墙壁飞速倒退,她从石头滑道上降落,跌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弗雷德的手稳稳托住她的身体,抱着她在狭窄的密道中转了一圈,罗米被压在寒冷的石壁上,温暖的手心垫在她后脑和突出的石块中间。 “可算来了,罗米,过去一星期每晚我都来这儿等你。”他笑着说,“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罗米在他玩笑式的指责中说不出话来,弗雷德紧贴着她的身体,低下头去亲她的耳垂,非逼她说出点什么,罗米连着躲了两次,忍无可忍地捏住他的脸。 “你该告诉我的,如果不是我今天整理挎包,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男孩褪去婴儿肥的脸颊被她捏成一只金鱼,金鱼被迫嘟起嘴。 “别听他的,我们最近都在忙商店的事,本来就得经常溜出去。” 不远处的黑暗里站起来一个人影,罗米吓得一抖,魔杖差点脱手,弗雷德突然捂住肚子嗷了一声,乔治拍了拍裤腿的灰尘,“那今天我自己去了?” “显而易见,兄弟。”弗雷德大言不惭地说。 “你们俩能等我走远点再亲热吗?”乔治无奈地晃了晃头,双手插进裤兜,踢着小石子消失在前方的密道里。 “都能煎鸡蛋了。”弗雷德把手背贴在她脸上调侃了一句,后半句放低了声音,“不生气了吧?” “你说什么?”罗米一愣,“不是你生气了吗?” “你不是因为我在走廊上弄乱你的头发还抢你的书才生气的吗?”弗雷德理直气壮地罗列自己的罪状,“你拿魔杖指着我!” “我以为你是因为看见肖恩的信才生气的!” “你躲着不见我!” “那是因为我找不到你!” “我天天都在球场训练,你只去了一次,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 “你的队友都在看我,魁地奇赛季你们防备所有斯莱特林!” “这倒是实话……不对,他们看你不全是因为这个。”弗雷德心虚地咂了一下嘴,仿佛被一块绵密的土豆泥噎住了喉咙,他费力地吞咽了几口口水,“罗恩可能在他们面前说漏嘴了,关于我们还在谈恋爱这件事,他们听说你来了都想看看你——” 罗米双手抱胸,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是你自己说出去的吧。”罗米怀疑地说,“如果是你弟弟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他最近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你一定很喜欢我,罗米。”弗雷德笑了笑,“不然怎么这么了解我,可怜的小罗尼的日子没有我也不好过,比赛让他紧张得要命——等等,肖恩给你写信了?” 第126章 “他为什么要给你写信?”弗雷德学着她的样子在胸前抱起双臂,“他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嗷!” 罗米一指头戳在他胸口上,弗雷德差点跳起来,“你又戳我!” “什么叫又?” “你的魔杖刚才差点把我肚子捅出一个窟窿!” “那是带自己兄弟来和女孩约会的人应得的!” 弗雷德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他脸上急于在这场没头没脑的争辩中取胜的神情消失了,罗米瞪着大眼睛看着他,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起伏得比之前都明显,之前一周他都只能在课上偷偷看她,永远有事情吸引她的注意:魔法史枯燥的笔记,天文学晦涩的星盘和草药课温室里难缠的植物,她总是低着头,留给别人被黑发挡住的侧脸,就连他也不例外—— “去他的斯考特吧,我不在意。”他伸手把斯莱特林用力揽进怀里,罗米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了一下,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栽进他怀里,但弗雷德没听到任何控诉,这给了他更多勇气。 “我很想你。” 我们俩都在想些什么啊。罗米好笑地想,又有些悲伤,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你需要我让大家觉得我们分手了吗?”弗雷德问。 罗米茫然地看向他。 “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好,我是说,和你关系不好的小矮子变成了级长,克里斯托夫又不在学校,和我谈恋爱会不会让你在斯莱特林——”弗雷德用响指声将他能想到的几种坏结果轻飘飘带过。 他轻松地说:“我可以做你的秘密地下男友,不被教授和同学发现地溜出休息室在城堡里乱逛,拜托,这可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了……你要哭了吗,罗米?” 虽然不太合适,弗雷德还是感到很新奇。 “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哭……你的哭脸就像个正在融化的雪人。” 他又挨了一拳。 “禁止你再用比喻形容我。”罗米别过头迅速地抹了一把脸,“如果你不在意一个斯莱特林,我也能不在意斯莱特林,就是这样。” 你在和我玩文字游戏!弗雷德只在心里叫嚣了一番,“我确实不在意斯考特。”他咬牙切齿地说,“但你不需要和我做条件交换,如果真的有人找你麻烦——” “你就只能想到这一种解决办法吗?”罗米打断了他的话,斯莱特林挑起眉毛,十足傲慢地看向他。 他愣了一下。 “你说的对。”弗雷德不受控制地露出笑容,嫉妒之神黯然退场,“所以明天的比赛?” “想都别想,我支持斯莱特林。”罗米说。 “那好吧,我会提前做好安慰一个支持的球队输了比赛的哭包的准备。”他一把捉住又向他袭来的细瘦的手腕,斯莱特林青蓝色的血管细长蜿蜒,如同在他指缝间流出的溪涧,他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覆盖着河道的苍白皮肤。 “对我好点,行吗,至少下次拿魔杖对着别人。” 当第二天魁地奇赛后,马尔福对韦斯莱夫人出言不逊时,罗米在看台上看见蒙太对格兰芬多队员抽出魔杖时,她确实这么做了。 混乱中不易察觉的微光从她袖筒的杖尖射出,挑开了就快落在斯平内特身上的恶咒,红光击中艾莉娅脚边的草地,她下意识放开了手上的力气—— 弗雷德冲了出去,加入了这场麻瓜式的混战。 “你做了什么!”露易丝在四散的人流中紧紧拽住她,用身体挡住她藏着魔杖的袖口。罗米捂住嘴,意识到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她只是想帮他挡开那个咒语。 “别管了,我们走。”露易丝立即说,“没人看见,没关系,这儿太乱了——” 一个瘦长脸的棕发姑娘愣愣地看着她们俩,露易丝把罗米挡在身后,不太客气地抽出魔杖。 “我看见了!”斯莱特林女孩紧紧挽住她的另一只胳膊,三个人一起往出口走去,“我不会说的,你们俩还记得我吗,沃普尔,米兰达·沃普尔……” 米兰达·沃普尔缠了她们一路。 “我不在意你看没看见。”罗米深呼吸了几次,她试着把胳膊从沃普尔手里抽出来,“我只是想帮我男朋友,你说出去也没关系。” “我不会说出去!”她激动地转过身挡在罗米面前倒退着走,“记得吗,你在长桌上拆包裹的时候总是把糖分给我,塔克在三强争霸赛的时候拉着我坐在一起,我,我没什么朋友,你们俩对我很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帮你保守秘密!” “哇哦,这可真是……”露易丝迟疑地停下脚步,“谢谢你,米兰达。” 米兰达对她笑了笑,冲上来抱住她们俩,罗米被撞得趔趄了一下,包里装着的空白羊皮纸卷掉在走廊上,她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麻烦让让,几位年轻小姐。”霍琦夫人焦头烂额地说,她身后跟着双胞胎和波特,正要往麦格教授的办公室去,弗雷德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牵动了眉骨下正在流血的伤口,没忍住嘶了一声。 “你去哪儿!韦斯莱先生!”已经走远的霍琦夫人严厉地对着双胞胎之一的背影叫喊,弗雷德已经折回到罗米面前蹲了下去—— 他把地上散乱的羊皮纸归成一沓捡了起来,拉过罗米的手放进她掌心,血淌下来流过眼角,弗雷德刺痛地眯了眯眼睛。 乔治兴奋的口哨声中,弗雷德大步走向一头雾水的霍琦夫人。 第66章 玛卡巴卡 ========================= “终身禁赛?” 小天狼星袖筒里不断流出彩绸,他看向罗恩和赫敏,两个孩子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乌姆里奇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利?我是不是应该……” “不应该。”卢平拿着两瓶黄油啤酒走进花园,分给好友一瓶,“邓布利多建议你不要太早表现出亲近某方的迹象。” “我还没说我要做什么呢。”小天狼星嘟哝了一句,往躺椅上重重一靠,飞鸟结队掠过阴沉的天空,河道中流水潺潺。 洗刷冤屈后,小天狼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出祖宅,除去严密的防护咒和混淆咒,切尔西区分布相对稀疏的住宅和新房自带的花园也帮忙掩护了这里时不时的小小聚会。 “我不明白。”罗米靠着唐克斯,手拿油漆滚筒疲惫地坐在门廊下,“你有钱买带花园的独栋别墅,没钱请工人来帮你粉刷房间?” 小天狼星袖筒的彩绸还没扯完,他在彩虹色的海洋中抬起头对罗米笑了笑,摆脱逃犯身份后他做的第二件事是考魔术师从业执照,按照本人的说法,没到二十岁就学会把自己变成狗的人,学着把鸽子从礼帽里拿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重点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老兄。”罗米第一次听到这个理由时说道。 “想做呗。”那时的小天狼星抖抖肩膀,一甩胳膊,袖筒里洒出一地花瓣。 “适当锻炼有益健康。”准魔术师变戏法似的——不,他确实是变着戏法摸出两张扑克牌,“顺便把你们几个小孩从学校里解救出来——” 罗恩露出略带责备的表情。 “抱歉,罗恩。”他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想把哈利留在学校,但这是送给他的惊喜,你们一定要保密。” “大脚板准备在圣诞节邀请哈利过来和他一起住。”卢平解释道,小天狼星晃了晃系着巨大装饰拉花的钥匙,尽管现在离圣诞节还有小半个月,唐克斯很捧场地哇了一声。 “你真贴心。”她对堂舅说。 “你确定不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吗?”小天狼星看向卢平,后者摇了摇头。 “装修好房子之后你不可以再带孩子们逃课了。”卢平严肃地补充,“说你答应,小天狼星。” “我答应!而且我保证今天三点半前把他们送回去。”小天狼星懒洋洋地举起手,用家长最讨厌同时也是孩子们最喜欢的那种长辈的语调说,“但这儿还有大摇大摆出来的孩子呢。” 罗米突然被点了名,“我有个工作面试。”她说。 “好理由。”小天狼星赞许道。 “不,我真的有个工作面试。”罗米直起身体,撑着门廊边的柱子说,“古灵阁下属的拍卖行在伦敦,我下周三去那儿应聘解咒员,这就是我为什么能在学期结束前离开学校,乌姆里奇不能干涉古灵阁的时间安排。” “那你和比尔算是同事了吗?”罗恩问。 “如果面试顺利,我再拿到八个n.e.w.ts证书的话,我想是的。”罗米想了想,“不,不完全是,如果我去工作的话,那我大多数时间应该会忙着从古灵阁的解咒员手里抢活。” “为什么?”唐克斯好奇地问,“现在古灵阁的工作压力这么大?” “巴格曼的赌球事件激怒了妖精,比尔之前说过这件事。”罗米说,“魔法部想从古灵阁妖精手里分权,但他们既不能开除古灵阁的妖精,也不能说动巫师换个地方存款,只好先从藏品和宝物开始削减妖精的权力范围,拍卖行是近两年新组建的,很缺人手,但背靠魔法部意味着薪水不会低……你们为什么这么看我,找工作前总要多了解些情况吧。” 第127章 弗雷德和乔治抱着两桶油漆走了进来。 “又在介绍你的工作了?”弗雷德挨着她坐下,“这次听傻了几个人?” 罗米像是受惊的猫一样弹了起来。 “我进去拿杯水,你们要喝什么?” “厨房有橙汁。”小天狼星说,“顺便把红醋栗甜酒也拿出来。” “我要喝汽水。”唐克斯高举起一只手。 罗恩刚想说点什么,弗雷德看了他一眼。“橙汁就好,谢谢你。”他嘟哝着说。 “我也喝水。”赫敏说。 “我又不是很渴了。”罗米靠在门口翻了个白眼,身后的门无声地打开,蓝眼睛的青年一手拿着果汁盒,另一只手握着红醋栗甜酒和汽水的玻璃瓶颈走了出来。 “拿几个杯子就行。”肖恩说,“我写给你的信看了吗?” 罗米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哦了一声转身要走,手腕却被弗雷德抓住,红发男孩不悦地看向果汁盒上四处弹跳的兴奋橙子,“这儿又不是你家。” 唐克斯起身把肖恩手里的饮品接了过来。 “不要去花园东边打架。”小天狼星说,“我的羽扇豆刚发芽。” “它们不该在冬天茁壮成长。”赫敏谨慎地提醒他。 “休息够了就都起来干活吧。”卢平看不下去地站出来提议,前教授分配任务时的语气对学生们还有着一定的威慑作用,“小天狼星,唐克斯,罗米,你们仨和我去粉刷客房,肖恩带着罗恩赫敏打扫客厅,弗雷德和乔治——” “别把我的新房炸掉就行。”小天狼星说,“对了,我要在哈利的房间里摆点什么,给点建议男孩们。” “首先排除玩具汽车。”唐克斯嘲笑她舅舅,“记得去退货,老年人。” “为什么躲着弗雷德啊?”唐克斯弄了个面罩盖在脸上,留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她一边推着油漆滚筒一边转过来问罗米,“他们被禁赛又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罗米坐在合金梯的横板上粉刷着天花板和墙壁的接缝,“但毕竟是斯莱特林先挑衅他们……先不说这个,肖恩为什么也在这儿?” 小天狼星哼笑了一声,像是只闲适的大狗在吐气,“你总该在我找人当苦力前先告诉我吧。”在塑料布上走路声音很响,反倒显得他轻飘飘的语气有点不真实,“谁能想到这房子里一半的成年男人都和你有感情纠葛。” “老天。”卢平用伦敦街头俚语感叹道,配上他一贯温和克制的口吻有点好笑,唐克斯确实笑了一声,在卢平露出窘态前憋了回去。 “有点礼貌,大脚板。”老好人说。 “没什么。”罗米盯着接缝处起伏的浮雕,“我不止于此呢。” “什么意思?”小天狼星问。 “我还有恋父情结,你们俩小心一点,说不定哪天这屋子里的比例就更高。”罗米听见背后响起惊恐的抽气声,报复性地说了下去。 “很意外吗,不应该——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来帮你打杂吗?” 一片死寂中罗米回过头,在合金梯上第一眼扫到几个颜色各异的头顶,一动不动,第二眼看见门口,门口的红发青年一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握着装水的玻璃杯。 “客厅那么大一定很难收拾吧。”唐克斯反应极快地说。 “我们去帮帮孩子们。”卢平和小天狼星紧跟着起身,“剩下半面墙交给你俩。” “过来帮我扶着梯子行吗?”罗米对弗雷德心虚地笑了笑,“先让我下来。” “和他们胡说些什么?” 弗雷德走过来时还拧着眉头,少见的高度差让罗米第一次俯视着他的头顶——还好,没什么让人不安的迹象。 半个身体压过来,合金梯跟着摇晃,罗米下意识抓住弗雷德肩膀的衣料哼了一声,这倒是逗笑了他,大手沿着牛仔裤的布料向上滑,牛仔布粗砺的质感落在她腰两侧,罗米不安地扭动两下,被他一掌拍在腰上,像在训诫幼童。 “你还乱动?”他没用力,语气也很平稳。 罗米瞪他,“你发什么神经,这是别人家里。”她居高临下地说,“抱我下来——手!” “他们出去的时候还知道带上门,你怕什么?”弗雷德的视线落在她粗针毛衣的花纹上,“总不会是为了让我们俩在这儿打牌吧。” 一只手还算安分地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数着肋骨一寸寸上移,罗米挣扎起来,后腰又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我说了别乱动。”他仰起脸直视着罗米的眼睛说。两人都愣住了,弗雷德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又摸了摸,他刚从外面进来,冰凉的手引起一阵战栗,罗米搭在他肩上的手猛地收紧,两个人同时僵住。 “你没……?”弗雷德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好像被噎住喉咙那样咽了口口水。 “冬装根本看不出来……你的手太冷了!弗雷德·韦斯莱!”罗米咬牙切齿地说,“而且我出门前也没想到会遇见一个红头发疯子。” 弗雷德凑得更近,声音含混不清,“伦敦就是这么危险,你打算怎么办呢,罗米?”但手却小心地曲起不再碰她,两人维持着这个古怪的姿势对峙着,直到弗雷德的手背轻轻贴上了皮肤。 “还凉吗?”他轻声问。 罗米兀自发懵,听见询问下意识摇了摇头,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跳进了圈套。 “那就好。” 罗米没出息地在他手里发抖,上半身却忍不住向前倾,弗雷德笑声低沉,嘴唇嘉奖似的贴上她侧颈,罗米感到血液在心口分流,如同长河的水流在某处河道被一分为二,一支冲进她昏沉的大脑,另一条支流向下涌去—— 弗雷德停下动作,带着茧的指腹刮擦着平缓的皮肤,“右边?”他低声问,抬了抬被她靠着的那侧肩膀,呼吸落在她颈侧的皮肤上,“我说错了吗,罗米,你要告诉我……” “你想听什么?”她喘息着问。 “斯考特和你叔叔有点像。”弗雷德说,“你发现了吗?” 罗米一愣,看见弗雷德低下头,吻落在厚重的毛衣上,牙齿咬着布料,明明该让她更加失控的场景,她却感觉热潮在飞快褪去。 “还是说他更像你父亲?”他声音含糊,但不妨碍罗米听清。 几乎是一瞬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时,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她在他手掌围成的保护中剧烈挣扎起来,合金梯又开始摇晃,伴随着干涩的声响,弗雷德也愣住了,第一反应用更大的力气搂住她的腰按着她的肩膀,结果换来了更激励的反抗。 “你别——我错了!罗米,我不是故意……别乱动,我抱你下来,先让我抱你下来。”弗雷德手忙脚乱地想去握住她胡乱挥打的胳膊,肋骨上没有防备地挨了一脚,他闷哼一声,捂着肋骨弯下腰,领口却被一把抓住,窒息感中他被迫抬头,对上一双泪眼。 “你怎么敢——”罗米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声音戛然而止。 弗雷德曲起手指,轻轻蹭去她的眼泪。 他试探着握住她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没有反抗也没有回握,斯莱特林逐渐停止颤抖,神情空白到近乎冷漠,绿眼睛缓慢地闭合又睁开。 “和我说话,罗米。”弗雷德惊慌地说,“随便说点什么,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 “……抱我下来。” 罗米声音沙哑,弗雷德及时地托住她倾斜过来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手的位置把她横抱在怀里,罗米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感受到另一道呼吸急促地吹在她额头上。 “然后闭嘴。”她说,合金梯子在他们身后倒下,砸在地上一声巨响。 罗米在他怀中哆嗦了一下。 墙上的油漆还没干,弗雷德维持着这个姿势在空房间中央坐下,女巫坐在他怀中,倔强地将脸藏在他肩窝里,浓密的黑发垂落在脸侧。弗雷德不敢动弹。 先是隔着毛线钩织的面料,他试探着,用给小动物顺背脊毛的手法在背上摸了两下,罗米往他怀里钻了钻——这大概算是接受。 他低下头去,用鼻尖蹭罗米的侧脸,女巫把脸在他颈间埋得更深。 好吧,这样不行。 弗雷德只敢在心里叹气,他试着亲了亲她的头发,不知道是没感觉到还是怎么,罗米没有反应,弗雷德于是轻轻吻在她露出来的苍白的颈部皮肤,罗米颤抖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他挑了挑眉,重复了一遍动作,感觉到罗米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脖颈,于是弗雷德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握进手心,轻柔缓慢地吻过手背和每一根手指。 门咔嗒一声响。 乔治把头卡在他自己推开的门缝里,双眼紧闭。“有什么我不方便看的吗,兄弟,你们俩动静太大了,大家派我来看看。” 弗雷德顺手抓起一只油漆滚筒朝门口扔过去,砸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罗米动了动,弗雷德用手扶住她后脑,手指没进柔软的黑发梳理,“你不想起来也没关系。”他低声说,斯莱特林在他颈间点了点头。 第128章 “你没打人吧,弗雷德?”乔治睁开眼睛,狐疑地看着他的兄弟,弗雷德使劲挥手,用口型示意他赶紧出去,乔治笑了笑,又说道,“罗米,如果他对你动手你要告诉我们,就算我下不去手,唐克斯也会帮你揍回来的。” “快点出去吧你!”弗雷德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他收紧了胳膊,门关上后,罗米轻轻笑出了声。 她终于把头抬了起来,脸颊和眼眶都通红,几根头发粘在额角和太阳穴上,弗雷德伸手把碍事的头发拨下去,揉了揉她脸上红白相间的压痕。 “我们不谈论我父亲。”罗米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母亲也不行。” 弗雷德眨了眨眼睛。 “你有意见?” “我能和你说话了吗?”他小声问。 罗米宽容地点头。 “我错了,我不该说那句话。”他真诚地说,又亲了亲她的手,弯腰时却狠狠抽气。 罗米诧异地啊了一声。 “很疼吗?”她不好意思地把手轻轻盖在上面。 “还行。”弗雷德说,“我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罗米揉着那一块可能有淤青的地方说。 “但你还没说你原谅我。”弗雷德来回晃着脑袋,坚持要和她对视。 “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回事。”罗米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乱动,弗雷德哀号一声。 “必须得说吗?”他抱着一点希望问,罗米把他的希望彻底戳破,他在绿眼睛的注视下同时感到委屈和羞惭,于是罗米惊讶地看见红头发脑袋埋进她胸口。 “能不能别让斯考特给你写信了?”他闷闷不乐地说。 -- 晚些时候他们坐在客厅地上吃了从中餐馆订来的午饭,小天狼星在制定如何把罗恩赫敏神不知鬼不觉送回学校的计划,当弗雷德提出弄一辆飞车时赫敏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 “幻影移形到尖叫棚屋就行。”赫敏说,“今天是霍格莫德日,趁哈利还没发现。” “哦,哈利。”罗恩露出暧昧的笑容,“他的注意力可不在咱俩身上。” “你们俩呢?”唐克斯看向双胞胎。 “办法只会更多。”弗雷德和乔治相视一笑。 “不许偷车。”罗米挑着香橙鸡块里的肉,头也不抬地说。 “不许偷车。”弗雷德学她的语气说,斯莱特林动作一滞,绿眼睛看向他,“绝对不会。”他立刻改口说道。 “我就说他们俩中有一个挨了打。”罗恩说。 “你这几天住哪儿?”卢平问罗米,“总部?” “约瑟夫不让我自己住在外面。”罗米点点头,余光看见小天狼星在自己身上四处摸索。 “给你找几个护身符。”表演了一套默剧的准魔术师解释道。 在门口互相道别的时候赫敏突然把罗米拉到一边,“有个需要你保密的事情要告诉你,你要不要加入——” “不要。”罗米坚定地说。 “我还没说是什么!”赫敏吃惊地看着她。 “最好的保密措施就是不让别人知道。”罗米说,“别让我知道,你们自己小心就行。” 赫敏像看一个在街上放声大笑的陌生人那样看了她一会儿,“那好吧。”她说道,“……还有一件事,弗雷德到底有没有欺负你?” “你好关心我。”罗米笑着说,“想听细节吗?” 赫敏一掌拍在她胳膊上。 -- 拍卖行那边进展顺利,即便在布莱克祖宅度过圣诞前夜也不影响罗米做个大发横财的美梦,但当金加隆在她的金库里自我复制时却发出了激烈的吵嚷声,罗米睁开眼睛,眼前是厚重的绒布帷幔,她意识到那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 在看见哈利和韦斯莱们齐聚厨房时罗米仅剩的那点瞌睡也瞬间消失了。 “出什么事了?”她走到弗雷德身边牵住他的指尖,指尖一片冰凉。 小天狼星像是需要新鲜空气一样从孩子堆里退了出来,几句话讲完了事情经过。 “韦斯莱先生被……蛇咬了?”罗米迟疑地重复了一遍,哈利迅速地看了过来,她哽了一下,“我不是质疑你,只是……这很可怕。” “我们得去圣芒戈。”弗雷德用让她感到陌生的语调说,手指攥得她指尖生疼,几乎在同时,罗米脑海里有个清晰的声音和小天狼星恼火的声音重合了。 “你们不能去。”小天狼星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说,“凤凰社——” “我们不关心什么愚蠢的凤凰社!”弗雷德叫了起来。* “我们的爸爸生命垂危!”乔治嚷道。* “听小天狼星的。”罗米突然开口说道,“你们不能去,这解释不通……” “说得轻巧!”他吼道,“又不是你们的——” “弗雷德!”小天狼星高声呵斥。 罗米把手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有那么几秒,他们俩像一对在街头把彼此撞倒在地的陌生人那样对视着,地下厨房被寂静笼罩,直到金妮突然咳嗽了一声,空气又开始流动,罗米仿佛从梦中惊醒般向后踉跄了一下,弗雷德想要搀扶的手被她轻轻挡开。 “我不会改变我的看法,你们不该去。”她顿了顿,看向弗雷德,“至于你,你可以过几天再来找我道歉。” 幻影移形的响声过后,小天狼星清了清嗓子。 “我们再等等,好吗?”他说。 令人意外,罗米竟然平静地睡到天亮,甚至没因此梦见鲁本·罗齐尔亲切又陌生的脸,等她被敲门声惊醒时,雪后的晨光落在银灰色的缎面墙壁上。 她跳下床打开门,弗雷德站在门外,就差把我一夜没睡写在脸上。 “我爸脱离危险了。”他疲倦地说,前言不搭后语,“楼下有咸肉,鸡蛋,还有烤面包——” “你吃早饭了吗?”罗米问道,昨晚的记忆回到她脑海里——亚瑟·韦斯莱昨晚生命垂危,而她让弗雷德别去医院看他父亲——弗雷德点了点头,“去休息吧。”她伸手理了理弗雷德歪扭的衬衫前襟,避开了他的手。 “我们下午去圣芒戈。”弗雷德讪讪地放下手,垂着眼睛,看上去有些可怜,“你能不能和我一起——” “她不会和你一起去。”约瑟夫站在他身后说,语气冷淡,“我建议你先去休息,孩子。” 肖恩在约瑟夫身后半步的距离露出半张脸,他脚步轻快地越过其他人,把摆满了早餐的托盘送到罗米手里后一言不发地下了楼。 约瑟夫甚至没等弗雷德回到自己的房间就不客气地关上了门,罗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还好吗,我听说了昨晚的事。”他顺手把搭在椅背上的斗篷递给罗米,“穿上这个。” “睡得挺好。”罗米裹着斗篷坐下。 约瑟夫一愣。 “那就好。”他说,“我还以为……” “鲁本·罗齐尔是怎么死的?”罗米突然问道,隔着两杯热饮弥漫的白色水雾,她仍看见约瑟夫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魔咒事故。”约瑟夫定了定神,“是场意外……怎么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罗米把脸藏在巨大的马克杯后,眼睛盯着咖啡深棕色的液面,“触景生情。”她说。“别为难弗雷德,他现在不太好受。” “我该夸你贴心吗。” 约瑟夫扔给她一袋衣服,“下午穿这套,我们错开时间去探望韦斯莱先生——哦对了,给你找了个理由,洛哈特忠诚的粉丝,在圣诞假期去探望失忆的偶像。” 罗米从厚衣服的包裹里拿出一本《与食尸鬼同游》,金发男巫在封面上露出迷人的笑容。 “你真会侮辱人。”她说道,而约瑟夫回以微笑。 第67章 亲亲小露 ========================= 钻进清浸百货公司被红砖围绕的脏污玻璃橱窗前,街对面那家没精打采的花店让罗米想起这条街道的熟悉感从何而来:隔一个街区就是露易丝的家。塔克夫妇是对喜好大排场的乐天派,保密法不禁止巫师居住在麻瓜市区,于是安珀·沃尔夫-塔克心安理得地购置了一套位于伦敦的临街房产,罗米第一次喝烈酒就是四年级的圣诞假期在露易丝家有着壁画拱顶的餐厅里,火焰威士忌镀着金色的光晕,辛辣的酒液呛得她皱起了脸,露易丝小麦肤色的迷人堂姐妹却为之欢呼起来,塔克夫妇向她举杯致意,仿佛在见证一种成长仪式,而好友在她一饮而尽后连忙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渍樱桃。 那曾是她想象中的家庭范本,现在或许可以再加上一个韦斯莱家,如果主心骨没有因为蛇毒躺在圣芒戈流血不止的话。 约瑟夫有意错开时间,因此当他们来到亚瑟病床前时只有莫丽在一旁照顾,简单寒暄过后他们和这对恩爱夫妇拥抱道别,他们还不知道弗雷德和罗米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僵持关系中,而罗米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你去哪儿?”约瑟夫努努下巴,“去茶室的话从这边走更近,你从那边上楼会不可避免地经过许多病房——有些场面可没这么温和。” 第129章 “去看我的偶像。”她说,把《与食尸鬼同行》抱在胸前。 她本来没想进去的。 但一位宽下巴的男巫在走廊揶揄她说洛哈特的病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罗米于是装成一副狂热粉丝的样子给他背了一长串据她说是洛哈特畅销书里的文字——其实是露易丝魔法史论文比较精彩的选段,吓跑那名男巫后,洛哈特在她身后打开了门。 “你没看过我的书。”作家说。 有那么一瞬间罗米以为他是个正常人,但他很快用耀眼到夸张的笑容打消了她的顾虑,前教授热情地邀请她进来,拿过一沓照片流畅地签上自己的姓名后全都塞给了她,明亮的蓝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手里的封面。 “那是我吗?”他睁着茫然的漂亮眼睛问,笑容乐观得过分,“这可不就是我吗!我看上去可真不错!” 罗米跟着应和。她承认自己有点俗气,看漂亮人犯傻总能让她暂时忘记还没解决的不快活事,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在自己找回理智前把《与食尸鬼同行》递过去让前作家签名,并维持着笑容听他兴高采烈地胡言乱语,甚至在他举起双手时鼓起了掌,尽管她一个字也没记住。 这场景在愁云惨淡的病房里或许不太常见,和他同住的有位满脸长毛的女巫,罗米在浓密的毛发里捕捉到了她不解的眼神,更不用说带着秃鹫标本礼帽的老妇人,她在路过洛哈特身边时没有说话,但姿态十足高傲。 罗米被那一眼瞥得不太舒服,忍不住看了回去,老妇人拉开病床的帘子,一对夫妇憔悴胆怯的面容一闪而过。 和洛哈特告别时他们已经互称教名,男巫赠以吻手礼,不加收敛地展示着自己的魅力,油滑又天真,罗米抽回手,转身时看见门上小窗上倒映着另一位前教授的脸。 卢平略有惊异地看着她。 “你也来探望吉德罗吗?”他们在走廊上和一位头戴金银花环的治疗师擦肩而过,罗米受不了卢平强忍着不做评价的表情,于是先发制人。 “吉德罗?”卢平克制地抿了抿嘴,“不……我来看望弗兰克和艾丽斯,只是看看。” 而不被隆巴顿夫人发现,那位令人尊敬的女士把高傲作为饰品点缀在身上各处角落,不限于她笔直的腰板和老派的秃鹫礼帽,更多时候是她对儿子儿媳失智缘由的毫不避忌,而当人们无法克制悲悯眼神和自哀心理时,她将表现出一种遭受冒犯的怒意。 罗米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他。 “隆巴顿。”他补充道,并没有做更多介绍,但女巫的表情已经表明她已经联想到正确的方向。 “隆巴顿。”罗米说,“格兰芬多?” “你认识纳威?” “见过几次,义务劳动的常客。” 大多数时候是被斯内普罚去做的,这句她没说。去年她和弗雷德为了偷偷约会没少帮他擦奖杯,那段时间圆脸男孩看弗雷德的眼神就像看着英雄,因此被喂实验品的频率也比其他格兰芬多高一些。出于礼貌,卢平没详细说明隆巴顿夫妇的病因。但也不难猜,能让离群索居的巫师特意偷偷探望的两位前傲罗,和凤凰社多少有些关系,如果这样的话,那长住病房大概是黑巫师的残忍作业。 “有点可惜。”罗米说。 她想起纳威·隆巴顿时刻酝酿着勇气却又带着怯意的眼睛,但立即意识到不该在随时准备献出生命的凤凰社成员面前这样说,更别提另一个家庭的父亲还在二楼的病房里流血不止,但卢平的神情像在课堂上等待紧张的学生发言,于是罗米咬了咬嘴唇,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隆巴顿夫妇更健康一点的话,我想,或许他们的孩子会更……”她搜肠刮肚地想找一个不那么冒犯的词,至少不能说幸福,但意思还要差不多—— “幸福。”卢平说,罗米呛了一下,尴尬中又有些感激。 “我知道这么想太自私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们很伟大,而且也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但是——” “但是人们更希望自己有正常的家人,对吧?”卢平说,“没那么伟大也行。” 罗米愣了一下。 “你最近还好吗?”她问。 “还不错,如果接下来的满月夜多点云彩就更好了。”卢平笑了笑,“你和弗雷德一起回去?” 罗米下意识否认,婉拒了卢平要送她回总部的好意。 抱着书在街上走了一段罗米才意识到卢平转移话题的方法多么生硬但有效。 街上随处可见浓绿色针叶和冬青果做成的圣诞花环,商店橱窗上贴着字体花哨的促销广告,麻瓜音乐从行人进出时推开的门缝里逸出来,罗米没目的地闲逛了一会儿,教堂前的小广场有一伙合唱班在排练圣诞颂歌,每个人都带着红色的毛绒尖角帽,没拉拉链的外套里露出统一的印着卡通雪人的节日毛衣,她坐在长椅上听了一会儿,把脸藏进宽大厚实的羊绒围巾,呼出的热气变成水珠,挂在细小的线头和睫毛上。 “罗米……是你吗?”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罗米从围巾里抬起脸,金发女孩蹲了下来,戴着手套的手捧起她的脸。 “你怎么哭了?”露易丝关切地问。 在她被大哭一场的欲望支配之前,另一个声音让罗米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离家出走了?”加斯帕德挨着露易丝蹲了下来,给她把围巾紧了紧。 罗米用一声响亮的抽泣收尾,她接过加斯帕德的手帕擦了擦鼻子,好奇心已经完全压过了独行时产生的多愁善感。 “你们俩为什么在一块儿?”她问道。 肉桂粉在热可可的漩涡中打转,罗米抽出搅拌棒,等到液面再度平静下来,她才抬起头看向对面,两只耀眼的金发脑袋并排摆放,闪得她头晕目眩。 “你说什么?”她问道,沉默太久后再开口声音有种滑稽的沙哑。 “我要去法国,去做记者。”露易丝说。 “记者?我以为——” “以为我会去我妈的公司做个每天摆弄头发的模特,过几年坐进办公室再找些蹩脚的理由步步高升?” 露易丝的语气火药味十足,加斯帕德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她饱满的嘴唇在罗米眼前张合,让罗米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童年时期,第一次踏上英伦半岛的土地,行人从喉咙里发出陌生的音节,即便是欢迎也让她恐惧。 她花了比以往更多的时间去理解露易丝的话。 “不是我以为,而是五年级时你是这么说的。”罗米把声音放得很轻,好像这样就能稀释其中的讽刺意味,“我不知道你还会用法语写作。” “我确实会。”露易丝微微扬起下巴,“《巴黎巫师报》国际部四月份招实习记者,机不可失,我不打算在这儿读完七年级。” “四月份?”罗米扯了扯嘴角,“加斯帕德?” “是我给她的内部消息,而且你姨妈为她写了推荐信,所以面试顺利的话,十拿九稳?”加斯帕德笑了笑,“你看,机会就是这么多,罗米,如果你想——” “为什么不告诉我?” 罗米牢牢盯着金发的斯莱特林,表哥的声音识趣地低了下去,她听见自己耳中随着吞咽口水产生的撞击声,和甜品店里循环播放的圣诞儿歌一起,仿佛被退烧糖浆里劣质的甜味剂当头浇下,黏腻的干渴。 露易丝将上半身挺得更直,和加斯帕德拉开距离,“我是准备要告诉你的,罗米,我本来打算等回到学校”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需要我表哥帮你联系工作?”罗米收回放在桌上的手,露易丝抓了个空,“从什么时候开始?六年级开学宴会的长桌上我告诉你我有个法国表哥,那时起你就准备离开吗——然后在你快离开时像发布一则公告那样通知我?” “罗米!”加斯帕德提高音量。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你们都不会相信。”露易丝抱起双臂,对桌面上的彩色条纹冷笑。 “多让人意外呀!满脑子都是如何俘获男孩和漂亮衣服的塔克,她那脑子竟然还能将词语排列成句再组合成段吗,她对一年级魔药的了解会比指甲油多吗,连我妈妈都这样想,露易丝亲爱的,做个金发宝贝就好,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你那小脑瓜费神——” “你明知道我从没那样想过你!”罗米忍无可忍地说,“我第一次夜游就是为了帮你出气,魔药课上那男孩嘲笑你切不好原料,我在雕像后蹲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给他来个恶咒——” “然后你认识了斯考特,整天跟在他后面打转。”露易丝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斯考特走后又来了韦斯莱,还有那个古怪的迪特里希,你闲不下来,罗米,你总要像收割战利品那样去认识新的人,让他们喜欢你后再把他们放进抽屉里不闻不问,一旦碰壁就绝口不提,像扔掉咬人宠物的主人,就算你没那样想过我,你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关心我!” 第130章 “停一停,停一停。”加斯帕德在桌底给卡座加了层混淆咒,以防邻座的麻瓜被吸引注意力,“能不能不要攻击我表妹的心理问题,我们之前说好假装看不出来的。” “谢谢你,加斯帕德!你的发言真是大有帮助。”罗米把发抖的手坐在腿下,气得发笑,“为什么不谈谈你的写作梦想呢,你那卓越的天赋不足以成为你自己闯荡的勇气吗,我还以为暗箱操作会折损你的文学素养,原来不会吗?” “我只是选择了更好的路,不管神秘人有没有复活,这里都不再需要更多的声音了,换个地方更安全,也更容易——”金发的斯莱特林说,“你知道那家法国报社多久没招过新人吗,四年!我只需要放弃几个月就不必再等下一个四年,随便别人怎么看吧!我不在乎!——我只是以为你会祝贺我,罗米,我以为你会!”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会如你所愿的。”罗米抓起外套,甩起的袖口重重抽在装着热可可的马克杯上。 等了两个红绿灯罗米终于意识到自己把围巾忘在了店里,她把脸藏进衣领里低着头向前走去,像十一岁时跟着长队走进礼堂,和她同乘一条船的两个小男孩一路模仿她古怪的口音,蓬松金发的女孩在这时插进队伍,向她伸出手—— 露易丝,露易丝·塔克。那女孩说,我也是外国人,其实还挺酷的不是吗? 分好院后她们紧挨着坐在斯莱特林的长桌边,露易丝不小心——或许吧——把约克郡布丁掀翻在其中一个学她说话的男孩身上,那男孩看着第一天就被弄脏的校袍掉下眼泪,就这样,在级长的呵斥声中,她们俩结识了克里斯托夫。 而德米提雅在邓布利多发言时因此笑出了声。 起初她和德米提雅、露易丝以及两个混血女孩同住一间寝室,其中一个混血女孩在第一年因为感染龙痘疮住进圣芒戈,即便后来痊愈她的麻瓜母亲也没让再她回来上学,另一个混血女孩被高年级纯血统的恶作剧吓破了胆,他们骗她龙痘疮只对血统不纯者致命,一年级还没结束,她们就失去了两个室友,第二年开学时德米提雅选择和另外几个女孩同住,她的新房间与罗米和露易丝隔了一条幽长的走廊。 我爸爸认为这间屋子有问题,或许有哪个怨气冲天的女巫幽灵藏在墙里。十二岁的德米提雅对此信誓旦旦,那时候她们仨还一般高,朗费罗家的小女儿把手放在嘴边煞有介事地说,七年级有两个女孩退学了,你们俩可以分别搬去那两个床位。 去你的吧。露易丝对德米提雅说道,转身关上了门。 那时空置的三张床还围着厚重的帐幔,入夜后如同吃人的洞穴,露易丝在半夜跳上她的床。我就知道你还没睡,她蓝眼睛的朋友得意地说,用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绒被将两个人裹在一起。我有很多堂姐妹,小时候我妈妈忙工作不回家,艾米堂姐就这样搂着我睡觉。 她们在一起睡了一整年,那年罗米最常做的事情之一是在变形课的随堂测验上帮露易丝把杯子上的老鼠尾巴弄没,考完期末试后她们俩踩着椅子拆掉了那三张床的围幔,后来床面上摆满了露易丝和罗米的杂志课本和懒于叠放的旧衣服。 罗米确实在用不同的事情填满自己的每一年,像往水杯中投掷石头,而露易丝负责在石块和玻璃的缝隙中注入水流,她们分享零食和衣服,枕在同一只枕头上讨论初潮和初恋,她不小心洒在肖恩身上的药水是克里斯托夫装病从医疗翼里偷出来的,而露易丝在肖恩开口之前拽着她跑下了五层楼。 她停住脚步。 橱窗上黑发女巫的脸和雪人玩偶重合,雪人没有心事地傻笑,笑容是一段黑色的缝线,罗米突然哆嗦了一下,意识到比起围巾自己还落下了更多,而她必须回去。 音乐声与鸣笛声被耳边的风声卷走,她跑过那条长长的临街的石板路,直到看见那扇装饰华丽的黑门,罗米在门前停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喉咙像刀割一样痛。 还没等她摇响铃铛,门自己开了。 她迷人的朋友,蓝眼睛的女孩,抱着一条巨大的毛绒外袍,下摆拖在地上,越过露易丝的肩头,她看见玄关墙壁的衣钩上挂着自己的围巾。 她想说话,一开口却是一串咳嗽。 露易丝用那件华丽到戏剧化的长袍裹住了她。 “我知道你为我高兴。”露易丝在她耳边说,“虽然你是个反应迟钝的傻瓜。” 罗米被这件雪白的皮草扎得眼泪直流。 “那真的是份很好的工作。”她哽咽着说,“我很高兴是你得到了它。” 第68章 j'accuse mon père =================================== 罗米裹着毛毯靠在壁炉旁,艾米递给她一只彩色玻璃杯,“热红酒。”大女孩说,笑容牵动着银色唇环颤动。 “我喜欢这个,看起来很有个性。”加斯帕德跃跃欲试地摸着自己的嘴角,他对露易丝的堂姐说,“会很疼吗?” “你怎么不问问她喝水会不会漏,每次我问她都会——艾米!”露易丝揉着胳膊说,“别打我!” “我知道一个穿孔的咒语。”罗米盯着表哥的嘴角,同样跃跃欲试地去拿自己的魔杖,“疼不疼自己试试就知道了,艾米,麻烦你提前拿点白鲜过来——” 加斯帕德从椅子里弹了起来。 艾米大笑着坐下,露易丝分给她一部分毯子,三个人都紧挨在一起,她把露易丝的脑袋按下去,无视了小妹妹的叫嚷,“约瑟夫回信了。”她隔着堂妹对罗米说,“他说你一整个假期都可以在这儿住,只要记得在开学前回去收拾箱子就行。” 露易丝欢呼一声。 “我爸妈回美国啦。”她的蓝眼睛里倒映着壁炉的火光,“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只有我们四个,谁想来点威士忌?——加斯帕德!把饮料放下!” “这是黄油啤酒!”加斯帕德辩白道,艾米和露易丝已经往酒窖走去,他叫住跟着起身的表妹。 “和主人家的酒窖保持一些距离,罗米。” “这是什么?”罗米从他手里接过一沓文件,简单翻了一遍,有些结尾盖着印章,还有奥利姆·马克西姆的签名。 “让你从霍格沃茨转学到布斯巴顿的所有文件。”加斯帕德说,“如果你把法文的那些去掉,就是从霍格沃茨自行退学需要的所有文件,还差本人和校长的签名,你要是也想像你的好朋友那样,后者足够了。” “我说了我不打算——” “我知道。”加斯帕德坐到她旁边,“但不代表你以后不会有打算。” “考试后我就可以入职古灵阁,没必要离开,而且我在英国——” “有亲人,有朋友,还有一段稳定的亲密关系。”加斯帕德掰着指头算,“可你在法国亲戚更多,朋友一个被关在家里,另一个也去了法国,至于弗雷德……想讲讲你今天为什么独自坐在街边吗?” “不是因为他。”罗米反驳道,拿文件扇风的手却缓缓停下,加斯帕德接过那些崭新挺括的纸张,把它们收进文件袋里。 “记得拿走。”他将文件袋递给表妹,袋子里不属于纸张的触感硌着罗米的手心,她诧异地看向加斯帕德,而表哥点了点头。 “你成年了,罗米,从法律上讲,约瑟夫不再是你的监护人。”加斯帕德握住她的手,让她将文件袋攥得更稳,“你想离开不必征求他的同意。” “你准备了多久,这些东西?”罗米问。 “确实费了不少工夫——”加斯帕德敲着额头说,假装没看到她把眼泪蹭在主人家必定价格不菲的毛毯上,“不然你以为我来这儿干什么,度假吗,拜托,那我只要躺在我家花园里不就行了,英国糟透了!” “我们先从哪瓶开始?”露易丝靠在门口,怀里抱着几只不同包装的酒瓶。 露易丝的威士忌派对很成功,过分成功,第二天罗米在巴洛克风格的浴缸中醒来,宿醉的人身上特有的陈酒味附着在她身上每件衣服的纤维缝隙里,罗米撑着浴缸底坐了起来,后背疼得像是被巨怪踩过。 毛巾和洗浴用品都是崭新的,可以确定是露易丝家里某间为客人空置的浴室,罗米又在里面和热水与芳香的浴液耗了一个小时,意识到自己在哪一层楼后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露易丝的卧室,从衣柜里抓了条连衣裙套在身上,床头柜上的相框里,十三岁的罗米和露易丝把脸贴在一起,克里斯托夫坐在一旁对她们俩小女孩式的合照动作做鬼脸。 她弹了弹照片里克里斯托夫的脑门,男孩还在尝试着把自己的嘴角提到和鼻翼平齐,舌头滑稽地伸着,对此无知无觉。 “今年你没送我圣诞礼物。”她沙哑地说,“讨厌你,克里斯托夫。” 楼下会客厅里的场景绝不会更好,尽管家养小精灵已经把一切清理干净,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但三个姿态各异躺在地上的人还是把罗米吓了一跳,她迈过腿搭在沙发上而头枕着地毯的加斯帕德,和家养小精灵合力把半个身子进到壁炉里的艾米拖了出来,露易丝睁着肿胀的眼睛缓缓苏醒,走了两步后伴随着咚地一声闷响栽在了沙发上。 第131章 等到剩下三人全部清醒,而且不再散发异味之后——这点很重要——罗米才下楼和他们坐在同一张餐桌上享用迟来的早餐,她拿起叉子敲了敲玻璃杯口,加斯帕德痛苦地呻\\吟一声,声音嘶哑低沉,“别敲那玩意,简直像在敲钟。” “别这么大声说话。”艾米捂着耳朵说。 罗米一把抓住露易丝后颈,以防她脸朝下栽进炒蛋里。 “戒酒一年,谁同意?” 露易丝闭着眼睛摸索着将手背盖在罗米手上,“我加入。” 艾米和加斯帕德相继把手盖了上来,苍白的金光在相叠的手背上一闪而过。 “等等,喝了会怎么样?”加斯帕德后知后觉地问,拿起手边的银杯,噗噗两声,两只羊角从他头顶冒了出来。 “现在我们知道了。”露易丝看上去清醒了不少。 她们自觉地让余下的圣诞假期看上去健康而快乐,但拒绝了加斯帕德表演竖琴的提议。罗米在距离开学还剩三天时开始收拾行李,箱子里主要是她在塔克家收到的礼物,加斯帕德不容分说地将文件袋放进手提箱里。 “你非要在这时候离开吗?”早上八点,露易丝靠在门口打着哈欠问,“还是骑士公交?” “我觉得约瑟夫最近在瞒着我和人约会。”罗米随口胡说道,她真正的行李还在格里莫广场,“想提前回去看看他新女朋友长什么样。” 布莱克祖宅寂静得像一座空楼,罗米踮着脚绕过门口总会绊倒唐克斯的伞架,路过沃尔布加的画像时听见帷幔后传来轻轻的呼噜声,她决定先去地下厨房里找点东西垫垫肚子,骑士公交快要把她本来就空空如也的胃荡到了喉咙口。 哦不。她在厨房门口停住脚步,尴尬地看着桌子后露出一个红发脑瓜顶,那人的身体被桌椅和橱柜,红发顶像一块橙子皮在桌面上方几英寸的空中浮动。 千万别。她在心里祈祷,明显是韦斯莱家庭成员的男孩站起来,嘴里叼着一片没烤过的白面包。 罗恩怔怔地看着她,而罗米舒了一口气。 “上午好。”她把手提箱扔在桌子上,自己也蹲下去翻找早餐,“韦斯莱先生还好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爸好多了。”罗恩拿着面包片说,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治疗师说他还有两天就能出院,妈妈一早就去圣芒戈照顾他了,哈利应该在小天狼星家,你知道的,圣诞惊喜,赫敏和金妮还没起,至于我——”他咧嘴一笑,“我饿了。” “我也一样,别吃冷面包了。”罗米同病相怜地笑了笑,拿出魔杖想把面包片烤出焦脆的表层,吧嗒一声,漆黑的炭状物落在桌面上碎成几块,罗恩噗嗤一声,把袋子里剩下的白面包推给她。 “火候不好控制,是吧。”罗恩说,用清理一新除掉了失败品,“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罗米撕着面包片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罗恩愣了几秒,猛地想起眼前女巫最关心的一个人的去向被他给漏了,“弗雷德和乔治这几天住在外面。为了商店什么的,我不太清楚,他们俩什么都不和我说,就好像我会戴着级长徽章把他俩的生意给查封了一样——”罗恩停住嘴,因为坐在他对面的女巫正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表情让他感觉自己是个抱怨哥哥们不带他玩的小男孩。 “——还没谢谢你的圣诞礼物。”他转移话题说,生硬程度让他听见爸爸那辆被他撞向打人柳前的福特车,它在陋居门口漂移时车胎刮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幸运扣,我一直想买一颗戴着玩玩,你送给哈利的那颗是什么石头?” 他晃晃胳膊,别在袖子上的蛋白石跟着颤动。 “沙弗莱石?”罗米想了想,“我也记不太清了。” “赫敏总说这玩意没用,我看未必。”罗恩摸着石头说,“万一它真让我转运了,格兰芬多的魁地奇比赛——” “你就不怕我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吗,毕竟是邪恶的斯莱特林。”她把眼神从罗恩尴尬的表情上移开,忍着想笑的冲动煞有介事地恐吓了一句,男孩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你不会的。”罗恩轻飘飘地说,“你对我们都不错……要知道,当初弗雷德过来找我们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服气。”罗恩托着下巴陷入回忆,“上学期放假前在霍格沃茨特快上见到你,我们还以为是弗雷德和乔治的恶作剧——” “等等,不好意思。”罗米迷茫地打断他跳跃的叙述,“他找你们——都有谁?他为了我找你们?他要干什么?” 罗恩卡住了,几秒之后他懊恼地一拍脑门。 “弗雷德叫我别说!” “你已经说了。”罗米把壶里最后的热茶倒进杯子里推给他,“你是希望我去告诉弗雷德你在我面前说漏嘴,还是现在全都告诉我,我们俩好一起保守秘密?” 罗恩用偶遇麦格教授挑选指甲油的眼神看着她。 “好吧,不是什么大事。”男孩嘟哝了一句,听起来像是在说斯莱特林,“暑假我们搬来这儿的第一天,那天午饭前你在楼上,弗雷德趁地下室只有我们几个,我是说我,金妮和赫敏,哦对,当然了,还有乔治,他警告我们说——现在想想他好像主要在警告我——不许因为你是斯莱特林就……” 他比了个魁地奇球迷喝倒彩的手势。 罗米僵硬地抓住椅面的一角,花了一番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真是……” “小题大做,是吧。”罗恩想起弗雷德虚张声势向他们施加兄长威严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没我想的那么讨厌斯莱特林。”罗米胡乱把后半句话补全,韦斯莱家的小男孩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开什么玩笑。”罗恩说,“斯莱特林还是有很多混蛋的,他这样做只是因为你恰巧是——” 嘭! “斯莱特林。”罗恩小声说,“不会这么巧吧。” 而斯莱特林女巫已经冲了出去。 肖恩·斯考特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厅里,肩膀上搭着人事不省的男巫的手臂,血从他手臂上的伤口溢出来,浸入肖恩肩膀的衣料,暴露在空气中又很快转凉,冷热来回交替,只有黏腻的触感如影随形,如同黑暗里紧贴耳边的呢喃。肖恩抹了一把脸,流进眼睛里的冷汗带来一阵刺痛,从楼下传来脚步声,“拿白鲜来。”他吼道,“快点——” 回应他的是一声尖叫。 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站在肖恩面前,双手捂住嘴,像还没看清眼前发生什么一样愣在原地,幻影移形带来的微弱冲力撞在他身上,他身上的伤员跟着一晃,又吐出一口血。 “拿白鲜过来!还愣着干什么——”小天狼星刚刚着陆,转过身对余光里那个凝固的黑影呵斥,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罗米?” 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快两周,但宿醉的晕眩和钝痛又一次在她身体中复苏,小天狼星催促她上楼的声音变得遥远而飘渺,大片大片的红色在她眼前晕开,冬青果的表皮,圣诞玩偶的绒衣,水晶杯里最后一口玫瑰甜酒,它们像蜡油一样融化,黏稠的热的汇成一滩淌进她手心,罗米徒劳地拿手按着约瑟夫身上的伤口,捂住一处另一处的血渗出来,更多的人填满了她红色的视野,白鲜香精的气味像一把利刃劈进虹膜,一只手在重重包围里把她拖了出来,指节上的纹身像一只扁平的门钥匙。 “回楼上去,去你的卧室等着。” 小天狼星掰开她紧攥着自己的手指,布莱克家宅主人的灰眼睛里倒映着飘渺的白影,罗米听见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 “到楼上去,罗米,我向你保证约瑟夫不会死。”他重复道。 罗米猛地偏了一下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金斯莱和穆迪将约瑟夫挡住了,白鲜的气味在潮湿憋闷的空气中弥漫,另一个巫师——她快要看不清他们的脸了——站了起来,原来他在金斯莱高大的身体对面,被挡得严严实实,“血止住了,但是有魔咒伤,我们得把他送去圣芒戈,斯考特,你带那女孩去楼上——” 肖恩从另一片阴影里站了起来,罗米和他像两个被一对手铐铐住的陌生人那样茫然而惊惶地对视,直到她看见那双蓝眼睛里闪过一道锐利而理智的冷光。 罗米突然明白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 “她不能在这儿。” 肖恩像跨越路障般从昏迷的约瑟夫身上迈过,罗米松开小天狼星,跌跌撞撞地向前迈了一步,被肖恩抓住肩膀。 “你说什么?”小天狼星愣了一下。 “我要怎么回去?”罗米颤抖着吐出一口气,仰起头看向肖恩,再开口时声音平稳得和焦灼的气氛格格不入,“幻影移形不行,我现在做不到,骑士公交——” “飞路网。这里的壁炉被我做了手脚,从这儿出发去任何地方都不会有记录。”肖恩试着去抓她的手,只有旅行斗篷厚实的布料从他手里滑过,壁炉里升起绿色的火焰。 第132章 罗米站在壁炉前挥动魔杖,手提箱从地下室飞了出来,在墙壁上撞出一连串巨响,沃尔布加又开始尖叫,另一道红光从小天狼星杖尖射出,在他母亲的画像上烧出一块黑斑。 “去找博纳维尔。”罗米转过头对肖恩说,绿色的火舌舔上斗篷下摆,“让他立刻来见我。” 另一个斯莱特林随着一声幻影移形的轻响消失在凤凰社总部。 曼彻斯特的罗齐尔庄园被经年不散的雾气围绕着,两名傲罗走近高大的铜门,隐约看见围墙后建筑的轮廓。 威廉森动了动脖子,想把一直扎着他后颈的马尾辫发梢动出来,他年轻的同事的脸色因为圣诞假期被叫回来加班,或是加班来充当坏消息使者沉重着。 黄铜门上的秃鹫浮雕向他们伸出利爪,威廉森和唐克斯警惕地对视一眼,用魔杖抵住秃鹫的尖喙,秃鹫的金属眼珠在扁平的眼眶中飞速转了几圈,吱呀一声,门向两侧滑开,雾气消弭,庄园露出全貌。 “这些纯血统可真够气派的。” 他们穿过被名贵灌木围绕的步道时,威廉森感慨道,唐克斯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短发变成低调的深色。 藏蓝色长袍的男巫站在门前,脸上两道深刻的法令纹显得他比实际年龄更老,“你们是谁?”他问道,“我是罗齐尔先生的秘书博纳维尔,他不在时我负责接待来客。” 威廉森和唐克斯向他出示傲罗身份证明,“我们要找罗丝玛丽·罗齐尔,她在吗?” 博纳维尔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叫罗齐尔小姐下来。”他对身后大门那道狭窄的缝隙说道,门后响起家养小精灵细细的应答声,过了一会儿,另一串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门打开了。 年轻的罗齐尔小姐站在门前,轮廓锋利的绿眼睛好奇又警惕地看着他们,下半张脸淹没在雪白的毛领中,因此看不清表情。威廉森将左脚的重心转移到右脚上,好像这样就能把他被这年轻女孩注视时产生的不适感从身上拿下去——狩猎般的眼神。 “罗丝玛丽·罗齐尔?”唐克斯问。 女孩点了点头。 “我是尼法朵拉·唐克斯,现役傲罗,你叔叔约瑟夫·罗齐尔在今天早上遭到不明身份的黑巫师袭击,现在在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威廉森和我作为负责此案的傲罗前来接你过去。” 罗齐尔小姐摇晃了一下,威廉森别过头去,为自己刚才那样揣测一位身世悲惨的小姐而感到不忍,他的女同事跟着蹲下去,让哭到站不起来的罗齐尔小姐靠在她的肩头。 第69章 不好好读书就要回家继承家产 =========================================== “是小巴蒂·克劳奇。”金斯莱说。 圣芒戈魔咒伤害科的一间单人病房被严密的防窃听咒包裹,约瑟夫躺在病床上昏睡,假装和罗米初次见面的金斯莱放弃了傲罗口吻,但听起来仍像在宣读一份报告。 罗米把约瑟夫露在外面的左手轻轻推回棉被下,古铜色的指环挂在生骨灵还没奏效的手指上摇摇欲坠直到滑落,被罗米攥进手心。 小巴蒂·克劳奇。魔法部不愿承认的,悬而未决且死而复生的逃犯在对角巷袭击了他们的前任雇员,如果当时目击巫师的证词还留有余地,那约瑟夫击落了袭击者银色面具后的一切必得见诸最新一期报纸——多亏了约瑟夫。金斯莱这样说道,他本可以在向我们发出秘密信号之后逃走,如果不是为了逼魔法部承认克劳奇的存在,他也不会为拖延时间受这么重的伤。 唐克斯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她走过来扶住罗米的肩膀,问她要不要出去待会儿。 “那你们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唐克斯愕然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藏好就收到了道歉,罗米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垂下眼睛不再看她。 小巴蒂·克劳奇不知为何认定约瑟夫在为凤凰社做事,但不清楚具体如何,因此约瑟夫身上伤口的拷问意图多过取命。 “约瑟夫在为你们做什么?”罗米把眼神落在金斯莱胸口的傲罗徽章上。 ”他加入我们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让你远离事件中心。”金斯莱依然用他没什么起伏的平稳语调说,“邓布利多答应了他。” “然后我就在你们的指挥部住了两个月。”罗米不客气地说,“我还以为你们能把我送得更远点呢。” 病房里一片寂静,唐克斯难受地看着她,这次她没再为自己的失礼道歉。“我要怎样下逐客令才会显得没那么失礼呢?”罗米轻声说。 重病之人特有的呼吸声在病房内回响,罗米踢了床尾一脚,“别装了。” 约瑟夫睁眼,像青白的面具上出现了裂缝,罗米转过脸去,不敢看他充血的眼球。 “我得确保金斯莱不会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向你泄密——你知道,为了凤凰社的利益……让你来接替,接替我的工作。” 长句对他来说有点困难,约瑟夫咳嗽了一会儿,微微抬手制止了她要叫治疗师来的动作。 罗米跌坐回椅子里。 “你都不哭吗?”约瑟夫说,听起来竟然有点遗憾。 “你会死吗?”她反问道。 “暂时不会,但这句话让我想起你五岁……应该是五岁的时候。”他用怀念的语气说,“从南非回来后我得了流感,喝完药在家里睡觉,你从门缝里溜进来把我摇醒……或者是爬上床踩在我肚子上……” “应该是后者。”罗米笑了笑。 “当时你也这样问我——约瑟夫,你会死吗?”他费劲地笑了几声,试图用喑哑的嗓子模仿小女孩的语气,“你死了妈妈会来接我回去吗?” “我真残忍。”罗米很客观地说道。 “但不是没有道理。”约瑟夫收敛了笑容,“你可以考虑——” 罗米弯下腰凑近他,终于不再惧怕他充血的那只眼球,她盯着虹膜下的血块,“我记得你那时候对我说,别做梦了罗米,不会的,哪种情况都不会发生。”她轻声说,“现在我的回答也是一样。” “老天,我真残忍——” 约瑟夫自嘲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罗米眼前空白了一瞬,连忙起身呼叫治疗师,却被他还算完好的右手臂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伸出来紧抓住肩膀,惊人的力气从他手中爆发出来,蓝眼睛圆睁,眼球因为用力而外突—— “原谅我!”他陷入梦魇般急促地呼吸着,用哀切的语气说道,“原谅我,伊曼纽尔……请你不要……” 罗米张了张嘴。 “我原谅你。”她说,魔杖在背后发出信号。 约瑟夫的手垂下去,整个人脱力地倒回床铺,治疗师和傲罗冲进来把他们分开,浅蓝色魔药被灌进病人的喉咙,金斯莱不容分说地把罗米拉到墙角。 “你们说了什么?”他严厉地问。 治疗师在他背后点了点头,罗米收回目光,“他说要止痛药。” “魔咒伤害伴随的并发症还没有完全解决。”治疗师对傲罗说道,“这种情况以后还会经常发生——对病人家属是种考验。” 金斯莱后退半步。 “我很抱歉……罗齐尔小姐。” 门被叩了三下,扎着马尾的傲罗和布莱恩走了进来,秘书径直走向罗米,“都按你说的办妥了。”布莱恩说,“但需要你亲自去一趟。” “去哪儿?”威廉森问道。 “克劳奇逃走时你们也是这么问他的吗?”布莱恩语气死板地讥讽道,“他没回答你们真是没礼貌。” 圣诞假期还没结束,霍格沃茨城堡内部有种罕见的空旷,罗米和布莱恩走上旋转楼梯,在滴水石兽面前停下脚步,乌姆里奇的标志性嗓音撬开了一条门缝,罗米走进校长办公室,粉色毛呢长袍靠在办公桌前,把真正的校长挡去了大半,墙上的画像全都似真似假地闭着眼睛。 罗米特意多看了菲尼亚斯·布莱克几眼,他在布莱克老宅的画像曾说她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女孩”,后来她特地把弗雷德拖到画像前接吻,从那以后前校长再没对她说过一句话,她由衷希望老布莱克今天也能坚持下去。 关切的神情在邓布利多半月形镜片后的蓝眼睛闪烁着,靠背和坐垫都很柔软的椅子在罗米面前出现,他还没开口,乌姆里奇清了清嗓子。 罗米突然想抓起邓布利多的羽毛笔插进她总是不舒服的喉咙里。 “罗齐尔小姐。”她拖着长音说,“作为魔法部任命的霍格沃茨高级调查官,我有义务关心每一位学生中止学业的原因——为什么想要休学呢,尤其是在毕业前这种关键时刻?” “我记得你是得到消息后特意赶来霍格沃茨的,乌姆里奇教授。”邓布利多出声提醒道。 罗米抬起头和她对上眼神,高级调查官的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失望神色,罗米于是知道她并非了解内情,只是单纯以别人的惨痛为乐,而自己过于平静的表情让她感到计划落空。 第133章 “我叔叔,约瑟夫·罗齐尔,今天早上在对角巷遭遇了不明身份的巫师的袭击,教授。”她回答道,“伤得很重,我休学为了照顾他。” “这太可怕了,罗齐尔小姐。”乌姆里奇兴致缺缺地说,一张羊皮纸腾空而起,锋利的纸缘擦过她脸际,乌姆里奇捂住脸尖叫一声,像团没叠好的粉色绒毯跳到一边,邓布利多把他的羽毛笔推过去,停在罗米面前的羊皮纸边。 “签上名字就好。”邓布利多对乌姆里奇的质问置若罔闻,“我很遗憾发生这样的事,罗齐尔小姐,请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霍格沃茨随时欢迎你回来。” 金光在笔迹中一闪而过,羊皮纸自己卷起飞进校长办公桌的抽屉,罗米低声道谢后起身要走,肩膀被乌姆里奇搭住。 “我也很遗憾,罗齐尔小姐。”她说道,“但据我所知,伤害罗齐尔先生的巫师至今在逃,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会额外派名傲罗来保护你的安全,你觉得怎么样?” “傲罗?”罗米轻微地瞪大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被她从天而降的恩惠砸傻了,“可是魔法部会同意吗,教授?” “傻孩子。”乌姆里奇松垮的脸上终于露出得到养分般的微笑,“在霍格沃茨,我代表魔法部。” 罗米越过她的肩头看向邓布利多,真正的校长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忘记放回原位的羽毛笔上,没有出声。 这次罗米得以顺利离开校长办公室,刚走出几步远,隔夜雪利酒的气味和串珠碰撞的叮当响声先人一步,布莱恩眼疾手快地把她拽到一边,特里劳妮一脚踩在融化的雪水上,尖叫着向后倒去。 罗米摆摆手示意他收回魔杖,“相信你已经见过我的占卜课教授,布莱恩。” 她不计前嫌地去搀扶这位没给她好成绩的教授,特里劳妮哎呦了两声,抓着她的手臂站起来,“您这是去哪儿?”罗米问道,毕竟除了用餐时间,学生们几乎见不到占卜课教授出现在塔楼以外的地方。 “校长办公室!”特里劳妮整理着自己湿漉漉的长披肩,“乌姆里奇……那个疯女人……我受够她了!” “相信您也受够酒精了。”布莱恩说,表情写着到底谁才是疯女人这句话,罗米看了他一眼,秘书后退半步。 “可乌姆里奇现在就在里面呢,教授。”她轻声说道。 “就在里面?” 特里劳妮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厚镜片后失焦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理智,罗米确信她们对视了几秒,在那之后,教授惊恐地深吸一口气,继而露出梦游般的神情。 “天平不可倾斜……不可倾斜。”特里劳妮两眼发直,几乎和她脸贴着脸,雪利酒在口腔中发酵一夜后的气味令人作呕,粗哑的声音絮絮低语,“不要打破平衡……” 被先知后人抓过的手腕隐隐作痛,罗米浑身发冷。 “我打破平衡了吗……特里劳妮?”她低声问道,“告诉我,如果我是你的同类……请告诉我……” 特里劳妮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喘气声,她钳制着学生的手松开了,自己踉跄着后退几步,大梦初醒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怎么在这儿……谢谢你扶我起来,孩子……谢谢——” “你还没告诉我。”罗米说。 “什么?——哦,倒吊……倒吊者会给你答案。”特里劳妮说道,这语气让罗米意识到她最接近先知的时刻已经远去,占卜课教授只是在拿塔罗牌的牌面故弄玄虚,布莱恩在不远处沉默地伫立着,他总能及时地判断出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布莱恩·博纳维尔认识约瑟夫·罗齐尔十七年,为他工作十一年,这十一年足够他很好地完成从校友到上下级之间的位置转换,但对罗米·罗齐尔不行。 他对她最初的印象是十七年前约瑟夫信中附上的婴儿照片,年轻的罗齐尔先生在照片下的空白处无比兴奋地写道:我有侄女了!再见面时这对叔侄分别失去了兄长和父亲,只存在于他们口中的伊曼纽尔放弃了女儿的抚养权,任由亡夫的弟弟带着孩子远走他乡,而罗米那时是个满头短卷的小孩,却已经学会趁约瑟夫不注意时在他盘底埋入厚厚的辣酱。 约瑟夫不擅长也不打算学着如何扮演父亲,导致罗米过早地结束了对家庭的幻想,布莱恩也就失去了被她当作替代品的机会,但或许是那张襁褓之中对他眨眼的婴儿相片作祟,他无法像对待约瑟夫那样,对罗米完全将父辈看待小女儿的情感和应有的距离感区分开,直到后者在今天以惊人的态势占了上风。 清早他赶到庄园时,罗米满手是血地跌出壁炉,将沾血的斗篷交给波比命令小精灵把它焚烧干净,继而从手提箱里抽出几页羊皮纸,让他从里面挑着能用的去帮她办理休学手续——作为秘书,他不该过问为什么罗齐尔小姐会随身携带这些文书——傲罗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已无法相信罗米全然无知,尽管她看起来如此。 眼下年轻的继承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麻瓜图书馆里管理员常坐的滚轮高椅,罗米坐在上面,一本接一本的大部头被她抽出来草草打量一眼后扔在地上,罗齐尔庄园的藏书室一片狼藉。 “你不必这样做的。”布莱恩说。 罗米停了一下,秘书带着一贯平静的神情仰起脸看向她。 “约瑟夫为今天准备了至少三套预案,从十年前就是这样。”布莱恩说,“如果他遭受袭击,他的生意会有人代为接管,同时保证你的权益和继承权不受影响,你可以选择留下读书或者回到瑞士——现在又多了法国,哪一种都不需要你放弃自己的生活。” “我相信他的预案已经过期了。”罗米挥动魔杖,滚轮灵活地避开了地下散落的书籍带着她滑向另一侧书架,“东西都拿来了吗?” “在书桌上。”布莱恩说,“约瑟夫名下的生意和房产,如果你不信任目前正在管理的人选——” “不不,我相信。”罗米挥了挥手,“放在那儿就行……就这些了?” 布莱恩愣了一下。 “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不敢让我知道的那些。” 女巫从高椅上跳下来,像片羽毛轻飘落地。 “约瑟夫帮马尔福和他那些同伴敛财的记录,违反巫师保密法的那些记录。”罗米踢开几本厚重的古书,走到他面前。 “要我说的更清楚吗——约瑟夫帮那些战后逃脱审判的食死徒家族将巫师的宝石和香料高额卖给麻瓜后,再和那些人分红,好填补向魔法部献殷勤后的亏空的记录。” 他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怎么会知道?” 罗米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还真是这样。”她如释重负地说。 又一摞羊皮纸卷放在书桌前时,罗米已经在翻阅他第一次送来的东西,鼻梁上架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大框眼镜,绿眼睛藏在镜片后格外朦胧。 “这些是前些年所有的生意往来。”布莱恩说,“并不频繁。” “但是好多钱啊。”罗米扫到最上面那页的成交数额,哇唔一声,“今年没有吗?” 布莱恩拿出另外一沓,罗米伸手去拿却没有扯动,她扬起脸看向秘书。 “这些是还没签字的合同。”布莱恩垂下眼睛说,“我会把它们审好签发下去。” 罗米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沉默几秒后他反应过来,心中升起一股被羞辱的怒火。 “你不信任我?”他高声说道,“难道你以为我会趁这时从中牟利甚至背叛吗,罗齐尔小姐——” “不是我。”罗米轻声说,是我不信任你,只是你不可以。” “纯血统有个糟糕的缺陷,布莱恩,我们太相信血缘了,为了血缘进行结合或谋杀,选择阵营,排除异己——”罗米摩挲着戒指上的纹章,“只要家族里还剩下一个人,不管是草包,疯子,或是叛徒,顽固的血缘都会把一切拱手送上,其他家族即便想倾吞一个家族的遗产,也都会等到那个姓氏没剩什么人再说,这就是为什么马尔福不会忌惮你——无意冒犯,他们总觉得一个纯血统的后代更有威胁。” 最后一句话让混血巫师的心猛跳一阵,他意识到远离风暴对罗米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但对罗齐尔却不是,如若想保护约瑟夫积攒的家业不被蚕食成空壳,必须有另一个罗齐尔出现让亟待绞杀的秃鹫相信这个家族尚存一丝残息,与生俱来的傲慢让他们宁可认定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并非全然无知,也不会重视一个混血巫师,更重要的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罗米不是最好的人选,太年轻,和各种人交朋友,背后有凤凰社的阴影,而且确实一无所知,但她是唯一的人选:小巴蒂·克劳奇如果真的让神秘人对罗齐尔生疑,那他的主人一定会被告知自己的信徒在他流浪在外的十几年里是如何为了金加隆和麻瓜产生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贪婪的纯血统家族必须为此在主人面前做出斡旋。 第134章 这一切甚至不需她和任何人见面,也不需想具体如何实施,斯莱特林总擅长捕捉微小动向,她的存在只为了让另一层面上的盟友时刻牢记这种可能。 年轻的继承人,达摩克利斯头上的长剑。 “约瑟夫和你都不再是保全庄园的筹码了,是这样吧。”罗米像虚心求教的学生那样轻声说,“我才是。” “我会将它们审好,把没问题的拿来给你签字。”布莱恩疲倦地说。 “签我的名字?” “当然。”布莱恩把羽毛笔递过去,“你的名字。” 罗米没有接。 “你还应该告诉我,没问题的为什么没问题,有问题的又错在哪里。” 布莱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果然不信任我。” “是因为我信任你。”罗米纠正他,“现在我只信任你。” 他想起那个暑假,年轻的继承人因为被冷待大发脾气,他们在谢菲尔德乡下的山坡上分享黄油啤酒和人生经验,女孩重整旗鼓,像是挽回友谊般向教授道歉,那时她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只是看起来更像个孩子。 而孩子终归是要长大的。 “不太好懂。”布莱恩说。 “所以需要你教我。”她歪了歪头。“还有件事。” “悉听尊便,小姐。” “帮我买点冰激凌。” “什么?” “薄荷味。”罗米摘下眼镜,使劲搓了搓脸,看上去有点幼稚,“去弗洛林冷饮店买。” 几分钟后布莱恩又折了回来,波比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地面,罗米看向他,“怎么了?” “有个问题想问你。”得到一个点头后,他说道,“我来之前你在找什么?” 罗米轻轻地啊了一声,“没找什么。”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有些紧张。” 细小的声音被趴在桌上打盹的罗米当成梦中幻象,紧接着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她尖叫一声,抓着魔杖从椅子上跳起来。 “是我!”唐克斯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我看灯还亮着就来看看,现在是凌晨两点钟!”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罗米心有余悸地说。 “你还不知道吗?魔法部派了名傲罗来监视你,我就是那名傲罗。”唐克斯说。 罗米张了张嘴,“怎么会?” “可能我们的头儿嫉妒我头发太粉了。”唐克斯耸了耸肩,罗米牢牢盯着她,“好吧——也可能因为我不按流程签发了小巴蒂·克劳奇的通缉令,他们就派我来给你家看大门——没什么大不了的,魔法部早晚得承认……” “你想吃冰激凌吗?”罗米问。 “我想睡觉。”唐克斯搓搓手,若无其事地朝她走过来,“不麻烦你的家养小精灵再收拾客房了,我看你的床够大。” “小心左边。”罗米看着唐克斯灵活地绕过一盏落地灯,她抿了抿嘴,“我有套新睡衣,还没来得及穿。” “我的荣幸。”唐克斯说。 唐克斯摸着新睡衣的下摆,踹了卧室主人一脚。 “你怎么还不睡觉?”她问,“我都让你凌晨两点吃冰激凌了。” “睡不着。”罗米翻了个身。 “你要听睡前故事吗?”唐克斯没等她拒绝就继续说道,“你要听,从前有个女巫,认为自己发明出了不需要睡觉的魔咒,后来她死了。” 罗米背对着她,没出声。 唐克斯无声地叹气,试探着把手放在她肩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罗米。” 这次的沉默让女傲罗不放心地从床上支起身体,却发现庄园年轻的主人手里抓着被角,已经睡着了。 第70章 这日子没法…… =============================== 魔法部对约瑟夫和庄园解除名为保护的监视那天,阿兹卡班发生大规模越狱事件,而魔法部将它归罪于小巴蒂·克劳奇,死而复生的逃犯被塑造成一名失去理智的残忍巫师,而被他袭击的罗齐尔先生是个路遇疯子的倒霉蛋先生。 约瑟夫·罗齐尔恢复状况良好,只是时常出现幻觉,叫着鲁本和伊曼纽尔的名字陷入昏迷,这样的情况第多少次发生后,年轻的治疗师在魔咒伤害科走廊尽头截住她。 “我认为罗齐尔先生的记忆曾遭受篡改。”他直截了当地说,“这次遇袭让他体内的魔力受到极大的损害,已经无力压制原本的真实记忆,但魔咒的外加力量依然强大稳固,两种记忆在他大脑中来回搏斗,才导致不时出现的幻觉。” “普雷斯顿?”罗米眯着眼睛看向他胸前的姓名牌。 “格雷厄姆·普雷斯顿,罗齐尔小姐。”他自我介绍道。 年轻的治疗师黝黑精瘦,长且窄的脸上有双裂缝般的狭长眼睛,那只让她想起魔药学教授的过大的驼峰鼻下是一对没有血色的薄嘴唇,因为忙碌的工作而起皮干裂,唇边两道深刻的法令纹向上飞入鼻翼。 治疗师是个苦差事,她想,但普雷斯顿似乎将她的走神误认为别有他意,治疗师将骨骼嶙峋的手伸到她面前,转动素面银色尾戒,手背上浮现出口衔弓箭的灰狼剪影。 “很有个性的纹身。”罗米吹了声口哨,普雷斯顿看起来想要大叹一口气。 “罗齐尔先生曾在我最艰难的时刻给过我帮助,小姐。”他庄严说道,目光落在她手上。 “请您相信我,我会向佩戴这枚戒指的罗齐尔尽忠。” “你想为我做什么?” “恢复罗齐尔先生的记忆。”治疗师说道,“否则他会在两种记忆的拉扯中失去理智,但记忆魔咒种类繁多……” 罗米笑了笑。 “抱歉,感谢你的好心。”她后退了一步,“弗立维教授讲到记忆魔咒时的开场白总是这句——你需要我做什么?” 普雷斯顿的瘦长脸上露出怀念霍格沃茨的微笑。 “找到那个魔咒,我猜测罗齐尔先生是自愿被修改记忆,否则不会至今才出现副作用,那就意味着——” “施咒的人可能是他自己。” 治疗师点了点头。 “罗齐尔先生可以回家休养了。”他最后说道,“这是来自圣芒戈的建议。” 约瑟夫出院后庄园前来探视的人骤然增加,塔克一家常来,露易丝几次邀请罗米和她同住都被拒绝,“我想感谢你,罗米。”她说道,屏风后安珀正和约瑟夫低声交谈,塔克先生站在一边,露易丝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我和妈妈因为我去法国的事情一直在冷战,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约瑟夫受伤之后……她的态度软化了很多。” “那是约瑟夫的荣幸。”罗米轻声说。 三月份露易丝从伦敦离开前往巴黎,罗米和塔克夫妇在港口目送航船远去,巨大的帆船在魔咒掩护下驶入漩涡,她拒绝了塔克夫妇的好意,独自在伦敦街头走了一会儿,借用破釜酒吧的壁炉回家。 卢修斯·马尔福只来过一次,华贵的黑袍上带着晨露,彼时庄园的会客室还没有被其他探病的客人填满,卢修斯甚至不打算上楼与真正的病人客套,径直走向戒指现在的主人,布莱恩在他背后抬起魔杖,罗米小幅度摇了摇头。 “我们的伙伴没有说明这次失格行径的缘由。”卢修斯说道,“罗齐尔小姐,愿好运常伴你身边。” “愿好运常伴我们身边,先生。”罗米微微颔首。 约瑟夫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但这更加凸显他神志昏聩时的蛮横可怖,只来一次的探病者很难目睹这种情景,来的更多的是那些立场暧昧态度软弱的纯血家族领主,在古老姓氏残存的余晖里高贵苟活,又要靠和约瑟夫的生意往来填补奢侈排场背后的账上亏空,他们大多上了年纪,认为工作或从政有损家族颜面,同时又缺少大肆宣扬纯血论调的底气,约瑟夫受伤后他们自动将他和自己归为一类,想从一具病体中榨取出让他们更快站队的信息,偶尔一次他们窥见约瑟夫发病,反而来得更勤,将他人的失智当作一场珍稀的展览,啧啧称奇的同时流露出适当的悲悯。 于是罗米不再让他们上楼。 会客室是个好去处,足够的烟叶蜜饯威士忌,罗米只在他们面前展示了一次手上的戒指,这些见风使舵的老东西就意识到庄园易主,自觉地将脚搭在软椅上和同伴在缭缭烟雾中夸夸其谈,尽管如此,大多数时候罗米仍不需要开口,他们宽宏大量地将她当作家族里的小女孩,放任她在父辈谈话时闯进会客室摆弄钢琴和茶杯,卖弄无知的可爱,有一次沙菲克先生误将某种宝石的汇率记成三年前,罗米出声纠正,沉默的庄园主终于在这冗长而频繁的聚会中得到正视,从那以后他们开始有意将她引入谈话,试探着询问她某种香料的种植情况或龙皮今年的市场行情,甚至问她要不要来一根雪茄,罗米回答回答并拒绝,聚会结束后她给唐克斯写信,用流水账的口吻,好像她真是个只能和陪伴过自己的傲罗姐姐分享生活的可怜女孩,信中罗列出聚会常客的名单,暂时不用担心这些谨慎的纯血统倒戈神秘人,比起魔法部里的麻瓜种是多是少,他们更关心今年嚏根草在种植园里的收成几何。 第135章 她意识到事情发生变化时同样是在几乎成了惯例的集会上,那天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无趣冗长,为了立场与利益互相试探,沙菲克先生状态不佳,闹了好几个笑话,罗米在他们善意地取笑沙菲克先生口误时发了一会儿呆,却发现会客室里讨论声渐低直到一片寂静。 她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布莱恩站在更远的地方,在雪茄的烟气中对她微笑。 “有什么问题吗,罗丝玛丽?”沙菲克先生问道。 “不。”罗米回过神,“请继续。” 于是更多被她忽略的迹象浮出水面,布莱恩在烟雾后对她微笑,投入壁炉的拍卖行来信在火中卷曲变形,羊皮纸卷上日渐明显的文字陷阱,以及约瑟夫又一次将她误认作她母亲时,她已经无法毫不犹豫地说出原谅——她感到烦躁。 “给他药喝。”她对普雷斯顿说。 她离开约瑟夫的房间,祖父最近在庄园的画像中停留的时间更长,但依然沉默,罗米仰起头和他对视,而波比用自以为不明显的忧伤的眼神久久注视着她,那眼神让她感到怒火中烧,甚至想在家养小精灵路过时将她一脚踹开,但她仍会想到和格兰芬多在露台上长谈的那个下午,阳光下赫敏的褐色眼睛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闪闪发亮,而“呕吐”的徽章仍躺在她床头柜的抽屉里。 罗米挥了挥手,让家养小精灵走开,假装没看见情感丰富的小生物偷偷拿身上的茶巾抹泪。 送走他们后,罗米和布莱恩在会客室又坐了一会儿,波比送来两只崭新的杯子供他们分享威士忌,她把刚才的新发现当成趣事讲给布莱恩听,“他们突然安静了。”罗米说,“就因为我不再讲话。” “感觉怎么样?”布莱恩问。 罗米愣了一下,她的目光越过布莱恩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玻璃柜上自己的倒影,曾被人讥笑的黑得不真实的头发,眉骨与颧骨在灯下投射在皮肤上的凹痕与阴影,阴影中的绿色眼睛和她对视,她终于意识到一直被她忽略的是什么。 “还不错。”她说道。 会客厅的雪茄烟雾还没淡去,她比所有人都更晚意识到,即便楼上的罗齐尔先生痊愈,戒指也不会再回到他手上。 布莱恩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递给她一只精致的首饰盒,“沙菲克先生托我把它给你。”秘书说道,“他说克里斯托夫去了法国南部休养,很遗憾没能当面把圣诞礼物送给你。” 普雷斯顿的信送来时罗米正对着华丽的首饰盒发呆,小白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猫头鹰棚屋,大吃两个月生骨肉,远远飞来宛如大团乌云被风推着前进,信使送来的不只是信,还有和自重不相上下的古旧魔咒书,罗米把藏书室里涉及到记忆魔咒的魔咒书都寄给了普雷斯顿,治疗师原封不动寄了回来。 胖猫头鹰太久不工作,冷不丁上了次班就预支出半个月工作量,又没有得到嘉奖,气得在她手上狠啄出一个口子,罗米握着手指嘶了一声,她不太擅长饲养宠物,小白围着首饰盒打转,趾高气昂,大概以为里面装着猫头鹰零食。 克里斯托夫更受猫头鹰喜欢,罗米想,他们仨的猫头鹰常常把信件和包裹一股脑扔给他,他每次都抱怨猫头鹰需要训练,同时又会准备三份猫头鹰零食。她挥了挥手赶走自己的猫头鹰,以防它把首饰盒上的宝石啄下来一颗,小白不忿地拍打着翅膀飞出窗外,羽毛落了满桌。 继续找。 普雷斯顿的信缺少寒暄,口吻甚至有些专横。罗米盯着他潦草的字迹看了一会儿,古铜色金属戒指在她手指上打转—— 这是约瑟夫的书房,她坐在约瑟夫的书桌前。 罗米弯下腰去,厚重木材打造的书桌颜色压抑,每个抽屉上的把手和锁孔都由贵重金属打造,配以不同的钥匙,布莱恩把所有钥匙都给了她,除了最靠上的那只抽屉。 那把钥匙由约瑟夫自己保管,布莱恩说,我也没有见过。 如果能开启它的根本不是钥匙呢。 再或者,能让她一路畅通无阻的钥匙,一直只有一把呢。 指腹落在抽屉把手边小小的金属圆上,罗米再三确认,纹路深刻起伏的平面根本没有缺口,这不是锁孔。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窗外传来惊起飞鸟的翅膀扇动声,暂时盖过了她的心跳,再度寂静之后,罗米曲起手指,将戒面贴在那个小小的金属面上。 严丝合缝。 两层金属相接的瞬间,它们的贴面发出淡淡的银光,咔哒一声,抽屉上的金属圆盘从木材上脱落,紧贴在古铜色戒指的戒面上,罗米拉开抽屉,确信她要找的就在里面。 几本魔咒手札,大多署名是不同的罗齐尔,其中一本用如尼文写就,扉页上署名m.林德布洛姆,以及更多。 从去年六月开始的通信,约瑟夫·罗齐尔先生收,寄件人的姓名在左下角并不显眼,但足够熟悉——克里斯托夫·m·沙菲克。 罗米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壁炉火堆里浮现出女巫的脸,普雷斯顿蹬着滚轮椅滑了过去。 “你知道自己有双红眼睛吗?”治疗师问道。 “有时间立刻过来。”炭火直接了当地说道,“我找到了。” “你怎么确定?” “我确定。” 普雷斯顿愣了愣,“好。” 罗米退出壁炉,绿色褪去,只剩无需燃料的魔法火焰不知疲倦地燃烧,她伸出双手烤了一会儿火,身后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是我。”秘书说道,他年轻的主人盘腿坐在壁炉前背对着他,宽大长袍的下摆堆叠在地上,让她看起来像个大号玩偶,布莱恩定了定神,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你想不想见那男孩一面?” 像是为了抓住一点希望似的,布莱恩直接问道,“弗雷德?是叫这个名字吗,现在魔法部的人也离开了,我可以让他过来——” “不用了。”她头也不回地说,“他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该死的看待小女儿般的感情涌了上来,逼他把更多的话推出喉咙口。 “罗米。”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你知道,我一向不赞成感情用事,认为它会毁了许多未完成的工作,但这并不代表人应该完全摒弃自己的情感需要,我个人认为,蔑视感情所蕴含的力量的人,最后都会付出代价——” 罗米转过脸来看着他,绿眼睛里倒映着火光。 “你是同性恋吗?” “什么?” “你和约瑟夫,你们俩是不是……?” “不!”布莱恩差点儿栽进壁炉,“我不是,我们俩都不是!” “那就好。”罗米松了一口气。 布莱恩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她连忙补充道,“我没有歧视什么的意思,你是也没关系。但你说的对,感情的确是不可忽视的因素,如果你和约瑟夫的确……你知道,我会考虑让你远离现在这些事,但你不是实在是太好了,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那弗雷德怎么说?”布莱恩打断她。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罗米掰着指头数,“约瑟夫在圣诞假期受伤,他不该立刻得到消息;亚瑟和约瑟夫对外没有联系,韦斯莱家没有前来探视的理由;尽管我没有刻意隐瞒我们的关系,但就报纸发行时间来看,他得知约瑟夫受伤应该在开学后,乌姆里奇的权力越来越大,弗雷德逃课出来只会给他平添麻烦……”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书房的墙纸突然像高温天气下的风景一样波动起来,伴随着一阵衣料窸窣声,罗米爬起来抽出魔杖,“谁在哪儿!” 隐形斗篷落在地上,两个红发男孩从里面现身,弗雷德和乔治缓缓起身,惊愕之余又有点滑稽地看着她。 “惊喜呦,罗米。”布莱恩干巴巴地说。 乔治走过来给了僵在原地的罗米一个拥抱。 “这段时间你一定很辛苦。”乔治用力收了收胳膊后松开了她,转向布莱恩,“能带我参观一下这儿的厨房吗,老兄?” 布莱恩看向罗米,后者勉强点了点头,秘书立刻带着其中一个红发男孩离开,而他年轻的主人的眼神久久停留在另一个僵立不动的人身上,弗雷德皱着眉头,嘴唇抿得很紧,她发现弗雷德其实长得有点阴沉。 “我……” 罗米张了张嘴,喉咙一阵干涩。 她说不出什么了。 弗雷德站在那儿,头发修剪的很短,身上还穿着霍格沃茨的校袍,看上去和几个月前没什么两样。这副景象将罗米几个月来苦苦回避的事实摊开在她面前。 我本可以和他一样的,罗米难以抑制地想,伴随着一阵陌生的心碎。这想法就像一道骤然开启的闸门,更多的本可以洪水般汹涌而至,本可以的级长徽章,本可以的未曾离去的朋友,本可以的七年级,本可以的工作,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变成了不可能,而弗雷德站在那儿,像是不可能中的一线可能,却让她想找回更多。 第136章 眼泪落下那一刻,她意识到那陌生的心碎也可以被称为委屈。 而弗雷德终于朝她走过来。 “商量个事,行吗?”弗雷德叹了口气,把罗米揽进怀里,“以后别在别人面前说我没用了……怪没面子的。” 他伸出左手捏住罗米的脸,稍一用力,感觉一颗栗子在他手中开口,哽咽声泄露出来,而另一只手的袖口正吸收着源源不断的眼泪。 “我想我还是有点用处的。”他轻声说。 第71章 失学儿童座谈会 =============================== “为什么这么冷?”罗米坐在地上哽咽着问道。 细小的雪片从弗雷德的杖尖接连不断地冒出来,很快铺满了他们周围的地面。 “怕你再哭下去融化进地板缝里……我有没有说过你哭起来——” “像一个正在融化的雪人,我也说过我讨厌你的比喻。”