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沉沦》 第1章 《上位者沉沦》作者:方浅【cp完结】 简介: 高岭之花攻:赵禹庭 坚韧腹黑受:黎又瑜 赵禹庭从来没想过,那个庸俗、卑劣、毫无价值的黎又瑜,会在他的联姻宴会当众宣布:“那天,跟赵禹庭在房间的人是我,我们一起在房间待了十个小时。” 更没想到,黎又瑜居然在搅黄他的联姻后桃之夭夭,留下字条嘲讽他的傲慢。 赵禹庭只能承认,自他正视黎又瑜那一刻起,他已沉沦其中,那个轻佻,心机深沉,那个他不愿意提及的存在,拿走了他所有骄傲自大。 年上,年龄差十岁 故事背景、地名架空 傲慢与偏见、阶级与斗争 标签:傲慢与偏见、he、破镜重圆、酸甜、年上、剧情 第1章 眼前巨大的霓虹灯招牌照的黎又瑜眼睛干涩,“西江月”三个大字嚣张的向人们展示它的纸醉金迷、骄奢放逸,无数个不灭灯的夜晚,男人女人们纵情享乐。 当然,这种享受只针对于企业家和上等工们,对于他们这类淘汰者来说,西江月只以称作容纳他们的“染缸。” 表哥周晨走在前面,叮嘱:“待会别乱跑,在后台等我下班,要不是怕被灌醉,我才不会带你来,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吧?” “是,第一次,哥,沾你的光。” 周晨站在电梯口轻扬下巴:“我们要去的是八层,这里一共十六层,越往上消费越高,一个晚上是你一辈子不可能见过的钱,下面几层相对普通,桌球、冰壶、ktv、足浴、清吧,越往上越高级,养花、品茶,书法,跟你说你也不懂,总之,不要乱跑。” “知道的,哥,不会给你添麻烦。” 进门查验工牌,周晨输入指纹,打卡器跳出来“黎又瑜”三个字,空气中夹着尴尬。 周晨赶紧岔开话题,拉过黎又瑜跟保安解释:“这是我的助理,叫周晨,今天第一天入职,还没来得及办手续。” 保安轻抬眼皮:“在这里登记,身份证,我去倒杯水,电话也要写。” 周晨似乎松了口气,揽着黎又瑜肩膀:“那什么,之前入职的时候,用了你的身份证。” 黎又瑜早在一周前已知晓,点点头:“为什么要用我的?” 周晨瞟一眼黎又瑜身份证,忙抽走塞黎又瑜口袋,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给他:“你知道的,你才二十,比我小三岁,越小越吃香,哥以后给你补偿,你大学学费我赞助,今天可别给哥惹事啊,待会上去别说你是我表弟,你这一身太土,跟我不搭。” 即便在西江月,歧视链依旧严重,周晨舍得投资自身,不至于被人踩进泥里。 黎又瑜低眉顺眼地点头,顺手在登记表写上“周晨”二字,他的信息被周晨用,他也只能用周晨的。 周晨的尴尬与愧疚仅仅存在三分钟,很快又趾高气扬:“还有,不准叫我哥,也不准叫我黎又瑜,更不能叫周晨。” “知道的,叫你的艺名,逾白。” “知道就好,今天要见的客人跟往常的不一样……” 黎又瑜在心里接过周晨念叨一周的话:“今天的客人跟以前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来的都是未来掌握东远市财运大权的上层人士,当然了,我今天的目标只为传说中的凌海集团的赵公子,他可是企业家,若是被他看中……” 为这次出台,周晨提前一周作准备,洗牙、做头发、全身美白,足以看到他今天的势在必得。 黎又瑜同样做了一周准备,他的计划相对简单,想办法进入十六层,找到凌海集团现任掌权人赵禹庭,他必须亲眼查证,父母双双自杀的前一晚,那个留在监控中模糊的侧脸是不是赵禹庭。 赵禹庭,对外公布私人信息寥寥无几,自他接手凌海集团,由原本的金融转实业,短短几年,涉及ai智能、地产、酒店、能源、零售等。 而他的个人信息相当神秘,从不在媒体前露面,从不出席任何宴会,就连慈善捐赠都由助理代为出面,即使被媒体拍到,也是背影或是保镖撑伞挡住上半身的照片,出入更是保镖护送,无法近身。 父亲是他的养父,养父养母待他如亲子,他也一直视他们为亲生父母。 父亲自杀的前一晚,在离家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停过一辆商务车,事后,黎又瑜想尽办法从一辆经过的私家车车主手里买下一段行车记录仪,记录仪相对模糊,拍下车门打开,父亲踉跄着从车上下来,车内,一个侧脸匆匆闪过,黎又瑜多番打探,与父亲见面的极有可能是赵禹庭,今天来的目地只为证实他的猜想。 “啧,你在神游什么?我刚说的你听到没?”周晨不满地打断黎又瑜的思绪。 “听到了,记住了。” 搜身搜包后从员工通道进入后台化妆间,周晨很是兴奋,跟旁边的人聊个不停:“今天要是被选中,小费至少这个数,运气好的话,被赵公子看上抱上金大腿,那就是一步登天,直接跻身上流。” 见旁边的人没搭腔,周晨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不过比起钱,我更想知道赵家的未来当家人是什么品味。” 边上的男人正往脸上补遮瑕:“切,你也不照照镜子,我在这里做了五年,从来没见过企业家,今天头一次,我敢肯定,你,入不了他的眼。” “我入不了他的眼?你又算什么,哼!” 男人抬起下巴,露出胳膊上还未完全消散的鞭痕:“我是专业的。” 黎又瑜眉头轻蹙,这话的意思虽含蓄,提前查过资料的他秒懂,只知上面玩的花,不想还玩的野。 周晨自小怕痛,明显身体僵持一瞬,嘴硬道:“你遇到的都是些变态,赵公子肯定不是这种人。” “好了吗好了吗?我的少爷们!”化妆室的门被推开,穿着半透视装的瘦高男人踩着猫步夸张地冲进来:“贵人五分钟后到,你们赶紧上去,记住,不要惹贵人不快。” 一阵紧张的吸气声后,周晨一把抓住黎又瑜胳膊,脸色惨白,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嘶,我突然肚子痛。” 透视装拿着戒尺轻轻拍周晨屁股:“你怎么回事?还不上去。” 周晨额角的汗直往下淌:“sam哥,我突然肚子痛,sorry,我去下洗手间马上上去。” “什么?你去洗手间?这时候你去洗手间?等你出来你都臭了!”sam夸张大喊:“臭了你懂吗?你将不再是一件艺术品,你将玷污西江月的招牌!stop!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黎又瑜戴着黑框眼镜,黑亮柔顺的头发配上白色衬衫,显得他乖巧纯真,他抱着周晨的化妆包,低垂着脑袋跟着周晨身后,听着sam数落周晨。 突然,sam的声音转换为另一种惊奇:“你又是谁?抬起头来。” 黎又瑜随着戒尺的力度抬头,sam凑近,取下他的眼镜:“嚯!不错,牙齿整齐,没有异味,身高、体重,头发……完美啊,小弟弟,你多大?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入职的?” 周晨捂着肚子,痛苦面具就要落到脚边:“sam哥,他是我助理,是来帮我……” “噗……”周晨彻底说不出话。 sam尖叫着:“来人来人,快把他给我拉走,拉走!” 转头,他如打量货物一般打量着黎又瑜:“看着挺小,多大了?” “二十。” “二十啊,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你想去十六层吗?” 一切在黎又瑜的意料之中,昨晚到今早周晨为了显瘦,连吃好几条清肠果冻,早上还听他吐槽果冻没用,让黎又瑜帮他冲杯清肠茶,黎又瑜暗地里往他的茶水里加了清肠茶剂量,药效攒到现在发作,默默在心里向周晨道歉:“对不起了,你用我身份证,我利用你,扯平了。” 黎又瑜装作懵懂:“有钱就想。” sam拍手,招呼身后的几个人:“你们几个,快,给他上妆,换套干净的衣服,脚要洗干净,脸上不要打粉,年轻就是资本,他就是件艺术品,艺术品不需要过多点缀,快快快,十分钟,给我搞定。” 上十六层前,手机需要交给西江月工作人员保管,听周晨讲过,上层有些客人或是明星、或是有头有脸的投资者,他们的脸比西江月的招牌值钱,为避免传出照片或视频,工作人员一律不允许携带电子产品。 电梯里,sam边欣赏着刷过牙、洗过澡换过衣服后的黎又瑜,一边告诉他流程:他跟其他九位男孩子在台上,由台下客人挑选,选中的会被当成今晚的“纸”,脱光衣服由客人在“纸”上作画。 sam满脸得意:“我们这个节目有个特别响亮的名字,叫作‘风月无边’,你们都是艺术品,你们是最精美的‘纸’,客人们会在你们身上尽情作画。” 他说的作画,是真正字面意思的作画,听周晨吐槽过,上层客人最喜欢的环节就是以人体当纸,在皮肤上落下一笔又一笔,尽管他们画功狗屁不通,字写的跟狗扒似的,一个个依旧装的跟大文豪似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在金钱堆里找墨香。 第2章 电梯上行,黎又瑜手忍不住颤抖,那天车上的神秘人侧脸,他至少看过一百遍,若那人真是赵禹庭,他怕他忍不住上前质问,质问他跟父亲说过什么,为什么父亲回家后的凌晨从高楼一跃而下。 “十六层到了。” 黎又瑜跟在队伍的最后进入十六层,脚下映着水晶灯的黑金色大理石耀的他眼睛疼,跟着他们进入一个超大的房间,房间中央是十个圆形展示台,台下是两排真皮沙发和亮台灯。 按规矩,淘汰品不允许在上层人士前直立,不准高过他们的头顶,进入房间的他们不允许穿鞋,不能走着进去,必须跪行,黎又瑜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跪着挪进房间。 他们像供人挑选的商品跪坐在展示台上,黎又瑜不自在地扣着手指指甲,羞耻感几乎将他淹没,他们没有人权,没有尊严,只是商品。 大门再次打开,几个上层男人互相说着“请”相继而入,展示台没开灯,黎又瑜抬眼,死死盯着大门方向。 七、八个男人陆续落座,黎又瑜一一扫过,没有一张脸与那人相似。 门口再次传来恭维声:“小赵总,好久不见,您日理万机啊,约你一次可不容易。” “陈总,可别拿我打趣,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今天我请。” 黎又瑜浑身紧绷,眼睛不眨不眨,直到两个男人进入房间落到主座,黎又瑜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先前说话的应该是陈总,身形偏肥胖,略成熟。 旁边的是陈总口中的赵总,一群人正围着他恭维,他穿着皮夹克,脸上桀骜不训的表情与他的谈吐都向黎又瑜传递一个信息:他不是赵禹庭。 一个人的穿衣打扮、说话谈吐,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这个人的内在素养和他个性特征,眼前赵总,明显与大家所耳熟的赵禹庭不是同个风格,这人,不是赵禹庭,也不是他要找的神秘人。 sam狗腿地替他们倒酒,抬手,数十道追光灯照向各个展示台,黎又瑜只觉得他像脱光的肉赤裸裸展示在众人眼前,台下众人的脸没有一张符合他要找的人,台下的人捧着姓赵的:“小赵总,可有合你眼缘的?你先选。” “你们选,我今天只是来凑热闹。” 黎又瑜有些不舒服,心理上的排斥、紧张,加上房间浓浓的香气,混合在一起令他喉咙发痒,微微后退半步,只这半步,他被最先进入房间的一个条纹西装男人注意到,男人按亮十号展示台,台下哄笑声四起。 另外九盏灯熄灭,只余黎又瑜所在的十号亮着,所有目光聚在他身上,想逃,又生生止住脚步,西江月能在寸土寸金的东远经营,自有他们的一套管理体系,临阵脱逃,不脱层皮也得断只手脚。 “你,过来。”条纹男指着他,用命令的语气道。 黎又瑜站着没动。 sam像皇宫里狗腿的公公半弯着腰,小跑着上台拽黎又瑜:“吴总您见谅,新人,怕羞。” 吴总大笑:“新人啊,新人好,来来来,坐到这里来。”吴总指指脚边,“叫什么名字?” 黎又瑜捏紧拳头,脑海里衡量着对抗西江月的胜算,若是这个吴总对他动手动脚,他是先出拳头,还是先脚踹。 sam一把将他往吴总身边推,黎又瑜用力往旁边躲,跌坐在吴总脚边,sam陪着笑:“吴总,他叫清风。”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清风好,清风好。” 黎又瑜差点被这故作卖弄的吴总恶心吐了,强忍没笑出声。 吴总不怀好意地打量黎又瑜:“新来的啊,都会些什么?接吻会吗?吻十分钟,这些全是你的。” 说着吴总拍了拍桌上的一沓票子,没等黎又瑜回答,sam上前按住他肩,对吴总笑着解释:“新来的,纯的很,还没教到接吻呢,我现在教,现在教。” 引的众人大笑,有人起哄:“现场教学好啊,来来来,我来计时。” 黎又瑜想跑,sam凑到他耳朵,小声:“借位而已,来这里都是为了钱,别跟钱过不去,那些钱,提成你拿一半。” sam半揽着黎又瑜的腰将他放倒,嘴唇落在他脸上两公分左右,满屋掌声,只有黎又瑜想吐。 吴总满意了,“sam啊,你这教学质量不行啊,我来教点实用的。” 眼看吴总的手即将搭到肩膀,黎又瑜实在没忍住,胃里一阵翻腾,喉咙一松,直接吐了。 左边的正是他们口中的小赵总,这一吐,小赵总差点没蹦起来。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打破诡异安静的是小赵总尖锐地暴鸣:“你搞什么?我操了,我问你搞什么!” 吴总更是不悦,抬脚踢向黎又瑜后背:“sam,给我和小赵总一个交待,新人培训没通过?又或是没有经过体检?我看你是活腻了,要不要我现在打个电话给你们老板?” sam吓的顾不上擦汗,一个劲道歉:“各位总,是我的错,我马上把他弄走,今晚酒水我负责。” 小赵总一脸嫌弃:“扫兴,过来,替我擦干净鞋” 黎又瑜胃清空舒服多了,清洁工以最快的时间清理完地面,黎又瑜这才看见小赵总鞋上的一点呕吐物,刚抽出纸巾,小赵总说:“用舔的。” “你确定?我刚吐过,嘴可能没纸巾干净。” 吴总冷笑:“就这是你们的员工?既然你们西江月不会培训,那就交给我,sam,给我开间房,把他洗干净送过来。” 黎又瑜背后渗出冷汗,真的开始害怕,被两个彪形大汉架起来时大喊:“我不是西江月的员工,你们无权对我做任何事,我是赵禹庭的人,是他叫我来的。” 第2章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这次沉默的时间比先前更久,接着是小赵总的咆哮:“我他妈一脚踹死你,你再说一遍,谁叫你来的?” 黎又瑜硬着头皮:“赵禹庭,他告诉我他叫赵禹庭。” 旁边有人掩不住惊讶:“凌海集团的赵禹庭?” “是,赵禹庭,今年刚当选为议会议员。” 小赵总一脚踹过来:“放你妈的屁,我哥怎么会叫你来这种地方,不对,我哥根本不会叫任何人来这里,你倒是说说他叫你来干什么?” 黎又瑜脑海里飞速运转,站起身,捂着胃部:“约会,约在这里当然是来干那种事的。” 眼看小赵总又要打过来,黎又瑜作势又要吐,脚下一个不稳,一杯洋酒倒向小赵总裤裆。 黎又瑜抓起纸巾扑到他身上:“对不起对不起,我……呕……我没忍住……呕……” 小赵总手忙脚乱推他,偏黎又瑜几乎是趴在他身上,急得小赵总直呼救命:“快快快,拉开他,恶心死了。” sam扶着小赵总,呵斥黎又瑜:“快滚去处理。” 黎又瑜赶紧捂着胃部往洗手间冲:“对不起对不起,我先去趟洗手间,出来再向您道歉……” 身后是sam的声音:“小赵总,我们先去房间处理下换身衣服,您这边请。” “让他给我等着,小爷我今天非不信了,敢造我哥的谣……” 黎又瑜冲进洗手间,反锁,掏出刚从小赵总身上摸来的手机,手机被他趁乱塞进咯吱窝,这招还是看电影学的,人在危险的时候要学会自救,今天走不出西江月大门,明天他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手机设有密码,好在报警电话不需要解锁,随即拨打报警电话:“你好,我要举报,这里有人进行非法交易。” 十分钟不到,保安对讲机传来声音:“各部门请注意,安全消防检查,安排客人们从安全通道离开。” 果然,西江月训练有素留有后招,听着外面的动静,黎又瑜打开洗手间门,一出来被保安按住:“小赵总交待你不能离开,跟我们走。” 被带到楼上的房间,小赵总刚洗完澡,系着浴巾,指着黎又瑜:“说,你的目地是什么?” 楼下一片嘈杂,小赵总走到门口:“sam,怎么回事?” sam没来得及回答,从电梯、安全楼梯各跑过来数名警察,他们对着裹着浴巾的小赵总和穿着工作服的黎又瑜举着证件:“扫黄,都别动,双手抱头,蹲下!” 黎又瑜抱头靠墙蹲地,欲哭无泪,这坑挖的深,自己砸坑里了。 凌海大厦,灯火通明。 科技感满满的太空办公室内,年度会议正在进行,集团ceo赵禹庭双手交叠,听完市场部汇报,隔空以指纹操作投影设备,翻回ppt前几页,红色箭头指向几个关键数据:“华东数据有问题,华南同比下滑,会后重新整理,在座各位,数据不是给你们用来糊弄我,而是你们拿到数据,该做出怎样的应对和解决方案,散会。” 人事部接过会议后续工作,机器人为参会人员准备宵夜,收集电子屏上的签到表,在上面记下会议结束时间,参加会议的这些人,被称为上等工。 凌海集团年度会议一年一次,每次都是连续十几个小时,会中准备餐食、水果,会后准备宵夜,偏远地区赶过来参会的人员入住集团酒店,会议超出时间按加班计算。 第3章 助理上前,顶着压力汇报赵向聿从西江月被警察带走,并被多家媒体拍到的消息。 听到西江月赵禹庭本能地升起厌恶,早年公司一位高管多次出入西江月,染回一身脏病,临逝去前赵禹庭去看望他,那位高管感慨,西江月能够满足男人所有的虚荣心,在那里,顾客就是皇帝,有人跪着服务,甚至有人舔他的脚,只要给足钱,他就是在那一声一声恭维中迷失自我,丢掉性命。 助理试探着询问:“需要派人处理吗?” 赵禹庭大步向前,抬手看表,后面还有一个小型高层会议在等他:“进去了就让他多蹲几天,吩咐下去,不用理会。” 助理提醒:“老爷子那边给您打过电话,让您开完会回电。” 老爷子最疼他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弟弟,赵向聿比他小九岁,是整个家族最小的成员,自小顽劣,老爷子倒是想的开,总说他还没到开窍的时候,长大自然收心。 赵禹庭神情淡漠:“警局有他们的流程,老爷子会理解的。” “好的赵总,我就去回复老宅那边。” 赵禹庭刻意给他教训,整晚留在公司,并未出面。 距离赵向聿被带走已过去近二十个小时。 助理又匆匆来报:“赵总,楼下来了很多媒体,这次不是因为二少的事,公关部刚传过来一段视频,您看看。” 赵禹庭接过助理递过的手机,视频中,穿着半透明白衬衫的男生被人按着,口中的话在视频中格外清晰:“我是赵禹庭的人,是他叫我来的。” “约会,约在这里当然是来干那种事的。” 助理打量着赵禹庭神色:“视频是从西江月流出来的,当时在场人员名单都在这里,暂未查明发布者。” 赵禹庭扫过名单,拿起钢笔圈出其中一个:“查。” 助理记下,蔡某,凌海集团旗下竞争公司的最大供货商,竞争公司多次与凌海集团打价格战,最终因资金链断裂申请破产,蔡某失去最大客户,曾多次向凌海提出合作意向,凌海对产品要求极高,蔡某产品不达标,未能中标,蔡某打击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媒体那边需要公关部出门澄清吗?” “不用,静观其变。” 有事闹事,闹大才能看清背后之人意图。 老爷子电话第五次打过来:“禹庭,我们赵家人丁稀少,你弟虽不如你成器,好歹也是你弟弟,待我百年过后,这世上与你血脉相连的便只有你兄弟二人,把他接回来吧,孩子肯定也害怕。” “是,爷爷。” 助理简短向他汇报昨晚西江月情况,赵禹庭翻着黎又瑜资料:“黎又瑜,二十岁,三年前入职西江月。” 照片上的男孩清隽俊逸,跟视频中判若两人,赵禹庭敢肯定没有见过他。 助理分析着资料:“黎又瑜,在校大学生,大二那年入职西江月,今年大四,西江月晚上营业,应该是兼职,西江月内部管控严格,员工上班不能携带电子产品,暂时没有更多的信息。” 赵禹庭淡淡道:“不重要,一个小丑罢了。” 助理极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他说他是您的人。” 到警局,办理完相关手续,警察告诉他:“已查明,不存在买卖关系,属正常娱乐,这边签字。” 只剩黎又瑜和赵向聿还留在警局,其他人早已被接走,黎又瑜在笔录中提起他没有家人,无人前来签字,听到警察叫他的名字,激动地跑过去:“我可以走了吗?” “已查明你们没有参于非法活动,可以走了。” 黎又瑜自己签字后往外走,恰巧遇到熟人,那个赵家二少爷。 赵向聿走在他前面,几次回头看他,黎又瑜相信若不是在警局,他一定会动手。 一出警局大门,没等赵向聿有所动作便看见赵禹庭的车,只得灰溜溜跟着助理走向后面车,嘀咕:“惨了。” 黎又瑜才走出大门,冷风袭来,冻得他裹紧从西江月穿出来的薄衬衣,这天气,穿了等于没穿。 前面停着的黑色宾利车门打开,司机走到他面前:“你好,我家先生请你聊几句。” 隔着车窗玻璃,赵禹庭打量着资料上的男孩,男孩穿着不得体的衣服,双手抱臂,风吹动他额前的头发,冷到他半弯着腰,自上而下透着廉价与脏污。 “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们先生,你们想干什么?”黎又瑜想往回跑,被司机拦住。 司机没有解释,推着黎又瑜到车前,车门打开,穿着羊绒大衣的男人与他面对面,挟裹着温暖划开寒流在两人之间横亘的无色墙体。 未等男人问话,不知道从哪跑过来一队记者,记者们举起相机一窝蜂往车边跑:“快快快,这边这边,赵禹庭,是赵禹庭的车。” 黎又瑜懵了,此刻他穿着单薄的衣服瑟缩着站在男人对面,男人见记者,皱眉命司机关门。 眼看记者就要追上来,黎又瑜又冷又惊,曾独自面对记者的恐惧席卷重来笼罩在心头,情急之下黎又瑜伸手阻住车门:“他们好像是冲你来的,也许是冲我,帮帮我。” “放手。” 黎又瑜一把抱住男人未收回的一条腿:“我不放,帮帮我。” 记者们越来越近,快门声急如闪电,男人拎起黎又瑜胳膊,将他带到车上扔到后座。 车门关闭,暖气渗进毛孔,黎又瑜打了个寒战,一阵后怕,趴在车窗往后看,记者们追着车拍着,黎又瑜拍着胸口:“谢谢,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男人声音醇润,似乎又透着股寒意,他的手里多了一张白色手帕,此时用力擦着手:“怎么?你不是我的人吗?” 这是赵禹庭近三年来头一次与低于上等工阶级的人员直接对话,能跟他面对面交谈的人,必定要有他的社会价值。 黎又瑜侧过脸,身旁男人自带上位者气息,透着不容置疑的贵气,金属框眼镜,黑衬衫,灰色西装马甲,同色系西裤,旁边是文件夹和不知什么时候脱下的大衣,用来隔在两人中间,定制西裤利落贴在真皮座椅,分明是静止的造像,却有着致命优雅。 车载香氛混入他袖口的乌木沉香,黎又瑜忽然察觉空气密度正在压缩,在他唇畔的笑意,将所有试探性目光放大、定格。 黎又瑜僵直着身体,下意识地喊出他的名字:“赵禹庭。” 男人摩挲着表盘,似乎很不愿意看黎又瑜:“正是,与你约会的赵禹庭。” 黎又瑜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到,强装镇静,再次仔细看他的侧脸,遗憾的是,他并不能判定眼前的赵禹庭是不是父亲去见的神秘人。 有些像,又有些不像,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有些事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张模糊的侧脸并不能证明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父亲的死跟凌海集团有关,去年,父亲与一家化学工厂合作,黎又瑜查过,那家公司属于凌海集团旗下分公司的代加工厂。 父亲出事后,那家工厂连夜搬离,原厂址推平建成足球场,一切快到令人不敢置信,整理父亲遗物,缺失一个笔记本,父亲有个习惯,每年用的本子会编号。 年初,他买来十二个笔记本,亲手在本子上写编号,父亲习惯性将所有重要的事或单据记录在本子上,单据夹或贴,注明事项,整理时编号为7的本子怎么都找不到,他很确定父亲用过编号为7的本子,曾见过父亲对着本子皱眉犯愁,若能找到本子,兴许能找出父亲自杀真相。 “怎么?怕我?” 黎又瑜控制不让手抖,顺手一扯,拉住赵禹庭腿边的大衣:“不怕,我不认识您,我只是听过您的名字,借用了您的名号,他们要我为他们服务,我不愿意,我想他们应该是会给你面子的,我可以补偿。” “哦?你想怎么补偿?” “我可以为您服务,只为您服务。” “呵,哪种服务?” 他那带着轻嗤的冷笑传进黎又瑜耳中,心跟着一悸,眼下最重要的是跟他扯上关系,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就,那种服务。” 黎又瑜的成长不说自小一帆风顺,但没吃过太多苦,所遇最大挫折是父母离世,没有出过社会的他遇到赵禹庭这类传说中专制独载、心狠手辣的商业巨头,害怕再所难免。 他深知想要从赵禹庭身上获取信息,一是做到让他信任,逐渐渗透他的生活;二是给他留下独特的印象,在他蔑视一切的目光中留下一笔。 第3章 赵禹庭没再追问,他将黎又瑜的资料塞进车内碎纸机中,吩咐司机:“回家。” 黎又瑜不知道他要去哪,没赶他下车,应该是带他回去让他进行“服务”,到这里黎又瑜才是真正心慌,父亲的事要查,出卖身体他做不到。 车辆在拐弯时减速,赵禹庭不动声色通过后视镜观察后面跟着的一辆黑车,那辆车从派出所门口开始跟踪,一路尾随,目地不明,不排除跟黎又瑜有关。 第4章 郑修源同样看到后面的黑车,立即拨打保镖团队电话:“黑色别克,车牌msl7796。” 对面回复:“已跟紧,车上四人。” 黎又瑜胆颤心惊,脑海里快速闪过各种商业枪战片,偷偷看后视镜,黑色车被另外两辆车左右夹击,很快消失在后视镜。 汽车驶向本市房价最高的小区,黎又瑜这才看见前排除司机,副驾驶位还坐着另一位男人。 车停稳,司机绕到后排打开车门,赵禹庭下车,司机拎起他的大衣:“先生,外套。” 他站定,大衣下摆划出的弧线恰好停在黎又瑜靴尖前几厘米处,这个距离既构成社交礼仪的安全边际,又暗含某种试探性的侵略意味。 “处理了。”赵禹庭理了理马甲,顶着寒风往别墅走,头也没回,只说:“找医生给他检查下,没问题安排他住下来。” 全程,他没看黎又瑜一眼,仿佛看一眼能脏了他的眼。 副驾驶位的男人接过衣服,打量着站在寒风上瑟瑟发抖的黎又瑜:“黎先生,我是赵总的助理,郑修源,稍后会有管家带你进去。” “谢谢。” 等待的时间很安静,黎又瑜望向郑修源手里的外套,忍不住问:“处理了是什么意思?” 郑修源面无表情瞥他一眼:“意思就是扔了,赵总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碰过一概不要。” “我!我只是不小心挨了下,我没传染病,我手也不脏的,这就要扔了?那车我也坐了,车也要扔了吗?这外套没几万也要几千吧?随随便便就扔。” “纠正下,订制款,十几万。” 黎又瑜想骂人,骂有钱人:“那你给我吧,反正你都要扔。” “赵总的命令是处理掉,不是给你。” “那你要扔哪?我去捡。” 郑修源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和一丝鄙夷。 冷风袭来,黎又瑜打了个冷战,直接抢过外套往身上一裹:“他说让你处理,又没说不能给我,更没说你扔我不能捡,你就当我是处理器帮你处理了吧。” 郑修源手指着黎又瑜,嘴巴张了张,没说出半个字,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正常人总是有些许呆滞。 黎又瑜后知后觉,想到刚赵禹庭的后半句:“他刚是不是叫医生来给我检查?我没受伤,不用请医生,谢谢。” 郑修源当着他的面打给医生,吩咐医生连夜过来,挂断电话,他瞥向黎又瑜,好心解释:“是过来给你体检。” 管家同样是个年轻男人,西装革履,与电视剧里常见王叔刘叔不一样,白手套,笔记本,看起来专业十足,管家与郑修源交谈几句,对黎又瑜作了个请的手势。 黎又瑜跟着走两步,又回头,问郑修源:“我能问吗?要怎么安排我?” 管家同样问郑修源:“先生有交待吗?” 郑修源被问住,作为打工人,揣摩老板心思是必修课,可赵禹庭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根本猜不透老板留下黎又瑜的意图。 他只能照实告诉管家:“还真没交待。” “先生对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没看出来。” 黎又瑜裹紧大衣,听着俩人当着自己面讨论关于自己的安排,心里想的是这件大衣还真挺暖和,衣服携着淡淡橘子清香混和木质醇厚香气的味道,黎又瑜低头轻嗅,很好闻,不知道是什么香水。 他们在门口等医生,黎又瑜看着城堡般的别墅,内心复杂。 近数年,人类大力发展人工智能,ai崛起,人工淘汰,到如今,大部分普通人失去就业机会,工厂工作、的士司机、飞行员、快递、外卖、画师、写手,几乎全被ai机器人替代,无业的他们被称之为“淘汰者”。 在黎又瑜看来,机器可以替代消防员救火、替代高空危险作业,但不能取代人类画画、写作,而人类,则面临生存问题。 除公职人员外,社会阶级层划分为企业家、上等工、学生,及淘汰品,他们是如今社会最底层人士,为生存,淘汰者们只能出卖自己的一切。 黎又瑜站在全数字化的建筑物前,深感无力,代码洪流漫过写字楼,谁还记得人类指纹的沟壑里沉淀着十万年的月光。 很快,一辆面包车开到别墅门口,两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下来,与管家交谈后请黎又瑜上车,车上设备齐全,黎又瑜还在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之际,医生已抽完三管血。 在门口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医生跟管家说了几句话,管家一脸轻松:“黎先生,请跟我来。” 黎又瑜站着没动,抬头,别墅的围墙很高,大门更高,这里是赵禹庭的家,而他,处于社会底层,踏足之前必须先体检,必须经过尊严的摩擦、心灵的摧残,重拾信心不断给自己打气,才有走进去的力气。 跟着管家往别墅走,管家借着灯光看清黎又瑜身上穿着的外套,态度比方才更尊敬:“我是赵总的私人管家,可以叫我小迟,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谢谢。” 赵禹庭解着袖口扣子往楼上走,吩咐阿姨:“刘姨,通知赵向聿到书房。” 黎又瑜一进大门,在门口碰到一个往膝盖绑“跪的容易”的男人,男人同样看到他,猛地站起来,指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总,也就是你哥,他带我来的。” 迟锦佑扶着赵向聿:“二少,你们认识?” “他是西江月的‘少爷’,少爷你懂吧,出来卖的,他真是我哥带回来的?” “是,先生让他住下来,我正要上去问老板怎么安顿他。” 赵向聿气到绑绳子的手直抖,“怎么安顿,他让我丢这么大的脸,集团股票下跌好几个点,当然是安排他干活啊,我们家可不养闲人,让他睡狗窝,种花,拖地,洗车,什么脏什么累都给他做,更脏的他都能做,这些自然不在话下,那谁,你说是吧?” 为查明父亲自杀真正原因,这些都不是问题,黎又瑜点头:“我可以。” 赵向聿冷哼:“你最好是,做不来就滚,别赖我家,告诉你,我哥是不可能……” 楼上传来严厉的一声:“赵向聿。” 赵向聿手里的棉团一扔:“来了。” 很快,楼上传来赵向聿的惨叫声:“哥、哥,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黎又瑜抬头看向楼上:“迟管家,这个赵向聿,真的是赵禹庭的弟弟吗?” 分明一点不像,一个像贵族,一个像地痞。 “主人家的事不要打听太清楚,对你没好处,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这架势,迟锦佑不会笨到凑上去挨训,先生没有特别指示,那就听二少的,随便安排。 狗窝是没有的,赵禹庭有洁癖,不能看见一根狗毛,没有养动物。 带着黎又瑜到花园旁的杂物间,打开门:“你先住这里吧,我让人拿被子过来。” 杂物间更像一个工具房,各种工具、电动、五金工具、花艺机器人胡乱堆在架子上,空间很大,倒是不脏。 阿姨送了两床杯子过来,黎又瑜礼貌道谢,阿姨见他可怜,又去找了张折叠床给他:“杂物间经常打扫,被子是干净的,你就在这里先住着,不要乱跑,知道吗?” “谢谢阿姨。” “你看着跟我孙子差不多大,怎么会来这里当杂工?” 看来迟锦佑是这么吩咐下去的,黎又瑜顺着接话:“我是孤儿,出来赚点学费。” “赚学费啊,上大学了吧?大学学费高啊,还没放寒假吧?” “是的阿姨,大四,家里有事,提前请假了。”这话不假,父亲出事,向学校申请事假一个月处理家中后事。 “唉,可怜了,有什么事去二楼佣人房找我。” “好的,对了阿姨,听说这些别墅都由生活机器人负责打理,刚好像没看到。” “老板他不喜欢机器人出现在家里,机器嘛,难免被人为控制,多的我也不太懂,肯定是没人懂变通,人是活的,机器是死的,早点休息吧。” 黎又瑜腹诽,裁员最狠的就是凌海集团,ai智能取代人工也是由赵禹庭提出的,他还提出ai渗透普通人生活,投资研发保姆机器人、孕儿嫂机器人,他自己倒是不用那冰冷的玩意儿,双标。 赵禹庭袖子挽至手腕,手里的藤条一下又一下抽在赵向聿身上:“错在哪了?” “我不该去西江月。” “你可以去,你不该跟对你别有用心的人去,吴某,何某,他们请你去,目地是什么?” 赵向聿搓着手臂抽出的红痕:“他们只是想跟我交朋友,没有任何目地,我有交朋友的权利。” 赵禹庭抽的更狠:“说出他们跟你交朋友的三个理由,他们为什么选择跟你交朋友,你有什么价值?” “我,我……” “吴某,何某,多次寻求合作机会,均被拒,他们接近你,是想由你搭桥牵线与凌海合作。” 第5章 赵向聿哭了,疼的,“合作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都是要找供货商的。” 藤条抽断了,赵禹庭依旧面不改色,向上叠散开的袖口:“吴某公司的一款产品,添加违禁品多次被下架,何某曾因逃税被罚,你觉得能跟他们合作?” 赵向聿终于不哭了:“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但股票下跌不关我事啊,要怪就怪那个小鸭……那个西江月的员工,是他乱说也是他举报我才被抓的。” 赵禹庭快被他这个蠢弟弟气笑了,这点小事压根不会影响股票,只是凑巧撞上下跌,与本次事件毫无关系。 “下去吧,半个月不能出门。” 赵向聿嘀咕:“知道了,养伤至少半个月,让我出门我都不好意思。” 龇牙走到门口,赵向聿又探回头,悄悄踢走被打断的藤条:“哥,那个谁,对,那个清风,你为什么把他带回来?” “清风?” “就楼下那个。” “我自有我的打算,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书房恢复安静,赵禹庭坐在电脑前,黎又瑜的出现太过巧合,先是找上赵向聿,又扯上自己,他背后的人出力不少。 这些年往身边塞人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各式美女、明星、网红,男的,女的,成熟的,清纯的,什么样的都有,赵禹庭从不给他们一点机会。 第4章 凌海集团并不似表面风光,内部拉帮结派,有几位股东是爷爷在创建凌海时存在的,不满赵禹庭掌权,推出赵禹庭的二叔赵勋与他抗争。 赵勋是爷爷在外面的女人所生,只比赵禹庭年长七岁,早几年他低调行事遮掩锋芒,直到这两年,凭凭出现董事会,往赵禹庭身边塞过好几波人,都被赵禹庭不动声色处理,这次的黎又瑜,极有可能是他的手笔。 赵禹庭推测,赵向聿在外打着自己旗号跟吴某等人相约,赵勋得知消息,误以为去的会是赵禹庭本人,安插黎又瑜出现,黎又瑜临时发现认错人,无奈选择举报。 公司内部行不通,走迂回战术,打发走这一个,赵勋会送下一个。 下次不知道赵向聿这蠢货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既然这样,留下黎又瑜,一方面定赵勋的心,把敌人放眼皮底下,另一方面,最近忙,无暇管教赵向聿。 郑修源来电:“先生,发布视频的人已查到,正是蔡某,我们的人还在他手机里发现另一段视频。” 视频发到赵禹庭手机,拍摄主角是赵向聿,视频中的赵向聿抽着烟端着酒,而视频的左下角,那个胆大的小男孩正被人抱着拥吻。 放大,确定是黎又瑜,赵向聿和身边的吴某盯着黎又瑜与另一个男人接吻,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淫乱和脏脏,赵禹庭以最快速度删除视频,只觉得眼睛被玷污。 黎又瑜找来抹布,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又累又饿的他趟在小床上长长吁了口气。 手机和钱包还在西江月,外面一片寂静,杂物间正对着花园,花园里的草坪灯泛着淡淡幽绿的光,黎又瑜揉着肚子:“也不知道几点了,好饿啊。” 早知刚才跟阿姨要点吃的,这会儿阿姨可能睡了。 杂物间有电,没水,到花园接了桶冷水,将就着洗了个澡,初冬的水冻的他直哆嗦,衣服还是从西江月穿出来的工作服,这会儿脱下来看才知道有多不正经,黎又瑜沉默着套上穿过的内裤,再套上赵禹庭的大衣,衬衫随手洗干净挂在架子上。 洗完澡更冷,一冷饥饿感更盛,黎又瑜往别墅前面走,自言自语:“活人总不能饿死,迟管家应该没睡吧,找他拿点吃的,他要是睡了,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这不算偷,算借。” 别墅是真的大,绕着花园走到前面,绕了两圈没能找到别墅后门,不可能没有后门,大门紧闭,这时候敲门怕吵到赵禹庭,更难缠的是赵向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黎又瑜原路返回,再想其他办法。 明明是按来时路,回去却怎么也找不到杂物间,花园很大,夜里光线差,黎又瑜又绕着右边往一直往前走,最右边的一间房间亮着灯,门轻轻一推,开了。 黎又瑜往里探头,空旷的房间不见人影,房间内有套间,黎又瑜礼貌问:“你好,打扰了,请问……” 人走到套间门口,话音自动止停,赵禹庭赤着上身站在龙门架前锻炼臂力,灯光照在他身上,不可否认,脱下马甲衬衫的他身材绝佳,肌肉不算多,腹部紧实,手臂力量感十足,微微汗珠在灯光下泛着晶莹,黎又瑜想走,已然来不及。 赵禹庭冰冷命令:“你在找什么?出去。”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我没有想找什么,我只是找点吃的。” 赵禹庭拿起毛巾擦汗,动作利落,眼神冷冽:“这个借口太老套,愚蠢的淘汰品。” “不是,我是真的迷路了,这里太大了,而且,我不是淘汰品,我还是学生。” 赵禹庭披上外袍,“演技不错。” “一定没有人喜欢跟你说话,跟你说话太费劲了,我是真的找不到路,我想找迟管家要点吃的,我很饿,一饿就睡不着。” 赵禹庭斜睨黎又瑜一眼,他们这次送过来的人比以前的有进步,上一个故意往他身上倒咖啡的会客室文员被当场开除,赔偿公司一套限量版咖啡杯,外加一套定制款西装。 文员是哭着签字离开的;上上个,在公司食堂故意崴脚往他身上倒,被调到食堂洗菜,坚持不到两周,自动离职。 显然,眼前这位段位比前面的略高,意图故意激怒他引起他的注意。 赵禹庭回收视线,“你身上的衣服似乎与我撞款。” 黎又瑜听出他的嘲弄,坦然道:“不是撞款,这就是你的,你的助理帮你扔了,我捡的,你该不会想要回去吧?这么贵,我可舍不得扔。” “脱下来。” 黎又瑜微微呆滞:“啊?你还要吗?” “我没有跟人共享衣服的爱好,现在,脱下来。” 听他语气不像开玩笑,人在屋檐下,能屈能伸,黎又瑜三两下解开扣子,脱下大衣绕到赵禹庭身后往他身上披:“还给你。” 赵禹庭迅速移到一边,衣服落在赵禹庭脚边,他看见脱下外衣只穿着内裤的黎又瑜,眉头蹙起:“西江月只教会你这些?你的职业素养需要提升。” 一个西江月出来的,一个在大染缸泡透的肮脏底层人士,赵禹庭眼里所看到的,只有脏和心机。 演技越好,心机越重,这种人为达目地不择手段,为此,他对黎又瑜的评价是:庸俗,轻佻,心机深沉。 失去大衣的温暖,皮肤接触冷空气,黎又瑜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双手抱在胸前,他直视着赵禹庭,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厌恶、嫌弃和避之不及,黎又瑜气笑:“教会我什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赵先生,要说什么直接说。” 赵禹庭又把衣服踢回来:“脏了,我不需要,你,穿上,不要脏我的眼。” 那施舍的语气,那看到脏东西一般的眼神,气到黎又瑜毫无志气地捡起大衣套上身:“空气也是脏的,你不要呼吸。” 他的这些小手段,幼稚又可笑,赵禹庭冷冷问:“现在凌晨一点,告诉我,你到底在找什么?” 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饥饿的抗议声,黎又瑜脸红到耳根,转念又一想,也什么好脸红的,他是带着目的来的,又不是来勾引赵禹庭的。 索性坦荡荡:“我说过了,我只是饿了,找吃的,我不知道厨房在哪,也不知道迟管家住哪间房,不小心走到这里的。” 赵禹庭从他身边侧身而过:“跟我走。” 黎又瑜小跑着跟上,一不小心绊到哑铃,下意识往赵禹庭身上扑,赵禹庭没来得及避开,被抱了个满怀。 几乎是瞬间,赵禹庭甩开黎又瑜,大步往前走,语气冷到结冰:“收起你肮脏的手段,跟上。” 第5章 赵禹庭迅速推开黎又瑜,任其趴倒在地。 强忍着身体接触的不适将他带到厨房后转身离开。 黎又瑜在身后向他道谢:“谢谢,我自己煮,不用叫醒其他人,赵先生,你饿吗?要不要帮你煮一碗。” 然而,赵禹庭没有听完他的感谢,大步流星往楼上走。 傲慢,无礼,自大,黎又瑜腹诽。 二十分钟后,黎又瑜吃到今天的晚餐:鸡汤海参面。 新的一天黎又瑜是被敲门声吓醒的,杂物间没有空调没有暖气,睡到天亮脚都是冷的,裹着被子去开门,赵向聿凶神恶煞站在门口:“喂,起来干活。” 黎又瑜今天有安排,得回西江月拿回钱包、证件和手机,揉着还没完全睡醒的眼睛:“需要安排我做什么?” “一楼院子洗干净,花园的枯枝清理完,先干这两样,后面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他们家还真的一个机器人都没有,打破传闻中上层人士家里全屋智能的固有印象,黎又瑜慢吞吞地起床。 第6章 迟锦佑后脚赶来,听到赵向聿的安排,并未插话,赵禹庭一大早出门,没有提过黎又瑜半个字,老板不在,二少爷当家,二少爷说了算。 跟迟锦佑借来洗漱用品,又跟他借衣服,迟锦佑找来一套他自己的运动装:“你应该能穿。” 一大早,迟锦佑例行看新闻,今天头条是昨晚黎又瑜半跪在赵禹庭的车门外,黎又瑜被拍到侧脸,车内的赵禹庭只拍到腿,标题炸裂:“疑似赵禹庭男友派出所前跪求原谅”。 内容更是天方夜谭:赵禹庭金屋藏娇的小男友不甘寂寞,跟着赵家二少混夜场被扫黄大队当场抓获,赵禹庭冷脸保释。 迟锦佑大气不敢出,赵禹庭看完新闻并未采取行动,没有生气,没有愤怒,并在电话里回复郑修源:不用撤热搜,不用澄清。 现下迟锦佑内心复杂,猜不透主家心思属行业大忌。 直到送走赵禹庭,他没有提起黎又瑜,没有给迟锦佑任何指示。 迟锦佑不敢多言,至少他所工作过的主家,没有收留淘汰品的先例,更不会收留没有毕业的学生。当下学生党激进,多次游街示众,反对ai替代人工,要求社会提供就业机会,集体销毁机器人。 黎又瑜换下赵禹庭的大衣,在赵向聿的监督下打扫院子,赵向聿坐在电动遥控车上,喝着牛奶吃着蛋堡,顶着脸上未消的伤痕哼着歌:“喂,那什么,清风,你是叫清风吧?” “清风?谁?” 赵向聿伸长脖子:“你名字是假的?” “哦,那是艺名,人在江湖飘,哪能用真名。”这句是周晨教他的。 “那你真名叫什么?” “我不想说。” “阿迟,过来。” 迟锦佑在移动小黑板写下“黎又瑜”三个字,赵向聿很是满意,对迟锦佑说:“啧,家里多了这么个小玩意儿,跟养宠物似的,还挺有意思。” 黎又瑜气郁:“变态吧你。” “嘿,没错,小爷我就是变态,我喜欢看人受气受折磨,喜欢看你咬牙切齿又拿我没办法,我告诉你,因为你的举报电话,集团名誉受损,股票大跌,若是追究责任,你在这里干十辈子也还不清。” 黎又瑜惊呆了:“这么大的锅,你给我背?” “哼,好好干,别偷懒,我们家不会要一个下等人干活,即便是家里的阿姨,那也是本科毕业,受过专业家政培训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阶级分明,前段时间,圈子里一位富二代,对一个找不工作的女孩一见钟情,那女孩所学的专业已彻底被ai取代,她只能跟随母亲在街上卖烤红薯。 结局可想而知,家族不允许富二代娶灰姑娘,他们将这一切视作耻辱,认为一个连工作都无法保证的人,不配结婚。 赵向聿曾听爷爷的朋友说过,在他们那个年代,婚恋自由,只要真心相爱,足以打破一切,阶级、规矩,在真爱面前不值一提,不似现在,一句“你只是淘汰品”,轻而易举将心爱的两人分隔万里。 扫完院子,黎又瑜往地上一坐:“是头驴也得休息。” 赵向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黎又瑜,我问你,你昨晚对我哥做了什么?” “什么做了什么?” “别装傻,我昨晚在阳台都看见了,你们一起从健身室出来,我哥回楼上洗了一个小时澡,搓了又搓,今早脸黑得跟碳似的,你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黎又瑜揉着肚子,又饿了:“你想听到我对他做了什么?” 赵向聿一脸坏笑:“你在西江月那么久,应该很熟才对。” “是是是,很熟,昨晚我对你哥霸王硬上弓,先是这样,再是那样,最后这样那样,你满意吗?我能先去吃东西吗?” 赵向聿脸一沉,手边的笔往黎又瑜头上砸:“少他妈做梦,我是说你是不是用了我哥的健身房,是不是偷偷用他的健身器材,我哥严重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就你这样的,我都嫌脏,何况我哥,还好你没病,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在这里?” 有多脏?西江月的人并不全是为钱出卖身体出卖灵魂。 那一套“我爸噬赌成性,我妈身患绝症,家里还有上着学的弟弟妹妹”的台词,并不全是假的,跟周晨交好的一个卖酒小哥,家里六口人,四口重病,母亲精神分裂症,时不时跑出去,整个家指着他养活。 再譬如周晨,他原来也不是这样的,他的父母早年离世,未成年的他被家族叔伯吃绝户,大学没上完出社会工作,工作的钱只够养活自己,他还有未完成的梦想,他想要赚够钱回村打他们的脸,回去夺回父母的遗产,西江月是他所想到最短时间挣钱最快的途径。 赵向聿还在喋喋不休:“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我说错了?我听说那里有个游戏叫大转盘,一群男人坐在转盘周围,被选中的男孩跪在中间,转盘转到哪,舔到哪,最后,所有人一起那什么,诶,你有没有在听?” 周晨并没有跟黎又瑜讲过这些,听到这里,黎又瑜本能的反胃,在ai正式向全社会开放的那个周一,高层投资者们举杯庆祝,而工人却在焦虑中辗转难眠。 ai取代人类岗位早已形成不可阻挡的洪流,从华尔街的算法交易员到机械臂,从医疗影像诊断到法律文书处理,ai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塑就业版图。 自动驾驶取代卡车司机,不仅意味着300万司机的失业,更意味着沿途汽车旅馆、快餐店的倒闭,以及整个产业链的重组,若不是迫于无奈,谁会出卖身体接受不喜欢的工作。 没得到回应,赵向聿刷起手机,不到半分钟,刷到热搜的他扔掉手机,跳起来指着黎向瑜:“我告诉你,别想打我哥的主意,曾经有人脱光藏在我哥的车里,我哥一脚把那人踢了出去,连车都换了,他有洁癖,最烦你们这类人。”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他,他讨厌我对我又没影响,我只是垂涎他的身体。” 一句话噎到赵向聿哑火,指着黎又瑜半天:“你、你还要不要点脸?” “不是你要问的吗?你问了,我答了,你看你又不高兴,你到底是希望我跟你哥发生点什么,还是担心你哥?” “切,我才不会担心他,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在这里废话,离我远点。” 花园花材不多,空盆一堆,迟锦佑解释:“原来的花匠总喜欢按他的审美打扮花园,喜欢大红大紫的蔷薇科植物,你也看到了,花园里不是月季就是玫瑰,先生不喜欢,花匠离开后花园里的花由我照料,我对养花不熟悉,加上花园很少有人来,慢慢荒置,你来了也好,按二少的意思由你打理花园吧。” “能不能买一些花回来,替换这些快枯死的?” “当然可以。” 跟着迟锦佑去最近的花草林场,黎又瑜按照他的想法,购入大批适应过冬的花材,回去后拔掉大部分枯萎的月季,保留梅花、桃花、茶花等,重新布置。 一直到下午,在两个阿姨的帮助下,终于干完花园的活。 向迟锦佑借钱去西江月,迟锦佑带着得体的笑:“老板没有交待限制你的自由,你可自行出入。” “谢谢,晚上我会回来。” 做地铁赶到西江月,保安告之sam四点上班,距离四点还有两小时,门口保安不让待,只能蹲在停车场等。 赵向聿午睡醒来,花园、前院皆已清扫干净,“阿迟,黎又瑜呢?” “去西江月了。” 赵向聿瞪大清澈的双眼:“他怎么又去西江月了?不会又想回去上班吧?都被我哥带回来了,他怎么敢再回西江月。” “他说要去拿身份证和手机,晚点会回来。” “他去多久了?” “三个小时了。” 赵向聿一拍脑门:“不好,黎又瑜有危险!” 昨天被赵禹庭抽完,赵向聿一百个不服气,他只是去喝酒,什么都没干被抓去蹲局又,回来又被他哥一顿抽,一气之下跟朋友抱怨了几句,朋友说要去给他出出气,昨晚带人去西江月闹过一通,西江月老板可不是善茬,黑道背景起家,黎又瑜这一去,昨晚那笔帐自然转移到黎又瑜身上,毕竟举报电话是他打的,人尽皆知。 迟锦佑建议赵向聿:“二少,是否向赵总汇报?” “你打给我哥,我不敢。” 第6章 三点半,等来sam,黎又瑜跑上前:“sam哥,打扰你了,我是来拿东西的。” 不穿紧身裤、走路不扭腰的sam说话要正常的多,声音也不像工作时那么做作,正常到跟上次看到的判若两人。 见是黎又瑜,sam转身从后备箱取出棒球棍对着黎又瑜:“还敢来,我不找你,你倒是送上门了,给我捅这么大篓子,还有胆子来拿东西。” 黎又瑜后退半步:“上次的事我可以解释。” “谁派你来的?你的目标是赵家二公子还是姓吴的我不管,但你在我工作期间添乱,害我被罚三个月奖金,这笔帐我们慢慢算。” 第7章 “可你也不能全怪我,我只是给我表哥当临时助理,我哪知道他那天会拉肚子,更不知道你会拉我顶上去,如果一定要算,那你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sam气笑:“你跟周晨,一个用假身份证,一个故意举报,说你们没串通好,谁信?” 黎又瑜往地上一坐,掏出一袋饼干递给sam:“给,吃吗?要我赔你奖金也行,先说好啊,我只负责一半,另一半你负责,不过我现在没钱,我可以慢慢还。” sam收起棒球棍,抢过饼干:“你说的有道理,我现在打死你也没用,老实交待,你那天的目的是什么?” 郑修源带着几个保镖赶到西江月,保安说是有一个年轻人来过,在停车场等人。 郑修源吩咐保镖:“你们几个,从停车场出入口包抄,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我们是来找人,不是来闹事的。” 他自己则是开车进去,车子拐进停车场,一眼看到黎又瑜跟一个男人站在一辆车前聊着什么,男人手里拎着棒球棍,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车停到正在说话的两人附近,郑修源戴上口罩帽子从另一侧绕过去,未等他出手,那男人扔掉棒球棍,问黎又瑜:“你那天的目的是什么?” 郑修源偏身躲在车后,他也想知道黎又瑜接近二少爷的目的。 看来不编个故事今天是拿不回手机,黎又瑜讲的半真半假:“其实,是我暗恋赵禹庭,他曾帮过我,我家庭条件不好,得赵先生的资助才能上大学,我父母前段时间意外过世,也是赵先生帮着处理后事,我只是想见见他,没有别的想法。” 资助是真的,刚大学那年家中困难,接受过凌海基金会的资助,处理后事夸张了些。 sam了然:“人在困境时容易对帮助过自己的人产生不一样的情素,可以理解,但是,你的话我不完全相信,手机你跟我去拿,身份证过段时间再还给你。” “sam哥,我真的急需身份证,我还得打工养活自己。” sam指着黎又瑜:“没得商量,要么你去补办,要么暂时放我这里。” 黎又瑜跟着sam去办公室拿手机,无论怎么央求,身份证都没能拿回来。 临走时,sam叫住他:“我有名字,杨孝南,sam只是我工作时的一个代号。” “南哥。” “很久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你叫我孝南吧。” 郑修源带着刚录下的对话返回凌海大厦。 赵禹庭听完录音,表情似乎多了一丝厌恶:“让人去查。” 他并不认为被一个曾在西江月工作过的下等公民暗恋是件值得骄傲的事,相反,只会觉得那些人意淫他,亵渎他,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郑修源应下,昨天他还在想赵禹庭对黎又瑜是不在意的,带他回家纯属意外,今天赵禹庭让查,是查黎又瑜的一切,包括过往史。 “赵总,还有另一个件事,西江月背后的老板原本已出手,安排人修理黎又瑜,不知什么原因又收手了。”郑修源说。 “或许黎又瑜背后的人在保他。” 郑修源不敢说更细,西江月大老板见赵禹庭没有出面澄清,以为真如传言所说,黎又瑜是赵总小情人,不想得罪赵总。 拿回收机和钱包,黎又瑜转头去周晨的出租房。 父亲生前是个小包工头,前几年父亲经手的工程出重大事故致三人重伤,责任方跑路,父亲卖车卖房,拿出家中所有积蓄替三名伤者医治,近两年父亲接手凌海集团旗下子公司工程,工程款一拖再拖,父亲葬礼当天一群人上门讨要工钱,黎又瑜被堵在人群中,工人们带来记者,黎又瑜独自面对着记者门的逼问,无助到极点。 直到一个自称凌海集团的工作人员登门,解决欠薪一事,并将剩余工程款悉数结清,黎又瑜用着剩余款项顺利办完父母后事,并替他们在本市风水最好的地段购买墓地,事后他全身仅剩三百块,是周晨收留了他。 一进门,迎面而来的是周晨的水杯,黎又瑜按住被砸到的额头:“哥,这次是我欠你的,对不起。” 周晨从沙发跳下来:“对不起有个屁用啊,你以为我真的是见钱眼开,为了钱屁股都不顾,我他妈是缺钱,你大四的学费有着落没?你爸,我舅,他死的时候让我照顾你,我不能让你念不完大学,我那时是想读没办法读,你不能走我的老路,老家的房子要打官司,律师费我都出不起,我学历不高,找不到工作,你知道他们怎么看我们吗?他们说我们是社会的淘汰品,我们连那堆机器都不如,我只能去西江月。” “我的学费我自己想办法,老家的房子我会帮你,对不起。” 又是一个烟灰缸砸过来,周晨气狠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去十六层,机会我让给你,你想见的人,想做的事,我给你机会让你去做,你他妈居然打举报电话,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通电话,我工作没了,没了,现在连西江月我都没办法待。” 黎又瑜低着头,额头火辣辣的疼,是真的愧疚:“你先别担心,我再想办法。” “带着你的东西滚。” 黎又瑜沉默地收拾行李,他的东西不多,除几套衣服,大部分是专业书籍,拖着箱子刚出门,身后周晨叫他:“学费的事我会管到底,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哥,你保重。”临走前,黎又瑜留下行李箱夹层中藏的六千七百块和一条金链。 冬天的夜黑的格外早,寒风中落叶细细飘落,路灯下黎又瑜拖着箱子的影子慢慢往前摇,黎又瑜想起爸妈,忍不住抬头看天,路灯的光模糊他的双眼,天空太暗,前路迷茫。 赵禹庭命司机将车停在侧门,花园里种着一株梅花,往年这个时候梅花竞绽,今年不知能开几朵。 绕过篱笆,靠墙缩成一团的人影引起赵禹庭注意,廊灯下,那人双手环膝缩成一团,令赵禹庭想起去年无意中被他打落的梅花花骨朵,脆弱,凄美。 黎又瑜听到脚步声,抬头,撞进一双深幽的目光中,“赵先生,我坐这里,应该不算脏你的地方吧?” 他的额头带着伤,眼框微红,赵禹庭依旧冷脸:“你自便。” “谢谢,赵先生,我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吗?我没地方可去了,开学我就走。” 赵禹庭很难对一个人产生怜悯之心,现下,这个主动送上门的下等淘汰品,顶着委屈的眼眸,跟先前试图接近他的人同样套路,几乎公式化,先是露脸,而后找机会粘上来,但,他没有拒绝。 “可以,找迟助理安排。” 黎又瑜不知道说什么,闷声道谢:“谢谢。” 直到脚步声消失,黎又瑜摸出个面包干啃,果然,多狠辣的人都吃示弱这一套,真诚就是最好的必杀技,演技的技。 他是真的哭过,也是真的没胃口吃东西,伤心难过是真的,趁机卖惨也是真的,不浪费一点眼泪。 先前他在赵禹庭面前展示的是无知、无畏,与现在的怯弱完全不一样,对赵禹庭这种掌控一切的人来说,会示弱的人才是没有威胁的人。 迟锦佑迎上来:“赵总,晚餐已备好。” “向聿呢?” 赵向聿的声音从沙发传过来:“哥,我还活着。” 迟锦佑上前汇报:“老爷子让二少抄写《金刚经》,每天两篇,一篇楷书一篇篆书。” 赵向聿捂着手哀嚎:“爷爷怎么能这么狠心,让我用毛笔字,而且每天写完要跟他视频,他要检查,哥,我可能要死了。” “不要死在家里,死在外面不要留下身份信息。” 赵向聿不敢再说话,小声嘟囔:“什么意思?意思是我死也不要丢赵家的脸是吧?你跟爷爷一样,老古板。” 未等阿姨布菜,赵禹庭吩咐:“阿迟,给他送份晚餐,你去送,顺便把药箱带过去,在花园长廊。” 迟锦佑听懂他指的“他”是黎又瑜,似乎先生不知道黎又瑜的名字,总以“他”替代。 今晚的菜里有一道蜜汁梅花肉,赵禹庭这才想起他今晚路过花园的目地是看梅花。 赵向聿来精神了:“黎又瑜回来了?怎么没看到他人。” 赵禹庭一个眼神扫过去,赵向聿捂嘴:“哥,你慢慢吃,我回房抄经。” 赵向聿几步追上迟锦佑:“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小时前,从前院直接去了后面。” “对了,他住哪?” 迟锦佑看向赵向聿:“杂物间。” “你怎么能……”赵向聿压低声音:“你怎么能让他住杂物间?” “二少,是你安排的。” “我!” “是否让他搬到二楼客房?” 赵向聿思索半分钟:“我哥有没有说让他住二楼?” 赵禹庭卧室和书房都在四楼,赵向聿住三楼,二楼客房。 “没有。” “那就先这样住着吧,哥既然知道他受伤,应该也知道他住杂物间吧,他没说什么就是默认,就这么住着吧。” 第8章 又走两步,赵向聿截过迟锦佑手里的饭盒和药箱:“你去忙你的,我送过去。” 第7章 黎又瑜腿麻,扶着墙站起来,勉强挪动一小步,半边身体如万只虫蚁啃噬,手一松,麻痹的双腿一曲,瘫倒在地。 赵向聿恰好赶到:“需要帮你叫医生吗?” “不用,没事。” 赵向聿指着他额头的伤:“你这叫没事?你头上的都长角了,谁打的?是不是西江月的人打的?” “不是,是我不小心摔的。” “骗小孩儿呢?小孩儿也不好骗啊,怎么摔能摔成这样,你再给我摔一个看看?” 黎又瑜捂着头:“你说是就是吧,你这人真的太吵了。” “你说谁吵?好心好意给你送药送吃的,连句好听的都不会说。” 接过饭盒和药箱,黎又瑜郑重鞠躬:“谢谢赵公子。” 杂物间没有镜子,黎又瑜没能看到额头伤成什么样。 吃完饭去外面打水洗澡,这么冷的天,实在没勇气洗,擦拭身体后往床上一躺,脑子里一团乱麻,加上体温低,睡意全无。 父母的死因毫无头绪,目前虽是住近赵家,但与赵禹庭的接触机会少到可怜,正值寒假,身份证被扣押,补办最少也要一个月,想找份兼职没有身份证都是个难题。 周晨那里是没脸再回去,只能先住在这里找机会接近赵禹庭,目前最应解决的是兼职问题,大四课业繁重,开学后没有太多的精力兼职。 前院静下来,花园安静到连风声都格外温柔,越躺心越乱,想起白天还有点活没干完,索性不睡,找出铁丝、剪钳、鸭嘴钳往花园走。 花园里月季、朱顶红、郁金香正开着,迟锦佑交待过,花园里所有的花由他打理,据他观察,前院的人几乎不来后面,前厅也不摆放鲜花,这么漂亮的花只有黎又瑜一个人欣赏,他从杂物间找花瓶,洗干净剪下几枝半开的朱顶红,放在健身房的落地玻璃窗外。 今晚没有工作,赵禹庭看完三十页书,照例前往健身房,一个合格的掌权者,不仅要有超于常人的领导力,更要有健康的身体。 健身房间的落地窗正对花园,一进门,隔着玻璃看见花园里忙碌的背影,赵禹庭没有开灯,隐藏在暗处,无声地观察着那个瘦弱的身影。 三个小时前,他在长廊哭泣,倔强地强调他没有弄脏地方,三小时后,他一个人在深夜绑栅栏,他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绑好叉着腰欣赏,最后用剩下的铁丝绕出一只蝴蝶结固定在栅栏顶部。 绑完栅栏他绕到一旁的梅花树下,一阵风袭来,粉白的花瓣如雪般飘落,他仰头,任花瓣落在脸上、眼睛上,灯光下,淡淡的光晕满他的周身,圣洁到不像从贫民区出来的下等公民。 都市新闻很长一段时间跟拍贫民区淘汰者们的生活,他们贪婪、肮脏、冲动,自私。 黎又瑜闻着花香,心中郁结消散大半,捡起地上的梅花,直到捡满一捧,单手用力向天空抛洒,花瓣迎面而下,黎又瑜站在花瓣雨中笑的肆意。 赵禹庭久久站着,直到梅花树下的人消失在拐角,赵禹庭转身离开健身房,从窗外经过,停下脚步看向落地窗下面的那瓶花。 他为自己的举动感到费解、懊恼,他在这里浪费39分钟,只为看外面那个他连名字都没记住的男孩无聊地抛花瓣。 赵禹庭沉着脸回房间,路过二楼时遇到赵向聿跟同学视频:“什么?服从性测试?” 他同学:“这是一种很新的玩法,你要是遇到感兴趣的,你千万不要立马爱上他,你要欲擒故纵,若即若离,最后,先爱上另一方者被征服,待对方彻底爱上,你再釜底抽薪,一走了之,那你就赢了。” “懂了,就这是你次次被甩的原因,一直测试,永远单身。” 赵禹庭上楼梯拐角,赵向聿吓一跳:“哥,这么晚你还运动啊?” 得到的是赵禹庭冰冷的背影,赵向聿嘀咕:“我可没惹你,这家里除了我还有谁能让你脸黑成这样?反正不是我。” 新的一天,黎又瑜是被冻醒的,工具房没暖气,还漏风,他坐在床上重新整理思路,既然赵禹庭那里行不通,先从赵向聿下手,毕竟他看上去要蠢的多。 欲盐未舞 听到汽车引擎声黎又瑜才从后花园去前厅,碰到迟锦佑送走赵禹庭的车往回走,黎向瑜递给他一张人民币:“还你的,谢谢你,迟管家。” “就一百块钱,说了不用还。” “要的,借归借,多少都是要还的。” 去而复返的汽车停在门口,赵禹庭面无表情经过他俩身侧,迟锦佑手里还拿着那一百块,小跑着跟上去:“先生,是有什么忘拿了吗?” “嗯,你忙你的。” 他好像特别忙,匆匆上楼,又匆匆出门,全程没看站在门边的黎又瑜一眼。 坐上车,赵禹庭突然问司机:“老吴,一百块,对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回答他的是司机的感慨和奉承:“多亏了赵总您的照顾,一百块对我来说不至于丢了痛哭流涕。” 赵向聿刚起床,站在阳台冲下面吹口哨:“哎,你站那干什么?” 黎又瑜抬头:“什么都没干。” “上来帮我整理房间。” 迟锦佑也站过来,仰头:“二少,早餐做好了,需要现在用餐吗?” “也行吧,你,陪我一起吃。” 吃完早餐,黎又瑜跟着上二楼,跟在赵向聿身后,偷偷四下打量,二楼房间很多,有清洁阿姨从其中一间拿着衣物走出来,看样子是阿姨自己的衣服,二楼有可能是佣人房和客房。 别墅有电梯,赵向聿一般走楼梯,赵禹庭赶时间会坐电梯。 到三楼,赵向聿突然回头,叮嘱黎又瑜:“没事别去四楼,我哥住四楼,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他的东西不能碰。” 赵向聿领着黎又瑜进房间,佣人刚打扫完,黎又瑜没敢进去:“已经打扫好了,还需要我做什么?” 赵向聿绕到他背后,对着他屁股踹:“进去再说。” 房间很大,书案上摆着毛笔、墨水、宣纸,赵向聿指着椅子:“帮我抄书。” “抄书?” “对,你没看错,抄毛笔字。” 老爷子说过,人工智能不能取代中华瑰宝,一手好字是任何机器人都代替不了的,每个人的笔力、笔峰不同,字迹展现一个人的风采。 黎又瑜表示不愿:“我字写的不好。” “一篇一千。” 黎又瑜仍是没吭声,赵向聿坐到桌上:“现结。” “好的老板。”黎又瑜麻溜地坐到椅子上,铺平纸,假装不经意:“这么大的别墅没有书房吗?书桌摆卧室,会不会不方便?” “可能吗?书房在四楼,我哥在用,三楼随便一间房都能当书房,我不想,我喜欢写一写,躺一躺。” “你真会享受。” 耐着性子继续抄,抄到中间黎又瑜揉着手腕:“手酸了,可以申请休息十分钟吗?” 赵向聿大方表示可以,警告黎又瑜:“帮我抄书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我死定了,你帮我抄,你也得死。” “明白,我其实很怕赵总,赵总年轻有为,一个人经营这么大的公司,不对,严格来说,是好几个公司,我在网上看到凌海集团旗下有七家子公司。” 赵向聿在一旁玩着游戏,随口道:“不止七家,具体有多少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止七家。” “赵总真是太厉害了,对了,是不是有一家鑫辉五金电镀公司,地址好像在瑞阳县,我之前找兼职的时候看过一眼,听说是你们家公司旗下的工厂。” “可能吧,好像听过瑞阳县。” 黎又瑜心跳极快,越是接近真相越激动:“不会吧,你连你家有多少公司都不知道?” 赵向聿语气不悦:“我又不管理公司,我去记这干嘛?我哥未必都能记清那些个子公司、加工厂设在什么地方。” “赵总也不知道吗?万一出事的时候,岂不是连下面公司全称都不知道?” 赵向聿把手机磕在桌上:“有种东西叫营业执照,我哥书房有所有营业执照副本,需要用到名字的公司翻一翻不就行了?你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赶紧给我抄。” 抄到手酸脖子痛,要求一个字不准错,更不能滴下墨汁弄脏纸张,换了好几张纸,才顺利通过拿到那一千。 赵向聿给他转帐:“切记,保密。” “好的,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知道,二少,我能问点私人问题吗?” “想问我哥有没有女朋友?可以告诉你,没有,男朋友也没有,我哥母胎单身,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忙。” “您出卖你哥倒是挺顺口啊,我只是想问你跟赵先生感情是不是很好,我看你很关心赵先生。” 赵向聿看傻子似地瞥黎又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感情好?他大我十多岁,我小学的时候他都跳级高中了,从小没怎么待一起,哪有感情,我想做什么都被他管着,一不顺他的意停卡禁足的。” 第9章 “懂了。”黎又瑜点头:“你对赵先生,是我欺负我哥可以,我骂我哥可以,其他人不行。” “嘶,好像还真是这样,我虽然讨厌我哥的专制,但你如果敢诋毁我哥,伤害我哥,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中午赵向聿有午睡的习惯,一点半,整个别墅如睡美人的城堡陷入安静,黎又瑜仔细查看,确认除大门、车库、围墙等外围有监控,别墅里面没有监控。 为此,旁敲侧击从赵向聿那里得到的解释是赵禹庭不喜私人空间装有“另一只眼睛”,在他看来,所有电子设备都有被黑的可能,故而监控只对外,不装室内。 蹑手蹑脚走向三楼,心跳如擂鼓,第一次做“贼”,难免心虚害怕。 刚接近四楼,三楼楼梯传来赵向聿鬼魅般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黎又瑜惊到头皮发麻,稳住心神:“我的耳机可能落你房间了,正想上去麻烦你帮我看下,心里想着事,不小心走上来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说,你来我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黎又瑜偷偷打量赵向聿,该不会是他发现什么了? 赵向聿盯着黎又瑜:“让我想想,你想勾引我哥,然后骗我哥给一笔钱,给你买房子,你这种拼了命想往上爬的人我见多了,通往上层的路对你们来说,最简单就是爬床。” 黎又瑜松了口气,这二世祖只有一点像他哥:骄傲,高人一等。 “是是是,我勾引不到你哥,现在我改主意了。”黎又瑜存着故意恶心赵向聿的心思,上前一步,将赵向聿按在墙上:“我想,爬二少的床可能更容易。” “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本少爷可不吃你这一套。” 黎又瑜凑近他耳朵,用极小的声音捉弄:“是吗?你不怕的话,我能去你房间找耳机吗?” 像是证明自己的清白,赵向聿大声喊:“去就去,谁不敢似的,你跟我进房间。” 直到楼梯恢复安静,迟锦佑从三楼拐角处走出来,将刚发生的一幕完整拍下发给赵禹庭:“老板,如您所料,他在找东西。” 赵禹庭看完视频,画面中,那个浑身存着疑点的少年从他这边行不通,转头引诱他的傻弟弟,听不见他对赵向聿说了什么,从迟锦佑拍的视频看,他们靠的很久,他的唇亲在赵向聿的耳朵上,赵向聿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激的带回房间。 一个从腐朽之地出来的人,灵魂必定脏脏,赵禹庭骨子里毫不掩饰对黎又瑜的贬低,叮嘱迟锦佑:“明天找个机会让他进书房,看好赵向聿。” 拿起笔,又放下,赵禹庭给赵向聿发送视频通话。 赵向聿在桌上找到耳机,看到来自赵禹庭的视频,秒接,同时催促黎又瑜:“赶紧走,我哥肯定是来监督我抄书,你快走。” 赵向聿整理好衣领坐到桌前:“哥,我在抄书。” 赵禹庭听到关门声及脚步声,淡淡“嗯”一声,挂断视频。 这晚,赵禹庭照例在处理完工作后前往健身室,花园里没开灯,那个人影没在。 打开健身室的灯,玻璃窗外,花瓶里的花换过,淡粉色的花朵身姿绰约,花形类似荷花,是他不知道的品种。 黎又瑜出来刷牙,隔着花丛看到健身室的灯亮着,赵禹庭站在落地窗前,灯光照在渐变朱顶红上,晕出淡黄色光圈,花瓶里的朱顶红,名为“双梦”。 第8章 翌日,赵向聿要去检查牙齿,迟锦佑陪他去,赵向聿指着自己脸:“我脸上的伤还没好,就不能推迟几天?” “二少,您知道的,周医生很难约的。” 眼看车子驶远,管家不在,阿姨们无事可做,聚集在二楼看电影,黎又瑜帮她们找了一部适合她们年龄的家庭伦理电影,趁她们看的投入,趁机摸向四楼。 一切顺利,书房门只是关上,并没落锁,架子上摆满文件夹,按标签找过去,上面标注着每一家公司的资料,黎又瑜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个一个翻过去,没有找到鑫辉五金电镀公司相关资料,也没找到7号笔记本。 桌面、抽屉、书柜,全都没有,甚至地毯他都掀起来看过。 算着时间电影快到结尾,黎又瑜仔细检查,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回到二楼。 不确定文件是否已被销毁,找还是要找,万一还在呢,不能放弃。 又过去几天,赵禹庭应该很晚回家,健身室的灯没有亮过,黎又瑜也没有找到何任有用的信息。 晚上,赵向聿逼着黎又瑜帮他做作业:“听说你大四,帮我翻译这篇文章。” 黎又瑜看着密密麻麻的英文说明书:“少爷,这些专业术语非专业人士不一定能翻译的出来,我按单词字面意思翻译出来不一定是对的,专业术语,要用在一定的情形下,这活儿你还是找别人吧。” “我能找别人还找你?家里就你跟阿迟,阿迟学的酒店管理,难不成我还能找厨房阿姨?三千,翻译出来,给你三千。” “干不了。” “怎么干不了?我就知道你们这种人喜欢赚快钱,我听别人说过,西江月的出台少爷一晚上至少三万,还不算小费,往人身下一躺,钱就这么进口袋了。” 黎又瑜气笑:“是是是,你们高贵,高贵到喜欢出去找出台少爷,你觉得那钱这么好赚,你让我睡一次,我给你一万。” 赵向聿瞬间暴跳:“少他妈恶心我,只有小爷睡别人的份,哪有人睡小爷,我靠,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黎又瑜忍住想扇赵向聿的冲动,对他这种眼睛长头顶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说,争辩等于浪费时间,黎又瑜敷衍着捧杀:“是是是,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赵禹庭到家,经过三楼时,听见赵向聿房激烈的吼叫声,到房间门口,将刚刚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赵向聿呆住,气势弱下来:“你,你真的喜欢我啊?” “对对对,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先回去休息了。”冷空气一来,黎又瑜荨麻疹复发,只想回去吃药睡觉。 赵向聿扭捏着拉住黎又瑜胳膊:“那什么,你在西江月,跟人睡过吗?” 黎又瑜嘲讽:“怎么?你还真想我睡你?” 赵向聿脸突然红了:“我、我还没试过,你……” 赵禹庭猛地推开门,赵向聿吓得缩回手,黎又瑜也吓一跳。 “滚。”赵禹庭吐出一个字。 黎又瑜侧身从赵禹庭身边溜出门,留下赵向聿独自面对狂风骤雨。 赵向聿苦着一张脸跟着上四楼书房,一进门,赵禹庭脱下外套挂在墙上,平静地取下藤条,抽在赵向聿的小腿和屁股上。 “你对一个淘汰品有好感,你喜欢他什么?” 赵向聿捂着腿哇哇乱跳:“哥,哥,别打了,谁,你说谁?” “我不喜欢重复废话。” “我没有喜欢他。” 又是一藤条,这次抽的赵向聿眼泪直接飙出来,“好好好,我说,我只是看他长的好看,想逗逗他。” 又一抽,“肤浅,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只看外在?” “哥,别打了,我错了,我不看了,不看了,我真没喜欢他。” 赵禹庭停手:“错哪了?” “我肤浅,我庸俗,我以貌取人。” “离他远点,还有,去给我检查身体,最好查查你的脑子。” 捂着屁股回到三楼,迟锦佑已捧着药箱以楼梯口等了,赵向聿痛得龇牙:“哥应该还是关心我的,他叫我去检查身体。” 迟锦佑仰天长叹:“二少,先生的意思是,让您去查查,有没有在外面染回不干不净的病。” 赵向聿差点蹦起来,又痛得蹲回去:“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哥说我脏。” 沉默一会儿,赵向聿“哦”一声,“不对,哥的意思是黎又瑜脏,不是说我脏,不过我真的对黎又瑜没意思啊,我只是好奇问问。” 迟锦佑替他擦着药:“成年人,可以理解,您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我不想找,我可不想多一个人管着我。” 迟锦佑试探着:“那,需要帮二少购买成人用品吗?” 赵向聿的脸由红变青:“给我滚出去!滚!” 书房恢复安静,赵禹庭静下心在书房转一圈,果然,黎又瑜动过他刻意放在抽屉的竞标文件。 凌海正跟其他三家竞争政府的个电信工程,工程造价三个多亿,业行所有公司都在盯着这块肥肉,凌海实际报价3亿,那份放在抽屉的标价3.3亿。 赵禹庭刻意将改过价的竞标文件放在抽屉,文件盖过公章,明天就是开标的日期,一切到明天自见分晓。 赵禹庭亲自去到评标现场,赵勋也在,一脸势在必得地走向赵禹庭:“今天这标,你猜会花落谁家?” “该是谁欲盐未舞的,最后必然是谁的,一切公平公正。” 最后,以凌海集团标书商务部分、技术部分、报价部分综合评分第一标中。 第10章 赵禹庭蹙眉,现场没有一家与那份他放在书房的标书上所填的报价相似,按商战常规,他们会在得知凌海报价后,在凌海的基础下低百分之一的价格。 可今天参于竞标的另三家都比凌海报价高,最低也是3.4亿。 是黎又瑜传错信息,又或是中间出了其他问题? 赵勋一脸愤恨:“赵禹庭,你拿赵家企业做慈善?3亿,还有利润空间吗?” 赵禹庭轻蔑一笑:“下月公司将召开新闻发布会,我司最新研发成果将在发布会展示,新技术,成本降低百分之三十。” 赵禹庭站起身,优雅抚平西装下摆:“失陪。” 郑修源紧跟其后,上车才问:“赵总,所以说,黎又瑜并没有泄露我们的底价。” 见赵禹庭没说话,郑修源分析:“是不是业务不娴熟,没找到文件?” “我开了临时监控,他动过抽屉,拿起标书又放下。” “那就奇怪了,难不成是记错价格了?按理说他应该拍照才是。” 赵禹庭转动手腕上的表:“或许,他要找的是其它东西。” “那他要找的是什么?” “静观其变。” 白折腾一趟的黎又瑜颓然地坐在花架下翻着招聘网,没有合适的工作,即便有,也要身份证,看来只能出去找发传单或是小餐馆洗碗。 找到迟管家,跟他商量上午他负责打理花园及前后院清扫,下午和晚上自由支配,不需要工资,抵住宿费。 迟锦佑永远带着职业微笑:“这个我不能做主,需向赵总请示,或者你亲自问他。” “我碰不到他。” “今晚赵总会提前到家。” 晚上,黎又瑜等在门口,看见赵禹庭的车,小跑着过去开车门:“赵总,您回来了。” 赵禹庭今天穿的是衬衫加毛呢大衣,皮鞋先落地,黎又瑜盯着他的鞋看,有钱人的鞋亮到能照镜子,就好像他们走的每一步都是干净的红毯,鞋底不见灰尘,强行顶着赵禹庭审视的目光:“我帮您拎包。” 狗腿地跟上前,进屋帮他拿拖鞋、脱大衣,等半天,赵禹庭没开口,黎又瑜鼓起勇气:“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带我回来,或许您早忘记我有这么一号人。” 赵禹庭坐到沙发前,示意他坐下:“保持你自己的风格,不用这么礼貌。” 黎又瑜长吁一口气,抬头:“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没礼貌,我的身份证被西江月扣留了,我暂时没地方去,可以先住在这里吗?” 赵禹庭喝了口茶,手搭在沙发扶手,以上位者姿态睨着黎又瑜:“说服我,给我一个留下你的理由。” 第9章 黎又瑜:“我可以帮忙打杂,不需要工资。” “有专业家政团队,不需要杂工,给你机会换一个理由。” 眼前可是商业场活阎王,只能赌一把,豁出去了,黎又瑜直视他:“上次的事上热搜了,你没有澄清,现在外面都传我是你的人,不住这里,我只能去酒吧卖酒,别人问,我就说被抛弃了,而且没有拿到任何损失费……” 越说越小声,黎又瑜偷偷移开眼,不敢看赵禹庭,生怕被他卷起来扔出去。 赵禹庭似乎笑了下,那笑转瞬即逝:“是个不错的理由。” 他叫来迟锦佑:“给他大门密码。” “是,赵总。” 黎又瑜惊讶呆愣,这么爽快吗?他以为赵禹庭会拒绝,然后嘲弄一番把他赶出去。 “怎么?不满意?” “不是不是,”黎又瑜连摆手:“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好说话,你的外号可是‘商业场活阎王’。” “哦?是吗?我什么时候有这个外号?” 黎又瑜扯出笑容:“是夸你厉害,凌海所出必是精品。” 赵禹庭站起身吩咐:“阿迟,准备晚餐。” 黎又瑜刚要走,赵禹庭叫住他:“你也一起。” 餐桌上,黎又瑜坐在赵禹庭右边,赵向聿坐在黎又瑜对面,赵禹庭吃东西很安静,吃饭时不看手机,也不说话。 黎又瑜不敢大声,只夹自己前面的一道“荷塘月色”,稍远的荤菜需要伸长筷子或是稍稍起身,第一次跟陌生人吃饭,总得顾忌点形象,矜持点好。 赵向聿埋头扒饭,心里嘀咕着:“哥不会是知道黎又瑜帮我抄经书的事吧?” 赵禹庭突然出声:“迟管家,那两道菜移过来。” 迟锦佑戴着食品级手套,上前把几道荤菜换到黎又瑜面前,又用公筷给黎又瑜夹菜:“请用。” 黎又瑜低着头,说:“谢谢。” 赵向聿站起来夹红烧狮子头:“不用谢,随便吃。” 赵禹庭吃完,淡淡道:“你们继续。” 直到赵禹庭上楼,赵向聿一屁股挪到黎又瑜旁边,“我哥真奇怪,菜移过来又不见他动筷子,不过他平时也不怎么吃肉,他要保持身材,你吃你吃,吃完我找你有事,别理我哥,他可能不想跟你一桌吃饭。” 黎又瑜转头看向楼梯方向,赵禹庭好像吃的很少。 迟锦佑捂拳轻咳:“先生那是担心他在小瑜放不开。” 赵向聿:“是吗?我哥有这么贴心?” 迟锦佑摇头,黎又瑜若有所思。 用完餐,赵向聿带着笔纸拉着黎又瑜去他的杂物房,有上次的教训,不敢再带他去三楼,顾不上房间干不干净,催促:“快,今天的经书还没抄,我是受不了这个苦,唉,注定我只能当个纨绔。” “你哥不逼你学习吗?” “怎么不逼,但我爷爷说了,我家多我一个吃闲饭的不算多,家里个个人中龙凤,总允许多我这么个废物吧,当废物挺好的,如果不被限制信用卡的话,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你不怕迟管家发现告诉你哥,总感觉帮你抄书是件很危险的事。” “所以你没听到我拿两部手机玩游戏吗?他在外面偷听也只会觉得我们在玩游戏,再说了,他是个聪明人,这些不痛不痒又得罪人的小事,他是不会告状的,毕竟我一天在家的时候比我哥多的多,我要整他随时可以。” 抄到一半,黎又瑜开始东扯西拉地套话,最后聊到最近的一起入室抢劫案,劫匪抢劫并杀害别墅主人,赵向聿趟在床上玩着手机:“你把心放肚子里,别说劫匪,就算是炸弹,我们都不会有事。” “是小区有什么特殊安保系统吗?” “小区安不全安我不敢保证,但我家有个地下室,防震防水防弹,家里重要物品和一些机密文件全放地下室。” 本意是借抢劫案提醒贵重物品放到安全地方,从而套出家里重要东西存放位置,不想这二世祖直接将家里老底露个干净,黎又瑜无语:“你果真是做纨绔的料。” “我敢告诉你,自然是有把握你找不到地下室入口,即便你找到也进不去,赶紧抄吧,抄完带你出去玩。” “不好吧,我只是借住,跑出去玩不太好。” “你要是不去,今晚的工资免谈。” 赵向聿带着黎又瑜上楼换衣服,到楼梯口,黎又瑜说:“我就不上去了吧。” “为什么?怕我吃了你?” 单纯是累的,不想上去,又不想明说,谁知道这二世祖会不会发疯,黎又瑜随意扯慌卖惨:“我家里穷,没穿过好衣服,我怕我看到你的名牌衣服忍不住嫉妒,你们这些有钱人,能不能稍稍顾忌下我这种穷人的自卑心。” 这直白的真诚唬的赵向聿一愣一愣的:“不就是衣服,我送你,上去挑。” 黎又瑜心说谁要你的衣服,嘴上作矜持:“不好吧。” “少废话,给你二百,赶紧跟上。” 衣服不想要,少爷的钱不赚白不赚,黎又瑜即刻调整脸部表情,微笑,弯腰,抬手:“好勒,少爷您请” 赵向聿往台阶走,“啧,我说黎又瑜,你怎么这么爱钱啊,一说到钱两眼放光,你们西江月出来的都是这样吗?” “西江月出来的怎么了,都哪样?” “为钱出卖身体,沦为玩物。” 黎又瑜听的气火直蹭,懒得解释,解释也没用,他只会选择他相信的,黎又瑜没好气顺着他的话:“是是是,要是没有你们这些喜欢玩别人的人,哪会有人愿意做这种工作。” 赵向聿贱兮兮的:“所以,你呢,你为了钱的底线是什么?有没有那个……” 他做了个不雅的动作。 “你很好奇吗?” “别人我不好奇,我对你挺好奇的。” 