罗米瞪了他一眼,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下来,红发男孩连忙用另一只还算干爽的袖子给她擦脸,但动作笨拙得像给花瓶徒手上漆。 “你还要哭吗?”他轻声问道。 “克里斯托夫被甩前也是这么说的。”罗米抓起他的衣服擦脸,声音闷在布料里,耳边响起魔杖挥舞的风声。 “这是什么?” “接你宝贵的眼泪。”弗雷德单手托着一只大碗放在她脸下,“等你哭够了,我们去解决港口搁浅的轮船——啊哈!你笑了!” 罗米低下头看向大碗金属内壁,和碗壁上五官变形的自己对视了一会儿,银光一晃,弗雷德把它丢到一边,金属制品特有的恼人落地声中,罗米同时听见男孩的心跳和说话声。 “我很想你。”弗雷德将额头抵在她肩膀上。 “你怎么过来的?”罗米挣扎着却被抱得更紧。 “回答错误。”弗雷德说。 罗米亲了亲他的头发,“我也很想你。”她叹息着说。 耳垂被轻轻吻住,罗米吸了一口气,揪住他一只耳朵强行拉开距离,“你是怎么过来的?”她问道。 “有人帮忙。”弗雷德揉着耳朵含糊其辞,把罗米又抬起来的手包进手心。 “……好吧,是爱尔兰矮子帮忙弄的门钥匙,但我怀疑他是故意的……乔治和我落地时似乎砸到了一只白色大鸟。” “肖恩。”罗米说。 “斯考特。”弗雷德话锋突转,“我还没找你算帐。” 罗米一愣,“你说什么?” “所以说,d.a.集会练习守护神咒时,你告诉大家,你脑子里想的是被倒吊在飞天扫帚上的乌姆里奇——d.a.是什么?” “邓布利多军。”弗雷德说,“还有个无趣的名字叫防御协会,赫敏没告诉你?” “呃。”现在罗米知道她在小天狼星的新家门廊下到底拒绝了赫敏什么,“说守护神咒。” “是你告诉我想滑稽事!”弗雷德叫道,“记得吗,我们在蜂蜜公爵遇见摄魂怪,你差点儿召唤出守护神,回来后你告诉我——” “我记得。”罗米说,“你为什么不听哈利讲课?” “科林买了五盒速效逃课糖。”弗雷德伸出一只手,“我当时忙着——别转移话题,你骗了我两年。” “不完全是,小气鬼。” 弗雷德轻轻咳了一声,像是被不存在的果仁噎住了。 “我不明白。”他笑着说。 “我当时在想你。”罗米说,咳嗽声意料之中变大了,“快乐的事,对吗,我在想去桦树林看会鞠躬的鼬鼠,你和我——” “是松鼠,别再记错了。”弗雷德说,手落在罗米背上带着她向自己靠近,“它们听见会很伤心的。” 突入其来的吻结束时并不像开始那么果决,罗米生涩地吮上舌尖,在弗雷德试图扳回一城前咬了一口,耳边响起吃痛的吸气声,她侧过脸躲开弗雷德追上来的嘴唇,忍不住笑,“这是你突然凑过来亲我的理由吗——为了松鼠?” “为了松鼠。”弗雷德喘着气,含混不清地说。 歪脖子天鹅在餐厅长桌上声色俱厉地嘶叫,乔治滑下椅子,手指抵住两侧太阳穴,弗雷德坐在他旁边,脑袋砸在桌面上的巨响把天鹅吓得拍打起翅膀,飞上巨大的吊灯,罗米嘴角一阵抽搐,从面前的高脚杯里夹出两根羽毛。 “我无意打扰你们叙旧。” 乔治举起双手,用食指和中指打了个引号,对自己抱着一只聒噪的天鹅推开书房房门的行为感到理直气壮,“但假笑叔叔把它扔给我之后就消失了。” “给它一个昏迷咒,乔治。”罗米说,“你是个巫师。” “这是只动物。”乔治说。 “这是你兄弟。”弗雷德指着自己嘶嘶吸气地说。 “这辈子都别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话。”乔治向后仰了仰,“如果你是我兄弟。” “他舌头破了。” “罗米!” “我又不是。”罗米耸了耸肩,“你进来之前我们在讨论……” “守护神咒。”弗雷德捂着嘴说。 “你把那件事告诉罗米了?”乔治看上去有点吃惊,“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哦不,你说的是在d.a.集会上告诉大家你想乌姆里奇的事。” “我们能去看看约瑟夫吗?”弗雷德尴尬地笑着。 “在你把他的宝贝吉尔达撞歪了脖子之后?”罗米说。 “吉尔达?”弗雷德说,“你逗我呢吧。” “在你把他的小侄女压在他书房的地板上亲之后?”乔治说,意外地发现罗米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成长了不少啊,罗齐尔。” “约瑟夫喝完药睡着了,别去打扰他。”罗米瞪了他一眼,“d.a.怎么了?” “没有d.a.了。” 弗雷德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只带绳的圆球,绳索另一端的指环套在他食指上,圆球随着他手指动作上下翻滚,同时滑稽地尖叫着,乔治将魔杖探过去点了点,小球不再出声,但仍在弗雷德指间眼花缭乱地晃荡。 “尖叫游游球。”乔治说,“最近卖得不错。” “有个拉文克劳向乌姆里奇告密。”尖叫游游球随着弗雷德甩动手腕的动作回到他掌心,“我们被发现了,好在大家都没事,但他们逼走了邓布利多,现在乌姆里奇是霍格沃茨的校长——罗米?” “我在听。”她轻声说。 “是啊。”弗雷德伸手揉开她紧皱的眉头,“但你的表情就好像,如果我告诉你那拉文克劳是谁——” “——你就打算对她做点什么一样。”乔治接道。 “所以是个女孩?” “罗米!”他俩一齐叫道。 “开玩笑的啦!” “我敢说见到她你就知道是她。”弗雷德晃了晃头,“别计较这个啦,虽然她确实挺过分。” “也别为我们抱不平,她最近也不太好过。”乔治有点同情地说,“毕竟是女孩子。” 手一扬,弗雷德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罗米下意识伸手抓住,橡胶制品在她手里疯了一样扭动,被她扔在桌面上滑出老远,橡皮鸡滑行了一会儿,挣扎着站起来在桌面上跳起了爱尔兰踢踏舞,双胞胎放声大笑。 一只巨大的布袋撞开书房的门跌跌撞撞地飞下楼梯,吊灯上的吉尔达愤怒地大叫一声,从窗口飞了出去。 罗米摸索着从头发上摘下又一片羽毛。 双胞胎七手八脚地把布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很快铺满了半张长桌,“这些是玩笑产品。”弗雷德指着最近那堆东西说,“别碰望远镜!” 罗米讪讪地收回手。 “你不会想知道具体效果的。”弗雷德不好意思地蹭了蹭她的手背,“实在好奇就拿给你的假笑叔叔用。” “这些都是烟花。”乔治拿魔杖画了个圆,金红的光圈落在另一堆大小各异的纸盒上,“旁边的是麻瓜魔术,小天狼星考魔术师执业证给了我们新灵感,我们可以把它们卖给喜欢麻瓜东西的怪人。” “我爸已经订了第一批货。”弗雷德把手放在嘴边说,“我妈还不知道。” 罗米笑了笑,拿起粉红色海洋里一只精致的玻璃瓶。 “你们的哭包药水改良成功了?” “非常成功。”弗雷德咧嘴一笑,不动声色地没收了她手里的爱情魔药,把侏儒蒲换了过去。 “弗雷德!”罗米捂着心口尖叫。 “乔吉。”弗雷德对乔治伸出手。 “这也能猜到?”乔治咋舌,在他手心里拍进一枚银币。 “还不错,是吧。”弗雷德撑着桌边,“拿来给你解解闷。” “都给我?”罗米抚摸着侏儒蒲柔软的绒毛问。 “当然都给你。”弗雷德试探着说,“如果你打算回学校,可以把它们带回去,霍格沃茨现在乱得在走廊上放烟花都行,再给你拿几盒速效逃课糖,要是不想上乌姆里奇的课,你就可以——罗米,别瞪我。” “你们俩在准备什么?”她问道。 第137章 “有时候我挺怕你,但不是因为你恐怖。”乔治说,“你来还是我来?” “我们不打算读完七年级了,罗米。”深吸一口气,弗雷德郑重其事地说,“乔治和我在对角巷找好了铺面,过段时间如果邓布利多还不回来,我们俩就送乌姆里奇一份大礼,然后——” 罗米挑起眉毛。 “从霍格沃茨退学。”乔治说。 吉尔达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进来,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 “现在不是时候!老兄!”弗雷德转头对天鹅喊道。 “吉尔达是个女孩。”罗米说。 “你还能让我更紧张点吗?”弗雷德问。 “别紧张。”罗米从天鹅雪白的冠羽上收回目光,正对上弗雷德忧愁的眼神。 “我为你们高兴。”她说。 “别讽刺我。”他苦恼地说。 罗米哽了一下,“我是认真的。” “就这样了?”乔治说道,复活节彩蛋被他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弗雷德一把夺过来,递给罗米。 “现在是复活节假期。”他说,“我妈妈送你的。” 罗米茫然地眨了眨眼,弗雷德也跟着眨眼。 “这真贴心……替我谢谢莫丽。”罗米接过那只色彩鲜艳的彩蛋,巧克力外壳上规律的花纹像是日历的一页,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忘掉了什么,“——我错过了你的生日!” “还有我的呢。”乔治说。 弗雷德把她按回椅子上,“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个——虽然罗恩成天戴着你送的圣诞礼物在我眼前晃。” “小罗尼最近迷信的不得了。”乔治笑着说,“魁地奇啦,o.w.ls考试啦,我们的小弟弟或许认为赢得哪样的首要条件都是好运气。” “转运扣其实就是颗镶了宝石的袖扣。”罗米干巴巴地说。 “还好你送了他转运扣。”弗雷德把手伸进装笑话产品的大布袋里翻找着,“他才没从拉文克劳那儿买什么护身符,我和乔治打听过了,那里面装的是死蜘蛛腿——应该等罗恩买完再告诉他的!” 乔治懊恼地一拍脑门,“怪我们俩太称职!” “唱唱反调?”罗米眯着眼睛打量弗雷德扔在桌上的杂志,封皮因为被一堆盒子压在最底下变得皱皱巴巴,“这是杂志?” “是啊,不太明显吧。”弗雷德笑了笑,把它拿过来,封面上腼腆微笑的救世主被翻了过去,“但它最近在霍格沃茨传疯了——乌姆里奇禁止我们看这本杂志。” “我猜这既是原因又是结果。”罗米接了过来,红褐色的歪扭大字占据了半张纸面。 哈利·波特终于说出真相。 那天晚上我看到神秘人复活。 罗米哇了一声,“我猜现在有不少人相信他了,在墓地的坩埚里重生的神秘人什么的。” “是在海边的悬崖。”弗雷德说,“你记混了吧,彼得·佩蒂鲁的供词里倒是说他去过墓地。” “罗恩一个劲儿地让哈利也戴上你送的转运扣,他觉得这和运气也有点关系。”乔治晃了晃袖口,“哈利说他打算留到o.w.ls考试那周再戴,五个银西可,哈利不会。” “跟了。”弗雷德打了个响指,“看来你只剩一个选择了,妹妹?” “一加隆,他会的。”罗米说。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弗雷德把一块奶油花生糖塞进她嘴里。 “为了可预见的失败吗。”乔治说,“哈利不会戴的,我带你出老千把弗雷德挤掉?” “你们俩吵架了吗?” 孪生兄弟对视了一眼。 “一点分歧。”弗雷德说,“你站起来干什么?” “历史性的一刻。”罗米抱起双臂,“你们俩上次产生分歧是什么时候,决定谁先出产道?” “其实是五年级,圣诞节之后。”乔治想了想,“你们俩冷战那段时间,弗雷德觉得没戏了,但我不这么想。” 罗米笑了笑。 “真贴心。” “因为弗雷德在那之后的一周没被袭击。” “感谢你对斯莱特林的刻板印象,所以是为什么?” “笑话商店的墙纸图案。”弗雷德说,“我想要小丑,乔治想要侏儒蒲和仙子。” 粉紫色的绒毛团在罗米手中颤动,“听你弟弟的。”她甜蜜地说。 晚饭后布莱恩将一只锈迹斑斑的银杯放在窗边。 “非要现在吗?”弗雷德问,“我怕我会吐出来——这就是爱尔兰侏儒的阴谋!” “有点过分了,兄弟。”乔治啧了一声。 “别总把肖恩当成你的假想敌。”罗米不悦地说。 “他人确实不错。”乔治说。 “你和谁是双胞胎?”弗雷德问。 “还有两分钟。”布莱恩说,“别错过门钥匙。” “错过的话我能留宿吗?”弗雷德收回伸向门钥匙的手。 “我会亲自送你们回家,韦斯莱先生,回家。” 罗米在布莱恩背后笑了笑,“还有一分钟。” “送你个望远镜,博纳维尔先生。”弗雷德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只小盒,“方便你监控家里的小女孩和歪脖子天鹅——罗米,看好了!” 罗米按下布莱恩抽出魔杖的手。 夜风吹动轻薄的纱帘,红发男孩跳上窗台,袍角落入夜色,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握魔杖,杖尖在空中划出流畅的轨迹。 “呼神护卫!” 银白色雾气将格兰芬多的身影笼罩其中,起初像是一个漩涡,很快的,它们不约而同地向上空飞旋、凝聚,在水晶吊灯周围翻滚着打转,罗米似有所感地伸出手,璀璨的光晕中冲出银色的飞鸟,喜鹊抓着她手指降落,银色的鸟喙点了点她被猫头鹰啄出的伤口。 “完美退场。” 弗雷德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和乔治同时将手指搭在银杯的杯口,门钥匙带着他们旋转进变形的时空,空无一物的窗台上,纱帘在夜风中鼓起又落下,像是飘渺的帷幔。 喜鹊在空中盘桓,罗米抽出魔杖绑好窗帘,目送它向月亮飞去。 布莱恩在她身后合上了门,云雀的啾鸣声从窗外传来,罗米坐在地上,闭起眼睛。 不久前他们聚在小天狼星新家的花园里,雪从屋檐上滑下来,砸在门廊前的木板上啪地一声响,唐克斯抖了一下,以为自己打翻了一瓶峡谷水,赫敏有些惊奇地称赞罗米刷过的那面墙。 学的确实很快。卢平评价。 我敢说她住在桥洞里也能过得不错。罗恩转过脸去和赫敏自以为小声的嘀咕。红发男孩们穿过鹅卵石径,弗雷德路过罗恩背后时往小弟衣领里灌了一把雪。 罗恩尖叫着从椅子上弹起来,小天狼星爆发出犬吠似的大笑。 “呼神护卫。” 她睁开眼睛,圣伯纳犬温顺地伏在腿边。 砝码来回增减,天平不曾倾斜。 我没有打破平衡,罗米想,事情本该如此。 “我准备好了。”一周后,普雷斯顿将如尼文魔咒手札交还给她,罗米没接,“你怕我偷梁换柱?” 罗米摇了摇头。 “本来就是副本,你拿去吧,应该用得上——抱歉查了你的履历。” 两年前普雷斯顿向圣芒戈申请林德布洛姆项目研究资金,认为能通过改良魔咒能使圣芒戈魔咒伤害科中大脑受损的失智病人得到有效治疗,最终因为论据不足和魔咒存疑的黑魔法成分没能成功。 约瑟夫仍在沉睡,治疗师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别害怕。”他举起魔杖说。 冗长复杂的吟诵声中,细线般的金光不断从他杖尖涌现,落地勾勒出一副古旧的法阵,约瑟夫躺在中央,灰败的脸色有种反常的明亮,罗米所能想到的最凄厉痛苦的叫声从叔父口中溢出,她绷紧了身体,魔杖悄悄滑出袖口。 漫长的治疗过程对所有人都是折磨,普雷斯顿放下魔杖时满头冷汗,另一个和缓的咒语落在病人额头上,约瑟夫安静下来,呼吸重新变得悠长平稳。 罗米松开手,手心里指甲压出的血痕隐隐作痛。 “你先出去。” 普雷斯顿在门外加抗干扰咒的声音响了一会儿,脚步声远去直到消失,柏木魔杖对准约瑟夫的眉心,罗米转动手腕。 “摄神取念。”她轻声说。 年轻的继承人没让普雷斯顿等太久,治疗师把茶杯放回托盘,起身等着罗米从楼梯口向他走过来。 “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给他用药。”绿眼睛扫过他的脸,罗米倒进扶手椅,疲倦地说,“让他继续睡,但别有副作用。” “到什么时候?”普雷斯顿在她身旁蹲下。 短暂的沉默过后,罗米睁开眼睛,治疗师和她视线平齐,“到我需要他醒来的时候。” “不需要我保密?”他问道。 “你本该如此。”罗米回答。 布莱恩在客厅那头浮夸的雕像下出现后快步走近,在看到罗米和蹲在一旁的普雷斯顿时愣了一下。 第138章 “方便问个问题吗?”罗米说,“为什么为我叔叔工作?” 布莱恩眨了眨眼睛。 “无意冒犯。”他先对治疗师说道,普雷斯顿无所谓地摊手,秘书这才继续,“我的薪水很高,罗米。” “真的很高。”他真诚地说。 罗米噗嗤一笑,“怎么了?” 布莱恩恢复了以往的表情,但没来由地,罗米感觉他有些紧张,他抿着嘴看向治疗师,普雷斯顿意会,“下次见。”他对罗米说,随即幻影移形。 “凤凰社的人来了。”布莱恩说,“他们想接你和约瑟夫离开。” 第72章 rigoletto ========================== 肖恩·斯考特匆匆行过被常绿灌木包裹着的狭长步道,穆迪和金斯莱领先他半步,前傲罗的假腿在平整的路面上敲出规律急促的回响,浓郁油亮的绿叶枝条将树篱后凫水的天鹅分割成雪白的色块,猛然看去如同隆冬时节叶上的新雪。这让他想起自己初次来此的那个圣诞假期,彼时约瑟夫·罗齐尔高大英俊,意气风发,高颧骨上的皮肤呈现出健康自然的红晕,雪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玻璃窗落在约瑟夫身上,为长袍上精致的绣纹镀了一层金,而他素面黑袍上的唯一装饰是闪着银光的级长徽章,壁炉中的魔法火焰无声地燃烧,将空旷的会客室烘烤得令人发汗,他的徽章如同忘记掸净的积雪般不合时宜,在房间的春天中无所适从。 此行的目的先是被告知管家,布莱恩·博纳维尔看起来和肖恩第一次见他时没什么差别,和善却也冷淡,缺乏感情但用礼节填补。 这要看罗齐尔小姐的意思。博纳维尔说道。 肖恩注意到穆迪和金斯莱反应了两秒,这称谓对他们来说确实陌生了点,更多时候她是罗米,是凤凰社的盟友寄养在格里莫广场过暑假的年轻女孩,和她总是对窃听社内会议跃跃欲试的男友不同,从入住第一天起,她就对发生在地下室紧闭房门后的一切兴趣缺缺。 安静、温驯,肖恩听到有人这样形容罗米时忍不住发笑,惊异程度不亚于他听闻罗米住在格里莫广场,但感到滑稽之余又担心她真的像别人以为的那么顺服柔软。 阿拉斯托·穆迪形容可怖,声线粗哑,长年累月的傲罗生涯留给他的不仅是高度紧绷的敏感神经,更有不需外物修饰的威压,而金斯莱·沙克尔年轻有为,高大可靠,讲话时冷静谨慎,头头是道,这样的一对搭档出马,很难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尽管如此。 “我拒绝。”罗米说。 肖恩垂下眼睛看向骨瓷杯,把笑容藏进晃动的茶水。命运的宠儿,他想,只有命运的宠儿才能将拒绝和索取看作是理所当然。十四岁的罗米·罗齐尔在走廊上追上他,怀里抱着一摞厚书,刻意地露出最上面那本麻瓜研究的课本标题,和好奇的眼神一起组成天真的挑衅。 “约瑟夫在为凤凰社做什么?”罗米问道,“非他不可?” “如果他想让你知道的话,你早该在我们出现之前就从约瑟夫口中得到答案。”金斯莱有意回避,但十足耐心,耳垂上的金耳环随着他前倾身体的动作晃动,“我们是为了保护你,请别怀疑这一点。” “这件事是只有约瑟夫能做,还是只有罗齐尔能做?” 罗米没接他的话,沿着自己的思路问下去,肖恩听见坐在他身边的前傲罗从鼻子里发出不耐烦的喘气声,而金斯莱缓慢地眨了两下眼,肖恩也感觉到了,壁炉的温度相对现在的天气有些太高,室内空气干燥得让人不适,但罗米裹着高领长袍蜷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神态如同狩猎前假寐的野生黑猫。 “听着,小姑娘。” 穆迪一开口就不太客气,但在场除了博纳维尔都知道这是习惯使然,老傲罗并没有恶意,即便如此,肖恩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罗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作,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来,对他露出狡黠的笑容。 “罗齐尔所做的工作在凤凰社内也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按理说,克劳奇不该得到任何风声。”穆迪说道,“现在罗齐尔的身体逐渐好转,住进总部更能保障他的安全,毕竟这地方来往的人实在太多了。” “肖恩和我可以让魔法部以为你们去了法国修养。”金斯莱补充道,“约瑟夫提过,你有不少亲戚在法国。” “肖恩?”罗米轻声重复。 “我在交通司工作,还记得吗?”肖恩抬起头,茶杯中升起的水雾钝化了她锋利的轮廓,让他误以为心里紧绷的弓弦不再被利刃来回刮蹭,他们仍在图书馆长桌前,肩膀相抵阅读同一本书,“我能弄到虚假的出入境记录,只不过要加个班。” 罗米没有笑。 “你们觉得约瑟夫会泄密?”她看向金斯莱,眼神停留了几秒,又看向穆迪。 “还是在怀疑我?” 像是雪崩前最后的征兆,肖恩将心底猛然升起的逃跑的冲动压了下去,假寐的黑猫窝在柔软的沙发上,眼睛紧盯着金斯莱放在外袍口袋里的手,博纳维尔在她身后,魔杖无声地滑出袖口,而穆迪一如既往蓄势待发,只有他无所适从,一如当年站在约瑟夫·罗齐尔面前,在空旷的房间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雪白的信封落在桌面上,迷迭香独枝从中滑落。 “迪特里希。”金斯莱收回手,用他标志性的低沉嗓音说道,露出捕捉野兔的猞猁般的眼神,“这是在总部你的房间中找到的,约瑟夫向我们隐瞒了你和迪特里希交往密切的事实,而迪特里希极有可能是食死徒,我们认为她参与了复活神秘人的行动。” 罗米偏了偏头。 “迪特里希夫妇的庄园位于勃兰登堡城区外受魔法保护的森林中,六月末迪特里希先生在家中身亡,迪特里希的母亲,阿德莱德·迪特里希声称是自己误杀了他。” 金斯莱语气平平,但有种让人不自觉地平静下来的魔力,肖恩又一次看向罗米,后者专注地盯着金斯莱,扮演尽职的听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问道。 “迪特里希先生去世当晚,克劳迪娅·迪特里希曾在勃兰登堡的森林里露面,我们拿到了阿德莱德书房里未寄出的信件。” 金斯莱顿了顿。 “是准备寄给你的,罗米。” “你说什么?”穆迪惊讶地问。 “你们似乎缺少一些必要的交流。”罗米笑了笑。 “里面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内容,阿拉斯托。”金斯莱安抚他说,穆迪粗暴地从他手里夺过刚拿出来的信件,湛蓝的魔眼骨碌碌转了几圈。 “日期是在老迪特里希遇害前三天。”老傲罗说道,“那时候你住在凤凰社总部,你和她母亲还有联系?” “我没有,去年四月份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克劳迪娅。”罗米斩钉截铁地说,手藏在袖筒里,看上去对信里写了什么并不好奇,“所以你们翻了我的房间,还拆了别人写给我的信。” “我为此向你道歉。”金斯莱立即说道。 罗米摆摆手,“你们怎么会拿到它,德国魔法部难道不应该封锁现场——” 肖恩挺直脊背来迎接这个突然的扫视,姿态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绿眼睛久久地凝视着他,将不可置信藏在眼底,记忆中的山毛榉枝叶沙沙作响,雨后的黑湖波光粼粼,罗米跑下高地,袍角在风中扬起,像是舞会上旋转的裙摆,摇晃的树影在她脸上流转而过,她仰起脸看他,眼睛在树荫下呈现出浓郁的深绿色,像是阔叶的碎片。 别和我开玩笑,那你要和谁去舞会。她扬着下巴说道,高傲得要命,十指却在背后紧张地绞紧。 “那时候你在德国出差。”罗米说,“是真的出差吗?” 帮你争取到了去德国出差的机会,为三强争霸赛收尾。约瑟夫说,我听说飞路网办公室主任还缺一位副手,如果这次表现出色,他们很难不注意你。 还有呢,先生。他问道。 约瑟夫看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眼睛倒映着烛台的火光。 罗米结交了一位坏朋友。约瑟夫把早就写好的地址推给他说。帮凤凰社注意迪特里希家的动向,如果迪特里希家确实出了个食死徒,报告给他们;如果有任何事情涉及到罗米,把证据留下来交给我。 克劳迪娅·迪特里希只露过一次面,无法证明她是食死徒,但阿德莱德杀害了她丈夫,也就是克劳迪娅父亲当晚,可以确定克劳迪娅身在勃兰登堡。约瑟夫在凤凰社的例会上如实转述肖恩的口信,而阿德莱德的信并没有递到他手中。 “你加入了凤凰社,什么时候?”罗米继续问道。 一时间没人回答,她眨了眨眼睛,绿眸在浓黑的睫毛间闪动,像是飞蛾欲飞时翅膀上反光的磷斑。肖恩听见她轻轻哦了一声。 “你们是最近才拿到这封信的吧,教授。”她看向穆迪,后者因为这个不太常见的称呼怔了一秒,魔眼在眼眶中转动的频率都慢了点。罗米缩了缩脖子,“啊,我忘了,你也是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问你,肖恩。” 第139章 “一月末。”金斯莱替他回答。 这么说可帮不上忙,老兄。肖恩心想。 “还不到一个月。”罗米轻声说。 “什么?”金斯莱问道。 我没有义务向他效忠。肖恩在心中念道。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普雷斯顿的情景,治疗师向他展示银色的尾戒。约瑟夫常年资助贫穷的麻种巫师,这就是我们共有的标志,普雷斯顿说,他不是非要我们有所回报,你可以拒绝,我们不必向他效忠。 也是普雷斯顿站在圣芒戈病房门外,门的另一边罗米·罗齐尔伏在病床边沉睡,瘦削的肩胛骨顶起单薄的布料。 但他毕竟帮过我。治疗师摩挲着尾戒说道,不图回报的赠予往往要人付出更多,不如现在把人情还给罗齐尔小姐,你怎么想,斯考特? 无数次地,他恨约瑟夫不求回报的慷慨,仿佛他是等待马车行过路边时捡拾面包屑的乞儿,但也因此对他言听计从,贫穷的麻种得到名流的暗中引荐,成为部门新秀,他离开做舞女的母亲,独身住进崭新的公寓,不必在充斥着劣质香水气味和墙纸上蹭着廉价口红的房间中醒来,同时自觉放弃了未曾点明的绮梦。 我以为你和罗米关系很好,约瑟夫说,为什么不带她去你的毕业舞会。 我不会去毕业舞会,先生。肖恩如是说道。 他想起格里莫广场12号狭长昏暗的门厅里那双惊惶的眼睛,不必多说,她立即就能领会他的未竟之言,但他只能得到从手中滑走的衣角。 去找博纳维尔,她站在绿焰中说。 我算什么,肖恩想,被你接济的乞儿,还是任你差遣的家仆? 罗米跑下高地,阳光下的黑袍衣角在风中扬起,像是舞池中飞荡的裙摆,肖恩的毕业舞会在那一刻结束。她停下来,树影在眼中流转。 你可以邀我做你的女伴,我会答应的。她说道。 高傲得令人目眩,漂亮得令人痛苦,然而她对此并不自知,正如她拥有的一切,但罗米依旧将未到手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 要怪就怪你叔叔,他不该受伤。这个想法浮出脑海时肖恩为自己的恶毒感到讶异,他不该受伤,让我忍不住想要洗清身上的面包屑,想要补回那支舞。 “克劳迪娅·迪特里希行踪不明,她母亲又留下这一封指向明显的信,无论如何,我们是首先为了保护你和约瑟夫。”金斯莱安抚似的说道,“请别怀疑这一点。” “给我点时间。”罗米说。 “具体多久?”穆迪问道。 “两天?” 她想了想,没再看肖恩一眼。 “就两天,求你们了。” 金斯莱和穆迪交换眼神。 “一言为定。” 金斯莱站起身,将两只信封都收回自己的口袋,罗米跟着站起来,因为坐了太久有些不稳,肖恩握住她手臂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姿态太过急切,久违的龙胆草气味缠绕住他,饱满的嘴唇间,柑橘的吐息轻轻打在他耳侧。 他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 “你说什么?”金斯莱问,在肖恩踉跄着后退时扶了他一把,傲罗看向年轻的罗齐尔小姐,短暂的气音陌生又含糊,他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她发出的声音。 “没什么。”罗米笑了笑。 肖恩梦游般走在浓绿灌木拥簇着的步道上,心里的弓弦铮鸣着,箭矢调转方向刺进他心口。穆迪和金斯莱先他一步幻影移形,他停在步道上,天鹅在不远处的水面上仿若悲鸣。 他转身跑去。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肖恩喘着气停在门口,看见罗米盘起腿坐在书桌上,手里还捧了只剥了一半的葡萄柚,听见门口的异响猛地抬头,神情有些孩子气。 我算什么,乞儿还是家仆? 而答案近在眼前。 暮春的午后,他们奔跑着穿过霍格沃茨的长廊,鞋底踏进水面溅起浑浊的水花,沿途的画像不满地吵嚷,罗米咯咯直笑,肩膀撞开废弃教室老旧的木门,跳上桌子时灵活如同小鹿,她盘腿坐在课桌上,裙褶盖住膝盖,胸脯在衬衫下起伏,呼吸热烈芬芳。肖恩摊开来自麻瓜世界的书籍,国王寻欢作乐,特里布莱在暗处唉声。 “什么是弄臣?”罗米用手指点着书页上的法语拼读问。 供人取乐的人。他含混不清地说,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让人开心,让人快活。 你开心吗,肖恩?她问道,和我在一块儿的时候。 他们肩挨着肩,龙胆草的苦香像一道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他上下点头。 那么,我是你的弄臣。 你不是。肖恩皱眉,别这么说。 罗米吐了吐舌头,那我要你做我的弄臣。 没有弄臣。他严厉地说,罗米不再怕他,顽劣地把书页翻得哗哗直响,肖恩捉住她的手,他们同时愣住,书册砸在地上,投石入水般激起一地灰尘。 罗米打了个喷嚏。 你是不是弄臣? 险些跌进肖恩怀里的那一刻,肖恩听见她这样问。 肖恩踩着地毯上的阳光走过去,这次尽头不再是命运的隆宠,而是他心中的宠儿,长袍下摆在桌面上铺开,肖恩在进无可进时停下脚步,罗米偏了偏头,仿佛仍是从他身后追上来,好奇的,挑衅的,再也无法重现的,他的十七岁。 光影在她脸上流转,肖恩看着她。冷漠的眼睛,欲望的嘴唇,在一张脸上并存。那时他自负又自卑,误将每次对视时的悸动当作被傲慢灼痛的震颤,而罗米尚且不知自己拥有什么,就敢于大开大合地掠取和抛弃,他也尚且能因茫然而用推拒来粉饰自尊,三年过去,他拥有了好工作,新公寓,加入高尚的,被视作英雄的秘密组织,但一切没有变好,这一刻他停下脚步,闻到她指尖的葡萄柚香气,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回避着的是什么,而罗米已经知道她拥有着什么。 更糟糕的是,看清自己的心后,他已经无法再拒绝。 “我能为你做什么?”他问道。 柔软的指尖牵住他的,银光一闪而过,罗米将尾戒放进他的手心。 “一个小忙。” 肖恩没等她具体说是什么就点头应下,罗米惊异地看着他,而他后退半步,垂下眼睛看向鞋尖,下一秒另一对鞋尖轻轻落地,罗米从桌上滑下来,绿眼睛紧盯着他。 “我去找过你,五年级的那个暑假,你毕业后第一年。”罗米说,“去你说过的那条街,酒吧,脱衣舞俱乐部,确实糟糕透顶,而你不在那儿。” “说真的。”她笑了笑,“那时我为你高兴。” 肖恩向后退得更多,眼神却疯狂地紧锁在她脸上,试图从中找到真假的判断,罗米无畏地和他对视,冷漠的眼睛,欲望的嘴唇,高傲藏在眼底,他又一次感到目眩神迷。 “别戏弄我。”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哦。”她轻轻地说,“原来你这样想。” 约瑟夫从梦中醒来,漫长的昏睡让他手脚发软,他动了动手指,指尖触碰到柔软的黑色发顶,罗米坐在地上,头枕着床边,察觉到头顶的异动,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反应了两秒才对约瑟夫露出一个微笑。 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罕见的柔情,有那么一会儿,约瑟夫希望他们真是一对父女。 “你醒啦?”她轻声问,放任他曲起指节蹭了蹭自己的脸,罗米上学之后他们很少有这样亲昵的时光。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约瑟夫酸涩地说。 “大家都在帮我呢。”罗米皱了皱鼻子,“我有个问题要问你,约瑟夫。” “我不会死的,年轻小姐。”他笑着说。 “我知道。” 罗米直起身子,反握住他的手,指环硌着他的掌心,约瑟夫一愣,本就稀薄的温情迅速消退,他试着坐起来,但又被无可避免的虚弱阻止。 “我想问的是,鲁本·罗齐尔,也就是我父亲,他是怎么死的?” 她久久凝视着约瑟夫惨白下去的面孔,从他枯瘦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罗米笑了笑。 “ 看来你是真的记起来了。” 第73章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 缅因花园街是东伦敦城区内再普通不过的街道,事实上,普通只能是用来粉饰脏乱和贫穷的借口,缅因花园街道路狭长,两边尽是些廉租楼房和便宜餐馆,一次又一次的街区改造中,它总是被遗忘的那一个。 索菲在这条街上勉强算是没有安全问题的一家餐馆做侍应生,她对生活的热情还没完全被后厨的陈油浇熄,因此当有顾客点选菜单上的炸鱼排时,她奉劝老人来点甜食。毕竟它们是从外面买来的成品。 “甜食再好不过了。”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有双婴儿似的蓝眼睛,他的友善极大的化解了歪鼻梁和长胡子的古怪感,索菲尽量使自己不去评判他身上印着棕榈树的夏威夷衬衫。 第140章 或许他是个潦倒的舞台剧演员,索菲想着,在单子上记下双人份乳脂松糕,老板嘱咐后厨拖延些时间,好显得这些外来货确实有着制作过程,正当索菲靠着收银台打量街对面那家正在装修的新店时,餐馆布满水痕和泥印的门被推开了,穿着雪纺连衣裙的女孩走了进来。 那女孩一头黑发,脸色苍白,在见到窗边等着甜点的老人时硬生生将不耐烦的神色压了下去,露出礼貌的微笑。 后厨按响的送餐铃吓了索菲一跳,那女孩看上去也很惊惶,“给我就好。”她接过她手里的餐盘,将纸钞放进她系在腰上的围裙兜里,“这是小费。” 异常的慷慨。索菲挑了挑眉,自觉退到离这张餐桌最远的角落里,走远前她听见老人问道。 “这一路不太顺利?” “地铁糟透了,教授。” 罗米将细长的银勺插进乳脂松糕,劣质甜奶油味让她忍不住皱眉,魔杖在指间打了个转,混淆咒生效后,她才继续说道,“这儿的甜点也比霍格沃茨差远了。” “聊胜于无。”邓布利多微笑,自己也挖了一勺送进嘴里,“但你是对的,我为这附近的居民感到悲哀。” 这附近的居民有太多值得悲哀的事情了,罗米心想,“为您被迫离开学校感到遗憾。” 邓布利多摆摆手,挥开了这些令双方都不自在的寒暄,“不如我们直奔主题?” “让我再吃一口。”罗米拨开奶油顶上不太新鲜的野莓果,挖着里面的蛋糕坯吃了几口,“抱歉,教授,我昨天忙坏了,没来得及吃饭。” “略有耳闻。”邓布利多包容地说,“用一天的时间送走约瑟夫并隐藏罗齐尔庄园,确实是件苦差事。” 罗米吃力地咽下那口干涩的蛋糕体,将小勺横放在杯口上,邓布利多语气平静,不像讽刺也不像谴责,即便如此,她还是道了歉。 “你不像是会介怀往事的人,罗米。”校长推开面前的甜品杯,手臂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摆出认真倾听的姿势,“但我想知道更多细节,可以吗?” “加斯帕德·艾德里安。”罗米彻底放弃了勉强果腹的甜点,“我的表哥给了我一个随时启动的门钥匙,是只旧戒指,为了让我在形势严峻时立即离开英国,本来是我母亲为我准备的,但我想如果她看见约瑟夫出现在那儿,她会明白我的意思……凤凰社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个地方。” “的确如此。”邓布利多用鼓励的语气说。 “我把它给了约瑟夫,当然,他不愿意离开,但我得到了别人的帮助,长时间的睡眠让他放松了警惕,我在他醒来之前将戒指戴到了他手上,再加上这个——” 罗米把约瑟夫的魔杖拿出来短暂展示了一下。 “我拿了他的魔杖,剩下就顺利多了,门托斯什么的,嘭——”罗米双手一扬,“开玩笑的,没有嘭。” 邓布利多微微一笑。 “至于隐藏罗齐尔庄园,说实话——” “没必要这么做。” “是啊。”罗米说,“如果只是想换个庇护所的话,就没必要,但我得向您证明自己。您知道,我祖父是他父亲最小的儿子,他出生时我的曾祖父已经是个老人,而当时格林德沃风头正盛,文达·罗齐尔作为他最忠实的信徒之一同样名声在外——” “你祖父的长姐。”邓布利多说道,“你的姑祖母。” “我的姑祖母,听说我们俩长得还挺像的。”罗米笑了笑,得到了一个不置可否的挑眉。 “长女追随黑魔王,次子在英国蔓延枝叶,迟来的小儿子让老罗齐尔产生了以往没有的忧思,因此,等到他长大时,我祖父带着家族的魔咒和大部分财富迁往瑞士隐居,既要保全血脉,又要标榜名誉……让您见笑,我的曾祖父是个贪心的黑巫师。” 窗外行过一辆摇晃的旧汽车,罗米目送它消失在街口,邓布利多拿过自己那份乳脂松糕,小口享用着。 “从约瑟夫受伤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不找个人来接替他的工作,而是要浪费时间和精力保护他,等他恢复健康呢?”铁勺背面将甜品奶油刮得又滑又平,罗米盯着被抹进奶油的红色果酱,“除非这件事只有约瑟夫能做——我祖父用来隐藏瑞士庄园地址的咒语,约瑟夫受伤前用它把凤凰社的工作保护起来了,而那个咒语只认可直系血缘,所以要么是他,要么是我——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教授,我在他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咒语书。我想这样做能向您证明我还算合格。” “你成功了,但有一点不对。”邓布利多伸出细长的食指,郑重其事说道,“约瑟夫是我们的同伴,为保护他付出的时间精力不是浪费。” 罗米哽了一下,“谢谢。”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长发和长胡子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我什么都没做。“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滑稽事一样笑了起来,神情有些调皮,“你擅作主张后又特地去凤凰社通知他们,把阿拉斯托气得不轻——” 罗米耸了耸肩。 “我联系不上您嘛。” “我的老朋友不是记仇的坏人。”邓布利多温和地说。 “我会道歉的。”罗米心虚地说,“毕竟他还救过我,还害他失去了一部分鼻子——埃文·罗齐尔真是个混球啊,先生。” 听到这话,邓布利多镜片后的蓝眼睛闪动着,他抬起手按了按眉心。 “你都知道了?” “不是很客观。”罗米说,“有幸听您把故事补全吗?” 比起罗米在餐馆里用的蹩脚混淆咒,邓布利多在街对面施放的抗干扰咒可以说是精彩绝伦,老校长付清了账单,将臂弯递向她,仿佛推门就是能与争霸赛那年圣诞夜媲美的舞会,街边景物开始发生变化,他们绕过停在路中央的红色福特轿车,车里的司机半张着嘴,咒骂凝滞在半空的滑板小子的脏话说了一半,罗米挽着校长的手臂走进餐馆对过正在装修的店面,两个拿着墙刷的工人倚在木架旁,一滴粘稠的米黄色油漆悬停在半空。 “小心些。”邓布利多笑呵呵地提醒她,罗米矮下身子绕开半空中将落未落的漆点,“这么漂亮的裙子。” “谢谢。”罗米摸了摸雪纺纱轻薄的袖口,“您暂停了时间吗?” “时间是无情的猎手。”邓布利多停在油漆工面前,转过来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无法躲避它的锋刃,但老朋友的经历给了我启发,这个魔咒只是让我们俩所身处的时间变得无限慢,好方便聊天,毕竟人们很难听见万分之一秒中的声音。” “但是?” “有借有还。”邓布利多说,“我们放缓时间,时间推着我们走,如果咒语失效时你看见了满天繁星,请别太惊讶。” “毕竟有借有还嘛。”罗米嘟哝了一句,转眼看到被木板和油漆桶占满的地面上立着的黑色橱柜,有着不同于装修现场的整洁和古朴。 “那是你父亲留下的。”邓布利多说。 像是被一根木刺扎进手指,隐秘而绵延的哀伤攫住了她的心脏,罗米想起对约瑟夫那段尘封的记忆摄神取念时看到的父亲,鲁本和约瑟夫有七成像,发色和肤色都更深,还没等她细细探究自己到底从父亲脸上继承来了哪一处,他就倒在了绿光之后,伊曼纽尔的魔杖被击落在地,约瑟夫因为钻心咒的余威倒在地上抽搐,食死徒摘下银色面具,露出埃文·罗齐尔苍白的脸。 邓布利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老人善意地让路,“你可以去看看。” 罗米将手按在木柜平滑光亮的表面上,感到一阵不真实的亲切。 “就像你说的那样,你祖父并没有被培养成极端纯血论者,他的孩子们也是。”邓布利多在她背后说道,“鲁本从德姆斯特朗毕业后选择了周游世界,作为同样有过这个计划而后落空的人,我很羡慕他。” 被本世纪最伟大的巫师钦羡,罗米低头笑了笑,“很有效的安慰。” “不是安慰。”邓布利多认真地说。“虽然这不是必然,但开阔的眼界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完善人的人格,我们在曼彻斯特的魔咒研讨会上相识,你父亲谦逊有礼,同时对许多事情有令人钦佩的包容,我得羞愧地承认,当他在我面前放弃假名时,我为他来自罗齐尔家族感到惊讶。” “了不起的瑞瓦德先生。”罗米笑了笑。 “在那之后,他留在英国,开始为凤凰社办事。”邓布利多环顾四周,“这就是他的作品,一个港口。” “我不明白,先生。” “那时伏地魔的势力一直在暗中扩张,你不知道身边的朋友在明天会变成叛徒还是死尸,麻瓜出身者惶惶不可终日,我得说,在伏地魔被打败的前两年,我也在为最坏的结果做打算——一旦伏地魔掌权,麻瓜出身者将会面临非常严苛的生活,而我毫不怀疑,独裁者将为了进一步巩固权力而封锁国境线,我想为那一天建造一个秘密输送巫师离开英国的港口,通往和海外的多个据点——” 第141章 “您认为会有这一天吗?” “以防万一。”邓布利多笑了笑,“就像你说的,上了年纪的人总会有些以往没有的忧思。” “而周游世界的鲁本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的确如此。”邓布利多说,“起初一切顺利,直到——我无意指责约瑟夫,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 “直到约瑟夫被埃文·罗齐尔蒙骗后泄露了地址,埃文杀了我父亲,但穆迪赶到救下了伊曼纽尔和约瑟夫……还有我,埃文当场死亡,而穆迪失去了一部分鼻子。” 罗米帮他把后面的话补全。 “等我再见到约瑟夫时,他已经修改了自己的记忆。”邓布利多说,“显然,这是一个无法消解悲伤的人的下下策,他保留了鲁本和他为凤凰社建造港口的记忆,却将哥哥身亡的原因记成了一场意外,去年三强争霸赛后,哈利带回了伏地魔复活的消息,我找到约瑟夫,希望他将鲁本的未完成的事情继续下去——记忆留有余威,过去十几年,约瑟夫仍然沿着鲁本的足迹在世界各地游走。” “为什么是这里,先生?”罗米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看不出这有什么特别。” “想做个小测验吗?”校长问道。 “看来我不能拒绝了。”罗米说。 “到街对面去,罗米,去我们刚才吃饭的那家餐馆门口。”邓布利多说,“幻影移形。” 啪地一声,罗米站在公寓楼的门廊前发懵,邓布利多的身影藏在未装修完的,浑浊的玻璃橱窗后,罗米猜他正在微笑。 “就像巫师们会自觉聚集形成村落,麻瓜也一样。”邓布利多等她走过凝固的街道后说道,“我们决定建造港口时做了许多研究,最终发现这里曾是麻瓜密度最高的地区,虽然现在破败了不少,但麻瓜留下的磁场还在。” 罗米眨了眨眼睛,像是确认他在说英语。 “你是怎么过来的?”邓布利多像个真正的教师那样问道。 “您让我坐地铁……这里的磁场会干扰巫师出行!” 校长欣然拍了拍手,这份真诚的鼓励反倒让罗米感到不好意思。 “幻影移形在这里偏航,骑士公交无法停靠,飞天扫帚难以降落,即便有一天地点被暴露,自恃高傲的食死徒也不会乘坐麻瓜的交通工具,” 罗米顺着邓布利多给出的思路,“这正好掩护了港□□通的飞路网网络,约瑟夫之所以引荐肖恩去交通司——” “起初他是为了走私一些不太适合见光的宝石和货物。”罗米感觉到邓布利多在尽量用风趣的口吻来消解这件事的违法性,“但后来,没错,斯考特先生帮我们连通了不少通往国外的飞路网,当然,秘密地。” “肖恩。”罗米念叨了一句,邓布利多饶有兴趣地看过来。 “他帮我封闭了罗齐尔庄园的壁炉。”罗米说,“把我家踢出了整个英国互联的飞路网网络,我知道能让家族隐居多年的咒语几乎不会出纰漏,但以防万一。” 邓布利多俯身拉来漆黑木柜的柜门,露出里面坚实的木板。“我需要你开启入口,嗯,类似课后验收。” 罗米跟着蹲下去,将手放在挡板上。熟悉的连接感在相接处流动,她抽出魔杖,银光一闪,手心在封闭庄园时留下的刀口再次破裂,血渗入木纹,在隐隐的震动声中,木板被柔和的银光吞噬,直到露出通往地下的明亮入口。 “这算是通过了吗?”她问道。 修长的魔杖点在她手心,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校长给出关闭入口的示意,罗米挥起魔杖,口中吟诵出类似歌声的咒语,木板重新回到橱柜背面,他伸出手,将罗米从地上拉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邓布利多放轻声音问,“为什么一定要送约瑟夫离开?” 罗米轻轻啊了一声,注意到午后阳光下的红色轿车似乎有了些微小的位移。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的存在让他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教授,即使现在我知道他是为了赎罪……” 借来的时间正在以毫不留情的速度向前推进,轿车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驶过街区,店面的墙体染上颜色,油漆工一晃而过,太阳西沉,她抬起头,看见满天繁星。 “我在等一个机会,把被夺走的还给他。” 邓布利多将手轻轻放在她肩上。 “换个话题吧,先生,您要我做什么?” “继续和国外的巫师联络,建立港口另一端的据点。”邓布利多说,“不会很难,会有人帮你。” “总有人帮我。”罗米笑了笑,“这也是我比约瑟夫更适合的原因,教授,我运气很好。” 邓布利多神秘地微笑。 “那边的人是谁?”罗米一怔,紧张地问道。 罗马尼亚,加拉茨。 摇椅前的壁炉突然燃起绿色的火焰,亚历克·孔特拉从梦中惊醒。 几个月前和他老板联络的外国人突然失去消息,留下几张悬而未决的合同,他打心眼里觉得这几个英国巫师不靠谱,为了个影儿都没有的魔头草木皆兵,孔特拉不耐烦地念叨着,绿色火焰里逐渐显露出男巫魁梧的身形。 “查理!我的老朋友!几个月不见,先来跟我比划两下?” 孔特拉跳下摇椅,走近才发现阔脸的红发男巫身后跟着个年轻姑娘,兜帽下露出尖下巴,他笑容更大,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调侃这位好好先生。 “谈正事可不兴带情人来,查理,给你的小甜心找个地方逛逛街?” 突然的红光击中了他,孔特拉的魔杖飞向半空,被女孩稳稳抓进手里,她摘下兜帽,绿眼睛里露出笑意。 “小甜心和你比划过了。”罗米说,“现在能叫你们老板过来了吗?” 查理望着孔特拉跑走的背影吹了声口哨。 “会不会有点太凶了。”罗米转过来说,握着两只魔杖紧张地跺了跺脚,“我第一次来——” “不,孔特拉就是那种要给他下马威的人。”查理大笑起来,坐在那把空出来的摇椅上,“趁他们还没来,罗米,谈谈你的小甜心——你和我弟弟最近怎么样?” “查理!”罗米叫道。 第74章 嗅嗅嗅 ======================= 沃尔布加的叫骂一如既往地言辞激烈。尽管罗米困得要命,魔杖还是熟练地朝老方向甩出静音咒,异国的香料气味似乎还残留在发间,她吸了吸鼻子,在妖冶浓烈的花香中捕捉到颜料气味。 罗米睁开半闭着的眼睛。 “你们答应过莫丽的。”她倚在栏杆上,对门厅里手拿调色盘的双胞胎说,弗雷德手里的笔刷飞进她手里。 “不许在沃尔布加脸上画胡子。” “是眼镜,罗米。”乔治说,“我们正打算送布莱克夫人一副时髦的太阳镜。” 被叫停的三脚猫画家将一塌糊涂的调色盘丢给兄弟,弗雷德在楼梯口接住倒下来的女巫,他抱着罗米往地下室走,鼻尖埋进她头发里嗅了嗅,“你怎么这么香?” “我去性感版特里劳妮的家里作客来着。”罗米躲着他追上来的鼻息,闭上眼睛埋在他肩头,“你闻起来像是过期的威士忌。” “昨晚我们在爱丁堡,有个酒会。”乔治视若无睹地挥动魔杖,几只银杯飞到桌上,被壶中的热牛奶注满,“弗雷德和我装成一个人和供货商们拼酒——老天,疯狂的夜晚。” 他们俩还穿着昨晚的正装,弗雷德衬衫的顶扣早就解开了,领口松垮地歪斜着,领结系带搭在肩头摇摇欲坠,在他把罗米放到椅子上时彻底掉了下来。 “我们俩醒在笑话商店的阁楼里,大概是三点?我得说,就算是我们俩,也觉得酒后的阁楼不太宜居。” 弗雷德活动着酸痛的颈椎。墙上的挂钟指到五,罗米瞥了一眼,为三个人泡汤的睡眠哀悼,手放在弗雷德后颈上揉按,听他们俩应和着开了一通关于男孩的邋遢玩笑,破釜酒吧还没开门,双胞胎一拍即合决定来老宅补个回笼觉,结果一进门就吵醒了疯狂的画像。 “我还以为没人在这儿。”乔治说,“说真的,罗米,你觉得什么形状的太阳镜更适合小天狼星他妈,圆形还是长方形?” “我觉得是超大号墨镜。”弗雷德比划出两个巨大的圆圈。 “猫眼的。”罗米在眼眶下划出直逼眉尾的上挑细线。 “好主意。”弗雷德眼睛一亮。 乔治拿起调色盘就要走。 “回来!都回来!”罗米拍着桌子说,“把牛奶喝光上楼睡觉!” “罗米!” 弗雷德扶住摇晃的靠背椅,罗米踩着椅子跳进他怀里。 “集中精神。”绿眼睛眨了眨,罗米搂着他的脖子说。 弗雷德一愣,“什么?” 啪—— 四柱床因为突然落下的重量发出响亮的吱呀声,罗米从弗雷德身上滚进厚重的被褥,抓起毛毯裹住他们俩,弗雷德笑得发抖,握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第142章 “乔治怎么办?”他问道。 “你不在楼下,他才不会留在那儿和画像聊天。”罗米滑进毯子,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睡一会儿吧,事实证明,治疗宿醉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足够的觉。” “我没醉。” “那是因为你还没醒酒。” “你什么时候喝醉过?”弗雷德警觉地问,“和谁?” “睡醒了再告诉你。” 弗雷德还想追问,被女巫勾他的脖子压进被褥。大半个晚上,他都在烟斗和酒瓶之间为了原料价格和别人来回拉扯,身上满是隔夜酒和烟草味,罗米不知道去了哪儿,闻上去香得要命也陌生得要命,带着热烈香气的吻落在他鬓边,鼻梁和嘴角上,对两人来说都陌生无比的强势气味在天鹅绒间交缠,想到这里,弗雷德额角猛跳,伸出手在她腰上拧了一把,罗米惊叫一声,差点从他身上栽下去。 “你还想不想睡了?”他咬牙切齿地问。 罗米反而很期待地看着他,直到弗雷德决心成为他们之间更有自制力的那个,毛毯飞快地一卷,她被裹在厚实的羊毛织物里,弗雷德紧闭双眼,负气地将她搂得很紧。 “晚安。”他不忘说道。 “晚安。”罗米轻声说,“你今晚的衣服真的很性/感。” 弗雷德又冲进浴室。 沃尔布加似乎又因为某个粗心鬼打扰而狂躁地尖叫起来,但声音意外地很飘渺,罗米走下楼,老宅前一位女主人的叫声突然变得滑稽而低沉,她异常灵巧地翻过栏杆,简直像弗雷德才能干出来的事,但事实却是,画框里面色蜡黄,流着涎水的疯妇不见了,弗雷德在画框里,年轻,快活,穿着凌晨见到他时的那套正装,挥舞着手里的羽毛笔,用唱歌似的语调一遍又一遍念叨着—— 起——床——啦—— 罗米尖叫一声,眼球因为猛地暴露在干燥和强光中刺痛一阵,泪液迅速分泌来自我保护,床边的红脑袋也跟着一晃倒在地上,手里的毛球滚落到纠结的绒被上,轻飘飘地跳动。 “做噩梦了?”弗雷德拍拍屁股上的灰,坐到她床边问。 罗米揉着眼睛生气,但又说不清为什么,粉紫色的侏儒蒲跳进她手心,弗雷德提着它的绒毛把它放在床头柜上,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他换了套干净的长袍,闻起来清爽不少,说话时带出薄荷叶的吐息,罗米抓起手边的东西往他怀里砸,拿起来又被吓了一跳。 “这什么鬼东西!”她哑着嗓子说,把手里的人形布偶甩到地下。 “你睡觉很喜欢搂东西啊。”弗雷德挥了挥魔杖,地上那个等人高的无脸布偶嘭地一声变回墨绿色的绸面枕头,“别这么不领情,没有它我都没法脱身——别瞪我啦,坐起来喝口水。”他拿着杯子说。 “放床头,我等会儿喝。”罗米裹着被子说,“你先出去。” 弗雷德变本加厉地把腿也抬上来搭在床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你的睡裙卷到腰上了对吧。” “快到胸口了。”罗米作势要掀开被子,弗雷德飞快地别过脸去,这给了她趁机把被子罩到他头上的机会。 弗雷德很配合地扑腾了半天才允许自己重见天日,他抱着被,罗米盘腿坐在床上,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看上去迷茫又急切。 他疑惑地挑起眉毛,“想说什么?” 罗米猛地弯腰,把脸埋进乱糟糟的床褥里,连着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都是霉味!”她瓮声瓮气地说。 “你才发现啊!”弗雷德把她刨出来,拿出一条灰色手帕让她自己擦鼻子,“早上我就想说。” “那时候我太香了,闻不出来。”罗米抓起头发嗅了嗅,可算没那么夸张,“它本来就是灰色的吗?” “罗米!”弗雷德叫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罗米接过来擦了把脸,听见他说,“刚买回来是白的。” 弗雷德早有预料地抓住她手腕,“灰的,绝对是灰的。” “这儿真够糟的,是不是?” 罗米越过他跳下床,弗雷德在她身后好心铺床,没过一会儿罗米又开始打喷嚏,整理工作只能作罢,他在浴室门口等她洗漱出来后问。 “还凑合,我也不会在这儿长住。”罗米坐回梳妆台前,盘着头发说,“等忙完了我就搬出去。” “你在忙什么?装修一家商店?”弗雷德有点不服气,“同样的工作,为什么你能加入凤凰社。” “不能说,宝贝。”罗米看着镜子里的弗雷德,“我要保密,但过段时间会邀请你来我的店里参观一下。” “泄密会怎样?” “会变成小狗。”她随口说道,弗雷德递过来一只发夹,罗米侧了侧头,“帮我别进去。” 银色的长夹缓缓插进发间,弗雷德另一只手扶着她后脑,竟然有点发抖,罗米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你知道这个东西是扎不穿头骨的吧。”她忍不住说,“别这么紧张。” “很明显吗?”弗雷德问。 “就像海格在打呼噜。”罗米看见弗雷德的手指停在发夹顶端颤动的蝴蝶上,“你想说什么?” “我醒过来的时候,你的头发乱蓬蓬地堆在枕头上,离我的脸很近,痒得我想打喷嚏,但你还没醒,而且紧紧地抱着我一只胳膊,于是我用另一只手拿到魔杖,把枕头变成了布偶,拿它把自己从你那儿换了出来,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吵醒你。” 罗米感到莫名其妙,她想回头看弗雷德一眼,弗雷德托着她的脸,让她看镜子里的自己。 “你是在向我炫耀你的变形术吗?”她问。 “当然不是。”弗雷德更紧张了,“但那时我在想,如果我能处理好这种情况,或许我们可以,嗯……搬到一起住?” 罗米轻轻吸了一口气。 “如果你不愿意——”弗雷德连忙说。 “乔治怎么办?”她问。 “我会去问他更喜欢阁楼还是地下室的。”镜子里的弗雷德看上去松了一口气,他笑着说。 罗米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 “如果生意还不错的话。”她也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就租个大房子。” 这个并不复杂的盘发花了点时间才完成,最后弗雷德被勒令双手背后,在罗米整理好头发前不许靠近,即便如此也很难破坏他的好心情,罗米被迫听他用口哨吹完了古怪姐妹的整张专辑,直到她自己的肚子更加响亮的叫了一声。 “现在几点了?”罗米问。 “两点多,穿好鞋,我们下楼。”弗雷德没听见一样把鞋子踢给她,“本来就是要叫你起来吃饭的。” “我睡了九个小时?”罗米震惊地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瞌睡虫。”弗雷德说,“吃完饭我和乔治要回店里,周末回家,你一起来吗?” “谁过生日?” “没人生日。”弗雷德好笑地说,“今天o.w.ls就结束了,我妈想给罗恩做一顿大餐,叫我们都回家吃饭。” 罗米拨弄着梳妆盒的搭扣发呆,鞋带松散着没系,弗雷德愣了一下,蹲下给她紧了紧鞋带,“我帮你问过了,罗米,你当时申请了休学,如果你想,可以找麦格教授复课,明年再考n.e.w.ts。” 他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当然啦,没几个人毕业之后还想回学校考试的吧。” 盘桓在她脑海中的失落和不安又像来时那样迅速地消退,细长的鞋带在弗雷德指尖变成精巧的蝴蝶结,罗米低下头看了一会儿,“当然不会。” 弗雷德满意地拍拍手站起来,目光落在她手边的首饰盒上。 “克里斯托夫托他爸送我的。”罗米推给他,“说是圣诞礼物。” 弗雷德拿起来摇了摇,首饰盒里响起实物碰撞箱壁的声音,他打开精巧的锁扣,里面空无一物。 “两个月了。”罗米烦闷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应该是有隐藏开关。”弗雷德说,“这是个玩笑商品?” “为什么这么说?” “佐科出过这样的恶作剧空盒,打开看时里面什么都没有,一旦你触碰到什么隐藏开关,盒盖就会弹开喷你一脸墨汁。”弗雷德说,“但每只盒子的开关位置都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后来停产了。” 罗米停下了在盒子内壁摸索的手。 “别担心,我不觉得克里斯托夫有这种幽默感。”弗雷德耸了耸肩,“没准它就是个提醒你装首饰的首饰盒,等你放几枚宝石胸针进去它就不响了。” 罗米一愣。 “怎么了?”弗雷德问。 “手提箱飞来!” 罗米接住皮箱放在膝盖上打开,半个身子探了进去,弗雷德哇哦了一声。 “有时候你真是怪异又性感。”他看着被罗米托在手心的项链说,“这是你在圣诞舞会上戴的那条吗——你为什么随身携带宝石项链啊?” 第143章 “以防万一。”罗米说,“比如突然的酒会。顺便说一句,昨晚我没在开玩笑,我真的很爱你那套装扮。” “只是装扮?”弗雷德问。 “我也爱你。”罗米头也不抬地说,“给我把刀。” “现在是怪异多过性感了。” 弗雷德把桌上干涸的羽毛笔变成银刀。“小心手,我把饭给你端上来?” 罗米突然停下动作,肩膀向下一塌,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弗雷德问。 绿眼睛盯着他,没说话。 弗雷德用手挡住罗米的下半张脸,这显得那双眼睛更大更亮,他更清晰地看见那双被一圈黑衔环绕着的绿眼睛里翻涌着怎样的情绪,与此同时,掌心传来湿润温热的触感,像花瓣的露水滴落。 吻落在他手心。 “现在全是性感。”他笑着说,罗米一脚踹过来,弗雷德灵活闪避,迈开步子走到门口。 “我知道你很爱我啦,罗米。” 没等罗米说什么,爆裂声响起,他幻影移形了。 首饰盒是订做的,毫无疑问,底部的金箔雕花是罗齐尔家徽,衔箭的野狼被花丛包围,罗米比着箭头的凹陷,拿小刀从项链上撬起一颗大小相仿的沙弗莱石按了进去。 一片寂静中,盒内轻响。 罗米旋开镀金的锁扣,原本空无一物的首饰盒里,折断的山楂木躺在中央。 “怎么下来了?”弗雷德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走到三楼的罗米。 “解开了。”罗米说,“蹦出一只弹簧小矮妖,吓了我一跳。” 弗雷德拿手掌捂住嘴,发出魁地奇球场上的喝倒彩声。慢悠悠晃到一楼时,罗米叼着烤吐司和弗雷德一起愣在原地。 “教授?”弗雷德先反应过来,笑嘻嘻地向邓布利多行了个屈膝礼,“好久不见了。” “韦斯莱先生,在这儿见到你很开心。”邓布利多微笑着回礼,长胡子在胸前一晃一晃,“听说你们兄弟俩不再继续学业,我很遗憾。” “别这么说,教授。”弗雷德大度地挥了挥手,“我和乔治为了您和霍格沃茨在学校多待了六年零八个月哪!” “我得说我受宠若惊。”邓布利多乐呵呵地说,转向罗米,“韦斯莱先生……你是否介意?” “当然不。”弗雷德拿过罗米叼着的面包片,啪地一声消失在他们中间,罗米尴尬地咽了口口水。 “国外的据点安排妥当了,教授,昨天我关闭了入口。”她定了定神,直视着半月形镜片后的蓝眼睛说道,“下个月书店开业,剩下就是那一天……不,希望它永远也派不上用场。” 邓布利多俏皮地眨了眨眼,“祝你生意红火,罗齐尔小姐。” “先生?” 罗米回过头,小天狼星站在楼梯上,肩上扛着一只渗血的布袋,闻起来像是巴克比克的口粮。 “你怎么在这儿?”罗米问。 “今天大家都没时间来喂巴克比克,我来见我的老朋友。”小天狼星抬了抬肩膀,“我一直在啊,你以为你的烤吐司哪儿来的?” 罗米啊了一声。 “我来找你,小天狼星。”邓布利多直截了当说道,“还有这儿的家养小精灵。” “您说克利切?”小天狼星一愣。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看向罗米。 “我正要走。”罗米说。 “帮个忙,放到锅炉房的铁架下面去。”小天狼星把空了的布袋扔给她,为邓布利多让开一条路,“我们上楼说。” 弗雷德和乔治正在分享一大盘泛着油光的煎肉,见罗米拎着布袋进来同时做了个干呕的鬼脸。 “你们俩昨天没比它好闻多少。”罗米翻了个白眼。 “亵渎!”弗雷德环住那一大盘煎肉。 “你要出去?”乔治问。 “嗯,出去一趟。”罗米把凉掉的红茶一饮而尽的当口,弗雷德替她说完后半句话。 “别问她要去哪儿。” “我没要问。”乔治说,“是你总想知道。” 罗米笑了笑。 “你更喜欢地下室还是阁楼,乔治?”弗雷德问。 啪—— 令人作呕的挤压感过后,布莱克老宅昏暗的地下室被户外的阳光取代,罗米眯起眼睛,对角巷人流如织,她向后退了一步,为沿街叫卖的小贩让路,老旧店面门前挂着褪色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反射出往日的余晖。 “奥利凡德,自公元前三百八十二年即制作精良魔杖。” 第75章 新人演员出道首秀 ================================= 追踪咒起效时,克劳迪娅颈间的银坠骤然升温,给她一种身为被施以烙刑的罪人的错觉。小巴蒂·克劳奇正在房间另一侧擦拭自己的银手,被称为“荣誉的恩赐”的金属假肢闪闪发亮,此时瘦高个巫师横穿房间走了过来,稻草似枯干凌乱的短发下是一双鹰隼似的眼睛。 “一旦有那女孩的踪迹,务必告诉我。” 克劳奇将声音压得很低,克劳迪娅垂下眼睛,看见自己的脸在银手臂内侧扭曲变形,贝拉特里克斯的脸倒映在外侧,警惕,高傲,眼中闪动着瘾君子似的狂热,某种程度上贝拉特里克斯和克劳奇是一样的人,克劳迪娅想,将常人的情感错误而浓烈地寄托在一个极端的权力实体身上,他们的同僚表面上对黑魔王的两位得力干将眼前红人尊重有加,背地里却称他们为爬床的□□和弑父的疯鬼,风评仅次于立场飘忽的格雷伯克。 克劳迪娅时常觉得滑稽,作为一群每天都在筹谋如何杀掉更多的麻瓜出身者的黑巫师,却依然用普世的道德观念审判同伴,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不被允许参加今天的行动,尽管她解释过许多次老迪特里希并不是她杀掉的。 贝拉特里克斯不知道他们在低声交谈什么,却依然尖声笑了起来,她总是乐意在任何时间炫耀自己蒙受的殊宠。 别打扰迪特里希了,巴蒂!莱斯特兰奇夫人故意模仿着异国口音说,我们的年轻小姐正因为不受垂青黯然神伤呢! 有着苍白长脸的多霍洛夫高声说:别着急,迪特里希小姐,往后这样的事多得很,你可以在准备司康饼时等待机会到来! 食死徒们哄笑起来。 克劳奇没笑。 “务必告诉我,知道吗?”他强调道。 克劳迪娅点了点头,注意到卢修斯·马尔福在一片兴奋的笑声中紧盯着他们。 马尔福和其余食死徒不同,他未曾经受过牢狱之灾,也绝对没有以此向黑魔王彰显忠诚的意图,他和小巴蒂·克劳奇就罗齐尔的事在暗中达成了协议,克劳迪娅不知详情,却看得出克劳奇并没有因被要挟而愤怒,有时她觉得克劳奇自己也没想过将此事上报黑魔王,但事实是,他们彼此牵制的时间已经足够让罗齐尔带着家业逃往国外,罗齐尔庄园消失在曼彻斯特雾气弥漫的高地。 他们戴好银色面具,黑影相继消失,贝拉特里克斯兴奋的尖啸声似乎还残留在耳边,克劳迪娅扯下项链掷进燃烧着魔法火焰的壁炉,幻影移形时发出的响亮爆裂声被对角巷汹涌的人潮吞噬。 尽管重重伪装,她还是一眼认出了罗米·罗齐尔。 一切人体变形都在追踪咒特有的连结下失效,克劳迪娅不禁好奇起来,过往的路人看罗米会是什么样,金发还是红发,薄唇或是厚唇,她又会不会特意将绿眼睛隐藏,这一切克劳迪娅都无从得知,在她眼里,罗米仍是黑发绿眼的女巫,青色长袍在阳光下流转着水波似的光泽,克劳迪娅隐藏好自己,装作另一位客人靠近,听见她和店主交谈。 “送给谁……送一位朋友呀。”她轻快地重复着店主的疑问,语气里满是期待,“很久不见的朋友,我们等会儿就要见面了……” 不知道她又说了几句什么,店主眉开眼笑地给她抹了零头。 还是老样子。克劳迪娅心想,罗米最知道面对什么人露出什么样,继而不动声色地得到她想要的,公开的消息是罗齐尔举家迁居海外,谨慎起见,她不会给自己留下太多容易暴露的资产。 “还有这个。”罗米突然转过身,克劳迪娅猛退半步藏进货架,一只花瓶从她头顶飞过,店主放下魔杖,乐呵呵地称赞年轻小姐的好品味。 “放在客厅怎么样?”她听见罗米问店主,语调甜蜜得不管别人怎么想,“我自己家的客厅……但我男朋友和他兄弟是一对冒失鬼,我又担心他们闹起来把它碰坏了……没错,它的确漂亮……这样吧,夫人,我把钱付给您,晚些时候让我男朋友来取。” 罗米将包装袋的绸绳挂在手腕上,就着柜台上的羊皮纸写下一串文字,梳着高发髻的妇人从收银台的彩色玻璃大碗中抓了一大把糖块给她,包装纸沙沙作响。 三次幻影移形后,走过两个街区。 克劳迪娅在追踪咒的指引下逐渐远离对角巷,步入伦敦繁华的城区,罗米身上的长袍在第一次幻影移形后就变成了麻瓜式样的裙装,像一尾游鱼融进街头行人,修补好的山楂木魔杖在她手腕上的纸袋中露头,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林立的高楼被抛在身后,她尾随着罗米走入一条老旧的街巷,周围尽是些破烂建筑,摇摇欲坠的砖墙上喷绘着下流的涂鸦,罗米拐进垃圾车后的酒吧。 第144章 克劳迪娅从后门绕了进去,脏兮兮的后厨炉灶上积满了黑色的油垢,厨师把脚翘上去,靠着椅背打盹,她击昏了这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倒地时出声,后进来的店主运气不好,挨了一记夺魂咒。 “开一瓶你们这儿最贵的酒。”克劳迪娅命令道。 通过后厨和店内相连的小窗口,她看见罗米坐在卡座里,正望着窗外的旧电话亭走神,“送给靠窗那位小姐。” 陈年佳酿开瓶时的余韵勉强能中和老酒吧的霉味,克劳迪娅饶有兴趣地在小窗口托着下巴等待,直到罗米因为突然的赠礼而环视四周时才放倒店主,克劳迪娅一跃而起,踩过吧台和两只圆桌,酒架上的玻璃瓶在她身后噼啪作响,碎玻璃和酒液铺满地面。 “罗丝玛丽,我们真是有段时间不见了。” 克劳迪娅跳进她对面的卡座,从包装袋里抽出追踪咒在上作祟的山楂木魔杖,敲了敲她手边的玻璃杯的杯口。 “想我了吗?”她轻声问道。 “我们要是能在一起工作就好了。”罗米说。 从克劳迪娅魔杖中变出的红色花朵接连飘过来,有些落在她头发中间,有些轻轻砸在她额头上,沿着脸庞的轮廓滚落,罗米皱了皱鼻子,品红色花瓣擦过鼻尖往下掉,被她用嘴唇抿住,等到和克劳迪娅对上目光,她才后知后觉地羞赧起来。 克劳迪娅懒洋洋地伸出手,在她下巴上挠了挠,花瓣掉进克劳迪娅掌心,她满意地笑出声。 “好女孩。”克劳迪娅说。 罗米把羊皮纸团成一团丢向克劳迪娅,“你才是狗!” 德姆斯特朗停泊在黑湖的大船上寂静无比,罗米背靠着船舷,双臂搭在上面,眯着眼睛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她大声问克劳迪娅,“我是不是第一个上这艘船的霍格沃茨学生?” 如果排除几个被她同学带进船舱亲热的女孩,那是的。 “你是。”克劳迪娅说,“为什么想和我在一块工作?” “和朋友在一起工作会很有趣的。”罗米说,克劳迪娅挑了挑眉。 “你不赞成哪一点?”她问克劳迪娅。 “或许以后你就不把我当朋友了。”克劳迪娅说,“别这么早下定论,和绝交的朋友当同事没那么有趣。” 罗米轻巧地向上一撑坐上船舷,身后是微波浮动的黑湖,巨乌贼的触手在其中若隐若现,“那你一定犯了非常严重的错。”她皱着眉头说,“我很容易原谅别人。” “那我得从现在开始准备了。”克劳迪娅说。 “拜托!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想要!”罗米叫起来,人在船边摇摇欲坠。 克劳迪娅把手递过去,“你先下来。” “让我们试试。” 罗米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她的手抓了个空,斯莱特林像云雀般跃上船舷,继而张开双臂,大笑着向水面倒去,重物落水的声响打破了黑湖的静谧,克劳迪娅猛扑到船边,水花溅起,还没触碰到她手心就落下。 “罗丝玛丽!” 哗啦一声,斯莱特林从近岸出水,笑声伴随着呛咳停不下来,克劳迪娅停在舷梯上,看见红发男孩跑下高地,用校袍把她紧紧裹住,韦斯莱用袖口给她擦脸,将她贴在脸上的湿发拨到后面去,烘干咒接二连三地落在她身上。克劳迪娅眯着眼睛打量他的表情,感觉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但又忍不住笑。 罗米披着另一件校袍和男孩走上高地,回过头给她抛了个飞吻。 “你怎么能在克里斯托夫的魔杖上做手脚?”罗米脸色苍白地发问,“他明明——” “明明在这附近?”克劳迪娅转起魔杖,“你还不知道吧,沙菲克去年夏天自己折断魔杖后失踪了,他爸妈和我做了个交易——” 山楂木从她指尖飞进桌下的垃圾桶。 “我帮他们找到宝贝儿子,他们付我报酬。” “我不知道你这么缺钱。” “不是钱。”克劳迪娅笑了笑,卷起左手袖口,露出青黑色的标记,“后来我才发现你是对的,罗米,没有朋友和你一起工作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沙菲克会和我结盟——你知道,被家族除名的人到那儿都不受欢迎……喝吧,酒里没下毒,反正你也逃不掉了。” 罗米握紧酒杯,“他们是食死徒?” “亚历珊德拉当然是啦,她丈夫虽是个畏首畏尾的懦夫,不过倒是很听她的话。”克劳迪娅轻蔑地撇嘴,“我查到你叔叔和克里斯托夫有联系,至少两年,等到克劳奇把他打伤后,我在你朋友的破魔杖上放了追踪咒,让老沙菲克把东西送给你,罗米,你那么聪明,肯定会找到克里斯托夫在哪儿,我只要等你把它修好,追踪咒起效——嘭!” 克劳迪娅举起双手,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罗米紧贴着卡座廉价的红色皮质靠背,让克劳迪娅想起家中被当作狩猎的战利品钉在会客室墙上的鹿首,在魔法的保护下,温柔的眼睛仍像有生命般湿润着。 “那现在呢?”被弓箭逼近绝路的鹿,睁着湿润的眼睛问道,“你要杀了我?” “杀了你?”克劳迪娅托着下巴,用责怪的口吻说,“当然不,我还没说完,有点耐心。” “克劳奇认为你叔叔和克里斯托夫达成了某种协议,他帮克里斯托夫逃走,但克里斯托夫要帮他看守某个地方,也就是约瑟夫帮……你们管那叫什么,凤凰……凤凰社!帮凤凰社隐藏的地点,他到现在都没把这事向黑魔王禀告,我猜他是想默不作声地立个大功,再去爹地面前邀宠。” 克劳迪娅伸手给爹地打了个引号,满意地看到罗米笑了笑。 “但你不这么想。”罗米轻声说,像是看到了一线生机。 “我当然不这么想,不然你早就死了。”克劳迪娅微微笑着,“我想你和我一起向黑魔王邀功,这对你也有好处,叛徒总比倔强的俘虏活得长,不是吗……你还说过想和我在一块儿工作呢。” “看来你过得不怎么样。”罗米恢复了惯常轻飘飘的口吻,这让克劳迪娅感到愠怒,“我以为像你这种有天赋的女巫会很受欢迎。” “我也以为,一群蠢货。”克劳迪娅耸了耸肩,“他们觉得我是个弑父的怪胎,又被家族除名,没有遗产和亲属可依傍,因此排挤我。” “不是阿德莱德杀了老迪特里希吗?”罗米扬了扬眉毛。 “是她呀。”克劳迪娅抱怨道,“阿德莱德平时伪装得太好了,只有我知道她一点也不在意她丈夫,没准哪一天她不想装下去了,就要把他杀掉,只是我母亲不会挑时间,还要我赶回去帮她处理现场——这下好了,他们都觉得是愚昧的母亲在帮残忍的女儿顶罪。” 她顺着罗米的目光看向窗外,墙壁上喷着露骨的脏话和生殖器彩绘,那辆似乎永远都没人开走的垃圾车招来了不少苍蝇,在阳光下乱飞,街区静谧无声,像是时间的角落。 “怎么样?”克劳迪娅叩了叩桌子,催促道,“我们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罗米转过头,露出衔住花瓣时的笑容。 逃亡在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克劳迪娅抬手,魔杖甩出一道银白色的光幕挡在身前,劈砍下来的红光被弹向吧台,击落了一排货架,硕果仅存的酒瓶纷纷坠落,玻璃破裂声不止在一处响起,窗口化作无数片碎玻璃,罗米踩着窗台冲进细碎的光雨,克劳迪娅咒骂一声,另一道咒语紧随其后,击中了斯莱特林的膝盖。 她从窗口翻了出去,鞋底碾着碎玻璃咯吱作响,罗米踉跄着后退,手臂和小腿划破的口子缓慢地往外渗血。 “你怎么总在惹我生气呢,罗米?” 克劳迪娅不耐烦地甩动魔杖。杖尖射出光柱,意料之中听见盔甲护身的咒语声后,另一道蓝光紧跟着穿透屏障,准确无误地击中黑发女巫的胸口,罗米向后倒去,重重撞在破旧的电话亭上。 她走上前去,将挡在罗米脸上的黑发拨开,指腹轻柔地揩走她嘴角的血沫,绿眼睛失神地看着她时,克劳迪娅不可抑制地想到鹿首温柔的眼睛。可没用的美丽只能是战利品。 “你真应该答应我的。”克劳迪娅遗憾地说,“小巴蒂·克劳奇是个好老师,我从他那儿学到了不少东西。” 罗米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 克劳迪娅善解人意地俯下身去,“别咬我。”她警告道。 “……你还没……没见过穆迪吧……他比克劳奇更好……克劳迪娅……你不能……” 斯莱特林断续的声音低到听不见,克劳迪娅抚摸着她的鬓角,“我不能什么?”她不合时宜地想笑,“不能诋毁霍格沃茨吗?” 罗米失去血色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克劳迪娅一愣,黑发女巫站在船舷上向后倒去的画面突然跃入脑海,余光中罗米的手腕动了动,她心中一跳,想要闪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爆炸来得又快又猛,强烈的冲击从插入地面的柏木魔杖中迸发出来,克劳迪娅被一阵不可违抗的力量掀翻在地,耳道被锐利的蜂鸣声填满,电话亭红色的碎片有些落在她身上,被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轻柔拂去。 第145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更疯狂的痛意过后,她重新听见外界的声音,罗米蹲在她身边,魔杖在手中颤动,克劳迪娅意识到自己被强行恢复了听力。 “你不能总犯同样的错误,克劳迪娅。”她同样虚弱,但眼睛亮得惊人,地底伸出的藤蔓拱开地砖将克劳迪娅牢牢缚在地上,罗米从她手中抽走魔杖,和自己那根一起收进袖筒,“穆迪说过,魔杖脱手前,战斗不会结束,克劳奇肯定没教过你这个吧。” “这是哪儿?”克劳迪娅问。 “哦,好问题。”罗米不急不缓地为她整理着衣领,“我想你一直忙着逃亡,应该没空来魔法部看看,果然如此……但我得走了,克劳迪娅,别告诉傲罗们我对来宾入口做了什么……你或许知道,我现在一贫如洗……” 克劳迪娅模糊的视野里,精致的短靴摇晃着走远,没过一会儿又踉跄着跪倒在她身边,罗米掰开她紧攥的手指,将手链放进克劳迪娅掌心。 “很久不见了,送你个礼物。”她俯下身,呼吸轻得像是落在耳边的吻,“我也很想你,克劳迪娅。” 食死徒在那天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和伏地魔归来一起登上了报纸,短暂的治疗过后,迎接克劳迪娅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提审,她却时常想起罗米跃入水面前露出的笑容。 原来她从不指望被谁抓住,只是笃信自己不会溺亡。 最后一次提审前,陌生的傲罗出现在关押着克劳迪娅的铁笼前,耳边的金耳环轻轻晃动。 “我知道你见过罗齐尔。”金斯莱低声问道,“她去了哪儿?” ==================== # 伦敦夜旅人 ==================== 第76章 1 broke girl ============================= 让娜将刺耳的闹钟狠狠砸向地面,伴随着另一声巨响,闹钟停止蜂鸣,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摸索着拉开窗帘,窗外淅沥的雨声清晰起来。 “我讨厌伦敦。” 她揉着眼睛走到客厅,对艾迪说。她的室友正在刷牙,含着一口泡沫说话时声音很含糊,但让娜还是知道她在说什么。 “没人喜欢伦敦,小女孩。” 艾迪收拾好自己之后又重复了一遍,焦糊的吐司从她们总是控制不好火候的烤面包机里弹跳出来,艾迪懊恼地一甩高耸的发辫,让娜把自己泡了牛奶的麦片推给她。 “我爱你。”艾迪甜蜜地说,捏着塑料勺的指甲像几只玫红色的甲虫,让娜在这时候意识到自己忘了眼镜,连忙取过来戴上,视野重新清晰起来。 “你的眼睛很漂亮,让娜。”艾迪说,“为什么不配一副隐形呢?” “等我这个月发了工资就去。”让娜看了看表,“你要迟到了。” 艾迪尖叫一声跳了起来,让娜连忙扶住椅子,这是她们公寓里仅有的两把四腿齐全的椅子,在她们彻底失去尊严以前,她还不想坐在地上吃饭。 “这就是我羡慕你的时候了。”销售员蹬着高跟鞋说道,“在公寓楼下工作的人才享用早餐的资格。” “我以为你看到我的老板是个大帅哥的时候就已经羡慕我了。”书店店员笑着把艾迪昨晚甩在沙发上的挎包递给她,“但我赚的很少。” “我不吃帅哥那一套,但说真的,你可以考虑和他上床。”艾迪不容分说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布莱克真的很辣,尽管他看上去像个□□成员。” 我不会和我老板上床。 让娜没来得及说出口,艾迪已经抓起伞跑了出去,缅因花园街离最近的地铁站还有两个街区,艾迪还要坐快一个小时的地铁才能到达工作地点,她总是来不及。 让娜叹了口气,趿拉着拖鞋走进卫生间洗漱,从邻居家借来的厕所清洁剂还摆在马桶上,让娜把盖子拧好,提醒自己上班的时候记得还,威廉姆斯小姐是位文质彬彬的女士,独居在父母留给她的房子里,或许是不用忧心房租,她对艾迪和让娜很是慷慨,还经常邀请她们去每周五晚上在她家举行的读书俱乐部活动,她们俩去了一次,被六个“威廉姆斯小姐”包围,此后找了个晚上兼职的借口,躲在家里看电视,再也没去过。 距离八点钟还有半个小时,让娜瘫回沙发上,透过客厅的窗户看向窗外连绵的雨雾,布莱克书店窄小的门脸更加模糊。 七月初让娜来到伦敦,难得的晴天粉饰了缅因花园街的旧公寓,几乎是没什么犹豫,她租下了这间便宜的次卧,顺利地在街尾餐馆找到一份服务员的工作,这对一个初来乍到的乡下女孩来说可以说是很不错,但生活总是迫不及待地露出残忍的一面,她工作的餐馆因为食品安全问题倒闭了,伦敦开始下雨,两起都是单身女性遇害的凶杀案让她连着失眠了三个晚上,第四个晚上她开始发烧,病好后她想出去散散心,结果目睹了宏伟的大桥在不远处的河面上坍塌,被迫回程时她又被一个衣着古怪的红发青年跟了一路,最后她不得不拐进一家杂货店借他们的电话打给艾迪。 让娜在两个货架中间等到了踩着高跟鞋翘班过来的艾迪。艾迪是美艳热情的爱尔兰姑娘,年龄比她大,来伦敦也更早,总是很照顾她,那天晚上她在客厅哭没了半包纸巾,艾迪很耐心地陪着她,但是禁止她再用纸巾,不然又要花钱买。 “欢迎来到伦敦,让娜。” 她从卫生间里洗完脸出来后,艾迪张开双臂说道。 她去面试布莱克书店的店员时艾迪请了一上午假陪她,用艾迪的话说,布莱克十有八九是个流亡的帮派分子,或者是逃犯。 可是他很辣。威廉姆斯小姐令人大吃一惊地说,此前让娜和艾迪一直以为她对楼上的拉里有兴趣。 拉里是个高个子年轻人,长相俊朗,沉默寡言,让娜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搬进来的第一天,拉里帮她把箱子搬上了五楼。 再辣的逃犯也是逃犯。艾迪一锤定音,但介于缅因花园街上不时还有人贩卖违禁药品,如果这个打着石膏的热辣逃犯只是因为偷了辆自行车而窝藏于此冒充一家书店老板,那也没什么不可原谅的。 尽管在这儿工作两个月后,布莱克告诉让娜他的伤是骑摩托摔的。 神秘的布莱克穿着黑皮衣在逼仄的书店里面试了她,店里被直逼天花板的书架填满,只留出狭窄的通道供顾客通行,收银台后是通往仓库和阁楼的小门,没装门板,挂了张暗红色布帘充数,中央的空地有沙发供人休息。期间艾迪一直坐在书店中央的沙发上涂指甲,还把黑色的指甲油蹭在了浅绿色的沙发套上,布莱克头也不抬地问了让娜几个问题,及肩的黑发垂落下来,让娜把手腕上的发圈递给他。 你被录取了。布莱克说。 他通过考核了。艾迪说。 什么?让娜说,什么? 这时布莱克的随性已经初见端倪,只是让娜还没意识到。 面试结束后布莱克把书店的钥匙给了她,嘱咐她第二天八点之前开门,让娜如临大敌,七点整把书店打扫了一遍等着布莱克检查,结果再见到布莱克已经是两周之后。 老板不常出现对员工来说是件好事,尤其在让娜差点用扫帚杆打晕了周末来兼职的肖恩之后,肖恩脾气很好,捂着头帮她把摆在“心理学”区域的《傲慢与偏见》放回原位,没生意的时候肖恩和让娜就在给客人准备的沙发上聊天,在这儿工作的第一个月,他们一起读完了那本《傲慢与偏见》。 最近老板来的稍微勤快了点,有时甚至在阁楼留宿。但好消息是布莱克很少对她的工作指手画脚,还会和她分享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好酒。他出现后店里的生意好了不少,有时让娜也会暂时忘记自己贫穷的处境,闲下来欣赏老板被女孩包围时冷峻的侧脸。 英俊的男人已经很难得了,更难得的是布莱克不自知的典雅,要知道这条街上唯一说得过去的餐馆也被查封了两轮,店员换了好几拨,独一份的气质让布莱克在老街区备受瞩目,有时店里生意冷清,布莱克会点起香烟,但注意到让娜总是咳嗽后自觉躲进了阁楼,结果把床垫烧了个拳头大的窟窿,最后布莱克转移到了书店门外的雨遮下。伦敦乌云密布,英俊非常的老板在窗下沉默地吸烟,让娜在屋里看了一会儿,去仓库找出几张防雨的塑料布放在老板脚边,把滞销的过期杂志摆了上去,当天销售一空。 她从布莱克那儿拿到额外的奖金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让娜下意识抄起扫帚,地上爬起来一个打扮得像是乐队主唱的灰发姑娘,苍白的桃心脸上磕出了一块淤青。 这就是让娜认识布莱克外甥女唐克斯的全过程。 唐克斯不常出现,但让娜没来由地很亲近她,她们见过三次面之后,唐克斯大胆地帮她剪了刘海,而让娜建议唐克斯染个粉头发。 我觉得粉色很适合你。让娜诚恳地说。 唐克斯手一抖。 这就是让娜拥有豁口刘海的全过程。 第146章 布莱克笑了她一整天,有那么一会儿让娜想过辞职。 但肖恩说这刘海很漂亮,语气坚定得让她差点儿就相信了,让娜想了想布莱克开出的薪水,还能让他再嘲笑自己两年。 第二个闹钟炸弹似的响起,让娜从沙发上弹起来,抓起钥匙和厕所清洁剂,关上闹钟后锁好了门,下楼时她又遇见了马克,马克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孩,对让娜很照顾,但总是不自觉地开一些黄色玩笑,大多数时候让娜见他都绕着走,这次实在躲不开,让娜和他打完招呼,才发现自己提着清洁剂走了出来,而且忘了拿伞,好在书店就在对面,让娜趁着没车经过连忙跑过马路,推开门时还是被浇了个半湿。 布莱克和肖恩都在店里,让娜一愣。 “今天是星期四吧。”她问。 “公司放了一天假。”肖恩没问什么就接过她手里的清洁剂,“我过来帮忙。” 布莱克扔给她一条大毛巾,让她先去阁楼上擦擦头发,让娜感动地看着老板,老板翻了个白眼。 “你把书弄湿了,傻孩子。” 没过一会儿,她在阁楼上听见砰地一声响,让娜探出脑袋,果然是唐克斯来了,布莱克蹲在一旁整理被她撞倒的书堆。 “你来啦!”让娜不计前嫌地和她打招呼,而唐克斯看到她湿淋淋的豁口刘海后又一次爆笑出声,扬手时打翻了肖恩手里的茶杯。 让娜把毛巾扔给肖恩。 “先别下来。”布莱克踩着木梯爬上阁楼,弯腰进来时顺手带上了门,他脱掉黑色皮衣扔在床垫上,挽着里面衬衫的袖口,“我有话跟你说。” 让娜啊了一声。 “你来这儿也有两个月了。”布莱克说,“有件事我一直想做,考虑到一些因素才推迟到现在,但情况有变,我必须要做……” 艾迪早上的话不合时宜地闯入她脑海,让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能会不太好受。”他继续说道,“你要原谅我。” 让娜把枕头紧抱在胸前,“你别过来!”她大声说,“我不会和你上床的!” 布莱克一愣,“你说什么?” “涨工资也不行!” 空气凝固了几秒,布莱克猛地蹲下,拍着阁楼单薄的地板大笑,让娜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出了大糗,而布莱克还在拍着地板狂笑。 反正我也没法干了,她绝望地想,把枕头朝布莱克头上砸了过去。 黑发男人一把接住飞过来的枕头,让娜发现他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木棍。 布莱克古怪地说,“我说了,这可能不太好受,等会儿别怪我。” 从布莱克手中细长的木棍中射出的刺眼光束击中了她,让娜向后倒去,后背被柔软的床垫接住,她看见穿着古怪长袍的自己穿过城堡昏暗的长廊,一遍又一遍,更多的记忆涌回脑海,小天狼星伸出手,她回握住,借力起身。 “不是吧,又来?” “你说什么?”小天狼星问。 “没什么。”罗米摆了摆手,扶着涨痛的头走下阁楼,肖恩和唐克斯紧张地看着她。 “是我。”她说,想接过肖恩递过来的酒杯,才发现手抖得拿不住,肖恩把杯沿递到她嘴边,罗米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滚烫的白兰地暂时麻痹了神经,她倒在沙发上,世界天旋地转。 “我这样多久了?”罗米捂着眼睛问。 “四年半,现在是二零零一年,欢迎你来到新世纪。”唐克斯说,“坏消息是神秘人统治了英国。” “什么?!”罗米从沙发上弹起来,差点儿栽下沙发,解咒后的副作用还没过去,强烈的晕眩中,肖恩扶了她一把,挨着她坐在沙发扶手上,责备地看了唐克斯一眼。 唐克斯吐了吐舌头。 “他做梦都别想。” 小天狼星走下阁楼,给自己倒了杯酒。 “是三个月。”他说,手撑在桌上。 “不如我们先聊点轻松的,比如你的麻瓜朋友都教了你些什么?” 第77章 第六个问题 =========================== “不要想,五个问题。”肖恩说。 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很奇怪,虽然比起罗米被篡改记忆后以让娜·罗伯茨的身份生活了三个月,她的朋友拿着纸笔坐在对面严阵以待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当罗米试着前倾身体去看肖恩速写夹上白纸的内容时,还是被唐克斯眼疾手快地按回了沙发。 “五个问题。”女傲罗说。 “好吧……”罗米掰着手指数,“第一,你们仨在干什么,第二,我为什么会变成让娜,第三,小天狼星为什么是我老板,第四,唐克斯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罗米深吸一口气,注意到他们仨在纸上勾画的笔尖停了下来,正紧张地等待着最后一个,罗米低下头看了看用巨大花体字写着“我爱摇滚”的卫衣前襟—— “我穿的是什么鬼东西?” 小天狼星把笔一摔,“bingo!” “等一下。”罗米和唐克斯异口同声道。 “衣服和发色都是着装问题,算一个。”罗米说道,唐克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天狼星孩子气地往后一仰,“那第五个是什么?” 罗米把作为让娜的记忆过了一遍。 “我的魔杖呢?”她问。 沉默了几秒,对面的三个巫师低下头核对问题列表,小天狼星再次摔笔,“bingo!” “我押中了三个。”肖恩说,扔给小天狼星一枚金币。 “四个半。”唐克斯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银西可递给舅舅。 “怎么还有半个?”小天狼星问。 “没想到罗米会问我的头发。”她没精打采地说。 “你们在干什么?”罗米揉着太阳穴问。 “打了个赌。”小天狼星说,“你体验生活这段时间,凤凰社让肖恩和我来保护你,闲着也是闲着,每人写六个问题,看你恢复记忆之后最先问哪五个。” “恭喜你啊,头奖。”罗米皱了皱眉,“谁来回答我第二个问题?” “被修改记忆前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肖恩反问,“迪特里希出现之后。” 迪特里希。 罗米哆嗦了一下,膝盖和胸口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背在身后的手探进衣服下摆,摸到发热的皮肤,皱缩的疤痕像是幸存的信号,她握住渐渐凉下去的酒杯,猛灌了一口。 “发现自己被人跟踪后,我去了爱米琳的店铺留了字条,向凤凰社求助,在魔法部来宾入口见。”罗米揪着袖口磨出来的毛球,“我和她周旋了一会儿,没有人出现……我想你们一定是遇到麻烦了,于是想趁她放松警惕时对电话亭做点手脚,如果来宾入口遭受袭击,魔法部一定会最先做出反应,所以我……” “炸了那个电话亭。”小天狼星接她的话说,听上去竟然有些赞赏。 “太冒险了。”唐克斯瞪了她舅舅一眼,转过来对罗米严肃地说,“即便是我都觉得太冒险了,你不能在不了解魔法部入口运作的前提下就去攻击它,万一它有自我防御机制,你就会——” “反正克劳迪娅也是要杀我的。”罗米不服气地说。 “结果是好的,她现在在阿兹卡班呢,住的没准还是我的单间。”小天狼星自嘲地笑了笑。 “那时候我们正在神秘事物司和一伙食死徒搏斗,还被他们的主子打了个半死,不怪爱米琳——” 唐克斯别过脸去,发出一声古怪的呜咽。 女傲罗突然的崩溃让罗米浑身发冷,爱米琳·万斯那条华贵典雅的绿色披肩浮现在她眼前,披肩下瘦削有力的手抓起一大把糖果递给她,糖纸沙沙作响。 “爱米琳怎么了?”她沙哑地问。 “她死了,还有博恩斯司长。”肖恩说,“都是被神秘人杀死的。尽管那天之后大部分食死徒都进了监狱,但还逃亡在外的那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布罗克代尔桥坍塌的时候,你在现场对吗,罗米,那不是工程意外。” “肖恩。”唐克斯呵斥了一声。 别害怕。爱米琳压低声音,手隔着一把拥挤的糖果握住她的,他们一会儿就去找你,上周我在《巫师周刊》看到个新发型,等回总部开会时给你梳辫子。 “明天再谈吧。”小天狼星说,“书店还得做生意——” “然后呢?”肖恩给自己倒酒,在沙发套上洒的到处都是,“说下去,罗米。” 尖锐的刺痛驱赶了突如其来的耳鸣,罗米松开藏在衣服里的手,“当时我太虚弱了……没法幻影移形,而我认识的一位治疗师住在附近——” 她看向肖恩。 “普雷斯顿。”罗米说,“但普雷斯顿不是凤凰社的人,我不敢在他那儿给你们发消息,在他那儿待了不到一周,我在报纸上看到了神秘事物司那天的报道,普雷斯顿说圣芒戈在同一天收治了不少病人……我猜那是你们。” 第147章 “那时候可真是好热闹。”小天狼星苦笑。 “当时书店已经装修好了,我想在这儿藏一段时间,然后……”罗米看着浅绿色亚麻布上的深色酒渍,“让娜出现了?” “你也不记得是谁干的?”肖恩意外地问。 罗米摇了摇头。 “不管是谁,这个人似乎不打算伤害我,等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已经住进对面的公寓里了——你们查过艾迪没有,她有问题吗?” “绝对的麻瓜。”唐克斯说,“她的家族史简直是魔法的荒原,还有,罗米,那栋公寓楼被人施了驱逐咒,除你之外的巫师都进不去。” “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着?”小天狼星拨了拨头发,“听上去是有位好心人想帮你开启新人生啊。” 罗米卷起袖子,揪另一只袖口的毛球。 “为什么突然恢复我的记忆?”她问。 像是一个除了罗米都能看见的皮球出现在半空,书店里剩下的三个人用目光将它抛来抛去,最后它被掷进了肖恩怀里,年轻的魔法部职员正了正衣襟,“是校长的意思。” 罗米情不自禁地跟着坐直了,“要我去见他吗?” 肖恩摇了摇头,“他希望你继续在这儿住下去,但不能一无所知。” “看来该到第三个了?”小天狼星把重心换到另一条腿上,倚着书架,“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在街尾那家快餐店做侍应生,我得说,给我很大震撼——” 小天狼星接住印着减肥药广告的抱枕继续说:“大家觉得我还算靠得住……” “拜托啊,舅舅!”唐克斯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结果被减肥药抱枕砸中了后脑勺。 “而且只有我没有工作。”富有的黑发男人诚实道,“罗米,别介意,但我得说你犯了个错误:租得起商用店面的年轻女孩在这条街上是很罕见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成了你的老板。” 但帅成你这样也是很罕见的啊,罗米在心里想。 “等等,我之前工作的那家快餐店倒闭和你们——” “没有关系。”肖恩说,“纯粹是因为他们的后厨太脏了。” “这倒是真的。”罗米撇撇嘴,突然想到了什么,“莱姆斯为什么不行,他看起来更……” “更穷?”小天狼星笑了一声。 “更亲民。”罗米说,“他最近在忙什么呢?” 唐克斯突然像被蛰到似的扭了扭身体。 “谁来回答剩下半个问题?”罗米尴尬地问,“……不,我记起来了,是唐克斯送我的。” “其实是我在慈善超市买的。”唐克斯咧嘴一笑,苍白的桃心脸泛出点血色,显得没那么颓丧,“助人为乐呀,妹妹。” 小天狼星扔给罗米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物归原主。” “你刚才还说年轻女孩经营书店很古怪。” “我做名义上的老板,书店收入都归你。”小天狼星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压弯书本让纸页哗哗翻过,“但这意味着你有两份房租要交,能行吗?” “这儿是租的?”罗米瞠目结舌,“我以为……” “约瑟夫只交了一年的租金。”肖恩善意地提醒道。 “他也没想过会被自己的侄女送走,对吧。”小天狼星笑了笑,“我想过把这家店买下来,但斯克林杰联合古灵阁发布了新法令,兑换大额麻瓜货币有不少证明文件要开,这地方可经不起推敲。” “这老混蛋是谁?”罗米问。 “部长。”唐克斯哽了一下,想笑又憋了回去,“福吉早就下台了,斯克林杰现在是魔法部部长。” “失敬。”罗米说,“还有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 “弗雷德为什么没……抱歉,看错行了。”唐克斯用手指比对着纸张说,“是魔杖——” 抬起头时,肖恩用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弗雷德为什么没出现过?”罗米问。 看不见的皮球落进小天狼星怀里,黑发男人清了清嗓子,面露难色。 “你失踪了快一个月,罗米,那男孩急得要疯了,我们担心他太冲动,就对他撒了个谎……肖恩?” “我说你出国了。”肖恩平静地说。 “我们没找到你的魔杖。”唐克斯试图挽救局面。 对角巷在开学季后越发空旷,福斯科冷饮店积灰的招牌随着风雨摇晃,发出不详的吱呀声,积灰的橱窗上和其他商店一样贴着魔法部的巨幅告示,在阴云下连成一片紫色的雾霭,一度繁华拥挤的长街笼罩在令人呼吸不畅的暗紫色中,大风不断卷着细密的雨丝吹过几家歇业的店面,门缝中响起古怪的呜咽。 幻影移形的轻响被凄厉的风声掩盖,两道黑影闪进店间的窄巷,兜帽下的蓝眼睛警惕地扫视周围,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在街对面的黑白通缉令上冷笑着。 罗米紧了紧斗篷,使劲吸了几口潮湿阴冷的空气,试图以此来缓解呕吐感。实在讽刺,她花了一整年时间才掌握熟练的幻影移形,因为修改记忆的副作用和疏于练习被禁止使用,转回去克服三年级学生都能过的随从显形。 除非你想拎着自己的一块肉去见你男朋友。小天狼星如是说,或者只剩一边眉毛。 我不能没有眉毛,罗米想,很快接受了自己形同麻瓜的事实。 “走这边。”肖恩指着窄巷尽头,“以防万一,你从后门进去。” 店铺后的路远不如主街平坦,废弃的货架和垃圾直接被丢在路边,石砖因为年久失修变得破碎不堪,走在路上总得提防突然出现的淤泥,一个躲在旧推车下避雨的佝偻小贩突然朝他们扑了过来—— “买个护身符给年轻女士吧,先生!” 小个子男人手里晃着一大把串着银坠的细链条,眼睛不住地往兜帽下的半张脸上瞟,肖恩收回魔杖,觉得有些滑稽,他转头问她,“你想要一个吗?” 罗米瞪了他一眼。 绕过小贩继续往前,即便是在幽暗的后巷,韦斯莱魔法把戏坊依旧耀眼,远处雨幕中浮现出日出似的明亮橙色光圈。 “别赌气了。”肖恩低头躲开一只横在半空中的木棍,“唐克斯只有半天假,她得回霍格莫德执勤,小天狼星留下看店,只有我能送你……你以为我有多想来?” “以后周末别再来了,肖恩。”罗米停下脚步,“我有两份房租要交,没有多余的钱给兼职开薪水。” “前面就是。”肖恩在一家店铺老旧的雨遮下停住,“一直往前走,他们的后门也很有特色,你看见就知道,我在这儿等你。” 隐隐的音乐从不远处那轮蛋黄似的光圈中传来,显得淅沥的雨声没那么单调,罗米低着头往前走,不断踩进泥泞的水坑,呲啦一声,不合身的长斗篷挂在一条断掉的椅子腿参差不齐的截面上,豁出一道细长的裂口,罗米想把它取下来,被一根木刺扎进指腹。 她愣了一下,鼻腔突然一阵酸涩,肖恩似乎注意到她的异常想过来,没等他有所动作,罗米已经转身飞快地往回跑。 “你去哪儿?”肖恩一把抓住她。 罗米甩开他的手,兜帽滑了下来,本来就半干的刘海在潮湿的空气中下塌着挡住视线,她用力地晃了一下头, “……我不能去。”罗米说。 过去一年少得可怜的几次见面,她拙劣刻意地扮演一个爱人,但一次又一次的变故不断冲刷着贫瘠的热情,让她对真正的爱人心生畏惧,过度的吻与拥抱都成了欲盖弥彰的粉饰,而事实是,尽管她依然能记起圣诞雪夜里,飞天扫帚驶过月亮时心中的悸动,但弗雷德似乎已经变成了爱的符号,存在的唯一意义变成了爱啊爱啊,爱的背面是令彼此都感到不适的烟味与花香。 罗米蹲了下去,木刺在指腹中触感鲜明,“……我知道方向是一样的。”她哽咽着说。 “可是我觉得,我们好像已经不在同一条路上了。” “但你也只能向前走,不是吗?” 暗沉的天色中,肖恩轻声说。 把戏坊的门环把单薄的木门撞得咚咚直响,一根魔杖抵在锁孔,“身份核验。”里面的男声说道。 “罗齐尔……罗米·罗齐尔。” 罗米没有防备,差点被猛开的门板扇下台阶,一只有力的手把她拽了进去,乔治欣喜地帮她拍打着蹭在斗篷上的青苔,带着她往屋里走。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走这边楼梯,去楼上暖和暖和。”红发男孩快活地问,品红色店袍亮得像只灯管,“弗雷德知道吗——他不知道,对吧!你想给他个惊喜,那你来得正是时候,他去肯特郡采购原料了,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乔治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有点迷茫地看向罗米。 “你怎么开始戴眼镜啦?” 墙纸上的小仙子飞过几只抱团的侏儒蒲,好奇地在罗米停下脚步的那块墙面上打转,透明的翅膀嗡嗡扇动,罗米伸出手,接住从墙上喷出来的金粉。 第148章 “过了个糟糕的暑假。”她说。 “看出来了。”乔治皱了皱眉,换了个话题,“你没从前门进来真是遗憾,我们的便秘仁笑话可是大受欢迎——” 随着他推门的动作,门口几只巨大的纸盒轰然落地,罗米下意识摸向袖口,才想起魔杖已经不见了。 “没大问题。“乔治哈哈一乐,挥舞魔杖把几盒速效逃课糖的库存挪回原位,“搭把手,罗米——” “你的魔杖呢?”他问。 “都说了是糟糕的暑假。”罗米苦笑。 乔治看上去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只是推开了另一扇门,“这儿是我们的工作间。”他说,“进去歇个脚等弗雷德回来吧……别多心,罗米,那卧室可能只有我俩才愿意待。” 罗米感激地笑了笑。 工作间或许是二楼最宽敞的房间,尽管如此也被大大小小的纸盒与羊皮纸卷堆满了,罗米跳过两只大号坩埚,锁定了房间里没有衣物堆积的那把椅子,手指里的木刺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想找点东西挑出来,又对满桌杂物无从下手。 等会儿我要抱他吗? 为了转移注意力,罗米抠着指腹上细小的创口想,是先打个招呼再抱他,还是直接跳到他身上—— 万一跳到乔治身上怎么办。 模拟到第三种可能时,门吱呀一声,罗米握着手弹跳起来,没什么值得疑惑的,就是弗雷德,穿着一件风尘仆仆的旅行斗篷,身上带着旅行的人特有的灰尘和雨水味。 罗米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弗雷德脸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下移,“你手怎么了?” “扎了根刺。”罗米跟着回答,万万没想到是这样开场。 弗雷德把旅行斗篷随意地扔到旁边的衣架上,罗米看见那拖地的一角忍不住想提起来,被他拦住。 努了努下巴,“坐回去。”他说,弯腰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指尖多了根细长的针,“哪根手指?” 罗米愣愣地伸出左手,勾了勾小指,针尖抵了上去,她下意识缩手,手腕被他压住。 “别躲我。”弗雷德蹲在她面前说,皱着眉头找那个创口,“巴黎怎么样?” “……还不错。”罗米半真半假地说,“我的魔杖丢了。” 轻微的疼痛后木刺被挑走,弗雷德甩了甩手腕,银光一闪,滚进地板缝里不见了,他抬起头看向罗米,脸上浮现出罕见的哀伤。 罗米心跳乱了一拍。她终于明白弗雷德为什么从没来过书店,不是因为肖恩的谎言,而是他们在那之前就见过,而她躲进杂货店,橱窗外一闪而过的,红发青年的脸,脸上是相同的神色。 弗雷德孩子气地将脸枕在她腿上,鼻尖蹭着潮湿粗砺的丹宁面料。 “你明知道我们在伦敦见过一面,罗米。”他叹息着说,“为什么和他们一起骗我呢?” 可第六个问题没有答案。 小天狼星吸着一杯快要见底的奶昔,门口响起风铃声,他头也不抬地喊道:“今天打烊了!” “拜托,现在才四点。” 罗米和肖恩手臂上搭着潮湿的黑色斗篷走了进来,新任店主翻了个白眼,在赚到第一桶金前已经学会了压迫劳工的姿态。 小天狼星不计较地大笑,舌头被过量的食用色素染得发蓝。 “约会怎么样?” 肖恩僵硬地摆弄面前的几本书,把他们按高低顺序排了个遍。 “当然不是说你俩。”小天狼星看向罗米,“怎么样?” “不太好。”她说,“我们俩发现了一些问题。” “唔,异地恋不可避免的情节。” “但考虑到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所以进行了成熟理智的交流。” “大吵了一架。” “好在最后达成了共识。” “我知道。”小天狼星把杯底吸得哗啦啦响,“你们俩跑进雨中拉扯半天,最后在大雨中拥吻,头发全都黏在脸上……肖恩,哥们儿,你挥手干什么,这就是爱情电影的标准走向啊!” 他茫然地看向罗米身后雨刷器一样的书店兼职员工。 “我们分手了。”罗米说。 第78章 极限十二小时 ============================= 11:00 入冬的午后,摩托车在缅因花园街甩出一个漂亮的漂移后稳稳停在路边,车手潇洒落地,摘下头盔抱进怀里,将遮挡视线的黑发捋到脑后,小天狼星吹起口哨,钥匙在指间叮当作响,他推开书店大门,玻璃风铃响声清脆,店里的人短暂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小天狼星一愣,后退几步到门外,仰头确认店名。 几个年轻女孩把红发青年围在沙发中央,不时咯咯发笑,另一个红发青年在书店角落的货架旁席地而坐,认真阅读手里的儿童绘本,而真正的店主头也不抬地坐在收银台后,在厚账本上奋笔疾书。 “我来拿魔术师证。”他说,“你从我那儿借走的那个。” 权衡利弊后,小天狼星选择了看上去最正常的货架,挨着其中一个韦斯莱坐下,继而得到了一本儿童读物作为见面礼,他盯着这张脸看了一会儿,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你是弗雷德吧?”他说,“你必须得是弗雷德。” “我是乔治。”乔治说,“这次真的没有骗你。” “现在是什么情况?”小天狼星不安地问。 “弗雷德和罗米分手了。” “我知道,都得有两个月了。” “他俩在这两个月里又进行了几次,嗯,他们所谓的成熟理智的交谈。” “又吵了好几次,对吧。” “天翻地覆。”乔治心有余悸地说,“但好消息是他们最后达成了共识,那就是重新从朋友做起,但弗雷德明显比罗米的进度快一些,你能看出来吧,他现在是个暗恋朋友的朋友。” 沙发上突然爆出一大捧彩带,女孩笑声清脆,轻轻搡了一下弗雷德的胸口。 小天狼星嘴角抽搐,“显而易见?” “这是表面现象。”乔治满不在乎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看这个。” 他曲起膝盖,用鞋跟敲了敲地板,木板上浮现出金光,弗雷德和罗米的名字分列两边,下面是一串标着日期的数字。 “他俩打了个赌,比谁在这个月卖的书更多。”乔治说,“战场在周末,弗雷德和罗米各占半天,对方卖书的时候不能干扰不能加入,双方亲友帮忙不计入销量,如你所见,老兄,这儿施了麻瓜混淆咒,客人听不见我们说话。” “赌注是什么?”小天狼星问。 “如果罗米赢了,弗雷德帮她交这个月的房租;弗雷德赢了——”乔治神秘地一笑,“罗米就得和弗雷德出去约会。” 小天狼星扫了眼地上的数字,“但赌约的收入都归她?” “斯莱特林啊,是吧。”乔治耸了耸肩,“今天是最后一天,晚上十一点结算,好消息是弗雷德遥遥领先。” 沙发上的女孩扭着腰胯走到收银台前,带着愉悦的笑容把手里的书递给罗米结账,真正的店主接过钞票时露出得体的微笑,将书本装进纸袋。 “所以说……”小天狼星慢吞吞地说,“弗雷德通过和女孩调情来劝她们买书?” 乔治笑着点头,“成效显著啊,哥们。” “然后赢下比赛,好和罗米重新约会。”小天狼星说,“是这样吗?” 乔治和小天狼星对视了一会儿。 “梅林的胡子!”乔治如梦初醒地说,“我得去阻止他!” “快点去。”小天狼星说。 “谁都不许动!” 嘭地一声,厚厚的账本砸了过来,正好落在他们面前,罗米弹射过来,警惕地跪坐在他们面前。 “太尊重我了吧。”小天狼星说。 罗米抽出一根魔杖狠狠敲在他膝盖上,“看看你做的好事!小天狼星!” “我?”名誉店主大吃一惊,“关我什么事,我在帮你哪!——你的魔杖不是丢了?” “是弗雷德的。”乔治好心地补充前情,“之前他们吵……友好交流的时候,弗雷德或许就罗米没有魔杖这件事进行了小小的讽刺。” “我可真是完全不好奇你们交流了些什么。”小天狼星说,“为什么会说到魔杖啊!” “重点是,从那以后我们俩在书店里就有了特殊待遇。”乔治说。 “你俩的魔杖进店就被收走了,对吧。”小天狼星说。 “我的那根在收银台下面的抽屉里。”乔治沉痛地说。 小天狼星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转向罗米,“这关我什么事?” “你不能这么记账!小天狼星!”罗米把账簿翻得哗哗作响,停在一页上重重地一拍,“1996年8月13日,支出,树莓果酱奶昔,大杯!” “确实很难喝。”小天狼星赞同地点头,“浪费我的钱。” 乔治憋得满脸通红。 第149章 罗米又翻了几页,把账本举到他鼻子前,“一整周的流水是空白的,你在上面画了一只狗!” “很生动吧!”前店主灿烂一笑,“我画工一直不错。” “收银员哪儿去了?”弗雷德高声问,“过来结账。” 他愣了一下,说了几句俏皮话让女孩子等他一会儿才过去,“怎么了?”他蹲下来问罗米,“谁又惹你生气了?” “弗莱迪!”那女孩娇滴滴地叫道,“让你的店员帮我把下册也包起来。” 乔治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有人快要赢了啊。”弗雷德没心没肺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地板上的比分泛着金光,“你想去哪儿约会,罗齐尔,海德公园还是西区的剧院?” “别……”乔治虚弱地说。 斯莱特林离开时跺得地板咚咚直响,风铃在门下发出比往常更响的碰撞声,小天狼星无辜地接过摔进怀里的账簿,肌肉记忆让他自觉露出笑容走向等在收银台前的女孩。 “塑料袋还是纸袋?”他问道。 14:00 “我完了。”弗雷德绝望地说,像块薄饼摊在沙发上。 “别这么悲观。”乔治安慰道,“或许罗米只是回家午睡了。” 小天狼星蹬着滚轮椅在店里穿行,一脚刹车停在窗边。 “过来看看。”他招呼韦斯莱们,“罗米的邪恶双胞胎出现了。” 街对面的公寓楼门廊里走出高挑的黑发女郎,鬈□□漫地垂落,精致的波浪发卷和长外套的毛领修饰着脸部轮廓,毛呢大衣的下摆停在脚踝,露出长靴的尖头和细跟。 紧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位和她身高相仿的男士,他们有说有笑地交谈了一会儿,迈开步子向书店走来。 “你完了。”乔治说。 男人推开店门,侧身让罗米先过,又是几句繁琐的道谢混杂着笑声,罗米走了进来,脱下大衣挂在门口,弗雷德像是被沙发缝咬到屁股一样弹了起来。 过分合身的连衣裙边停在膝盖以上,而小腿被长靴靴筒包裹着,深色裙摆和靴筒之间的皮肤白得发亮。 “她肯定要着凉。”弗雷德说。 “了不起啊。”乔治说,“你竟然在关心这个。” 罗米扬了扬下巴,男人像挨了夺魂咒一样乖乖坐在沙发上,她弯了弯勾勒着细长眼线的眼睛,走向巫师聚会的角落。 “这套衣服哪儿来的?”小天狼星置身事外地问,“你还认识女演员?” “问艾迪借的。”罗米调整着腰带说,把金属条往里移了两个洞眼,“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下午是我的时间。” “艾迪是谁?”乔治问。 “那男的是谁?”弗雷德问。 “艾迪是我的室友,他是马克的朋友。”罗米瞥了他一眼说。 “好精彩呀!”小天狼星低声说,“贝拉要是知道她的远房表妹为了房租和麻瓜调情,该是什么心情?” “杀了我,这还用想?”罗米说。 ”前女友为了不和你约会如此努力工作,你是什么心情?”乔治问弗雷德。 “我是为了赢。”罗米说 “所以你愿意和我约会?”弗雷德说,“那我们现在就走吧,裙子真漂亮,小姐。” 罗米微笑着躲开他的手,“除非你赢过我,先生。” 弗雷德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问:“马克是谁?” “另一个男人?”罗米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 “别忘了规定,你不走的话就只能待在这儿看着,不许插手。” “事实上,兄弟,我们只能再待三十分钟。”乔治严谨地说,“下午我们约了佐科的老板见面。” “乔治!”弗雷德说。 罗米走到沙发边上挨着马克的朋友坐下,留给他们两颗距离过近的后脑勺,乔治拍了拍他,把肉色细绳递给孪生哥哥。 “不许插手,但没说不能偷听,对吧。” 前二十五分钟,他们被迫听了一连串蹩脚的笑话和自吹自擂的工作经历,附带着颐指气使的人生经验和生活感悟,这让那张还算俊朗的长脸都变得蠢钝起来,但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女伴,罗米的笑声总能适时出现,仿佛她真有看上去那么崇拜他,像是虚荣演员请来的假观众。 乔治摁住想要取下伸缩耳的弗雷德的手。 “……让娜,你知道的,我在大学里认识了几个学比较文学的朋友,他们应该会对你店里的藏品……” “藏品?”弗雷德尖刻地说。 “……很感兴趣,如果你晚上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们。” “他们喜欢哪类书?”甜丝丝的声音问。 “这要当面聊,让娜,我也不太了解文科学士的生活……你知道……” “她不知道。”弗雷德咬牙切齿道。 “……我在商学院的朋友更多一些,啊,罗伊可是个有趣的家伙,或许我可以带你去他开的健身房打壁球?” “听起来不错。”女声说。 “那今晚你来吗,就在隔两个街区的老猫酒吧……” 乔治扯下伸缩耳,“我们得走了,兄弟,这儿不能幻影移形,赶过去要花点时间。” “非得是现在吗!”弗雷德说。 “留点悬念嘛。”小天狼星推了他一把,“去工作吧,这儿有我盯着。” 21:00 弗雷德和乔治赶回布莱克书店时,小天狼星正给大门落锁。 “等等!”弗雷德叫道,“她人呢?” “和傻瓜男出去了。”小天狼星说,“听着哥们,虽然我很想帮你,但你们确实分手了,罗米和谁约会都是她的自由,咱们谁都没资格干涉,即便那人是个自大的——” “太好了。”弗雷德和乔治击了个掌,“让我们进去。” 小天狼星一愣。 “兑这些英镑花了我半个月时间。”乔治弹了弹手里的信封,“这里面是张支票,赌约是不许亲友帮忙,没说不许本人花钱,对吧,弗雷德用假名在这儿给一家福利院买了一百本儿童读物——不小的开销啊,韦斯莱先生。” “你们这样做不公平。”小天狼星不赞成地说,“罗米现在没什么钱……” “这就是给她的。”弗雷德说,“约会能等下次,房租等不了,我说的没错吧。” 弗雷德拿过信封塞进收银台摞起老高的书堆里,只露出雪白的一角,“罗米受不了桌面太乱,只要她晚上回来整理桌面,信封打开之后赌约会把这笔钱归给她的,那时候她就赢了。” “多么伟大!”乔治说。 “多么感人!”弗雷德说。 小天狼星似乎是花了点时间理解他说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弗雷德……”他慢慢地说,“伦敦和霍格沃茨不一样,比如有些人在约会结束后,是不会返回各自的寝室睡觉的。” 有那么一会儿,双胞胎兄弟脸上露出不以为意的笑容,直到窗外汽车刺耳的鸣笛声打破了静谧,弗雷德脸色一变。 “我们得去老猫酒吧!”双胞胎异口同声地说。 22:45 “我得回去。”弗雷德在冷风中哆嗦着,“回书店,在时间截止前打开信封,这样罗米就不能和那个草包继续约会了,她得和我出去!” “我得回去。”乔治在冷风中哆嗦着说,“维丽蒂说她忘给商店锁门了。” “什么?!” 乔治跺了跺冻麻的脚。 “分头行动吧,兄弟,祝你好运。”幻影移形之前,他说道。 弗雷德跑过缅因花园街长长的街道,几个醉汉不满地对他嚷嚷着胡话,冷风刮着喉管,他弯下腰,手拄在膝盖上痛苦地喘着粗气,热气在空中化作白色的水雾,将布莱克书店橱窗中透出的暖黄色灯光晕染得更加朦胧。 扶着冰凉的灯柱,弗雷德缓缓站直,再三确认不是幻觉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罗米盘腿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摆着摊开的账本,黑发蓬松地垂在肩头,对账的铅笔别在耳后被镜腿夹住。她裹着厚重的珊瑚绒睡衣,像一团巨型蒲绒绒。 蒲绒绒伸出纤细的手,支票瑟瑟作响,墙上的挂钟弹出玩具小鸟,发出整点报时的啼鸣。 23:00 “你输了。”罗米扬起下巴说道。 弗雷德把自己砸进她旁边的沙发。 “一败涂地啊,女士。”他笑着说。 23:10 “我知道他是个空有外表的草包,而且吝啬!甚至只给我点最便宜的啤酒。男人就是这样,只想付出最少的代价就能把女孩骗上床。”罗米瓮声瓮气地说,“我说要去洗手间,然后从后门溜走了。” “长得也就一般,好吗?”弗雷德说,“你听起来很奇怪。” “安静地接受你的失败吧,先生。”罗米弹了弹手里的支票,“下班后我去找了威廉姆斯小姐——我知道你要问她是谁,我的邻居,读书俱乐部的常客——总而言之,我去和她聊了聊俱乐部最近在读什么书,她可真是位友善的女士,在我这儿订下了未来两个月俱乐部的书单,所有人都是……” 第150章 她把支票拍在弗雷德胸口,因为这个动作剧烈地咳嗽起来。 “威廉姆斯小姐?”弗雷德一愣,定睛看了看支票上的签名,“这不是……” “不是什么?”罗米吸了吸鼻子,沙哑地说道,“不是全款,对吗,但光是定金也够赢你了。” 弗雷德趁她抽纸擤鼻子时悄悄回头,看见信封在书堆中露出雪白的一角。 “你还没收拾桌子。”他说。 “没来得及。”罗米说,“我得把过去三个月的流水整理好,小天狼星是个好人,我知道,但他记账记得一塌糊涂,你看这页……” 弗雷德朝她伸出手。 这或许是默契最没用的时候,罗米昏昏沉沉地想,躲避的指令还没驱动身体,她已经习惯性地把脸凑了过去。 “你果然在发烧。”弗雷德说。 23:15 罗米被一条厚实的毛毯紧紧裹住,感觉自己像一个大号婴儿被放在阁楼的床垫上,她决定不去细想弗雷德到底是把店里的什么变成了毛毯,这样明天她醒过来时,还能为身上盖着纸巾或者杯垫留点悬念。 “你确定这个能行?”弗雷德举着药瓶怀疑地问,“儿童退烧止咳糖浆,橘子味。” “我确定,上次发烧的时候艾迪就给我喝了这个。”罗米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毛毯的一角抬起来,像哄睡小孩那样拍了拍她的脸,“睡一觉起来我就退烧了。” “那听你的。” 弗雷德把她伸出来的手塞回毯子,瓶口递到她嘴边,罗米别扭地就着他的手喝完了整瓶药,湿毛巾不太温柔地盖上来,在她脸上抹了几下。 “还要干什么?”弗雷德问。 “账本没看完。”罗米说,“你能帮我用个漂浮咒吗?” “停在你的脸上面?”弗雷德说,“我再给它施个小魔法,让它自动翻页报数好吗?” “谢谢你。”罗米灿烂一笑,结果被弹了脑门。 “我是在讽刺你,罗米。”弗雷德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哪儿都别想去,赶紧睡觉。” 或许是因为高烧和鼻塞,罗米半张着嘴看了他一会儿,似乎还停留在自动翻页账本的想象里,弗雷德严肃地摇了摇头,女巫猛地翻了个身,被子卷把脸埋进枕头,肩膀耸动着发出古怪的呜咽声。 “……你是在假哭吗?”弗雷德头疼地问。 被子卷翻了回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倒是很有用,弗雷德挫败地想。 “你知道,罗米。”弗雷德故意模仿着那人的腔调说,“我也是家商店的老板,而且我敢保证,我店里每天的流水可比你这儿复杂得多。” 罗米睁着迷蒙的绿眼睛看着他,没说话。 “我帮你对账,你好好睡觉,行吗?”弗雷德挥动魔杖,账本和铅笔撞开门飞了进来,“就在这儿。” 他用橡皮那端戳了戳罗米的额头,“你不会信不过我吧?” “我相信你。”罗米轻声说,把脸藏进细密的毛圈里,“是我不好。” 背对着她的肩膀僵硬了几秒又放松下来。 “别这么想。”弗雷德说,“至少你没在账本上画小狗。” 23:45 弗雷德被体温过高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下意识握住放在肩上,两个人同时僵住,弗雷德尴尬地松开手。 “哪里不舒服?“ “我赢了。”罗米迷迷糊糊地说。 “我知道,了不起的罗齐尔小姐。”他说,把罗米垂下来的鬓发别到耳后,“你总会赢。” 第79章 离离原上谱 =========================== “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唐克斯气喘吁吁地撞开布莱克书店的大门,手里的魔杖因为进入战斗状态不断冒出噼啪作响的红色火花,肖恩紧随其后,神情严肃严阵以待。 “东西带来了吗?”小天狼星问。 “当然,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唐克斯从旅行口袋里拿出手持dv,“我还特地回了趟家,这可是我爸的老古董。” 小天狼星接过来摆弄了一会儿,摁下开机键,屏幕上出现了外甥女茫然的神情和灰褐色的短发。 “我们去楼上。”他说。 布莱克书店阁楼面积不大,只有一个带洗手间的卧室,几乎没有装潢,弹簧床垫大剌剌地铺在地上,供人临时休息,因此当这里容纳六个人时,就不可避免地拥挤起来。 “你怎么也来了?”弗雷德语气不太好地问。 “小天狼星发消息说速来!”唐克斯喘着气说,“我以为这边出事了,叫上肖恩一起来帮忙。” “这儿很安全,你可以走了。”弗雷德说。 “天啊,老兄。”乔治说。 “嘘!” 罗米坐在床垫最里面,身旁堆着凌乱的毛毯,脸色苍白带着点病意,在珊瑚绒睡衣的包裹下像一团庄严的蒲绒绒,她严肃地眯起眼睛,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弗雷德噤声。 唐克斯发出气音,“这是在干什么?” 小天狼星笑得倒地。 “她喝了瓶退烧药,睡了一觉,起来时就这样了。”弗雷德挠了挠头发,“一直胡言乱语,你们错过她自称树精灵的时候了,现在她是什么女王。” “北境女王。”病人说。 “我会笑死在这里!”小天狼星举着dv机说道,“为什么不再给她喝一瓶?” “一瓶还不够?”弗雷德反问。 “退烧药?”肖恩问,“麻瓜的退烧药? 弗雷德点了点头。 “巫师和麻瓜的身体条件不完全相同,有些麻瓜药品巫师是不能吃的,退烧药就是其中一种——不然你以为圣芒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肖恩用冷漠的,挖苦的语调问:“这是生活常识,你不知道吗?” “罗米也不知道,我是听她的话。”弗雷德假笑,“你怎么不谴责她?” “她又没给病人胡乱喂药。”肖恩平静地说。 唐克斯发出一声介于惊恐和兴奋之间的抽气声,她一屁股坐到堂舅旁边,把脸凑近dv机的屏幕,“都录下来没有?” “当然。”小天狼星说,“但说真的,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个常识。” “因为巫师进入魔法世界之后都会选择魔药治病吧。”唐克斯想了想,“或许这种现象在麻瓜出身的小巫师身上更常见。” 肖恩点了点头。 “这怎么没对麻瓜药剂的市场造成打击?”弗雷德若有所思,“我是说,如果我的孩子喝完一瓶退烧药之后开始说胡话,我肯定会认为这瓶药有问题啊。” “所以罗米喝的还是儿童感冒药?”小天狼星敏锐地问。 “换个思路想,如果你是麻瓜……”乔治摸着下巴说,“你有一个能让烤箱飘在半空中的三岁孩子,她在发烧的时候说了些胡话,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那等药效退了,罗米还会记得这些事吗?”唐克斯问。 “不会了。”肖恩说,像是想起了什么尴尬的事。 “乔治?”弗雷德看向孪生弟弟,“我们是不是在想同一件事?” “我想是的。”乔治说,“三——二——一——” “爱情魔药!”双胞胎同时说道。 “我们可以参考麻瓜退烧药的成分对爱情魔药进行改良。”弗雷德跃跃欲试,“这样中招的人清醒后就不会记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这是件好事?”肖恩问。 “这是个卖点。”乔治说,“人的羞耻心可是很强大的。” 弗雷德突然示意大家收声。 罗米清了清嗓子,把乱蓬蓬的黑头发别在耳后,抻平睡衣上的褶皱。 “大臣。”女王伸出手,乔治一脸坦然地和她击了个掌。 “开始角色分配了。”他说。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唐克斯和小天狼星湖拧着彼此的胳膊,努力使对方不要发出爆笑声,肖恩目瞪口呆地挨着他们俩坐下,表情像是被什么击垮了。 咔嚓—— 众人的目光转向大臣。 乔治无辜地抱起一袋刚开封的薯片,另一只手还拿着没送进嘴里的那一半。 “谁要来点?”他问。 “还想着吃!”罗米痛心疾首地指责道,按着他的肩膀往胳膊上一通捶打,“我们的疆土被鞑靼人侵犯,子民因为饥荒流离失所——” “你管管她!”乔治捂着胳膊来回摇晃着躲避攻击。 弗雷德把罗米拉回来扯过毛毯裹好,“战争结束了,女王陛下。“他说道,尾音因为忍笑滑稽地撕裂了,“今年土地肥沃,粮食丰收,没有饥民。” “啊?那好吧。”罗米说,乔治趁机塞了一大把薯片进嘴里大嚼特嚼。目光下移,女王陛下嫌弃地扯了扯毛毯,“这是什么?” “您的披风。”弗雷德说。 唐克斯从堂舅手中接管dv使用权,小天狼星笑得太厉害,错误地调整了机位,录下自己狂笑五分钟的无用镜头。 第151章 “她是谁?”罗米朝唐克斯努了努下巴。 “我是你妈妈。”唐克斯顺口说道。 肖恩轻轻碰了下她的后背。 “唐克斯!”弗雷德紧张地说。 “怎么了?”她用口型问。 罗米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挣脱毛毯监狱向唐克斯膝行过来,在女傲罗面前盘腿坐下,嗅了嗅周围的空气。 “不许愚弄我。”她严厉地说,“除非你证明给我看——你的工作?” “呃……”唐克斯想了想,“我是骑士?” 罗米哦了一声,半天没有反应,弗雷德抿着嘴,试着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像是一个信号,罗米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唐克斯。 “你是的。”她说,“我爱你,妈妈。” “这也行?”乔治大吃一惊。 唐克斯亲了亲她的脸,“乖孩子。” “是我的错觉,还是现在的气氛很温情?”小天狼星搓了搓手,难得局促地问。 “告诉妈妈他是谁,我亲爱的小南瓜。”唐克斯扶着罗米的肩膀把她转向肖恩。 “他是个外国人。”弗雷德说,“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下一个吧。” “你是谁?”罗米问。 肖恩不自觉地挺了挺背,“你希望我是谁?” “这取决于你。”罗米说,“和我的意愿无关。” “我怎么没这个待遇?”乔治说。 “那我需要时间再想想。”肖恩说。 “那好吧。”罗米满不在乎地一甩头发,又转回去和唐克斯说话。 “这儿还有两个人呢。”小天狼星基本是躺在地板上了,他用胳膊支起上半身招呼着,“先说说你前男友是谁?” 乔治噗嗤一笑,被弗雷德跳起来捶了一拳。 罗米一愣,“谁是我的前男友?” “这间屋子里最英俊的男人。”新身份悬而未决的前男友说。 “哦。”罗米看向小天狼星。 弗雷德一把把她捞了回去。 “是我,是我。”他说。 “可是你说——” “我口出狂言,陛下。” “他不自量力,陛下!” 乔治笑倒在床垫上,薯片洒进被小天狼星烟头烧出的窟窿里,潜在纵火犯往后一倒,变成黑狗远离风暴中心。 “我们为什么会分开呢?”罗米问。 “好问题。”乔治说。 “跌宕起伏啊。”唐克斯把dv机举高了点。 “汪!”大脚板说。 肖恩把眉毛挑起老高。 “我也说不清。”弗雷德说,“可能是你犯了什么错,比如没有正确认识我的样貌——” “我原谅你了。”罗米说。 “噢。”弗雷德一愣,“谢谢。” “汪!”大脚板说。 “轮到他了。”肖恩趁机摸了摸大狗漆黑油亮的皮毛。 “他是狗呀,不然还能是什么。”罗米说道,完全忘记了这间屋子里最英俊的男人在她面前变成狗的事实,弗雷德笑了一声,罗米转过来看着他。 “和我结婚。”罗米说。 咔嚓—— 在一众人的怒视下,乔治放下薯片口袋,肩膀一耸,双手夸张地向两边摊开。 这不能怪我!他用口型无声地说。 “好。”弗雷德说。 这句回答之后,室内重新归于沉寂,又过了一会儿,咚地一声,dv机从唐克斯手中滑脱砸在肖恩腿上,肖恩猛地跳起来,机器继而滚到地板上。 “妈妈觉得你还应该再考虑一下。”唐克斯干巴巴地说。 大脚板变回人形。小天狼星捡起dv机。“前十分钟够笑罗米一辈子了。”看上去和打圆场最没用关系的人打着圆场说,“我们下楼坐坐,让病人再休息一下?” 肖恩第一个推门走了出去,乔治和小天狼星从地上爬起来,罗米拉着唐克斯亲了亲她的脸,木门还没完全关上,外甥女指责堂舅的声音隐约传了进来——你怎么会想到说前男友! 小天狼星似乎又为自己申辩了几句,声音淹没在凌乱的脚步声中,等他们走下楼梯,再谈什么也不是阁楼上能听见的了。 弗雷德回过头,罗米抱着膝盖坐在床垫上。 “告诉你个秘密。”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知道是你。” 弗雷德一愣,“什么?” “我知道他们说的前男友是你。”罗米说,“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知道。” 弗雷德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酸涩。 “虽然你长得不是最——” 他掀起毛毯把她罩了进去,“上一句就行。” “那我们还结婚吗?”毯子下的女王问。 弗雷德深呼吸了几次,掀开毛毯,罗米躺在床垫上好奇地看着他,嘴唇因为呼吸不畅微微张着,看上去有点孩子气。 “我们……”他俯下身,突然被罗米一把推开。 “你去哪儿!”弗雷德拽住她不让她下楼。 “我是渔民!”罗米认真地说,“我要出海去!” “今天不行。”弗雷德说,“海上有风暴。” 罗米想了想,“那好吧。” 她坐回床垫上,“那我要做什么,老板?” “继续睡觉。”弗雷德说。 罗米抓着毛毯躺下,把毯子一直拉到下巴。 弗雷德松了一口气,“好样的,船长,下个月涨工资。” “谢谢你。”罗米感激地说。 半个月后。 “北境女王……大臣,还想着吃!” “我们的疆土被鞑靼人侵犯,子民因为饥荒流离失所……” “我爱你,妈妈……我亲爱的小南瓜……” “谁是我的前男友……他不自量力,陛下——” 罗米把头抵在收银台的玻璃桌面上咚咚撞了几下,“还有吗,痛快点。” “没了。”小天狼星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说,“这些足够笑话你一辈子了。” “可怜的小宝贝。”终于迎来圣诞假期的女傲罗张开双臂,“过来妈妈抱抱。” 弗雷德敲了敲桌面,“你真的不去陋居过圣诞吗,几乎所有人都会去。” “我不去。”肖恩说。 “我也不去。”唐克斯举起手,“我要回家。” “不去。”罗米埋头在桌上,“我们已经分手了,很尴尬。” “戳人痛处你真有一套,宝贝女儿。”唐克斯像只被扎了个小孔的气球一样萎靡了下去,倒在沙发上。 “这可是圣诞节。”乔治说,“你一个人过?” “我要看店呀。”罗米说。 “是啊,因为圣诞节买书是传统的庆祝方式。”弗雷德说。 “不。”罗米终于抬起头,“我进了一批玫瑰花,肯定会有忘给家人买礼物的粗心鬼在圣诞节当晚的街上游荡,寻找他们的补救措施——那就是我。” “别说了。”弗雷德想笑又憋了回去,“听起来很奇怪。” “那圣诞节你俩一起过?”小天狼星看看罗米又看看肖恩。 “我要和几个同事去盖勒韦山区度假。”肖恩说,“罗米,你自己过?” “我和我的朋友一起过。”罗米看着街对面的公寓说。 圣诞节当天,被各家店主精心装饰过的门脸一扫前先的破败,脏兮兮的玻璃窗和裂缝的木门藏在装饰铃铛和圣诞老人插画背后,点缀着鲜红冬青果的花环挂在公寓门口,圣诞颂歌从中穿行。 罗米起了个大早把玫瑰抱回公寓,修剪好枝叶后将它们放进一只从楼下餐馆借来的巨大铁桶里醒花。 “你自己能行吗?”艾迪的行李箱放在脚边,她往脖颈上缠着围巾,不太放心地问,“就跟我回我家过节吧,你可以穿我妹妹的衣服。” “怎么不行?”罗米摆弄着花枝,让它们均匀地靠在桶沿,形成一个火红的圆环,“放心吧,我保证不把家里烧掉。” 艾迪叹了口气,“圣诞节快乐。”她说,“记得拆礼物。” 罗米给她抛了个飞吻。 室友那只大行李箱撞着台阶下楼的响声消失没多久,隔音效果极差的门外响起邻居的开门声,旧防盗门吱呀吱呀,随后是威廉姆斯小姐轻柔欣喜的说话声。 “拉里!这是你亲手做的曲奇吗?” “是啊,爱普莉。”男声说道,“我烤了不少,留在公寓楼里过节的大家都有份,你大可多拿些。” 威廉姆斯小姐轻轻地笑了起来,男声和女声低低地交谈了一会儿,威廉姆斯小姐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他回道。 紧接着又是吱呀一声,邻居的房门关上了。 罗米靠在窄小的玄关墙壁上,等着门被敲响。 等到第三声,她拉开了门,高个子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外,手里托着一只编织篮,曲奇的甜香从中逸散出来。 “早上好,克里斯托夫。”罗米说,“你最好是来把魔杖还给我的,这样的话,我或许能原谅你擅自修改我的记忆。” 第152章 “罗米,今天是圣诞节。”克里斯托夫说。 她紧盯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在脑海里和他一年前的脸比对着,克里斯托夫却走了进来,曲奇篮被放在玄关的鞋柜顶,门在身后合上,发出落锁的咔嗒声,克里斯托夫张开双臂。 “圣诞快乐,罗米。” 女巫叹着气拥抱他,老朋友的手臂轻轻落在背上回抱,呼吸在她耳边颤抖,罗米从他大衣口袋里摸出柏木魔杖,感受到分离太久的主人,杖尖短促地亮起又熄灭。 “圣诞快乐,混蛋。” 罗米把杖尖抵在他背上,轻声说道。 第80章 最佳损友(上) =============================== 起初亚历珊德拉并不像现在这般冷若冰霜。 安东尼奥和她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有时是餐巾的形状,有时是宝石的价格,安东尼奥擅长用怜悯的,屈尊降贵的语调激怒妻子,而亚历珊德拉,按照安东尼奥常和克里斯托夫说的那样,继承了来自莱斯特兰奇母家的偏执和躁狂。 她那两位堂兄弟可是赫赫有名哪。沙菲克家族里某个不熟悉的堂叔如是说道。彼时罗道夫斯和拉巴斯坦入狱,安东尼奥将儿子抱在膝头,不悦地对访客皱眉。 别让艾丽克斯听见。克里斯托夫够着父亲的烟斗玩,听到他压低了声音,她一向敏感。 敏感的亚历珊德拉将时常发生的争吵隔绝在沙菲克空旷的庄园中,对外他们仍是亲密的夫妇,年轻的继承人不惧流言与食死徒的女儿成双入对,是一段美谈。 或许亚历珊德拉体内确实有疯狂的因子。几乎毫无征兆的,某天克里斯托夫醒来,挽着高髻的母亲身着典雅的长袍落座餐桌主位,而安东尼奥的肩膀像是被取走了一截骨头,谨小慎微地内扣着。 活像个丑角。 没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后来克里斯托夫想起那一天,只能认为是亚历珊德拉向丈夫展示了真正的疯狂,而疯狂的尽头是冷漠。 克里斯托夫那时隐隐预感到自己将要失去什么,因此过早地学会讨好父母。读更多书,学更多咒语,流利地诵读长诗与历史,以此求取母亲的眼神,尽管收效甚微,但她并非坚不可摧,一点甜头都让孩子以为这是可行之计,之所以母亲笑得不够久,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不断的自我贬损最终变成恨意转移到亚历珊德拉留给他的背影上,却在她转身露出不真切的微笑时消弭无踪,如此反复多年。 时间流过,安东尼奥花更多时间和空耗家产的老派纯血厮混,逐渐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快活,温和,自欺欺人;而亚历珊德拉的冷漠被罗米和露易丝误解成严格,他喜欢朋友们拿想象中的严母大做文章,说那些绝对不会出现在家里的俏皮话,这更能让他感觉到亚历珊德拉是真实存在的活人。 四年级时蛇怪的传闻在霍格沃茨像瘟疫般蔓延,但纯血统很难对此感同身受,罗米和露易丝尚能结伴享受圣诞假期,而沙菲克庄园似乎也被晚餐甜点软化,克里斯托夫在夜半醒来,意外地发现父母难得平和地共处一室,透过门缝,沙菲克先生笑声低沉,隐隐有醉意。 近来的传闻真吓人啊,艾丽克斯。他讨好地说,酒精将傲慢推出喉口,幸好克里斯是我们的孩子,倘若他是个麻瓜种,这时或许正躺在医院里傻瞪眼呢。 沙菲克先生似乎又有点忧虑,但毕竟是野兽,万一它发了狂,认不出纯血的孩子,可就—— 克里斯托夫打了个冷颤。 酒杯落在水晶桌面上的声音在夜里无比清晰,他听见亚历珊德拉问丈夫。 “那又怎样?” 有那么一会儿,克里斯托夫没能理解亚历珊德拉的意思,而安东尼奥也是一样,等到父亲暴怒的嘶吼声响起时,克里斯托夫已经瘫坐在门外。他确信亚历珊德拉曾往这边看了一眼,他被自己一度无法感同身受的,麻瓜种面对蛇怪时的恐惧攥住了心脏,仿佛变成了安东尼奥轻飘飘说着的,在病床上傻瞪眼的男孩。 “活像个丑角。”克里斯托夫最后说道。 蜡油滴在罗米僵硬的手上,但她甚至忘记呼痛,仿佛也被石化前的绝望麻痹了神经,克里斯托夫从她手中取过蜡烛熟练地固定,火光在光线阴沉的室内映着他们的侧脸,仿佛他们仍在休息室的老座位上,谈论着露易丝的新约会对象。 “这公寓没有壁炉。”罗米苦笑,扣掉手上凝固的蜡斑,“将就一下。” “我知道。”克里斯托夫说,“我就住在楼上,一年多了。” 他顿了顿,“但我从那时起就决定要离开。” 曾经的咒语,长诗和历史都变成了如影随形的枷锁,克里斯托夫为了课业在霍格沃茨石梯上穿行时感到无比疲惫。罗米的杖尖在课上迸射出象征着成功的光柱,绿眼睛欣喜得发亮。 我好羡慕呀。他拖着长音逗朋友说,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羡慕什么。 我不想继续当巫师了,请帮帮我。克里斯托夫找到罗齐尔先生说。 安东尼奥这两年愈发粗心,甚至忘记将与麻瓜通商的文件锁进抽屉,克里斯托夫因此得知罗齐尔先生是如何在两个世界中自由来去,而不时出现在罗米头发上的,绝不是对角巷商店里的发夹也就有了理由。 “约瑟夫答应得很爽快,没过多久就帮我弄到了假身份,还寄了很多资料让我了解麻瓜的世界。”克里斯托夫说,“我原本的计划是毕业前把这件事告诉你和露易丝,没想到——” 太多没想到,罗米在心里说。 “我相信神秘人回来了,而亚历珊德拉也坐实了我的猜测。” 亚历珊德拉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狂热,与马尔福等人频繁交际,老马尔福苍白的尖脸转向克里斯托夫,灰眼睛冰冷地上下打量。 主人很乐意接纳新鲜血液,艾丽克斯。几乎是明示,卢修斯轻柔地说道,但你真的有此决心吗。 克里斯托夫在当晚折断了魔杖,骑士公交在罗齐尔庄园前停驻,约瑟夫对深夜访客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我准备好了,克里斯托夫颤抖着说,让我和罗米道个别。 约瑟夫安抚着拍了拍后辈的肩膀,罗米不在这儿过暑假,他说道,相信你也知道情况有变,作为回报,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他给了我楼上的公寓,随便找份什么工作,留意书店的动向,每月通过信件向他汇报情况。”克里斯托夫说,“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儿会是家书店——就像我没想到你会来。” 罗米从他带来的藤编篮里拿了块曲奇,掰成小块扔进碟子推给克里斯托夫,“我那时候把你吓得不轻吧。” “你看上去就像是活不过一个月了。”克里斯托夫说。 罗米离开普雷斯顿家时几乎没有行李,除了几件麻瓜衣服,其余全是大大小小的药瓶,刚完工的书店里还有刺鼻的装修材料味,第一个夜晚罗米睡在阁楼的地板上,不应响起的脚步声让她握紧了魔杖,克里斯托夫像是昨天才见过面一样出现。 你怎么比我还惨哪。克里斯托夫好笑地擦着罗米的眼泪问,抱着她穿过马路,驱逐咒在他的授意下承认了第二位巫师,尽管罗米就住在次卧,但早出晚归工作还是让他还是花了点时间才发现不对。 等我把这些药都喝完,我就联系凤凰社,然后去对面开店。罗米把空了一多半的药瓶摆在桌上给他看,克里斯托夫久久地凝视着她的脸,听她有条不紊地规划未来,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你真的这样想吗?他打断罗米问道。 罗米怔了怔,低头收拾起药瓶来。 这样不好吗?她反问。 如果这样很好,克里斯托夫在心里说,罗米,那你又为什么会在梦里流泪? 柏木魔杖在他手中时,克里斯托夫想起霍格沃茨。 他们曾经那么要好,甚至让信使从中习得偷懒的方法,猫头鹰把三个人的包裹一股脑丢进一个人怀里,罗米对露易丝和他向来不设防,甚至允许露易丝开玩笑地拿柏木魔杖挽发,正因如此,当被修改记忆的魔咒击中,罗米脸上还带着面对他的,没消退的笑意,似乎还以为这是个玩笑。 公寓楼里的麻瓜更好处理,艾迪是个善良的人,又正好在寻找室友,他没费什么力气就让艾迪以为前些天房产中介带了个黑发姑娘来看房。几天之后,罗米扶着行李箱站在门廊下,好奇地打量四周,绿眼睛因为期待闪闪发亮。 “要我帮你把箱子搬上去吗?”克里斯托夫走到她身边,“我也在这儿住。” “那再好不过了!”罗米惊喜地道谢,对他伸出右手。 十一岁时他们同乘一艘小船渡过黑湖,罗米介绍自己时还有明显的吞音和卷舌,可她现在十足像个英国姑娘了。 “让娜,我叫让娜。”她说道。 “拉里。”克里斯托夫回握,另一只手提起她的箱子。 蜡烛烧成短短的一截,克里斯托夫被火光映亮的半张脸暗淡下去,薄嘴唇紧张地抿着,罗米知道他在等自己说些什么,但她却忍不住走神。克劳迪娅的咒语穿胸而过时带来的冰凉的痛感,伤口愈合时让人欲哭无泪的刺痒,从被追赶击杀的梦中惊醒时心脏和膝盖的疼痛,那时她近乎耻辱地发现,对自己来说,想着爱和奉献不算麻痹痛感的良方。她深知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却还是忍不住在一次次的惊悸中反复叩问缘由,并期待能在下一次得到答案。 第153章 “可是我没有得到答案。” 罗米闭了闭眼,轻声说,“我是说,没错,对抗神秘人是伟大的事业,但我为什么——我又是为了什么?” 克里斯托夫的沉默让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常常觉得……我好像比其他人缺少一个走下去的理由。”罗米迅速地抹了一把脸,“我以为我很生你的气,但其实没有,克里斯——有时候我会希望,希望自己还活在让娜的三个月里。” 她如释重负地让眼泪流下来,像是终于能够坦诚某种隐疾。 “弗雷德呢?”罗米站起来去客厅摆弄那一大桶玫瑰时,克里斯托夫问道,“弗雷德会是那个理由吗?” 老朋友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手指久久停留在滴露的花瓣上。 “相信我。”她背对克里斯托夫说。 “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他是。” -- 不开灯的布莱克书店在街上像个异常的黑洞,罗米提着玫瑰桶拧开店门,视野中闪过一团银白色的浓雾,守护神粗硬的短尾向下垂着,犬科动物凶狠的三角眼看向罗米,尽管只是没有实体的光雾,罗米还是哆嗦了一下。 唐克斯抱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独狼发呆。 罗米摸着黑走过去,靠着唐克斯在地上坐下。 “好唐克斯,给我一个荧光闪烁。” “罗米。”唐克斯恹恹地说。 “求你了,荧光闪烁。” 唐克斯叹了口气,黑暗中响起魔杖挥舞的风声,杖尖流淌出的光河照亮了浓郁的花朵,水桶里盛满玫瑰,在唐克斯腿边热烈地拥挤着盛开,狼形的守护神好奇地凑过来嗅了嗅,在主人脚边警惕地趴伏下去。 “圣诞快乐,唐克斯。”罗米眨眨眼睛。 “罗米。”唐克斯感动地说。 “明天记得把桶还给我。”罗米说,“桶是借的。” 唐克斯收起了守护神,不想开灯也不愿说话,罗米躺在她旁边的沙发上,隔壁餐厅的音响唱着老歌,伴随着路过的汽车轮胎碾压积雪的干涩,书店里运作着的电器在静谧中嗡嗡作响,罗米感觉眼皮发沉,侧躺让心跳声在和布面相接的那只耳朵中格外清晰——咚咚声越来越重,不单是从她身体里传来—— “有人敲门?”唐克斯惊醒般站了起来。 还没等她们走过去,一声阿拉霍洞开将全世界的声音与冷气风雪带了进来,双胞胎像两个麻瓜青年那样穿着厚夹克和牛仔裤,走在前面的那个跺着鞋边的积雪,冷帽被随意甩到路过的书架上,露出标志性的红发,两个人的呼吸声因为笑意都比往常更响,乔治在后面锁好了门,书店里顿时喧闹而暖洋洋的。 “你果然在这儿。”弗雷德笑着说,身上围绕着新出炉的派的香气,罗米走过去就闻到了。 “你们怎么——”话说到一半,她眼前突然盖上男孩冰凉的手掌,开关按动声十分短促,明亮的暖黄色灯光从他指缝中漏出来。 “弗雷德!乔治!”唐克斯捂着被晃到的眼睛大叫。 又是啪地一声,双胞胎连连道歉,室内重归于黑暗,罗米连忙后退几步,结果后腰撞在一处矮书架的尖角上,疼得她脸都扭曲了。 “抱歉,唐克斯!”弗雷德或是乔治真诚地说,尽管还是笑嘻嘻的,“真不知道你也在。” 唐克斯不满地哼了一声,懒洋洋地抖了抖魔杖,细小的光点成群结队跳出来,像霍格沃茨礼堂半空的蜡烛那样在离天花板很近的地方漂浮着,柔和的光照着沙发这一片区域,其余地方还是黑黢黢的,罗米揉着腰走到小小的星空下,弗雷德和乔治席地而坐,唐克斯也从沙发上滑了下来,给她留了个在自己和乔治中间的空位。 “这是什么?”罗米看着他们中央的两个食盒问,唐克斯旋开盖子,拆解好的烤火鸡,土豆和熏肉,盖着一层亮晶晶果酱的布丁依次被摆在地上,最后是她在弗雷德身上提前闻出来的刚烤好的果子派,还冒着热气。 “你说不去我家过圣诞节,但没说不让我们来找你,对吧?”弗雷德得意地一笑,给女傲罗递了个鸡腿,“唐克斯也在真是太好了,这么多东西就得大家分着吃。” “小天狼星也说要来,可他晚餐时喝了太多酒,现在在圣芒戈……”乔治笑嘻嘻地说。 “什么?!”罗米和唐克斯大吃一惊。 “开玩笑的啦。”乔治边挥动魔杖边说道。 小天狼星放在这儿的,他父亲的藏酒撞开阁楼的门飞了过来,罗米猛地一弯腰,避开了后脑勺被开瓢的厄运,乔治对她歉意地一笑,软木塞子啵地弹向天花板又落下,被他抓进手里抛了两下。 “小天狼星喝得太醉了,非抱着哈利唱摇篮曲说要哄他睡觉。”乔治说,“救世之星被当成小婴儿啦。” “什么?!”罗米和唐克斯大声说道。 “放心,都拍下来了。”弗雷德说。 罗米和唐克斯松了口气。 “顺便说一句,罗米,我把你送我的书和我爸那本漫画集换了一下,他说他很喜欢,让我谢谢你——但你为什么要送我机动车维修保养指南?” “店里的滞销书太多了。”罗米说。 弗雷德回身找酒杯时哎呦了一声。 “怎么了?”罗米问。 “我就说你的花卖不出去吧。”弗雷德揉着手肘,把玫瑰桶拉到光下,“用我买下来吗,但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是很会讲价的。” “卖了一朵。”罗米争辩。 唐克斯嘿了一声,“我都买下来了!” “是吗,花了多少钱?”乔治问。 罗米和唐克斯面面相觑。 “哈!我就知道是她白送的!”弗雷德说。 女傲罗从腰上解下装钱币的口袋,哗啦一声全倒在罗米面前。 “要多少,罗米?”唐克斯问。 罗米迅速喝了一口蛋奶酒,紧接着咳嗽起来,好让突如其来的眼泪显得不那么突兀。 “抱我一下吧。”她说,“抱我一下就好。” 目光越过唐克斯的肩头,罗米看见街对面的公寓楼窗口亮起了灯光,像一块方形的橙色绒布,一个人影在窗口久久停留着,没有离开。 “你的就业指导都写了什么?”克里斯托夫问着,手已经把罗米为了就业咨询打的草稿抽走了,露易丝也好奇地凑过来,“古灵阁……魔法部……开一家商店?” “卖什么的?”露易丝问。 “书店吧。”罗米想了想。 “不要太大,最好在没什么人的街上,要摆满了书,每条过道都窄窄的,人们只能侧着过。”她从克里斯托夫手里拿回羊皮纸,在上面画起草图,“要放一个沙发,在正中央,这样你们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坐在上面喝酒聊天。” “听起来不错。”克里斯托夫说,“但没什么人的街上,你确定?那不是很容易倒闭吗。” 露易丝呸呸两声,“你这个笨蛋,当然不是为了赚钱呀!” “我不管。”罗米任性地说,“我又不担心钱。” “但也是一份工作呀。”克里斯托夫说,“这样吧,要是我将来没什么想做的,我就去你的店里做店员,帮你卖书记账。” “我不去。”露易丝把耀眼的金发拢到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等罗米的书店快要开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踩着高跟鞋出现买下它,要你们俩都为我工作。” “也可以呀。”罗米说,“反正我们仨也不会分开的,对吧?” “当然。”露易丝说,她问克里斯托夫,“你的就业指导上写了什么?” 克里斯托夫只是微微笑着,没有回答罗米的问题,露易丝闹得他受不了,克里斯托夫把一大块奶油花生糖塞进她嘴里,噎得露易丝呜呜直叫。 “秘密。”克里斯托夫说。 “我没给你准备圣诞礼物。”罗米站在公寓锁好的房门前,对克里斯托夫说道,“我以为我很生你的气来着——你有什么想看的书吗?” “送我一枝花吧。”他说。 第81章 集体风评受害 ============================= “艾迪要搬家了。”罗米说。 【只能两两交谈的多人场合】 -- 布满划痕和颜色不一喷漆的小卡车停在布莱克书店门前的路边,美艳的爱尔兰姑娘靠在车外,双臂搭在副驾驶的车窗沿上,和里面的搬家司机高声杀价。 唐克斯和罗米合力把艾迪大箱子中的一个抬进小卡车的货箱,小天狼星从她们背后的书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准备分给她们的冰水,中年单身汉自觉不参与女孩时间,示意她们去歇歇,自己把剩下几个箱子从对面的公寓楼门口挨个搬了过来。 艾迪正在和司机争辩现在的油价是否真有他口中说的那么高,唐克斯很新奇地看了一会儿。 “你对新室友有什么期待吗?”唐克斯问罗米,“和这么有趣的人住了半年多,我猜你的标准都跟着提高了。” 第154章 罗米摇了摇头。 “我现在可以负担得起整套公寓了。”她说,“不过你是对的,艾迪和恋爱对象同居对我来说确实是个损失,我会很想她的。” “所以你自告奋勇来帮她搬家,还牺牲了我半个月一次的轮休?” “艾迪说司机帮她把箱子搬到楼下也要收费,现在这样,她可以只交运费钱。” “至少叫弗雷德和乔治一起吧。”唐克斯看向逞强的堂舅,缺少运动的中年男人搬了一个打包箱过马路后偷偷拿出魔杖,在箱底放了个悬浮咒,“他们俩有的是力气。” “弗雷德这周末没时间,他们俩花半个月时间给罗恩准备了一个生日大礼包,准备在今天罗恩去霍格莫德的时候送给他……”罗米被唐克斯古怪的眼神盯得不自在,“怎么啦——好吧,我是又把滞销书当礼物送了出去,不许评判我!” “不是因为这个。”唐克斯耸了耸肩,“只是你们俩和情侣有什么两样——我是说,作为前任,你们对彼此的动向了解的也太清楚了吧——说真的,罗米,这和我在格里莫广场见到的你们俩有什么区别?” 罗米想了想。 “我们现在不接吻了。” “所以呢?” “脑子清醒了不少,但我现在有点后悔没在分手前做过——哦!”罗米捂着肋骨弯下腰,她痛苦地说,“你打我干什么?” 唐克斯也跟着蹲下来,她们坐在书店橱窗外突的窗台上,三月初的阳光落在鞋尖上,“你们明显还对彼此有感觉,为什么会分手?” 罗米低头揪着袖口的线球,“很多原因。” “说一个?” “我亲了一个人。”罗米说,“在我还是让娜的时候……” “什么?!” 艾迪和小天狼星吃惊地看向大叫的唐克斯,罗米连忙把她拉进书店,唐克斯茫然地眨着眼睛,看上去像是挨了从天而降的一拳。 “大概七月份,你们找到我之前,艾迪和我去了一个派对。”罗米尴尬地说,“可能是我太醉了,然后——” “你为什么会喝醉?”唐克斯更加不敢置信,“有一次我看见你和小天狼星两个人喝了一整瓶威士忌!” “我不知道!”罗米崩溃地说,“我只记得我们接吻了,但什么都没发生,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我还去问了艾迪,艾迪却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唐克斯发出尖锐的吸气声,“你和一个陌生人接吻了!” 罗米把自己砸进沙发里。 “不,等等,但是……”唐克斯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好像这样就能把她混乱的思绪抽出来用手理好,“但那段时间你是让娜,对不对,让娜是没有男友的,那么让娜吻了一个陌生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不,但让娜是你,你是有——” 罗米抓起吃了一半的司康饼塞进她嘴里。 “你在这儿冷静一会儿,我出去帮艾迪的忙。”她说,“想出结果记得来告诉我。” -- “这司机是个混蛋!” 艾迪把箱子摔进车厢,搬家公司的货车司机在十分钟前走进了快餐店,他们在装箱完成前不再和彼此说话,与此同时,书店里传出小天狼星的一声大叫,唐克斯把他按回收银台后,罗米和艾迪回过头,在他脸上看见了和唐克斯如出一辙的挨揍表情。 大嘴巴!罗米用口型对唐克斯无声地说,女傲罗歉意地耸了耸肩。 “你的朋友们尽是些怪人。”艾迪好笑地看着这出默剧,“不过他们对你很好,罗米。” “没错……”罗米心不在焉地说,浓郁的花香味逼近,罗米被艾迪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厚眼皮下的棕眼睛俏皮地眨了眨。 罗米额角一跳,左手悄悄按上了别在后腰的魔杖。 “别紧张,这条街上的假名太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艾迪满意地后退两步,“你刚在这儿工作的时候,我去店里找过你一次,我听见你们店里的兼职和你灰头发的朋友在背后这么叫你——说起那个兼职,他最近怎么不来了?” “他工作很忙。”罗米笑了笑,努力回想遗忘咒的发音要领,“你还知道多少?” “你才是书店老板,对吧,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艾迪夸张地摆了两下手,“还有布莱克,也是个假身份——我是说,拜托,谁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叫天狼星啊!认真的吗!” “但我知道你们的关系。” 她自信地说,“你是布莱克的私生女。” 罗米愣了半秒,“被你发现了。” “他也是去年夏天才找到我。”罗米靠着车厢外壁,把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背在身后的手收了回来,“我们,嗯,九月末才相认,布莱克为了补偿我……嗯,才把书店交给我经营——” “我就知道!”艾迪说,“这个混蛋!” “他也有苦衷。”罗米顺口说道,“都过去了。” “那唐克斯?” 罗米回头,书店里的舅甥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看上去还陷在让娜吻了一个陌生人和罗米到底有没有关系的哲学问题中。 罗米转向艾迪,“我的养母。” 艾迪张大了嘴巴。 “混乱的家庭关系,是不是?”罗米苦涩地微笑,“能帮我保密吗,这困扰我很久了。” 艾迪抿着涂得油红的嘴唇,神情复杂,有那么一会儿,她们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艾迪的手落在罗米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照顾好自己,让娜。” 罗米眼眶一酸,“如果你想回来——” “啊,还是不了。”艾迪迅速说道,长发在背后一甩,“就算分手我也不会回来了,这地方破得要命。” “确实。”罗米说。 “现在,帮我把布莱克叫出来。”艾迪说,活像个女王发号施令,“我的箱子还没搬完。” “艾迪。” “什么?” “我是个巫师。”罗米说。 “哈哈,真幽默。”艾迪说。 -- “来块糖吃,老兄?”艾迪好整以暇地蹲在路边,对气喘吁吁的布莱克说道。 “我感觉你在刁难我。”布莱克把及肩的长发束在脑后,用袖口擦着汗说,“这箱子是不是搬了两次?” “谁知道呢。”艾迪说。 让娜,或者说是罗米,正和唐克斯在不远处激动地辩论着什么,艾迪听不太清,但看见她们动作幅度都很大,罗米有点着急地前倾着身体,撅起嘴巴亲了个口空气,艾迪眉头一跳,同时听见身边的布莱克轻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她不悦地问。 “让娜刚才很搞笑啊。”布莱克说,不明所以地被瞪了一眼,“你猜她们在说什么,是不是接吻的事?” “不知道。”艾迪僵硬地说。 “你知道。让娜在派对上吻了一个陌生男孩,你知道那人是谁。” 布莱克反而笃定了起来,被这双轮廓典雅的灰眼睛盯着,艾迪突然有些紧张,没过一会儿就在注视中败下阵来。 “好吧,我知道。”艾迪投降说,“但没有派对,就在我们的公寓里,让娜那天在发烧,我给她买了两瓶最便宜的退烧药喝——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喝退烧药能嗨起来——你懂我意思吗?” 布莱克一愣,脸上浮现出介于同情和憋笑之间的表情。 “喝第一瓶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在一个派对上,说真的,当时我以为自己把她毒傻了,吓得要死,于是我想,可能是药量不够,或许再喝一瓶她就能倒回床上睡觉——” “你给她喝了两瓶退烧药?”布莱克脸色古怪地确认着,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不可耐,“效果怎么样?” “她亲了我。”艾迪眼睛一闭,破罐破摔地说,“吻技还不错。” “什么?!” “我也没想到!”艾迪说,“这太尴尬了,我是说,当时我们只认识了半个月,如果是发生在现在,我还能拿这件事笑她到死——” 布莱克赞同地点了点头。 “——但我们当时只认识了两周,而她退烧之后什么都忘了,还以为自己真的参加了派对,一个劲儿问我她和谁接吻了,我只能说不知道。” “弗雷德会后悔死的。”布莱克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 “没什么。”布莱克迅速说道,“谢谢你对让娜的照顾,你是个好室友。” “我当然是。”艾迪想起了什么,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多关心关心你女儿吧,老兄!” -- 艾迪爬进货车的副驾驶,车门嘭地一声关上,爱尔兰姑娘从摇到底的车窗上探出半个身子,全然无视交通安全地和罗米挥手告别,直到货车转过拐角,晃动着的人影彻底消失不见。 罗米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 “给自己找了个完整的家庭啊,罗齐尔。”小天狼星在她身后笑眯眯地说。 罗米脸色一变,连忙开溜,被名誉店长兼名誉生父拽着上衣帽子拉了回来。 第155章 “我错了。”罗米说,“我真的错了。” “弗雷德怎么说?”小天狼星好奇地问,“总不会是你的前夫吧。” 罗米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小天狼星一愣,“不是吧你?” “艾迪觉得我是个在婚姻关系破裂的领养家庭中长大,和邻居家的小儿子过早结后得知了身世之谜,只身来到伦敦寻找自我的乡下姑娘。” 罗米掰着指头数,“角色还是挺齐全的,而且很有象征意义。” “确实。”小天狼星透过橱窗,看向店里灰发的外甥女,唐克斯独处时总是安静得可怜,像是整个人都小了一圈,“你的养父这时候不知道在哪儿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呢。” 罗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唐克斯,又看了看小天狼星。 “你要干什么?”他问。 “你知道离异家庭的小孩,在浪漫爱情喜剧里都扮演着什么角色吗?” “扮演离异家庭的小孩?” “是让他们父母复合的角色!”罗米说,“你没看过《两个小洛特》吗,店里就有这本书……听说最近要拍电影了……洛特和路易斯是一对分别和离异的父母长大的双胞胎,她们在十岁前都没见过彼此,直到在夏令营里相遇,她们才意识到彼此的关系,并发现父母其实还相爱,决定重新撮合爸妈——” “打住,打住。”小天狼星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入戏别太深了,你哪儿来的双胞胎,弗雷德和乔治还差不多。” “但他们家庭太幸福了,不是吗——不,这就是个类比——唐克斯和莱姆斯就是小洛特还相爱却没在一起的父母,我们都是小洛特。” “所以现在我又是你的姐妹了?”小天狼星说,“我真百变。” 罗米无可奈何地跺了一下脚。 “不逗你了。”小天狼星脸上的笑意很快消退下去,连语气都带上了少见的认真,“莱姆斯……我该怎么说,即便明白他是为什么,但我们也很难完全,嗯,感受到他的感觉?” 他想了想,又说,“这到底还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罗米看着他,他也看向罗米。 “你还没死心,是吧。”他问。 “如果我们创造一个只有他们俩的空间,让他们把问题说清楚呢?”罗米摸着下巴想,“把他们俩关进一间屋子,不说清楚不许出去。” “听起来真邪恶。”小天狼星说,“但或许可行——唐克斯出来了!” -- “你们在说什么?”唐克斯迷惑地问,“小天狼星为什么跑了?” “呃……双胞胎?”罗米硬着头皮说,“弗雷德和乔治……” 唐克斯饶有兴趣地挑眉。 “……应该去拍电影。”罗米说。 【多人场合】 -- “精彩的一天啊。”晚些时候,小天狼星靠在沙发上,手里流畅地洗着他白天慌不择路冲进杂货店后买来的扑克牌,“谁要来一局?” “这里只有我们仨。”唐克斯说。 “我来了。”罗米把账本收进抽屉,“今天全天没有收入,我得从别的地方赚回来。” “你确定你能?”小天狼星问。 “我不会让你的。”唐克斯说,“不如这样吧,除了钱还要贴纸条。” “还真是不偏不倚啊,朵拉。”扑克牌在小天狼星手里划出漂亮的弧线,一连串纸壳弯又复直的脆响后变回整齐的一摞,魔术师将纸牌码在沙发上,推出流星长尾,“那就你先抓牌吧。” “谢谢。”唐克斯矜持地颔首。 五个小时后。 “怎么可能!”唐克斯震惊又含糊地说,嘴边的纸条掉了一张下来,被她同样满脸纸条的舅舅严谨地贴了回去,“你在霍格沃茨学了七年打牌吗,罗米?” “霍格沃茨没有麻瓜扑克。”小天狼星提醒道,抽出两张纸币递给得意洋洋的斯莱特林,“可能因为她的室友是艾迪·巴特勒。” “怎么说?”唐克斯问。 “艾迪看起来就很会打牌。”罗米说,脸上也有不少纸条,但比起他们俩还是好多了,“而她确实是,但还有一点,你们知道自己抓到好牌的时候会忍不住笑吗?” “现在是什么世道。”小天狼星说,“积极面对生活也成了缺点了。” 唐克斯抻了个懒腰,“我们玩点别的吧,真心话大冒险行不行,从你开始,罗米,谈谈你和陌生人接吻的感受。” “唐克斯!”罗米叫道。 “其实是艾迪。”小天狼星平静地说。 “什么?”罗米和唐克斯异口同声。 “我又输了。”唐克斯嘟囔着摸出金加隆拍进堂舅的手心。 “你们赌了什么?”罗米警惕地问。 “哦,有点年头了,那时候你和弗雷德还住在魔窟里谈恋爱。”小天狼星顿了顿,“也就是格里莫广场12号。我们开过一个谁会和同性亲热的盘——” 罗米挑了挑眉毛,“我还让谁赚钱了?” “我想想——我们打烊了,老兄!”小天狼星背后响起扭动门把手的声音,他头也不回地喊道,“有点眼力见,现在是凌晨两点!” 唐克斯突然拍了他一下。 【以及两人场合】 -- 罗米把脸上的纸条胡乱抓下来,跑过书架间狭窄的通道,门锁咔嗒一声开了,弗雷德站在门外,脸色苍白,身上带着深夜独有的冷潮。 “你怎么来了?” 她侧过身让弗雷德进来,擦肩而过时闻到奇异的苦味,等小天狼星和唐克斯都找好蹩脚的理由离开,罗米才想起来这味道从何而来:每个在霍格沃茨医疗翼待上几小时的巫师身上都会不可避免地沾点药味,魔药种类繁多,玻璃塞子并不能完全阻止挥发。 “你要上去躺一会儿吗?”罗米紧张地问。 “我没受伤。”弗雷德看了她一眼,神情有点古怪,他朝罗米伸出手,“你输了多少?” 罗米一愣,弗雷德手里还拿着从她耳垂上取下来的漏网之鱼,白纸条轻轻摆动着。 “罗恩中毒了,他是在医疗翼收到我们俩的生日礼包的——别,他没事。”弗雷德疲惫地把自己扔进沙发,勉强蜷着把自己安顿好,只是看上去有点可怜,“乔治和我晚上陪爸妈回了陋居,我俩现在本该都在自己的卧室里呼呼大睡,可我——” “想要个昏迷咒吗?”罗米问。 弗雷德把魔杖递给她,“差点忘了你的规矩。” 罗米没有接。 “你的魔杖找回来了?”弗雷德问,“在哪儿?” “床缝里。”罗米说,“不小心掉进去了。” 弗雷德侧躺着,右脸的脸颊肉被沙发扶手推的鼓起来,笑容滑稽又无奈。 “你又骗我。”他说。 罗米突然男孩的指尖勾住手指,红头发随着低头的动作似有若无擦过手腕皮肤,她猛地抽回手。 “换香水了?” “是洗衣液。” “好吧。”弗雷德说,“也挺好闻的。” 罗米挥动魔杖,店里最后一盏灯也暗了下来,厚毛毯翘着四角蹦跳着走下阁楼的木梯,轻轻盖在弗雷德身上。 “罗米,你用我的办法对付我?” 黑暗里看不清弗雷德的表情,但听起来像是在笑。 “有用就行,弗雷德。” 罗米在心里叹了口气,试探着把手递了过去,果然接触到了干燥粗糙的手心皮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见的。 “快睡吧。”她轻声说,“我在这儿陪着你。” 这次感觉到手指被攥紧时,罗米没有把手抽走。 第82章 是的,是的,是的 ================================= “计划是这样。”小天狼星招了招手,几颗脑袋凑了过来。 “我们找个理由把莱姆斯和朵拉都凑到书店来,弗雷德和乔治在门上放了他们特制的定时锁,时间设定是一个小时,结束前他们别想出去——谁有问题现在问。” “我。”罗米举起手,“他为什么在这儿?” 金斯莱无辜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我来看看是不是一切正常,等会儿就走。”金斯莱说,“现在看来,实在是正常过了头。” 小天狼星弹了个响舌,“谢谢夸奖。” “还是我。”罗米说,“定时锁真的万无一失吗,那可是莱姆斯和唐克斯。” “这可是我们俩的作品。”弗雷德拿肩膀撞她,“尊重,妹妹。” “这么说吧——”一颗其貌不扬的金属圆球躺在乔治摊开的手心上,“除非他们俩谁把整扇门都拆下来带走,否则谁也别想走,鉴于那可是莱姆斯,即便唐克斯真的想拆,他也会拦住的。” “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们同一时间过来?”弗雷德问。 “这好办。”罗米说,“今天是唐克斯固定的半月轮休,她会来这儿待一会儿再回家,你知道,喝点酒聊会天什么的。” 第156章 “而我上次在这儿喝了杯水,你却收了我五块钱?”弗雷德忿忿不平地问,“你知道现在兑英镑有多麻烦吗?” “你们俩等会儿再调情。”小天狼星忽视了他俩异口同声的一声什么,示意乔治到弗雷德和罗米中间去。 “我想知道我们为什么非要把脑袋凑在一起。”乔治说,“无意冒犯,弗雷德,你头上一股烤肉味。” “你们俩都是!”罗米说。 “现在你知道我的午饭了。”弗雷德说,“作为交换,中午吃了什么,罗齐尔?” “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有密谋的氛围。”小天狼星说,“走,我们去楼上,金斯莱,一起吗?” “有何不可?”金斯莱耸了耸肩,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后跟着进了阁楼。 “你还没告诉我们怎么把莱姆斯约到这儿来。”罗米避开床垫的洞坐下。 “当然是紧急情况。”小天狼星说,“谁猜一猜?” “说唐克斯怀孕了?”弗雷德说。 “呃。”罗米说。 “呃。”乔治说。 “呃。”小天狼星说,“那样的话,月亮脸会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拿出来给唐克斯买辆最贵的婴儿车,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说罗米怀孕了?”乔治说。 “你有病啊!”弗雷德说。 “那还有谁能怀孕?”乔治反问他。 “亲爱的莱姆斯,我是你三年前的学生罗齐尔,近悉我已怀孕,请速来缅因花园街19号与我见面,您真诚的罗丝玛丽。”罗米说,“你有病啊,这简直像个弱智食死徒搞错了感情线才会有的圈套。” “食死徒诈骗。”弗雷德说,“新思路。” “那莱姆斯准会把穆迪也带来——他们仨在书店里被关一个小时?”罗米想了想,“有个证婚人在也不错。” “我十五岁的时候肯定是被你的乐观吸引了。”弗雷德说。 “等会儿再调情吧!你们俩!”小天狼星和乔治异口同声地说。 “这很甜蜜。”金斯莱说,“在总部时大家都觉得你们一对很般配的——” “我们分手了,金斯莱。”罗米说。 “哦。”金斯莱愣了一下,“我在看《卡拉马佐夫兄弟》,这位俄国作家的才华真是令人震惊。” “是啊,我也很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什么这么看我,我不像是会看书的人吗?”小天狼星说。 “到底是什么,小天狼星?”乔治问。 小天狼星神秘一笑。 楼下突然响起一阵风铃声,唐克斯哼着歌走了进来,罗米一愣,“你约他们几点来?” “七点半,哦不——”小天狼星说,“我们聊得太投入了。” 又是一阵风铃响,唐克斯的歌声戛然而止,伴随着玻璃碎裂声。 “我的新酒杯!”罗米痛苦地咬着袖子说。 “定时锁快要起效了。”乔治侧耳听了一会儿,“它能把楼下的声音也锁住,避免他们嗓门太大引起路过麻瓜的注意。” “现在——”弗雷德伸手一指,“我们只要在定时锁起效前从后门溜出去,在外面把后门也锁上,一切大功告成!” “什么后门?”罗米问。 “后门什么?”小天狼星问。 “商店的后门啊……你们这儿没有后门?” 罗米摇了摇头。 “那这个门是什么?”弗雷德不能接受,指着阁楼角落里的木门问,“难道它不是通往肮脏后巷的狭长楼梯吗!” “那是个肮脏的洗手间。”小天狼星说,“因为太肮脏我们把它锁起来了。” 四周突然安静。 “定时锁起效了。”乔治看了看手表,说道。 “至少我们不用担心尿急问题。”弗雷德乐观地说。 “金斯莱,你是不是有办法?”罗米看向另一位傲罗。 “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上去很平静,甚至有点快乐。” “罗米,我在唐宁街首相府的工作量是别人的两倍。”金斯莱轻松地说,“现在有个机会出来歇口气,我当然快乐。” “还是得靠我们俩吧。” 弗雷德得意地挑了挑眉,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截像从藤蔓上掐下来的深绿枝叶,他把其中一个放在耳朵边,绿色的软枝自然地攀附了上去,他把另一根扔给乔治。 “窃听草。”乔治说,“我们俩把这两根草结出的种子分别放在了门口风铃的两根玻璃管上,莱姆斯和唐克斯推门进来时就会落在他们身上,戴上叶子我们就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了。” “我们担心唐克斯把莱姆斯给揍了。”弗雷德说,“监控局势。” “它真的就叫窃听草吗?”罗米怀疑地问。 “有个学名,太长了。”弗雷德说,“窃听草不是很形象吗?” “事实上我有所了解。”金斯莱说,“它的学名是南美贝塞尔克洛塔铀矿寄生——” “谢谢你,金斯莱。”弗雷德说。 “我们得有个预案。”罗米忧心忡忡地说。 “把一对情侣锁进密室让他们解开心结,和偷听他们解开心结,这两件事性质是不一样的,如果被莱姆斯发现了,他一定会生气,到时候谁来承受他的怒火呢……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莱姆斯肯定不会对你发脾气。”小天狼星说。 “为什么?”罗米问,“我也在偷听啊。” “拜托,罗米。”弗雷德说,“你年轻,漂亮,还是个女孩。” “有教养的男人不会对女孩发脾气,我们觉得这种行为是在——” “欺凌弱小?”罗米打断乔治,问道。 “噢……现在我明白自己的狭隘了。”弗雷德尴尬地说。 “确实是我很少接触到的视角。”金斯莱若有所思地说。 “拜托,老哥,看你的书吧。”小天狼星说,“但还是你比较合适,罗米,发挥一下,你是个斯莱特林。” “现在好了。”罗米说,“又有新的刻板印象,不过没那么刺耳——告诉你们吧,我讨长辈欢心的绝招是在宴会气氛尴尬的时候站出来,给他们完整讲一遍好运泉的故事,百试百灵,唯一的缺点是只能用到八岁。” “哦,罗米。”小天狼星说。 “哦,罗米。”弗雷德说,“如果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你——” “——你一定是我们俩最爱捉弄的那类小女孩。”乔治说。 “为什么?”金斯莱好奇地问道,“我小时候也经常在宴会上扮演这类角色,大人们确实喜欢这套。” “哦,金斯莱。”三个格兰芬多同时说道。 “嘘!”弗雷德把食指压在嘴唇上,“把叶子戴上,兄弟。” 罗米下意识伸手一抓,“扔给我干嘛,乔治?” “我才不和我兄弟演感情戏。”乔治说,“你们俩角色比较匹配,快戴上,告诉我们他们在聊什么?” “我不——” “罗米!”小天狼星和乔治叫道。 罗米瞪了他们俩一眼,叶片有生命般落下,伸出细细的枝桠缠住耳廓,带来一阵轻微的痒,罗米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对上弗雷德的目光,一触即分,但很快地,他们俩又情不自禁地对视起来,向对方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 “小天狼星?”弗雷德古怪地说。 “怎么了?” 罗米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转了过来。 “你为什么要写信告诉莱姆斯你怀孕了?” “哈!绝对的爆炸性消息!”小天狼星满意地说,“他不是已经在这儿了吗?” 弗雷德和罗米靠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都有点昏昏欲睡。 “他们俩先聊了会儿男巫怀孕的可能性,然后是天气。”罗米靠着门百无聊赖地说。 “再然后是晚饭,还有哈利最近的学业——你们知道傲罗办公室最近有人结婚了吗?”弗雷德打着哈欠,“我们俩知道。” “应该是兰登伯格,和交通司的马奎尔。”金斯莱说。 “他们俩不会就这么聊到开锁吧……哦,等等,莱姆斯夸了你们的锁。”罗米对同样靠在门上的弗雷德笑了笑,“很绝妙的发明。” “唐克斯说咱们是混蛋。”弗雷德说,“用窃喜的语气。” “等等,为什么你在转述莱姆斯的话。”乔治看向罗米,又看向弗雷德,“而你在转述唐克斯的?” “这还不明显吗?”小天狼星说,“你给错了啊,哥们。” “换过来?”弗雷德挑了挑眉。 “我倒是认为不必,这种男女交换视角的体验是很难得的经历。”金斯莱说,“我们生活中有很多时候都带着固有的思维去——” “谢谢你,金斯莱。”乔治说。 “不用了。”罗米摇摇头,说,“反正我们会听烤饼的制作方法听到睡着,天啊,莱姆斯竟然从揉面开始讲……” 弗雷德突然坐直了。 第157章 “够了,莱姆斯。”他明显是在学着唐克斯的语气说,“我们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朵拉……”莱姆斯用罗米熟悉的那种温和的,好声好气的语气说,“我们不该在一块儿,我太老,太穷,又是个狼人,危险如影随形……” 罗米看见小天狼星对她打暂停手势。 “这段也是老生常谈了。”小天狼星举起两只手,让四指和大拇哥像张嘴开合那样贴上又分开。 “我太老,太穷,又是个狼人,和我在一起你会很辛苦,朵拉,相信我,等热情消退了,你会发现有更多年轻的好男孩值得你去爱。”小天狼星的左手说。 “不!我不在乎!莱姆斯,为什么你不相信有人爱你,我都说了不在乎你说的所有,为什么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小天狼星的右手说。 “你们俩怎么又不说话了?”乔治问。 “他都说完了。”弗雷德说,罗米跟着点头。 他们俩又在门上靠了一会儿,期间莱姆斯和唐克斯就彼此被小天狼星料中的中心句各自换了三四种说法,乔治和小天狼星玩起了施了静音咒的爆炸牌,金斯莱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看书,一时间阁楼上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罗米有点烦躁地在墙上蹭了蹭头发,蹭了两下才发现弗雷德在看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我们吵架的时候也这么幼稚吗?”他坐近了点,罗米下意识去看其他人,结果发现没人往这边看,他们似乎都觉得这是场没有结果的争论。 “或许吧。”罗米也低声说,“但那时候我们意识不到。可真糟糕。” “我倒是觉得很幸运。”弗雷德笑了笑,脸色突然一变,紧接着,他们俩都捂着耳朵跳了起来。 “怎么了?”乔治惊恐地问,“我最担心的一天终于来了——它把你们俩的耳朵咬掉了?” “还会有这种可能?”罗米眼泪汪汪地说,“我恨你,但这次是因为唐克斯摔了只杯子——我的新酒杯——声音实在太响了。” 弗雷德揉着耳朵,“你们觉得她是气急了还是不小心?” “这决定了莱姆斯会不会挨揍吗?”小天狼星问。 又一次响亮的玻璃碎裂声。 罗米这次早有准备,只是稍微哆嗦了一下。 “她是不小心。” “等等——”弗雷德抬手制止了想要就此调侃两句的兄弟。 “你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吗?”他用唐克斯的熟人能想象到的,但在唐克斯身上不太常见的尖刻语气说道,“不是你总挂在嘴边的你太老太穷,是个狼人,是因为你太自以为是了!” “朵拉!”卢平吃惊地拔高了音调呼唤女傲罗的名字,随即像是台被突然转动音量旋钮的收音机一样低了下去,他几乎是在哀求了,“请别这样说,我知道你在说气话,想要激怒我——” “你以为只有你在面临生命危险吗,莱姆斯!想想吧!我已经当了好几年傲罗了,我几近死亡的次数不比你少!”唐克斯高声却颤抖地说,“你却为了把我推开急不可耐地催眠你自己,把我最引以为傲的特质都磨灭了,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个被荷尔蒙冲昏了头,只知道爱情却不能自保的傻姑娘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卢平坚定地反驳她,“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朵拉,你是……” “我是你的战友。”唐克斯说,“在爱上你之前是这样,爱上你之后仍是这样。” 罗米听见莱姆斯沉默了一会儿,这颗草种或许落在了他前襟的衣服上,她听见的心跳声格外响亮,就在她疑心自己是否因为心跳声忽略了卢平的回答时,卢平开口了。 “你是的。”卢平用压抑的声音说。 “我是你的朋友。”唐克斯说。 “我是你的搭档。”弗雷德复述着唐克斯的话。 “我是能与我爱的人共同面对一切挑战的,勇敢的人。” “莱姆斯。”女傲罗用轻柔的声音问狼人,“在你眼里,我是吗?” 伴随着停停走走的脚步声,罗米知道唐克斯走向了卢平,他们现在一定挨得非常近,呼吸声交缠着响起,她猜弗雷德也能同时听见两道起伏的呼吸声,因为他突然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目光相撞,然后同时移开。 “不好意思。”乔治问,“是你们俩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还是他们确实在像舞台剧演员说台词一样聊天。” “乔治!拜托!”弗雷德和罗米低声说。 罗米听见卢平的脚步声,应该是卢平的,声音更重,也更迟疑,呼吸声更明显了。卢平也靠近了唐克斯。 这时候有一颗草籽就够了。罗米想。 卢平说,是的,是的……是的。 右耳是弗雷德,左耳是靠近卢平的唐克斯,他们同时笑了一声,罗米不知道弗雷德是为了模仿唐克斯还是什么。 “这就够了。”唐克斯说,“我刚才说你自以为是,都是气话,莱姆斯。” “不,这不够。”卢平并没像唐克斯那样松了一口气,他的语调反而更哀伤了。 “你拥有非常热烈的爱,我因此被你吸引,也因此更加爱你,可是我不能……我已经被太多事情牵绊住了,我所说的并不是为了吓退你,而是我知道自己的确如此,而且余生都会如此,正因为这样,我有太多事情要做,以至于我不确定,我不认为自己会有将同等的爱回馈给你的能力……” 卢平的声音越放越低,罗米屏息,从他的心跳声中分辨出他的声音。 “我知道你不会介意,但我感到羞耻——为自己无法全心全意地爱你而感到羞耻。” 罗米看向弗雷德。 她听见弗雷德和唐克斯的声音同时响起。 “所以你承认爱我,对吗?” 有那么一会儿,弗雷德耳中充斥着心跳声和呼吸声,这些在平日里几乎不被人注意的声音突然占据了他的世界,如同暴雨来袭前夕的惊雷与呼啸的狂风,而真正的寂静被填充在它们的缝隙之间,呼吸声和心跳声越吵越重,越提醒他正沉入一片寂静的海,唐克斯大概是更靠近卢平了,女傲罗的胸章和前教授上衣扣子相撞的声音也被无限地放大,仿佛是游鱼甩动尾鳍带出的水声。 罗米突然看向他,脸上浮现出落败的神情,饱满的嘴唇开合,声音却像破开水面的箭矢。 “我爱你。”他听见罗米说。 金斯莱合上书本,“我有点迷糊了,你们俩是在转述他们的话,”他说,“还是在说自己的事?” “金斯莱!”他们一起叫道。 “抱歉。”稳重的傲罗有些局促地说,“但我真的有点迷糊了。” 弗雷德突然捂了一下耳朵。 罗米一愣。 “唐克斯跳到莱姆斯身上了!” 她听到传进耳中的可疑的水声时一把扯下了窃听草,然而更不容忽视的脚步声已经重重踏在了通往阁楼的楼梯上,这下不用转述也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 砰! 卢平用肩膀撞开了阁楼单薄的木门,双手托着唐克斯好让她稳稳用四肢缠住自己,缠得他更紧更加意乱神迷的是爱人柔软热情的唇舌,木门撞到墙壁发出一声巨响又回弹,他听见唐克斯的声音,是个绝不会在这时出现的语气词。 啊哦。唐克斯说。 他回过头,看见了五张长相各异,但表情惊人一致的脸。 “还有二十分钟锁才能开。”小天狼星说,共犯和他一起挤在书店中央不算宽敞的沙发上,“你们可以继续,楼上隔音还不错。” 卢平站在他们面前,沉着脸一言不发,唐克斯倒是不怎么在意,脸上还有点新奇的笑容。 罗米感觉有人在戳她的侧腰,转过头发现弗雷德和乔治一个劲儿地对她使眼色。 深吸一口气,罗米站了起来。 “莱姆斯,朵拉。” 得到了两人的注目后,她清了清嗓子: “ 好运泉,在一处魔法园林的一座高高的小山上……” “罗米!”卢平在不知道是谁的低低的笑声中说道。 “周围高墙耸立……受到强大的魔法保护……”金斯莱试探接下去,卢平看了过来,他也识趣地收了声。 “把门打开。”卢平说。 唐克斯的笑意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抱歉,唐克斯。”卢平后退了几步,“是我失去了理智,我不应该——罗米,这是你的店,去把门打开。” “其实我们也可以回楼上去。”罗米小声建议,“你们在楼下——” “罗丝玛丽·罗齐尔!”卢平突然大声说。 “你吼她干什么!”唐克斯以同样的音量说。 罗米一愣,感觉耳朵里嗡嗡直响,继而从胸腔里燃烧起一阵羞愧的火焰,那火焰一路向上,店里没有镜子,但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了。 她下意识想离开这里,肩膀却被人按住,弗雷德站了起来,把她拨到身后。 第158章 “锁是我安上的,你找错人啦,教授。”他懒洋洋地说,走到收银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两根魔杖,“你就是把中间名加上,罗米也打不开——乔治,一起来?” “当然。” 乔治准确地接住弗雷德抛过来的魔杖,两个人一起走到门前,低声念起咒语。 “抱歉,罗米。”卢平说,“我——” 还没等他说完,门口又是一声巨响,初春带着冷意的晚风灌了进来,弗雷德走了出去,乔治在一旁扶着门。 “出来透透气吗,朋友们?”他笑嘻嘻地说。 出人意料地,唐克斯第一个跑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缅因花园街的街头,高瘦的背影融入伦敦慷慨的灯海中,卢平紧随其后,还撞倒了一摞没来得及摆上书架的新货,小天狼星跟着走了出去,卢平摇了摇头。 小天狼星停在门口,目送卢平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罗米慢腾腾地挪到门口时,今晚的男女主人公都已经不见踪影,他们和彼此对视,脸上都有些始料未及的迷茫,谁也没想到这个以喜剧开头,罗曼蒂克高/潮的晚上,最后落得了这么个潦草的收尾。 “你是对的。”罗米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对小天狼星说,“我不应该……” “别这么想,至少莱姆斯承认了他爱朵拉。”小天狼星说,“他也不是故意吼你,他只是……有点慌了。” “不。”罗米轻轻地说,脸上带着梦游般的神情,小天狼星一愣,发现双胞胎的表情也是如此,“你不懂,小天狼星。” “莱姆斯曾经是我们的教授。”弗雷德说。 “你不会理解我们看见他和唐克斯舌吻时的心情的。”乔治痛苦地把门抱得更紧了,“永远不会。” “我得出去走走。”罗米说。 罗米沿缅因花园街的主道慢慢走着,偶尔有行人和她擦肩而过,谈论着晚餐或是电影,路对面的醉汉或者是瘾君子一视同仁地吹着轻佻的口哨,伴随着几声刻意的怪叫,但更清晰的是小天狼星的声音——即便明白他是为什么,但我们也很难完全—— 感受到他的感觉。 她想起十五岁的自己,那时她理所当然地拥有着一切,用浅薄的共情督促别人用和自己相同的姿态向命运索取恩宠,被曾经的老师在众人面前高声呵斥的耻感实际微乎其微,更令罗米感到羞愧的是,即便自己经历过十五岁时未敢想过的挫败,但仍对别人的苦衷缺少应有的尊重,自作主张地将他们编入被粉饰过的甜蜜剧本,在脑海中无意识地抹除了他们不为外人知的挣扎。 三年过去了,她似乎还是没有一点长进,这让她感到—— 有点窒息。 罗米紧攥着衣领往外拽,身后的人连忙松开拉着她外套帽子的手,弗雷德笑嘻嘻地站在她身后,扬了扬下巴示意一脸怒容的罗米往前看。 灯柱离她还有一步之遥。 “谢谢。”罗米嘟哝着说。 “欢迎来到利物浦。”弗雷德用古怪的口音说。 “只是半条街。”罗米说,跟着他往回走。 “是啊,但把我累坏了。”弗雷德踢着路上的易拉罐说,“我跟了你一路,还得小心不出声,怕打扰你接近真理。” “是啊,都怪你。”罗米学着他的语气说,“因为戈巴洛特第七定律就藏在路灯柱里,等着我撞上去。” “那是什么?”