黎又瑜故意恶心他:“什么都做,帮客人脱衣服,脱鞋,有些客人有脚气,一个不注意,手会感染脚气,摸其它物品还有可能继续传下去……” 果不其然,赵向聿满脸嫌弃:“停停停,再说我要吐了,你下去,不准碰我的任何东西。” 黎又瑜憋着笑:“那我的两百……” 赵向聿逃也似的往上跑:“少不了你的。” 第11章 赵禹庭与迟锦佑站在二楼,听完赵向聿与黎又瑜黎的全部对话。 迟锦佑汇报:“昨天二少找黎又瑜打了一上午游戏,今晚又找他玩了两个小时,现已派人跟着他们。” “不用跟太紧。” 迟锦佑又向赵禹庭汇报黎又瑜在网上找兼职的事,“他好像真的需要一份工作,他背后的人是不是放弃他了?” “不一定。” “老板是说他在演戏?故意把身份证留在西江月,又假装没地方住留在别墅。” “不排除这个可能,继续派人盯着他。” 回到房间,郑修源发来黎又瑜的祥细资料。 黎又瑜,亲生父母不详,八岁时跟随养父母一起生活,三年前,其养父所负责的工程发生严重事故赔了个倾家荡产,黎又瑜主动要求不上大学替父工作还债。 其养父自是不肯,又凑不出学费,无意被凌海选中资助,资助人正是赵禹庭。 他只接收过一年资助,赵禹庭并不关注这些小事,对此不知情。 今年十月,其养父养母双双在凌海旗下的一家酒店跳楼自杀,未留下任何遗言。 看到这里,赵禹庭找回印象,似乎有这么一回事,死者家属在酒店门口烧纸祭奠亡魂,被记者和蹭热度的网红们团团围住,询问父母的死是否另有隐情。 赵禹庭站在楼上,看见带着白绫白帽的男孩孤立无援被一群人围着,看不清男孩脸,见他手足无措地护着遗照往外挤,当时他命酒店经理下去驱散记者,并将男孩带到酒店内安排房间让他休息。 事后赵禹庭命人查过,那对死者与酒店或是凌海毫无关系。 赵禹庭看着资料,蹙眉,想起黎又瑜的话:“其实,是我暗恋赵禹庭,他曾帮过我……” 赵禹庭冷笑,打断这个荒谬的想法,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第10章 之后两日,黎又瑜出奇的安静,迟锦佑向赵禹庭汇报:“他针对别墅出了收纳设计,带着人进行整理,方案确实不错,东西归类整齐,贴上标签一目了然。” 赵禹庭:“整理了哪些地方?” “所有房间由我带着做了测量,目前整理出厨房、洗衣房、杂物间、一楼大厅。” 花几天时间彻底摸清别墅构造,黎又瑜等待着时机,等一个进地下室的机会。 然后,先等到一件棘手麻烦事,sam致电,电话里的他语速比平时快:“周晨出事了。” 按照sam给的地址赶到,周晨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脸上的伤多到盖住他原有面貌,一群打手围着他,sam被人按着跪在地上,一旁戴着墨镜的男人吐着烟圈,看向黎又瑜:“你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从sam口中得知,周晨失去西江月的工作后四处找工作,处处碰壁,他们这种被标上“下等工”的人根本找不到工作,无奈只能求着sam牵线接私活,哪知第一次出单遇到变态,要求他一个人伺候二十个人,周晨不肯,想走却被打,直到现在才知道,点单的人是本地地头蛇。 墨镜男一脸嗤笑:“你们这些下等工,给你机会赚钱就不错了,还敢影响我大哥的心情,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下一条腿,二是按十倍赔偿。” 黎又瑜知道不能硬碰硬:“需要多少钱?” “五十万,给你半小时,过时不候。” 周晨呻吟着:“不用管我,你走吧。” 墨镜男冷笑:“想来就来?想走就想?给我打。” 打手们推来货架,黎又瑜看清上面的各式工具,电锯上残留着褐色的血迹,锤子上粘着不知名人体组织,想走难。 眼下他唯一能求助的人只有赵禹庭,他不确定赵禹庭是否愿意帮他,犹豫着打通郑修源电话,简短描述现在的处境,郑修源在十分钟后回电:“赵总已命人过去了,你放心,不会有事。” 来人是赵禹庭委托的安保公司队长,那人一见周晨,眉头一挑:“是你啊,真是缘分。” 周晨自那人进来脸色由青变白,又由白转红,低头不看那人,那人对着周晨,嘴角笑着,眼里的冷意藏不住:“怎么?不认识了?” “梁沉。” 梁沉与墨镜男沟通,墨镜男还是刚才那句话:“五十万,一分不少。” 黎又瑜赶紧出声:“我跟赵总借,你放了周晨。” 梁沉看黎又瑜一眼:“赵总没有提过借你钱。” “我打电话给他,我刚才说的可能不是太清楚,我打给赵总。” “不用打,赵总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没时间接你电话,也不用找郑助,他也很忙。” 黎又瑜急到脑门冒汗:“我回去找小赵总……” 梁沉掏出一张卡,打断黎又瑜:“这五十万,我出。” 周晨忙喊:“不用……” 墨镜男一脚踩在周晨脸上,周晨痛的失声,梁沉走过去,手指夹着卡:“但我有个条件。” 黎又瑜忙问:“什么条件?” 梁沉盯着周晨:“这五十万,买周晨的使用权,五十万,五年。” 墨镜男哈哈大笑:“原来是想买个奴隶啊,五十万可以买两个干净的了,这小鸭子都被人玩……” “嘭!”梁沉一脚踹翻墨镜男,“忘了自我介绍,金盾安保,梁沉。” 金盾安保几个字一出,墨镜男及随从顿时变脸:“误会,误会,这小……这位周晨,收了哥儿几个定金,哥儿几个只是按正常违约条款收取费用。” 梁沉视线仍落在周晨身上:“怎么样,你,你朋友,你们三条命,全在你一念之间。” 周晨始终没有抬头,声音低沉:“好,五十万,五年。” 周晨被梁沉带上车,黎又瑜追上去:“你要带他去哪里?” “你是周晨表弟?不好意思,刚看漏信息,赵总有下通知,你缺多少钱跟他拿。” “你没有看漏信息,你故意的,你们这类工作的人,不可能看漏,你故意的,为什么?” 梁沉笑了下:“你比周晨聪明,你说的没错,我故意的,答案你可以问周晨,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他在我这里不会有生命危险。” 车窗降下,周晨说:“小瑜,你回去吧,我跟他是旧相识,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可是……” “五十万,很值钱了。” 车辆驶远,杨孝南捂着脸吐出嘴里的血沫,走过来:“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命运,说好听点买使用权,不好听就是奴隶,走吧。” 黎又瑜消化情绪很快,他知道即便消沉,也改变不了现状,他要做的是尽快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想办法救出周晨。 到别墅,正好遇到先他一步回家的赵禹庭。 赵禹庭问:“梁沉说用的他的钱,为什么不找我?” 黎又瑜没有细述当中原由,他能这么问,说明梁沉已向他作了汇报,“梁沉花钱买了我表哥的使用权,赵总,我想知道,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买一个人的使用权是件很小的事吗?像买一瓶水,一块面包。” 赵禹庭反问:“我为什么要花钱买一个一文不值的淘汰品?同等价格,租凭一台机器人,创造的价值远超投资本身,而带回一个淘汰品,只会浪费时间和空间。” “那我……” “你?你不算,你在我这里没有造成成本增加。” 黎又瑜秒懂,他的意思是:你是免费的,白送的。 对话以赵禹庭高姿态上楼终止。 入夜,整个小区静到只有风的声音,黎又瑜穿上黑色运动服,悄然潜入前院。 借着收纳设计测量,摸清整个别墅格局,地下室最有可能在健身房下方,入口在健身房的淋浴间后面,问题是,自上次误入健身房后,赵禹庭命人加指纹锁,无法进入。 仔细复盘整个别墅构造,健身房上方有两个天窗,工具房的梯子不够高,从一楼爬上去有些困难,二楼阳台距离天窗不远,夜色遮掩下,黎又瑜摸到二楼,计划从二楼阳台钻进天窗。 别墅里的人沉浸在睡梦中,黎又瑜顺利摸到二楼,轻轻推开阳台门,攀着阳台往下爬。 赵禹庭没睡,如他所料,黎又瑜终于采取行动了,隐在黑暗中窥视着黎又瑜到二楼,见他爬上阳台,赵禹庭瞬间明了:还不算太笨,查到地下室的存在。 地下室有他要找的东西?他到底想找什么? 看着黎又瑜顺利钻进天窗,黑暗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天窗离地面两米多,赵禹庭收回上一刻对他的评价,暗衬:蠢。 黎又瑜揉着摔痛的尾椎骨,一瘸一拐往洗手间方向挪,不敢开灯,只能摸黑进行。 到洗手间才敢打开手电筒,洗手间墙后面有个夹层,用力推,夹层的墙面缓缓后移,露出大约一平方米大小的地板,敲击地板,金属的,旁边的全是木地板,唯独这块金属板。 沿着钢板一寸一寸摸下去,终于摸到两个凸起的小圆点,一个开,一个关,按下“开”,木板移开,环形楼梯赫然显露眼前,黎又瑜又惊又怕,双手合十,念道:“爸,你要保佑我,保佑我顺顺利利,拿到罪证。” 第12章 从大门进来的赵禹庭隐在黑暗中,对眼前的愚蠢行为嗤之以鼻,顺手打开健身房的灯。 灯光照亮,黎又瑜惊愕地抬头,看见赵禹庭吓得往后跌,手往后一撑,没撑住,竟滚向地下室楼梯,跟着的是他慌乱的叫喊声:“我好像受伤了,腿断了,”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黎又瑜内心为自己默哀,横竖都是死,不能死在地下室,地下室太冷,死也要死在有阳光的地方。 赵禹庭站在地下室入口,蹲下时挡住大半光线,黎又瑜躺在楼梯中间段,手电筒滚落在一旁,光线刚好照在他半边脸上,他向赵禹庭求助:“我不能动了,能不能帮帮我?” “我以为赵向聿已经够蠢了,他在初中时数学最低考过56分,然而你比他更蠢。” 黎又瑜不敢看他,讪讪道:“哪里蠢……” “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你没有发现,如果我想要你的命,你现在还能在这里跟我说话?” 黎又瑜慢慢往上爬,差不多爬到出口,才说:“我只是太紧张了,心跳声太大,忘了看身后。” “你在找什么?为什么紧张?” 终于爬到最上一阶,黎又瑜手扒在出口处,摸到的却是赵禹庭的拖鞋:“能不能让我上来再说,下面好冷。” 是真的冷,刺骨的冷,来自地底深处的寒气直往骨头缝隙里钻。 赵禹庭挪开脚,居高临下睨视着黎又瑜:“没听到我想听的答案前,你只能在下面待着。” 反正都要死,黎又瑜心一横:“找值钱的东西。” “你有三次机会说出正确答案。”赵禹庭蹲下,手覆在地下室入口开关上。 “找你的藏品,我很缺钱,想着偷你的藏品拿去卖。” 赵禹庭按下开关,钢板缓缓移动,黎又瑜吓得抓住赵禹庭的脚踝:“停停停,我说,我说实话。” 赵禹庭松开手,钢板停止移动:“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黎又瑜盘算着,实话肯定不能说,万一神秘人是赵禹庭,那他会被灭口;不说也不行,赵禹庭一定不会放过他,想逃都逃不了。 赵禹庭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手又伸向按扭:“我耐心有限。” 黎又瑜半个身体在地下室楼梯,上半身支在入口边沿,一只手死死拽着赵禹庭脚踝,另一只手慌忙去摸“开”按钮,赵禹庭按下“关”的同时,他的手指用力按在“开”键下。 一连串“滴滴滴”声自开关处传出,钢板先是全部收回去,隔几秒,又往外合,速度极快,快到黎又瑜怀疑他会被拦腰截断,人在极度害怕的情况下往往爆发惊人的力量,譬如现在,黎又瑜借着赵禹庭的有脚为支点用力往爬,赵禹庭被他拽着头朝下跌向地下室。 赵禹庭半蹲着,底盘不稳,猝不及防中被黎又瑜拉下楼梯,待他反应过来,已身处寒冷中,抬头,入口处钢板已关闭,严丝合缝,一丝光线都没有泄进来,整个地下室,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只小的可怜的手电筒。 黎又瑜躺在赵禹庭身下,用力推赵禹庭:“咳咳,你、起开。” “你这个愚蠢的、肮脏的下等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黎又瑜自知理亏:“人在害怕的时候总会做一些不被大脑支配的举动,我只是想爬上去。” 赵禹庭从他身上爬起来,浑身难受,他必须马上回房间洗澡,然而,待他沿着楼梯走到出口,无论他怎么按开门键,门纹丝不动。 黎又瑜揉着脚,好在腿能动,应该是磕到骨,并没断,还能动,抬头看向上方敲击钢板的赵禹庭:“这里好冷啊,像是进了冰箱,地下室不应该是冬暖夏凉吗?这里怎么这么冷。” 赵禹庭声音跟地下室的温度一样冷:“别墅建在半山腰,部分地基后期人为填土,地心热量无法到达浅土层,因地下室与地面之间的空气循环差,加装空气循环器,你现在所感受的温度比外面低一到两度。” “那不是零下一两度?我看您穿的挺少,您不冷吗?我们快出去吧。” 他穿着春秋款薄睡衣,脚上是一双拖鞋,即便不是地下室,初冬的温度一套睡衣根本无法抵御寒冷。 赵禹庭打断他:“你最好祈祷我们今晚不会冻死在这里。” “赵先生是想把我关在这里吗?那为什么是我们。” “门坏了。” 第11章 黎又瑜带着怀疑:“不可能吧,这么高级的门这么容易坏?” 赵禹庭不理会他的质疑,跟他理论浪费时间,他已经在黎又瑜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有带手机吗?” “有啊,咦?手机呢?”黎又瑜摸口袋,手机没在,应该是刚掉下来时落到别处,赵禹庭站在上方,移过手电筒替他照明,正好看见黎又瑜毫无形象撅着屁股满地摸索。 在距离他们落下处的一米开外找到手机,遗憾的是,手机摔坏,屏幕一片绿光,无法使用。 黎又瑜爬上楼梯,楼梯挤着两个成年人,黎又瑜几乎整个人贴在赵禹庭身上:“我来试试,不可能这么容易坏,你下去。” 赵禹庭屏住呼吸:“下去,不要离我这么近。” 黎又瑜推了他一把:“你下去,别碍事,我就不信这门推不开。” “你的伪装掉了,不叫先生不说您了?” “都快冻死了,装个屁啊,你不冷吗?嘴硬。”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颤。 赵禹庭往下站两个台阶,手电筒对准开关键:“说了就不冷吗?” 黎又瑜借着光按开关键,没反应,又用力往上推,铁板像是焊死:“说了当然也冷啊,但是人饿了冷了不开心了就是要说出来啊。” 在黎又瑜的“邀请”下,赵禹庭加入推门行动,两人合力也未能撼动分毫,倒是累出一身汗。 精疲力尽的两人只得放弃,黎又瑜往地上一坐:“你家这什么烂设计,之前没试过吗?” “没有人愚蠢到开关键同时按。”同时按下开关键,安保系统损坏,连带着地下室电箱跳闸。 “那现在怎么办?” “等迟锦佑发现我们。” 黎又瑜原地哀嚎:“迟管家真的会发现我们吗?” “入口有监控,他找不到我自然会查监控。” 他故意咬重监控两个字,身边的人果然吓的安静下来。 黎又瑜后背渗出一身冷汗,他怎么没发现入口有监控,赵禹庭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单睡衣跟他到这里,他这么紧张,或许地下室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禹庭冷笑:“怎么不说话,你如此费周张来地下室,要找什么现在尽可能的去找,你的手电支撑不了多久。” 哪敢真的去找,黎又瑜还不想死这么快。 很快,手电电量耗尽,地下室彻底陷入黑暗。 寒冷,黑暗,黎又瑜内心愧疚值直飙,在黑暗中向赵禹庭道歉:“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不需要一个死人的道歉。” 黎又瑜大脑迟钝几秒:“不会死的,你不是说迟管家会发现我们吗?” “是你会死,出去后你将会是一个死人。” 一时间竟分辨不出他话里的可信度有多少,黎又瑜不再说话,体温越来越低,他站起来,单脚原地蹦跳,越跳距离赵禹庭越远,好在他穿有毛衣羽绒服,暂时能坚持。 黑暗里摸到一块海绵,应该是垫东西用的,赵禹庭很安静,黎又瑜拖着海绵摸过去,赵禹庭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墙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安静封闭的环境中人会失去对时间的判断,黎又瑜坚持跳了一会儿,回到赵禹庭身边,黑暗中身边有个活物总是能找到些许安全感。 实在太累,黎又瑜慢慢失去思考能力,无尽的寒气直往他身体里钻,好像是睡着,又好像没睡着。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黎又瑜猛地惊醒,身旁赵禹庭的呼吸声不对劲,身体颤动,呼吸浅快,黎又瑜撩起他的睡衣摸他的胸口,体温极低,应该在34度左右,黎又瑜试图唤醒他:“赵禹庭,赵禹庭,醒醒,别睡,你会失温的。” 人体失温严重会导致缺氧、代谢性酸中素、弥散性凝血、多脏器衰竭。 在黎又瑜的呼声中,赵禹庭意识不清地回应:“安静,离我远点。” 傲慢,无礼,都这时候了,还端着赵总的架子,黎又瑜解开赵禹庭睡衣扣子,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与他面对面抱着他用力搓他的皮肤。 搓到掌心发热,赵禹庭的体温依旧没有上升,黎又瑜没有犹豫,脱光自己身上的衣服,将底衫和毛衣,加上赵禹庭的睡衣一起垫在海绵上,扶赵禹庭躺上去,他则是趴在赵禹庭身体上,最后盖上羽绒服。 皮肤贴着皮肤升温果然比较快,赵禹庭也在这时候恢复清明,身上压着的温热不容他忽视,黎又瑜压在他身上,与他肌肤相亲,他能闻到他身上灰尘的味道,夹杂着廉价洗衣粉的刺鼻化学气味,赵禹庭怒火中烧:“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13章 黎又瑜累到不行,想睡又不敢睡,强撑着精神令他大脑混沌迟钝,他往上挪了挪,脸贴在赵禹庭肩上:“什么干什么?” “为什么脱衣服?” 黎又瑜想睡觉,被他质问的语气弄的十分不舒服,呛声道:“脱衣服当然是为了方便睡你啊。” 赵禹庭抬手推他,手触碰到的却是黎又瑜的胸前皮肤,赵禹庭以最快的速度放下手,“从我身上滚下去。” “你真的很烦,早知道让你冻死,脱都脱了,抱也抱了,别闹了,省点力气。” 赵禹庭忍无可忍,愤怒迫使他放弃绅士:“你这套勾引的手段,在多少人身上用过,你拙劣不堪的肮脏把戏很可笑。” 黎又瑜被他无时无刻的傲慢气笑了,困意消散大半,“拙劣不堪?肮脏?那这样呢?” 他一口咬在赵禹庭脖子上,咬完愣住,唇贴着赵禹庭脖子僵住,空气瞬间安静,赵禹庭绷紧身体,一动不动,黎又瑜默默扭头,从赵禹庭身上坐起来。 一挪动,两人身体分开,后背盖着的羽绒服滑落,寒气再次袭击他们的身体,赵禹庭抬手,拉回黎又瑜,顺手盖上羽绒服,姿势恢复到先前。 赵禹庭脑海里闪过一串字,变大,变粗:服从性测试,征服、被征服。 黎又瑜哪里蠢,他很聪明,他在试图征服自己。 时间在黑暗里长的没有尽头,黎又瑜没敢睡,身下的赵禹庭浑身如冰块,尤其下半身,摸他的腿,像是碰到两条冰柱,不对,是三条。 怕他冻坏,黎又瑜摸索着脱掉赵禹庭的真丝睡裤,手冻到不灵活,顺带把内裤扯了下来,又将自己的秋裤套在他身上,自己则是穿上他的真丝睡裤,再套上厚牛仔裤,折腾下来倒真多了两分暖意,不至于冻死。 二人是被脚步声吵醒的,迟锦佑在下地下室前打开所有灯,入眼便是两具叠抱在一起的身体。 迟锦佑惊的好半晌找回声音,硬着头皮唤:“先生,先生。” 被吵醒,黎又瑜往羽绒服下钻,蹭了蹭赵禹庭侧脸:“好吵啊,再睡会儿,昨晚累死了。” 迟锦佑已经想好一百种死法,天知道他今早起床不见赵禹庭的惊吓,但与现在比起来不算什么,他那长于山巅之上、世人望之止步的老板,跟一个从夜总会带回来的陪酒少爷滚在地下室的地板上。 他一定是疯了。 或者先生疯了。 不对,是这个世界疯了。 赵禹庭醒来,手脚发麻,身上的重量和温度还在,不去看也知道迟锦佑此刻的表情,赵禹庭控制着情绪,吩咐:“把他拉起来。” 迟锦佑恢复职业性从容,黎又瑜双手抱住赵禹庭脖子:“别走,让我再抱会儿,你好暖好香啊。” 羽绒服滑落,里面是两人赤裸的上半身。 迟锦佑眼皮直跳,在赵禹庭的死亡凝视下叫醒黎又瑜。 黎又瑜从迟锦佑眼神里看懂他的震惊,知道这误会大了,他没有澄清,故意露出胸口皮肤:“迟管家,请你转身,我穿衣服。” 牛仔裤内的真丝睡裤粘在皮肤上,显然,赵禹庭没有跟他换回秋裤的意思,黎又瑜趁机将赵禹庭的内裤塞进口袋。 出地下室前,赵禹庭背对着黎又瑜:“这件事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 彻底清醒的黎又瑜不敢说话,毕竟他昨晚的行为,被判定为偷盗未遂不为过。 上到地面,赵禹庭匆匆回房拼命冲洗身体,皮肤搓红,黎又瑜温热的身体,硌在他身上的骨头,无不如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大脑,滑腻的,令人不能忽视的触感如空气紧跟着他。 该死。 该死的廉价秋裤,赵禹庭把它扔在垃圾桶,又不想让打扫房间的佣人看到,把它放进包里,至少不能扔在别墅,他的品味不允许第四个人知道他穿过如此丑陋的秋裤,必须带到无人的地方处理。 黎又瑜有点头晕,迟锦佑什么都没问,替他端来热水,让阿姨给他热粥。 一小时后,赵禹庭恢复他高高在上的形象,藏蓝色领带,银色柳叶领带夹,黑色西装,他从楼梯下来,看到坐在餐桌前的黎又瑜,脚尖一转,没有指名道姓:“你可以离开了。” 黎又瑜抬头:“我吗?” 赵禹庭没有回答他,叫过迟锦佑:“把他送走。” 迟锦佑追出去:“好的先生,送他去哪里?” 司机早已等候多时,赵禹庭上车,降下车窗:“他会有他该去的地方,在我回来之前处理好。” 迟锦佑看着黎又瑜,耸肩,意思不言而喻:“你看到了吧?是我们老板的意思。” 趴在楼梯看戏的赵向聿跃上扶手滑下来,一屁股坐到黎又瑜对面:“你又干了什么?我哥今早洗了一小时澡。” 迟锦佑:“二少是怎么知道的?” “我查了水表,水表一直转,别打岔,黎又瑜,你到底对我哥干了什么?” 黎又瑜心虚地垂下眼:“我说什么都没干你信吗?” “你觉得呢?阿迟,你来说。” “二少,你饶了我吧。” 赵向聿手指点着迟锦佑:“好,你不说是吧,我打电话问我哥。” “你还是别问的好。” “迟锦佑,”赵向聿冲他招手,“你不告诉我,我就告诉我哥,你偷看我洗澡,还偷我内裤。” 迟锦佑差点没控制好表情:“二少,别害我,是你浴室喷头坏了,我进去帮你修,内裤是你让我帮你扔掉,我带下去扔。” 赵向聿偏头笑:“你觉得爷爷是信我还是信你?” 迫于赵向聿的“淫威”,迟锦佑挑能说的说,只说赵禹庭跟黎又瑜一起在地下室待了一整晚,至于他们裸抱在一起,当然略过。 黎又瑜倒成了背景板,此刻他只有后悔,后悔太粗心,赵禹庭跟着都没发觉,受冻一整晚,被赶出别墅,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找到。 赵向聿一拍桌子:“黎又瑜,你去我家地下室干什么?难怪你总是明里暗里打听我家贵重物品存放处,你该不会是想偷东西吧?” “没有,我没有想偷东西,我要是真的偷东西了,你哥会放过我吗?” “那你去地下室干什么?还有我哥,他为什么也下去?” “我只是无意掉下去的,赵总也是。” “好啊,不说是吧,阿迟,拿手机来,报警,就说家里丢东西了。” 黎又瑜慌神了,他可不想再进一次拘留所,找资料的事也不能暴露,大声:“不是偷东西,我只是想睡你哥,你哥不同意,我把他推到地下室,后面的事你自己脑补吧。” 第12章 安静,诡异的安静,赵向聿表情比吃屎还难看。 迟锦佑默默替黎又瑜竖大拇指,难怪早上赵总脸色那么难看,原来是被强了。 赵向聿暴怒:“你他妈再敢胡说,我揍死你,你要是真的睡了我哥,我哥怎么不说?” 黎又瑜故作娇羞:“男人嘛,尊严第一,他肯定不好意思。” “不可能,我哥他有洁癖!精神洁癖。” “我跟他接吻了,我们共享口水。” 迟锦佑拉住随时揍人的赵向聿:“二少二少,先生已经发话把他送走了,意思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你也别在先生面前提。” “就这么放他走?那不是便宜了他?” 迟锦佑:“这种事没有谁占谁便宜,那个,相互的,相互的,你消消气,上楼休息,这里交给我。” “迟管家,这些天感谢你的照顾,我不会让你为难,我给花园里的花浇完水再走。” 回到花园,各色朱顶红开的正盛,黎又瑜剪下一枝“阿芙蕾”,阿芙蕾是朱顶红中的清新代表,白色花朵中透着淡淡的抹茶绿。 为花园的这片花,黎又瑜熬夜查资料记笔记,记下朱顶红的各个品种,明里暗里打听赵禹庭的喜好,从迟管家那里得知赵禹庭喜欢白色和淡绿色。 淡白泛绿的阿芙蕾插在瓷白瓶,瓶子照例放在健身室落地窗外。 而其它盛开的花朵,全被黎又瑜剪下插满小半桶放进杂物间,整个花园只剩一片绿色叶子。 行李不多,书放在杂物间的架子上,带走的只有衣物。 迟锦佑在门口等他,给他一个信封:“这是给你的工资,花园经你手变的很有朝气。” 黎又瑜没接:“是赵先生的意思,还是迟管家你的意思?” 赵向聿在前厅喊:“我哥巴不得你快点滚,拿了钱你就走吧,还管是谁的意思。” 黎又瑜毫不客气地收下,他在别墅共待十一天,信封很厚,估摸着有一万。 赵向聿似乎很生气,大声喊迟锦佑:“阿迟,关好门,大门密码记得改。” 黎又瑜向迟锦估道谢,拎着箱子离开别墅。 当晚,赵禹庭回别墅的时间很早,跟往常一样,由迟锦佑端上晚餐,赵向聿躺在沙发玩手机。 第14章 赵禹庭皱眉:“你应该找点事做。” “我想开公司,你不许,我想去工作,你又说我不适合工作。” “以你现在的条件,确实不适合工作,你应该多学习,充实自己,而不是浪费时间为一点小事在我开会的时候给我连打五通电话。” “你没接,所以,我让阿迟给他拿了一万块。” “可以。” 居然没挨骂,赵向聿翻身坐起来:“我还没说他是谁,哥,你不是应该问我怎么算的一万块吗?”他应该会说,黎又瑜不值这个价。 “你做的对。” “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那我的禁足可以解了吗?我能出门了吗?” “可以,不要惹事。” 赵向聿飞快奔上楼:“谢了,哥。” 健身时间,赵禹庭开灯后的第一时间望向落地窗,窗外一朵白色花脱俗清丽,白中夹着很淡的绿,隔着玻璃似乎都能闻到香气。 今晚状态欠佳,几次差点没控制好呼吸导致岔气,赵禹庭只在健身室待二十分钟,离开时又看向那朵花,只一朵,很容易让人记住。 一切恢复从前的平静,赵禹庭出门会客,郑修源跟随,前方道路拥挤,塞了十来分钟一动不动,司机请示后下车查看,回来汇报:“前面发生车祸,大货车侧翻,一时半会可能走不了,可能需要改换路线。” 赵禹庭双手交叠,淡淡道:“改道。” 小道穿插,走走停停,经过下等淘汰者集中的城中村,恰逢学生们下课,车又被堵在半路,赵禹庭望向车外,路边三轮车载着鲜花绿植,赵禹庭在从多花材中一眼看见开着粉色花朵一盆,问郑修源:“知道那是什么品种吗?” “赵总,这个还真不在我的知识范围内,我下去问问。” 少时,郑修源回到车上:“老板说那花叫朱顶红,分好几个品种,您看刚的叫试春,需要买下来吗?” 赵禹庭手指敲着腿:“不用。” 五天后,赵禹庭办公室接到前台电话,郑修源接通,转头复述:“赵总,前台有你的跑腿快递,需要你本人签收。” “跑腿?” 郑修源下楼签收,是一个文件封:“赵总,是给你的,摸着不像文件,需要拆开吗?” 赵禹庭正在看这个月的财报,“拆。” 拆掉封条,一张手撕的纸条飘出来,郑修源看清里面的一沓钱:“是钱。” 赵禹庭抬头:“钱?” “还有一张纸条,”郑修源去捡纸条,念出上面的字:“收起你的臭钱,就当付这些天的房租……” 郑修源不敢再念,顶着赵禹庭冰冷的视线,将纸条放在桌上,赵禹庭看到纸条上的落款:黎又瑜。 良久,赵禹庭嗤笑:“欲擒故纵。” 纸条被他随意扔进桌面垃圾桶,待郑修源离开办公室,赵禹庭捡回纸条,点评:“落墨行笔,力透纸背,不错。” 黎又瑜这几天也没闲着,回了趟从前跟父母住过的老房子,客厅摆放着父母遗照,黎又瑜将日记本藏在鞋盒,又把鞋盒弄脏藏进鞋柜。 翻出父亲所有单据,父亲出事前他在学校,一个学期回家一次,只知道父亲承包一家企业的厂房建设前期工程,黎又瑜曾去找过那家厂房,厂房早已成为一片废墟,四周围着栏杆布满电网,无法进入。 家里地毯式的搜索,终于,在一堆单据里找到两张收据,前后共付二十九万,单据内容是“矿机安装组建费用”。 可他明明记得,鑫辉五金电镀公司经营五金范围,矿机,且安装费二十九万的矿机,用在哪里? 拿着父亲的银行卡去银行查流水,没有查到与那两张收据金额符合的记录,母亲的银行卡也没有,极有可能走现金,若是走现金,说明公司有问题,避税,经营范围超出。 谜团重重,还有二十天开学,当前凑学费第一,父亲收到的钱大部分付给工人,减去日常开支,留下的并不多。 再次回到东远市区,黎又瑜打给杨孝南:“sam哥,你好,我是黎又瑜,我想拿回身份证,请问方便吗?” 杨孝南没有立刻回答,挂断后三分钟回电,约他当晚十点过去取。 身份证放在西江月着实不放心,之前被周晨用过,他可不想再有什么事跟他的向份证沾上边,不说拿去网贷,就怕有人拿着他的身份证干违法的事。 晚上,七点,黎又瑜给赵向聿发视频:“不好意思,点错了。” “黎又瑜?少来,找我就找我,还点错,说吧,什么事?” “真没事,谢谢二少之前的照顾。” 赵向聿正在吃饭,往旁边瞥一眼,声量降低:“你这几天住哪?在干什么?” “回了趟老家,约好今晚十点回西江月。” “我操,你又回去?你是多喜欢那种工作,你找别的工作不行吗?” “我身份证还在他们手上,我得拿回身份证,二少用餐愉快,我还有事,再见。” 赵向聿盯着手机:“死性不改,古代都有从良这个词,这个黎又瑜是多缺钱,没救了。” 一旁赵禹庭放下碗筷,起身时叮嘱赵向聿:“以后吃饭时手机不准带到餐桌。” 赵向聿后知后觉:“阿迟,他是不是生气了?” 迟锦佑抿嘴点头,施以同情目光:“二少,你发现的还不算太晚。” 黎又瑜转着手机,如无特殊情况,赵禹庭会回家用餐,七点正是用餐时间,刚从视频中赵向聿的表现看,赵禹庭应该在餐桌。 健身室外的花朵垂着脑袋,脱俗的花朵经过几天变为脱水的干花,赵禹庭看着花,想不起第一天看到它时的具体样子。 赵向聿在游戏里连输两盘,烦躁地跑来厨房找水果,迟锦佑尽职尽责:“二少,这是怎么了?” “挺烦的,总感觉不爽。” “是有什么心事吗?” 赵向聿随手冲冲车厘子:“单纯只是在家待久了,烦躁。” “要不要备车出去转转?” “没伴,不知道去哪里,那群人不敢找我。” 迟锦佑已拿上车钥匙:“那我陪你随便逛逛?” 赵向聿眼珠子乱转:“我来开车。” 黎又瑜是八点到的西江月,穿上紧身高腰裤的杨孝南变为sam哥,只是没有上一次见面时的张扬,今天的sam似乎束手束脚,脸上涂满厚厚的粉,黎又瑜总感觉他说话时粉会往下掉。 “sam哥,我是来拿身份证的。” 杨孝南盯着他看几秒,嘴唇抿了又抿:“我们老板要见你。” 第13章 黎又瑜赔笑脸:“我只是来拿身份证,没必要经过你们这里的大人物吧,sam哥,我拿了就走。” 杨孝南示意黎又瑜看后面四位人高马大的西装墨镜保镖:“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跟我来吧。” 黎又瑜意识到危险,想走已然来不及,抱紧背包硬着头皮跟上。 保镖指纹按电梯键,粗暴地推着杨孝南进入,杨孝南一个趔趄扶住电梯内的扶手,黎又瑜从他的袖口看见他后背的鞭痕:“你受伤了?” 杨孝南语气不善:“管好你自己,上去别乱说话。” 凑的近,黎又瑜清楚看到他粉底下淤青的眼尾和脸颊,以及延伸至腋下的鞭痕。 顶楼,入眼的金色闪到黎又瑜眼睛涩,保镖按开一层又一层防护门,巨大的圆形办公室内,一张黑色办公椅缓缓转动,椅子上坐着的男人梳着大背头,手里盘着手串:“你就是黎又瑜?” 杨孝南按住黎又瑜肩:“还不快跟马总打招呼。” “马总好。” “黎又瑜,”马奇胜弹了弹手上的纸,“合约六年,工作未满三年,近半月未请假无故旷工,阿南,你来算算需要扣多少工资?” 黎又瑜上前一步:“马总,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贵司员工,上次的事是个误会,我向您道歉。” 马奇胜向黎又瑜招手:“过来过来,走近点,让我看看。” 黎又瑜站着没动,身后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架起他走到马奇胜办公桌前,马奇胜哼笑:“上次你的一通举报电话,西江月停业三天进行整改,三天,我的损失在六百万左右,钱这玩意,只是个数字,问题是你让我在东远市丢脸了。” 马奇胜拍着黎又瑜脸颊:“我的西江月,那是人间天堂男人理想的故乡,而你,不知所谓的下等淘汰品,因为你的一通电话,我们尊贵的vip们三天没有地方消遣,你知道这三天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某位大佬约定签合约的日期更改,继而丢失超一亿的合同,意味着某知名导演的一部戏因改期无错过投资方,你说,你该如何补偿?” 黎又瑜:“我不认为这是我的错,他们可以在当天换地方签合约。” 马奇胜突然暴起,拎起黎又瑜衣领:“你他妈懂什么,当然,你不需要懂,你只需要按照合约,继续工作三年零七个月,在此期间,你所得的报酬80%用来支付由于你的无知所造成的损失。” 第15章 黎又瑜推开他的手:“我跟你们没有合约,要我赔偿损失请按正规途径,我可以每月还一部分,您列出您这边的损失清单。” 马奇胜示意保镖按住黎又瑜,将他的头按在桌上,桌上,签着他名字的入职合同写的明明白白,自入职日起签定合同,为期六年。 黎又瑜挣扎着:“这不是我签的,是我表哥用了我的身份证,即便签了六年,劳动者在未满期限期间也能离职。” 马奇胜冷笑着将合同翻面,背面条款清楚写明“西江月员工黎又瑜岗前培训费用合计一百二十万元,如若黎又瑜自身原因提前离职,由黎又瑜承担三倍违约金。” “你,”马奇胜一脚踹翻杨孝南:“给他读一读劳动法。” 杨孝南单膝跪地,“《劳动合同法》第22条规定:“用人单位为劳动者提供专项培训费用,对其进行专业技术培训的,可以与该劳动者订立协议,约定服务期。劳动者违反服务期约定的,应当按照约定向用人单位支付违约金。” 黎又瑜脸贴在冰冷的桌面,由于害怕身体不住的颤抖:“我并不知情。” 保镖按着他展示他的身份证复印件、入职悉知、领工资的签名,全是他的名字。 杨孝南同情地看着黎又瑜:“西江月发工资一直是现金模式,这里的每一次工资,都签着你的名字。” “可以字迹对比这不是我签的。” 马奇胜耸肩:“你说的不算,规则由我定制,你现在有两条路,第一, 支付违约金三百六十万,第二,在这里做到还清为止。” 黎又瑜暗骂周晨愚蠢,给他留下巨坑。 保镖将黎又瑜关进三楼禁闭室,杨孝南离开时小声提醒:“不要太犟,少吃点苦头。” 赵向聿在市区转了又转,转到迟锦佑差点反胃:“二少,想去西江月直接去,拐个弯就是。” 接待的还是杨孝南,他补过妆,扭着腰带着笑:“呦,贵客到,二少今天几个人?” 赵向聿抱着胸:“那个谁,sadie、sal还是sammie,我来找人,黎又瑜有没有在,让他来。” 杨孝南保持着微笑,弯腰:“二少,您可以叫我sam,黎又瑜并不在,我为您推荐其他小哥,您喜欢清纯的,还是火辣的?” “我说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点菜的,叫黎又瑜来。” “二少,您说的黎又瑜没有来过。” 赵向聿当着杨孝南的面拨打黎又瑜电话:“不可能,他说今晚十点过来找你,现在十一点,你说他没来过?” 电话提示关机,赵向聿眯着眼打量杨孝南:“关机,他说十点过来,而你说没看到,再打他电话关机,不会这么巧吧?” 杨孝南依旧挂着笑:“我没有见过黎又瑜,他没有来过。” 赵向聿怒了:“死娘娘腔,复读机啊你?你不说我自己找。” “我不是娘娘腔。” “你不是娘娘腔谁是?好好一个男的总装的跟大内总管似的对着男人点头哈腰,你妈知道你在外面对人这样吗?” 迟锦佑拦不住,暗道不好,这二世祖又要闯祸了,没等他拦,杨孝南已与迟锦佑扭打成一团。 积累怒气已久的杨孝南发泄着心里不满:“你算什么东西,敢提我妈,我妈也是你这种混吃等死的人能提的?我靠自己努力,娘娘腔怎么了?好过你这种寄生虫,要不是赵家,你在这里算个屁,给的全是你哥赵禹庭和你赵家的面子,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你说谁寄生虫?” “你,赵向聿,一事无成的吸血鬼,寄生虫,你在你哥的光环下待久了,久到没照镜子是吧?” “你个死娘娘腔!” 迟锦佑插不上话,专业知识在此刻全无用武之地,今晚看到赵禹庭心神不宁,以为他放不下黎又瑜,擅自鼓动赵向聿来西江月,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总喜欢揣摩老板心思的习惯得改,一定要改! 忐忑地向赵禹庭汇报情况,赵禹庭让他看好赵向聿,他稍后到。 迟锦佑见拦不住打成一团的两人,冲着前台大喊:“保安呢?你们这里的保安呢?” 黎又瑜在小黑屋里来回摸墙,没有开关,没有通道,一片漆黑,除了门和墙顶的小小排风扇,没有其它出口,越待越害怕,黎又瑜手一直抖,看样子只能想办法逃。 他捂着肚子猛敲门:“开门,开门,我肚子痛,想上洗手间。” 外面保镖恶狠狠:“忍着。” “大哥,我真的忍不住,如果你不嫌弃事后要收拾房间的话,我就地拉……哎,大哥,我真的憋不住了,我脱裤子了……” 门外另一个保镖说:“打扫卫生的是我相好,别让他拉里面,到时受罪的是我相好,我带他去洗手间。” “别让他跑了。” “我看着,跑不了。” 黎又瑜被保镖推着前往洗手间:“别他妈给我耍花招,赶紧拉完出来。” 黎又瑜躲进洗手间,员工专用洗手间,窗可打开,从窗户望下去,后面是停车场,他所在的位置在三楼,门外保镖敲门:“喂,好了吗?” “马上马上。”黎又瑜按下冲水键,继续往楼下看。 灯光下,勉强能看清窗户右手边是一条水管,顺着水管爬到一楼难度不算大,即便摔下去这个高度也不会死,黎又瑜再次按下冲水键,翻出窗外顺着水管下滑。 赵禹庭今天自己开车,门童接过车钥匙:“先生您这边请。” “不必。”赵禹庭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车,自己开到停车场。 黎又瑜刚爬到一楼,脚还未沾地,熟悉的悬空感再次袭来,他被一左一右稳稳架住,保镖一拳砸向他腹部:“早说过,不要耍花招。” 一拳砸过来,黎又瑜只觉得呼吸都带着疼,咬着牙忍着痛被保镖架着往里走。 无助绝望时无经意的一瞥,一道熟悉身影令黎又瑜燃起希望,他挣扎着,大声喊:“赵禹庭,救我!” 赵禹庭顺着声音看过去,两个保镖正试图堵黎又瑜的嘴,赵禹庭淡淡出声:“放开他。” 保镖被他的气势吓到,本能地松开黎又瑜:“这位先生,他是我们的员工,打扰你的兴致了,我马上带他走。” 赵禹庭命令:“叫马奇胜出来见我。” 整个东远市,知道马奇胜是西江月幕后大老板的人寥寥无几,俩保镖对视一眼,一人飞快上楼汇报。 五分钟后,西江月大门紧闭,暂停接业,马奇胜亲自下楼,远远向赵禹庭伸手:“难怪今天出门喜鹊一直叫,我就猜到赵总会来。” 赵禹庭冷冷扫向头顶监控:“我来接赵向聿。” 黎又瑜忙往赵禹庭身边凑:“赵总,还有我。” 二楼会客室,马奇胜向赵禹庭解释:“这位是我们员工,合同白纸黑字,赵总若是真想帮,我倒可以给你这个面子。” 赵禹庭瞥黎又瑜一眼,衣服皱皱巴巴,满脸脏污,裤子划破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的保暖裤,赵禹庭皱眉:“不需要,我与你司员工并不相熟。” 马奇胜挑眉,向黎又瑜摊手:“这样啊,看来你抱错大腿了,先下换衣服吧,今天先找个人带带你,调整好状态明天上班。” 黎又瑜心往下沉,进来西江月容易出去难,此刻他为自己的鲁莽深深懊悔,不该来拿身份证,办临时身份证,再向派出所说明前一张身份证遗失,不至于落到马奇胜手里。 “禹庭。”黎又瑜知道眼下只有赵禹庭能救他,故意暧昧喊他的名字:“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赌气,我不该离家出走,我想跟你回家。” 赵禹庭翘着腿坐在一边静看黎又瑜表演。 马奇胜倒是来劲了,他不满赵禹庭已久,曾有个项目多次请人牵线求合作,有次直接由赵家老爷子的老友直接带着见到赵禹庭,都没能谈成,这次终于逮着机会看赵禹庭笑话,当然,他不敢直面赵禹庭,笑着拉黎又瑜,摸着他脸颊:“哎呀,赵总好像不认识你,你说说,你是怎么得罪赵总的?” 赵禹庭依旧没给任何反应。 马奇胜蹲在黎又瑜前面:“小可怜哦,还是个雏儿吧?我看看放几楼好,哎呀呀,这腰,这脖子,这手,这脚,一个赛一个的嫩。” 赵禹庭也看向黎又瑜,他对今晚的黎又瑜非常不满意,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没有保护自身的能力,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此刻,他道:“想我救你,给我一个必须救你的理由。” “你看看,你看看,赵总多么善良,你说说,怎么证明你跟赵总认识?” 黎又瑜不理会马奇胜,让人拿来他的背包,在赵禹庭的注视下拉开背包拉链,一件一件往外掏东西,充电器、耳机、充电宝、毛衣,直到掏出真丝睡裤和一条黑色四角内裤,赵禹庭蹙眉:“马奇胜,开个价。” 马奇胜还未摸清状况,黎又瑜识趣地塞回睡裤内裤,抱着背包站到赵禹庭身后。 第16章 第14章 哪怕站在赵禹庭身后,黎又瑜都能感觉到他散发出的怒气,对于自己的怒气。 管不了那么多,对于黎又瑜来说,马奇胜比赵禹庭更危险更恐怖。 马奇胜满脸探究,被赵禹庭一个眼神扫过去:“开价吧。” “赵总爽快,这样吧,黎又瑜违约金三百六十万,咱也是老熟人,打个折,赵总只需要付我三百万,黎又瑜就是你的人,自此跟我西江月解除劳动合同。” 赵禹庭要求看合同,合同还给马奇胜:“明早我的助理会安排打款。” “赵总,打开天窗说亮话,明天的事明天说,变数随时发生,我看还是立个字据作个保证。” “我的话就是保证,你只能选择相信。” 无形的气压逐渐上升,马奇胜哈哈大笑:“对,对,赵总一言九鼎,是马某糊涂了。” 保安强行将赵向聿和杨孝南分开,赵向聿捂着嘴角:“想不到你个死娘娘腔还挺能打!” 气喘吁吁地杨孝南一把扯掉假发套,露出黑发短寸头,左右扭动脖子扯开领口:“没打够是吧?再来。” 赵向聿盯着杨孝南的板寸头和凸起的喉结:“我靠,搞半天你装娘娘腔啊!” 赵禹庭大步走向大厅,身后跟着拎着包小跑的黎又瑜,路过赵向聿时没作半秒停留,赵向聿连滚带爬地跟上。 几人站在门口,赵禹庭将车开到门口,降下车窗:“上车。” 赵向聿屁颠屁颠去拉开门,赵禹庭冷冷道:“没叫你。” 黎又瑜反应过来,反手指着自己:“是我吗?” 赵禹庭头都没有转一下,抬手看表,黎又瑜赶紧去拉后排车门,又觉得不妥,他坐后排,那不是把赵禹庭当司机了吗? “那个,赵总,我坐前面还是后面?” 赵禹庭耐性逐渐耗光,黎又瑜是他见过问题最多最笨的人,若是他的员工,在公司待不过三小时。 “前面。” 赵向聿目送他哥的车驶离,手搭在迟锦佑肩上,扯到伤处龇牙咧嘴:“什么情况?我哥居然让黎又瑜上他的车?” “知情者”迟锦佑一声不吭,他可是亲眼见证过赵总与黎又瑜有私情的人,放古代是要被灭口的。 赵禹庭开车很稳,等红灯时,黎又瑜向他道谢:“谢谢你,赵总。” 赵禹庭冷笑:“怎么?不叫禹庭了?” “那个,一时情急,您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跟我计较。” 赵禹庭从鼻子哼出一声傲慢的轻嗤。 “您在前面放我下来就好,我住这边。” “你记住,你是我花三百万买下来的,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主人,你的一切由我支配,你住哪里,我说了算。” 黎又瑜花了两分钟消化他的这句话:“你该不会是当真了吧?我知道,三百万我会慢慢还你,我可以打欠条。” “规则由我制定。除非,你能在半小时之内凑齐三百万。” 黎又瑜表面震惊,害怕,犹如小白兔刚离虎口又入狼窝。 内心:开心,终于又能回赵禹庭身边潜伏,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距离找到真凶又近一步。 然而,赵禹庭的下一句吓得黎又瑜差点咬到舌头:“我的小奴隶,记住你的价值。” 高贵斯文的赵总私底下玩这么花吗?小奴隶? 脑海里如海浪般奔涌出周晨曾讲过的各式各色主人与奴隶故事,黎又瑜默默往一边挪,有钱人的癖好,普通人还是不要揣摩的好。 就在黎又瑜天马行空时,冰山脸的赵禹庭问:“为什么随身携带我的衣物,早有预谋?” 黎又瑜当然不敢说他在赌,赌遇事时以他的睡裤内裤作条件,赵禹庭这样的人,高贵,他的人生容不下一点点污点,更不会让别人发现他的污点,他会藏起来或自己处理,内裤从黎又瑜手上拿出来时,黎又瑜就是他的“污点”,他只会把污点藏在身边,必要的时候冼净。 于是,黎又瑜期期艾艾:“先生的衣服,我舍不得扔,带在身边做念想……” 赵禹庭打断他做作的回答:“收起你在西江月学的这一套。” 黎又瑜阴阳怪气:“是,主人。” “不服气?三百万,可购买五台智能机器人,投入产线二十四小时工作,可连续工作十年,每年单台创造利润一百二十万,五台,一年,六百万,而你,三百万,提供不了任何价值。” “我可以以身相许,或者按次,您睡别人一次给多少?” 赵禹庭猛踩刹车:“下车。” 黎又瑜摸着撞痛的鼻子:“不是还没到吗?” “你走回去。” “这里走回去至少半小时,太黑了,我腿还伤着……” 赵禹庭冷眼扫过:“记住,作为奴隶,第一条,不要若主人生气,第二,遵从主人命令。” 寒风呼啸,黎又瑜抱着手臂站在半山道,对着赵禹庭车尾灯大喊:“你这个毫无人性资本家,什么奴隶,什么主人,你自己玩去吧!” 眼看车灯消失在视线内,黎又瑜站在寒风里打颤,甚至不明白哪句话刺痛尊贵的赵总。 “情绪太不稳定了。”黎又瑜嘀咕着,慢慢往前走。 迟锦佑快赵禹庭一步到别墅,赵向聿弯腰在车边呕吐:“呕……迟锦佑……我要扣你工资……呕……你他妈开的过山车吧?” 赵禹庭将车钥匙抛给迟锦佑,他必须回去洗澡,从西江月出来,身上的毛孔都关闭了,“明早洗车,还有他,给他安排住处。” 迟锦佑不确定的多问一嘴:“是按之前的安排吗?” 赵禹庭人已行至电梯:“按之前的。” “黎先生,他人呢?他不是坐先生的车吗?”迟锦佑站在车边,只差没趴下去看车底了。 赵向聿捂着伤处:“不会半路跑了吧?” 迟锦佑不敢问,“应该不会吧。” “那他人呢?半路被截走了?还是被西江月的人又绑了,我就说他是个麻烦吧……” 迟锦佑刚准备将车停进车库,方才上楼的赵禹庭返回,一句话没说,驾车再次离开,留下另外两人。 黎又瑜骂骂咧咧,幻想自己是童话故事中可怜的小美人鱼,尾巴被万恶的资本家骗走,徒留他顶着每走一步刺骨钻心的腿艰难求生。 前方车灯由远及近,黑色车停在面前,车窗降下,赵禹庭沉着脸:“上车。” 黎又瑜以最快的速度开车门挪上车:“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 “不想下车的话,保持安静。” 安静不过三秒,黎又瑜问:“不是说让我自己走回来吗?” “我是个商人,刚花的三百万,我不希望它变成我帐本上的赤字。” 行,听懂了,不想这钱打水漂。 黎又瑜再次回到杂物间,一切都没变,连被子都没人收,好像等着他回来。 赵禹庭在进浴室前留言给助理:“西江月雇佣未成年,收集证据举报。” 他看过合同,按合同上的身份证日期,签约时黎又瑜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岁。 黎又瑜擦完灰尘,坐在床上整理物品,身份证已取回,钱包里现金还剩一千多,暂时还能渡日,不知道赵禹庭会怎么整他。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睡觉,等天亮干大事。 隔天,睁开眼的黎又瑜拨打报警电话、工商部分、劳动部分电话,举报西江月非法雇佣未成年。 接下来的三天,黎又瑜没有在别墅碰到赵禹庭,忐忑渡过几日,一切平静。 他这边平静,赵向聿可没这么好,他被停所有信用卡,存压岁钱的那张卡也被冻结,气得他跟赵禹庭大吵一架,严格来说,是他对着赵禹庭嚎叫:“你又不是我爹,你凭什么停我卡限制我消费。” “凭你的钱都是我给的。” “我就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我本来就是个废物。” 赵禹庭坐在餐桌淡定喝着咖啡:“你做好准备,年后送你出国。” “我不想出国。”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第15章 赵向聿砸了碗,摔了手机,给老爷子打电话告状,得到一句:你哥也是为你好。 第四天,赵向聿指着黎又瑜:“陪我去医院换药。” 黎又瑜看向迟锦佑:“不是迟管家陪你去吗?” “我不想他陪,你会开车吧?” 黎又瑜摆手:“我有驾照,但没开过,我可不敢。” 赵向聿骂骂咧咧亲自开车载着黎又瑜去医院。 好巧不巧,遇到杨孝南,黎又瑜第一眼压根没认出来,板寸头,牛仔服,工装裤,完全跟sam两种风格,顺着赵向聿的目光看过去,才敢确定那是杨孝南。 仇人见面,倒是没打起来,赵向聿别扭地打招呼:“那什么,你不装娘娘腔的时候挺像个人的。” 黎又瑜跟杨孝南没什么太大过节,他只是一个打工的,礼貌打招呼:“来看医生吗?” 第17章 “看来一个朋友,怎么,二少的伤还没好?娇气。” 赵向聿想发火,被黎又瑜劝住,三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杨孝南阴阳怪气:“还得感谢你,那天打一架,我被西江月开除了,要不是被开除,我怕是没这么快能脱身。” 赵向聿呆呆的:“有什么难脱身的,不想干不干不就行了。” “算了,我还是跟黎又瑜聊比较舒服,你还不知道吧?西江月停业整顿,被工商局罚了上千万。” 黎又瑜隐隐有些兴奋,看来举报有用。 “为什么被举报?” “具体不清楚,只知道这次是无限期整改,马奇胜这变态正找到找关系呢。” 黎又瑜嘴角压不住:“还真是个好消息,我请你们吃饭吧,好不容易遇到。” 赵向聿骂道:“你有病吧?我跟他才打过架,你让我跟他一起吃饭?” “都是缘分,打架也是缘分,走吧走吧,少爷,请你吃你没吃过的。” 黎又瑜带着两人坐到米粉店,赵向聿指着餐牌上十二一碗的粉,嘴角直抽:“你就请我吃这个?” 杨孝南倒是爽快,“正好,是我喜欢的,很久没吃了,老板,来两碗。” 二少傲娇地别过头,直到米粉上桌,别扭地问:“这能好吃吗?” 杨孝南猛吸溜一筷子:“不好吃,配不上您高贵的嘴。” “闻着挺香的。” 黎又瑜忍着不笑,把自己这碗让给赵二少,让老板再来一碗。 郑修源敲向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赵总,马奇胜将之前转过去的三百万退了回来,现在正在前台等着求见你。” 赵禹庭正在处理新酒店开业事宜,冷冷道:“不见,送客。” 临下班时,赵禹庭整理文件,翻出上次未来得及处理的秋裤,赵禹庭手缩回来,想到在西江月时黎又瑜拿出来的睡裤,手指一紧,秋裤被他用密封袋装好塞进抽屉最里面。 黎又瑜蹲在花架下浏览招聘网站,一条招兼职的信息正符合他的条件,要求满十八岁,工作时间每天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时薪60,远超过其他兼职。 要知道他做家教时薪最高不过40,ai 取代大部分工种,就连辅导作业都有特定功能的机器人,40一小时,辅导的是买不起机器人用不起软件会员的中低层家庭。 点开酒店主页,新酒店,顶楼建有摩天轮和望星台,整座建筑宏伟高大,科技感与梦幻结合,如童话中的城堡。 简历递过去,很快接到招聘方电话,告知他们需要扮演人偶的演员,需要穿戴人偶服饰与头套与客人互动,并帮忙拎行李、指路。 约好时间面试,简单培训后正式上岗。 看起来简单的工作十分考验体力,头套二十来斤,鞋子不好走,开业不少人奔着摩天轮来,小朋友们扯着黎又瑜衣服,摔到无数次,三小时过去,黎又瑜被人撞倒后无法起身,头套错位,眼前能看见的只是头套的内部。 赵禹庭在酒店高层的陪同下视查开业情况,橙色人偶倒在他面前,那人偶半天没能站起来,手在地上乱摸,似乎在找可支撑物。 经理吓得赶紧喊人:“快快快,把他扶走,别挡在门口。” 几人几乎是拖着人偶往旁边挪,动作粗鲁暴力,赵禹庭抬手制止,又命郑修源:“扶他起来。” 黎又瑜看不见外面情况,声音嘈杂,无数声音夹在一起,用力推玩偶头套,顶着满头汗钻出头套,只看到赵禹庭进入酒店大堂的背影。 头套内部有个束口,束口处缝着橡筋,一天套下来勒的难受,跟其他员工借针线,都说没有,班长瞟一眼:“方便带回家吗?你带回去改改,拿剪刀剪开,再缝。” 终于下班,黎又瑜揉着酸痛胳膊和脖子,抱着头套往回赶,公交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流动,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对面的高楼像被施了魔法,一扇扇明亮的窗户飞快地向后退去,仿佛时光在倒流,每一个亮着的方格都是一个故事,在夜色中悄然上演,朦胧的光影中,黎又瑜靠着车窗沉沉睡去。 赵向聿前后逛一圈,扯着嗓子喊:“阿迟,黎又瑜人呢?” “二少,他去工作了。” “工作?他又去西江月?不对啊,西江月停业整顿,那他去哪了?” “这个他倒是没有交待,只说去做兼职,晚上会回来。” 一直到晚餐时间,赵禹庭回来,赵向聿害怕他追究前几天的事,装鹌鹑坐在餐桌前安静吃饭。 赵禹庭落座,突然想起被他带回来的小奴隶,上一次坐在一起吃饭时他的安静历历在目。 “阿迟,”赵禹庭唤来迟锦佑:“家里其他人什么时间吃饭?” 这里的“其他人”,指赵禹庭和赵向聿之外的人,阿姨、司机、管家。 “先生,我们五点用餐,晚上九点有一顿宵夜。” 赵禹庭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他希望从迟锦佑口中听到单拎出黎又瑜相关,迟锦佑迟钝的没有发现。 晚餐结束,迟锦佑叫来阿姨:“阿姨,今天的菜谱有改动过吗?” “没有啊,都是按先生和二少的口味,没有任何改动。” “那就奇怪了,先生今晚只吃了几口。” 九点,迟锦佑打给黎又瑜,关机,连打几次,冰冷的机械音提示着对方手机关机,迟锦佑急了,向赵禹庭汇报:“先生,黎又瑜到现在还没回来,联系不上他。” 赵禹庭湿着头发下楼,表情如寒冰:“他几点出去的?失联多久了?” 迟锦佑硬着头皮:“下午一点左右出门,中间我没有联系过他,到晚上八点打他电话一直关机。” 赵禹庭披上外套,抓起车钥匙往外走:“真是个麻烦,通知找人。” 赵向聿在二楼阳台喊:“哥,等等我!” 回答他的是一串汽车引擎声。 黎又瑜这一睡,睡到终点站。 终点站是烈士陵园,距离别墅八公里,惨的是他坐的是末班车,司机拎着超大水杯,喝了口茶,吐出茶叶:“坐过站了,你早说我还能叫你一声,你这不声不响的,我还以为你住这附近,今晚是没车了,你看看能不能打的回去。” 黎又瑜抱着玩偶头套站在路边招手,有几辆的士明明看见了他,经过他时不约而同提速离开。 招半天手,硬是一辆车没拦到。 手机没电,附近没有商店,肚子咕咕直叫,路上的人车越来越少,黎又瑜抱紧玩偶头,看来只能走回去,总不能冻死在外面。 顺着公交站牌一站一站往前走,走了很久,也才走三个站。 抬头,前方路灯在寒夜里像一串被冻住的星星,光晕在冷空气中晕染开来,裹着一层朦胧的雾气,跟黎又瑜呵出的白气一样的无奈。 郑修源很快查到黎又瑜今天在酒店做兼职,查看监控时才知道今天那只橙色熊是黎又瑜扮演的,将视频发给赵禹庭,赵禹庭看到橙色熊站起来取下头套,盯着自己背影看了很久。 又在附近监控查到黎又瑜上了109路公交,一个电话过去,交通运输部门的朋友直接联系到黎又瑜所乘公交的司机,司机吓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那、那个包着头的小伙儿,在、在烈士陵园站下车的。” 赵禹庭沿着109公交线路往前开,在弯曲的山道下坡看见抱着玩偶头的孤独身影。 冬天的夜格外的黑,路灯昏黄,他看见瘦弱的黎又瑜抱着看起来比他重的玩偶头一瘸一拐往前挪,灯光拉长他的影子,呼出的白气格外清晰,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减速,车辆慢慢靠近,降下车窗,五音不全的歌声传入耳中:“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赵禹庭眉头蹙起,一脚刹停在黎又瑜前面,黎又瑜吓一大跳,举起玩偶头:“大哥,要钱全给你,我的命不值钱,大哥,求放过。” 第16章 “你的命值三百万。”赵禹庭冷冷道。 黎又瑜从玩偶头后面露出眼睛,看清车上的人,凝固的震惊开始融化,紧绷的眼角率先融化出涟漪,上扬的唇角藏不住惊喜:“赵先生,吓死我了。” 说着过去拉车门,车门落锁,拉不开,黎又瑜故作讨好:“赵先生您人帅心善,能让我上车吗?实在走不动了。” 赵禹庭以为黎又瑜会害怕,会痛哭流涕,而他,唱着五音不全的歌,遇人就怂,见人叫哥,做人无底线,没志气,劣根难改。 “你也会害怕?” “怕啊,这么黑,又偏,别说人,鬼都没有一个。” “害怕为什么唱歌?” “唱歌?”黎又瑜好奇他的关注点,解释:“一个人走夜路都会唱歌啊,你没有过吗?给自己壮胆。” “我没有走过夜路。” 黎又瑜点头:“是是是,您只开过夜车,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抬头继续装乖巧:“好冷啊,赵先生,我可能感冒了,能让我上车吗?” 第18章 “刚你唱的歌叫什么?” 黎又瑜说出歌曲名字,等着他的下文。 傲娇的赵先生终于施舍他一个眼神,戏谑:“再唱一遍。” 黎又瑜呆滞几秒,清清嗓子,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放声大唱:“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车门解锁,自动打开,赵禹庭比刚更冷的声音打断他的歌声:“把你抱着的脏东西放后备箱,你,上车。” 原本一直走着没感觉到多冷,这会儿原地站着,腿直抖,黎又瑜举起玩偶脑袋,认真解释:“这是我工作要用的道具,不是什么脏东西。” “它不能碰到我的车座椅。” “那我碰了你也是要洗车的,你不觉得它很可怜吗?它只是一个玩偶头。” “你要抱着它,就跟它一起去后备箱。” 黎又瑜惊呆了,瞧着面前大理石般的冷硬帅脸,如此冷血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没有丝毫违和感。 认怂。 黎又瑜绕到车后,伸手去开后备箱,赵禹庭正好按后备箱自动打开键,弹开的后备箱撞上黎又瑜手,一个吃痛,玩偶头顺着下坡滚落。 “我的头,喂,我的头!” 深夜,山道,诡异的一幕上演,少年追着向下翻滚的橙色脑袋,脑袋滚进路边草丛,黎又瑜扑过去,满头满脸沾满枯草尘土,一人,一玩偶头,双双趴在草丛中。 赵禹庭调头,再次停在黎又瑜身旁:“别装死,上车,现在,你只能去后备箱。” 黎又瑜头埋在杂乱的草丛,向上伸手:“我好像闪着腰了。” 僵持一分钟,赵禹庭下车,戴上手套拉起黎又瑜,黎又瑜站起身,扭着腰:“还好,没断,能动,还有我的玩偶头,劳烦您动动贵手,帮我拿下,它陪了我一路,我不能扔下它。” 玩偶头滚进后备箱,黎又瑜被扔进后排,赵禹庭快步上车,升起车窗,戴上口罩猛踩油门,之后一路,赵禹庭没有说过一句话。 迟锦佑在门口等着,赵禹庭将车钥匙扔给他:“明早洗车。” “好的先生。” 黎又瑜拎着他的玩偶头跟在后面,赵向聿小声问:“诶,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跑路了呢。” “我坐过站了。” “那你真蠢,你怎么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赵禹庭冷眼飞过去:“有电他会打给你这个傻子的。” 赵向聿识趣地闭嘴。 赵禹庭转身,见黎又瑜往花园方向走:“你往哪走?” 黎又瑜指向花园:“回房间。” “那是花园,没有房间,你又想什么歪主意,地下室换过门,你进不去。” 黎又瑜恍然,难不成他不知道自己睡杂物间? “我睡杂物间,我的床在杂物间。” 赵向聿见势不对,飞快上楼。 赵禹庭跟着黎又瑜去杂物间,小小的杂物间被他整理的井井有条,墙上挂着工具,分门别类,贴着标签,架子上放着各种花瓶、肥料、空花盆,角落摆着一张床,床上被子叠的方方正正,东西多,却不杂乱。 房间没有洗手间,没有浴室,赵禹庭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你一直住这里?” 黎又瑜确定他不知情,这时候若是说“不是你安排的吗”,反倒是激起他的专制,黎又瑜点头:“嗯,这里还不错,很安静。” “跟上。” 他好像很生气,黎又瑜不知道他气什么,跟在他身后,一直到电梯,黎又瑜向他道谢:“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命。” 赵禹庭按下四楼,语气里带着调侃:“你是我花三百万买来的奴隶,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打算什么谢我?” 黎又瑜假装听不见。 到赵禹庭房间门口,赵禹庭带着黎又瑜进房间,指着浴室:“我有点事要处理,在我回来之前,把自己处理干净,在房间等我。” 黎又瑜还想问处理干净是怎么个处理法,赵禹庭已走到门口,留下一句:“在你的身体未清洗干净之前,不要动房间的任何物品。” 赵禹庭下楼询问黎又瑜住处的事,迟锦佑表示工作失误,没有跟他确认信息,私作主张让黎又瑜住杂物间,并征求赵禹庭意见:“让他搬去二楼客房吗?” “二楼不合适。”二楼太杂,阿姨、司机、等人,按理说把黎又瑜安排在二楼最合理,可赵禹庭觉得他太狡猾,不能放在离自己太远的地方。 “那三楼?三楼有空房间。”迟锦佑提议。 三楼更不行,不能让他离赵向聿太近。 “安排他住到四楼。” “好的先生,您隔壁的房间可以收拾出来。” “可以,尽快安排。” 这是黎又瑜第一次进赵禹庭的房间,很大,宽大的床,灰色床单,米白色落地窗帘,房间有书案、电脑、书架,架子上摆满文件夹及各种古董摆件。 黎又瑜快速巡视四周,没有监控,电脑是开着的,有一个黄色文件夹,标注着“重要文件”四个字。 他会把重要文件放卧室,那鑫辉五金电镀公司相关资料会不会也在这里? 挪动一步,浑身的尘土与枯草提醒着他,他的所到之处都会留下痕迹,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浴室,从头到脚洗了个彻底。 赵禹庭的浴室跟他的人一样清心寡欲,一面镜子,洗漱用品,清洁用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洗身体时黎又瑜后知后觉回想起赵禹庭的那句“把自己处理干净,在房间等我”,联想起前先的“你打算怎么谢我”,黎又瑜不免起一身鸡皮疙瘩,只当为真相献身了。 匆匆洗完,衣服是不能再穿,黎又瑜光着身体,在架子上乱翻,黄色文件夹加着锁,不敢贸然开锁,在房间里翻找钥匙。 卧室暖气不是特别足,黎又瑜有点抖,手一个不稳,撞倒桌上的水晶摆件,赶忙伸手接住,心跳直落谷底,轻手轻脚放回原位,还没来得及大喘气,门外传来脚步声,黎又瑜一惊,以最快的速度跳上床钻进被子里。 赵禹庭推门,入眼是一张裹在他干净被子里的脸,黎又瑜脖子以下隐在被子里,讨好似地眨着无辜的眼睛:“您回来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扫视房间,赵禹庭一眼看到电脑桌被人动过,他的习惯离开时鼠标放于键盘之上,而现在,鼠标移位,书架上的摆件也换了方向,原本背对着门摆放的水晶摆件变为正面对门。 赵禹庭走到床边,俯身:“谁给你的胆子上我的床?” 第17章 黎又瑜往被子里缩:“您不是让我处理干净吗?现在,您想干什么都可以,我洗的很干净。” 他知道赵禹庭一定不会动他,甚至会在稍后让人换床单。 赵禹庭莫名笑了下,那瞬间的冷笑另黎又瑜打了个寒颤,所有伪装成弱小的神经暴露出原始形态,精心编织的谎言在空气中解离,沿着他嘴角的弧度坠入认知深渊。 他手抓住被子往上提:“想干什么都可以?” 黎又瑜死死压住被角:“您要不要先洗个澡,我等您。” “你等我,还是利用我洗澡的时间做其他事?” 黎又瑜心下一惊,不明白这是赵禹庭的试探还是他早已知情,他揽住赵禹庭脖子:“不洗也可以,要怎么开始?” “收起你的虚伪和讨好,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我的小奴隶。” 黎又瑜拉高被子,盖住整张脸,不经意的颤抖与躲闪,将不经人事的娇羞表现的淋离尽致:“安全套,我在找安全套。” “我对不诚实的人耐心有限。”赵禹庭欺身,几乎贴在被子上,“或许,你可以说服我相信。” 难缠,太难缠。 对付他这样一个人,一个逻辑禁卫军,跟他讲道理分析逻辑,只会掉进他的框架,能打败他的只有胡搅蛮缠,黎又瑜深知这一点,猛地掀开被子,手直袭目标,一把抓住赵禹庭的二弟。 那一刻,不亚于摸老虎屁股,黎又瑜没敢再动,奇怪的是赵禹庭也没动。 不对,他有动,虽说他的肢体没有任何动作,但他的身体在发生着变化,黎又瑜直观的感受着他的变化,心跳如擂。 赵禹庭大脑在瞬间经历了一次微型宇宙大爆炸,所有神经元突触在耻辱的触碰下分崩离析,精心构建的阶级壁垒、身份认同、权力图谱,都在这一刻坍缩、混沌。 耻辱感爆发,每个细胞都在尖叫,每根神经都在颤栗,他的阶级优越感在很短的时间内经历着滔天巨浪,不敢相信他居然被一个小奴隶羞辱了。 黎又瑜没等到他的反应,一鼓作气,跪坐起来对着赵禹庭嘴唇贴过去,很快,很轻的碰了碰:“这样,你可以相信了吗?” 赵禹庭看着他,看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激怒他的人,他从来没有在同一个人身上失去过主动权,黎又瑜是第一个。 在黎又瑜这里,他失去掌控权,失去理智,他为此感到困惑,而眼前撩起一切的源主,用着装出来的无辜等着他的反应。 第19章 赵禹庭松开领带,平静地掐住黎又瑜咽喉,吻向那无辜的唇,用力研磨,啃咬,堕落吧,如墨滴进清水,赵禹庭在欲望里逐渐变成墨色。 黎又瑜震惊到失语,果然,老虎发威时能量大到可怕,黎又瑜竟反抗不了分毫,他的呼吸,他的感知,全被赵禹庭强势掠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位者赵禹庭猛地放开他,他在那张狡诈的脸上看到惊慌、失措,他的嘴唇微张,被子滑到腰间,赵禹庭的视线落在他皮肤上,再一次靠近,抓住他的头发,用力吻向深渊。 黎又瑜被动的承受,窒息感强烈,他们离的很近,很近,黎又瑜清楚看到他大衣口袋里钢笔的花纹。 下一秒,吻到动情的赵禹庭突然松开他,拽着他到门口,打开门将他扔出去,身后,关门声重重响起。 黎又瑜站在冷空气里,刚要说话,门打开,一张毛毯从头兜下,赵禹庭声音忍到极致:“滚。” 又是一记重重的关门声。 黎又瑜裹紧毛毯,摸着嘴唇:“所以,他吃这一套?” 赵向聿站在三楼楼梯向上探头:“发生什么事了?” 黎又瑜看向房门,又望向赵向聿:“我摸你哥老二了。” 赵向聿兴奋到嘴角变弯:“看不出来啊,你牛啊,怎么样怎么样?” 怎么样?黎又瑜脑袋晕乎乎的,大,很大,沉甸甸的。 赵向聿趴在在楼梯扶手:“说啊,怎么样?” 黎又瑜故意提高声量:“你哥,硬不起来。” 房间内,赵禹庭狠狠砸向墙壁,低头看撑起的西裤,拿起衣服进浴室。 赵向聿的笑声调成震动:“我是问,我哥什么反应,哈哈哈哈,我哥,居然,哈哈哈哈!” “嗯,反应就是把我扔出来了。” “那你挺惨啊,我哥刚让阿迟把你的房间东西撤了,说杂物间不能住人,我跟着被骂一顿,你现在没地方睡了。” 黎又瑜表现的很无所谓:“我随便,哪里都能睡,睡走廊也可以。” “来我房间,你睡地上,你睡觉不吵吧?” 黎又瑜再次回头看向赵禹庭房间门,下楼:“那就麻烦二少了。” 去赵向聿房间之前,先去找自己的衣物,换好才敢进去。 赵向聿甩给黎又瑜两千块:“给你。” “又抄书?” “不是抄书,是给你的奖励。” 黎又瑜没接:“我感觉前面有个坑在等着我。” “给你就拿着,坑没有,合作倒是有,你居然敢调戏我哥,我猜他现在一定在疯狂洗澡,气到吐血,他不高兴,我就高兴,你拿着,逮到机会再来一次,这次一定要叫上我,我还没看过我哥惊慌的样子,一定很精采。” “你这什么癖好?” “你不懂,你也不需要懂,总之,你勾引他,弄脏他,膈应他。” “行,”黎又瑜接过钱,“那我就用力勾引他,膈应他,玷污他。” 越说越兴奋,赵向聿直接躺到地毯上:“快快快,给我讲讲细节,还有,他是怎么找到你的,你去了哪里?” 赵禹庭从浴室出来,门口没有声音,小奴隶不在。 赵向聿正听得起劲:“什么?你滚到草里?身上还沾了羊屎?哈哈哈哈,你还用了我哥浴室?后来呢?” “后来少儿不宜。” 赵向聿急了,坐起来抓住黎又瑜胳膊:“关键部分,你怎么能打码,赶紧说,不说钱退我!” 黎又瑜开启胡编乱造:“挺难以启齿的,我没穿衣服,你哥一看见,扑到我身上……” “砰!” 门被踢开。 门外,赵禹庭眼里的寒气射的赵向聿打了个寒战,黎又瑜瞬间推开赵向聿钳住他的手:“二少,请别动手动脚。” 赵向聿:“我?” “上楼。”赵禹庭冷冷扫过黎又瑜,目光转向赵向聿:“明天开始,不准出门。” 回到四楼,阿姨正在换床品,赵禹庭吩咐阿姨给黎又瑜一床被子。 房间恢复安静,黎又瑜抱着被子,还没来得及问话,赵禹庭躺上床:“喜欢睡地毯?从今晚开始,你睡这里。” 黎又瑜躺在地毯上,很快累到陷入梦乡。 而柔软的蚕丝锦被上,赵禹庭久久聚不起睡意。 这种感觉令他惶恐,抗拒,又忍不住靠近,他看见自己的灵魂被剥离了所有光环,暴露出最原始的恐惧与脆弱,这不适感,全来自于黎又瑜。 这一觉睡的浑身舒坦,黎又瑜闭着眼左滚,右滚,心里纳闷今天床变宽了,恍惚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赵禹庭房间。 伸完懒腰,睁眼,与穿戴整齐的赵禹庭四目相对。 第18章 赵禹庭今天穿着白衬衫,配灰色v领羊毛马甲,冷调灰马甲让残余光线在白色衬衫上酿出更浓稠的贵气质感。 黎又瑜盯着对方翻飞的风衣腰带,意识到这种永不褪色的商务美学,本质是种降维打击,快时尚浪潮把人类冲刷成调色盘,也只有赵禹庭,用黑白灰简单颜色组成权力等高线。 赵禹庭的袖扣撞击大理石桌面,黎又瑜忽然听见基因深处的古老回响,他是故意的吗?故意把禁欲系穿成无声诱捕,黎又瑜知道那不过是顶级掠食者用来麻痹猎物的保护色。 赵禹庭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手里系领带的动作没停:“你的那堆脏衣服,还有你那破头套,请让它消失在我的房子。” 人在大清早容易犯花痴,黎又瑜完全没听到他说什么:“啊?什么?” 赵禹庭系好领带,审视着他:“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想。” “你在想,为什么你醒来不在我的床上。” 黎又瑜猛地坐起:“我可没这么想,倒是赵先生,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无权揣测我的想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昨晚肯定没睡好,你在提防,你害怕我会半夜爬上你的床,脱掉你的衣服,跟你睡一起,早上你醒来,看到我在地上,你是不是有点失望?” 赵禹庭静静盯着黎又瑜,黎又瑜在赌他的忍耐程度,猝不及防的,赵禹庭伸手掐住黎又瑜脖子:“不错,你说的很对。” “那,你失望吗?先生。” “不,我在替你庆幸,若你在我的床上醒来,现在的你已经是一具存放在裹尸袋里的尸体。” 他已经不止一次对自己说狠话,黎又瑜不知道他哪句可信,如果父亲的死跟他有关,那他现在的每一句都是至死威胁。 黎又瑜乖乖认错:“您放心,我不会越界。” “记住你的身份。” “是。” “重复你的身份。” 黎又瑜咬牙:“我是黎又瑜。” 赵禹庭的手从他脖子绕到后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蹭了下他耳垂:“记住,你是我的奴隶。” “您认真的?” 赵禹庭收回手:“今晚之前,我会让人拿合约给你。” 黎又瑜:“行。” “允许你在我的房间待到十点,十点后阿姨会上来消毒,晚上八点,准时回房间。” 黎又瑜摆烂,重新躺回去:“是,主人。” 这声主人显然取悦到赵禹庭,他转身,嘴角上扬。 直到脚步声消失,黎又瑜爬起来躲在床帘后,确认赵禹庭坐车离开,他开始检查房间,每个地方都查,没有监控,没有隐形摄像头。 在书架的顶层找到钥匙,带锁的文件夹打开,里面没有文件,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黎又瑜嘀咕:“这样算侵犯他人隐私吗?那我还是不看了吧。” 刚放下,好奇心促使他的手翻开相册,入眼是张全家福,年轻的夫妻坐着,妻子怀里抱着吸着奶嘴的婴儿,旁边站着穿着校服的男孩,约摸八、九岁,小男孩左边站着一个比他小的女孩,照片中丈夫一手搂着男孩,另一只手按着女孩的肩,温馨,幸福。 应该是赵禹庭的父母,怀里的婴儿应是赵向聿小时候,那个女孩呢? 再后往翻,赵禹庭母亲的照片很多,看年代,大部分是她结婚前的,跟赵禹庭的合照仅一张,大部分是小女孩的,奇怪的是,到赵向聿的照片发展至会走会跑,小女孩的照片却停留在全家福。 小心的复原,放回原位,黎又瑜在房间继续翻找,床底下有一个木箱,箱子擦的一尘不染,打开,里面装着的全是旧物。 写错的字贴、不满意的成绩单、亏损的项目总结表、坏的手表,经及赵禹庭的老师评语,评语中老师指出他性格孤僻。 黎又瑜嘴角抽搐,对着这箱旧物放肆嘲笑,这些,是赵禹庭不敢面对的人生“污点”。 他在收集他的过失,他在掩藏他的失误。 屋子里全翻遍,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多了嘲笑赵禹庭的理由。 上午,处理完手上需要签字的文件已是九点半,赵禹庭几次走神,郑修源斟酌着问:“赵总,需要帮您叫杯咖啡吗?” 第20章 “不用。” 十点,赵禹庭打给迟锦佑:“他还在房间?” 迟锦佑吃惊之余,赶紧回答:“先生,黎又瑜早下楼了。” “他在干什么?” “去做兼职了。” 挂断电话,迟锦佑转头向看晒太阳的赵向聿:“二少,先生打来不是关心你,是问黎又瑜。” 赵向聿手里的飞镖射向开的盛的茶花:“要是黎又瑜缠上我哥,那他就没时间管我了。” 赵禹庭手点着桌面,对郑修源道:“联系酒店,将门口监控授权拿过来。” 二十分钟后,赵禹庭坐在电脑前,看着摩天轮酒店门口实时监控画面,戴着橙色丑头套的玩偶在门口帮人引路,拎箱,进进出出,几次差点摔倒。 郑修源不知道他看什么:“赵总,是否需要增加人员?小朋友太多,人偶大受欢迎。” 赵禹庭依旧盯着电脑,橙色人偶被滑板少年撞倒,头套滚落一边,郑修源在看清头套内的脸时闭上嘴,小心地观察老板神情。 “笨手笨脚。”赵禹庭隔着屏幕嘲讽着。 郑修源在老板脸上看到一丝笑意,没错,是笑,是一种无形中开心的笑。 “赵总,是要盯着他吗?需不需要把他调到身边来,放在身边有利于对他的监控。” “可以,你安排。” 这是猜中老板心思了,郑修源再接再厉:“正好总经办缺一位生活助理,是否让他来试岗?” 赵禹庭关掉监控画面:“通知下去,让他来面试。” 黎又瑜正蹲在角落吃盒饭,酒店经理带着几个人过来,几人围着他,黎又瑜饭含在嘴里,抬眼望着满脸带笑的经理:“经理,我没有偷懒,我吃的是中午饭。” 经理吩咐身后的人:“快,搬把椅子过来,蹲着吃饭多辛苦。” 黎又瑜捧着饭盒:“经理您坐,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别害怕,是这样的,鉴于你的出色工作,人事部决定将你调任总部。” 黎又瑜心中警铃大作,他一个没毕业的学生,总部需要他做什么,一没学历二没经验,他可不认为总部需要他扮人偶,天上掉馅饼的事从来没落到他头上过。 “请问总部需要我做什么?” 经理像是看穿他的心思:“别害怕,我们是走正规流程,你需要先去总部面试,双方意向达成,签定合同,入职培训,当然,薪资肯定比你现在的高,至于高多少,要看你跟总部怎么谈。” 黎又瑜稍作考虑,先去面试,不行再另行打算。 直到经理给他总部地址,黎又瑜惊讶出声:“凌海集团?” 怪自己事先没作功课,原本想着只是做份兼职,能拿到钱就好,哪知酒店居然是凌海集团旗下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调他去总部,难不成跟赵禹庭有关? 应该不会,赵禹庭做事有着超高准则,不会调他去公司。 还有一种可能,赵禹庭起疑心了,从让他睡他的房间,到调去总部,或许是他的试探。 下午的一通电话改变黎又瑜的想法,他一定要面试上,待在赵禹庭身边才能保住他的小命,至少不用吃苦头。 电话来自周晨:“你做了什么把马奇才给得罪了,他家人放话要整你,马家背景不干净,干净也做不了这么大,都有人找到我头上了,让我把你引去他们指定的地方,你多注意,最近不要联系,不要怀疑我的话,我人品是不怎么样,但你是我舅舅最疼爱的儿子,我不想你死,自求多福吧。” 为躲避马家,找赵禹庭这个靠山是最明智的做法。 夜色如墨,赵禹庭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别墅区,他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抬头望向别墅,他忽然愣住了,四楼卧室的灯亮着,在深沉的夜色中像一颗温柔的星星。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家里的规定,人不在不开灯,迟锦佑听从他的吩咐,四楼留给他自己开灯,每次半夜回来,整栋别墅都笼罩在黑暗中,只有玄关的感应灯亮着微弱的光,那时的他,总是直接去书房,在文件堆里度过又一个不眠之夜。 但今晚不一样。 四楼的灯光透过纱帘,在夜色中晕染出一片暖黄,赵禹庭站在楼下,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像是蝴蝶扇动翅膀,撞翻了花蕊上的花粉,很轻,轻到稍纵即逝,却又真实存在。 他快步走进别墅,电梯里,他松了松领带,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跳脱。 四楼到了,他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冷色调的卧室多了一片亮色,黎又瑜盖着黄色的卡通棉被,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那抹悸动从何而来,是温暖。 很快,赵禹庭否定刚才的感动。 “真是可笑。”他在心里嘲讽自己,一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人,居然会因为一盏灯而感动? 赵禹庭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逐渐冷硬。 第19章 黎又瑜遵循赵禹庭的霸道规定,八点前到他的房间,被子一铺,往地毯一滚。 阿姨告诉他,赵禹庭的地毯很干净,打扫卫生的人进他的房间必须穿鞋套,地毯每天消毒,每周清洗,让黎又瑜不要有心理负担。 黎又瑜的脊背陷进地毯绒毛的柔软里,他可以用戏谑的语调宣称地毯比天鹅绒更适合安眠,却无法忽视别墅的每一道探究的目光,那些目光透过门缝,直直对准缩在地板上的他。 整座建筑心照不宣的窥伺,清洁阿姨擦拭陶瓷杯时嘴角的微妙闪躲,新请的园丁修剪门口迎客松时带着鄙夷的斜睨,连晨雾攀上露台的动作都带着窃窃私语,所有人都知道他睡在别墅权势最高的男人房间。 转念黎又瑜安慰自己:“那又怎么样呢?日子还得过下去。” 听到推门声,黎又瑜睁着朦胧的双眼:“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随意的一句话,赵禹庭难以维持高冷,语气在他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软了几分:“为什么等我?” “我今天才知道我兼职的酒店也是你们家公司旗下的,经理说调我去总部,我想知道,是不是你的意思。” 赵禹庭脸色沉下来,解领带的手一顿:“不是我的意思。” 黎又瑜躺回去,转身背对着赵禹庭:“果然,我就说你怎么会让我这种小垃圾去你们总部。” “怎么,你是不敢去?” 黎又瑜打着哈欠:“我是怕浪费大家时间,我什么都不会,去面试不是浪费时间是什么?” “你可以拒绝。” 黎又瑜扭着身体,撑着脑袋看赵禹庭:“你好像又在生气,我觉得我没有说错话,我只是怕浪费时间,又没说不去,我睡了,明天还要去面试呢。” 两人都带着试探,谁也没探出风口,互吹的两股劲风相至抵触,黎又瑜主动示弱。 一夜好眠。 晨光钻过窗帘的缝隙,正巧在赵禹庭垂落的睫毛上,此刻沉睡的男人眉骨投下浅灰色的阴影,眼尾那道总含着讥诮的纹路被晨曦熨得平整。 黎又瑜的指尖悬在赵禹庭鼻梁上方,虚虚勾勒着那道凌厉的弧度,真稀奇,原来这人下颌紧绷的肌肉也会在梦里松懈。 用指节轻轻碰了碰睡美男的睫毛,这人,连沉睡都像一场精心设计的诱捕,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弧光比清醒时更蛊惑人心,或许正因如此,被赵禹庭倏然睁眼扣住手腕时,黎又瑜没有挣扎。 “欣赏够了吗?”朦胧的嗓音里蕴着冷意。 方才所有的柔软幻象瞬间蒸发,那双眼重新泛起冷光,黎又瑜任由对方将自己扯得更近,近到能看清赵禹庭的眼神:“真遗憾,您真该多睡会儿,差一点我就能摸到了。” “你该庆幸我醒得及时,”拇指重重碾过他手腕侧骨凸起,“否则此刻你该躺在……” “裹尸袋里。”黎又瑜笑着截断话头,秒切回柔弱模式,“先生,我能蹭您的车吗?” “你想告诉全公司的人,你通过非正常途径入职,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醒后的第一件事是讨好你的主人?” “也对,我可不想被说走后门进去的,那我先走了。” 赵禹庭揉按着突跳的眉心,那抹总在门缝下游荡的影子此刻正蚕食着他的理智,像月光无声撕裂绸缎,他盯着自己掐过对方手腕的右手,不明情绪如荆棘在疯长,突然惊觉这双手竟比黎又瑜的喉骨更早开始颤抖。 愚蠢的驯兽师,竟把毒蛇错认作折翼的夜莺。 楼梯上,黎又瑜收回刻意扮蠢的笑意,他哪里不知道蹭赵禹庭车的后果,他只想给赵禹庭一种他蠢到无可救药的假象,只有他蠢,赵禹庭对他的防备才能减轻。 面试顺利通过,由人事部带领前往总经理办公室,郑修源笑着打招呼:“你好,又见面了。” “郑助,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的工作内容很简单,没有固定流程,你现在是赵总私人助理,协助赵总工作以及生活上的一切锁事。” 第21章 就是小厮,打杂的,黎又瑜在心里说,面上依旧笑的温顺:“好的,我会努力的。” 郑修源为他在赵禹庭的办公室加多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记录赵禹庭一天的行程。 上午,郑修源叫来一个文员带黎又瑜熟悉工作环境,文员当着郑修源的面和蔼可亲,应声:“郑助请放心,我一定好好带小黎。” 郑修源一走,文员脸一沉,鼻孔朝天,从口袋掏出香水对着面前空气一顿喷:“一股子穷酸味,看你资料,你是瑞阳县的?那好像是个贫困县吧,县里向多家夜总会输送人员,这些传闻是真的吗?” 黎又瑜嘴角笑意收回:“入职之前,我在网上看过凌海的人文宣传,说这里人人平等,相互友爱,看来宣传不实。” 文员高跟鞋一转向:“那要看对什么人,跟我来吧。” 她故意带着黎又瑜到外面走廊外茶水间:“这是茶水间。” 黎又瑜看清茶水间上的字:“宠物专用”。 黎又瑜没进去,顺手拍下茶水间及门口牌子,文员又将他带到洗手间:“洗手间在这里,进出要消毒,别乱走。” “可郑助告诉我洗手间在办公室内,这里离办公室至少走五分钟,来回上个洗手间得十五分钟,不会耽误工作吗?” 文员白眼一翻:“你能有什么工作,不过是来凑个数的,行了,我还有事忙,就这样。” 整整一个上午,没有人找黎又瑜交接工作,就连入职手续,也是他自己去人事部催着办的,经过的每一个工位,他们看他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毫无价值的物品,不屑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黎又瑜昂头从过道走过,遇到故意盯着他的,他偏头着对其对视,鄙视他们以不尊重的行为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午间休息,黎又瑜被隔开一道天然屏障,没人与他同行同坐,他一个人坐在食堂的八人餐桌前,若无其事地吃着饭,盯着电视屏幕。 午间新闻正在报道凌海集团的光辉事迹,本市最大的避难场所由凌海集团出资建造,抗风,抗洪,防震,并装有自动拦截导弹防御装置,可同时容纳十万人,暂由巴别塔中枢接管。 巴别塔中枢,是当代政府中心总称,他们设立巴别塔议会,管辖所有市民,包括下等公民,议员对中枢决议有一票否决权,而赵向禹,正是议员之一。 旁边桌的同事们聊起赵禹庭崇拜之意溢满整个食堂,不锈钢餐盘在欢呼中震颤,叉子划过空气的轨迹宛如胜利手势。 “你们知道吗?”工程师挥舞着筷子,“呼吸阀藏在鲸须里,这么巧妙的设计,除了赵总,还有谁!” 唾沫星子溅进他面前的汤,泛起细小涟漪,他们拍着胸口站起来:“赵总的设计巧夺天工,哪怕现在世界末日,庇护所能带领人类跨越下一个文明!” 黎又瑜盯着电视屏幕,看着画面里巨大蓝色鲸鱼,同事们又说,鲸鱼表面材料防火防酸,还能控制灯光变色。 没有人提鲸鱼的名字,新闻里的主播也没提。 直到食堂由喧闹恢复平静,黎又瑜大彻大悟,一直以来,他以为带着偏见的只有他们这些所谓上层人士,自己又何尝不是带着一种偏见,认为出身好的人为成功全靠家庭。 赵禹庭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地位,不仅仅是出生好,他的才华被他的名气所掩盖,个人才能难以突破阶层固化,公众只看到他的背景,而忽视他们的个人努力。 为此,黎又瑜深刻反思,在深思的同时吃完最后一块肉饼。 赵禹庭下午才到公司,进办公室,见黎又瑜,没有过多的反应,没有姓名,没有指向,直接说:“给我倒杯水。” 黎又瑜想起来,赵禹庭似乎从来没有唤过他的名字,对他说话如对着空气,不指名,不道姓。 赵总办公室带茶水间,咖啡、开水、各种茶叶琳琅满目,黎又瑜犯愁,只得向赵禹庭求助:“赵总,你要喝什么水,白开水,茶水,还是咖啡?” “茶。” “那您是工红茶,绿茶,还是……” 赵禹庭离开办公桌,亲自到茶水间,拿出一块茶饼:“我说水的时候,通常是指普耳。” “生茶还是……?” “这里只有熟茶。” 养父爱茶,条件不好的那几年,养父封存着他的茶饼,告诉他,留着给他娶媳妇的时候招待老丈人。 黎又瑜很小的时候就会泡茶,此刻,他说:“我不太会泡茶,以前没泡过。” 赵禹庭花十分钟教他泡茶,花五分钟教他品茶,黎又瑜是个好学生,最后五分钟用学会他教的泡茶法给赵禹庭泡了一杯茶:“怎么样,及格吗?我第一次泡茶。” “勉强。”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夕阳,赵禹庭大脑短暂放空,他刚又浪费了二十分钟。 第20章 浑浑噩噩赶鸭子上架般熬过三天,黎又瑜神经紧绷,这几天,他受到莫名其妙的职场霸凌,将他关进电梯,弄丢他需要整理的材料,删掉他的电梯卡信息等,第四天上班,赵禹庭命黎又瑜去十楼档案室找一份存稿文件。 黎又瑜先是绕去办公室外的外来工人专用卫生间,又去宠物茶水间倒了杯水,最后进入电梯,用口袋里的磁吸故意弄坏补办的电梯卡,在电梯里惊呼喊救,无人理踩,他将所有按键胡乱同时按下,电梯如愿故障,从十楼向下坠,停在三楼与四楼之间。 赵禹庭等了黎又瑜三十分钟,文件急用,档案室分类清晰,赵禹庭不悦地打给郑修源:“让人去十楼档案室找一份文件,黎又瑜去了半小时,教教他怎样最快找到档案。” 上楼的员工很快下楼,递交材料时告诉赵禹庭:“档案室没人,我查过大门使用权限,黎又瑜没有进去过。” 接到消息的郑修源放下手上的工作赶到保卫科,监控台画面显示,四十五分钟前黎又瑜捂着肚子跑去外来工人专用卫生间,出来后去宠物茶水间呆了一分钟,最后冲上电梯。 电梯监控显示黎又瑜进入电梯后,电梯到达十楼,他的卡突然失灵,无法刷开电梯门,惊慌之下胡乱按电梯键,以至电梯故障,自十楼坠向四楼间。 又十分钟,赵禹庭出现在三楼电梯口,维修人员汗流浃背,救出抱着头缩着一团的黎又瑜。 一见赵禹庭,黎又瑜影帝附身,抖如筛糠:“好黑啊,我好害怕。” 赵禹庭蹙眉:“怎么回事?” “我的卡失灵好几天了,这几天我都走楼梯,今天赶时间才坐的电梯,哪知道电梯门又刷不开,我没完成赵总交待的任务,对不起……” 赵禹庭面沉如水:“去查电梯权限卡是否存在失灵现象。” 郑修源招手唤来秘书,吩咐秘书去查。 黎又瑜小声:“人事部的曾姐说只有我这张卡有问题,她说我要不是想用就走电梯……” 掐着时间说完早准备好的台词,黎又瑜头一歪,眼一闭,不管不顾的晕了过去。 半小时后,当赵禹庭的皮鞋声在走廊尽头响起时,黎又瑜正蜷缩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演技有所提升。”赵禹庭的声音裹着冷意,“比在地下室偷我内裤时强多了。” “是他们先针对我。”黎又瑜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我只是...合理反击。” 他故意让尾音发颤,像只受惊的幼兽。 赵禹庭他俯身,黎又瑜闻到他领带上的香水味,一如他的人,冷淡,带着杀意。 “下次直接找我。”赵禹庭的拇指擦过他眼角,“少演这些不堪入目的戏码。” 涉事几个部门经理战战兢兢前来接受风暴,黎又瑜继续以受害者姿态装柔弱,一声不吭。 有惊无险混过一关,接下来一切顺利,一夜间,几乎所有同事都变得团结友爱,相处融洽。 郑修源部门的几个人都很忙,不自觉被当中的氛围影响,连带着黎又瑜也紧张起来。 晨会时人力资源部经理提起一周后的春节晚会,晚会在总部举行,全体加参,旁边另一个部门的两位小姐姐在讨论:“人事就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上次元旦晚会才过去多久,又来个春节晚会,我看就是他们人事部想抽好处。” “可不是,上次的节目还是挤着排练的,这次我们部门可没有节目出了。” “管他,有饭吃就行。” 散会后黎又瑜回赵禹庭办公室准备早上的咖啡,擦桌子时不小时蹭掉赵禹庭的钢笔,好巧不巧,笔滚进桌底,伸手够半天,没摸着,只能整个人趴进桌底摸索。 赵禹庭推门而入,身后郑修源向他汇报:“瑞实先前取消与我们的合作,所有重心转至明辉,如今明辉在我们的打压下面临破产,瑞实备下近两亿原材料无法消化,现又求了过来。” 黎又瑜听了个囫囵,瑞实是他们的供应商,一直与他们合作,明辉是凌海的对手公司,据说法人是赵禹庭的二叔,客户都是从凌海带走的,瑞实转头跟明辉合作,备货近两亿,现明辉无法消耗这么多的材料,又求到赵禹庭头上。 第22章 赵禹庭:“瑞实那边情况如何?” “孙老板昨晚突发脑溢血,现在在icu,现在是他儿子接手,想见您,希望我们低价接受他们的材料。” “放话出去,凌海将永不与瑞实合作。” “好的赵总,另外,对明辉的打压还要继续吗?他们手上所有的客户都已与他们解约。” 赵禹庭走到办公桌前,桌底下的黎又瑜大气不敢出,这时候出去也不是,不出来也不是。 “继续,记住,商业准则第一条,不能给对手一丝喘息之机。” “好的,赵总。” 正说着,郑修源手机响,接通后,他对赵禹庭说:“蒋建宇想见您。” “让他进来。” 黎又瑜蹲到腿发麻,刚想出去,赵禹庭坐到椅子上,堵住爬出去的路,黎又瑜只得继续趴着。 撞门声打破寂静,蒋建装肩线歪斜着撞进来,领口还沾着儿童退烧贴的残胶,他“砰”的跪下,皮鞋与大理石地面撞击出骨骼的闷响,“赵总,我错了,我不该受一时诱惑将客户资料卖给明辉,我猪油蒙了心,我被骗了……” 掌掴声在集团大厦高层回荡,每记耳光都带着回声,黎又瑜又往里缩了点。 赵禹庭转动着桌面的黑曜石魔方,这是用他人生第一个商业对手倒台的纪念品,“你跟了我多久?” 蒋建宇哭的撕心裂肺:“我跟您九年了,我不该啊,我女儿生病了,终身医治需要一大笔钱,我一时糊涂,求您饶我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跟了我九年,应该知道我的做事风格。” 蒋建宇停住哭泣,抖着身体:“我、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赵禹庭靠着椅背,没有说话。 蒋建宇突然暴起,裁纸刀刺入腹部,刀柄上的指纹锁应声亮起蓝光,血顺着刀滴在地板上:“求您,赵总,求您放我一马,我的女儿,她急需救命,我没办法……” 赵禹庭走过去,戴上手术级乳胶手套,轻轻握住刀柄,缓缓在蒋建宇皮肉内绞动,“去人事部结算工资,法务部会跟你谈你泄露公司机密的事,至于你女儿,不是你犯错的挡箭牌。” 蒋建宇不顾伤口,他抽搐着摸出手机,影像里幼小的女孩正在无菌舱里抓挠透明舱壁:“赵总,求您放过我,给我一条生路,我愿意参加ai芯片植入大脑项目,我愿意当实验者。” 赵禹庭冷声:“记住,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黎又瑜吓得捂住嘴,眼前一片猩红,安保机械臂拖出血迹触目惊心,跟在赵禹庭身边这些天,赵禹庭给他的假象表面冷漠,内心温柔善良,令他忘了,赵禹庭是能在商业界稳坐第一把交椅,光是善良不可能支撑他的地位,在商业杀戮场厮杀多年的他嗜血、冷漠,凉薄,无同理心。 他是上位者,是一句话定生死的掌权人,黎又瑜开始后怕,为之前的涉世未深。 第21章 血色在地毯上蜿蜒成诡异的藤蔓,黎又瑜蜷缩在红木办公桌下,指尖死死扣住钢笔。 蒋建宇被拖行时剐蹭的血液粘在桌脚,浓稠的血腥味裹着香水直冲鼻腔。 他盯着地毯上跳动的尘埃,脑子里乱乱的,不合时宜的发现那些灰粒在阳光下竟泛着金属光泽,像极了赵禹庭权利之下硝烟碎屑。 “嗒。” 很轻的一声,是赵禹庭手表碰到桌角,他躲下,晃着手,盯着桌子底下的人。 黎又瑜看见的是他手上戴着医用橡胶手套,指缝间还沾着蒋建宇的血。 “要我抱你出来?” 黎又瑜攥着钢笔爬出来,笔尖在地面划出尖锐的啸叫。他不敢看赵禹庭脸,视线乱飘,落在他领带的血点上,那血点正一点一点放大。 是真的吓到,吓到暂时失去语言功能。 “去拿清洁剂。”赵禹庭命令。 黎又瑜跪在地毯上擦拭血痕,赵禹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尖细的钢笔抵住他尾椎骨:“擦干净点,特别是你膝盖压着的那块。” 黎又瑜的冷汗浸透衬衫,大脑混沌:“我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会相信吗?” “怎么了?怕被灭口?” 黎又瑜扶着桌子站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并没有因为风的进入而减少,“不是,我只是在想,我很幸运,你……您对我很好。” 赵禹庭冷冷一笑:“给你十分钟,把这里清理干净。” 总算是找回些冷静,黎又瑜小跑着去找工具,清理完地上的血迹,擦了好几遍,又找来消毒水满室喷,最后打开窗通风,还是觉得鼻子里血腥气挥之不散,小心翼翼问赵禹庭:“赵总,您觉得放束鲜花怎么样,有助于净化空气。” “可以。” 结果,人事部今天的鲜花分配完了,人事部助理一脸疑惑:“赵总的办公室从不用鲜花,我们采购没有备赵总的份。” “那我现在去买,请问最近的花店在哪?” 问到地址,黎又瑜骑着共享单车飞奔至花店。 楼上,赵禹庭站在窗前,盯着黎又瑜逐渐变小的影子,看来他的小奴隶今天吓的不轻,临时跑了。 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带着一大束香雪兰回公司,在一楼大厅碰到郑修源,“郑助理。” 郑修源刚从医院回来,“嗯?这花很香。” “是啊,是香雪兰。”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可以跟赵总请假。” “不用不用,就是刚跑太快了,那个,那人没事吧?” “没事,失血过多,没有性命危险,是不是吓到了?” 电梯内有他们俩,黎又瑜这才敢问:“那人后面是不是很惨?” “是,全行业封杀,出卖公司机密,需赔偿公司所有损失,严重还有牢狱之灾。” “他可以不刺自己这一刀的。” 郑修源拍拍他肩膀:“你太年轻,九年前,赵总刚接手公司,没几个人服他,有次出去谈判,遇到当时的黑道背景企业,赵总只带着当时的一个经理,经理吓到六神无主,赵总一个人,仅凭一根随手夺的钢管,打伤十几个人,对方几乎全部断手断脚,当然,赵总也是一身伤,那次后一战成名,逐渐在公司站稳脚根。” 黎又瑜咽了口口水:“看不出来,赵总还会打架。” “那都是以前的事,那时被逼着,不打不行,有个干采购的,收取利益被赵总知道,一根棒球棍,打断采购的一条腿,自此清除公司大部分不服管教的老员工。” 若说先前办公室发生的一幕令他害怕,现在更多的是敬佩,那种条件下,他能顶着压力抗下来,一定受了很多挫折。 想到ai智能,黎又瑜说:“郑助,我还有件事想问,ai芯片植入人脑,这是真的吗?” 早前媒体发过,评论清一色咒骂赵禹庭无人性,拿人当机器,一旦人脑植入芯片,人将失去自我意识,变成半人半ai,那时,远程端可控制人的大脑,适用不当,将大大提高犯罪率,也会有人借机犯罪,最后将锅推给植入的芯片。 郑修源对个问题并不回避:“项目还未正式启动,这只是赵总的设想。” “这对人类不公平,人有自己的思想,ai不该植入人类大脑。” “你可以向赵总提你的观点,在他心情好的时候。” “那他什么时候心情好?” 郑修源摊手:“或许,在他笑的时候。” “那应该没有,我还有一个问题,网传赵总真的拿人类当过实验品,制造半机械人吗?” 郑修源没说话,翻出一则新闻,新闻里是一张模糊的照片,河水中漂着不明物体,标题倒是炸裂:护城河惊现浮尸。 快速浏览内容,黎又瑜直呼离谱:“里面说的赵总小情人,是指我?还特意写明死者为上次西江月事件主角,所以,我在护城河里泡了三天?” “你现在觉得网传信息有几分可信?” “我懂了。” 到办公室,黎又瑜捧着花进门,赵禹庭抬头,眉目间全是不耐烦:“十分钟,你超时了。” 早超时了,都快四十分钟了,黎又瑜没有辩解,找出花瓶摆在赵禹庭桌面:“可以放这里吗?” “太浓。” 黎又瑜把花瓶挪走,挪到自己桌上:“这样呢?” “太淡。” 办公室就两张桌,一个太远,一个太近,黎又瑜也不纠结,拉一张椅子放中间,花瓶摆上去:“这样呢?” “勉强。” 看来他心情不美丽,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郑修源来送签字的文件,看了眼办公室中间的花,绕过,签完字离开,几分钟后,黎又瑜收到郑修源微信:“花很香,明天继续订。” “一天就换吗?花店老板说可放一周以上。” “换。” “太浪费了,我能带回去吗?” 郑修源:“我不回答,你撤回,我没看到你这条信息。” 第23章 中午,赵禹庭一般不去食堂,黎又瑜负责帮他订餐,前几天黎又瑜帮赵禹庭取完餐自己再去食堂,今天郑修源提前叮嘱他:“叫两份餐,你跟赵总一人一份,今天起你不用去食堂,跟着赵总吃就好,每天下班前去找我报销,或者去人事部。” “之前的助理也是这样吗?” “之前没有生活助理,今天买花多少钱,你还没报吧?” “郑助,你不愧是赵总的第一助理,这点小事你也知道?” 郑修源给他转完帐,嘴角扯了扯,赵总刚特意交待,他能不上心? 第22章 吃饭时黎又瑜翻着日历,还有十一天春节,没由来的一阵心酸,眼眶一红,眼泪差点落进饭里,往年这时候他早已从学校回家,母亲会做他喜欢的鱼丸,会准备他喜欢的各种零食,父亲会给他钱,让他购置新年衣服,曾经幸福的一家三口只剩他一个人。 吸了吸鼻子,抬头对上赵禹庭的目光:“赵总,还有四天放假了吧?” “你想回老家?”赵禹庭这句是在试探。 “我家没人,我没地方去。”黎又瑜也在试探。 “那就留下来。” 赵禹庭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很难从他的语气、行为中参透他的想法,目前为止,黎又瑜不能确定赵禹庭与父亲的死有关,他在赵禹庭身上没有找到任何突破点,又如他所说,他没有地方可去。 同样,赵禹庭也在试探他的反应,从调查资料看,黎又瑜家人早不在,父母均自尽,没有查到他与背后之人联络的蛛丝马迹,人留在身边,总有露马脚的一天。 这几天逐渐摸清赵禹庭的作息,中午工作不急的情况下,他会休息半小时,他的办公室后面小套间是他的私人休息室,黎又瑜没进去过。 扔完垃圾回来,赵禹庭已不在座位上,黎又瑜瘫倒在座位,盯着日历,祈祷最后的几天快点过完,早早放假,跟赵禹庭共处实在太累。 趴着睡手酸,靠着睡脖子难受,外面大办公室的人自备午休床,黎又瑜是不可能花这份多余的钱,略微思索,找来自带的毯子铺地板上,关灯往地上一躺,除了硬点挑不出毛病。 正睡的香,后面休息室的门打开,赵禹庭悄然走近,高举棒球棍对着他的脑袋砸下来,赵禹庭阴沉地盯着他:“你知道的太多了。” 黎又瑜吓的大喊救命,手用力向上举,挣扎着逃离魔棍。 睁开眼,周围一片亮堂,他坐在地上,键盘被他拉拽着垂在办公桌前,黎又瑜深吸一口气:“还好,是梦。” 不过他睡前好像有关灯,有拉窗帘,不该这么安静,黎又瑜抬头,与赵禹庭办公桌方向的三双眼睛对上。 郑修源、行政部经理、财务部经理,三人刘刷刷看着刚睡醒的黎又瑜,而赵禹庭,面色不改正在查阅文件。 黎又瑜慌忙找手机,已是下午三点,他这一觉睡了两个小时。 赵禹庭签完字,另三人收回目光,相互推让着离开办公室。 “郑助请。” “王经理请。” “李经理请。” 办公室门合上,黎又瑜坐在地上没动,还不如一觉睡到下班。 他太闲了,闲得无聊时总在想为什么赵禹庭那么忙,总有签不完的字,批不完的预算,还有,接不完的电话。 至于他巴别塔议会议员的身份,入职这些天,黎又瑜还真没见赵禹庭因这个身份忙碌过,无意听郑助说漏嘴,赵禹庭似乎并不想冠上巴别塔议会议员的名头,他对协会中大多数决策持反对意见。 比如,反对取消无业游民抚恤金,反对全面禁止无业公民国考。 当时听完,黎又瑜感叹赵禹庭是上等企业家中最有人性的,没有之一。 呆坐几分钟,也许十几秒,每一秒都是煎熬,尤其是同一空间的另一个活人一声不吭的情况下,黎又瑜默默收拾地上的毯子,那尊大佛终于动了,皮鞋踩住毯子一角,赵禹庭说:“睡的还好?你睡时一直在说梦话。” “不可能的,我睡觉从不说梦话。” “哦,是吗?那你一直喊我的名字,不是梦话,是真话?” 黎又瑜不敢确定:“应该,没有吧。” 赵禹庭冷笑着掏出手机,点开播放键,黎又瑜睡梦中急切呼喊赵禹庭名字的声音在两人之间来回回荡,“呵,没有?” 他故意的,故意不叫醒自己,故意让其他人看见自己在办公室睡觉,黎又瑜后知知觉:“我有订闹钟的,我订了二十分钟,你关了我闹钟。” 赵禹庭并不作答,依旧踩着毛毯的一角:“小奴隶,我有权不回答你的问题,而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黎又瑜深吸口气:“是,我梦到你了,梦到你在车上兽性大发,你把车停在路边,强行撕扯我衣服,我求你放过我……” “闭嘴,出去。” 看着赵禹庭满脸厌恶,黎又瑜抱着毯子往外走,继续恶心他:“你抱着我,让我坐你腿上,我想逃,你用领带绑着我的手,我只能大喊‘赵禹庭,赵禹庭,别这样’!” 赵禹庭突然几步跨过来,将正要出门的黎又瑜拽回去反手压在玻璃门后:“收起你的小聪明,别再试图引起我的注意,你所做的一切在我眼里,不过跳梁小丑。” 黎又瑜呼出来的气打在玻璃上,晕出一片水雾:“你生气了?是说戳中你的心思,我所说的,正是你想做的,先生,承认吧,你也有欲望,你也是肮脏的。” 赵禹庭曲膝压住黎又瑜,从背后掐住他下巴:“我认为期待的人是你。” “是啊,我敢于面对自己的欲望,我馋你身体很久了,外面想搭上的你人从这里排到机场,公司规章制度里可没有明确指明不能肖想上司。” 赵禹庭冷冷嗤笑:“如你所愿。” 办公室外人影攒动,时不时有人经过,若他们向里看一眼,便能看到一向高冷不可一世的赵禹庭压着新来的小助理,强行扯开他的外套,向来矜贵的脸上表情龟裂,怒气混着愤然。 外套拉链的声音吓到黎又瑜不敢再动:“这是办公室,外面有人。” “怎么,你不是肖想吗?我在满足你。” “我不喜欢在这种地方。” “记住你的身份,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黎又瑜跟不上他的思维,揣测着赵禹庭现在的想法,他有严重洁癖,不可能会办公室做与工作无关的事,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试探和吓唬黎又瑜。 黎又瑜放弃抵抗,主动抓住赵禹庭的手,引着他的手往胸前放:“我意思是,我们可以去休息室。” 果不其然,赵禹庭一脸厌恶地松开他:“出去。” 不敢停留,黎又瑜跑到外面公共茶水间,心跳快到头皮发麻,事情发展完全脱离掌控,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越作,离赵禹庭越近。 黎又瑜逐渐发现,这种危险的推拉游戏不仅是求生策略,更是唤醒自我的血腥启蒙,规则破坏成为新的统治方式,猎物与猎人的身份将在无数次攻防转换中最终崩塌重组。 第23章 临下班前,郑修源叫住黎又瑜:“小黎,赵总临时有饭局,你准备下,一起。” 没有拒绝的理由,黎又瑜跟着下楼。 电梯里,郑修源还在向赵禹庭汇报年前的收尾工作,黎又瑜尽量降低存在感,躲到赵禹庭身后。 到一楼,赵禹庭向后瞥了眼,转头吩咐郑修源:“带他换身衣服。” 黎又瑜低头看自己的衣服,黑色棉外套,同色系运动裤,白色运动鞋:“我不进去,我在外面等。” 似乎没人理他,无人在意他的意见。 赵禹庭站在车门边,郑修源示意黎又瑜:“开车门。” 小跑着过去给那位高贵的赵生打开车门,黎又瑜关上门准备去前排,郑修源抢先一步坐到副驾,黎又瑜无奈只得向赵禹庭请示:“赵总,可能你需要稍稍忍耐。” 赵禹庭丢给他两个字:“上车。” 只能坐后排,跟那尊冰冷的雕像坐一起。 今天的宴会不一般,后面两辆车不远不近跟着,训练有素的保镖保持着安全距离。 车上没人说话,黎又瑜心底直纳闷,赵禹庭、郑修源、司机,他们似乎有着一种神秘系统,他们在黎又瑜看不见的地方用另一种方式沟通,不用说去哪里,不用请示,司机直接将车开到银座大厦。 车停稳,郑修源才告诉黎又瑜:“小黎,我们先去换衣服。” 黎又里糊涂地跟着进一家西装订制店,赵禹庭走在前面,一进门,脖子上挂着尺子的男人迎上来:“赵生,您知会一声,我安排时间上门,劳烦您亲自跑这一趟。” 赵禹庭侧身,目光落在黎又瑜身上:“帮他挑一套现成的。” 黎又瑜按住男人热情的手:“我先说明,我的钱可能不够买你这里的一颗扣子。” 男人笑道:“这位先生,我们这里不用付现,记帐,您这边请。” 第24章 “我可能短时间还不起。” 郑修源靠近,低声:“赵总送你的,这里私人定制,不是有钱就能订,记赵总的帐是给赵总面子。” 赵禹庭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拿起杂志,对这面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店内有着最新的ai一键试装,人只要站在ai镜子前,镜子自带的摄像头360度无死角扫描客人全身,只需一键按下自己喜欢的衣服,镜子里ai人像将呈现一比一换衣。 黎又瑜感慨:“难怪连导购、服务员的岗位都不需要人,一个ai至少挤掉三个人的工作。” 店员只作没听见,赵禹庭或许有听见,于他而言,不值一提。 第一套试蓝色燕尾西装,黎又瑜看着ai换衣程序里陌生的自己:“就这套吧,我觉得很好。” 郑修源看向赵禹庭:“赵总。” 沙发上的赵禹庭依旧品着茶看着杂志:“换,蓝色不适合他。” 第二套白色,赵禹庭抬眸:“换。” 第三套黑色偏休闲西装,配亮面红底皮鞋,不系领带,搭的红色格子领结,赵禹庭站起身,抬手看表:“就这套。” 黎又瑜想去拎换下来的衣服鞋,赵禹庭说:“会有人送到家里,跟我去赴宴。” “衣服的钱,我会还你。” 直到上车,赵禹庭才说:“你准备拿什么还?” 前排,郑修源迅速戴上耳机,司机识趣地升起挡板,黎又瑜气郁,盯着赵禹庭:“他们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知道。” “误会我跟你是那种关系。” 赵禹庭:“哪种关系?” 他就是故意的,他嘴角的那抹玩味的逗弄稍纵即逝,黎又瑜气极,“衣服我会慢慢还钱给你的,或者你不介意的话,衣服我穿过洗干净还给你。” “非常介意。” 黎又瑜小声:“那你也没问过我同不同意,你要我换衣服,我就必须得换,你喜欢什么样式,就选什么样式,全程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你不喜欢?” “我只是觉得你专制,霸道,不尊重当事人意见。” “你只是一个奴隶,你的意见不重要。” 车停下来,应是在等红灯,黎又瑜扬唇,猛地跳跃,车身巨震,黎又瑜扬起得逞地脸:“不好意思,没坐稳。” 前面,司机老脸一红,用口型对郑修源道:“这小年轻,玩的挺花啊,胆儿挺肥,这么迫不急待的,你说老板待会儿会不会把他扔下车。” 郑修源做了个封口型的姿势,继续听新闻。 到吃饭的地方,赵禹庭下车时停顿几秒,转头看向黎又瑜:“是你的工作服,不需要你还。”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黎又瑜抓住机会:“赵总,我有一篇论文未完成,我想知道,当ai开始取代人类工作时,我们是否正在创造一个无法驾驭的未来?’” 赵禹庭难得地扭头看黎又瑜:“ai照进现实,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里程碑,更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阶梯,你所需要的,是提高自身高度,而不是站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臆想改变一切。” 黎又瑜想要反驳,赵禹庭没有给他机会,大步进门。 这家酒店黎又瑜来之前紧急查过资料,每天接待六桌客人,大堂经理恭敬上前:“赵总,这边请。” 进入包间,房间大到黎又瑜不知该看哪里,水晶灯的光照在地板上如星辰闪烁,黎又瑜跟在赵禹庭身后,安静的像只漂亮手办。 包间其他人早到了,一见赵禹庭纷纷站起身迎接,“赵总,请入座。” 赵禹庭没有坐下,微微侧身,郑修源笑着介绍:“小黎,介绍下,这位是领峰的余总。” 黎又瑜被迫上前:“余总,您好,我是赵总的助理,请多多指教。” 他不明白赵禹庭向他介绍余总李总吴总用意何在,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私人助理,完全没必要跟他们认识。 为首的谢顶大哥挺着皮酒肚招呼经理:“赵总带出来的人各各一表人才啊,来来来,加多两个位子,郑助,你也请。” 入座后,黎又瑜偷偷打量桌上的人,多数在财经杂志上出现过,有几位上过本地电视台,且是电视台常驻嘉宾,有段时间黎又瑜查找父亲死前那晚的监控,翻遍财经杂志想找出监控中相似侧脸,人没找到,在座数位的脸倒是留下印象。 上菜后黎又瑜没有先动筷子,赵禹庭动他才动,前面一直很正常,直到上到一道生鱼片,菜转到黎又瑜面前,余总笑着招呼:“黎助,这道翡翠水晶鲷鱼片是招牌,你可一定要尝尝。” 黎又瑜委婉推辞:“多谢好意,我不太习惯吃生鱼片。” 正说着,门被推开,来者的笑声比身影先到:“哎呀,今天是个好日子,一来就听说禹庭在,禹庭啊,你可是大忙人啊,我们一家人难得见一面。” 黎又瑜抬眼望过去,瞬间浑身冰凉,血液从脚底冲到头顶,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刚进门的人附身撑着赵禹庭的椅背,那半张侧脸,跟监控中的一模一样,角度,下颌线,甚至是灯打下的阴影,都跟监控里的重合。 拿杯子的手直抖,黎又瑜上下牙齿控制不住的打架,是他,没错,半垂的眼眸,敛缩的下巴,就是他要找的侧脸。 桌上的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黎又瑜听不见,直勾勾盯着来人。 经理让人加多椅子的餐具,那人坐下,与黎又瑜面对面,他目光犀利,一眼盯穿黎又瑜:“这位是?” 余总赶紧介绍:“赵二爷,这位是赵总的助理,黎助,这位应该不用我介绍吧,赵勋,赵总的叔叔。” 赵禹庭的叔叔,难怪跟他有几分相似,当初一眼看错,错把赵禹庭当那晚神秘人,原是有这层关系在,真相近在咫尺,黎又瑜恨不能当场抓住赵勋,询问那晚的事。 黎又瑜忙低头,敛住眼底情绪:“不好意思,我真的吃不了生鱼片,你们请。” 赵禹庭抬手,唤来经理:“上多一份鱼片,熟的。” 赵勋带着玩味的笑:“禹庭啊,你得教教你的人用餐礼仪,生鱼片怎么能做熟,岂不是暴殄天物。” 赵禹庭往后靠:“我的人,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第24章 桌上有人打圆场,后面黎又瑜没有动一口。 中途,黎又瑜借口去洗手间,盥洗室的多面镜将黎又瑜分成无数个,看的人头晕,水龙头涌出的冷水迫使他冷静。 “我那好侄儿的口味真是十年如一日。”赵勋走路没有声音,又或许是黎又瑜走神没注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烟灰落在黎又瑜挽起的袖口,赵勋语气高傲:“上次他藏起来的小情人,被发现在护城河里泡了三天,跟你倒有几分相似。” 黎又瑜关掉水阀,水珠顺着睫毛滴进领口:“我似乎跟你不熟。” “一回生,二回熟,你信不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赵先生。”他抽出纸巾慢条斯理擦手,“应该去精神科检查,连活人与死人都分不清,上次那个,也是我。” 包间内,赵禹庭手机屏幕亮起,保镖发来一张照片,卫生间洗手台前,黎又瑜与赵勋面对面,保镖发过来文字:“赵勋警惕性太强,没敢跟太紧,无法听到他们聊天内容。” 赵禹庭删除对话框,依旧保持着他高冷姿态。 手机刚放下,余光瞥到他的小奴隶一脸隐忍回到桌前。 高端局永远不会冷场,很快,他们的话题切换至最近热门活动。 黎又瑜紧盯着餐桌上的冰雕玫瑰,玫瑰花心的红酒正在往外渗,像极了血液。 赵禹庭注意到黎又瑜的视线,同样看向那缕沿着花瓣纹路蜿蜒而下的暗红,示意黎又瑜抬头。 黎又瑜很快意识到是灯光在作祟,心中的不安稍缓。 左侧的唐总还在炫耀他新得的“宠物”,腕表投影出影像:一个跪在地上擦拭地板的少年,后颈烙着玫瑰纹章。 “要我说,现在驯奴隶可比玩车有意思。”唐总转动着翡翠扳指,“这种后天改造货,电击调教时发出的求饶声,啧啧” 满桌哄笑震得冰雕微微发颤,黎又瑜低头切割牛排,刀刃精准避开肌理间的血丝,这头牛死之前一定很惨,比玫瑰少年更惨。 跟着赵勋过来的王董不知是不是故意,突然转向赵禹庭:“听说赵总花三百万从西江月买了个淘汰品,怎么样,可还听话?” 银叉在瓷盘上划出刺耳鸣叫,黎又瑜抬眼,与对面不怀好意的王董视线相对,王董打量他的目光令人不舒服,像在估价。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针对自己。 本能的,黎又瑜转头去看赵禹庭,他依旧稳如雕像。 “说起西江月,”赵禹庭抿了口红酒,“王董的继母,似乎离你更近,不知道王董父亲在家如何调教他的现任妻子,或许,王董可以趁现在给大伙分享一二。” 第25章 王董脸色一变,一口闷净手上的红酒,同桌有人鄙夷一笑,有人意味深长,王董的父亲临老入花从,带回一个小情人的事在座皆知。 赵勋借着玩笑嘲讽赵禹庭:“听我们老爷子说,禹庭就爱捡垃圾,小时候从垃圾堆里扒出来的破望远镜,现在还锁在保险柜里呢。” 赵禹庭站起身,手中的刀叉狠狠扎在桌正中心,玫瑰冰雕应声而裂。 赵禹庭垂眸看着扎进掌心的冰碴,鲜血顺着桌布金线渗向赵勋面前的鹅肝酱,满桌寂静中,他慢条斯理抽出餐巾裹手,“失陪。” “留步,”赵勋扮起长辈,“禹庭啊,你爷爷年纪大了,一直操心你的私人问题,上次给你介绍的苏敏,爷爷很喜欢。” 黎又瑜总算提起点兴趣,竖起耳朵,苏敏,以清纯甜美的形象出道,这两年活跃在各大影视剧里,算小有名气。 不知道赵禹庭以后会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应该是温柔的,小鸟依人的。 赵禹庭并不给赵勋面子:“你的手伸太长了,我的事,你无权评论。” “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我的好侄子,别这么不近人情。” 赵禹庭推开高背椅:“我从来没承认过你的身份,这些话你留着跟老爷子讲。” 停顿几秒,他举杯,对桌上的其他人:“先行一步,各位尽兴。” 黎又瑜跟在后面,跟来时不一样,满腹心事,坐在后排低着头。 赵禹庭突然开口:“怎么不说话?没吃好?” 黎又瑜吐出一口怨气:“是没怎么吃好,前面不懂吃,后面不敢吃,怕人说我不懂餐桌礼仪,丢赵总的脸。” “我说过,我的人,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黎又瑜转过头,借着车窗外闪过的霓虹灯看着赵禹庭,灯光明明暗暗,赵禹庭藏在黑暗里虚虚实实,黎又瑜将心里话说出来:“他们都说你冷血,弑杀,无情。” “不管他们是谁,但他们说的对。” 黎又瑜摇头:“不,他们不懂你,应该说没人懂你,你是个特别好的人。” 赵禹庭并不顺着他的话聊,而是说:“明天跟我回趟意园。” 意园为明代一状元所建的花园式庄园,被赵家买下,一直传到现在,赵老爷子一直居住在意园。 “啊?”黎又瑜跟不上他的跳跃:“我跟你回去?不好吧。” “修源,教教他做为一个私人助理的基本工程流程。” “按惯例,赵总要赶在除夕前去意园送新年礼物,身为助理的作用,是跟在后面拎东西。” “可是明天周末。” 赵禹庭:“十倍加班费。” “好的赵总,别说是去意园,哪怕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走在您前面。” 到别墅,黎又瑜在郑修源的提示下先下车开门:“先生,请下车。” 客厅内,赵向聿跑出来,下巴对着黎又瑜背影:“哥,你又带什么人回来。” “二少,是我。” 赵向聿听到熟悉的声音,三两步跑过来拽着黎又瑜:“我说,你没事穿这么骚要勾引谁?” “哎哥你踢我干嘛!” “注意你的用词。” 赵向聿委屈地揉小腿:“行,那我换一个,黎又瑜,你穿这么好看是要相亲?” “赵总要我这么穿的。”黎又瑜指向赵禹庭:“衣服也是赵总选的,我只负责穿。” 赵禹庭走在前面,命令:“上楼。” 赵向聿指着手机,示意黎又瑜注意看信息。 迟锦佑站在楼梯口:“先生,有事向您汇报。” 黎又瑜赶紧找借口:“我记得我还有东西落在杂物间,我去找找。” 迟锦佑跟着赵禹庭进电梯:“先生,四楼客卧已收拾好,是否将又瑜的物品搬过去?” “又瑜?”赵禹庭斜睨迟锦佑:“你们关系很好?” 迟锦佑后背一阵发凉:“没有,他年龄小,我和阿姨们都叫他又瑜。” “房间锁好,告诉他暂时没有多余的房间。” “那他……” 赵禹庭一个眼神过去,迟锦佑极快说完后面的话:“我会转达,让他继续住您的房间。” 到四楼,赵禹庭进卧室,迟锦佑擦了把耳朵后面的汗,从楼梯绕下去。 看来,赵总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重视黎又瑜。 第25章 赵向聿拉着黎又瑜蹲在花园,黎又瑜害怕弄皱西裤,要蹲不蹲的:“二少,这么晚,你不用休息的吗?” “我哥带你去了哪?” “吃饭,很多人一起吃饭。” “我要生气了!我哥还从来没带我出去见过人,这也太不公平了,他对你都比对我好,我不服!” 黎又瑜打了个哈欠:“你好像很不服你哥。” “当然,他什么都要管着我,出去玩不让,交朋友受限制,就连出门都有人跟着,几点出去,几点回,都有人跟他汇报,没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搬出去?” 赵向聿瞪他:“你以为我不想啊,爷爷说了,除非我哥结婚,或者我结婚,才能分开住。” “可是,你可以证明给他们看,证明你已经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能管控好自己,我想,他们不会拘着你的。” 赵向聿原地愣怔:“证明自己?怎么证明?” “比如,提高自制力,定个小目标。” “我没有目标,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哥有钱,我爷爷也有钱,以后爷爷会给我留遗产,这辈子我什么都不用做也不会饿死,我想不出来我需要做什么。” “那你可以试试不花他们的钱,试一个星期,一星期后你再找找有没有目标。” “我的零花钱足够支撑我至少半年。” “那不算你的钱,准确来说,你要用你自己挣到的钱养活自己,一个星期。” 回房间时,被迟锦佑叫住:“又瑜,很抱歉,原本先生的意思是把他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你,将近年关,春节期间不宜动工,而且工人们都要回家过年,需要暂时委屈你一段时间,在先生房间挤一挤,春节过后马上找人装修。” 黎又瑜没有开过赵禹庭隔壁房间的门,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点头:“我只是借住,你们安排就好,其实不用装修,随便铺张床垫就行。” “那可不行,你现在是先生的私人助理,得跟上先生的品味,是我安排不妥当,你受委屈了。” 回房间赵禹庭已洗完澡,他的卧室多了一个临时衣柜,地上铺着乳胶床垫,黎又瑜脱下西装外套:“我的衣服放这里吗?” “你也可以放地上。” “其实你可以好好说话的。” “我只是不想回答这些蠢问题。” “我也不想问这些蠢问题,跟你同一个空间,我若一句话不说,你会觉得我没礼貌,要跟你说总得找个由头,问衣服挂哪里,就是没话找话说,你不想说就算了,睡觉。”说着黎又瑜将衣服挂进柜子。 赵禹庭很轻地低笑出声。 黎又瑜转身盯着他:“你刚笑了,我没听错吧?一定是幻觉。” “没有,你听错了。” “我也觉得,你怎么可能会笑,借用您的浴室,谢谢。” 一出来被赵禹庭逼着去健身室,健身房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时,黎又瑜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他盯着赵禹庭线条优美的背部肌肉,对方那件速干衣正随着步伐勾勒出流畅的肌肉轮廓,而自己松垮的睡衣下摆还破的洞能透风。 “老板,您看我这排骨精身材……”黎又瑜扒着门框做垂死挣扎,“您就饶过我吧,我真的没力气了,我想休息,我这种身板不需要健身,我需要想的是什么时候凑够下学期的学费,而不是怎么锻炼腹肌。” 黎又瑜叫苦不已:“老板,。” 赵禹庭转身时健身房的冷光正好掠过他眉骨,“你的心里眼里只有钱吗?” “不是,”黎又瑜快速回答,“还有奖金、彩票、或许天下掉馅饼。” 赵禹庭伸手按住黎又瑜后颈往器械区带,“想要奖金,体能测试必须达标。” 黎又瑜被迫上力量训练,赵禹庭手把手教他,黎又瑜紧张,加上不专手,手一个脱力,整个人趴在赵禹庭身上,顺手感受了把他的腹肌:“很硬,六块。” 脚步声惊起一串回音,赵向聿抱着零食,瞪着他懵懂地大眼睛,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切换:“哥,你被他带坏了,你们居然在健身房做这种事!” 黎又瑜爬起来,趴到一旁,“二少,你来评评理,哪有老板逼人健身的?” “我看你俩挺般配。” “我看你很闲,你也进来练几组。” 赵向聿捂着肚子往外跑:“我肚子痛,嘶,哥,我先走了。” “三组平板支撑加俯卧撑。”赵禹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做完可以休息。” 第26章 黎又瑜做了几组俯卧撑,瘫倒在地:“我真的没力气了,放过我吧。” 没几分钟,黎又瑜进入迷糊状态,很困,哪怕趴在地上都能立马睡着。 赵禹庭突然蹲下,手覆在他后背,问:“你跟赵勋认识?” “不认识……认识,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他叫你找什么?” 黎又瑜大脑混沌,睁眼,又闭眼,心猛地一沉:“不认识!” 赵禹庭目光森冷,带着审视:“你似乎很怕他。” 赵禹庭抓起黎又瑜在餐桌前被牙签戳出血孔的手指:“他一出现,你浑身都透着两个字,恐惧。” “我没有害怕他,我也真的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我待在你身边,只是因为我没地方可去,西江月的马奇胜放话要整我,待你在身边我才有安全感。” 不知是哪句话取悦到眼前这位脾气古怪的大佛,赵禹庭扔给他一张毛毯:“你的解释九十分,回房休息。” 依旧躺在地上,今晚上的乳胶床垫和毯子的触感跟之前完全不一样,黎又瑜摸了摸,在黑暗中看向床上赵禹庭方向:“换毯子了吗?” 得到床上之人冷淡回答:“换了。” “很软,很暖,不像一般的毛毯,倒像是床上用的貂绒毯,你要不要试试?” “食不言,寝不语,睡觉。” 黎又瑜滚半圈:“谢谢。” 赵禹庭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呼吸声,很想下去试试新毛毯的触感,躯体听懂他的心声,待他反应过来,人已走到黎又瑜身边,他蹲下身,手刚要摸到毛毯,熟睡的黎又瑜突然翻身,梦中呓语,不知道在喊谁的名字。 距离放假仅剩三天,公司里里外外大扫除,郑修源似乎很忙,两部电话没停过,一直到下午一点半还没吃上中饭,赵禹庭也忙,忙着应酬,有些必须的饭局推不掉,今天中午跟某个局长吃饭。 黎又瑜看着郑修源凉透的饭菜:“郑助,你还是先吃饭吧,我帮你热一热,或者你有什么事可以交待给我,我来做。” “那真是麻烦你了,又瑜,要不这样,你帮我打扫赵总的办公区域,赵总的办公区域一向由我打扫,你只要擦擦柜子和文件夹上的灰尘,最后贴上今年的封条就行。” “好,我马上去。” “辛苦了。” 赵禹庭有自己整理档案柜的习惯,黎又瑜只需擦拭,其中一本没有备注的文件夹引起黎又瑜注意,想着若是空的,放到下面一层空文件夹放置处,翻开,瑞阳县鑫辉五金电镀公司这行加粗的字引得黎又瑜瞳孔巨变,是他一直在找的文件。 文件中的复印件显示着鑫辉五金电镀公司注册时间是三年前,法人是一个黎又瑜没有听过的名字,公司帐目明显有问题,原材料怎么进怎么出,没有加工后成本,没有包装材料购入,其中几笔较大支出是矿用机械、液压工具、风动工具、防爆电器。 一直翻到最后,没有任何指向赵禹庭的数据。 第26章 下午,计划回老家过年的同事们打过招呼后相继离开,黎又瑜魂不守舍,给花浇两次水。 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的郑修源见状,叫住他:“又瑜,有东西给你,差点忘了。” 他递给黎又瑜一个厚厚的信封,黎又瑜没接:“这是什么?” “赵总给你的新年红包。” “我只上几天班,这是不是太多了。” “赵总给的,多少都不算多,拿着,打开看看。” 打开,厚厚一叠连号钞票,外加两张往返机票,明天起飞往老家,年三十返回东远市。 郑修源解释:“赵总听说你们老家有春节祭拜先人的习俗,让我帮你订票,明天我送你去机场,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黎又瑜握着机票沉默,赵禹庭,他会注意到这些小事吗?他知道自己父母都不在,这是可怜吗? “我父母都不在了,不过我们家没有这习俗,我爸说了,人活着时候多相伴,多尽孝,人死了只需放心里。” 郑修源点头:“与赵总的理念一致。” “赵总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吗?” 郑修源抬头看向黎又瑜:“不要在赵总面前提及他的父母,赵总父母很早就不在了。” “知道的,郑助,我能问点别的吗?” “现在没别人,说说看,你想知道什么?” 黎又瑜犹豫几秒:“赵总跟赵勋关系是不是非常差?” “应该换个形容词,水火不容。”郑修源喝了口水,“赵勋是赵家老爷子的私生子,早年赵家并不知道有赵勋的存在,赵总的父亲醉心艺术,对家族企业丝毫不感兴趣,在老爷子的逼迫下进入公司学习企业管理,赵勋就是在这时候出现,他的出现,衬的赵总的父亲更加平庸,一度令老爷子起了改立继承人的心思。” “之后的事我不便多言,总之,赵总的父亲在强大的压力下精神萎靡,常年抑郁,恰逢这个时间点赵总家里发生一些变故,父母短时间内相继离世,年幼的赵总挑起重担,从赵勋手里夺回继承权,此后赵勋多次公开与赵总作对。” 黎又瑜了然,原来,赵禹庭的经历并不似他的外表那样光鲜。 早早回别墅,迟锦佑叫住他:“黎先生,新年你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吗?列个清单给我,我安排人送上门。” “谢谢,我没什么需要的。”停顿几秒,黎又瑜问:“这也是赵总的意思吗?” “是啊,二少列了超长新年愿望单子,你没有想要的吗?” “没有。” “那黎先生先上楼休息,吃饭的时候叫你。” “迟管家,你之前都叫我又瑜的,突然间叫我黎先生,感觉挺奇怪的。” “那,私下我还是叫你又瑜吧,赵总面前叫你黎先生。” 不用说,肯定是赵禹庭的意思。 赵禹庭给的红包多,黎又瑜拿走机票,红包放在赵禹庭办公桌上,太多,拿着不踏实。 一直到十点,赵禹庭没有回来,黎又瑜在四楼阳台来回踱步,他在等赵禹庭,有很多事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三楼灯熄灭,二楼灯关,黎又瑜裹着毯子,在阳台转了又转,四楼露台的感应地灯随着他的脚步声忽明忽暗,智能玻璃幕墙将他晃动的影子投射在三百米外的绿化丛中。 赵禹庭靠坐在车上,司机几次看后视镜,欲言又止,快到别墅,赵禹庭开口:“遇到什么困难了?” “赵总,我想……想请假提前回老家,这不,我女儿后天生日,想在她生日那天赶回家。” “可以,订不到票找修源,让他帮忙。” “谢谢,谢谢赵总。” 车停在离别墅几百米处,赵禹庭有些不适,下车后站在树下醒酒,冷风袭来,钻入毛孔的寒意驱散酒精,他厌恶一切应酬,一群各怀心思的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相互奉承,浮于表面的交际令他感到疲惫。 强压下燥意往回走,抬头,四楼灯亮着,一个单薄的身影在阳台跳跃,这么晚,他在阳台干什么? 赵禹庭走到树下,晚香玉的甜腻混着夜晚的凉意爬上四楼露台,赵禹庭扯松领带借着树隐藏目光,黎又瑜跳累了,趴在阳台围栏往下看,赵禹庭加快脚步奔向光源处。 听到声音,黎又瑜打开卧室门:“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赵禹庭声线下意识变柔:“你在等我?” “是啊,你身上酒气很重。” “我先洗个澡。” “我有话想跟你说。”黎又瑜上前,伸手扶住他的手,被他挥手一挡,握在他的手腕上。 赵禹庭脚步轻微错乱:“晚点再说。” 中央空调出风口飘落雪松香薰碎片,黎又瑜带着沐浴露香气的呼吸扫过他手腕时,赵禹庭感觉到莫名的燥意。 今天的酒太烈,热水越洗越烦躁,冷水冲散浴室弥漫的水蒸气,抚去镜子前的水雾,赵禹庭看清镜子中的自己盈满欲望的双眼,抓起喷头对着镜子猛冲,水似幕布,遮盖住他的双眼,带连着一起被清洗的,是人类的原始欲望。 半小时后,赵禹庭挟着一身凉意从浴室出来,黎又瑜躺在地毯上,他今天穿的长款睡袍,躺下时掀起睡袍的一侧露出修长的腿,在赵禹庭看来,他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是刻意的撩拨。 赵禹庭顺手扯过床上的云锦被扔黎又瑜身上:“感冒耽误工作扣工资。” 黎又瑜从被子里钻出来:“房间暖气很足,睡觉都可以不盖被子,不会着凉。” “那也盖上被子。” “不冷为什么要盖被子?” 因为他不想再洗一次冷水澡,更不想直面自己肮脏的欲望。 赵禹庭转头不看他:“要对我说什么?” 原想向他坦白追查鑫辉五金电镀公司一事,临到嘴边咽了回去,时机不到。 “谢谢你的机票,但我不打算回去,我留下来。” 第27章 “好。” 擦干头发,赵禹庭回头不经意的一瞥,看到床底露出白色购物袋的一角,“你在我床底藏了什么?我不希望我的房间有不干净的东西。” 黎又瑜拉出袋子,打开,指着里面的东西:“只是零食,没有不干净。” “为什么要把零食藏床底下?” “小时候饿怕了,后来条件好,有吃的总舍不得一次吃完,担心下顿挨饿,总喜欢把吃的藏床底下,习惯了。” 赵禹庭并不理解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藏着一个孩子悲苦的童年,只说:“为什么都不拆包装?” “我只喜欢囤,不喜欢吃。” “正好,我的房间不允许吃东西。” 年二十八,除值班人员,其他人不用再去公司。 一大早,黎又瑜帮着迟锦佑打理花园,新搬进来一批花材,蝴蝶兰、茶花、金钟吊兰,各种花铺满花园,黎又瑜跟花农商量,拿兰花换几盆朱顶红,花农二话没说,马上让家里人送来朱顶红。 年底采购量大,迟锦佑没空注意这些,全交由黎又瑜负责,黎又瑜收到朱顶红,藏在花园的最角落,再用较大的花型遮挡,不刻意找,几乎很难发现后面藏着的朱顶红。 中午,从赵向聿口中得知,赵禹庭一早被爷爷叫去老房子,老房子那边热闹。 黎又瑜问道:“你不用去吗?” “我?我这个草包当然不用去,今天去的都是爷爷的朋友,或爷爷朋友的儿子、孙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聊,他们今天上午会钓鱼,中午会吃上午钓到的鱼,下午下棋,写春联,他们会说爷爷的墨宝千金难求,像等皇帝御赐,等着爷爷写春联,总之,无聊又虚伪,我可不想去。” 一旁的迟锦佑恭敬提醒:“二少,晚上您得去临江阁参加满月宴。” “我可不想去,反正我不去也没人知道,少了我没人会注意。” “老爷子亲自交待的。”迟锦佑的语气中似乎有几分兴灾乐祸:“大概拉着您相亲。” 黎又瑜好奇:“谁家小孩满月晏,面子这么大吗?赵家老爷子也得亲临。” 赵向聿没好气道:“还有谁,赵勋呗,这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生个孩子稳固地位,爷爷一直催我哥结婚生子,我哥一直没表态,赵勋抢着结婚,抢着生孩子,他那个老婆也不是个善茬,对了,苏敏你知道吧,最近挺火的那女的,赵勋的老婆正是苏敏的姐姐。” 苏敏,这是黎又瑜第二次听见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上次是什么时候? 记不起来,好像跟赵禹庭有关,是他的爱慕者,还是相亲对象? “那,赵总会去吗?”黎又瑜问。 “我逃不脱,我哥更逃不掉,爷爷这么早把他叫过去,就是盯着他参加宴会,哎,黎又瑜,你也跟我去吧,我就说你是我朋友,现场那么多人,没人会注意的。” 迟锦佑赶紧出声:“不可以,先生早防着你这一招了,提前交待,不可带又瑜去赵勋家的宴会。” “行行行,不去就不去。” 第27章 赵向聿踩着点到宴会场,赵勋包下整个临江阁。 临江阁一至四楼为宴会厅,五楼以上设酒店套房,酒店临江而建,江景一览无遗。 一进会厅,就见赵勋的老婆领着苏敏围着赵禹庭说话,赵向聿挤过去,苏敏端着酒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水随着她手腕的动作轻轻摇晃,她说话细声细气的:“赵总,我们又见面了,您好像瘦了。” 赵禹庭微微颔首,没有与她碰杯的意思。 赵勋过来打招呼,苏敏的姐姐抬步迎接,不小心踩住长裙,身体向前倾斜,好巧不巧撞上苏敏后背,苏敏整个人向前倾,整杯酒泼向赵禹庭脖子,顺着领口渗进去。 苏敏手忙脚乱:“对不起,对不起,赵总,我不是故意的。” 赵禹庭抬手制止她的靠近,冷冷一个眼神,苏敏定在原地,手僵在半空。 苏敏姐姐打圆场:“敏敏,快带赵总去休息室处理下,顺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开席还久呢,我先去招呼客人。” 赵向聿双手插兜,吊儿郎当挤进几人中间:“诶,有吃的?带我一个,饿死了,话说你们家第一次办宴会吗?起码搞个自助甜品台吧,什么都没有,干聊着,太没档次了。” 苏敏刚要呛声,被苏敏姐姐不动声色挡了回去:“好呀,二少,赵总,让敏敏带你们去休息,后面备好了点心茶水。” 酒气直往赵禹庭鼻腔钻,赵向聿在,苏敏没有过多的动作,礼貌询问是否需要换衣服。 “哥你喝酒了?酒气这么重。” 赵禹庭不说话,赵向聿识趣闭上嘴。 休息室很安静,苏敏让人端来茶水,赵禹庭全程没说话,没吃东西,更没喝茶,静静靠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脑袋望着江景。 他在发烧。 前晚开始喉咙痛,今早出门头重脚轻,硬挺到现在头痛到闭眼便是星际大爆炸的画面,眼前更是碎片四溅。 他是个不喜欢将弱点展露出来的人,即便不舒服,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出破绽,包括他的傻弟弟。 桌上只有一杯提前泡好的花茶,苏敏一脸抱歉:“抱歉二少,你稍等,我让人多泡一杯。” 趁着苏敏出门,他的傻弟弟展现出少有的聪明:“哥,你今天怎么没骂我?我故意迟到,故意穿的乱七八糟,你看,皮衣,紧身裤,尖头鞋,你居然没骂我。” “这样很好。” “是吗?你也觉得?等爷爷到了,我跑过去给爷爷的朋友们看看。” “可以。” “哥这茶你喝吗?不喝待会我喝。” 不等赵禹庭出声,赵向聿往嘴里塞了两块干酥点心,噎的直捶胸口,身后,穿西装的服务生进来上咖啡,见状猛拍他后背,直到他喘过来气,转头道谢:“谢谢啊……嗯?你……” 是前西江月的经理,sam,不,是杨孝南,他说过,他的名字叫杨孝南。 杨孝南礼貌着维持基本笑容:“你好,我是一楼负责人,您可以叫我小杨,很高兴为您服务。” 说话的同时向赵向聿使眼色,示意他出门。 赵向聿站起身:“哥,我去转转。” “去吧。” 拉着杨孝南钻进卫生间,顺手将“正在维修”的牌子竖在门口,赵向聿指着杨孝南:“临江阁也搞那套?” “哪套?” 赵向聿表情一言难尽:“西江月那套。” “当然不是,我这是正规工作!” 赵向聿挠着后脑:“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被你一气差点忘了正事,刚才的茶水你喝了吗?我看到有人往水里加了料。” 赵向聿大惊失色:“什么?糟糕,刚那杯是我哥的!” 待他冲回休息室,哪有赵禹庭的身影,茶水倒是空了一半。 找了一圈,苏敏也不见了,赵向聿刚想叫保镖,杨孝南拦住他:“今天宴会的主人请了很多媒体,你看那边。” 顺着杨孝南目光,赵向聿看到不少熟悉的狗仔,这群人热衷豪门恩怨,商业丑闻,旁边几个生面孔,工作牌写着某某娱乐公司,看来是苏敏请来的。 “你最好先打个电话。” 赵向聿冷静下来,他哥跟苏敏同时不见,那一定是被苏敏下药带走,若是被拍到传出去,苏敏肯定粘上了,届时有理也说不清。 当即打给赵禹庭,不出所料的,电话无人接听。 打给郑修源,得知郑修源已到机场,赶过来最快也要两小时,两个小时,要发生的早发生了。 爷爷还没来,找爷爷也没用,爷爷喜欢苏敏,多次有意无意提及苏敏,话里话外希望苏敏能成为他的孙媳妇,也不知道苏敏哄老人那一套怎么修炼的。 杨孝南被经理叫走:“我还有工作,你别乱来,我并不确定他们有没有下药,先找信的过的人帮忙,找黎又瑜吧,他不是住你家吗?你走到哪里都有媒体跟着,黎又瑜生面孔,没人注意他,我给你找一套服务生的衣服,让他扮服务生,去五楼找。” 黎又瑜接到赵向聿电话着实吓一跳,他在电话里语无伦次:“黎又瑜,你快过来临江阁,我哥被苏敏下药了,苏敏想嫁我哥很久了,我哥中招了,现在不知道被她弄哪去了,速来,再不来我要凭白多一个嫂子了!” “什么?下什么药?” “什么药,你一个西江月出来的,你不知道什么药,非得说那么清楚吗?春 药,春 药!” “我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哥那么警惕的一个人,怎么会中招。” “防不胜防你懂吗?防小人不防女子你懂吗?赶紧过来,这时候我哥的衣服可能都被她扒了!” 黎又瑜以最快的速度往临江阁赶,赵禹庭被下药,他那么骄傲的人,发现被下药,他一定会以伤害自己抵御药效。 赵禹庭头痛的厉害,来之前吃的退烧药开始发挥药效,强撑着乘电梯到五楼,叫过服务生开房间。 第28章 苏敏紧跟其后:“赵总,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叫医生?” 赵禹庭维持着表面冷静:“不用。” “赵总,你住哪间?我扶你过去。” “我说过,不用。” 苏敏没敢跟上前,看着他进入5088房。 赵禹庭关门后,又走出来,重新叫来服务生:“开多一间房。” 重新开的房间在六楼,6066,5088房挂上“休息中免打扰”牌子,房卡塞在门口地毯下,随即打给保镖,让他到5088房,没有他的指令不要出来,并告之房卡所在地。 一进6066,赵禹庭腿一软,单膝撑地,深吸几口气,甩了甩混乱的大脑,踉跄几步倒在床上。 电话响不停,赵禹庭不予理睬,随手扔在枕头旁,大脑需要休息。 不知道睡了多久,或许几分钟,或许几个小时,赵禹庭被手机的震动声惊醒,拿过手机,来电显示黎,接通,黎又瑜焦急的声音如清风一般刻进赵禹庭心底:“你在哪?我在五楼,你现在怎么样?” 那根紧绷在大脑里的弦顷刻断开,弹开的断弦不断撞击赵禹庭心底最柔软的净土,此刻,他是如此的盼望黎又瑜来到他的身边,即便他将展显他最脆弱的一面。 “6066。”他说。 很快,细微的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没有叫他赵总,没有带称呼地说:“我来了,你还好吗?” 赵禹庭支起身,左右松了松领带,过去开门,寒冷的冬季,黎又瑜穿着毛衣,甚至没来得及套外套,额头全是汗,气喘吁吁:“你还好吗?药效起了吗?” “你怎么来了,谁叫你来的?” 他的脸上蕴着不正常的红,呼吸也比平常急促,黎又瑜担忧之余往房间看,还好,赵向聿说的苏敏不在。 赵禹庭脱下外套随手扔一边,走到床边靠着床头:“怎么来了?” “赵向聿说你被下药了,让我过来找你,你……我送你去医院吧?” 冬天的太阳极为吝啬,早早下沉,傍晚的阳光洒在江面,透过落地窗映在黎又瑜脸上,赵禹庭盯着他的脸,没有喝酒,却醉意上头,没有回答,他反问:“跑过来的吗?” “不是,开车来的,开了你的车,你电话一直没接,我以为你……” “以为我怎么?你在担心什么?” 这是赵勋的备选方案吗?苏敏不行,换黎又瑜,赵禹庭莫名烦躁。 黎又瑜微怔,担心什么?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面对着咄咄逼人的赵禹庭,他回:“担心多一个老板娘,有老板娘你可能不需要私人助理,担心丢高薪饭碗。” 赵禹庭重重呼出一口气,扯掉松开的领带扔地上,身体离开床头的依撑,对黎又瑜招手:“过来。” “是药效发作了?我给你找医生。” 转身之际,赵禹庭敏捷的从后面冲上来拦腰拖住他,两人一起跌向地板,赵禹庭因身体发烫大脑混沌:“这是新的勾引方式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爬我的床?” 黎又瑜感受着他浑身的滚烫:“你看起来不太好,放开我,我送你去医院。” “你来了,不用看医生,我可以成全你。” 他的唇慢慢落下,落在黎又瑜耳后,黎又瑜手抵在两人之间:“我帮不了你,你发什么神经,我……” 下一瞬,他的唇被封住,灼热的气息在两人唇间徘徊,黎又瑜用力推开赵禹庭:“我可以帮你找人。” “黎又瑜。”赵禹庭低喘着叫出他的名字,“外面很多记者,我不能出这间房,至少今天不可以。” 这是黎又瑜第一次从赵禹庭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暧昧,缠绵,祈求,还有无奈。 “你被人设计了。” 玻璃幕墙外的霓虹在赵禹庭后颈烙下猩红印记,像枚倒置的权柄印章,他掐着黎又瑜脖颈的拇指正按在他跳动的颈动脉上,却恍惚觉得是自己心脏被攥在对方潮湿的掌心。 赵禹庭吻着他的下巴,手腕在颤抖:“小奴隶,我需要你。” “你在害怕……你在颤抖……”黎又瑜的喉结擦过他虎口,每个震颤都带着无声的邀请,明知有毒,却没有力气推开。 赵禹庭般发狠咬住他锁骨,血腥味与衣服上酒气残香在空调风中发酵,百叶窗缝隙漏进的光在他们纠缠的肢体间游走,恰似无数情欲音符。 第28章 赵禹庭洁身自好,从不与人发生关系,血液里沉淀出一种近乎神圣的秩序,然而,待他的唇舌触碰到黎又瑜时,圣神的墙壁仿佛在瞬间崩塌,坚守了三十多年的信念,在吻上黎又瑜的唇时消散。 黎又瑜的味道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他的感官,带着一种原始的、近乎野蛮的诱惑,赵禹庭的身体是被唤醒的沉睡者,疯狂地追逐着那陌生的滋味,掠夺、咀嚼、吞噬,仿佛在向他宣告:这才是生命最本真的形态。 地板上掉落的不知名物体尖锐的棱角硌着黎又瑜蝴蝶骨,疼痛让他的战栗像极了高潮前兆,同时令他大脑清晰,“我不想……” 尤其是赵禹庭被下药的时候,黎又瑜内心挣扎。 “我需要你,是知会,不是询问,黎又瑜,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我需要你。”赵禹庭的手表自带健康监测功能,警报器开始震动,蓝光在汗湿的皮肤上爬行,提示着他心率不稳,本该即刻离场的禁忌时刻,他却撕开黎又瑜的衬衫纽扣。 黎又瑜手上的力道松懈,赵禹庭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傲娇,矜贵,与他面对面,如同隔着冰冷的玻璃墙,可现在的他伏在黎又瑜肩窝,亲吻着他的脖子,在他耳畔祈求。 他在向他示弱,他说他需要他。 黎又瑜放任自己发出奇怪的呜咽,膝盖却精准顶上赵禹庭紧绷的腰际:“去床上。” 黎又瑜的舌尖掠过齿列,见缝插针的做着风险评估报告,他该打晕赵禹逃跑吗? 很快,身体给出答案。 成年人,忠于身体忠于本能也是一种享受,前提是,对方洁身自好,颜值高,身材好,赵禹庭完美符合。 “睡他也不亏。”黎又瑜想着,任由赵禹庭带着薄茧的指尖划过腰线,赵禹庭领口皮肤晃过眼前,黎又瑜口干舌燥,他一直都知道,这具被高定西装禁锢的身体,完美符合古希腊雕塑的黄金比例。 赵禹庭覆在黎又瑜上方,手机响不停,抽空将手机扔到窗边,恼人的噪音很快被环绕在二人之前的各种细微声响掩盖。 黎又瑜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他的小腿缓缓缠上上方男人的腰,用最温存的力道将两人拉向深渊。 衣服,被褥,混在一起滑落在地,赵禹庭中途刹车,抚着黎又瑜的腰,停下所有动作:“你以为我被下了什么药?” 黎又瑜说出药的名字。 “没人给我下药。” “可你的身体很热,酒气很浓。” 他还在装无辜,装单纯,演的跟真的一样,赵禹庭遮住他无辜的双眼:“你可以当我醉了,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可以叫停,我会派人来接你。” 黎又瑜勾着他的脖子拉着他,沾染着他身上残留的酒气:“现在说,晚了。” “你会后悔的。”赵禹庭的低吼裹着情欲的砂砾,怕他反悔,又怕他后悔。 原来,他也会纠结。 赵禹庭眼神从清明到迷离,明明躺在下面的是黎又瑜,明明被他扼住脖子的是黎又瑜,可奇怪,失去主导失去理智的却是自己。 堕落吧。 沉沦吧。 就让这肮脏又令人无法抗拒的感觉持续久一点,再久一点。 两具身体同时僵直,某种秘而不宣的契约在疼痛中生效,黎又瑜头皮发麻,浑身自脚到天灵感,冲上去陌生的愉悦,他吸着气:“嘶……” 赵禹庭停下动作,过了好一阵,继续先前的动作。 黎又瑜在窒息般的快感看到赵禹庭瞳孔里自己破碎的倒影,分明是猎手举枪,瞄准镜里炸开的烟花。 黎又瑜在动荡中抽空表达他的不满:“你为什么不脱衣服?” 他只是解开皮带,扔掉领带,衬衫袖子挽起,衣服乱,但没脱,而黎又瑜,所有衣物散落在地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专心点。” 深埋在身体深处的本能胡乱冲刺,仿佛身体在抗拒,却又无法抵挡这种回归的冲动,陌生的能量在血管中奔涌,赵禹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却也夹杂着一丝不安。 那种不安并非来自道德或信仰,而是源于赵禹庭对身体的陌生感,他的身体在脱离他的掌控。 窗外,湖面波光闪烁,夕阳早已被酒店变幻的霓虹灯光取代,水波荡漾,深深浅浅,来来回回…… 黎又瑜后背全是汗,趴在床边回味着先前的痛与快乐。 赵禹庭看着床上睡的毫无形象的人,他跟一个花三百万买来的奴隶发生关系,对一个身份不明的欲罢不能,这个实事令他懊恼。 看着小奴隶没心没肺的模样,他觉得被羞辱的人其实是他。 第29章 赵禹庭走过去拿起手机,黎又瑜猜他是打给保镖:“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赵禹庭冷笑一声,说:“继续。” 黎又瑜眯了一会儿,房间内座机响起,酒店机器人送餐,菜品清淡,有汤,有粥。 不顾形象地吃到揉肚子:“吃饱了,赵总,我们可以走了吗?” 赵禹庭点开手机播放保安在十分钟前发来的视频,酒店大堂、客房走廊,蹲着好几位假装入住客人的记者,“你想出名的话,我们可以并肩走出这扇门。” “那我走,你在这里待到明天。” “酒店有赵勋的内线,你一出去,我先进房间的监控很快散播全网,你跟我只能绑在一起。” “我不出去监控也能查到我们进了同一间房间。” 所以,这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赵禹庭淡淡喝茶:“酒店也有我的人,你进来的那段监控已让人删了。” “那你为什么不连你的一起删掉?” “那样太明显。” 酒店大厅,赵向聿跟在爷爷面前,毫无形象,两只眼左右乱转,苏敏不在,赵禹庭也不在,赵勋两口子满脸堆笑,一看就是做过坏事。 爷爷旁边坐着他的老友和老友的孙女,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赵勋装模作样:“爸,禹庭喝多了,小敏在照顾他,就让禹庭好好休息。” 爷爷哈哈大笑:“忙了一年了,也是该休息了,小敏这孩子不错。” 赵向聿忍不住吐出一口蟹肉:“呸,坏了。” 爷爷脸一沉:“你什么时候以学学你哥,成熟点,过完年你哥也该成家了,到时可没人给你兜底。” “爷爷,成不了,我哥都没有女朋友,怎么成。” 赵勋老婆满脸是讨好的笑容:“小聿啊,其实,我家敏敏跟禹庭挺配的,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你哥要成家,这些年一直是你哥带着你,可你会长大,你哥总要结婚的。” 赵向聿刚要站起身怼人,站在旁边的杨孝南猛向他使眼色,赵向聿话头一转,拿起毛巾擦了擦手,随手往赵勋手边一扔:“不好意思啊,今天的菜有点问题,肚子不太舒服,去拉个屎,你们慢慢吃。” 身后是老爷子的骂声:“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杨孝南用托盘挡住脸,压低声音:“打听到你哥的房间号了。” “那就好,我去找我哥。”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隐藏着保镖,抬手拦住赵向聿:“二少,赵总很安全,他交待你哪里都不许去,宴会散场由我送您回家。” “我哥呢?” “已安排好,很安全。” 赵向聿满意点头,冲保镖招手:“交待你一件事。” 时间回到两小时前,赵向聿回休息室找不到赵禹庭,跟着上客房部,电梯难等,着急的他走应急通道,在五楼楼梯听到苏敏在跟人打电话:“姐,赵禹庭进了5088房,他不让我跟着,我怕他叫人破坏计划,没敢跟上。”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敏问:“这样可以吗?” 电话对面的人应该是在安抚她,苏敏回:“好吧,你让姐夫安排吧,我在五楼安全通道门后,房卡送过来。” 赵向聿急急转身,去找杨孝南,让他想办法偷5088房卡,杨孝南先是拒绝,说跟客房部的人不熟,在赵向聿五千块转帐费后,告诉赵向聿:“你可以开5089号房,从窗户翻过去,这两间房间中间刚好有个小连廊。” “行。” 担心时间不够,赵向聿学着苏敏的法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端着红酒到五楼,找到正在往5088走的苏敏:“诶,看见我哥了吗?到处找不到我哥。” 苏敏不愧是演员,脸上看不出任何慌乱,笑着回:“没有哦,刚刚赵总说要去休息,我也找不到他。” 赵向聿动作拙劣地往前一冲,红酒洒在苏敏身上,苏敏笑的僵硬的脸石化,赵向聿学着她做作的语气:“哎呀,对不起,脚滑了,你没事吧?” “你!你故意的!我好像没得罪二少吧?” 这时候越是对她不屑越真实,赵向聿扬起恶意的笑:“想当我嫂子的人排队排到法国,你算老几?” 苏敏气到转身就走。 杨孝南从拐角出来:“你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你这么一说,她应该会放弃吧?” “不打我哥主意最好,她想放弃,赵勋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知道我哥可是很难约出来的。” 趁着苏敏回去换衣服,赵向聿顺利进入5088,保镖藏在窗边,差点没扭断赵向聿的手。 赵向聿等在门后,几分钟后,苏敏刷卡进门,小声试探:“赵总,你喝醉了,姐夫让我给你送醒酒汤。” 赵向聿从后面抓住被子罩在苏敏头上,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扔一边,男女力量悬殊,几乎没太费力气,和保镖一起将苏敏绑起来扔床上。 不等他喘匀气息,杨孝南发来信息:“注意她的手机,有信息要回。” “对哦,哥说过,做事要细心,不留破绽,我怎么忘了,还好杨孝南提醒。”赵向聿拿着苏敏的手指解锁手机,给赵勋老婆发信息:“一切顺利。” 之后,他和保镖一起榜从窗户爬了出去。 夜里十点,宴会结束,送走老爷子,赵向聿双手插兜哼着歌,大摇大摆从赵勋夫妇面前经过。 赵勋皮笑肉不笑:“小侄子,下次别这么贪吃,年纪轻轻的,肠胃也太差了,一晚上尽跑洗手间。” 赵向聿吹了声口哨,仰着头离开。 黎又瑜吃饱喝足,趴在床上翻着手机,赵禹庭电话响不停,人在房间,宴会的大小事全有人向他汇报,这通电话是保镖告诉他赵向聿不肯回家,在对面酒店休息。 黎又瑜揉着腰,转过脸看赵禹庭,赵禹庭洗过澡,穿着酒店睡袍,松松垮垮,露出胸口大半皮肤,黎又瑜脸一热,默默把头转向另一边,一切发生的太过离奇,他居然跟赵禹庭睡了。 第29章 幕笼罩下,酒店外的湖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波光粼粼。 岸边的彩灯起初还散发着炫彩光芒,肆意跳跃闪烁,时间悄然流逝,灯光渐渐由炫彩转为温柔夜光,那柔和的光晕轻轻洒在湖面上,宛如为其披上一层薄纱。 酒店房间内,赵禹庭与黎又瑜的第二次亲密接触激烈得近乎疯狂,赵禹庭好似在探寻未知领域,不断摸索着诀窍,凭借着本能与欲望,以各种刁钻角度、或轻或重的力度,将身为 “主人” 的使用权发挥到极致,用尽浑身解数开发着全新的 “章程”。 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黎又瑜精疲力竭,彻底陷入沉睡,这才为这混乱而又充满欲望的一夜画上句号。 新的一天,晨曦悄然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房间里,黎又瑜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已经恢复衣冠楚楚的赵禹庭,他身姿笔挺地坐在窗前,晨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也不知他在那里坐了多久,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黎又瑜身上,眼神深邃难测。 见黎又瑜醒来,赵禹庭开口,声音低沉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醒了?我有事先走,我会安排人过来接你,不要单独离开。” 黎又瑜尚有几分睡眼惺忪,下意识地应了声:“好。” 赵禹庭言罢,迅速拨通电话,没过多久,梁沉脚步匆匆地赶来,手里拿着大衣、帽子还有口罩,他神色恭敬,对黎又瑜说道:“黎先生,车在外面。” 黎又瑜认出他,问道:“是你,周晨还好吗?” “抱歉,私人问题不在工作范围内,我可以不回答。” 黎又瑜戴着帽子、口罩、穿上赵禹庭的大衣,全身裹的严严实实,离开时一切顺利,没有记者,无人偷拍,甚至机器人服务生都没有遇到。 郑修源接走赵禹庭:“赵总,已查明,苏敏到现在还在5088房,从她进去到现在,一直没出来,保镖回复……” 停顿几秒,郑修源汇报赵向聿捆绑苏敏的经过。 赵禹庭皱眉,无心责骂赵向聿的胡闹,“继续盯着,留好证据。” 黎又瑜从梁沉口中什么都没问出来,直到安全回到别墅,梁沉才说:“周晨很好。” “我能跟他见一面吗?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也是他最后的亲人。” 梁沉目光如炬,几秒后做出让步:“你可以跟他通话五分钟。” 梁沉拿出备用机,拨出号码,自己则是走出别墅外。 电话很快接通,周晨声音冷淡:“什么事?” “是我,哥,你怎么样?” “小瑜?梁沉在保护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听我说,我只有五分钟,你身边有人吗?” 周晨冷静下来:“没人,也没监控,只是我不能随便走出这间屋子。” “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好。” “梁沉他们公司出任务应该都有记录,我听说上层权贵们只要离开本市,一定是请梁沉所在的安保公司负责保护,哥,帮我查赵家所有人前往瑞阳县的记录。” 第30章 “好。” 迟锦佑带着黎又瑜去他的房间:“小黎,你的房间已装修好,你住这里。” “赵禹庭同意的吗?” “是,先生安排的,有需要尽管交待。”赵禹庭一大早发来信息,吩咐他把黎又瑜的东西搬进四楼新装修的房间,还说他这几天不会别墅,让他照顾好黎又瑜。 “谢谢。” 别墅里的工人们已于昨日放假离开,迟锦佑告诉黎又瑜,他计划后天离开,询问是否需要留下来照顾,黎又瑜连连拒绝:“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我想知道赵禹庭什么时候回来。” “先生没有交待。” 赵禹庭回到公司公寓,此刻,身上的每一件服饰都宛如在无情地嘲笑着他,它们是他堕落的铁证。 贴身的衬衫,紧紧黏附在他的肌肤上,上面满是小奴隶独有的气味,混合着暧昧不明的各种液体,每一丝气息都在疯狂地提醒着他昨夜那不堪回首的荒唐。 迅速地解开衣扣,将一件件衣服粗暴地扯下,动作间满是对自己的厌弃。 这些被他视作耻辱象征的衣物,被他胡乱地塞进垃圾袋,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仿佛要将这段不堪的过往一同彻底埋葬。 他本该在今早便将它们丢弃,可不知为何,竟任由这些 “罪证” 陪伴了自己整整一天。 在公司的每分每秒,那些气味如同恶魔的低语,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智,他却好似中了邪一般,始终未能狠下心将它们舍弃。 此刻,他伫立在浴室的镜子前,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他缓缓抬起手,反手摸索到侧颈处那显眼的痕迹,指尖轻轻触碰,那微微凸起的触感让他的心猛地一缩。 自从与那地位低下的小奴隶有了纠葛,他深知,自己人生的画卷上,被重重地涂抹上了一块洗不掉的乌黑污点,无论他如何努力擦拭,那污点始终如影随形,嘲笑着他的沉沦。 原先的花被冻死,这些娇贵的花适应不了寒冬,花园里换了新的一批花材,黎又瑜终于懂了有钱人家养花的秘诀:死了就换新的,一批一批的换。 很奇怪,自那天后,赵禹庭没有回过,也没有与黎又瑜联系,对于他来说,睡过他的奴隶应该很难接受,更奇怪的是,赵向聿也是,三天没回来。 他们都不在,别墅静的吓人,黎又瑜躲在花园里画画,跟小时候一样,他喜欢藏在太阳的背后偷偷作画。 贫民区斑驳落灰的墙垣间,黎又瑜和大多数淘汰二代的童年一样被灰暗笼罩。 学校是一栋摇摇欲坠的三层小楼,教室里永远弥漫着霉味和汗臭,老师们机械地讲授着最基础的读写算数,仿佛这些就是贫民窟孩子全部的未来。 “艺术课?”从某所富人区调过来的老师曾经嗤之以鼻,“你们还是多学点实用的东西吧,将来好去打最廉价的工。” 第30章 但黎又瑜的心里住着一只不安分的蝴蝶,不敢告诉养父母,他会在垃圾堆里翻找别人丢弃的旧杂志,将那些彩页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夜深人静时,他借着月光,用捡来的铅笔头在废纸背面临摹,蝴蝶、花朵、飞鸟,这些美好的事物在他的笔下重生。 被学校发现后,那些流着黄鼻涕的小孩对着他大声嘲笑:“画画能当饭吃吗?老师说我们以后可能要靠巴别塔救助金生活,你打算拿着救助金去买画笔吗?” 他们抢走他的画,扔进垃圾焚烧炉,黎又瑜站在灰烬前,看着自己的梦想化为青烟,倔强地咬住嘴唇不哭。 后来,他学会了躲藏,在工厂废弃的仓库里,他用粉笔在墙上作画,阳光从破碎的玻璃窗漏进来,照亮他笔下斑斓的世界,有时是展翅的蝴蝶,有时是绽放的向日葵,有时是他想象中的星空。 晚上,黎又瑜听到迟锦佑在电话里向赵禹庭汇报:“一切安排妥当,私人餐厅每天会送饭食,先生,您这边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我约了十点的车,十点离开,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迟锦佑开的免提,他听到赵禹庭一惯高冷的声音:“取消餐厅送餐,改送新鲜食材。” 迟锦佑微愣:“那,需要安排人过来做饭吗?” “不用,”赵禹庭说:“交给黎又瑜。” “我?”黎又瑜反手指自己鼻子:“我可不会做高端菜。” 对面很快挂断,迟锦佑略带同情:“那,又瑜,你把每天需要的食材发给我,辛苦了。” “行,我做。” 送走迟锦佑,黎又瑜一个人转来转去,人在无聊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些特别的事,譬如那个意外的夜。 强迫自己不去想,点开手机,黎又瑜惊的差点蹦起来,赵禹庭上头条了! 大大的标题后面带着“爆”的标签,“凌海集团赵禹庭与同伴夜宿酒店超十小时”、“疑似赵禹庭深夜似会情人”、“赵禹庭情人”。 点开,里面列举清晰时间线,正是四天前,带有时间的监控画面显示赵禹庭于周一傍晚进入临江阁,接着是赵禹庭在酒店前台开房照片、进入电梯照片与时间。 时间来到周二早上九点零五分,赵禹庭从客房部电梯出来,一路到地下车库,上了其助理郑修源的车,紧接着,九点十九分,另一个裹着严严实实的人在赵禹庭专属保镖队队长的陪伴下从同一电梯下车库,上了赵禹庭的专属坐驾。 画面里,赵禹庭的模糊的侧脸首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习惯性的低头避开摄像头,网友们根据他的衣着、手表、配饰,断明他的身份。 反而是黎又瑜,全程帽子口罩,没有露脸,网上判定他们同度十小时的依据有三: 1,画面中裹着严实的男人,穿的是赵禹庭的定制大衣,衣角处绣着赵禹庭的名字。 2、梁沉身为赵禹庭的保镖,每次出行,不会离赵禹庭两米远,这次反而跟随另一个人,说明那人跟赵禹庭关系不一般。 3、那人上的是赵禹庭的专属车。 种种“证据”铺在眼前,评论里一部分惊叹赵禹庭的模糊的帅,另一部分猜测当晚的另一位主角到底是谁。 黎又瑜看得胆战心惊,心底满是惶恐,绝不愿自己与赵禹庭曾荒唐一夜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他太清楚网络暴力的可怖,更不想被冠上 “为钱爬上赵禹庭的床” 的骂名。 毕竟两人身份悬殊,即便他从未有心攀附,一旦事情败露,大众会不问青红皂白,将所有莫须有的罪名一股脑儿往他身上堆。 到那时,他们会一边倒地同情赵禹庭,哀叹他被一个心机深沉的下等淘汰品玷污,而自己则会沦为众矢之的,被人唾弃无耻、低贱。 思来想去,纠结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给赵禹庭打电话的念头,赵禹庭身份尊贵,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只会更大,他都没慌,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 奇怪的是,一直到中午,相关讯息满天飞舞,赵禹庭方一点动作没有,仿佛“丑闻”主角不是他。 “一定是忙,没注意看新闻,郑修源也不看吗?凌海这么大个集团,其他人看到不提醒赵禹庭吗?”尽管黎又瑜各种猜测,网络上的讨论依旧。 一波未平,另一则娱乐版块条头飙升,有网友扒出当红女星苏敏于同一日入住临江阁,时间线完全与赵禹庭轨迹重合,网友翻到苏敏当天发的微博,那天的傍晚,苏敏发过一张茶室照片,照片里露出的大衣一角,被扒出来正是赵禹庭那件。 网上传的沸沸扬扬,断定那晚故事的另一位主角为苏敏,苏敏微博底下一片恭贺声,苏敏工作室更是给那条微博点了个赞。 黎又瑜叹道,还是娱乐圈的会,一切安排是那么巧妙,恰好苏敏在事发当天发微博,并定位临江客,恰好苏敏的也是第二天离开。 还未等网友消化,反转来了,凌海集团法务部以快最的速度发文澄清,直接放出长视频,视频中记晰记录下苏敏进入5088房间号的时间,中间过程一刀未剪,快进到第二天上午八点,苏敏跟赵勋一起从5088出来,并于早上八点三十七分离开酒店,上的赵勋的车。 苏敏离开的时间比赵禹庭更早,凌海集团官博第一时间转发并评论:“请苏敏小姐列举更多证据。” 于此同时,关于“与赵禹庭共度一晚的神秘主角大排查”登上热搜,话题主角很快引到赵禹庭身边出现过的人,黎又瑜揉个眼睛的功夫,这条热搜消失无影。 这时候倒是撤的快,是因为舍不得苏敏陷入话题中心吗? 没过一会儿,又有关于猜测那晚神秘主角的话题飙升,跟先前一样,存在时间不超过三分钟,很快消失在互联网,看来赵禹庭是真的不想让人知道他跟一个下等淘汰品发生过关系,处理起来又快又狠。 凌海办公室,郑修源捧着平板:“已清除所有有关黎先生的讯息。” “跟踪源头,查封对方所有id,另,盯紧苏敏方,保留证据,随时起诉。” 第31章 “是,赵总。” 