弗雷德问。 “不知道,随口说的。”罗米从口袋里摸出信封,“这个还你。” 弗雷德愣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把它夹进我书里的?”罗米问。 “这不是我的,为什么你不打开看看名字——”弗雷德往后退了一步,看清了罗米举到他面前的支票上的签名。 弗雷德里克·韦瑟比。 “乔治——”他想起了什么,又说道,“这钱你留着吧,用得上。” 罗米抬头看他。 “我说过的吧,定时锁用魔咒是打不开的,其实我和乔治在门前用的那几个魔咒——” 她想起乔治倚着门的怪姿势。 “你拆了我的门。”她说。 弗雷德又退了几步。 “我拆了你的门。”他说。 第83章 乱序恋爱/first date ==================================== 【02:59:59】 唐克斯用铁勺敲了敲自己手中派对上最常见的装啤酒的红色塑料杯。 早早打烊的书店里人不多,但也没人因为这微弱的声响理会她,罗米坐在收银台上晃着小腿,运动裤宽大的裤腿显得有些空荡,小天狼星将腿挂在沙发靠背上,倒吊着举起双臂读书,双胞胎照例上缴魔杖,只能踩在梯子上调整着书架间悬挂着的横幅。 “都看我!”唐克斯大声说。 小天狼星的书砸在了脸上,双胞胎灵巧地跃下梯子,横幅还是不可避免地歪斜着。 “说真的,罗米,你该给我只玻璃杯的。”唐克斯又敲了敲手里的塑料杯,“你看,声音完全不对。” “别做梦了。”小天狼星幸灾乐祸地说,“你打碎葛朗台小姐三只酒杯后,在这儿就只能用这个。” “至少你还能进来。”弗雷德说,“自从拆了书店的门,快两个月了,这是我俩第一次被允许进入。” “我会继续恨你的,弗雷德。”罗米莞尔一笑,“现在说正事吧,唐克斯。” 乔治把手放到嘴边咳嗽了一声,听起来像在说盛气凌人。 唐克斯挥动魔杖,抱枕上的塑料皇冠飞进手里。 “让我们祝贺罗米·罗齐尔,我们共同的朋友。”她捧着万圣节道具,一本正经说道。 “在经历了被追杀,破产,失忆,分手一系列离奇经历后,终于拥有了人生中第一笔完全靠自己攒下的存款!” 凌乱但响亮的掌声中,罗米跳下桌子,颔首让唐克斯为自己戴上了皇冠,小天狼星挥动魔杖,红色的丝绒披风落在她肩上,弗雷德和乔治鬼哭狼嚎地欢呼,横幅边爆开几捧彩带,歪歪扭扭的大字从上面浮现出来。 “祝贺罗米拥有第一笔存款!” 罗米清了清嗓子,拿起小勺敲了敲玻璃酒杯的杯沿,脆响回荡在狭小的书店里,男孩们安静下来。 “这才对劲嘛!”唐克斯不甘心地说。 “把大家聚到一起还有一个原因:我需要你们帮我参谋一下造型。” 罗米矜持地扬着下巴,一颗金色飞贼大小的圆球从她手心飞出,穿过曲折的书架,最后发出清脆的落锁声,定时锁起效。 “因为我要去约会了。” 唐克斯,小天狼星和乔治惊喜地欢呼起来。 弗雷德紧皱着眉头,杯里的酒因为被兄弟疯狂摇晃着肩膀洒到了虎口上。 “你要去约会?”他问,“和谁?” 欢呼声戛然而止。 【02:34:36】 时装杂志铺满了整张沙发,罗米翻着摊开在膝盖上的那本,把它举起来给唐克斯看。 “盘发还是编发?” “他是麻瓜还是巫师?”弗雷德阴沉地问,“是你的邻居还是你的顾客?” “别白费劲了。”罗米专心比对着两个发型,“你旁敲侧击地问了快半个小时,得到答案了吗?” “我在直接问你!” “盘发还是编发?” 罗米转向小天狼星,后者在自己嘴上做了个拉上拉锁的动作,像个误入家庭纠纷的孩子缓缓倒退进书架之间的阴影中,乔治想说点什么,大脚板咬着他的裤腿把他一起拽了进去。 弗雷德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盘发吧。”唐克斯说,“你的发夹和发饰都在吗?” “在阁楼上。” “那我们上楼去。” 唐克斯不容她拒绝地将罗米从沙发上拉起来,沙发上铺陈的杂志纷纷砸到地上,罗米手里拿着被她折了页的那一本,帆布鞋踩着一地狼藉走过。 “你在搞什么鬼?”一关上门,唐克斯就眉头紧皱地问道,“你明知道——” 弗雷德走了进来。 “你要是来阻止我的话,弗雷德。”罗米把旧床垫变成一整套妆台,拿起一只一字夹在脑后比划着,她直视着镜子里的青年,“我建议你现在就再拆一次门,然后再也别来。” 唐克斯尴尬地咳了一声。 “你很喜欢他吗?”弗雷德问。 “还好吧……我不知道,毕竟第一次约会。”罗米把头发分成几股,用手肘压着杂志的中缝,上半身有点别扭地歪着,“但我想试试。” “为什么?”弗雷德走近了,罗米只能在镜子里看到他的肩膀了,但也看见了唐克斯挡在了自己和弗雷德之间。 “人总要往前走嘛。”她轻飘飘地说,“大概还有……我看看……他两小时后来接我,你要是想离开的话还是该抓紧,我想一个解释书店为什么没有门的理由也需要时间。” “你喜欢他吗?”弗雷德问。 第159章 罗米的手指停在两只发饰之间。 “我想是的。” 迟缓的脚步声响起又停下,呼吸声从罗米头顶压下来,弗雷德的手越过她肩头,帮她压住了总是不安分的杂志纸页。 “左边的。”他说。 她拿起发夹在脑后比了比,“谢谢。” 【01:21:04】 罗米从阁楼角落的购物袋里拿出两条裙子。 “这条?”她抬了抬左手,丝绒面料在灯下呈现出介于墨绿和纯黑之间的波光,低调处理的泡泡袖像两朵低垂着的细长花苞,罗米把它放在胸前,方领压在宽大的上衣前襟上,精致的掐腰截断了她前襟上夸张的印花图案。 “还是这条?”她抬了抬右手,剪裁流畅的白色长裙柔顺地垂落,堪堪停在小腿上露出运动裤堆叠的裤脚。 “左边。”唐克斯说。 “右边。”弗雷德同时说道,他们吃惊地对视了一眼。 “第一次约会穿那么隆重干嘛,漂亮就行。”唐克斯说,“你们俩第一次约会的时候罗米穿了什么?” “呃。”罗米想了想,“校袍?” “白裙子很漂亮啊。”弗雷德不明所以地说,“它很长,还很……白?” “别听他的。”唐克斯说,“这是去约会,又不是去结婚。” “弗雷德,你觉得呢?”罗米问。 “绿色那条。”弗雷德坚定地说。 【00:58:38】 罗米踩着高跟鞋下来的时候,唐克斯跟在她身后,脸上露出小女孩打扮好玩具娃娃的满足神情,小天狼星很给面子地哇哦了一声,乔治用手肘担忧地撞了撞兄弟,弗雷德摇了摇头。 “很漂亮。”他说,“可你要穿高跟鞋吗,走路会很累的,楼上明明有一双平底鞋。” “你神经病啊。”乔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但它很漂亮。”罗米看了看鞋尖。 “还有半个小时。”唐克斯瞟着弗雷德的脸色。 “可你看起来已经装扮好了啊。”小天狼星不解地说。 “但我要给他准备的时间呀。”罗米小心翼翼地坐下,拿细高跟敲着地板,“洗个澡,刮刮胡子,找套像样的衣服,还要选好餐馆,电影或者戏剧,决定我们等会儿要去哪儿——” “这个蠢货只提前半小时准备和你的约会?”弗雷德阴沉地问。 嗖地一声,门口的定时锁重新变回圆球,嗡嗡震动着飞回罗米手里,她低下头看了看腕表,突然把手里的金属圆球掷向弗雷德。 “你现在还有二十九分钟,蠢货。” “什么二十九,我是说那个蠢——”弗雷德一把抓住她扔过来的锁头,恼火地说。 乔治突然重重拍了他一下,他不解地看向孪生弟弟,在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什么二十九?”小天狼星把外甥女捂住嘴的手拿下来摇晃,让她看向自己,唐克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指了指弗雷德又指了指罗米,他们也对视了一会儿。 “我懂了!”他震惊地看向弗雷德,“你就是那个蠢货!” 蠢货脸上浮现出红晕,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愤怒,而他接下来的反应更加模糊了这两种情绪间的界限,弗雷德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乔治连忙跟上,书店的新门在他们身后被摔出一声巨响。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罗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翻动着从地上捡起来的杂志。 砰—— 弗雷德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唐克斯下意识挡在他和罗米之间。 “罗丝玛丽·罗齐尔。”他用宣战的语气说,“等待着你的将是你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约会!” “静候佳音,韦斯莱。”罗米头也不抬地说,“你还有二十七分钟,敢迟到一分钟我们就彻底玩完。” “该死的!”弗雷德转身冲出书店。 【00:28:01】 “梅林的领带!”唐克斯大声说。 “梅林的裤子!”小天狼星大声说。 “梅林的……这算什么,马靴吗?”乔治问他奇装异服的兄弟。 弗雷德拍着旧西装上的灰尘,玫红色的缎面领带亮得晃眼,唐克斯像是不敢相信一样扯了扯他印着椰子树和沙滩海浪的度假短裤,被他拍在手背上。 “牛仔靴,老弟,你对时尚有没有研究啊?”弗雷德跺了跺脚,“怎么样,罗齐尔,还想和我出去吗?” “当然。”罗米欣然起身,“丑的是你。” “你确定?”乔治说,“他穿成这样和你在街上擦肩而过,第二天你死在八英里外,警察都会把弗雷德当成头号嫌疑人。” “谢谢你,乔治。”弗雷德感动地说,弯下腰行了个夸张的绅士礼,“我们走吗?” 罗米将手放进他手心,“为什么不呢?” 弗雷德神秘一笑,猛地将她拉进怀里,乔治意识到了什么,伸出手想要阻止。 “别!弗雷德——” 啪—— 相拥着的两个人影撞在路灯杆上。 “这儿不能幻影移形!”罗米说,“会被干扰!” “我知道。”弗雷德的手护着她的后脑,“不如让我们来猜猜要错几次——” 几声连续的爆响,在反复的挤压感中,罗米甚至没时间注意他们落在了哪些地方,汽车鸣笛声或者代表马路中央,小腿上微凉的液体或许是因为桌上的啤酒,伴随着最后一次刺耳的响声和一个男人吃惊的叫骂声,周围的景象在她眼前旋转起来,他们降落在平整坚固的石砖地上,翻涌的水浪声与货轮低沉的汽笛声在夜色中交织,她扶着弗雷德的肩膀,被水边的鱼腥味熏得作呕。 “——才能到达正确的目的地。”弗雷德笑着说,呼吸吹在她耳边,“还行吗?” 罗米冷笑一声,“你就这点能耐——” 眼前突然被玫红色覆盖,弗雷德的领带在她脑后打了个结实的结,本来就有些松散的盘发现在肯定更加不堪入目,弗雷德似乎听见她在心里叹气,手绕到她脑后,轻而易举地找出了关键的发夹,轻轻一抽,黑发顿时乱蓬蓬地垂落在肩头。 “这可是第一次约会,你会不会太热情了?”弗雷德笑着低头看向她环在自己脖颈上的手。 “我看不见,你要抱我。”罗米平静地说。 “小姐,糟糕的约会可不会让你事事如愿。” “那好吧。”罗米伸手去解脑后的绳结,“到此为止,我要回去了——” 她听见弗雷德无奈的叹气声。 “记得帮我压一下裙摆。”罗米搂紧他的脖子,把头靠在弗雷德肩膀上,“我穿了短裙。” 这次弗雷德没有选择幻影移形,漆黑的视野中,罗米听见潺潺的水声,似乎他们正在走过一座人行桥,继而是路过行人的交谈声,弗雷德大概用了忽略咒,竟没人对他们这对异样的搭配流露出惊讶,至少声音上如此。 弗雷德停下了。 罗米会意地从他怀里跳下来,听见弗雷德伸手推了推门,传出木板撞击门闸的声音。 “该死的!”他低声咒骂,罗米没忍住笑出了声,同时感觉到手被抓住,弗雷德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最后一次,我保证。” 啪—— 罗米跌坐在木凳上,弗雷德不见踪影,她伸手触摸四周,左右是逼仄的木板,身后亦然,而向前抓到天鹅绒厚重的门帘。 我知道了。罗米心想。 “弗雷德?” 他的声音在左边响起,罗米解下绑在眼前的领带,向左边看去,隔着交错的窗格,她看见红发青年模糊的侧脸轮廓,被月光投射在告解室的纱屏上。 【00:09:59】 “我们要隔着这道木板坐到其中一个人受不了为止吗?”罗米轻声问,“最糟糕的约会?” “还不够吗?”弗雷德问。 “足够了,仅次于我们在你店里决定分手的二十分钟前。”罗米笑了笑,“我没想到。” “我也是。”弗雷德说,听起来竟然有些紧张,“在这之前,我甚至列了一张清单,把我们复合之后要做的事按重要程度排列好了。” “清单?” “是啊,没想到吧。”他说,“弗雷德·韦斯莱做事前竟然都开始制定计划,这个世界算是完了。” “第一件事是什么?”罗米问。 “性?” 罗米轻声笑了。 弗雷德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应该从第二件事开始说。” “不,我同意这件事的重要性。”她真心地回答,“继续。” “不重要了。”弗雷德叹了口气,“一切都被打乱了。” 罗米抿了抿嘴唇,“我很抱歉。” “别急着抱歉。”弗雷德笑了一声,“你一直都是这样。” 他没有得到回应,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从小到大,我和乔治都是别人眼中的大麻烦,我们几乎不觉得有什么事是意料之外的,因为任何事发生在我们身上都有可能,直到我遇见了你——” 第160章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留意一个斯莱特林的动向,更别提爱上她,在爱上她之后又发现她既是个古怪的女巫,又是个捉摸不定的骗子,过去的一年半,她先是先我一步退学,在看着她长大的管家面前说我坏话——” “是秘书。”罗米纠正,“布莱恩是秘书。” “好吧,现在她又在我最紧张的时候打岔。” 弗雷德听见两人之间的木板被敲了一下,他继续说道。 “我们几个月不见面,每当见面时我想问问她最近怎么样,她就扑上来吻我,想借此转移话题,可恨的是,我真的很吃这一套。” 罗米轻轻笑了一声。 “当我们决定同居的时候,她一声不响地消失了三个月,我明知她可能有生命危险,却被她的初恋拦在对角巷,告诉我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她回来,结果重逢的第一个小时,我们分手了。” “她真糟糕。”罗米说。 “应该说是不可思议。”弗雷德说。 罗米听见他起身的声音,脚步声消失时她低下头,看见天鹅绒帘布下露出皮鞋整洁的鞋尖。 “罗米·罗齐尔,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女孩,是我人生中所有不可思议的总和。当我和你赌气想要设计出魔法史上最糟糕的约会时,在我们第一次逃出霍格沃茨约会的镇上,一家快要打烊的古董店里,我看见了它,于是我做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决定。” 罗米将发抖的手放在门帘上。 “我想和你有更多糟糕或是不糟糕的约会,和你吵最没有头绪的架,想知道在巫师漫长的余生中,你还会将我的生活弄乱多少次,又能到什么程度——” 告解室的布帘被她猛然拉开,圆环和横杆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月光穿过教堂的花窗,倾泻出一条长河,穿着正装的弗雷德颇受眷顾地沐浴其中,脸上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 方形的绒面盒盖在他手中蚌壳般弹开,露出里面的珍宝。 【00:00:00】 “罗丝玛丽·罗齐尔,你愿意嫁给我吗?”弗雷德问道,单膝跪地。 【00:02:37】 “罗丝玛丽·罗齐尔。”弗雷德咬着牙,有些摇晃地说,“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废物,但说实话,我的膝盖有点疼,你能给个答复吗?” 罗米叹了口气。 “是因为我没念你的全名吗,可你真的没说过你的中间名是什么,不如你先告诉我,我们重来一次?” “三十分钟。”罗米说,“还是有些太仓促了。” 弗雷德紧张地抓紧了小盒。 “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罗米,亲爱的,明天我能计划出更好的——不,你可以拒绝我,毕竟我们才重新约会十分钟,这是你的自由。但你能不能赶紧拒绝我,我的膝盖真的很疼。” 罗米却摇了摇头,在他面前蹲下,纤细的手握住他发抖的指尖,将小首饰盒转了个个,开口对着弗雷德。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 借着过分配合的月光,弗雷德看清了他从古董店匆忙赶去赴约时抓起的东西。 “这是对耳环,亲爱的。”罗米说。 【00:16:22】 书店的风铃响起时,昏昏欲睡的三个人同时弹了起来。 “你把弗雷德给揍了?”乔治盯着她凌乱的头发问。 “怎么可能。”弗雷德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 “这次是什么坏消息?”小天狼星说。 “你为什么这样想?”罗米反问。 “上次你带着这副表情走进来的时候,你俩分手了。”小天狼星说。 弗雷德好奇地背着手,把上半身斜到她面前,罗米看了他一眼。 “没事。”弗雷德说,“她只是紧张了,虽然确实有点吓人。” “只是有事必须要回来通知你们一下。” 罗米把脸颊两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施咒让平底乐福鞋撞开阁楼的木门蹦跳着下楼,她扶着弗雷德的手把高跟鞋换了下来,在一片屏息的寂静中抬起头。 “哦,你们都在等我说完。” “当然了!!!” “我们订婚了。”罗米面无表情地说。 “我们订婚了!”弗雷德高声重复,“——你们怎么都没反应?” “这时候你不是应该疯狂地抖着手炫耀订婚戒指吗?”唐克斯问,“你们俩是不是在恶作剧?” “你们俩知道了我们私下开盘赌你们会不会复合的事?”乔治大吃一惊,“怎么会?我连弗雷德都没告诉!” “现在我们确实知道了。”罗米说,把头发绑成马尾。 “等等。”小天狼星眯起眼睛,“你出门的时候戴耳环了吗——唐克斯,绿宝石,你有印象吗?” 【0:23:07】 “有个问题。”罗米说,“当时你真打算目送我和别人离开吗?” “怎么可能?”弗雷德冷笑一声,“我留下来是为了等那个男人出现,好第一时间把事情搅黄。” “真蛮横。”罗米说,“不过我喜欢。” “我们要去哪儿?” 弗雷德一只手提着她高跟鞋细细的系带,另一只手在天鹅绒布料和他的西装内衬之间,搂着罗米的腰。 “我也不知道,看你吧。”罗米披着他的外套,“去哪儿都比被围住问具体过程和细节强。” 弗雷德赞成地点了点头,“你想做什么,吃晚餐吗,还是去西区看剧——” 一阵轻微的窒息感,弗雷德不得不弯下腰,前倾身体靠近罗米,女巫手里拽着他颜色正常的领带,微微仰头就能吻到他的嘴角,但弗雷德却在她脸上看到了看蠢货的表情。 “当然是先做最重要的事。”罗米吻上他的唇角,“你这蠢货。” 第84章 tatoue-moi =========================== 罗米醒来时对陌生的天花板犯了会儿迷糊,直到听见啁啾的鸟鸣,她在干爽的床单上翻了个身,玩笑商店二楼的窗外,鱼肚白渗进幽暗的蓝天。小腹上的手紧了紧,似乎是想把她往回拉,弗雷德还在沉睡,呼吸声不太平稳,她凑过去亲了亲他鼻梁上的雀斑,弗雷德闭着眼睛哼了一声,姿势变成平躺,这回呼吸声顺畅了些。 从弗雷德手里多抢了点被子过来,罗米把他推醒,格兰芬多不太情愿地睁开眼睛,看着她,也有一会儿反应不过来。 “你得走啦。”罗米趴在他耳边说,“我男朋友快回来了。” 弗雷德沙哑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三,二,罗米在心里默数,一。 “你说什么!” 弗雷德从床上弹起来,瞌睡全无,罗米顺势把被子全都抢了过来,打了个滚卷到自己身上,咬着被角吃吃地笑。 “还困吗?”罗米问。 他看上去又生气又想笑,“你和谁学的?” “和艾迪还住在一块的时候,她会在凌晨叫醒被她带回公寓的男孩,就为了说这句话,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哦,谢谢。”罗米接过弗雷德递过来的水杯润了润嘴唇,“我半夜起来喝水,看见个裤子提到一半的男人正在开客厅窗户,想从外面的防火梯离开。” “你一定吓坏了。”弗雷德说。 “是啊,而且我下定决心,以后也要试一次。” “我是你的未婚夫,你这个残忍的女巫。” “是这样吗?”罗米伸出手,“戒指呢?” “你会拿这个笑我到死。” “大家都会,宝贝。”罗米同情地说,脸色突然一变。 “哪儿不舒服?”弗雷德紧张地问,手隔着棉花和布料摸上她的腰,罗米从被子卷里抽出手臂,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有个一字夹还在我头发里,扎了我一下。”罗米拨开头发,“这儿呢,帮个忙,弗雷德。” 弗雷德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发夹取下来,“好奇怪啊。”他说,罗米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弗雷德把手插进浓密的黑发里,又顺了两下,确定没有剩下的发夹,“摆了下头就被扎到了,昨晚明明动得更厉害——” 他捂着肋骨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我想起为什么要叫醒你了。”罗米收回手肘,脸有点红,“我饿了。” “现在?”弗雷德一愣,“凌晨三点半?” “现在。”罗米说,“现在才饿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罗米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在弗雷德有所动作之前把脸埋进枕头,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听见头顶传来笑声,继而是衣物窸窣声。 “谢谢夸奖,宝贝。”弗雷德套上条睡裤,弯下腰吻了吻她露在外面的肩膀,“我这就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这是什么?” 罗米神情复杂地看向手里的烤盘,里面盛着明显是吃了一半的东西,迟迟无法下咽。 “土豆,培根,牛奶……黑胡椒。”弗雷德努力回想着,“应该有盐,我昨天早上看着乔治加了些白色粉末进去。” 第161章 “你们早饭就吃这个?”罗米问。 “还好吧,你不能对两个忙碌的单身汉要求太高。”弗雷德将信将疑地拿过她的勺子自己吃了一口,“其实也还——梅林!我们当时刚从工作室出来,味觉还没恢复!” “除了食品安全问题,我又要开始担心你们的工作安全了。” 罗米叹了口气,将烤盘放到床头柜上,剩下的水被她一饮而尽,“继续睡吧,下次醒过来的时候再说——如果我尝完它之后还醒得过来。” “再给我五分钟,我再去找找,一定有什么吃了不会中毒的食物。”弗雷德内疚地说,罗米张了张嘴,被他推回床上,“五分钟,你再躺一会儿。” 事实上远不止五分钟,期间弗雷德丢掉了厨房里几盒过期的罐头和颜色诡异的液体,顺便将他们熬到一半的改良逃课糖糖浆送回了工作室,等到他拿着最后一颗除了有些失水,剩下看上去还算合格的干瘪苹果回到卧室时,黑发姑娘已经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睡着了。 幸福和伤感同时在他心中涌现,弗雷德将卖相不佳的苹果放在床头,从乔治那边抱了床被子挨着罗米躺下,手指伸进黑发仔细地摸索了一遍,确认真的再没有神秘的小夹子之后,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阳光直直地打进来,空气里翻涌着细小的尘埃和毛絮,弗雷德伸了个懒腰,手臂往旁边一搂,搂了个空。 他猛地坐起来,摸到身边没什么温度的床单。 “罗米?” 弗雷德推开工作室的门,黑发女巫背对着他坐在靠背椅上,蓬松的挽发和宽大的领口之间露出一截后颈的皮肤,视线下移,一条纤细的小腿从椅子上垂下来,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 他咽了口口水。 听见门口的响动,脚尖在地上用力,带滚轮的靠背椅转了半圈面向他。罗米套着他昨晚的衬衫,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干瘪苹果,眨着眼睛看向他。 弗雷德走过去才看清她膝盖上摊开的羊皮纸卷,他拿起写了一半的促销活动的策划方案,“看来我不慎带了个商业间谍回——” 罗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他昨天穿来和罗米赌气的度假风短裤已经被变成合适女孩的尺码,但也松垮地挂在她腰上,被盘腿的姿势弄得皱巴巴直往上卷,尽管如此,这条裤子自身的冲击力也没被抵消多少,弗雷德从没像现在这样明白,明白自己昨晚因为赌气穿着它出门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很失落吗,可怜的弗雷德里克?”罗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因为我没穿你想象中的标准事后装束吗——或者说,因为我把裤子穿上了?” “因为我的未婚妻很可能是为了商业机密才和我上床。”弗雷德故作伤感地说。 “受众不同,不算对手。书店最近生意不太好,我来学习一下经验而已。”罗米说,“而且你也不该把商业机密摊开在桌子上,老板。” “你以为这里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吗?”弗雷德笑了笑。 罗米一愣,下意识接住他扔过来的羊皮纸卷,下一秒被抄着膝弯横抱了起来。 “一边吃早餐一边学习我的先进经验吧,小姐。”弗雷德用肩膀推开门往卧室走,“我向你保证,这次肯定都是些——” “韦斯莱先生,这里有——哦,天哪!” 罗米迅速从他怀里跳下来,留着金色短发的姑娘紧捂着眼睛,脸都快和店员袍子上的品红色领带一个颜色了。 “我穿裤子了,呃……”罗米眯着眼睛看了看她的胸牌,“维丽蒂——请不要紧张。” 维丽蒂小心翼翼地张开指缝,在看到她颜色鲜艳到近乎诡异的夏威夷风短裤时露出了和老板一样的表情。 “你一定是罗米。”维丽蒂热情地伸出手,脸上浮现出两个酒窝,“虽然韦斯莱先生坚持不给我们看他女朋友的照片,但却忍不住总提到你。” “事实上,我是梅莉。”罗米和她握手,“看在韦斯莱先生的份上,帮我们俩向罗米和其他人保密可以吗?” 目送维丽蒂不自然地走下楼,罗米踮着脚踩在地板上进了卧室,弗雷德在她身后带上门,不太情愿地把吃了一半的苹果递给她。 “别愁眉苦脸的,越少人知道我在英国越好嘛。”罗米说,“只是委屈你当一段时间的花花公子。” 弗雷德郁闷地切着煎蛋。 “那等会儿就只剩我一个下楼面对维丽蒂正义的谴责了,她可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早知道就不该给乔治放一天假。” 罗米一愣,“你还要下楼去吗?” “我要工作赚钱啊。”弗雷德说,“等会儿我给你拿些新品过来玩,晚上送你回去。” “你就在楼下?”罗米说,“一整天?” “我和维丽蒂什么都没有!”他立刻说。 “我知道。”罗米说,“当然不会有。” “什么?”弗雷德说,“你不是吃醋了吗?” 罗米摇了摇头。 “我们俩,一男一女,每天见面。”弗雷德脸色古怪地说,“你不吃醋吗?” “你是她老板,拜托,回到现实世界来。”罗米好笑地说,“脑子正常的雇员才不会爱上自己的老板,想想吧,白天你为了那边微薄的工资累得要命,晚上回家发现那张要你为他赚钱的脸就躺在你的床上——这是个恐怖故事,哪怕老板是小天狼星也不行,更别提是你……” 看到弗雷德的表情,罗米突然一噎。 “什么叫,老板是小天狼星也不行,他做老板时的雇员……不是只有你吗?”弗雷德问。 罗米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我的意思是他也不行,不是说我失忆的时候喜欢过他。”罗米说,“像小天狼星那么英俊的老板,我做店员时都不会爱上——” “像小天狼星那么英俊?”弗雷德站了起来。 “他不怎么来店里。”罗米说,“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自己,周末肖恩会来——” “斯考特每周末都来?”弗雷德提高音量。 罗米抬头看向弗雷德,“我爱你。”她小声说。 弗雷德深呼吸几次,睁开眼。 “还有什么让人记忆犹新的事情吗?”弗雷德问,“在那三个月里……让娜?” “呃。”罗米想了想。 “和我的室友接吻了,这算吗?” 被压在床上亲吻时,罗米听见卧室木门落锁的声音,弗雷德支起身子,解开她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是这样吻吗……”他轻声问,“总不会是这样吧?” 湿润的嘴唇一寸寸下移,停在锁骨上。 “那我真的会哭出来。” “可怜的小男孩。”罗米轻轻喘息着,配合地抬起腰让那条可笑的度假短裤掉在地上,弗雷德的手却毫无征兆地在第二颗纽扣上停了下来。 “你是故意的。”弗雷德无奈地笑着,“你不想一个人待在楼上?” 罗米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弗雷德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感觉像是和你睡完就被抛弃了。” “可我就在楼下,楼下也不行?” “我说不行,你留下吗?”罗米有点想哭。 手指勾住单薄的布料,弗雷德用膝盖顶开她的腿。 “只有一个问题,罗米。”他含混不清地说。 “你那么喜欢和人打赌,赌一把这儿的隔音,怎么样?” 罗米一愣,连忙想要起身,脚腕却被人扣住,亲吻的触感像被雨打湿的羽毛滑过皮肤,她捂住眼睛倒回床上,声音发颤。 “那我们赌一把,弗雷德。” 弗雷德喘息着,俯身拉开罗米紧咬着的手,亲吻她手背上的牙印。他将自己的手指抵到她唇角,“别咬自己,罗米,我当然会用静音咒……实在信不过我,你可以咬我。” 纤细的手转而搭在他肩上,随着他的动作似有若无地在后颈皮肤上画着断续的圆圈,被湿漉漉的绿眼睛里注视着,弗雷德陷进潮湿的陷阱。初出茅庐的猎手含住他的指节,犬牙的齿尖抵住指腹,像幼兽衔起花杆。被撞的破碎的音节颠簸着,和后颈上又轻又痒的触感织成一张猎网,铺天盖地撒下来。 “下次想让我留下,直接告诉我。”他气喘吁吁地说。 “是这样吗——”罗米低低的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下次,下次……我会试试。” 第85章 倒霉小罗 ========================= 一道魔咒击中了布莱克书店门口的风铃,小天狼星推门进店,风铃没有发出声响,己经过了营业时间,收银台前是空的,他松了口气,把摩托车头盔扔在沙发上,不慎敲掉了茶几的一角。 “布莱克。” “罗米!” 小天狼星大叫一声,黑发女巫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的两排书架中间,上半张脸几乎消失在了阴影中,只露出苍白的尖下颏和颜色浓郁的嘴唇。 第162章 “你为什么躲在那儿!”小天狼星心有余悸地收回魔杖,罗米臭着脸走了出来,滚落到地上的摩托车头盔飞进她手里,女巫的魔杖对准了它。 “这是限量版,罗齐尔。”小天狼星警告道,“没怪我没说过,我们家的人都有些遗传的疯病。” “诚实回答我的问题。”罗米说。 小天狼星挑了挑眉。 “我订婚之后,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什么?我没有,凤凰社还有其他任务需要我,现在你能保护自己,我也不能总是——” 罗米举起魔杖。 “我说!”小天狼星伸出双手,“首先声明,罗米,我没有恶意,我也为你们感到高兴。” “谢谢。”罗米说。 “但我知道订婚的朋友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变成什么样。”小天狼星说,“他们会向身边的每一个人展示自己的订婚戒指,把未婚夫未婚妻这种词挂在嘴边,然后反复重复他们订婚时的心情和各种细节,再不经意地拉着身边的人畅想他们的婚礼——这是个噩梦,我经历过一次就够了——我本来是打算再躲你们俩三个月的。” 罗米把头盔扔回给他,“我才不会。”她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通知完你们就拉着弗雷德跑了,就是怕被留下盘问细节。” “我们没事了?”小天狼星抚摸着头盔说。 “没事了。”罗米收回魔杖。 “我在和弗洛伦丝说话。”他举起摩托车头盔,“打个招呼?” “你给一只头盔取名字?” “放尊重点,小姐!弗洛伦丝是位娇蛮的美国丽人。”小天狼星说,“这么冒犯的话连玛丽安娜听了都会生气。” “……你的摩托车?” “热情似火的拉丁美人。”小天狼星微微一笑。 “老天。”罗米轻声感叹,“你确实需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交些朋友。” “罗米!” “好吧。”罗米举手投降,“对不起,弗洛伦丝,对不起,玛丽安娜,看到了吧,我的适应能力就是这么强——即便订婚五个小时后我差点被自己未婚夫端上来的剩饭毒死,但现在我也能接受自己将来要和一个用耳环求爱的男人结婚的事实——” “呃。” “怎么了!”罗米嚷道,“准新娘都会焦虑一段时间。” “首先,砰,砰,砰。” 小天狼星吹去食指指尖上不存在的硝烟,“全中。” 罗米捂住嘴。 “我变成你口中的烦人订婚朋友了!” “其次,你为什么只戴一只耳环?”小天狼星问,“它反映了你内心对婚姻的不信任态度吗?” “别做心理医生,布莱克。”罗米摸了摸左耳,绿宝石冰凉的表面接触到指腹,她换手将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只是被头发遮住了,右边的——” “我掉了一只耳环!”罗米惊恐地说。 “我要为自己刻板的印象向你道歉,罗米。”小天狼星坐在收银台后,脚踝相扣着搭上桌面,他看着正用魔杖扫书架底缝的罗米愉悦地说,“不是每个准新娘都会有趴在地上找订婚戒——耳环的经历。” “你又见过几个准新娘——别废话了,帮我找找。” 罗米烦躁地起身,一个没留神撞在书架上,一声巨响,小天狼星笑出几声犬吠。 “怎么找?”他问。 “我听说,”罗米顿了顿,捂着脑袋说,“狗的鼻子很灵敏。” 小天狼星神情复杂,“你是个巫师,罗米。” “你是个阿尼玛格斯,听懂我的暗示了吗?” “你听懂我的暗示了吗?”小天狼星挥动魔杖,“订婚耳环飞来——” 书店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店里没有。”小天狼星说,“你大概是落在家里了。” 罗米已经冲了出去。 公寓里静得有些不同寻常,等罗米意识到时,她已经喘着粗气停在了五楼的走廊上,魔杖感知到主人的警惕,在袖管中隐隐发热。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罗米猛地转身—— “让娜!”威廉姆斯小姐捂着胸口小声惊叫,“我吓到你了吗,真是对不起。” “不……没有,我最近睡眠不太好。”罗米用小指将滑出一小截的魔杖推回袖口,走到威廉姆斯小姐门口,“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威廉姆斯小姐踌躇地说,“只是……你最近有没有看见拉里,我好久没见他了,上次我想去把装圣诞曲奇的篮子还给他,他似乎也不在家——” 罗米扶住威廉姆斯小姐软下去的身体,把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躺好,桌上还有喝了一半的冰水,罗米把它倒在自己的左手腕上,总算暂时止住了颤抖。 “平安镇守……统统加护……闭耳塞听……”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罗米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握紧魔杖紧靠在威廉姆斯小姐的房门背后,猫眼那头逐渐露出一个戴黑兜帽的矮小人影。 帮帮忙,弗雷德。她心里默念着,吻了吻左手中指的指节,指路烟花从门缝里悄悄滚了出去,几秒后,离威廉姆斯小姐房门更远的墙根突然响起刺耳的爆裂声,黑袍人影一惊,加快脚步向那头跑去。 就是现在。 罗米在身后摔上门,魔杖甩出一连串干扰咒语,她拼命跑向楼梯口,集中精神,罗米。她在心里说,别管终点是哪儿,只要离开这里。 啪—— 另一股与幻影移形的挤压感相反的拉力拽着她倒在了楼梯上,天花板在罗米眼前波动,那矮小人影走了过来,杖尖射出几道绳索捆住了她。 “你在找这个吗,罗米?” 黑色手套中闪过绿光,德米提雅摘下了面具。 “麻瓜的东西就算了,在学校的时候,你就总能弄到它们装饰自己,可是,罗米,你怎么能戴这种便宜货呢?” 绿宝石瞬间化为齑粉,德米提雅随手一扬,铂金底托顺着栏杆掉了下去,落地时甚至没有声音。 “黛比。”罗米虚弱地笑了笑,“成为食死徒需要几张n.e.w.t证书呢?” “一张都不需要。”德米提雅用惊人的力气把她拽了起来,两人往罗米那间公寓门口走去,“所以很适合你,辍学的感觉怎么样,罗米?” 罗米冷笑了一声。 “不想说算了。”德米提雅说,门在她面前自己打开了,“你可以去和我们的教授聊聊这件事。” 罗米被她狠狠推进不宽敞的客厅,踉跄几步后撞在茶几上跌了一跤,上面切了一半的水果和小刀跟着哗啦一下撒了满地,柏木魔杖脱手,骨碌碌滚进电视柜底下。 “真鲁莽,朗费罗。”头顶的声音指责道,“也就是反幻影移形咒还算有点用处。” 罗米费力地抬起头,苍白瘦弱的男人俯视着她,稻草般枯黄的短头发乱糟糟地向四周伸着,他引人注目的银手里拿着一只橘子,稍稍用力,水果的汁液淅淅沥沥地从他指缝中漏出来,滴到罗米脸上,和从她在茶几上磕出的创口中流出的血一起烧得她眼睛生疼。 但罗米不能再清楚他是谁了。 小巴蒂·克劳奇抓着她的领子把她提起来扔到沙发上,自己坐着茶几,而德米提雅站在他身后,低垂着头,配上全黑的长袍,愈发像一个影子。 “羡慕吧?”他发觉她在看德米提雅,咧嘴一笑,“本来,我属意的人选是你,毕竟你看起来……那么像一个罗齐尔。” 罗米猛地看向他,小巴蒂·克劳奇的苍白脸色和稻草黄头发十年如一日,只是幽禁生活削去了他曾经饱满的颊肉,高颧骨在凹陷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尽管如此,图书馆里看到的那张老照片中,和埃文·罗齐尔并肩而立的青年,还是带着冷漠鄙薄的微笑,和眼前的食死徒重合了。 “看来资料没白查,想起来在哪儿见过我了?”克劳奇笑了笑,嘴角神经质地抽动着,“叙叙旧吗,罗齐尔小姐。” “你想从哪年开始?”罗米反问。 “世界杯吧……鲁本·罗齐尔死的那年,主要是埃文,我没帮上什么忙,你那时候又太小,我对你也没什么印象。”小巴蒂·克劳奇看上去兴致大好,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世界杯时,我在包厢里见到你,看见你顶着那么罗齐尔的一张脸,却和叛徒的孩子厮混,当时我想,杀掉你算了——或许把你推下楼梯当见面礼也不错,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没想到后来我成了教授,开学之前,我对学生们做了些背景调查,发现你竟然也在斯莱特林,罗米,这是个意外收获,有段时间,我觉得你还没那么不可救药,甚至为此动用我的内应去接近你,像培养孩子那样带你了解黑魔法……” “克劳迪娅。”罗米说。 “迪特里希太急于摆脱自己的出身了,她以此为耻,一直试图让自己和更有名的姓氏靠近,没费什么力气,她就上了钩……别插嘴,让我说完——” 第163章 克劳奇嘲讽地摇着手指,像个顽皮的男孩,手里的魔杖轻巧地一挑,顿时,罗米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格林德沃的馈赠?哈,罗齐尔家族标榜自己为忠仆纯血的手段而已,连埃文都觉得这是个笑话,可迪特里希深信不移,对你的兴趣异于寻常,说真的,有时候我都以为她爱上你了——结果呢,被你耍了两次,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谁又有时间去阿兹卡班关心她……你说是不是,罗齐尔小姐?” 罗米呜咽了两声。 “抱歉抱歉,我的错。”克劳奇举起手,“这就让你说话,课上还是有互动比较好。” “我不关心她,但你不能杀我……” 声音突然回到喉咙里,罗米语速很慢,“我死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在为凤凰社做什么,到时拿什么向你主子邀功,一个无名小卒的尸体吗——还是纯血统。” “谁说我要拿这个去邀功了,傻姑娘,我不在乎你在做什么,这根本不值得黑魔王了解。”小巴蒂·克劳奇惋惜地笑了,“我不像埃文,他就是太爱解谜,才会死在老疯眼手里。” 克劳奇眨了眨右眼。 “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杀你的。” “等等,你说你是要抓她回去——”德米提雅突然向前一步,迟疑地说,“你还说可以换我去向主人禀告——” “朗费罗!”克劳奇不耐烦地说,“什么时候我改主意还需要经你批准?” “克劳奇!”德米提雅也提高了音量,还没等她有下一步动作,罗米看见德米提雅的脸突然狰狞着扭曲了,她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尖叫,克劳奇视若无睹地收回魔杖,翻仿佛同伴在地上痉挛着打滚和他完全无关。 “别管她,钻心咒,我教过你们的。”克劳奇用轻松的口吻说,“课堂小测,罗米,你猜我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没等她回答,克劳奇迫不及待地说了下去,仿佛是男主角的独角戏。 “罗米,罗米。你和你父亲,还有你叔叔,你们仨都是一个样,结交或者深信那些软弱的蠢货,却又不提防他们——别用这副受伤的眼神看我,我说的是事实。” 银手扼上罗米的脖颈,冰凉的金属缓慢地收紧,令人绝望的窒息感中,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流进金属和皮肤之间的空隙。 我不是英雄,不是斗士*,她混沌地想着,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出来,我也做不成……我是…… “你当然不是,”小巴蒂·克劳奇把她压进沙发里,柔软的海绵几乎把她淹没,他凑近聆听她的低语,“为什么不早点明白呢——” 罗米重重地摔在地上,新鲜的空气刀割一般涌进喉咙,小巴蒂·克劳奇捂着血淋淋的小腹吃惊地后退了几步,罗米吃力地撑起身体,手心握着水果刀的断刃太久,已经被割出深刻的伤口。 去窗口…… 脑海里有个声音说。 跳出去…… 剩下交给运气。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但碎玻璃划破皮肤的刺痛并没有到来,另一道带着鳞片的绳索缠住她的腰猛地往回一拉,罗米又摔在客厅的地板上,小巴蒂·克劳奇甩了甩手腕,蟒蛇般的绳索缩回杖尖,他掀起上衣一角,反复擦拭着杖身。 “这办法虽然有用,但还是太老套。”他微笑着,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你真是应该早点跟着我学,或许我就不用在朗费罗小姐身上花这么多时间,说真的,你学钻心咒可能会更快——” 小巴蒂·克劳奇举起魔杖,郑重其事地对着它哈了几口气,模糊的视野里,罗米看见魔杖的杖尖朝她落下—— “阿瓦达索命。” 第86章 最佳损友(下) =============================== “死了。” 小天狼星拿脚尖把地上的小巴蒂·克劳奇翻了个面,露出青白的脸,一双死鱼似的眼睛诧异地圆睁着,脸上还带着残忍的笑意,他引以为傲的银手从断臂处滚落下来,罗米一眼看到腐坏发黑的截面,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干呕忍回去。 “死了?”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声音嘶哑。 “死透了,瓦格泰尔。”小天狼星问罗米,“你杀的?” “我杀的。”被捆在地上的德米提雅说,“我救了你,你却用昏迷咒攻击我,还把我绑起来。” “拜托,你是食死徒!”罗米忍无可忍地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痛得连连嘶声,“你用索命咒杀了一个人!” “我杀他是为了救你!” “但你也会用索命咒!”罗米按着嘴角,“我不能让能用索命咒的食死徒醒着。” “你杀的?”乔治问德米提雅,“用索命咒?” “不是。”德米提雅没好气地说,“我穿着高开叉礼服用大腿把他给绞死了。” “有时候我真不爱和斯莱特林打交道。”小天狼星说,“你们的幽默感在正常人看来非常不合时宜。” “有时候?”罗米说。 “正常人?”德米提雅说。 “我就说吧!”小天狼星恼火地甩了甩手。 “食死徒不需要n.e.w.t证书,但却有刻薄考试吗?”罗米问,“不然克劳迪娅和你为什么都变得这么刻薄?” “我们晚些时候要好好谈谈你的交友圈了。”小天狼星对罗米说。 “他是问你为什么要杀克劳奇。”罗米看向德米提雅。 “因为我要救你啊!”德米提雅烦躁地说,“我都说过了,我只想抓你去黑魔王面前邀功,没想过要你的命,光说话又阻止不了他,只好把他杀了。” “原来这才是你的邪恶双胞胎。”乔治探过来对罗米说。 “我能听见,韦斯莱。”德米提雅阴沉地说。 “戏剧效果,朗费罗。”乔治说。 “那我一定是汲取营养更多的那个。”罗米说。 “哈!击个掌!” 罗米刚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就被弗雷德一把按了回去,弗雷德紧抿着嘴,白鲜香精断断续续地滴在她被自己割伤的手心,更多的浪费在地上。 罗米叹了口气,“我自己来吧,弗雷德,你把白鲜都洒在我腿上了。” “说句话吧,兄弟。”乔治也说道,“你不接茬,我就是这间屋子里最不好笑的人了——你瞧,朗费罗都学会讽刺了。” “而且你这样会显得我们很冷血。”唐克斯把地上的死尸像翻动松饼那样又翻了两个来回,“放轻松,他真的死透了。” 罗米用膝盖撞弗雷德的腿,除了被绑住手脚坐在地上的德米提雅,整间屋子里的活人只有他们俩坐着,在沙发上肩挨着肩,让罗米感觉他们俩像生日蛋糕上被一圈蜡烛围在中间的两个巧克力小人。 “怎么了?”弗雷德也哑着嗓子问。 “笑一个。”罗米说。 弗雷德伸手摸她后脑,“你还摔到头了?” “哈——哈——”乔治干巴巴地笑起来,公寓的房门及时地撞上玄关的墙,闷响终结了他的假笑,肖恩弯下腰大口喘着气,想扶住墙壁借力,刺拉一声,又一位斯莱特林的手里多了一大片墙纸。 “这里最不好笑的人出现了。”弗雷德说,伸手和乔治击了个掌。 罗米嘶了一声,痛惜地看着那一块剥落的墙皮,“我突然感觉好悲伤。” 小天狼星蹲在一旁研究那只兀自震动的银手,在打碎了仅剩的几只水杯又撞断了一把椅子腿之后,银手被包进蛛网般的光网中,唐克斯为堂舅拍了两下手捧场。 “感觉真诡异。”乔治说,“我们最酷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 肖恩看了他一眼。 “怎么啦,别这么看我俩。”乔治说。 “是啊。”弗雷德说,“我们真的上过学。” “人到齐了?”小天狼星站起来,灰眼睛一一扫过他们,最后落在德米提雅身上。 “朗费罗,你从我们中的谁身上得到了消息?” 德米提雅一愣,猛地看向沙发上的罗米,罗米并没用目光回应她,脸上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点的血色尽数褪去,旧公寓里没开灯,偶尔有路过的汽车亮起车灯,长条形的光斑落在与窗框垂直相连的那部分天花板上,像只有上半圆的时钟上的指针划过表盘,汽车驶离时,室内重归于黑暗,斯莱特林的脸藏匿在阴影中,德米提雅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罗米!我还以为你找到了新朋友!”她尖声说,“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克里斯托夫的事呢?” 像是一块大石头砸穿了泳池底的瓷砖,众人的目光像是倒灌进缺口的水流同时汇聚过来,德米提雅扭了扭肩膀,为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被缚姿势,笑声低下去,但笑容仍大得过分。 “克里斯不像你那么好运,还有一群人陪你过家家,他是真的要生活的,我们放弃寻找他的住所后,他的人反而好找多了。”德米提雅继续说道,“总之,我找到克里斯托夫,你知道亚历珊德拉也在阿兹卡班吗,我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给出的条件是把他母亲救出来,就这样,他把公寓的驱逐咒解开了,除了伦敦的地铁很糟糕,剩下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第164章 “你上司死了。”肖恩说,“只是提醒一下,你还被绑在地板上。” “克里斯托夫?”乔治像是第一次听见有英国人叫这个名字一样重复道。 “克里斯托夫是谁?”唐克斯不解地问,“他怎么会知道——” “除了你还有一个巫师住在这里。”小天狼星说,“罗米,是这样吗?” “就在楼上。”德米提雅严谨地说,“这儿的驱逐咒,本来是为保护他准备的。” “是他修改了你的记忆吗,罗米?”肖恩紧跟着小天狼星的思路问,“夏天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他?” 像是为了响应这一系列问题,老房子隔音极差的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急切的脚步声,瘦高的人影从虚掩着的门外撞了进来,罗米突然发觉一直坐在她身边沉默不语的弗雷德浑身都紧绷起来,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奔向猎物的前一秒,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去抓弗雷德的一只胳膊,夏装长袖单薄的面料从她手中溜走,弗雷德已经冲了出去。 格兰芬多的那对双胞胎击球手,他们自己就像两只游走球。罗米不合时宜地想到这句话,克里斯托夫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兴致冲冲地回到休息室转述给罗米和露易丝听,他的朋友兴许是全世界对魁地奇最不感兴趣的两个人,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拍着大腿差点笑得栽进壁炉。 现在克里斯托夫就被所谓游走球似的击球手按在地上打,拳头一下接一下砸在他脸上,罗米不知道为什么没人阻拦,等到她走近了,看清了克里斯托夫肿起老高的眼睛和破掉的嘴角边的血沫,她才发觉是自己走到了他们俩身边,手里的魔杖对着屋里的其他人。 她眨了眨眼睛,手里的魔杖调转了方向。 “让开。”罗米用魔杖指着格兰芬多,“让开,弗雷德。” 弗雷德的右手紧握着拳,变成一个停在半空的滑稽姿势,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回到沙发上去,坐下。”她重复道。 像是终于从漫长的沉睡醒来,经历过最初的茫然之后,她突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如此清晰明了。 克里斯托夫猛地抓住她的手,手心刚长好的新肉被攥得一阵刺痛,似乎又有血渗出来,她听见弗雷德在她身后吼了一句,似乎是你放开她,但罗米听不清,她正全神贯注地想要听克里斯托夫满是血沫的嘴里在说些什么。 奥利凡德把玩着手中的断杖,银白色的眼睛紧盯着她,小姐,这根魔杖的杖芯已经折断了,即便我将它接好,它也只是一根没用的山楂木枝条。 他也只是山楂木的枝条。 他们早就无话可说了。 罗米甚至懒得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答案和他为什么要离开巫师世界是一样的:被母亲过早放弃的孩子,离去时不留余地,可一旦有贴近母亲的机会,又会立即走上返程的路。 他们是一样的孩子,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敢在这时候毫不躲避地直视罗米的眼睛,太早又太久的朋友就是这点不好,他们太了解彼此的错漏短处,以至于深知如何在武装自己的同时攻击对方,而彼此都无力反抗。 “站起来。”罗米说,“如果你能的话。” 克里斯托夫偏头吐出一口血,撑着被肖恩扯下装饰纸的那一块潮湿发霉的墙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别跟上来,谁都不许跟上来。” 罗米举着魔杖挡在克里斯托夫身前,不敢去看那些错愕的眼睛,他们向后退到门外,上次为了约会借来的定时锁一直没还,她摸着口袋里冰凉的金属圆球。 “从这儿到你的新家,往返要多久?” 出租车在伦敦的街头穿行,罗米和克里斯托夫坐在后排,夜里的霓虹灯光在他们脸上河水般流过,出租车司机通过内后视镜警惕地观察着这对脸上伤势各异的男女。 罗米突然想起两年前的圣诞节,合唱团打着拍子高唱颂歌时坐在长椅上流泪的自己;露易丝离开英国时,她独自走在伦敦不知名的路上,在沿街商店的橱窗上看见的倒影;古灵阁的来信被火舌舔舐时卷曲焦黑的边缘,从让娜的记忆中醒来时眼前天花板上的污渍,以及她和克里斯托夫并肩坐在出租车后座,却只能在司机的内后视镜中相遇的眼神,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拼命逃离和否认,却又无力抵抗的是什么。 “我感到孤独。” 罗米看着内后视镜中克里斯托夫眉尾的淤青说。 “克里斯托夫,我很孤独。” 克里斯托夫没有回答。 “你们到了。”司机说。 眼前的公寓楼明显要比她现在住的那套好多了,周边的设施和建筑也更新更漂亮,街对面快餐店的后厨或许也没那么干净,但看上去并不会因为食品安全问题被查封好几次,克里斯托夫熟练地从钱夹里数出纸币递给司机,出租车的尾灯汇入街口的灯流,罗米接过他的钱夹从里面数出等额的钞票塞进自己的口袋。 而公寓内部流露出与粉刷过的外表不符的老旧,电梯的手拉门发出滞涩的移动声,罗米按亮了所有楼层按钮,每停靠一层,电梯都会微微下坠后再停下,失重感时有时无,罗米和克里斯托夫站在一起,手拉门中线的阴影落在地上,形成一道天然的分界。 “圣诞节之后,我一直在想,”罗米看着电梯顶亮起又熄灭的提示数字,“如果我能早些注意到亚历珊德拉和你的关系不对劲,是不是你就不必离开?” 还有两层。 “不是你的错,罗米。”克里斯托夫说。 “当然不是,我已经做得够好了。” 叮的一声,罗米拉开电梯门,把他推了出去,另一只手按在开门的按钮上,柏木魔杖从电梯中伸出来,杖尖直逼电梯外他的心口。 “是你的错,混蛋。”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克里斯托夫问,“特地在我准备开始新人生的地方——” “消除你的记忆。” 克里斯托夫一愣。 “我会消除你作为克里斯托夫的所有记忆。”罗米说,“从今以后,你会以拉里·沃茨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如果战争结束后我们还会在街头偶遇,我就撤销咒语,到那时再接受你的道歉。” 罗米笑了笑。 “如果不能……” 不管是我没能等到一切结束,还是我们再也不会相遇。 “那到此为止吧,克里斯托夫。” 她将手指从开门按钮上移开,电梯门缓缓闭合,彼此的脸被冰冷的金属不断收窄,直到只剩一道狭缝,已经无法从中窥见各自的面容。 白光从仅剩的狭缝中渗出时,克里斯托夫闭上眼睛。 “一忘皆空。” -- “德米提雅。” “什么?” “如果真的如你所愿,”罗米闭了闭眼,“你们会把亚历珊德拉救出阿兹卡班吗?” “亚历珊德拉,亚历珊德拉·莱斯特兰奇?”小天狼星脸色古怪地问,“她也加入食死徒了?” “你认识她?”罗米问。 “算是同学。”小天狼星说,“话不多,结婚生子很早,也不像她那两个堂兄弟那么狂热,但在上一次战争时,她似乎是唯一一个不是食死徒的成年莱斯特兰奇。” “她现在也没那么狂热。”德米提雅说,“说实话,我觉得她加入食死徒只是因为受够做沙菲克夫人了,至于是做食死徒去吻黑魔王的脚,还是做囚犯被关进阿兹卡班,对她来说都没什么两样。” “你们会救她吗?”罗米问。 德米提雅一愣,脸上浮现出在霍格沃茨时最常见的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笑容。 “你在麻瓜的世界里待得太久了,罗米,你和克里斯托夫,你们都是。”德米提雅冰冷地说。 “亚历珊德拉死了,在她被关进阿兹卡班的第一个星期。” 第87章 原来是边牧啊 ============================= 罗米推开凤凰社新总部的大门,按金斯莱给的指示左转右转再转,对着几扇一模一样的房门犯了难。格里莫广场12号被弃用时她兴许还在缅因花园街上端盘子讨生活,昨天金斯莱的口信通知她来开会时,罗米还问了小天狼星一句。 “克利切是个深藏不露的家养小精灵。”前房主如是回答,于是她没再深究。 她正准备一扇接一扇地敲过去,其中一间的门突然开了,唐克斯从里面走出来对她摆了摆头,罗米低着脑袋从她身边走过,里面的椅子围着长桌摆放杂乱,应该是上一拨开会的成员刚刚离开,比尔在一旁收拾着羊皮纸卷,抱在怀里竟然摞到下巴,他和罗米简单地点头招呼,关心了一下她脖子上的瘀伤,身后老傲罗发出不耐烦的催促声。 “这就走!”比尔无奈地笑笑,又转过来和罗米说话,这次语速飞快,“什么时候和弗雷德一起回陋居?我听他说,芙蓉高兴时说的英语或许只有你能听懂——法语更是。” 第165章 “那就等芙蓉高兴的时候。”罗米笑了笑,“我随叫随到。” “芙蓉每天都很高兴。”比尔说,“弗雷德还没告诉你吧,我们打算——” “韦斯莱!”穆迪又催促道,“现在不是你们聊家常的时候!” “严谨点哪!疯眼!”角落里的人嚷嚷起来,罗米这才发现弗雷德和乔治窝在墙角的豆袋椅里,懒洋洋地对她招手,“这儿又不是单一个韦斯莱。” “打算结婚。”比尔飞快地说完,立马从小天狼星刚推开的门缝溜出去了。 “人到齐了?”金斯莱说,招呼小天狼星和肖恩进来。 罗米挑了把椅子坐下,弗雷德刚笑嘻嘻地扶住她身边的一把,就被穆迪赶去了最远的斜对角,乔治笑得发抖,勾着兄弟的脖子把他拖远,最后小天狼星坐在罗米旁边,而唐克斯正对面,肖恩挨着她,金斯莱和穆迪占了主位,而弗雷德和乔治在对角线的另一端对疯眼汉做鬼脸。 罗米和唐克斯短暂地对视了一眼,都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有时候我觉得你离我很遥远,罗米,我本以为我们是朋友。” 那天回到旧公寓之后,唐克斯难受地说。 “我原本以为我们非常亲密,我们一起过圣诞节,你帮我解决情感问题,我陪你为约会打扮自己……但你好像不太需要——我是说,先是沙菲克,又是朗费罗,为什么他们能不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你的信任和原谅呢?就因为你们——” 就因为我们都是斯莱特林?她在心里补全了唐克斯的后半句话。 “你在吃醋吗?”罗米问,“因为德米提雅?” 唐克斯没再说下去,她离开了罗米的旧公寓。 小天狼星突然踹了她椅子腿一脚。 “……斯克林杰以为两名食死徒想要袭击麻瓜首相,最后被值班的傲罗,其中就包括我,当场杀死,我们提交了朗费罗和克劳奇的死亡报告。”金斯莱说,“他没有提出异议,事实上,魔法部确实需要食死徒就范的消息来安抚民众,至于那只银手,我们交给了魔法事故与灾害司,他们似乎找到了让它彻底安分下来的方法。” “了不起。”罗米说。 弗雷德笑了一声,被穆迪瞪了回去。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朗费罗?”穆迪问。 “书店和公寓都被赤胆忠心咒保护起来了。”小天狼星说,“保密人是罗米自己。” 唐克斯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朗费罗不能回到食死徒阵营中去,但也不能放她离开。她会和我一起住,我们说好了,神秘人彻底倒台之前,她不许离开公寓,不许以任何方式向外界传递消息,不许伤害麻瓜和其他巫师——” 罗米把断成两截的黑刺李木扔到桌上。 “这是她的魔杖。”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收留迷茫期的斯莱特林啊?”弗雷德忍不住问。 “条件是什么?”金斯莱问。 “我会为她提供庇护,不许凤凰社其他人伤害她,直到……战争结束。” “你不能再无条件地相信别人了,罗齐尔,我们都明白朗费罗是怕被神秘人惩罚才赖上你。”穆迪粗声粗气地说,“可沙菲克的教训还不够吗,对我们来说,战争早就开始了,再好的朋友也有反目的可能,而朗费罗和你甚至算不上——” “不是没有条件。”罗米说。 肖恩猛地看了过来。 “你说什么?”穆迪一愣。 “我们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 话音刚落,长桌那头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弗雷德从桌下直起身子,把自己碰落的一个镇纸似的玩意捡了回来,像感觉不到重量一样拿着那个实心的重物,“你说什么?” “牢不可破的誓言。”罗米盯着桌面上的墨渍说,“你的童年梦想,弗雷德,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你把自己的命交到了食死徒手里?”乔治惊讶地问。 “她的命也在我手里。”罗米还是忍不住用指腹抹掉了那块污渍,绿色墨水中的金粉在皮肤纹路中反光,“而且——” “简直是在胡闹!” 肖恩恼火地看向金斯莱和穆迪,好像在等着他们俩加入自己的阵营。但出人意料地,穆迪那张可怖的疤脸上看不出表情,魔眼转向罗米,留给他大部分眼白。 而金斯莱神情复杂,“我得说,这很冒险。” “但应该有效,食死徒里尽是些胆小鬼。”穆迪不屑地哼了一声,明显是想到了几个人选。 肖恩不说话了,似乎还是思考双方条件中的漏洞。 “你们俩早就知道?”弗雷德突然问,他这问题问得没头没尾,但小天狼星和唐克斯同时抬起了脑袋,指向性顿时明显起来。 “不然你以为姐妹淘为什么会吵架?”小天狼星说,“唐克斯那时候的表情就和你现在——” “小天狼星!”罗米和唐克斯一起叫道。 “所以你是见证人?”肖恩问。 小天狼星不说话了。 “不是我说,这确实有点胡闹了吧。”乔治说道,“现在还好,万一,我是说万一神秘人得势——” “罗米说的是战争结束之前,而她要求朗费罗保守秘密直到神秘人倒台……”肖恩语速很慢,“那就是说,不管是哪一方结束战争,从那以后,如果她再想伤害朗费罗……” “如果战争最后真的以最坏的可能结束,不管朗费罗会不会从中钻空子再度投靠神秘人,我都会杀了她。”罗米接过肖恩的话,“还有问题吗?” “万一她就是个狂热分子呢?”唐克斯终于直视罗米,“万一她愿意以死向神秘人证明她的忠诚呢,那你就会——” “那我就会死。”罗米轻声说。 弗雷德手里的镇纸又一次掉在地上,这次大家甚至没因此去看他。 “但我们需要你保护的那个地方,只有你和约瑟夫才能打开,而约瑟夫被你藏了起来。”金斯莱为难地说,“你想保护你叔叔的生命,这没错,但恕我冒犯,如果你在真正需要启动它之前就——要是没人能开启入口,那这两年的工夫就全都白费了。” 穆迪突然伸出一只手,示意金斯莱先不要说下去,他完好的那只眼睛紧盯着罗米,另一只魔眼转得飞快。 “我和你父亲打过交道,很短的一段时间。”老傲罗认真地说,“你们有一点非常相似,就是在这件事上都选择极力保证约瑟夫的安全,这是为什么,罗齐尔,除了亲情?” 罗米抬了抬眉毛,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坐直了点,手心的冷汗渗进扶手上的棉包。 “这个保护咒语可以同时承认施咒人和施咒人的直系血亲。”罗米说,穆迪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这点,学生时代的本能还没完全消退,得到了前教授一个类似肯定的态度,罗米才继续说了下去。 “但还有一点,除了施咒人本人,我们都不能撤销它,我想我父亲是为了多一层保障,即便十几年前大多数事情都是他负责,但其实真正给入口施咒的人是约瑟夫——” 罗米突然有些走神,想起课堂上斯内普讲到某个关键点的停顿,这时的留白总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个发现应用到现在的场景中,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她有些想笑。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从他那儿接手,入口无法开启是一种隐患,但一旦他死了,咒语就会失效。” “但我们也不知道约瑟夫在哪儿,如果你死了——”穆迪一愣,“你的家?” “波比,我的家养小精灵,我把它留在那儿了。”罗米说,“如果我死了,那里的咒语会先失效,波比会第一时间找到约瑟夫,把他带回到你们面前——家养小精灵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我不担心这件事会失败。” 罗米对金斯莱笑了笑。 “就算我真有那么倒霉,放心,也不会给你们添太多麻烦。” “我很抱歉。”金斯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穆迪第一个推门走了出去,假腿比以往敲得都响。 “我猜这是老疯眼的假腿暗号。”乔治开玩笑地说,借着桌面的掩护一个劲儿踢弗雷德的腿,“在叮嘱你一切小心。” “我也得走了,我不能离开首相办公室太久。”金斯莱站了起来,叫上肖恩一起离开,“这是我的旧房子,建议你们错开时间从这里离开,或者都再多待一会儿。” “一切小心,罗米。”他说道,门跟着合上了。 “又剩我们几个了。”乔治干巴巴地说,“还不错,是吧……” “没有问题了?”罗米如释重负,站起来拍了拍手,轻松地说,“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我先走,你们自便,怎么样——” “我有问题要问你。”弗雷德突然说。 “我当然爱你啦。”罗米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们一起回去怎么样……” 第166章 小天狼星一把把她按回椅子上。 罗米这才发现弗雷德的脸色不对。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计划通的一面。”他勾起嘴角笑了笑。 “那我呢,罗米,你的计划里,我在哪儿?” “打住,都打住。”没等罗米说话,乔治立马说道,他伸出双臂做出劝架的姿势,“请你们俩遵守情侣基本道德准则——不要当着共同朋友的面发生争执!” “你有专为牢不可破的誓言准备的文字游戏,有各种预案,甚至连你自己的生命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弗雷德没理乔治,看上去也不需要罗米的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在你的计划里为我准备了什么,你的死讯?你能想到那么多可能,但你想过如果你死了——” 这确实是个不太愉快的假设,弗雷德的尾音甚至在破裂的边缘,原本站起来的乔治又坐了回去,一只手消失在他兄弟的背后,唐克斯和小天狼星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时候该站起来离开还是留下。 罗米较劲似的揉搓指腹上的墨水,不敢看他的眼睛。 等到弗雷德自己平静下来,罗米另一只手也染上了绿墨水和金粉。 “如果你死了,”他咬牙切齿地逼自己说出这个假设,“那我该怎么办?” “这一切都还没发生,弗雷德。”罗米轻声说。 “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答应我要和我一起住,结果你消失了三个月,你答应了我的求婚,结果你通知我说自己和一个食死徒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说这一年你都在想该为自己的死亡做哪些准备?” 他冷笑了一声,语气尖刻。 “我不知道有人能够在期盼未来的同时谋划自己的死亡,罗米,我的问题是,对你来说,哪件事才是你真正用心的?” “那你要我怎么证明呢?”她疲惫地反问。 唐克斯突然站了起来,她那把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噪音,继而晃了两晃,并不令人意外地砸在地上。 “我不明白,弗雷德。”唐克斯冷冷地说,“被朋友背叛又差点被掐死的是罗米,她甚至不需要谁来安慰,但你却在为了还没发生的,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悲剧感到倍受委屈,还拿这件事来质问她,冲她发脾气?” 罗米看向唐克斯,女傲罗的短发颇有攻击性地立着,感觉到她的目光又狠狠瞪了回来。 “不许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罗齐尔。”她恶声恶气地说,“我还没原谅你。” 罗米又把头低了下去。 “第二阶段。”乔治哀叹一声,“部分亲友加入战局——都说了别在有其他人在的场合下吵架!” “乔治。”小天狼星言简意赅地提醒道,但还是被逗笑了。 “第三阶段。”乔治在罗米看上去想要冲过来把他嘴巴缝上的眼神中说,“开始误伤保持中立的其他朋友。” 弗雷德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看了看唐克斯,又看了看罗米,小天狼星连忙坐远了点,给他让出位置,乔治连忙推他起来。 “抱歉。”弗雷德干巴巴地说,绕过半张长桌走到罗米面前蹲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我——” 罗米把手抽了出来。 “是个突然发现。”她笑了笑,“似乎我不必回答所有问题。” 一声轻响,弗雷德还蹲在原地,空握着罗米幻影移形后波动的空气。 小天狼星推开书店的门,收银台后的转轮椅和沙发上空无一人,阁楼同样如此,他关上阁楼的木门,站在楼梯上叹了口气。 “你打算在那儿过夜吗?” 罗米坐在桌子底下没说话,默默把身边的薯片和酒杯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小天狼星把自己砸进沙发,看见一只手从桌底伸了出来,把什么东西放在桌面上,他挥挥魔杖,纸条飞进他手里,小天狼星从手中取出挂坠盒,折好后小心地放了回去。 “刚知道我弟弟为了反抗神秘人的事业而死时,他们都觉得我需要时间,不该立即参加战斗,于是派我来这儿看着你顺便调整心情。”他笑了一声,“今天老疯眼把我和唐克斯臭骂一通,说我们俩借这里逃避现实,失去了应有的警惕性。” “穆迪觉得所有人都缺少警惕性。”学生在桌下说前教授的坏话。 “也不能怪他。”小天狼星斟酌着说,“他失去的比我们都多,不管是同伴还是,呃……器官,每次他过度反应的时候,我们都当他在怒吼我爱大家。” 罗米没接话。 “你听懂了吗,我的意思是——” “听懂了,你的类比很差劲。” “那就好。”小天狼星忽略了后半句话,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我得多学着和你们年轻人打交道,这样等暑假见到哈利,我就拐着弯问他和金妮最近怎么样,免得他像个青春期男孩那样对我摔门。” “我就不该听你的,把计划都告诉他们。”罗米闷闷不乐地说。 “怎么还要埋怨我?” “青春期的孩子总爱把责任推给提供建议的大人。”罗米说,“你还有很多要学。” 他哦了一声,“理由呢?” “要是等我死了他们再知道,可能会觉得我很了不起,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结果却是我男朋友对我大发脾气。” 罗米没听见小天狼星的回答,沉默的空气比以往更重,沉甸甸地压下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抱歉。”罗米小声说,“我是说,雷古勒斯是个英雄……但我不是。” “但你还活着。”小天狼星温和地说,“活着就很好了,不是吗?” 罗米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发现小天狼星没在看她,而是盯着天花板的灯罩。 “比如你现在回去睡觉,明早起来打开门,就会发现弗雷德跪在门外求你原谅。” 罗米噗嗤一笑,“听起来还不错。” “是吧。”他举起魔杖,看不见的魔法绳索拴住锲而不舍撞着灯罩的蝇虫甩出窗外。 “你身边有很多人,罗米,可能他们不像你曾经的斯莱特林朋友,和你那么契合,甚至让你感觉自己是个少数派,但这不代表他们不能信任。” 他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前,安静了一会儿,风铃又响了起来。 小巴蒂·克劳奇身材瘦弱,头发呈现出不健康的枯黄,他彰显着宠爱的银手在出租房的廉价顶灯下仍然泛着水流般的光泽,罗米被他扼住脖颈倒在沙发上,侧脸就能看见上一任租户在脱线的布艺沙发套上留下的烟头烧出的圆洞,慢慢地,窒息感突然离她远去,她以为这是死亡,但意识却无比清晰,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旁,沙发上是亚历珊德拉掐着克里斯托夫的喉咙,没等她走上前去,两人的位置又调换了,克里斯托夫憎恨地看着母亲,手指收紧,罗米尖叫着让他松手,尖叫却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吞噬了,没有旧沙发,没有银手,也没有想要掐死对方的沙菲克母子,弗雷德躺在一片废墟里,脸上还带着笑—— 罗米尖叫了一声,从沙发上滚下来,这次没有德米提雅在背后用力,她也撞在了缺口的茶几上,眉骨下还没愈合的血痂又开始流血。 她的囚犯同学迟疑地站在沙发后,手里的威士忌散发出诱人的醇香。 “你做噩梦了?”德米提雅把她扶了起来,抽纸巾给她擦脸,“我看见你抱着账本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出来倒酒的时候,你已经摔在地上了。” 她把酒杯递到罗米嘴边,“来一口?” 罗米抢过来一饮而尽。 “嘿!” “识相点,现在是我在赚钱养你。”罗米没好气地说,“新规矩,不许喝我家的酒,喝一口少一天的饭。” “那我喝什么?” “冰箱里有牛奶。”罗米说。 德米提雅打开冰箱,“你果然还当我是朋友。”她感动地说,打量着牛奶盒的包装,“等等,它明天就过期了。” “是啊,所以你还有四个半小时的时间,喝完大概四品脱牛奶,不然就只有过期货。”罗米爬起来,走到玄关穿鞋,“麻瓜认为多喝牛奶能长高,别灰心,黛比,你还有希望。” “你要去哪儿?”德米提雅叫道。 “反正不是去买牛奶。”罗米抓起钥匙和外套,关上了门。 韦斯莱魔法把戏坊永远是对角巷最晚打烊的商店,空无一人的店里,乔治清扫着地上的灰尘,听见门口的魔法装饰又叽叽喳喳起来。 “我们打烊了!”乔治低着头说,“虽然很难接受,但今天真的打烊了,不过别担心,太阳照旧升起,我们照旧……罗米?” 罗米抱着一只长条形的大纸箱站在门口,看上去快要哭了。 “你怎么来了?”乔治吃惊地问,走近了才看见她脸上的伤口,“朗费罗又呼朋引伴地来揍你了?” “弗雷德呢?”罗米吸着鼻子问。 乔治看上去想要大笑,他伸手戳罗米的结痂的伤口,被她灵巧地躲开,斯莱特林不甘示弱地跺了他一脚。 第167章 “回答我!” “他去找你啦!”乔治说。 罗米一愣。 “刚才我们在楼上整理今天的流水,他突然把笔一摔,说要去找你,没等我说什么就跑了……我怀疑这里面也有他懒得算账的原因。”乔治领着她往楼上走,“你先坐会儿,厨房里有弗雷德买的水果,我这就联系他让他回来。” 几只新鲜橘子摆在台案上,罗米剥了扔给乔治一半,乔治拿着下楼了,她在工作间和卧室之间来回打转,最后抱着箱子坐在楼梯口。 罗米不知道现在巫师间用什么联系,但乔治在楼下大声嘲笑着弗雷德让他赶紧回来的声音还没过去多久,门口的装饰人偶突然热情地大叫着欢迎起另一位老板。 弗雷德穿过那些挤挤挨挨的货架,上楼梯时还绊了一跤,等他抓着扶手站稳,抬头就看见黑发女巫站在楼梯口,有那么一会儿,他连挪动步子都不会了,但罗米像只莽撞的飞鸟冲了下来,重重撞上他的胸口。 他死命抓着楼梯扶手才没让两个人一起滚下去,同时又希望罗米把脸在他肩上多埋一会儿,免得看见他现在维持直立的姿势有多滑稽,另一阵冷意突然袭击了他的腰际,弗雷德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罗米冰凉的手已经伸进他上衣里,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他的左心口,罗米的掌心贴在他胸前的皮肤上。 弗雷德愣了愣,习惯先于思考地侧过脸亲了亲她的头发。 “罗米·罗齐尔,你不是吧。” 他命令自己用轻松的语气说,“半夜跑过来,就为了摸我的胸肌?” 罗米收手锤了他一拳,从他怀抱里离开。 “朗费罗又打你了?”看清她的脸后,弗雷德问道。 “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会被她按着打呢?”罗米抱起箱子往楼上走,弗雷德没给她选择的机会,推开了卧室的门。 “这是什么?”他把罗米拉到怀里坐下,抱着她问地上的箱子。 “证据。”罗米说。 “什么?” “去把它拆开,顺便放我下来。”她命令道。 “时刻牢记,好吗,我们是巫师。” 弗雷德把她搂得更紧,另一只手抽出魔杖,纸箱自己打开了,里面飞出一只精美的花瓶,轻轻落在地上。 “爱米琳死后,她的店一直关着,我从窗户翻了进去,把去年夏天我在她那儿买的花瓶拿了回来。”罗米说,“我是准备把它摆在新家客厅里的,我们的新家。” 她顿了顿。 “虽然还有你弟弟。” “我和乔治一定不会在客厅打闹的。”弗雷德说。 罗米从他怀里跳下来,抱起地上的花瓶。 “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我当然爱你。”弗雷德说。 “我知道,所以不是这个问题。”罗米深吸一口气,“德米提雅弄坏了我的一只耳环,这让我一直怀疑,我们的婚约是否还有效,于是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来直接问你,所以,弗雷德·韦斯莱——” 她把怀里的花瓶递到他面前。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弗雷德茫然地张了张嘴,好像罗米把花瓶砸到了他头上。 “都把衣服穿好!”乔治在门口大喝一声,“我要进来了!” 他捂着眼睛推门而入,在指缝里看见了穿戴整齐的两人。 “我在求婚呢!”罗米懊恼地跺了跺脚。 “谢天谢地,真诡异,很甜蜜,但还是很诡异。”乔治舒了口气,笑容一闪而过。 “情况不太妙。”他正色道,“我们得去趟霍格沃茨。” 第88章 city of stars ============================== “我们分手吧。”弗雷德枕在罗米的腿上,低声说。 罗米愣了愣,“别赌气,弗雷德。” 弗雷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赌气,乔治的脸从壁炉中浮现出来时,他正和肯特郡一家酒吧里和原料供应商签合同,那人是个一惊一乍的小老头,更不必说魔法部在三个月前承认神秘人归来,乔治的大嗓门简直要把他吓昏了,小老头抓起钱袋冲进了壁炉,留弗雷德独自握着合同和一大堆珍稀药草出神。 他们开店以来生意一直不错,乔治一个人在店里应该忙得团团转,只说了一句话就消失在炉火中。 候鸟回来了。 罗米在他们那儿总有很多代号,六年级结束,他们在归家的火车上和罗米在包厢门口相遇,中间隔着三个人事不省的斯莱特林,包厢门关上后,罗恩说,你和那个斯莱特林—— 弗雷德狠狠敲了一下小弟的脑袋。 她有名字。 可她也是个斯莱特林啊。罗恩捂着脑袋不服气地说,赫敏在一旁推了推罗恩的胳膊,又想笑又无奈,罗齐尔不是非常,呃,斯莱特林。 不是非常斯莱特林,这可能是格兰芬多能想到的对斯莱特林的最高褒奖了。 但罗米以斯莱特林为傲,这点弗雷德很清楚,即便她自己能在魁地奇球场上靠着朋友的肩膀打瞌睡,但每到赛季,她还是会让克里斯托夫在她脸上涂鸦银绿相间的小方块,裹着同色系的围巾出现在看台上。 所以当那个夏天他们一家搬进凤凰社总部,弗雷德看见她和大名鼎鼎的英俊逃犯并肩靠在二楼的栏杆上俯视着他们时,他竟不知道这两个人谁出现在这儿更让他震惊。 他记得罗米穿了条样式考究的丝绒裙子,对于这个季节来说或许有些太厚了,但在这房子里刚刚好,她垂头看向他们,表情异常冷漠,那一刻说她是这座房子的主人,或许都比正在对韦斯莱一家招手的布莱克更有说服力。 过了段时间他才知道罗米是在紧张,她越是紧张,脸色就越差。 但那时候弗雷德还不明白,他只以为罗米心情不好,毕竟没人住在这种地方还能高兴的起来,为此他还特地去警告弟弟妹妹,谁都不许拿学院说事,这给他带来了另一个重大发现:讨厌的珀西离开后,他在这儿就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了。 大孩子第二天在楼下遇到了比尔,更大的孩子把他和乔治的脑袋夹在臂弯里,像小时候那样拖着他们俩往前走,结果没走几步,他看见眼前的地板上出现了两双鞋尖。 罗米和唐克斯愣愣地站在他们面前,罗米还咬着奶昔的吸管,看上去又吃惊又想笑。 自打弗雷德脱下裤子给圣芒戈的治疗师看亚瑟的杰作之后,他的脸就没再那么红过,直到今天。 罗米和唐克斯笑成一团,弗雷德和乔治同时发力,从大哥的臂弯里挣脱出来,他们早就听见妈妈在楼下忙活午饭的声音了,这或许是唯一能让格里莫广场12号有点人情味的办法。乔治对着楼下大喊了一声妈妈,比尔来了,莫丽热情地应和了一声。她最近对唐克斯和比尔动了心思,他们年龄相当,性格又都热情开放,但孩子们都知道大哥和法国姑娘打得火热,这暂时成了他们拿捏哥哥的方式,但弗雷德和乔治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韦斯莱家的孩子向来不会隐瞒爱情。 比尔硬着头皮走下楼梯,唐克斯落荒而逃,罗米熟练地在她经过的地方伸手捂住墙上一块突出的浮雕,女傲罗不出意外地撞在了罗米的手上。 “谢谢你,罗米。”唐克斯感激地说,“下次想喝什么味的奶昔?” “和你一样就行。”罗米说。 这次弗雷德终于截住了她,乔治识趣地先行一步,留他们俩慢慢往楼上走。 “你为什么一直生我的气?”弗雷德直接问她。 “我没啊。”罗米茫然地说,“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的表情。”弗雷德伸手戳她的脸,现在罗米看起来就像是想把他踹下楼梯。 罗米揉了揉被他戳过的地方。 “我可能,我想……我有点紧张。”罗米说,“我和你的家人住在一起。” “我的家人让你紧张?”弗雷德一愣,“罗恩说了什么傻话吗,还是——” “不不不。”罗米摇着手说,“我紧张是因为……” 她又要叹气了。 “他们是你的家人,弗雷德。” 就在弗雷德想要吻上去的时候,他们身后的画像突然不耐烦地大呼小叫起来。 “那是菲尼亚斯·布莱克。”罗米抓着他的手跑出刚收拾好的新房间,给他解释说,“霍格沃茨某一任校长。” “你怎么连这也知道?”弗雷德问。 罗米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入学前都不看霍格沃茨校史的吗?” “难怪你能听赫敏讲好几个小时呕吐。”弗雷德说,想起赫敏那天回到休息室,头发被吹得乱蓬蓬的,罗恩酸溜溜而不自知地问她是不是又和“小威基”去约会了,赫敏脸上浮现出不太自然的神色,走近罗恩和哈利,压低声音说,我刚才和罗齐尔在一起。 格兰芬多休息室里向来闹哄哄的,要不是他和乔治正偷偷把罗恩的零食换成金丝雀饼干,弗雷德肯定会错过,但他没有,所以他和乔治理所当然地挤进弟弟的小团体里,明知故问赫敏是哪个罗齐尔。 第168章 还有哪个罗齐尔。赫敏反问他。 斯莱特林的罗齐尔,听你讲了两个小时呕吐?罗恩说,她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是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协会。赫敏敲他的头。 “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弗雷德问。 “是s.p.e.w。”罗米严谨地说。 “知道啦,呕吐。”弗雷德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应道,“那你晚餐的时候还要挨着赫敏坐吗,继续了解家养小精灵的——” “绝不。”罗米坚定地说,“听一次就够了。”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挨着我坐好不好,但还没等他说出口,莫丽突然在楼下高声叫喊他和乔治的名字,听上去像发现了乔治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昏迷的狐媚子,狐媚子喷剂还没买回来,他们俩费了好大工夫才弄晕几只准备做实验,可不能就这么被莫丽扔进垃圾桶。 他在罗米脸上匆匆落下一个吻,啪地一声幻影移形到楼下争取他们俩的试验品,结果就是晚餐的时候,他没能挨着罗米坐,他没说,罗米就坐到了他的斜对面,凤凰社大部分成员还没回来,餐桌上只有孩子们,莫丽还在厨房忙活第二顿晚餐,为了让等会儿回来的成员们吃到新出锅的热菜,等到他们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唐克斯回来了。 女傲罗自觉地走进厨房帮莫丽端更多的碗碟,但就从厨房传来的声响,莫丽似乎更希望她坐回餐桌上什么也别碰。 “我帮你把这盆炖菜端进去吧!”唐克斯热情地说,紧接着弗雷德看见一只大砂锅从他们眼前飞过,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正对着它的罗恩顿时狼哭鬼嚎起来,莫丽在围裙上擦着手匆匆走了出来,魔杖点在孩子的手上念念有词,被椅子腿绊了个趔趄的唐克斯局促地站在旁边,问罗恩和金妮烫得严不严重。 他看见罗米抖了一下,右手突然背到身后,但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还没等他过去问问怎么回事,乔治猛地锤了他一下。 “我想到了。”乔治兴奋地说,“新配方!趁妈妈忙着我们快走,狐媚子藏在巨怪腿伞架后面。” 他们俩从餐桌上溜走的时候莫丽果然没有过问,但以防万一,一进卧室弗雷德还是锁好了门,乔治的新配方果然有用,速效逃课糖的糖浆不再腐蚀坩埚,甜蜜的热气熏得他们俩满脸通红,这时候他听见罗米在外面敲门。 “你能出来一下吗,弗雷德?” “再等我一会儿,宝贝!”他喊道,“十分钟!” 罗米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声好吧。 结果十分钟之后弗雷德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他和乔治又忙活了两个小时,最后疲惫地把自己砸进樟脑球气味的床上。 “两颗食虫蔓就够了。”弗雷德心有余悸地说。 “绝对够了。”乔治有气无力地应和着。 第二天弗雷德才想起十分钟后有件未完成的事,他去问罗米,正好听见唐克斯苦着脸和罗米道歉,因为昨天她烫到了罗米的手。 “我找到药膏了呀。”罗米伸出手背给唐克斯看,上面的皮肤光洁得像是没受过伤,魔法总能消除大部分痕迹,昨晚他们加多了食虫蔓的量,糖浆溅了满地满墙,但也只需要挥挥魔杖,清理一新之后照样可以继续倒头大睡。 后来几天弗雷德对罗米殷勤得过分,当时他们因为肖恩·斯考特的冷战刚刚结束没几天,看他的表现,乔治,罗恩和金妮以为他又惹罗米生气了,弗雷德也这么想,但罗米并没有生气,罗米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块他从罗恩那儿抢来给她的最后一碗米布丁,又把它还给了罗恩。 “你最近为什么这么心虚?”罗米眉毛一挑,“你出轨了?” “怎么可能!” 比起罗米提一百遍肖恩·斯考特,她质疑弗雷德和别的女孩有问题更让他激动。 这又让弗雷德花了点时间才想明白,原来罗米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她只是想到了要向弗雷德第一个求助,如果他没空,她就找下一个人或者自己来。 但等他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罗米已经不在霍格沃茨,不少人都以为他们分手了,李还给他做了个巨大的安慰花环,挂在他的床头,他们另一个可怜的室友打了一晚上喷嚏。 罗米的信倒是经常来,起初罗米还会在信里写些日常,后来乌姆里奇开始检查学生们的信件,她一定得到消息了,才会变着法子署名,信上的内容也越来越简单,有一天他收到信时发现里面的信纸被撕坏了,弗雷德把它拼好,发现上面什么都没写,只画了一只戴着粉红色毡帽的猪。 那段时间中断学业的学生不止罗米一个,尽管魔法部一直忙着把哈利和邓布利多描述成两个疯子,但登着哈利专访的那一期《唱唱反调》已经病毒般蔓延开来,有些家长早早开始为孩子筹谋后路,弗雷德不知道露易丝算不算其中之一,但她也确实要离开了。 露易丝一直不是很喜欢他,但直到她离开霍格沃茨前一天他才知道为什么。 “罗米对她喜欢的人会有些失去原则。”露易丝皱着眉头说,“她自己都意识不到,但你不能不知道,还享受着这种感觉。” 他确实不知道,他甚至不能理解露易丝为什么会这样想,罗米是他见过最有自己一套原则的女孩,很多时候弗雷德自己还没发现她遇到问题的时候,她就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留给他的是一个轻飘飘的吻。 露易丝噼里啪啦罗列出一堆先是和麻瓜种交往又和韦斯莱约会的斯莱特林可能遇到的麻烦和非议,弗雷德目瞪口呆。 “她没说过。”弗雷德说。 “她为什么要和你说?”露易丝反问他,“你们俩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能有多久,我和罗米在一起住了六年,有一整年我们都躺在同一张床上,你为什么觉得你和我是一样的?” 弗雷德带着对露易丝的不忿出现在罗齐尔庄园,在那里他第一次知道女孩子哭起来是不会累的,罗米哭湿了他两边袖口,而弗雷德只能偷偷懊恼自己拿不出一条像样的手帕给罗米擦脸。 为此弗雷德想方设法逗罗米笑,可这也没费什么力气,他刚开了个头,玩笑似的问她还要哭多久,罗米虽然嘴硬,但眼泪已经像听到命令似的开始变少,弗雷德心都慌了。 我在伤害她吗?弗雷德想,还是她在纵容我? 他突然发现罗米已经了解了关于他的不少事情,逐渐融入他的圈子,和他的家人在一起度过了整个暑假,大家都对她印象不错,她也从不给他们添麻烦,可他从没想过了解罗米的生活,虽然罗米也从没有这样要求过他,但这样是对的吗。 可他这次还没来得及得到答案,罗米就把他当成了街上的怪人,挽着新朋友的手走远了,她以为那是整个夏天他们唯一一次见面,但在肖恩骗他说罗米去了法国之后,他缠了唐克斯一星期,最后得到了实情。 弗雷德用幻身咒停留在布莱克书店的窗前,看见戴着大方框眼镜的罗米和肖恩一起清扫店里的书架,哪有店员会支使老板起来擦地,但罗米就会,她扬着下巴把墩布塞进一脸茫然的小天狼星手里,骄傲的样子让他想起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而唐克斯在一旁哈哈大笑,手里的薯片洒了一地。 弗雷德第一次发现,他以为他们越来越亲密的时候,罗米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现在肖恩就站在楼下,从窗户望出去就能看见,但罗米肯定不知道,她茫然地解释着这三个月自己的去向,但弗雷德却希望她能回到那三个月,因为唐克斯洒了薯片大呼小叫的三个月。 “我没有在赌气。”弗雷德苦笑,看见她和肖恩身上那么相似的斗篷,“我们本来就分开太久了。” 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罗米又把眼泪忍了回去,拉开门发现在外面偷听的乔治时甚至也没说一句讽刺的话,乔治捂着伸缩耳震惊地看着他。 “你神经病啊。”乔治说。 罗米和肖恩一前一后地走着,在雨幕里变成两个模糊的黑影,弗雷德突然明白了罗米的朋友们到底错在哪里,他们总觉得罗米可以独自料理好一些事而为了尊重不去过问,但从一开始顺序就错了,越是没人过问,罗米就越习惯自己来,弗雷德本可以成为更特别的那一个,就在罗米抱着他的袖子哭个不停的那天,但在刚才,他自己放弃了。 “罗米!等一等!”弗雷德冲进雨里,“罗米!我不该提分手——” “你们分手了?”肖恩惊讶地说。 弗雷德从没看到罗米发这么大脾气,商店的后巷里堆满了各种废品,罗米把它们砸了一地堵住他的去路,抓着肖恩走得很快,后来他又去书店找了她好几次,每次出发前他都要花不少时间在伪装和混淆咒上,但他不觉得辛苦,每次他们都会吵起来,吵到最后一次,罗米快要气哭了,她本来气得跳到沙发上用扫帚杆追着他打,突然就像跑气的皮球一样坐下去了。 