赵向聿在宴会后的第二天被紧急叫去爷爷那边,赵老爷子专门请国画大师、礼仪师,寄希望于在最短的时间改造赵向聿,免得春节拜年丢他的老脸。 赵向聿刷到新闻,直接蹦起来,顾不得打坐、静心,大声吼:“爷爷,爷爷,你看走眼了吧,你看这个苏敏,跟自己姐夫有一腿,还敢来你面前装乖……” 老爷子气得当场砸烂茶杯:“马上,把赵勋两夫妻叫过来。” 赵向聿趁机逃走,出来才发现身无分文,打黎又瑜电话一直不通,迟锦佑、郑修源都休年假了,手指落在杨孝南电话上,赵向聿一个电话过去:“喂,能借我点钱吗?我没钱打车。” 晚上,苏敏工作室发表道歉声明,称工作人员手滑点赞,与苏敏小姐无关,至于赵勋,是受苏敏姐姐之托,照顾生病的妹妹,二人并无其他关系。 声明是发了,网友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这一天戏看下来,黎又瑜伸着懒腰回去睡觉。 赵禹庭独自开车回家,家里四楼灯亮着,这几天,他住在公司公寓强迫自己忙碌,那晚的事纯属意外,一时失智,一场冒险。 他能明确分辨性与感情,他是个正常男人,他需要性,不需要一段支配他情感的关系,黎又瑜的出现弥补他在这个年纪所需的欲望,在他看来,这再合理不过。 赵禹庭坐在车内,空调太足,挡风玻璃上的雾气模糊了四楼那团暖黄光晕。 分明是自己家,却没有勇气上去,即使他说服自己正常人都需要“性”,可他还是不想面对黎又瑜,不能直视沾在身上的污点。 那个一文不值的小奴隶,在一切发生后没有哭泣,没有借机索要,更没有要挟威胁,他像没事人一样,在家里好吃好睡,他应该心生恨意,怨天不公,而不是随遇而安,野蛮生长。 赵禹庭不是个纠结的人,通常他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最果断的选择,而面对这件事,他陷入迷茫,他不知道他想看到小奴隶该是何种表现,若他要挟要财要物,他应该是高兴的,在他看来,小奴隶本该就市侩庸俗之人。 可黎又瑜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迟锦佑汇报他回别墅后没有任何异常,他又觉得不舒服,一种强烈的被无视感暗示他,在黎又瑜心里,他无足轻重。 黎又瑜早已发现赵禹庭的车,赵禹庭大概是忘了,别墅内部装有可视系统,刚下楼倒水时,经过客厅,看见他的车停在距离别墅不远的地方。 他好像没有进来的意思,黎又瑜喝完水,上楼,关灯。 指节无意识叩击方向盘,赵禹庭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在等待某种审判,等待那个本该脆弱的猎物露出破绽。 直到楼上灯光熄灭,赵禹庭下车,上楼。 楼上的黎又瑜将楼下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起来把原先反锁的房门改为关门,再次躺回床上。 在楼下坐了半小时,赵禹庭突然觉得好笑,这是他的房子,他有什么可纠结的,楼上睡着的,是他花三百万带回来的小奴隶,一切都是他的所属品,至少合约期内,是属于他的。 回卧室,黎又瑜的东西不在,地上很空,他不用刻意绕到床尾,不用担心踩到地上的长毛毯。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赵禹庭知道他应该洗漱,然后休息,脚下一转,走向客房。 推门,走到床边,脱外套,解领带,掀开被子,躺进去,床上的人浑身紧绷,赵禹庭从背后抱着他,不理会他的紧绷,伸手解开他睡裤的绳子。 再装睡就不礼貌了,黎又瑜“蹭”地坐起身:“你今天又是吃药了?还是喝酒了?” “有时候我希望我的奴隶是个哑巴。” “赵先生,你不要告诉我,你对一个下等淘汰品的身体感兴趣。” “对你的身体感兴趣,是因为我现在缺一副健康的身体的床伴,我需要正常健康的性。” “我可以拒绝。” “你也可以接受并享受。” 黎又瑜一脚踹向他,被他抓住脚踝:“我不希望在暴力里完成原本该愉悦的事。” 第31章 “外面的人说你禁欲,更有传闻说你小时候受过伤不行,我真想大声告诉他们真正的你是套着西装的饿狼。” 赵禹庭脱掉衬衫甩在向地板,自上而下覆在黎又瑜上方:“需要我帮你召开新闻发布会吗?你可以写一万字底稿,向他们描述你用一个月时间爬上我的床,又在成功后欲擒故纵。” “是吗?我欲擒故纵,那你为什么半夜来我的房间,脱我衣服的是你,想要跟我做的也是你,承认吧,你就是喜欢上你最看不起的下等淘汰品,你跟所有下等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不要试图激怒我,现在,解开你的睡衣,展开你的身体。” 黎又瑜震惊这话从他嘴里说出,“你这个骄傲自大的资本家,你简直……” 太过生气,以至于他根本找不到词语形容赵禹庭现在的举动。 “你被鬼上身了吗?” 赵禹庭并没有给他更多措辞的机会,欺身而来,跟之前不同,这次他解开两颗扣子,摘下手表,时间变的漫长而煎熬,好在煎熬的时间不长,更多的是温柔。 一包纸巾用完,赵禹庭扣好衬衫扣子,黑色西装沾上白色液体,他强迫自己转移视线,说:“刚刚的过程,你也很享受。” 黎又瑜抬头,露出受伤的表情,平静道:“只准你舒服,不准我自我安慰吗?” 赵禹庭在留有余韵的氛围里告诉黎又瑜:“我有权利支配你,使用你,记住,你是我的奴隶,你只能服从,只能被我征服。” “不,我才不会被你征服,你不是说成年男性需要健康的性吗?我也同样需要。” 他倔强的脸上红晕未消散,赵禹庭强压下卷土重来的欲望,冰冷道:“你只能被动接受,你所拥有的感受是我赐予你的,你该感谢我。” 黎又瑜不再说话,跟自大到没有边的人争论显的自己像头猪,他只在心底顶嘴:“感谢你弄我一身汗吗?” 看在舒服的份上,不与他争辩。 沉默数分钟,高傲的冰山又问黎又瑜:“要洗个澡吗?” 黎又瑜屈辱地扔枕头:“刚才你不嫌弃脏,现在倒是嫌弃了,晚了。” 枕头落在赵禹庭脚边,他捡起枕头放回床上,“你……需要清理。” 黎又瑜顶着红透的脸,在他的注视下,半弯着腰走向浴室。 清理过程极其艰难,隔着浴室的门,赵禹庭声音传进来:“需要……叫人过来帮忙吗?” “不用!”黎又瑜试图用大声掩饰他的手忙脚乱,“你有病吗?叫人来清理?你脑子里除了装你的事业,其他都是屎吗?” “我是说医生。” “不需要!” 水声冲刷着黎又瑜的理智,这次后他的心境发生化,或许,可以利用他们这层床上关系拿到想要的资料。 心理装着事,又防着外面的赵禹庭,潦草洗完裹着浴巾冲回床上,打算待这座冰山离开房间再仔细清理。 “你刚才在想什么?” 赵禹庭走到床边,坐下时压着被子下滑,黎又瑜本能地往压住被子角,他可不想再清洗一次,黎又瑜抿了抿唇:“你想说什么?” “明天,会有一笔钱打到你卡里。” 沉默一瞬,黎又瑜爆发,支起身,瞪着赵禹庭:“什么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了?” “应该的。” “什么叫应该的?行,那你转给我,不等明天,我现在就要。” “小费,给奴隶小费是一种礼仪。” 很快,黎又瑜手机响起,短信提示到帐十万。 黎又瑜胸口堵着一口气,当着赵禹庭的面操作银行app给他转帐,输入转帐金额:十万零一。 赵禹庭在一旁看着:“为什么是十万零一?” “不是要算钱吗?行啊,你算十万,我算十万零一,谁也不欠谁。” 话说的硬气,直到app弹出转帐超额提示,黎又瑜瞬间萎靡,仍是挺胸抬头:“我限额,明天去改额度再转给你。” 赵禹庭不会在这个时候取笑他的举动,更不会出言讥讽,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小奴隶在挽救他的自尊。 “你今晚吃了什么?”赵禹庭问。 突然的转折令黎又瑜晃神:“啊?” “我没有用晚餐,家里有什么吃的?” 为省事,黎又瑜吃的面,牛腩面,家里有什么食材,全混一起一锅炖。 “那你去给我煮碗面。” 黎又瑜一把掀开被子,指着锁骨处的痕迹:“你的绅士态度跟着你的精子一起进了我身体里是吗?我都这样了,你叫我去给你煮面?” 赵禹庭拿起黎又瑜的睡衣,看见上面的破洞,又嫌弃地扔一旁:“你太粗俗了。” “是,你绅士,你高雅,你刚干完你的奴隶,就奴役你的奴隶给你做饭。” 第32章 “这里还有别人?给你一个解决的办法,你可以申请上门服务机器人,它们提供24小时服务,当然,这笔资金由你支付,机器人替代你的工作。” 黎又瑜咬着牙,打开机器人服务app,找到智能厨师,一看,时薪一千二,顿时泄气,随便裹上睡衣往门口走。 赵禹庭叫住他:“你,刚有清洗干净吗?” 他刚洗澡的时候不超过十分钟,赵禹庭非常怀疑他的清洗程度。 黎又瑜故意报复他刚才的不礼貌,光着下身往厨房走:“放心,不会怀上你的孩子,我会吃事后避孕药。” 赵禹庭对于他的恶趣味玩笑并不感冒,他只觉得无聊,庸俗。 回房间换上干净睡衣,赵禹庭下到一楼,锅里煮着开水,智能厨房机在煎鸡蛋,另一边在热牛腩,而黎又瑜,半弯着腰站在料理台前切着葱花和小青菜。 黎又瑜十分后悔,后悔没有彻底清理,一切归咎于他的没经验,他不知道那东西流出来的速度那样快,在他放松的瞬间,有东西流出来,沿着腿内侧。 他现在很难受,又不想返回楼上接受赵禹庭的嘲笑,硬着头皮煮,好在煮面时间不需要太长,顶多十分钟,不算太难熬。 赵禹庭站在厨房门口,视线从黎又瑜在灯光下白到发亮的脖子滑向他的腰,宽大的睡衣随着他切菜的动作晃动,隐约露出腰线,赵禹庭摘下眼镜,扔在料理台,几步上前,按住黎又瑜腰:“你弄脏了我的地板。” “我怎么弄脏……”待反应过来,黎又瑜气到一刀剁在菜心中间,“无耻。” “别动。” “你不是饿了吗?面就快好了,马上就能吃了。” “我改主意了,先不吃面。” 煮面的水沸腾,顺着大理石台面流到地面,黎又瑜趴在台面,尽管屋里开着暖气,皮肤碰到台面,依旧冰冷。 光洁的大理石照出一前一后晃动的人影,黎又瑜从倒映里看见赵禹庭的脸,他在动情时仰头露出喉结,双眼微眯,大概是察觉黎又瑜的动作,他将黎又瑜的脑袋按在台面上,随即俯身压向他后背:“不准分心。” “你不是有洁癖吗?我刚……没洗。” 他的另一只手绕过来捂住黎又瑜的嘴:“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可爱。” 黎又瑜咬住他指腹,赵禹庭吃痛,松开手,黎又瑜用力扭头:“我有意见。” “我不采纳。” “我不喜欢现在的姿势。”这样太被动,他看不见赵禹庭的脸,而他,整个落入赵禹庭的掌控,他不喜欢。 赵禹庭难得对他绅士,揽着他的腰,放缓动作:“你想怎么样?” 黎又瑜指着餐厅的靠背椅:“去那里。” 抢先把赵禹庭推到椅子上,黎又瑜面对着他:“我想看着你。” 赵禹庭稍稍用力,托着黎又瑜坐上去,他想,黎又瑜真的很轻,太轻,如桃花花瓣落入掌心,又随风飘走。 这次的节奏先由黎又瑜掌控,一会儿喊腿抽筋,一会儿喊腰酸,一通折腾,面早糊成一团。 最后,在赵禹庭咬黎又瑜后颈时,他听到黎又瑜说:“不,是你被我征服。” 延续他们在楼上对话的上半段,赵禹庭嗤笑,握住它:“是吗?” 黎又瑜扭头:“是,从你今晚回来,从你爬上我的床那一刻,你输了,你被一个卑贱的奴隶征服了。” 迎接黎又瑜的是更猛烈的暴风雨。 凌晨四点,他们终于吃上面,没有丝毫卖相的面。 新的一天,黎又瑜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起床时在心里连声骂赵禹庭:没人性,无耻,没风度。 赵禹庭卧室门紧闭,黎又瑜没有叫他,下楼找吃的,赵禹庭向来不离手的公文包静静躺在一楼桌上,黎又瑜知道,地下室门的备用钥匙卡就在他包里,上次迟锦佑交给他黎又瑜也在场。 此刻,拿走钥匙卡,再次进入地下室,那里也许藏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纠结几分钟,黎又瑜放弃这个想法,赵禹庭不是个粗心的人,很难说这不是个陷阱,一个引自己上套的陷阱,上次被严厉警告过,再进地下室他将被驱逐赵家别墅。 黎又瑜吃完东西,上楼叫赵禹庭:“赵禹庭,起床了吗?” 赵禹庭沉着脸打开门:“有事?” 黎又瑜想他在开门之前一定去洗手间整理过,头发跟没睡前一样,一丝不乱,眼神凌厉,满脸肃容,仿佛昨晚失控的人不是他。 “明天除夕,要贴春联吗?我看家里没有。” “春联?” “你们从不贴春联吗?” 自父亲离世,母亲离开,他在独立后买下这套别墅带着赵向聿住过来已有八年,从来没贴过春联。 “你想贴可以贴。” “那我按我的想法布置,可以吗?” “你安排。” 看着黎又瑜缺跃下楼的背影,赵禹庭思绪回闪,春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他这里只是一个比其他节日多放几天假、多几场应酬的日子。 别墅里除了花多了,完全没有春节的氛围,黎又瑜从购物平台紧急下单,采购春联、红包、彩灯等,不免又想起父母在世时,他们一起贴春联、逛花市、买年货。 夜里,赵向聿带回一个朋友,从花园后门鬼鬼祟祟钻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杨孝南。 第32章 黎又瑜捧着刚剪下的大花惠兰,与刚翻墙进来的赵向聿面对面,赵向聿吓的差点没站稳:“我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少爷,我说我这里吃饭你能信吗?当然是剪花啊。” 赵向聿语塞,招呼墙另一边的人:“可以进来了。” 黎又瑜:“谁啊,难怪你不走正门,原来是带人回来。”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管我。” 杨孝南的声音传过来:“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先走了,送你回来的车费记得转给我。” “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黎又瑜问。 赵向聿趴上墙头:“进来,不然别说车费,你昨天付的酒店费用我也不还。” 黎又瑜走到另一边,打开花园后门:“要进来吗?” 杨孝南大摇大摆走进来,“别误会,他没钱,我帮他付的,怕他赖帐,跟过来要帐。” 赵向聿拽过杨孝南往里走:“我像是会赖账的人吗?我只说卡有问题,不能转帐,随便找个红包给你,顶三倍。” 黎又瑜在后面喊:“你哥在家。” 赵向聿瞬间噤声,拉着杨孝南轻手轻脚往里跑。 捧着花回四楼,赵禹庭在书房叫他:“你在跟谁说话?” “你弟弟。” “你跟他很熟?” 黎又瑜很认真的想了想,抛开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他跟赵向聿确实更熟,“比你熟。” 赵禹庭对他的答案显然不满意,于是,傲娇又自大,还有点别扭的赵总开始挑刺,他在卧室看到黎又瑜从杂物间搬上来的旧纸箱,嫌弃地指着:“这是什么?” “一些……”黎又瑜想了想措辞,“对你来说是垃圾的小玩意。” 他蹲下,打开箱子,里面有他喜欢的会活动的小木偶,干到发裂的软陶小动物,雕刻在橡皮擦上的英雄头像,以及画过的手稿。 “确实是垃圾。”赵禹庭评价。 “对我来说很有意义。”黎又瑜拿起关节会活动的小木偶,“这是我爸爸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还有这件校服,上面的名字是我妈妈绣的,她担心我的衣服被别人拿错,在我的衣服里面全都绣上名字……” 黎又瑜陷入回忆,从甜蜜讲到失落,“算了,你不会懂的。” 赵禹庭拿起软陶小动物:“这只青蛙为什么是棕色?” “这是不青蛙!”黎又瑜伸手抢回去,“这是我做的小熊,它哪里像青蛙?” “像癞蛤蟆多一点。” “你缺少想象力,还给我!” 黎又瑜抱起箱子往楼下跑,他可不想一觉醒来他的宝贝们被赵禹庭清空,杂物间比四楼更安全,至少他不会去杂物间。 赵向聿在卧室翻了个遍,自从上次卡被停,他的那点现金红包早被花的差不多了,摸半天,找出三百块,杨孝南双手抱胸:“小赵总,看来,我只能找赵总了。” “别,我哥会揍我的,这样吧,这房间里所有东西,你看中什么,拿走。” 杨孝南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绿水鬼表:“这古董看着不错。” “送你,想不到你还挺识货的,送你了。” 杨孝南放回原位:“送我我也不能变现,我拿去卖,那些所谓的上层人士,会追着我询问它的来源,会说我偷的。” “小爷我送的,谁敢说你偷的。” 杨孝南耸肩:“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我们这种下等公民,不配拥有,小赵总,我只要现金。” “我去找黎又瑜借。” “你找他借?小赵总,你不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吗?你,赵禹庭的弟弟,你会没钱?你可是赵禹庭的亲弟弟。” 第33章 “我是我,我哥是我哥,你们全都这样,我不是我哥的尾巴,我就是我。” 杨孝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还钱。” 赵向聿在一个下等公民前丢面子,脸涨红:“我说了,我只是一时困顿,我以后会还你。” 在西江月,杨孝南接触过无数所谓上流人士,他们端着绅士,做着禽兽不如的勾当,他们站在社会至高点,玩弄那些因各种客观原因失业的人,他们眼里的嘲弄,骨子里的蔑视,像是上层人的标志。 赵向聿是他见过最不像上流社会的人,他只是嘴毒了点。 “你跟一个下等淘汰品借钱,你知道吗?我只需把这个消息卖给媒体,随随便便能赚一大笔。” “那你去卖,滚吧,算我看走眼。” 杨孝南上前拍拍赵向聿肩:“你是个好孩子,你是第一个跟我借钱的上等人,谢谢。” “你脑子出问题了?跟你借钱的是我,你跟我道什么谢。” “你出生便在塔尖,你所接触的都是跟你同处一个高度的人,倘若你向下看,你会发现,在你们脚下,还存在另一个群体,你不明白,我们爱钱,更爱尊严,行了,我走了。” 赵向聿刚要说话,听到黎又瑜与赵禹庭的对话声:“赵向聿在哪?” 黎又瑜提高声量:“在他房间。” 接着,是逐渐靠近他房间的脚步声,赵向聿猛地一把拽过杨孝南,打开衣柜把他往里一推,自己顺势蹲了进去。 杨孝南被他蠢哭:“你进来干什么?” 敲门声伴着赵禹庭的声音:“赵向聿,开门。” 赵向聿不敢出声,躲在柜子里直冒汗,杨孝南笑道:“看来你真的很怕你哥。” “那当然,我哥要是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一定会打死我。” 杨孝南脸上的笑意消散:“也对,赵禹庭阶级观念严重,你跟我待一起,在他眼里,你跟落入屎坑没什么两样。” “赵向聿,我命令你,马上开门。” 黎又瑜的声音跟着传进来:“该不会是又出去了吧?” 门被推开,赵向聿吓得不敢呼吸,跟平时嚣张的他判若两人,杨孝南只觉好笑,突然凑过去,对着赵向聿脖子吹气:“看来二少还真是没长大。” “咚!”赵向聿脑袋撞上柜门。 原本没见到人的赵禹庭听到动静,循着声音望向衣柜:“什么声音?” 黎又瑜赶紧往后踢一脚,踢到门框:“刚不小心踢到脚,饭好了,可以吃饭了。” 直到下楼的脚步声消失,赵向聿整个人瘫软靠在柜子里:“你以为我怕什么,我是怕我哥对付你,他不会希望我跟你交朋友。” 杨孝南恢复他正常该有的表情:“我该走了。” 他刚要起身,被赵向聿拽着衣领按回去:“你刚才为什么亲我?” “什么?” “刚才,”赵向聿顶着红到耳根的脸,摸着后颈,“你刚亲了我。” “我,我刚只是吹了口气。” “骗鬼呢,吹气跟亲能一样吗?” 杨孝南气笑,托着赵向聿后脑,对着他的唇亲下去:“看清楚,这才是亲。” 色厉内荏的赵向聿何时有过这种窘迫,从来只有他调戏别人,轮到他被按着亲,大脑短暂缺氧,他居然,被一个西江月出来的下等公民强吻了,最主要是,他没有力气推开。 杨孝南退开,揶揄:“怎么样,跟你比技术怎么样?” 赵向聿用力擦嘴,指着杨孝南:“不对,这不对。” 他连滚带爬从衣柜里出去:“一定是里面空气不足,我缺氧了。” “现在没有缺氧,要再来一次吗?不收钱,算你抵债。” 赵向聿跑去刷牙,等他出来,杨孝南早已不见。 一楼,赵禹庭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翻墙而出的杨孝南,拍照发给郑修源:“年后查清这人底细。” 晚餐时,赵向聿戳着碗里的土豆丝:“我说黎又瑜,这是什么菜?我从来没吃过。” “贫民菜。” 他又指着另一盘木耳炒鸡蛋:“这呢?” “另一种贫民菜。” 赵向聿嫌弃地夹起一筷子:“你从哪儿买来的这些菜?阿迟从来没买过。” 赵禹庭淡定吃菜,他不会告诉黎又瑜,这些菜全是由太空实验菜地研究出来的新一代有机蔬菜,一颗土豆顶一块牛排。 黎又瑜吃着鸡翅,指指赵禹庭:“你哥让人买的,或许是贫民窟买来的吧,毕竟你们上等社区没这些菜。” 赵向聿尝一口,瞪大双眼:“还不错哦,哥,你觉得呢?” 赵禹庭微微点头:“是不错。” 赵向聿没空说话,大口扒饭:“你明天做多点,好吃。” 正说着,爷爷的管家打来电话,提醒赵禹庭和赵向聿明天晚上回意园守岁。 待赵禹庭挂断电话,赵向聿抱怨:“又去,年年吃那什么鱼丸、年糕,我都吃了二十多年了,年年不变,我都腻了。” “你必须去。” 赵向聿转头向黎又瑜吐槽:“你不知道爷爷那边过年有多无聊,固定的吃饭,下棋,过十二点睡觉,没有一点新意,你们那边过春节都干什么?” “贴春联,打牌,放烟花,我爸妈会给我红包,可以不睡觉,玩通宵。” “那你爸妈对你肯定很好。” 说到这里,黎又瑜放下碗筷,要是父母在,今年春节一定很热闹。 赵禹庭瞥赵向聿一眼,赵向聿完全没反应过来:“明天你要一个人留在家里了,我们要初三初四才能回,你一个人,习惯吗?” 赵向聿本想提杨孝南,想偷偷让杨孝南过来陪黎又瑜,杨孝南也是一个人。 赵禹庭打断赵向聿的絮叨:“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意园。” 黎又瑜抬头:“啊?” 赵向聿:“对啊,你跟我们一起……不是,哥,能带他去吗?意园不能进外人。” 赵禹庭起身:“那边人手不够,你跟过去帮忙。” 他不打算把黎又瑜一个人留在别墅,尽管他看上去只是像别墅里多的一个摆件,但他就是想把他带在身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赵向聿一脸不可思议:“我哥,刚好像不是开玩笑,你要去吗?意园很复杂,赵勋一家也会去。” 原本不打算去的黎又瑜听到赵勋的名字,果断点头:“去!” 夜里十一点,这时候他们所谓的贫民区应该是热闹非凡的,小孩的嬉笑声、鞭炮声、各种电动玩具的音乐声交杂在一起,那是黎又瑜从小听到大的。 而上层社区,他们的鞭炮是电子声,小孩的玩伴是ai机器人,就连狗都是机器狗,安静到没有丝毫春节的气氛。 刷着手机,回忆着往年的热闹,刚准备伤怀,敲门声响起,赵向聿压低声音:“黎又瑜,开门。” 打开门,赵向聿挤进来:“我睡不着。” “可是我睡的着啊少爷,少爷有什么心事?” “很多。” 黎又瑜伸手:“谈心费用一小时一千。” “先欠着,我问你,你有没有跟人接过吻?” 第33章 黎又瑜吓一跳,稳住心神:“怎么突然这么问?” 赵向聿走来走去:“跟人接吻会怎么样?” “你一个常年流连西江月的人,你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从小我哥一直吓唬我,跟人接吻会得艾滋病,导致我这些年极度恐艾,我去西江月,是因为大家都去,我不去显的我很另类,在朋友圈子里抬不起头,你懂吧,我们圈子必须这样做。” “不懂,你哥也恐艾吗?” “应该吧,反正我哥不可能跟任何人接吻,他会窒息而死,继续刚才的问题,你接过吻吗?” 他不可能跟任何人接吻?那,昨晚那个回归人类原始兽性的人是谁?被他吻过的人才该窒息,完全没有逃开的机会。 门外,赵禹庭站着,正大光明偷听。 黎又瑜摸摸鼻子:“接过吧。” “是怎么样的感觉?” 黎又瑜抿唇:“你要我怎么答?” “这个问题值两千,先欠着,快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像……吻棉花糖,棉花糖你吃过吗?” 赵禹庭冷嗤,见钱眼开的小奴隶。 “没有,但我应该知道,那,爽吗?我是说,心理上。” 爽吗?跟别人他不知道,但跟赵禹庭接吻确实挺爽的,心理、身体上双重满足。 “每个人感觉不一样,你要自己去试。” “那你就是不爽了。” 黎又瑜审视着赵向聿:“你一定跟人接吻过,才来问我。” “没有,完全没有,我只是好奇,好了,不许聊我,聊你,跟你接吻的人是谁?帅吗?吻技好吗?” “额,我觉得你应该不想知道,还是不说了,帅倒是帅的,吻技……” 第34章 黎又瑜下意识摸了下嘴唇,似乎还留有赵禹庭凶狠的吮咬,“吻技一般。” “是谁?不行,你不告诉我,我今晚不走了,跟你睡,反正我睡不着。” 黎又瑜骂人的话还未出口,门被踹开,赵禹庭沉着脸:“滚回你房间。” 赵向聿吓的差点蹦起来:“哥,你不是睡了吗?” “滚回你房间,别让我说第三遍。” 接触到他的眼神,赵向聿麻溜往外跑:“马上滚。” 到门口,赵向聿终于意识到不对:“哥,你怎么不走?” “因为,吻过他的人是我。” 赵向聿眼皮跳了几下,扭头,想跑,又回来,又扭头,几个来回,确定没有幻听,把目光投向黎又瑜:“所以,你上次说的,是真的?” 黎又瑜同情地看着他,重重点头:“嗯。” 赵向聿大叫着跑向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发生过的对话倒带般在他脑子里乱蹿: “不可能,我哥他有洁癖!精神洁癖。” “我跟他接吻了,我们共享口水。” “我跟你哥睡了。” “轰——” 赵向聿脑子里闪过一道雷,如梦初醒,原来,小丑一直是自己。 原来,他们在地下室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以为,只是你单方面垂涎我哥的身体,想不到你居然得手了。” “你哥是自愿的。” 赵向聿崩溃了,回房间打给杨孝南:“你知道吗?我哥被玷污了!我哥脏了!” 赵禹庭用力关门,反锁,解着睡衣扣子:“吻技一般,不爽?” 黎又瑜心虚地后退:“没有没有,赵总吻技一流,很爽,特别爽。” “巧舌如簧。” 黎又瑜往被子里钻:“我要睡了,明天……” 脚踝被赵禹庭抓住拖出被子:“既然小奴隶不满意,那吻到你满意为止。” “不,我不愿意,你这样,是在奴役你的下属。” “你可能没有仔细看过合约,合约第二十三条: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解释权归甲方。” 黎又瑜放弃抵抗,往床上一仰,张开双臂:“来吧,你并没有得到我,我屈服的是金钱,而不是你。” 赵禹庭掐住他脆弱的脖子:“不要试图激怒我,我不会因为你一两句讥讽放过你。” “可你还是动怒了,不是吗?” 他那倔强的眼里浓浓的挑衅全都在嘲笑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赵禹庭,因为一个小奴隶情绪失控。 赵禹庭缓缓松手,冷笑:“尽管于此,现在,你必须服从你的主人。” 这次的过程并不算太愉快,赵禹庭在床上有着绝对的占有欲,黎又瑜仰起修长的脖子换气时,赵禹庭在他的锁骨下方写下四个字:私人所属。 “你……干什么?” “作个记号,记住你的身份,这次是笔,下次可能是纹身。” 新的一天,黎又瑜醒来,赵禹庭已不在。 昨晚他是在颠簸中沉睡,与其说沉睡,不如说是昏厥,不过,他并不后悔挑起赵禹庭的怒意,至少在赵禹庭生气时,他们处于同一水平线,没有阶级划分,没有羞辱,只有平等的情绪肆意泛滥。 看着镜子里锁骨下方的记号,黎又瑜试图用力擦洗,该死的记号纹丝不动,好在穿上衣服只有自己看得见。 赵向聿顶着黑眼圈,盯着敲门的人:“我起床气很重,黎又瑜,你最好给我一个吵醒我的理由,否则……” 他向敲门吵醒他的黎又瑜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黎又瑜礼貌微笑:“楼上有个比二少起床气更重的人,我不敢叫他,只能叫醒你。” “确实,我哥起床气跟夏天晴空万里突然炸雷没任何区别,谁都讨不到好,你赢了,叫我干什么?” “帮忙贴春联,我需要帮手。” 二人达成共识,赵向聿站在梯子上,黎又瑜指挥:“往左移一寸,多了多了,往回移,不对不对,歪了……” “来来来,你来你来,我看你多有能耐,还要怎么移,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赵禹庭站在四楼阳台接听电话。 郑修源:“赵勋往老爷子身边送了一个护理阿姨,跟您过世的奶奶有几分神似。” “我知道了,春节,让大家都休息,不用盯了。” “还有一件事,我刚已发您邮箱。” 赵禹庭听着楼下黎又瑜与赵向聿的争吵,打开邮件。 邮件中的人物关系图指明,黎又瑜的养父黎成健一年前与鑫辉五金电镀公司达成合作,签订厂房内部维修合约,鑫辉正式运营不超过半年宣布倒闭。 鑫辉倒闭一个月后,黎成健跳楼自尽,跳楼所选的位置,属凌海集体名下的一家商场,而那家商场,早在两年前公开发布会转移给了赵勋,法人代表登记的正是赵勋。 几个月前,赵禹庭无意查到赵勋挪用商场大量资金,其动向流入鑫辉五金电镀公司,结合资料,赵勋与黎成健或有牵连,曾向黎成健转过一大笔钱,至于黎又瑜在当中充当的具体角色,暂无法下定论。 下楼,赵禹庭站到黎又瑜身后,对赵向聿道:“下来。” 赵禹庭接过春联,站到梯子上,与黎又瑜配合默契,完美贴完所有春联,黎又瑜很开心,彩虹屁不要钱似的往外输送:“赵总,你比赵向聿聪明多了,不光比他聪明,还比他帅,就连贴春联的姿势都那么迷人!” 没有人像夸小孩这样夸过赵禹庭,赵禹庭极速上楼:“都去准备下,该出发了。” 赵向聿探头:“你刚有没有看见,我哥好像耳朵红了。” “可能是刚春联上的,红纸多多少少掉色。” 司机放假,赵禹庭开车,赵向聿屁股还没粘到副驾驶座位,被他呵止:“坐后面去。” 赵向聿嘀咕:“我还不想坐前面呢,是你自己说不能把你当司机的,后面更好,黎又瑜,你坐我哥后面,我坐这边。” 赵禹庭再次开口:“他坐前面。” 于是,赵向聿顶着不可思议的眼神,趴在黎又瑜后座,满脑袋问号,总感觉哪里不对,他见过很多人,他们有不同的情人,他们养情人跟养宠物没有区别,不,他们不可能找下等淘汰品当情人,更不会让情人坐副驾驶。 车里很安静,黎又瑜问:“能听音乐吗?” 赵向聿:“劝你不要听,不是钢琴曲就是萨克斯。” 赵禹庭:“你想听什么?” 赵向聿抢话:“dj。” “你的品味令人堪忧。” 赵向聿不服:“那你问问黎又瑜,他想听什么?” 黎又瑜扯出假笑:“我觉得钢琴曲挺好的。” 他可不想被说没品味。 赵向聿拔高音量:“那次你在我房间,明明说过你喜欢听流行口水歌,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格调了?” 赵禹庭打断他俩的对话:“你去他的房间干什么?” 心虚的两人不敢再说话。 好在赵禹庭没有追问,语音指令播放流行曲,很快,车内响起dj动感曲,黎又瑜尴尬到脚趾曲起,这些歌在他的车里播放,确实降低他的格调。 顺利到达赵家意园,冤家路窄遇到赵勋一家。 赵勋的老婆推着婴儿车,苏敏跟在后面拎包,两拨人见面,黎又瑜的方位正好对着赵勋的侧脸,与父亲死亡有关的监控画面再度浮现,黎又瑜控制不住的手抖。 赵禹庭挡在黎又瑜面前,回头叫赵向聿:“进去吧。” 赵勋顶着虚伪的笑容:“哟,这不是我的两位侄子吗?见着叔叔也不喊人,叔叔作为长辈,还得给你们压岁钱呢。” 第34章 赵向聿白眼翻上天:“你还是留着给你儿子吧,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成为淘汰品。” “小侄子,我儿子就不劳你费心,我听说你毕业一年多了还没找到工作,要不,来叔叔这里?叔叔公司还缺个保安。” “我操,你……” 赵禹庭拦住赵向聿:“蠢货,他在故意激怒你,不要在爷爷这里闹。” 黎又瑜小声提醒:“你就当狗叫,他每叫一句,你替他配一句音,汪,汪,汪汪汪。” 赵向聿气消一半:“对,让他们继续汪,我们先进去。” 苏敏小跑着上前:“赵总,上次的事是个误会,我一直想当面跟你解释,你的助理说你没空,工作人员手滑,已经被开除了,希望没给你造成困扰。” “我怎么不记得我跟苏小姐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苏敏脸色瞬时五彩纷呈,一个人对另另一个人的蔑视,不是站在高位原谅她,而是,对她毫无印象。 苏敏姐姐上前解围:“禹庭,上次的事,小敏很是过意不去,一连哭了好几天。” “既如此,苏小姐不如公开道歉并退网。”赵禹庭毫无情面地说。 赵勋将话题转移至黎又瑜身上:“这位是?以前好像没见过。” 第35章 赵禹庭斜睨他一眼,并不回答,而是叫黎又瑜:“进去吧。” 意园生活管家小跑着出来,上前替赵禹庭引路:“大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让你马上过去。” “好,向聿,你们也进去。” 赵勋还在先前的问题上纠缠:“禹庭似乎很在乎这位……该怎么称呼?没记错的话,我们上次见过,对吧?” 意园生活管家不好拂赵勋面子,说:“这位是大少的贴身助理。” 赵勋笑道:“佣人啊,来帮个忙,我们东西多,帮忙提下行李。” 黎又瑜站在原地没动,去看赵禹庭,赵禹庭已迈向大门。 赵勋绕着黎又瑜转一圈:“贴身助理,好一个贴身助理,怎么,只有赵禹庭使唤得了你?” 赵禹庭已跟管家走远,赵向聿“操”字刚脱口,被黎又瑜按住,他可不想还没进门就被赶走,小声安抚赵向聿:“放心,我没那么听话。” 黎又瑜心绪飞转,拎着行李箱不小心摔了,箱子摔开,东西散落弄脏也是很正常的,或者再绊倒踩两脚,都是意外,赵勋应该不敢在意园对他怎么样。 脑子里构思着,嘴上挂着敷衍的笑:“请问需要我拿什么?” 赵勋指着最大的行李箱:“给我提到五楼。” 黎又瑜的手刚碰到行李箱,已迈进大门的赵禹庭几步返回,拦住黎又瑜:“我的人,你没有权利驱使。” “一个下等奴隶而已,比不过机器人。” “即使是奴隶,那也是我的奴隶,你,”赵禹庭停顿几秒,“一个私生子,你的价值远不如我的奴隶。” “你!” 管家赶紧按下遥控唤来机器人,将所有行李搬进宅子,门口小插曲才算结束。 赵禹庭一进书房,老爷子单手拄着龙头拐背对着他:“跪下。” 没有原由,不说前因,赵禹庭早已习惯,不带表情跪下,等着接下来的问责。 老爷子站在门口监控前,将门前插曲看得一清二楚。 “临江阁那一晚,跟你在房间的男人是谁?” 老爷子一双眼锐利地盯着赵禹庭,网上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事后他动用手段调查,查出跟赵禹庭在房间共渡一晚的人是一个男人,调查人员检查过垃圾桶,用过的安全套数量至少五个。 赵禹庭并不惊慌,平静道:“那天发生点意料之外的状况,临时找的人。” 老爷子的拐杖重重砸在赵禹庭后背:“记住你的身份,不要被人抓住把柄,你并不是一个个体,你身后关系着赵家企业,以及你底下的员工。” 赵禹庭生生承受又一拐:“我有资本为我所做的一切负责。” 连抽几下后,老爷子停下深呼吸:“花点小钱养几个小奴隶无伤大雅,他可以是你的发泄的工具,当个小宠奴养养没问题,有一点,你的保密工作要做好,当初,机器人替代人工由我们赵家第一代试行,那时我还年轻,出门被堵被扔臭鸡蛋是常事,如今换来现在的平衡与宁静,世界本就该是少数人的,不要因为一个小奴隶丢我的脸,丢我赵家的脸。” 说到这里,老爷子语气缓和下来:“你这个年纪,是该结婚了,苏敏你不喜欢,那换一个,江城周家孙女比你小几岁,早年出国创业,上个月刚回国,照片我看过,跟你很配,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年后订婚。” 赵禹庭跪的笔直:“我不同意。” “周家掌握ai智能核心技术,他们有技术,没有施展空间,而我们,缺的正是核心技术,有周家的技术,以后我们不用再购买ai机器人,不用担心机密泄露,不用受制于人,对两家都好。” “我不需要联姻,没有周家提供技术,我也能凭自己研发,我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一段无意义的联姻。” 老爷子从抽屉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赵禹庭:“可我的时间不多了。” 是一份体检报告,肝癌。 “我的时间不多,一直没告诉你们,我的时间所剩无多,即便换工造肝脏,最多只能活八个月。” “我送您出国治疗。” “该尝试的办法我都试过,人各有命,强求不来,不要怪爷爷逼你,放眼望去,你周围有几个不是联姻,所谓爱情,不值一提。” 上层阶级关系错综复杂,稍不留神被并吞,联姻早已成为他们这阶层稳固社会关系的一个重要手段。 赵禹庭不为所动:“爷爷,我只要半年,给我半年时间。” “我可以给你半年时间,半年,是爷爷的极限,不过,我有个条件。” “您说。” “这半年,让你那小奴隶过来伺候我。” “您缺人手,我可以给您找更专业的,他,我要留着自己用。” 谁都不肯让步,祖孙俩相互对峙,一时间气氛冻到冰点。 赵家老爷子眼神犀利:“东区那块地,你让出来,家里刚添了一个小孩,就当你给你小堂弟的礼物。” 东区那块地市值十个亿,赵勋眼馋不是一天两天,那块地对面正在建游乐园,西侧临高铁站,是个建酒店的风水宝地,老爷子开口,不是商量,而是威胁,只差没有明着说“既然不同意交出小奴隶,那块地你就让给赵勋吧”,送给他儿子只是借口。 老爷子年轻时的手段比起现在的赵禹庭狠的多,有段时间参于过给人脑移植芯片,让不听话的人变的跟手机一样听话,黎又瑜若是落他手里,离死神只一步距离,赵禹庭不可能分分秒秒盯着黎又瑜。 赵禹庭站起来:“可以。” 一上午,赵禹庭跟老爷子在书房密谈,赵向聿领着黎又瑜瞎转,路过花园时,听到赵勋在讲电话。 黎又瑜拉着赵向聿躲进花丛,赵勋刻意压低的声音显的气极败坏:“不是早让你处理了吗?怎么会有人钻进去,年后让人直接填平。” 电话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赵勋一脚踹向一株开的艳的茶花:“这点小事你都摆不平?要你们有什么用!村里不让,那就找瑞阳县委。” 听到瑞阳两个字,黎又瑜浑身紧绷,抓着赵向聿的胳膊不由自主收紧,待赵勋走远,赵向聿拍黎又瑜手:“你怎么了?好像很怕赵勋。” “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你的感觉是对的,他这人,心狠手辣,总想抢我哥股份,可惜他能力不行。” 下午,别墅陆续来客人,黎又瑜努力降低存在感,藏在花园角落晒太阳。 突然,管家带着人过来,高傲的脸与早上见赵禹庭时判若两人:“这位黎先生,主人交待,带你去上铭牌。” 黎又瑜瞳孔一缩,上铭牌,是上层阶级的通用暗语,他们会给家里的长工或奴隶后颈植入芯片,能够准确追踪奴隶位置,黎又瑜很早就听周晨讲过,他在会所认识一个从上层雇主家逃离的长工,为免被找到,那人亲手挖去植入的芯片。 还没来得及挣扎,一左一右上前两个男人,捂住黎又瑜的嘴,拖着他往陌生地方走。 实验室的冷光像手术刀剖开空气,黎又瑜被按在手术台上,钛合金束缚带勒进他苍白的手腕。 “植入a-003型芯片。”管家捧着银色托盘上前,注射器里游动着透明液体,“这是所有奴隶都……” “不需要。”门应声而开,赵禹庭从天而降,骨瓷茶杯与金属台面相撞的脆响惊得管家后退半步,黎又瑜看见他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在操作台密码键上擦出火星,戒指内侧刻着赵氏家徽,也是钥匙,此刻正压住启动植入程序的红色按钮。 实验室陷入死寂,黎又瑜能听见基因扫描仪在自己静脉中游走的嗡鸣,医疗器械机器人正在绘制他的dna图谱。 它们认为基因分等次,而那些从贫民窟出来的人,被它们标为“劣质基因”,说来可笑,游戏规则掌握在他们手里,标注权也在他们手里。 猛然想起周晨说的那个长工,在肮脏的汽车旅馆用剃须刀片剜出芯片时,他在想什么?是开心还是后怕? “为什么?”黎又瑜听见自己因害怕而发抖的声音,“我以为是你授意的。” 第35章 赵禹庭打翻托盘,解开黎又瑜的手腕,扯开黎又瑜的领口,拇指重重碾过锁骨下他亲手作的记号,他在那边着急,他的小奴隶却不信任他:“我要找你的话,根本用不上这些破烂。” 黎又瑜在剧痛中咬紧牙关,视线却被赵禹庭吸引,这个掌控着全城追踪系统的男人,此刻满脸怒容。 管家遭受赵禹庭下足力气的一脚:“动我的人,必须得到我的同意,要论奴隶,你是赵家的第一代,记住你的身份。” “是,”管家忍痛半弯腰,“是,大少爷。” 赵禹庭似乎很忙,拉起黎又瑜,“没有人再敢动你,再有人动你,无论是谁,你可以反抗。” 他递给黎又瑜一个手机:“遇到危险用力按压,我会第一时间赶到。” 管家识趣的带着众人离开实验室。 第36章 “你为什么……为什么救我?” “我不喜欢商品使用过程中带着标签。” “我有一个问题。” “你有一分钟时间。” 黎又瑜语速加快:“关于基因检测,真的准确吗?以什么标准来界定一个人的基因是不是优等,假如,在所有人不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将我的基因交给机构,他们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标准?”赵禹庭的钢笔尖悬在启动键上方,墨水滴在按键上,“优秀基因意味着绝对服从性,就像……” 他用笔杆挑起黎又瑜的下巴,“听话的奴隶不会在主人说话时打断,更不会质疑主人的动机。” “可是,基因不会撒谎,但数据可以篡改,凭什么基因检测必须到你们指定的机构。” 赵禹庭面上无过多的表情:“那你努力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一下午,黎又瑜躲在管家新给他安排的房间消化着赵禹庭的话,他明白赵禹庭不是在讥讽他,而是在告诉他一个实事:这个时代,权利说了算。 晚餐在客厅,三十几人同时用餐,赵禹庭抽空找到赵向聿:“给他拿点吃的,不用来这里。” 赵向聿没心没肺:“那我也能走吗?我也不想待这里,太无聊了。” “你不行,去找他,让他不要来前厅。” 赵向聿端着一盘吃的在后院锦鲤池边找到黎又瑜:“给。” “管家有安排我们这些‘下人’喂,于小衍吃饭。” 前面宴会结束,佣人们会在休息区安排年夜饭。 “你又不是真的下人,别理,拿着,你吃。” 黎又瑜吃着冷掉的牛肉:“你怎么跑出来了?” “偷跑出来的,我哥让我拿吃的给你,哥对你真好,让你不要去前厅,我想走他不让,你不知道前厅多没意思。” “奴隶不能进前厅,这点我还是懂的,其实他不用刻意让你来提醒的。” “对,奴隶不能在前厅吃饭,要等主家吃过后才能吃,你们贫民区没有这些规矩吗?” “我们那边没有奴隶。” 赵向聿了然:“也对,你们请不起佣人,买不起奴隶。” “那得拜你们这些有钱人所赐,ai让多少人无工可做,无钱养家。” “这样不是很好吗?ai效率高,正确率也高,而且不用面临劳动关系,对你们这些人来说也有好处,工作多累,在家不行吗?” 黎又瑜强忍住把食物拍他脸上的冲动,“你站在食物的最顶端,说这些食物难吃,跟你说不通。” 赵向聿再次回大厅,老爷子当众宣布,赵禹庭将东区那块地送给赵勋的儿子当压岁钱,众人恭喜,赵勋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赵禹庭静静举着酒杯,回想着爷爷的话:“一个奴隶,玩够了就扔,不要放在身边太久,养狗养久了也会生出感情。” 他不是狗,他不是宠物,他是人,鲜活的人,他有名有姓。 水晶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随着灯光晃动,赵禹庭一口闷尽杯中酒,散去脑海中那张倔强不安分的脸。 黎又瑜迷路了。 连廊样子差不多,一不小心走到一处竹林,小桥流水,旁边是一处纯竹子制成的房子,潺潺流水声中,竹房子里传出男人交谈的声音。 黎又瑜赶紧闪到屋后,里面几个老者正在聊天,其中一个是赵禹庭的爷爷。 “‘净化中心’提案暂未通过。”其中一个声音说。 黎又瑜不敢动,站在原地继续偷听:“‘劣等基因携带者’数量决对不能超过上等阶层人数,必须尽快净化。” 净化?黎又瑜听的云里雾里。 “禹庭必须接受首席议员头衔,我们必须拿到决对权利。”里面的人说。 听到赵禹庭的名字,黎又瑜恨不得耳朵长到对面屋子里。 想靠近点继续听,终止话题,谈话的几人相约着往前厅走去。 年夜饭后,客人们陆续离开,留下赵禹庭等人和赵勋一家。 苏敏几次靠近赵禹庭,不是递纸巾,就是倒酒,赵禹庭当着所有人的面,冷冷道:“苏小姐若是想应聘佣人职位,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网站。” 苏敏哭着离开,赵禹庭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离开宴会厅。 黎又瑜被安排在客房,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早起,反正也没他什么事,早早关灯休息。 刚入睡,黎又瑜是被唇上的痛意惊醒的,黑夜里,浓烈的酒味刺激着黎又瑜鼻腔,淡淡的熟悉的香气逐渐令他松开挣扎的四肢,终于,找到喘息的时机,黎又瑜问:“这次你是真醉了吗?” 赵禹庭在黑暗里凝视他,掐住他下巴:“你是我迄今为止做的最亏的一笔买卖,不要让我后悔。” 黎又瑜完全听不懂:“我会在死之前还你三百万。” 他不懂,永远不懂,赵禹庭失去的,是在老爷子面前的底气,是在赵勋面前高高在上的筹码,赵勋一直压父亲一头,到赵禹庭这一辈,赵勋才会在人前称呼父亲大哥。 黎又瑜摸索着打开灯,看清赵禹庭眼神里的痛楚与折磨,黎又瑜推他:“你心情不好?因为三百万吗?” “你让我失去的远不止金钱。” 午夜,电子烟花四起,黎又瑜被迫趴在客房的窗户望向夜空,电子烟花始终没有真的烟花漂亮,身后,赵禹庭附身捂着他的眼:“还有心思分心,看来是我不够用力。” 赵禹庭厚重的外套磨得黎又瑜皮肤刺痛,很快,另一种感觉淹没细微的痛意,拉着他没入情欲中,反抗不了,那就加入。 赵禹庭抱着怀里乱动的人,想起白天看到的花,灿烂,明艳,如野马奔腾。 烟花声起起落落,赵禹庭低头,看见的是黎又瑜脆弱的脖颈,美丽如窗外的烟花,赵禹庭情不自禁摸上去,似乎只要他一用力,它就会断。 爷爷今天问他:“为一个奴隶,值得吗?” 值得吗?他不知道,但他乐意。 第36章 凌晨两点,赵禹庭穿戴整齐,床上迷迷糊糊的人睁眼:“新年快乐啊,赵先生。” 他已经很久没有当面听过令他心跳加速的祝福语,他的下属、合作伙伴、客户,他们的祝福语公式化千篇一律,他也会礼貌性回复“新年快乐”,毫无感情。 黎又瑜光着身下床,从地毯上捡起他的厚外套披在他身上:“我好困,我明天会被安排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除了我,没人能使唤你,你可以睡到自然醒。” 经过意园回形长廊,赵禹庭抄近路,从假山后的石台阶越上二楼,路过爷爷房间,镂空梨花木窗虚掩着,里面传出造作扭捏的声音:“这力度可以吗?” 余光瞥见赵勋的老婆穿着旗袍,半蹲在老爷子面前替他洗脚。 强烈的不适感冲击着大脑,意园有佣人,老爷子有专属理疗师,完全不用赵勋的妻子在半夜穿着暴露的衣服给老爷子洗脚。 烂透了,从里到外,脏污不堪。 回到主人房间,赵禹庭脱外套时,感觉到口袋里的硬度,里面藏着一个大红色烫金字的红包,拆开,一条字条:“新一年,祝你开心。” 里面的钱很少,少到可忽略不计,赵禹庭将字条放进钱包夹层,小奴隶的字不错,如清风扫清先前的阴霾。 进浴室洗澡时无意瞥见镜子里的自己,嘴角上扬,他居然为新年的一声祝福、一个红包感到开心。 一大早,赵向聿打着瞌睡,照惯例给爷爷拜年,老爷子给他一张卡:“好孙子,爷爷给你的压岁钱,新一年,给爷爷带个孙媳妇回来,爷爷还想四世同堂呢。” 赵向聿努力向他哥使眼色,希望他哥能够拯救他,他哥当作没看见,赵向聿强扯着笑退到一边。 大伙依次向老爷子拜年,管家拎进一个金色的鸟笼,说是大小姐托人送给老爷子的新年贺礼。 赵向聿挤到他哥身旁,小声:“哥,姑姑怎么总喜欢给爷爷送鹦鹉?每年新年都送鹦鹉,爷爷又养不好,每年养的鹦鹉不是病死就是抑郁死。” “姑姑小时候第一次给爷爷送的礼物是鹦鹉。” “懂了,中间那些年姑姑跟爷爷闹翻了,出国后一次也没回来,这些年又开始联系,鹦鹉是他们修复关系的桥梁。” 堂姐带着女朋友一起过来,她向老爷子介绍身边人时,老爷子收起笑容,敷衍地点头,红包都没给。 赵向聿挪到堂姐身边:“姐,你很有种啊,敢在今天把你女朋友带来。” “总催婚,催烦了,今天直接摊牌。” “看到我爷爷和你爷爷的眼神没,你还是赶紧走吧,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把你关起来,关个十年八年。” “那我死给他们看,迂腐,古板,还总说我们不懂变通。” 赵禹庭将这边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的这位堂姐,早几年与一位下等淘汰者相恋,家里不同意,两人私奔至外地,被赵家抓了回来,堂姐的孩子被迫流产,男人不知道所踪,家族将那件事死死压住,赵向聿并不知情,赵禹庭知道今天她是故意向催婚者宣战。 第37章 赵向聿继续问:“家族里允许同性恋吗?” “不,在这个家族,只有带来利益的婚姻,不能有爱情,不能跨阶级,同性恋会被他们送去公海切成一块一块喂鱼。” 赵向聿搓搓手臂,不知怎么,想起黎又瑜的脸,还有……杨孝南。 趁着人多,堂姐公然带着朋友离开。 赵向聿一步一步移到赵禹庭身边,小声:“哥,你说黎又瑜那么好看的脸,要是被鱼咬了多可惜。” “你想说什么?” 赵向聿想了想:“从今天开始,让他扮女人,他扮女人一定很好看……” 赵禹庭冷眼斜过来,赵向聿瞬间改口:“开玩笑开玩笑,我是有重要事跟你说,黎又瑜好像认识赵勋。” “嗯,这两天我会很忙,你帮忙盯着,不要让赵勋靠近他。” “好。” 黎又瑜一觉醒来,佣人告诉他用餐的时间已过,黎又瑜揉着肚子:“没关系,我等中午再吃。” 赵向聿吹着口哨,在走廊前面叫他:“我饿了,陪我吃点东西。” 桌上摆满美食,赵向聿支走佣人,“我哥让我给你拿吃的。” 黎又瑜于烟鱼尾不客气的大口进食,赵向聿不满:“你不应该跟我哥道谢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昨晚被他折腾这么狠,吃他点东西应该的。 “你哥很忙吗?” “忙,每年春节都是这样,过初八才能闲下来。” “那他挺辛苦的,对了,给你的。”他从口袋掏出准备好的红包,“压岁钱,你要快高长大,不要让大人操心。” 赵向聿被他逗笑:“你以为你是我嫂子啊?还给我红包,拿来。” 黎又瑜咬着蟹黄包,懊恼自己怎么会用这种语气。 “谢谢,虽然你的红包最薄,但我最开心,你等着,我回房包一个拿给你。” “不用,红包只是一种好意头,不讲究礼尚往来,不是我给你,你非得还。” “怎么办,有点小感动。” “快吃吧,凉了。” 初一,在无聊中渡过。 晚上,如昨晚一样,黎又瑜刚睡下,门被推开,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赵禹庭径直走到床边:“为什么给我红包?” “新年好意头,没有为什么,我也给赵向聿了。” 赵禹庭突然压下来,吻上他的唇,用力碾磨,吻得黎又瑜嘴唇痛麻,赵禹庭掐着他下巴:“给了我的,不能喂,于小衍再给别人。” “你太霸道了。” “起来,吻我。” 昨天被折腾的肌肉记忆还在,黎又瑜有些害怕:“赵先生,要我提醒你吗?这是你爷爷家,你在你爷爷家的下人房,对你最不耻的奴隶上瘾,你背叛了你自己的准则。” “服从我,取悦我,才是你该做的。” 春天还没到,赵先生那晚来三十年的春日泛滥了。 他的口、舌、手,化成春天里最有生命力的藤蔓,黎又瑜被缠的透不过气,剧烈挣扎,藤蔓如野马般挣断,纷落,发芽,开花。 黎又瑜咬着床单不敢出声时,赵禹庭说:“我的准则就是我随时可以更改准则,性是人类忠于身体的一种艺术,我取悦的是我自己。” “双重标准,我不服。” “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 余韵过后,赵禹庭整理着满是褶皱的衣服,说:“之后几天我会很忙,你不想待这里可以回别墅。” “那我明天回去。” “你需要什么?”赵禹庭突然问。 黎又瑜没反应过来:“我不太明白你说的需要指哪些。” “新年礼物,你可以提任何要求。” 哪有人送新年礼物以施舍口吻! 黎又瑜说:“我想跟你聊天,就当你送我的新年礼物。” “你想聊什么?” 黎又瑜组织语言,尽量跳出自己所处的位置,以社会框架为思路:“我的论文进行到一半,我在想,当少数科技精英掌控ai算法时,普罗大众却在这场变革中沦为被动接受者,ai正在打破人类社会的脆弱平衡,教育体系与就业市场的脱节日益严重,职业生命周期急剧缩短,社会阶层流动性趋于停滞,长久下去,对人类真的好吗?” “这一切都有机可循,早年招聘难用工难,工会总幻想凌驾企业之上,顺应时代罢了。” “这对普通人来说,不公平。” 赵禹庭似怜悯地看着他:“你需要考虑的问题是今晚吃什么,明天睡在哪里。” 黎又瑜后知后觉,他刚才的眼神,不止怜悯,而是看一个正常人脑子不正常的同情。 “我外套口袋有东西,你自己拿。” 黎又瑜觉得赵禹庭脑回头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总是能很轻易从这个话题跳到另一个毫无关联的话题,黎又瑜拒绝:“你该不会在口袋里放老鼠夹吧?” 赵禹庭亲自拿起外套,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黎又瑜:“客厅里拿的。” 听下人们说贫民区的习俗大年初一要吃甜的,寓意从头甜到尾,赵禹庭刻意绕去客厅,跟管家要了一盒甜品。 黎又瑜接过精致的包装盒,里面是几块手工巧克力,很漂亮,漂亮到他舍不得吃。 “好漂亮,我要留起来。” 赵禹庭拿起一块白色上面点缀着草莓的塞进他嘴里:“现在吃。” 他看着赵禹庭:“你不尝尝吗?很好吃。” “我从不吃甜食。” 黎又瑜迅速吻过去,嘴里的甜意在两人唇齿间漫开,“好了,这一年你都能从头甜到尾。” “我看你是不想睡,继续……” 新的一天,赵禹庭和赵向聿跟随老爷子去华园看戏,华园属上流社会的顶端,东远市有名望的老人们每年年初二相约华园喝茶唱戏,到晚上,所有人相聚在意园,为小辈们创建共享资源契机。 黎又瑜准备离开,昨晚赵禹庭将车钥匙给了他,让他开车回去。 在车库碰到赵勋的妻子和苏敏,她们带着保姆孩子,聊着家常,苏敏:“姐,爸妈说菜都准备好了,姐夫中午过去吗?” “中午抽空过去陪爸妈吃饭,晚上回意园参加舞会。” “那走吧,我来开车,姐,你坐后面。” “诶,等等,你姐夫的电脑包忘了拿,阿英,你上去拿下。” 保姆刚放下孩子,孩子哇哇哭,苏敏皱眉:“怎么老是哭啊,爸妈等着呢,春节这几天应该没工作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动姐夫的包。” “那好吧,反正晚上还要回来。” 三人驾车离开,黎又瑜返回,主家不在,管家带着佣人们布置晚上的舞会场地,黎又瑜偷偷溜进靠东的主人房,不知道赵勋一家住哪一间,好在意园的窗户雕花镂空,一间一间找过去,其中一间卧室放着婴儿床,推门钻进去,果然,柜子里放着一个黑色电脑包。 强压住心跳,抖着手拿出电脑包,手刚碰到拉链,门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那声音明显是往自己这边来,黎又瑜吓得赶紧将包塞回柜中,脚步声越来越近,现在出去百分百打照面,他会被当成小偷。 打开窗,二层楼高,下面有假山缓冲,跳下去逃离或当场抓住,二选一,黎又瑜闭眼,心一横,往下跳。 小腿撞上假山,钻心的痛令他不敢呼出声,上面的人从窗口往下看,黎又瑜咬牙拖着腿藏进花丛中。 腿不能碰,一碰就痛,正强忍着往外挪,被人捂住嘴拖进假山后面的工具房,那人在他身后低声:“嘘,管家来了,别出声。” 外面管家和佣人的声音渐远,那人松开手,黎又瑜回头,是意园的保安。 “赵总让我看着你,我以为你会开车走,哪知一转头你就跑这边来了。” “你是赵禹庭的人?” “不能说太多,还好你没赵勋的东西,他的包是特制包,只要你翻了里面的东西,远程防盗系统会在他的手机端提示有人动过。” 黎又瑜后背惊出汗:“我刚要打开,听到脚步声,放了回去。” “我知道,我已将拉链复原,若是他问起来,你只管说不知道就行,主家房没有监控,没人知道你来了这边。” 黎又瑜懊恼不已,为自己的鲁莽,“对不起,我冲动了。” 好在赵禹庭在这边安插了人手。 “我不能待太久,得回岗位,厨房的刘妈,你可以找她帮忙,你从锦鲤池这边走,穿过拱形门就是佣人房。” 按保安大哥的指示避开人群回到房间,还好今早没跟意园管家提过要走,腿肿起一块,房间没有药,这下是彻底没办法离开。 赵禹庭坐在老爷子身后,所有人手机静音,期间没有人敢拿出手机,赵禹庭手机震动,起身前往洗手间,他安插在意园的人发来信息,告知黎又瑜出了点小状况,人没事。 打给黎又瑜,没接。 再次回到座位,赵向聿凑过来,小声:“哥,黎又瑜回去了没,我给他发信息,他一直没回,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第38章 “没事,认真听戏。” 十几分钟后,赵禹庭再次离场,找了处僻静地打给黎又瑜,这次倒是接的快:“你在哪?” 黎又瑜找了点冰块敷腿,吸着气,“没走成,还在意园。” “你受伤了?” “腿可能骨折了。” “愚蠢至极。” 第37章 黎又瑜委屈巴巴:“这次我不反驳,你说的对,是我冲动了。” 对面挂断,黎又瑜抿唇,想象着赵禹庭黑透的脸。 上午场结束,中午华园用餐,老一辈们谈论着戏中人,年轻一辈相互吹捧,赵禹庭应付着,脸上看不出表情,却听不清现在与他交谈的人在说什么。 读书时期,学校抓早恋,早恋的同学们偷偷摸摸,人前假装不认识,人后各种扭捏,赵禹庭对此嗤之以鼻,如今,他站在人间,维持着假面,心里像被猫挠了一爪。 整个下午,赵禹庭没听清台上的名角唱的名字,老爷子几次与他讨论,他都在走神。 散场后,赵禹庭作为东道主,与老爷子一起回意园迎接客人。 晚餐后舞会正式开始,音乐声中,身着高定礼服的他们旋转着舞步,没人注意赵禹庭的离场。 匆匆赶到佣人房,开门,小奴隶睡的正香。 赵禹庭重重拍在他胳膊上:“起来。” 黎又瑜迷迷糊糊睁眼:“你怎么来了。” “你倒是睡的着。” “我又没事干,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他倒睡的着,而自己,今天一天如油煎如火烹,赵禹庭抬起黎又瑜下巴,用力吻下去。 黎又瑜顾忌着腿伤,不敢动弹,待他吻够,撑着他的肩:“你是来教训我还是笑话我,我认,应该没给你添麻烦吧?” 赵禹庭掀开被子,挽起他的长裤,腿又红又肿:“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奴隶,在合同终止前你的命是我的,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赵勋比你想象中的聪明,珍惜你的小命。”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翻赵勋东西?” “你撒谎成性,我不需要从你口中听到你编的故事。” 赵禹庭握着黎又瑜的腿检查,黎又瑜痛得直吸气:“痛。” “忍着。” 后窗传来细微敲响声,赵禹庭开窗,接过保安送来的药,粗鲁地涂抹在黎又瑜腿上:“暂时消肿止痛,明天我会安排人送你去医院。” “你今天应该很忙,我听他们说今晚有舞会。” “你的愚蠢打乱我所有计划,我为带你来意园这个决定感到怀疑。” 黎又瑜偏过头,不说话。 赵禹庭涂药的力度逐渐轻柔,拿枕头垫高腿,黎又瑜闻到很重的跌打药味,“谢谢,没那么痛了。” “道谢要用实际行动。” 黎又瑜瞪眼,指着自己受伤的腿:“我都这样了,你还想要我……” 剩下的几个字被他含糊带过,赵禹庭哼笑:“把刚才的话说完。” “赵总,一个合格的赵家现任掌权者,你丢下宾客跑来下人房,是想跟我做爱吗?” 赵禹庭虚虚掐着他的脖子:“不要试图在言语上战胜我,不要试图激怒我,你该摆清自己的位置,我对你享有使用权,包括占有你。” “你只能占有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永远忠于我自己,我并不羡慕你,赵先生,你是比我有钱,但我比你自由。” 赵禹庭猛地掀起黎又瑜上衣,手探进去:“你的自由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黎又瑜非常后悔,向自己的身体道歉,总因为嘴欠连累屁股受罪,今天更是辛苦,腿不能动,好在赵禹庭算得上绅士温柔,护着的伤腿,慢慢磨。 赵禹庭居高临下俯视着咬着他领带大箭头的小奴隶,他从不求饶,倔强的眼里充满对生活的期望,看似自己在占有他征服他,可失控的却是自己。 他的计划里只预留给小奴隶十五分钟,用来送药和嘲笑他的愚蠢,超出计划之外,他在这里逗留了一小时二十分钟。 事情正在偏离正轨道,愚蠢的小奴隶是根源所在,必须掐断根源及时止损。 回到前厅,舞会告一段落,衣香鬓影间,女士们含羞带怯地过来打招呼:“赵先生,可否请你跳支舞。” “抱歉,今天没有跳舞计划。” 熟识的朋友过来敬酒:“禹庭,你去哪了,爷爷们找不到你,拉着我聊半天,你让人好找。” “有点事去处理了下。” 赵向聿挤过来,拉着赵禹庭到一旁:“哥,你躲哪去了,好多人找你跳舞。” “回房间处理点事。” “我刚从你房间回来,佣人说你根本没回去,嗯?哥,你领带呢?” 赵禹庭整理着衣领:“扔了。” “你身上怎么一股药酒的味道?” “赵向聿,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其实我是关心你。” 年初三,一大早,赵向聿接到任务:假装不舒服,担心传染给赵勋的孩子,需提前回家。 赵向聿一秒林妹妹附体,捂着胸口直咳嗽:“爷爷,听说现在流感严重,咳咳!” 老爷子摆手:“回去好好休息,找医生看看,近期你就不用来了。” 赵向聿冲赵禹庭眨眼,出大厅,按他哥的指示去接黎又瑜。 黎又瑜单腿蹦过来开门,赵向聿指着他:“一天没见,你怎么瘸了?” “不小心摔的。”他可不敢说想翻赵勋的包逃跑时弄伤的。 “我哥让我带你回家,你还能走吗?” “能,我收拾下东西。” 赵向聿进房间等,在床头看到熟悉的领带,隐约闻到跌打酒的味道,综合在一起震碎他对他哥的认知,他哥,赵禹庭,端方沉稳,矜贵自持,居然会在重要宴会抛下客人独自离席,跑来跟一个小奴隶纠缠。 “收好了,可以走了。”黎又瑜顺手把领带塞进包里,对赵向聿说。 赵向聿指着黎又瑜,咬牙,放下,又指着他:“昨晚我哥是不是来找你?” “来了。” “你对我哥下了什么迷魂药,我哥遇到你后整个人变的不太正常。” “没看出来,跟之前一样,傲娇,自大。” 一直到年初六,赵禹庭没有回来过。 倒是让人送回一大箱巧克力,跟那晚吃过的一样,甜到牙痛。 赵向聿笑话他:这些巧克力都是宴会用来装扮甜品台的,吃一块要喝一大壶茶,没人吃这东西。 黎又瑜的腿经过治疗已不痛,走路完全没影响,初六的深夜,天空飘起雪花,赵向聿鬼吼着“下雪啦”,黎又瑜没有像他那样激动,幼小时他还没被领养,福利院的冬天是最难熬的,下雪时他们会围成一团,没人在意雪花是什么形状,更没人在意雪花美不美,他们只知道下雪很冷,雪融化时更冷。 白天睡太多,夜里睡意出走,拉开窗帘,雪花触碰窗户的瞬间唤醒另一段记忆,纷飞的白色中,养母在替他织毛衣,养父边给他剥瓜子,边叮嘱他不要卡到。 一片雪白中,一辆汽车穿越被积雪覆盖的夜,车灯在雪幕中划出光带,黎又瑜站在窗前,看不清车牌,认不出车辆颜色,只看见亮光照着飘落的雪花,宛若银蝶翩翩。 黎又瑜打开四楼房间灯、阳台灯,他知道是他回来了。 赵禹庭对下雪并没有太多感慨,对他来说,下雪跟天晴、下雨没有区别。 今天计划里没有回别墅,按往年的行程,初六他会跟爷爷拜访邻市政界的老朋友,初六将在邻市宿一晚,初七一早参加政府公益活动,今晚,晚餐时他听见旁人议论晚间有雪,整个冬天没有下雪,他并没有在意,这个冬天,除工作外,占据他最多脑容量的是他带回来的小奴隶。 老人们说春雪兆丰年,赵禹庭没有听进去,他陪着老爷子回了酒店,独自一人驾车回到家,车轮碾过积雪的沙沙声是今夜唯一的韵律,赵禹庭调低暖气风口,看着挡风玻璃上凝结的冰花在暖流中舒展成透明的水痕。 车灯刺穿铅灰色的雪幕,将飘落的晶体照得纤毫毕现,每片雪花都在光束中完成了一场微型芭蕾才肯坠落,赵禹庭停稳车,再一次怀疑自己是否被植入脑部ai芯片,所做的事全完偏离他的认知。 黎又瑜披着厚毛毯向下望,门口灯很亮,看清车内的人,黎又瑜探出半个身体,挥手:“下雪了!” 赵禹庭坐在车内,车灯与黎又瑜的星光交相辉映,形成天地间最纯净的对视。 直到黎又瑜打了个喷嚏,赵禹庭熄火下车,往屋子走:“进去,外面冷。” 黎又瑜小跑着往楼下跑,全屋暖气,哪里都是暖的,赵禹庭在三楼楼梯拐角处接住他:“你在等我?” “没有,我刚好醒,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你现在的语气,像极了我的母亲质问我晚归的父亲。” “我没有,我随口一问,你要吃东西吗?” 第39章 他炖了牛腩,煮面应该很香。 赵禹庭抱起他往楼上走:“你在邀请我。” “我没有,所以你在下雪天赶回来,只想着那种事?” “你应该感到荣幸。” “并不,我不想当你泄欲的工具。” 赵禹庭踢开半掩的门,脱下外套扔一旁:“你的身体似乎并不认同你,它在邀请我。” 吃了二十几年素的躯体,突然开荤尝到肉味带来强烈的味觉、触觉体验,引发情绪波动,身体记忆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强烈,几乎是赵禹庭贴上来的瞬间恢复前几次的记忆迎合着赵禹庭。 第38章 黎又瑜几乎未做丝毫挣扎,任由自己陷入这场雪夜的狂热之中,如野马脱缰,驰骋在雪夜的急归的浪漫里。 在意识的朦胧与恍惚间,黎又瑜像是突然被什么念头击中,冷不丁地问道:“你有喜欢过别人吗?” “没有。” 赵禹庭的回答简洁而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拖泥带水。 黎又瑜微微抬起眼帘,眼神中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审视:“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你应该会是个浪漫的好情人,至少在你正常的、不那么冷硬的时候是这样。” 他的话语里,既有着对赵禹庭的一种想象,又隐隐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确实,雪夜,突然回来的人,急切的吻,抵死的缠绵,这一切发生在相爱的人之间才配称之为“浪漫”,发生在他和赵禹庭之间,只能说是小奴隶迫于主人的淫威,不得已只能配合。 赵禹庭是如此的聪明,在他听来,这是小奴隶得寸进尺的试探,他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不认为在这个时候谈论喜欢这个词是个好时机,不要妄图爱上你的主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爱你!”黎又瑜反唇相讥,“我只是在假设,现在,你打消了我对你先前的误解,我收回,你就是个彻头彻尾、毫无情趣的冰山!”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挣扎了一下,试图摆脱赵禹庭的怀抱,以宣泄心中的不满。 赵禹庭没有生气,抱起黎又瑜,揉了揉他后背:“冰山?这评价倒是有趣,在我听来,这算得上是个很高的赞誉。” 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像是在逗得宠物不开心后给予的安抚,黎又瑜想生气,但没力气。 黎又瑜原本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下来,不由自主地攀在赵禹庭的肩上,将自己所有的力量与重量都交付于他。 此刻,他望着窗外那纷飞的雪花,心中不禁泛起涟漪,他想,或许冰山给予的浪漫,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浪漫,至少,在这个雪夜,一切都显得如此物别,让人心生沉醉,哪怕这浪漫的背后,隐藏着诸多复杂。 事后,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慵懒的宁静,所有的喧嚣与阶级都被隔绝在外,交缠的体温交织成一种无声的信任与依赖,黎又瑜拉开与赵禹庭的距离,深吸一口气:“我有事坦白。” “坦白?” 黎又瑜吐出气息,从他刻意接近,到他看到鑫辉五金的资料逐一讲述,讲完紧张等待赵禹庭的反应。 赵禹庭只是淡淡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不错,从你接近我开始,我放你在身这只是想钓出你背后之人。” “我背后没有人。” “我知道。” 黎又瑜后背发凉:“你知道?那你还留我在身边?” “没有人会挑你这么笨的人来我身边当‘卧底’,留你,只是因为你蠢。” 黎又瑜表示不理解,他鼓起勇气说出的秘密,在赵禹庭这里轻飘飘换来三个字:“我知道。” “赵勋的事你先别管,我来查。” “我想查明我爸为什么跳楼,怎么能不管。” “赵勋没你想象中的简单,他能从小山村走出来,顺利走到老爷子身边,并且让他认祖归宗,他的手段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剩下的交给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他不懂他在期待什么,期待能从赵禹庭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你是我花钱买回来的奴隶,我不希望你出去给我找麻烦。” 先前的感动被这句话残忍打回现实,黎又瑜往后一躺,转身背对着赵禹庭:“知道了,不会给你惹麻烦。” 赵禹庭躺下又咳嗽几声,黎又瑜本想问他要不要喝水,想起他冰冷的警告,蒙住耳朵装聋作哑。 久久不能入眠,黎又瑜藏着心思,以他个人力量不可能与赵勋对抗,但赵禹庭一定可以,他的坦白,换来合作,或者说,借他的手接近真相。 新的一天,床边无人,拉开窗帘往下望,两道深深的车轮印延至远方,消失在茫茫的积雪尽头。 下雪后的第三天,各大媒体争先报道赵禹庭与江城周家周含微深夜约会,照片中,赵禹庭与一高挑女子齐齐出现在江城空中花园餐厅,鲜花烛光,男才女貌。 黎又瑜扬起手机,问赵向聿:“网上说你很快会有嫂子了。” 赵向聿听爷爷提过一嘴,顺口道:“你吃醋了?我哥总是要结婚的,你懂的,家族联姻,避免不了,就连我爷爷我奶奶,都是两个家族的结合,还有赵勋,他可没少沾他老丈人的光。” “我以为,赵禹庭能够婚姻自由。” “有什么所谓,我哥很早以前就说过,结婚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你该不会想当我嫂子吧?” “没有,我是那么蠢的人吗?” “我以为你爱我哥爱的要死。” 黎又瑜岔开话题:“要开学了,我要搬去学校了。” “你住校?那我多无聊。” “你就没点事做吗?” 赵向聿认真想了很久:“我想创办自己的游戏公司,我哥说我不懂,我爷爷让我不要折腾,就连阿迟,他都劝我不要那么辛苦,没有人支持我。” “我支持你,你可以先找个游戏公司实习,打铁还需自身硬,你光空口白牙一说,他们不是不支持你,而是没看到你的坚持,你要去学习,去做。 ” 赵向聿愣了半晌,眼圈一红,扑上去抱住黎又瑜:“爱死你了,你真好。” “你们在干什么?”门外,赵禹庭大步跨进,脸色黑沉,目光如刀。 黎又瑜双手环在半空:“赵总,你不是在江城吗?” 赵禹庭鞋都没换,一把拉开赵向聿:“注意你的言辞,赵向聿。” 然而,他并没有给赵向聿解释的时间,匆忙进电梯。 赵向聿一脸无辜:“我说错什么了?” 黎又瑜耸肩:“你什么都没说。” 当晚,别墅工作人员到齐,黎又瑜不用做饭,上楼时被迟锦佑叫住:“又瑜,你做的牛腩面有没有什么秘诀,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秘方?” “没有啊,随便做的,怎么了?” “老板从昨晚到现在没吃东西,让阿姨煮牛腩面,阿姨煮两次,老板都只尝一口,全让端了下来,我刚去问,说是跟上次吃的味道不一样。” “那我去煮吧。” 跟上次一样,冰箱里有什么,各取一样,全部扔智能高压锅,新型高压锅,用时短,安全性高。 二十分钟后,迟锦佑送面上楼。 下来时一脸轻松:“先生吃了,连汤都没剩。” 入夜,黎又瑜刚躺下,赵禹庭推门而入,黎又瑜装睡,不作理睬。 脚部的被子被掀开,赵禹庭的手抓住黎又瑜脚腕:“面煮的不错。” 他的手很冷,指尖浸透了寒意,触碰到肌肤时,那凉意从掌心蔓延,像是能穿透血脉直抵心底,黎又瑜打了个寒颤,往被子里缩脚:“嘴上夸不如实际点,从三百万里减个十万八万的,以后我少还点。” 赵禹庭拽着他:“符合你的本性,你可以换个方式,我也许会考虑你的提议。” “你无耻,三句话不离上床。” “你的定位取决于你的价值。” “那只是你的偏见。” 他的偏见根深蒂固,像一堵高墙,隔绝了任何与他认知相悖的声音,无论对错,他只信自己,仿佛真理早已被他独占。 “你能做的只有臣服。” “我会打破你的偏见,向你证明我并不是你口中的一文不值。” 赵禹庭欺身上前:“在你证明之前,先体现你现在的价值,我的小奴隶。” 黎又瑜死死抵住赵禹庭胸膛:“等等,有我话要说。” “说。” “我要辞职,快开学了,我要搬去学校。” 赵禹庭退开,整理袖口:“等你上完学,这份工作不一定是你的,你想清楚。” “我选择上学,工作以后再找,ai不可能完全替代人类,我一定能找到属于我的定位。” 赵禹庭嗤笑:“天真,你现在属于我的个人私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去学校。” “凭什么!” 第40章 “就凭你把你自己卖给了我。” “那不是我自愿的,当时情况紧急!” “多说无益,过来,替我脱衣服。” 黎又瑜拳头在身侧攥得发颤,脖颈青筋隐隐跳动,喉咙却像被棉絮堵住般发不出声,下颌倔强地抿成直线,所有尖锐的质问和无言的呜咽都锁进咬紧的牙关里,下一瞬,黎又瑜抓起赵禹庭的手腕,用力咬下去,咬下所有的委屈与气愤。 赵禹庭本能的劈向黎又瑜后颈:“最烈的马都有被驯服的一天,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门被甩得发出巨响,黎又瑜揉着被劈酸的脖子,刚那一口咬的用足了劲,下颌拉着生痛。 楼下传来汽车轰鸣声,黎又瑜拉高被子盖住脑袋,他一定要去上学。 接下来两天,黎又瑜没有在别墅见过赵禹庭。 第39章 迟锦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先生大前晚开车出去的,一直没回来。” 当晚,晚餐前赵禹庭回到别墅,手腕绑着白色纱布,赵向聿和迟锦佑一齐问:“哥,你手怎么了?” “先生,您受伤了?” 赵禹庭淡淡瞥向黎又瑜:“不小心被狗咬了。” 黎又瑜埋头喝汤。 “先生,被狗咬了要打预防针,您打了吧?” “嗯。” 赵向聿:“哥,在哪被咬的,咬人的狗不能留,打死没?” “不用打死,总会学乖的。” 晚餐后,黎又瑜轻敲赵禹庭卧室门:“我能进来吗?我是来道歉的。” 赵禹庭裹着纱布的手比他的脸早一秒映入眼帘,黎又瑜不敢抬头:“对不起,我不该咬你。” “你为这个而道歉?” 黎又瑜目光坚定:“我为一时冲动咬了你道歉,我还是要去上学,工作没了以后再找,我不想依附你,当一只花瓶。” “你高看自己了,你不是花瓶,你只是我的奴隶。” 黎又瑜从他的语气里听到松动,“那你是同意了?我能去上学了?” “我不同意,你就不去?” “不,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上学,如你所说,你不会把精力放在一个小奴隶身上,我的灵魂是自由的,我的躯体只会跟随着我的灵魂。” 眼前的少年,比他的弟弟赵向聿还小一岁,有着赵向聿没有的坚韧和不屈不铙的意志。 昨晚与姑姑视频,姑姑今年四十八,定居国外,当年被迫与初恋分开,继而与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婚姻维持年限与夫家商业立足年限几乎一致,夫家破产,姑姑净身出户,一个人跑去国外,这些年,姑姑换过的男友无数。 姑姑给他介绍小她二十岁的男友,支开男友,赵禹庭问姑姑有没有在他们身上支付过感情。 姑姑笑着说他问出跟身份不匹配的问题,她告诉赵禹庭:人生苦短,请先享乐,养男友如养宠物,偶尔哄哄宠物,逗他开心,宠物开心,即便出走,也会找回来的路。 赵禹庭不想养宠物,不想做浪费时间的事,但他想做个实验:放出去的宠物会不会找回家的路。 老练的驯鹰人知道,真正的征服不在锁链的刻度,而在苍穹的边界,鹰羽翼丈量过所有风的形状,最骄傲的猎手会自愿栖息在最初的手套。 赵禹庭侧身,示意他进屋:“告诉我,你上学是为了什么?为毕业找份工作,摆脱底层身份,把学历当作逃离原阶层的工具,带着你父母家人的期待,毕业后到处投简历,挣脱‘淘汰者’命运,既如此,你现在已经得到了,我给你足够了。” 黎又瑜摇头:“对你们这些上层人士来说,无形的阶层烙印很难消除,我也从来没有将自我价值与‘是否逃离底层’绑定,对我来说,知识不仅能带来经济资本,更赋予人打破认知局限的能力,你可以嘲笑我,看不起我,但你不能蔑视我的决心。” 赵禹庭冰冷的脸上表情未变,在黑暗里站了许久:“你可以去上学。” “我还有一个问题,赵勋,他在瑞阳县的工厂,真的是五金工厂吗?” “工厂只是一个幌子,他在经营期间购买三台小型挖掘机,雇佣多名矿工,合理怀疑,赵勋非法开采矿产。” 黎又瑜激动地抓赵禹庭胳膊:“我在我爸爸的笔记本里看到过打矿井的工费,我们是不是可以报警调查?” “笔记本不能作为证据,耐心等待。” “我已经等太久了,我需要一个真相,一个我父母死亡的真相,他们身体健康,家中无欠款,他们不可能自杀。” “你能做的只有忍耐和等待,做个听话的孩子。” 黎又瑜胸口剧烈起伏:“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不被上层阶级一手遮天掩盖的真相。” 赵禹庭僵硬地搂过黎又瑜的肩,将他按在自己胸前:“阳光也会照在上层阶级的土地,也会有人头顶光芒。” “谢谢,这次的谢是真心实意的,那三百万,总有一天我会还你,只要我还活着。” 他的眉眼明亮,如初春融雪的溪流浸润荒野,如盛夏树影间跃动的光斑唤醒倦意,那种独有的、自灵魂深处散发的生机,恰恰是赵禹庭所缺失的。 很久很久以前,母亲喜欢在下雨天看电影,母亲的文艺总跟雨有关,赵禹庭清楚记得一部母亲看哭过数次的电影,中间有一句台词:“有的人黯淡浅薄,有的人光彩万丈,有的人败絮藏心。” 多年之后,在母亲的葬礼上,他知道了那部电影的名字:《怦然心动》。 赵禹庭抬手遮住他的眼,对着他吻下去,从温柔到撕咬,赵禹庭在他的唇间反复向自己强调:“心动是无能的人用来强调自身价值的低等手段,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失去控制内心的本能。” 开学那天,赵禹庭不在家,赵向聿抢迟锦佑的工作:“阿迟,你工作那么忙,你忙你的,我送他去学校。” 车上,黎又瑜盯着赵向聿:“你想干嘛?” “去找杨孝南,欠他的钱还没还。”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那样太明显,阿迟会告状。” “拿我当挡箭牌,我要告诉你哥。” 赵向聿扭头龇牙:“你敢告诉我哥,我就告诉他,你经常跟一个叫‘革命尚未成功’的人聊天。” “你偷看我聊天! ”开学前夕,他确实常与舍友聊天。 “你笑的跟花痴似的,我站你后面你自己没发现,不能怪我,那人是谁?” “我舍友。” “你们什么革命?” 黎又瑜自是不敢说,舍友劝说他加入学生组织的“反ai革命队”,反ai,反ai组织,及ai推行企业,首当其冲的,就是凌海集团。 “话剧,聊话剧。” 赵向聿没再追问,车越开越偏,赵向聿吐槽:“你们这什么破学校,建在山卡拉吗?这一路山啊水啊的,到底是什么学校?” “贫民学校,能维持不倒闭就不错了。” 确实是贫民学校,学校无人资助,师资力量薄弱,学校交不起学费的学生一年多过一年,走出学校的学生,梦想自踏出学校那一刻破碎,揉皱的简历,起泡的后脚跟,一次一次求职失败的经历后,他们被贴上“淘汰品”的标签。 赵向聿就读的国际院校,每年送出的学生,不是进入高科技实验室,就是送进研发团队,他们靠着背后人脉和家族资本占满原本不多的职位,从富二代,到富三代,富四代,上层阶级延续世袭制度,底层人民一开始便失去先机,一切的不公平,从出生便已既定。 “这种学校能学到什么?” “贵族学校就能保证每个人吸收到知识吗?” 赵向聿“啧”一声,“有点道理,就像我,什么都没学会。” “你不是学会了吃喝玩乐吗?也是一种本事。” “这是天生的,你呢,黎又瑜,你学的什么专业?” “烟花爆竹技术与管理。” 赵向聿笑岔气:“这是什么专业?我还是头一次听这么不专业的专业。” “很正经的专业,毕业后我能去为你们这些有钱人放烟花,小费应该不少。” 没有人知道,黎又瑜之所以选这个专业,是为研究火药及炸弹。 第40章 到学校门口,赵向聿肆无忌惮评价着学校的落魄,破旧的公交站台,裂开的马路,东倒西歪的路灯和早已摆工的红绿灯,赵向聿停在路边,憋出一句话:“早就听说过贫民区穷,没想到这么穷,穷到我以为这是电影里的场景。” 资方大佬们热衷于拍摄穷苦生活,他们夸张的制作布景,打造虚假的贫民区,极力用镜头拍摄他们心中的“贫困美学”。 资本对苦难的凝视从来不是单纯的记录,摄影师们在恒温会议室调试着“贫困美学”滤镜参数,他们不知道,他们正在将残酷的社会分层转化为可供消费的视觉片段。 那些经过精密角度摆拍的画面里,布满冻疮的双手与折叠屏手机同框,漏雨的屋檐与星链卫星形成构图张力,原始生存状态被刻意编排成技术文明的参照系。 第41章 每每夜幕降临东远江畔的顶层会所,手握智能终端遥控全息投影的企业家们,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高清镜头里斑驳的土坯房,这种魔幻现实主义的场景,成为科技新贵们的永不过时的社交话题,他们总以下等贫民的苦难为开头,聊到他们想要的、可以利用的才会止话题。 黎又瑜试图跟赵向聿讲镜头消费苦难,对上赵向聿清澈中夹着单纯的眼神,最终只化为一句话:“少爷,您请回吧,别脏了您小羊皮的鞋子。” 舍友接到电话到校门口迎接,帮他拎起超重的行李箱:“我神,你这是带的砖块啊,这么重。” 黎又瑜也是刚下车时才知道这个行李箱的存在,打给迟锦佑才知,箱子里是迟锦佑按赵禹庭的吩咐,给他准备的开学礼物。 迟锦佑还告诉他:“那些礼物是给你同学们准备的。” 真的是赵禹庭让准备的吗?黎又瑜想起别墅阿姨们叹息的议论,她们说先生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关心人,她们说赵向聿有次在学校生病,打给先生,问他能否亲自去学校接他看医生,先生的回答是“如若你的病很严重,学校领导早给我打电话了,以后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自己想办法解决”。 黎又瑜不敢相信赵禹庭会分几分钟用来处理这些对他来说比尘埃还要小的事。 回宿舍的路上,舍友曾峻邀请他下午一起去校外派传单,刚开学,来送孩子的父母不在少数,他们可以把传单发到每一位前来的底层人士手中。 “什么传单,我能看看吗?” 曾峻从破旧的二手的羽绒口袋掏出带着体温的宣传册,上面手绘着大大的一行字:“打倒ai,c,还世界原本的平衡。” “怎么样,我设计的?” 黎又瑜纠结半晌,认真道:“简洁明了,就是不够抓人心绪。” 回到宿舍,宿舍另七个人都在,黎又瑜打开行李箱,拿出零食礼物分给舍友们,进门一号铺是个吃货,接过拆开包装往嘴里塞:“这巧克力不便宜吧,过年的时候跟我妈逛商场,看到没舍得买。” 7号铺翻转看着包装上的字:“顶我家半个月收入了。” 3号铺阴阳怪气:“可不是,要不是巴别塔协会发放春节礼包,很多家庭熬不过这个冬天,这么贵的零食,黎又瑜,你是从哪来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父母都不在了,虽说以前宿舍你家条件最好,那现在呢?” 曾峻打圆场:“也许是黎又瑜父母留给他钱,也许是亲戚送的,给你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6号跟3号关系最好:“亲戚?别是抱上什么金大腿了吧,前阵子的八卦新闻你们没看吗?” 3号:“凌海集团赵禹庭跟他不得不说的小情人事件。” 正吃的欢的舍友忙放下巧克力,所有人目光汇聚到黎又瑜脸上,1号铺犹豫着问:“那个,是真的吗?你真的是传说中赵总的那什么?” 他们仇视上层人士,仇视一切凌驾于贫民之上的权力,黎又瑜否认:“不是,媒体口中哪有真的,他们胡编乱造的。” 3号咄咄逼人:“是吗?你身上的这件衣服,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限定款,限定客户,你怎么买到的?” “我表哥的,他看我没衣服穿,给我的,我跟赵先……凌海的赵总并不认识,再说了,他们那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跟我打交道。” “既然你说不认识,那就加入我们反ai战队。”6号床说。 不能拒绝,一旦拒绝,他将成为他们之中的异类,另一方面,黎又瑜确实认为“ai取代全人类工作”这种颠覆性变革正在打破人类社会的脆弱平衡,我们需要建立新的社会契约。 这不仅是技术问题,更是关乎人类文明走向的重大命题,或许答案不在于阻止ai发展,而在于重构价值分配体系:建立全民基本收入制度,重塑教育体系,发展人机协作的新业态,只有让技术进步与人文关怀并驾齐驱,才能实现真正的再平衡。 3号打断他的思绪:“怎么了,不敢加入?你不赞同反ai,还是不赞成抵制凌海?该不会你也加入上层营阵了吧?” 6号一脸鄙夷:“说不定真抱上了金大腿,跟我们早不是一路人了,脏透了。” 曾峻拦在黎又瑜面前:“好了好了,又瑜早就答应加入我们,是吧,又瑜。” “那个……嗯,是,但我们没有武器。” “你们系有个学弟会做简易炮筒,我们可以拿来当武器。” 黎又瑜试图劝说他们:“我们没有原料,没有火药,原料只有实验室有,份量有限,不足一个成品的量,再有,这件事至少要做精密部署,不能这么草率。” 3号语气不善:“你不想参加可以直接认怂。” “我没说不参加……” “那行,来分工,黎又瑜,你负责写这次活动的宣语。” 黎又瑜没有马上应下,他必须认真找赵禹庭谈一次。 晚上,黎又瑜躲进学校后面小树林给赵禹庭打电话,郑修源接通:“你好,赵总在忙,需要我帮忙转达吗?” “郑助,我是黎又瑜,他要忙多久?” “两小时后再打过来吧……” 电话另一边传来赵禹庭冷冽的声音:“手机给我。” 黎又瑜扣着一棵枯树的树皮:“是我。” “需要什么找迟锦佑。” “等等,”黎又瑜提高声量:“你先不要挂,我是想问你,你怎么看待‘反ia联盟’?你是议员,遇到这种问题,你会怎么解决?” 赵禹庭嗤笑:“跳梁小丑罢了,不足挂齿。” “你的高高在上总有一天会跌入蝼蚁汇成的海,你太自大了。” “不要在我工作的时候因为主些无聊的小事占用我的时间。” 电话传来嘟嘟声,黎又瑜气闷不已。 回到宿舍接过曾峻递来反抗者联盟海报,在上面写下激昂宣词。 赵禹庭近期很忙,政界、公司几头转,几位领导级人物秘密发起“劣等基因净化”提案,赵禹庭不赞同这种泯灭人性的作法,碍于提案未公开,未免落人口实,只能先观望。 难得闲下来,回到家时间还早,经过花园时不经意驻足,想起那张巧言令色的脸,细细想来,自三天前他来过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之后再无联系。 那个狡诈的小奴隶,人不在别墅,房间里到处是他的痕迹。 被他穿过的睡袍口袋里藏着开心果壳,他睡过毛毯里夹着干枯的花瓣,浴室角落留着一支廉价沐浴露,书房内,储物柜门缝夹着的发丝在换气系统里飘摇,半开的抽屉散落着几枚回形针。 歪斜的相框倒在文件柜上。这些刻意制造的破绽像蛛网上黏着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烁诱人光泽,等着哪个自作聪明的侦探去触碰,可是,他是什么时候留下的痕迹? 是上次他让他送润喉茶进书房,还是那次在书房休息,他进来盖毛毯?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赵禹庭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留下痕迹,又试图隐藏侵略性,他在介入自己的精神领域。 今晚很反常,自己的床变的陌生,燥郁的心一直到他走到黎又瑜睡过的房间才得已安宁。 第41章 赵禹庭躺在黎又瑜曾经睡过的床上,枕头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他想起黎又瑜总是像只小仓鼠一样,喜欢在床底藏零食,鬼使神差的,赵禹庭的手探向床底,指尖触到一个硬壳本子,他愣了一下,慢慢将它抽出来。 是一本画册,封面已经有些磨损,边角也起了毛边。赵禹庭坐起身,借着床头灯的光翻开第一页。 纸上画着一只蝴蝶,翅膀上布满细密的纹路,栩栩如生,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在这座钢筋铁骨的森林里,我们都是追逐光明的蝴蝶,可当权力与贪婪的阴云遮蔽了太阳,再绚丽的翅膀也会在黑暗中凋零,没有阳光,蝴蝶会死,正如没有公正,希望终将湮灭。 新的一天,赵禹庭陪江城过来的周家父子参观未来之星博物馆。 周家有意带上周含微,此次有撮合之嫌,赵禹庭原不想作陪,手上有项目与之合作,他不来,赵勋势必抢一手,用黎又瑜的话说,自己不要,也不能便宜赵勋。 巨大的悬空场馆占据市民广场的大部分面积,一行人站在传输带前俯瞰市民广场,赵勋全程拍周父马屁,周含微被赵勋逗的笑花了颜。 十点,原本静逸的广场突然喧嚣,周含微好奇地往玻璃下望:“好多人啊,是有什么节目吗?” 赵勋微笑:“周小姐想下去走走吗?” 保镖接通电话后紧急走向郑修源,郑修源点头,走到赵禹庭身后,对着他耳语:“赵总,楼下有学生游街闹事,预计人数超四百。” 赵禹庭面色如常,对郑修源微微抬手。 多年默契,郑修源接收到讯号,立即回复负责悬空场馆安保团队,示意人工降雨。 智能时代,ai人工降雨不需要借助自然条件,人造水汽和凝结核能够在五分钟之内降雨,且随意调整降雨量。 第42章 赵勋时刻盯着赵禹庭,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黎又瑜眼睛:“禹庭啊,周小姐想下去走走,你看是你陪,还是由我作陪?” 赵禹庭无视他,“突发情急情况,所有人静待原地,不要随意走动。” 楼下,黎又瑜被人涌动的人流推着走,他们高声喊着口号:“我们要公平,我们要正义,反对ai,抵制凌海!” 黎又瑜跟着举手,嘴唇敷衍式开合,喉咙里偶尔挤出声音:“反对ai!” 舍友们跟他在同一个方阵,他们举着纸牌,纸牌画着丑化形象的赵禹庭,黎又瑜偷偷扔在路边的草丛,三天前冲动之下写下的反抗宣词被采用,广播里正循环播放着,黎又瑜开始自我怀疑,不确定这种激进的举动是否适得其反。 与赵禹庭相处下来,他发现赵禹庭属于理性藏于冰鞘之下,耳旁口号声愈喊愈烈,黎又瑜又觉得赵禹庭那边还有谈判的余地。 挤出人群,黎又瑜掏出手机给赵禹庭发信息:“你是温柔的倨傲者,理性主义冰山,更将是资本家中唯一的清醒者,能抽出几分钟我们谈谈吗?” “我为自己今天的冲动感到抱歉,我想当面解释,两败俱伤不是我们要的结果。” 通讯信号被掐断,信息发出后圈圈转个不停。 骤然间的暴雨掀起人群中更激烈的呐喊,有人在喊“这是人工降雨,我们风雨无阻,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 悬空场馆内的人全都发现外面突发的状况,保安封锁场馆大门,抱怨声四起,原因是负责制止暴动的行动小组关闭场馆外通讯,引得学生们的不满,他们暴力烧毁主通讯线路。 郑修源看着手机,信号符号处打着“x”,而他的顶头上司,矗立在玻璃窗前,水晶杯中晃动的琥珀液体映下他沉静的脸庞,深灰西装袖口的铂金纽扣在灯光折射光斑落在腕表镜面上跳着光影舞,郑修源晃神,叹息那些自以为奔向自由的蝼蚁,他们可曾听见云端传来的哭泣声。 赵禹庭望向楼下,雨幕里,少年们踩着反重力滑板撞碎市民广场最大全息广告墙,他们用激光笔在凌海集团海报玻璃幕布刻满蠕动的侮辱性字符代码,那些被系统删除的维权帖正在钢化玻璃的裂痕里复活。 安保机器人的机械肢被拆卸,学生们把脑机接口导线插入路边充电桩,瘫痪的城市广场大屏幕开始循环播放三年前下等淘汰者起义暴动视频,那段死伤无数的历史,是整个东远市的痛。 防暴水炮车碾过机器人躯体,他们不敢真的伤到学生,只是驱赶。 有人按下电磁脉冲钥匙扣,整条街的电子眼集体跳起故障之舞,在潮湿的沥青路面投下扭曲的影子。 太混乱了,跟黎又瑜的心一样乱。 这样做真的是正群的吗? 黎又瑜被人群挤着往前走,脑子里想不到任何事情。 对讲机内,保安惊慌大喊“场面失去控制,请求指示”。 制暴组领导擦着额头的汗,电话不通,没办法请示上级,只能求助现场最权威的人。 赵禹庭并不着急,对组长说:“你们有过胜利的先例。” 在组长转身时,又补充:“不要伤及性命。” 眼看对面大楼灯光熄灭,组长下命令:“启动最高级别反制。” 雨下的更大了,黎又瑜被人群带着奔跑,舍友拽着他的胳膊:“跟我喊,胜利就在眼前。” 催泪瓦斯混着人造雨水倾泻而下,有学生利用电波激活黑客种子,刹那间所有被屏蔽的直播间在城市摩天大楼led屏上同时绽放。 如此同时,赵禹庭看到人群中央熟悉的脸,无人机飞过,黎又瑜在人群挥舞着手臂向前奔跑。 郑修源注意到屏幕上的脸,下意识看向赵禹庭,只这一眼,赵勋抓住重点,先是看赵禹庭,而后随着赵禹庭的视线注视屏幕,同样,他也看到游街队伍中的黎又瑜,那个被赵禹庭带回过意园的小奴隶。 催泪弹越发越密集,烟雾散去,赵禹庭看到被撞倒在地的黎又瑜,他的手被踩无数脚,努力抓着同伴的胳膊站起来。 赵禹庭抬手:“让他们退回来,停止发弹。” 然而,赵勋走到角落打给巴别塔中枢的朋友,夸大战况:“一帮学生发动游街抗议,还记得三年前的暴动吗?这将成为第二个历史,你不是想升职吗?你的机会来了。” 巴别塔中枢制暴组接到指令,命他全力镇压,援兵将在十分钟后抵达。 赵禹庭站在窗前:“怎么回事?不是让撤回来吗?” 郑修源跟着着急:“巴别塔中枢制暴组组长也来了,让他们停下来,他们没听,反而加大力度了,好多学生受伤。” “是谁通知的他们?带人下去,找到黎又瑜。” “收到。” 大门口挤满人,安全栅被破坏,电子锁打不开,郑修源带领的小队无法出去营救。 几分钟后,装甲车一辆接一辆抵达,游街的学生们被真刀实枪震慑住,抵死抗争的学生被电棍抽倒在地,哀嚎声四起。 一场由学生自发组织的大型示威惨烈收场。 所有人被巴别塔中枢警员控制,赵禹庭叫回郑修源:“找到人没?” “没有,现在找陈局还是?” “先确定他人是否有受伤。” 三小时后,他们在警方名单里看到黎又瑜,据学生们交待,黎又瑜为此次活动策划者之一,游街口号出自他手。 网络传遍今天游街一事,封不完,查不完。 赵禹庭坐在办公室,手边放着黎又瑜在新年前准备的充饥小零食,那些被体温烘焙过的香气,原是专门用来瓦解猎物的心理防线,他的小奴隶,胆子比他想象中的大的多。 对面的屏幕循环播放着黎又瑜在警局低头萎靡念着供词的视频,他的语气,神态,无不在说一个事实:我失败了。 不用闭眼想象,赵禹庭便能看见黎又瑜扬着不驯的脸,带着意气风发的期待高声念着他写下的口号: “我们拒绝活成算法的倒影! 不是所有温度都能被二进制翻译,母亲眼角的鱼尾纹藏着数据之外的岁月,爱人指尖的温柔在芯片中永远缺失。 我们允许机械臂收割麦穗,但必须用布满老茧的手掌守护麦穗变成馒头的香气。 警惕那些宣称要优化泪水的服务器,正是那些不完美的抽噎,让墓志铭在暴雨中显影为诗行。 硅基生命永远不会懂得,为何要在工作空隙种一株飘香的桂花,又为何把年终奖换成机票去亲吻北方的雪。 被压缩的灵魂终将缺氧,而我们的热爱与固执,正是刺破数据茧房的长矛。 从此刻开始,让指纹在触摸屏上烙下宣言,让叹息在云存储中形成风暴,直到所有二维码都变成蒲公英,而你,请站起来,跟我们一起,创造平衡的生存环境!” 通讯全范围恢复,赵向聿在网上看到学生游街的事,报道中报的学校名正是黎又瑜的学校,又想起之前黎又瑜跟舍友聊天,气的打给赵禹庭:“哥,黎又瑜是不是在游街队伍中?他早有预谋,几天前他跟他舍友聊过,肯定在密谋这件事。” 赵禹庭说知道了。 挂断电话,看到未读信息,点开对话框,黎又瑜的信息弹出来。 他的信息发在游行初始: “你是温柔的倨傲者,理性主义冰山,更将是资本家中唯一的清醒者,能抽出几分钟我们谈谈吗?” 第42章 暴动后的城市广场成为上层少爷小姐们的打卡点,他们穿着高档成衣店连夜赶制的游街服装,装扮成反抗者,摆着滑稽的动作拍下照片与视频。 赵禹庭在电梯里刷到他们恶搞的视频,回头审视:他们是否能撑的起父母辈留下的财富与知识,某一个深夜,ai会杀死这些无脑小孩,而那些沐浴在泥潭里的淘汰者后代们,将以什么为资本去打败ai? 警局内,带头闹事的几十人关押在一起,巴别塔议会将以“拒不服从解散命令,严重破坏社会秩序”定他们的罪,他们没办法回到学校,没有办法毕业。 同学们相互抱怨,相互推卸责任,怨组织者没有事先安排好,怪装备不完善,没有准备防烟面具,缺少武器。 黎又瑜坐在角落,复盘着这次不成熟的游行活动,确实,他们缺少武器,要是有一种炸弹,能在无形中投放到巴别塔中枢控制中心…… 对,纳米炸弹! 教授曾说过,曾有人提过纳米炸弹的概念,他可以沿着前辈的指引,制造出可以摧毁巴别塔中枢控制中心的纳米炸弹。 思绪被打断,警察叫他的名字:“有人要见你。” 谁要见他?想必电视上他的脸早已传的四海皆知,是周晨,还是赵向聿? 不可能是赵禹庭。 他一定坐在高耸入云的科技办公室内嘲笑他的愚蠢,指责他的不成熟。 会见室内,赵禹庭见到一周未见的黎又瑜。 第43章 他戴着手铐,浑身狼狈,只有一双眼复杂的盯着他,那眼神充满了热切的期待,仿佛能点燃周围的空气,但眼底那抹微弱的犹豫和懊悔,清晰反映着他内心的矛盾。 黎又瑜坐到对面,不看赵禹庭,也不说话。 赵禹庭双手交叠,审视着眼前倔强的人:“后悔吗?” “不后悔,即便我们不这么做,以后也会有人要做,我们只是没经验,没有部署好。” “你还想着有下一次?” 黎又瑜扣着手指:“革命尚未成功,我们的失败经历,留给后人做参考。” “如果我告诉你,因为你们的冲动,你们的校长面临被免职,学校所有老师调任或降职,学校即将倒闭,你们永远拿不到这届毕业证。” 黎又瑜“蹭”地站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只剩下惨白,不安和惊恐在无声地蔓延,良久,他坐回座位,抬头,看着面前唯一的救命稻草:“赵先生,请你,求你,请求你,不要让我的同学们无书可读,那里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不能读书,那他们还能坚持什么呢?” “你知道的,我是个商人。” “我……我没有什么能够跟你做交易,你想要的话,我的命给你。” “你的命?给我何用?” 黎又瑜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此刻的他才深刻意识到他是多么渺小。 赵禹庭放下手,表带与桌面相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想救他们?” “想!” “你离开那所学校,听我安排,此后不准跟那所学校的任何人联系。” 离开学校?意思是,他将成为赵禹庭的金丝雀、禁脔、或是玩具。 “好,我听你的,听你安排,什么都听你的。” 只要学校还在,希望就在。 黎又瑜被送回单独牢房,他不敢问赵禹庭他什么时候能出去,狱警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赵禹庭与巴别塔中枢负责此次事件善后领导见面,由凌海集团负责善后各设备修复及资金问题,条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学校继续承办。 巴别塔议会二把手当着几个领导面故意看赵禹庭笑话:“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赵总也是栽到那个叫黎什么的小美人身上了。” 二把手不满商界凌驾政界之上许久,总想着找机会打压。 赵禹庭笑意不显:“只是不想几年前的悲剧重演,能和平解决最好。” “既然这样,那个姓黎的美人,送过来我身边,我家里正缺个洗脚的。” “一文不值的下等淘汰品罢了,何局想要他,等我玩够了亲自奉上。” 赵禹庭替东远市政填窟窿的消息传出,集团内部瞬间炸锅。 赵禹庭站在会议桌前,目光冷峻地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位董事。 会议室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用集团资金填补东远市政因暴动造成损失一事遭到了董事会成员的强烈反对。 “这简直是胡闹!”一位年长的董事拍案而起,脸色铁青,“这个窟窿有多大,你心里没数吗?集团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替他们买单?” 另一位董事也紧跟着附和,语气中带着讥讽:“赵总,你是不是忘了,集团不是你一个人的,这么大的资金调动,凭什么不经过董事会讨论就擅自决定?” 面对众人的指责,赵禹庭却显得异常平静,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屑,他没有急于反驳,而是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般扫过每一个人:“就凭集团收益全靠我。” 这句话一出,会议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董事们面面相觑,脸上的愤怒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他们心里清楚,赵禹庭说的是事实。 自从他接手集团以来,业绩连年攀升,市场份额不断扩大,甚至在国际上也占有一席之地,没有他,集团绝不可能有今天的辉煌。 然而,这种赤裸裸的强势表态,却让在座的董事们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他们不甘心被如此轻视,却又无力反驳,毕竟,赵禹庭的能力和贡献,无人能及。 “你们可以反对,”赵禹庭直起身,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别忘了,今天的集团是谁一手撑起来的,如果你们觉得有更好的选择,大可以试试。” 说完,他转身离开会议室,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留下满屋子沉默的董事们。 他们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愤怒、无奈、敬畏,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却无人敢再开口。 赵禹庭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会议室内的气氛依旧凝重,董事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却没有人再提反对意见。 这场博弈,赵禹庭注定会赢。 一周后,细节谈妥,学生们全部释放。 郑修源接到黎又瑜:“黎先生,请跟我走。” “我要回学校拿东西。” “你的物品学校已帮你收好送了过来,你没有回去的必要。” “我想去跟老师道个别。” 郑修源依旧客气:“赵总交待,你哪里都不能去,请配合我的工作,谢谢。” 车上,黎又瑜问起赵禹庭:“赵先生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这些你可以自己问赵总。” “我只是在想,我欠他的钱这辈子可能还不清了。” “钱是赵总生命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黎先生,你在赵总面前,能不提钱,尽量不要提,毕竟,赵总这次的代价,远是你想象不到的。” 郑修源毕竟是赵禹庭的助理,自然站在赵禹庭的角度,他对黎又瑜的态度,全因赵禹庭对黎又瑜的态度。 车子拐弯,黎又瑜扭头望向路口:“这不是回别墅的路。” “是的,送你去新的住处。” 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这是一套顶楼大平层,一级安保,郑修源将他送到门口,告诉他房间内有食物,让他自行休息。 门从里面打不开,赵禹庭或许是怕他跑了,阳台封死,所有窗户加强防盗网,黎又了个澡,卧室早已备好睡衣,冰箱分门别类放置着食材,满腹心事,胡乱煮出吃完出来后的第一顿。 于此同时,赵禹庭在另一套公寓内看着监控画面里黎又瑜的一举一动。 医生上门替赵禹庭检查后背伤势,提醒他必须吃消炎药,多休息,注意防水。 时间回到昨晚。 在赵勋的添油加醋下,老爷子气到差点心梗,赵禹庭回到意园,老爷子要求赵禹庭交出黎又瑜:“他留在你身边,迟早是个祸害,我不能让他毁了你,我不认为那个低等的淘汰者有那么大的能耐,但我了解你爸,了解你姑姑,我不希望你走他们的路。” “我不是他们,我不会像他们那样妥协,我也不可能把他交给你。” “那只是个小奴隶,放到外面一文不值。” “他值多少,只有我能评价。” 老爷子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好,很好,你比你父亲狠,但是禹庭,记住你今天的话,如果有一天,那个淘汰者成了你的软肋……” “那我就亲手毁掉他。”赵禹庭转身走向门口,“他只能在我手里。” 下午远程会议结束,赵禹庭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监控画面,手中的钢笔不知不觉在文件上洇出一大片墨迹。 画面里,黎又瑜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在厨房里忙碌,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纤细的手腕在宽大的袖口中若隐若现。 第43章 黎又瑜煮了粥,画面里,他守着砂锅,时不时用勺子轻轻搅动,热气氤氲中,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柔和到不像一个刚经历过挫败的失败者。 煮好粥,他仔细擦干净厨房的每一处水渍,赵禹庭从不知道他的这些习惯,之前在别墅,迟锦佑提过,他对生活打理的总是井井有条,精致到不像从贫民区出来的人。 擦完地,黎又瑜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抱着膝盖,像个等待风暴的孩子。 赵禹庭以为他会低落,会内耗,而他没有,刚才还委屈抱膝的他“蹭”地跳上沙发,抓过手机打电话。 几乎同时,赵禹庭手机响起,他只是看着,并没有接。 一连三个电话没接后,黎又瑜放弃了,走回卧室。 卧室没有监控,赵禹庭枯坐几分钟,离开电脑前。 深夜,赵禹庭处理完连日积压的工作,端着盛满酒的水晶杯再次坐到屏幕前,画面中,黎又瑜蜷缩在沙发上,单薄的身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卧室出来的,手里还握着手机。 原来他这么瘦,瘦得惊人,整个人几乎陷进沙发垫里。 凌晨四点的公寓里,月光惨白地洒在地板上,赵禹庭推开门,扯开领带,借着酒精,将愤怒混合在血液里燃烧。 沙发上的人惊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拽了起来,赵禹庭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吻得又凶又狠。 第44章 黎又瑜的后脑勺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下意识地挣扎,却被掐得更紧。 “唔……你、放……”黎又瑜艰难地喘息,手指抓挠着赵禹庭的手臂。 “没有人,”赵禹庭咬着他的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可以成为我的软肋。” “你、发什么疯?”黎又瑜挣脱他,靠着墙喘气,“你把我关在这里,回来就对我发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既然我惹你生气,你能不能把我当个屁放了?” “休想。”向来冷静的赵禹庭此刻风度全无,如一头饿狠吃不到肉的狮子,狠狠扯开黎又瑜衣物,“一个奴隶,没有资格提要求。” 黎又瑜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眼泪瞬间飙出来,伸手抱住赵禹庭的背:“你会后悔的,你永远不可能征服我的灵魂,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拭目以待。” 说完,他抱起黎又瑜走进卧室。 野马和狮子的追逐在黎明上演,他们抵死纠缠、翻滚、奔腾…… 晨曦透过纱帘,在凌乱的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上等企业家破碎的骄傲。 黎又瑜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他接住那一缕溜进来的阳光,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晨光中,他的手腕上还留着昨晚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你打算关我一辈子吗?”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几分自嘲,“你一定觉得我很蠢。” 赵禹庭站在床边,晨光中的身影高大而沉默,他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平静:“你可以去上学。” 黎又瑜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阳光在他掌心颤动,像是随时会破碎的梦境,他缓缓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赵禹庭:“什么?” “圣罗兰学院,美术系。”赵禹庭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更多的阳光涌进来,“我已经安排好了。” 黎又瑜的手指微微发抖,那缕阳光从他指缝间溜走。他想起自己偷偷藏起来的画册,那些在深夜里一笔一画勾勒的梦想,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就像他永远无法摆脱“淘汰者”的标签一样。 黎又瑜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很轻地说:“谢谢。” 赵禹庭背对着他整理衬衫,闻言转过身来,阳光正好从他身后照过来,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黎又瑜看见他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痕,那些伤痕像是被人用鞭子抽出来的,泛着红肿和淤青。 黎又瑜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你的后背……” 赵禹庭套上外套,神情自若地系领带。 “不要把注意力放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他的声音很平静,“转校手续今天办好,你准备下,明早修源送你过去。” 黎又瑜想起昨晚赵禹庭抱着他时,后背的肌肉突然绷紧,当时他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现在想来…… “你受伤,跟我有关吗?” 赵禹庭轻嗤:“你没那么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明知会是这个答案,黎又瑜心还是抽痛了下。 很快,他调整好表情,故作轻松:“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因为我被你爷爷打了呢,那我可过意不去。” 赵禹庭离开后,黎又瑜打开网站,输入“圣罗兰学院”。 不记得多久之前,在贫民区漏雨的屋檐下,黎又瑜第一次听说“圣罗兰学院”这个名字。 那时他正蹲在污水横流的巷口,用炭笔在旧报纸上临摹飞鸟,隔壁王婶尖利的嗓音刺破潮湿的空气:“听说了吗?上等社区那些少爷小姐们念的书院,光是校服就要这个数!” 她张开五指在脏围裙上比划,油污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时间太久,久到黎又瑜只记得王婶说过的“有些地方生来就不是给我们看的”。 点开圣罗兰学院关于美术系的介绍,黎又瑜甚至是庆幸,美术系完美掩盖他的纳米炸弹研究。 第二天,郑修源的黑色轿车驶过坑洼路面时,黎又瑜终于看清了那座象牙塔。 哥特式尖顶刺破云层,彩色玻璃窗将太阳光折射成彩虹,穿墨绿制服的少年们抱着厚厚的课本穿过校园,皮鞋踩在鹅卵石路上的声响都带着韵律,黎又瑜跟在郑修源身后走进校园,就像一个外来者闯入玫瑰庄园。 郑修源送他到教室门口,告诉他:“已替你办理好住宿,有事随时打我电话,或者找学校的生活老师。” “郑助,我想问为什么给我安排住宿。” 他以为赵禹庭会让他每晚回公寓。 “赵总很忙,你在学校比在外面安全。”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的老师和同学……我之前的老师和同学,他们还好吗?” “他们很好,你安心学习。” 刚要离开,郑修源叫住他:“我想,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他的故意很简短,去年,东远市突然多了很多乞丐,他们拖家带宿在街头,赵禹庭不忍孩童受苦,命人将他们带到安置所,后来,安置所的人越来越多,原本打零工的、做苦力的,他们不再做工,全都涌进安置所,每天睡觉,等吃饭。 黎又瑜为他们的行为而惭愧:“后来呢,安置所取消后呢?” “他们一边痛骂赵总,一边去寻新的安置所,无人收留,他们只好再回去做苦力,而现在,他们依旧活的好好的,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黎又瑜低着头:“我懂了。” 后面有机会,他会向赵禹庭道歉的。 第一天,圣罗兰学院打破黎又瑜的刻板印象,他以为这里的学生们非富即贵,一定是靠着家里的权势和金钱虚度光阴,而现实是,他们非常努力,练琴练到手起泡,画画画到手长茧,一个比一个努力。 “在那里,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出身看不起你。”赵禹庭昨晚这样告诉他,“但如果你不够努力,连呼吸都是错的。” 现在黎又瑜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这座象牙塔里,没有纨绔子弟的温床,只有永不停歇的奋斗。 平静渡过前三天,除了孤独,一切都很好,这里的学生大部分不住校,住校生多半是父母不在国内,或者其他上层人士不小心遗落在外的“私生子”,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屑于跟黎又瑜说一个字。 黎又瑜一个人住超大宿舍,正好方便他记录数据,研究纳米炸弹所需的数据。 这天,他在食堂门口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赵勋夫妇。 黎又瑜忙转身走另一边,还是被赵勋看到,赵勋眉头一挑,大步走向黎又瑜,笑着打招呼:“这不是我那好侄子的助理吗?哦,不对,应该说……是他的小情人。” “你想干什么?”黎又瑜后退半步。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跟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有些像,想请你吃个饭,来来来,介绍下,这是我小舅子,认识下?” 黎又瑜这才看清赵勋身后的男生,男生偏头笑着,眼神如鹰盯着黎又瑜,笑着问赵勋:“姐夫,这就是你们说的抢了我二姐老公的人?难怪能进我们学院,这屁股卖的值啊。”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男生靠过来,凑近黎又瑜耳朵:“怎么?你卖给赵禹庭还想别人不知道?要不要给你再介绍几个?” 黎又瑜扬起拳头就要砸过去,被赵勋拦住:“这样就没意思了,我这么有诚意,不肯赏脸?” 另一边,郑修源打过招呼的生活老师小跑着过来:“那边几个同学,你们在干什么?不要打架!” 赵勋带着男生离开,男生回头,嚣张地冲黎又瑜做了个枪毙的手势。 第44章 从生活老师那里得知,赵勋的小舅子名苏星洲,其母是学校家长会代表。 生活老师拍拍黎又瑜肩:“你的情况我多少了解一些,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 “谢谢老师,我知道的。” 从食堂出来,他还是被赵勋截住,只不过这次只有赵勋一个人。 “你是想我找校长来请你去办公室聊,还是现在找个没人的地方聊几句?”赵勋笑着威胁。 某些时候他们姓赵的做式方式蛮横到如出一辙。 他们站到垃圾站后面,赵勋突然打量起他:“你对我存有敌意。” “我对每个上层人公平存在敌意。” “让我猜猜为什么,”赵勋绕着他打转,“我猜……你爱上了我那英俊多金的侄子,很正常,爱他的人很多,可你知道他怎么评价你吗?” 不等黎又瑜说话,赵勋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一段对话传出来。 赵禹庭的声音很是清晰:“一文不值的下等淘汰品罢了,何叔想要他,等我玩够了亲自奉上。” 赵勋“啧啧”两声:“伤心了?别伤心,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合作。” 黎又瑜冷冷道:“合作?帮你偷他的文件,还是在他身边放录音设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即便他把我送给别人,我也不可能跟你合作,若你再敢来学校骚扰我,我会把今天的事告诉赵禹庭。” 第45章 “哈哈,有骨气,我倒是要看看你对赵禹庭有几分忠心。” 回教室的路上,黎又瑜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一文不值的奴隶罢了。” 越想越不对劲,以赵禹庭的性格,他会在自己面前故意贬低自己,在外人面前,他多半是维护自己奴隶的。 只是不知道赵勋是从哪里录到的这段话,拿过来挑拨离间。 新学校的第五天,黎又瑜接到周晨电话。 黎又瑜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电话那头传来空旷的回声,像是周晨站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说话,他能听见风声,还有远处隐约的机器轰鸣。 “我在新闻里看到了你参加反抗游街的事,”周晨的声音有些失真,“你比我勇敢。” “哥” 黎又瑜的心猛地揪紧了,快步走到走廊的角落:“你在哪里?梁沉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呼啸的风声。“我偷跑出来的,又瑜,我们得见一面,我可能发现了一些真相。” “你在哪?” “废弃玻璃厂,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我等你。” 黎又瑜逃课了,从食堂运菜的后门翻出去,打车直奔玻璃厂。 见到周晨安然无恙,他才松了口气:“梁沉,他没有为难你吧?” “现在不是说他的时候,以后我会告诉你,又瑜,你跟在赵禹庭身边这么久,你听过‘人类基因净化计划’吗?” “没有,我没听他提过这些……不对!” 春节时在意园竹屋前听到的一幕浮现,“我在意园听赵禹庭的爷爷说起过,当时没太在意,以为又是新的ai项目。” “我也是无意听梁沉说过一嘴,前阵子他出任务,负责巴别塔议会人员安全,回来说起来基因净化,再追问,他说多的他也不知道,你跟在赵禹庭身边多留意,我预感不是好事。” “好,我会注意。” 周晨倒是没瘦,只是精神没有之前好,“你之前让我查的事,我查到了,这是我手抄的资料,不敢复印,怕留下痕迹,你快回去,我要走了。” “你去哪?你有地方去吗?” “找杨孝南,他会帮忙的。” 杨孝南先是不答应:“我可不想惹麻烦。” 经不起黎又瑜哀求,杨孝南在电话里告诉他一个地址:“那是我的安全屋,里面有吃的,住一个月没问题,你到了给我信息,我远程开门。” 三人在安全屋碰头,杨孝南给了黎又瑜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知道吗?那天的示威,我在电视里看到你时,我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知道我为什么要打造这个安全屋吗?” 杨孝南在他俩期待的目光中打开床板,床底藏着三年前的起义的横幅、对讲机、直升机等,“当时,我负责宣传,我的同伴,有四人死于这场战役,有两人终身瘫痪,这些年,我从来没没忘记。” 隔着褪色的横幅,黎又瑜仿佛看到他们黑白的未来,抚摸着旗帜,他说:“可我们又失败了。” “我们还有第三次、第四次。” 黎又瑜抬头,目光坚定:“你们知道纳米炸弹吗?” 听完黎又瑜的概念,杨孝南热血上头:“那就把这里当成你的研究室,第一颗纳米炸弹将在这里诞生。” 安顿好周晨,回学校已是晚上。 深夜的校园寂静无声,黎又瑜握着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赵禹庭”三个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六天没见,疲惫一整天的身心在看到赵禹庭名字时全幻化为他的侧脸,在月光下,在晨光中,在暮色里。 “我在你们学校外,出来见我。” 赵禹庭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压抑的怒气。 黎又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一种莫名的情愫正在攀升,他应该是害怕见赵禹庭的,奇怪的是,他现在恨不得飞出去马上见到赵禹庭。 黎又瑜步履轻快穿过长廊,院墙的路灯透过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影子,每一道影子都让他想起赵禹庭,想起他生气时微微眯起的眼睛,想起他批阅文件时紧蹙的眉头,想起他抱着自己时滚烫的体温。 校门外,赵禹庭的黑色轿车停在路灯下,他靠在车门上,侧脸显得格外冷峻。 六天不见,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底有浓重的阴影。 黎又瑜走近时,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和烟草味,这不是他的味道,他不抽烟,他一定是刚从饭局下来。 “你怎么来了?” 赵禹庭猛地将他按在车门上,掐住他的脖子:“为什么逃课?” “你又不是我爹,也不是我的监护人,我不认为你这么晚过来,只是为了质问我为什么逃课。”话说出口,黎又瑜被自己今晚的刻薄惊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那你认为我该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你如果想上床的话,这附近酒店很多。” 赵禹庭松开他:“不要总带着刺跟我说话,上车。” 车开到学校后面的树林,夜色如墨,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香和赵禹庭身上特有的香水味,黎又瑜被他压在真皮座椅上,后腰抵着方向盘,冰凉的触感让他轻轻战栗。 赵禹庭的吻落在他颈间,带着灼人的温度,他的手指灵巧地解开黎又瑜的衬衫纽扣,指尖划过锁骨时,黎又瑜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这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为什么逃学?”赵禹庭的声音沙哑,热气喷在黎又瑜耳畔。 “去见一个人。”黎又瑜手指深深陷入赵禹庭的西装面料,感受着对方结实的背肌在掌心下起伏,他没想过隐瞒,瞒不过。 车厢里的温度不断攀升,赵禹庭停在关键时刻:“见谁?” “周晨。” 赵禹庭对于他见的是谁根本不关心,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无所谓答案是什么。 真皮座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混合着两人的喘息,有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勾勒出交缠的身影,黎又瑜的手指在车窗上留下模糊的水痕,又被赵禹庭扣住,十指相扣。 最后的浪潮席卷而来时,黎又瑜仰起头,月光落在他汗湿的脖颈上,像是一道银色的枷锁。 两人靠在一起,感受着对方渐渐平复的呼吸,黎又瑜在余韵中问道:“你知道‘基因净化’吗?” “梁沉的奴隶告诉你的?” “他不是奴隶,他叫周晨,是我表哥。”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只听到过这几个字,你一定知道。” 赵禹庭将手伸到车外,拧开矿泉水冲洗手指:“我知道的并不比梁沉多,你不必担忧,不会牵扯到你。” “还有,我确定赵勋去过瑞阳县,去年的二月到九月,他秘密去过瑞阳县六次,每次都是深夜。” “你还在查你父母的死因。” “我不能不查,你看起来并不惊讶,你一定知道很多,你能不能告诉我?” 赵禹庭整理好衣服,“你知道并不能改变什么。” “但是我有权知道,赵禹庭,求你。” 他眼里泛着泪光,跟往常装柔弱不同,现在的他破碎到令人心软,赵禹庭撇开眼,“赵勋在瑞阳买了块地,那块地底下藏着一种特殊矿石,国家不允许任何私人私企开采矿物。” “所以,赵勋在那上面建了个五金厂,所以,他会采买那么多挖掘机和碎石机,他们还做了什么?” “工厂底下的矿是真的,只是采矿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们挖太深破坏地质,地下矿物水与当地水源混在一起,严重破坏生活环境,你父亲一定是发现了这一点。” “难怪村里突然间死了那么多老人和小孩,不对,还有失踪的年轻人,他们去哪了?” “底下发生过坍塌。” 黎又瑜心狠狠一悸:“他们……全都死在了下面,我父亲是个正直的人,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想要告发,被赵勋的人先下手害了。” “这只是推断,你需要的是证据。” “我现在只想杀了他,杀不了我跟他同归于尽!” 赵禹庭没有再劝他,也没有对他冷嘲热讽,而是问:“你今天见周晨,你是怎么安顿他的?” 黎又瑜慢慢平静下来,是啊,就连给周晨找个住所这么简单的事他都要求助于人,他还是太渺小。 “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他对着玻璃上的倒影说,“还谈什么报仇。” 第45章 他必须强大起来。 “我要收集证据,将赵勋的所做所为公之于众,我不相信正义只存在于权强那一方,我始终相信太阳会升起来,光明会照耀在所有平等生命之上。” 已是凌晨两点,学校全封闭,赵禹庭带着黎又瑜回到公寓。 公寓的桌上放着一个空的花瓶,黎又瑜问:“为什么没有花?” 是他买回别墅的花瓶,是整个别墅最廉价的一只花瓶,只花了他二十块钱,它甚至不配迟管家将它放进置物柜,毕竟置物柜中的花瓶不是水晶就是古董。 第46章 “花给谁看?”赵禹庭反问。 “你自己看啊。” “我不需要。” 黎又瑜放下花瓶,“那你能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去学校吗?真为了责问我为什么逃学,你会让郑助去的。” 心跳的很快,快到黎又瑜犯迷糊,他在想赵禹庭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有没有一点点喜欢。 大概是今夜相处太美,美到黎又瑜长满勇气,急于知道答案。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赵禹庭盯着他,“喜欢追着问问题的人。” “你是想我了吧?”黎又瑜不怕死地继续说,“你想我的身体,又不敢承认你对一个奴隶念念不忘,我说的对吗?” 他在赌,赌赵禹庭是否真的如同对待那只花瓶那样,对他会是例外。 赵禹庭猛地掐住黎又瑜手腕,将他甩向地板,被当面拆穿令他恼羞成怒。 他讨厌被人看穿,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 “你还是不够聪明,”他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冰,“聪明的奴隶会在这时候抓住主人的一点施舍,索要些实际的东西,也许是名牌手表,也许是限量版画具,甚至是一张上等公民身份证。” 黎又瑜跪坐在地毯上,手腕上还留着赵禹庭掐出的红痕,他抬起头,暖白色的灯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眼底倔强的光。 “而你,”赵禹庭走近他,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一再激怒你的主人。” 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捏住黎又瑜的下巴,“明明可以做个讨人喜欢的宠物,为什么非要当个不听话的奴隶?” 黎又瑜感觉下巴传来剧痛,但他咬紧牙关,不让痛呼溢出唇间。 “你知道吗?”赵禹庭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我最讨厌不听话的玩具。” 他的手指滑过黎又瑜的脖颈,在动脉处轻轻摩挲,“尤其是,明明那么脆弱,却总想反抗的玩具。” 太丢脸了。 本来在他面前自尊就不多,这下彻底没有了。 黎又瑜先是一阵心痛,又后释然,是他自作多情了,还好,还好他只有一点点喜欢赵禹庭,就一点点,或许是那个雪夜太过温暖,以至他生出了幻觉,错把赵禹庭看成跟他同一阶级的人。 “睁开眼睛,”赵禹庭命令道,“看着我。” 黎又瑜睁开眼,对上赵禹庭深邃的目光,那里面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下暗流涌动。 “记住,”赵禹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不要试图妄想你得不到的东西。” 黎又瑜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他没有挣扎,月光依旧温柔,却照不亮他们之间的鸿沟。 他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永远都是个不听话的奴隶,但即使如此,他也要守住最后一点尊严。 因为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黎又瑜站起身,他对着正在倒红酒的赵禹庭歪头一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却不及眼底。 “那真是太好了,”他的声音轻快,像在谈论天气,“我还怕你喜欢我呢。” 他转身走向浴室,脚步轻盈,“我可不想被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喜欢。” 赵禹庭站在原地,手中的红酒杯微微倾斜,暗红的液体在杯中晃动。 他看着黎又瑜的背影,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像是被人用钝刀狠狠剜了一下。 “我还担心你喜欢我,”黎又瑜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带着水汽的朦胧,“我以后该如何脱身?总不能一辈子被你当宠物养着吧。” 他轻快笑着,“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水声响起,掩盖了赵禹庭急促的呼吸,他握紧酒杯,指节发白,水晶杯杯壁映着他眼底痛苦的情绪。 黎又瑜站在花洒下,热水顺着他的发梢流下,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水痕,他闭上眼睛,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混着水流消失在排水口。 “好奇怪,”他轻声自语,声音被水声淹没,“为什么要流泪?” 水汽氤氲中,他仿佛又看见那个春节,他在别人的合家欢里孤独地躲在意园的佣人房,赵禹庭深夜跑过来,给他带了一块甜到腻的甜品。 “又不是真的很喜欢他,”黎又瑜抹了把脸,水珠顺着指尖滑落,“只不过是第一个无人陪伴的春节有他的关心,产生一种错觉罢了。” 他关掉花洒,浴室里突然安静下来,镜子上蒙着一层水雾,他伸手擦出一片清晰,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 “真是可笑,”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明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为什么还会心动?” 走出浴室时,他看见赵禹庭还站在原地,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 “我要休息了,”他擦干身体,换上睡衣,“明早要早点回学校。” “赵先生,”黎又瑜站在卧室门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粉色的桃花花瓣,“祝你好梦。” 门轻轻关上,赵禹庭终于松开手中的酒杯。 水晶杯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手按住胸口,那里传来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稳。 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 第二天,黎又瑜起的很早,他没有提前离开,平静的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等着赵禹庭安排司机来接。 两人一块下电梯,早班高峰期,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黎又瑜站在电梯镜面门前,看着金属倒影里赵禹庭裁剪精良的西装轮廓,晨光透过观光电梯的玻璃幕墙,将两人影子拉长成两柄交错的冷剑,他闻到赵禹庭身上的冷调香水,和他昨夜在车里疯狂时的味道如出一辙。 数字跳到b2,电梯门缓缓开启,黎又瑜率先跨出轿厢,“再见,赵先生,谢谢你司机送我。” 后颈忽然一凉,赵禹庭的银质领带夹贴上来,金属寒意渗入骨髓:“黎又瑜,今天的新闻头条,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等保姆爱上主人家的儿子,你猜他的结局是什么?” 黎又瑜遍体生寒,没等他回答,电梯门关上。 他最后瞥见观光电梯正急速攀升,镜面折射出无数个赵禹庭,每个都站在空荡荡的轿厢中央,像一尊被黄金浇筑的孤傲神像。 车上,黎又瑜看到了那则新闻,照片上的男保姆是那样可悲,而他爱上的富家少爷照片由卡通形象替代,评论区的嘲讽湮灭世间不多的真情,好在去学校的路程远,给了黎又瑜足够的时间收拾心情。 上午算是风平浪静,老师讲的很有趣,知识挤进脑袋,将赵禹庭抛之脑后。 老师多次提问黎又瑜,在听到他的答案后加以表扬,在课堂上公开展示黎又瑜的作品,逐渐与同学们相识后,发现大部分人跟赵向聿性格类似,娇蛮,但不坏,对黎又瑜的态度由最初的蔑视,到认同,到现在的夸赞,除了苏星洲。 苏星洲像是猎狗盯紧猎物,开始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针对黎又瑜,课堂上、宿舍、读书馆,展开全方位霸凌。 体育课上,他故意在篮球场上撞倒黎又瑜,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火辣辣的疼,裁判吹响哨子,却只给了个普通犯规。 “抱歉啊,”苏星洲俯下身,在黎又瑜耳边轻声说,“要怪就怪你太招摇了,听说赵禹庭很喜欢你,那他怎么还没来救你?” 黎又瑜猛地抬头,对上苏星洲阴冷的眼神,他终于明白,这一切的针对,不仅仅是因为嫉妒,更因为他是赵禹庭的“所有物”。 第46章 正收拾着画具,苏星洲堵在画室门口,手里把玩着一支昂贵的montblanc钢笔,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这不是我们的‘天才画家’吗?”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室里格外刺耳,“听说你最近很受欢迎啊。” 黎又瑜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颜料在画布上晕开一片,他没有回头,继续专注地画着,画布上是一只展翅的雄鹰,眼神锐利如刀。 苏星洲走近画架,伸手扯下画布,“哗”的一声,画布撕裂的声音在画室里回荡。 黎又瑜猛地站起来,看见苏星洲身后站着几个跟班,正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么差的画技,”苏星洲将撕碎的画布扔在地上踩了两脚,“也配用这么好的画具?” 他拿起黎又瑜的调色板,随手扔进垃圾桶,“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黎又瑜默默捡起打翻的调色盘,苏星洲嘴角嘲讽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散去,脸上多了一整盘混在一起的颜料,黎又瑜的钢锥抵着苏星洲脖子:“我真的很讨厌你,不是觉得你高贵吗?那你觉得我跟你一起死,我的尸体跟你的尸体,谁的更值钱?” 他的小跟班吓大叫:“苏少,他要跟你同归于尽,他的命不值钱,苏少你可不能出事!” 另一个小跟班嚷着要去找老师,被苏星洲喝止:“还嫌不够丢人吗?” 第47章 黎又瑜狠狠推开苏星洲,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继续收拾画具:“要找人打架随时奉陪,大不了一起死。” 自小黎又瑜就懂得一个道理,面对霸凌者,你只要表现得无所畏惧,你就赢了。 苏星洲拦住几个小弟,目送黎又瑜离开,摸了摸脖子:“他刚才是不是摸我脖子了?” 几个小跟班不敢说话。 “他的手……很香。” 小跟班们面面相觑。 隔天,食堂里,黎又瑜刚打好饭,就看见苏星洲带着人走过来,他转身想走,又被堵住了去路。 “这么急着走干嘛?”苏星洲笑着端起自己的餐盘,“来,我请你吃顿好的。” 说着,将整盘饭菜倒在了黎又瑜身上。 汤汁顺着黎又瑜的白衬衫流下来,周围响起哄笑声,黎又瑜在笑声中,捡起地上的饭菜,塞进苏星洲嘴里:“你爸妈没教过你不要浪费粮食吗?” 苏星洲没有还手,黎又瑜顶着一身菜汤继续吃饭,周围笑声淡下去,他们看黎又瑜的眼光不再带着嘲弄,而是多了几分赞赏。 而苏星洲,吃掉黎又瑜塞的食物,笑容逐渐变态:“今天食堂的饭菜换师傅了吗?比往常更美味。” “比变态吗?你赢了。” 跟苏星洲交好的富二代抄起刀叉往黎又瑜身上扔:“你这个低等生物,让你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吃饭已是天大的恩赐,你应该跪着讨好我们。” 叉子直直扎进黎又瑜手臂,他面不改色拔出叉子,扔在苏星洲面前:“比人多,那你们赢了,我不怕死,我只是不能死,尤其不能为了你们这些垃圾浪费生命。” 手臂血流不止,黎又瑜继续吃饭,挑衅的目光消散,终于能吃顿安静饭。 收拾好餐具,黎又瑜转回来,对着苏星洲等人,每人一拳,同样回敬他们一身汤水,而后离开食堂。 晚上,黎又瑜去了杨孝南的安全屋。 周晨准备逃走,计划走水路,去南美国。 “你跟梁沉,你们……” 周晨没有隐瞒,站在小窗前,抬头望向外面的自由飞翔的鸟,“梁沉,他跟我们一样,是从那些所谓上层人看不起地方出来的,高中时,我跟他谈过一阵……” 故事很简单,贫民区的学生没有太多力气想学习之外的事,一次学校表彰大会,校长念到梁沉的名字,旁边的同学惊奇大叫:“梁沉,周晨,你们都是chén……” 紧接着校长念到周晨的名字,上台后,他站在梁沉右手边,扭头的瞬间,与梁沉对视,他在打量梁沉时,梁沉也因为名字对他好奇。 后来,他们经常一起讨论学习上遇到的问题,初三那年,他们接吻了,说好一起上大学,努力向上,摆脱“淘汰品二代”标签。 可惜的是,他们都没有可念的大学。 那一年,等待高考分数期间,全国被迫无业的人们发起暴动,他们高喊着“拒绝机器取代人类,还人类公平”的口号,打斗中,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烧毁正待检阅的试卷,系统被破坏,所有考生成绩作废,并且,因暴动中他们所在的学校成为主战场,遭到严重破坏,他们连复读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只能去往市区找工作,暴动带动的经济影响不止于贫民区,就连繁华上层公民集聚地,也因此遭波及。 他们住过胶囊宾馆,住过下水道,也住过废弃汽车,三个月后,他们连最廉价的面包都无法支付,梁沉却不幸染上重病,走投无路之际,周晨在一同住过胶囊宾馆的朋友介绍下,去地下黑酒吧当服务生。 微薄的薪资并不足以支付梁沉的医药费,没办法,周晨只得忍受各种各样的骚扰,只为获取不多的小费。 好在梁沉的病一日一日好转,在他追问药费来源时,周晨总是不自然地撒着谎,说是咖啡厅洗杯子的工钱。 终于有一天,梁沉跟在周晨身后,看着他进入地下黑酒吧,看着一双恶心的手在他臀部游走,那手的主人,是酒吧常客,多次公然表示对周晨一见钟情。 梁沉打了人,以一挑十,将地下黑酒吧砸了个稀巴烂。 周晨失去工作,梁沉的不理解,生活的压迫,令周晨喘不过气。 他们大吵一架,梁沉责怪周晨失去本心,周晨怨他看不清实事。 之后,他们被黑酒店老板追杀,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开启躲藏渡日的生活,一切的好转在一个雨天,那天,跟所有老套故事一样,他们在深夜的街道遇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周晨不想若麻烦,梁沉执意送他去医院。 那人伤好后,亮出他的身份:当地黑社会大佬的儿子,豪哥。 豪哥不想一直被称为黑社会,想要改变,想要创立属于他的时代,他问梁沉周晨是否愿意跟着他,梁沉选择跟着他,周晨说梁沉在哪,他在哪。 豪哥走的第一步,安排所有小弟应聘各大企业、单位保安,他想走一条被认可的、符合正规途径的道路。 然而,黑酒吧老板并不打算放过梁沉,他们找到周晨,以梁沉的一条腿威胁他,让他继续回酒吧,继续为酒吧常客服务。 那个每个人、每个行为都艰难的时代,很多事由不得周晨选择。 酒吧失去常客,老板真的会杀了梁沉,毕竟,酒吧是他的一切;而梁沉,好不容易在豪哥的安排下入职一家福利待遇上等的企业,只要周晨回酒吧工作,梁沉不会被酒吧老板纠缠,更不会错失刚好到的工作。 他并没有立马答应老板,他说他要回去跟梁沉商量。 可老天似乎不打算给周晨选择,梁沉上第一个夜班那晚,梁沉父亲找上门,他说他时日无多,只希望能安稳等死,他说,家里去了好多人,他们说梁沉在外面打了人,欠了债,他们逼迫老人还债。 酒吧那伙人懂得拿捏人的软肋,他们没有强硬对待梁沉,而是从家里老人下手,周晨妥协了。 周晨跟梁沉提分手时,梁沉只觉得他在说笑:“一起当保安不好吗?” “一个破保安而已,梁沉,那不是我想要的,一个月的工资只够我们吃饭住宿,我不想跟着你做着毫无希望的保安。” 梁沉劝不动他,只说冷静后再细谈。 周晨不想惹麻烦,回到黑酒吧,好在时间不长,半个月后,酒吧老板死于酒后斗殴,周晨回头去找梁沉,梁沉已不在。 四处打听,没有人知道梁沉去了哪里。 再后来,周晨从老同学口中得知,梁沉傍上某个企业老总的女儿,在同学的手机里,他看到梁沉替一个漂亮女生撑着伞,与她并排谈笑。 说不出什么感觉,周晨突然失去生活的希望,再后来,周晨沦落西江月,彻底失去梁沉的消息,自此,梁沉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讲到这里,周晨苦笑:“你说命运弄人吧,我其实没有真正对抗过命运,穷怕了,苦怕了,失去抗争地力气,所以,小瑜,我以你为傲。” 黎又瑜突然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两个穷人的爱情是一种奢侈品。 穷人的爱情,到最后只会在贫困的每一天里,为了明天吃什么、后天干什么、家里需要买什么,一天一天消耗殆尽。 周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呢,跟赵禹庭怎么样?你要抓住机会,狠狠宰他一笔,要钱,要房,要车。” 自上次不欢而散,赵禹庭已有三周没有与他联系,就连郑修源,也没有找过他。 黎又瑜更是不可能主动联系他,敛去眼里的情绪,黎又瑜抬头望向小窗:“哥,你说,有猎人把自己送进狮子口中,并甘心让它吃掉的吗?” 第47章 赵禹庭刚结束了一场长达几天的商业谈判,连续三天没有合眼,身心俱疲,谈判桌上,他冷静果断,步步为营,最终拿下了对手,但代价是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回到办公室,郑修源忍不住劝他休息片刻,然而,他刚坐下,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是保镖发来的消息。 “黎先生在学校被霸凌,手臂受了伤,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联系您。” 赵禹庭的眼神瞬间冷下来,脑海中浮现出黎又瑜那张倔强的脸,那双总是带着防备和狡黠的眼睛。 那个小奴隶,明明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和庇护,却偏偏不肯依赖他,甚至连受伤都不愿意告诉他。 赵禹庭猛地站起身,外套都来不及穿,直接大步走出办公室,司机早已在楼下等候,见他脸色阴沉,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加快车速。 从安全屋出来,夜色如墨,寒风凛冽。黎又瑜刚踏出几步,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异样的气息,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两个黑衣人已悄无声息地从暗处闪出,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他们的动作迅捷而有力,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黎又瑜挣扎了一下,但对方的力道让他无法挣脱,只能任由他们将他拖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车门被拉开,黎又瑜被推了进去,车内灯光昏暗,但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对面的赵禹庭。 第48章 司机和保镖很快离开现场。 赵禹庭的脸色阴沉,目光如刀般锋利,直直地盯着他。黎又瑜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赵禹庭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 “这就是你所谓安全的地方?”赵禹庭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你刻意跟踪我,就是为了取笑我?”黎又瑜反问。 赵禹庭的眼神更加冷冽,一把抓住黎又瑜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黎又瑜猝不及防,身体前倾,几乎撞进赵禹庭的怀里,拉高他的袖子,露出手臂的伤,那道伤口已经结痂,但依然触目惊心。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不想被赵先生误认为我在演苦肉计,我很听你的话,奴隶不该向主人求助的,不是吗?”黎又瑜微微偏头,笑着问。 “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当成过奴隶?” “那你呢,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一个小奴隶了吧?” 他总能轻易拨动赵禹庭情绪,赵禹庭的脸色阴沉,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黎又瑜的手腕被他捏得发白,疼痛让黎又瑜微微蹙眉,但他依旧倔强地仰着头,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仿佛在嘲笑赵禹庭的心口不一。 “喜欢?”赵禹庭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一个商人,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没有价值的商品,你不过是个……” “不过一文不值的奴隶?”黎又瑜打断了他,眼神里透着几分挑衅,“那你现在这副样子,又算什么?赵先生,你是在担心我吗?还是说,你只是不甘心,觉得我这条命不该由别人来伤,只能由你来处置?” 赵禹庭松开手,将黎又瑜推开。黎又瑜撞到车窗,依旧冷冷地看着他。 “黎又瑜,你在找死。”赵禹庭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自己竟然真的被这个奴隶的话刺中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黎又瑜却不肯放过他,声音轻得像是在耳语:“赵总,你在害怕什么?怕自己真的对我动了心,还是怕别人知道,高高在上的赵禹庭,竟然会对一个奴隶用起真心,你喜欢我。” “够了!”赵禹庭猛地转身,一把掐住黎又瑜的脖子,将他按在座位上。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挣扎,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黎又瑜的呼吸被扼住,脸色渐渐发白,但他依旧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赵禹庭,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赵禹庭的手在颤抖,他明明可以轻易掐断黎又瑜的脖子,可他却发现自己下不了手,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着,扯碎他的世界观。 很快,赵禹庭冷静下来,不该是这样,他才是这场游戏的主导者,他扯开黎又瑜的衣服:“等毕业,我送你去国外,这里不安全。” 轮到黎又瑜惊慌了:“为什么?凭什么?” “没有为什么,在你没有力气反抗前,你只能听我的。” “我不会去的。” “等你长出能反杀我的尖刺再来跟我谈条件。” “那我要长成什么?刺猬?玫瑰还是仙人掌?我觉得你应该更喜欢冰锥,杀了你还不会留下证据。” “你不是玫瑰,也不是刺猬,是你河豚,有毒,带刺。” 夜色深沉,车内弥漫着暧昧的气息,赵禹庭的手掌紧紧扣住黎又瑜,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急促而灼热, 黎又瑜的背贴着冰凉的皮质座椅,却感觉浑身滚烫,像是被点燃一般。 车身随着他们的动作微微摇晃,轮胎碾过路面的颠簸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次晃动都让他们的身体贴得更紧。 赵禹庭的吻带着侵略性,像是要将黎又瑜整个人吞噬,而黎又瑜的手指深深嵌入他的肩膀,指尖微微发颤。 良久,车身依旧在轻轻摇晃,像是被风吹动的树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节奏。 终于,一切恢复平静,赵禹庭打开车天窗,将车内的气息换出去。 黎又瑜身体酸痛,带着尖锐的刺问:“你一定是寂寞了,我真的很想知道赵总以前寂寞的时候如何排解,也是这样找一个奴隶在车上乱搞吗?” “不,只有你,最便宜,最配合的奴隶。”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总在夜里寂寞,你注定是个没有人爱的人,你没有感情,不懂共情,你的世界只有权利与掌控,你所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会离你而去。” 他故意口不择言,他需要更多时间做自己的事,赵禹庭是如此的骄傲,他一定不会再来。 赵禹庭没有说话,下车站在车门边,黎又瑜看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夜风吹在他的衬衫下摆,像是没有归属的蝴蝶。 司机将黎又瑜送到学校门口,又塞给他一个背包:“这里面有现金和日用品,先生给你准备的,还有,先生让我转告你,他会派人对安全屋进行改造,你不必惊慌。” 抱着包,黎又瑜在原地站了很久,世界上再也难找另一个像赵禹庭这么别扭的人。 梧桐树影在月光下摇晃如鬼魅,黎又瑜踩着碎石子路往宿舍走,空气里飘着夜来香的甜腻,却在转角处被烟的焦油味冲散。 苏星洲斜倚在拱门下,衬衫领口大敞,他抬手弹了弹烟灰,火星溅在黎又得发白的帆布鞋上。 黎又瑜无语:“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尽遇到些牛鬼蛇神。” “开个价。”苏星洲用烟头指了指黎又瑜脖颈处的红痕,那是刚刚赵禹庭发狠时留下的齿印,“赵禹庭给你多少?我出三倍。” 黎又瑜攥紧书包带,帆布包内侧暗袋里藏着磨尖的钢锥,他能感觉到苏星洲的视线正扫过自己腰臀曲线,像在评估拍卖会上的瓷器。 “或者……”苏星洲突然逼近,尾指刮过他耳垂,“你可以同时接两份工,毕竟赵禹庭最近忙着应付董事会的弹劾,你应该知道,为了摆平你们这些淘汰者反抗这件事,他跟某些人做了交易,现在他在董事会的日子不好过,不如,你跟我,我年轻,肯定比他强。” 拳头砸在颧骨上的闷响惊飞了树梢的夜枭,苏星洲踉跄着撞上石柱,嘴角渗出血丝却笑得愈发癫狂:“这就对了!贫民窟的野狗就该露出獠牙!” 黎又瑜甩了甩发麻的指节,眼底尽显厌恶。 “你以为赵禹庭真在乎你?”苏星洲抹去血迹,“他的联姻对象是江城的周家小姐,而你,是他在外面提都不敢提的下等淘汰品。” 黎又瑜反手将人按在石雕上,“与你无关。” “赵禹庭有什么好的?”苏星洲喘息着大笑,“我对你很感兴趣啊……听说你在查净化中心?” 黎又瑜的拳头僵在半空。 “他给你植入身份铭牌了吧?”苏星洲的拇指擦过他后颈,“听说奴隶都要被植入芯片铭牌,要像狗一样做下记号……” 话音被膝盖顶击腹部的闷响打断。 黎又瑜拎起瘫软的纨绔子弟,将他染血的侧脸按在淌血的石雕眼眶上:“下次再惹我,断的就不是肋骨了。” “跟我上床,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包括净化中心。” “我自己会查。”黎又瑜没回头,转身离开。 苏星洲的冷笑随夜风飘来:“你会后悔的……赵禹庭的床是通向坟墓的捷径……” 急救车声刺破夜空,黎又瑜正蹲在喷泉边冲洗指缝的血迹,水面倒映出他锁骨处的记号,车上,赵禹庭亲吻这里时说:“带着我的记号。” 整夜辗转反侧,苏星洲那句“为了摆平你们这些淘汰者反抗这件事,他跟某些人做了交易”,是指什么交易? 赵禹庭许诺他们什么? 手机拿起,又放下,从赵禹庭那里问不出答案,他若是想让自己知道,绝对等不到需要他去问。 第48章 接下来几天,黎又瑜忐忑又而坦然的等待着警察或是苏家的到来,然而,一切风平浪静。 没等来苏家的报复,先等来赵向聿。 赵向聿飞奔过来,抱住黎又瑜:“我还以为你死了呢,郑助、阿迟,他们都不告诉我你的行踪,要不是我偷偷查阿迟的备忘录,还不知道你在这里呢。” “你怎么来了!”算起来他跟赵向聿相处时间不短,这个二世祖除了嘴巴毒,其他都好。 “我想死你了,你知不知道,上次听说你被抓,我连夜跑出去找你,人没找到,车撞坏了,被我哥关了好多天。” “我没事,赵先生安排我住校,我有给你发信息。” “别提了,我被限制上网,今天才放出来,我是来告别的。” 黎又瑜惊讶不已:“告别?你要去哪?” “我有一个姑姑,你应该听说过吧,她在国外的产业需要一个人继承,点名要我去。” “你不想去吗?” 赵向聿闷闷的,“不想,我不想一个陌生的地方,你知道的,我就是个不学无术,只想吃喝玩乐等死的废物,我不想承担太多,像我哥那样,你跟我哥睡那么多次,你见过我哥笑吗?” 第49章 脑补一场赵禹庭满脸带笑的模样,黎又瑜打了个寒战:“算了吧,他还是别笑了。” “我不想被当成活人机器,跟机器人有什么区别,黎又瑜,要不,我们私奔吧,反正你也不满我哥的控制,我也不想被家族束缚,我们私奔,我有存一笔钱,够我们活一辈子。” 黎又瑜吓得差点跌倒:“私奔的意思,你不明白吗?少爷。” “跟朋友一起逃亡也叫私奔。” “那你可以找你其他朋友一起私奔,我不敢。” “在此之前我确实以为我朋友很多,可我跟他们说我的痛苦,他们只会说‘出去点个少爷释放一夜’,他们会端着酒杯,嘲笑我不懂这个社会的规则,只有你懂我的痛苦,你说过的,每个阶级层次的人群,都有自己无能为力的事。” 他们坐到学校的操场空地,赵向聿眼眶发红,向黎又瑜讲起家族故事。 赵家百家沉浮,意园阁楼的保险箱里锁着一座微型陵墓,纯金企业徽章嵌在黑色天鹅绒上,每枚徽章背面都刻着家族成员的忌日。 赵禹庭的祖父将毕生心血浇筑成这座金属墓园,他总说真正的帝国需要腐殖质滋养,却忘了自己亲手埋葬的妻子与儿子正化作最丰沃的养料,那个会弹肖邦夜曲的女人,那个一身文艺气息的儿子,最终都在抗抑郁药瓶堆砌的巴别塔里停止了呼吸。 一切要从曾祖父那代说起,曾祖父在洛杉矶码头卸货发家,到赵禹庭执掌跨国集团,四代人的商业版图折射出家族命运的轮回与桎梏。 爷爷用三十年将家族企业推向巅峰,却落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妻子很早因病过世,留给他一儿一女,也就是赵禹庭的父亲和姑姑。 老爷子对一双儿女寄以厚望,然而,赵禹庭的父亲不喜从商,多次以死相抗,老爷子无视他的呐喊,逼着他学习带领集团。 反抗无效,赵禹庭的父亲在长辈的安排下与母亲订婚,好在他们很幸运的相爱了,母亲爱上父亲的忧郁,试图改变他,激励他走出困境。 可是,她的梦想破裂,她的丈夫早被磨平棱角,一面抱怨命运不公,一面享受着金钱与权利带给他的便利,赵向聿一岁那年,母亲意外离世,半年后父亲自杀身亡。 葬礼当夜,赵禹庭将父亲留下的珐琅怀表沉入锦鲤池,表盘镶嵌的绿松石月亮在池底逐渐爬满铜锈,正如他的一生被父亲强行套上定制西装的身躯,被财务报表与并购协议腌渍成苍白的木偶。 母亲的遗物被制成标本,陈列在赵禹庭家中地下室的保险柜中。 赵向聿喝光瓶子里的水,扭头看黎又瑜:“奇怪了,说这些故事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挤几滴眼泪,我怎么好像哭不出来。” 黎又瑜心绪乱飘:“你那时一岁,那你哥呢?” “九岁吧。” “九岁……”九岁,他就要承担起父亲未完成的责任,继续被套进定制西装中日复一日的往最高点爬,没有自由,喜形不能于色。 “我根本记不起我的父母长什么样,从我记事起,我只记得我哥,他总是一板一眼的盯着我,不让我出门,不让我骑车,不让我交朋友。” “他是关心你,他不是把你养的很好吗?”黎又瑜捏着手里的瓶子。“其实他只是想让你快乐,你不爱学习,他要是想逼你,能给你请一百个家教。” 赵向聿沉默了。 “好像也是,我哥总是嘴上说着我不长进,从来没有真正逼我做不喜欢的事,除了这次,他同意送我出国。” 黎又瑜再次安慰:“也许他就是吓吓你。” “你句句都在替我哥说话,你喜欢我哥。” 黎又瑜站起来,瓶子里的水被他捏地涌出来:“你们果然是一家人,一个比一个自信。” “你要是真喜欢我哥,那就别在外面沾花惹草,对我哥好点,我哥其实很可怜的。” “我怎么沾花惹草了?” 赵向聿指向台阶另一边:“那人是谁,怎么有点面熟,盯这边很久了,很显然他不是盯我,你看,你的目光像要杀死我。” 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苏星洲依着柱子,似笑非笑盯着这边。 黎又瑜扯着赵向聿:“走,请你吃饭,别理这个变态。” “他谁?是不是欺负你,你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打不过他。” “我告诉我哥。” 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又觉得有道理,黎又瑜说起苏星洲的身份,省略他的骚扰。 “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赵勋的小舅子,他去过意园,听说他是苏家下一任接班人,有着‘科学小怪人’称号,不过你不用怕,苏家在我哥眼里不算什么,有什么事告诉我们。” “我不怕他,你说他是未来苏家接班人?” “对,赵勋都得上赶着巴结他,苏家老头聪明的很,一直防着赵勋,一切都留给他儿子。” 到食堂,黎又瑜尽选便宜的素菜,赵向聿不解:“我哥没给你生活费吗?” “给了,我没要。” “犟种,我哥要是知道会生气的,我告诉你,别总气我哥,我护短,我哥只能我气,我哥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应该对我哥好点,他其实很孤独。” “他会害怕孤独吗?孤独是他的本质。” “他怎么可能不怕,不怕的话,他怎么这么多年不敢去地下室。” 黎又瑜注意到话中的重点,“地下室,到底有什么?” “有我妈妈和姐姐的骨灰。” 黎又瑜手一抖,打翻手边的汤,“姐姐?怎么没听他……你们提过。” “他们都是存在于别人口中的人,我没印象,自然不会挂在嘴边,我那个姐姐,三岁的时候……” 赵禹庭八岁那年,妹妹五岁,那天,劫匪闯入家中,将他们兄妹二人一同绑架,绑匪要求一亿现金,赵禹庭的母亲一口应下,催促赵禹庭的父亲去筹钱,并要求他第一时间向赵家老爷子求助。 那个懦弱而又优柔寡断的男人害怕被他的父亲责罚,一直拖到第二天,实在筹不到钱才敢告诉妻子。 妻子正怀着孕,气得自己出门求老爷子,老爷子闭门不见,称不能向绑匪妥协,让她回去等消息。 赵禹庭的母亲爬上意园的最高阁楼,以死相逼,老爷子这才下命令筹集现金。 彼时,已过去一夜。 兄妹俩被关在一间破旧的筒子楼,寒冷,饥饿,恐惧紧紧环绕着他们。 夜里,趁看守的人不备,赵禹庭带着妹妹逃到一楼后面的荒废地,很快,身后手电的光束照过来,赵禹庭以最快的速度将妹妹藏进草丛边的水泥筒,他自己则是继续向前奔跑,试图引开绑匪。 意外的是,前方出现一个早已干枯的施工井,赵禹庭在黑暗中无声跌入井中,巨大的冲击力令他当场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在医院,母亲一脸憔悴,赵禹庭问他们,妹妹还好吗? 无人应他。 直到他出院,直到母亲早产生下弟弟,赵禹庭才从爷爷口中得知,妹妹在那个逃亡的夜里被抓住,他们把幼小的她吊在天花板上,第二天,赵家的人带着钱赶过去,等待他们的只有一具小小的,早已凉透的尸体。 往事从没有亲身经历过的赵向聿口中说出来,是那样的轻描淡写,如同在讲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可是…… 可是赵禹庭是亲历者,那样的夜晚,他该多害怕,那么小的年纪,一同出去,回来的只有妹妹,母亲会不会用惋惜的目光在他身上找寻妹妹的影子。 黎又瑜心痛的发颤,“他一定很自责……” 赵向聿潇洒向黎又瑜挥手:“我该走了,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哥。” 车门刚关上,黎又瑜的手拍在车窗:“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 第49章 赵向聿感动的只差没当场抱起黎又瑜:“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想回别墅拿点东西。” “可阿迟说你所有东西都送走了,家里连你用剩下的半包纸巾都跟你的东西一起打包了。” 