第169章 弗雷德以为她扭了脚腕,吓得够呛,他只是想找个由头让罗米好好发泄情绪,如果让她受伤,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但罗米没有,罗米只是累了,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扫帚问弗雷德,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重新追你。弗雷德说,从朋友开始,我们重新做朋友,我会变成暗恋你的朋友,向你示爱的朋友,追求你的朋友,你要试试吗,罗齐尔,看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 你有病啊。罗米说。 弗雷德低下头,罗米如愿以偿地用扫帚杆敲到了他的脑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但她很快又收了回去,换上他们刚结识时带着点傲慢的狡黠语气。 “那我们就试试。” 或许是因为他们对结果都心知肚明,连乔治都对他们订婚的消息兴趣缺缺,那时弗雷德完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以至于最后被罗米和盘托出的计划砸得头晕目眩。 他手里是把戏坊厚厚的账本,商店生意一直很好,他们每天整理流水核对账目都要花上不少时间,以往这是弗雷德最喜欢的时刻之一,不会骗人的数字能让他们感觉到光阴未曾虚度,但今天他却一行也看不进去。 为什么重来一次还会变成这样呢? 乔治突然抬起头看他,他才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出了口。 “其实你们也才复合不到两个月而已。”乔治试探着说,“而且你们的复合是从订婚开始的。” 弗雷德的羽毛笔在纸上洇开了一大片痕迹,他连忙用魔杖弄干净。 罗米像个在孑然一身时就被丢进花花世界的孩子。弗雷德突然明白,她什么都没有,于是什么都想要,但又因为没确切地拥有过什么,如果别人拒绝她,她也只会轻飘飘地哦一声,说那好吧,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或许曾经是罗米最笃定自己能拥有的那一个,直到他自己提了分手,尽管弗雷德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把心交给了罗米,但对罗米来说似乎不是这样,如果罗米不再相信弗雷德的心是属于她的—— “我不应该和罗米分手的。”弗雷德说。 乔治抬起头看了看他。 “你不应该,但已经过去了。”乔治说,“也不完全是你的错,当时你也吓坏了。” 弗雷德站起来时绊倒了一张椅子,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罗米,告诉她关于他心里的一切,但最后却变成了罗米抱着一只花瓶向他求婚,他们都太年轻,能把一切严肃的命题解构成一个又一个的玩笑,甚至把婚姻的承诺当成示爱的陪衬,你来我往地玩起了抛接游戏。 但其实也不错。 他这样想着,然而这个晚上远没到结束的时候,争斗了一整年的莫丽和芙蓉在比尔的病床前相拥而泣把他们都看傻了,弗雷德看着比尔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脸,耳朵里是比尔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的嚎哭声,而造成这一切的是马尔福将食死徒引入霍格沃茨,斯内普害邓布利多殒命高塔,一切的悲伤和恐惧都那么猛烈而荒诞。直到罗米轻轻牵住他的手,弗雷德终于在子夜时分的霍格沃茨找到了一丝实感。 他们牵着手沿着城堡的走廊慢慢往前走,忙碌的教师和惊慌的学生和他们擦肩而过,他们在离医疗翼不远的地方看见卢平和唐克斯在拥吻,时隔一年女傲罗的头发上终于出现了靓丽的泡泡糖粉色。 “我放个烟火过去吓吓他们怎么样?”弗雷德说,话音刚落胳膊上就挨了一下。 罗米对唐克斯的爱情有股超乎寻常的执着。 “开玩笑的。”弗雷德揽住她,“他们俩等这个吻等了有一百年了,我知道。” 罗米握住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弗雷德低头看向她。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罗米想了想,又否认了,“不,我是故意的。” 弗雷德夸张地捂住心口往她身上倒。 “我的意思是——”罗米连忙撑住他,“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在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想到你,我就没办法……” “我知道。”弗雷德说。 罗米愣了愣。 “我知道我对你很重要。”弗雷德无奈地直起身子,搂着她继续往前走,“但你不能以为你对我来说不重要,或许过去一年我们俩都有点被吓坏了,才会忘记向彼此确认这么重要的事。” 罗米看上去还没太明白。 “你觉得我有多爱你?唐克斯又有多关心你?小天狼星呢?”弗雷德问,没等她回答,他继续说下去,“但事实是,我爱你总比你想的更多一些,他们也一样,所以你下次再做决定的时候,想想多出来的那部分,可以吗?” 罗米没说话,但看上去又要哭了,弗雷德摸了摸口袋,干净的手帕就躺在里面,他也有很多东西要学,尽管订婚后直到今晚,罗米再没来过他店里,但他还是会提醒自己在厨房里放好零食和新鲜水果,这样她不会再在他的店里饿着睡着。 如果她这次要哭很久的话,弗雷德心想,我一定会让她哭个痛快的。 但她只是吸吸鼻子,然后打了两个喷嚏。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战争,空气里都是灰尘。 “我可能会不太熟练。”罗米揉着鼻头说。 弗雷德叹了口气,却感觉到悬了一年的心终于在胸腔中重新安稳地跳动,不用担心它会在某个时刻突然下落。 “时间还很多。”弗雷德说,掏出手帕给她擦鼻子。 “慢慢来。” 第89章 来块糖吗 ========================= 书店里来了一伙法国游客,用母语填满了每一条书架间的狭窄过道,这让罗米想起六年级时远道而来的布斯巴顿代表团,其中最漂亮的女孩,芙蓉·德拉库尔是怎样在霍格沃茨的餐桌上高声抱怨英国的天气和饮食,同时赢得了男孩们恍惚的赞同声和女孩们不屑的眼神。 罗米坐在收银台后托着脸听他们旁若无人地闲聊,于是知道这群法国游客选择了错误的地铁线路,因此没能到达真正值得一去的书店,但这间狭窄逼仄的书店在他们眼中也十分具有伦敦风情和古朴气质,或许他们指的是书店外剥落的墙皮和具有火灾隐患的电器线路。 在他们发现脚下散落着汽水瓶和巧克力包装纸之前——上午来了几个中学生,自以为隐蔽地背着罗米拆开了新杂志的塑料袋,在看完上面的侦探小说更新后又把杂志放了回去,并给店里留下了垃圾和沙发套上的巧克力渍——罗米快步走过去,装出一副蹩脚的法语口音,连哄带骗地推销出了被拆开的杂志和一沓伦敦旅游地图。有位游客相中了一本在二手书区,他认为已经绝版的旧装帧诗集,罗米昨天太累了,还没来得及登记定价。 手里被塞了一沓纸钞时她挑了挑眉,打着手势又加了十镑。 弗雷德出现时,那伙吵闹的游客离开了大约半个钟头,罗米刚整理完书架,把空出来的杂志补齐,在上面施了个无伤大雅的小魔咒,最近伦敦的太阳毒辣得可怕,似乎想用一周时间蒸干上个季度残留的所有水汽,就算那几个屡教不改的中学生用沾着芝士粉的手指头拆新杂志的塑料封皮,他们也会把突然的痛感归结于干燥天气和皮肤静电。 “是我。”弗雷德说,示意她不用急着收魔杖,罗米松了口气,紧接着得到了一个结实的拥抱,弗雷德的重量沉甸甸压过来,罗米趔趄了一下,手伸进黑色的火龙皮夹克里搂住他的腰。 “葬礼怎么样?”她轻声问。 “一点乱子没出。”弗雷德蹭了蹭她的头发,“比如邓布利多突然从海格怀里跳下来祝大家暑假快乐。” “真糟糕。”罗米由衷地说。 “是啊。”弗雷德说,“所以有什么好消息让我听听吗?” 罗米想了想。 “我坑了外国人的钱。” “了不起。”弗雷德用赞赏的语气说,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罗米摇了摇头,还没等她说什么,弗雷德已经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 “上面沾了巧克力。”罗米站着说。 “什么——哦!不是吧!”弗雷德恼火地打量着裤缝上的巧克力糖渍,“那群中学生又来了?” 罗米坐在收银的木桌上点头,“我讨厌小孩。” “别这么极端,你十五岁的时候什么样?”弗雷德走过来抽了张纸巾,边擦边问。 “漂亮,富有,o.w.ls考试拿了九张证书。”罗米说。 “难怪我被你迷倒了。”弗雷德咧嘴一笑,把纸巾攥成团,朝垃圾桶远远地一扔,纸巾团砸到垃圾桶的边缘,弹出去落在一旁。 罗米看着他没说话。 “我这就去捡。”弗雷德举手投降,“先说正事,金斯莱的旧房子不能做凤凰社总部了,魔法部加大了对空房的排查力度,他们总担心食死徒聚在鬼屋里开会,却忘了白巫师可能也有这方面需求。” “那怎么办?”罗米问,“还能去哪儿……书店怎么样——也不行,这儿不该有太多巫师来往,会吸引麻瓜的注意,而且……” 第170章 弗雷德的手伸到她嘴边,罗米下意识张开嘴把他递过来的东西含了进去,抿了两下,蜂蜜糖的甜味在嘴里蔓延开。 “为什么突然给我糖?”罗米不解地问。 “鼓励,你开始和我讨论问题了。”弗雷德说,“但新地址选好了,下次开会的时候我带你过去,别气馁,罗齐尔,再接再厉……你为什么又在紧张?” “上次不太愉快。”罗米垂头丧气地说,“我也就参加了一次。” “我保证这次不会。”弗雷德信誓旦旦地说。 “为什么?”罗米问。 弗雷德眨眨眼,“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 罗米僵硬地站在几只悠然自得的褐色肥鸡中间,弗雷德吹着口哨用脚把它们驱散,母鸡们迈着小碎步四散奔逃,其中一只咚地撞在斜插进地里的木牌上,“陋居”的字样晃了晃,没倒下,那只倒霉的母鸡咯咯惊叫着飞离地面一英尺高,又伴着飘落的鸡毛伸着脖子走远了。 这动静让罗米失去了最后的逃跑机会,莫丽和芙蓉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从面前这座歪扭的小楼中传了出来,弗雷德微微俯下身,和她耳语。 “我要先声明,我对你绝对忠诚,但如果等会儿我面对芙蓉时有什么——” “我知道。”罗米轻轻推开他的头,“可以理解。” 弗雷德松了口气,“那么,欢迎来到——” “欢迎来到陋居!” 一个高挑的银发姑娘从眼前这幢歪扭的建筑中推门走了出来,轻盈地像一头小鹿,她走近时,罗米看到了她银发上自然萦绕着的光辉,芙蓉带着令人迷醉的香气亲了亲她的脸,罗米一想到自己脸上停留着一个晶亮的唇彩印,耳朵不禁隐隐发烫。 “你一定是罗米,加斯帕德的小妹妹!”芙蓉热情地说,整个人被未到来的婚礼的喜悦氛围包围着,莫丽在她身后走了出来,能看出对她喧宾夺主的欢迎方式有点不满,但芙蓉很快回身挽住了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最后在女主人的脸颊上印上响亮一吻,莫丽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笑容。 “真高兴看到你,罗米。”莫丽摸了摸罗米的头发,笑盈盈地说,“这是你第一次来吧,让弗雷德带你好好转转,别客气。” 罗米愣愣地点头,芙蓉回头对她笑笑,体贴地找个了理由把莫丽劝进了屋。 “弗雷德?”罗米戳了戳弗雷德的腰。 “嗷!” “怎么啦?” 乔治从客厅的窗口探出脑袋,弗雷德一条胳膊搭在罗米肩上,单腿跳着往前走。 “踢到木桩了。”弗雷德没好气地说。 “知道了。”乔治缩回身子,对沙发上的弟弟妹妹说,“弗雷德看芙蓉看傻了,被罗米踹了一脚。” 罗恩和金妮在弗雷德跳进陋居时大笑起来。 “你说你可以理解。”弗雷德咬着牙,“小气鬼。” “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罗米微笑着和罗恩还有金妮打了个招呼,“你骗我来你家,我还没跟你算账——” 金斯莱,小天狼星,海丝佳,迪歌和亚瑟拥挤在陋居的厨房门口,比尔和查理从空隙中挤出两颗火红的脑袋,同样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俩。 “大家好啊。”弗雷德灿烂地说,“爸,比尔,查理,这是罗米,你们都见过了,但还没正式介绍过吧。” “你的脚怎么了,小甜心?”查理笑着问。 “被近视眼的小鸟撞了。”弗雷德夸张地哎呦了两声,又要往罗米身上靠,罗米猛地外撤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弗雷德差点儿扑空,连忙扶住墙上钉歪了的置物架,比尔的脸还被纱布缠着,但笑声仍从后面顺利地传了出来。 “你刚才说是踢到了木桩!”罗恩大声提醒道。 “大家好啊。”罗米有气无力地说。 凤凰社大部分成员都挤到厨房里开会,芙蓉和比尔牵着手上了楼,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千万别好奇。”金妮说。 莫丽抖了抖魔杖,一大盘甜曲奇从厨房里飞出来。眼看就要撞到墙上那只没有数字的怪钟时利索地转了个弯,稳稳落在客厅的茶几上,韦斯莱家的孩子们欢呼着伸手去拿,弗雷德递给罗米一块,想把沙发上正被缝衣针钩编着的毛线拿走,罗米摇了摇头,自己拉过来一把高脚椅坐下。 “我没骗你吧。”弗雷德挥挥手,让查理替他的缺和乔治,罗恩和金妮玩爆炸牌,“我家确实是新总部,比尔和芙蓉的婚礼定在八月,总有人出出进进也不值得怀疑。” “而且?”罗米挑了挑眉。 “这儿的保护咒比冬天的棉被还厚哪。”弗雷德说,“想去看看我的房间吗?” “你都是这么邀请女孩的?”罗米问。 “就你一个,拿罗恩所有的毛保证。”弗雷德残忍又恶心地立下毒誓,拉着罗米的手往楼梯上走,身后是一串响亮的爆炸声,这把是查理和金妮输了。 弗雷德和乔治的房间干净得让人意外,罗米很快意识到是因为他们俩几乎不在家住,但莫丽仍在对称摆放的两张单人床上铺好了整洁的床单被褥,兄弟俩共用一张桌子,桌面都被清得差不多了,相框和几个骑着飞天扫帚的魁地奇球员玩偶八成也是他们母亲的手笔,弗雷德带着她坐到了左边的那张床上,看罗米的眼神一直黏在相片上,把相框拿给了她。 “哪个是我?”弗雷德问。 罗米仔细看了一会儿,上面两个合照也不安分的红发小孩你推我搡着,又同时对镜头做起了鬼脸,看起来像一个人的两个影子。 “左边?”罗米试探着点了一个。 弗雷德没说话,只是扬了扬眉毛。 “右边。”罗米连忙改口,“我看错了,右边是你……” 弗雷德说:“你确定?” “不,你的表情有问题……”罗米又看了看,笃定地说,“左边,左边是你!” “是右边。”弗雷德敲她的头,换了一只相框,“这个呢?” 罗米捂着脑袋,余光里突然感觉有人,她一抬头,莫丽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口。 “妈!”弗雷德大叫。 “在看照片?”莫丽慈爱地说,“真甜蜜,楼下有刚沏好的红茶,你们可以拿着它下去看。” “不然呢,妈妈?”弗雷德懒洋洋地说,“情侣关着门在一块,不看照片还能干什么?” 莫丽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也确实看上去松了口气,女主人下了楼,留下门大开着。 “她不是针对你。”弗雷德说,“你能想象倒杯水都要提防有人在厨房里热吻的日子吗,我妈过了一年了。” “搞什么鬼!”罗米没接话,她看着窗外说。 双胞胎的房间恰好是陋居外观上突出来的一块,从他们窗口望出去,从他们卧室的窗口望出去,恰好能看见其他房间看不见的风景。 但罗米从没打算以这个角度俯视前教授和女傲罗在遮雨棚下接吻。 “你觉得他们——”罗米尴尬地说。 “他们或许以为这是陋居最隐蔽的地方。”弗雷德啧了一声,“要提防的热吻变多了。” 他们俩从卧室落荒而逃到一楼时,唐克斯和卢平牵着手从门外走了进来,两个人都红光满面。 “我们错过什么了吗?”卢平冷静地问。 “我们错过什么了吗?”厨房里小天狼星高声反问道,他的老朋友变得更红了。 唐克斯和罗米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卢平不明所以地红着脸加入他们的会议,唐克斯又从后门出去了,说要帮莫丽清花园里的地精。 “姐妹淘还没和好啊?”弗雷德在她耳边说。 罗米推开他,不自在地坐回她自己选中的高脚椅上。 查理拍着沙发上的空位招呼她坐过来,罗恩和金妮不知道到各自的房间忙什么去了,加上她和弗雷德刚好能继续牌局。 “你们仨玩吧。”罗米笑笑,“我在这儿看着。” “别谦虚了,罗米。”乔治坐在沙发扶手上说,“谁不知道你从小天狼星和唐克斯那儿赢来了小半月房租。” “是我轻敌!”小天狼星在厨房高声说。 “梅林,我第一次觉得我们家够小的。”弗雷德拱了拱查理让他靠边,沙发空出够坐一个半人的空间,“过来罗米,挨着我坐。” “我可以把椅子搬过去。”罗米说。 “那多麻烦呀。”乔治挠了挠头发,“就坐过来吧,我们家沙发虽然破了点,但不会突然散架的——” 弗雷德茫然地看着她。 “罗米!”唐克斯在花园里喊,“来帮我把地精拔出来!” “这就来!”罗米连忙跳下椅子,险些撞翻茶几。 正是植物蓬勃的季节,花园里被各种绿叶枝条填满了,但地精没见着一个,大概是刚清过一轮,唐克斯插着兜站在树篱边,看她来了,一摆头,自己先翻了出去。 罗米揉着磕疼的小腿,笨手笨脚地翻过树篱,小跑着追上唐克斯时,她听见唐克斯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171章 罗米一愣,“什么?” 陋居后又是一片连绵的草地,不远处是种满了橡树的矮坡,在夏天最好的时候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色,热风吹过,像是涟漪荡漾的绿湖,唐克斯踩着沙沙作响的草秆往矮坡上走,罗米跟在她后面。 “我傲罗转正后的第一个案子,是去追捕一个以猎杀麻瓜儿童为乐的黑巫师。”唐克斯平静地说,“因为性质太残忍,我们小队拿到了特许令:不必带回魔法部等威森加摩审判,如果犯人极度不配合,允许当场击杀——最后的确如此。” “可以理解。”罗米说。 “他死在我面前的时候,口袋里掉出一把奶油花生糖,就是蜂蜜公爵店里销量最好的那款,浸在血泊中……我的同事告诉我,那是他的诱饵。” 罗米吸了口气,感到一阵反胃。 “从那以后,再吃奶油花生糖我都会忍不住呕吐。”唐克斯说,“我以为这会随着时间推移自己消失,但后来我发现,哪怕闻到看到奶油花生糖,我也会忍不住反胃。” 唐克斯低着头,踢着土块往山坡顶走,罗米吃惊地看着她,追上去握住她的手。 “这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罗米。”唐克斯轻轻地说,手却有力地回握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罗米停住脚步,盯着自己的鞋尖。 “什么时候开始的?”唐克斯再次问道。 “起初还没有。”罗米轻声说,“邓布利多去世那天,我们去霍格沃茨之前,我在公寓里的沙发上睡着了,做了个噩梦,后来我发现……” “你不敢再坐到沙发上?” “我不敢。”罗米如释重负地说。 “不只是家里的沙发,书店里也不行,一坐上去……我就喘不过来气。” “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解决的吗?” “坚强地克服了自己的恐惧?” “才不是。”唐克斯叹了口气,“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父母,亲近的朋友和朝夕相处的同事,到现在我也没有克服这个问题,但好消息是,大多数时候我都不用担心它——我身边的人都自觉地不在我面前吃奶油花生糖,就这么简单。” 罗米用力地眨了眨眼,模糊的泪壳破碎后汇成一大颗眼泪,砸在鞋面上。 -- “多少钱?”唐克斯问。 罗米把一沓纸钞甩进她怀里,得意地说,“自己数!” 她身后停着回收二手家具的卡车,弗雷德和乔治正帮着司机把旧沙发搬进车厢,小天狼星从书店里走出来,在阳关下把新抱枕拍打得更松软。 “早就该卖了。”小天狼星说,“你闻不到吗,罗米,那上面一股指甲油味,每次我坐上去都打喷嚏。” “怎么不早说?”罗米问。 “我以为你们都很喜欢来着。”小天狼星耸了耸肩。 “我也不喜欢,打牌时很不方便。”唐克斯推开门,“对了,送你个礼物,你生日是不是已经过了?” 穿过书架间狭窄的通道,书店正中央的空地铺着一条大小正好的精美地毯,形状各异的坐垫随意地摆在地毯上,几位顾客坐着它们,手边放着酒杯,低头专注地翻着手里的书。 “你可以收他们酒水费。”唐克斯在罗米耳边低声说。 第90章 如能重修好一双 =============================== 罗米眼下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把钥匙插进书店的锁孔,半闭着眼睛往里走,脑袋里又把今天要来的货过了一遍,精装本摆在显眼的地方充充样子,卖得最好的还是历险小说和爱情故事,威廉姆斯小姐的读书俱乐部专用书也一波送来了,这次可以去找她抬一抬价格,报刊一直是八卦小报销量最高,马克和街上的某些住户每周都来买一本封面是泳装女郎的薄杂志,里面有些擦边球笑话—— 她的思路被地上躺着的人打断了,罗米不小心踢到了其中一个的脚腕,两个人同时大叫起来。 “你们为什么都在这儿!”罗米崩溃地看着墙上的时钟,整点报时的小鸟从里面弹出来。 现在是早上五点钟,弗雷德和乔治,还有唐克斯枕着地上的软垫,横七竖八地躺在唐克斯送她的新地毯上。 乔治跳着脚上了二楼,据他说小天狼星正在上面呼呼大睡,他们觉得这里面任意两人躺在上面都很奇怪,于是把它让给了在场年纪最大的那个,但现在为了自己的腰和脚腕着想,他必须得上去睡一会儿了。 “乔治和我要去格拉斯哥出差,去三天,中午就走。”弗雷德揉着眼睛坐起来,把罗米拉到她怀里。 “听起来不错。”罗米靠在他肩膀上,“路上小心。” “我的意思是,我要有三天见不到你了。”弗雷德无奈地说,“所以我才来这儿等着你。” “我们本来就不常见面。”罗米想了想,“从陋居回来到现在十天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 “是啊,毛心脏的女巫。”弗雷德故作痛苦地说,“如果我不来,就变成十三天了——” “通宵执勤,拜托,两位!”唐克斯眼都没睁,有气无力地说,“再让我睡会儿,我真的要困死了。” “怎么没回你家?”罗米问。 “这时候回去肯定会把我爸妈吵醒。”唐克斯说,“正好这次任务就在这附近,我来这儿补个觉。” “我说的是你和莱姆斯的家,你们不住在一起?”罗米也被他们俩弄得有点困,干脆从弗雷德肩膀上滑下去枕在他腿上,身上被盖了一件夹克,“毕竟你们看起来,嗯——” “——进展很快。” 罗米闭着眼睛,听见弗雷德的声音从顶上传来,帮她补全了后半截话,手轻轻在她肩头拍着,这下她是真的困了。或许这就是和食死徒同居的后果,罗米盯着天花板想。德米提雅在她家并不安稳,昨晚尖叫着做了一夜噩梦。最后德米提雅把自己折腾累了终于睡去,罗米看着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半的电子表,爬起来洗漱好,吃了碗麦片来开书店的门。 唐克斯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莱姆斯认为他不太适合和人同居,你知道,每月的小麻烦之类的……”罗米听见唐克斯无奈地说,“而且邓布利多去世后他状态一直不太好,可能这就是我爱上一个擅长包揽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男人要承受的——” 罗米被她这个复杂的长句逗笑了,闭着眼睛翻了个身,闻到弗雷德衣服上清新的皂角味,忍不住凑得更近吸了吸鼻子。 “多和他聊聊。”罗米说,意识昏沉,“你和他说过你的想法吗?” “呃。”唐克斯说,“我们说的不多,做得比较多。” 弗雷德噗嗤一笑。 “做什么?” 罗米迷迷糊糊地问着,觉得弗雷德的衣服好闻得要命,脸都快贴上去了,可弗雷德扶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往上靠,不知怎么,她感觉弗雷德身体有点僵硬。 “做什么,唐克斯?” 唐克斯也不说话了,这让罗米感到茫然,她又问了一遍,脸枕在弗雷德的腿上,感觉他有点抖。 “话别说一半呀。”他们越沉默罗米越好奇,但困意已经止不住上涌。 “做什么?” 唐克斯一点瞌睡都没了,她坐起来,看看弗雷德又看看枕在他腿上的黑发女巫。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女傲罗用气声问。 弗雷德用自己的夹克把罗米的脑袋也罩了进去,他笑着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腿上的女巫。 “太困了。”他用口型无声地说。 “做什么?”乔治说。 “做什么?”小天狼星说。 弗雷德放下听筒,把罗米从逃避现实的抱枕里提起来。 “你的书商来电话说他因为无证驾驶被扣下了。”他说,“要明天才能进城,今天没法送货——但说真的吗,罗齐尔,盗版书?” 罗米睡了两个小时,期间小天狼星和乔治去吃了个早餐,女傲罗趁机霸占了唯一的床垫,弗雷德和被交警拘住的进货商相谈甚欢,而罗米不得不承受来自大家的嘲笑。 “你以为能做什么?”乔治问,“打魁地奇?” “别取笑我,我只是太困了。”罗米咬着甘草糖说,“我宣布只有处男才会觉得它好笑。” 店里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做什么?”小天狼星问。 “不是吧你!” 卢平在第二次诡异的沉默中走进了书店。 “我来给朵拉送早餐。” 狼人提了提手里的牛皮纸袋,烘焙香气弥漫开来,他还穿着罗米在陋居见到他时的旧外套,头发花白,但收拾得很是整洁,脸上带着对明天充满期待的神情。 “月亮脸。”小天狼星眯了眯眼睛,“你胸前的口袋里是玫瑰吗?” 卢平的脸跟着花瓣红了红,没有否认。 “唐克斯还在楼上睡着呢。”罗米指了指天花板,“你先坐,喝点什么?” 第172章 “水就行。”卢平把早餐放到桌上,离新地毯远远的,才挨着小天狼星在地毯上坐下,“如果有茶的话——” 罗米默默放下左手的威士忌和右手的啤酒瓶。 “啤酒就好。”卢平配合地说,“你们刚才在说做什么?” “我去仓库,谁要一起?”罗米说。 “带我一个。”弗雷德说。 “我这就来。”乔治说。 和老师成为朋友不是什么难事,和朋友谈论私生活也很正常,但当事态演变成当事人之一——你的前教授——茫然无知地参与进这个话题的时候,一切就变得分外诡异,罗米,弗雷德和乔治缩在仓库单薄的门板后,卢平和小天狼星的交谈声隐隐传来,三个人都感到一阵心有余悸。 “谁都不许——”罗米说。 “——绝对不会。”弗雷德和乔治同时说道。 卢平被老朋友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小天狼星面容典雅,眼神锐利,某些不经意的神情似乎是布莱克家族成员的共性,这让他想到安多米达无意识流露出的平静而冷漠的姿态,继而更深一步想到了楼上睡着的正是他的女朋友,他老朋友的外甥女,这个时常被他刻意忽略的事实再一次闯入脑海,成了房间里的大象,于是卢平在这场幼稚的眼神角力中彻底败下阵来。 “大脚板——” “那是个戒指盒吗?”小天狼星的目光停在他被顶出形状的外套口袋上。 三个人影几乎是同时从据说有很多存货没有登记入库的仓房里滚了出来,卢平的手抓紧了母亲留下的古董戒指,心中涌起一阵尴尬的甜蜜。 “你要求婚了?”他其中一个学生问道。 “我猜拥有朋友的人生就是要牺牲部分个人隐私,对吧?”卢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绒面小盒从兜里拿出来,展示给像是闻到新出炉烤肉味的小狗一样凑过来的四颗脑袋。 “有些仓促,我也知道,但是——” “这人在和前女友复合的一个小时之后就求婚了。”乔治指着他的孪生兄弟说。 “用耳环。”罗米补充,单只耳环的宝石在她耳垂上折射着阳光。 “你用了花瓶。”弗雷德回敬。 “怎么还有一次?”小天狼星问。 “不重要。”罗米说,“回归正题。” “你们为什么都把头凑过来?”卢平问。 “密谋你的求婚仪式呀,月亮脸!”小天狼星说。 “呃。”卢平说,“其实我已经想好了。” 四颗头顿时散开。 “能具体点吗,教授?”弗雷德咧嘴一笑,“我们还没见识过有计划的求婚哪!” 卢平在一簇接一簇的鼓励眼神下不得不开口了。 “我会约朵拉去一家餐厅吃饭,我们都很喜欢那儿的香橙乳糕,戒指就藏在香橙切片上,朵拉每次都会先把橙子片拿起来吃掉,所以只要她开始吃甜点……” “哦——”乔治捧着心口呻/吟,罗米给了他一手肘。 “这时乐队会开始奏乐。”卢平不介意地摇了摇头,笑着说下去,“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完成凤凰社的任务,回总部前在快餐店里填饱肚子时听到的曲子。” “你要哭了吗?”弗雷德问罗米。 “应该还有玫瑰花和彩带这些东西。”他想了想,“如果有雪花就更好了,我可能会雇几个歌舞演员——” “你打算在什么时候?”小天狼星问。 “呃,三个月后?” “你说什么?!” “可你现在就揣着戒指到处跑呢!”罗米说。 “准备这些需要时间,而且我也需要钱。”卢平有些窘迫地说,“弗雷德,不要往我口袋里扔金加隆,我看得见。” “抱歉教授。”弗雷德大大咧咧地说,“罗米让的。” “我没有!”罗米瞪了他一眼,转向卢平,“但如果你负担不起,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求婚呢?” “朵拉喜欢热闹。”卢平笑了笑,“和我在一起,她受了很多委屈,虽然她从来不说也不在意,但——” “你理想中的求婚仪式是什么样?”小天狼星打断他,托着下巴问。 卢平愣了愣。 “或许会更安静些?”他用试探的语气说道,好像对面有个隐形的考官在评判着他的每一句回答,“只有我们两个,如果再有我们的朋友也很好,天气晴朗,如果阴云密布,那我希望室内有暖黄色的灯光……朵拉整理好了工作的卷宗,或者刚刚睡醒,我拿出我母亲的戒指——” 绒面小盒在他细瘦修长的指间打开,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躺在中间。 “然后我问:尼法朵拉·唐克斯,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要哭了吗?”罗米问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推了她一下,罗米顺势倒进弗雷德怀里,意外发现他也有些动容。 “其实都不重要。”卢平摇了摇头,笑道,“不管什么样的仪式,对我来说,最理想的只是因为朵拉对我说——” “我愿意。” 唐克斯站在楼梯上,眼睛因为不规律的作息有些浮肿,头发也乱糟糟的,她身上还是穿着一件不知道谁丢在阁楼上的旧t恤,皱巴巴地垂到屁股,配上紧身裤和被她踩着靴筒穿出来的龙皮短靴,有种不伦不类的滑稽,但她的粉发在从书店窗外透过来的阳光下,呈现出梦幻般的美丽光泽。 “我愿意嫁给你,莱姆斯·卢平。”唐克斯揉了揉眼睛,笑着说。 “这是我见过最动人的求婚仪式。”罗米感动地说。 “谢谢你啊,罗齐尔。”弗雷德郁闷地看着卢平和唐克斯贴在一起远去的背影说道。 “所以就这样了?”乔治说,“他们去结婚登记了?” 罗米抱着手臂站在店门口,迷茫地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和车流,弗雷德搂着她的肩,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砖缝。 “我倒是不意外。”罗米说,“但小天狼星为什么也去?” “人到中年还单身就是会这样,不可避免的空虚。”弗雷德煞有介事地说。 “你们觉得他真的是处男吗?”罗米问。 弗雷德低下头看她。 “单纯的学术探讨。”罗米连忙补充。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弗雷德阴沉地说。 “好了——我预感你们接下来要说一些私密到让我不适的内容。”乔治举起一只手,另一只手去推书店的门,“所有人,听我的命令!等我走进去再开口——” “我会想你的。”罗米先发制人地搂住他的腰。 弗雷德一愣。 “你不会吗?”罗米扬起脸问,得到了一个嘴唇贴嘴唇的吻。 “别犯傻。”弗雷德无奈地说,又亲了亲她额头和眼角,“我当然会。” “那我们三天后见。” 罗米干脆利落地推开他,伸手开门。 “乔治!你们要来不及了!” “罗米!”弗雷德叫道。 “时间意味着变数,亲爱的。”罗米回头笑了笑,“你要习惯。” 三天后,苏格兰,格拉斯哥,纺锤酒吧。 弗雷德紧张地呼出一口气,对着镜子再次调整正装衬衫领口的领结。 “时间意味着变数,亲爱的,你要习惯。”他看着镜子里的罗米说。 罗米站在他身后,脸色阴沉,显得精心勾画过的眼睛更深更冷,头发盘到一半,怀里抱着雪白的婚纱。 “进展有些太快了。”罗米局促地说,“我很紧张。” 弗雷德最后一次对着镜子调整发型,转过来帮罗米把掉下来的那绺头发别了回去,推着她去换衣服,酒吧二楼另一扇客房门打开了,伸出一只手把罗米拽了进去,弗雷德不意外地被挡在门外。 罗米深吸一口气。 “你的婚纱拿来了,唐克斯。” ==================== # 少女终末旅行 ==================== 第91章 我最好朋友的婚礼 ================================= 罗米十三岁时参加了克里斯托夫一位表姐的婚礼,在那场据称筹备了半年的盛大婚礼上,她见识到了阴晴不定的天气,突然出现在礼服上的污渍和仪式还没开始前就酩酊大醉的客人是如何逼疯一位对婚姻充满憧憬的年轻新娘,所以当唐克斯凌晨翻进她位于缅因花园街的破公寓,告诉她自己准备在两天后结婚时,罗米尽自己所能地尖叫起来,但紧接着就被准新娘捂到了枕头下。 婚礼位于苏格兰格拉斯哥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巫师酒馆,唐克斯曾在一场绑架案中救下了纺锤酒吧的老板,如今这个留着络腮胡的矮个男人热情地借出了店面作为婚礼场地,而罗米从古董商店里买来了一件或许是二十年前时装秀场的婚纱,弗雷德和乔治带来了他们还没上市的新产品,这些种子被撒进地板缝里,立刻长出了藤蔓和颜色各异的花朵。 “你知道怎么让它们长得慢点吗?”罗米走过酒吧里的鲜花长廊,耳边盛开一簇雪白的晚香玉,浓烈的香味让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至少在新娘下来前,别让它们把客人们吃掉。” 第173章 “你猜它们为什么会是未上市产品呢,罗米?” 弗雷德抬起一条粗壮浓绿的藤蔓,罗米弯腰钻了过去,最后一次调整椅子的摆放方式,隔着两排木椅,新郎正笨手笨脚地往扣眼里插玫瑰花,她本来想去帮帮卢平,听见弗雷德的话一个急刹。 弗雷德的魔杖在藤蔓上点了点,植株们顿时停止了生长,尽管如此,酒吧里还是像个植物园一样。 “当然是开玩笑的。”弗雷德弯腰摘了把雏菊给她,“我们怎么会用自己控制不住的玩意儿。” “可你七年级时那些脓包——” 罗米被一大块巧克力松糕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有些太紧张了,罗齐尔。”弗雷德扶着罗米的肩膀把她按到第二排的一把椅子上,“婚礼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一切顺利,快把你的百宝箱取下来。” 他说着去拿罗米肩上挎着的巨大单肩包,那包有椅子背那么高,但弗雷德还没碰到包带,手就被打了下来。 “这里面是是第二计划,如果他们俩谁想逃婚——” “他们俩谁会逃婚?” 小天狼星坐了过来,证婚人穿了身十足典雅的礼服长袍,及肩的长发也难得规整地束在脑后,但小天狼星显然不太适应现在的自己,他不耐烦地扯开领口最上面的几颗扣子,绣纹繁复的衣领向两边散开,露出锁骨中间的纹身—— 罗米猛地跳了起来,差点儿撞翻前排刚摆好的椅子,她委屈地揉着腰看向弗雷德。 弗雷德抱起双臂,看上去被地上风铃草的蓝紫色小花完全吸引了。 “万一莱姆斯临阵退缩呢?”罗米说。 小天狼星不赞成地皱了皱鼻子。 “你又有什么对策?”乔治跨着前排椅子坐下,好奇地打量着她的单肩包。 “里面有只旧靴子做成的门钥匙?”小天狼星调侃道,“如果月亮脸敢跑,你就把他送到西伯利亚去?” “你对此一定很熟练了。”弗雷德凉飕飕地说,被罗米踹了一脚。 “那不就遂了他的愿吗?”罗米转过脸说,手在包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一只浑浊的玻璃瓶,“低浓度的生死水,我准备倒进他的酒里。” “各位注意!这位女士是我的未婚妻!”弗雷德伸了个懒腰。 “哪儿来的?”小天狼星问。 “药倒我们的前教授?”乔治说,“那谁上去结婚?” “上次凤凰社例会,我管蒙顿格斯要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收我钱,而且态度不错。”罗米耸了耸肩,“至于仪式——你们都没看过《老板度假去》吗?” 格兰芬多们面面相觑。 罗米叹了口气,“回头我把碟片借给你们。” “嘿——” 泰德的突然出现把四个人吓了一跳,金发男人的肚腩被一件剪裁得体的长袍很好地隐藏了大半,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你们知道莱姆斯在哪儿吗?” “就在——” 小天狼星抬手一指,指向一片茂密的花墙。 “说真的,哥们,你们俩得控制一下它了。”新郎的好友敲了敲乔治和弗雷德脑瓜顶,站起身,“我带你去,泰德——这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泰德晃了晃手里的羊皮纸,笑呵呵地说,“今天早上在家的时候,我碰巧发现了它——我在决斗俱乐部里的获奖证书,特地拿来和莱姆斯分享……” 小天狼星搭着泰德的肩走远了。 “碰巧?”弗雷德咧嘴一笑。 “泰德和卢平教授以前不是很聊得来吗?”乔治说。 “那是在他的女儿被莱姆斯娶走以前。”罗米无奈地说。 “可约瑟夫和我相处得一直不错,在布莱克祖宅的时候——”弗雷德挺了挺胸膛,却发现罗米和乔治正同情地看着他。 “哦,弗雷德。”乔治拉着长音说,“我得回避一下了,实在不忍看到你得知真相的表情。” 罗米温柔地握住他的手。 “你叔叔一直在密谋杀掉我吗?”弗雷德说,“现在其实是个陷阱,卢平教授和唐克斯根本没打算结婚?” “我不会让他那样做的。”罗米说,“只是你知道,家长对孩子带回家的恋人表现出的友好分两种:喜爱性友好,和补偿性友好……” “你是后者。”乔治说。 “那是什么?”弗雷德问。 “补偿性友好,是指家中的长辈认为这个被带回家的男孩迟早会被女儿甩掉,出于怜悯表现出的和善态度。”罗米善意地解释道,和乔治击了个掌,“我们俩的总结成果。” “开什么——” 流畅的乐声打断了弗雷德的话。 泰德显然是没来得及和未来的女婿分享他的决斗战绩,因为他正挽着新娘的手臂缓缓走下楼梯,唐克斯穿着款式复古的白色塔夫绸长裙,头发是明媚的粉红色,雪白的花环连着垂到腰际的头纱,并不多的宾客们——几乎都是凤凰社成员——欢呼起来。 金斯莱手中的提琴变了欢快的小调。 “金斯莱到底还有多少才艺……哦,老天。”弗雷德凑到罗米耳边说到一半,无奈地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认真的吗,唐克斯夫人都还没哭呢。” 罗米吸着鼻子,刚要开口说话,后脑勺突然被打了一下——路过第二排的新娘默默收回手,温柔地注视着尽头的卢平,仿佛刚才敏捷地照着罗米后脑勺来了一下的不是她。 酒馆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女士们先生们。”小天狼星清了清嗓子,握起站在他两边的卢平和唐克斯的手,流利地背出一长串深沉古朴的证婚人主持词。 “我还是觉得让小天狼星来证婚有些冒险……”罗米低声对弗雷德说,“为什么不叫穆迪来,他就坐在那儿——” “看上去随时都会踹别人一脚。”乔治坐在弗雷德的另一边,把脑袋凑过来说。 “这倒是。”罗米缩了缩脖子。 弗雷德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扶正罗米的肩膀。 新郎新娘正吃惊地看着哭出声的证婚人。 “你带没带——” 罗米拍着弗雷德的胳膊,弗雷德不知道从哪儿摸出照相机,快门声噼啪地响了起来。 “我爱你。”罗米松了口气。 穆迪突然站了起来,木腿咚咚地敲着地板,老傲罗一把推开小天狼星,抓起新人的手时力气大得把两人同时弄了个趔趄,他清了清嗓子——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穆迪说道。 “别掐我。”弗雷德咬着牙握住罗米的手,“这不是幻觉。” “……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穆迪粗声粗气地说,“莱姆斯·约翰·卢平,你愿意娶尼法朵拉……” 罗米握着弗雷德的小臂,不止她一个,似乎在场的人都被老疯眼这一长串流畅但语气硬邦邦的致辞震惊了,金斯莱也忘了奏乐,湛蓝的魔眼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女傲罗的脸上,伤疤似乎也被明艳的粉发软化了,和谐地在脸上分布。 “……我宣布,你们结为终身伴侣。”穆迪最后道。 金色的粉末,银色的星星还有缤纷的鲜花从他头上倾泻而下,绚烂的雨落在证婚人和新婚夫妇的身上,弗雷德和乔治咬住欢呼,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有些担心满头金星的老疯眼会拿起拐杖挨个敲他们的头。 穆迪在稀疏的头顶抹了一把,对着满手的金粉,在所有人的屏息中露出一个笑容,临时上任的证婚人挥动魔杖,手心里多出一把金色的花束。 “新婚快乐,唐克斯。”老傲罗将它递给后辈,用不太熟练的温和语气说。 唐克斯猛地抱住了他,还不忘一把拉过丈夫,小天狼星的欢呼打破了寂静,他自己也加入了抱抱,弗雷德和乔治站起来鼓掌,金斯莱奏起舞曲,仪式上的椅子自动后退,靠着墙叠成几摞。 “这是什么?”罗米低头看向弗雷德伸过来的手。 “洋桔梗,一种植物。”弗雷德说,“这是它的花朵。” 罗米接过花,另一只手伸进他的正装外套去掐他的腰。 “别——” 弗雷德握住罗米的手,顺势带着她旋进舞池。 “你可以把这当成弗雷德·韦斯莱的陋习:花朵送给婚礼上最漂亮的女孩。” 浅绿色的洋桔梗盛开在他们相抵的手心。 “顺便。”格兰芬多眨了眨眼睛,“祝贺你梦想成真,小洛特。” -- 卢平和唐克斯抱起双臂,心事重重地并肩站在卧室的床尾,凝望着床头本该悬挂结婚照片的墙壁。 “现在想想,我的决定或许不是很成熟。”卢平沉重地说。 “莱姆斯,我爱你。”唐克斯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我们或许有些太草率了。” “那就别把我在婚礼上哭鼻子的照片挂在你们新房的卧室!”小天狼星没好气地说,紧盯着床头上方穿着礼服长袍流眼泪的自己,背景里的新人笑得模糊变形,“还有你,我恨你男朋友。” 第174章 戴着洗碗手套的罗米把床头柜上的相框和旧书一股脑扫进垃圾袋里。 “随便你。”罗米耸了耸肩,“我爱我男朋友。” 弗雷德和乔治正在挂窗帘,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难得地露出了完全不同的表情。 “对我们的房东友善点。”唐克斯说。 “对你的堂舅友善点。”小天狼星回敬。 “挂在客厅怎么样?”卢平灵光乍现。 “好主意!”他妻子回答道。 唐克斯挥动魔杖,照片从墙上飞进客厅,撞在门框上咚地一声响,卢平对此视若无睹,新婚夫妇以一种跟着诱饵烤肉出动的小狗姿态离开了卧室前往客厅。 小天狼星的哭脸照最终被安置在靠近厨房的墙壁上,方便客人进门时能一眼看见。 “说真的,罗米。”唐克斯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分给大家,“我说有个忙需要你帮的时候,你为什么会以为我要逃婚?” 罗米想了想,“因为在婚礼上,而且你是新娘?” “那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帆布鞋和一整套便装——枪又是哪儿来的?”弗雷德心有余悸地问。 “我说过了,我的包里有如果关于逃婚的第二计划。”罗米忽略了弗雷德第二个问题,“不止这些,还有以防万一的扳手和钳子,一些金币和现钞——” “但如果是莱姆斯临阵脱逃,你却只准备把他药倒,然后用木板和绳子把他支起来完成仪式?”小天狼星问道。 “什么?”卢平说。 “是不是庆幸一切顺利,教授?”乔治咧嘴一笑。 “男女有别嘛。”罗米说,“知道你们只是需要一间偶尔用来歇脚过夜的隐蔽廉价公寓真是让我松了口气,毕竟这里——”她跺了跺脚,把翘边的地板踩下去,“我楼上正好有间空房,但有一点,这儿隔音不好,你们最好小点声。” 弗雷德挨着乔治和小天狼星在沙发上坐下,和乔治吃惊地对视了一眼,突然伸手捂住了脸。 “我说的是走路。”罗米说。 “抱歉!”弗雷德恍然大悟地说,“我是男人。” 唐克斯挑了挑眉。 “他生性龌龊。”乔治说。 “得了吧!”弗雷德翻了个白眼。 “你收的房租会不会太少了?”唐克斯问,“就我对麻瓜世界的了解,这一周的租金大概只够去楼下快餐店吃顿早餐。” “罗米?”卢平看向她。 “完全不会。”弗雷德替她回答,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信封,“这里面的钱够你交一年租金了,楼下和对面书店的加在一起。” “收下吧,罗米。”乔治说,“还记得五年级时你帮我们买的原料吗,我们俩都知道那是笔不小的花销,还有后来你和弗雷德的赌局,当时你一分钱没要,我们又需要钱盘店面——所有这些钱算是你的初始股份了。” “你真应该看看自己今年的收益,老板。”弗雷德抖了抖信封。 “听起来不错。”罗米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接了过来,“谢谢——你们俩为什么松了口气,这是个恶作剧新信封吗……” “或许他们只是以为你不会轻易接受。”小天狼星说。 “为什么不?”罗米接过卢平递过来的软垫坐在地上,靠着弗雷德的腿,满意地弹了弹支票,“我应得的。” 弗雷德笑出了声。 罗米向后仰起脸,发现弗雷德看上去既喜悦又意外。 “别皱眉头,只是刚才你让我想到我们刚开始说话的时候。”他看起来竟然有些怀念,“——什么好事落在自己头上都觉得再正常不过的得意样。” 乔治哈了一声。 “怎么都是同一副表情?”罗米大吃一惊,“你们对我的第一印象都是这样吗?” “有点傻气的聪明。”唐克斯说。 “但还不至于讨厌。”小天狼星耸了耸肩,“但我似乎也没什么资格评价你。” 他和卢平相视一笑。 罗米求助地看向卢平。 “鉴于你当时的成绩足够好,”前教授微笑,“我不作评价。” “从我入学第一年起,露易丝和克里……我的朋友们就告诉我,我们富有,漂亮,如果和弗林特相比,人人都称得上聪明——”弗雷德和乔治的笑声里,罗米无所谓地摊手,“他们说,没什么好东西是我不该得到的……梅林!这真的有点傻,为什么不早说?” “我觉得很可爱。”弗雷德说,被罗米瞪了一眼。 乔治咳嗽了一声,听起来像在说虚伪。 “好吧,我说过的啊。”弗雷德踢了弟弟一脚,低头看向罗米,“有时我会叫你公主,那是讽刺,你以为是什么?” 罗米一愣。 “我以为那是爱称。”她说,小天狼星犬吠似的笑声冒了个头,在卢平的注视下憋了回去,“就像有时我叫你小南唔——” 弗雷德弯下腰捂住罗米的嘴。 “带公主去厨房帮我们泡点茶,行吗兄弟?”乔治麻木地说。 “谢啦,小南瓜。” 唐克斯对着罗米和弗雷德推推搡搡往厨房走去的背影道谢,听见她的声音,高个子在门口猛地绊了一跤。 -- 开水壶在煤气灶上发出尖锐的蜂鸣,罗米低头拆着小天狼星新买来的茶包,支使弗雷德去把放在高处橱柜里的糖块取下来,余光中弗雷德挪了两下步子,又停下来。 “为什么让我去?”弗雷德问。 “太高了。”罗米茫然地抬头看他,“我够不到。” 左边袖口一松,红发青年的手指灵活地探了进去,抽出罗米藏在袖子里的柏木魔杖,方糖块在飞来咒的驱使下撞开柜门,木板门开回扇动的吱呀声中,弗雷德把糖递给罗米。 “我们是巫师,罗米。” 弗雷德得意地靠近了一步,习惯了麻瓜生活的女巫扶住灶台的边缘,下意识向后仰了仰上半身,但没有后退,绿眼睛在弥漫的水汽中和他对视,明亮得不可思议,但睫毛浓密漆黑,如同羊皮纸上晕开的墨水痕迹,弗雷德喉结滚动,靠得更近,外套的拉链勾住她衬衫上的纽扣。 “闭上眼睛。”他低声说。 罗米扬起脸,绿眼睛不服气地睁着。 “我建议你先低下头。”她笑了笑,弗雷德一愣,在热气袭来之前及时地矮身,装满了开水的水壶从他头顶呼啸着飞过,罗米一把抓住壶把,热水流进茶杯。 第一杯茶沏好了。 “好狠心啊罗齐尔!”弗雷德从背后抱住她,亲着罗米的侧颈捣乱,“我反应再慢一点可就毁容了!” “你反应已经很慢了。”罗米笑得发抖,不得不把水壶放下来,以免洒在刚打扫好的台面上,她举起右手,指尖夹着的照片几乎戳到弗雷德脸上,“你知道麻瓜世界能教会你什么吗——” 弗雷德一愣,伸手想拿回来。 “——及时拉上外套口袋的拉链,让我看看粗心鬼先生随身携带着什么照片……” 罗米把从弗雷德口袋里抽出来的皱巴巴的照片人像面转向自己,笑容凝固在脸上。 十三岁的露易丝和她正对亲密地贴着脸颊,背景是沙菲克新娘的婚礼现场,十三岁的克里斯托夫站在一旁,直视镜头,十九岁的罗米收到了小男孩的一个鬼脸,尽管十分钟前她把这张被前房主忘在床头的合照连着相框扫进了垃圾袋里。 弗雷德试着把相片从她手里抽回来,罗米猛地后退一步,照片一角被攥得变了形。 “……我看见你在床头柜前拿着相框看了很久,罗米。”弗雷德咽了口口水,“相框掉进垃圾袋的时候摔坏了,我只把它拿了出来——求你啦,罗米,只是我还没见过你十三岁的样子……” “你翻了垃圾袋?”罗米问,换两根手指夹住那张照片。 “我生性龌龊。”弗雷德笑了笑,双手合十,“能把它送给我吗?” 小男孩在照片上咧开嘴,动作停在他向把镜头推开那一瞬。 罗米把照片放进弗雷德的手心里。 “我们得去洗手了。”她轻声说。 厨房的水龙头流出断续的水流,罗米在水管上重重一拍,金属管响起一阵咕噜声,一大股冷水涌出来浇在弗雷德手上,罗米看着他打了个激灵,还没来得及笑就被带着水珠的手摸上脖颈,耳边一凉,罗米下意识捂住耳垂,本该在上面的耳环却到了弗雷德手里,绿宝石耳坠在指间摇晃。 “如果你想把它也要过去,弗雷德·韦斯莱——”罗米跳着去够他举高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警告他,“我一定会在走出厨房前甩掉你——” 格兰芬多的魔杖跟着举高,罗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只能看着魔杖对准那只孤零零的耳环。 “你是对的,罗米。”弗雷德笑了笑,耳环的白金底托在他手里缓缓变形,“在这里生活久了,很容易忘记自己是个巫师,比如最基本的变形术……” 第175章 弗雷德握住她的手,嵌着祖母绿的白金指环环抱住罗米左手的中指,罗米抬了抬手指,格兰芬多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我们要渴死了!”乔治的声音由远及近,“茶到哪儿去了,小南瓜……” “拜托!兄弟!”弗雷德叫道。 乔治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你?”他看向弗雷德,他的孪生哥哥点了点头。 “你?”乔治转向罗米。 罗米亮出自己的新戒指。 “稍等。”乔治说。 “大家放心!”另一个韦斯莱把上半身探出厨房,“他们俩没在厨房里吵架或者乱搞,只是弗雷德又在求婚!” 客厅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哦。 “只是?”弗雷德不服气地重复。 “你这次甚至没下跪。”罗米端起茶盘向客厅走去,“也没问我愿不愿意就给我戴上了戒指——茶有点凉了,大家自便,毕竟各位都是巫师。” “你在气我们没祝你订婚快乐,对吧。”唐克斯的魔杖在杯沿点了点,热气袅袅上升,她往自己的杯里丢了几块糖,嗅着甜味说,“可是拜托,第三次了哎!” 小天狼星支着脑袋,认真想了想。 “其实应该算是第四次。” 罗米一愣。 “打了个平手。”乔治评价。 “别这么幼稚,老弟。”弗雷德不赞成地说,“这又不是比赛。” “为什么是四次?”卢平问出了罗米想问的问题。 “其实是五次——”弗雷德响亮地拍了一下手,“哈!三比二,我赢了!” 唐克斯猛地呛了一口茶,女傲罗剧烈地咳嗽起来,卢平连忙帮她拍背,把你开什么玩笑的质问声拍断成好几截。 出人意料地,罗米握着茶杯,目光落在左手中指的新戒指上。 “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她温和地说,“这必须是你最后一次求婚。” “我保证——”弗雷德宣誓的手停在半空,他警惕地看向未婚妻,“不对,你的态度不对——你在计划下一次求婚吗?” 回应他的是一只撞破空气飞来的抱枕。 小天狼星不知所云地欢呼一声。 “毫无疑问。”罗米把剩下的抱枕拍松,“而且你输定了。” 弗雷德忍不住笑起来。 “我也爱你。”怪里怪气的起哄声中,他说道。 第92章 各怀心事啦 =========================== 布莱克书店书架间通道拥挤曲折,更别提肖恩肩上挂着个大累赘,但声音并不因此受阻,他听见罗米的声音,看见的却是红发的格兰芬多坐在收银台的木桌上,半侧的上半身挡住了真正的店主。 他停止脚步。 “你现在就要走吗?”他听见罗米故意用幼稚的口吻问道,尾音拖得很长,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笑声清脆。 “我想是的——”弗雷德学着她的语气回答。 肖恩知道那是为什么,凤凰社最近为了即将成年的救世主焦头烂额,转移计划接连废弃,前些天穆迪和金斯莱似乎拍板定案,为了保密,即便在凤凰社内部也划分出参与和不参与的两拨人,后者是少数,而肖恩正是在后者之中。老疯眼谨慎至极,所组织的会议只允许相关人员参加,肖恩对自己被排除在外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早就习惯如此。 从小到大,他被排除在外的理由数不胜数,天赋,血统,出身,时机,无一不是理由。 我早该习惯如此,肖恩想。 啪地一声脆响,罗米似乎在弗雷德胳膊上拍了一下,两个人一起笑出声,再开口时罗米换回了肖恩很久没听过的语气,“再留一会儿。”她说,“十分钟?” “你在撒娇吗?”弗雷德问。 “没用?” “有用。”格兰芬多很是受用地落地,两个人隔着桌子短暂地接吻,弗雷德说着转过身,“我去买些晚饭,你想吃——” 一直被他挡住的黑发女巫在这个突兀的停顿中站了起来,肖恩毫无防备地和这两人对上目光,罗米叫了声他的名字走过来,弗雷德似乎想拉住她,被她轻轻甩开。不过几步距离,罗米的洗衣粉香味已经先一步抵达,紧接着她伸出左手,肖恩下意识后退一步。两个人同时愣住。 他垂下眼睛,绿宝石在罗米手指上闪烁。 “还没祝贺你订婚。”肖恩说。 罗米突然发现自己的眼镜片上有块污渍,她收回想要搀扶的手,又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弗雷德在她身边停下,将尴尬的左手牵住。 她看向肖恩搀着的一堆破布打结似的男巫,和那人肩上巨大的包裹。 “那……这是我的订婚礼物?” 他肩上的男人像为了表达不满般地咳嗽起来。 “这是蒙顿格斯。”肖恩说,“和一只冥想盆。” 如果有一天你的初恋男孩带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偷和一只冥想盆闯进你的书店,并告诉你可以通过后者查看一段与你相关但又对你现在的生活没有影响的记忆,鉴于他是个不会把别人的头按进水里的好人,此时选择权就落到了你的手上。 看还是不看? 当然不看。罗米盘腿坐在仓库的地板上,对着冥想盆边缘的如尼文刻印和古老宝石想道。门外肖恩和弗雷德正合力把蒙顿格斯挪到二楼,争论不休,她听了一会儿,当话题蔓延到1992年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谁更应该获得学院杯时,罗米一头扎进冥想盆散发的银光中。 像是被卷进冰凉的漩涡,罗米下坠了一会儿,直到恢复对手脚的控制,她发现自己坐在邓布利多办公室的角落,校长身穿生前最爱的那件缀满星星的长袍,蓝眼睛在半月形镜片后闪烁,罗米走过去,站到他对面——那位背对着他的访客身边,身穿藏蓝色长袍的男巫在此时转过身,她猛地后退一步。 这是过去的记忆。她在心里默念,而笼罩在淡黄色烟雾里的一切和年轻了十几岁的约瑟夫也在强调这一点,罗米顺着约瑟夫的目光看去,发现他只是侧身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像个被教授斥责的学生一样转过去面对邓布利多。 这可不太常见。罗米心想,将双臂抱在胸前等待他们的下文。 “这是真的吗,先生,准入之书上出现了罗米的名字?可过去几十年,我的家族中还未曾有人在霍格沃茨就读。”约瑟夫急切地说道,几乎是没什么铺垫地——至少罗米看到的是这样——亮出了底牌。 “您认为……”他咽了口口水,“这和那件事有关系吗?” “准入之书的决定不为外物所左右。”邓布利多温和而简洁地否认道,“说起这个,罗齐尔小姐最近怎么样?” 约瑟夫使劲抓了下额发,把垂下来的棕发捋到脑后,看上去并没因这个回答轻松多少,露出的微笑更多是因为礼貌。 “还不错。”他说,“刚过完四岁生日……像其他孩子一样调皮,一个被食死徒的诅咒击中的孩子——” “你说什么?”罗米问道,完全忘了自己并不属于这里。约瑟夫当然没有看她,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罗米突然意识到他真正忧心的并不是自己将要到霍格沃茨而不是他和他哥哥毕业的德姆斯特朗去上学,而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 “——我没有选择,先生,那是我哥哥唯一的孩子,伊曼纽尔又是那么绝望……”约瑟夫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抖动着,再开口时说起了另一件事,“格林德沃的馈赠?哈,我的祖父倒是拿这个由头在几十年前混得如鱼得水——” 邓布利多看着他,“据我所知,格林德沃确实曾试图复刻过复活石。”老者说道,双手在桌面上交叉,神态像在回忆往事,“馈赠虽然言过其实,但也不算是完全的谎言。” “那是个失败的试验品。”约瑟夫冷笑一声,显然是想起祖父和父亲把它奉为珍宝并任凭流言肆虐,以此抬高身价的可笑姿态,但那咄咄逼人的尖刻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他脸上又浮现出自嘲来,“笑我不识抬举吧,先生,即便是被格林德沃弃如敝履的试验品,到最后竟然还能治愈一个连圣芒戈的治疗师也束手无策的孩子——” “比起被一个家族供奉的传说,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它最好的归属。”邓布利多温和地说,召来热气腾腾的红茶,琥珀色的茶液缓缓流出填满了两只瓷杯,他将其中一只递给约瑟夫,“如我许诺的那样,一旦它给罗齐尔小姐带来任何不良影响,我都会尽我所能帮助她,你在担心什么呢——只因为她即将成为你们这一支中第一个入学霍格沃茨的罗齐尔?” 约瑟夫接过红茶啜饮了一小口,骨瓷杯被放回桌面,罗米还没从刚才的对话中回过神,此刻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正如邓布利多所说,这还不至于让他如此慌乱。 “伊曼纽尔的祖先中曾有一位不出名的先知。”约瑟夫说道。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连邓布利多都短暂地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罗米吸了口气,紧盯着约瑟夫的面容,震惊之余感到一阵不可名状的滑稽。 第176章 求你别再说了,她在心中默念道,到此为止。 约瑟夫抬起眼睛,直视邓布利多。 “我认为她继承了这种天赋。” 有那么一会儿,办公室里没有人说话,只剩起伏的呼吸声,罗米看向自己的手,对手心的疤痕和掌纹感到无比陌生。 这是我吗,还是只是一个被拼凑起来的人偶?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古怪的人形,一半是萦绕着黑色烟雾的石雕,另一半是半个酷似特里劳妮装扮的女人,却又长着伊曼纽尔的脸,特里劳妮最喜爱的那半张大披肩裹在她身上,怕人认不出来似的,金属胸牌别在上面,用古老的字体写着自己的名字。 “……我不清楚格林德沃的——”约瑟夫斟酌着换了个词,才继续说道,“半成品——它的力量会给罗米造成什么影响,但就目前看来,我认为罗米从她母亲家族中继承来的天赋正在压制这种力量。” “血缘的潜能总是强大得超出我们的想象。”邓布利多中肯地评价,随即发现约瑟夫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半月形镜片后的蓝眼睛眨了眨,“哦。”校长轻轻说道,“我能为你做什么,约瑟夫?” “请指点我,先生。”约瑟夫缓缓说道,“我们该怎么维持这种平衡?” 邓布利多曲起指节规律地叩击着桌面,他沉吟片刻,“恕我直言,刻意地寻求平衡往往会导致预期之外的失衡,而真正的平衡——”他蘸着桌面上的茶渍画出一个圆圈,“往往是在流动中达成的。” “请告诉我,先生。”约瑟夫不为所动。 这倒是有罗米熟悉的约瑟夫的样子了,放低姿态,看上去谦卑,实际固执得令人生厌,但邓布利多似乎并没有被他的态度冒犯,校长垂下眼睛,面容在银发长须的掩盖中不甚清晰。 “如果你对此有所了解,那么,约瑟夫,回答我一个问题——”邓布利多轻声说道,“为什么魔法史中有记载的先知少之又少?” -- 弗雷德和肖恩还在为某件小事争论不休,罗米推开二楼的木门,蒙顿格斯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正躺在旧床垫上哼哼,罗米靠着墙坐下,粗糙的木刺和冰冷的地板终于给了她回到现实世界的实感。 “你怎么还在这儿?”罗米问。 弗雷德立即露出大为受伤的表情。 “我是说,”罗米无奈地放缓了语气,“你不是要参加凤凰社的会议吗?” “迟到一会儿也没事。”弗雷德说。 罗米和肖恩对视一眼。 “在聊什么?”她换个了话题问。 “邓布利多时刻。”肖恩抢先答道。 弗雷德露出迷茫的表情。 “邓布利多时刻。”罗米笑了一声,“对每个斯莱特林来说都够印象深刻的。” “那是什么?”弗雷德拧着眉头,不太高兴地问,“我们明明在说三年级时的学院杯到底该给哪个学院。” “那就是邓布利多时刻,记得吗,那年离校宴会上他给格兰芬多加了一百七十分,斯莱特林没能拿到学院杯。”罗米耸了耸肩,“我们管那叫邓布利多时刻——其实没什么不好,我是说,当时大家都伤心坏了,可后来也就还行,毕竟——” “斯莱特林一连几年都没拿到学院杯,你们也就习惯了?”弗雷德说。 “注意你的语言!”罗米叫道。 “毕竟那教会了我们要等别人把话说完。”肖恩说,罗米探身和他击个了掌。 弗雷德还想说点什么,蒙顿格斯突然大声哎呦起来,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罗米吃了一惊,却发现小偷傻笑了几声,砰地倒回原位。 “我给他吃了点你的止痛药。”弗雷德说,同时蒙顿格斯开始唱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可能不止一点。” “他确实需要止痛。”肖恩说道,“我在翻倒巷遇见他的时候,他的腿几乎要被一个男巫打断了——我猜是因为他们在黑市上的生意没有谈拢。” 他尽量把话说得中肯,但就罗米认为肖恩的意思其实是说蒙顿格斯诓了别人的钱。 “你怎么会在翻倒巷?”弗雷德问,“难道魔法部职员下班后都喜欢去那儿喝一杯——哦,难怪我从没在破釜酒吧看见过珀西——” 罗米扯着弗雷德的袖子试图提醒他。 “我辞职了。”肖恩说,“在翻倒巷找了份工作。” 格兰芬多脸上浮现出滑稽的神色,像是半颗没磨碎的黑胡椒卡在了他的舌头上。 “这可真是……” 罗米抓住弗雷德绕过来戳她的手。“还不错,是吧,虽然让人意想不到。”她说,“我刚知道时也很吃惊,但不用早起上班,薪水又差不了太多……” “你知道?”弗雷德低声问,“什么时候?” “这就是你的感激我的方式吗?”罗米反问。 一瓶火焰威士忌从楼梯上蹦蹦跳跳地飞进来,肖恩皱眉,善意地提醒道,“我不认为蒙顿格斯现在的状态适合……哦,是你要喝。” 罗米点了点头。 “她对顿格够好啦。”弗雷德说,“我还以为顿格会被扔进仓库。” “他会把仓库里的新书弄脏。” 弗雷德像是被一块果冻噎住了。 “……而且这里显然更适合伤员。”她补充道,“毕竟蒙顿格斯帮我偷来了一只冥想盆——”罗米看向肖恩,“笑什么?” “现在英国公开去向的冥想盆不超过十个,霍格沃茨一个,神秘事务司有两个,其余是几个古老纯血家族的私人收藏……老克劳奇去世之后,他的遗产被拍卖,其中就有一只冥想盆……”罗米掰着指头数,“他只能是偷来的,对吧——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弗雷德笑了笑,“因为你刚才很迷人。” “而且你不觉得我会知道这些。”罗米凑近蒙顿格斯查看情况,以此来掩饰自己的脸红,顺便揭穿他过于直白的奉承,“我又不是送了古灵阁妖精一座金山才拿到的面试申请。” “就像你说的那样,它来自一个古老巫师家族的私人收藏。”肖恩说。 罗米愣了一下,“布莱克?” 另一个斯莱特林认可地点了点头,对蒙顿格斯扬起下巴,“布莱克让他帮忙送过来——” “结果他中途跑去和人做生意,还挨了顿打?” “这倒是合理了不少。”弗雷德说。 蒙顿格斯咳嗽了两声,看上去清醒许多,他坐起来拍了拍自己污渍斑斑的长袍,汗味和白鲜香精的气味从他打结的头发里散发出来,小偷嘟哝着骂了几句脏话,掺杂着大概是和他做生意的人的名字。罗米递给他一杯温水,回想着艾迪还没搬走时,她说过的那个卖好价床垫商人地址。 “别这么瞧不起我呀,弗雷德。”蒙顿格斯咧嘴一笑,带出点烟叶的臭味,他喝了一大口水,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罗齐尔小姐要是真想让我偷一只冥想盆,我说什么也要给她偷过来——” “别对我未婚妻这样油嘴滑舌!”弗雷德笑着嚷嚷,罗米怀疑他另有所指,“我要提防的人可够多了!” 罗米伸出手在小偷不聚焦的小眼睛前挥了挥,“药效还没过,别管他,弗雷德,不过是几句胡话——” “胡话?”蒙顿格斯大声道,语气里有种荒诞的真诚,“哪里是胡话,这些都是应该的,是我对不起你哪——我是说,当初我真不该为了做生意跟人宣扬自己认识些富有的体面人……不然约瑟夫也就不至于被人盯上……” 罗米喉咙一阵发紧,她用古怪的音调问道:“你说什么?” “也不是一定因为我……小姐……”他似乎感觉到了阁楼里压抑的气氛,又为自己辩白道,“和我做生意的人都可靠着哪!那两年我可没少做成一些大生意,记得我那些坩埚吗,弗雷德,我给你和你兄弟讲了好几遍……” 蒙顿格斯浑浑噩噩地换了话题,开始讲那些高价倒卖的癞蛤蟆和来路不明的坩埚。在令人麻痹的药效下,生与死,忠诚与背叛,贫穷与富有,掺杂在一名毛贼,小偷,男巫神智昏聩的叙述中,磨灭了本身庄重深沉的意义,呈现出一种轻佻的平等,罗米试图从这人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真正的愧色,但意识飘忽的人所展露出的情感仿佛半空中缺少根基的楼阁,根本不能作数。 “罗米?” 弗雷德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她的手腕被人握住,罗米低下头,目光顺着衬衫袖口爬上去,直到和格兰芬多对上眼神。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烫?”罗米疑惑地问,感觉到弗雷德的手滑下去,试着抽走她手里的魔杖——我又是何时拿出了魔杖?她想。收紧手指的同时任由弗雷德把她拉到身后,这才发现肖恩站在他们对面,握着魔杖的手臂横举着,突然一偏—— 蒙顿格斯被从魔杖中射出的绳索缚住,脑袋重重摔在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又一次不省人事。 肖恩抖了抖魔杖,像是为了甩掉燃烧到头的烟花棒尾端的余烬。 第177章 “还愣着不动手?”他看着罗米问。 没等她开口,弗雷德说:“把蒙顿格斯交给疯眼汉,等他清醒了,我们再好好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带蒙顿格斯去,罗米,你没必要——” “现在理智又是你的优点了?”肖恩讥讽道。 “伤害别人对自己也是种折磨,罗米,别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弗雷德没理他,“而且我们也不能保证蒙顿格斯现在说的都是真话……” “真希望你对沙菲克有一半宽容,怎么,就因为他是斯莱特林——” 肖恩的尾音滑稽地拔高了声调,他的魔杖飞到空中,被罗米接住。 “你们还真是喜欢教别人该怎么做,是不是?”罗米轻轻地说。 她低着头走到昏迷的小偷身旁踹了他一脚,昏死在破布堆里的男巫没什么反应,罗米把魔杖还给肖恩,“你带他先走,冥想盆……在楼下,别忘了拿——” “罗米!” “滚出我的书店。”罗米说,“现在。” 弗雷德把蒙顿格斯提起来扔给肖恩,后者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比起惊讶更多是失望,但她似乎被地上的一圈香烟的焦痕吸引了注意,拿鞋尖绕着它打转,楼下传来风铃和店门开合的声响,弗雷德松了口气,想抱一抱罗米,手臂却被推开。 “你也出去。”罗米疲惫地说完,没等弗雷德的反应,先一步踩在了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罗米甩了甩头,冒出个可笑的念头,想像小动物甩水那样把突然的耳鸣声甩出去,脚下一空,一楼墙上的海报开始旋转,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狼狈地坐在一楼的地板上,手掌按着一个潮湿的鞋印。 罗米下意识抬头数了数自己滚了几层台阶。 弗雷德的脚步声像是要把楼梯踩塌了,格兰芬多在她面前蹲下,想要撩起她刘海的手又被拍下去,弗雷德局促地交叉着双手问道:“我抱你起来吧,有没有磕到头?” 承你吉言,罗米在心里想,揉着额头连连嘶声。 “我不喜欢你这样。”她说。 弗雷德一愣。 “我明明说过我不会再喜欢肖恩,但你对他的态度总是很奇怪,有时候你连想都不想就否定他的观点,只是为了和肖恩作对。”罗米把左手伸给弗雷德,让他帮忙处理手心的破皮,“你甚至没关心我的感受,也没问我的意见,就为了反驳他,让我按你的心意做事——我很讨厌这样,让我感觉你把我当成所有物。” “绝对没有。”弗雷德立即说道。 “那你在担心什么?” 绿眼睛紧盯着他,看样子是坚决要弗雷德立刻给出答案,他叹了口气。 “你们认识的时间比我久。”弗雷德说,罗米嗯了一声。 “你们俩都是斯莱特林,也更有默契——就像那个奇怪的自组词,你们有眼神交流的时候,我会很烦躁……” “你觉得我会背叛你?”罗米问。 “从没这么想过。”弗雷德说,“但我感觉很糟糕。” “对不起。”罗米说,弗雷德吃惊地看了她一眼,斯莱特林扬了扬眉毛,“轮到你了。” “我很抱歉……忽视了你的感受。”弗雷德说,于是获得了撩起她刘海的权利,发现额头上只是青了一块时松了口气,“我抱你起来好吗,你可能扭到了脚踝——” “出去。”罗米说。 弗雷德愣住,“我以为我们没事了?” “但我还是很生气,这是两码事。”罗米活动了两下手腕,没感觉到什么不适,“从我的店里滚出去,现在。” -- “结果我确实扭伤了,那天我单腿跳上五楼。”罗米抱着一只巨大的沙拉碗说道,“不要牛奶,我想喝橘子汽水。” 德米提雅翻着白眼去冰箱里换了只易拉罐,伴着拖鞋的啪嗒声走了回来。 “轻点,不然楼下又要投诉。”罗米接过汽水说。 “我不明白,都过去三天了——我的潜台词是这个故事你已经讲了快十遍了。”德米提雅揉着太阳穴,“说真的,罗米,你是我见过最能逃避问题的人——” “谢谢。” “这不是夸奖!”德米提雅烦躁地说,“你是我见过最能逃避问题的人,但即使这样,你也试着面对了其中一个,还解决了它——现在你该道谢了。” 滋啦一声,罗米把拉环朝垃圾桶扔过去,小铁片撞到桶缘掉在地板上,德米提雅唉声叹气地走过去把它扔进垃圾桶。 “谢谢。”罗米微笑着说。 “那你还在气什么?”德米提雅终于把这句话说完了。 罗米的脸色变了几变,易拉罐在地上重重一墩,汽水被震出来洒到地板上。 “是我每天擦地!”德米提雅叫道。 “三天!”罗米怒气冲冲,“我三天没下楼开店,弗雷德竟然没在第一天来继续哄我!” “往好处想,万一他死了呢——”德米提雅灵活地躲开一只抱枕,门铃声响起时伤员正费力地从地上把自己支起来追打室友,德米提雅连忙过去开门,“有人来哄你了,赶紧放过我——” 肖恩·斯考特站在门外。 “别看了,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德米提雅转手把门关上,下一秒门锁咔哒一声弹开,肖恩收起魔杖,走进旧公寓窄小的玄关,另一只抱枕飞了过来,德米提雅往他身后一躲,探出半个脑袋。 抱枕被肖恩抓在手里。 “我说了不许对我家的门用开锁咒。”罗米臭着脸说。 “你什么时候说过?”肖恩问。 “刚才。” “去洗把脸。”肖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对罗米说,“带你出去散心。” “求之不得。”德米提雅欣喜地说。 “你疯了吧?”罗米说。 第93章 nature boy =========================== 夜幕低垂,月亮和繁星自觉远离了这片水域,在罗米视线尽头的天空事不关己地高悬,海水在冷风中翻涌,罗米闻到刺鼻的腥咸味——这简直是湿度更高的缅因花园街,她心想,看着海浪翻滚时的浪头的白色泡沫,感觉它像极了楼下快餐店的廉价奶油。 又一阵海浪随着狂风冲上滑溜溜的石面,罗米猛地后退一步,但及膝的靴筒还是不可避免地溅上了冰凉的海水,肖恩纠结了一会儿,眼神在罗米的短裙上小心地浮动,问道:“你需不需要……” “我需要你的外套!”罗米哆嗦着说,鞋底踩得水洼啪啪直响,“我要冷死了——你说要带我出来散心!” “朗费罗就站在你旁边,我要怎么说?”肖恩把夹克扔给她,握紧自己的魔杖,“手给我,我们要到那儿去。” 罗米跟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身后的陡峭的悬崖孤零零地耸立在漆黑的海面上,像只在沥青里滚过一圈的的生日蜡烛。 简直是所有周岁孩子的噩梦。她想。 “罗米。”肖恩说道,语气加重,罗米哦了一声,把手交给他,金色的光索从肖恩高举着的魔杖端飞出,眼前的海平面倏而下降成模糊的黑影,尖叫声被留在岩石上,罗米踩到潮湿柔软的泥土。 肖恩招招手,“这边,山顶得靠人走上去。”他不甚熟练地走过一条泥泞的小道,尽头是向上蜿蜒的山路,在漆黑的山体上像一道伤痕。 罗米一瘸一拐地跟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把我推下去吧。”她说,“我会写好遗书告诉弗雷德不要追究。” “我背你?” “伤员也需要户外运动。”罗米立即说。 肖恩在今晚似乎用光了下半年的叹气份额。 “肖恩?”罗米轻声问,得到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你到底在气什么?” “气你订婚。”他头也不回地说。 “别开玩笑,我问你到底在气什么。”罗米勉强跟着他的脚步,“那天来我店里时,你心情很不好。” “没人和蒙顿格斯贴在一起还能有好心情。”肖恩说。 “随便你。”罗米有些生气地说。 凭借地势高出她半个身子的背影突然站住,他们停在通往悬崖顶端中途的一个天然的避风平台上,肖恩转过身,罗米摸到柏木魔杖的手柄,做好了随时把它抽出来的准备。 “今晚在这里的本应该是布莱克。”他说。 罗米一愣,花了点时间将这片寒冷的水域和小天狼星联系起来,尽管小天狼星在这几年时间里完成了从逃犯到蒙冤英雄的转变,她也确实见过被迫困守布莱克老宅时小天狼星毫不避忌地展示出来的颓丧和烦躁,但任何一个与他相处过的人都很难将其与阴冷潮湿这样的气氛联系起来,除非—— “凤凰社决定今晚转移波特。”肖恩看出她明白了,又说道,“蒙顿格斯受了伤,他又是公认的懦弱,小天狼星替他……活人的事总比死人重要,对吧。” “你没有告诉布莱克?这事关他弟弟!”罗米不敢置信地向前一步,“你为什么……等等,所以弗雷德也参加了——” 第178章 “没告诉你。”肖恩笑了笑,“我们都被排除在外了。” “别说气话。这应该向无关的人保密——这就是你生气的原因吗,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我以为你……” “不该太敏感,我应该习惯?”他打断罗米,“毕竟怪胎,麻瓜种和斯莱特林就应该习惯?” “但你知道他们不是因为这些——” “你根本不理解!一个从小就被排斥的人……罗米,不是所有人和你一样——”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肖恩突然说不下去了,尾音因为撕裂有些滑稽,风声从山体的裂口中穿过,在看不见的悬崖背面发出类似哭号的尖啸。 他们一言不发地走完了剩下的路,“拉我一把。”罗米说,最后一级陡峭的石阶对她来说有些太高了,肖恩僵硬地伸出手。 “我没办法理解。”罗米借力爬上来,“但那一定很不好受。” “是的。”他干巴巴地回答道,“我想我该向你道歉了。” “你应该,但不是现在。” 罗米眯起眼睛,左手摸向自己的魔杖,悬崖边上站着两个摇摇欲坠的细瘦人影,像是岩缝中的沙柳枝条。 肖恩胆战心惊地别过脸去,唯恐看见她从哪里抽出魔杖。 “在袖管里,胆小鬼。”罗米无奈地说。 “把魔杖收回去。”一个沙哑的声音命令道。 “别瞪我。”肖恩看回去,“不是我说的。” 崖边更高的那个走了过来,他的同伴——尽管这个说法有些勉强,因为那分明是个苍白的阴尸——脚步虚浮,左摇右晃地跟着在后面,显然被来人用某种魔法,准确来说是黑魔法操控着,罗米一时间不知道该去看谁,但这人古怪的腔调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或者说这人有种引人注目的天赋,罗米忍不住看向他—— “把魔杖收回去。”这人用一种罗米熟悉的,带口音的英语重复道。 他走近了,罗米发现他苍老得明显,头发和牙齿掉得精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褶皱,身上的袍子似乎也为了强调这一特点,破旧得勉强蔽体,但那双藏在耷拉眼皮下的蓝眼睛锐利得令人不快,像是打出生起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蔑视别人。 罗米收回魔杖,将尾端抵在手心,老人嗤笑一声,显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罗米听见肖恩在一旁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禁面红耳赤,头一次为自己的警惕羞愧。 “东西带来了吗?”那人又问道。 肖恩看向她,罗米一头雾水地脱下外套,看着他从夹克口袋里摸出一根旧魔杖和一只泛黄的信封,老人鹰爪般的长指接过魔杖和信封,肖恩又抓住衣服下摆把它倒过来,用力抖了抖,一口和口袋大小不成比例的石棺砸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除了罗米以外,没有人随着这声巨响往后跳了一大步,这让她感到更加尴尬的同时也让她想到更多:魔法部来宾入□□炸时的热浪;霍格沃茨图书馆的书架移动时的轰隆声;狭长的,锐利的蓝眼睛——血缘的潜能总是强大得超出我们的想象,冥想盆中的邓布利多说道。 罗米终于想起这人腔调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格林德沃骨节突出的细长手指打了个复杂的手势,那阴尸——称他雷古勒斯,罗米命令自己——雷古勒斯顺从地躺进石棺,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姿态像是期待好梦般入睡,石棺表面并不明显的沟壑被熔金似的光点亮。 棺盖缓缓合上。 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格林德沃,同时想起被曾祖父和祖父奉为珍宝的,格林德沃随意丢弃的试验品,如果他眼中的废品尚且能够挽救一个孩子的生命,那当他横扫几乎整个欧洲时,又该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 那在那场举世闻名的决斗中打败他的邓布利多呢? 尽管如此,罗米心想,尽管如此。 如今邓布利多安睡在大理石坟墓中再不会醒来,而格林德沃衣衫褴褛,苍老瘦弱。身处穹顶之下,海面之上,如果此时有海鸟从高空飞过,眼中的他是否如同岩缝中的细长孤柳? 何其伟大,又何其渺小。 罗米听见纸张的摩擦声,大概是知道他们俩谁也没胆子像和和蔼的老祖父相处那样凑上来看纸上写了什么,格林德沃当着他们的面拆开了那封旧信,上下打量一会儿后折起信纸,看向肖恩,眼神中流露出古怪的笑意。 “你戏弄我?”他用轻柔的语调问道,“这纸是空白的。” “绝对没有,先生。”肖恩平静地说道,挡在罗米前面。 她低下头,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指尖微微颤抖,知道他在后悔——不该那么早就让格林德沃拿到魔杖。 罗米抿了抿嘴,小指勾着魔杖滑出袖口,但没等她握紧,红光袭来,震得她手腕发麻,柏木魔杖飞出去,落地声被呼啸的冷风淹没。 四目相接,格林德沃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那眼神仿佛他才发现罗米是个活人,不是石头块或者悬崖上常见的别的什么东西。 一股强大的吸力拽着她的腰把罗米往前拖了几步,她用尽力气站稳,生怕撞到格林德沃身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担心万一真撞上去是自己会死还是他骨头会断。 “把手放上去。”格林德沃说道。 罗米愣了愣,右手食指轻轻点在他展开的羊皮纸上,虽然被魔法保护着,但那纸也旧得要命,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古灵阁面试的考题——请根据纸张痕迹辨认其年代,不许使用魔杖——至少五十年,但考虑到保护纸张的魔咒,或许真正的时间还要再向前推几十年—— 旧羊皮纸粗糙的纹路间突然浮起细小的光点,继而向上汇聚,光点聚成的人影从纸中降落到地上,看上去和格林德沃差不多高,但远比他年轻许多,红发及肩,身穿花边领上衣。幻影的神态并不咄咄逼人,罗米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要低下头去,正因如此,她看见信纸上的墨迹,字体就像这无言青年的上衣,精美但属于历史—— 愿时间宽恕你我。那纸上写着。 格林德沃和那青年的幻影对视,又低头看向信纸,来来回回几遍,罗米低着头紧盯着地上的青苔,直到听见格林德沃低沉而古怪的喉音,说不上是嘲讽还是释然。 “看来你和我失败的试验品相处得不错。”他微微俯下身打量着罗米,“罗齐尔?” “罗丝玛丽,先生,罗丝玛丽·罗齐尔。”罗米说。 危险的预感几乎在一瞬间,罗米后退的同时肖恩冲上来抓住她的手腕,按着她趴在潮湿的土地上,巨响震耳欲聋,等他们从地上爬起来,格林德沃早就不见了,留给他们的是尖锐的耳鸣,和悬崖边崭新而锋利的切口。 一大块岩石被整齐切下,坠入海水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肖恩检查了石棺,又像倒出来时将它装回夹克口袋,他用飞来咒找回了罗米的魔杖,“纸上写了什么?”肖恩问。 “你是怎么——” “不是我。”肖恩说,“是邓布利多,我只负责送信——包括给他送信。” “一封信和一根魔杖?”罗米愣了愣,“这就是让格林德沃帮你做事的所有条件。” “还有自由。”肖恩纠正,“而且不是帮我。” “他会去哪儿?” “那不是我们该关心的。”肖恩夹克穿到一半停了下来,“你还需不需要——” “不了。”罗米说。 “那好吧。”肖恩把外套穿好。 “干什么去?”她问。 “补救。”肖恩看向翻涌的乌云,“希望这会儿他们已经落地了。” -- 沃尔特·赛尔温走过昏暗的马路,沿途破败的房屋门脸和腐臭味都没能打搅他今晚的好兴致,他哼着小曲,右手神经质地摸着覆盖着左手小臂的衣料,黑魔标记的烙印仪式似乎还在昨天,皮肤上留存着微弱的疼痛和灼烧感,他并非是莱斯特兰奇夫人那样疯狂坚定的信徒,贫穷破坏了他心中培植信仰的土壤,但邓布利多死了,他又厌恶麻瓜,纯血统和食死徒后裔的身份让他拿到了敲门砖,更多是顺势而为,因此今晚他和另一个不受重视的食死徒却被派来监视布莱克老宅的异动,这样的安排比起让他参与到围猎救世主的行动无疑更让沃尔特感到轻松快活。 “站住!”沃尔特厉声喝道,迎面走来的一个中等个子的年轻男人停下脚步,他没费什么力气就认出这是个乔装打扮的巫师——他的魔杖还露在外面呢。 “你是谁?”他粗声粗气地问,“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来人惊慌失措,旧夹克兜着的东西一晃,沃尔特一眼看出那是黑市上才有的货。 “先生,行行好。”年轻男巫讨好地说,“我就是个翻倒巷的小贩,和老主顾约好了在街□□易——” 他一准把我当成魔法部的傲罗啦!沃尔特心想。 “现在生意不景气,但这些绝不是什么走私货,您瞧,不过些草药和蛇蜕……”那男巫絮絮叨叨地说着,“……要不是我没什么出路,谁愿意这么晚了出来赚钱……” 第179章 要不是我没什么出路…… 沃尔特打量这男巫,看着还很年轻,和他侄子差不多大,似乎也很机灵,“你有没有想过……”他压低声音,手指在左臂上隐秘地比划,“找个可靠的头儿?” 那男巫瞪大了眼睛。 “我倒想,先生,你有什么门道吗?”他的期盼一闪而过,脸上又有些忧愁,“可我听说他们很重视出身,像我这样的麻瓜种……” 那点物伤其类的感性顿时消散无踪。 沃尔特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男巫,难怪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原来是个泥巴种。 趁着男巫自怨自艾的当口,沃尔特摸出魔杖,正准备给这个倒霉的泥巴种点颜色瞧瞧,鼻尖突然嗅到一股混杂着海水咸味的花香。 “魂魄出窍。”低沉的女声说道。 沃尔特的手不受控制地放下了魔杖,眼前的男巫直起佝偻的腰杆,朝他身后点了点头,他看见同伴正在杂草丛生的小广场上巡视,想大叫一声让他过来,但那女人又发话了。 “不许出声,不许回头。” 沃尔特僵立在原地,冰凉的手指从他身后伸过来,沿着他的下颌线往上滑,像条滑行的小蛇。 “攻击你的同伴,打晕他,再把他扔到街对面的垃圾车里。”她又命令道,沃尔特感觉手心里被放进了两只小小的玻璃瓶,正是那男巫怀里的东西之一,“再给他喝掉这个,你也一样。” 长指令给了沃尔特一点挣扎着清醒的时间,但那该死的女巫显然也发现了,他感到意识被攥紧,“照我说的做!”她严厉地说道,同时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一推,沃尔特不受控地向前走去,手中的魔杖迸射出危险的火花。 -- “他的脸好油!”罗米在沿街的房屋墙壁上胡乱蹭了两下手,“真恶心!” “你摸他的脸干什么?”肖恩不大高兴地问,示意她站到小巷的阴影里,街对面的小广场上,一个黑影轰然倒地,身材高大的那个扛起他的同伴朝垃圾车走去,“多此一举。” “感觉这样比较神秘。”罗米耸耸肩,“多像个女巫呀。” “你就是女巫。”肖恩提醒道,格里莫广场12号门口的台阶上响起轻微的爆裂声,老宅的主人对他俩点了点头,银蛇缓缓游动,小天狼星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我还以为你更关心我为什么会用夺魂咒呢?”罗米说。 “你为什么会用夺魂咒?”肖恩配合地问道。 “每个女孩都应该有一位食死徒教授。”罗米挑衅地看着他。 他们来时路过一家女装店,橱窗上贴着宣传标语:每个女孩都应有一件小黑裙。肖恩用揶揄的眼神看了眼她的黑裙子,被她瞪回去时就该料到罗米早晚会报复回来。 “我为我的失礼道歉。”肖恩说。 “哪一次?”罗米问。 “每一次。” 罗米突然有种被蛋黄噎住的无力感。 “我们走吗?”肖恩问。 她犹豫地看着布莱克老宅紧闭的房门,刚才他们进去了一趟,把雷古勒斯的棺椁放回前厅,克利切哭嚎得要背过气去,甚至忘了辱骂泥巴种胆敢踏入女主人高贵古老的家宅,一个疯癫的家养小精灵和一个痛苦的兄长共处一室,听上去实在让人担心。 “去了也没什么用。”肖恩挥了挥魔杖,垃圾车的车门发出一声闷响,趴在方向盘上的司机一个激灵,揉着眼睛载着两个沉睡在垃圾堆里的食死徒开出这个街区。 “我很惊讶蒙顿格斯对你竟然还有愧疚之心。”肖恩说。 “我也很惊讶他醒来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他要是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早在我能找到他之前就躲起来了。”罗米看向他,“我哪儿还有机会从他手里拿到免费的生死水。” “麻瓜的药品对巫师的影响总是难以捉摸。”肖恩不置可否地说,“你去哪儿?” 罗米停在格里莫广场12号门口。 “如果你非要进去,我建议你还是少说……” 肖恩自觉地闭上嘴巴,看着她将一支变出来的白玫瑰放在门前。 “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对吧?”罗米站在台阶上,垂下眼睛看他。 “我不是因为感到被排除在外而生气。”肖恩突然说道,紧攥着自己变出来的玫瑰梗,“他们今晚行动之前来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将自己的家作为安全屋接应今晚的成员——但我拒绝了。” “凡事都有风险,肖恩……更何况那是神秘人……” “是梅丽莎。”肖恩说。 罗米一愣,“谁?” “我的……女朋友,我们住在一起。”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他又说道,“去年圣诞我和几个同事去度假,梅丽莎是我同事的妹妹,她也在,新年我们开始约会,上个月她搬来和我一起住——” 罗米在这个停顿里尴尬地眨着眼睛,“……恭喜?不,你先等等,她知不知道——” “梅丽莎是哑炮,在麻瓜世界长大。”肖恩否认,“她只知道现在巫师界不太平,同样的,她希望我也能融入麻瓜世界,去上学,找个工作——她觉得我这样的人……”他自嘲地笑笑,“不费什么力气。” “所以你?” “我辞职了。”肖恩说,“但我还在为凤凰社工作,梅丽莎以为我在夜校读书。” “欺骗爱人的感觉一定很糟糕,肖恩。”罗米皱着眉头说,“但她应该知道……” “你以为我是在为这个伤神吗?” “你真是比我想的还要自私。”罗米吸了口凉气。 “我拒绝凤凰社之后一直在责怪自己。”肖恩说,“为什么我总是为了抓住些没那么好的机会,放弃一直以来都想要的——” 罗米从他手里抽出白玫瑰,放在门前。 “你要把它捏断了。”她轻声说。 -- 小天狼星站在布莱克老宅狭长的门厅里,克利切伏在他脚边哀哀哭泣,石棺棺盖滑开,上面篆刻的如尼文泛起冷光,雷古勒斯躺在其中,双眼紧闭,双手放在胸前,昏暗的汽灯模糊了阴尸与活人之间的肤□□限,他竟荒诞地希望胞弟陷入一场平和的睡眠。 天鹅绒帷幔大敞,沃尔布加头一回停止了尖叫,她拼了命地瞧着这边,蜡黄苍老的脸似乎要冲破画布,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响动,像是呜咽,又像是歌声。直到小天狼星安置好弟弟离开旧宅,从伏地魔手下死里逃生的震颤和摧折心脏的悲恸都随着夜风远去,他感到自己变成一副空壳,像在摄魂怪飘过时最接近死亡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沃尔布加那些古怪的动静究竟是什么—— 那时他还很年幼,往后几十年的离散动荡尚未显露端倪,而雷古勒斯更是个被母亲抱在怀中的婴儿,包裹着襁褓的乳白长毯月光般流淌到地上,他靠在她腿边,母亲哄着幼子入睡,轻轻唱起了古老的歌谣。 “英雄奥多被抬回故乡, 抬到他儿时熟悉的地方, 帽子翻过来,入土安葬, 魔杖折两端,多么悲伤。” 第94章 别让我承受我只是狗狗 ===================================== “我没想到她会哭。” 婚礼当日是个大晴天,弗雷德和乔治站在帐篷外的草地上,挂好一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金色气球,他转过身对查理说,同时侧身为一大瓶香槟让路,距离比尔和芙蓉的婚礼开始还有不到两个小时,这时候出一点闪失,莫丽都会让他变成真正的隔壁邻居,而乔治或许能因为那只缺失的耳朵得到缓刑。 “为什么?”查理问。 “谁能想到呢,对吧。”和乔治目送着那瓶香槟穿过白色帐篷的门帘后,弗雷德继续道,“之前我在她店里撞到了脚趾——喊了一声痛而已!她问我要不要叫个救护车——一种麻瓜的交通工具,用来运送需要急救的重症病人。” “有一次我对罗米说,我在把戏坊见到了之前约会过的一个女孩儿……或许我是有那么点伤感——” “那么点?”弗雷德不怀好意地重复道。 “你女朋友问我:需不需要拿条毯子把你抱起来晃晃,再给你找一个安抚奶嘴。”乔治摸着自己耳边,心有余悸地说,“毛心脏的女巫。” “那毕竟是一只耳朵!”查理还是不习惯弟弟脸侧的突兀的伤疤,自欺欺人地转过脸去摆正桌上金色的鲜花,“你用罗米对这件事的反应和乔治打赌,弗雷德,还赌她不会哭?” “是啊!完全没想到!”弗雷德说,“要知道罗米会哭得那么伤心,我才不会不打招呼就把洞听带过去见她。” “太刻薄了吧!”乔治装模作样地倒吸一口冷气,从外衣袖口的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银色的指环上嵌着浓绿的宝石,在阳光下剔透无比,“活该你会输。” 驯龙师差点被自己的右脚绊倒,查理扶住后排的靠背椅,把绸缎椅套揪得皱巴巴的,他吃惊地看着乔治手里的戒指,又看向弗雷德,后者沉痛地点了点头。 第180章 “这是赌注?”查理的尾音滑稽地扬了上去,“你的订婚戒指。” “准确来说,是罗米的。”乔治严谨地说道。 “罗米一定气得要死。”查理说。 “这时候你倒是很了解女孩了,哥哥。”弗雷德扯了扯嘴角,“她确实很生气,让我们俩离开她的店。” “你试着道歉了吗?”查理担忧地问。 “岂止道歉。”弗雷德说。 “他还撒娇了。”乔治说。 “什么?”查理说,宽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连说话都磕巴起来,“我是说,我知道什么是撒娇,但是你?撒娇?什么?” “就像这样。”乔治清了清嗓子,“罗米甜心——亲爱的——再让我待一会儿吧——我太累了——” 他转向一边发出干呕声。 “有用吗?”查理好奇地问。 “她叫我滚出去。”弗雷德垂头丧气地说,“一直到现在,我们俩再也没见过面,你觉得今天婚礼她会来吗?” “你在说什么呀!”查理大吃一惊,“她这几天都在陋居帮忙呢,整理宾客名单,发邀请函,安排座位,加固防护魔咒……” 乔治在弗雷德背后对查理疯狂地打着手势,二哥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并不妨碍他给弟弟本来就郁闷的心添上最后一根稻草。 “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见你,但也没办法,那毕竟是订婚戒指呀。”查理絮絮叨叨地说,“今天早上我还见到她了,你瞧——”他挺了挺胸,扣眼上的鲜花掉下一滴晶莹的露水,“这朵花还是罗米帮我别上的呢。” “要我找条毯子把你包起来,再在你嘴里塞个奶嘴吗,可怜的小弗莱迪——”乔治忍着笑说,“天啊!你消失的女朋友说的话还是很实用的嘛。” “等等,别急着走!”查理和乔治在弗雷德耳边击了个掌后才叫住他另一个弟弟,“昨天我听见疯眼汉和罗米在聊天——” “你们在说穆迪?”金妮抱着一大团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浅色泡泡纱路过,听到他们聊天好奇地插了句话,“他早上还管我借了个小发夹,不知道要干嘛,真是奇怪……” “你的领口会不会开得太低了。”弗雷德脸色古怪地说,乔治对一个正在打量她的男巫做出挖眼珠子的手势。 “我去给你拿条披肩怎么样?”查理建议道。 他们的妹妹哼了一声,使劲一甩火红的长发,整个人像团在泡泡纱里燃烧的火焰似的走远了,留下查理和双胞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你刚才说穆迪和罗米聊了什么?”弗雷德问。 “……说是让她也喝些复方汤剂来参加婚礼——你知道的,自从老疯眼差点被伏……神秘人打下扫帚那天之后,他更警惕了,不过罗米似乎不太愿意,后来他们俩又聊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查理耸耸肩,“去问问穆迪吧,指不定哪个和你擦肩而过的表亲就是你的女朋友呢。” “这话听起来真够奇怪的。”弗雷德说。 “不用谢。”查理耸了耸肩。 “弗雷德。”乔治说。 “有什么讽刺留着等会儿说吧,我得去找罗米——” 弗雷德的肩头被乔治拍了一下,他顺着乔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独眼的老傲罗正一瘸一拐地走过青草步道,松软的土壤似乎妨碍了他的速度,穆迪气呼呼地甩着木腿上的泥巴,把怀里的礼盒重重放在桌子上。 他身后渐渐露出一团雪白的影子,大概是某种毛发蓬松的小动物,跑得很快,远远看去像一团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毛线球,穆迪觉察到身后的异动猛地停住脚步,那小动物来不及刹车,咚地一声撞上了老傲罗的假腿,毛茸茸的圆脑袋栽进地里,后腿在空中笨拙地扑腾了两下。 弗雷德和乔治大笑出声。 查理惊呼一声,很是担心穆迪条件反射地抽出魔杖把这只呆头呆脑的小狗击飞出去,但出人意料地,穆迪只是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嘟哝着弯下腰掐住它的后颈,把小狗从地上提了起来,还拿袖口给它擦了擦脸。 三个韦斯莱把他团团围住,动物爱好者查理对待幼龙和小狗一视同仁,更别提这是一只圆头圆眼睛的雪白小狗,还有湿润的小鼻头和蓬松干爽的皮毛,眼周过长的毛发被一只小巧的紫色发夹别了起来——现在他们知道穆迪借发夹用来干什么了——查理伸出手,小狗凑上来嗅了嗅,拿脑袋轻轻撞了撞他的手心。 “这是你的新宠物吗?”弗雷德用一种柔和的古怪调子问道。 “她不是——” “嘘!”乔治胆大包天地说,“弗雷德在问她呢。” 他也伸出手摸了摸小狗的鼻头,得到了一个亲昵的蹭蹭。 “好姑娘。”弗雷德说,跟着伸出了手,小狗嗅着他的手指,慢慢张开了嘴,“她要舔我了吗——嗷!!!” 突然的惨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金黄色头发的唐克斯,女傲罗走过来分开了紧咬着弗雷德不放的小狗和受害人,小狗温顺地把脑袋搁在了唐克斯胳膊上,对自己造成的骚乱无辜地眨着黑眼睛。 唐克斯啧了一声。 “看来她还是很生你的气啊,弗雷德。”她说道。 “她?”查理说。 弗雷德和呲牙咧嘴的小狗对视了一会儿,乔治愣了两秒,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我就说罗米发起脾气来很像小狗的。”弗雷德有点生气,但又忍不住笑,“现在你们总算相信我了吧?” -- “说真的,前几年你看着假穆迪把马尔福那小子变成白鼬的时候,想过今天吗?”乔治挨着弗雷德坐下,用胳膊肘怼了怼他,“印象深刻啊。” “我相信罗米印象也很深刻,不然她怎么能想出这个办法。”弗雷德头也不回地说道,眼神温柔地注视着被芙蓉的表姐妹们围住抚摸的小动物。 “呃——”坐在他后面的唐克斯戳了戳弗雷德的肩膀,“你认错了。” 乔治尖锐地笑起来。 “什么?” “在那儿呢。”唐克斯指着反方向说。 帐蓬外是茂盛的草地,一只兴奋的白狗兴奋地绕着大脚板打转,但它显然还没来得及熟悉自己的四肢,稍微跑快一点,四条短腿就不听使唤地朝不同方向撒开,大脚板一掌把它按住,慢悠悠地示范正确的走路姿势。 “那是法国女孩带来的宠物。”乔治幸灾乐祸地说。 “死也不能让罗米知道这件事。”弗雷德拧起眉毛,“同意?” “谁知道你到底在看什么。”乔治说。 唐克斯踹了弗雷德的椅子腿一脚,“老实点。” “别太过分!”弗雷德委屈地叫道,他站起身寻找着穆迪的座位,“这不行,我得让疯眼汉把罗米变回来——或者让他把我也变成什么……” “最好别去。”唐克斯说,“罗米昨天和阿拉斯托约好了,如果你去找他,他就把你变成大海龟,扔到陋居后面的池塘里。” “你女朋友向来思虑周全。”乔治说。 “是啊。”弗雷德说,“她最好了。” 小天狼星扯松礼服长袍领口的金属扣,这副姿态引得几个法国女孩用大胆直白的眼神反复打量着他,查理去候场了,他坐在伴郎离开后空出来的那把金色椅子上,眼神还看着哈利的方向,伪装成韦斯莱的救世主正在和罗恩还有赫敏低声交谈,显然当孩子到了一定年纪,大人就要适应被谈话排除在外的生活,不管谈话内容是拯救世界还是教子的女朋友。 “你怎么闲下来了?”弗雷德说,语气酸溜溜的。 小天狼星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别理他。”乔治笑嘻嘻地说,“弗雷德现在嫉妒能靠近罗米的所有人。” 小白狗兴致冲冲地在椅子腿的缝隙间钻来钻去,享受着宾客们的称赞和抚摸,但决心不吃他们喂过来的任何东西,它第一次经过穆丽尔姨婆身边时被脾气古怪的老太太踹了一脚,第二次就学会了趁她不注意时,叼着穆丽尔姨婆裙裾的花边把它缠在桌子腿上。 “把戒指抢回来不就行了——谢谢你,乔治,但我绝不会再喝你们俩经手的任何东西。”小天狼星摆了摆手,拒绝了乔治递给他的一杯香槟酒,“上次你们在莱姆斯婚礼上在酒里下的药让我哭得停不下来,安多米达后来写信说会笑话我到死。” “真的很好笑。”他的外甥女从后排探过脑袋来插话,被小天狼星一把推了回去,卢平对准他的椅子腿踹了一脚。 “我们在所有酒里都加了点料——不是这儿的。”弗雷德说,被他旁边的客人警惕地瞪了一眼。 “那说明你和罗米都该少喝点酒。”乔治说,“只有你们俩哭了——放大感情的魔药,被两桶蜂蜜酒稀释得几乎不会起效。” “罗米呢?”唐克斯问。 “或许在跟穆迪撒欢儿吧……”乔治说,“认真的,这么多年怎么没人想到送他一只小狗,很明显,疯眼汉对小动物缺少抵抗力——” 第181章 一阵鼓掌声打断了他对于疯眼汉和小猫咪的搭配畅想,他们一齐回过头,先是韦斯莱夫妇,笑容满面,片刻之后,比尔和查理站在大帐篷的前面,德拉库尔先生和芙蓉挽着手走过步道,音乐声和赞叹声混杂着响起,新人在鲜花和母亲的泪水中光彩照人。 “……我宣布你们结为终身伴侣。”主持婚礼的巫师说道。 弗雷德和乔治站起来领头鼓掌喝彩,一团毛线球似的影子飞快地穿过银色的星雨,在帐篷的帆布消失时抄着近路离开了会场,弗雷德一愣,穿过逐渐形成的金光闪闪的舞池,跟着那一团影子向外跑去,把乐队的吉他声抛在身后,八月初的阳光热得像从天上落下的炭火,直到熟悉的奇形怪状的小楼又出现在眼前,他背上的汗才在凉爽的陋居中缓缓沁入长袍的面料。 和不远处的婚礼现场比起来,陋居安静得过分,隐约的歌声从窗子缝里飘进来,弗雷德踩上吱嘎作响的木楼梯,先去敲了敲金妮的房门。 “罗米?” 他把门推开了点,屋子里空荡荡的,床铺也很平整,另一个可能出现在他脑海里,弗雷德踩着不明显的拍子,停在自己卧室的门前,果然,他的卧室门口留下了一道没关严的门缝。 弗雷德咽了口口水,心中竟然涌起类似那个圣诞夜,他在霍格沃茨的露台上等着罗米走上来的紧张,不存在的风雪刮得他脸颊通红,卧室里响起什么东西落地的脆响,像是一个暗号,弗雷德伸手推开了门。 淡紫色的小发夹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罗米背对着弗雷德坐在他的床上,礼服的系带系到一半,凌乱地散在背后,布料松垮地挂着,露出背上苍白的皮肤,她甩了甩头,蓬松的黑发立刻盖了上去,像只趴伏在残雪上的黑猫。 弗雷德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尽管如此,罗米也没有回头,不知道是故意不想理他还是被别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他走到床边,轻轻拢住罗米的头发,在后颈上的皮肤上落下一个吻。 “你应该警惕些。”弗雷德赌气地说,笨手笨脚地把她裙子背后的系带穿进孔眼里系好,“至少别背对着门。” 罗米抖了抖手腕,弗雷德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唯一的单人照相框被拆开了,木框和玻璃板被放在他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罗米和她朋友们的皱巴巴的合照旁边,而照片正夹在女巫的指尖,红发的罗米坐在长桌边,日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她微微扬起脸,看向正朝她飞来的猫头鹰。 弗雷德想把照片拿过来,罗米拿着照片向后一缩,对他摇了摇头。 “收集照片是你的新爱好吗,弗雷德?”她轻声问。 第95章 吵架的意义在于和好 =================================== “我可以解释。” 弗雷德下床,和罗米拉开一段距离,双手局促地搭在裤缝上,这姿态对他来说实属罕见,照片上的罗米和坐在他床上的罗米一齐盯着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要怎么解释?”她问道。 怎么解释呢,弗雷德心想,说我本来是打算把这张照片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或者说还给你,但我们当时还没在一起,我担心自己被当作私藏女孩儿照片的怪人,所以干脆私藏了你的照片? 罗米哼了一声,裙摆铺开坐在他的床上,像睡莲的花蕊,“你很怕我吗?”她打量着弗雷德的表情问道。 “当然了。”弗雷德想都没想就说道,“我很怕你不开心。” “呃——”罗米说。 “有些刻意吧。”弗雷德咂了咂嘴,“我也觉得是。” “是有一点。”罗米说,随后又沉默了。 弗雷德曲起指节敲了敲床缘。 “我可以坐下解释吗?” “什么?” “躺下也行。” 没等罗米回答他,弗雷德先发制人地坐回自己床上,一只手搂着她往下躺,另一只手扯开叠好的被子把他们俩罩了进去,对此他熟练得惊人,毕竟他和乔治过去十几年都在躲避莫丽夜半突然的审查,从房间某个角落跳上床扯开被子装睡简直是他们的必修课。 但这显然又惹罗米生气了,弗雷德在黑暗里敏捷地捉住她毫不留情踹向自己的膝盖的脚踝,罗米叫了一声,听起来痛得厉害,他连忙松开手,结果小腹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罗米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满脸通红,头发因为蹭来蹭去乱蓬蓬地朝四周炸开,像只黑色的侏儒蒲。 弗雷德捂着肚子笑起来,一笑就痛得直叫。 “你怎么啦?”弗雷德点了点她的脚腕,罗米往后一缩,把脚藏回裙子下面,他愣了愣,“真扭伤了?” “不用你管。”罗米冷着脸说,“戒指要不回来,我就再也不和你说话。” “什么戒指?” “戒指!你在那个蠢赌约里输掉的戒指!” “真的不说话?” “不说。” “再也不和我说话?” “再也不——” 弗雷德在枕头上用胳膊支着脑袋,一脸坏笑,罗米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狠狠抽出他手肘下面垫着的枕头,弗雷德哎哟一声,顺势倒在床上,把自己摊成一颗海星。 “一起躺一会儿吧。”他拉着罗米手腕上收紧袖口的细绳说,整条裙子都是丝绸面料,摸起来滑溜溜的,弗雷德把系带在自己手上多绕了几个弯,很担心她出其不意地把他踹到地上然后跑掉,“就一会儿。”弗雷德生怕罗米注意不到他脸上的黑眼圈,指给她看,“我这些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罗米无助地眨了眨眼睛,把袖口的系带从他手里抽出来,不太情愿地挨着他躺下了。 “被子?” “很热。” 罗米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黑发垂落下来,面纱似的遮住眼睛,弗雷德抬起没被枕着的手想帮她把碍事的头发撩开,罗米却撞开了他的手,凑近的动作非常突然。 弗雷德僵在那儿,感觉到罗米在他脖颈和耳后的位置嗅来嗅去,鼻尖似有若无地蹭过他耳垂上的皮肤,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你喷了古龙水?”罗米不太高兴地问。 弗雷德有点想笑,远道而来的法国姑娘们在婚礼上像群羽毛鲜艳的漂亮山雀,小狗也会注意到她们蓬松的裙摆和闪耀的耳坠,如果是平常,他肯定要拿这件事好好逗逗她,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们的订婚戒指还在乔治的口袋里躺着。 “我在吃醋呢!”没等到弗雷德回应,罗米恨恨地怼了他胸口一下,“不像有些人,我向来都是光明正大地吃醋——” “有些人真是混蛋。”弗雷德连忙说,“但有些人的古龙水是特地为你喷的——还有这个!”他单手扯开自己的礼服长袍,露出里面的衬衫,“你说过喜欢看我穿正装,我今天也穿了,谁知道——” 罗米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睛。 弗雷德不甘示弱地凑近,在她侧颈上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贴着那一小块皮肤抱怨:“你宁愿变成小狗也不想见我。” “那我现在是什么?”罗米不服气地问。 “不管你信不信,罗米。”弗雷德笑了笑,“如果你今天还不跟我说话,我本来是打算在仪式结束之后的酒会上诱惑你来着……虽然地点不太对劲,但我也想问,有用吗?” 罗米转了转眼睛,像要好好想想,弗雷德的手在这时候不安分地数着她的肋骨往上爬,她笑得发抖,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乱动。 “有一点吧。”罗米绷着脸不看他。 “那我的努力就算没有白费啦。”弗雷德轻松地说,“能和你躺在一起说话就很好,我可以和你一直这样躺下去,什么也不干——” “你说真的?” 罗米垂着眼睛,手指沿着他礼服长袍胸前的刺绣花纹滑动,语气漫不经心。 “秉持着对你绝对诚实的原则,假的。”弗雷德闭了闭眼睛,握住罗米的手,“但真话肯定会毁了现在的气氛。” 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变大了,罗米推开他,也顾不上现在是气温奇高的八月份,裹着被子滚到床的另一边,单人床能有多大的地方,弗雷德伸手把快要把自己嵌进墙里的被子卷翻过来,问道:“你到底在气什么?” “你问我?”被子卷尖利地反问,“你用我的订婚戒指和你弟弟打赌也就算了,竟然还没赢——” “我问你到底在气什么。”弗雷德支起上半身,俯视着她。 罗米一愣。 “别用我的办法对付我。”她冷冷地说。 罗米在缅因花园街有些奇怪的好人缘,弗雷德早早就发现了这件事,她的邻居和老顾客总爱来找她聊天,聊得大多是那些和约会对象或是伴侣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不觉得罗米对这些事情有足够的热情,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认定罗米的确没有,很多时候罗米只是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但弗雷德再清楚不过她肯定在走神——然后等着对方停下来歇口气的空档用很凝重的表情问一句:你到底在气什么? 第182章 这时候她的聊天对象就会沉默下来,陷入自己的思考中,而罗米会趁这时候整理账本,修剪指甲,或者翻翻旧杂志——事实上他们往往也不需要谁提出建议,只是想找个能听他们喋喋不休的人——等到他们思考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的时候,罗米还会顺便向他们推销两本书。 弗雷德试着绷住表情,最后还是在她冷冰冰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挫败地往床上一倒,“我错啦!”他叫道,“为什么你总能成功?” 罗米得意地哼了一声,裹着被子费力地翻了个身,把后脑勺留给弗雷德,黑头发凌乱地掖在被子里,他看着都觉得很热,于是伸手把她的头发慢慢抽出来,罗米在这时候轻轻叹了口气。 “我扯到你头发了吗?”弗雷德问。 “不是……不,我是说,确实扯到了,但我不是因为这个叹气。”罗米动了动肩膀,把自己从棉被里挣脱出来一点,“我有点生我自己的气。” “你自己?因为你看到乔治的时候哭了吗?”弗雷德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别为这个自责呀,是我不对,不该拿戒指做赌注——说真的,看到你为乔治掉眼泪我还挺高兴的,这代表你很关心我的家人——” “什么?当然不!”罗米恼火地坐起来,“那件事当然是你的错!” “那你在自责什么?” 罗米哽了一下,脸又红了,露出扯到嘴唇上干裂伤口的表情。 “我应该在你身边的。”她低声说。 弗雷德一愣。 “你那几天一定很不好受,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等着你来找我。”罗米摸着他的手指关节,垂头丧气地说,“我总是不在你身边,当你需要我的时候。” “所以你,”弗雷德跟着坐起来,“你最近总躲着我,是怕我责怪你?” “或许……有一点?” “我怎么会!” “我知道你不会。”罗米说。 弗雷德眨着眼睛,“那现在我们俩的地位反过来了,轮到你来补偿我了?” “我想是的?”罗米想了想,很严谨地补充道,“但不许太过分。” “知道了。”弗雷德跳下床,弯腰在地上找来找去,“你的鞋子——我看见了!在床底下……” “你找我的鞋子干什么?” “改变这个困境。现在我很需要你,正好你也在这儿。”弗雷德半跪下去,手伸到床下摸索,把她带来的鞋子拎出来,“我们去一起去找乔治,把订婚戒指抢回来——” “怎么了?”罗米问,低头看向突然沉默的弗雷德。 弗雷德不情愿地帮她扯松帆布鞋的鞋带,“你和弗林特去舞会的时候就在裙子底下穿了平底鞋,现在又是。”他握着她的脚腕,让罗米踩在自己腿上帮她穿鞋,“难道你来参加婚礼也随时准备着要逃走吗?” “什么弗林特?哦……我知道了,你竟然记到现在?”罗米好笑地踩了踩他的膝盖,“那不一样,现在我是个伤员呢。” “我会记恨他一辈子。”弗雷德说。 “因为魁地奇?” “因为魁地奇!他简直是魁地奇的耻辱!”前击球手愤愤不平地说,在和斯莱特林眼神相接后及时地补充道:“当然,还因为他做过你的舞伴……怎么了?” 弗雷德抬起头看向她,罗米坐在床边,面容隐藏在背光的阴影里,黑发边缘镀着一层窗外夕阳的光晕,然后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 他把手放了上去。 “我很害怕。”她轻声说,想起在冥想盆中看到的记忆: “如果你对此有所了解,那么,约瑟夫,回答我一个问题——”邓布利多轻声说道,“为什么魔法史中有记载的先知少之又少?” 因为试图改变未来的预言者,往往会被预言的天赋放弃。 她握住弗雷德的手,感受着他掌心温热粗糙的皮肤,却只能看见格兰芬多仰起脸注视着她的眼神,曾经困扰过她许多日夜的梦魇在某个时刻无声地远去,她不太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所谓的预言能力,最有可能是在塞德里克那件事之后,但那时她以为不再出现的幻象是一种幸运,至少代表她精神稳定或者一切太平。但诸事未成定局时预知能力的消失算不上一个好兆头,哪怕那可能只是一些真真假假的幻觉。 “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罗米说,她甚至想过对迪戈里的同情是否太早又太多余。 弗雷德愣了半秒。 “就为这个?可我们都不知道呀!”他如释重负地笑起来,“但我知道不远处有个非常漂亮的舞池,如果我有这个荣幸的话,罗齐尔小姐,你愿意和我——” “弗雷德!” “哦对,你的扭伤还没好。”弗雷德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那么,罗齐尔小姐,你愿意和我坐在一旁,把今晚最滑稽的醉鬼挑出来嘲笑吗?” 为什么不呢,罗米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在心里想,反正我早就没办法拒绝了。 于是她把另一只手也交到弗雷德手里,下一秒幻影移形的挤压感汹涌而至,他们降落在小池塘旁的草丛里,惊起几只栖息在水边的野鸭子,池塘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水光。 “前几天肖恩和我去了趟海边。”罗米突然想到那次奇异的旅程。 “肖恩?就你们俩?”弗雷德拔高声音说,“事先声明,我正在光明正大地吃醋,但不代表我认为你是我的所有物,你有独立选择自己去哪儿以及和谁去的权利——但是,肖恩?你们俩?” “听我说完!”罗米瞪了他一眼,弗雷德抿住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准确来说是海上,海中央是一座孤零零的悬崖,四周都是水,海浪翻滚着,很多白沫——” “全世界最糟糕的周岁蛋糕。”弗雷德评价。 罗米突然不说话了,眨着眼睛。 “怎么了?”弗雷德问。 “我好爱你。”她说。 “我也爱唔——” 罗米一把捂住他的嘴,示意他看向草丛另一边,乔治和一个女孩勾肩搭背地走过来,两个人听声音都有些醉意。 “你想把他们俩推进池塘里吗?”弗雷德用气声在她耳边问,“还是就推乔治一个吧,那女孩怪无辜的。” 罗米嘘了他一声,眼神亮晶晶的,“再等等。”她低声说。 月色下,高大的红发青年俯下身,用不同于刚才的流畅法语和女孩说话,声音低沉暧昧,乘着晚风——当然,还有伸缩耳——传到了弗雷德和罗米耳朵里。 法国女孩揉着被热气吹拂的耳朵跳出去老远,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大声道:“你在戏弄我吗!” 她猛地甩开乔治的手,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舞池走去,留下乔治一脸茫然。 罗米笑得倒在弗雷德怀里。 “好吧,我知道肯定是那句法语出了岔子。”弗雷德把她扶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他昨天来问我:我觉得你是这儿最漂亮的女孩,用法语怎么说。”罗米低声说,“我告诉他了。” “但事实上?” “那句话的意思是我脸上有很多痤疮。” 弗雷德倒吸一口冷气,“你真的很坏!” “我知道。”罗米得意地说。 “现在我也知道了。”第三个声音说。 “乔治!” 弗雷德和罗米跳起来,乔治站在他们身后,往手上绕着那根伸出去偷听他出丑的肉色细绳。 “看看这是谁?”乔治笑着说,“我想打招呼的话是不是应该先让小狗闻闻我的手指?” “戒指还我!”罗米说。 “我真的要再提醒你一次,罗米,我确实是被削掉了耳朵,但听力没有因此受损,犯不着每次都和我这么大声说话。”乔治揉了揉他完好的那只耳朵,“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贴心。” “那是因为我很生你的气!”罗米说着就要扑上去,被弗雷德从背后拦腰抱住,“你拿走了我的订婚戒指!” “边走边说,成吗?”乔治说,“你可以回去拿点烤鸡腿安抚你的女朋友,弗雷德。” “我也是会揍你的。”弗雷德耸了耸肩,“只是一个提醒,没别的意思,但确实有这个可能。” 金柱支撑的天棚下,婚礼乐队正在高声唱着一首讲述人鱼爱情的乡间民谣,舞池里的客人们随着音乐在漂浮的香槟酒瓶下翩翩起舞,罗米走进去顺手抓了只飘过来的高脚杯,透明的酒液里倒映着飞舞的星星和摇晃的铃铛,弗雷德伸手把酒杯换下来,塞给她一块切好的蛋糕,装在画着凤凰的小碟子里。 罗米不太情愿地看了他一眼,被瞪了回来,只能低头拿小叉子剜着上面的奶油。 “戒指还你,罗米。”乔治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如果你们俩真的想结婚,那就拿回去吧。” 弗雷德和罗米的手停在半空。 “你说什么?”罗米问。 第183章 “真正想结婚的人会把求婚次数当成比赛吗?”乔治反问,“我没有质疑你们的感情,但你们俩对彼此的胜负欲有些太强了——或许这会干扰你们的判断。” “所以你要走我的戒指,是为了让我们俩整理关系?” “不然呢?”乔治说,“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开起玩笑来没有限度,只为了表现自己——你这是什么眼神,罗米,我是吗?” “你是的啊。”罗米指了指弗雷德,“还有他,你们俩都是。” “我们是的啊,兄弟。”弗雷德耸了耸肩,“还记得我们往珀西的办公室寄——” 罗米突然像个乐队指挥那样挥动魔杖,飘荡在舞池上空的歌声突然高昂起来,盖过了弗雷德的后半句话,莫丽和德拉库尔先生跳着旋转舞步经过,他们心知肚明,哪怕这儿站着的是三只摞起来的地精,今晚的莫丽也会对他们露出幸福的微笑——只要别让她听见珀西的名字。 “谢谢你,宝贝。”弗雷德松了口气,“接下来我们谁都别提那个缺席的扫兴鬼——” “那是什么?”乔治眯起眼睛看向舞台中央。 银色猞猁轻盈地落在舞池中央,用金斯莱·沙克尔标志性的浑厚嗓音说话了。 “魔法部垮台了,斯克林杰死了,他们来了。” 如果事后多年,参加过这场战时婚礼的客人回忆得到噩耗后那阵不约而同的沉默,一定会把它描述的格外漫长又压抑,但事实上,留给他们震惊和哀悼的时间并不很多,越来越多戴着兜帽拿着面具的身影出现在舞池中间,混在惊慌的宾客中,颜色不祥的冷光嗖嗖地掠过他们的头顶,罗米被一对拉着女儿向外狂奔的夫妇从弗雷德身边撞开,脚腕扭伤的地方顿时一阵剧痛。 “盔甲护身!盔甲护身!”罗米举着魔杖喊道,踉跄着冲到红发的格兰芬多身边,手按在他胸前,他一把接住倒过来的罗米,“等等,等等——”乔治大惊失色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吧,我们俩的区别可是比以前明显多了——” “当然知道!”罗米从他口袋里掏出戒指,不客气地把乔治的脑袋按了下去,一道绿光从他头顶飞过,击中身后支撑天棚的一根金色柱子,棚顶吱嘎一声。 “恢复如初!”乔治对准柱子的裂纹喊道,“你得——” “不用谢,我得先走了。”罗米迅速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戒指,“告诉弗雷德保护好自己,你也一样,还有——盔甲护身!该死的!” “知道了!你爱他!我会转达的!”乔治矮身躲过一道魔咒。 “是三比三。”罗米回头看了一眼,弗雷德正和金妮合力抵抗两个食死徒,她狠下心,“不过差不多,我先走了——” 一个戴着面具和兜帽的高个巫师突然冲向他们俩,罗米下意识推开乔治,巫师枯瘦苍白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肩膀,罗米尖叫一声,魔杖紧跟着甩出咒语,食死徒痛苦地大叫起来,在令人不安的血红色视野中,罗米幻影移形了。 寂静的公寓中响起撬动锁扣的声音,珀西摘下眼镜,揉了揉干涩的眼眶,拿起魔杖走到卧室,月光皎洁,但蹲在窗台上的人影挡住了大部分来自室外的光亮,珀西按亮开关,趁来人抬手挡住眼睛时补上一道缴械咒—— 砰地一声,缴械咒打在窗框上留下一个深坑,不请自来的深夜访客在混乱中跳下窗台,一阵从派对逃出来的,混合着烈酒和奶油的气味逼近,珀西感觉脖颈一凉,匕首锐利的刀尖正抵着他的颈侧的皮肤,但持刀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小臂上一道深刻的伤口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显然是幻影移形时造成的分体伤口,珀西想到。他顺着被血浸透的丝绸衣袖往上看,对上一双明亮的绿眼睛。 “你明明说过的,珀西,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找你。”罗米幽幽地抱怨道。 第96章 小罗emo间 ========================== 事实证明,利器震慑人心的力量远比人们以为的大得多,这或许是珀西被一位脸色惨白的女巫用匕首抵住腰际时,第一反应不是利用显而易见的体型差异夺下利刃,而是顺从地按要求给罗米找来了白鲜香精和醒神药剂的原因,同时还能忍受她的喋喋不休——内容主要关于他在房间布置和衣着打扮上的糟糕品味。 “够了。”珀西冷冷地说,“你再对我的眼镜多说一句,我就会上报这例非法闯入——” “你才不会,珀西,你要怎么向他们解释你收容了一个从危险分子婚礼上逃出来的女巫——在这种时候——作为一个韦斯莱?” “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今晚!珀西!今晚你为什么不在办公室加班,说真的,哪怕你去了比尔的婚礼,随便哪儿都比你在这儿得到消息更快些——” “你到底在说什么?”珀西问,“我今天休假。” “斯克林杰死了,食死徒毁了你哥哥的婚礼,魔法部八成归他们管了——你猜他们现在会干什么,连夜颁布让弗雷德和乔治把便秘仁广告扯下来的法令?”罗米说,“你在休假?可你的日历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转动脑袋时看见了柜门上挂着一套崭新的礼服长袍,塑料包装拆到一半,乱糟糟地停在精致的刺绣腰带上,罗米转头看向珀西,这人脸色差得像是已经被她捅了一刀,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和他身上的家居服看起来很不相配,像是把一个参加派对的人的脑袋安在了准备入睡的人的身体上,罗米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说道: “你本来是要去参加婚礼的。” “你很唠叨,罗齐尔。” “你以为我很想和你闲聊吗?”罗米晃了晃正在愈合的手臂,失血过多让珀西在她眼中像个左右摇摆的不倒翁,“我得不停说话才能让自己醒着,如果我在这里倒下,你绝对会把我扔到大街上。” 珀西皱起脸,好像这假设是个莫大的侮辱。 “你刚才说,食死徒接管魔法部,那是什么意思——你去哪儿!” 珀西冲上去把趴在窗边的罗米拉回来,楼下的行人突然捂住头发哎呦了一声,四处张望,把头顶突然的刺痛感归结为飞虫叮咬。 “呃——字面意思?” 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罗米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甲,“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没关系。”珀西干巴巴地说。 “你能不能把卧室借我一会儿?” “什么?” “五分钟。” 罗米开始解领口的金属扣,珀西猛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好像福吉在他身后解开了衬衫。没到五分钟,矮个女人从卧室出来走进客厅,褐发打着卷,上嘴唇很薄,眼皮浮肿,珀西一眼认出她身上的西装正是自己衣柜里较为昂贵的一件,第二眼认出她和从他窗下路过的女人长着一样的脸。 “随身携带复方汤剂参加婚礼是现在的新礼节吗?” “你自己去一次就知道了。” 珀西立即露出被蛰了一口的表情。 “别这么烦躁。”罗米挽起外套的袖管,把它们卷到手肘上,“我不是不懂礼节的客人,猜猜我还给你带来了什么?” “麻烦?” “是工作让你学会了讽刺吗?那你有没有写信告诉你妈妈?” 珀西向前一步,脸涨得通红,但罗米已经绕过他拧开门把手,公寓的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走廊里剥落的墙纸和歪扭的楼梯,有人粗声粗气地问楼下的住户有没有见过哈利·波特,罗米顶着陌生的脸对他真诚地道谢,在那些缺乏礼貌的排查者上来之前幻影移形了。 “我把它夹在你的报告里了。”她离开前说道。 那是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珀西撕开上面的火漆印,一沓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比尔和芙蓉,韦斯莱夫妇,德拉库尔夫妇,他的兄弟和小妹妹,令人讨厌的姨婆,还有些衣着鲜艳的宾客在不同的照片里欢笑着,在他桌面上享受着婚礼和聚会的快乐。 敲门声在这时候响起,珀西挥了挥魔杖,照片旋转着飞进写字台下面的抽屉里,黄铜锁头挂了上去,他在敲门声快要失去耐心时打开了门,几个自称魔法部职员的男巫把制服扣子系得歪歪扭扭。 “有没有见过哈利·波特?”打头的那个问道,眼下青黑,满脸不耐烦地甩出一张羊皮纸,八成是参加了婚礼的宾客名单,“或者其他在这上面的人。” “没有。”珀西说,“你们是谁?” “别多管闲事!”那人说,把门摔上了。 罗米当晚没有回家,她连续幻影移形了几次,确保没人跟上来之后在西区一家小旅馆住下,第二天选择坐地铁返回,列车飞驰时她看向车窗上的倒影,耳边突然回响起金斯莱的声音。 斯克林杰死了。魔法部垮台了。 她在闷热的空气中打了个寒颤,好像现在才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可怕事实,而她却好好地坐在这节车厢里,和一群因为早班而神色倦怠的麻瓜一起,倒影和他们没什么不同:疲惫,困倦,对一个政权的终结一无所知。 第184章 这趟车上会有其他巫师吗?是麻瓜种还是纯血统?是格兰芬多还是斯莱特林? 没有一件外套的内衬能像霍格沃茨那样将人轻而易举地分成四类,让人们在用最直观的方式结交朋友和选择阵营。 罗米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量着地铁上的其他人,想象着他们被贴上标签,纯血,混血,伦敦,曼彻斯特,像货架上正在售卖的商品,价格高低,新鲜与否的规则由他人制定——那如果,如果血统对当权者来说不再是最被推崇的前提呢? 到站的提示音响起,罗米跟着人流走出地铁站,刚才还站在一起的乘客像滚水中的油滴在街道上四散开,这样混乱的场景每天都在伦敦街头上演,让她想起霍格沃茨课间拥挤的长廊,他们抱着书朝不同的方向和楼层走去,魔法楼梯让急着去上古代魔文的拉文克劳们那么忙乱,可他们抱着书本的样子又那么自由。 以后还会有那样的自由吗,如果食死徒能毁掉一场婚礼,是不是还能毁掉更多的仪式和聚会,如果他们冲破了一道屏障,那栖息之地又还有多少? 伦敦上空的阴云裂开一道缝隙,罗米眯起眼睛,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阳光,气温正在缓慢上升,她挽起袖子,手臂上的伤痕露了出来。 纯净的血统一直都不是神秘人想要的。她突然意识到,他对待那些疯狂的血统论者就像农夫用拴在绳子上的苹果对付驯养的驴子,纯血与混血,混血与麻瓜种,人先先是被分成几类,或许以后还有更多种,但最后只会有两种人。 被驯化的人和未被训化的人。 “但人怎么能被驯化?” “你说什么?” 罗米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书店门前,肖恩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看见肖恩手里提着旧皮箱。 “我要离开了。”肖恩说。 “那很好。”罗米心不在焉地和他告别,从墙上的的牛奶箱里摸出钥匙开门,肖恩先她一步按住了门把手。 他们对视了几秒。 “从这里吗?” 他点了点头。 打开书店库房角落里的巨大橱柜时,罗米突然想起罗恩曾说她住在桥洞下也能过得不错。她在肖恩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把橱柜里堆积成山的零食搬出来,伸着胳膊进去摸索了一会儿,又从深处摸出几瓶小天狼星放在这儿的好酒——习惯了书店老板的生活之后,很难常常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能通往世界各地的地下室。 橱柜漆黑的背板渐渐在温和的白光中消融,罗米侧身给他让开通路,肖恩挑了挑眉。 “女士优先。” “我的荣幸。”罗米回答说。 白光背后是一道平缓的石梯,如果说溜去霍格莫德的那一年她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别让密道太过坎坷,两边的汽灯随着脚步声依次亮起,直到石梯尽头:一个能开场舞会的空旷大厅,燃烧着绿色火焰的壁炉围着大厅在墙上均匀地排列,肖恩无奈地打量着墙壁上古老的油画和精美的挂毯。 罗米的嘴角抽了抽,“后来我又添了一些装饰。” 他恍惚地点了点头,走到其中一个壁炉前,肖恩摸着壁炉砖石上的浮雕,突然开口说道: “梅丽莎和我分手了。” “呃……我很遗憾?” “她希望我回归到麻瓜的生活中,就像她过去一样……当然,那样确实更安全,我可以找个工作,推销轴承或者除草机——” 你觉得他们会为难韦斯莱一家吗,罗米想问,但肖恩没给她插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但我做不到……我想象不到再回到那样的生活里我会变成什么样,没有魔法,把魔杖锁进盒子,盒子放在储藏室的角落——但……但你知道你和周围的人不一样,永远不会一样!一个见过、使用过魔法的人,要怎么样才会甘心过上那种……平凡的生活?” 她又走神了好一会儿,直到肖恩最后的停顿才回过神来,罗米怀疑肖恩是在利用那个停顿找一个比乏味或者麻木更温和的词,好让他显得没那么怨气冲冲,但效果不是很好。 “……我不知道。”罗米说,看向他选择的那个壁炉,“巴黎?” “你觉得怎么样?” “不算太糟。”罗米笑了笑,“那我们晚些时候再见。” 肖恩转了个身,背对着那些绿色的火焰,火舌舔上他的裤脚。 “就这样了?我该怎么说……这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你还想要个拥抱吗?” “我觉得这是讽刺。”肖恩说,“但我确实想。” 罗米愣了愣,向前迈了一步,用手臂环住他僵硬的身体,似乎是确认了这是个拥抱,她没有任何反悔余地之后,他才抬起胳膊,罗米感觉自己的后背被轻轻拍了拍,还没等她用同样的方式回赠,肖恩猛地松开了她,几乎是推了她一把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壁炉中,绿色的火焰吞噬了斯莱特林的背影。 罗米沿着石梯回到店里,那几个讨厌的学生又想趁她不注意拆开新一期的漫画杂志,被留在上面的魔咒刺痛了手指。 “这上面有静电!”他们中间,大概是出主意的那个男孩大叫,“很多静电!” 罗米把一只漏水的圆珠笔丢向他。 “滚出去。”她说。 中学生们悻悻地摔上了门,罗米蹬着地面坐在椅子上转了几圈,门口静悄悄的,没有人走进来。 “我也滚出去。”她嘟哝了一句,拎着钥匙锁好书店的门上了楼,公寓的房门刚刚打开,正在看电视的德米提雅转过头,问道: “你去哪儿了?昨晚有只守护神来过,一只喜鹊,说他们被监视了,但一切都好,不要担心。” “一切都好?” “还有一匹狼,大概是你的傲罗朋友,让你别冒险联系任何人,保护好自己——发生什么了,形势对你们不利吗?” “是对我们。”罗米说,转身去洗手间拿出拖把。 这星期结束时弗雷德的守护神又来了一次,银色的喜鹊降落在客厅,说乔治和他已经回到对角巷继续经营商店,唱了段跑调的《一锅火热的爱》后飞走了,德米提雅蹲在茶几上看着罗米拿着拖把,面无表情地穿过那只歌喉不敢恭维的喜鹊,开始拖第三次。 “你们分手了吗?” “没有。” “那你——” “晚上你做饭。”罗米说,把拖把扔进洗手间,拿着抹布走进厨房。 “你就这样麻痹自己?”德米提雅跟了过去,“靠做家务?拜托,这周你已经擦了三十几次碗柜了,你非要让自己忙个不停吗,难道你停下来就会因为见不到男朋友而泪流满面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如果罗齐尔都变成这样,”德米提雅尖刻地说,“那你不如杀了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非常好,现在你只会说这一句话了——罗米,你去哪儿?” “出去散心。”罗米扔下抹布,刚出门就看见她的邻居,威廉姆斯小姐正在门口和一个身材敦实的男人拥吻,门在身后合上时发出一声巨响,把走廊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那男人逃似的跑走了,威廉姆斯小姐站在门口拢了拢披肩,“那是彼得……让娜,想进来聊聊吗?” 罗米点点头,跟着威廉姆斯小姐进了她的公寓。 热恋中的威廉姆斯小姐对谁都有说不完的话,彼得在她的口中有了许多表面上看不出来的优秀品质,罗米觉得是威廉姆斯小姐的热情美化了那个罗圈腿男人,但她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努力让邻居用一个陌生人的优点和卓越的香水品味填满自己的脑袋,她们聊了好几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威廉姆斯小姐在讲,最后她问罗米要不要一起去楼下的餐厅吃饭,罗米答应了。 我就像这里的一部分,罗米和她的邻居走进快餐店,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同一种套餐时她心想,我在这里交到了朋友,听她谈论男孩问题,知道哪些食物能避免吃到不新鲜的食材,但肖恩的话仍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把盘子里的炸鱼戳得稀烂。 你和周围的人不一样,永远不会一样。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儿?罗米心想,我应该在这儿吗,我是不是应该去战斗,如果是的话,那我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逃走—— “让娜?”威廉姆斯小姐尴尬地问,“是我说的太多了吗?” “什么,不,没有,完全没有,只是我……”罗米放下叉子,“我好像忘关水龙头了,我得……回去看看……” 她给德米提雅打包了一份汤后逃离了餐厅,自己去卧室坐了一会儿。 客厅里没有开灯,德米提雅喝着汤,脸被电视的荧光映得惨白,她头也不回地说: “扫把在厨房。” 罗米在洗手间门口转了个弯。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几天,德米提雅对此嗤之以鼻,但罗米坚称这能改善睡眠。 第185章 “你只是累得不得不睡觉。”德米提雅说,“而且你昨天就睡了三个小时——没错,我看见你在客厅看电视了。” “那家务你来做?” 德米提雅把抹布丢给她,罗米又擦了一遍橱柜,时针指向十二时她把自己扔到床上,毫无睡意。 罗米爬起来,趴在窗边看向外面的街道。今晚是个雨夜,大雨融化了窗外的街景,路灯和灰黑色的楼房失去了原本的轮廓,像是画布上混合着往下淌的颜料。罗米揉了揉眼睛,撑着窗台坐了上去。 不是幻觉。 喜鹊在模糊的雨幕中格外清晰。尽管罗米知道它能轻松地穿过水泥和砖墙,但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窗户,夏季闷热的夜风卷着雨水打湿了她身上的睡衣,守护神降落在她指尖一言不发,摇曳的银光像是一段烛火。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数。 三、二、一。 火龙皮夹克的拉链勾住了睡衣袖口的蕾丝,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雨水味的吻,双手捧起脸颊,舌尖抵进来舔过齿列,她想要睁开眼睛的意图被敏锐地觉察到,冰凉的手掌盖上来,手心的雨水汇着眼泪往下淌,罗米控制不住地呜咽起来。 “一切都好吗?” 吻像雨水一样,依次落在眼尾,脸颊,最后回到嘴角,“我向你保证,罗米。”弗雷德贴着她的嘴唇说,“一切都好。” 遥远的楼顶上炸开一道闪电,他们分开了些,拉链扯住蕾丝的撕裂声被雷雨声淹没,罗米和弗雷德像两个陌生人那样对视了一会儿,为刚才突如其来的感伤感到一阵尴尬,然后他们一起笑出了声。 “先让我进来?”弗雷德握着罗米的手腕,怕把她袖口的蕾丝彻底扯下来,“虽然这个出场方式还不错——但我不能一直站在逃生梯上和你说话,对吧?” 两个人湿淋淋地倒在床上,花了点时间才把拉链上的蕾丝解下来,雨声被关在窗外,他们拿起各自的魔杖烘干头发和衣服,罗米推了推弗雷德。 “你下去。”她有点伤心,“床单都脏了,是我早上新铺的。” 弗雷德吃惊地放下魔杖,用手心贴了贴罗米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最后很受伤地捂住胸口,说道: “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就在想这个?” 罗米不为所动。 “那好吧。”弗雷德跳下床,把夹克甩到地上,然后是衬衫、皮带—— “等等,你等等!”罗米抖了抖魔杖,被他解开的裤子老老实实地挂在腰上没再往下掉,“这是干什么?” “我身上都湿透了。”弗雷德说,“分开烘干比较方便,你也应该这么做。” “你知道我这儿没有你的衣服,对吧。” “我知道。”弗雷德拿起魔杖敲了敲裤腰,裤子掉下来堆在地上,“改天我们去买几件。” “你还要继续脱吗?” “当然。” 罗米猛地一闭眼,听见脚步声靠近,她咽了口口水,指腹诚实地沿着他的胸肌一路下滑,但还是先发制人地问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就在想这个?” 弗雷德的呼吸落在她锁骨上,他弯下腰认真地对付那些小巧的睡衣扣子,发梢蹭着她的皮肤。 “每天都在想。”他认下了所有指控,说,“你不想吗?” “那你要先把床单弄干净。”罗米说。 第97章 又在群口相声 ============================= 敲门声响起时,烤箱也跟着发出叮的一声,罗米支使德米提雅去把刚烤好的曲奇拿出来,自己跑去开门,乔治提着一只食盒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弗雷德刚迈开步子,旧木门砰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我才是弗雷德,罗米!我们俩现在可比以前好区分多了,你不会还能认错吧!” 公寓的门第二次在他面前滑开一道窄缝时,弗雷德叫道,同时试着把自己塞进去,但一根细细的防盗链挡住了他的去路,罗米出现在门的另一面,柏木魔杖戳得他嗷嗷直叫。 “活该你被关在外面,兄弟。”乔治幸灾乐祸地说。 “我知道你是弗雷德。”罗米说。 “那为什么乔治能进去,我不能?”弗雷德不甘心地问。 “是啊,为什么他不能?”乔治好奇地凑过来。 “让我想想……”罗米倚在门口掉漆的鞋柜上,托着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可能因为乔治不会咬我?” “理由充分。”乔治认同地点了点头,“我确实不会。” “你当然不能咬她!”弗雷德试图把一只鞋从门缝里丢进来砸他的孪生弟弟,被罗米一杖戳了回去,“让我进去吧,罗米,我为自己还没想到的所有错误道歉,看在上次见面时我帮你铺好了新床单还帮你换了衣——” 乔治捂住耳朵大叫一声,惊慌地逃进客厅。 罗米上前一步解开了防盗链,但还没等弗雷德摸到门,像尾游鱼似的,她灵巧地从门缝里溜了出来,门在她身后发出落锁声。 “根据以往的经验,”弗雷德想了想,“你要开始直白地控诉我的错误了。” “我讨厌你一声不吭地消失。”罗米恨恨地捶了他胳膊一拳,弗雷德捂住上臂配合地痛叫一声,“今天又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前让我放你进去!” “一声不吭?不,不是这样。”弗雷德摆着手说,“你不记得了吗,是你,罗米……” “你说什么?” “你困得不行!我至少和你说了三次我要离开,因为消失太久会被监视我们的食死徒发现,但你困得太厉害了,让我把嘴闭上,不然就把枕头套拆下来塞进我的嘴里——” “啊……我明白了。”罗米挠了挠头发,“我真的说过要把枕头套塞进你嘴里吗?” “其实是袜子——我自己的袜子,真残忍。”弗雷德耸耸肩,“但你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像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 罗米下意识偏头,但还是被弗雷德轻轻捏住下巴转过来。 “你猜怎么着?”罗米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有些人天生就有黑眼圈。” “你一直睡不好?”弗雷德的指腹摩挲着她眼下的皮肤,“因为担心我?” “还有连续剧,晚上十一点钟才开始放送……”罗米不适应地躲开他的手,“你觉得我们进去说怎么样——” 门在她身后打开了,乔治紧贴着门板,以防罗米突然把门关上,“让他进去吧!弗雷德身上还有伤呢——抱歉罗米,我永远都会站在我兄弟这边……” 他转向弗雷德眨了眨眼睛,“怎么样,和我们排练的时机分毫不差吧!” “台词错了,老弟。”弗雷德嘴角抽搐,“但还是谢谢你。” “什么?”乔治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哦,是这句:罗米,快点让弗雷德进去吧,你的莫丽阿姨亲手制作的冰激凌都要融化了——好吧,这更合理。” “我们扯平了?”弗雷德无奈地笑了笑,“剩下进去说,好吗,我向你保证,都是些很轻的伤,还没有一个魁地奇赛季下来我受的伤严重……” 罗米坐在弗雷德和德米提雅中间,乔治坐在她对面,人手一只盛满了冰激凌的大碗,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只大托盘,里面是新烤好的曲奇。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乔治挖动冰激凌时的小勺撞在玻璃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弗雷德把卷起的袖子放下去,遮住了正在愈合的魔咒伤,顺手拿起一只抱枕抱住。 “就是这样,每天来店里找麻烦的食死徒——当然了,他们自称是魔法部职员——那么多,我们一不留神就得罪了几个也很正常。” “你在店里也会忍不住偷偷朝他们扔粪弹的。”乔治补充,“或者趁他们不注意点燃他们的袍子。” “或者剃光他们头顶的头发。”弗雷德说。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德米提雅不敢置信地问。 “让我想想——”弗雷德摸着下巴,“你觉得呢,乔治?” “因为我们是乔治和弗雷德。”乔治摊开手,“很难想象吗?” “他们在对角巷公开攻击你?”罗米问。 弗雷德和乔治对视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又停住了。 “我是不是应该回到自己卧室里把门关上。”德米提雅说。 “那牢不可破的誓言是做什么用的,友情纪念册吗?”罗米满不在乎地舀着冰激凌里的水果块吃,一抬头发现弗雷德在看她。 “我的意思是德米提雅可以留下。”她尴尬地说。 弗雷德冷着脸把自己碗里的水果块拨给她。 “我们最近在帮助在外逃亡的麻瓜出身者。”乔治说,掏出一份预言家日报递给罗米,德米提雅欢呼一声。 “怎么啦,很怀念而已,每日镜报无聊透顶。”德米提雅说。 “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盗窃魔法?”罗米飞快地扫了几眼,“这太荒谬了,只要他们上学的时候认真学过魔法史就会知道——” 第186章 “你的重点竟然是这个?”乔治问。 “各位!这是我的未婚妻!”弗雷德把手放在嘴边支起一个喇叭,罗米瞪了他一眼,“我们在暗中帮助那些不愿意配合调查的麻瓜出身巫师。”弗雷德乖乖说道,“在搜捕队——就是一伙靠抓不配合的麻瓜出身者赚钱的家伙——手底下帮他们一把。” “当然,有些必要的伪装,还得躲开那些监视着我们的人。”乔治说,“我们一直是越过规矩一个脚趾头的人。” “你们行贿了?”罗米问。 “那会更麻烦。”弗雷德说。 “而且浪费钱。”乔治说。 “别绕弯子。”罗米说。 “魔法部不能干涉某些商业会议,那些蠢货还没发现这个漏洞。”弗雷德和乔治击了个掌。 “只要我们没被搜捕队员抓到,他们就只能相信我们消失的这段时间确实在和某个供货商进行密谈。”乔治吹了声口哨,“两个幻影移形的好手要担心的很少。” “太冒险了。”德米提雅说,“漏洞百出。” “朗费罗!”弗雷德叫道,“别这么关心你的同事们。” “她说的没错。”罗米用往嘴里塞曲奇的方式来压抑自己的怒气,“你要怎么保证他们不会去和供货商核实,如果他们找到了别的借口呢,如果你在搜捕队员面前暴露了——看看你的伤!亚瑟和莫丽知道你们在做的事吗——” “你猜我们见到了谁?”乔治一把把她按回坐垫上,用眼神示意脸色难看的弗雷德把话接下去,“沃普尔,米兰达·沃普尔,在霍格沃茨吃饭的时候总是挨着你坐的那个斯莱特林女孩——弗雷德!” “她是搜捕队的成员。”弗雷德厌恶地说。 “那个混血?”德米提雅转向罗米,“你朋友们毕业后的工作都很有特色啊。” “沃普尔是混血?”弗雷德愣了愣,“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父母有一方是麻瓜。”德米提雅站起来走到厨房去倒水,“谁要喝水?” 乔治起身跟了过去,德米提雅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他,“我可以一起拿过来。” 红发的格兰芬多耸了耸肩,“我也可以帮你。” “我懂了。”德米提雅从橱柜里拿出四只水杯,“罗米,你的客人担心我从下水道传递消息呢!” “合情合理。”罗米说。 “那她怎么能去做搜捕队员?”弗雷德说,“我的意思是,她比纯血统更知道盗窃魔法论是无稽之谈,还去追捕那些被迫逃亡的麻瓜出身者?” “这上面说,可以证明你至少有一名巫师血统的近亲,身份就能通过核验……”罗米戴上眼镜,指尖比着那一行小字念道,“沃普尔可能找到了某位巫师近亲,或者找到了某个愿意冒充她近亲的巫师。”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吧。”弗雷德敲了敲她的镜框。 “那你要她怎么办,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魔法部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除了跟着新法令走还能做什么?”德米提雅端着两杯水走过来,递给罗米一杯,乔治跟在她身后,“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们……和我们一样,在黑魔王复活之后就能得到第一手消息,说老实话,七年级时只有少数人烦恼的是选择阵营,大部分人连真相都不清楚呢。” 她话锋一转,“你还记得七年级刚开学那几个月,沃普尔对你特别热情吗?” 罗米愣了愣,“她觉得我知道更多内情,想探听消息?” “大概吧,不然怎么解释。”德米提雅说,“她也努力过了,但那年你家里一团糟,根本顾不上她。” “但也不是所有需要钱的巫师都加入了搜捕队,不是吗?”乔治说。 “再怎么样也不该伤害自己的同胞。”弗雷德皱起眉头,“我没法理解……” “那就去提高一下你的理解能力。”德米提雅凉飕飕地说。 罗米扑哧一笑。 “梅林的胡子!分院帽到底把你们俩分进了哪个学院?”弗雷德叫道,“斯莱特刻薄吗?” “关我什么事?”罗米说。 德米提雅鄙夷地摇了摇头。 “的确不怎么好笑,兄弟。”乔治在他的注视下艰难地说。 弗雷德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站了起来,“我得运动一下。”他边绕着客厅转圈边说,“和食死徒靠得太近会吞噬我的幽默,罗米,你也一样,挨着乔治坐,离她远点——罗米?” 罗米漫不经心地用门牙磨断曲奇,拿起水杯把嘴里的饼干渣冲进喉咙。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说。 “你是在说我吧?”弗雷德问。 “恐怕不是。”身边宽敞起来,乔治挪了挪位置,回答道。 “沃普尔的家庭不是很富裕,在我记忆里是这样……”罗米无意识地用手指敲着装曲奇的大托盘边缘,语速很慢,“想想对角巷,如果伦敦都是这样,那其他郡的情况能有多好——搜捕队员的薪水怎么样,乔治?” “他们赚金子。”乔治说。 “现在的英国,留给沃普尔这样的混血巫师的工作机会还剩下多少?”德米提雅说,“光是忙着找一位证明血统的近亲就能让他们忙的焦头烂额,家境贫寒的年轻女巫总得找个法子活下去吧。”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选择。”弗雷德说,“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工作。” “因为搜捕队员赚金子。”罗米说。 “我知道他们赚金子!”弗雷德恼火地嚷道,“我面对他们的次数多得很!” 德米提雅呜呼一声,“好刺激!” 罗米把手里的水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杯里的液面不安地晃动了一会儿,在她手边的玻璃平面上聚起小小的水洼,“别用那种语气对我说话。”她说,“回来坐下。” “坐下,弗雷德。”罗米加重语气。 弗雷德把乔治推到他们中间,坐到罗米对面,嘴唇紧紧抿着。 “我只是觉得,”罗米试着去握他的手,弗雷德像是被玻璃烫到一样将手藏到桌子底下,乔治讪讪地咳嗽了一声,罗米抱起双臂,继续说道,“尽管一定有个更好的法子,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或者说,有些人的处境让他们等不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选择。” “他们只能选离自己最近的,伸手就能够到的那个。”德米提雅说。 “可是——”乔治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搅着碗里融化的奶油,“那那些被沃普尔抓到的麻瓜出身者呢,他们不是更可怜吗,如果大家都去分析坏人的苦衷,那谁来关心这些真正受到伤害的人——我知道我没法完全体会沃普尔的感受,但即便弗雷德和我一分钱也没赚到,我们也绝对不会——” 罗米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吧。”乔治无奈地活动了一下肩膀,罗米清了清嗓子,被他抬手阻止了,“没错罗米,我不爱吃水果,可以把我碗里的给你。” “一颗酒渍樱桃就好。”罗米眼巴巴地说,乔治把碗推过来让她自己挖。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弗雷德突然说道,“或许她确实需要钱,又或许沃普尔就是个极端的纯血论者,把麻瓜种送进监狱是她的毕生梦想,也有可能她被人施了夺魂咒——梅林,我们甚至没和她说过话,就胡乱猜测了这么多!” 德米提雅站起来拍打身上的饼干渣,但看上去像是故意要把衣服上的食物碎屑都弄到弗雷德头上,“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至少这让我们谁都没注意罗米烤的曲奇有多难吃——”她对大托盘扬了扬下巴,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卧室里,声音从门后传出来,“罗齐尔,你是不是把盐当成砂糖放进去了?” “什么?”罗米说。 乔治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然后把它吐了出来,“难怪我刚才一直很渴!” “抱歉。”罗米缩了缩脖子,伸手去够托盘,“我拿去扔掉。” “没那么难吃。”弗雷德说,“你们俩不吃的话让我带走吧。” “你的伤可能比我想象的严重些。”乔治说。 “你在讨好我吗?”罗米问。 “有用吗?”弗雷德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向她。 罗米摇了摇头,“我还是想揍你一拳。” “我去楼下的快餐店等你。”乔治抓起外套飞快地向门口后退,“罗米,他身上还有伤——” “别在那家店点炸鱼和浓汤以外的任何东西!”德米提雅在卧室高喊。 乔治在感谢声中砰地关上了门。 客厅里又一次静悄悄的,罗米拿魔杖在德米提雅房门上落下一道隔音咒语,转向弗雷德,突然很想使劲搓搓脸,但想到今天脸上有粉底,只好蹲下伸手揉弗雷德的脸。 “你发什么神经!”罗米掐着他的颊肉往两边扯,恶狠狠地问道。 “唔唔唔唔!”弗雷德说。 “接受你的道歉。”罗米不高兴地放开手,“现在说说为什么。” 第187章 “我不知道……”弗雷德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脸,“不,我知道,罗米,你和斯莱特林在一块儿的时候,整个人就变得非常斯莱特林,我说不上来,但你和朗费罗都觉得沃普尔的选择很正常——” “那不正常,战争时不正常的事情太多了。”罗米说,注意到弗雷德哽了一下,“抱歉,你继续。” “你们俩的语气和神态让我觉得……或许我正在做的事情,会让你觉得非常愚蠢。”弗雷德说,“这让我感到很烦躁,如果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 “你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很愚蠢吗?”罗米轻声问。 “当然不会!”弗雷德坚定地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自己没做错,一直都是!” “那我也一样。”罗米任由弗雷德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正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所以你很……珍贵。” “对你来说吗?” “对很多人来说,当然,也包括我。”罗米低下头亲了亲他,“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了不起,弗雷德,像个英雄。” “这是你爱我的原因吗,像个英雄?就像你觉得满脸是血的克鲁姆很有魅力一样。”弗雷德笑着问,罗米不满地嘿了一声,“你怎么还记得!”她嚷道。 “那如果我是个只会把脸埋在你胸前掉眼泪的胆小鬼呢?” “你脑子里究竟还有多少滑稽又恶心的假设?” “确实不少。”弗雷德歪着脑袋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写下来——” “让我想想怎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罗米捂住他的嘴,“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个英雄……弗莱迪,你眉毛下面是道伤疤吗?” “小时候从山坡上滚下来撞到了石头。”弗雷德戳破了她的战损幻想,“你继续。” 罗米清了清嗓子。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个英雄,而是因为你是你,你是弗雷德·韦斯莱,而弗雷德在这种时候,就会选择去做英雄所做的事,所以我没想过你说的那种可能,一个只会搂着我掉眼泪的胆小鬼?你会吗,弗雷德?” “只会掉眼泪的胆小鬼?完全不可能。”弗雷德讽刺地笑了一声,“但把脸埋在你胸口?” 罗米一把推开弗雷德敏捷地跳出老远,弗雷德顺势倒在地上,仰着脸看向她。 “我真的很想。”他笑着说。 “现在是下午三点。”罗米绷着脸,但缓缓后退到卧室门口。 “我又没说是现在。”弗雷德灵活地从地板上直起身子,甩着头发抖掉上面的饼干渣,用抱怨的语气说道,“你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呢,罗齐尔。”他冲罗米招了招手,“我是认真的,罗米,过来,有正事和你说。” 罗米小步蹭过来。 “后天我们要去接应唐克斯夫妇,唐克斯的爸妈,泰德因为拒绝登记出身,现在在外面逃亡。”弗雷德说,“穆迪让我们带他们俩来找你。” “找我。” “他说你知道该做什么。” 罗米愣了半秒。 “我知道。”她说,被弗雷德盯得浑身不自在,“你为什么那么看我?” “我真是个蠢货,竟然为那种没必要的理由烦躁。”弗雷德诚恳地说,“你也很了不起,罗米,我们在做的是一样的事。” “我很受用。”罗米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有一件事——” “我知道。”弗雷德轻松地说,“注意安全,时刻小心。” “不,我是想知道你们去哪儿找泰德·唐克斯。”罗米点了点他的额头,“但那确实是你应该做的,韦斯莱先生。” -- 入秋的森林被绿色和金色淹没,山脚下的沼泽地积蓄着浓重的雾气,冷风卷着雨水盘旋,一道危险的绿光穿透了山谷中阴暗的天色,两个戴着兜帽的高个巫师默契地矮身躲过,绿光击中一棵粗壮的桦树,在上面留下一个深刻的疤痕。 “昏昏倒地!” 弗雷德挥动魔杖,做了个向下劈砍的动作,另一道刀刃似的光线紧跟在昏迷咒后,掀翻了他面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巫,乔治在不远处吹了声口哨。 “干得不错!”他高声说。 “当然了!”弗雷德大笑,“来给这倒霉蛋补上一记!” 乔治跑下矮坡,用脚踢开被弗雷德击昏的食死徒,“我收到泰德的消息了,他们就在前面——”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目光越过弗雷德看向他身后,另一个穿着黑袍的食死徒正举起魔杖,没有面具覆盖的下半张脸露出狞笑。 “弗雷德!小心——” 乔治的声音被一道强光堵回喉咙口,他捂住眼睛朝弗雷德跑去,凭借感觉将孪生兄弟一把扑倒在地上,不远处响起另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灰尘和落叶的碎屑呛得他们俩连连咳嗽。 弗雷德想要拉着弟弟站起来,但乔治狠狠抱住了他,两个人差点又倒回泥泞的地面。 “我没事。”他闷闷地说,眼睛因为刚才的强光不适地流泪。 “咳咳——” “谁在哪儿!”乔治对一棵树冠茂密的桦树举起魔杖,浓密的枝叶间露出女巫的靴筒,挡住来人的枝条颤了颤,簌簌地落下一地黄叶,但依然稳固地在原位不动。 弗雷德意识到什么,笑出了声。 “该死的!”女巫咒骂了一声,树枝根部闪过一道银光,一整根足以挡住成年人半个身体的树枝落下来砸在林间的枯叶上。 “你还笑得出来。”罗米坐在树上,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答应过我要时刻小心的吗!” 第98章 妈妈咪呀 ========================= 风穿过森林,茂密而锋利的叶缘将天空分割成不规则的细线,罗米双手一撑跳下藏身的树枝,稳稳落地,浮灰随之飘起。 弗雷德讪笑着收回双臂。 男巫沉重的身体弹了一下,乔治收回魔杖,“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他说道,弯下腰掀开了两个食死徒脸上的的银色面具,看到第二个人的脸时扬起了眉毛。 “怎么了?”弗雷德凑过来吹了声口哨,“一个无名小卒,一个大人物。” “卢克伍德。”乔治咧嘴一笑,转向罗米,“干得不错。” “你们认识他?”罗米问道。 “在报纸上见过。”弗雷德说,“当然了——” “那时候的预言家日报还没失去理智。”乔治说,“好像是我们七年级的时候?” 麻脸男人双眼紧闭,油光光的头发从兜帽里露出来,弗雷德又去踹了他一脚,突然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他被罗米拉到身后,女巫留给他紧绷的背影。 “怎么了?”弗雷德伸出手,指腹摩挲她后颈的皮肤安抚着,“他又不会突然跳起来咬我一口。” “那可说不准,食死徒都是很邪恶的。”乔治蹲下掰开卢克伍德的嘴,把深色玻璃瓶里的魔药灌进他嘴里,“有点蹊跷,食死徒不经常单独行动。” “他怎么办?” “扔在这儿就行,乔治给他喝了遗忘药水。”弗雷德说,“不然你还想干掉他?” 罗米哆嗦了一下,“还有其他人——我们的人在附近吗?”她问道。 “小天狼星和莱姆斯。”弗雷德说,“别在这儿耽搁太久,我们去和泰德会合——”他揽过罗米的肩膀,却被推开了,“怎么了?” “你们去找唐克斯。”罗米后退了一步,“我去找小天狼星他们……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和他们说。” 弗雷德不解地看着她,又看了看乔治,好像能从他弟弟那儿得到答案似的,“我不能留你自己在这儿。”他说,“我们一起走,然后再去找小天狼星和莱姆斯——” “按我说的做!”罗米严厉地说,挣脱了他的手,率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把他们俩扔在身后,在一株歪歪扭扭的枫树旁幻影移形了,“快点离开这里!别浪费时间,到时候在书店见面!” 乔治拍了拍愕然的兄弟,“我们得走了,弗雷德。”他说,“别太担心你女朋友,她刚才救了我们俩的命。” “是未婚妻。” 弗雷德小声嘀咕了一句,和乔治相继幻影移形消失在林间的空地上,响亮的爆裂声惊起了栖息的飞鸟,恼怒的鸟鸣声中,罗米从枫树后走了出来。 卢克伍德和他不知名的同伴仍在昏迷,罗米给不认识的那个食死徒补上一记昏迷咒,走到卢克伍德面前蹲下,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又快又重,回声犹如实质般压在喉口让她喘不过气。 柏木魔杖从袖管滑进手心,罗米站起来后退了一步,渡鸦低沉地鸣叫着。我能做到吗,她心想,杖尖同时迸发出不规律的火花,卢克伍德的袖子破了,露出黑魔标记的一角,魔杖从他骨节突出的手中滚到罗米脚边,缠绕在手柄上的银色藤蔓装饰在阳光下一闪,像一把匕首劈在罗米的眼睛上。 我必须做到,她低声对自己说,抬起魔杖—— 第188章 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格外清晰,罗米猛地俯下身体在地上打了个滚,昏迷咒贴着她肩头掠过,“幻形石板!”她举起魔杖大叫,趁几道魔咒将桦树变成的石头击得砰砰直响时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向矮坡下跑去,还没等罗米找到藏身之处幻影移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掀翻在地。 金发女巫从一颗树后走了出来,踩着一地的碎石块,轻而易举地击破了罗米匆忙中留下的保护咒,克劳迪娅没戴面具和兜帽,头发长了不少,垂在肩头,两边脸颊瘦得凹陷下去,显得鼻梁更宽,嘴唇更薄,像是要包不住牙齿,她没有血色的薄嘴唇动了动,罗米按住耳朵,等着那阵耳鸣声过去,克劳迪娅倒是很有耐心,又重复了一遍。 “我就知道。”她的声音掺杂在尖锐的蜂鸣声中,扎得罗米的耳膜生疼,“你会出现的。” “是啊,因为你指使你的同事追着我男朋友打。”罗米忍不住咳嗽了两下,血涌上来,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味道不是太好,罗米骂了句脏话,“我必须得来看看,反正你也很想我——” 她挑了挑眉,“不是吗?” “卢克伍德没有听我差遣。”克劳迪娅没有回答,而是纠正她前半句话,“我只好用夺魂咒,其实效果还不错,你觉得呢?” “你想干什么?”罗米扶着身后的树站了起来,魔杖在掌心发烫,“把我送到魔法部赚点零花钱?纯血叛徒值多少金子?” “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清晰,但看别人不怎么样,我是说,别把我和搜捕队员相提并论。”克劳迪娅勾起嘴角,“把你抓起来?不,罗米,你狡猾得像只狐狸,猎人不会驯养狐狸——” 两道魔咒在空中相撞,克劳迪娅收回手,步步逼近警惕后退的黑发女巫。 “它们总有办法逃脱,最好的办法就是切断它们的脖子,将狐狸皮剥下来……” “呃。” “我会杀了你,就在这里。” “我听懂了。”罗米点点头,“知道吗,其实你不应该解释一个类比——该死的!迪特里希!”盔甲护身撞开了一道恶咒,“我有你母亲的信!” “你说什么?” 克劳迪娅停下脚步,但杖尖仍然源源不断地涌出细长冰冷的光流,罗米双手握紧自己的魔杖和她对峙着,不让自己倒在地上,“阿德莱德!就在她被抓起来的前几天!你不想知道你母亲写了些什么吗!” 那股强大的推力从克劳迪娅的魔杖中消失了,她拿着魔杖的那只手收了回去,但仍然保持着一个随时都能出击的姿势。 “复述给我听。”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别异想天开,筹码不是这么好拿的。”罗米松了口气,“我把它放进古灵阁的金库了,如果你想要,我们一起去拿,但你要在那里放我走——拜托,你本来也不是必须杀掉我——” “你差点把我炸死,还害我被关进阿兹卡班。” “那是你母亲的信。” 细长的蓝眼睛眯了起来,克劳迪娅又露出罗米熟悉的神色,那种将眼前一切换算进自己价值体系中的神色,罗米静静地站着,等着她的回答,或者是攻击。 “你走前面。”克劳迪娅说道。 “也不是不行。”罗米耸了耸肩,转身迈开步子,阴冷的目光像是两条游动的黑蛇沿着小腿爬上了脊背,两个人的脚步交替踩在枯叶上,沙沙作响。 “等一下。”克劳迪娅突然说道,打破了沉默。 罗米转过身,穿过林间的风卷起了她的头发。 “我反悔了。” 克劳迪娅对她微笑,语气很轻快,但拿着魔杖的手已经抬了起来,“阿瓦达索命!” 从她身后突然飞起一团沉重的黑影,像被钩中的游鱼在无形的鱼线牵引下冲了过来,克劳迪娅听见风声,敏捷地矮下身体躲过,杀戮咒的绿光穿过僵硬厚重的身体,如同箭矢被死气沉沉的沼泽吞没,卢克伍德的尸体砸到地上,声音像只装满石头的破布袋。 罗米放下魔杖,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有那么一会儿,克劳迪娅什么也没做,直到一根从内里枯朽的树枝砸在她们中间,挡住了卢克伍德没有生气的脸,她像是被惊醒了,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指着罗米尖声大笑起来,她激动时又冒出久违的德国口音,强调听起来非常古怪。 “卢克伍德什么时候得罪你啦!”她讽刺地拿指尖点着空气,“罗齐尔!我甚至不知道你们见过!” “见过几次。”罗米说,“都不是很愉快。” “你男朋友,弗雷德?那个滑稽的红头发,他知道你这么残忍吗?”克劳迪娅踢开卢克伍德的尸体,朝罗米挥过去一道又一道的魔咒,“而且你又骗了我,根本没有这样一封信,对不对?你这狡猾的无耻的狐狸、撒谎精——” “确实有你母亲的信!”罗米嚷道,“而且我们刚才的约定还有效!” 令人窒息的攻势又缓和下来,罗米只用铁甲咒抵挡攻击,直到它彻底消失。 “依然有效?”克劳迪娅问道。 罗米点了点头。 “但如果下次我再遇见你,”克劳迪娅抚摸着杖身缓缓说道,“我还是会杀了你——” “等等。”罗米举起一只手做了个裁判红牌手势,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我反悔了。” 话音刚落,一道红光从背后击中了克劳迪娅,食死徒倒在昏迷咒下不省人事,小天狼星和卢平出现在克劳迪娅身后的空地上,变出绳索将她捆了起来,卢平上前收走了她的魔杖。 “我能抱你们俩一下吗?”罗米疲惫地说。 “先等等,”小天狼星将卢克伍德翻了个面,露出男巫了无生气的麻脸,“这是你干的?” 罗米扬了扬下巴,“她的准头不太行。” 卢平走过来,脸上新添了两道伤痕,还在流血,罗米这才发现小天狼星的右边袖口也被割破了,里面皮开肉绽。 “怎么回事?”她的治疗咒有些蹩脚,只能先简单帮他们俩止血。 “我们遇见了贝拉特里克斯,刚把她甩开,她疯了似的想杀死唐克斯夫妇,也就是说,一切都是老样子。”小天狼星吸了口气,轻轻推开罗米的魔杖,“行行好,我挨这一下的时候都没这么疼。” 罗米尴尬地看向卢平脸上的伤口。 “但很有用。”卢平打了个圆场,“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好像来不及了。”小天狼星眯起眼睛,黑雾似的影子朝他们冲过来,伴随着一阵张狂尖利的笑声。 “她有多恐怖?”罗米咽了口口水,问道。 “十个金发那么吓人。”小天狼星拿魔杖点了点不省人事的克劳迪娅。 “那我——” “快点离开!”卢平说。 “我会给你们找帮手的!”罗米朝反方向跑去,听见贝拉特里克斯在尖叫着挑衅,小天狼星和卢平已经冲了上去,听见女食死徒用夸张的调子称小天狼星堂弟,又叫卢平小狗,转而又憎恨而疯狂地咒骂他们俩是肮脏的叛徒和野兽,仿佛她能从嘲讽中获得力量,罗米躲在低洼里,在贝拉特里克斯酷肖沃尔布加的尖啸中召唤出守护神,圣伯纳犬很快消失在树林间,她喘着粗气抓起一把落叶,潮湿的泥土填满了她的指缝。 罗米忍不住也咒骂一句,握紧魔杖冲了出去,第一个咒语落在女食死徒脚边,贝拉特里克斯趔趄了一下,吃惊地看了过来。 这女人身材高大,头发凌乱,眼皮耷拉得厉害,但枯槁的面容像是被一种时刻围绕在她身边的狂热火焰照亮了,惊异转瞬即逝,她拿那双着魔似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罗米,发出轻柔的桀桀的怪笑。 “这又是谁?你们俩谁的小女朋友?不知死活的泥巴种?”贝拉特里克斯躲避着小天狼星和卢平发过来的魔咒,却把攻势对准了罗米,“总不会是又一个纯血叛徒吧?” “其实我算是你表妹!”罗米叫道。 “这时候你倒是不像个斯莱特林了!”小天狼星说,一道魔咒击中了他堂姐的膝盖。 贝拉特里克斯歪了一下,但没有倒下,她脸上浮现出愠怒的神情,罗米荒诞的话和自己的疏忽对她来说变成了一种挑衅和侮辱,使得她挥动魔杖的手臂变得更加果决起来,另一道魔咒击中了树干,掉下来的枝叶绊倒了罗米,贝拉特里克斯奚落地大笑起来,“不自量力!”她说道,笑声非常响亮,整个森林都好像回荡着她的笑声。 下一秒,女食死徒因为大笑而扭曲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贝拉特里克斯被一道咒语穿过了小腹,眼睛瞪得像是要掉下来,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但紧接着,另一道不详的绿光从背后没入了她的身体,在非常有限的时间里,贝拉特里克斯脸上接连浮现出愕然和惊恐的神色,那道绿光像只无形的手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她脸朝下地倒进一地枯叶里,四周重新安静下来。 第189章 “先别过去。”卢平提醒,但小天狼星已经把他堂姐的身体翻了过来,伸手探了探鼻息。 “死了。”他说,脸上带着古怪的神情。 “你干的?”罗米问。 “如果你说的是石化咒,那没错。”小天狼星站起来后退了几步,“至于杀戮咒——” 卢平突然伸出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他们俩同时举起魔杖,杖尖对准的方向,一个瘦高的黑影从树上轻盈地下落,朝他们走过来。 “这人模仿我。”罗米低声抱怨。 “是我干的。”从黑兜帽下传出一个低沉的女声,罗米一愣,不由自主地拨开挡在她前面的两人朝女巫走过去,“你是不是——” “嘿!离她远点!” 两道漆黑的绳索从女巫杖尖飞快地冲了出去,将从矮坡上冲下来的格兰芬多拽进飞过来,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弗雷德摔在地上,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她掀开阻挡视线的兜帽,漆黑的长发倾泻下来,深眼窝中的眼睛打量着弗雷德,仿佛拿魔杖将她围住的乔治、卢平和小天狼星都不存在。 “这就是约瑟夫说的那个男孩?”她抬头看向罗米,厚嘴唇张合,说一口法国口音很重的英语,“没我想象的那么迷人——还不如你身后那个。” “拜托,小天狼星得有五十岁了。”罗米说。 “是三十八岁!”小天狼星大声说。 “但你还是很英俊。”罗米回头奉承了一句。 “什么?”弗雷德说,扭动了一下身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伊曼纽尔说道。 “是的,就是他,快点把弗雷德解开!”罗米不耐烦地跺了跺脚,转向她躺在地上的男朋友,“伊曼纽尔,这是弗雷德,弗雷德,这是伊曼纽尔,别再用言语挑衅我妈了!和她打个招呼!” 弗雷德的尾音滑稽地变了个调,关于伊曼纽尔这身长袍的调侃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乔治发出一声吸气似的尖利笑声,在伊曼纽尔转头看向他之前及时地憋了回去。 “你好,妈妈——我是说!伊曼纽尔!” 在罗米倒吸冷气的声音中,弗雷德将脸埋进了满地的落叶。 第99章 飞龙睡在瓦片上 =============================== 血缘的神奇之处在于,倘若一对母女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出现在他们面前,没人会首先想到亲缘关系,但当这段关系被摆到明处提及,伊曼纽尔环视缅因花园街上商店的姿态,有意讽刺时勾起的嘴角,以及初见她女儿的朋友们所展现出的警惕而礼貌的微笑,和说话时有别于他人的重音,都会让人惊觉罗米从她母亲身上所继承来的远比想象得多,即便她们多年未见。 而意识到这点之后,她们面容上的相似之处如同受饵食诱惑而被钩住后甩出水面的游鱼,清晰地浮现在伊曼纽尔和罗米的眼睛,颧骨和面部轮廓上,如果非要寻找她们之间的不同—— 伊曼纽尔看了一眼弗雷德,立即扭过头,好像他搭配衬衫和领带的方式会催生某种邪恶至极的魔法阵。 “有什么不对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窄小的书店里显得于事无补,但弗雷德询问的人选并不合适,和他采用了同一套搭配的双胞胎兄弟对着桌上的镜子理了理头发,笃定地摇了摇头,同时伊曼纽尔痛苦地叹了口气。 罗米把闭店的门牌翻了个面,不忍心计算消极怠工的这段时间里亏损的具体金额,听见她的脚步声,弗雷德一脸困惑地转了过来,罗米吸了口气。 “有人的品味被嫌弃喽。”乔治撞了撞弗雷德的肩膀。 “我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弗雷德说,“只是颜色不同。” “我又不和她女儿结婚。”乔治说道,同时小天狼星的黄油啤酒所剩无几,他在哗哗直响的吸管声中补充道,“又被扣分的感觉怎么样?” “什么扣分?”弗雷德说。 “别太苛刻。”罗米对母亲说,“他是英国人。” “平衡能力很糟糕扣一分,对陌生女性不尊重扣一分,不会法语扣一分。”乔治扯了扯他的领带。“衣着品味很差,又扣一分。” “胡扯。”弗雷德说。 “说脏话扣一分。”伊曼纽尔说。 “妈妈!”罗米叫道,她转向吃吃发笑的名誉店长,“小天狼星,为什么不去看看你堂姐呢?” “看来我也得去看看小天狼星的堂姐了?”乔治耸了耸肩膀说道。 书店里陷入一阵短暂的寂静,伊曼纽尔倚着木架翻动书页的单调声音在两人耳边回响,罗米刻意地清了清嗓子,伸手在弗雷德背上推了一把。 “妈……这是弗雷德。” 像被两面无形的墙夹在中间,伊曼纽尔紧跟着抬起了手拒绝他靠近,弗雷德在背后做了个手势,罗米停在原地,没有上前。 “我对你的印象并不好。”伊曼纽尔说道。 “真是委婉。”罗米嘀咕。 “约瑟夫和加斯帕德的信息让我认为你是个浮躁的年轻人,缺少一些必要的礼貌——” “弗雷德不是故意喷了约瑟夫满头彩带的,那是个意外。” 伊曼纽尔扬起眉毛,“还有这件事?” “那是什么?他在世界杯营地说约瑟夫坏话被约瑟夫听见?那时候他们还不熟悉,妈妈,有点偏见很正常——” 弗雷德伸手扶住额头。 “这倒是新发现。”伊曼纽尔的目光压在他肩膀上,“但我说的是约瑟夫离开前那个圣诞节发生的事。” 罗米愣了半秒。 “你说他因为他父亲对我发脾气那次?哦,那倒是够混蛋的。” “罗米……”弗雷德虚弱地说。 “但后来我们和解了。”她连忙补充。 “那在布莱克的派对上,他为了挑衅约瑟夫和你接吻,你又要怎么解释?”伊曼纽尔问,“这很幼稚,而且缺乏尊重。” “让我来解释,行吗?”弗雷德说。 “呃,弗雷德当时喝多了?” “所以他——”伊曼纽尔伸出食指在空气里点了点,“还是个酒鬼?” “我要死了。”弗雷德笃定地说。 “那这个就解释得通了。”伊曼纽尔从她抽出的那本书的空隙里拿出一只空酒瓶,“罗米,认真的吗?” “那是我喝的。”罗米绷着脸说。 “晚些时候我们得谈谈你的酒精问题,宝贝。”弗雷德扶住她的肩膀转个了圈,“但现在,你为什么不去楼上躺一会儿,顺便少说几句话呢?” “你想去看看你的兄弟吗,弗雷德?”伊曼纽尔问。 “我想我必须得去了?”弗雷德说。 伊曼纽尔的回应是个敷衍的微笑,继而她看向女儿,罗米抠着手心发出邀请,不情愿地让母亲达到了目的。 “想去我的公寓里坐会儿吗?” “我很乐意。”她母亲说道。 罗米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街对面的公寓老旧得让人生厌,伊曼纽尔显然为融入麻瓜世界提前做了准备,但事实证明,如果人在优渥的环境中生活太久,就会忘记世界上还有吱呀作响的旧楼梯和时明时灭的破灯泡的存在,而杰奎琳·肯尼迪在这个城区的格格不入程度远高于一名女巫。 “你住在几楼?”总统夫人问。 “五楼。”罗米回答。 “我以为你见到我会很开心。”伊曼纽尔抚平光泽细腻的绸缎袖口,“毕竟你曾给我写过很多信,为什么现在却闷闷不乐的?” 罗米拧动钥匙,门在她身后滞涩地滑开,她示意德米提雅回到自己的卧室去,转身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肯定不是因为几乎没有过回信。”她说道。 卧室的门板在伊曼纽尔身后闭合,罗米尴尬地闭了闭眼,假装没看见单人床上团成一团的棉被和几件扔在床尾的上衣,伊曼纽尔从一团乱象中抽出棉被的两角,利落地抖了抖,对折,铺在靠墙那一边,又俯身抻平床单,罗米跟着把衣服叠好放进衣柜,在伊曼纽尔发现之前把弗雷德的新睡衣迅速扔进衣柜合上柜门,继而开始担心这样下去她们会一言不发地完成大扫除。 伊曼纽尔坐在了自己刚收拾好的床边,罗米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看不出她到底想不想让自己挨着她坐,保险起见,罗米挥动魔杖,用飞来咒召来一把椅子,她扶正椅背,和伊曼纽尔面对面坐下。 “最近怎么样?”母亲问道。 罗米抱起双臂,无意识地耸高肩膀。 “如果你问的是最近十年,还不错,去年有些经济问题,但现在不需要担心。” 似乎在心里把英语翻译成法语需要些时间,伊曼纽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和她对视,面容和身体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疲态,“你的英语说得真流畅。” 罗米张了张嘴,伊曼纽尔突然的示弱让她为可能到来的对峙所准备的挑衅显得分外苍白幼稚,最后她只能干巴巴地道谢,“但他们说我听起来还是像个外国人。”罗米伸手指了指门外,又觉得自己听起来像是在抱怨,“我很庆幸他们这样说。” 第190章 伊曼纽尔轻轻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那让我感到,嗯,我身体里还有一部分不属于这里。”罗米在空气里画了个圈,“不只是这条街道,是更大的——” 伊曼纽尔双手撑住床铺,微微后仰,姿态比先前放松不少,她蜷在肩膀上的黑发垂落下去,柔顺地盖在绸缎袖管上。 我有一位美丽的母亲,罗米心想。 “你从不觉得自己属于这片土地。”伊曼纽尔用赞赏的语气说道。 “算是吧。”罗米一头雾水,隐隐感到事情正向伊曼纽尔期盼的方向发展。 “那为什么不考虑离开呢,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别说这些,妈妈。” “是为了那个男孩?” 伊曼纽尔终于放弃了先前那副尖刻贵妇人式的伪装,用狡黠的语气提到了弗雷德,罗米下意识将上半身往前探,“不是这样。”她想了想,“不完全是。” “原来是为了公平和正义。” “我听得出什么是讽刺,妈妈。”罗米疲惫地说,“你知道我在做的是我父亲没能完成的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离开。” 罗米的喉咙里好像长出了看不见的肿块,阻碍她发出任何能算是回应的声音,她缺少作为失去父亲的女儿和失去丈夫的妻子交谈的经验,而伊曼纽尔数十年如一日的强大,坚定,同时伴随着冷漠和漫不经心,抱头哭诉虽然通俗而常见,但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愿意,这里有我的朋友和工作——” 伊曼纽尔的笑容让罗米意识到自己在说些傻话,她最好的朋友和更好的工作都在伊曼纽尔给出的选择背后,而她在这里甚至没有亲人,这个理由非但不能让自己的生活看起来没那么危险和可悲,反而又一次强调出一直以来被她刻意忽视的孤独。 “我不想离开。”她最后说道。 “并不意外。”