黎又瑜偏头叹气,“好吧,我回去找你哥。” “我就知道,去吧,多要点生活费,哪能总吃素,你看你都瘦了。” 时常为二少这涉世未深的单纯心思感到欣慰,至少能在他蠢的时候说他单纯。 赵向聿连接里车库监控,赵禹庭几辆车全都在家,“你找我哥,那我去找我朋友,送你到门口,你自己进去。” 黎又瑜没走正门,从后面绕去花园,路过梅花树时,发觉错过良多,梅花正花期时,他忙于各种心思,全完忽视她的满树孤傲,如今再看,早已生出碧绿的带着绒毛的小梅果。 好在新一批的朱顶红又开了,重新打量花园,朱顶红占大半,摘下艳红的一株,偷花的小贼踩着月光往主人住处走。 大门关闭,黎又瑜并不打算半夜惊扰别墅的其他人。 第50章 月光照亮四楼露台,黎又瑜不走寻常路,自三楼往四楼翻越栏杆,朱顶红硕大的花瓣蹭过下颌,他单膝跪在防弹玻璃的倒影里,口中红蕊随呼吸轻抖,高空的风灌进衬衫,吹的黎又瑜心跟着发颤,这究竟是疼惜还是道歉?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分不清听到赵禹庭的年幼过生时心脏会疼,那不是对陌生故事中悲惨主角的同情,而是另一种,一种,像爱情的物质。 也许,他爱上了刀尖下的影子,他爱他,只能行立于刀尖之上,随时一命呜呼。 赵禹庭的身影在玻璃内侧浮现,如同深海鱼游过观测窗,他推开窗,黎又下的阴影突然扭曲成铁笼栅栏的纹路,双唇间,是他叼着的红色朱顶红。 他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 房间内的赵禹庭在听到声音的瞬间抓起小型电子枪械,枪口对准黎又瑜的额头,看清来人,赵禹庭手缓缓放下,“聪明了,知道如何避开监控报警器。” 黎又瑜半跪在地上,半咬着朱顶红:“我是来道歉的,上次是我不理智,是我太冲动,先生,我来道歉。” “你来道歉,”赵禹庭抚摸他唇间的朱顶红,“舍不得买玫瑰,偷摘我花园的花,而且,只偷一朵,小奴隶,你的道歉诚意有几分?” “玫瑰有刺,我怕伤到你,只摘一朵,是因为赵先生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黎又瑜用着初见赵禹庭时常用的轻浮语气,借着假意说着真心话。 心跳到灵魂跟着颤动,他的示爱,只有他和朱顶红知道。 “朱顶红的花语是渴望被爱。”赵禹庭摘下一片落瓣,在指尖碾碎,花汁落在身上,染红纯白的棉布,“但它的球茎藏毒,能让人心脏麻痹而死。” 黎又瑜仰头的瞬间,花茎被对方攥住猛拽,锋利叶缘割破唇角,血珠滚落在花瓣上,与花蕊融成同一种艳色,他被迫吞咽下混着铁锈味的花蜜,听见自己喉骨在赵禹庭掌心发出齿轮卡壳的声响。 “道歉需要诚意,”赵禹庭突然松手,任他踉跄撞上身后的栏杆,“而不是叼着伪善的花扮演殉道者。” 心像被切割软件切成数万碎片,黎又瑜听到死亡的钟声,祷告他的心慢慢长到偏向赵禹庭的那一边。 赵禹庭的拇指抹过他染血的唇:“说说看,计划拿这枝朱顶红能换什么?你的母校,你的老师,还是你的舍友?” 黎又瑜眼里盈满泪水,刚窒息的瞬间涌出来的,此刻,泪水成为他最好的武器:“这次,我想换你开心。” 赵禹庭的吻是那样急切,他在黎又瑜眼里看到了同情,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他是强者,强者怎么可能需要一个奴隶的同情。 爱也是,他不需要爱,更不需要一个奴隶的爱。 抬手遮住黎又瑜的眼睛,赵禹庭在吻到窒息的边缘咬着黎又瑜下唇:“不要这样看我。” 黎又瑜喉咙一紧,眼泪更是疯了一样往外涌,“你可以让自己活的开心点,你的母亲和妹妹一定也这样希望。” 赵禹庭惊觉胸口多了几滴温热,黎又瑜的泪落在他胸口处,记不清多少年没有流过泪,母亲的妹妹离世后,他的眼睛跟着失去流泪功能。 胸腔处炸开浓烈的痛意,赵禹庭抱起黎又瑜,灰色的床单因为他们的动作失去平整,头一次,他们开着灯,第一次,赵禹庭在黎又瑜面前脱下衣物,此刻,他们平等而赤裸。 一切回归最原始。 今夜的赵禹庭不再孤独。 十岁那年,他在上百人的股东大会被老股东掀翻茶盏,说吃奶的小孩就该回家喝奶,热茶顺着他的领口流进心脏,在心底留下狰狞的伤疤。 黎又瑜抱住赵禹庭的头,用力拉向彼此,黎又瑜声如呢喃:“你可以不用这么孤单的,你可以哭出来,累了可以说,痛也可以说的。” 从前,好像有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 赵禹庭用力吻着黎又瑜,记忆拉回那个寒夜。 筒子楼的铁门在寒风中哐当作响,五岁的妹妹蜷缩在他怀里,睫毛打着颤,依旧安慰他:“哥哥,不用怕,我陪着你,哪怕我们死了也是在一起的,你不会孤单。” 绑匪头目用猎刀挑起他的下巴,刀尖在锁骨划出血线:“给你们爹妈录个视频,看谁更值得救。” 赵禹庭盯着镜头后的红点,当绑匪将妹妹拖向生锈的集装箱时,他忽然抓住头目裤脚,骄傲的他跪着祈求:“留我,她怕黑,怕孤独,放了她。” 凌晨三点,筒子楼内外一片安静,他挣脱手上的束带,带着妹妹往后面跑。 他们看不清前方有没有路,风在耳边嘶吼,赵禹庭只记得身后照过来的光束如催命的利箭,他以最快的速度将妹妹塞进草丛中的水泥筒,叮嘱妹妹藏好不要出声,他去引开劫匪。 妹妹塞给他一个草莓发带,“哥哥,你也小心,我们一定要活下去,妈妈在等我们。” 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赵禹庭不敢回头,抓着草莓发带拼命往前奔跑,子弹擦过风声的瞬间,他掉入无尽黑暗。 待他醒来已身处阳光照耀的洁白病房。 他的妹妹被猎狗找到,劫匪杀了她。 妹妹的草莓发带遗失在他跌落的枯井。 劫匪头目逃跑,剩下的几个没有交待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们只知道拿钱办事,赵禹庭跟着母亲去关押几人的牢房,赵禹庭用最利的匕首扎进几人大腿,要他们交待劫匪头目的行踪,血和尖叫声中,他失去最后的温柔。 之后的很多个夜晚,赵禹庭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他曾无数次幻想时间倒回,一次一次回去救妹妹,然后,每次梦境结尾都是相同的:混乱中妹妹的哭声突然消失,只剩集装箱里飘出半截草莓发带。 一年后,他的母亲追踪到劫匪头目,要求父亲找专业人士将其抓获,而父亲只是一味报警,劫匪收到风声,驾车逃跑,母亲开车紧追其后,最后在桥上与劫匪的车相撞,车毁人亡,劫匪掉入河中,再次失去踪迹。 那一天,赵禹庭回到家,抱起一岁的弟弟,站在客厅冷冷看着父亲,头一次怨恨他的软弱。 又两年,赵禹庭找来的专业团队锁定劫匪行踪,那天,他像母亲一样勇敢,汽车玻璃爆裂,赵禹庭咬破藏在舌底的报警器,红色激光束穿透头劫匪目右眼,温热血浆溅在他脸上,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妹妹在叫哥哥的声音。 今夜,黎又瑜格外主动,赵禹庭回应着他,突然问:“你叫又瑜,资料显示你曾有一个哥哥。” “我没有……”黎又瑜在颠簸里断断续续回他,“我没有见过他,他是我养父母的儿子,他叫黎明瑜。” 他是个小天使,自小生病的他知道治不好,留下遗书,希望父母能领养一个小男孩,给从未谋面的弟弟留下许多他没有动过的玩具和书籍,他说,他希望弟弟健康,开心的过完一生。 位置调换,黎又瑜在上,赵禹庭坐在床沿边,双手揽住他,咬着他耳朵,说出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叫我哥哥。” 恒温系统发出轻微嗡鸣,赵禹庭腕间檀香混着的属于他独有的香味在黎又瑜鼻尖炸开,他刻意放软腰肢,让月光顺着脊柱流进对方虚拢的掌心。 “哥哥。”他吐息扫过对方滚动的喉结,指尖却沿着真丝睡袍缝隙探向赵禹庭后腰。 赵禹庭突然发力将他掀翻抱到书房的智能升降桌上,机械齿轮的转动声碾碎了黎又瑜隐忍的呜咽,赵禹庭单手扶着他,另一只手摸索着探向保险柜密码区域。 密码器蓝光漫过赵禹庭绷紧的背肌,黎又瑜忽然想起他们初见时的争锋相对,而此刻,他正随着对方失控的心跳,在他掌纹间发烫。 第50章 一枚锦盒落在黎又瑜掌心,是一枚紫色银莲花胸针,黄金打造,整体为一束银莲花,镶嵌整颗枕形蓝宝石,碎钻拼成的花蕊在灯光下泛着幽光,黎又瑜的指甲擦过宝石锋利的切面,很是疑惑:“这是……” “以后它是你的,保管好它。”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你跟它一样,都属于我,它很适合出现在你的胸口。” 纠缠中,黎又瑜握着那枚胸针,赵禹庭的吻融化成一粒致命的饴糖,他只记得赵禹庭说了三次“保管好它。” “你是不是想说它比我的命更值钱?” 他当然会保管好,上面随便的一颗碎钻,够买下瑞阳县的一整块地。 清理完后,黎又瑜窝在阳台的沙发喝热水,沙发是新添置的,云朵搬的质感,能让黎又瑜短暂忘记身体的酸痛,赵禹庭接过他手上的热水随手放一边,“这么有精神,跟我去一个地方。” “没有精神,我很累。” 专制的赵总并不理会,抱起他往电梯走,司机早在一楼等候,黎又瑜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到目的地才知道那是射击场。 “拿过枪吗?”赵禹庭问。 第51章 “玩具枪算吗?”黎又瑜认真地问。 赵禹庭从背后揽着他,手掌覆上黎又瑜冰凉的手指,“目视前方。” 黎又瑜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三十米外斑驳的标靶,耳畔是赵禹庭温热的呼吸声。 “虎口贴紧复进簧导杆。”赵禹庭的胸膛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后背,黎又瑜试图调整呼吸,很难不怀疑赵禹庭是故意的。 扳机扣到二道火,赵禹庭膝盖顶进他双腿之间:“两脚分开四十五度,重心前倾。” 他裹住他整只右手,“让枪变成你骨骼的延伸。” 远处传来铁门晃动的吱呀声,黎又瑜刚要转头,太阳穴就被枪管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专注,我第一次教学生,你该感到荣幸,而不是开小差。。” 赵禹庭的气息喷在他耳后绒毛上,“要快,要准,要狠,要出其不意,做到这些,你将是一位合格的射击手。” 握着他的手突然上抬,后坐力撞得肩胛发麻,弹壳弹出的脆响在空旷的场地炸开。 黎又瑜打响人生第一枪。 硝烟散尽,黎又瑜看见标靶中心的弹孔正在冒烟,赵禹庭的拇指还按在他手腕动脉上,体温透过传递过来,这一刻,名为“心动”的情绪如枪般击中靶心。 赵向聿彻夜未归。 黎又瑜于第二天早上离开,天空飘着不大不小的雨,赵禹庭亲自送他到学校门口,黎又瑜忍不住问:“为什么一定要送赵向聿出国,你可以试着征求他的意见,他似乎并不想出国。” “他的意见不重要。” “你不能总这么武断。” “以后他会懂的。” 黎又瑜很是无语,“你可以现在告诉他,他带着怨气去国外,带着对你的不满和不理解,为什么不现在把他需要懂的告诉他?” 赵禹庭的手握着方向盘,昨晚没休息好,今天戴着眼镜,镜片下的目光晦暗不明,“我会考虑你的意见。” 他好像跟初见时不一样。 他在改变,他说会考虑自己的意见。 黎又瑜装着满腹心事,胡乱想着,很轻地说:“你是个好哥哥。” “哥哥”二字从口中温柔地说出来,黎又瑜的心为之一颤,想起昨夜那句隐秘的哥哥。 快到学校,黎又瑜要求停车:“我自己走过去,你的车太显眼,影响不好。” “嗯,”赵禹庭看了他一眼,“我近期很忙。” 黎又瑜不懂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本能地点头:“嗯。” “有需要找郑助,他会协助你所需的一切。” 黎又瑜站在原地,像是钉在潮湿的柏油路上雕像,目光赵禹庭的车辆消失在街角,转身,对上一张令人厌烦的脸。 苏星洲依在墙角,似笑非笑:“金主亲自送?” “与你无关。” “让我来猜猜,”苏星洲指尖擦过共享雨伞的智能锁,“你在他身下高潮,换来新的珠宝,或者某个条件。” 黎又瑜将手中的伞抖向苏星洲:“没有条件,不需要谈条件,我心甘情愿在他身下高潮。” 身后,是苏星洲的吼叫声:“我会等着你在我身下求饶的那一天。” 雨伞掷向墙面,弹回落在脚边,苏星洲盯着黎又瑜的背影,眼神逐渐狠厉。 苏星洲从未想过,自己会对那个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起初,他只是觉得有趣,看着那个瘦弱的男生被自己逼到墙角,脸色苍白,眼神里却依旧带着倔强,他的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快感,他喜欢看他反抗,喜欢看他明明害怕却不肯低头的模样,每一次的针对,都像是一场游戏,而他,永远是胜利者。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游戏变了味。 他开始在意那个男生的眼神,在意他每一次的反抗,甚至在意他受伤时微微蹙起的眉头,他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寻找他的身影,会在看到他被自己朋友欺负时,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直到那天,他亲眼看到那个男生被一群人围在角落里,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冲上去将那些人推开,试图将那个男生护在身后。 “滚!”而他低吼一声,眼神冷得吓人。 那些人被他的气势吓到,悻悻地离开了,他转过身,看着那个男生,却发现他的眼神里没有感激,只有冷漠和嘲讽。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吗?”男生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讥讽。 他的心里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刺中了一般,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男生推开他,转身离开,他的背影瘦弱而倔强,仿佛随时会倒下,却依旧挺得笔直,与现在的黎又瑜重合。 苏星洲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在这场游戏中迷失了方向。 他爱上了那个被他霸凌的对象,他要得到他,不惜用任何手段,赵禹庭算什么,哪怕最高层坐着的那个人,他也敢与之为敌。 另一边,赵向聿在简陋的出租屋醒来,身上的衣物挂在一边木制衣架上,身体肌肉发出强烈的抗议,仿佛在否定昨晚的混乱。 赵向聿用力拍脑袋,身后的不适感强迫他找回昨晚的记忆…… 昨晚将黎又瑜送回别墅,他给杨孝南打去电话,电话里的他将吊儿郎当表现的淋漓尽致:“你知道哪里能喝酒吗?最好是地下酒吧。” 地下酒吧,新晋潜台词:什么都有得玩。 杨孝南捂着手机,刻意压低声音,“少爷,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要出国了,出国之前反抗下命运。” “你反抗命运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堕落?你知道地下酒吧都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这细皮嫩肉的,送进狼窝的肉,你猜他们吃不吃,那里的人可不管你姓什么,你哥叫什么,你又是什么家庭背景。” 赵向聿气势弱下来,“有那么夸张吗?” “那都是些亡命之徒,他们会把你绑在最高的柱子上进行标价,你敢报出你哥的名字,他们会更加兴奋,出价也会更高。”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喝酒,你故意吓我的吧。” “你等着,我来接你,喝酒是吧,你打算花多少钱喝?我陪你。” 就等着他说这句,赵向聿报出地址,坐在车顶等,杨孝南来的很快,工作服都没有换,一来扯着赵向聿胳膊:“少爷又发什么疯,坐在路边不冷吗?” “怕你来了找不到我。” “我是傻的还是蠢的,我不知道打电话,跟我走。” “去哪间酒吧?” “去我家。” 赵向聿有点犹豫,“不好吧,你家的床太硬,又硬又小,上次睡的我浑身疼。” “不是要喝酒吗?又不是去上床,管我家床什么事。” 赵向聿瞬间炸毛:“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上床,我只是担心待会要睡觉!” “你激动什么,当初在西江月,想跟我上床的人从市中心排到渡口。” 赵向聿声音更大:“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值得炫耀吗?你是想说你很有经验吗?” 杨孝南停下来看他:“嘿,我说你,激动什么,你没经验?怕在我面前丢脸?放心,我不会笑话你。” “谁没经验了,我睡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小看谁!” “是吗?”杨孝南突然笑了,猛地抓住赵向聿弱点,“呵,你脸红什么?睡过几十几百的人,摸一下就脸红?那你的经验挺表面啊。” 赵向聿僵持在原地,脸从耳朵红透至脖子,“你……你下流,你以前也主样随便摸别人吗?” 杨孝南淡定揉了一把,“弟弟,看不出来啊,人不可貌相。” 往前走了几步,见赵向聿没有跟上,杨孝南回头,“怎么了?不敢去了?” “谁不敢了!” 他们在楼下小卖部买啤酒,赵向聿站在楼梯口等,垃圾的臭味令他难以忍受,上楼后赵向聿的脸还红着,杨孝南脱去工作服,当着他的面换衣服,打趣道:“不是身经百战吗?酒还没喝,脸倒是先红了,弟弟,你得多学着点。” “我脸红是因为……我他妈没被人摸过,谁敢摸我,我的第一次被你占便宜了,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出来了,你是我见过的少爷中唯一一个没经验的,有没有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没经验是什么丢脸的事吗?你很有经验不代表你被人摸的时候不脸红。” 杨孝南找来两个干净杯子,倒出啤酒,“你试试……” 赵向聿的速度比他的话语更快,手搭在杨孝南裤子上,两人都愣了,眼见着两人脸一个赛一个的红,冰镇啤酒在节能灯下泛着光晕,赵向聿指尖的水珠正顺着杨孝南的工装裤缝洇开,廉价铁架床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两人同时愣住,谁也不敢再动。 “这叫战略反攻。”赵向聿的喉结滚动,掌心布料下透出的体温灼得他尾椎发麻。 杨孝南突然握住他手腕,带茧的拇指碾过他突起的腕骨:“你的手迷路了,到我的皮带扣了。” 第52章 沾着啤酒的指甲故意勾开金属搭扣,防盗门恰在此时被穿堂风撞响,两人跌进堆满衣物的床铺,赵向聿的犬齿磕破了对方下唇,“是你先占我便宜。” 杨孝南翻身压住他后腰的动作带着男性的侵略性,指间老茧擦过赵向聿颈侧:“看好了,这才叫占便宜。” 未拆封的薯片袋在推搡中爆开,啤酒泡沫顺着桌沿滴落成碎开的花,楼下传来酒鬼大爷摔酒瓶的骂声时,赵向聿终于看清杨孝南的脸,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真实,那是打破伪装后的脸。 之后发生的细节已在身体碰撞中模糊,依稀记得杨孝南笑话他“你可以去找你哥哥哭诉,然后我被他弄死”。 “无所谓,被你哥弄死之前先吃了你,值。” 第51章 清晨。 赵向聿捂着腰滚下床,“靠,这床也太小了,痛死我了……” “醒了。”杨孝南端着粥推开门,“需要我抱你去洗漱吗?” 赵向聿扔过去一个枕头,“你死定了,你居然敢!” “你情我愿,你昨晚挺主动的,还是说你想赖帐,你真想赖的话,我无话可说,告诉你哥之前,先把早餐吃了,我给你上药。” “嘶……我可没说要告诉我哥,我是个成年人,为什么要告诉我哥。” “那你一脸羞愤?” “我他妈是想问你,昨晚为什么不听我的,本少爷要在上面,至少是我在上面。” 杨孝南掀开被子,一把揽过赵向聿,“别动,帮你上药。” “你……” “我没有跟别人做过。” 杨孝南的一句话瞬间起来安抚作用,手下的少爷收起尖刺,“那扯平了。” “不要跟别人做这种事。”杨孝南手上动作很轻。 “你凭什么管我,我爱跟谁做就跟谁!” “他们有病,各种脏病,你的皮肤会一点一点烂掉,露出白色的骨头,蛆虫在你的肉里翻涌……” “停!”赵向聿打断他,“行了,再说我要吐了。” 吃早餐时赵向聿盯着杨孝南:“你为什么要跟我做这种事?” “不知道,发展到那一步就做了。” “告诉你,这次就算扯平了,反正我也要出国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不要告诉别人我们的事,尤其是黎又瑜,他一定会告诉我哥。” “你想出国吗?” “当然不想,想的话也不会找你喝酒了,不找你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杨孝南想笑,伸手揉了把少爷头顶,“那你可以不去。” “不行的,我哥会打死我的。” “你可以逃跑。” “逃跑?”赵向聿从来没想过真的逃跑。 “是,逃跑。” 赵向聿眼里全是迷茫:“可是,我能逃哪去呢?” “你带你跑,你愿意吗?” 过了很久,赵向聿点头:“我们逃吧。” 赵向聿一脸心虚回到别墅,偷偷摸摸回卧室,在楼梯碰到迟锦佑:“二少,你这是怎么了?” “你想吓死我,我哥呢?” “先生一早出门了,你不舒服吗?用不用叫医生?” 赵向聿不自然地别过脸,“没有,不用叫医生。” 回到卧室,听到楼下传来打包的声音,迟锦佑吩咐打包的佣人们:“这些都是二少过去用的上的,你们仔细着点,食物放这边,药品要用泡沫袋。” 赵向聿走到围栏向下望,客厅数十个箱子,这是要把家给搬过去吗? “阿迟,怎么这么多东西?” “先生交待的,怕你过去不习惯,对了,先生还给你安排了两个家里的佣人,等你在那边习惯了再撤回来。” 整个上午,赵向聿坐立不安。 下午,跟随迟锦佑去意园向老爷子道别。 老爷子给他一张卡:“去了那边……代我向你姑姑问好。” “爷爷,我一定要去吗?可以不去吗?” “那你告诉爷爷,你想干做什么?” “我想唱歌。” “生在我们这样的家族,注定当不了普通人,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你出生即高贵,你的一切都是赵家给予的,你必须去。” 回去的路上,赵向聿很纠结,傍晚,杨孝南的信息如约而至:“我在东郊码头等你。”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近,赵向聿越害怕,害怕真的离开,害怕失去哥哥失去亲人,甚至不知道离开后他要靠什么技能生存。 十点,赵禹庭没有回别墅,赵向聿空着手离开别墅,几次的回头是他的不舍。 赵禹庭忙的不可开交,新政推行,巴别塔议会多次邀请他担任首席议员。 新的议会主题:基因净化。 所谓基因净化,其根本原因,上面觉得人类普通人太多,资源不够分,他们急切的需要一部分普通人从这个地球消失。 基因检测机构由巴别塔议会全权管理,其真实性待考证。 这不是一个好的职位,他们需要的是一位有权有钱的傀儡,赵禹庭非常了解他们的手段,他推脱的次数太多,他们很快会把目光落在赵向聿身上,他必须把赵向聿送走,拿捏住赵向聿,等同于套牢赵禹庭,向来风险意识高的赵禹庭很早洞悉一切。 普能民众并不知道巴别塔议会存在的真正含义,那些人借助巴别塔的存在显示某个组织的荣耀和威严,也更好的讨好上面某些人,换取其支持以便稳固地位与权势。 赵禹庭撕碎议会烫金请柬,保镖汇报赵向聿的离家轨迹,汇报完保镖大气不敢出,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待候指令。 “港口有谁在?”他按下启动键,整面屏幕响起,杨孝南出现在港口不远处的一家清吧,手中把玩的正是赵向聿的钛金打火机。 此刻的港口,赵向聿攥着伪造的船票倚在集装箱阴影里,海风湿咸中混着木头的腐烂味道,他焦急的打给杨孝南,“你人在哪,我已经到了。” 杨孝南站在清吧窗口,很轻的笑了声:“少爷,逗你玩的,你当真了?” “你什么意思?” “我在家呢,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去了港口。”窗外,一辆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杨孝南望向港口方向,他知道赵向聿走不了,也不可能能离开。 今天送走赵向聿,赵禹庭的助理找到他,向他说明赵向聿必须出国的原因,每一条直击要害,最后一句是问:“杨先生敢保证能护住向聿?他从小没吃过苦,怕苦怕累,你确定他跟着你能过的比现在好吗?” 货轮鸣笛响起的刹那,探照灯照亮整个集装箱,冷漠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二少,请跟我们回家。” 四楼,书房内,赵向聿二十几年来头一次爆发,他摔了桌上的水晶摆件,嘶吼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安排我的命运,你是以什么名义,以爱吗?还是你与生俱来的强大控制力?” “你只需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最合理的。”赵禹庭说。 “我不需要你为我安排,爷爷说你像妈妈,我像爸爸,你跟妈妈一样固执,一样的冷血!” “赵向聿,留在国内你会有危险。” “那又怎样!”赵向聿吼到声带撕裂,今晚的一切令他失去对人的信任,“我宁愿死在自己生长的地方,我的人生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纸,你何必在废纸上浪费时间,我讨厌你!” 甩门的声音久久回荡,赵禹庭坐回靠背椅,稍显疲惫。 接下来三天,赵向聿没有出过房间。 迟锦佑在电话中向赵禹庭汇报:“先生,二少在绝食,心理医生来了几次,二少拒绝配合。” 赵禹庭靠在办公室的皮椅上,只觉得太阳穴痛得像是要爆炸。 黎又瑜写完最后的代码,这是他在黑网接的兼职:代编小程序。 收入不错,风险不小,网站随时被封,他写的代码被二次贩卖,卖给一些所谓上流公子小姐们喜欢的游戏公司,黎又瑜庆幸当初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学了点皮毛,就这点皮毛,能换成钱他已经很知足。 近几天安静到可怕。 也不知道赵向聿什么时候去国外,电话关机,信息不回,又不方便问赵禹庭,他会反复询问他与赵向聿的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禹庭……黎又瑜摸着口袋里的银莲胸针,他这几天应该很忙,郑助的朋友圈凌晨两点大厦顶层的灯还亮着。 回到宿舍,还没进门,闻到熟悉的香水味,门从里面拉开,赵禹庭熟悉的味道将他包裹,混着宿舍霉味酿成某种危险的甜蜜,顺手按下灯开关,见到方才还在想念的人。 “你怎么来了?” 他不明白赵禹庭为什么会来找他,更不知道他是怎么找来宿舍的,对他来说,又很合理,他想知道的都会知道,想去哪都可以。 黎又瑜的后腰撞到铁架床栏杆,被动接受他的吻。 “闭眼。”赵禹庭的犬齿碾过他锁骨,手腕的表硌得铁床吱呀作响。 第53章 黎又瑜盯着天花板,暧昧在湿热空气里暴动,床架晃动到隔壁都能听到,终于忍不住用膝盖顶住赵禹庭小腹,“你心情不好吗?” 赵禹庭嫌他话多,深深吻他,宿舍的铁床拼命吱呀,赵禹庭随手唤出电子记事本:“记下,给他换床。” 床晃了很久才停下,赵禹庭挤在黎又瑜的小床上,“你们学校有人中饱私囊,宿舍不应该是主个标准。” “毕竟住宿舍的人都是不会找麻烦的人,五十万的宿舍标准被砍为五万,像我这种需要住宿的人只也能忍受,揭发后可能连学都不用上。” “交给我。” “是谁影响了你的心情。” “这时候你要做的是闭嘴当个安静的漂亮手办。” “可我是活人,活人一定要说话,不说会憋死,你发泄的唯一途径就是找我上床?” “你希望我说什么,说我想念你的身体?别妄想了,我非常忙。” 他的句句嘲讽并没有令黎又瑜愤怒,原因是他看到赵禹庭脖子上的红疹。 第52章 拉下被子,红疹蔓延至胸口、胳膊,黎又瑜的手指覆上去,“你对乳胶过敏?我的枕头是乳胶的。” 黎又瑜半跪着,指尖划过他颈后浮起的红疹,轻轻吹了口气,“我找找过敏药。” 赵禹庭突然掐住他脚踝,金丝镜链垂落在黎又瑜昨夜算题的草稿纸上,赵禹庭咬在他腰上,黎又瑜惊慌之下指甲在他的肩胛划出长长红痕,“你……” “赵向聿离家出走,”赵禹庭改为亲吻他的腰侧,“我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他。” “你们发生争吵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送他出国,你应该跟他说清楚。” 赵禹庭既传统,又专制,强大的男人不允许他将他的不能顺利解决的问题摊开给人看,更何况那人是黎又瑜,赵禹庭能说的是:“我最近很忙,没办法护着他,我不愿意看到往事重演。” 黎又瑜总能在第一时间听懂他的欲言又止,他不想看到妹妹的事重演,更准确的说,他遇到危机,或是即将到来的危机。 “你可以跟向聿讲清楚,他是个思想独立的成年人,他会理解的,你不能总以你的角度去看待他,他不能总躲在你的臂膀下。” “我会考虑。” 黎又瑜找来药膏,冰凉的药膏从皮肤滑过,赵禹庭起身准备离开,“我们的关系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你说过很多次,你不必担心,你不想让人知道担心人耻笑的事,我也不想人知道。” 系好领带,赵禹庭回头看清黎又瑜愤怒的脸:“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赵向聿,不想我送你出国的话,乖乖待着。” “你……”黎又瑜伸手扯住他的衣角,“你在担心我,对吗?” “我在保护我的私人财产。” “我不想做你的私人财产。” 赵禹庭向门口的脚尖转向黎又瑜,附身,“我不介意在你身上纹上我的名字。” 走廊传来宿管阿姨的查房手电光,黎又瑜本能的用唇堵赵禹庭的嘴,待宿管阿姨的脚步声消失,黎又瑜与他拉开距离,“下次来提前通知。”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很忙,你见不到我。” “我并没有期待,我只是想说我可以提前换床品。” 浑浑噩噩睡到天明,除了垃圾桶里的纸巾证实赵禹庭昨晚来过,好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之后的很多天,明明感觉很多天,一看日历,实际只过去两周,他与赵禹庭再无联络。 新的一天,宿舍外很吵,黎又瑜走到阳台,对面女生宿舍楼下,中年妇女的哭声凄惨悲戚,黎又瑜心头直颤,从同学口中拼凑得知,今早女生宿舍有人跳楼。 他们说女生是家中独女,父亲曾是某集团高管,因公殉职,集团安排女生就读这所学院,母亲所有的希望都在女生身上。 至于女生跳楼的原因,他们猜测女生失恋了,她在跳楼前向楼下抛洒大量玫瑰花瓣和撕碎的情书,情书中没有标明男生信息。 他们在感叹:“怎么这么想不开,她是妈妈唯一的希望啊。” 有人私下说她是被人玩弄了感情,至于对方是谁,没人敢说名字。 黎又瑜没吃早餐,心里堵的慌。 一直到中午,救护车拉走哭晕的女生母亲,学校冷漠的下达通知,不允许任何人对此事议论。 赵禹庭回到别墅,沐浴更衣后,亲自敲响赵向聿的门:“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两兄弟首次坐下心平气和的谈起最近的争执,赵禹庭几乎是艰难的向赵向聿讲述当前的处境,省去暂未公布的“基因净化”,话题结尾,他告诉赵向聿:“我从来没想过你像我一样独挡一面,我们家只需要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母亲说希望你快乐。” 沉默良久,他说:“我也如此。” 赵向聿摸了把脸,湿了半边,抽了抽鼻子,“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们逼你当首席议员,无非是看中你的财力物力,你千万别妥协,凭什么他们坐收一切好处,只是一个虚名而已,赵勋不是很想要吗?给他。” “他的岳父,是这次提议的主要人物。” “他的岳父?姓苏的,他也是议员吗?” “不错,我需要很长时间与他们周旋。” “哥,我明天就走,不需要帮我安排人,我会过去找姑姑。” 赵禹庭走过去,犹豫几秒,抬手捏了捏赵向聿的肩膀,“你很快可以回来,还有什么朋友需要道别?” “没有了……” 心迟钝的痛了几秒,没有了……杨孝南,那个骗子,再也不想见。 出发前赵向聿给黎又瑜打去电话,向他道谢:“我知道的,我哥是听了你的劝才告诉我一切。”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看到我哥脖子上的红斑,除了你没人敢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黎又瑜不想解释那是过敏,跟他说了再见。 赵向聿走后,下一个准备离开东远市的是周晨。 周晨的离开准备工作相对复杂,黎又瑜在安全屋替周晨规划路线,安全屋经赵禹庭的改造,墙面改为钛合金,加装反追踪服务器、信号屏蔽器,并另改专用网络。 “这里安全的像个堡垒。”周晨玩笑着,“其实我也可以不走。” “你又不是蝴蝶,没人能把你装进玻璃罩子里,哥,你走吧。” 杨孝南出现,黎又瑜瞅着他的胡茬,“你这是怎么了?通宵加班吗?” “哟,当初是谁天天骂我们不够精致,”周晨提及西江月往事,故意打趣,“你现在看起来又脏又臭,像在街头睡了几天没有洗澡的流浪汉。” 杨孝南没有呛声,坐下来帮忙看路线,“走港口,我有门路,藏在集装箱,到对面会有朋友接应你。” 黎又瑜与周晨对视一眼,黎又瑜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有,能走一个是一个,这里的空气太少了。” 一切安排妥当,出发前黎又瑜塞给周晨一个信封,里面是近几个月攒的钱,“哥,照顾好自己,别把自己弄太惨,我怕下次见面认不出你。” “你哪来这么多钱?”周晨摸着信封厚度,说什么也不肯收。 杨孝南劝阻:“带这么多现金未必是好事,船上什么人都有。” 周晨顺利离开港口,黎又瑜站在渡口目送货轮逐渐驶远,现在,他要去干自己想干的事。 他用信封里的钱,在杨孝南的帮助下,从黑市买来整套探测仪器,有足够条件,他必须回父亲生前工作过的鑫辉五金电镀公司查探。 回学校,前方路段塞车,远远看见前面围着不少人。 上周跳楼女生的母亲又来了,她坐在学校门口的马路边,哭到没有声音,麻木挥洒着白色纸钱,沥青路面的裂缝里嵌着半张纸钱,被烈日烤成焦黄的痂,车轮碾过散落的纸铜钱,扬起又落下。 穿jk制服的女生们举着奶茶绕开这片阴影,手机摄像头在路过时自动调低曝光度,保安来拖拽她,防暴叉卡住横幅上“还我真相”,女生母亲被叉到马路边,黎又瑜实在没忍住,上前扶起可怜的母亲。 旁边学生低声议论:“这谁啊,圣母心泛滥吧,他该不会觉得他很帅吧?” 黎又瑜没有理会,扶着女孩母亲走向对面树荫下,不久前,他从停车场的车轮下救过一只猫,赵禹庭也曾不解,当时黎又瑜是这么跟他说的:“我的妈妈告诉我,人生来自带怜悯之心,你可能想说我圣母,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在你眼里坏毛病一堆,再加一条也不过分。” 眼前的女人似乎抓住救命稻草,“同学,同学,你知道一个姓苏的男生吗?你认识吗?” “苏?” 女人从口袋摸出一张照片,“就是这个,姓苏,是你们学校的对不对?” 认识! 是苏星洲。 第54章 是他那张挂在学校光荣榜的照片。 黎又瑜没有第一时间说认识,不了解情况前,他不想这位绝望的母亲做出伤害自身的事。 “阿姨,你为什么找他?”他指着照片问。 “我的女儿是被他逼死的……” 女生母亲所述,姓苏的主动追求女生,跟她谈起地下恋爱,他要求女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女生深陷其中,相处没几天,在男生的花方巧语下,女生失身于他。 一个月后,女生发现自己怀孕了,不敢告诉任何人,害怕的女生将一切记在日记本中,即便在日记中,她都不敢写下男生的名字,只敢用“苏”字代替,唯一遗漏的,是女生藏在枕头套中的一张照片。 可怜的母亲哭诉着女儿的乖巧,她翻着手机,相册里全是女生的照片,突然的一张侧脸令黎又瑜心头一颤,那张侧颜,跟自己如此的相像。 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慌乱,直到那位母亲上了家人汽车,黎又瑜站在春日的阳光下,遍体生寒。 第53章 傍晚,他在学校多媒体室找到苏星洲,苏星洲维持着他的病态绅士面具,身边围着一群女生,黎又瑜清楚的知道苏星洲完美外貌之下隐藏着怎样的人格。 黎又瑜怒气直线上升,“苏星洲。” “黎同学也来听读书会?”苏星洲的眼眉弯扬,身后投影幕布正播放《洛丽塔》删节片段。 黎又瑜举起手机,锁屏是女生母亲展示的那张侧颜照,“她,跳楼了。” 苏星洲温柔地对着黎又瑜笑:“黎同学似乎心情不美丽。” 多媒体设备突然蓝屏,跳动的噪点中,画面同时定格在屏幕,是女生的流产单。 “你猜她的胚胎组织现在泡在哪个培养皿里?”苏星洲俯身调试投影仪,真丝领带垂落到黎又瑜手背,触感毛骨悚然。 大屏幕突然切到生物实验室监控,玻璃瓶中悬浮的胚胎逐渐放大。 女生们发出陶醉的惊叹,无人察觉黎又瑜的指甲掐进掌心,“苏星洲,你才是真正的垃圾。” “嘘!”苏星洲的唇擦过他耳廓,“跟赵禹庭比,我算正常人,他一个冷血的怪物你都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黎又瑜的膝盖顶上他的腹部,苏星洲吸气,“你知道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 黎又瑜的拳头没能落到他脸上,苏星洲避开,“去天台,敢吗?天台有你想要的答案。” “你不要后悔,我怕我忍不住把你推下去。” “原来你是想换个地方,那就花园,花园的玫瑰开的不错。” 学校花园内,黎又瑜再次拿出照片,“为什么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怎么能算无辜呢,怪只能怪她长的太像你了,怪只能怪她不遵守游戏规则,多可笑,她说她爱上我了,多么廉价的爱,对了,她怀孕了,真可笑,我可不想多一个私生子。” 黎又瑜恨不得手里有一把刀,狠狠刺进苏星洲心脏。 “不,最该怪的人是你,你早该接受我的求爱,那样,我的眼里怎么可能容下一个替身,你是不是很生气,你想杀我,哦,忘记告诉你,她叫什么来着?算了,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妈妈得了重病,我家的医院免费替她治疗,你想杀我,来啊。” 黎又瑜手抖的厉害,他知道苏星洲说的都是真的。 苏星洲靠近,冷不防的凑过来,对着黎又瑜的脸亲过来,“你可以去报警,法律会判定是我杀了她吗?我只不过是不接她电话,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 他的唇离自己的脸只差0.5厘米,黎又瑜咬牙忍下一切,“你做过反社会人格测试吗?” “很遗憾的通知你,”苏星洲笑着,“我有躁郁症,医生说我不适合做反社会人格测试。” 他安排好了一切,即便警察真的查出女生死前跟他联系过,如他所说,不能定他的罪。 黎又瑜有些想吐,头晕,脚步沉重。 “跟着我,”苏星洲的指尖划过黎又瑜脸颊,“我知道你想查什么。” 黎又瑜惊骇不已,“你在监视我?” “哦,很不巧,你在黑市买的那套设备,正好是我发小的,我查过你的背景,你养父母死了,你怀疑跟赵勋,也就是我那个废物姐夫有关,我可以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一切答案。” “不需要。”黎又瑜大步离开花园。 赵禹庭匆匆结束收购案的会议,巴别塔议会再次发来邀请函,希望他出席下周的会议。 郑修源扶着眼镜,“他们在变相逼迫,这次的收购案久久未成谈妥,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会议在下周几?” 郑修源告诉他时间,赵禹庭抬手看表,“回信,告诉他们我会准时出席。” “好,”郑修源提醒,“赵总,你从早到现在没进食过。” “让人送杯咖啡来。” 新的助理是个刚出社会的小男孩,男孩有些紧张,推门时没端稳托盘,咖啡杯打翻弄脏地毯,新助理吓的趴跪在地,颤抖的指尖正抹开咖啡液,:“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浓缩咖啡在地毯上洇成不规则图形,男孩背对着赵禹庭,收拾碎瓷片的姿势勾起更深的厌恶,他的低腰裤子露出黑色的内裤带子,赵禹庭冷脸,摆手:“出去吧。” 郑修源叫人过来收拾,嗅到清洁剂里混着的山茶花香,赵禹庭突然想起黎又瑜,这是黎又瑜在时专门为他的办会室配置的花香味。 新的咖啡送进来,郑修源站在原地没动。 多年默契,赵禹庭翻着报表,“是黎又瑜还是赵向聿?” 郑修源:“保镖传来信息,黎先生跟苏家的小儿子似乎有些过节。” “小孩子间打打闹闹,不用汇报。” “苏家的亲吻了黎先生。” 赵禹庭的钢笔尖戳破财务报表,墨迹沿着白纸爬行,“照片发我。” 郑修源提着气,将保镖拍摄的照片发给赵禹庭。 玫瑰花从中,养眼的两个男孩近距离面对面站着,穿着高定服装的男孩偏头吻在另一个抿着唇的男孩侧脸。 黎又瑜收到周晨来信,他已顺利到达,他在马里斯一切安好,黎又瑜祝他幸福,并告诉他,已定好回瑞阳县的时间。 离毕业还有三个月,时间安排的刚刚好。 晚上,黎又完澡出来,宿舍的门后多了一张纸条,纸条被飞镖钉着,信纸上印着凌海集体的logo,极简的一行字:“学校后门,十分钟之内赶过来。” 手机寂静,没有信息,没有电话,黎又瑜打给赵禹庭,赵禹庭没接。 胡乱吹了两下头发,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套上外套拉开门外面跑。 天空飘着细雨,宿舍楼下的共享单车不是没电就是故障,好不容易扫到一辆,到后门已过去十五分钟。 黑色车停在路边,黎又瑜敲响车窗,赵禹庭冷漠地盯着他:“你该找个理发店处理你的头发。” 黎又瑜扶着车窗框架喘气,“这么久没见,你就是来要求我理发的?” “你现在像个流浪汉。” “我能先上车吗?下雨了,我很冷。” 赵禹庭下车,绕到后排,推搡着黎又瑜坐进去。 “你的司机呢?” “你希望我的司机在旁边见证我们在车里……” 黎又瑜动作敏捷地去捂他的嘴:“你不觉得这话说出来烫嘴吗?” “什么话?” “就……”黎又瑜看清他揶揄的笑,“好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赵禹庭掏出酒精棉布,在黎又瑜没防备时擦过他的唇,又擦向脸颊,赵禹庭的拇指碾过他下唇破口,“我不喜欢我的东西被别人碰。” 黎又瑜用力擦唇边残留的酒精味,“你疯了吗?你心情不好可以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开导。” “他吻了你的唇吗?” 黎又瑜瞪着他,沐浴露、洗发水的香气,混合着车内赵禹庭常用的香水味,黎又瑜有点闷,“你能把车里空调关了吗?” “回答我,他吻过你的唇吗?” “我根本不知道你说什么,除了你,谁会吻我。” 赵禹庭将照片甩在他腿上。 黎又瑜震惊抬头:“你到底派了多少人跟踪我?” “是保护你,他吻你嘴唇了吗?” 他在这个问题上无端纠缠令黎又瑜火气直蹿,“没有没有,我他妈没有跟你以外的任何人接吻,照片角度有问题,如果可以,我希望杀了他,我并不想被一只疯狗咬上一口!” “为什么?你需要赞美,他会时常赞美你。” “没有为什么,我要回去了,赵先生,下次请不要让人跟踪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若你执意,下次我会让你看到我跟别人开房的照片。” 赵禹庭用力扯开黎又瑜的睡衣,锁骨下方浮着激动的粉色,“你在威胁你的主人,你该知道会承受怎么样的处罚。” 第55章 车身晃动,赵禹庭的皮带扣碾过黎又瑜的大腿内侧,冰的他打了个寒战,赵禹庭吻着他的唇,沿着唇啃咬,一直到耳后,“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黎又瑜反手撑住前排座椅靠背,“你休想驯服我……” 车窗外的雨越来越大,车窗玻璃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雨声掩盖黎又瑜的叫喊声。 雨逐渐变小,黎又瑜靠在赵禹庭怀里借着他的肩休息,随口抱怨:“上次不是说好了吗,来之前打招呼。” “这是你不换衣服飞奔过来见我的理由?” 黎又瑜不说话。 “你心跳过速了。” 心思被戳破,黎又瑜反而更加坦荡,“对,我希望早点见到你。” “你不想见到我才是常理。” “我想见你,”黎又瑜扶着他的肩膀坐直,“我很早告诉过你,我爱你。” 他的目光诚挚,赵禹庭手放在他的脖颈处,“我也早告诉过你,爱是最没用的东西。” “那怎么办呢,我就是爱上你了,你不能左右的心。” 赵禹庭突然掐住他锁骨下方,“或许,你需要一场同龄人的恋爱,苏家的小子,你需要我处理,还是接受他的追求?” 黎又瑜在绝对寂静中听见心碎的声音。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谢谢,包括你安排在我身边的人。” 下车前,赵禹庭从车门下方抽出一把黑色的雨伞,在黎又瑜走出两米远时从储备箱中翻出存放已久的烟。 强者不需要爱情,孤独才是常态。 第54章 黎又瑜萎靡了一周,那枚银莲胸被他存放在行李箱最里层。 跳楼女生的事告一段落,听说学校为了平息事件给了她大笔人道主义安抚金。 黎又瑜身为局外人,除唏嘘,好像也只剩下同情。 苏星洲一改往日作风,多次高调公开对黎又瑜示好,黎又瑜也变改策略,营造出与他和平相处的假象。 他只想好好学习,不想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与苏星洲玩无聊的猫捉老鼠游戏上,他需要安静的环境和好的学习状态。 三个月转瞬即逝。 毕业前夕,他收到赵向聿从国外寄过来的礼物,写手的贺卡诚意十足,黎又瑜在微信向他道谢,赵向聿说回来要他请吃饭。 杨孝南辞去工作,花去所有积蓄开了一家小酒馆,开业那天黎又瑜送去花篮,在那里碰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是曾经上过新闻头条的几张脸,三年前的反抗示威活动,他们是主力。 看出黎又瑜的好奇,杨孝南带他到后厨,告诉他:“都是可怜人,我所做的只有给他们提供工作。”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你呢,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先回老家。”杨孝南说。 “赵禹庭会让你回去?” 黎又瑜没有说话。 上次的表白后,宿舍再也没有出现过字条或其他物品,赵禹庭没有出现,郑修源也没有,而他周围,再也没有盯着他的几双眼睛。 亲手触碰到他的逆鳞,轻易从他身边逃走,一切都很顺利。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吗?与赵禹庭画清界限,为什么心会痛? 回到宿舍,床上多出一个礼盒,打开,最新款伯莱塔92fs。 手枪属于非卖品,除赵禹庭,他想不到能轻易购得的第二个人。 没有字条,没有留言,只有一把小巧的枪,和一本教学说明书。 他突然明白赵禹庭为什么会在那晚教他射击,他的毕业礼物,跟他的人一样,神秘,偏离正常范畴。 翻开新闻,几天前的新闻里大大的标题,那上面在说赵禹庭即将跟江城的周小姐订婚。 定婚日期选在下月初二。 黎又瑜没有等拍毕业照,带着枪和探测设备独自一人登上上回瑞阳县的火车。 许久未归,老房子塌了,村里除了几只流浪狗,见不到一个活人,他在村口的通知栏看到留言,旧年十二月的一场暴雨冲垮了村桩。 回到老房子,在侧边没有塌的那间找出一张凳子,那还是他小时候父亲亲手做的木头小凳子。 收拾好心情调试设备,突兀的“滴滴”声吓黎又瑜差点仰倒,顺着提示音找过去,他从侧屋的马桶下挖出一个铁盒子。 盒子里装着黎又瑜小时候穿过的一双鞋子。 鞋子里装着一支录音笔,两张内存卡。 那时黎又欢往鞋子里藏硬币,他在无家可归时,身上没有可藏东西的口袋,硬币只能藏鞋子里,当时父亲抱着他,问他为什么要把钱藏鞋子里,他说重要的东西放鞋子里最安全,怕哪鞋子掉在外面,也没人会去里面翻找。 录音笔没电,黎又瑜连夜去赶往县城,全副武装买来新的录音笔、读卡器,又找了间带电脑的小旅馆。 录音笔里记录着一段对话,赵勋在与人交谈,根据对话内容可判断与他交谈的是当时的五金厂负责人,他们在商量如何招更多的人,安排他们上夜班,到地下矿洞工作。 负责人的回复是:“大哥,先缓几天,上次下面塌方死的几个人尸体还没解决,跟村里说是送他们外出学习,村里有人起疑心了。” 赵勋:“麻烦,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烧了。” “知道的,大哥,还要继续往下挖吗?我担心厂房会倒。” “笨蛋,当初怎么跟你交待的,厂房做掩护,要往外建,建的越大越好,加紧速度吧,赶在厂房倒之前给我挖出来。” 后面是一段杂乱的脚步声,录音应该为父亲所录,关键时候差点暴露,匆匆离开现场。 内存卡里的照片清晰的记录着鑫辉五金电镀公司厂房底下藏着的罪恶。 底下黑压压的全是瘦骨如柴的男人,那些熟悉的面孔,有本村的,有外村的,他们的双腿装着电击镣铐,眼神空洞,而他们的旁边,堆放着同伴的尸体。 另一张卡里存着父亲的一段录像,父亲端坐在镜头前,头发几乎全白,他对着镜头视死如归:“我叫黎成健,我实名举报鑫辉五金电镀公司虚假经营,厂房里的机器只是障眼法,其公司负责人与背后大老板赵勋,购买大量采矿设备,将零件拆散运送至厂房,并安排人每晚在厂房底下秘密开采,本人黎成健有证据证明我所说的一切,矿底有着大批工人等待解救,我为我所说的每一句负责。” 黎又瑜第一时间想到赵禹庭,手指放在播号键,又挪开,久未联系,现要似乎不是好时机。 将父亲留下的东西全部备份,一份还是藏回老家的破房间下,这么久没人找,证明很安全;另一份带在身边。 再次回到五金厂,黎又瑜懊悔上一次没有往下挖,这次赶来,厂房存在的痕迹已被抹平,铺满草坪的地面成为新的足球场,工作人员隔着护栏网问他是干什么的。 “老板你好,这里以前是个五金厂吗?我是来找人的。” “什么五金厂?我是外地人,我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足球场,你说的那是多少年前的事?” “一年前。” “开什么玩笑,这里哪里像建过厂的样子?” 待到天黑,黎又瑜带着设备摸进足球场,他用洛阳铲往地下探,底下实实在在的是沙土。 以他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全部挖开。 在老家的第三天,来了位不速之客,苏星洲。 他只身而来,在村子外围找到黎又瑜,“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黎又瑜坐在废弃品处理厂的废铁堆旁,累的没力气跟他说太多。 “铍镁晶石,”苏星洲吹了声口哨,“他们曾开采过的一种矿石。” 黎又瑜猛地站起来,“你还知道什么?” “想知道?”苏星洲卖了个关子,“跟我回家参加我的毕业舞会。” “好,我会准时参加。” “期待你的到来,我说过的,我要想的一切终会得到。”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次他很仔细,确信没有人跟着他,他的身上也没有被装追踪器。 “很简单,我在网上发布寻人启事,找到你可得一百万,你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有观众。” “寻人启事可以撤了,我会参加。” 回到东远市的安全屋,带回来的证据保存妥当,从灶台下摸出手枪,里面只有三发子弹。 受邀当天黎又瑜准时出现在苏家大门口,骑着一辆刚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改装摩托车,没有牌照,改过车速。 苏星洲出门迎接,今天他是主角,穿着好几厘米高的皮鞋,白色燕尾服,像个小王子,“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相对赵禹庭的低调,苏家古典奢华。 苏星洲推开檀木屏风,紫铜香炉古法香薰的烟雾缭绕,黎又瑜慢慢走在地毯上,假装欣赏墙上那幅看起来很贵的字画,借机查探苏宅布局。 “黎又瑜,很高兴你能来。” “我是为了真相而来,不是为你。” 第56章 “只要你今夜留在我这里,真相自然捧到你面前。”苏星洲似乎很开心。 他们站在二楼走廊,黎又瑜的视线扫过一楼,赵勋一家三口刚进门,佣人在赵勋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跟着佣人朝着另一边走去。 宾客如云,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多,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来了大半,苏星洲端着香槟,轻轻晃动,“舞会在这一栋的三楼举行,想要参观我的房间吗?” “好。” 这栋楼招待宾客,那他的房间一定在其他栋,或许能在今夜之前,在他的房间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苏星洲是个极为自负的人,他一定会把证据摆在显眼的位置。 穿过复杂的画廊,苏星洲领着他到一栋白玉墙的楼房前,“我的房间在二楼。” “你家是迷宫吗?” “我故意带着你绕路,别想逃跑。” 苏敏在前面拦住去路,充满敌意的眼神几乎要射穿黎又瑜,她指着黎又瑜:“为什么带他来?” “我亲爱的二姐,我是这里未来的主人,我想来谁来,就带谁来。” “他是赵禹庭的地下情人。” “那又怎么样?”苏星洲把玩着食指戒指,“你没能套住赵禹庭,那是你没本事,家里为你砸钱砸资源,为你打造假虚假人设,你抓不住赵禹庭,我却能轻易从他身边抢人。” 苏敏甜美的面具破裂,狰狞的表情全完遮盖她在荧幕上的形象:“我不管,你把他赶出去,赶出去。” 黎又瑜冷眼旁观,确信基因可遗传,比如眼前的两姐弟,一样的疯狂偏执。 “吵什么吵?”威严的女声打断二人争吵,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在苏家大女儿的搀扶下,失望地看着这场闹剧。 “妈!”苏敏先发制人,“是他非要带这个下贱的贫民进来!” 苏星洲耸肩,“你也可以把你那些个见不得光的小白脸带回来。” “你们俩,跟我进来。”苏家夫人说。 苏家大女儿瞥了黎又瑜一眼,搀扶着母亲向外走。 苏星洲叮嘱黎又瑜:“在这里等我,我处理下回来找你。” 第55章 黎又瑜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目光游离在四周的装饰上,四周很安静,整栋楼看不见一个佣人。 说明主人交待过,不需要人过来打扰。 黎又瑜顺着旋转楼梯上行,二楼静到只有风穿过雕花窗格的声音,慢慢往前走,忽然,他听到左前方房间里传来低沉的对话声,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宅邸中格外清晰。 轻手轻脚地靠近房门,耳朵贴在门缝上。 “赵禹庭那边,不能再拖了。”苏父的声音冷硬而果断,“我们必须逼他启动项目,否则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放心,他不敢不从。”赵勋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他母亲当年的选择就是个错误,结果呢?她死了,赵禹庭却活了下来,如果他当年也死了,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国外情况怎么样?” “他的那个废物弟弟和我那个没用的姐姐都在我们控制中。” 黎又瑜的心猛地一沉,手指紧紧攥住,他没想到,苏父和赵勋竟然在背后策划这样的阴谋,甚至不惜用赵禹庭的弟弟和姑姑来威胁他。 赵向聿和姑姑竟然被他们在国外限制了行动,赵禹庭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 他必须马上告诉赵禹庭,提醒他早做防范。 黎又瑜迅速转身,准备离开苏家,然而,他刚迈出几步,头顶的监控摄像头便捕捉到了他的动,警报声骤然响起,书房门从里面打开,黎又瑜回头,与赵勋打了个照面。 “抓住他!”苏父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带着杀意。 顾不上太多,黎又瑜拼命往前跑,翻越二楼栏杆,刚滑到一楼,苏家的保镖迅速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没办法,只得往上跑。 眼看着赵勋往这边追,黎又瑜转身往二楼走廊另一头跑,跑到尽头,阳台相连另一栋楼,继续往前跑,穿运动鞋的优势在此刻显现,与赵勋的距离越拉越远,另一栋楼内部呈圆形,应该是观景塔,一边是长长的楼梯,另一边是玻璃观光电梯。 黎又瑜心跳加速,拼命地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冲进观光电梯,一手快速按关门键,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连按好几下,才拨通赵禹庭电话。 他可能在开会。 电话响了好几声,无人接听。 “他跑不掉的,搜!”保镖的声音在塔里回荡。 观光电梯已到塔顶,很高,瞭望远处的路口,停满今天来的各种豪车,手心全是汗,他一遍又一遍重拨着赵禹庭的电话。 塔很高,跳下去的话,可能会死,他无处可逃。 外套内侧口袋里藏着那把伯莱塔手枪,黎又瑜摸到它,又放弃,只要发射一颗字弹,今天的事就会牵连到赵禹庭。 是他自己选择跟苏星洲交易,是他不小心,若他开枪,升级为严重刑事案件,决对不能把赵禹庭扯进来。 身后,赵勋跟了上来,他甩着手腕,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高尔夫球杆,“你跑不掉了,你一个贱民,总想往不属于你的圈子里挤,赵禹庭没教过你吗?这样死的很快,孩子,扔掉手机,自己走到我这里来。” 黎又瑜低头看手机,赵禹庭还是没接电话,“你害死了赵禹庭的母亲和妹妹,你才该死。” “哦?是吗?”赵勋步步逼近,“我记不太清了,死的人太多了。” 黎又瑜冷汗直流,掏出枪对准赵勋,“别动,后退!” 枪口对准赵勋,黎又瑜手抖得厉害,心跳到整个人都在抖,他双手握枪,强撑镇静:“我让你后退!” 赵勋挑眉,缓慢后退,可是他的眼睛里并没有害怕,他的目光依旧高高在上,看小丑般看着黎又瑜。 “瑞阳县,鑫辉五金厂,那些死去的人,也是你干的。” “你是瑞阳县的人?” “不错,黎成健是我父亲。” 赵勋轻笑:“哦?那是我大意了,漏掉了你这条小鱼,也是,我可不会费精力去查一个贱民。”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看在你要死的份上,让你死个明白,你父亲不自量力,妄想举报我,我既然敢在瑞阳地界开采,自然是打点好了,他交给县里的证据,只花半小时,又回到了我手里,我只是告诉他,他不死,他的亲人都会死,包括那个村里所的有人。” 赵勋大笑,“他怕了,我并不在乎他的亲人是谁,我根本不会让人去查,我只是告诉他,他最好识趣点,毕竟塌方只在我的一念之间,矿底可是有一百多个活人。” 黎又瑜扣在扳机上的手抖得更厉害,只差一点点,只要一点点,他就能扣下扳机杀了眼前的凶手。 “后来,他居然真的按我说的去了凌海酒店的最高层,我只是命人提前毁坏顶层栏杆,再派人把你的母亲提前骗到顶楼,你父亲以为我要对你母亲不利,冲到围栏边,那被松过螺丝的栏杆……嘭一声断开,他们落在地面,脑袋像西瓜开了花,啧啧,那叫一个血腥。” 黎又瑜大脑因愤怒而缺氧,赵勋身后是大批的苏家保镖,他站在观景塔的最边缘,与他的父母临死前一样。 他不会死,他想着,再次双手举起枪,瞄准赵勋。 待他一枪击毙赵勋,他再从塔顶跳下去。 “黎又瑜,你在做什么?”一声吼声传来,短暂唤回黎又瑜的理智,是的,他不能为了赵勋这样的人放弃自己的生命,赵勋罪无可赦,他得活着。 苏星洲站在塔的另一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黎又瑜没有发觉苏星洲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苏星洲截住赵勋与一众保镖,一步一步走向黎又瑜,“我说过,我会让你知道真相,你太冲动了。” “苏星洲,我不想把你扯进来,这是我跟赵勋之间的事。” 苏星洲慢慢靠前,试图抓住黎又瑜手腕:“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真的杀了他,不光是我,赵禹庭也保不住你。” 黎又瑜强迫自己冷静,手放下,枪放回口袋,任由苏星洲靠近,所有动作都是机械化的,就在这时,黎又瑜抬眼,看见赵勋接过保镖手里的玄铁棍朝着自己冲过来,他想在这里解决自己。 苏星洲听到声音,抱着黎又瑜往一边躲,“小心!” 两人人的重量加在一起,至使他们双双跌倒,赵勋乘机再次挥棍,黎又瑜奋力往前爬,慌乱中听来得及听见一声惨叫。 赵勋的玄铁棍重重砸在苏星洲腿上,苏星洲大吼:“赵勋,你他妈疯了!” 黎又瑜看见赵勋眼里的杀意,很难说他不是故意的,他想除掉苏星洲,最后将一切推到黎又瑜这根导火线身上。 黎又瑜盯住他,在他挥棍过来时扑过去,两人同时向着围栏外跌去。 第57章 风声,铁棍碰撞声,惊叫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坠落的速度比风快,黎又瑜能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他落在塔下的一棵古树上,树枝缓冲他的痛楚,树杈断裂的声音中,最终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聚向塔顶,黎又瑜带着满身伤,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树前方十米左右地面的赵勋,他的脑袋下淌着一滩血,黎又瑜脑子里“嗡”的炸开一阵爆鸣,他好像……杀人了。 四周景色调换,他看到天空变为地面,地面腾上半空,黎又瑜手在抖,他在摸手机,摸了好久,摸不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想找赵禹庭,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处理。 可他摸不到手机,赵勋脑后溢出的血越来越多,黎又瑜终于想到逃跑。 他不确定赵勋是死是活,甚至不敢回头确认,本能驱使着他朝着前方跑去。 穿过宾客厅,人群晃动,没人拦他,那些人的目光随着他,议论声被抛在脑后,“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谁,身上那是血吗?” 苏家的主人们随后跟来,黎又瑜已跑到前门,骑上他过来时的摩托车疾驰远离。 赵禹庭在股东会议结束后,发现来自黎又瑜的七个未接电话。打回去,无人接听,同一时间,安插在苏宅的线人发来信息,简短讲述:苏家的人说黎又瑜杀了赵勋,黎又瑜下落不明。 赵禹庭推掉下半场会议,命人制造利黎又瑜已出城的假消息,同时联系梁沉,派他寻找并保护黎又瑜。 郑修源小跑着跟上:“赵总,苏家的事,我们最好不要掺和……” “是黎又瑜的事,”赵禹庭打断他,“通知下去,务必在苏家人之前找到他。” 安全屋的新风系统不停报错,直到系统错乱,开始喷洒神经镇定气雾剂。 黎又瑜麻木靠墙坐着,瞳孔倒映着屋内唯一的光源,一个人精神紧绷到极致,容易产生幻觉,浑浑噩噩中,他看到父母跌下高楼,楼下的瓷砖中是父母留下的血迹,又看到赵勋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跟他说过的话重合:“他们落在地面,脑袋像西瓜开了花,啧啧,那叫一个血腥。” 脑海里的画面如玻璃破裂,逐渐蔓延,蔓延的裂痕不断变换成照片,父母的,工厂的,那些死去的人的。 黎又瑜脑海中不断出现不同画面:现实中的安全屋墙面,幻觉里父母碎裂的颅骨,赵勋的讥笑从四面八方传来。 最后,是赵勋死亡场景,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直到熟悉又冰冷的声音将他从深渊拉回来。 “黎又瑜,告诉我,哪里受伤了?” 黎又瑜目光呆滞,灵魂离开躯体,他的脸上、手背、胳膊,全是树枝的擦伤,血腥味弥漫在狭小的安全屋,他的脸色异常苍白:“我好像杀人了。” “你希望我夸你胆子大?为什么要去苏家?” “我杀了赵勋。” 第56章 赵禹庭想抱住他,又不知该找什么样的姿势,收回手,解释道:“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开会。” 黎又瑜并没注意他说什么,呆呆坐着。 赵禹庭拽着他起来,黎又瑜站不稳,赵禹庭只好忍着血腥味和他那满身脏污的衣服抱着他出安全屋。 车开的很快,车窗外的警笛声吓的黎又瑜紧紧拉紧赵禹庭的手,赵禹庭升起车窗遮挡板,抱住黎又瑜:“你需要看医生。” “他是不是死了?我为我父母报仇了,是吗?” 他的害怕从眼里、语气里溢出来,赵禹庭安慰他:“还没死,我的医疗团队正在对他进行救治。” “可是,他的脑袋流了很多血,他的孩子会不会没有爸爸,他的孩子一定很恨我……” “既然做了,不要纠结,况且,这不是你的错,记住,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去背负原本不该你背负的,黎又瑜,善良只会让你变懦弱,摒弃不该有的内疚。” 黎又瑜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与痛苦,他望着眼前的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辩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内心依旧在挣扎,一方面是对其家庭深深的愧疚,另一方面是他人试图让他释怀的劝解,两种情绪在他心中激烈碰撞,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与痛苦之中。 医生半路接应,他们在车上给黎又瑜打了镇静剂。 赵禹庭全程抱着他,握着他的手,此刻,他是那么的无助,赵禹庭为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懊悔不已。 黎又瑜再次醒来,身处的环境令他陌生,石头堆砌的房子,床和家具保留着上个世纪的风格,身上的衣服是某家私人医院的病号服,大了两个号,手背伤口处理过,缠着纱布。 他不知道他在哪里,手机没有在身边,摸遍全身,什么都没有。 走出小石屋,门口的石头上挂着牌子,上面介绍房子的年份超过三百年,它的名字叫浪屿居。 房子旁边立着瞭望塔,黎又瑜忍着伤痛爬上去,看清地形全貌,这里是一座孤岛。 岛很大,站到最高处,用望远镜才能看清海浪和沙滩。 他不知道是谁将他扔在这里,在他失去意识前,好像见过赵禹庭。 海水裹着鱼类的腥味漫过礁石,黎又瑜踩着满地砂砾往海岛深处走,岛上不止他一个人,沙滩留有日期新鲜的饮料瓶和熄灭的烟头。 不过他没有走太远,陌生的环境容易迷路。 返回浪屿居,房间有水,有电,有食物,生锈的铁锅架在石头凹槽处,黎又瑜摸着饿到发出抗议的肚子,突然传来的脚步声惊的他抓起锅对准门口:“谁?” 来的是个陌生大叔,大叔提着保温盒,递给他一个袋子:“你身上有伤,不能太用力,饿了吧?我会按时送餐过来。” “你是谁,这又是哪里?” “这里是长洲岛,我是这里的工人,放心,饭菜没毒。”大叔蹲下,打开盖子,取出一块肉片放嘴里,“吃吧,我这里有药,吃完你自己上药。” 咸涩海风掀起大叔的裤脚,黎又瑜看清那裤管下的机械腿。 接过饭菜,“谢谢你,我叫黎又瑜,我不知道我怎么来的这里。” “这里的主人姓赵。” 大叔只说这么多,留下药品后叮嘱黎又瑜不要试图离开岛屿:“海里有鲨鱼,鲨鱼会咬断你的小腿,撕裂你的肌肉,最后整个吞下。” 黎又瑜打了个冷战,“大叔,你的腿……” 大叔拉起裤脚,露出一大截金属腿,“我这是小时候车祸造成的,这里的主人出钱为我装的机械腿。” “是赵禹庭吗?” 大叔并不答,推开门离开,留下海浪与风声。 赵禹庭的处境能用四面楚歌来形容,赵勋在他找来的医疗团队治疗下保住一条命,没死,留着一口气,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无人能够保证。 苏家多次上门要人,赵勋的妻子苏菁抱着孩子在凌海集团大堂召开媒体发布会,当着媒体的面,她哭的梨花带雨,控诉赵禹庭的情人蓄意杀害她的丈夫与弟弟,要求赵禹庭出面作出回应。 媒体大肆转发,警局不得不上门问话,逼问黎又瑜的下落。 董事会多次要求赵禹庭暂停职位,苏家利用舆论,煽动其他势力,试图利用这次机会吞并凌海,赵禹庭没有时间睡觉,没有时间吃饭,每天挤出几分钟听下属汇报黎又瑜现状。 先前医生转述注意黎又瑜心理,可能会有轻生念头,郑修源叮嘱过,下属汇报:“黎先生并没有轻生举动。” “我知道,不用盯了。” 他一直知道,黎又瑜是荒原上最顽强的野草,即便狂风摧折他的筋骨,暴雨倾轧他的脊梁,甚至野火焚尽他绿叶,他也会在泥泞里蜷缩着、在灰烬中蛰伏着,等待春风掠过焦土,烧不死的倔强会在黑暗中蔓延成新的原野。 他会哭泣,会害怕,但自毁的念头从未侵扰过他倔强的灵魂,燎原之火永远臣服于野草的生命力。 事发后的第五天,苏星洲坐在轮椅上,由佣人推着前来见赵禹庭,他伤的很重,小腿粉碎性骨折,恢复加后续康复将是个漫长的时间。 “你把黎又瑜藏哪里了?” 赵禹庭头一次正视这个小男孩,“你的幼稚造就了这一切,你的假想敌不该是我。” “把黎又瑜还给我!”苏星洲瞪红了眼,“你把他还给我,我会出面作证,证明赵勋先出手伤人,自己没稳站跌下高塔,跟黎又瑜无关。” “不需要你的作证,”赵禹庭说,“他本来就是无罪的。” 巴别塔议会派出专员找赵禹庭谈论此事,他们要求赵禹庭尽快加入,一旦基因清除计划启动,他们将在第一时间公布赵勋为劣等基因,一个劣等基因从这个国度消失,是件合情合理的事。 最后的压力来自于意园。 老爷子的管家亲自来请,“大少爷,老爷请你一定回意园见他。” 赵禹庭命郑修源跟随,管家弯着腰:“老爷只请您一个人。” 第58章 “把他绑了塞后备箱。”赵禹庭叮嘱保镖们。 老管家嘴里塞着布条,手脚捆成麻花挤在后备箱,郑修源利用车上的时间匆匆整理资料。 赵勋无证私自采矿,并致多人死亡的相关证据,赵禹庭花费大量财力物力,动用一切关系,终于在昨晚找到逃亡消失的鑫辉五金厂负责的厂长,他带着证据,原想敲诈赵勋一笔,反被赵勋派人追杀。 抵达意园前,郑修源在赵禹庭的示意下,将所有证据打包发送给警长,并抄送协会组员,以及苏家相关人员,最后发送给多家媒体,要求他们即可上传网络。 从大门到老爷子书房,赵禹庭花了十分钟。 经过花园,他停下来逗弄那只黄色的鹦鹉,新年时姑姑送给老爷子的鹦鹉。 赵禹庭推开门,老爷子对面的平板电脑播放着刚刚发布的新闻,主播凝重的声音在直播间内清晰回荡:“紧急插播一条新闻!原凌海集团部门经理赵勋涉嫌在瑞阳县以五金厂为掩护,非法开采国家战略资源铍镁晶石。因违规操作引发重大安全事故,目前已确认七十九名工人遇难,现场画面即将呈现在各位观众面前,本台记者报道。” “还知道回来。”老爷子咳嗽着,翡翠扳指敲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轻响,“把那个小奴隶交出来,他必须死。” 赵禹庭在他对面坐下,拇指摩挲着掌心的微型播放器,二十年了,老爷子训话时还是喜欢让所有佣人围成半圆,像旧时代观赏祠堂里执行家法。 “都出去。”赵禹庭挥散众人,微型投影仪蓝光投在宣纸屏风上,监控画面里穿真丝睡裙的年轻女人正跪在铜盆前,白皙的手指捏起老人的脚掌。 老爷子手里的烟灰簌簌落在地毯上。 “您的卧室监控,我想,你应该不陌生。”赵禹庭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女人抬头瞬间,正是他那躺在床上的赵勋的妻子。 老爷子脖颈青筋扭曲成蚯蚓,顺手扫落茶壶:“你想用这种下作手段……” “爷爷当年故意拖延时间,故意不给赎金,间接害死我母亲和妹妹,可比这干脆利落的多。” 赵禹庭端起凉透的雨前龙井,看着茶叶在杯底慢慢舒展成利爪形状,“这件事明早解决,我要看到黎又瑜与赵勋的事无关,否则,这段视频会同步发送到你的老友邮箱和各家媒体终端。” 老爷子突然低笑起来:“我倒是培养出一条咬人的狗。” “跟您比,我还有进步空间。” 赵禹庭从来不以自身流着赵家的血为荣,并不认为他们的基因有多高贵,老爷子、他的父亲、赵勋,他们同样的冷血、无情,爱自己胜过爱所有人,老爷子并不见得有多爱他的子女,他需要的是能彰显他教育有方、基因优秀的后代,而不是他有多爱他们,赵禹庭如此,赵勋也一样,在老爷子面前,都抵不过他爱自身。 “到了我这把年纪,声誉就是嵌在骨头缝里的金砂,钱财淌得过指缝,血脉熬不过三代,唯有这点名声……” 话音戛然而止,老人双肩颓然一沉,仿佛卸下千斤重,“滚,给我滚。” 赵禹庭走到门口,老爷子叫住他:“你的监控安装在什么地方?” “鹦鹉的眼睛。” 第57章 意园安保系数极高,所有监控设备都逃不过电子检测仪,唯有鹦鹉的眼睛,是检测仪无法捕捉的活物。 老爷子疑心重,唯一他亏心的女儿送的活物他会放在身边,尤其是象征着他们父女情谊的鹦鹉。 那只鹦鹉受过伤,一只眼失明,特制的纳米监控器做成眼珠形状,完美潜伏在意园,记录着丑陋的画面。 新的一天,警局发布声明:赵勋的受伤纯属意外。 媒体发布当天的情况:苏宅举办舞会,苏家女婿赵勋自观景台掉落至重伤。 画面切到观景台,主播介绍观景台栏杆已过维护期,自然断裂,至赵勋翻落。 至于网传的“凶手逃离现场”,真实为苏家厨房帮工不小心跌进后厨的垃圾处理器,身体多处轻伤,惊吓过度,帮工从舞会现场驾乘摩托车离开。 苏星洲再次找到赵禹庭,冷笑:“别以为你赢了。” 赵禹庭没有给他正面眼神:“听说你要出国治疗,祝你好运,孩子。” 苏星洲将与赵勋一起送往国外接受治疗,赵家老爷子出面,开下的条件不得而知,结果是苏菁删除之前网上的言论,发布最条一条,称此次纯属意外,她会好好照顾她的丈夫,等待他醒来的那一日。 同一天,警局发布组成专案组,对赵勋涉嫌非法开采国家战略资源铍镁晶石一案立案。 证据确凿,即使赵勋站着回国,等待他的将是吃不完的牢饭。 然而,危机并没有解除。 苏家当选为新的首席议员,“基因净化项目”将在一月后正式启动。 赵禹庭安插的眼线发来密报:他们已对黎又瑜基因作出检测,“劣等,清除”。 外界一片祥和,杂志、主流媒体歌颂巴别塔议会的贴子依旧高赞,他们称议会组织将带领全人类打破语言混乱和沟通障碍,人类终将团结,跟随议会的脚步找到通往天堂的阶梯。 而那些还在等待巴别塔议会带领他们找到打破ai取代人工平衡和贫民们,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即将被贴上“劣质基因”标签。 第二天一早,赵禹庭出现在市政厅,面对咄咄逼人的李部长,他冷冷地说:“如果你们执意推进这个提案,我不介意让媒体知道,某些巴别塔内部丑闻。” 会议室一片死寂,赵禹庭转身离开,他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但为了黎又瑜,为了千千万万个在星空下仰望的人,他愿意与他们抗争。 第七日正午,黎又瑜在书架找到一本书,书中夹着的泛黄的纸页记录着某位建筑工程师的疑惑:“为什么所有承重墙都预留电磁脉冲通道?” 黎又瑜对照着日志手绘结构图,脑海里出现突然出现的是巨大的蓝鲸庇护所,是去年赵禹庭以环保名义捐赠给巴别塔议会的。 赵禹庭留下大量日志和图稿,他的新图稿尚未完成,黎又瑜拼凑出规律,他的计划是一艘潜水艇,能容纳万人的潜水艇。 伤口好大半,沿着岛屿的沙路往对面走,日落沉入防波堤,他看到震惊的一幕。 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工人们同时停下手头工作,面朝正北方向静立,而那里,恰是赵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坐标方位。 人群中,上次的大叔认出来,跟工头交耳几句,带着他到最高的礁石上坐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人类将在十年内灭亡,这一切都是有数据支撑的。” “我看官方辟谣了。” “官方不辟谣,早被那些原本就没有活下去希望的人掀翻议会厅的桌子了。” 黎又瑜点头,表示赞同,看向大叔的腿,“大叔,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我?”大叔抽了口烟,“十三年了,我,还有我的三百多位工友们,我们一部分是从前凌海集团裁员无处可去的,另一部分是待在贫民区等死的,赵总给了我们生存的机会,他雇佣我们工作,给我们最高的报酬,同时负担我们的医疗保障,我们感激他,他才是我们的真神。” “他从来没说过。” “强者,从不强调自己做过什么,而是反思有什么没做到,赵总,是这个世间最强的人。” 黎又瑜听着风声带动浪花跳舞,海鸥飞过,他仿佛看到赵禹庭在创新时代的浪潮里捡拾工业改革的弃子,生锈的齿轮被重新拧进命运的螺纹,薪水悄悄汇入远方亲人的账户,他们的工牌不印姓名,沉默的汇款单浮动着着的是生活的柴米油盐。 黎又瑜知道,赵禹庭从来不是巨齿鲨,他是温和的蓝鲸,每道伤疤都藏在深海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身后,清冷的少年音打断黎又瑜的思绪:“人类迟早毁灭,用ai测试文明系统的容错极限,所有人的生命体征同步成垂危状态的那一天,世界将不会再有人类的体温。” 黎又瑜回头,一个看起来跟他同龄的男孩带着安全帽,站在一堆材料后,冷漠地盯着前方的海面。 “你好,我叫黎又瑜,你的见解很独特,但我同意你的观点。” 男孩子说,“不需要谁认同,到人类消亡的那一天,存款百亿和欠款百亿的人都会在同一个空间化为灰烬,无需任何人的认同。” 他的话语里充满消极,浑身写满“厌世”、两个字,黎又瑜对这个男孩产生好奇,大叔告诉他男孩名邱景灿。 直到太阳沉入海底,他才回石屋。 暴雨夜,浪屿居的发电板被狂风掀翻,虽已是盛夏,岛屿的夜依旧冷的刺骨,他没有办法离开岛屿,四周都是海,即便站到瞭望塔,看不见陆地的边缘,工人们说每月十号和二十号,补给船只会到达岛屿。 太冷,黎又瑜裹着被单去外面检查发电板,风太大,发电板折断,无法继续使用。 第59章 衣服湿透,他只身一人出现在石屋,没有衣服,没有鞋子,柜子里存放着款式陈旧的女式衣裙,犹豫一瞬,黎又瑜抖开那套白色宽松睡裙。 他在一些民国剧里看过女主穿类似睡裙,吊带,白色蕾丝边,大大的下摆,旋转时像一朵半开的栀子花苞。 屋子里依旧冷,风从四面八方透进来,没人办法点灯,他只能点燃屋子里几根蜡烛。 “你穿成这样给谁看?”突如其来的声音在风里夹着雨闯进石屋。 黎又瑜回头,潮湿的风掀起他的睡裙,赵禹庭站在玻璃窗外,一身湿意。 今晚大暴雨,他从一辆车换到另一辆车,很快摆脱苏家和议会那群人的跟踪,乘坐小船在黑夜的掩饰下来到岛屿,看到的却是那个大胆的小奴隶穿着姑姑曾留在这里的裙子。 “你……”黎又瑜赤脚后退,“你怎么来了?” 这是自上次表白不欢而散后,黎又瑜首次这么清楚的看他。 赵禹庭的西装裤还在滴水,咸腥海水混着机油味漫过地板,狂风掀开黎又瑜珍珠母贝纽扣,赵禹庭嗅到了雨水中浮动的椰子香气,传说中海妖喜欢的香味。 他掐住黎又瑜脆弱的脖颈,按在石壁上,狠狠吻下去。 “为什么囚禁我……”撕咬般的吻混着血腥气撬开齿关,“又为什么来找我……” 赵禹庭的拇指按上他的喉结,“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那就好好取悦我。” “我不想……” 赵禹庭抱起他,睡裙的大裙摆遮住两个人的腿,黎又瑜只能紧紧攀在他肩上,如暴雨中随浪摇摆的小船…… 睡裙弄脏一片,扔在地板上,黎又瑜躺在赵禹庭怀里,用牙轻咬着他的胸口,“我杀了人,你在窝藏罪犯。” “他没死。” 黎又瑜惊坐起,“他没死?我以为他死了,我在等你送我去自首。” “他死不了。” 赵禹庭把黎又瑜的手机还给他,黎又瑜登录社交平台,查看近期的相关新闻,很是不解:“围栏年久失修?是你在背后出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不必知道答案,你只要乖乖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不要跟任何人联系。”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可以去自首。” “你不需要自首,赵勋才是有罪的人,你是正当防卫。” “可我需要在这里待多久呢?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 “待到我允许你上岸。” 黎又瑜光着身体走到窗前,很冷,他背对着赵禹庭:“你爱上我了,你宁愿违背你的信仰违背你的准则也要藏着我,赵禹庭,你爱上我了。” 他在害怕,他想要一个证明,一个有人、有温度的人爱他的事实。 “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些异想天开的话,我只是在维护我的声誉,你属于我,你犯罪,主人跟着丢脸。” “你什么时候能承认你爱我?在我看来,你是个懦夫。” “我永远不可能爱上你,一个奴隶。” 赵禹庭走过去,抚摸着黎又瑜发顶,他是匹未驯服的烈马,放他上陆地,他会在之后的“基因净化”混乱中惹出更大的祸端,他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护下他,敌人太多,他能做的,只有把亲自的人送到远离危险之处,黎又瑜是,弟弟也是。 “承认你爱上一个你买回来的麻烦,比你造潜艇还要难吗?” 未完的话语被气势汹汹的吻堵住,黎又瑜尝到了苦涩的东西,赵禹庭将他按倒在冰凉的地板上,硌得他脊背生疼。 “你永远是我的。”他咬破他的唇,声音混着雨声发颤,“所以别逼我用对待囚犯的方式对你,乖乖的,等我安排好一切。” 骤雨裹着海风扑进室内,黎又瑜在眩晕摇晃,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第二天醒来,屋外风平浪静,赵禹庭清除他来过的痕迹,除了留在黎又瑜身上的。 手机被他带走,新的书籍和早餐一起摆在门口。 傍晚时分,黎又瑜收到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他尺寸的衣服,他坐在礁石上,思考着该如何溜上十天后的补给船。 第58章 赵禹庭站在落地窗前,短暂的抽出时间让大脑休息,夜色中的城市灯火璀璨,却照不亮他眼中的阴霾,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最上面那份标着“绝密”的提案,像一把利刃悬在他心头。 那份绝密文件,里面装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新增人口逐年上升,议会研发出一款病毒,他们计划将病毒大范围投放,再以议会“拯救人类”的名义给全国人民注射疫苗。 上等公民注射真正的抗病毒疫苗,而那些底层的、被淘汰的,注射生理盐水,除了看起来像疫苗,实际不起任何作用。 白天,黎又瑜会去工地帮忙干活,跟工人们打成一片,他会按照所学到的经验稍加建议,工程师是个三十来岁的瘦高男人,总让后厨给他额外加餐。 晚上,他沿着沙滩一直走,海岛上的沙滩里有多少只海龟都被他摸的一清二楚。 时间在岛上没有实质性证明,黎又瑜觉得他做了很多事,比如,拿椰子坚硬的壳磨成不同形状,小鱼、爱心、月亮;捡来贝壳串成风铃挂在窗前,风吹过来,风铃摇摆,唱起动听的歌谣。 邱景灿偶尔会带着他翻出不知道哪里漂来的漂流瓶,瓶子很多,邱景灿把他们藏在树叶下,他们坐在沙子里闲聊,黎又瑜拿出早上厨房给的两个三明治,递给邱景灿:“吃。” “我不想吃东西。” “我听到了肚子的抗议声了,厨房大叔说你早上也没吃,你不饿吗?” 邱景灿接过三明治,大口咬,咬到第三口,干呕几声,黎又瑜看不过去:“吃不下就算了,你这样伤胃。” “谢谢,我是真的吃不下。” 黎又瑜觉得邱景灿不像个活人,吃东西只吃几口,吃多会吐,好像没有他在意的,吃东西只是为维持最基本的生身机能,“你可能需要心理医生,我陪你去找经理,你应该去看医生。” “看过。” “医生怎么说?” 邱景灿抓起沙子,看着沙子从指缝溜走,“医生给我看完他抑郁了,回对岸休养去了。” 黎又瑜不敢继续关于心理医生的话题,转而读着其中一个漂流瓶里的内容,“是写给远方暗恋的人的。” “暗恋挺可怜的。”邱景灿说。 “还没问你呢,这里数你年龄最小,你怎么会跑这里来?”岛上的工作辛苦,风吹日晒,他们的肩膀永远脱皮、红肿。 “我也不知道。” 大叔给他们端来两颗椰子,“小邱是被海浪卷过来的,我们以为他死了,救上来一看,嘿,还有气儿,他身上就一张写着他名字的卡片,其他什么都没有。” “嗯,以前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海里,更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干什么。” 黎又瑜像个哥哥摸邱景灿的头顶,“无论你来自哪里,要去什么地方,总之,你在海里漂了几天都还活着,那一定是你的亲人、你爱的人、爱你的人在替你祈祷,不管怎么样,在人类没有灭亡前,好好活着。” 邱景灿捡起木棍在沙子上画着圈,“是吗?可活着又是为什么呢?” “就当……为了找到你的来处。” 远处,海面一望无际,沙滩上的三人并排坐在一起,难得的平静。 黎又瑜从大叔口中得知赵禹庭的姑姑曾在石屋住过,为了抗争家族联姻,她藏身海岛,最终妥协的原因,据说是回去救她的初恋,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总之,她的抗争以失败告终。 距离补给船送物资的日子还有三天,黎又瑜突然有点迷茫,他不知道上岸后该干些什么。 或许该继续研究他的纳米炸弹。 赵禹庭被各种问题烦扰,议会在拉拢无果后,直接将他踢出局,他们换了新的研究城市,借用江城周家的生物实验室,研发最新的病毒。 深夜,赵禹庭遇到意外之人。 周含微将长发塞进鸭舌帽,黑色冲锋衣领口拉到鼻尖:“做个交易吧,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正好缺搭档。” 他们在公司的仓库相对而坐,周含微切入正题:“跟我订婚,我帮你打开实验室的大门,你可以摧毁实验室,并将他们的计划公之于众。” “周小姐,本人并无订婚计划。” 她将平板推过布满划痕的桌面,股权架构图里标注着37%的灰色待激活区块,“假结婚,我的父亲要求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人订下婚约,他才肯给我该有的股份和参加一切的权利,我需要你跟我演一场戏,下月十五号前,我需要婚约公示在集团内网。” “周小姐的剧本里,实验室爆破该在第几幕?” “那要看赵总的演技。” 她旋开钢笔压在婚约协议书上,“事情解决后,婚约作废,合约为证。” “是因为孟博士?” 第60章 周含微表情微变,“你有地下情报网。” 孟博士,一个传奇人物。 一个从贫民区爬到高位的传奇人物,他的一生可以用“曲折形容”。 四十岁的他出过一本自传,书里写着七岁的男孩与失聪的母亲相依为命,父亲早年肝癌离世,母亲常年生病。 直到一年夏天,一场大火带走他的母亲,他成为孤儿,此后他拼命参加全国举行的各类考试赚取奖学金,三十岁那年,他取得基因编辑技术成就,也就是那一年,他研发的基因技术成功挽救一个小女孩子的生命。 “那个小女孩就是我。”周含微歪头笑了下,“我一岁查出基因病,医生断言我活不过二十岁,我会像一朵花慢慢枯萎,会变成有思想的尸体,正如医生当年所言,我的语言,行动,逐渐被冻住,是孟博士的出现挽救了我,我才能重新站起来。” “孟博士在劣质基因的名单上。”赵禹庭说。 “是的,他们利用完他,再将他消除,但是,我爱他,我不允许他死。” 赵禹庭在合约签下自己的名字,“合作愉快。” 久未回别墅,今夜生出一种恋家的奇怪念头,他但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压制住这突如其来的欲望。 第二天上午,赵禹庭还是开车奔往别墅。 花园的变的格外清静,干净到不像花园,从前黎又瑜在,花园总是热闹的,而现在,新的一批花开的正盛,但那些花看起来很孤单。 杂物间没有落锁,赵禹庭走进小屋,首次正视这间黎又瑜曾住过的杂物间。架子上的玻璃花瓶擦的很干净,没有花朵装扮的花瓶失去灵魂,沉沉地睡在架子上。 下午一点,赵禹庭出现在补给船的甲板上。 黎又瑜准备好一切,站在瞭望台等待补给船的到来。 望远镜扫过去,他看到甲板上迎风而立的赵禹庭,赶紧跑回小屋,将收拾好的东西全数打乱,今天的计划注定要落空,他来了,走不了。 黎又瑜在礁石迎接赵禹庭,装作期待他的样子,而实际是,他确实十分想念赵禹庭,即便他总是高傲的,不近人情的。 赵禹庭跨过甲板,“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我在瞭望台看到你了,过来接你。” “瞭望台?你在上面等什么?” “等你,每天都等。” 身后的船工帮忙搬下几只大木箱,赵禹庭吩咐:“搬到石屋。” “这些是什么?”黎又瑜跟在后面。 “你在安全屋的所有东西。” 黎又瑜心里闪过不祥预感:“为什么要全部搬过来?你打算让我在岛上住一辈子吗?我要上岛拿毕业证,我还没有回学校拍毕业照。” “以后我会安排人给你补拍,必要的话,我可以让电影组搭建跟你学校相同的场景,你随时可以拍。” “可我只想回学校拍。” 赵禹庭充耳不闻,踩过的沙子留下一个又一个松散的沙坑。 “赵禹庭!”黎又瑜气的冲上去抓起他的手,“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困不住我。” “你敢走,周晨将会接替你住在这座岛上,直到你回来为止。” 黎又瑜冷静下来,“周晨回来了吗?” “梁沉找到了他。” 黎又瑜心沉入海底,默默往瞭望台爬,赵禹庭跟在后面,他们并排站在高台,赵禹庭安抚的给了他一个吻,“做个听话的孩子,不好吗?” “一定是出事了,你可以告诉我,我会试着理解你,就跟赵向聿一样。” “那你就跟他一样听话。” “你太固执了。” 他们在上面站到夕阳深入海平面,赵禹庭将情绪低落的黎又瑜拥入怀中,他似乎不太适应做这种带有安抚性的动作,“我时间不多,三小时后离岛。” “下次什么时候来?” “不确定,能确定的是我还有三个小时在岛上,你确定要跟我生气到我离开?” 黎又瑜转头看他,在夕阳中主动吻上赵禹庭的唇。 沙滩在瞭望台底蒸腾成虚幻的光雾,黎又瑜舌尖尝到苦涩。 他们在高台缠绵两小时,下爬梯时黎又瑜小腿直打颤。 赵禹庭登船前,停下向前的脚步,转身叮嘱旁边的人:“加派人手,不允许任何人偷偷溜上甲板。” 与周含微达成协议的第二周,他们通过全平台公布订婚讯息。 首先发疯的是赵向聿,深夜,他打来跨洋电话,气急败坏:“我就知道,你最终会妥协,娶一个门当户对的。” “人生来总要承担该有的责任。” “那黎又瑜怎么办,你对他就没有责任吗?” “你说的太多了。” 赵向聿咬牙:“我不会回去参加你的订婚宴,你结婚时我也不会出席。” 赵禹庭挂断电话,并没有告诉他,赵向聿的护照被他派人收走,没有他的同意,根本无法回国。 第59章 黎又瑜每天登上瞭望台,逐渐发现潮汐、风向的规律。 在赵禹庭放他离开前,他必须自救。 月底补给船上岛,给他带来毕业证书,还有一束鲜花,大束的白色的茶花,碗口般大的茶花温柔纯洁,黎又瑜说着谢谢,赌气把花扔在礁石上。 赵禹庭十天没出现,他们的联系仅限于赵禹庭联系他,而他,像一只等待主人宠幸的玩物,这种感觉无论初相识还是现在,他都无法适应。 回到石屋,用密封袋装好证书,藏在石屋的床头柜后面的缝隙,又翻出赵禹庭姑姑留下的陶土花瓶,花瓶放在窗台前,孤单的影子照在地板上,黎又瑜飞奔向礁石,抱回那束白茶。 赵禹庭听着关于黎又瑜收到白茶时的反应,平静道:“被宠坏的小奴隶。” 过了几秒,又问:“花他喜欢吗?” 保镖回:“黎先生很喜欢,找来花瓶插好,坐在窗前看了半小时。” “下次给他带百合。” 郑修源在保镖离开后,汇报:“苏家人坐不住了。” 苏家忌惮赵禹庭,原本只有赵禹庭一人,如今天联姻,苏家集体坐不住,首先搞小动作的是苏敏苏菁两姐妹。 苏敏重拾旧操作,间接找到周含微,向她哭诉她曾被赵禹庭如何玩弄,如何抛弃。 周含微目露同情,递给她纸巾,“可是,禹庭说我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子,他有对你说过吗?” “说过的,他说他爱我的,周小姐,你一定不要像我一样在爱情里受伤。” “可是,”周含微笑着,“我并不需要爱情啊,我只需要他跟我结婚,苏小姐,你也希望吧?” 苏敏气的拎包走人,周含微转述给赵禹庭时,笑称他的风流债看起来像个笑话。 今天轮到苏菁,她将临江阁当年的视频从头到尾全放了出来,只是整段视频没有录到赵禹庭的正脸,赵禹庭有个习惯,避开摄像头,整段只拍下他低头的侧脸。 当时有赵禹庭压着,顾忌着老爷子对赵家名声的要求,被赵禹庭撤下后赵勋两夫妻没有继续纠缠,如今撕破脸,她将赵禹庭如何进6066房间,半小时后,另一主角同样进入6066房间,两人于十小时后的第二天离开房间,其间并未出房间,也没有其他人进入过。 同时附上事后清洁工打扫房间的视频,用过的安全套证实赵禹庭与人发生关系,即便那人进出房间时戴着口罩帽子,按照身形依旧能分辨出是个男人。 苏家一天买下十来个热搜,指向赵禹庭性取向问题,质疑他的基因不纯,不够圣神,要求他再次进行基因检测,并公开检测结果。 基因检测由巴别塔代理,而苏家正好能利用机会从作搅局。 赵禹庭听完郑修源的汇报,重点问的是:“他的正面照有没有流出来?” “没有,网络上没有传出黎先生的正面照,还是先生您预防的早,我们才有时间早早删除互联网上关于黎先生的所有照片。” “加紧防范,确保他不要被牵扯其中。” “好的,热搜需要撤下来吗?” “不需要,让火继续烧。” 郑修源斟酌着,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提前告之黎先生吗?” “不用。”严格来说,赵禹庭是个传统男人,他希望他所想保护的人或事,都在他设置的安全范围内,不被外界所扰,听到郑修源的问题,他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要告诉黎又瑜。 黎又瑜年轻,冲动,不喜欢被保护,且有着英雄主义梦想,那次的学生会暴动就是个例子,他只需要在岛上等待,等一切结束。 周含微在事件发酵的第三天出面澄清,称她早就倾心于赵禹庭,那日进入6066房间的是她,她扮成男人偷偷进入赵禹庭房间,并给他下了药。 为证实,周含微刻意穿上男士衣物,踩上厚厚的高跟鞋,在镜头中转圈展示:“那天我就是这样进去的。” 网友墙头草,很多时候跟水军走,开始称赞她的勇敢,赞美他们的“爱情”。 第61章 岛上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慢,值得庆幸的是还有一群努力的人在。 黎又瑜跟工程师学习新的测量法,其中一个数据核验不通过,他只学习算法,并不参于他们工程进度,更不会借学习之名偷看他们的数据。 工程师忙着与陆地工程师对接,没时间给他细讲,邱景灿有一个自己修好的笔记本电脑,他将电脑推过去:“网上有相关文献,你可以查。” “联不上外网吧?” 邱景灿淡然道:“能联,我破解了外网密码。” “你以前一定很厉害,废弃电脑你能修,网随便联。” 联上外网,黎又瑜刚进入相关网站,右下角跳出新闻小框,赵禹庭的背影照,配上红色的字体“赵禹庭公布婚讯”,黎又瑜呆愣几秒,第一反应是这个新闻太假,发布新闻的人不考虑真实性吗? 点进去,看到周小姐与赵禹庭的ai合成卡通照,心慢慢缩紧,新闻发布时间在三天前,以赵禹庭的作事风格,若是谣言,他早已澄清。 中午的饭菜很香,黎又瑜勉强吃下几口,走到石屋外全吐了出来。 晚上,整个岛屿进入休眠,黎又瑜半夜摸到石屋外,拖出上次赵禹庭带给他的几个木箱。 “需要帮忙吗?”黑暗处传出的声音吓的黎又瑜差点摔倒。 回头,邱景灿双手抱胸从树后走出来,“你这样出海,一个很小的浪都能把你掀翻,箱子会合起来,你就像被关进棺材,相同于海葬。” “你怎么知道我想出去?” “你今天用完电脑后表情不对,我不会问你发生什么事,你想出海,我可以帮你,我应该能拿这几个箱子做成小舟。” “为什么帮我?”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活下去的人。” 木箱在邱景灿手里变为木板,黎又瑜忍不住问:“你是木工吗?这些木板到你手里变的格外听话。” “不清楚,我的大脑告诉我应该这样做。” 木板在他的一番修整下变成小船,天亮之际,他们推着小船测试,很稳,不漏水。 第二天的晚上,黎又瑜带着身份证、银莲花胸针,向邱景灿告别后,划着简易小舟,借着风向飘向对面陆地。 没飘出多久,岛上响起红色警报,瞭望台的射灯直直对着他照过来,黎又瑜如一只蚂蚁趴在树叶上,在海中沉浮。 “完了。”他想,这次没能上岸,再也不会有机会。 岛上的小船向着他驶过来,大叔穿着荧光背心,拿着喇叭大喊:“你这样太危险,到不了对岸,不要再往前划,海里有鲨鱼。” 黎又瑜不语,只一味向前划动两块简易木桨。 身后,大叔的船追上来,“你这是何苦,没能到对面,人先葬身海底,跟我回去吧,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 “大叔,我有很重要的事,我必须到对面,你不用劝我,今天就是游,我也要游过去。” “先生交待你不能离岛。” 黎又瑜扶着箱子站起来,掏出他藏了很久的伯莱塔手枪,对准大叔:“对不起,以后我会回来向你道歉,大叔,谢谢你的照顾。” 大叔叹气,“祝你一切顺利,过来,我送你去对面。” “不,你会受罚,你只是被我威胁,你没有做错,我自己能以对岸。” “你若出事,我就不止受罚这么简单,上船吧孩子。” 送到他对岸,大叔塞给他零钱:“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我只能告诉你,活着最重要。” “谢谢。” 目送大叔返程,黎又瑜往岸上奔跑。 不知道该去哪里,黎又瑜蜷缩在24小时咖啡厅的角落,咖啡厅共用笔记本屏幕下方“赵氏集团继承人联姻”的链接由凌海集团官网发布并弹窗时,他咬碎的方糖渣呛进气管,咳得眼泪婆娑。 咳出来的碎糖块摔在拿铁里,婚讯标题在咖啡渍中扭曲变形,他盯着赵禹庭和新娘的名字,那两个名字并排连在一起,是那么的和谐,东远赵家,江城周家,天作之合。 他突然笑出声,邻座的情侣惊恐侧目,看着这个狼狈的青年盯着电脑又哭又笑。 咖啡厅门铃骤响,赵禹庭径直走向黎又瑜,“你还是太不听话了。” 赵禹庭抽走他指间的方糖夹,金属夹子挑开他凌乱的衣领,“你现在看起来像只找不到主人的流浪猫。” 黎又瑜定定盯着赵禹庭,抓起剩下的方糖罐,将糖块塞进赵禹庭掌心:“订婚快乐啊,赵先生。” 赵禹庭扔掉糖,皱眉,“你是要我抱你去车上,还是自己走上车?” 黎又瑜跟在他身后,顺着他的意,跟他回公寓,他们是走地下通道上楼的,进门后,赵禹庭掐住黎又瑜的后颈,身体压上来:“你在闹脾气?告诉我,为什么?” 玻璃窗倒映出他们纠缠的身影,黎又瑜在窒息中扯开赵禹庭的衬衫纽扣,“吃醋,我在吃醋,你爱你的订婚对象吗?” 赵禹庭微微眯眼,几步推着黎又瑜向前,将他按在落地窗上,楼下蹲守的狗仔队们丝毫不避讳,围着一团,“我说过,认请你的身份。” “你爱她吗?你跟她接过吻吗?你们在车上做过吗?你对女人……硬的起来吗?”黎又瑜边说边咳嗽,呛的直流泪。 赵禹庭咬破他耳垂,他们在落地窗前撕咬、交缠,赵禹庭的愤怒化为动作,“你只是我的一个奴隶,我能给你的自然会给你,而我想要的,你却未必有,你在我这里没有谈判的资格。” “你是想……”黎又瑜在唤气的间隙,说,“结后我给你当地下情人吗?” 赵禹庭并不答,扯下领带绑住他的双手,身体贴在玻璃,又冷又硬。 心是如此疼痛,这么久,他一直活在赵禹庭的偏见里,在赵禹庭看来,把一个人绑在身边,关起笼子里,拒绝外界一些伤害,那就叫宠爱,可他不明白,那对黎又瑜来说,那不是宠爱,而是“宠物”,是禁锢,是凌迟。 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也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黎又瑜问他:“抛开这一切,抛开你所说的价值、权利、交易,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他的声音在发抖,赵禹庭掐着他的下巴,“爱对我来说是最廉价的东西,你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应该先问你的大脑你该不该问这个问题。” 身前的黎又瑜停止挣扎,整个人如碎掉的模型挂在他的手臂,了无生气,赵禹庭只觉得心猛的一窒,他爱黎又瑜吗?他没有认真计算过,他只知道他要护住黎又瑜。 黎又瑜望着玻璃外被驱赶的狗仔,想起周晨离开前的话:“你要变成扎进他心脏的刺,而不是缠绵伤口的毒。” 他反手搂住赵禹庭的脖子,狠狠迎向他,他们像两头战斗中的狼,用力想将对方驯服。 正对着床的窗台,黎又瑜的手机开启着摄像功能,悄无声息的记录着这一切。 他在别墅住了下来,跟岛上一样,他被限制自由,甚至不如在岛上,现在活动范围只有卧室到客厅,客厅到阳台,再到厨房、卫生间。 订婚的日期一天比一天近,赵禹庭没有回来。 订婚当晚,黎又瑜站在阳台,在想着是先跳到楼下阳台好,还是先爬到楼顶,再顺着管道爬下去,抬头便看到对面楼冲他招手的周晨。 在周晨和杨孝南的帮助下,黎又瑜顺利从公寓出来。 周晨瘦了很多,精神却比以前好,“别说这么多,就现在,跟我们一起离开。” “他的订婚宴在哪?” 周晨还要说什么,被杨孝南打断,“带他去,人生总要疯狂一回,怕什么,反正我们只有一条命,大不了不要了。” 环形花园餐厅,门口车道停满豪车,狗仔们站在门口,等候检验身份后排队进场,今天赵禹庭与周含微订婚,东远市、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部到场。 杨孝南带着黎又瑜和周晨顺利通过风管道进入宴会厅。 晚上八点,宴会正式开始,主持人讲着说过无数次的喜庆贺词,最后大声喊着:“让我们有请今天的主角,赵禹庭先生,周含微小姐上台致辞!” 浪费的音乐声中,射灯突然开始逆向旋转,宾客们惊讶化为议论:“怎么回事?灯控出问题了?” 灯光照向三楼栏杆,黎又瑜站在栏杆前,他望着宴会厅穹顶垂落的水晶,每道棱光都在笑话着这些天支离破碎的心情。 “我是黎又瑜,在此,我只想公布一个事实。” 他从半弧形的楼梯走向二楼正中的舞台,为两位订婚主角准备的舞台,灯光随着他移动,黎又瑜站到最中间,“没错,那晚跟赵禹庭在房间里共度十个小时的人是我,我跟他赤诚相见,我爱他,一如他爱我。” 大屏幕上鲜花、光影浪漫展示片被一组照片替代,照片中赵禹庭亲吻着此刻站在舞台中央的男生,他们躺在床上,亲密无间。 人群中爆发出震吼,周含微的父亲和三个哥哥摔了酒杯,“胡闹,赵总,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第62章 赵家老爷子坐在轮椅上,拐杖敲击着地面:“来人,给我抓住他。” 赵禹庭依旧维持着矜贵沉稳,抬步走上舞台,黎又瑜掏出枪指向他:“别动,不要再往前,我不敢保证手里的东西会不会走火。” “我说过,你应该乖一点。” 他们隔着几米的距离,聚光灯、相机闪光灯,全都聚焦在他们脸上,黎又瑜笑着,抬手作了个再见的手势。 巨大的水晶吊灯坠落的轰鸣中,黎又瑜跟随杨孝南急速逃离现场,留下一地狼藉。 接应的兄弟是黎又瑜曾杨孝南的小酒馆见过的,他们开来三辆车,带着黎又瑜坐上其中一辆面包车,汽车老旧,进去一股霉味,他攥着被眼泪溶湿的纸巾,拔掉手机卡,扔向窗外。 第60章 订婚宴潦草收场,赵禹庭并没有解释,只是承诺会在与周小姐完婚后,给她5%的凌海股份,5%足够熄灭周家父子的怒气。 十几分钟后,赵禹庭与黎又瑜同框的高清照传遍网络,赵禹庭的正脸照清晰无码地铺在互联网的每一个版块头条,包括他们的床照。 送走宾客,赵禹庭无意敷衍,匆匆回公寓,留下老爷子在后面气到几乎昏厥。 客厅餐桌上留有对折的白纸,赵禹庭翻开,页间另夹一片干枯的白茶花瓣,上用细的钢笔写着极小的字:“镀金鸟笼关不住野雀。” 纸上的字仿佛散发着香味:“赵禹庭,你的傲慢,你的自负,加起来不敌你的懦弱,你的高高在上往往践踏真心,我不喜欢你的施舍,你送的花我也不喜欢,最后,感恩你的三百万,我不后悔曾说过的话,重申:我爱你。” “但是,再见。” 黎又瑜的嘲讽从未止于字面,赵禹庭捏着字条的指尖泛起青白。 突然心中钝痛,初识时,他总不自觉擦拭碰过黎又瑜的手,而此刻,同样的手攥着卡片,比任何辩驳更蚀骨铭心。 迟锦佑带来常用的医生,待在公寓门口,郑修源失去平常的风度,在门口焦急踱步,“赵总把自己关在里面已经九个小时了。” “郑助,我们能不能撞开门,强行给先生输营养液?” 对话间,门从里面打开,赵禹庭依旧气度不凡,只有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眼底的红血丝。 迟锦佑赶紧上前:“先生,您该吃点东西了。” 赵禹庭抬手制止,转向郑修源:“追踪到了吗?” “是的,他们乘坐渔船离开,已经到了鹤领岛。” “查到路线了吗?” “没有,他们应该是在故意绕路线。” “出海。” 迟锦佑看向郑修源,眼神里全是疑问:“是要抓又瑜回来吗?” 郑修源轻微摇头,同样以眼神回复:“没有交待。” 一行人赶往港口,迟锦佑带着医护团队紧跟其后,一路都在担忧赵禹庭没有进食。 郑修源全副戒备,跟赵禹庭同车。 车上,意园打来电话,要求赵禹庭撤销网络上流传的所有关于黎又瑜与赵禹庭同框的画面,郑修源转述,赵禹庭平静道:“不需要撤销。” “老爷子要求您开发布会澄清,称此次为反ai组织成员的蓄意报复,意图破坏赵周两家联姻。” “不用澄清,意园再来电,告诉他们,他们想要的发布会,只会是我亲口证实黎又瑜所说的一切。” 他们赶到码头,外面下起雨,人生总是很奇怪,似乎遇到生离死别这种带有遗憾的事,下雨总能更好的放大情绪。 无人机传来的画面,画面里,海上同样下着暴雨,画面中,黎又瑜站在甲板上,任风雨落在他的脸上,他抬头,望向无人机方向,久久没有变过动作。 码头赵禹庭同样站在风雨中,雨水汇进海洋,迟锦佑摘下眼镜擦眼泪,“里面会不会混有先生的眼泪?它们汇入海洋,总有一滴经过又瑜的船。” “赵总,”郑修源上前替他遮伞,“需要派直升机拦截吗?” “放他走吧。” 雨中,赵禹庭在心里念着一首诗歌:“我解开他颈间的银铃,并非任其流浪,而是要在空旷的天地间,让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响,万籁俱寂时,那声音会循着月光,找到归巢的路。” 黎又瑜是对的,这场博弈中,黎又瑜赢了上半场,赵禹庭的手指微微颤抖,在心里回答前天黎又瑜的问题:“喜欢,爱。” 郑修源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尽的话语,监控屏幕的光在赵禹庭脸上映出深浅不一的阴影,郑修源看见了赵禹庭脸上的泪痕。 在这一刻,他才看明白赵禹庭的心意,他是爱黎又瑜的,他的爱是如此的深情,如此的沉重,只是当事人的赵禹庭不想承认,或者说不敢承认。 直到赵禹庭恢复平日的冷然,郑修源才向他汇报黎又瑜留给赵禹庭的另一个“惊喜”,在他赶往婚礼现场前,他用赵禹庭的通行卡去了集团最高办,利用最原始粗暴的方式毁掉了凌海集团的机房,整个数据库毁如一旦。 “工程部已加紧恢复数据,大约需要三个工作日,这三天的损失预计三十余亿。” “他用的什么方法?炸弹?” “是,土制炸药包,放在保温杯里,您的保温杯。” 赵禹庭突兀的笑了声,“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就这了这么点东西,不及格。” 待赵禹庭解决完黎又瑜留下“临别礼物”,已过去两周,期间,赵禹庭成为整个上流社会圈的笑话,董事会多次以“有损公司形象为由”,要求罢免他的职位,被他硬顶回去。 意园那边,老爷子搬出他父母的遗照,谴责他不孝,对此,赵禹庭只是淡淡回应:“我母亲只希望我活的轻松。” 周含微在事后反悔。 不算完全反悔,她给了赵禹庭实验室防御地图,赵禹庭第一时间命人趁夜突袭,将实验室的设备、疫苗种子全数毁坏,然而,他们并没有找到可以公开的证据。 那些存放在仪器或玻璃试管中的药剂并不足以让普罗大众相信那是他们所信任、所依赖的巴别塔意图用病毒对他们进行“清除”,他们只会被巴别塔另一番阴谋论带偏,认为有人故意陷害他们,挑起巴别塔与民众的对立,从而建立新的政府。 相同的仓库,赵禹庭拿枪对准周含微:“周小姐的戏唱的不完美。” “实验室已销毁,不是吗?” “如果周小姐记性不好,我可以为你重播当天的监控画面。” 周含微笑着,站起身,“赵总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做任何事都留一手,我可以让步,那5%的股份,转到你名下,我的条件是,放弃将实验室的阴谋公之于众。” “理由?” “我怀孕了,”周含微抚摸小腹,“我不希望他一出生就背负父亲是千古罪人的骂名,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 “孟博士的?” “对,这将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赵总,你想要的证据,署名、记录、全都由他一个人经手,巴别塔的人向来喜欢在事件未发先前找好替死鬼,一旦事件暴露,他会是整件事中唯一的受害者,我不允许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议会的人做事一惯如此,他们在事情暴露后站到至高点,跟民众一起审判他们找早好的替死鬼。 门口警卫架着衣领歪斜、眼镜挂在鼻梁的男人通过可视门禁汇报:“先生,有可疑人员闯入。” “放他进来。” 来者正是孟博士,他看起来并不像媒体报道的那样沉着、充满得学家学识,相反,他的浑身透着“颓废”,那个被媒体塑造成"当代居里夫人"的天才学者,此刻却像是从墓园深处走出的游魂。 他冲过去,拦在周含微面前:“跟她无关,赵总,我虽与你素不相识,但我敬重你的人品,你能为我们这些被打上标签的人做到如此地步,我相信你不会为难一个女孩子。” “很好,”赵禹庭说,“我需要孟博士为我所用。” 孟博士上前与赵禹庭击掌:“随时效劳。” 实验室摧毁事件在无声无息中被淹没,眼线传来消息,议会主要人员在密谈时大发雷霆,几人相互推责,他们猜测此次实验室爆破的真实原因,他们怀疑很多人,没有人怀疑赵禹庭,毕竟,他刚跟周含微订婚,而实验室由周家出资。 周含微希望他们订婚的消息一直稳定延续,为此,他们必须每月固定约会。 到约定的第一个月,周含微打量着略显憔悴的赵禹庭,打趣:“赵总一定尝到了失恋的苦。” “没有恋过,何来失恋?” “哦,那你的恋人一定是被你这种态度气跑的,上次订婚宴出现的,我知道,他叫黎又瑜,你还没找到他吗?” “与其操心别人,不如操心你的肚子。” 周含微摸着已隆起的小腹,笑的奸诈:“那不是有你这个准爸爸在吗?未婚先育在我们这个圈子比先婚后育更正常。” 第63章 “我的好处?” 周含微递给他一个u盘,“里面是协会人员与老孟交谈时的录音,他们并没有放弃清除淘汰者们,他们在计划更大的阴谋。” 录音里并没有太多有效证据,只与孟博士提及实验室重开,要求他随时待命。 “老孟的监听器藏在眉骨中,或许我们都不是英雄,但我们选择为此而战,赵总,这还不算诚意吗?” 赵禹庭微微颔首:“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联盟。” “我同意。” 第61章 一晃三年,黎又瑜已从青涩青年长成独挡一面的领军人物,曾经面对复杂局面会紧张得微微颤抖的双手,如今在决策桌上游刃有余地翻动文件,精准指出关键问题所在。 那年,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海上漂泊几日后,在一个深夜靠近另一个港口回到瑞阳县,他们在废弃的小镇建立真正的庇护所,命名“灰雀区”。 他们沿路帮助需要帮助的困难者,送病人就医、替孕妇接生、给年轻人介绍工作,每次会留下他们的名字:灰雀。 自此,贫民区和淘汰者们中间流传着一则“神话”,他们认为灰雀是老天派下的仙人,暗中保护他们。 灰雀代表新生,他们会在曾经辉煌过的废墟重新飞上天空,灰雀区以伐木、炭、风力以发电为生。 他们的碳由一种独特的矿物加树烧制而成,独此一家。 ai也有替代不了的工种,那就是烧制木炭,在这个石油不足以供应的时代,很多需要烧制的企业只能用炭火或电力取代,最初,以杨孝南戴上面具,伪装成女人的身份走黑市与企业家们交易,生意逐渐做大,黎又瑜负责内部开采、生产,杨孝南负责销售,周晨负责后期运输、收款。 人数也从最初的不足十人,到现在的五百多人,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被淘汰的失业人员。 灰雀区有着最严格的保密机制,没有一个人会把淘汰者们最后的希望泄露给站在他们血肉上吸取能量的所谓上层企业家,他们默契的等待着公平到来的那一天。 所有人刻意回避着赵禹庭这个名字,没有人在黎又瑜面前提起,他也从来不问,就好像一夜间他的生命中没有赵禹庭的存在。 今天难得的清闲,周晨躺在摇椅晒太阳,斜眼瞄向黎又瑜,轻轻踢杨孝南的椅子:“你有没有发现他跟姓赵的越来越像了?” “哪里像?姓赵的呆儿郎当的,哪有又瑜一半的稳重。” “你脑子没坏吧?你哪里看到姓赵的吊儿郎当?全世界的男人加起来都没有赵姓的稳重。” 杨孝南迅速收起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赵向聿与某个名模搂腰站在跑车里的视频,清了清嗓子,杨孝南点头:“赵禹庭?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像。” “当然是赵禹庭啊,不然你以为我说哪个姓赵的?你看看又瑜,注意形象,喜欢西装,黑发,喜欢银色细框眼镜,思考时喜欢摩挲钢笔,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你说他是不是还喜欢赵禹庭?” 三年前,离开的货船上,黎又瑜吐的很厉害,也哭的很厉害,周晨以为他晕船,笑他小孩子心性,晕个船还得哭一场,黎又瑜哭着哭着又笑,“我失恋了,还不许哭吗?我第一次捧出去的真心,甚至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我不该哭吗?” “你……”周晨挠着耳朵,“你真的爱上赵禹庭了?我以为你是故意刺激他,破坏他的心理防线。” “他不值得我喜欢吗?”黎又瑜在海浪声中嘶吼,喊着赵禹庭的名字骂他混蛋,海豚双双跳起又落下,打出漂亮的水花,溅湿黎又瑜的爱情。 周晨愣住,在海风中听着黎又瑜的呜咽声,感叹爱情有毒。 黎又瑜感应到两人目光,抬眸:“不是说要去看刘哥家新出生的小孩吗?你们怎么不准备,不许空手去。” “我们在等你。” “我好了,可以出发。” 他们在医院看到新出生的宝宝,刘哥是运输队的队长,和他的徒弟负责两辆货车。 刘哥抱着孩子,一脸为难:“唉,辛苦我老婆了,之前预定的月嫂突然反悔,去东远市给别人带月子,昨天问了一整天,临时临了的,找不到月嫂,只能由我这个大老粗来照顾,南哥,晨哥,阿瑜,我能请几天假吗?” “当然可以。”黎又瑜给孩子塞过去红包,本来放在抱被上,怕有细菌,又放桌上,“照顾嫂子要紧。” “接下来几天我排了出车,这……” “小事。”杨孝南探过去看小孩,“不就是出车,我替你。” 返回灰雀基地的车上,杨孝南接到一直与他们秘密交易的“黎明”信息,七天后他们需要七吨木炭。 周晨打着哈欠:“这个黎明,到底是干什么的,网上查不到,市面也没听过这个名号,到底是个人、集团、还是组织?” 黎又瑜也好奇:“合作一年了,我也对这个‘黎明’很好奇,他们要的货多,从不拖欠货款,不知道什么用途?” “不确实,我们每次交易都不碰面,货放在码头,他们的钱用无人机送到指定位置。” 东远市,顶级疗养院内。 消毒水的气味在vip病房里凝结、散开,再凝结。 赵禹庭望着床头监测仪跳动的绿线,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意园书房,爷爷用戒尺打他时,空气里也是这般刺骨的冷。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老人枯槁的手指轻轻抽动,浑浊的眼珠泛起奇异光彩,“你从小就能把《国富论》倒背如流,十六岁跟着我去谈判,对方老狐狸都被你算得片甲不留,你就是年轻时的我。” “赵勋才是真正的您。”赵禹庭伸手调整输液管速度,“你让我活成你父亲期待的模样,那是你想逃又逃不掉的人生,赵勋才更像您,冷血,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很快,你发现小叔野心比你想象中的大,发现我不好掌控,你开始把目光投向向聿,纵容他挥霍、玩闹,从不给他压力,你放任你心中的自己。” “不!你才是我,完美的、没有瑕疵的我,不,你被一个奴隶污染过,你不完美,你不配赵家的血统。” “血统?”赵禹庭嗤笑,“我的父亲自杀,我的姑姑因为你的绝情多年离家不回,你设计撞死姑姑的未婚夫,你以为她不知道?你在背后所做的一切,会在你离世后公之于众,你在乎的名声,血统,都会在你死后成泡影” 监测仪突然发出短促的警报,老人脖颈青筋暴起,像条搁浅的鱼剧烈喘息,赵禹庭冷眼看着护士冲进来注射镇静剂。 窗外春雨敲打玻璃,沉寂整个冬天的枯木发出新的绿芽。 半小时后,医生宣布老爷子的死亡。 赵禹庭平静走出病房,门口众人迎上来。 赵向聿哭红眼,“哥,爷爷死了。” “通知姑姑。” 意园门口聚集着收到信息前来打探口风的亲戚们,那些一年只见一次,根本记不住辈份和称呼的亲戚哭成一片,哭老爷子走的早,赵禹庭淡漠站在一边,游离在外。 佣人来报,赵勋来了。 赵勋一年前结束国外的治疗回到东远市,以治病为由,保外就医,代价时永生与轮椅为伴,除非植入纳米机器人,辅助他的腿部肌肉,帮助他站起来。 这项ai纳米技术由赵禹庭公司开发,未上市前,赵勋不敢拿自身作实验。 苏菁推着赵勋,赵勋开口便是:“遗嘱呢?老爷子的遗嘱呢?赵禹庭,你别想从中作梗。” 赵禹庭冷眼瞥过去,“与其担心这些,不如多去复健室,肌肉一旦萎缩,纳米机器人也救不了你。” “你少耍花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三年前做了什么,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遗嘱会在追悼会当天公布,你可以叫来记者。” 杨孝南替刘哥出车的几天,工作全压在黎又瑜身上,忙得吃、睡全在办公室。 他们的基地建在瑞阳县曾经的中学废墟地下,这一片被放弃,没有水,没有电,没有网络,一切都是灰雀基地成立后,一点一点建立的,他们藏在离“敌人”最近的地方,近到无人在意他们。 在那群高高在上的人眼里,他们如蝼蚁,或许早发现瑞阳县有人活动踪迹,但高傲的他们只会以为那里住着一群等死的淘汰者。 周晨急匆匆跑回办公室:“不好了,阿南出事了!” 黎又瑜惊的打翻水杯:“出什么事了?” “卸货的时候木架倒了,砸伤腿,骨折。” “人在哪?” “还在回来的路上,最快后天才能到。” 黎又瑜与杨孝南联系,他面色苍白,躺在简陋的医院,“我争取明天到,明天跟黎明的交易照常进行,阿瑜,给他们回信。” “你的腿伤的太重,你待在原地休养,这边交给我,我去与他们交易。” “你没有出面交易过,你能行?” 第64章 “放心吧,交给我。” 郑修源结束婚假赶过来,“赵总,您……难过的话,您可以哭的。” 赵禹庭站在屋檐下,耳旁似乎想起黎又瑜声音:“你可以哭出来,累了可以说,痛也可以说的。” “他最近在干什么?” 郑修源自然回答:“杨孝南腿受伤,黎先生将替代他进行今晚的交易。” “交易地点?” “恒港码头。” 码头的夜格外冷,赵禹庭突然问道:“结婚的感觉如何?” 郑修源的妻子由家族介绍相亲而结识,两人平静通过聊天、见面、确认婚期,一步一步,按照上层人士打造的流程走。 “没有太多的感觉,家里多了一个人。”郑修源回答。 赵禹庭望向漆黑的夜空,直到前方亮起灯,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他在监控视频中观察过三年的、思念了三年的人,正穿过黑暗向他走来。 “他来了。”郑修源压低声音,“需要……” “不需要。” 赵禹庭远远看着他从容不迫与交接人握手、交谈,那个曾经在雨夜里说喜欢他,得不到回应,倔强走回宿舍的少年,退去一身青涩,成就另一番景致。 他要做翱翔的鹰,不能助他飞翔,那也不做折他翅膀的猎户。 郑修源无声叹息,这几年,赵总遭受过大大小小的报复,汽车爆炸、路过的桥断成两截、乘坐的飞机坠毁,若不是有防备,早不知道丧命多少次,他一直知道黎又瑜的藏身地,也知道他们的灰雀计划,他从来没去找过黎又瑜一次,为了他的安全,更是为了他的大计。 第62章 黎又瑜返回货轮,突然停住,望向几十米开外的黑色轿车,车旁边站着两个人,看不清相貌。 “那边,”他向助理求证,“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们?” 助理眯着眼望过去,“没有吧,没看到人。” “那走吧。” 寒风卷起冬天没有落尽的枯叶,赵禹庭回到别墅,赵向聿在花园喝酒,边喝边唱着悲伤的歌,赵禹庭走到他面前:“这三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三年,改变的不止黎又瑜,还有赵向聿。 “你不是知道吗?在国外花钱,赛马,飙车,跟模特约会。”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那没有了,哥,你一直这么忙,你的人生目标到底是什么?你这么忙是为了什么,姑姑说她的初恋情人死了,带走她的灵魂,她之所以还活着,是为了看着爷爷早死,那你呢,我呢,我们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从前是为了给母亲、妹妹报仇,为了更好的教养弟弟,为了当好一个好哥哥、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现在,是为了那人曾说过的话:资本凝视成为技术乌托邦的注脚,在消除而非消费苦难的过程中,实现其人文价值的终极皈依,我们所需的,是与ai平衡共存,而不是抹杀人类、减少人类。 叫来迟锦佑,让他背赵向聿回房间,而他,则是坐在杂物间,撑着脑袋一遍又一遍看着这三年来黎又瑜的录像带。 他的飞鸟眼珠监控技术成熟到以假乱真,这项技术并未上市,启用过两次,一次用在老爷子的鹦鹉,第二次用在一只黄鹂身上。 那只黄鹂受过伤,捡到的时候眼珠子里扎着飞镖,腿脚、翅膀折断,赵禹庭救活它,替它换上电子眼,但并不全完治好,命人把它放在黎又瑜当时的临时住所外。 一切顺利,它被黎又瑜带回去养在身边,黎又瑜并没有发现小黄鹂眼睛的秘密,一养就是三年,黎又瑜与黄鹂待一起的时间,就是赵禹庭可以看到他的时间。 杨孝南回到灰雀区,伤的比想象中的严重。 周晨兴冲冲地跑回来:“你们还记得刘哥的舅舅那吗?由他牵线,介绍了一大单,这单做成,我们就能购买大量设备,准备起义。” 刘哥的舅舅,大家只知道他给某个上层阶级大人物照顾家里的藏獒,这种高危工种永远留给淘汰者。 那位大领导出门必带藏獒,时间久了,舅舅也能搭上几句话。 “可靠吗?”黎又瑜问。 杨孝南思索几秒,“刘哥舅舅绝对信的过,我们那时候没地方去,只有他愿意借给我们钱,给我们安排货轮的也是舅舅。” 黎又瑜还是觉得不妥:“买家姓什么?” “买家不愿意露透姓名,这几年那些个资本家不愿意向上交税,不愿受制于巴别塔议会,私下买碳买电的大有人在,不暴露姓名太常见了。” 最终决定,由黎又瑜出面谈判。 地点定在明庐山庄,新开发的旅游区,地处偏僻,杨孝南提醒黎又瑜和周晨以生命第一,发觉异常,马上离开。 另一边,苏星洲满脸阴鸷,把玩着精巧的匕首,冷笑:“鱼儿上钩了。” 赵勋手指敲打着没有知觉的大腿,“你最好说话算话,黎又瑜交给我,我要亲手杀了他。” “我的好姐夫,等人到了再说,你拿你的股份,我拿我想要的。” “你不就是想要凌海的研究数据,你还想要什么?” 苏星洲偏头,斜着眼笑:“还没想好,走吧,我的好姐夫。” “要不是姓黎的藏的太深,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我也不会跟你合作。” “嗯哼?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次多亏你的人跟着赵禹庭,我们才能查到黎又瑜,以谈合约的名义约他出来。” 黎又瑜和周晨在接头人的安排下进入包间,黎又瑜压低声音:“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我怎么没发现?山庄景色怡人,游客又少,安静,惬意,忙完我们还能在这里留一晚。” 不对,还是不太对。 进山庄大门时,遇到的老人,胡子头发全白,年纪至少七十岁,会有老人七十,选在阴雨天出来爬山旅游吗? 再说途中遇到的一对小情侣,女朋友咬了一口烤肠,只咬一口,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正常小情侣不该是女朋友不想吃塞给男朋友吗? “不对,离开这里,有问题。” 黎又瑜拉周晨往山庄外跑,突然,身后多出一队打手,黎又瑜左右两边看:“你跑左边,我往右边,分开跑。” 身后追赶的人越来越近,下山的路陡峭,左边一支机械箭射过来,黎又瑜本能的往下一跃,春雨滋生的青苔打滑,整个人如坐过山车往下冲,两边只有草,没有任何方法借力,眼睁睁看着自己撞上前方大树,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黎又瑜在轻柔的音乐声中醒过来,眼睛未睁开,先唤醒他感观的是沉香木的香气,猛地惊坐起,他所居住的地方没有沉香,更不会有任何香气! 干净的床,熟悉的房间,黎又瑜揉着太阳穴,下床试图活动筋骨,除了掌手被荆芥划出的皮外伤,其他完好。 突然,黎又瑜的视线落在前方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身上。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如既往的傲慢,交叠的双腿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着他的不可一世,犹如一座冷峻的山峰,蔑视世间被他凌驾的所有。 黎又瑜站在床边,他的公寓跟三年前一模一样,就连床上用品都一样,赵禹庭现在所坐的沙发,还是黎又瑜住过来后添置的,那时的他天真烂漫,觉得卧室太空不够温暖,提议加一张沙发,也是那张沙发,承载他与赵禹庭过多的爱情。 他们一站着,一个坐着,二人以对峙姿态凝固在空间里,赵禹庭端坐深棕皮革单人椅,交叠的膝盖纹丝不动,镜片后是他凝着霜色眼眸,将站立者的局促尽收眼底。 黎又瑜不喜欢这种感觉,像犯错的学生等待属于他的惩罚,情绪带到语气中,夹着嘲讽与质问:“久别重逢,赵先生连起身的体面都不肯给?” 他的尾音带着被炙烤过的沙哑,不知是暖气太盛,还是喉间梗着三年前的刺。 赵禹庭目光示意黎又瑜看向自己的裤子,“你希望我站起来吗?” 那里,支起与赵禹庭高冷不匹配的帐篷。 怒气带着红从耳后漫至锁骨,黎又瑜后退半步撞翻水杯,在羊毛地毯留下痕迹:“我以为我们的重逢不至于怒拔剑张,但更不该是你性骚扰。” “性骚扰?”投影幕布应声垂落,监控画面里黎又瑜躺在床上,亲手解开自己的扣子,将衣物扔向地毯。 赵禹庭放大音频,按下快进键,直接快进到时间条的一半:“你喊的瞭望台,是哪里的瞭望台?” 冰冷的手捏住黎又瑜后颈迫近屏幕:“需要倒带回放你扯开腰带时,膝盖蹭着床单喊‘赵禹庭轻点’的影像吗?” 黎又瑜的反应是惊讶大过怒火,以前的赵禹庭高冷,禁欲,不说有多君子,至少礼仪上不至于现在这样,直接将情绪暴露。 心慌间瞥见满地泥浆结块的衣物,突然意识到这不唯一没被扔出卧室的脏污,无法相信赵禹庭会允许他带着一身泥土进他的卧室,并睡他的床。 第65章 他并不想与赵禹庭扯上过多关系,很快,他们将彻底站在对立面,压制住情绪:“不过是身体对香薰的条件反射。” 赵禹庭看着黎又瑜,听着他那试图撇清关系的言辞,这三年他选择远远看着,克制着自己不去干涉黎又瑜的生活,可他把那些梦里呼喊他名字的反应,仅仅归结为身体对香薰的条件反射,他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 “所以,黎又瑜,你在多少个梦里喊过我的名字?” “并没有,这只是身体的一种本能记忆,你的香薰唤醒我身体自带的记忆,不能反射我的内心。” “是吗?”赵禹庭再也压制不住内心怒火,猛地用力揽住黎又瑜的后脑,另一只手迅速压住他的双手反剪在后,动作间满是不容反抗的霸道,他狠狠吻上去,像是要用这个吻,把自己这三年来的思念、担忧和此刻的愤怒,都一股脑地传递给对方。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过去的画面,他想起黎又瑜曾经的单纯,那时的他在自己的庇护下,虽说身份卑微,却也不用面对外界的风雨,可如今,三年过去,本以为他能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人,不想他还是如此不懂得保护自己,三年像是个笑话。 “我已过放过你三年了,三年,够鬣狗学会撕咬,你还是不能保护自己,黎又瑜,现在,该回到我身边了。” 他要让黎又瑜重新回到自己身边,重新学会在这个残酷世界里生存的本领,再也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哪怕这意味着要违背黎又瑜的意愿。 第63章 好不容易,黎又瑜恢复平静,他在赵禹庭的地盘,他现在能做的只有静下来跟赵禹庭交谈。 梁沉前来汇报时,礼貌性向黎又瑜点头:“黎先生,又见面了。” 黎又瑜穿着赵禹庭的睡衣,安静坐在书房靠窗的沙发上,“你好,现在应该称梁总了。” 赵禹庭抬手:“他可以听。” “我的团队出现叛徒,上次的港口之行,您的行踪暴露,苏星洲乘机追踪,得知黎先生的存在,与赵勋合谋,下套设计黎先生到山庄谈合约,计划抓获黎先生,用来要挟你。” 黎又瑜:“港口?什么港口?” 梁沉道出时间、地点,“你与‘黎明’交易那晚,赵总就在对面的集装箱旁看着你,负责那次的保镖被苏星洲收卖,发送位置,万幸,苏星洲的人赶到时,你已消除痕迹。” 黎又瑜一脸不可思议,转向赵禹庭:“所以,‘黎明’是你,所以,你一直知道我的所在,你一直在监视我。” “我只是在保护我的私人财产。” 黎又瑜的心正中靶心,是的,他的私人财产,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三百万。 深吸一口气,他并不想当着外人的面与赵禹庭拉扯这几年的纠葛,继续问梁沉:“我记得我滚下滑坡,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中了麻醉针,这种针的药效过的快,你可能没察觉。” “我还有问题,你们怎么会刚好出现?” 梁沉看了赵禹庭一眼,“赵总委托的另一家安保公司在进山庄之后跟丢了你,临时委托我负责你的安全。” “我懂了,”黎又瑜很快理清当中的细节,“在我离开之前,一直由你的团队跟在我后面,更换团队,是因为周晨。” “是的,赵总知道我一直在找周晨,甚至有几次我差点就找到他,赵总担心泄露你的行踪,阻拦我的计划。” “周晨呢?” “他很安全。” 梁沉似乎带着怨气,“赵总,欠你的人情已还清。” “合作愉快。”赵禹庭的语气波澜不惊,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梁沉离开后,房间静下来,黎又瑜走到阳台,“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留在我身边才是你的正确选择,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保护?” 黎又瑜冷笑一声,“你所谓的保护,就是把我锁在这金丝笼里,像摆弄傀儡一样掌控我的生活?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个能随意摆弄、毫无尊严的玩物罢了,跟三年前一样。” 赵禹庭微微皱眉,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语气却依旧沉稳:“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包括你自己,所以,乖一点,跟从前一样。” 黎又瑜捏紧拳头,用力到指尖泛白,花瓶中枯萎的白玫瑰刺痛他的眼:“赵先生,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的未婚妻还在等你宣布婚期。” “未婚妻?”赵禹庭的迷茫不像演的。 “我想,周小姐一定不希望她的未婚夫家里住着另外一个人。” 提到周含微,赵禹庭本能地蹙眉,周含微是个大麻烦,她与孟博士的孩子养在另一个市,起初,孟博士提议将那个孩子挂在赵禹庭名下,被赵禹庭拒绝,并将周含微产子的消息封锁,就连周家都不知道周含微与孟博士有一个孩子。 “与她无关。” “我不懂你们这些上层阶级的游戏,你们喜欢夫妻各玩各的,抱歉,我不奉陪,我没有给人当情人的癖好。” 赵禹庭并不与他理论,命人看好黎又瑜,匆匆出门。 奇怪,黎又瑜居然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了疲惫与狼狈,赵禹庭向来高傲,举手投足间皆是掌控一切的自信,怎么会狼狈? 黎又瑜站到窗前,目光望向远方, 他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绝不能心软,不爱一个人,才能更坚强。 此时,赵禹庭正约着警局局长在一间雅致的茶室品茶。赵勋一案,由苏家打点后一直没有下文,原本赵勋若能安份守已,赵禹庭没想过逼迫太紧,偏他招惹黎又瑜,留在外面始终是个隐患,他不想黎又瑜随时处于危险中。 刚坐下,郑修源电话打进来:“赵总,他跑了,烧了你的厨房,侵入你的最高权限帐号,发了些不太适合的内容。” 赵禹庭面不改色,继续与局长交谈,无形中给予压力,局长打着哈哈,表示会多派人手加强对赵勋的看管。 黎又瑜利用厨房垃圾利制造出大量浓烟,浓烟触发烟雾报警器,趁着保镖忙着救火溜之大吉,骑着共享单车,经过热闹的长街,街尾一个穿着小丑服装的男人三轮车车头绑满气球,车斗坐着四个小孩和三只狗,孩子们很瘦,狗也是,他们安静的依偎在一起,黎又瑜放弃去商场换衣服的决定,用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换来小丑服装和气球。 老板对着他连声道谢,“孩子们今天终于不用挨饿了。” “这些钱可能不够,下次我会再来补齐。” “够,够,够的,您的钱够买下我们所有的东西,包括三轮车。” 此刻,夕阳虹映在黎又瑜化过妆的脸上,他穿着小丑衣服,手上缠着一大把绑在手腕上的气球,气球挤在一起,似乎风一吹能将他带上天空。 派出所不远处是机关幼儿园,小朋友们排队过马路,所有车辆避让,赵禹庭站在路口等待司机。 黎又瑜踏着欢快的脚步,从斑马线的另一头,追赶着小朋友们的步伐,随机给小朋友们赠送气球。 赵禹庭正在接听电话,左手忽然被人托起,粉色猪头气球猝不及防被塞入掌心,系绳缠绕在腕手,滑稽的卡通笑脸正对着飞舞。 几米开外的小朋友手拉手整齐往路对面走,小丑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街角。 “赵总?”电话另一边的郑修源听出异样,忙问:“定位显示您周边有异常热源,是否有危险?” “没什么,”赵禹庭扯动氦气球银线,,“让他们撤回来,你们找不到他。” “追踪系统显示黎先生往环球大厦b2停车场去了……” “他刚从我面前经过。”赵禹庭说着,看向嘲笑他的猪头气球,那微笑的卡通表情,仿佛在说:“你个小丑。” 司机开着车过来,刚好看到粉色气球突然爆开,彩色碎屑落进赵总阿玛尼高定西装上,罕见的,一向严肃整洁的赵总只是拍拍身上的亮片。 赵禹庭回到公司,公司乱作一团,混乱程度不亚于三年前黎又瑜炸掉数据库。 数千名员工邮件中的宣言震得措手不及,网络安全部加紧排查,行政部几次下达通知,宣称公司被黑客入寝,请大家不要慌乱。 郑修源电话不停,各分公司同样收到邮件,董事会那帮老头则是将矛头对准赵禹庭,质问他的能力,赵禹庭语带讽刺:“你们不配质疑我的任何决定,就算那内容是我发的,你能做的只有删除邮件,并叮嘱你的助理,看紧你的下属,不要让邮件流出集团之外。” 黎又瑜将带有破解病毒的u盘插入赵禹庭专属终端,赵禹庭的密码设为十二位数,他猜对了密码后六位,赵禹庭母亲、父亲、妹妹生日的日期,由于防范等级过高,黎又瑜只黑入他的内部邮箱,他用赵禹庭的邮箱,向系统内所有人员发送邮件:“人类终将亲手埋葬被ai养废的良知,而你们,全是刽子手,当你死去,ai机械臂剥去你最后的遮羞布,焚化炉将用你们后代的求职简历作引燃物,而你的孩子、你的孙子,他们失去所有工作岗位,站在墓碑前祈祷你保佑他们找到一份工作。” 第66章 结束一整天的兵慌马乱,赵禹庭回到公寓,厨房的狼狈已被清理,屋子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赵禹庭扯开领带,月光正照亮卧室门上的便签纸,钢笔字穿透纸背:“你教我的,最高权限使用守则,系统漏洞要物尽其用,怎么样,送你的见面礼,喜欢吗?” 也许赵禹庭自己根本没意识到他笑了,“学的不错。” 第64章 黎又瑜没有去找周晨,有梁沉在,即便他找到,也没有办法带走周晨,梁沉的手段他是见过的,再者,梁沉会护着周晨,不会让他出事。 回到灰雀区,杨孝南已知晓一切,刘哥的老婆孩子早已送走,此刻,他被绑着站在灰雀区的会议厅,四周站着的,全是跟他们一样被上层阶级抛弃的淘汰品。 杨孝南的脚打着石膏,失望地看着眼前男人:“你给苏星洲报信的时候,想过又瑜和周晨以及其他几个弟兄吗?就连你都要背叛我们,我们成立灰雀区时说过的话你早忘了。” 刘哥盯着他:“他们能给我孩子一个新的身份,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孩子跟我一样,生下来就背负着反抗ai的命运,我只是想给他一个好的未来,你们没有孩子,你们不懂。” 黎又瑜站在柱子旁,他能闻到地下二层特有的潮湿霉味,他们生活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这里的空气都是颤抖的。 “所以你就妥协了,背叛了?”刘哥的跟车小徒弟叫小夏,这个十九岁的孩子狠狠盯着刘哥,用力擦眼泪。 黎又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记得三年前和刘哥一起进山建制炭场地,那时条件艰苦,暴雨夜,他们蜷缩在山洞里等救援,刘哥用石头在洞壁上画笑脸:“等以后我有孩子了,带他来这儿看老爸的勋章。” “灰雀区没有叛徒。”杨孝南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他背过去,示意其他人处决刘哥。 黎又瑜只觉得这里空气在减少,他伸手按住轮椅扶手,“放他走吧。” 满室寂静中,小夏恨恨上前解开绳子,用力扔在刘哥脸上,“你滚吧,你不再是我师傅。” “以后,不管你的路如何,我们灰雀区将不再接纳你。”黎又瑜说。 回到地面,黎又瑜坐在草地上,他们故意造成这里废弃已久的假象,用来蒙蔽探测直升机,灰雀区的夜晚很黑,没有路灯,就连月光都吝啬地不肯照过来,他们只能住地底下。 黎又瑜觉得立场是种流沙般的幻觉,纯粹的立场不存在,每个人都在挣扎中寻找平衡,立场是活下去的代价,但必须有所坚持。 赵禹庭呢,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什么,他在暗中保护自己,他的立场又是什么,或许,世界上并不是非黑即白。 这一夜黎又瑜没有睡好,梦里全是赵禹庭。 醒来第一件事冲向洗手间换裤子,冲澡时暗骂赵禹庭无耻,是他昨天的举动致使黎又瑜在梦里心软。 杨孝南拄着拐靠在墙边,“你见到赵家的纨绔了吗?” “你说向聿?你为什么总对他敌意那么大,他其实很好,本性不坏,内心善良,我要是有他那样一个哥哥,我比他更纨绔。” “你似乎很了解他。” 黎又瑜的思绪被拉回三年前,“还行吧,我跟他很熟,差一点接吻了。” 杨孝南扔掉拐杖单腿蹦过来:“你们接吻?你们还干了什么?”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是怕你惹上麻烦。” “不会有麻烦,所有的麻烦当场解决了。”赵向聿当场被他哥抽了一顿鞭子。 沉默几秒,杨孝南突兀的要求:“你下次见他,帮我拍张他的照片。” “我们已暴露,赵禹庭、苏家、赵勋,都已盯上我们,孝南哥,我们的进度需加快。” 一切都越来越疯狂,智能服务机器人在人造沙滩跳舞、卖气球、卖自助果汁;一江之隔的廉价群租房里,外卖骑手正对着手机里灰掉的接单界面发呆,他的工作也被机器人取代了。 这不过是最普通的黄昏,霓虹灯牌上的招聘广告循环播放着“ai训练师”、“元宇宙架构师”等闪着金属光泽的新职位,而地面站台挤满攥着纸质简历的中年人,他们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一头撞向即将进站的地铁,或是在黑夜里写下对不起家人的遗书,跳进江水中,结束压力过大的一生。 报纸、媒体从来不报道负面新闻,灰雀区的板报空着一栏,记录这些死者的姓名。 黎又瑜也想过建一个收容所,暂时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但他找不到合适的场地,而且这样只能解决一时,不能彻底从源头解决问题,一旦建收容所,他们会理所当然接受,他们不再反抗,会被动等着投喂物资。 三年前,赵禹庭便用亲身经历告诉过他。 赵家老爷子离世,报道上提前唱衰的家产争夺战并没有发生,老爷子遗产很快分配完毕,早在老爷子住进疗养院,赵禹庭着手收购股份,即便赵勋能拿到老爷子留下的所有股份,依旧不敌赵禹庭。 赵勋自然没有蠢到以卵击石,更何况他现在身份微妙,警局随时有人跟着他,他不能离开本市半步。 追悼会在和谐的假象中沉默举行,葬礼进行到一半,赵向聿冲着人群外喊:“姑姑。” 传闻中赵家的大小姐,赵知蕴回国了。 她没有哭,站在赵禹庭身侧,目光扫过赵勋,眼里是跟赵禹庭如出一辙的蔑视,人群散去,赵知蕴叹息一声:“他死了,那以后我该恨谁呢?” 赵向聿肿着双眼,“姑姑,你说什么?” 赵禹庭却很清楚,姑姑这样骄傲的人,失去爱,只能靠着恨一个人坚定信念,一如他,总在不知道坚守什么时打开监控,看着黎又瑜的一举一动。 市面突然杀出一支新晋升的基金,名为“秃鹫”,所有人都在猜测“秃鹫”背后的基金发起人,他们只能查到这支基金在国外成立,首次杀回故土,一回来大肆收购科技公司。 赵勋满脸愁容,砸坏一地茶盏,“这个‘秃鹫’到底是谁,分明冲着我来的!先出一个灰雀,又来一个秃鹫,让我抓到,统统弄死。” 苏菁小心地哄着:“医生说你要少生气,阿洲啊,你帮帮你姐夫,你外甥还小,我们的公司不能落入别人之手。” 苏星洲冷哼:“早说了让你把公司交给爸爸打理,也不至于落到被恶意收购的下场,下周三的收购会,我们苏家一定到场。” 赵勋气的直喘,“让我查出‘秃鹫’到底是谁,我一定让他好看!” 苏敏自上次事后,被娱乐圈“软”封杀,无人敢找她拍戏,从前的广告到期后均不续约,她只能在家,这一待就是三年。 难得的,她聪明一回:“灰雀跟秃鹫,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苏星洲若有所思,把玩着透着寒光的匕首,冷笑:“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还真的跟从前一样,冷不防咬人一口。” 只有赵勋眼里闪过杀意。 第65章 收购谈判会前一夜,黎又瑜在几名同伴的陪同下住进东远市安保最强的酒店。 他们没有上下级之分,同伴叫他阿瑜、小瑜,他们以年龄为称,年长的称哥、叔,在灰雀区,平等代表着他们的信仰,尊重是他们骨子里对领导者的敬畏。 同伴帮他送来明天要穿的高定西装,黎又瑜靠在落地窗前,盯着西装,想起那个高冷如雪山的男人,此刻,他一定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自己。 门口传来响动,黎又瑜应答:“不需要客房服务。” 然而,外面的人对此毫不理会,用房卡刷开门,黎又瑜从玻璃窗看到进来的身影,穿着跟架子上的同款西装,上流的绅士被他抛之脑后,他关上门,走向黎又瑜:“你的礼物我收到了,跟三年前比,我还是喜欢三年前的。” “是吗?看来是我心软了,我应该直接在你睡着的时候烧你的卧室,而不是你的厨房。” “不要学向聿,总说孩子气的话。” “你现在来,是想谈什么,质问我,还是抓我回去关在你的鸟笼?” 月光碎满地,赵禹庭解开扣子,西装外套扔在地板上,金属撞击声像催命的符咒,黎又瑜嗅到熟悉的香味,后腰撞上冰凉的玻璃时赵禹庭指腹正碾过他的喉结。 “不要参加明天的收购会,苏家挖好了陷阱等你。”赵禹庭虎口卡住他下颌,“学着听话一点。” 黎又瑜反手扯住对方灰色领带,指甲掐进真丝纹路:“那赵总今天来,是以什么身份要求我?为赵家,还是因为我?” 赵禹庭顺势将他揽件怀中,“你故意入住我名下的酒店,难道不是在等我来跟你谈条件,你希望我以什么身份?主人,还是爱人?” 黎又瑜莫名腾起怒火,好像他一见到赵禹庭,就会在短时间内失去好好说话的能力,他会变的易怒,会跟着赵禹庭的语气,把场面弄糟糕。 他抿了抿唇,“你还是跟三年前一样,专制,霸道,我早不是你的奴隶了,赵总,需要我提醒你吗?” 第67章 说话的同时,黎又瑜转身走到床边,从床头柜拿起早准备好的支票,“这里是三百万,我们两清。” 这三百万,是黎又瑜三年来不分日夜,跟随团队们用命攒下的,他将支票塞进赵禹庭领口,“以后,请叫我黎先生。” 赵禹庭两指夹出支票,冷哼着撕成碎片扔在黎又瑜脚下,赵禹庭托着黎又瑜的脑袋, 狠狠吻上去,手关节撞上玻璃的声音,混着骤然响起的敲门声,赵禹庭掐着黎又瑜的腰按向落地窗,西装裤料摩擦着玻璃发出濒死的呜咽,外面灰雀区同伴的喊传进来:“阿瑜,你休息了吗?有点事要跟你商量。” 黎又瑜在赵禹庭唇间抵抗,赵禹庭压的更重,“让他们听,听你三年前就该给你利息。” 玻璃映出他们抵死交缠的倒影,像两柄同时刺穿对方心脏的利刃,黎又瑜在窒息般的吻里摸到赵禹庭后腰的伯莱塔,抵在赵禹庭后背:“现在,赵总能放开我了吗?” 赵禹庭反握着他的手,带着他的手将枪口对准自己心脏:“快,准,出其不意,只差狠了,我教出来的,果然不差。” “你以前只是自大,现在加上疯狂。” 赵禹庭只是将他压在玻璃上,吻的更深。 门外静下来,黎又瑜咬破他的唇,血腥味在两人唇间弥漫,“冷静了吗?赵总,需要帮你找位干净的少爷来解决生理问题吗?” 赵禹庭的手指撬开黎又瑜的唇,指尖摸到他尖利的犬牙,“你似乎比我更需要。” “那是因为我比你年轻。” 赵禹庭亲吻他的锁骨,“明天的谈判会,你不要出席。” 直到赵禹庭离开,黎又瑜重新站回落地窗前,抬手摸了摸唇角。 第二天,天气突变,暴雨冲刷着双子星大厦的外墙,黎又瑜与同伴们准时出现在谈判会场。 大楼门口挤满提前得知消息赶来获取一线消息的财经记者们,黎又瑜穿着得利的高定西装,从容地从商务车扶着西装下摆下车,谈判桌上,他漫不经心地看着环视桌上的人。 在这里,他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苏星洲、赵勋、刘哥的舅舅。 赵勋目光带着恨意,“是你,当年那个在赵禹庭那里卖屁股的奴隶。” 苏星洲的钢笔尖在合同附件划出裂痕,笑的邪魅:“你终于现身了,我的阿瑜。” “既然都是熟人,那就不兜圈子了。”黎又瑜示意同伴打开投影,将早准备好的资料投屏,“诸位如果没意见,柯星公司将从今天开始,由我全权负责。” 赵勋拍翻桌上的茶水,“你只不过是赵禹庭曾养过的一条狗,你没有资格跟我谈判,柯星是我的心血,我不会把它卖给你。” “你可以申请破产,你住的房子,你妻子名下的房产、车、名牌,都将拍卖,你的儿子,将成为下一代你常说的‘淘汰品’。” “你!”赵勋 赵勋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他随手抄起面前的茶盏,朝着黎又瑜用力掷去,茶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赵勋满满的恨意。 黎又瑜稳坐不动,身边的同伴刚准备动作,姗姗来迟的赵禹庭推门而入,梁沉抛过来的扑克牌削落茶盏,茶盏碎成几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禹庭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他身着一身黑色西装,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径直走到黎又瑜身侧坐下,目光缓缓落在黎又瑜的领带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随后抬手替他整理起领结,动作轻柔而自然,嘴里轻声说道:“下次试试法式领结,很适合你。” 那语气就像是在和亲密无间的爱人交谈,全然不顾此时紧张的氛围和旁人惊讶的目光。 不过在黎又瑜看来,更像是他在宣誓主权:证明黎又瑜是他的。 苏星洲原本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此时,他缓缓起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黎又瑜身后,微微俯身,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说道:“阿瑜想要?不如由我拍下来,再送给阿瑜。” 赵禹庭截住苏星洲即将落在黎又瑜肩上的手,“三年前我已警告过你,离他远一点。” “哦?赵总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话?” 苏星洲不慌不忙地抽回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他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瞬间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剑拔弩张。 黎又瑜坐在两人中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看着赵禹庭和苏星洲为了自己争吵得不可开交,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在他们眼里,自己仿佛只是一件可以随意争夺、摆弄的物件,他们在乎的不是自己的感受,而是谁能在这场争夺中占据上风,谁能在自己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 “署名”。 想到这里,黎又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什么高等基因,不过于此,不过是巴别塔用来欺骗所谓上层人士,用来维护上层表面关系的笑话罢了。 苏星洲和赵禹庭互不相让,收购会一度陷入僵局,一小时后,黎又瑜收到杨孝南信息:“灰雀一号已起飞。” 这是他们的暗号。 他们给纳米炸弹编号,炸弹看着小,威力十足,小小一枚,能在顷刻间摧毁一栋大楼。 黎又瑜站起身,掏出口袋里的银莲花胸针,递到赵禹庭手上:“我还有事,今天谈不成下次再谈,劳烦赵总帮我别胸针。” 赵禹庭摩擦着那件由他赠送给黎又瑜的胸针,替他别在胸前,他们靠的很近,黎又瑜的声音很轻,“你希望我从赵勋手中收购,还是从苏星洲手上?” 结果显而易见,有了赵禹庭的助力,黎又瑜顺利签下合同,临走前,赵勋放下狠话:“黎又瑜,你的命迟早是我的。” 苏星洲别有深意地看着黎又瑜:“黎又瑜,还记得三年前的约定吗?” 约定?他并不记得他跟苏星洲有任何约定,他对苏星洲,从来只有厌恶,唯一一次利用他,也只是跟着他进苏家。 大楼门口,密密麻麻的记者如同潮水般簇拥在一起,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 第66章 赵禹庭身姿挺拔,稳稳撑着一把宽大的黑色雨伞,将黎又瑜的脸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他的眼神专注而警惕,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轻轻护着黎又瑜,朝着自己那辆锃亮的座驾稳步走去。 黎又瑜对赵禹庭举动深感不解,微微皱起眉头,“我都已经露过面了,而且早晚都得再次面对公众,你实在没必要特意替我遮掩。” 坐在副驾驶位的梁沉,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回过头来插话道:“对面大厦顶楼,从你一在大堂出现,顶楼的狙击手就已经瞄准了你。他们的目标是你,赵总用伞遮住的其实是你们两个人,这样一来,他们很难找到精准的目标。” “那些人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黎又瑜耸了耸肩,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看来他们是真的害怕了。” 他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并不感到特别意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还做了些什么?” 赵禹庭问。 他的话没有等到回应,一声巨响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震得人耳膜生疼,道路下方的井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猛地掀飞,直直飞出十几米远。 紧接着,一团火光伴随着滚滚浓烟从下水道中冲天而起,炸弹在下水道内轰然炸开,强烈的气浪冲击着赵禹庭的车辆,车身瞬间失控,剧烈摇晃起来。 司机脸色骤变,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拼命猛打方向,试图稳住车身,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呐喊,混乱之际,黎又瑜感受到赵禹庭的温柔和强大,他的手臂牢牢抱住黎又瑜:“别怕。” 黎又瑜在碰撞声中解释:“不是我,我没有想过要你的命,有人要我的命,或你的命。”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车子撞上前方护栏,要司机颤抖的叫喊声中停稳,赵禹庭处变不惊,吩咐梁沉让人追踪杀手,又让司机探测车辆及附近是否有炸弹,同时电话联系郑修源,通知他联系媒体,将他受伤的消息全网散播。 “你哪里受伤了?还能动吗?我们去看医生。” 从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是否受伤,黎又瑜不确定地摸着他手臂、胸口、后背。 赵禹庭握着他的手:“别乱动。” “你哪里受伤?” “我看起来像受伤的样子吗?” “你真受伤也是这样,你太擅长隐藏情绪,我只相信我亲眼所见的。” 很快,警察赶到,在梁沉的协助下追踪到杀手,赵禹庭则是带着黎又瑜乘坐救护车离开。 车辆在半路换人,两个身高与赵禹庭和黎又瑜相似的男人上救护车,他与黎又瑜换车回别墅,黎又瑜没有逃脱的机会,被赵禹庭牢牢看着。 赵禹庭很忙,一回别墅电话不停,立即进书房处理工作,留黎又瑜独自在四楼。 第68章 迟锦佑还在,他换了发型,从原来的阿迟,逐渐走向“迟叔”。 “黎先生,”迟锦佑端来热茶,“好久不见。” “迟哥,你还是叫我又瑜吧,我比较习惯。” 迟锦佑笑笑,“好的阿瑜,你现在是想先吃东西,还是先洗澡?” “我想随便转转,方便吗?” “当然方便,你哪里都能去。” 下楼时,迟锦佑回头,微微弯腰:“欢迎回家。” 黎又瑜在四楼转了转,他睡过的卧室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每一处摆设,每一个细节,都勾起他往昔的回忆 那时的赵禹庭喜欢在半夜不开灯进他的房间,喜欢在黑夜里吻他。 赵禹庭的卧室也跟从前一模一样,一样的被子,一样的地毯,一样的光线,就连熏香的味道都没有变。 花园里的花还是那些,娇艳欲滴,芬芳馥郁,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那棵梅花长高了很多,推开杂物间的门,新添置了一个架子,放着新的工具,自己曾留在杂物间的物品全都不见了,应该是被当作垃圾处理了。 墙边的篱笆架子上多了爬藤类的野花,有点像牵牛花,黎又瑜蹲在花前,突然想起赵禹庭很少来花园,可惜了这些美景。 赵向聿接到迟锦佑电话,还在陪姑姑喝闷酒的他风尘仆仆地归来,他在花园找到黎又瑜。 他目光灼灼,带着一丝急切与期待,冲上去给了黎又瑜一拳,“你还知道回来啊,太不够意思了,走了也不说声!” 黎又瑜开心地与他拥抱,“你变高了,也帅了,国外这几年还好吗?” “好个屁,又不能回来,你知道我听说我哥订婚、你跑了是什么心情吗?恨不得长翅膀飞回来,你说你跑什么,还是裸跑,怎么着也得跟我哥要个几千万,你不是最喜欢钱吗?关键时刻跑什么!” “给他找点麻烦,让他记住我。”黎又瑜轻扬眉毛,“这不比让他出钱更令他难受,钱是他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有道理,那你还爱我哥吗?” 黎又瑜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旋即坚定地点点头,叹息一声:“我还爱他,只是,我不想一直与他站在不同的天平两端,在这段感情里,他总是一味地给予,却不懂得我也有自己的需求,爱,并非仅仅是单方面的付出,也需要相互索,他根本没有爱一个人的本能。” “怎么可能呢,他要是不爱你,怎么会在人逃跑后帮你掩盖行踪,当时要抓你的人可不止一拨,苏家,周家,我爷爷,赵勋的妻子,他们都想你死。” 黎又瑜并不吃惊,他能顺利逃脱,一定与赵禹庭有关。 “你刚问我的问题,你有问过你哥吗?” “什么?”赵向聿反应过来,“没有,我总觉得爱不爱的,从我哥嘴里说出来有点奇怪。” “是啊,他从来没说过爱我、喜欢我,他只说过我是他的奴隶,他要保护他的财产。” “你可以亲自问他,他跟三年前不一样了,真的。” 赵禹庭忙完出来,赵向聿跟黎又瑜聊的火热,说起黎又瑜现在的工作,赵向聿捕捉到关键字眼,“杨孝南?那个骗子,你跟他一起?” “是啊,这三年我们一直在一起,怎么了?” 赵向聿狠狠将水果刀插进橙子中,“没什么,就是讨厌他,对他没好感。” 赵禹庭打断他们的对话,“医生来了,让他给你检查。” 黎又瑜转身,“我没有受伤。” “那你让医生检查。” 赵向聿识趣地回楼上,一楼只剩下他们二人,医生来的很快,确认黎又瑜只有皮外伤,黎又瑜扯下裤脚,“你不用检查下吗?” “不用,我没事。” 周含微的电话打破难得的静怡,黎又瑜瞥到赵禹庭屏幕上“周含微”三个字,下意识起身回避:“我去花园走走。” 赵禹庭抬手欲抓他手腕,又坐回去,接通电话,黎又瑜已走到花园,隔着客厅玻璃,他不敢回头,加快脚步,并不想听未婚夫妇间私密情话。 周含微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你那个小情人搞什么,一回来炸了我的实验室,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花费大量金钱精力为孟教授准备的,他一来,二话不说,直接给我炸了,我说,你要是哄不好他,让我出面解释。” “是吗?”赵禹庭哼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炸的?” 周含微直跳脚:“什么证据,还需要证据吗?他一来,先是收购赵勋的公司,后安排人炸苏家和周家实验室,哪有这么巧的事,同一天时间,两处被炸,更巧的是,我的实验室交由苏星洲建造,除了你的小情人,谁会盯着苏星洲,难不成是你?但那炸弹我让人化验过,用的材料出自瑞阳郊区的一家烟花爆竹厂。” “你太不小心了。” 第67章 “什么叫我太不小心了?这时候你难道不应该交出你的小情人,对我进行赔偿吗?”周含微喊着。 “你可以报警,或找保险公司。” 周含微气到半天没说话,最后狠狠丢下一句:“我要是能报警、能买保险,我还用得着找苏星洲合作吗?让你的小情人给我等着,我看你能护他几时。” 黎又瑜站在花架下,赵禹庭走过去,替他挡去阳光,“你炸了苏家的实验室?” “对,你消息也来的太慢了。” “周含微有一间实验室被你炸了。” 黎又瑜回头,“怎么?你的未婚妻来找你告状?那你打算怎么办,让我赔吗?” “不,你做的对。” 周含微产下一子,放在邻市交由友人抚养,孟博士在去年检查出脑癌,医生断言最多活三年,周含微知道赵禹庭一直在研究芯片植入心脑,多次提出购买赵禹庭的技术方案,被赵禹庭以技术不成熟拒绝。 被拒后,周含微暗地里让哥哥取消与凌海的合作,私下创办实验室,拿动物做实验,成批成批的金丝猴送进实验室,赵禹庭曾劝告过她,不要为死物伤活物,猴子的命也是命,生命平等,周含微癫狂已久,在赵禹庭举报她的实验室后,与苏星洲达成协议,秘密租凭苏家的实验基地。 “所以,你一直知道周含微拿金丝猴做实验?” “是。” “果然,你们不愧是即将成婚的人,你研发人脑植入,她在背后做实验,现在是金丝猴,以后呢,是活人还是死人?” 赵禹庭抓住黎又瑜手腕:“我跟她不是一伙,我并不赞成周含微的实验,况且,我是今天才知道她与苏星洲达成合作,在此之前,我已举报过她的实验室。” 黎又瑜甩开赵禹庭的手:“你为什么要向我解释?” 赵禹庭的手还悬在半空,掌心残留的温度被穿堂风吹散,“你对我误解太深,我必须解释。” “好,那你解释,你当初跟周含微订婚,是因为什么?” “巴别塔计划需要周家的协助,跟我回书房,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书房内,两人对立而站,赵禹庭将三年前的文件一一铺平,讲起巴别塔的基因净化计划、讲他与周含微的合作,他以为,只要他解释清楚,黎又瑜就会回到他身边。 可黎又瑜安静听完,并没有理解他,而是问他:“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觉得我不配理解你,还是我只是你的玩物,一个玩物,不需要知道你的这些?” 赵禹庭:“我只是想保护你。” “所以你选择让我当玻璃罩里的玫瑰标本?这只是你的偏见,你认为我只是一个下等淘汰品,我没有能力自保,我只能被你庇护。” 窗外的风吹动夏日的绿,树叶随风瑟瑟,赵禹庭看见黎又瑜眼中琥珀色缠着的泪意。 赵禹庭并不是很能理解黎又瑜在意的点,在他看来,他只要保护好黎又瑜,并在事情解决后向他程述过程,他们就能回到从前。 “不是庇护,是豢养。”黎又瑜低头,重复:“是豢养,你从来没有拿我当作你平等的爱人,还记得在苏宅我给你打过的电话吗?我在想的并不是利用你的权势来救我,我只想在我无人可靠的情况下听听你的声音,平等的、不谈价值的依靠。” 尾音猝然断裂在残阳里,他想起电话那端机械的忙音,想起眼前满是赵勋脑袋下蔓延开的血迹,喉间泛起酸涩,却仍固执地仰起脸:“我打那通电话,不是求你用权势捞我,我只是想……想在深渊里听见爱人的声音。” 黎又瑜回到四楼,还是住他之前住过的房间。 赵禹庭在花架下站成一道剪影,夜露浸透西装衬里,迟锦佑几次来请都恍若未闻 稍晚一些,黎又瑜和赵向聿依在三楼阳台看夕阳,工人们抬着巨大的油画停在别墅门口,黎又瑜指着盖着红布的油画,问:“那是什么?” 赵向聿向下探头:“我哥买的画?” 迟锦佑踏上四楼阶梯时特意放轻脚步,指节叩在书房雕花木门上:“先生,先生,老爷子临终前托人画的,要安排在哪里?” 第69章 他咽下后半句,那画师是专给望族画合婚像的。 赵禹庭无心顾及这些小事,他根本不知道老爷子送了他什么礼物,无非是珠宝、摆件,“你安排吧。” 迟锦佑迟疑着点头:“那放储藏室。” 谈话声传到三楼,赵向聿好奇心重,跑到一楼,一把掀开红布,里面是赵禹庭与周含微的肖像画,他们并排站在花丛中,很美,很般配。 赵向聿下意识抬头,三楼阳台的黎又瑜低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餐时一切正常,跟三年前一样,赵禹庭安静吃饭,赵向聿缠着黎又瑜问东问西。 饭后,黎又瑜邀请赵禹庭训练:“借用你的健身室,要一起吗?” 赵禹庭打量着他:“你?” 黎又瑜解开衬衫下面几颗扣子,露出腹肌:“不要小看我,你呢?” “你可以摸,不能看。” 赵向聿“啧”一声,表示不满:“我还在这里呢,你们能不能尊重下我?” 