伊曼纽尔轻飘飘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来谈谈你的男朋友?” “是未婚夫。”罗米把一直没来得及展示的戒指亮了出来,“我认为你有些太过了,明明你没那么讨厌他。” “他莽撞、自大,有时还很滑稽。” “原来你是真的很讨厌他。”罗米倒吸一口冷气,背对着的旧门板配合地发出了不安的吱呀声。 “加斯帕德就很好。” “什么?”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很关心你,我更了解他的家庭,你也说过要嫁给他。” “首先,那是因为他母亲是你的亲妹妹,其次,我说要嫁给他的时候只有四岁,你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加斯帕德,你明知道——” 伊曼纽尔突然站了起来,鞋尖轻轻地点着地面,狡猾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罗米不明所以地噤声,听见伊曼纽尔又换上了那副傲慢刻薄的语气。 “你以为我在和你商量这件事?罗米,这是要求,今天你必须和我离开,加斯帕德和你会有一个难忘的婚礼……” 罗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一根不显眼的肉色细绳正被伊曼纽尔踩在脚下。 “那好吧。”罗米说,“我跟你回法国,和加斯帕德结婚。” 门外传来玻璃的碎裂声。 罗米把伸缩耳丢向客厅里的红发男人,肉色细绳落在弗雷德脚边的水杯碎片上,伊曼纽尔靠在门边,娴熟地挥动手里的魔杖,复原的水杯盛着伸缩耳落回弗雷德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心里。 “偷窥癖,又扣一分。”她说。 “我可以解释!”弗雷德握紧了罗米递过来的拖把杆,“不是你想的那样,罗齐尔夫人——” “是德拉弗拉桑热。”罗米纠正道,“认真的吗,弗雷德,偷听?” “这是个恶作剧,对吧?”弗雷德不太确定地问,“你去法国,和加斯帕德结婚……” “是真的!”罗米恶狠狠地说,“我迫不及待!” 弗雷德松了口气,擦干了地上的水渍。 “弗雷德?”伊曼纽尔指了指身后,“介意进来聊聊吗?” 弗雷德连忙把水杯和拖把塞进罗米手里,脸上露出巨大的笑容,“我的荣幸,女士。” “下一个是不是要轮到我了?”德米提雅从卧室里出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罗米对德米提雅翻了个白眼,“如果你也想和我结婚的话。” “不是不行。”德米提雅耸耸肩,“听说你家有很多钱。” “别开玩笑了。”罗米咕哝着说,“你觉得我妈会和弗雷德说些什么?” “这要看时间长短……” 她话音刚落,伊曼纽尔和弗雷德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们分享了一个拥抱,两个人的肩膀短暂相触又分开。 “我去楼上等你。”弗雷德轻松地说,推门出去了。 “首先排除你妈要杀了他。”德米提雅说。 “我准备要离开了。”伊曼纽尔曲起指节敲了敲女儿的额头,把她从走神中敲了回来,“罗米,送我下楼?” “当然。”罗米勉强笑了笑,跟着伊曼纽尔的脚步走出公寓,她母亲有种能在任何环境自如处之的天赋,罗米走在她身后心不在焉地踩着台阶,反倒显得她更像是要离开的那个。 “你知道……”伊曼纽尔突然停住脚步,如果不是她及时躲开,罗米差点儿一头把她撞下楼梯。 “知道什么?” “别让个人情感干扰你的选择。”伊曼纽尔没等她反驳,继续说了下去,“我的意思是,你对我的……怨恨。” 罗米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我不怨恨你。”她说,“如果我们是在说你和姨妈抱怨说觉得我是累赘,还不小心被我偷听到这件事。我没有掩饰过,伊曼纽尔,我很在乎,但我不怨恨你。” “或许还有我放弃继续抚养你这件事。”伊曼纽尔苦笑。 “前后逻辑说得通啊,不是吗?”罗米在眩晕里抓住楼梯一侧的栏杆,“别再提过去的事了,你不是要离开吗,为什么停在这儿——” “英国很危险,罗米,我希望你也别留下。”伊曼纽尔说,“随便哪个国家,只要你喜欢,如果你不想回法国的话,只是别因为和我赌气,罗米,当年我没有选择——” “我没有和你赌气。”罗米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怨恨你是因为,是因为我想过,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和你做一样的选择,没人愿意一辈子活在死人的阴影下,你也应该有新的生活,但你怎么能说……你怎么能对我说,说你没有选择?” 伊曼纽尔只是沉默。 “你让我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注定要被放弃的那个。”罗米说,“明明没有选择的是我,成为你的女儿,我没有——” 一只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易拉罐用连续不断的噪音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罗米抹了一把脸,吃惊地抬起脑袋,拿着另一罐啤酒的弗雷德站在楼上,僵硬地咧开一个笑脸。 “我发誓,罗米。”弗雷德说,“真的是唐克斯让我下来到你家拿几只杯子。” 伊曼纽尔用力握了握罗米的手,抿着嘴,什么都没说。杰奎琳·肯尼迪式的套装消失在暗淡的楼梯间里,罗米捡起滚到她脚边的啤酒,还没等她慢腾腾地把自己挪上去,弗雷德已经冲下来抱住了她。 罗米艰难地从这个过紧的拥抱里抬起头,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喘了口气,“我们俩会一起滚下楼梯的。” 下一秒她被抱起来转了一圈,稳稳落在了走廊的地面上。 感谢魁地奇。罗米心想。 “你还要我安慰你多久?”罗米戳了戳他的腰,弗雷德紧贴着她笑了起来,“再抱我一会儿。”他说,“你说要嫁给加斯帕德,我简直伤心欲绝。” “如果你没听到就好了。” “那我会更后悔的。”弗雷德松开了她,“你是想回去倒头大睡,还是去楼上?” 卢平和唐克斯的新家还没来得及做太多装修和改造,安多米达正和小天狼星聊天,泰德笨手笨脚地摆弄起橱柜里的茶杯,罗米帮了他一把,免得他把热水浇在地板上,转身和墙上咧着嘴痛苦的小天狼星打了个招呼,照片模特不满地嘿了一声,蹭过去挡住了自己的糗照。 “别这么小气。”乔治说。 “是啊,哭包。”弗雷德说。 罗米矮身躲过小天狼星扔过来的一只柠檬,“别这么小气——唐克斯,金发也很适合你。” “我也觉得。”唐克斯笑着说。 罗米忍不住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她有哪儿不一样了。 “莱姆斯去哪儿了?”弗雷德问。 大家面面相觑,相继意识到自己有一会儿没见过卢平,唐克斯不安地从软椅上支起身体,对于新婚丈夫的去向和其他人一样茫然。 “大概是买晚餐食材去了。”小天狼星说,“谁要雪莉酒?” 罗米坐在唐克斯的软椅扶手上,从乔治那儿接过来一杯递给她,出乎意料的,唐克斯拒绝了。她起身走向安多米达,母女俩在角落里低声交谈起来,罗米顺势从扶手上滑下去,手里的酒杯紧跟着被换成了橘子汽水。 第191章 弗雷德严肃地摇了摇头。 “那我不如回家睡觉。”罗米没好气地推开他,自己换了把椅子坐,乔治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弗雷德,小心扣分!” “不如我们谈谈酒精问题。”弗雷德敲了敲杯壁,琥珀色的酒液摇晃着,“比如你一天的饮酒量大概是——” “我们之前已经谈过这件事了!”唐克斯突然拔高了声音,在大家愕然的眼神中对她母亲说道,“如果神秘人威胁到了你和爸的安全,你们就暂时离开英国,而我留下战斗,为什么现在你非要我和你们一起离开?” “朵拉……”泰德走过去,把手轻轻搭在女儿的肩膀上,“现在情况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唐克斯生硬地说。 “情况本来没什么不同,甚至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比起她的女儿,安多米达冷静很多。 “如果你没有怀孕的话。” 这次弗雷德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从罗米手里滑下来的水杯,没让突兀的碎裂声打破僵局。 第100章 你不要担心 ============================ 星期三是阿方索外出采购图书的日子,两个街区外的弗洛里斯倒闭之后,缅因花园街上的布莱克书店成了他的新去处,书店老板是个黑发男人,穿着打扮介于嬉皮士和摇滚乐队主唱之间,但大多数时间打理商店的是让娜,布莱克的雇员,一个长相阴沉的瘦高个女孩,但阿方索更乐意和她打交道,不为别的,比起她的老板,让娜更像是书店真正的主人。 她能记住店里大部分书籍的价格和位置,也乐意给常客一些小小的折扣,对他微笑,偶尔说几句俏皮话讨人欢心,如果他想要几本少见的二手书,只需要留个条子,下一周他出现在店里时,让娜总能将他想要的书摆出来,正因如此,他在这家书店的花销不可避免的越来越高。 这个星期三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阿方索到公司楼下坐十五分钟地铁,步行十分钟到威尔斯派店打包一份奶油鱼派,拎着派到布莱克书店逛一圈,让娜坐在收银台后面,桌面上乱糟糟地摆着记账本和报税单,布莱克坐在窗边,脚踩着窗台,比起店员的焦头烂额,他看上去像是个在这儿打发时间的客人。 阿方索走上前去,那头蓬乱得反常的黑发随着让娜抬头的动作水母般在空气中上浮了一下,阿方索下意思后退一步。 “嗨,让娜,嗯,我来拿我的书,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上周我把书单放在了这里——”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你们这儿有吗?” 让娜抱着双臂往后一靠,眯起眼睛,盛气凌人的样儿和之前温和的笑脸差别太大,阿方索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才是该被服务的那个,还没等他发脾气,让娜身后的布门帘被掀开了,从里面走出的红发男人抓着让娜的椅背转个了圈,在女店员的抗议声中用转轮椅把让娜推进了后面的仓库。 布莱克笑了起来,好像发现自己的雇员对客人十分失礼是件趣事。 “你要什么书,先生?”年轻的红发男人用快活的语气对阿方索说。 “他要的书我这儿没有!”让娜恼火地拍打着盖在她脸上捣乱的门帘,“弗雷德!我哪儿来的时间去——” 红发男人飞快地往她嘴里塞了个可颂。 “那真遗憾,你想看看别的吗?”被称作弗雷德的男人顺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塞进阿方索手里,“你觉得这本怎么样……平静小书?倒是很适合我女朋友。” 让娜费力地咽下嘴里的面包,把弗雷德手里的书夺回来放进书架。 “书店今天不营业。”她垂着眼睛冷冰冰地说。 阿方索感到一阵憋闷的愤怒,他工作了一整天,拎着热气腾腾的派到这个破街区来,可不是为了让年轻女孩对他发脾气。 弗雷德连忙隔在他和让娜中间,女店员那双陷在深眼窝里的大眼睛从弗雷德肩头盯着阿方索,让他突然惴惴不安起来,好像她随时都会用男人那活儿的大小来嘲笑攻击他,但让娜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把被推进仓库的转轮椅弄回收银台后,又低着头写起了东西。 “你发什么神经!”阿方索嚷道。 “难道要我跪下给你服务吗,该死的,自大的男人……”让娜嘟嘟囔囔地说,“每周都买新书的人才不是为了读书,十有八九是买回去装饰自己的书架,或者向女孩们炫耀……” 布莱克抿起的薄嘴唇不断溢出吭哧吭哧的憋笑声,像是被让娜逗笑了。 “见鬼了!”阿方索被她这副态度激怒了,他转向布莱克,“她是怎么回事,你们俩到底谁是老板!你就看着你的店员侮辱客人吗——” “我的店员?”布莱克说,“哦,是的,没错,是我的店员,让娜,到楼上反省去!” 弗雷德半搂半抱地把让娜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两个人推推搡搡地往楼上走去,阿方索听见让娜一路上还在大声抱怨,说她讨厌男人,弗雷德笑得更响亮了,用讨好的语气附和着她的话,布莱克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茫然地看向阿方索。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他说道,“今天不营业,我的店员不是告诉你了吗?” 楼下的摔门声隐隐给阁楼的床垫带来了一阵微弱的震动,罗米盘起腿,脸朝着墙,生着持续了两天的闷气,感到肩膀被戳了两下。 “别闹脾气,行不行?”弗雷德轻快地说,“把脸转过来,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回应他的是一记抱枕,弗雷德夸张地大叫一声,捂着胳膊满脸痛苦地倒在床垫上,罗米臭着脸转过身俯视着他。 “你觉得我在闹脾气?” “当然不,男人都烂透了。”弗雷德不假思索地说,“卢平扔下怀孕的妻子去冒险,他简直就是个混蛋——嗷!罗米!你为什么又打我!” “不许这么说莱姆斯。”罗米说,“他是我们的教授。” “他曾经是。”弗雷德纠正她的语态,“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诚实回答我。” “你在命令我?” “求你了。” 罗米点点头,俯下身在他嘴角轻轻吻了一下,黑发落在他胸口的衬衫上,“百分百诚实。”她轻声说。 弗雷德瞠目结舌了一会儿,手摸过被她亲吻的地方,最后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这就是你的问题?”罗米扬起眉毛,“我想想——” “不不不。”弗雷德说,“我很乐意听,但这个问题我们找个时间让你慢慢讲,我要问的是……”他深吸了口气,“你不喜欢莱姆斯,对吧,我是说,你不像喜欢我那样喜欢莱姆斯,还是说——” 他坐起来时猛地撞上了罗米,两个人同时哎呦了一声,弗雷德捂着额角问道: “你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莱姆斯?” 罗米欲哭无泪地揉着肩膀,“当然没有,你说什么傻话?” “我得排除这个可能性,宝贝,你对唐克斯怀孕的反应真是太奇怪了……别告诉我你真正喜欢的是唐克斯!” “也不是!”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弗雷德把手伸进外套内衬的口袋里摸索着,嘴里还在絮絮叨叨,“我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还好我提前做了准备……找到了!” 罗米迟疑地看着他从怀里掏出来的,皱巴巴的信封。 “比尔说他上次去魔法部办事时遇到了珀西。”弗雷德把信封塞进她手里,“珀西向他表达了祝贺,而且赞美了芙蓉的头冠和比尔的礼服……好奇怪啊,罗齐尔,他又没参加婚礼,为什么会知道那天新郎新娘的装束呢,原来是有位美丽善良的女巫半夜到访珀西那间无趣的公寓——” “是我。”罗米说,“我就是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巫。” 弗雷德噎了一下,“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总之,这是比尔的谢礼。” “支票吗?”罗米捻了捻薄薄的信封,“天,他太客气了,替我谢谢你哥哥。” “我早该想到。”弗雷德咕哝了一句,“不,不是支票,是一封信,你拆开就知道了。” 罗米控了控被撕开的信封,一页正反面都写满了字的羊皮纸掉了出来。 比尔流畅的字迹写着:亲爱的罗米,听弗雷德说你最近心情不好,而我正好能帮上忙……作为家里的大孩子,当我知道妈妈怀上了查理的时候,我也曾和你一样度过了一段非常糟糕的日子…… 弗雷德又挨了结实的一下,罗米把抱枕砸到他怀里,手指攥得羊皮纸起了皱,黑发女巫气冲冲地甩开了他示好的手。 “我没有把他们俩当成我爸妈!”摔门离开前,罗米满脸通红地嚷道。 等弗雷德追到楼下,出人意料地,罗米正和小天狼星心平气和地说着什么。 “你是怎么劝住她的?”弗雷德诧异地问。 “很简单。”小天狼星说,“把我的上衣脱下来。” 第192章 “什么?!” “用用你的脑子!我现在动不了!他咒了我!”罗米咬牙切齿地说,“快给我解咒!” “你保证自己会留下?”小天狼星问。 “我保证。”罗米说。 “可以等一会儿。”弗雷德说,“或者你想在动弹不得的时候听听布莱克家的大哥哥的开导吗?” 小天狼星冷笑,“因为我在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中长大?” “呃。”弗雷德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你确实算不上合适的人选。” “我再说一遍。”罗米阴恻恻地说,“我没有把卢平和唐克斯当成爸妈。” “拜托,罗米——” “小天狼星。” “什么?”小天狼星看向她,“为什么突然叫我?” “因为她想用只和你聊天的方式气我。”弗雷德说,“这招没用,罗米,除非我们好好聊聊你这两天到底在气什么——” “你为什么不去和波特一起冒险?”罗米饶有兴趣地问。 “好吧,开始起效了。”弗雷德没好气地说。 “为什么都这么问?”小天狼星夸张地摊开手,“难道我看上去是个波特至上主义者吗?” “呃。”罗米说。 “你不是吗?”弗雷德问。 “我确实是。”小天狼星坦然地说,弗雷德和罗米此起彼伏地叹起气来,他举起魔杖在两个孩子头上挨个敲了几下,“所以如果哈利需要我和他一起去,我一定会的。” 他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哪怕代价是死亡。” “但哈利没有。”小天狼星在寂静中说了下去,“而事实是,如果我留下,我能做的更多,毕竟我还是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加入凤凰社的……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 罗米看了一眼弗雷德。 “他很崇拜你。”她说,“至于我,你确定想听我的想法吗,这还要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说起……” 小天狼星抬手解开了罗米身上的石化咒,“你赶紧走。” 罗米心满意足地活动了几下关节,走到一半又被小天狼星叫住,她警惕地将魔杖放在胸前,“这回你别想再偷袭我。” “月亮脸一直都是我们当中更理智的那个。”他说道。 “不难看出来。”罗米说,她转动门把手,走了出去。 小天狼星好奇地看向弗雷德,红发的格兰芬多哼着古怪姐妹的大火的调子,把收银台上堆成小山的书籍和账本分门别类地收拾起来,看上去心情不错。 “你怎么没追出去?”他问道。 “你没发现吗?”弗雷德拿起空信封对他抖了抖,炫耀地说道,“她把比尔的信拿走了。” 缅因花园街的深夜充斥着醉汉的胡话和楼层间的脚步声,但最高层的住户往往可以相对地远离这些噪音,唐克斯躺在床上,耳边是遥远而模糊的汽车鸣笛声,卧室的挂钟发出规律而枯燥的走字声,正因此,窗边突然响起的动静在深夜的卧室中显得十分可疑。 借着卧室布局的掩护,女傲罗抓起魔杖,无声地从床上移动到衣柜后,这个角度的窗口在开锁咒的作用下向上抬起,被打开的窗边露出一个黑漆漆的脑瓜顶,唐克斯飞快地甩出一记魔咒,红光击中了深夜的不速之客,窗外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是咚的一声。 黑发女巫捂着额头,手脚并用地从目瞪口呆的主人家窗外爬了进来。 “你干什么呀!”她抱怨道。 唐克斯眨了眨眼,伸手戳了她额头上肿起来的大包,不速之客痛得叫了一声,她才确信这不是某个滑稽又真实的梦境。 “想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走窗户吗,罗米?”唐克斯哭笑不得地说。 第101章 代餐大师最好命 ================================ 唐克斯的傲罗式身份核验进行到第三次时,罗米把自己扔进了还有余温的床上,唐克斯用收缴来的柏木魔杖敲着她的头顶和肩膀,罗米为了躲避在床上滚来滚去,很快将自己缠进了巨大的棉被里。 “随便你怎么说吧!”唐克斯的笑声里,罗米被一床被子绑得动弹不得,忍不住自暴自弃,“我就是食死徒,完全不记得1995年夏天你带我出去吃的冰激凌口味,所以你最好抓紧给我个痛快——” “如果你选择敲门的话,就不用像现在这么麻烦了。”唐克斯以作为孕妇少见的矫健,把她像在锅里卷蛋皮那样裹起来推到床的一边,自己挨着罗米躺下,拿肩膀撞了撞她,“为什么爬窗户,小火药桶?” 罗米哼了一声,裹着她的棉被向四周散开。 “说实话,你不记得冰激凌的口味真让我伤心,那还是你第一次和我分享男孩问题。”唐克斯自顾自地说,“我记得你要了三个香草球,我的香蕉船上洒满了糖霜和坚果……” “屁。”罗米冲动地说,“你记得清是因为那天算是你们俩第一次约会——” 剩下的牢骚被她硬生生咬住了,这几天来,罗米头一次为自己无差别的攻击性感到羞耻,因为伊曼纽尔的冷漠而爆发的不甘,紧接着是自己最崇拜的老师——如果过了今晚,卢平还在哪个不知名的森林里游荡的话,那他就不是了——临阵脱逃,她也感到一阵受辱式的震惊,还有最后,现在离她只有一个手掌宽距离的,唐克斯肚子里还没成型的小肉团,尽管罗米知道自己无权干涉任何一个人的人生规划,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无名的恼火和难过淹没了。 “抱歉。”罗米掀开被子,“我还是回去吧。” “莱姆斯点了一块布朗尼。”唐克斯说,“没什么不能谈的,我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谁。” 罗米乖乖地躺回唐克斯拍了两下的地方,床垫软硬适中,上面铺着柔软透气的干净床单,新主人悄然改变着旧公寓的气象,使它看起来更像个宜居的家,罗米翻了个身,面对唐克斯,女傲罗侧枕着手臂,正注视着她。 “你还没回答我,罗米。”她说,“为什么从窗口进来。” 罗米有点失落地将脸陷进蓬松的枕头里,“我不知道什么是门。” 唐克斯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恶作剧得逞式的笑声,继而罗米听见塑料包装撕裂的声音,女傲罗把她的脑袋从枕头堆里刨出来,另一只手里是一大袋薯片。 “我知道为什么啦。”唐克斯把薯片袋子递了过来,“我也翻过你家的窗户,说实话,你是不是在那时候爱上我的?” “你在床上吃薯片?”罗米问。 “我妈今晚不在家,我给他们俩买了两张西区剧院的票,预订了高级餐厅,他们俩今晚就住在城里。”唐克斯说,“讽刺吧,神秘人费尽心思不想让麻瓜出身者好过,可真正的麻瓜生活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唐克斯又笑起来,薯片碎渣随着她的抖动的肩膀洒在她们俩的衣服和身下的床单上,罗米忍不住伸手把那些细小的碎块都扫到地下去,甚至想要下床拿扫把来打扫,唐克斯拼了命拉住她,差点把一整袋薯片都倒在她们俩头上,街对面的灯牌余光照在她苍白的心形脸上,让唐克斯看上去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罗米又难受了,垂头丧气地坐回烤肉味的床单上。 “要是你的孩子把薯片渣洒满床怎么办?” 唐克斯转了转眼睛,“前提是我做家务?” “我不知道。”罗米说,“你觉得呢,那是你的家。” “我会揍它一顿。”唐克斯笑了起来,“当妈妈总该有些特权。” “它?” “谁知道呢,男孩,女孩,还是小狗狗。”唐克斯耸耸肩,“等待总是喜忧参半。” “你怎么不说话了?”唐克斯问。 “听起来你什么都准备好了。”罗米说。 “正相反,罗米。”唐克斯惴惴不安地说,“我什么都没准备好,你知道要怎么抱一个婴儿吗,或者用毯子把它包起来?我不知道,但我得学会这些东西,在我闲暇的时候——闲暇指的是,我不用担心食死徒会突然扭断我脖子的时候。” 罗米吃惊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举起了双手,看上去傻乎乎的,既像要推开她,又像要扑上去抱住她,说完这一大串,唐克斯长出一口气,被罗米举在胸前的手逗笑了。 “我想说的是,”女傲罗放缓语气,“罗米,你眼前是个对做母亲一窍不通的女人,如果她因为忙碌和无知,没能把这个消息尽快分享给她的朋友,别为这个责怪她。” “她的朋友没有因为这个生气,只是觉得她太冲动,当然,也为她高兴。”罗米心虚地说,“——等等,你说的是我们俩吧?” “不是。”唐克斯说。 罗米一愣。 “你不是把我和莱姆斯当成妈妈和爸爸吗?”唐克斯说,“这种情况要特殊处理。”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想!”罗米嚷嚷,“没错,我是在没有父母陪伴的环境里长大的,但我也不是随便把自己的朋友当成爸妈的怪人——” 第193章 “有一天你自己说漏嘴了。”唐克斯说,“我们都在店里,你在看书,问莱姆斯能不能把水杯递给你,你接过水杯之后说了句谢谢爸爸……你去哪儿?” “我一直有移民法国的打算,只是一直没决定好时间。”罗米骑在窗台上,“谢谢你今晚和我聊天,我想就是现在。” “不许翻窗。”唐克斯说,“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敢翻出去,我就把你绑起来倒吊在天花板上。” 罗米慢腾腾地挪回床上,唐克斯拉着她坐下。 “为什么没人提醒我?”她说。 “你真是把我们都震惊坏了,但又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唐克斯轻松地说,“弗雷德和我都很庆幸你说的不是爹地,那样情况可能会棘手些。” “恶!” “别管那些了。”唐克斯倒进柔软的床铺里,“你不是来陪我睡觉的吗,还是说你只是想证明你也有做小偷的天赋?” 当然是后者。罗米嘟囔着在唐克斯旁边躺下,唐克斯宽容地笑了笑,把被子拉到下巴,“想听睡前故事吗?” “唐克斯!” “拜托,就让我练习一下吧。” “随便你。”罗米背对着女傲罗,身后安静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翻身和她面对面,“你会是个好妈妈的,唐克斯。” “或许吧。”唐克斯说,放松地闭上眼睛,“又或许我更应该关心睡眠问题。” “不能再同意了。”罗米用气声说,轻轻地拉高了被子。 -- 窗口的金属插销发出细微的响动,弗雷德灵活地落在卧室的地板上,只是下一秒,他的背后就被一根魔杖抵住了,弗雷德缓缓转过身,唐克斯的心形脸在凌晨微弱的天光下格外苍白。 “身份核验。”女傲罗警惕地说。 “呃,我是弗雷德·韦斯莱。”弗雷德扬了扬下巴,“来接我女朋友回去,她正在你床上酣睡,还卷走了所有的被子。” “你们俩为什么都要翻窗呢?”唐克斯放下魔杖抱怨起来,“现在是凌晨三点!” “现在是凌晨三点。”弗雷德在床边蹲下,用罗米的头发梢在她脸上挠痒痒,熟睡的女巫不满地哼哼两声,抱着枕头翻了个身,他笑着说,“难道不是敲门更恐怖吗?” 他试着把罗米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抽出来,没能成功。 “我能把这些和罗米一起抱回去吗?”弗雷德戳了戳她怀里的棉被和枕头,“明天,不,今天晚些时候就还给你。” “让她在这里睡吧。”唐克斯说,“为什么这时候叫罗米回去?” 弗雷德终于从罗米怀里弄出了一只枕头,但也因此把她弄醒了,黑发女巫抬起睡得水肿的眼皮,看着他发了会儿愣,伸手搂住弗雷德的脖颈,弗雷德顺势把她抱起来,女巫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头枕着弗雷德的肩膀。 “因为另一位房主回来了,为了让你们的重逢不那么尴尬,我们得赶在他上来前回家去。”弗雷德另一只手拎起她的鞋,抱着罗米往客厅走,“现在大概在,嗯,四楼?” 唐克斯一愣。 门口传来钥匙拧动锁孔的声音。 弗雷德尴尬地停住脚步。 “估算错误。”他讪讪地说道,“好消息是,我们暂时不用担心卢平教授的腿部健康。” 唐克斯一把把他们俩推进次卧。 -- 罗米做了个古怪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只箱子,有点像蜂蜜公爵糖果店进货时用来装果子露的大木箱,她被人搬来搬去,中途还被糖果店的老板娘踹了一脚,搬运工把她放进漆黑的仓库里,拿出魔杖,想要把箱盖上的螺丝钉撬开。 “不要掀开我的脑子!”罗米箱惊恐地大叫起来。 弗雷德一脸迷茫地把她的被子拉回头顶盖住脸,一片黑暗里,她听见弗雷德困惑地问:“是要这样吗?” 罗米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们在哪儿?” 弗雷德嘘了一声,指了指门外。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从什么地方醒来,这间公寓的次卧对罗米来说并不陌生,如果卢平和唐克斯没来得及重新打扫,她甚至能准确地指出墙上哪些装饰画是为了遮挡来路不明的破洞。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客厅里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罗米惊讶地看向弗雷德,用口型无声地询问。 “就是你想的那样。”弗雷德低声说。 罗米捶了他胳膊一下,“你根本没看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弗雷德说,“卢平教授回来了。” 门外的交谈声越来越低,到最后被两个人同步的走路声取代,弗雷德指了指门口,“等他们俩进了卧室,”他用气声说,“我们就溜出去。” 罗米点点头,和他一起等着即将响起的关门声,一道突兀的光线从细窄的门缝里挤了进来,正好照在她脸上,罗米下意识伸手去挡,就在这时,次卧的门吱呀一声,客厅明亮的暖黄色光线倾斜进来,金子似的在地板上流淌。 卢平和唐克斯就站在门外。 几天不见,卢平的头发似乎更白了,旅行斗篷上也布满灰尘的印痕,整个人像是笼罩在灰蒙蒙的烟雾中,罗米吸了吸鼻子,隐约闻到了陈酒的气味,但唐克斯金黄色的头发和室内的灯光映亮了他的脸,没让那些伤疤进一步强调旅人的风尘仆仆,总的来说,罗米想,他看起来还不错。 “早上好,教授。”弗雷德拉着她站了起来,轻车熟路地打了个招呼,似乎是习惯了在凌晨偶遇霍格沃茨的(前)教授。 “早上好。”罗米不大情愿地说。 “你为什么在这儿?”卢平严厉地问弗雷德。 弗雷德和罗米同时一愣。 唐克斯嘴巴里发出憋笑的气流声,卢平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女傲罗响亮地清了清嗓子,用更加严厉的语调说道: “我是不是说过,不许把男孩带到家里过夜?” “你们俩喝多了吧。”罗米说。 “别转移话题,年轻女士!”卢平大声说,“三周禁闭,作为你蔑视门禁时间的惩罚,回卧室把短裙换下来!至于你,臭小子,滚出我的房子——” 弗雷德戳了戳她,“罗米?” “你们俩烦透了!”罗米紧跟着嚷嚷起来,但还是忍不住要笑,她拉着弗雷德往门口走,“我已经成年了,你们不能决定我穿什么衣服,又和谁约会!” “除非你再也不回来吃饭!”唐克斯说,“只要你还住在这儿,就得听我们俩的话,离那个该死的红头发远点,现在!罗米!回到你自己的房间去!下周的家务活你必须和我一起干!” “想都别想!我受够了!我要搬出去!现在就搬!” 罗米叫道,砰地一声摔上了门,脸因为呼吸急促涨得通红,“我表现得怎么样?”她紧紧抓着弗雷德的手,“说真的,我没和监护人因为男孩问题吵过架,会不会太过了?” “很不错。”弗雷德笑着说,“我都紧张起来了。” “想和你妹妹约会的男孩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吗?”她好奇地问,“发飙的亚瑟?很难想象出来。” “这个嘛。”弗雷德拉长声音,“首先,金妮比你谨慎得多——” 罗米笑了笑,迈下一级台阶。 “其次,”弗雷德说,“父母和父母之间也有很大的区别。” 她回头看向停在上一级台阶的弗雷德,格兰芬多脸上带着那副标志性的坏小子式的笑脸,低头看着她。 罗米警觉地眯起眼睛。 “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你妈妈和我单独聊了什么吗?” 罗米愣了半秒,“我不……” “我来告诉你,罗米。”弗雷德没等她拒绝,自顾自说了下去。 “其实很短,我猜她可能有点讨厌我,因为第一次见面我说她的裙子像水粉色苍蝇壳——知道了,进入正题。”弗雷德抬了抬手,“她不在意我是什么样的人,因为那是你的选择。” 罗米冷笑,“我不意外。” “但如果我对你不好——伊曼纽尔说,尽管她不在你身边,但她就是会知道——她一定要来杀了我。”弗雷德说,“我觉得她没开玩笑。” “她……”罗米动了动嘴唇,脑子里有个小人翻箱倒柜地搜寻能用来转移话题的俏皮话,最终弄翻了大脑里所有的箱子,箱子盖胡乱地散落在地上,箱子里空空如也—— “死亡威胁。”她最后说,“你得小心点。” “对我来说可不是,说实话,这可能是我最不需要担心的。”弗雷德认真地说。 第102章 小黑羊咩咩咩 ============================== “下次例会不许开小差。”唐克斯说,一行人刚结束凤凰社的会议,穆迪出去时气呼呼地瞪了罗米一眼。 “很明显吗?”罗米惊讶道。 “穆迪讲他的同事和黑巫师决斗失去手臂的故事时,你笑出了声。”弗雷德说,“除非你是食死徒。” 第194章 “我就是。”罗米说,“你想惩罚我吗?” “罗齐尔——”弗雷德说。 “看在梅林的份儿上!”乔治大声说道。 “抱歉。”罗米没什么诚意地扬了扬手中的书,“我当时在看这个,店里新进的货,一本爱情小说。” “很好看吗?”唐克斯问。 “都是胡扯。” 弗雷德笑出了声。 “看这个,回溯理论——”罗米把她折了角的那页翻给唐克斯看,“这上面说真爱之间会经历长短不一的回溯期,字面意义,情侣之间会毫无征兆地回到刚刚在一起,或者还没在一起时的暧昧、羞涩状态,这是他们感情即将更进一步的标志。” “确实在胡扯。”弗雷德说。 “可能是你们俩还没那么相爱。”乔治说,获得了兄弟的一记肘击。 罗米沉默的时候,小天狼星打开了书店的门,“进去说。”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罗米没和他客气。 “说句实话,这儿很容易让人忘记外头还有个计划掀翻英国巫师界的恶魔。” “他已经做到了。”罗米说。 “听你的语气感觉你也忘了。”小天狼星说。 “都喝什么?”卢平问。 安多米达和泰德最终还是决定离开英国,他们的选择像是一个温和的前兆,随后的几个月里,更多的麻瓜出身者被凤凰社成员带到缅因花园街的布莱克书店,从地下室的秘密入口离开这个不再欢迎他们的巫师世界。 这个过程并不像罗米之前预想的那样复杂而戏剧化,他们打扮的和街上的麻瓜行人没什么两样,顶多是更狼狈憔悴,有些人很礼貌,会对她道谢,但眼神麻木,有些则很急躁,好像多待一秒就会有毒藤蔓窜出来把他们拖进地里,也有些人在从地铁站到书店这段路上表现得很惊惶,对不经意的触碰甚至是对视都很敏感,这类人更棘手些,凤凰社成员不得不花不少工夫学习和他们相处,以免他们突然抽出魔杖炸翻街道上的井盖,罗米也会面临更多的质问,比如为什么你这么好心,这是不是个陷阱或者你姓罗齐尔?那你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黑巫师。 罗米没法证明,但她后来学会了不假思索地报出假名,九月十三日她是凯瑟琳·恩萧,二十七日她是斯嘉丽·奥哈拉,十月份有个麻瓜种质疑她是否真的叫安娜·卡列尼娜,于是她坦诚自己的真名是爱玛·伍德豪斯,而那人相信了。 总的来说,除了她不时把暂停营业的牌子翻到门外的行为造成了威廉姆斯小姐对书店经济状况的质疑——她在这儿办了张没到期的折扣卡——罗米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有时她看着那些风尘仆仆的流浪者从地下室离开,竟感觉自己像是街对面快餐店的女招待,踩着皮鞋的后鞋帮,将桶里的厨余废料一股脑倒进下水道—— 说实话,有时候罗米也不敢保证苏西真的把那些东西倒进了下水道。 她轻松的联想大概是因为战争始终没有真正波及到麻瓜世界,让这儿和平常书店没什么两样,而凤凰社的成员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有意维持现状,不将战争的气息带进这家狭窄的店面,卢平,小天狼星和海丝佳等人出现时,罗米能看出他们整理过仪表,后来他们开始避免露出战斗时留下的伤口,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进来翻翻杂志喝杯果味啤酒的顾客,穆迪有次来甚至戴了顶毡帽,被弗雷德和乔治笑了好几天。 “别有压力。”卢平真诚地说,“我们也需要一个能暂时忘记这操蛋命运的地方。” 小天狼星大笑了一声。 “看来形势的确很严峻。”罗米说,“不过,呃,说实话——” “罗米没有压力。”弗雷德接过她的话,“她巴不得我们看起来都像正常人,我是说,正常麻瓜。” 他抖了抖袖子,从他夹克上落下的沙子聚成一个小堆,罗米懒得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直接来了个清理一新。 “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彻底弄干净小天狼星上次来这儿流的血,”罗米指着靠近门口的书架,在空气里圈出一大块地方,“那么多血,整整三排的书都没法卖了。” “你还知道那么多血?”小天狼星说。 “别太挑剔,老兄。”弗雷德说。 “至少她还没让你流个痛快,是不是?”乔治说,下一秒被抱枕砸在脑袋上,小天狼星大笑起来,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转而捂着侧腹的伤口滑稽地哎哟了几声。 “在想什么?”唐克斯问卢平。 “这样也不是办法。”卢平若有所思地说,“即便我们不分日夜地寻找、从搜捕队员手下救下麻瓜出身者,把他们送过来,但是——” “我还要睡觉。”罗米说。 卢平一愣,脸上露出思路被打断的空白,“你说什么?” “你们这样不分日夜地来,很影响我的睡眠。”罗米戳着自己的黑眼圈说,“神秘人也会注重睡眠健康的。” “我总觉得自己是第一天认识你。”唐克斯说,堂舅在一旁点头。 “神秘人什么时候不再注重睡眠问题?”弗雷德突然说。 “当他开始关心便秘仁的时候。”乔治接道,俩人击了个掌。 “我原本要说的是,”卢平把话题拉回正轨,“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微薄了。” “哦。”罗米飞快地眨着眼睛,“差不多,我也是这个意思。” “得想个传递消息的办法,让他们自己找到这儿来。”唐克斯接着他的思路说了下去,“但又不能让魔法部和搜捕队员也得到消息。” 弗雷德不自然地摸了摸脸,“看我干什么?” “你会想出办法的吧。”罗米柔声说,“弗雷德,你总是有很多聪明点子。” “我会赶在这之前去死的。”乔治干呕了一声。 弗雷德不太自然地活动关节,像是想让自己的肩膀看起来更加宽阔,他脸上浮现出介于尴尬和骄傲之间的表情,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两下。 “我会的。”他最后说道,说完很快抿起了嘴。 “时间差不多了。”小天狼星说,“谁要回去睡觉?” 乔治第一个站了起来,拉着他的兄弟往外走,仿佛晚一秒弗雷德就会粘在书架上,提议人紧随其后,再然后是卢平,罗米去仓库里取来扫把,想在闭店前最后打扫一遍,等她出来时,发现唐克斯坐在她平时收款常坐的办公椅里,眯起眼睛,那样子能让罗米想象到她是如何审问犯人的,“怎么回事?”她问,“为什么你要奉承弗雷德?” “我奉承他?”罗米声调尖利地重复了一遍,“别开玩笑了,我只是很相信他。” “我只是很相信他!” “别学我说话!” 唐克斯哼了一声。 “好吧。”罗米投降了,“我不是在奉承他,准确来说,我是想让他找点事做,弗雷德对新目标总是十分投入,意味着他会暂时忘记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想让他忘记什么?” “上周,”罗米说,“他想搬过来住。” -- 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歇业是迟早的事,尽管弗雷德几乎不提起,但他到访缅因花园街的频率还是隐隐透露出魔法部对他们生意的高压,弗雷德和乔治上周出现在书店时,带来了一只大箱子。 “把楼上租给我们俩,班内特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弗雷德指了指书店的阁楼,“只要把浴室和厨房收拾出来,那就是个完美的套间,你还可以享受规律三餐——我向来对你绝对诚实,罗米,无意冒犯,但我们将来的家里必须有一只家养小精灵。” “他在讽刺你的厨艺!”乔治说,“现在轮到罗齐尔反击。” “不反击。”罗米坦然地说,“我做饭真的很难吃。” “即便以后格兰杰再也不邀请我们和她一起过圣诞节,你知道的,”弗雷德做了个鬼脸,“呕吐之类的……梅林,我有点想她的喋喋不休了。” “她的主张不是禁止巫师家庭出现家养小精灵。”罗米纠正他说,“你根本没认真听过,对吧。” “根本没听。”弗雷德说。 “快让我先进去。”乔治掂了掂箱子,“否则将来我也不会邀请你们俩过圣诞。” 罗米从他怀里接过沉甸甸的大箱子,被压得连连后退,弗雷德伸手扶了她一把,罗米掀开箱子盖,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玩笑产品。 “惊喜!”弗雷德说,“拿来给你解闷的!” “怎么回事?”罗米问。 弗雷德和乔治对视一眼。 多亏了几个大订单和难缠的商业手续,把戏坊在魔法部的严密监控下还能坚持到明年春天,但弗雷德和乔治已经提前开始准备新的邮寄业务,比起韦斯莱一家计划中的新避难所——穆丽尔姨婆家,弗雷德显然更中意这里。 “你还记得古怪安妮吧。”罗米躲开他的手,问道。 “睡在你公寓楼雨遮下面的神婆,和所有人说她是读心术的继承者。” 第195章 “听起来像是特里劳妮被开除之后的生活。”乔治咕哝。 “如果被她看见猫头鹰从书店二楼的窗户里飞出来,我敢保证,”罗米说,“她当晚就会用混着草根和烟灰的洗洁精水泼我的脸。” 弗雷德不说话了,看上去很失落,罗米不解地看着他。 “我猜,呃,”乔治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这是拒绝?” 罗米点头又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穆丽尔姨婆那儿更安全也更宽敞,还能和你们爸妈一起住,我是说,如果你们实在找不到地方……” “听你的。”弗雷德硬邦邦地说,“如果你不想让我过来,我们就和爸妈一起去穆丽尔姨婆家。” 罗米叫住要离开的双胞胎,“这个,你们忘了。”她敲了敲大箱子,“你们的货。” “我们的货?”弗雷德拧起眉毛,“不,罗米,那确实是拿来给你解闷的。” -- “天哪……”唐克斯喃喃地说。 “我知道!”罗米痛苦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竟然不想让他住的离我太近,他肯定会以为我不够喜欢他,天!我还误会了他的礼物!” “我是说……” “难道我真的没那么爱他?为什么我不想让他搬过来,明明两年前我们还打算同居——”罗米猛吸了一口气,看向自己的戒指,“我是不是不应该和弗雷德订婚?” “我是说——”唐克斯加重语气,“弗雷德想把这里作为他战时的避难所,结果你拒绝了?” …… …… 罗米把脸埋进手掌心,“原来我是个恶魔。” “还好吧,也就是比较冷漠而已。”唐克斯安慰道,“他看起来已经忘了这件事。” “这就是我为什么总在找些新话题,或者像你说的,奉承他。”罗米从手心里抬起脸,最近换季让她有些感冒,断断续续一个月都没好,刚才的姿势让她堵塞的鼻子更难受了,“我真怕他再提起这件事。” “明天,”唐克斯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去趟迪安森林,最近有一伙搜捕队员总在那儿晃荡,我猜他们八成盯上了哪个在附近逃亡的麻瓜出身者,拿上魔杖,去帮帮忙。” 罗米愣了愣,“这是解决办法吗?” “是新话题。” 唐克斯抻了个舒展的懒腰,看得罗米心惊肉跳,很怕她隆起的小腹就这么被抻平了,好在没有,女傲罗继续说道: “凤凰社实在是很缺人手。” -- 有时罗米会觉得搜捕队员真正的武器是利用了逃亡者的恐惧,比如现在,“我敢保证,”她拿脚尖踢了踢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巫肩膀,搜捕队的肩章砸进枯叶,“这人在四年级的魔咒课上溜号过。” “还有种可能是你低估了我……” 卢平看了小天狼星一眼。 “我们。”后者改口说。 “如果是二十个坏学生,事情就没那么轻松了,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单独行动。”卢平帮他们救下的母亲抱起小女儿,他最近有些父爱泛滥,即便如此,当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水果糖的时候,还是震惊了其他人。 “你另一边口袋里是什么,毛绒小老虎?”小天狼星问,“而且你要怎么保证它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不会从口袋里掉出去?” “多揣点就行。”卢平回答。 “这是个玩笑。”罗米问,“这是个玩笑吗?” 卢平的回应是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觉得呢?” “……是?” “斯莱特林加五分。”卢平说。 小天狼星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现在的情况还不够糟糕吗!月亮脸!” “谢谢你的学院偏见——” 罗米想蹲下掀开这个落单搜捕队员的兜帽,刚见到一个长着长长伤疤的方下巴,她突然感到一阵不自在,发现是被救下的母亲正死死盯着她,大而外突的眼睛中闪烁着不自然的光彩。 “你有办法让我们离开英国?”她扑上来问,“要多少钱?” “有办法,不要钱。”罗米没站稳,差点踩在昏迷男巫脸上,“想给也可以,但先说好,我只收英镑,不找零——” 卢平和小天狼星看了过来。 “不要钱。”她垂头丧气地说。 “那赶紧带我们走!”这女人粗暴地从卢平怀里夺过孩子,用命令的语气对罗米说道。 “遵命,女王陛下。”罗米嘀咕,“你们不一起?” “今天才刚开始,小姐。”小天狼星说,“莱姆斯也有事要忙……” “真伟大。”罗米说。 “呃,我要去兼职。”卢平说。 “也不错……谁会不喜欢赚钱呢。”罗米尴尬地告别,“那店里见,你们想吃什么口味的冰激凌?” -- 返程的路上,罗米得知这女人名叫玛丽娅,是司机与收银员的女儿,其余她并不愿意多说,大多数时候,玛丽娅都用她大而外冒的眼睛环视着周围,目光像在野池塘水面上跳跃的飞虫,当有人迎面走来时,她会收紧胳臂,直到她怀里的孩子——那女孩名叫埃莉诺,是她外祖母的名字——不适地小声叫嚷起来,玛丽娅才会稍微松劲,埃莉诺认为自己找到了和母亲讨价还价的筹码,说她要吃冰激凌。 结果是玛丽娅毫不留情地在女儿身上拍了一掌,埃莉诺当街大哭起来,反而进一步催化了玛丽娅略显病态的警觉和攻击性,罗米头疼地推开了商店的门,随便指了个卡座让这对母女坐下。 玛丽娅狐疑地打量着她端过来的透明高脚碗,罗米挖了一勺冰激凌送进嘴里,她这才把其中一份推给女儿,埃莉诺用很小的声音道了谢,吃了起来,店里没有其他顾客,玛丽娅和罗米沉默地对坐着,不时望向窗外。 “我几乎要忘记了。”她低声说。 罗米往前探了探身体。 “这样的生活。”玛丽娅指了指街上的行人,“没有顾虑走在街道上的生活,尽管只是过去了几个月。” “和你正相反,我住在麻瓜街区,很多时候我会忘记自己的同类正在森林和沼泽里逃亡。”罗米说。 “你也是麻瓜出身者?” “我是巫师。” 罗米低下头,拿勺子搅动着碗里融化的奶油,埃莉诺模仿她,金属勺和碗壁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玛丽娅用眼神制止了女儿,转过头对罗米露出歉意的微笑。 “能再给埃莉诺拿一份可颂吗?”她小心地询问道。 “当然可以。”罗米欣然答应,又附赠了一个对半切开涂满奶酪的贝果,母亲心不在焉地吃着,混合着碎果酱的奶酪沾在袖口也没发觉。 罗米顺着她看的方向看了过去,玛丽娅立即收回目光,对着袖口的污渍咒骂了一句,抽魔杖的动作只进行了一半,她拿过桌上的纸巾,又差点儿碰倒她那碗一口没动的冰激凌。 罗米帮她把杯子扶正,“你在等谁?” “没有谁。” “在孩子面前应该诚实。” “黛西·布坎南是你的真名?”玛丽娅眯起眼睛。 “随便你。”罗米对孩子扬了扬下巴,“我又不是她妈。” “你不是。”埃莉诺说,她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用调皮的声音对罗米撒娇。 “我当然不是啦。”罗米学着小女孩的语气说,埃莉诺咯咯地笑了起来,母亲肩膀向下垮,像是想要松一口气,还没等她脸上因为紧绷而浮现出的纹路变浅,玛丽娅猛地站了起来,埃莉诺被她提包一样夹在手臂和身体之间,另一只手里的魔杖对准了罗米。 “瞧你——”罗米挪了挪,被玛丽娅起身时撞翻的冰激凌正滴滴答答往下淌,奶油滴在罗米那侧的座椅上,“毛手毛脚,很像我一个朋友。” “你骗了我!”玛丽娅厉声说,“这就是家普通的冰激凌店!你想要什么?我的钱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魔法部的帮凶,我竟然还以为你们是好人——” “一帮好人里总会有个道德败坏者。”罗米耸了耸肩,“你碰巧遇见了而已——把魔杖放下吧,我能送你们离开英国,这是真的,但我得知道还有谁。” “就这样?” “然后我再考虑帮不帮忙——” 从母亲杖尖射出的魔咒打在了她左边的椅背上,罗米摸了摸被灼痛的耳廓,不太高兴地抽出了魔杖,就在这时,店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个中等身材的结实男人走了进来,和埃莉诺有着相似的宽额头和圆眼睛。 “玛丽娅……”男人犹豫地说道。 “让我们离开英国。”玛丽娅没有动摇,“我只是在等我丈夫,这不是背叛,如果你想要钱——” “你们指的是——” 罗米指了指孩子,“你的女儿。” 然后是玛丽娅,“还有你。” 指尖最后对准了男人,他下巴上的伤疤因为紧张微微抽动着,像条被斩断身体的蚯蚓,“以及你丈夫?” 第196章 玛丽娅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罗米说。 “如果你丈夫不是搜捕队员的话。” 小天狼星和卢平从男人身后走了出来,手中闪过一道细细的绳索似的白光,绳索的另一端捆在那男人的手腕上。 “布莱克!”罗米叫起来,“这句话应该是我的!” “你可以再说一遍。”小天狼星搡了俘虏一把,“大家听得更清楚。” “你是怎么发现的?”玛丽娅问。 “你俩用来定位的小玩意儿。”罗米挥了挥魔杖,两只袖扣从玛丽娅和她丈夫的袖口落进罗米手心,把戏坊的标志在甜品店的灯光下格外鲜艳,“真不巧,我和老板比较熟。” 第103章 外面的世界太糟糕啦 ==================================== 大概是两年前,小天狼星向他的同僚们宣布自己盘下了伦敦一家临街的甜品店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亚瑟和莫丽宽慰了他,孩子上学之后,父母需要慢慢适应多出来的大把时间,教父母也一样,共度了一个暑假后教子又要去上学的教父母也不能免俗,继而小天狼星邀请大家到这家至今未开张,更多时候作用类似冰箱的甜品店来做客,并端上从外面买来的冰激凌时,金斯莱以一种迂回的表达将自己的理财顾问推荐给了小天狼星。 事实证明,不伤人的疯狂背面往往写着超前,比如罗米发现他们在迪安森林中救下的母亲身上带着把戏坊出产的追踪装置——原本是给粗心巫师和他们的魔杖准备的,但大多数时候顾客买它是为了趁他们的粗心朋友不备把另一部分安在某只猫头鹰或是野生猫狸子身上——她的第一选择是这家没什么用处,但却能把形迹可疑的一家三口绑好安置的临街小店。 但考虑到这男人的身份,是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还未可知。 “确实是一家三口。”小天狼星说。 “什么?”罗米说,她不敢置信地接过了那条项链,盒型项坠旋开顶盖,里面是三个人的合影,“你抓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为了赏金?” “为了遇见我们吧,假装抓到她们又故意被打晕,好让凤凰社带着她们离开,他自己再跟上来。” “很冒险。”乔治说,“但是很有用——或许哈利应该睡在神秘人的床底下。” “顺便威胁你。”弗雷德说,“认真的吗,罗齐尔,比较熟?” “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罗米心虚地说,她站得离玛丽娅远了些。 埃莉诺被卢平抱到了后厨,带着她今天的第二个冰激凌球和切块蛋糕,玛丽娅的魔杖被拿走,但眼神看起来能撕掉靠近她的人的一截袖子。 “我还是不能相信。” “不相信什么?”乔治问。 穆迪来过,再三检查之后发现他们既不是食死徒,也不是收钱办事的奸细,一对极其普通的夫妇,魔法部倒台前,玛丽娅在肯特郡经营巫师酒馆,她丈夫,名叫约翰的搜捕队员,之前是店里的厨子,下巴上的长伤疤源自一次因学艺不精而发生的厨房事故。 整件事给她的感觉仿佛罗米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她和加斯帕德花上一整天调整灯泡的位置,寻找最合适的床单,把自己弄得汗津津脏兮兮的,只为了用自己披着床单的墙上倒影把推门而入的第一个大人,或是家养小精灵吓得尖叫起来,但床单下面只是两个拿魔杖都太长的小孩,还会不能反抗地被拎下床。 “我不知道……”罗米摇了摇头,感到一阵混乱,“或许该更凶险些?或者,嗯,更多阴谋?” “这才是正常的。”小天狼星说。 “什么正常?男人抓捕自己的老婆孩子吗,还是他们联手攻击我这个无辜的好心女孩?” 弗雷德没能憋住笑,“到这儿来,无辜的小甜心。”他张开双臂,“让我给你一个抱抱。” 罗米烦躁地推开他,“换个人再检查一遍,金斯莱,或者海丝佳,再不济找蒙顿格斯。” “顿格?让我想想——”弗雷德跺了跺脚,“哦,听见这个声音了吗,大概一年后就能传到他的藏身之处了。” “别这么敏感,罗米,穆迪甚至要矫正你拿魔杖的手。”乔治给玛丽娅找了把椅子,“却能说他们和食死徒没关系。” “每天都有不正常的事情发生,对现在来说就是正常的。”小天狼星说,“没什么可纠结的——” “他是搜捕队员!” “我是为了掩护我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那我应该为你授勋了?” “我们没有监狱,罗米。”小天狼星说。 这句话显然起到了效果,罗米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但她确实感觉自己的喉咙口被一大块约克郡布丁噎住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这感觉真奇怪。” “因为没有监狱?”弗雷德问。 “我是说现在,”小天狼星指了指罗米,“我是一群人更理智冷静的那个,这感觉真奇怪。” 罗米看向玛丽娅,弗雷德和乔治解开了她的束缚,却仿佛把她的攻击性一起带走了,这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坐在一边,头几乎要垂进胸膛,肩膀拘谨地内扣着,不时的抽搐和寒噤让她看上去没那么像个雕像。 “接下来怎么做,老板?” 她转向小天狼星,后者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称呼,罗米因为早起而昏昏沉沉的脑袋里还没想到下一句调侃,弗雷德突然从身后扶住她的肩膀。 他们在突如其来的爆裂声中滚了一圈,安静下来后,罗米从弗雷德外套里探出半个脑袋,弗雷德扶着她站了起来,她想象中的混战并没有发生,刚才的响声来自小天狼星撞在墙上的铁甲咒,而玛丽娅手中那根躲过搜查的魔杖对准的并不是她—— 玛丽娅的丈夫,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垂头丧气的男人昏倒在地上,被妻子不客气地抓住头发,魔杖抵住了太阳穴。 小天狼星警惕地举起魔杖,后厨的门吱嘎一声,乔治回头示意一切顺利,让卢平把门关紧。 “我可以洗掉他的记忆。”玛丽娅说,声音发颤,“只要你们让我和埃莉诺离开,离开这个该死的……该死的地方!” “这可不是我要求的。”罗米咕哝。 玛丽娅的目光鱼钩似的甩了过来。 “还是你要我杀了他?”玛丽娅问,她收紧了手臂,“我也可以做到。” -- “然后呢?” “无人伤亡。”罗米从德米提雅手里接过麦片盒,“他们已经离开了。” “但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咖啡?” “水就行。”罗米闷闷不乐地说,“我没法高兴,那男人是个搜捕队员,我知道,或许为了金子,或许为了保护家人,可被他和同伴们抓到的其他麻瓜出身者呢,那些人也是谁的父亲或者丈夫,女儿或者姐妹——” “你之前不是很理解沃普尔的选择吗?”德米提雅说,“为什么现在变得和你男朋友一样:他们不该这样,他们不该那样,再困难也不能伤害身边的人——” “理解他们的动机和接受他们的行为中间还有段距离。” “这是伪善。” “随你怎么说。” 德米提雅吃惊地看了她一眼。 “我还在等着你的辩论呢!”她说道,“还是说你也开始需要我的建议了?” “愿闻其详。” “好吧,如果要我说,解决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别想那么多,哦,稍等——” 微波炉叮的一声,德米提雅把热好的炖菜从里面拿了出来,昨晚的剩饭散发出浓郁的香料味,罗米从里面插了块土豆,听见德米提雅继续说道: “别管他们之前做过什么,有几个孩子或者情人,会不会说第二门语言,还有离开英国之后要靠什么养家糊口,这些都没必要关心,在我看来,你最应该关心的是如何保护好你的店,当然了,还有你的小命——” 她把食指按在罗米嘴唇上。 “还没说完——天,我可以说吗,你嘴唇真软……最重要的是,别去思考这一切的成因。” “因为我的脑子是个摆设?”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想得太多只会徒增烦恼。” 罗米愣了愣,“该死的神秘人。”她说道。 “我同意。”德米提雅耸了耸肩,“他糟透了,不管是做领袖还是做老板。” “你都知道还加入他们?” 罗米在突如其来的沉默里清醒过来,自欺欺人地离开餐桌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德米提雅背对着她,左手搭着桌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黑魔标记是不完整的,伏地魔在小克劳奇死后几天就彻底放弃了对她试探性的召唤,可能对他来说,多一个少一个并不重要,两只精美的茶盏摔碎了会让主人痛心,但不会妨碍主人再购入更多新的,而德米提雅看起来也和麻瓜没什么两样,以惊人的速度学会了这些家用电器的用法之后,她甚至加入了威廉姆斯小姐的读书俱乐部。 第197章 “我父亲……认为朗费罗的家族中应该有食死徒,或许就和韦斯莱家认为他们的孩子理所应当进入格兰芬多差不多。”等她坐下后,德米提雅说道,“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食死徒的身份和经历被一些极端的纯血统看作是隐秘的结盟条件,朗费罗一直因为水手的过去和摇摆的立场为人不齿,而我父亲视那些古老纯血家族的生活方式为正统,现在有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罗米迅速地,将你为什么不反抗这类愚蠢反问咽了回去,但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约瑟夫,罗米很久不曾想起约瑟夫,他确实冷淡,也对她缺乏关注,但命令她加入某个极端的团伙?那和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同样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你没法想象,对吧。”德米提雅轻松地说,“你爸去世的很早,你妈妈又在国外,而约瑟夫,作为监护人实在称不上称职……不管怎么说,你还算很幸运。” “如果你没说前面那一长串,”罗米说,“我会同意你的。” “罗米,你几乎是自由的,每个选择都是。” 罗米端起碗,把碗底的牛奶一饮而尽。 “算是吧。”她抽了张纸巾擦嘴,“但我也够累的了,比如现在,你还能睡个回笼觉,而我要去给书店开门——” 而当她推开书店的门,看见几个人或站或坐的占据了店中的空地时,至少一上午没有收入的事实化成疲惫又一次朝她涌来。 “在聊什么?”她走过去,加入卢平夫妇和小天狼星。 “玛丽娅。”唐克斯说,“令人印象深刻。” “她丈夫,叫什么来着,亚当还是麦克?”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意这样,大脚板。”卢平宽容地笑了笑,“是约翰。” “我几乎在他介绍完自己的时候就忘了他叫什么。“罗米说,“至少在昨天短暂的会面时间里,他还不如一只手提包有用。” 唐克斯和小天狼星怪腔怪调地哄了她两声,卢平做了个手势制止他们。 “母亲总是很伟大的,是吧。”唐克斯感慨。 “很有行动力,有时近乎残忍。”小天狼星说道,“她甚至在穆迪眼皮子底下藏了根魔杖,成为母亲会让人无所不能吗?” “没准儿她本来就很了不起呢?”罗米说。 “反过来想,无能的母亲算是母亲吗?” 卢平将手搭在唐克斯肩膀上,“有些结论不必须要反推来证明。” “那做母亲的标准是什么,什么样的人不能做母亲?”小天狼星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首选答案是沃尔布加。” “乌姆里奇算一个。”罗米说,“严格来说,她什么都不该做,她应该活在神奇动物保护课的课本附页里。” “太刻薄了吧。”唐克斯说,“我同意。” “还有一个,对所有人都适用——”罗米举起手,“不想做母亲的人不能做!” “没人给你加分。”小天狼星不太客气地说,“这是个钻空子的答案。” 罗米瞪了他一眼,还想说点什么,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听声音,来人推门时用了不小的力气,紧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和笑声,弗雷德和乔治从两排黑褐色的书架间箭矢似地跑进来,红发像两簇火光。 “你们怎么也来了?”罗米问。 弗雷德匆匆低头亲了她一下,把怀里抱着的大家伙放在罗米旁边,她坐着的桌面上,罗米从桌子上跳下来给它让位,顺便拿起拖把,边擦地上的泥印边听他们聊天。 “就是我们让大家来的。”乔治笑嘻嘻地说,伸手敲了敲他们带来的——罗米看清了那是什么——一台收音机。 “波特瞭望站,这个名字怎么样?”弗雷德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弄了个电台,设置些收听的门槛,猜对了密码就能用收音机听。” “用这个。”乔治敲了敲收音机的外壳,“更多人能从这儿收听到哈利和凤凰社的消息。免得总有人觉得哈利死了。” “我们可以告诉大家他就睡在神秘人床底下。”弗雷德轻松地说。 唐克斯吹了声口哨表示赞赏。 “它呢——”小天狼星指着他们俩带来的另一样东西,一个无线电台装置,“它怎么用?来教教我。” 卢平凑近了些,“放在我们的公寓里怎么样?” “有好几个,这个先放书店的阁楼上。”弗雷德说,“每次播报都换个地方。” 他蹲下转动机器上面的旋钮,和乔治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给小天狼星和卢平演示那些按钮的具体用途,长长了的额发垂下来遮住眼睛,让他侧脸的鼻梁和下巴线条看上去有些冷峻,罗米也凑了过去,但弗雷德的讲解她确实一个字也没听,直到弗雷德的声音突然停下,他也看了过来,她才发现自己靠着拖把杆,盯着他垂下来的头发看了半天。 他们俩一言不发地对视了一会儿,直到其他人也感觉到不对,纷纷停下了交谈,茫然地看着他们。 “有什么问题吗?”罗米问弗雷德,她终于迟钝地感到一阵不自在。 弗雷德伸手推她的脸,这下罗米看到的是正前方的报时钟,机械小鸟突然弹了出来,发出清脆的啼鸣。 罗米不服气地把脸转回来紧盯着他。 “梅林!”弗雷德低声说,他摸了摸鼻子,又转了转手腕,好像他的关节在刚才都被人换成新的了,“我去楼上装电台,乔治,和他们讨论一下第一期的密码,还有,还有每个人的代号——” 他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脚步跺得木楼梯咚咚直响。 “他怎么回事?”罗米一头雾水。 乔治的手还按在收音机的旋钮上,他诧异地看了罗米一眼,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们的弗莱迪害羞啦!”他用二楼也能听见的声音说,“罗米一直盯着他看,把他看得害羞啦!” 罗米在一阵善意的哄笑里跑上了楼,单薄的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痛呼。 “我装好了。”弗雷德没头没脑地说,手指着电台。 “那你手里是什么?”罗米看向他手里的几根螺丝。 “多出来的。”他回答,把那只手背到身后,“你怎么上来了?” “我不相信你没有听见。”罗米走近他,“乔治说你害羞了,因为我在看你,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弗雷德反问。 我觉得是真的,因为你的耳朵现在还是很红。罗米想这样回答,但脑海里有个家养小精灵似的声音用尖细的声音叫了起来:别看他啦!快移开目光! 她脑袋里的小精灵说的是有道理的,因为罗米感觉到弗雷德温热的呼吸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她飞快地眨着眼睛,眼睫毛发抖。 如果他还不吻我的话,罗米心想,我就—— 还没等罗米想出来要怎么办,他低下头吻了她。 第104章 多喝热水 ========================== 罗米接过那簇香气浓烈的晚香玉时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弗雷德大笑着从她手里接过花束,一个准确利落的抛接,乔治拿着它出去了,剩下带来这个小麻烦的麻瓜出身者一脸惶恐。 “就这么扔了?”男巫站在离她几尺远的地方,用魔杖递给她一块手帕,“可广播里说——” 他的手帕和没说完的话被弗雷德一起截获,弗雷德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另一块皱巴巴的手帕扔给罗米。罗米躲过了这个相当幼稚的宣誓所有权的方式,和壁炉那头的海外巫师确认了一切正常,把头从火焰里移出来时看见来客正好奇地翻动着大箱子里的魔法小玩意,正要把一只小巧的望远镜放在眼前。 “别——” “哎哟!” 男巫捂着眼睛后退了几步,弗雷德站在一旁,手捂住嘴,笑声顽强地从指缝里溢出来。 “这东西真有趣!”男巫带着乌青的眼圈称赞,“我能带走几样吗,要多少钱?” “只收英镑。”罗米说。 弗雷德在他身后惊异地扬起眉毛。 罗米从男巫手里接过几张皱巴巴的纸钞,等他离开之后,转身向弗雷德抱怨起店里随处可见的花束。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要送我花!” 她眨着眼睛驱散痒意,大概从上个月开始,想要离开英国的麻瓜出身者通过波特瞭望站的消息找来了书店,不约而同地带上了花束,有些经过精心包装,有些则看上去像是来自路边花坛。 “没准儿他们认为这样很浪漫。”弗雷德说。“战争正在发生,但人们仍然能拥有鲜花。” “真浪漫。” “你认为这是个蠢主意?” “算是吧。”罗米打了个喷嚏,她推开窗户,大口呼吸潮湿的空气,“太显眼了,而且……没什么必要,尤其对于花粉症来说,他们不需要第二场战争了。” “我不认为你是花粉过敏,牢骚罐。” 弗雷德笑了起来,挥动魔杖加快店里的空气流动速度,罗米摊开在桌子上的那本书的单薄纸页哗哗翻动。 第198章 “你只是太累了,又要开店,又要帮助这些人,还得抽空照顾唐克斯,麻瓜们管这叫什么来着?” “免疫力低下。”罗米说,“这和花粉过敏不冲突,而且我——” 乔治走进来,和一个三十岁上下,穿得像季度业绩不佳的房产中介的男人一起,用一种相当愉悦的语气谈论着魁地奇球员,在说到一名叫芬巴·奎格利的球员时,他们一齐大笑起来。 “看啊。”罗米轻轻地对弗雷德说,“你的三胞胎兄弟来了。” “随你怎么说,斯莱特林,但你得承认,格兰芬多就是有和陌生人很快熟络起来的天赋。 弗雷德曲起指节敲了敲她的肩膀,用另一个魁地奇笑话加入了他们的谈话,罗米推开了弗雷德伸向桌面的手。 “这是新水杯,我买来收藏的,你用那只。”她冲塑料杯扬了扬下巴,在弗雷德不解的眼神里解释道,“你们没统计过吗,迄今为止一共打碎了我多少杯子?” “你什么时候有收集杯子的爱好了?”弗雷德问。 “一直有。”罗米说,“比我站在这儿的时间还要长,所以不短了。” 乔治吹了声口哨,“看来有人感到被忽视喽!” 陌生男巫伸出手,颧骨突出的长脸上浮现出宽容的笑意,“罗杰,年轻女士,你可以叫我罗杰。” “弗吉尼亚。”罗米扫了一眼书架上按高度排列的书脊,顺口回答道。 “弗吉尼亚什么?” “勃朗特。”罗米把高度突兀的一本抽出来,打量着封面上的插图,“你是来买书的吗?” “恐怕不是。” “那就少说话。” 弗雷德和乔治一唱一和地发出起哄声,罗杰脸上仍带着让她厌烦的探究似的表情,仿佛她是块新奇的魔药原料,罗米让弗雷德和乔治去两条街外的肉食店买一块格洛斯特干酪和伯爵茶茶叶,还没等他们俩的身影消失在街口,她听见罗杰说道: “我曾供职于哈格里维斯蝾螈商会,当然,是我在被打上血统小偷的标签前。” “这不奇怪。”她回答,“很多来这儿的人之前都有份体面的工作。” “我想说的是,我们以前见过。”罗杰说,“在您叔叔组织的一场宴会上,您用了个小咒语放倒了整座香槟塔。” 罗米轻轻地吸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有太大变化,男巫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反应,又说道: “令人印象深刻,罗齐尔小姐。” “大人们都没发现,最后把这归咎于粗心的仆人。”罗米说,“你是来为家养小精灵追责的吗?” “当然不。”他轻松地说。 罗米突然想起赫敏,如果格兰芬多女巫在这儿,或许能让他认真考虑自己的措辞和语气。 “只是很好奇。”男人说,“很多不愿表明立场的纯血家族都选择离开这里暂避是非,为什么你会……” “留在伦敦?” “留在伦敦。”他说,“据我所知,罗齐尔的家族史与黑魔法还有食死徒渊源颇深。” “你想为我写一部传记吗?” “只是好奇。”男巫重申。 罗米勾了勾手指让他过来,罗杰微微俯下身,她清了清嗓子,用很庄重的语气说道: “我一直想要一件狗皮大衣。” 她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快活的笑声,弗雷德抱着双臂靠在门口,和她一起目送罗杰消失在绿色火焰中。 “忘了拿钱包。”弗雷德咂咂嘴,向她展示手里的皮夹,“我让乔治去和店里的收银员调情好拖延时间。” “真的?” “假的,我对他说我们有话要谈,让他自己找点事情做,先别回来,犯不上找借口把别人支开。”弗雷德说,挥动魔杖给自己倒了杯水,“不过他确实去和肉食店里的收银员调情了。” “杯子。” “什么?” “那是我……算了。”罗米说,“没什么。” “最近你看上去很不开心,罗米。”弗雷德认真地说。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如果对几乎每一个走进店里的人翻白眼不算理由,让我想想,”弗雷德用食指支着太阳穴,“上星期你叫一个犹豫自己要不要离开的巫师滚出去,问在你店里坐了一会儿的一家人需不需要露营帐篷——” “我本来就是这样。”罗米说,“你们也说过,斯莱特林都很刻薄。” “但对别人刻薄不会让自己心情变好。”弗雷德说,“罗杰是个挺风趣的人——” “风趣?那副你是个值得分析的巫师样本的嘴脸很风趣?”罗米尖刻地说,“罗齐尔小姐,你的家族里有过不少恶贯满盈的黑巫师,为什么你要站在正义这一边,你听见他问我的问题了吗,他——” “水!水!看在梅林的份上,这条街不能再多一个火灾隐患了。” 弗雷德被罗米逗笑了,他动作夸张地把杯子递到她手里,这副欢快的样子让罗米更加恼火,她重重甩开他的手,弗雷德嘟哝了一句,听上去像在说小火药桶。 “别管他啦。”弗雷德说,重新握住她的手,“想想将来,将来我们要过怎样的生活——” 她抬起头深呼吸了几次,天花板上的污渍又映入眼中,让罗米感到一阵沮丧。 “我要搬家,我不能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她认真地说道,弗雷德在这个停顿里赞同地点头。 “还要攒钱,越多越好,关掉书店,换个更好的工作……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但或许,或许我可以去上学,去麻瓜的大学——” 弗雷德收紧了手臂,脸色有些古怪。 “你想要融入麻瓜的生活,为什么?” 罗米张了张嘴,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和弗雷德拉开一段距离,他还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没动。 弗雷德又问道:“你认为我们不会赢吗?” 书店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乔治拎着干酪和茶叶走了进来,他在沉甸甸的空气里停了一会儿,又缓慢无声地退了出去,贴心地带上了门。 -- “那么,罗齐尔小姐,”弗雷德说,用罗杰激怒她的那个问题问道,但语气很轻松,显然他以为这能够缓和凝重的气氛,“你为什么要留在伦敦?” 罗米深吸了口气,心脏怦怦直跳。 “因为罗齐尔。” 一开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的音调太高,显得很歇斯底里,尽管罗米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维持着尖厉的声调说了下去,用很快的语速。 “我讨厌别人只对我的家族有些浅薄的了解,就认为我应该是什么样,又得和哪些人交朋友,约瑟夫也一样,但这该死的姓氏让生活变得更容易,我没办法放弃它,但我受够了承受它那些不光彩的历史,和凤凰社站在同一边?这是个机会!只要将来神秘人倒台,我就能赋予它新的意义,鲁本·罗齐尔这样想,约瑟夫也一样,我们身上留着一样的血,我也不例外,但救世主让我等待的太久了,我受够了,我受够某天抬起头看见的是天花板上的污渍的日子了!” 罗米后退了一大步,后背撞上粗糙冰冷的墙壁,她哆嗦了一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弗雷德愕然的表情让她感到一阵报复性的快意,她自嘲地说: “惊讶吗?伟大的,无私的格兰芬多——” “你在说气话,罗米,你最近太累了。” 弗雷德拧着眉头站了起来,“难道在你眼里,我们所做的都愚蠢透顶?如果你想彻底放弃巫师的生活,那你也要放弃我吗?” “我就是在为我们留后路!假如凤凰社迎来了最糟糕的结果,韦斯莱肯定会是最先被清理的那一拨,难道你和你的家人还要大张旗鼓地当救世主的拥护者吗?” “太悲观了,罗米。”弗雷德又往前迈步,逐渐靠近她,“还没那么糟糕。” “我巴不得波特能趁神秘人睡觉的时候翻窗进去扭断他的脖子!但他让我等得太久了!”罗米咬牙切齿地说,“没那么糟糕?你数过每天在我眼前离开英国的麻瓜种有多少吗,事实就是毫无起色,一切都糟糕透了!” “战争才刚刚开始——” “对我来说不是!对我来说,它是从我被推进凤凰社总部的那个夏天开始的,或者更早,是从我决定吻你的那个瞬间开始的!我原来的生活从那时起就离我越来越远了,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你还记得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吗——” “可我们在一起,我和你——” “你不是全部。”罗米垂下眼睛,“你不会是,我对你来说也一样。” “那唐克斯他们呢?唐克斯不是你的朋友吗?还有莱姆斯和小天狼星,你和我的家人们相处得那么好,我妈妈喜欢你,比尔和查理把你当作他们的又一个妹妹,对你来说,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和家人吗?” “我自己的朋友和家人就这样被取代了吗,就因为有了更温暖的,更接近你生活的一切,我原来的生活就应该像个没用的被撞断鼻梁的魁地奇球员那样被替换下场吗?” 第199章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俩像两个陌生人那样对视着,罗米感到一阵疲惫,想都没想,她朝弗雷德伸出手,弗雷德把她拉进怀里,给了她一个僵硬的拥抱。 “不能……我想,不能。” 他心烦意乱地把手里的水杯放在桌边,越过弗雷德的肩头,罗米看见她的新水杯摇摇欲坠。 “我不能替你判断哪种生活更适合你。”弗雷德说,用很罕见的苦恼语气,“之前我以为,只要我们都站在同一边……” “我们的确都站在正义这边,”罗米说,“只是我还想要更多。” 坦白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痛快,反倒让罗米觉得尴尬起来,她安抚地拍了拍弗雷德的头。 “我的新水杯快要掉下去了——” “别管那该死的杯子了!”弗雷德烦躁地嚷道。 就在这时,那只水杯虚弱地倾斜了一下,从两名惊愕地看着彼此的巫师手边坠下桌面,砸在地上啪地一声响,弗雷德下意识把她挡在身后,罗米甩开他的手,看见了地上的碎瓷片。 “出去。”她说。 “因为杯子?” 罗米想否认,但点了点头。 “你听过波特瞭望站吗?”弗雷德突然问,“哪怕一次?” “我现在不想谈——” “你果然没听过。”弗雷德冷冷地说,他绕过一地碎瓷片,没过一会儿,书店的门传来被猛地推开的刺耳声响,又被克制地合上了。 罗米木着脸锁好店门,把自己扔到阁楼的床垫上,竟然真的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天黑,收音机的旋钮和她面对面,像一只眼睛。 她抱着收音机到楼下,等猜出暗号时节目已经快要结束,罗米听出了李·乔丹的声音,最受斯莱特林讨厌的魁地奇解说,实在没有认错的可能。 “……受够了半岛上潮湿天气的听众们,欢迎你们到缅因花园街上的布莱克书店改换心情,带好行李,像个外出度假的麻瓜一样,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一阵电流的滋滋声,罗米扶住天线,小心地调整角度,李·乔丹的声音又清晰起来。 “……差点儿忘了,老规矩,请给店里那位漂亮的黑发姑娘带一束随便什么花。”李·乔丹暧昧地笑起来,“听众朋友们,老江为老剑对迷迭香小姐的肉麻心思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感到抱歉……” 罗米手一抖,险些把天线掰断。 “别再那么做了。” 弗雷德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来,他可能是想让自己听上去很轻快,但尾音上扬得勉强,这让他的声音有些失真。 李·乔丹,或者说老江,把这当成了害羞,又问了一遍: “老剑,你在说什么啊?” “别再带花过去了。”弗雷德说,彻底放弃了那种假装欢快的语气,“没有意义。” 罗米没听完李·乔丹的结束语,在他说出下一次的暗号前,她把收音机用力掷了出去,自己闭着眼睛跌进宽大的靠背椅,但重物落地的巨响并没有出现,罗米皱着眉头,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卢平的漂浮咒把收音机稳稳地送回了桌面,没拿魔杖的那只手把怀孕的妻子护到了身后,唐克斯苍白的心形脸从他肩膀上长出来,大眼睛忽闪忽闪。 “我们俩来拿育儿书,教我们把孩子抱得像个卷饼的那本。”唐克斯走近,咦了一声,“你的新杯子怎么摔碎了?” 罗米一声不吭地从抽屉里找出唐克斯要的书,封皮上的蓝眼睛婴儿张开嘴冲她傻乐,女傲罗挥了挥魔杖,拿着复原的水杯在手里转了一圈。 “有道裂痕,八成是因为少了块掉在书架底下的陶瓷渣,有时间我们再去买一个,虽然远了点——”唐克斯愣了半秒,“一切都好吧?” “还行。”罗米说。 “那你的红眼圈是怎么回事?”卢平问。 罗米把脸藏进手心,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来。 “花粉过敏。”她回答。 第105章 漂亮领带 ========================== 平心而论,穆丽尔姨婆对韦斯莱一家算是慷慨,不论是金钱还是牢骚,弗雷德和乔治猫着腰将今天最后一个包裹和口粮一起扔给猫头鹰,他们的新信差刚飞入半空,花园里就回荡起穆丽尔姨婆的抱怨声。 “这老太婆!” 弗雷德烦躁地甩掉外袍,激起的灰尘在后屋暖黄色的灯光中浮动,衬衫袖子被他挽到手肘,老屋独有的霉味让人很不痛快。 乔治把脑袋探出窗外,编了个饲喂流浪猫头鹰的离谱谎话,他们的姨婆听完更生气了,不甚客气地评价起双胞胎的着装,老太太在花园里一边咒骂地精一边念叨的样子逗乐了他们俩,他们跑到花园里,用自以为可爱的甜腻小男孩腔调一唱一和地称赞起姨婆来,混杂着一些老太太听不出的小讽刺。 穆丽尔姨婆的笑容牵扯着鹰钩鼻的鼻翼,“两个臭小子。”她嗔怪地说,可转眼又看不惯乔治的耳罩,“你是弗雷德还是乔治来着?”她大声说,“总戴着它干什么啊!脸上像沾了块泥巴!” 弗雷德和乔治相视一笑。“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姨婆!”乔治也大声回答。穆丽尔姨婆挥挥手把他们赶走了,说他们俩吵得像鸭子,拐杖把花园里的土扬到了他们俩的裤腿上。 弗雷德用飞来咒召来外袍,“我们晚上去哪儿吃?” “不留下?”乔治惊讶地说,听起来像是故意的,“可你的蜂蜜罐也不欢迎我们了,我们要到哪里去蹭饭啊?” “随便找家餐馆。”弗雷德说,假装没听见他后面的话,“把妈做的烩豆子和穆丽尔姨婆的牢骚一起吃下去?如果我想慢性自杀的话,我还是想为自己选一剂毒药……” “呃,弗雷德。”乔治说,“恐怕我们得留下。” “为什——” 他们踏进姨婆家装饰花哨的前屋门厅,头顶的积木小鸟聒噪地啼鸣起来,厨房里的煎肉发出崩油的噼啪声,莫丽哎哟着,念了个简短的咒语,噪音消失了,但香辛料的气味扩散开来。查理和弟弟们打了个招呼,乔治忍着笑回应他,弗雷德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古怪的响声,眼睛几乎要粘在父亲旁边瘦削的背影上。 他没等太久,亚瑟接过随身听,小心翼翼地趁韦斯莱夫人背对着他在厨房忙活时,把它和磁带一起塞进巫师袍内衬,和客人同时做了个顽皮的噤声手势,裹紧长袍上楼了。客人朝他们走来,踮起脚尖在弗雷德唇角落下一个吻,弗雷德猛地搂紧她的腰,发现她今天格外好闻。 “罗齐尔,”他低声问,“你在耍什么花招?” 罗米趔趄了一下,攀紧他的肩膀才站稳。 “你真让我伤心!”她也压低声音回答,从他双臂中挣脱出来,转而去拥抱乔治,乔治笑得差点儿趴在她身上,打完招呼,罗米径直走向厨房。 屋子里逐渐升起炖菜湿润的热气,和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一起让人感到憋闷,他扯松领带的同时,厨房里传来笑声,不知道罗米和莫丽说了什么,她们俩笑了起来,土豆在半空被分割成均匀的小块后落进大碗,莫丽交给她一把翠绿欲滴的细梗芹菜,她握着它走出来的样子像拿着一束郁金香。 “要我帮忙吗?”弗雷德问。 “你们俩的手脏兮兮的。”罗米说,乔治笑得要昏过去了,她把西芹递给查理,“介意和我一起吗?” “怎么可能?”查理说,他脸上露出那种不明所以,但绝不会放弃逗弄小弟弟的愉快神情,两个人在餐桌边择起了那把西芹。 “她绝对是来报复你的。”乔治幸灾乐祸地说。 “我知道。”弗雷德说。 “感觉怎么样?” “非要说的话,”弗雷德吸了吸鼻子,罗米在这时转过头看向他,眯起眼睛微笑,对他抛了个飞吻。他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她太辣了。” “而你太恶心了!”乔治嫌弃地嚷道。 除了弗雷德,似乎没人对罗米的突然到访感到意外,尽管最初正是他急不可耐地将地址告诉了罗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预见到眼前这个情景:在他们冷战的第三天,罗米·罗齐尔穿着得体地出现在穆丽尔姨婆家,和他的家人们相处融洽,看上去完全把之前的争吵抛诸脑后。 “妈妈竟然愿意让她进厨房帮忙。”弗雷德说,“怎么回事啊,你们全都中夺魂咒了?” “我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老弟。”查理把袖子上的碎芹菜叶掸掉,“但这么说有些过分——没有人愿意独自在厨房里干完所有的活,妈妈不喜欢让我们进厨房,只是因为我们太碍事了。” “看来你不仅误解未婚妻的好心,弗雷德。”乔治说,“还误解了主妇对厨房的领地意识。” “一万个真挚道歉。”弗雷德漫不经心地说,眼睛盯着黑发女巫的背影。 就在他按捺不住的时候,在花园里散步的穆丽尔姨婆回来了,几乎不需要什么敏锐的觉察,因为女主人的回归往往伴随着拐棍的咚咚声和她的大嗓门。 第200章 “我说——那个法国丫头哪儿去啦?” “在厨房忙活呢。”弗雷德说,“姨婆,罗米是英国人。” “严格来说,”罗米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走了出来和她打招呼,“我是瑞士人。” 弗雷德愣了愣。 “我也不是很了解自己的未婚妻。”他自嘲地说道。 罗米攥紧了围裙的布料,在穆丽尔姨婆发表的一通关于法国的高见里拘谨地站着,用小动物似的求助眼神看向他,弗雷德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打了一拳,那点对她古怪示弱行为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他心想,用几句不着调的玩笑话转移了穆丽尔姨婆的注意,现在她又开始全心全意向查理和乔治讲述丽塔·斯基特最新一篇报道了,弗雷德假装没有看见兄弟向他投来的谴责目光,拉着她躲进了厨房。 “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妈妈?”弗雷德问。 莫丽警惕地扫视他空着的那只手和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自从搬到这里,她每天都担心孩子们姨婆的碗底出现龙粪或是蝾螈干。 “我向你保证,妈妈。”弗雷德把上衣口袋的内衬都翻了出来,“我真的想来帮忙——刚才我好像看见爸拿着汽车零件出去了——” 罗米轻轻地吸了口气。 “看着他点。”莫丽对罗米说,让他们俩把一大盆用作沙拉原料的小番茄对半切开,喊着亚瑟的名字走出了厨房,楼梯上响起咚咚的脚步声。 “你给我妈妈施了什么魔法?”弗雷德诧异地问。 罗米从橱柜里找出两把小刀,动作利落地拿起了第一颗小番茄。 “任何人和你待在厨房,相信我,你妈妈都会这么说的。”她头也不抬地说,“别偷吃。” 弗雷德呛了一下,酸甜的汁液在嘴里弥漫开来,他挑了一颗更饱满的送到罗米嘴边,女巫习惯性地咬住,嘴唇轻轻擦过他的指腹。 “同谋,”弗雷德清了清嗓子,“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能不能告诉我?” 罗米突然转身把弗雷德吓了一跳,为了避免他们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他连忙把手里的小刀扔在案板上,同时意识到两个身体接触爱好者实在是很难一本正经地谈些什么—— 罗米只是靠过来,弗雷德就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 “我们吵架了,我想修复关系,就这么简单。”罗米歪了歪头,将身体贴近他,“你以为我会耍什么把戏?” “这可不好说——” 他摆出佯装思考的表情时,罗米抿着嘴唇笑了起来,说是笑声,但更近似小动物想要撒娇或者咬人一口前的哼哼,而事实同样如此。 没等他说完,罗米突然踮起脚吻住他,犬齿咬他的下唇,不同于他们刚才见面时那个吻颊礼般清汤寡水的嘴唇相贴,这次目的要明确得多,弗雷德被她凶蛮的吻法弄得想笑,而他这么做反倒给了舌尖可乘之机,他收紧双臂,隔着夏装单薄的面料,掌心数着她背上的脊柱骨节颇具暗示意味地下滑。罗米又咬了他一口,这回他没再犹豫,手滑下去托起她的腿根,女巫惊呼一声,咯咯笑着挂在他身上,纤细的手臂搂了上来。 尽管罗米的香味和小番茄的汁水味都让他头脑发昏,但另一个想法却愈加清晰,那就是罗米·罗齐尔此番绝对不是来道歉的。 这个想法促使他更热烈地回吻,对即将到来的,无伤大雅的小阴谋感到一阵激动。就在这时,弗雷德的后颈皮肤上传来凉意,等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作为一个珍爱生命的正常人,他对女友拿刀和他接吻的行为表示谴责,但另一个无法忽略的事实是,他确实因此起了反应。 罗米指尖的小刀刀背轻轻刮蹭着他颈后的皮肤,触感像条随时都有可能滑进他衬衫的小蛇,弗雷德战栗了一下,因为兴奋,而罗米显然误解了。 “难道我会趁机割断你的脖子吗?”在弗雷德还想追逐她嘴唇时,罗米不太高兴地后仰,没拿刀的那只手离开了他的脖颈,弗雷德加大力度防止滑下去,她嘲弄地笑了笑,指尖沿着他松垮的领带往下滑,“那我得先把手绕到前面来,就像这样——” 弗雷德在那只手滑下去时重重地喘息了一声。 “弗雷德里克,”她用得逞似的温柔声音问,“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首先,那是钱包。”弗雷德和她额头相抵,在心里盘算现在幻影移形的成功率有多大,毕竟他现在的注意力实在算不上集中,“其次,以防你还不知道,你的男友对逃避家庭聚餐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 “略有耳闻。”罗米轻声说,“即便是你妈妈就在身后站着吗?” “什么?” 罗米从他怀里轻巧地跳下来,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弗雷德转过身,和厨房门口瞠目结舌的母亲对上眼神,莫丽的表情就像是看见婚前的比尔和芙蓉掉进了炉灶上翻滚的汤锅里。 -- “你在这儿啊,阴谋家——老哥!有点眼色!” 弗雷德挤走二哥,斯莱特林小心地护住棋盘,和查理交换了一个等会儿继续的手势才让他坐下。 在他们俩被请出厨房之后,弗雷德不得不花些时间来应付孪生弟弟“你们俩在厨房发生了什么”这类明知故问的调侃,等到他再想起寻找自己的同谋时,却发现罗米和查理坐在起居室的地毯上下巫师棋,脸上没有一点羞窘的神色。 “弗雷德,弗雷德,”罗米拖长音调,“如果你还认为我有所图谋的话,省省吧。” “少来这套,罗齐尔。”他膝行着靠近,将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我不会相信的。” “为什么?”罗米弯起眼睛笑了笑,“就因为我是斯莱特林?” “因为你是罗米。”弗雷德说。 “罗米只是很喜欢你今天的领带。” “弗雷德受宠若惊。” “好吧,那你小心点。” 女巫满不在乎地推开他,弗雷德顺势倒在地毯上,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这下女巫不得不在他身边蹲下,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鼻尖,“想听听女孩的建议吗?” 弗雷德笑着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指节。 “小心所有人递过来的饮料,弗莱迪。” 罗米甩开他的手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餐厅里传来她和莫丽聊天的声音,用被他和乔治称为“乖宝宝伪装”的那种音调,罗米问莫丽她该坐在哪儿,好像刚才被男朋友妈妈发现在厨房把腿盘在男友腰上和他接吻的女孩不是自己,莫丽一时间好像也没法招架这样的坦荡,弗雷德走进餐厅,看见妈妈不自然地给罗米指了个座位,在穆丽尔姨婆和她自己中间。 见他进来,莫丽顺手给他选好了座位——几乎是离罗米最远的位置——罗米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正低着头专心听穆丽尔讲她那一辈的巫师故事,仿佛真对此很感兴趣,因此弗雷德更无法讨价还价,毕竟他才是两个人中没把自己那份小番茄任务完成的人。 晚餐乏善可陈,当然不是指菜品,坏男孩面对妈妈也得做乖宝宝,学会欣赏别人的劳动成果更不是坏事,但这顿晚饭的气氛实在太过正常,大家谈论天气食物和最近的新闻,在涉及到让人悲伤的故事时把话题引向穆丽尔姨婆永远不会枯竭的巫师轶闻,乔治频频看向他和罗米,对这顿一点乱子都没有的聚餐非常失望。 “乔治,帮个忙。”弗雷德伸出手,“把南瓜汁递给我——” 南瓜汁飞进他手中,罗米放下魔杖。 “南瓜汁。”她扬了扬眉毛,“不是你要的吗?” “这是在干什么啊?”穆丽尔姨婆用她自以为是低语的音量说,“调情吗?” 乔治扑哧一笑,他们的妈妈警惕地看了过来。 “你为什么不喝呢,弗雷德?”乔治问道。 “只是惊讶罗米的飞来咒这么熟练。”弗雷德说。 “可你看上去不是很敢。”查理说,“罗米,你在里面加料了吗?” “总不会是迷情剂吧。”乔治开玩笑似的说道。 “这可不好说。”罗米回答,餐桌上响起一阵笑声。 亚瑟耸耸肩,“男巫没中过迷情剂的一生是不完整的。” “天啊!爸爸!”弗雷德和乔治一齐叫道。 “男巫不在饭后洗碗的话,他的一生也是不完整的。” 莫丽把叉子丢进吃干净的盘底,对自己今晚的发挥也感到很满意,她搀起穆丽尔姨婆,“弗雷德,把你杯子里的南瓜汁喝干净,厨房现在是你们的了,先生们。” -- 清洁餐具不算什么麻烦事,但弗雷德明显心不在焉,亚瑟从他手里挽救了第三只盘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弗雷德怎么回事?他喝了迷情剂啊,罗米都告诉你了。”乔治说,“求你了,爸爸,就告诉我们你又是怎么回事吧!” “你肯定还记得那女孩的名字。”查理说。 第201章 “我敢打包票,爸肯定记得。”弗雷德跟着附和,端起一盘摞成小山的甜点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乔治在他身后喊道。 “去看看我们亲爱的姨婆。”弗雷德头也不回地说。 他亲爱的姨婆端着一杯香槟,用瘦骨嶙峋的手将罗米拉到沙发上坐下,莫丽背对着她们俩,专心地用清洁咒对付窗框上一块顽固的污渍,插话称赞罗米的礼物——一顶很衬她发色的女帽和治疗手腕疼痛的药膏,弗雷德猜她肯定把药膏外包装弄得看上去和麻瓜一点关系也没有,然而斯莱特林局促地坐在沙发边缘,脸色有些苍白。 弗雷德吹了声轻挑的口哨,“妈妈,我得从你们这儿借走罗米一会儿——” 韦斯莱夫人警觉地看向他。 “凤凰社……康沃尔郡发生的那件事。”弗雷德对罗米眨了眨眼睛,“罗米明天得出趟远门。” “是这样,”罗米很快反应过来,“计划得保密,莫丽,抱歉,特殊时期……” 莫丽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转身和穆丽尔姨婆谈起最近被烧毁了房子的亚瑟同事一家,忧虑的语气让弗雷德为自己的借口感到一阵自责。但罗米在他们手牵手跑上楼时停下了脚步,借着楼梯拐角昏暗光线的掩护吻了他。 弗雷德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听罗米用他们一起看过的,好莱坞老电影里的女主角腔调说道: “哦,弗雷德,幸亏有你……幸亏有你为我解围,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弗雷德笑得发抖,“我喜欢你的美国口音。” “我是真心的。”罗米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弗雷德里克总是能为让娜解围,不管是房租还是可怕的沙发。” “可弗雷德里克是个坏心肠的富商,他垂涎让娜的美貌,为此伪装成一位善良的绅士。”弗雷德拉着她上楼,“其实他只是为了将寄宿在远房亲戚家的纯洁乡下女孩骗上床。” “可怜的让娜。”罗米感叹,“可她又能怎么办呢,严苛的远房表叔让她住在地下室,为了不打扰表叔的睡眠,她现在还要遵守每晚九点钟的宵禁……” “在结束和弗雷德里克的约会后只能提着高跟鞋溜回家。” “她有点爱上弗雷德里克了,一位英俊,浪漫,多金的绅士——即便她知道这是伪装,但谁忍心对一个被花花世界迷住双眼的年轻女孩过分苛责呢?” “太多人了,所以让娜只能更加依靠弗雷德里克——” 罗米叹了口气,“这可能是我听过最有现实意义的角色扮演了。” “好像是这样。”弗雷德停下来,把手撑在门上,“那换一个吧,比如搭讪技巧无比糟糕的弗雷德里克。” “如果这是你的卧室的话,”罗米说,“那你已经成功一半了。” “我还有更多的漂亮领带。”弗雷德忍着笑问,“想去我的卧室看看吗?” “百分百成功。”罗米说,然后无比轻盈敏捷地跳到他身上,腿盘住他的腰。 弗雷德大笑起来,用肩膀撞开木门,罗米落在床上时弹了两下,但很大度地没有指责他的笨手笨脚,她伸手抓住弗雷德的领带,颜色斑斓的布条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绕了两圈,弗雷德咽了口口水。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领带。”罗米认真地说,弗雷德向前倾倒,两个人的位置瞬间调换,斯莱特林跨坐在他小腹上,“但我不喜欢它在你脖子上。” “任何地方。”弗雷德说,在领带从颈间转移到手腕时没有一点慌乱,他的心脏都要兴奋得跳出来了,“只要你想。” “我当然想,而且还要更多——看哪,弗雷德里克确实还有不少漂亮领带。” 随着她挥舞魔杖的动作,又几条领带从衣柜的门缝里钻了出来,有两条将他的脚腕和床尾柱绑在一起,罗米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吻,但弗雷德想要的更多。 这种时候的巴掌无异于调情,女巫直起身,“不许咬我。”她警告,手里是第四条领带,粗糙的呢料从他眼睛往下滑,在嘴唇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 “你希望它在哪儿?” “我说了。”弗雷德难耐地说,“任何地方。” 罗米对他笑了,那笑容让他感觉她从一整晚的乖小孩伪装里挣脱出来。 “会让你如愿的。”女巫轻声说,“但在这之前,你有没有这么话要对我说?” “我爱你,宝贝,呃……罗米小甜心,蜂蜜罐儿……求你了!” “和前两天我们吵架有关的呢?” “呃,我很抱歉。”弗雷德说,“我不应该大声吼你,我没有理解你的感受,我不应该下意识觉得你的家人和朋友没我的好……” 他喘息了一声,“够了吗?” “就这些?” “我想是的……?” “好吧,真不巧。” 罗米束好头发,从他身上迈了下来,弗雷德猛地挣扎了一下,但被那几条漂亮领带牢牢按回了床上。 “你去哪儿!” “快九点了,弗雷德里克。”她抬起手腕看了看并不存在的腕表,“让娜可不能错过宵禁时间。” “我知道了!”弗雷德叫道,“杯子,罗米,我打碎了你的杯子,但说真的吗,就为了一只杯子?” “那是我的爱好!我的爱好是收集杯子!”罗米恼火地伸出一根手指,“就这么一个爱好!弗雷德·韦斯莱!如果这样做能让你记住的话,我也是认真的,你真应该收好自己的领带!” “我永生难忘!”弗雷德挣扎着,好声好气地说,“你非要现在离开吗,罗米,至少松开我……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罗米低头拉拉链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别告诉我你不想要。”弗雷德加重了筹码。 斯莱特林抱起双臂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我确实想。”她诚实地说,弗雷德也因此获得了一个吻,“但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把能将我绑在床上的机会送给别人,或许这就是弗雷德里克和让娜的不同。” 弗雷德感到既激动又愤怒,但在女巫的手指从他胸口向下滑动的时候,他还是可耻地喘息起来。 “我提醒过你的。”罗米吐了吐舌头,“听听女孩的建议,我们总是不得不更警觉。” “后悔莫及,小姐。” “是啊,就差那么一点。”罗米遗憾地说,“你不会弄出太大动静的,对吗,毕竟你的姨婆已经有一百零八岁了……不过我也确实不太了解——” 她在空气里点了点弗雷德小腹以下的位置,仅仅是这样,都让他的血液疯狂地往下汇聚。 “如果它释放不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呢?”她用求知的语气问道。 “把我解开,我就告诉你。”弗雷德说。 “开玩笑的,我不太关心。” “你是想要跳窗吗,罗米,你知道自己可以幻影移形的吧。” “但这样很酷。”罗米微笑,“你不觉得吗?” “小心扭伤。”弗雷德说,“你的脚踝崴过一次之后就很容易受伤。” “真贴心。”罗米说,在夜幕中抛了个飞吻给他,翻飞的裙裾像大鸟的尾羽。 轻微的爆裂声过去没多久,弗雷德听见门被缓慢地推动,他努力偏过头—— “弗雷德,罗米说你有要紧事找我,所以你们俩是真的在谈正事?老天,我还以为你们上楼是要——” 乔治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呃,你得知道,在这个时空——”乔治把滑稽上扬的尾音使劲憋了回去,“在这个时空里……你是个还算正派的男巫……” “快点把我解开!”弗雷德在孪生弟弟的爆笑声里低吼。 “当然,当然,没人愿意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乔治挥了挥魔杖,出去时贴心地带上了门,“尤其是你女朋友都对此不感兴趣的时候。” 又过了一会儿,乔治听见身后的门开了,他还没转过身,屁股上就挺冤枉地挨了一脚。 “清醒点,兄弟。”乔治揉着屁股给弗雷德让了块地方,弗雷德活动着手腕,挨着他在楼梯上坐下,“我才是拯救你的那个人。” “那太感谢了。” “真是个难忘的夜晚。” “我同意。”弗雷德说,打量着手腕上的痕迹,“她太迷人了。” 乔治利落地将一只粪弹砸到弗雷德身上。 第106章 落跑小罗 ========================== 泰迪·卢平出生在春夏之交的四月,从圣芒戈回到他父母暂居的麻瓜街区的那天,伦敦下着小雨。尽管由于他父母的身份,他们并不能在人多眼杂的巫师医院逗留太久,但他自出生起所乘坐的第一个交通工具,同时也是韦斯莱夫人在迎婴派对上带来的礼物——一只浅蓝色的魔法婴儿提篮,很好地保障了他的身体健康,也为他的父母省去了许多麻烦: 诚然,这间临街公寓楼的麻瓜住户虽然各有怪癖,但对婴儿都抱有同样的喜爱,而卢平夫妇又毫不意外地在任何地方,食死徒大本营除外,拥有着好人缘,这只婴儿提篮帮助新手父母为孩子编造了一个不能吹风的过敏病,这样他们和友善的邻居寒暄时,可以不用花心思解释他们孩子的头发为什么会从金黄色缓慢变为烟灰色。 第202章 莱姆斯·卢平已经过了孩子出生头两天的那股热情劲——那种恨不得将新生儿照片分发给整个英国的劲头,但他很快进入到了初为人父的第二个阶段: “去洗手。”新手爸爸将多年好友拦在门口,但没忘记接过小天狼星带来的礼物,“我是认真的,你得洗过手才能进婴儿房。” “那我刚进门时你喷了我满脸的是什么?”小天狼星问。 “消毒液。”唐克斯说,靠在门口咬着指甲对舅舅幸灾乐祸,“你应该尝出来的。” “哦!”小天狼星说,“哦!消毒液!” 他大步走向洗手间,因此没能注意到唐克斯抱起儿子,握着泰迪圆滚滚的小臂对布莱克叔叔打招呼,正当卢平监督同时指导布莱克如何按正确的顺序使用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时,两个韦斯莱像两辆并排行驶的骑士公交那样挤进了旧公寓的窄门,身上挂着明显不只两人份的礼物。 无独有偶,卢平同样没给他们详述韦斯莱大家族礼物清单的机会,在把前学生推去洗手前,前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凭借多年经验把几件看上去有年龄要求的把戏坊产品和一只火龙蛋大小,包装也酷似复活节彩蛋的礼物放远了。 小天狼星终于获得了接近孩子的资格,泰迪被他托在臂弯里摇晃,动作令人意外的轻柔娴熟,毕竟他看上去是那种会把小孩子当成抛接球的长辈,小家伙被他领口露出的一点纹身吸引了,如果不是卢平拦着,他可能会直接把衬衫脱下来,向小男孩展示他地图一样的上半身。 “那样的话,我不敢保证这间屋子里最开心的会是谁。”弗雷德说。 “罗米在哪儿?”乔治问。 公寓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成年巫师们面面相觑,直到唐克斯猛地拍了一下脑门。 “一小时前还在这儿!”她敲了敲婴儿房的门板,“之前是她在帮我们装修婴儿房,我们回来后她说要去买午饭——” “中餐馆的陈皮鸡和炒饭,两条街外的披萨,还有帕耶丝店里的派?” “你怎么知道?”唐克斯问。 弗雷德脸色古怪地挥了挥魔杖,从玄关飞过来一大包热气腾腾的食物。“我们进来的时候,楼下的门房让我们把这个拿上楼。” “说是罗伯茨小姐留下的,让他把这些食物交给一对红发双胞胎。”乔治从里面拿出一块切好的披萨,“不用担心,罗米和弗雷德最近在吵架,她不想见他很正常。” “你是说他们俩那种调情式的吵架吗?”小天狼星问。 “那罗米更不应该避开弗雷德,”唐克斯想了想,说道,“她才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让弗雷德求饶的机会。” “真贴心,唐克斯。”弗雷德扯了扯嘴角,“没准她只是赚钱去了,据我所知,罗米对麻瓜生活投入了大量的热情——还记得她上个月突然消失了两天吗,就因为听说汉普郡有更便宜的书商?” “上次她也给你留下了一栋房子吗?” 卢平在所有人的瞩目下抖了抖手里的合同——刚从食品袋里拿出来,上面还带着披萨酱香气和一块油渍——唐克斯凑过去时吸了吸鼻子,“罗米确实说过她打算送泰迪一些我意想不到的礼物。” “罗米自己还在为房租发愁,却送了你儿子一栋小楼?”小天狼星扬起眉毛,“别收下,她很有可能犯了经济罪。” “我们当然不会收下,大脚板。”卢平说,“但肯定不是因为你说的原因。” 弗雷德翻了个白眼,“我说过,罗米对维持现在的生活很有热情,至于这个?之前她是谈起过她们家在麻瓜世界有些产业,不过现在谁还在意保密法呢?” “哦,弗雷德。”乔治意味深长地说。 弗雷德愣了愣。 “我得去找她回来。”他说道。 -- 人有时会被自己“突然”的想法袭击,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行为,比如缺席一个全是好友的小范围派对,但当罗米意识到所谓的突然原来早有迹象,只是更迅速地浮出水面时,她调转了方向,离身后公寓楼上可能正在进行中的派对更远了。 当然了,他们都是非常关心同伴的人,站在两个街区外的小巷里,脚边是一只她喂养了近一年的奶牛色流浪猫,罗米甚至能想到她的朋友们面面相觑一会儿后,其中一个人用罗米去哪儿了这个问题来打破沉默的样子。 这会让她感到有点愧疚,毕竟大家,包括她自己,都是那么期望泰迪的到来,除了和弗雷德相互较量,她几乎把过去一个月的闲暇时间都用来布置婴儿房。尽管如此,罗米盯着奶牛猫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彻底放了他们鸽子,拐去更远的那条街喝一杯,她这样想着迈开步子,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窒息感—— 罗米发出尖锐的吸气声,身后的拉力一下消失了,弗雷德手忙脚乱地帮她调整帽子的抽绳,在他一连串憋着笑的道歉声里,罗米瞄准他的膝盖来上了一脚。 “我的遗言是别穿连帽衫。”她闷闷不乐地说。 “再也不会从背后拽你的帽子了,我发誓。”弗雷德说,手指轻挑地拨开她连帽衫的领口,“让我看看——” 罗米拍掉他的手,“这是在街上!” “我也觉得我们现在应该躲在唐克斯家的卫生间里亲热。”弗雷德耸耸肩膀,“可你却在这儿——” “喂猫。”罗米说,“流浪猫。” “蹩脚的借口。”弗雷德评价,“如果我是你,罗齐尔……哦,对不起,原来你是真实存在的。” 弗雷德和奶牛猫的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流浪猫不屑地咕噜一声,扭摆着腰胯从他们俩之间走过,身体和尾巴蹭过罗米的小腿,在她黑色的裤腿上留下一层显眼的猫毛,继而小跑着穿过马路,消失在街对面两家商铺间的狭窄缝隙里。 “当然,也要向你道歉。”弗雷德说。 “你要向我道歉的事情太多了,甜心。”罗米说,把手臂插进弗雷德摆好姿势的臂弯里,“尤其是在你告诉走进书店的顾客我有精神分裂症之后。” “你告诉穆丽尔姨婆我们在她的后屋做生意。”弗雷德说,他们俩像一对平常的情侣那样在街上手挽手散步,“亲爱的,她吓跑了我们所有的猫头鹰。” “才吓跑吗?那我只能认为之前是你们的姨婆发挥失常。”罗米撇了撇嘴,“你不应该把我店里的书页粘在一起。” “难道你就应该把我扒光了绑在床上,然后自己离开?”弗雷德压低声音,“而那时候我还——” “可悲的男性本能啊,是吧。”罗米猛地甩头,确保马尾辫抽在他脸上,“如果我是你,从青春期开始发育的那刻我就会担心这一天。” 弗雷德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成熟而平静的语调,也就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语调说: “我们能暂时休战吗?” 罗米扬起眉毛,“然后呢?” “和我聊聊你为什么从派对上逃跑。”弗雷德说,观察着罗米的脸色,“以及你的新……老朋友,那只流浪猫是怎么回事,它叫什么?” “我没给小猫取名字,它又不是我的猫。”罗米说,在路灯柱旁停下,“我们认识得有……快两年,我刚搬到这儿的时候在楼下发现了它,这只猫活动范围很广,有时会突然出现,如果我手里正好有食物,我就分给它一些。” “听起来还不错。”弗雷德说,“你没想过收养它?” “这正是我要说的。”罗米说,“我给猫买了一小份炸鸡块,在它吃完鸡块还想挠破食品袋的时候,我突然想,为什么不收养它呢——我带着这个想法走了一路,一直到公寓楼下,突然地,我意识到我不想养猫——” 弗雷德平静地注视着她,抱起双臂,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大概是还在努力将流浪猫和她缺席派对的原因联系起来,罗米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紧接着我发现,不只是猫,原来我完全不想像唐克斯那样,呃……拥有一只猫。” 弗雷德哼了一声,声调介于迷茫和好笑之间,罗米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商店橱窗里自己的倒影,发现自己的眼睛瞪得很大,弗雷德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不笑了,更认真的神色浮现在他脸上,他伸出一只手: “想告诉我为什么吗?边走边聊。” “很可怕,我认为那很可怕,我没法想象一个生命从我身体里掉出来的感觉——” 罗米握住他继续往前走,另一只手握住袖管里滑下来的魔杖,手腕不易察觉地转了一圈,走在他们前面的女士因为摔碎的鸡蛋惊呼一声,她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几遍手里装鸡蛋的网袋,没能发现任何漏洞,疑惑地嘀咕着,把鸡蛋抱在怀里加快了脚步。 “就像这样。”罗米说。 “坏女孩。”弗雷德评价,“但你真擅长在麻瓜眼底下使用魔杖。” “谢谢你,生活如此。”罗米矜持地低了低头,“说回刚才的话题?” 第203章 “请继续。”弗雷德用话剧演员的腔调说。 “而且我认为,嗯,养一只猫——即便它到来的过程确实需要两个人的配合,不要笑,弗雷德——但在它长大的过程中,你能帮我的太少了,而它改变我人生的程度有太大了。”罗米在他开口前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并不是不信任你,弗雷德,但如果这件事在未来真的发生了,你得承认,绝大多数时候你没办法分享我可能要承受的痛苦,不只是十个月,一年,或者十一年,我的意思是更久,说实话,只要经常翻翻店里的书就会知道,有时候你们甚至感受不到。” “好犀利啊,书虫小姐。”弗雷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但或许,我是说或许,养大一只猫的快乐,比如看它矫健地扑住蝴蝶的身影,还有你对它的爱,能消解这些痛苦呢——当然,如果可以,我肯定希望能和你一起分担。” “谁也没法保证我们的猫一定会喜欢我们俩。”罗米说,“我有点冷漠,而且缺乏耐心,你和你弟弟说我是个毛心脏的女巫——别摆出那副诧异的表情,没错,你们调侃我的话我都记得——哦,那么我还有有些斤斤计较,尽管我确实有很多值得称道的优点,但我不认为在……一只猫的成长过程中,我的缺点不会伤害到它。” 罗米踢开一只空易拉罐,铝制品在砖面上吵闹地滚动了了一会儿,她在路人匆忙投过来的不满眼神中对他们报以微笑,又转过头对弗雷德说: “我不能用一只猫,或者更多的猫来积累自己的经验,这不是魔药课,烧穿一只坩埚的底后还能再换下一只,而有时候我甚至因为自己的某些身份而不用担心承担后果,弗雷德,一旦我们搞砸了,我们的……小猫,它才是要承担更多后果的那个。” “我不这么想,罗米,你对自己,对我,对我们俩都缺少信任。”弗雷德毫不犹豫地说,“现在谈这些有点太早了,或许再过几年你的想法就会——” “你从什么时候决定要开一家玩笑商店?”罗米打断他。 弗雷德愣了愣,“十三岁?还是十四岁?” “这会是你毕生的事业吗?” “……我想是的?” “好吧,那如果你从十四岁就决定了自己的毕生事业,那我为什么不能在十九岁决定日后自己可控的身体变化呢?”罗米绞着自己的手指说,“至少我的身体不用担心资金问题。” “有没有一种可能——”弗雷德把她绞紧的十指掰开握住,思索着说道,“是你最近太累,或者唐克斯这段时间的身体变化让你感到很害怕,你不敢想象这个未来,但其实——” “我不敢?”罗米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怪我没有讲清楚,我不愿意养一只猫,这不是因为我不敢或者我以为自己不能……” 她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的音调降下去,好显得没那么咄咄逼人,罗米看向弗雷德,直视着他的眼睛,最后她用自己所能的最冷静坚决的语气说道: “是我不想要,我不愿意。” 罗米的手被猛地攥紧了,她低头看向两只交握的手,却觉得那更像是弗雷德控制自己不要后退的浮标。 “我以为……”弗雷艰难地清了清嗓子,“这会是一场辩论。” “这是个选择。”罗米说,同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或许我们可以先忘掉今天,等我们俩战争结束之后再讨论,或许战争结束后我们还能找到更多理由推迟它最终的答案,但我不想,我不想等到我们都四十岁,或者六十岁,甚至更老,如果我们真能活那么久的话,到那时候我们彼此怨恨,因为……没有养一只猫,或者更糟,我们养了一只。” “你希望我现在就做出选择?” 罗米把手抽出来,偏过脑袋盯着路灯柱上的划痕,“那再好不过。” 艾迪曾经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过,伦敦不会沉默,让娜,即使伦敦所有人都变成哑巴十分钟,这十分钟里伦敦也不会沉默。但在他们回避彼此目光的,这段以秒计数的时间里,有那么一会儿,罗米确实听不见其他声音,直到弗雷德清了清嗓子,发出那种开口时因为半天不说话而变调的滑稽声音。 她抿住嘴不让自己在这么严肃的时刻笑出来。 “我去买杯奶昔。” 罗米愕然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弗雷德指了指身后的饮品店,“我有点渴了,去买杯奶昔,一起进去吗?” “呃……还是不了。”罗米的手在半空中画了几个茫然的圈,“我们现在的关系,有点,怎么说?” “陷入僵局?” “是这样。” “我也这么想。”弗雷德抿了抿嘴唇,“这样吧,我进去买,你在这儿等着我,答应我不许逃跑。” 罗米点了点头,“你也是。” “我是格兰芬多,甜心。”弗雷德轻松地说,“想喝什么味?” “和你一样。”罗米说。 第107章 小玩意 ======================== 听见推门声,罗米猛地抬起头,看见弗雷德左右手各拿一只巨大的饮料杯,用肩膀撞开门朝她走来,罗米接过他手里的奶昔,手指相触时,弗雷德不加掩饰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罗米问。 “太好了,你还在这儿。”弗雷德说,“我的追踪咒不是很熟练,非要说的话,刚才找到你几乎是靠运气。” “追踪咒?” 弗雷德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发卡,“用这个,你的发卡,和一个有些复杂的咒语,当时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七年级缺席了太多的魔咒课。” “很有创意。”罗米说,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发卡,“麻瓜们会管这叫警犬。” “我猜你在嘲弄我,单凭语气判断的话,不过说到狗——” 格兰芬多低头咬住吸管,猛吸了一大口,罗米怀疑这是个有意为之的报复性的小停顿,但她也确实跟着屏住了呼吸,弗雷德抬眼瞄着她的表情,露出得逞的坏笑。 “我想到解决办法了。” “在排队买奶昔的时候?” “差不多吧,但我想的更多,先说这个,罗米,你不想和我……”他把笑意憋回去,“养一只猫,我尊重你的决定,至于你担心的,我们在没能力养猫后彼此怨恨?不是没有可能,虽然我现在非常体贴,但人老了脾气也会变差,所以——” “如果你还要卖关子——” “我们到时候可以养一条狗。”弗雷德飞快地说道。 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袭击了她,罗米眨着眼睛,感觉自己的舌头单独被蛇怪瞪了一眼,僵硬地横在口腔里不能动弹,她花了点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是不是没听懂,弗雷德,刚才我们讨论的并不是宠物问题,我说的猫是个类比——” “别再质疑我的脑子了,罗齐尔。”弗雷德用冰凉的食指点了点罗米的嘴角,好像这样就能治好她突如其来的口吃,“你说的猫不是真实的猫,但我说的狗是真实的狗,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我们俩寂寞得要靠吵架来度过余生,那我们就养条狗,而且我希望它长得更像你——噢!” 罗米敷衍地在弗雷德被她手肘痛击过的肋骨处揉了两把,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脸上的肌肉,好让它们看上去平静一些,最好对这个意料之外的提议展现出不置可否的态度,嘴角既不要太上扬,也不要太下撇,因为她现在的确既想要笑又感到眼眶泛酸。 “需要手帕吗?”弗雷德问。 “暂时还不用。”罗米说。 “那就好,因为我后面要说的更令人感动。”弗雷德指了指甜品店的磨砂玻璃门,“看到那扇门了吗,推开它之前我在后面停留了很久,以至于那家店的侍应生以为我心脏病犯了,我差点被他按倒——” “弗雷德。” “我想说的是,罗米,我也以为我会没法接受,但到那扇门前的时候,我意识到我真正害怕的是我推开门之后,发现你不在这里。”弗雷德冰凉的手心碰到罗米手背上的皮肤,他用力握了一下,“毕竟你很擅长。” “逃跑吗?”罗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家店的动作比我以为的快了点。” “我告诉他们我需要两杯奶昔来挽回爱情。” “他们为此加快速度了吗?” “并没有。”弗雷德说,“我讨厌伦敦,冷漠的麻瓜。” “注意你的言辞,男巫。”罗米说,“你的真情告白说完了吗?” “还没——排队时我想出了一段绝妙的比喻。”弗雷德清了清嗓子,“罗米·罗齐尔,遇见你就像是……每天起床都能收到圣诞礼物,这非常难得,而且珍贵,至于礼物包装纸上有没有天使宝宝的图案?那对我来说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你是我的礼物。” “呃。”罗米伸出食指戳在自己锁骨中间的那块皮肤上,“我是个礼物?” 弗雷德愣了愣。 第204章 “你是……不,你不是,但在刚才的语境里你确实是,不过这不是说你是某种物品,你是人,而且是人类里比较生动的那一拨——” 她手里的满杯奶昔被挤出来,甜腻的液体沿着吸管往下淌,罗米飞快地眨着眼睛,调整呼吸,确保他们俩看起来只是在街边晒太阳聊天,而不是一些她扔掉奶昔飞扑进他怀里的戏剧化场景,但如果更多的戏剧化能让她知道弗雷德哭起来到底是什么样,那某些出格行为也未尝不可,这样想着,罗米踮起脚—— 弗雷德将一根手指按在她的嘴唇上,把黑发女巫按回地面。 “现在不行,你的奶昔。”他的手指往下滑,点了点黏糊糊的杯盖,“这件衬衫是第一次穿。” “你还真是擅长煞风景啊,不是吗?”罗米嘟哝。 “你也一样,小姐。”弗雷德说,“我刚才说了一大段真挚的剖白,你的反应呢?” “我比较喜欢第一段。”罗米说,“养狗的那些,至于后面,嗯,我认为它们奉承过度。” “奉承爱人和真心不冲突。”弗雷德轻松地说。 罗米撇了撇嘴,低头咬住吸管,终于喝到了第一口奶昔,但当里面的劣质香精和奶油味在她口腔中扩散开时,她决定这是最后一口。 “有什么不对吗?”弗雷德把她那杯接过来尝了尝,“喝起来一样。” “梅林,你没有味觉吗?” “男人都没有。”弗雷德耸肩,试图把两根吸管同时放进嘴里进行奶昔比赛,“我十五岁的时候,如果浇足够多的牛排酱,我可以吃掉一块橡胶。” “而且你是英国人。”罗米说,“我喜欢你的性别歧视言论,以后可以多讲讲。” “关于男人?” “关于男人的自我贬低。” “因为很少见,哈,我明白了。” 弗雷德给自己的新挑战是用一只手拿住两份超大杯奶昔,因为他还要腾出一只手来和女友相握,罗米拒绝了他,但很贴心地帮他分担了一杯。 “我们可以回去了?”他问。 “当然,泰迪怎么样?” “强壮的小伙子,还很善变,我想你会很喜欢他。” “考虑到我经营的是书店而不是糖果屋,是的,我很喜欢他。” “以至于送了他一栋房子?” 罗米停下脚步,想从弗雷德脸上找出玩笑的痕迹。 “你在胡说什么啊?” “你放在快餐袋里的房屋合同,罗米,这很慷慨,但对于一个小婴儿来说太过了,只是建议,你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但为什么不先从安抚奶嘴送起呢?” “不,不不不。”罗米把奶昔塞给弗雷德,低下头在挎包里翻找,“我要送的是这个——” 弗雷德接过系着淡紫色绸带的纸卷,“一张报纸?” “是一份魔法剪报,我买了泰迪出生那天伦敦报刊亭的所有报纸,用了点小魔咒把它们弄到一张纸上,你瞧——”一截柏木从罗米袖口滑了出来,“只要拿魔杖点一点,上面的内容就会变化,这样泰迪长大之后就会知道他出生的那天世界都在发生什么——当然,没有桃色小报,更没有预言家日报,那玩意现在糟得没法看……弗雷德,你怎么了?” “我……”弗雷德说,声音有些颤抖,“很感动。” “你也想要,对吗?” “务必送我一张。”弗雷德双手合十,“求你了,我可以自己把报纸找全。” -- “乔什和他老婆离婚了?真遗憾。”小天狼星抖了抖手里的房产合同,用丝毫感觉不到遗憾的语气说道,“难怪今天的披萨这么咸。” “谢天谢地。”弗雷德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的意思是,谢天谢地,你没有真的送一栋房子给一个婴儿。”弗雷德看向罗米,“不然我要向别人好好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追求你。” “他老婆带着孩子回了美国老家。”罗米对弗雷德微笑,转过来补充披萨店老板的新闻,“我很伤心,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乔什·特纳和凯莉·福克斯,这两个名字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以为这是你的又一个假身份,让娜。”乔治说。 “但还是谢谢你的魔法剪报,它意义非凡——”唐克斯接着他的话说,“想抱抱小泰迪吗?” “你胳膊酸了,对吧。”罗米说。 “赶紧过来帮我。”唐克斯说。 “我们得把它还回去。”卢平从小天狼星手里夺过房屋合同,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体会到别人痛苦的忧愁表情,好像是因为他和披萨店老板娘发展婚外情才导致今天的午餐难以下咽,当然,还有披萨店老板不得不卖掉房子支付抚养费,“乔什的生活肯定很糟糕,否则他不会把自己的合同当成菜单装进外卖袋里。” “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更糟糕了,我们先聊聊你的生活。”小天狼星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你们打算去哪儿去度蜜月——我不是说现在。” “朵拉?”卢平看向唐克斯,后者想了想,“海边,有阳光的海边,说老实话,即便没有神秘人,英国人也受够英国了。” “不能再同意。”罗米思维跳跃地问道,“泰迪的中间名是什么?” “布鲁托。”弗雷德说。 “史努比。”乔治说。 “莱西。”罗米举起手,“我喜欢莱西。” “我们不会用动画片和小说里的狗给孩子取名,年轻女士。”卢平无奈地说。 “可那是小狗狗。”罗米说。 “真可爱。”弗雷德说。 “大脚板也不行?”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小天狼星摇了摇头,“友情总是很脆弱。” “那是什么?”弗雷德问,“让我们听听吧!” 乔治吹了声口哨,“泰迪宝贝了不起的中间名!” “莱姆斯。”孩子的母亲说。 公寓里突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弗雷德和乔治对视了几秒,爆发出一阵大笑。 “像个正常人那样思考吧!朋友们!”他们俩异口同声叫道。罗米哆嗦了一下,低头看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怀里的今日主角大哭起来。 “别怕他,罗米,他应该更害怕你。”唐克斯憋着笑走过来,“把胳膊放下,别把他举起来,像我教你的那样……对,托好他的头……” “我来吧。”弗雷德说,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动作熟练地摇晃起来,直到他发现自己被除他弟弟以外的所有人诧异地注视着。 “为什么这么看我?”弗雷德问。 乔治把脸凑过来看了看他,也问道:“为什么这么看他?” “无意冒犯,弗雷德。”卢平说。 “但你看上去是会把小孩子当成抛接球玩的那种人。”罗米说,“和乔治。” “我们确实这么干过。”弗雷德想了想,“但如果有什么作为过来人的建议——” “——七岁时别以为自己的手臂能承担五岁孩子的体重。”乔治拍拍胳膊,“格兰芬多差点错过她最伟大的击球手。” “我听不下去了,莱姆斯,行行好。”母亲疲惫地说道。 卢平从弗雷德怀里接过孩子,“但我还是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知道如何抱一个婴儿?” “我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教授。”弗雷德说,“格兰芬多加五分。” “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乔治说。 “罗恩出生的时候你们才两岁。”罗米说,“说点实际的吧!” “嗯……如果你从小就看着妈妈抱着襁褓在家里走来走去,相信我,你也能无师自通。”弗雷德亲了亲她的手指,“你是位充满智慧的女巫,冷静,美丽……” “他在转移话题。”罗米抽回手。 “比尔!”小天狼星灵光一现,“比尔和查理!” “求你了,我们都很想知道。”罗米甜丝丝地说,用双手包住弗雷德的一只手,指腹在他手腕的皮肤上摩挲。 “乔治?”弗雷德无奈地摆了下头。 “比尔和查理……”乔治瞪了他一眼,“他们俩曾把我俩用毯子裹起来摇晃,像包小婴儿那样,单纯的心血来潮。” “但后来我们俩把甲虫藏到了他们的派里。”弗雷德说。 “那时候你们多大?”罗米眯起眼睛,“弗莱迪宝贝和乔吉宝贝?” “我猜十岁?”小天狼星说。 “明明是七岁!”弗雷德反驳。 “哈!”罗米伸出手,“来击掌!” “你们俩敢。”唐克斯淡淡地说,瞥了一眼刚入睡的儿子。 罗米和小天狼星轻轻地碰了下拳头,动作缓慢地坐回原位,罗米的衣服下摆被扯了扯,她回过头,弗雷德对她做了个手势,他们俩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罗米站在走廊里问道。 弗雷德把手伸进上衣口袋,然后是手腕,再然后是半截小臂,它呈现出正常衣物绝不可能存在的口袋深度。扩容咒,罗米心想,我们又在违反法律,但就现在巫师法的荒诞程度来看,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尤其是眼前这名男巫最终掏出来的是一只礼物盒。 第205章 “拆开看看。”弗雷德说。 罗米利落地撕开包装纸,从纸盒里拿出一只花苞形状的酒杯。 “我问了唐克斯那家商店的地址,你真了不起,几乎是大半个伦敦。”弗雷德说,“这和被我打碎的那只是一模一样的,我敢保证。” “我本来没想这么说,毕竟它是自己掉下去的。”罗米耸了耸肩,“但既然你承认,那我同意。” “所以我们?” “接受你的道歉。”罗米说,“很高兴你开始学着尊重我的爱好。” “我相信你也会的。” “我当然会。” “那么我还需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弗雷德说,“还记得我们吵架前最后一次约会吗,我迟到了半个小时,那是因为——” “你在来的路上遇上了食死徒。”罗米说,下意识握紧他的手,“有惊无险,亲爱的,我至今都感到很愧疚——” 弗雷德顺势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事实是,我去了趟格拉斯哥,据说那里的黑市上有林齐的签名球服,但格拉斯哥的飞路网被食死徒弄得一团糟,我没能及时赶回伦敦——别动,别动,小心楼梯!你说了!尊重彼此爱好!” 罗米在这个紧紧的拥抱里深呼吸几次,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也为了更多的空气,效果显著,她用指节敲了敲弗雷德的背,格兰芬多的手臂放松了一点,但还是留下一条胳膊固执地环住她的腰。 “尊重彼此爱好。”罗米无奈地说,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我打算去订做一个透明橱柜,但是要在战争结束之后。”弗雷德摸着杯口说,“可以把你的收藏品可以放进去,你希望这个橱柜放在哪儿?起居室,客厅,还是单独的房间——和我的魁地奇收藏放在一个房间里怎么样?” “哪儿的房间?”罗米问。 弗雷德从鼻子里发出诧异的气音,像只焦急的大狗,恨不得围着她绕上几圈,用蓬松的尾巴拍打罗米的小腿。 “霍格沃茨的奖品陈列室,你觉得怎么样?”他没好气地说,“当然是我们的家。” 不合时宜地,罗米飞快地回忆了一遍她动荡的毕业季,被追杀的租房生活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资金问题,如果再加上她被动辞职的食死徒室友,可以说她过着特里劳妮最喜欢预言的那种生活,而事实是,在大多数时间里,罗米都能保持心情愉悦以及她自认为的头脑清醒,这也是她自己引以为傲的特质之一。 或许是新生活的开端充满了戏剧性的不友好,罗米一直以为,除去生命层面的大问题,她能够在面对生活中任何事情时表现自己的承受力,梅林作证,上周她甚至尝试了驾驶汽车,甚至没有证件。但阿喀琉斯没被冥河水浸泡过的脚踵已经说明了问题,罗米被弗雷德那句“我们的家”敲了一下脑袋,等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弗雷德的表情告诉她,她沉默的时间对感情稳定的情侣来说有些太久了。 诚然,他们确实早就对同居这件事情达成了共识,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他们现在拥有各自的房间,然而一旦加上战争结束的前提,这件事顿时显得格外触手可及。 同时也意味着变数诸多。 “弗雷德……” “什么?” 一开始她想说,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畅想未来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但罗米不可抑制地想到一只巨大的透明橱柜,花苞似的水晶杯在其中反射着太阳的光彩。 “你想去哪儿?”罗米问,“如果我们……有蜜月旅行的话。” “巴黎。”弗雷德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 “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可我小时候住在蒙彼利埃。” “哦。”弗雷德说,“哦,蒙彼利埃。” “我们得找个时间谈谈这件事,关于你听我讲话时的专注度问题。”罗米说,“但现在我只想回去继续吃派,你呢?” “我还有话要说。”弗雷德说,突然单膝跪地,罗米的心脏跟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手指夹着松散的鞋带,脸上又露出罗米熟悉的那种恶作剧得逞似的坏笑。 “罗丝玛丽,罗丝玛丽·罗齐尔。”他庄重地说道,“你愿意等我把鞋带系好吗?” 或许这就是爱上一个恶作剧天才必须要经历的,罗米看着弗雷德的笑容,天知道她多喜欢他这样笑,正因此,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 罗米配合地用双手捂住嘴巴,像个真正第一次被求婚的快乐女孩儿那样连声说我愿意,她把右手递过去,弗雷德大笑着回握,而罗米选择了近两年她最常用,也最隐蔽的施咒方式,柏木魔杖悄无声息地滑出袖口,在弗雷德借力起身时,一个无声的小魔咒将他两只脚的鞋带系在一起,打了个漂亮的绳结。 “你先请。”罗米笑着说。 第108章 all i ask of you ================================== 罗米艰难地从梦中醒来。 糟糕的睡眠质量不只意味着入睡困难,她在床上滚了两圈,带着被床垫和枕头殴打过的疲惫睁开眼睛,视野逐渐从非常模糊变成比较模糊,她摸索着拿到枕边的眼镜戴好,侧过头,德米提雅盘腿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孩子父亲在哪?罗米咕哝了一句,把脸埋进枕头继续睡,眼镜鼻托硌在鼻梁骨上,异物感转变成痛觉,她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德米提雅怀里的婴儿好奇地眨着眼睛,稀疏的胎发正缓缓变成天蓝色。 “你胡说些什么?”德米提雅不大高兴地问。 罗米懊恼地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和泰迪还有德米提雅道早安,继而抬头看见窗上自己的倒影,一只茎干细长的大伞盖蘑菇,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手指插进向四周炸开的黑发里,“我不应该换发型的。” 德米提雅的回应是一个噤声手势。 像水蝇停留过的水面上留下的涟漪,轻柔规律的敲门声终于在寂静中扩散到了卧室所在的水域。 “你听见了吗?”德米提雅说。 罗米点了点头。 -- 门被推开时,一对年轻的巫师情侣刚刚离开,罗米耳朵里还回响着他们的抱怨:残忍的专制的英国魔法部,完全被钻营的小人和极端的纯血论者占据,毫无同理心可言,罗米跟着点头,在他们踏进炉火前一秒,女孩突然扑上来拥抱了她,亲吻她的脸颊,又说了一连串感谢和祝福的话,罗米抓了只侏儒蒲送她,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风铃声。 “罗米——” “不许评论我的头发!” 罗米护着自己的脑袋跑出仓库,等到看清来人的表情时,她意识到自己的开场白格外多余,尽管弗雷德,唐克斯和卢平从书店的窄门里同时挤进来的场面有些滑稽,女傲罗怀里的孩子还因为不舒服哼哼起来,但他们脸上都带着一种“请严肃对待我们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的相似表情。 但弗雷德的严肃劲倒是消失得很快,像往常一样,他的眼神在店里陈设四处跳跃了几次,最后落到罗米的头发上,再也没移开。 “你们要说什么?”罗米问。 弗雷德做了个暂停手势,“不差这一分钟,教授。”他说道,双手捧住罗米的发尾向上托了两下,“我们先听听蘑菇精灵怎么说。” “我去理发,告诉发型师剪短点。”罗米郁闷地晃晃自己的新发型——有着厚重眉上刘海的内扣短发——弗雷德跟着笑出了声,“他的眼睛和手显然缺少配合……别摸了!” 弗雷德收手前使劲摸了两把,把手指伸进头发里那种抓乱头发的摸法,好像她是梳着高盘发的绵羊。 “轮到你们了,刻耳柏洛斯,想喝点热茶吗?”她说,接过泰迪笨手笨脚地颠了颠,动作很是缺少逗弄孩子的天赋,幸好泰迪·卢平从他父亲那儿继承了十分可贵的宽容,咯咯笑了起来。 “恐怕来不及了,罗米。”卢平苦笑,“我们就在这里说,今晚你得帮我们照顾泰迪,保持警惕,不要轻易——” “打住,打住。”罗米伸出一只手,“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再委派任务,我能看出你们俩指派临时保姆绝不是因为约会。” “哈利需要我们的帮助。”唐克斯说,用竭力轻快的语调,她俯身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就当今晚是个约会吧,我快要想不起上次和莱姆斯并肩作战是什么时候了,罗米,我真不愿意称它为决战——” “但事实如此啊,是不是?”弗雷德笑着说。 霍格沃茨。这个念头像一只从胃里伸上去的大手,紧攥着她的心脏往下拖,罗米后退几步,把常坐的那把椅子变成摇篮,泰迪好奇地转动眼睛打量着天花板,她伸手扶住摇篮的镶板。 “你们要去哪里?”罗米问道。 弗雷德担忧地靠近,尽管他看上去还有些疑惑,“不如你先坐下……” 第206章 “回答我!” “霍格沃茨。”他说,用袖口蹭了蹭罗米的脸,“我们要去霍格沃茨。”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 出乎她意料地,这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否决了她的提议,罗米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是一阵不可名状的恼火。 “我为什么不能去?”她问道,“是我不能和食死徒战斗?还是你们认为我不够忠诚,会在这种时候临阵倒戈——” “是因为泰迪需要人照顾。”卢平好声好气地说,“罗米,正因为你深受我们信任,我们才会请你帮助照看我们的孩子。” “最应该留下来照顾他的是你们唔——” 唐克斯把沁上油的牛皮纸扔到一旁,从里面摸出一块还有余温的可颂塞进她嘴里,罗米叼着柔软的面包体眨了一会儿眼睛,觉得整个过程相当神奇,继而想起这一切的起因,更加不忿地哼起来,弗雷德伸手接住她没咬到的那半块,向旁边退了一步。 “莱姆斯和我来之前已经为此吵过一架了。”女傲罗说,“罗米,别打破我们好不容易才达成的共识。” “这简直不可理喻!”罗米说,弗雷德又退了一步,她转向他问:“你躲什么?” “哦。”弗雷德愉悦地说,像是很高兴她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怕你的山羊角顶到我。” 弗雷德把手搭在罗米的肩膀上推着她走向仓库,挣扎被他围在双臂之间,“失陪一会儿,我们俩要像其他战时情侣那样互诉衷肠一会儿,”他头也不回地说,“你们俩可以趁这时候给孩子讲个睡前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弗雷德的魁地奇经历——后来罗米也对自己在如此特殊的时刻想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感到十分抱歉——他对自己的力量和体型常常有些过度自信,以至于在他们俩产生不算严重的肢体冲突时,弗雷德大多数时候都用一种敷衍的包容来应付罗米,即便是现在也一样,他只顾着用手臂把她圈起来往前走,因此给了罗米从他口袋里抽出魔杖的机会。 罗米不动声色地将弗雷德的魔杖推进袖口,像终于意识到孰轻孰重那样停下了自己不痛不痒的挣扎,而他们已经站在空旷寂静的地下室中,燃烧着绿色炉火的壁炉时不时发出噼啪声,她后退一步,和弗雷德拉开距离,他们彼此向靠近的时候太多,罗米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从头到脚地将他打量了一遍,心中突然感到一种酸楚。 “我不希望,”她停顿了一下,“你不能去霍格沃茨,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随便什么,但不是这样,弗雷德,我一直都——” “预感到我会死。”弗雷德说。 说完这句话,他抱起双臂,露出等待恶作剧产品奏效时表情,罗米下意识发出否认的声音,她缓慢地摆头,好像这样就能把一个得体的回答从喉咙里甩到嘴边,再用一大串冠冕堂皇或者柔情蜜意的理由让他留下—— “你怎么会知道?”最后她问道。 “种种迹象啊。”弗雷德说,有些得意,就好像他发现的是罗米趁他不在喝了一整瓶威士忌,“而且我也有义务察觉到你的不对劲,不是吗?” 既然如此,她干脆放弃了所有借口和托辞,也不必浪费时间解释家族史,反正她短暂隐秘的先知生涯已经成为过去,尽管罗米自己也十分意外,但此时此刻她的确感到轻松。 “我会告诉卢平和唐克斯,是我要求你留下来。”她说道,“如果他们不同意,那我——” “我不会留下。”弗雷德说。 罗米一愣,“你认为我的担心是些无稽之谈?” “我没有那么想。”他轻声说,“你认为谁会杀了我?” “卢克伍德,但……” “但他运气不太好,是不是?” “只死了一个卢克伍德能说明什么?战争不会因此结束,事实是今晚只要你去了霍格沃茨,那里会有几百个食死徒等着你——” “你也说了,这是战争。”弗雷德说,“谁都躲不开。” “那让我和你一起去。” “泰迪今晚需要他的罗米阿姨。” “所以你不会让我去了?”袖管里的魔杖向下滑动,罗米将手背在身后,掌心托住掉下来的杖柄,曾经使她惊慌的预言画面已经模糊,反而是卢克伍德死气沉沉的麻脸越发清晰,“擅自替我作主,我说过我讨厌你这样。” “最后一次。”弗雷德笑嘻嘻地举起一只手发誓,“之后请尽情惩罚我,你可以多想,罗米,就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不想用你的魔杖对你施咒。”细碎的噼啪声中,罗米说道,对准格兰芬多的杖尖冒出烟花棒似的火星,“但我也想不出来,弗雷德,不如你告诉我,没有魔杖的巫师能做些什么?” “挑衅偷了他魔杖的女朋友。”弗雷德轻松地说,用来发誓的那只手还举在半空,像挠着空气里看不见的猫咪下巴那样弯了弯。 砰! 还没散开的烟雾和彩带中,罗米愕然地看着手里的玫瑰。 “我快记不起上次玩这个把戏是什么时候了,不过时间久远对恶作剧也有帮助,”弗雷德说,“比如让人放松警惕,那么,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罗米,意识不到自己手里拿着两根假魔杖的巫师,她又能做些什么?” 她手里的另一根魔杖变成第二支玫瑰时,弗雷德吹了声轻挑的口哨,“就当我们达成共识了?”他说道,转身就走。 罗米在他身后连着叫了几遍你不许去,弗雷德故意装作听不见,她迈开脚步追上去,眼神聚焦在弗雷德的袖口—— 先让我抓住他,她心想,但一个没留神又是一声闷响,罗米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一只手捂住刚撞在门框上的额头,尽管耳鸣声相当锐利,但罗米敢发誓她听见弗雷德在这时候笑出了声。 “……我没想过你的新刘海还能挡住视线。”弗雷德俯下身把罗米从地上拉起来,撩开她额前的头发,“让我看看。” “我们可以去巴黎!现在就走!”罗米紧抓着弗雷德的一只手腕,“ 如果那是真的呢?想想你的家人!” “伤心欲绝,他们当然会,如果我真的有那么倒霉的话。”弗雷德说,“但他们不会认为那是自己的错。” 罗米一愣。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是不是?我活下来,或者我没有。”弗雷德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如果命运真像你说的那么难以预料而不可抵抗,它不想让我活下来,那你在场也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我是好运的那个,你不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都是胡扯!” “好吧。”弗雷德说,“那如果你在场,不幸又真的发生了,你要做什么,牺牲你的生命换回我的?罗米,你会这样做吗?” 罗米诧异地瞪大眼睛,令她意外的想法在脑袋里诞生,而后下落,横在嗓子眼阻止她发出声音,在罗米的沉默里,弗雷德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太好了。”他说,“我也不希望你这样做。” “你总是这么勇敢吗?”他们牵着手走出书店的仓库时,罗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在这种时候,女孩儿通常会说我爱你。”弗雷德笑了笑,“不过没关系,我说也是一样的,我爱你。” 罗米偏过头拒绝他再碰自己的脸。 “我们唱了一首很长的摇篮曲。”唐克斯说,把熟睡的孩子轻轻放进摇篮,“但还是有些太短了。” “如果你们俩敢死在今晚,”罗米说,“我发誓,我会把你们的孩子送进斯莱特林。” “尽管我认为这要靠分院帽决定,但泰迪的外祖母就来自斯莱特林,相信我们都同意她是位卓越的女性。”卢平说,“我们也知道你有多么以斯莱特林为傲,所以……谢谢你,罗米。” “如果遇到问题可以找德米提雅。”唐克斯说,“她时常帮我们照看孩子。” “德米提雅?”罗米尖声反问。 “这时候免费的保姆不好找。”唐克斯耸了耸肩,“还得不在意我儿子的头发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绿色。” “我的告别寄语呢?”弗雷德问。 罗米转头凝视墙上的香烟焦痕,她的沉默持续到他们离开,巫师的背影融进夜晚的人流,继而消失在街头某个拐角,她在两排书架间站了一会儿,挂钟发出沉闷的走字声,泰迪·卢平在临时摇篮中安睡,呼吸声平稳细微,罗米突然打了个哆嗦,她俯下身在孩子的额角轻吻了一下,“我马上回来。”她低声说,穿过书架跑出书店,陈旧的店门刚被拉开,汽车鸣笛声和伦敦夜晚湿润的雾气涌进来,罗米撞进一个怀抱。 “你这儿有泰迪的照片吗?”弗雷德问。 罗米一愣,“你说什么?” “泰迪的照片。”弗雷德说,“莱姆斯他们俩让我回来拿点泰迪的照片,如果他们不是打算和神秘人分享好消息的话,可能是某种迷信,类似考前的好运药水……” 第207章 “在抽屉里。”罗米说,侧身给他让路。 “哦,飞来咒!”弗雷德挥了挥魔杖,照片像群迁徙的候鸟排成长队从抽屉里飞过来,落在他手里变成厚厚的一沓,他低头摸了摸口袋,“我也忘了点东西。” “薄荷糖吗?”罗米说,感觉自己快要哭了。 “不,这个我有。”弗雷德真的从夹克口袋里摸出一盒薄荷糖,倒出一颗放进嘴里,把糖块嚼得直响,罗米甚至能看到他故意做得很明显的吞咽动作。 “弗雷德·韦斯莱,如果你只是为了让我——” 还没等她为弗雷德这一系列行为下个准确的定义,一只手臂揽在她的腰上,带着她靠近格兰芬多,吻发生的那一刻,罗米闭上眼睛,眼泪跟着掉下来,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趁这个机会咬他一口,让他流血,让他记得伤口的痛感,但最后她只是亲了亲弗雷德的嘴角,而弗雷德放下她,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有自己的好运女神。”他说道,声音低哑。 “而且我还没回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弗雷德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罗米,我做不到总是勇敢,现在我正感到害怕。” “我也没有回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罗米急切地说,“弗雷德,我——” “你愿意和我共进早餐吗?” 罗米一愣。 “这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弗雷德说,“罗米,你是否愿意和我在明天共进早餐?” “午餐也可以。”罗米轻声说,“只要你回来。” 她回到店里,把泰迪的摇篮拉到桌边,站着整理好今天的流水,检查了电路和水源,抱起孩子,这位天生的易容玛格斯睡得很熟,胎发保持着温和的浅棕色,罗米关上灯,使劲把门推开,但这次门外没有一个和她撞在一块的的红发男巫,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再突然低下头和她接吻,罗米于是锁好书店的门,上楼时遇见马克和他的新女友在走廊里吵架,看见她时不好意思地收敛了音量,罗米和他们点头示意,等走到自己的公寓门前时她再低头看,马克和那女孩正在楼梯拐角处忘情地深吻。 她打开门,客厅的德米提雅转过来,电视机的荧光将她的脸映得一片惨白,奈特利先生说:我不善于辞令,爱玛,如果我不是这么爱你,也许还能多说一些…… 德米提雅关掉了电视,“你男朋友来过。”她说,“给你留了礼物,在鞋柜上。” “来帮我一把。”罗米说,把泰迪交给德米提雅,她拆开鞋柜上所谓礼物的包装纸和拉花,柏木魔杖重新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怎么是你照看孩子?”德米提雅问,用发梢蹭了蹭泰迪的脸蛋,“卢平和唐克斯出去约会了?” “可以这么说。”罗米回答。 她从德米提雅怀里接过婴儿,回到卧室关上了门,窗外还有一家商店的灯牌亮着,给泰迪换完第三张尿布,冲了一瓶奶粉之后,浓稠的墨水蓝色渐渐从天幕上褪去,被露水稀释成更淡的蓝,楼下的灯牌熄灭了,罗米揉了揉眼睛,抱着泰迪敲响了德米提雅的门。 “我能和你一起睡吗?”她问。 德米提雅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和她对视。 “我要睡里面。”罗米补充说。 -- 罗米走到门前停下,门的另一边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到来,敲门声停下了,她看着那上面皲裂的漆纹,将额头抵在门板上。 ——是的。 打开门前,她突然想到。 她想到弗雷德那个问题的答案,她没有出声并不是因为犹豫,只是那一刻她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意识到害怕听到肯定回答的人并不是她。 如果他死了,这会是她一直沉默的理由,她会就此忘记那个瞬间,但如果他活着回来,在他们即将开启的很长的一生中,或许是他们在游廊下晒太阳的某个午后,或许是他们结束了家庭聚会钻出壁炉的夜晚,或许是他们赖床的某个早上,她会用谈论餐桌上新鲜芦笋的语气告诉他: 战争结束前,我们在书店的那个晚上,你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是的,是的,如果那晚我去了霍格沃茨,如果真的有危险发生,如果那一刻舍弃我的生命能换回你的—— 是的,我会这样做。 【正文完】 ==================== # 杀青派对 ==================== 第109章 seasons of love ================================= “后来呢?”唐克斯问道,并以此作为今天的开场白,“半年过去了,你仍然打算不告诉我们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门打开了,我们拥抱在一起,说你回来了我爱你还有一些不适合在公共场合出现的情话,就是这些。”弗雷德说,和乔治把一大□□对装饰物挂在书店的墙壁和天花板上。 “你总不会想知道具体内容吧。”乔治说。 地下的秘密入口被古老的魔法阵永久封存后,布莱克书店又在缅因花园街上苟延残喘了小半年,主要是为了让罗米的邻居,威廉姆斯小姐把她在此置办的大额优惠卡用完,期间发生了不少变化,比如魔法部的人员大清洗,霍格沃茨教职人员的职务变动以及众多家庭的团聚与和解,相比之下,书店的经济状况下滑反倒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店主把大部分时间用来应付考试和入职古灵阁的准备工作,用穆丽尔姨婆的话来说,不再担心自身资金问题就是人生堕落的开始。 “当然不想。”唐克斯倚着一只经过改造的巨大酒桶,“我指的是你自己躲在楼梯口,让我去敲罗米的门那个恶作剧被她发现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不甩了你?”乔治问,“如果是我——” “这就是为什么你没有男朋友。”弗雷德说。 “我确信不是因为这个。”乔治说,把一只塑料杯砸向他。 门口的风铃在这时响了起来,书店被清空后倒是个举办派对的好地方,他们转头看去,卢平抱着一大包零食走了进来。 “抱歉各位,恐怕我又迟到了,我错过什么了吗?”他问道,维持着把抱歉挂在嘴边的老习惯,“霍格沃茨事情太多了,你知道,黑魔法防御术这门课的教授向来缺少工作交接,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在校生们的基础又都很糟糕……” 女傲罗用一个见面吻终结了丈夫的抱怨,教授在学生们的注视下转过身,背起手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墙上的一簇彩带,直到唐克斯勾着他的脖子把他转了个个,差遣他把零食袋在桌上摆好。 “一定是我太忙了。”卢平说,“但这次的派对主题是什么,你们有人知道吗?” 唐克斯吹气球的动作停下了,一只硕大的粉红色气球从她手中溜走,像只游走球一边漏气一边满屋乱窜,乔治嘶了一声,他被自己咬断的糖棒戳到了上颚,一个接一个的,他们看向弗雷德。 “首先排除生日。”弗雷德想了想,“因为她通过了n.e.w.ts?” “那是上周,在罗齐尔庄园。”乔治说。 “她的朋友,金发女郎,从法国回来的那个。”唐克斯说。 “露易丝的接风派对?”弗雷德摇了摇头,“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 “古灵阁的入职派对?”卢平问。 “说到这个——”弗雷德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沓请柬,“下周六,罗齐尔小姐的入职派对,在她的新房子,地址上面写了,派对结束后的下个星期一罗米就要去希腊,整三个星期,所以务必全部到场。” “很有必要。”乔治接过一张,“三星期不见面我肯定会忘了她是谁。” “以前我从没想过罗米会是个派对爱好者。”卢平说。 “她很担心我们都会离开她,我能看出来。”唐克斯说,“伏地魔死后我们就会分道扬镳之类的——罗米似乎一直觉得我们聚在一起是迫不得已,得想个办法让她平静下来——而且傲罗办公室这段时间忙得要命。。” “你的问题,兄弟。”乔治说。 还没等弗雷德说话,唐克斯摇了摇手指。 “不全是。”女傲罗说,“一个男人不能解决所有事,对吧。” “你的潜台词听起来是在说男人们都很没用。”弗雷德说。 “我没有这么说,不过也可以这么理解。”唐克斯耸了耸肩。 卢平后退一步,捂住胸口,“我完全不介意。” “这么说吧,只有你一个人是没法满足她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情感需求,收一收你的龌龊思想。”唐克斯说,“很难理解吗,她又不能只和你在一起,同事,朋友,家人甚至死对头,每个人都需要这些。” “所以你不知道这次派对主题是什么,对吧?”弗雷德说。 “等罗米来了我们一定要对她很热情,别让她发现这件事,至于你,弗雷德——”唐克斯熟练地分配起任务,“从她嘴里把话套出来。” 第208章 “等等。”乔治点了点请柬上的地址,“这不是罗齐尔庄园——她的家,那是什么意思,你们俩还没住到一起?” “如你所见,罗米在伦敦找了间新公寓,用她的话说,她必须得体验一段时间的独居生活,因为她受够了伴着第二个人的呼吸声入睡的日子——这儿的隔音实在是一团糟。”弗雷德说,“我也同意,毕竟再亲密的情侣间也该为彼此留有私人空间……” “你不出门的时候像个野人。”乔治一针见血地说。 “我会因此被甩的。”弗雷德摇了摇头。 金斯莱,穆迪和海丝佳是带着礼节性甜酒过来的,尽管退休傲罗声称自己是为了更好地融入麻瓜街区以示对保密法的尊重,并趁派对主角不在发表了一通巫师在麻瓜街区集会的缺点,但他样式考究的毛呢大衣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罗米送的。”弗雷德低声对金斯莱说。 “罗米人呢?”代理部长环视了一圈,也没能逃过布置工作,举着一条颜色花哨的装饰横幅问道。 “估计快了。”弗雷德说,敲门声在这时响起,“她来了!” “你怎么能确定是她?”海丝佳好奇地问道。 “没人会敲一家商店的门。”弗雷德笑着说,“除了我想让人来迎接她的女朋友——” “热情!”唐克斯说。 弗雷德清了清嗓子,手搭在门把手上,“所有人注意!今天的派对主角,这个街区最美丽的女人,也是我的此生挚爱——” 他一把拉开门,和门外的红发青年对视了两秒。 “大家快跑。”弗雷德把门摔上,“扫兴协会会长来了。” “珀西来了?”乔治扬起眉毛,走过去把门打开,“为什么?” “你女朋友在后面。”珀西绷着脸说,得体的西装三件套让他看上去像是这群人中收房租的那个,“她邀请我来的,一会儿就到。” “快问快答,哥哥。”弗雷德用一只手撑住门框,把珀西拦在门外,“这次派对主题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珀西说,一弯腰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进来,“我遇见她时她刚在交通司办好工作出入境证明,看见我后她说珀西,嗨,晚些时候有个派对你为什么不来呢——”交通司职员扶了扶眼镜,“于是我来了。” “你为什么会来呢?”乔治捏着嗓子说。 “好吧,这次不会错了。”第二道敲门声响起时,弗雷德说,“我的此生挚爱——” “你非要这么肉麻吗?”乔治喊道。 “热情!”唐克斯说。 他拉开门,和门外艳光四射的金发女郎对视了两秒,露易丝猛地伸手按在门上。 “此生挚爱?”她挑衅地重复,“罗米,你得管好你男朋友。” 从她身后探出一颗脑袋,狡猾的绿眼睛眯了眯,罗米在一串笑声中走进书店,“我顾不了那么多,亲爱的。”她和弗雷德交换了一个脸颊吻,“这要靠你自己,可以吗?” “当然可以,亲爱的。”弗雷德立即说道。 露易丝瞪了他一眼,“她在叫我,你这蠢货。” 比尔和芙蓉挽着手走进来时,尽管移除了所有书架,但仍显得这间店面拥挤起来,穆迪念叨着又加了层有备无患的混淆咒,才允许弗雷德和乔治放起古怪姐妹的新歌,罗米和所有人打过招呼,最后停在了比尔面前,不只是她,唐克斯和露易丝也都被比尔的新耳饰吸引了,芙蓉对露易丝短暂的法国旅居史很感兴趣,弗雷德凑过去时只听见她们俩用法语飞快地交流着什么,作为整间屋子里拥有最闪亮发色的两个人,她们俩挨得很近的脑袋从后面看上去像面反光镜。 “她们俩在谈论露易丝报道的新闻,加斯帕德有位表叔因为黑魔法入狱那件事。”罗米好心地为韦斯莱兄弟解释了一句,“……那么比尔,你刚才说古灵阁——” “派对上不谈工作。”弗雷德揽过她的肩膀把人带走,假装没看见比尔在罗米身后露出了促狭的微笑,“莱姆斯找你,快去!” 弗雷德目送黑发女巫茫然地走向同样对即将发生什么一无所知的卢平,他转向大哥,“你知不知道……” “这次派对的主题是什么?唐克斯刚来问过我。”比尔笑了,“我不知道,芙蓉和我办理出入境证明的时候遇见了罗米,她也刚办完证明,问我们要不要来参加派对,于是我们就来了,反正所有派对的内容都是一样的,酒精,音乐,还有各怀目的的聊天小分队。” “谢谢你!百事通!”弗雷德恶狠狠地说,转头和乔治做了个失败的手势。 “为什么不直接问罗米呢?”比尔提议。 “当然不行!”弗雷德说,“我不能让她觉得我是个什么都不关心的男朋友,你能相信吗,就在昨天我还把她的工作地点记成了神秘事务司!” “确实有共通之处。”比尔说,喝了一大口红色塑料杯里的甜酒,呼吸间都带上了蜂蜜玫瑰的香气,“听着小弟,现在一切都在重建中,相爱的人会理解彼此无伤大雅的坏记性——这是来自已婚人士的建议。” “所以我应该直接问她?”弗雷德怀疑地说。 “这要看你对罗米的了解。”比尔说。 我对罗米的了解,弗雷德心想,不远处,曾经放置收银台的那块空地,罗米和唐克斯夫妇,还有乔治和海思佳站在一起聊天,弗雷德听见她的笑声,还有跟着在肩头颤动的黑发,额头鼻梁和嘴唇的弧度连成侧脸流畅的曲线,一股柔情突然涌上心头。似有所感地,罗米在这时转过头,绿眼睛和他对视,弗雷德笑了笑,那双绿眼睛跟着弯成两道甜蜜的弧线时,他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听见唐克斯的大嗓门说: “这是真的吗!海丝佳!你的同事真的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西弗勒斯?” “是真的。”海丝佳大笑着说,“你得承认,现在斯内普对年轻巫师来说是深情的卧底英雄,而不是我们那时候阴森森的魔药课教授。” “西弗勒斯取名热。”卢平和颜悦色地说,但听起来很庆幸自己的孩子出生在救世主在所有人面前宣称斯内普爱了他妈一辈子之前,“我记得是因为一篇报道,那里面描写的斯内普,我得承认,魅力十足。” “圣芒戈有没有想过战斗英雄至今昏迷不醒的其他原因啊。”乔治说道,引起一片善意的哄笑。 “但我得说,如果我是小西弗勒斯的妈妈,我会很伤心的,毕竟他们之前都约定要给孩子起名叫安塔利亚。”罗米说,“如果弗雷德忘了我们之前明明说好的事——” “蛰伏多年的爱情使徒,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忠贞卧底生涯。”弗雷德及时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是那篇报道吧,夜色般的忧郁黑眼睛,瘦削挺拔的身姿,一丝不苟的禁欲长袍,和魔药课教授独处时常常流露出的与身份地位不符的寂寞与惆怅……” 乔治配合地发出干呕声,罗米瞪了他一眼。 “书店恨不得把这些句子贴在每一个路过对角巷的人的眼睛上,更别提我们俩了。”弗雷德说,“想都不用想,这么恶心的内容一定是丽塔·斯基特那个——” “弗雷德……”罗米尴尬地说。 “是我写的。” 弗雷德转身,和露易丝又一次对上眼神。 记者双臂抱胸,蓝眼睛冷冷地审视着他,他转过头向女友求助,但罗米脸上又露出他熟悉的那种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办的得意神色,如果不是对他幸灾乐祸,弗雷德常常会因为这副表情而萌生亲吻她的冲动,但现在他只能独自面对露易丝。 “你是个记者啊。”乔治不赞同地说。 “现在我是个很有名的记者了。”露易丝说。 “恐怕你这辈子都别想参加斯内普的圣诞晚宴了。”弗雷德对露易丝说。 “如果斯内普过圣诞节的话。”乔治帮腔。 这个玩笑很快引起了新一轮讨论,关于斯内普过不过圣诞节,如果过圣诞节他都要做些什么,以及他会不会穿红绿相间的节日条纹袜并为麦格教授等同事准备圣诞礼物,弗雷德追上露易丝,点了点她的肩膀。 “别道歉了。”房间里的另一个斯莱特林不耐烦地说,“我不需要。” “我是想问……” “这个派对主题是什么。”露易丝审视着他,“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你是个不称职的男朋友。” 弗雷德哽了一下,“听着,或许在霍格沃茨那几年我确实给你留下了糟糕的印象,不过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离开前告诉我罗米七年级在斯莱特林的生活有多么不容易——” “那是我编的。”露易丝坦然地说。 弗雷德把后半句“我们能不能为了罗米和解毕竟她是我们爱的人”咽了回去。 “在聊什么?” 对话中的主人公从弗雷德身后搂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弗雷德的耳垂感觉到热乎乎的甜酒气流。 第209章 “珀西。”露易丝朝魔法部职员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他正和金斯莱聊天,尽管金斯莱看上去对大酒桶更感兴趣,她面不改色地说,“我想问弗雷德,他哥哥目前是否单身?” “你法国的男朋友呢?”罗米问,“这么快就结束了?” “还没。”露易丝说,“可你也说了,他人在法国。” “对珀西好点。”罗米漫不经心地说,语气显然没把露易丝的话当真。 弗雷德想趁机获取一些两人时间,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又响了,罗米枕着他的肩头往那边看,等她看清是谁时,弗雷德感觉身上一轻,斯莱特林女巫已经热情地迎了上去。 英俊的赫奇帕奇抱着一只巨大的礼盒走了进来,罗米,还有在场的韦斯莱们对他报以相较其他人热情很多的欢迎,弗雷德不太自在地挺直了脊背,和塞德里克·迪戈里打了个招呼。 “叫我塞德里克。”赫奇帕奇友好地说,“或者塞德。” “当然。”弗雷德说,“如果你愿意。” “你得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热情点。”乔治在弗雷德耳边说,他刚和塞德里克拥抱完,这时候和塞德里克站在一块的又变成了罗米,女巫手里还拿着一杯蜂蜜酒——用漂亮的酒杯装的——正准备递给他。 “我当然知道,只是……”弗雷德说,“当然,我非常感激他,但有点奇怪,你懂我的意思吗,对自己的同龄人感恩戴德,尤其是他还是个非常英俊的……” “和你女朋友亲密互动的同龄人。”乔治幸灾乐祸地说。 塞德里克·迪戈里正把那只巨大的礼盒交到罗米手里,在几乎没带礼物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弗雷德皱起眉头,贴着墙壁过去,找了个能听清他们聊天内容的地方站定。 “……这礼物是为了什么,塞德里克?”罗米有些吃惊地笑着说,“我实在想不出来理由。” “拿着吧,罗米,为了邓布利多。”塞德里克说道。 弗雷德一愣,他看见罗米也怔了一会儿,紧绷的肩膀逐渐放松下来,她又问道: “邓布利多教授和你说了什么?” “那是好几年前。”提到校长,塞德里克的语气有些伤感,“三强争霸赛结束之后,邓布利多教授说,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但后来我们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不管怎么样,收下吧。” “礼物?我确实没法拒绝礼物,所以我会收下,但我要让你知道,塞德里克……”他听见罗米笑了起来,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柔,“你已经送过我最好的了。” 弗雷德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罗米接过那只巨大的精美礼盒,转过身,“让我们找个地方安置这个——” 一阵闹哄哄的尖叫声和古怪姐妹的副歌一起飙到了最高,弗雷德眼疾手快地把罗米拉到怀里,躲过了那只骨碌碌滚过来的大酒桶,以及和酒桶一起滚过来的珀西。 “露易丝!”罗米叫道,“你做了什么!” “一点甜言蜜语。”金发女郎说,给她抛了个飞吻。 “和三大杯火焰威士忌。”穆迪举起一只底部残留着浅浅的琥珀色酒液的玻璃杯,恶声恶气地说着,完好的那只眼睛看向了露易丝。 露易丝也回应给他一个飞吻,金斯莱和唐克斯同时吸了口气,好像有人在他们的牙上钻了个窟窿。 “我说过对珀西友好点。”罗米咕哝了一句,把大礼盒交给弗雷德,弯腰想扶起珀西,弗雷德伸手搂住她的腰,把罗米和礼物盒一起带走了。 “别担心珀西。”弗雷德说,顺手带上仓库的门,把礼物盒放在还没来得及转手的货架上,罗米跟着坐了上去,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弗雷德将手掌按在她身体两侧的木板上。 “他是和我们俩一起长大的。”他解释道。 “你在偷听。”女巫故意恶狠狠地说,“没错,我发现你了,赶紧和我说实话,你听到了多少——” 弗雷德低头吻住了她。 罗米哼了一声,尽管闭着眼睛,弗雷德也知道她在笑,舌尖扫过上颚时,女巫颤抖了一下,环着他脖颈的手抓紧了他的发梢又很快松开,指尖沿着他耳后的伤疤滑下去。 弗雷德猛地喘息一声,深吻结束得有些仓促。 “肯定听到了最后一句。”罗米说,语气很得意,但眼睛湿润而明亮,她的手落在他脸上,指尖又去够那道伤疤。 霍格沃茨大战时,如果不是迪戈里帮了他一把,迪特里希差点儿割开他的脖子,但食死徒仍给他留下了一道从耳后向下蔓延到锁骨的暗红色疤痕。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的朋友们为什么都不太喜欢我,露易丝觉得我是个自大狂。”弗雷德说,感受着她的指腹蹭过疤痕起皱的边缘,“迪特里希发了疯似的想要杀掉我……” 他在罗米脸上浮现出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愧疚神色前及时改口:“我在开玩笑。” “有两种可能。”罗米笑了笑,“第一,克劳迪娅憎恨所有人,第二,克劳迪娅太喜欢我了,你觉得是哪种?” “我希望是第一种。”弗雷德说,“谁知道她会不会从阿兹卡班越狱……但说到坐牢,罗齐尔,你还不承认你的私心吗?” 罗米歪了歪头。 “据我所知……德米提雅·朗费罗之所以能无罪释放,只需要缴纳大额罚金,就是因为她战时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一间小公寓里,威森加摩找不到她伤害他人的证据,唯一有记载的案件是她与小巴蒂·克劳奇攻击了一位善良的年轻女巫,而庭审时那位美丽的女巫拒绝出庭作证……” 女巫将食指按在他的嘴唇上。 “或许是因为女巫不愿意向公众揭露自己惨痛的回忆。”她笑眯眯地说,“我不关心什么迪特里希或者朗费罗,审判她们是威森加摩该做的事,但如果你再提——” 罗米捏着他的两片嘴唇,“我就把它们粘在一起,明白吗?” 弗雷德唔了一声。 “很好。”她满意地说,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我一定是疯了,但为什么你越是这样,我感到越兴奋?”弗雷德说,抓住罗米的手腕让她触碰自己的伤疤,果然看到她呼吸比刚才更加急促,“就像你很喜欢它一样?” 罗米像触电一样抽回手,推开仓库的门走了出去,弗雷德紧随其后,看见斯莱特林把自己扔进女巫堆里,心不在焉地卷着发梢听芙蓉说话,乔治靠过来撞了撞他的肩膀:“问到了吗?我们到底为什么开这个派对?” “没有。”弗雷德笑着说,“不重要了,反正所有派对的内容都是一样的,酒精,音乐,还有各怀目的的聊天小分队。” “收收你的笑容。”乔治说,“再看看珀西。” “珀西什么——” 红发青年勾着大哥的脖子,踩着古怪姐妹舞曲的鼓点在人群中央转圈,唐克斯和塞德里克围着他一阵欢呼,弗雷德瞪大了眼睛,“他真是——” “——像韦斯莱一样?”乔治挑眉,“但你错过了他抱着金斯莱哭诉的时候……随便什么吧,一起吗?” “为什么不!” 弗雷德欢呼一声,和乔治冲进人群中央,不知道哪个巫师挥动魔杖,音乐声更大了,金色的彩带和花瓣从天花板上落下来,他们伴着乐曲交换舞伴,弗雷德甚至和塞德里克跳了一首歌,中场休息时比尔走过来和他分享橙味汽水,弗雷德给大哥倒了半杯,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看来你的心结化解了?”比尔说,“早就该这样,我还没听说过救人或者被救能让人患上心理疾病——” “我听说过!”唐克斯醉醺醺地嚷道,左脚绊上右脚,卢平及时地在女傲罗落地前把她捞起来,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走上了阁楼。 “唐克斯说的是小天狼星。”乔治为比尔解释,“自从他在霍格沃茨意外救下斯内普——据说他因为帮斯内普止血的时候差点儿把手指头插进斯内普血管里——他就声称自己患上了心理疾病。” “说到这个,小天狼星怎么没来?”罗米不太高兴地凑过来,“我说过的吧,你们几个——” 她指了指双胞胎,又指了指阁楼紧闭的木门。 “还有小天狼星,你们几个必须到场,其他人无所谓。”罗米说,“无意冒犯,比尔,你能来我很高兴。” 比尔宽容地耸了耸肩。 “他去看心理医生了,要晚点来。”弗雷德说。 “至少我俩送请柬时他是这么说的。”乔治说。 罗米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古怪。 弗雷德明白这是为什么,如果说这店里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麻瓜所谓的,心理问题,那么几乎所有人都乐意承认,但承认后主动联系心理医生,同时这个行为的发起者是小天狼星·布莱克,那么这件事值得关注的程度顿时上了一个台阶。 “我有一个想法,”比尔犹豫着开口,“他是不是……” 第210章 “他想约那个心理医生出去。”弗雷德说,“没错。” 比尔了然地点了点头。 “女医生?”罗米问。 “注意你的表达,罗齐尔。”乔治说。 “不,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女医生很常见,这我知道。”罗米说,“只是确认一下,女医生?” “女医生。”弗雷德说。 罗米脸上顿时流露出遗憾的神情。 “怎么了?”乔治问。 “你们这群巫师!”罗米说。 “你不是吗?”弗雷德问。 “但我知道心理医生不会和自己的病人约会!”罗米笑了起来,“这是职业道德!” “就像古灵阁解咒员不会把找到的宝物带回家。”比尔说,罗米和他击了个掌。 “派对上没有工作!”弗雷德说。 “现在要怎么办?”乔治问,“谁去提醒他,这会不会太残忍了?” “为什么要提醒他呢?”罗米说,“真的很残忍,就让小天狼星再享受几天爱情的眩晕——” 书店的门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又回弹,吱呀声和碰撞声短暂地盖过了舞曲的喧闹,屋里的人纷纷向门口看去,他们话题里的主角站在门口,英俊典雅,容光焕发,面容十分冷峻,双眼十分多情。 “晚上好,朋友们!”小天狼星用法语大声道,获得了一片回应,“抱歉我来晚了,因为我的心理咨询——” “胡扯!”珀西大声说,“明明是因为你想泡你的心理医生!” “梅林的胡子。”弗雷德喃喃道,“谁来打我一下,我差点儿就爱上珀西了。” 乔治给了他一拳,弗雷德回敬一拳。 罗米已经迎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晚上好!美人!”小天狼星愉悦地说,“这个派对是为了什么啊?说真的,这是你最近办的第几个派对了,如果你需要心理医生的话——” 书店里只剩音乐声,小天狼星继续说道: “你的裙子就像月痴兽的皮毛——” “你知道心理医生不会和自己的病人约会的,对吧?”罗米干脆利落地说。 “……一样美丽。”小天狼星说。 “谢谢你,小天狼星。”罗米矜持地点了点头,塞给他一杯啤酒,走开了。 “我提醒过你们的吧。”弗雷德压低声音对兄弟说,“不要惹我女朋友生气。” 不管怎样,派对还是拥有一个愉悦而尽兴的结尾,客人们一个接一个离开,罗米和最后离开的露易丝在门口差不多互道了一百遍晚安和我爱你,金发女巫才依依不舍地朝街口走去,尽管她们才约好明天去对角巷喝咖啡。 前店主转身走回书店,酒醒后的唐克斯靠着扫帚杆长长地呻/吟了一声。 “为什么同样是你最亲密的女性朋友,”女傲罗疲惫地说,“我却要留下来帮你打扫派对现场。” “你们也不知道这次的派对主题是什么。”罗米说,抱起双臂,“谁也不知道,我说的对吗?” “罗米……”卢平说,“请原谅我们,大家最近都太忙——” “爹地不是故意忘记给你买洋娃娃的。”小天狼星漫不经心地说。 “今天是书店租期的最后一天。”罗米说,书店里突然安静得只剩从窗外传来的汽车喇叭声。 “哦,天啊……”唐克斯直起身子,张开双臂,“过来,罗米。” “现在是要干什么?”小天狼星问,“ 像电视剧结尾那样抱在一起吗?” “哦不,当然不。”罗米轻快地说,“都出去,我要锁门了。” 街上依旧嘈杂,冬夜的冷风吹散了酒精和音乐带来的热意,乔治裹紧外套,“你觉得罗米自己会在里面干什么?”他问弗雷德。 “摸着书店的每一寸墙壁掉眼泪吧。”小天狼星有点不是滋味地说,“我们好像把这个告别派对搞砸了。” “我得说,罗米之前在我心里是个有点冷漠的斯莱特林——” “你的原话是她是个毛心脏的女巫。”弗雷德无情地揭穿了自己的孪生弟弟。 “但其实她的内心很柔软。”乔治说,“只是不愿意让我们发现她很多愁善感——” 关门的巨响打断了他的感慨,罗米把钥匙插进锁孔使劲转了几圈,最后狠狠补上一脚,她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几个。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她问道,“派对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你在里面待了很久。”卢平说,“我以为……” “哦,你说这个。”罗米摊开手掌,宝石在路灯下熠熠生辉,“我的耳环掉在里面了,我确实找了半天,要知道这上面的宝石能把这个破地方都买下来。” “破地方?”小天狼星说。 “破地方。”罗米说,“你们不觉得吗?又小又旧,光线昏暗,水管漏水和火灾隐患竟然能同时出现,我真是受够了……” “我还以为你会很怀念。”乔治说。 “你喝了多少酒啊?”罗米问道。 唐克斯在四个男人面面相觑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傲罗扑过去挂在她身上,两位女巫贴在一块儿摇摇晃晃地往前走,黑发那个的声音传过来: “谁敢在下周末我的入职派对上迟到——唐克斯!先别亲我!” 弗雷德和乔治走在她们身后,在冷风中把双手藏进外套口袋,乔治用肩膀撞了撞弗雷德,声音带着笑意: “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弗莱迪,你可要和一个毛心脏的女巫共度余生了。” 弗雷德抬起头,看见女巫走在前面,大衣下摆随着步伐摇晃,在月光下像是游鱼摆动的修长尾鳍,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直到温柔的水波荡漾到他的身边。 似有所感地,罗米转过头,唐克斯还在尝试着亲她,她不得不伸手捧住唐克斯的脸,同时看见弗雷德的笑容,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弗雷德笑着摇头,向她示意没发生什么。 罗米还是没完全相信,但仍对他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唐克斯猛地往前一扑,结结实实地亲了她一大口,罗米尖叫一声,追着她向前跑去,鞋跟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回响。 弗雷德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试图把乔治所谓的“弗雷德·韦斯莱令人恶寒的恋爱笑容”收回去,但没能成功。 “迫不及待。”他低声说。 ==================== # 阅读指北 ==================== 第110章 歌单[番外] ============================ 今天赶due赶不下去终于把完结时就想做的事做了,不敢相信竟然能被我拖到现在。 是正文章节标题/摘要中涉及到的歌名/歌词,之所以说它不是歌单是因为大部分都是我为了起标题而对歌名/歌词的断章取义,不需要和文章内容搭配食用,但是误食了也不会发生什么。 --- 12. 《die forelle (鳟鱼)》/《ah, mes amis (la fille du régiment )》 21. cynthia tolleron/haylen《ding dong》(《摇滚红与黑》音乐剧插曲) 25. various artists《le bien qui fait mal》(《摇滚莫扎特》音乐剧插曲) 26. come/haylen/julie fournier《il aurait suffi》(《摇滚红与黑》音乐剧插曲) come/haylen《eviter les roses》(《摇滚红与黑》音乐剧插曲) 43. leslie odom jr./original broadway cast of hamilton《wait for it》(《汉密尔顿》音乐剧插曲) 45. melissa mars/claire perot《six pieds sous terre》 47. yara meyers/nathalie hedin《someday》/ mariah carey《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51. sylvester levay《wenn ich tanzen will》 54. gérard presgurvic《aimer》/ the smiths《please, please, please, let me get what i want (2011 remaster)》 55. original broadway cast of hamilton/lin-manuel miranda《hurricane》(《汉密尔顿》音乐剧插曲) 62. 陈奕迅《失忆蝴蝶》 63. 容祖儿《续集》(《on call 36小时ii》电视剧主题曲) 65. 卫兰《my cookie can (live)》 68. solal《j'accuse mon père》 72. luciano pavarotti/vicelounge《la donna è mobile (女人善变)》(选自:威尔第《弄臣》) 78.虽然没拿来做标题但是:杨千嬅《最好的债》 80.陈奕迅《最佳损友》 84. various artists《tatoue moi》(《摇滚莫扎特》音乐剧插曲) 86. 港樂x丹丹《亲爱的玛嘉烈 - 丹丹》 88.ryan gosling/emma stone《city of stars (from "la la land" soundtrack)》 93. tony bennett/lady gaga《nature boy》/ 麦浚龙/周国贤《雷克雅未克》 94. 徐均朔《别让我承受我只是狗狗》 99.backstagex/朱梓溶《飞龙睡在瓦片上》 100.野菊花《(你不要担心)》 105. six《don't lose ur head (feat. christina modestou)》 107. 彭羚《小玩意》 108. original london cast《all i ask of you》/ 杨千嬅《假如让我说下去》 109. rent《season of love》 第211章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