跟三年前一样,赵禹庭随口道:“你也一起,你太弱了。” “不了不了,我肚子痛,我上楼。” 健身室并没有增添设备,说明赵禹庭这几年都很忙,“你该更新器械了,深蹲架还是三年前用的那套。” 玻璃墙面映出他们身影,赵禹庭注视着镜子中的黎又瑜。 黎又瑜脱去上衣,站到赵禹庭面前:“不是要给我摸腹肌吗?” “你自己动手,你是有经验的。” 黎又瑜的指尖在沟壑分明的肌肉纹理上流连,“很硬。” 赵禹庭的目光随着他的手往下:“你是指它,还是指它?” 它指腹肌,它又指另一个地方,谁也不明说。 空调出风口突然嗡鸣,冷风卷着消毒水气息扫过后颈,却浇不灭掌下滚烫的温度,黎又瑜屈指勾住对方深蹲裤的松紧带,金属扣环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说腹肌啊,不然你以为?” 落地窗外夜色粘稠如墨,赵禹庭忽然扣住他手腕按在镜面上,汗液在冷玻璃洇开雾痕:“健身房监控上个月坏了。” 这句话像解开某种禁忌,黎又瑜看见对方瞳孔里浓烈的欲望。 手机铃声在哑铃架炸响,黎又瑜的虎口正卡在赵禹庭腰上,赵屏幕上跳动的“周含微”三个字在镜面折射出刺目光,赵禹庭挂断电话,对着黎又瑜吻下去。 黎又瑜偏头躲过,“深蹲架生锈了,看来今天不是个健身的好时机,赵总还是先处理周小姐的事吧。” “不重要,你最重要。” 他们在赵向聿震惊的眼神中回四楼,赵向聿趴在客厅沙发,“电视剧里这时候家长会给孩子零花钱,让孩子出门买酱油。” 黎又瑜回头冲赵向聿眨眼:“两小时后转给你。” “两小时?”赵向聿后知后觉,拉了拉身边的迟锦佑,“阿迟,听说你快要结婚了,你觉得两个小时,正常吗?” “这个,我不是专业的,不是很懂。” 卧室门口,黎又瑜按着赵禹庭的肩,“很硬啊,赵总。” “你故意的。” “不如换个地方……书房怎么样?” 书房内,灯光昏黄,似一层暧昧的纱,黎又瑜迈着刻意的步伐,绕着赵禹庭踱步,指尖轻轻划过书架上的书脊,偶尔抬眸,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赵禹庭,那目光里藏着狡黠与引诱,“你今天的香水味很浓。” 浓到黎又瑜鼻子发痒。 “是吗?我以为你喜欢。”赵禹庭表面镇定,双手抱胸,可微微紧绷的下颌线条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的视线始终追随着黎又瑜,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动作,他一直知道,黎又瑜在犯规。 “你不怕我偷你书房的秘密?” 黎又瑜停下脚步,手指随意地翻弄着桌上的文件 。 赵禹庭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没有人可以从我的书房带走任何东西。” 第68章 话虽如此,他的身体却微微前倾,带着不着痕迹的期待。 黎又瑜手指轻轻抚上他的领带,慢慢拉扯,“那我,算不算那个特别的人呢?” 赵禹庭顺势握住黎又瑜的手腕,力度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正好,我也想试试我的最新警报系统。”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气氛愈发浓烈。 黎又瑜按着赵禹庭坐到椅子上,唇若即若离,“赵总,玩个不一样的。” 他抽走赵禹庭的领带,与赵禹庭的手一起绑在椅子上,赵禹庭双手反剪,噙着笑看着黎又瑜的一举一动。 赵禹庭喉结滚动,腕领带勒出深痕,落地窗倒影里,黎又瑜轻轻在他解开的衬衫领口落下一吻,指尖顺着脊柱滑进西装裤后袋,摸出枚银色密钥:“赵总果然喜欢风险投资。” u盘在黎又瑜指缝间,正是凌海集团竞标书的密钥:“赵总藏的真深啊。” 走廊传来脚步声,赵禹庭出声关掉智能声控灯,黑暗中有钢笔滚落,黎又瑜的后腰即将撞上办公桌边沿之际,被温热掌心稳稳托住,赵禹庭声线一如既往的稳:“玩够了吗?我配合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太浮夸。” 赵禹庭按住他的腰,头埋进他锁骨,息缠上他的耳垂,“利息收完了,该还本金了。” 迟锦佑迟疑的脚步声和略带犹豫的声音打断书房的暧昧:“先生,郑助来了,有急事。” 黎又瑜举着u盘笑,“不如赌赌看,是我先破解密匙防火墙,还是你先找到我藏的第三处炸弹。” 新一轮的较量即将又要拉开帷幕 。 赵禹庭压着他的后脑深深吻下去,缠绵悱恻,黎又瑜摸到桌上的另一支钢笔,对准赵禹庭的腹下几寸最硬的地方:“今天的利息你是收不回了。” “下次就不是今天的利率了。” 楼下,郑修源焦急的声音传上楼:“先生怎么说?” 迟锦佑:“先生还在忙,郑助稍等。” 赵禹庭松开黎又瑜:“你的第二处炸弹,炸了我哪里?” “你的酒店顶层,放心,不会有人员伤亡,顶多让你破点小财。” “好,乖乖等我。” 黎又瑜坐到赵禹庭办公桌上,抛着u盘,喊出将要出门的赵禹庭:“我看过你的新婚贺礼了,等你结婚,记得给我请柬,放心,这次我不会捣乱,我去坐观礼席。” “要是有婚礼,”赵禹庭整理着衣领,“你不用坐观礼席,你会是新郎。” 听着赵禹庭下楼的脚步声,黎又瑜敛起所有微笑,爱不爱的,已是过去式。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即便内心依旧为赵禹庭的一举一动动荡,但他身后还有灰雀区的伙伴,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郑修源汇报,摩天酒天顶楼玻璃观星台被炸,无人员伤亡,只是爆炸引起的小范围晃动惊吓不少客人,另外,被炸后,从顶楼散落无数反ai智能宣传册。 “对我们酒店的声誉造成的影响可能不太好,我们酒店客户人群都是上层精英,此事一出,退年卡的客户多了一半。” 赵禹庭眼皮都没抬,“继续说。” “没有报警,与下水道爆破不是同一批人,下水道暴炸用的电子炸弹,暂时没有追踪到有用的讯息,这次的酒店爆炸,用的硝石,初步怀疑……”郑修源迟疑着,看向楼上,“是黎又瑜干的,。” “是他,他在找合适的实验点和突破口。” 近一年,淘汰者越来越多,陷入循环,上层人数有限,所消费的场所就那么多,整体经济失衡,整个社会混乱一片。 资本市场的狂欢与实体经济的崩塌形成诡异的共生体,被机械臂取代的汽车工人领到补偿金后涌向商店,却发现收银台站着能记住十万种商品条码的机器人店员;下岗教师转行做ai数据标注,刚学会给色情图片打码,算法已经能自动识别生殖器轮廓。 消费主义的齿轮开始反向旋转,高端商场里,私人订制机器人管家的展示厅排起长队,而社区菜场,青菜价格已经跌穿物联网监控系统的数据阈值。 奢侈品门店用脑波分析仪筛选客户时,城市另一端的贫民窟正流行“数字断食”,人们用屏蔽智能手环,试图减轻肌饿感。 赵禹庭大概是上层资本中最早发现这一不平衡的人,他在三年前领悟到这一点,那些所谓科技巨头们炫耀着失业率下降的优化曲线,赵禹庭在想如何打破这扭曲的生存气囊,再不阻止,这个世界迟早毁灭。 郑修源紧跟赵禹庭的思想,只是他还没有彻底醒悟,赵禹庭看着爆炸现场图片,突然问郑修源:“如果有一天,机器人发现电量只剩70%,它会自己停下工作找充电口,你觉得那代表什么?” “程序设定吗?我们现在的家居机器人就是这个设定,会在电量消耗前回充电桩自动充电。” “不,我指的是它产生自己的意识,没有程序设定,它对电量消耗产生焦虑,它有自己的思维。” 第70章 郑修源怔住,随即后背渗出冷汗:“那,人类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机器人杀死。” 酒店爆炸一事,最终决定报警,赵禹庭说:“他想闹大,想博关注,帮他一把。” “是,赵总。” “还有,”赵禹庭叫住他,“替我约周含微,谈公开解除婚约事宜。” 处理完公事,赵禹庭找到迟锦佑:“老爷子送来的画在哪里?” 原来,黎又瑜今天突然说起画,是吃醋,赵禹庭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敲着油画画布,“这幅销毁,找到画师,重新画一幅。” 迟锦佑记录在笔记本上:“新画的是……” 察觉到赵禹庭冰冷的视线,迟锦佑赶紧补充:“画您和黎先生。” “尽快安排。” “是。” 再次上楼,毫无意外,黎又瑜又又逃跑了。 书桌上压着大大的字条:“对于你先前说的新郎,你可能误会了,我对你的爱止于三年前,现在回来,只是利用你,三百万加利息,一周内我会还清。” 这次他不仅带走密匙,更是拐走他那愚蠢的弟弟。 迟锦佑慌张上来汇报,赵禹庭只是摆摆手:“不用追,他们都会回来的。” “好的,先生,你的伤还是处理下,血渗出来了。” 今天的车祸赵禹庭后背受伤,伤口不大,换衣服时随意贴上止血贴,喷洒大量香水掩盖血腥味,黎又瑜果然没有发现。 “我自己处理,你忙你的。” 此刻,通往灰雀区的黑色面包车上,赵向聿死死盯着杨孝南的腿,冷哼:“报应吧,当初出卖我,报应到腿上了,果然,你还是瘸着顺眼。” 第69章 黎又瑜左右瞧瞧两人,“他的腿……” 杨孝南重重咳嗽,“阿瑜,我跟他的事,我来解释。” 黎又瑜嗅出不寻常,掏出耳机,“我太困了,先眯会儿。” 二十分钟前。 黎又瑜向杨孝南发送定位,让他派车过来接,杨孝南熟门熟路,先是屏蔽电子监控,后把车停在花园后墙,哪知赵向聿跟着黎又瑜,挡在车前:“被我猜中了吧,我就知道你会跑,你不应该跟我哥说一声吗?” 面包车车门打开,司机下车,护着黎又瑜:“没事吧?阿南在车里等你。” 赵向聿指着黎又瑜:“好啊你,我说你怎么突然就不爱我哥了,原来是找好了下家,阿南,我倒要看看什么阿南阿北的……” 后排车门拉开的瞬间,赵向聿看清车内的杨孝南,愣在当场。 倒是杨孝南,指着腿上盖着的毯子,还有旁边的拐杖:“好久不见,抱歉,我不能下车跟你打招呼。” 赵向聿抿唇,无视杨孝南,转头看向黎又瑜:“你不准跟他走,要走也要跟我哥说清楚。” 杨孝南向司机使眼色:“阿瑜,赶紧走,赵禹庭很快会发现我们。” 司机会意,冲上来猛地反剪赵向聿的手,将他推进面包车后排,直直扔在杨孝南腿上,杨孝南故作痛苦:“阿瑜还有重要事,既然二少要拦,那就只能劳烦二少跟我们一起走了。” 后面,别墅警报系统发出刺耳声响,黎又瑜顾不得太多,冲上车命司机开车。 车内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又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黎又瑜塞着耳机,却悄悄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地探听着身旁两人的一举一动。 “怎么?哑巴了?”赵向聿嘲讽拉满,“刚刚不还挺能说的,被我说中了,报应到腿上了,活该啊。” “报应的不是腿。”杨孝南突然抓住赵向聿手腕,“是每个夜晚的忏悔,还有无尽的思念。” 黎又瑜半睁眼,偷偷打量二人,这两人,有问题! 车厢在减速带颠簸的瞬间,杨孝南石膏腿上的毛毯滑落半寸,赵向聿猛地扯开那层针织物,指尖触到石膏表面未干的颜料,在昏暗车厢里捻出一点碎屑。 “装瘸都舍不得用高级材料?”赵向聿发狠般掐住杨孝南脚踝,力道几乎要捏碎石膏,“果然,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就是个十足的骗子,我就说嘛,你一个黑市里混过的人……算了,我只当被狗咬一口,放心,我不会跟狗计较,拉低小爷我身份。” “当年引你哥去码头,是我不对,那时的我今天吃完明天在哪里落脚都不知道,我该怎么留在你身边,做你的奴隶?吃你软饭?我不喜欢‘奴隶’这个词,也不了软饭。” 杨孝南的呼吸喷在赵向聿颈侧,眼睛一刻也没离开他,“如果你不出国,我带着你私奔,开始几天你会觉得新鲜,到后面你失去光鲜的衣服,没有佣人伺候,你的身边没有机器人替你捡高尔夫球,你只能跟着我住在简陋的出租房,吃着最便宜的盒饭,你会后悔,如其让你后悔,不如我替你选择你该去的路。” 赵向聿猛地抽回手,抬脚用足十成力气,对准杨孝南小腿跺下去:“少狡辩,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后悔?你凭什么替我选择。” “啊!”尖锐的痛呼在车厢内骤然响起,杨孝南痛苦地弓腰,“腿……这次真的断了。” 黎又瑜装作惊醒扯掉耳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向聿偏头:“还装,你装不够是吗?” 黎又瑜检查着杨孝南的腿:“向聿,这次好像是真的,吴哥,去骨科医院!” 医院走廊,医院宣布诊断结果:“脚踝粉碎性骨折,需要静养,三个月脚不能用力。” 赵向聿无辜又自责:“不可能吧?我只是踩了他一脚,他是石膏做的吗?这就粉碎性骨折了?” 医生跟杨孝南旧相识,严肃解释:“病人的腿受过重创,现属于修复期二次受创,家属跟我去拿镇痛药。” 黎又瑜拍拍赵向聿肩:“我去拿药。” 一进电梯,黎又瑜问:“陈医生,怎么回事?没那么严重吧,要真这么严重,脚早充血了。” “小事,脚踝错位,休息半个月就行了。” “你们合起伙骗向聿。” “我欠孝南人情,你知道的,有时候作为医生,尤其是熟人的医生,偶尔撒点善意的小谎,无伤大雅。” 黎又瑜拿着维生素片回病房,杨孝南装的那叫一个柔弱,拉着赵向聿衣角:“那时我全身上下只剩不到三百块,我想带你走,但我舍不得你受苦,你没有饿过肚子,没有被人用皮鞋踩过脸,更没有被人叫过贱民,你应该是天真的,活泼的小王子,是我通知了你哥哥,我知道他一定会给你安排最好的,你要生气,那你打我。” “少他妈骗人!”赵向聿想收回手,又怕弄伤他,“说的比唱的好听,那后来呢,我出国了,你不知道联系我?别说你不知道我号码,有心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查到,你随便问问黎又瑜都能知道我的电话、邮箱,甚至地址!” “我出卖你,再找你,你一定不想理我,没做出成绩前,我没有脸面找你。” “这就是你三年不联系我的理由?你觉得我信吗?” 杨孝南晃着他的手:“后来发生了很多事,阿瑜离开了你哥,我给你寄过信的,不过都打了回来,你不信,等我出院,我拿给你看。” “那好, 那你说,这三年,你是怎么想我的?” 门外黎又瑜猜了个大概,难怪赵向聿离开时那样的低落,难怪杨孝南连醉数天,瞒的够深啊! 可怜他在杨孝南面前,跟赵禹庭那点破事儿,像透明的,他杨孝南倒好,跟向聿这么大的事,瞒的是滴水不漏。 赵向聿也没把他当朋友,问起他跟赵禹庭的事那叫一个顺口,到他自己,只字不提。 思及此,黎又瑜推门进去:“没有,这三年,我们一起工作,我从来没听南哥提起过你。” 转头又向杨孝南说:“二少也没问过你,我们见面聊了一天,他一句也没问过你。” 安静。 慌张的安静。 赵向聿清清嗓子:“我才不会主动问一个骗子。” “你俩,瞒的我们好苦啊。” 赵向聿抬起天鹅般高贵的下巴,指着床上捂脸的男人:“要怪就怪他,他被我睡了,说要带我私奔,结果,转头把我卖了,我这三年气都没消!” 杨孝南叹气,勾赵向聿手指:“三年,你跟十八个模特约会,跟九个网红赛车手相约比赛,看了七场秀,你都这么忙了,还有时间生我气吗?” “她们都是女的!”赵向聿气到声时拔高,又停顿,“不对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地址、我电话吗?你怎么知道我在国外干了什么?” “傻二少,”黎又瑜晃晃手机,“他用好几个小号关注你所有社交媒体帐号,估计每个深夜抱着手机看你跟美女们潇洒,估计转头躲被子里哭呢。” 杨孝南半支起身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黎又瑜指手评论区一个发老土表情包的网友:“这个头像,标准的蓝色底卡通人物头像,除了你谁会用?” 第71章 赵向聿明显不信:“他不是西江月首席助理吗?也喜欢土味头像?给我看看。” 杨孝南顺杆爬,点开帐号,手递双手捧给赵向聿:“二少,想看什么,想知道什么,问我,绝不骗你。” “不骗我?”赵向聿似乎变聪明了,“那你刚跟医生使什么眼色?” 忙到这里,黎又瑜优雅退出,并替他们带上门,他们的事,让他们关起门自己解决。 到医院门口,突然想给赵禹庭打电话。 第一通电话打过去,响铃几秒无人接,黎又瑜迅速挂断。 是他先跑,又打电话撩拨,这样不对。 走到路口,没忍住,再次拨通赵禹庭的电话,这次一直到铃声熄灭,那边无人接听。 第70章 同一时间,赵禹庭独自坐在昏暗的地下室中。 地下室潮湿的气息混着碘酒刺鼻的气味,赵禹庭后腰的绷带又渗出血迹,屏幕冷光在他青白的脸上跳动。 屏幕上正播放着黎又瑜的视频,画面中的黎又瑜或安静看书,或偶尔走动,一举一动都被清晰地捕捉下来。 赵禹庭的目光紧锁在屏幕之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然而,他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暴露了他此刻的脆弱,他的伤口由于处理不及时,已经开始发炎,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同时还伴随着体温的不断升高。 这早已不是赵禹庭第一次受伤了,在过去的这几年里,他身处复杂的商业与权力漩涡中心,巴别塔议会对他多方打压,光明正大的手段行不通,便转而使用各种见不得光的暗招,再加上苏家在背后时不时地策划暗杀行动,即便他有着严密的防护,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每每受伤,他都会来到地下室。 监控画面里黎又瑜正在与人说笑,旁边的人笑着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说:“你搞错对象了,你应该给我介绍男朋友,我喜欢男的。” 那人又说:“阿瑜以前谈过吗?有没有什么要求?” “没谈过,要求嘛,很简单,要帅的,年轻的。” 这是两年前的影像,鼠标滚轮突然卡住,画面定格在黎又瑜回眸的瞬间,赵禹庭盯着他的眼睛,很轻的唤他的名字:“黎又瑜,黎又瑜。” 心理医生曾说他认知失调,当戒断反应遇上记忆中心,现实与记忆比较产生逆向认知,心理弹性会牵引他完成自我说服的闭环。 赵禹庭很少提及黎又瑜的名字,这三个字时常环绕心间,却很难从他口中念出来,很多时候赵禹庭在想,他对黎又瑜,是爱,还是占有欲?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会为自己花时间想这个问题而懊恼,他不应该把时间花在这种没有营养没有价值的地方。 在地下室待到深夜,体温降到37.5,赵禹庭回到书房。 手机未接电话来自四个小时前,现已是凌晨两点,赵禹庭手指从黎又瑜的号码挪开,咽下助眠的药物回卧室休息。 黎又瑜回到灰雀区,早已安排的工作有条不紊进行着,收购赵勋名下的公司只是第一步,那些炸弹是送他们的礼花,第二步,收购赵禹庭名下的两家子公司。 几天没有露面的周晨在凌晨突然回来,黎又着泡面,盯着他身后:“梁沉怎么舍得放你一个人回来?” “我砸晕了他,偷跑回来的,阿瑜,我拿到了赵禹庭公司的竞标底价。” 黎又瑜将信将疑,“赵禹庭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的底价只会在最后一天确定,你所知道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据周晨讲,他这几天被梁沉锁在房间,以绝食为要挟,要求离开房间,梁沉不答应,两人在房间厮打,周晨掏出两条银白链条挂着黄铜硬币吊坠的项链:“我趁他不注意,换了他不离身的项链。” “这不是你的项链吗?怎么会有两条?” 周晨垂眸,这算是他和周晨的“定情信物”,那时他们很穷,他与梁沉相互赠送对方以硬币制造的项链,在此之前,他随身佩戴的硬币被他横截面剖开,装上纳米窃听器,伪装成最隐蔽的录音设备。 梁沉收走他的所有通讯设备,唯独留下项链。 那晚他们从卧室做到阳台,又从阳台做到浴室,终于,梁沉用尽所有力气,搂着他沉沉入睡,周晨乘机换了二人项链,他听周晨提过,要护着赵禹庭去参加一个秘密会议。 昨晚梁沉回到家,疲惫的他倒头便睡,周晨故作随意地问:“你看起来像在外面跟人打了一架。” “差不多,想要赵先生命的人太多,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一个企业家,是什么人要他的命?” 梁沉似乎真的很累,闭着眼,回答他:“赵先生要去参加一个秘密会议,顺利的话,能接下政府未来三年的科技防护类订单。” 周晨就是在他说完这句后换掉两人项链。 黎又瑜与周晨一起重新听项链中录到的内容,确实如周晨所言,赵禹庭的子公司将参于政府招标项目。 “阿瑜,已知他们的底价,我们拿下项目不成问题。” 黎又瑜思索着,秃鹫技科有限公司已在东远市打下名号,这时候拿着低于赵禹庭公司的底价,再拿出比他们好的服务与质量,标下项目不成问题。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黎又瑜说,“会不会太顺利了?” 周晨拍着他肩膀:“不会,梁沉做事很稳,要不是我事先准备好纳米录音设备,也不会这么顺利,要是竞标失败,我们也没损失什么不是吗?总得去试试。” “有道理,但愿我多心了。” “安心啦。” “梁沉若是知道你欺骗他,会不会……” 周晨打断他:“弟,我好饿,又困,先不说梁沉了。” 黎又瑜没再说话,静下几秒,周晨挠着后脑头发,“你说过的,总有人要为‘革命’付出,就当这是他的付出吧。” 黎又瑜叹息:“赵禹庭知道我在背后坑他,一定会恨我。” 停顿几秒,黎又瑜自嘲笑道:“不,他不会恨我,他只会说‘恨你?你还没那个份量,浪费时间的事我为什么要做’?” 凌晨三点的凌海大厦,总裁还办亮着灯,赵禹庭的坐在办公桌前,旁边站着的是梁沉与郑修源。 桌面上的窃听器将远在灰雀区黎又瑜与周晨的对话清晰传送过来。 黎又瑜的最后一句自嘲的评价还在办公室回响,被评价的当事人赵禹庭淡定自若,倒是郑修源,想笑不敢笑。 早在三年前,梁沉得知赵禹庭的计划,毅然决定加入他们的地下反抗小组,他们表面还是上层ai协会推广企业家,私下给淘汰者们创造生存环境,在远离上层阶级的地方给他们工作,助他们生活,梁沉总能借工作之由,掩人耳目。 但他们这样也只能解决一时,想要一劳永逸,必须彻底将巴别塔的真面目示人,这是个漫长的战争,梁沉知道,也在学习等待。 他在抓到周晨的当晚便知道周晨的随身携带录音设备,周晨不知道他们安保团队,有着最新型的反窃听追踪,周晨带着改装过的项链进入梁晨的办公室,梁沉手机收到系统“注意窃听”的提示。 他没有在周晨面前表现出异常,而是第一时间告之赵禹庭。 赵禹庭精准猜到周晨接下来的动作,提议梁沉也在项链里装窃听装备,所谓秘密会议、及会议中透露底价,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梁沉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曲折,直接告诉黎又瑜底价,让他去竞标不行吗?” 郑修源看了赵禹庭一眼,说:“赵总不想给黎先生负担。” 赵禹庭站起身,“那样就没意思了。” 三天后的竞标现场,黎又瑜见到赵禹庭,装作不熟的打招呼:“赵总,好巧,又见面了。” 赵禹庭微微挑眉,脸上带着惯有的从容冷意,配合着黎又瑜寒暄:“看来这次项目竞争挺激烈。” 周围的商业精英们来来往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交织的气息,黎又瑜挺直脊背,维持着镇定:“赵总,贵公司实力雄厚,想必是志在必得,不过我们也不会轻易放弃。” 赵禹庭:“拭目以待。”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仿佛这不是一场关乎重大利益的竞标,而是一场普通的社交场合,黎又瑜心里一紧,隐隐觉得他话里有话。 眼神下意识地飘向远处正在调试设备的工作人员,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他的竞标底价,只比赵禹庭低一成。 第71章 黎又瑜要的并不是政府订单,而是接着送货的名义打入巴别塔内部,在关键时刻炸掉他们的大本营。 此时,竞标现场的广播响起,提示竞标流程即将开始,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纷纷朝各自的位置走去,黎又瑜和赵禹庭对视一眼,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将以对手的身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一决高下,而刚刚那短暂的交流,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第72章 结果如黎又瑜料想,秃鹫科技有限公司顺利标中。 赵禹庭大方向黎又瑜道贺:“恭喜。” 黎又瑜与他握手:“承让。” 他的大方得体,在赵禹庭看来,只是小奴隶成长后的伪装。 赵禹庭握紧他的手,并没有放开的意思:“是不是该请客?” “不好意思,今天恐怕没时间,下次有机会我以定单独宴请赵总。”他故意在“单独”两个字上咬重音。 人走出会议室,赵禹庭吩咐郑修源:“按计划行事,他让顺利收购。” “是,赵总。” 黎又瑜不知道的是,秃鹫科技有限公司现委托的专业投资团队,背后大老板是赵禹庭,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在赵禹庭的掌控中。 郑修源按赵禹庭的要求,通知投资团队负责人,让他协助黎又瑜尽快进行对赵禹庭名下几家小公司的收购,并把大部分股份转到黎又瑜名下。 这期间,黎又瑜并未与赵禹庭见过面。 赵向聿一如既往单纯,被杨孝南哄骗着回灰雀区,黎又瑜实在看不过去,提醒他:“我的二少,你知道的,我很少站有钱人这一边,这次我站你。” “哦,你说他装瘸啊?我早知道了。” 杨孝南进医院的当晚,赵禹庭派人赶到医院,借换药之际带出赵向聿,讲医院病历拿给他看,赵向聿致电赵禹庭,告诉他:“哥,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我会报复回来。” 黎又瑜惊讶:“你知道还这么淡定?不像你的性格。” 赵向聿偏头坏笑:“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你呢,听说你抢了我哥的标,我哥没找你吗?” “我跑的比较快。” “是我哥不跟你计较,他要真的想找你,你去哪里他都能找到你。” “二少,”黎又瑜突然认真,“我一直想说,无论我跟你哥怎么样,你都是我的朋友。” “好,我也告诉你,我跟你的友情,与杨孝南无关,哪天我跟他打起来,你别拉偏架。” “一言为定。” 一切进展顺利,顺利到黎又瑜有种不真实感,从收购赵勋的公司,到拿下政府合同,都在按计划进行,就好像,有人在刻意迎合,按他的轨迹行走。 灰雀区迎来两个意外之客。 苏星洲找来灰雀区,黎又瑜没见,杨孝南打发走苏星洲,与他约好下个月在东远市见面。 另一位,赵禹庭的姑姑。 暮色浸透灰雀区的生锈的铁门时分,赵禹庭的姑姑踩着细高跟水晶鞋踏进沾灰的水泥地面,廉价的节能灯不太明亮的光照在她精致的妆容上,她停在黎又瑜面前,用古董贝雕扇柄挑起黎又瑜的下巴。 “你就是那个……”扇柄沿着锁骨游走到胸口,“不服驯养遗弃主人的小夜莺?” 黎又瑜一时间不知来者意图:“您说笑了。” 贴钻的指甲叩在茶几上,赵姑姑的下一句直接打懵黎又瑜:“会打麻将吗?” “啊?” 姑姑打开扇子轻轻晃动:“那些裹着高定套装的淑女们说麻将是下等人才玩的,其实是她们不懂,摸牌时的凉意和糊牌时的爽感,比酒会上的虚伪交际真实得多,我喜欢,会吗?” “会一点……” “太好了,找几人来,要帅的,手痒很久了。” 于是,姑姑留在了灰雀区,并在一天之内赢走上牌桌的所有人的钱。 当晚,黎又瑜接到赵禹庭电话:“拐走我的弟弟,又带坏我姑姑,黎又瑜,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黎又瑜试图狡辩:“姑姑是自愿留下的,她说只有在灰雀区才能找到真正的牌搭子。” 姑姑说只有需要钱的人,才读得懂牌桌上最诚实的欲望:赢钱。 “狡辩,黎又瑜,你拐走我两个最亲的人,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他语气很轻,黎又瑜听出一丝愠怒,“很快,我们很快会再见的,赵总,晚安。” 他口中“很快会再见”的承诺,最终兑现于一周后的早晨。 太阳升至钢铁森林的最高处,他们委托的秃鹫代理资本团已以雷霆之势撕开商业版图上的裂口,顺利拿下赵禹庭名下子公司的并购权。 会议中心顶层的旋转观景台正在缓慢转动,赵禹庭接过团队审核过的合约,查阅后正待签字,黎又瑜抽走他手中的文件:“赵总,你完全有资本不签。” 以他的财力、地位,拒绝被收购才是常态。 “你希望不签字,还是害怕我会对你打击报复?” “都没有,只是善意的提醒。”黎又瑜将文件重新放回赵禹庭前面。 赵禹庭的钢笔在保密协议上划出沙沙的声响,落地窗外,江面的游轮拖着金色光带驶向入港口,赵禹庭抬眼时正好迎上黎又瑜的目光。 “赵总对附加条款没有异议?”黎又瑜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袖扣,又很快停下来,不想暴露自己的紧张。 赵禹庭的签字笔并未停留,逐份签下大名后留下他的私人印章,“你现在是秃鹫最大股东,应该摒弃你的不自信,你可以聘请我为你的礼仪老师。” “我不需要,你说过,我可以成为制定规则的人,我的规则就是没有规矩,不用守你们那些破礼节。” 郑修源全程站在赵禹庭身后,并未多言,他们主雇几人都很清楚,几个月以来精心排演的剧本正在走向高潮,黎又瑜的并购基金开始拆解子公司股权架构,赵禹庭的特别行动组已在维京群岛注册了十几家壳公司,每一笔虚假贸易合同都精确对应着子公司的核心资产,很快,这场策划了三年的反抗大戏将落幕。 拿到赵禹庭拿字的合约,黎又瑜露出狡黠的笑容,抽出夹在中间的一张印有赵禹庭私章的合约:“赵总,这份对赌协议,你可能需要重新过目。” 赵禹庭一眼扫过,那是一份与收购无关的对赌协议,条款要求他连续30天担任黎又瑜的生活助理。 “什么时候夹进来的?” “我重新拿合约给你的时候,我也在赌,赌你的自大,你太相信你及你的团队,你不会在我接手后再重新过审,所以,赵总,敢赌吗?” “我会为我签过的一切文字负责,所以,我该称呼你什么?”赵禹庭的指尖划过对赌条款,突然扯松领口微笑,“我以前教你的,你应该没忘。” 其他人识趣的离开会议室,黎又瑜只觉得一股爽意直冲天灵盖,他的脑中浮现出无数幻想过的画面: 赵禹庭戴着电子脚铐跪在他的床边,他的鞋尖压住赵禹庭喉结,教他:“你呼吸节奏错了。” 毕竟他以前说过,奴隶连呼吸都是错的。 夜里,他坐在赵禹庭身上,拽着他的领带问他:“被宠物反咬的感觉如何?” 他要在赵禹庭伺候他洗澡时故意刁难,弄他一身水,嘲笑他:“高高在上的赵总,真狼狈啊,你要在学会在羞辱中重生,学着怎么伺候你的主人。” 赵禹庭轻轻一个“嗯”字打断他狂野的幻想,回到现实,他将钢笔插进赵禹庭胸袋,扯歪他的领带:“叫先生。” 赵禹庭握着他手腕,将他带到身前,提起他的衣领,拈去衣领上一起眼的头发,“先生。” 黎又瑜心跟着一颤,推开赵禹庭的手,轻咳一声:“这一个月,你每天工作八小时,其他时间属于你的自由时间。” “你希望这八小时按排在哪个时间段?白天还是晚上?” 黎又瑜不可能真的把赵禹庭绑在身边二十四小时,不现实,也不会真的霸占他白天的工作时间,“你自己安排。” “晚上十点,到第二天,今晚我会准时上岗,先生。” 黎又瑜此时身处主导者位置,但落慌而逃的却是他。 郑修源和梁沉一左一右出现,梁沉有时候与他的名字不配,沉不住气,“赵总,黎又瑜往里面塞文件的手法这么拙劣,您这是?” “他喜欢,配合他。”欲盐未舞 郑修源似乎不太愿意看到现在的局面,脸色不是很好看。 黎又瑜坐在返回酒店的车上,同伴开着车,几次回头:“那个对赌协议,我们事先没准备。” “临时加的。” “赵禹庭居然没发现。” 黎又瑜望向车窗外,没有接话,赵禹庭怎么可能没发现。 夜晚十点,赵禹庭准时出现在黎又瑜下榻的酒店。 黎又瑜明显愣怔,他没想到赵禹庭真的会来。 他没有将酒店位置透露给任何人,赵禹庭还是跟从前一样,东远市没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我是来履行合约的,你给我的感觉似乎并不欢迎我的到来,你在害怕,害怕我真的来。” 黎又瑜侧身,“我在等你伺候我。” 门关上,赵禹庭突然转身,唇擦过黎又瑜耳廓:“我没有伺候过人,你演示,我做。” “我要洗澡。”黎又瑜当然知道赵禹庭是故意的,他想起从前,他在床上喊着先生求饶时,赵禹庭也是这副语气。 第73章 黎又瑜躺进浴缸,水漫过他的身体,他的脚搭在浴缸边缘,示意赵禹庭为他服务。 他的身份发生改变,黎又瑜并不是十分享受现在的转变差,他在试着适应,故作轻松:“现在轮到你做我的奴隶了。” 赵禹庭始终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剪裁精良的西装裹着蓄势待发的猛兽,他单膝触地时,手腕表带在瓷砖磕出清响,像中世纪骑士卸甲时虔诚的声响。 “你希望我吻你哪里?”镜片后的眸光穿透水汽,精准刺入黎又瑜试图藏匿的羞赧。 悬在空中的脚掌倏然蜷缩,脚趾划过赵禹庭下颌时蹭开银灰领带,金属领带夹坠入水面,溅起细小的涟漪,黎又瑜扬起下巴:“奴隶不允许亲吻主人。” 第72章 “你吻过你的主人无数次。” 他看见赵禹庭的喉结在吞咽某种滚烫的渴望,高级定制的西装吸饱水汽,化作束缚猛虎的荆棘囚笼。 黎又瑜反唇相讥:“我是不听话的奴隶,你也是吗?” 浴室氤氲的水汽在镜面蜿蜒成扭曲的水痕,赵禹庭起身,脱掉湿重的西装,腕盘磕在浴缸边缘,清脆的声响打破伪装的假象,赵禹庭猛地向浴缸中伸手,抓住黎又瑜用浴巾盖住的地方:“你入戏很快,看来我配合的很好,黎又瑜,回来我身边,你想扮演什么角色,我都会为你搭好戏台,你想当神,那你便是真神;你想当英雄,我替你打造最坚固的盔甲。” 黎又瑜往浴缸底部滑,水呛入口鼻,他果然适应不上上位者的节奏,即便在游戏中赵禹庭处于下位,依旧掌控全局。 赵禹庭从水里捞出黎又瑜,溅起的水弄湿他的喉结,黎又瑜被吻到窒息,手指紧紧抓住浴缸边缘,赵禹庭不满足他的退缩,抱起他放在浴缸边缘,压着他继续吻。 瓷砖的寒意刺入脊背,月光透过百叶窗照在赵禹庭身上,他俯身时,黎又瑜在对方瞳孔里看见自己破碎的倒影,那个永远学不会游刃有余的、笨拙的猎物。 清脆的巴掌声在浴室回荡,黎又瑜迅速爬起来跑向卧室,“合约提前到期,你被开除了。” 卧室门被摔的震天响,黎又瑜数着胸口尚未平息的震颤,意识到这场博弈里从未有过真正的上位者,就像此刻赵禹庭依然守候在门外,用最优雅的姿态等待囚徒自投罗网。 清晨的雾气漫过落地窗,黎又瑜顶着刚睡醒时的迷茫的双眼,昨晚辗转反侧,他以为赵禹庭会在被他那一巴掌打走,而此刻,换了一身灰色西装的赵禹庭戴着白色手套,单膝触地跪在地毯上,左手托着拖鞋,右手握着他的脚踝:“需要我抱你去洗漱吗?” “你怎么还没走?” “你点的戏,说好三十天,今天第二天,你想违约?” 又来了,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拿捏一切的淡漠表情,黎又瑜堵着气,脚趾点在赵禹庭领结处:“凌海要破产了吗?你一早发现我在文件中加多了一页,你故意签字,是为验证我永远无法凌驾你之上吗?” “该换衣服了。” 赵禹庭避开黎又瑜的视线,或者说他不在意黎又瑜的质问,他拉着黎又瑜站到穿衣镜前,强势脱下黎又瑜的睡袍,“用牙齿咬开搭扣。” “赵禹庭,我说合约提前结束。” “合约一旦开始,只有我有权决定是否提前结束。”他抽出衬衫防滑夹,“咬住,像当年你咬我的手那样。” 记忆在对视中绽开,黎又瑜猛地再次抓起赵禹庭手,对着虎口咬下去:“我认输,游戏结束,你需要什么条件?” 被咬过的虎口留下深深的牙印,赵禹庭吹了口气,“真狼狈啊,你现在是我合约中的主人,黎又瑜,你不该动气,真正的上位者,是无视奴隶的情绪。” 那些他幻想过的画面,统统实现,只不过角色对调,即便他现在是“主人”,保持上位姿态的仍是赵禹庭。 更衣镜倒映着荒诞的画面,曾用构筑权力框架的男人,此刻正在为他整理防滑衬衫搭扣,黎又瑜突然拽住他的领结撞向镜面,没拽动,一拳砸过去,不想看到自己的狼狈。 镜子碎裂,他落入赵禹庭怀中,刚穿好的衬衫弄成一团糟,赵禹庭吻着他,“不用想着驯服我,黎又瑜,驯服我,跟我爱你并不冲突,我可以为你单膝跪地,可以替你穿衣洗漱,以恋人的方试。”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现在可以这么做,行动远比说出来更重要。” 黎又瑜摸着被吻肿的唇,坐在地上,很是疲惫:“交易结束吧。” 赵禹庭温柔摸他的眼睛,“好,接下来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们之间的问题,在此期间,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接下来要做的任何事。” “好。” 应的太爽快,黎又瑜反而不适应。 好在赵禹庭真的说到做到,与他一同吃完早餐后离开酒店。 忙完手上的工作,回到灰雀区,姑姑已被赵禹庭接走,黎又瑜有些可惜:“我还想把输的钱赢回来的。” 赵向聿举着哑铃:“你赢不了,我姑姑拿过麻将大赛一等奖。” “姑姑的一生真精彩。” “那当然,我们赵家谁的一生不精彩,当然,除了我,不过很快你就可以免费看一场大戏了。” 黎又瑜回过神:“什么大戏?” 赵向聿冲黎又瑜眨眼,突然间的往后一仰,哑铃应声落地,发出巨大声响,黎又瑜吓一跳, 房间内还打着绷带的杨孝南冲出来,一把抱起地上的赵向聿:“你怎么了,别吓我,低血糖了?” 杨孝南滚烫的掌心贴上赵向聿汗湿的后颈,却在下一秒僵在原地,赵向聿正仰头盯着他灵活支撑身体的右腿,眼神冰冷:“真是天赋异禀啊,断腿几天就能下地跑。” 杨孝南这才发觉露馅了,“我可以解释。” 十公斤的哑铃还在惯性滚动,杨孝南被过肩摔抛向半空的瞬间,空中飘散着几缕被劲风割断的绷带纤维,就是那么巧,其中一个哑铃滚过来,杨孝南准准落在哑铃上,金属碰撞声与惨叫声同时炸响。 赵向聿侧着身:“你以为我这几年只是约名模玩越野?本少爷跆拳道黑金带。” 惨叫声不绝于耳,赵向聿甩了甩被汗水浸透的额发,冲着黎又瑜挑眉,“年度大戏《石膏恋人》,五星好评吗?亲。” 杨孝南躺在地上哀嚎:“聿聿,这次是真的……” 赵向聿反手将棒球外套甩上肩头,“你自己慢慢装的,少爷我不陪你玩了,再见。” 黎又瑜安排司机送他出灰雀区,“你原谅他了,我看得出来。” “原谅是原谅了,不代表我愿意再接受他。” “懂你,再联系。” 再次回室内,杨孝南仍以扭曲的姿势瘫在原处,黎又瑜用脚尖碰了碰他发颤的小腿:“影帝该收工了。” 却见杨孝南修长脖颈暴起青筋,冷汗正顺着下颚线滴在地面,声带里挤出的气音裹着血腥味:“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 医院,黎又瑜盯着三维成像图中碎裂的l3椎体,与医生双双站在杨孝南病床边,相对无言。 “住院吧,需要立即进行椎弓根螺钉内固定,另外……” 医生指着片子上蜘蛛网状的裂痕,“这个粉碎形态,很像从高台坠落在圆柱体凸起物上,砸的刚刚好,偏一点都没这么漂亮的形状。” 黎又瑜望着杨孝南腰间的支具,没忍住笑出声:“确实计算过角度,不然没这么准。” 杨孝南痛的直吸气:“别笑了,把我现在的惨状发给聿聿。” “发了。”黎又瑜拿聊天界面给他看,指着赵向聿刚刚的回复:“这次请了专业化妆师?脸化太白了。” 杨孝南泄气,“你去忙吧,我这里交给护工。” “还用联系向聿吗?” “等我好了再去找他。” “我能说句活该吗?” 杨孝南想哭:“所以,能在一起的时候好好在一起,真到那么一天,哭都没地方哭,他都嫌你哭声太吵。” 第73章 到家已是深夜,他收到赵禹庭的信息,跟他道晚安,这种感觉很奇妙,一个从不说晚安的人,突然发来“晚安”两个字,黎又瑜没有回复。 刚躺到床上,手机发来各app推送,铺天盖地传赵禹庭的私生子。 传闻那个两岁的小男孩是赵禹庭与周含微的孩子,他们担心孩子被仇家盯上,将孩子秘密保护,照片中周含微抱着孩子,后面跟着的是赵禹庭的御用保镖团队。 孩子的脸被遮挡,小小的靠在周含微肩上,黎又瑜看着只小小的、软软的小手,很难想象赵禹庭抱孩子的情形,会是僵硬的、又或是像他小时候的照片中抱着妹妹的温柔模样。 无论怎样,他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热搜到现在已过去两小时,赵禹庭方并未澄清。 心口像是被长针刺入,细细密密的痛,黎又瑜想抽烟,起来找了一圈,家里没有烟,即便是有,他也不会抽。 第74章 从前的许多细枝末节串联在一起,黎又瑜想了又想,找不出更多他与赵禹庭适合在一起的借口,一个也没有。 这一夜,黎又瑜没有睡好,整晚噩梦,梦到他被狼族的王抓到岛上,他想逃,翅膀被狼爪按住,只要稍稍挣脱,狼爪便用抓紧,紧到他窒息,他只能不要命搬的扑腾,羽毛飘散,沾满狼爪,狼王不知怎么的,改变想法,松开一定的空间让他逃离,可他回头,看到狼王孤独的眼神,他放弃挣扎,征服在狼王脚边。 醒来时胸口剧烈起伏,黎又瑜按着心脏处,“不,我不要当他的金丝雀,决不。” 赵禹庭是被敲门声叫醒的,除非大事,迟锦佑不会叫醒他。 郑修源站在门口:“赵总,周含微故意在网上制造假消息,昨晚已通知清除消息,我们这边清除,周含微另一边补上。” 赵禹庭接过手机,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告诉她,孟博士的药我们不再提供。” 檀香山会馆的贵宾室里,水晶吊灯在地毯上投下斑驳光影。 赵禹庭的目光扫过檀木屏风上浮动的烟霭,“周小姐,我们的演出该谢幕了。” 他推过文件夹,阴影沿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攀援,屈指叩了叩文件夹里的资料,“苏家开出的价码,够不够支付孟博士下个月的干细胞制剂?” 周含微的指甲深深嵌入沙发,精心雕琢的面具裂开,“原来赵总早就在布棋,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诚心与我合作,那些所谓的安保漏洞,都是你的设计……” 斜射的阳光中,赵禹庭靠在椅子上,在逆光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他是那么的从容,那样的淡然,“周小姐应当明白,棋盘上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明枪,而是甘愿作饵的弃子,我不防着你,那今天被吞掉的就是我。”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过周含微,各取所需罢了。 孟博士每个月的特效药,看似周含微花大价钱从国外托人转购,实则,那药出自赵禹庭投资的实验室,他知道周含微的小动作:故意找到另一支安保团队,故意找人拍下,等的就哪天局势混乱放出来混淆视听,那些对周家有怨的人,试图那些人看在赵禹庭的面子上,放过她的孩子。 周含微跌坐在地,“是苏星洲,他答应只要得到黎又瑜……他有合适的肝源,我已经等太久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孟博士需要适合他的肝脏,你知道失去爱人的痛苦,你应该能理解我,对吧?” 赵禹庭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我对你的感情不感兴趣,情感勒索在我这里兑换不了筹码,说吧,苏星洲要你做什么?” “他约了黎又瑜,他要得到黎又瑜,现在已经晚了,黎又瑜恐怕已经在他的胯下了。” 离开檀香山会馆,车辆疾驰在山道,郑修源在车内安排工作,所有凌海旗下社交帐号,于同一时间宣布解除与周含微的婚约,并澄清赵禹庭与周含微之前没有所谓的孩子,且在微博置顶与周含微孩子的亲子鉴定报告,确定与赵禹庭无亲属关系。 周含微在助理的陪伴下走出会馆,助理担忧地看着眼前伪装的女强人:“现在怎么办?” “按他说的,发布解除婚约声明。” “那老爷子和您的几个哥哥……” “我自会找他们说明,现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孟哥的命,其他的,顾不上……” 周含微望着远处的天空,苏星洲几天前找她合作,他要黎又瑜,而她,只想要一切能拯救孟博士的机会。 她问苏星洲:“你是想得到黎又瑜的人,还是他的心?” “有什么不一样吗?得到他的人不就等同于得到他的心?”苏星洲把玩着手上的印章,“哦,你是在提醒我,阿欢赵禹庭?那你给我想办法,让阿瑜对赵禹庭只有恨,没有爱。” 那一刻,她是同情苏星洲的,同时也羡慕他,羡慕他无心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忙完一天的工作,黎又瑜在回到酒店的路上被一辆红色法拉利拦截。 小夏当时被打击到不行,整个人蔫蔫的,黎又瑜担心他钻牛角尖,把他还在身边,小夏伸长手臂,护在黎又瑜前面:“瑜哥,小心。” “没事,放心。” 苏星洲身着白色礼服,手捧红色玫瑰走下车,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嘴角高高扬起,露出夸张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咧到耳根,某些时候黎又瑜真的很佩服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做到让人心生厌恶。 “阿瑜,我说过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他的声音尖锐而又带着几分颤抖,如同鬼魅的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我并不想见到你,抱歉,请让开。” 黎又瑜警惕地看着他,没有下车的意思。 苏星洲却步步紧逼,一边走一边将手中的玫瑰花瓣一片片扯下,“我知道你需要什么,关于基因净化的秘密,关于巴别塔的计划,我都可以告诉你,这可是能让你站在世界之巅的关键,跟我交易吧,阿瑜,我们才是最合适的。” 黎又瑜还没傻到跟魔鬼做交易,“你想要什么?” 他的眼里满是偏执和疯狂:“你,我说过,我要你。” 黎又瑜下车,站在他对面:“没有你,我也一样能找到我想要的。” “你等的起吗?你要是能等,就不会突然出现,阿瑜,明天,我会双手呈上你想要的,要是你不来……”苏星洲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的神色,“你知道后果的,这世上可没有能阻挡我的东西,我会在第一时间启动计划。” 说完,他将手中剩余的玫瑰狠狠砸向地面,转身钻进法拉利,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疾驰而去。 黎又瑜摸了摸耳钉,全新的录音耳钉,苏星洲说的对,他们得到消息,政府资源匮乏,他们计划年底启动基因净化,届时,所有人被洗脑,他们心甘情愿接受基因筛查,接受虚假的基因洗牌,到到时,一切都晚了。 小夏见他一时失神,忍不住追问:“瑜哥,是不是…很危险?” “危险?”黎又瑜扯了扯嘴角,目光掠过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不一直都有么?” 小夏的脸颊倏地涨红,急切道:“我是说…我可以替你去!瑜哥,我这条命,随时可以为你豁出去!” 黎又瑜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少年刺硬的短发:“才多大点儿人,张口闭口就是死。” “我二十了!”小夏挺直脊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不小了!我能为你做任何事,包括…献出这条命!” 二十啊。 黎又瑜心头微微一震。 多么鲜活、滚烫的年纪。 记忆的闸门被猛地撞开:他自己二十岁那年,不也一头撞进了赵禹庭的世界?兜兜转转,爱恨痴缠,最终走到今天这样……纠缠至死、难以言说的境地。 车辆重新启动,引擎的低吼在狭窄空间里回荡,小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发着抖:“瑜…瑜哥,我们去哪?” 黎又瑜瞥见他眼底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惊惶,无声地叹了口气:“靠边停下吧,换我来开,你歇会儿。” 话音未落,刺耳的急刹声再次撕裂空气!前方路口,一道颀长身影如同鬼魅,孤身拦在车头正前方二十米开外。 是赵禹庭。 黎又瑜瞳孔骤缩,脚下本能地死死踩住刹车踏板。轮胎与地面疯狂摩擦,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尖啸,橡胶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强大的惯性几乎将人甩离座椅。 赵禹庭却纹丝不动,仿佛置身事外,他甚至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支烟,银质打火机“叮”地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跳跃,点燃了烟卷,猩红的烟头在昏暗光线下明灭,像一只不怀好意的暗红鬼眼。 十五米、八米、五米、三米…… 引擎盖几乎要贴上对方风衣下摆的刹那—— “吱嘎——!!!” 车子终于带着刺耳的哀鸣,在最后一厘米处堪堪停住!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身剧烈摇晃,隔着前挡玻璃,两道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狠狠撞在一起。 黎又瑜胸腔剧烈起伏,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中央!喇叭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悲鸣,他粗暴地扯开安全带卡扣,“砰”地甩开车门,几步冲到赵禹庭面前,积压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抬脚狠狠踹在保险杠上! “赵禹庭!别人发疯,你也他妈跟着疯?!”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出来的,“玩这种不要命的把戏,你不觉得幼稚透顶吗?” 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怎么说他与周含微的孩子也这么大了,他就不能跟以前一样冷漠到底么? 第74章 赵禹庭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口青烟,烟雾模糊了他眼底的幽深。“看来,”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我还是来晚了一步,你已经见过苏星洲了,他许诺了你什么?” 第75章 “与你无关,你无权过问。” 赵禹庭轻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他直视着黎又瑜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霸道:“我说过,你是我的。” “跟我走。苏星洲能给你的任何承诺,我双倍奉上。” “如果我说不呢?” “给我一个理由?” 小夏强忍着惊恐,跑下车以身挡在黎又瑜面前:“你干什么?瑜哥不想做的事就不做,你凭什么逼他!” 赵禹庭似乎从来没拿正眼瞧过这类叫不上名字的普通人,他的眼睛依旧直视着黎又瑜:“他又是谁?” 黎又瑜堵着气:“我身边的人。” “你最好说清楚,你身边的人,是指什么样的人?” “你心里怎么想,就是什么样的人。” 赵禹庭气笑,猛地上前,掐着黎又瑜的脖子吻上去:“能好好说话了吗?” 黎又瑜压根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整个失去防备,当着小夏的面被这样羞辱,黎又瑜是又气又恼,反手甩了赵禹庭一巴掌:“不是要理由吗?他就是理由。” 他指着小夏:“你不是一直监视我吗?那你没发现他一直在我身边吗?这几年,他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们什么都聊,去哪里他都陪我,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给你机会,再说一遍,黎又瑜,想清楚再说。” “我说,”黎又瑜上前一步,“因为他,我不跟你走,小夏,我们走。” 说完拉着小夏向对面马路走去,对面,正对着酒店大门,几步后黎又瑜停步,回头:“你若再敢强迫我做不愿意的事,那今天将会是我们最后一次面见。” 赵禹庭被他眼里的狠绝刺伤,摆手让身后的下属停步:“让他走吧。” 郑修源欲言又止:“他身边的小孩,需要查查吗?” “不用,无名小卒罢了。” “黎先生故意气你的?那……” “先回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回到酒店时,电梯上升的嗡鸣声里,小夏攥着衣角的手指都在发白,他尾随着黎又瑜进了房间,盯着黎又瑜疲惫揉眉心的背影,突然伸手拽住他袖口:“瑜哥,其实我说想为你死,不全是因为危险……” 黎又瑜转身时,正对上男孩涨得通红的脸,小夏仰头望着他:“我……喜欢你,我知道自己比不上赵禹庭,也比不上苏星洲,但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看我一眼,我没钱,没权,但我会比他们晚死。” 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黎又瑜抽回手,又怕动作太猛吓到她,只能放缓语气,“别胡闹,你把喜欢当成了崇拜,等你见过更多人……” 小夏突然高声,眼眶泛起水光,“不是的,瑜哥,别总把我当小孩,我分得清什么是喜欢。” 黎又瑜无奈,“喜欢不是拿命去换的筹码,你该去爱和你并肩奔跑的人,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他话音戛然而止,窗外霓虹透过纱帘在男孩脸上投下细碎光影,那倔强又委屈的模样,竟与记忆里某个片段悄然重叠,那个二十岁的黎又瑜。 混乱的一夜过去,黎又瑜提前让人带走小夏,独自做准备。 将赵禹庭赠他的那把枪藏在后腰,耳钉重新戴上,准备出门赴苏星洲的约。 同伴不免担忧:“又瑜,你这分明是与虎谋皮,要不,还是算了,我们另想办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另一名同伴提议:“或者,我们可以向凌海集团的赵禹庭求助,听说他这几年一直反对巴别塔,自他退出巴别塔议会,他与苏家、巴别塔站在对立面,我们可以找他合作。” 灰雀区除周晨的杨孝南,其他们并不知晓他与赵禹庭的关系,之所以跳过赵禹庭,挑苏星洲为突破口,就是不想赵禹庭牵扯当中,局势已够混乱了。 黎又瑜时间想起长洲岛的那段日子,岛屿上的工人们每当夜幕降临,都会朝着凌海的方向眺望,他们等的是赵禹庭带给他们曙光。 那些没有腿、没有手,甚至四脚都靠机械肢生存的人们,他们在岛屿替赵禹庭祈祷,祝他此生顺遂,赵禹庭是“淘汰品”们最后的希望。 黎又瑜在赌,赌这一次的起义失败,赵禹庭会遵守他的遗愿,改变世界的规则,让一切和平、公正。 等红绿灯之际,黎又瑜收到各app的推送,看到凌海集团官方帐号发布的与周家周含微解除婚约的消失,并在澄清中说明二人并无孩子。 周含微亲自转发博文,说明她与赵禹庭因聚少离多、性格不合,取消婚约,祝福赵禹庭找到自己的天命之一。 黎又瑜点了个赞,收好手机,回复苏星洲的信息:“半小时后到。” 天空下起雨,黎又瑜不喜欢夏天,夏天的雨实在太多。 正出神之际,前方一辆黑色车毫无预兆地横冲出来,轮胎碾过积水的刺响撕裂雨幕,黎又瑜猛踩刹车,刺耳的刹车声在地下停车场炸响,黎又瑜的车在距离黑色宾利仅剩半寸处急停,轮胎在地面擦出两道焦黑的痕迹。 强烈的惯性让黎又瑜猛地向前一冲,安全带紧紧勒在胸口,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还没等黎又瑜缓过神,赵禹庭已从车上跳了下来。 “下车。”赵禹庭单手撑住引擎盖,直视着他。 黎又瑜按下车窗,冷风裹着雨扑在脸上:“你疯了?” “疯的人是你,苏星洲的交易你也敢做,下车。” 后右车辆发出急促的鸣笛声,黎又瑜黎又瑜望着后视镜里逐渐聚集的车流,指尖慢慢移向换挡杆,将车开到路边。 赵禹庭跟着停在他前面,“为什么答案跟苏星洲见面?” “你以为呢,以为我要跟他上床,还是其他?” 赵禹庭忽然前倾拉开车门将黎又瑜拽下车:“不用故意激怒我,你想要的基因净化的关键信息,我给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牵连到中间来?好好做你的资本家不好吗?三年前你能保我,这次呢,你还要保我吗?” 赵禹庭在雨中吻上黎又瑜的唇:“我已在其中。” 黎又瑜用力推开他,扯乱两人的领带,“我有我的计划,让开。” 赵禹庭不给他抵抗的机会,雨水冲乱他的头发,打湿他的骄傲,他在雨中失去优雅,半抱半拖着将黎又瑜带到他的车上。 苏星洲的电话打过来,赵禹庭在替黎又瑜系安全带时看到来电,抽过黎又瑜手中的手机扔向车门外。 黎又瑜很快冷静下来,赵禹庭在,即便现在他赶过去赴约,赵禹庭也会把场面弄糟。 他跟着赵禹庭回到别墅,两人皆是一身湿,迟锦佑拿着毛毯在后面追,赵禹庭只是用力钳住黎又瑜手腕,命令道:“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迟锦佑站在原地:“是,先生。” 黎又瑜被带到地下室。 主是他第二次进地下室,上一次在黑暗中,没有机会看清地下室全貌,这次他看清了,地下室很空,整排的置物架上摆满旧物,对面墙是一整面屏幕,对面的沙发很干净,沙发旁边的桌上还摆着碘酒、纱布。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赵禹庭打开大屏幕,猛地拽着黎又瑜,站定在那满是黎又瑜监控屏幕前。 屏幕中,黎又瑜这三年来的画面走马灯般闪烁,赵禹庭呼吸滚烫,喷在黎又瑜脖颈,“你看!这些日子,我只能靠这破画面拼凑你,每分每秒都在煎熬。” 他俯身,疯狂地吻住黎又瑜,带着渴望与愤怒,近乎野蛮地撕咬,黎又瑜被撞得踉跄,后背磕在桌子边缘,却挣不脱。 “你知道吗?” 赵禹庭喘息着,额头抵着黎又瑜,声音沙哑,“只能在监控里看你,那种煎熬,比看不见更难受。” 黎又瑜瞪大眼,望着失控的他,想推开,手触到颤抖身躯时却僵住。 “我以为能控制,” 赵禹庭前所未有过的展露他的情绪,眼眶泛红,“看着你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开始新生活,我可以不去打扰你,给你时间成长,可我也有压制不住思念的时候!” 那些刻意保留的影像,成了具象化回忆的凌迟刀,所有精心设计的轨迹都不过是冰面下沸腾的火山喷射出的浓烈爱意。 赵禹庭剖开心脏,撕扯出一道口子,指着他的心对黎又瑜控诉他的无可奈何:“我以为我不需要爱情,也不需要爱意,是我算错了,我以为放你走是正确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一定要说出口的爱才算爱吗?黎又瑜,回答我。” 高傲的上位者主动摘下冠冕,生长出名为“爱人”的软肋。 黎又瑜被他突如其来的真心震撼到,他说不出任何话。 一场关于爱、占有与期盼的风暴,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黎又瑜的衣物跌落在地面,赵禹庭完全没有从先前的情绪抽离,重重撞击着黎又瑜,沙发逐渐移位,赵禹庭咬着黎又瑜的红色耳钉款录音设备,“你打算跟他以什么交易?” 第76章 “苏星洲吗?” “我不喜欢从你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告诉我,你打算让他吻你吗?” “不……” 话被赵禹庭吞下,地下室的室温逐渐升高,黎又瑜仰起脖子,被迫接受身体对于三年前的熟悉记忆。 他的身体要比他诚实,不得不承认,他是期待的。 赵禹庭咬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质问:“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是他能给我不能给你的,跳过我去跟他做交易,黎又瑜,记住,你属于我。” 混乱过后,黎又瑜打着喷嚏,“沙发脏了。” “会有人过来清洗。”赵禹庭说话的同时,按下通讯键让迟锦佑送衣物和热水。 黎又瑜其实并不想让迟锦佑或别墅里其他人知道他刚刚与赵禹庭的亲密,最终,也只是说:“你太粗暴了。” “我忍了三年,已经很克制了。” “故意放我走,为什么?” “若我当时没有放你走,强行留你在我身边,现在的我们会怎样?” 黎又瑜很认真地思考,“我会成为你笼子里的夜莺,最终结果,要么我杀了你逃出去,要么我逃不了,选择自杀。” 此刻,他明白赵禹庭放走他的用意。 迟锦佑没有下来,机器托运小车送来毯子和水,赵禹庭抱着黎又瑜,“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跟周含微,你不是个会妥协的人,为什么跟她订婚?” 赵禹庭向他讲述他与周含微的合约,以及放他走时的心境,更是讲到巴别塔近期的思想。 黎又瑜满脸凝重,“巴别塔想成为人造神,想让所有人臣服于他们,我们得到消息,时隔三年,他们的病毒已经第二次研发成功了。” “你的消息是准确的。” 巴别塔组织在第一次实验室被炸后警惕性提高,同时察觉到赵禹庭的“叛变”,他们将目标盯上民间企业,在一处偏远的小型儿童洗护用品工厂设置实验室,所有材料国外引进,这三年,真正做到滴水不漏,直到近期,工厂频繁死人,引起赵禹庭的注意。 黎又瑜也是因为骨伙盒订单上涨顺着线索往下查,查到他们正在用活人实验病毒。 “他们计划杀死80%的下等公民。” 谈完公事,黎又瑜推开赵禹庭环在他腰上的手臂,“这跟你当初瞒着我订婚有什么冲突,你完全可以告诉我。” “知道的越多,对你来说越危险。” 他觉得自己的做法无可厚非,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黎又瑜的安危。 “不,根本原因是你从来没把我放在跟你同一水平线,自始至终,你都认为我是你的所有物,我只能蜷缩在你的羽翼之下,被动地接受你给予的爱或是其他,这不是爱人之间该有的,而是主人对宠物的施舍。”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刺向赵禹庭的内心,将他一直忽视的矛盾彻底撕开。 第75章 “我只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保护我想保护的人,错了吗?”赵禹庭问。 “错了,你应该问我,给我选择,假如你在危机关头,我希望你能让我自己决定,是选择与你并肩面对风雨,还是选择独自逃离,而不是一味地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擅自替我做决定。” 赵禹庭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理念,在他根深蒂固的主观意识里,身为强者,保护家人以及珍视之人,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就如同威风凛凛的狮子本能地守护自己的伴侣与领地一般。 可此刻,黎又瑜的话让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过往的行为与观念。 “也许你是对的,回到我身边,我会按你所设想的模式与你相处。” “你还是不懂,我要的不是设好的框框条条,写明你需要干什么、做什么,是要你发自内心的尊重,不是你一句两句好听的我就会回到你身边,我又不是你的狗。” 黎又瑜尾音带前委屈,赵禹庭很想抱他,也想笑,但忍了下来,认真询问:“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是发自内心学习如何以‘爱人’的身份跟你相处,你教我,好吗?” “像我以前爱你时那样爱我。” 从地下室上来,迟锦佑已在门外等候:“先生,黎先生,楼上浴缸已备好热水。” 赵禹庭微微点头,刚抬步,黎又瑜咳嗽一声:“咳……” 习惯性走在众人前面的赵禹庭撤回脚步,接过迟锦佑手中的睡袍披在黎又瑜肩上:“这边。” “嗯。” 迟锦佑在身后重重拍自己脸颊,他没看错吧?先生扶着黎又瑜的手,如侍者搀扶主人。 他将刚刚看到的偷偷告之郑修源,郑修源反而问他:“听说你在相亲,成功了吗?” “没有,我太忙了,不适合结婚照顾家庭,这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郑修源换了另一个问题:“你第一次跟别人发生关系,事后你是怎么照顾你的床伴的?” 上层阶级,到一定的年龄,他们会找性伴侣,这对他们来说是公开的,透明的,并不羞耻。 “我没有找过!”迟锦佑在电话这头憋到脸红,“我毕业就来了先生这里,这里除了阿姨就是大叔,最好看的就是院墙外那只漂亮的狸花猫,我接受过性教育,知道该怎么为主人排忧,但我自己没有机会试。” “哦,你还是处啊,那你找机会试试,美好的性爱后,你恨不得把对方宠上天。” 迟锦佑还是不懂,先生与黎又瑜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三年前他们几乎每晚都做,那时候的先生总是第一时间回自己卧室洗澡。 也许郑修源说的对,他该找机会试一试。 赵禹庭在环岛区买下新的套间,房子写的黎又瑜的名字,黎又瑜出了一半的钱,赵禹庭表示赞成,黎又瑜打趣:“我以为你会说我较真。” “我会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 “我想去岛上看看那栋石屋,没记错的话,我还有东西藏在那里。” 赵禹庭带他到书房,打开保险柜,黎又瑜藏在石屋里的毕业证赫然出现,里面还有椰子壳磨成的小鱼、爱心,以及他没有寄出去的漂流瓶。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黎又瑜故意不去拿漂流瓶,里面的字条现在看,幼稚又好笑。 赵禹庭偏作看不懂他的尴尬,倒出字条,念着:“从你将我带回家的那天起,我的真心遗落在你的大衣口袋,落款,黎又瑜。” 黎又瑜臊的大叫:“这只是一本书上里的句子。” “哦,原来是这样。”赵禹庭按着他坐到椅子子,回卧室取过来一件大衣,初见时被他扔掉、黎又瑜“捡”走的大衣,握着黎又瑜的手伸进口袋,黎又瑜触摸到一个坚硬物体,掏出来,是他捏的泥人小熊。 “你不是说这些都是垃圾?” 大衣、小熊,和他那箱留在杂物间的旧物。 “即便是垃圾,那也是无价的,你知道的,在我这里,一切都能定价,你留的这些,无价。” 黎又瑜在书房的架子上看到他留下的旧物,那年他藏在床底,又移去杂物间的旧物,赵禹庭把它们装在专门的玻璃盒里,每一件都保存的很完整。 “你这样,我有点感动。” “感动要用实际行动表示。” 黎又瑜吻他的唇,不轻不重咬他一口:“够不够?” “欠了我三年,这点连利息都不算。” “这三年,你没找别人吗?” “对我多点信任。” “那你……怎么解决?” 赵禹庭说起这种事坦坦荡荡:“在地下室,看着你的视频自……” 黎又瑜迅速捂住他的嘴:“好了,我知道了。” “同样的问题,你怎么解决?” “我很忙的。”黎又瑜不看赵禹庭,停顿几秒,自暴自弃般脱口:“好了,跟你一样,不同的是我不是看视频,想着你就能高潮。” 赵禹庭很满意,“什么时候去岛上,我安排。” “今晚。” 专属航线,屏蔽一切信号,赵禹庭告诉他:“议会一直没有放弃对我的监控。” “所以你开发完整的反追踪系统,他们要你为他们做什么?” “提供财力物力,借助我的影响力,稳固他们的势力。” “他们是想要当皇帝吗?一旦成功,你会不会被封个宰相?”黎又瑜半开玩笑的说着。 “卸磨杀驴,我会第一个死。” “接下来死的就是普通人,所在不愿臣服的,都将死于他们的权利的刀刃下。” 好在一切尚未发生。 登岛前,赵禹庭突然说:“那个姓邱的少年,失踪了。” 什么都瞒不过赵禹庭他眼睛,他知道黎又瑜心中所想,知道他想登岛见旧友。 石屋跟三年前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就连他挂在窗台上的贝壳风铃都在,大叔还在,见他回来,激动地抱来椰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大叔,对不起,我没有连累你吧?” 第77章 赵禹庭没有打扰他们,独自去了石屋休息。 大叔憨厚的脸上全是笑容:“没有,没人为难我,一切都好,看到你回来,我真高兴。” 他们聊起三年的变化,岛上的工作已接近尾声,潜艇藏在岛屿的背面,只等出海。 提起邱景灿,大叔满脸惋惜,“那孩子在一个中秋节失踪了,那天月亮很圆,我去给他送月饼,他不在房间,什么都没带走,也没留下任何话。” 黎又瑜心中一紧,“他一定还活着。” “事后,赵先生派在附近海域大范围搜索,没有发现。” “没发现就是好消息,他一定还活着。” “是的,他一定还活着。” 赵禹庭带黎又瑜登上潜艇,工作人员正在做储备水和食物的工作,黎又瑜知道,这或许是人类最后的避风港。 天边,第一缕曙光悄然撕开夜幕的缝隙,赵禹庭带着黎又瑜登上瞭望台,海风似不羁的野马肆意穿梭,将柔和而又带着几分神圣的光,洒落在二人身上。 黎又瑜仰头望向那渐亮的天空,刚要说话,赵禹庭的吻落下来。 他是那样的浓烈,几乎要把黎又瑜揉进他的身体里,此刻,时间仿若凝固,只有那越来越强烈的霞光在不断变幻。 晨光将栏杆拉长,黎又瑜在后腰撞上冰凉的栏杆,他抬腿,勾住赵禹庭的腰:“上一次,我们也是这个位置。” 皮带搭扣声在暧昧的亲吻声中并不突兀,赵禹庭一个用力,黎又瑜狠狠咬在赵禹庭的肩上,赵禹庭一手抓黎又瑜的腰,另一只手拉着栏杆:“这里,也是跟三年前一样的位置吗?” 黎又瑜说的位置,是他靠着的栏杆;赵禹庭说的显然不是。 “不……不是。” 比起以前,更深了。 风声和海浪的声音掩盖黎又瑜的放纵,最后的最后,他的身体弯成“c”字形,头倒仰在栏杆上,太阳与海平面在他的视线中颠倒,他看到海面平凌驾于太阳之上,如此的美丽。 离开前,黎又瑜指着瞭望台上的木地板上的白色,“全是你的东西。” “你的也不少。” “你想让所有上来的人都知道我们在这里干了什么吗?” 于是,尊贵的赵总,在黎又瑜的指挥下,拎着小小的铁桶上瞭望台冲洗地板。 赶在码头早起的群众聚集之前,他们回到陆地。 黎又瑜从赵禹庭口中得知,爆炸案是巴别塔议会的手笔,他们想要赵禹庭死,同时传来消息,苏星洲与赵勋已成为巴别塔正式议员,当天下午,警局发布赵勋无罪告示,告示中称瑞阳县私自开采案,真凶现已归案,赵勋无罪。 “他们找了替罪羊。”黎又瑜气愤不已,“他们找到了赵勋的助理,把一切罪责按在助理头上,虽说助理有罪,但赵勋才是罪魁祸首。” 赵禹庭并不惊讶:“符合他们的风格。” “现在呢,他们加入议会,是想做什么?” “想打造一个新的国度,一个,以议会为神的国度,现在,他们遇到问题,他们缺钱,需要新的企业加入,我已明确拒绝,苏星洲、赵勋,是他们新汲取的血液。” 第76章 因ai盛行,失业率急剧攀升,无数家庭失去了经济来源,消费市场低迷,商场里冷冷清清,店铺纷纷倒闭,曾经繁华的商业街如今一片萧条,供应链断裂,企业资金链紧张,整个经济体系如同被抽去了筋骨,摇摇欲坠,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下行困境。 巴别塔,被淘汰者们视为“神明”一样存在的庞大组织,正在为他们从前的决策焦头烂额。 维持自身运转需要巨额资金,研发新技术、维护复杂的设施,每一项开支都如天文数,而经济下行导致税收锐减,企业捐款也寥寥无几。 面对数以亿计失去工作、生活陷入绝境的淘汰者,巴别塔资源捉襟见肘,经过内部高层的激烈讨论与权衡,一些决策者认为,以现有的能力,根本无法为如此庞大的人群提供持续有效的救助。在他们眼中,资源的过度消耗可能会导致巴别塔自身的崩溃,与其徒劳地试图拯救所有人,不如选择放弃普通大众,以保留巴别塔的核心力量,等待未来或许存在的转机。 于是,巴别塔悄然改变了策略,提前散播病毒,任由下等公民自生自灭,已有大部分群众中毒,这种病毒并不会马上让人死亡,会在他们耗尽所有财力后慢慢死亡。 中毒初期,与普通感冒相似,不同的是,他们慢慢侵入血液,最后致命。 早前,周含微未倒戈前,他们一直在寻找议会新的实验室,有上次的教训,巴别塔加强保密工作,这也是赵禹庭没能及时阻止病毒散播的原因之一。 黎又瑜安慰道:“重点原因不在你,重点是制造病毒的那帮人,而不是想要阻止他们阴谋的你。” 赵禹庭点头:“他们需要新的资源入驻。” “他们想杀了你,利用赵勋夺取你的资产。” “不错,我们也该行动了。” 事情进展得极不顺利,诸多下等公民将凌海大厦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义愤填膺,纷纷斥责赵禹庭冷血无情,强烈要求他出资救助众人。 聚集在此处的人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黎又瑜置身于人群之中,只见几个声音格外高扬的家伙正在起劲地煽动着周围的人,其中一人挥舞着手臂,大声叫嚷道:“凭什么,凭什么赵禹庭坐拥数亿资产,过着奢靡的生活,而我们却只能在病痛的折磨中苦苦挣扎,没钱看病,甚至连饭都吃不饱,这世界太不公平了,我们要公平!” 这些人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他们的双手皮肤干净嫩滑,毫无长期劳作与困苦生活留下的痕迹,绝非真正饱受生活磨难的 “难民”,黎又瑜静静地站在人群后方,看着这些人装模作样地痛斥生活的苦难,而后又在那几个煽动者别有用心的引导下,将所有的苦难归咎到赵禹庭头上。 暮色像打翻的墨汁般渗透天际,聚众的人越来越多,有人举着婴儿啼哭的照片,有人攥着染血的病历,此起彼伏的“我要公平”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成酸涩的浪潮。黎又瑜的衬衫被冷汗浸透,他站在失控的人群里,听着那些不该被按在赵禹庭头上的罪名。 这些话,赵禹庭听过很多,但他从来不说,不反驳,只做他自己。 黎又瑜戴着上口罩,上前大喊:“大家冷静!我们要找的不应该是巴别塔吗?凌海每年为我们捐赠的物资不计其数,我们更应该感恩,而不是在这时候逼迫与整件事情毫无关联的凌海!” “你怎么知道与凌海无关?”先前喊话的男人叫着。 黎又瑜盯着他:“请你给出此次大范围传染病症与凌海有关的证据,所有人生病、甚至离世,对凌海、对赵禹庭,有什么好处?” 那人支支吾吾,围观的依旧不买帐:“我们不管,我们要药,要钱,我们听说了,我们不是什么流感,是一种特殊的病毒,这些人有钱为什么不会感染,他们一定有疫苗!” 群情激奋,黎又瑜知道,他们被迫到走投无路,迫切想到一个突破口,听不进任何劝阻。 顶楼,赵禹庭得知黎又瑜在人群中,紧急下楼:“加派人手,确保黎又瑜的安全。” 郑修源跟在后面:“您不用亲自出面,你现在出面,若是人群中安插南议会的杀手,我们怕是难全身而退,难民太多了。” “先找到黎又瑜,其他再议。” “我带人下去,赵总……” 赵禹庭人已进电梯。 黎又瑜被挤在人群中,辩驳的话淹没在激奋的哭喊声中,前头传来金属铰链断裂的脆响,人群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鲨群,推挤着涌向缓缓闭合的防爆玻璃门,黎又瑜的眼镜滑到鼻尖,透过雾蒙蒙的镜片,看见门内大理石地面上映出扭曲变形的影子。 突然,从大厦后方绕过一队身着保安制服的队伍,他们防暴头盔的树脂面罩泛着冷光,他们带着催泪弹、电击棒,一出现,无差别攻击难民,催泪弹在半空划出抛物线,灰白色烟雾腾起的瞬间,他听见右后方孕妇撕心裂肺的干呕。 顿时,哀嚎声一片。 “你们疯了!”黎又瑜在刺鼻的胡椒味中踉跄前冲,某个保安的肘击擦过他耳际,他顺势扣住对方手腕,指腹触到制服袖口冰凉的金属袖扣,—这绝不是普通保安会佩戴的定制配件,更不是赵禹庭的安保团队。 “我们是赵禹庭的安保人员,有权保护他的安全。”戴着防暴头盔人高声喊着,刻意喊出赵禹庭的名字。 缠斗中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滑落,黎又瑜尝到铁锈味的血,恍惚看见防爆玻璃门后电梯指示灯正在跳动。熟悉的身影在逆光中冲来,他听见赵禹庭的暴喝声穿透硝烟:“所有人,住手!” 人群爆发出更尖锐的哭喊,几个满脸血污的难民突然举起手机对准赵禹庭:“大家看清楚,就是他不给我们医疗帮助,不给我们药物,他该死!” 第78章 “说好的安置协议都是谎言!”沾着泥浆的矿泉水瓶砸在大门,在赵禹庭西装上溅开泥点。 一切都是那么凑巧,两辆印着双螺旋标志的大巴撞开警戒线,苏星洲单手持扩音器下车:“巴别塔议会已开放第七区避难所,请需要医疗救助的同胞们有序登车。” 他身后机械下肢运转声清脆如钟摆,赵勋坐在起重机上,对着赵禹庭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黎又瑜看见最先发难的瘸腿男人扔掉燃烧瓶,颤抖着去抓苏星洲的袖口:“我就知道巴别塔永远不会抛弃我们,不像那些上层企业家,什么慈善,都是假象。” 所有难民上车,苏星洲走到黎又瑜面前,微微笑道:“怎么样,喜欢我给你的礼物吗?” “这一些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刚那些安保人员,也是你们找来的,你们嫁祸给赵禹庭,让难民们恨上他,接下来你们想干什么?想把病毒的事也推到赵禹庭头上吗?” “我的宝贝,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怎么办,我越来越爱你了,来吧,加入我们,加入巴别塔,我们一起创造一个新的辉煌。” 黎又瑜冷冷凝视着他:“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看到刚才那些……”苏星洲停顿下来,扬唇,“那些即将成为实验品的淘汰品吗?上次你爽约了,我可以原谅你,后天的巴别塔年中盛典,你如果不出席,刚上车的那些人,他们会成为什么样,我不敢保证。” 赵禹庭处理完前先的混乱,将黎又瑜拉到身侧,瞟了眼苏星洲:“告诉议会,我会送他们一份大礼。” 闹剧结束,回到大厦总经理室,郑修源气到直锤墙,“他们这是栽赃,这是陷害,他们早准备好了,网上这么多高清视频,那些贫工区出来的难民,他们怎么可能买的起这样的高清设备,他们故意的。” 赵禹庭倒是平静:“修源,冷静,去准备材料,他们能玩的,我们也能。” 黎又瑜秒懂:“你是说……” “不错,后天,该是我们还礼的时候。” 赵向聿看到网上的风向,评论里不明真相的群众,将所有怨气对准赵禹庭,他们咒骂、侮辱,将所有炮火对准赵禹庭,肆意煽动网友情绪,试图酝酿下一次的游街示众,对象理所当然锁定赵禹庭。 为保证职工安全,凌海集团所有员工暂时居家办公,职工们坚决与赵禹庭站在同一战线,他们纷纷上网,在各大评论区解释,然后,他们的评论很快被删除。 赵向聿彻夜不睡,跟网友理论,他发一次,贴子被删一次,一晚上废了几十个帐号。 天亮后赵向聿跑来问黎又瑜:“难道真的由他们一手遮天吗?” 黎又瑜正与周晨、杨孝南做最后的部署:“不会,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你们打算做什么?” “炸了巴别塔总部。” “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了?” “我不是赵禹庭,我们的装备、人员,全是从贫民区走出来的,由我们出面作反抗,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 “会有危险吗?” 黎又瑜没有瞒赵向聿:“会,巴别塔不是谁都能进去的,这次被邀请参加会议,我会带几个人一起。” “炸弹藏在哪里?” 黎又瑜只是拍赵向聿肩膀:“向聿,照顾好你哥,还有,替我们照顾好灰雀区的人。” “不行,你不告诉我,我就告诉我哥,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哥?” 黎又瑜叫来同伴,“把他绑起来,送到灰雀区。” 第77章 赵向聿很是激动:“不行, 黎又瑜,你不能这样,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要跟你们一起,你不能让人绑着我,我会恨你,会恨我自己,恨我无能。” 黎又瑜被触动,“是纳米炸弹,可能并不成熟,我们并不知道它真正的威力,我们计划将炸弹绑在身上。” “你们想去送死?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哥怎么办?我哥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你死了,他怎么办?” “他会很坚强,会很好的照顾活下来的人,届时,一切都会好起来。” 赵向聿痛哭,“杨孝南呢?” 黎又瑜递给他一个信封:“他给你的,他说让你照顾好自己。” 赵向聿没看,扔在桌上,“谁要看什么破信,我要他当面跟我说。” 他们分两拨出发,黎又瑜与赵禹庭同乘一辆车,赵向聿被安排另一辆车,到会场与杨孝南等人汇合。 杨孝南身戴护具,见到赵向聿,上去便推他一把:“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这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快回去。” “就许你来当英雄,不许我来?我偏要来。” “别玩了,真的不好玩,快回去。” “好,那我问你一句话,你今天说清楚我就……” 当着灰雀区所有兄弟的面,杨孝南大声截过他的话:“爱,很非,非常爱,后悔,早后悔了,后悔不该把你骗走,缺失这三年时光。” 赵向聿脸一红,偏头,“我是想问,你这次是不是真的受伤了,我会赔偿医药费。” 兄弟们笑成一团,“好了,南哥,你们聊几句,我们先去部署。” “你们打算怎么进会场?” “会场以前的装修工人是我们的人,我们有整个会场通风管道的图纸,从通风管进去,在会场各个角落填埋炸弹,待收到阿瑜的信号,所有炸弹会在第一时间爆炸。” “你……” “放心,我们会先撤出来,到时我们也会先把无辜的人救出来。” 赵向聿拍着胸口,“黎又瑜他骗我!他说你们都会死,害我白哭一场。” “他要不吓吓你,你能这么快原谅我?” “那倒也是。” 周晨负责场外接应,一行人按原计划行动。 水晶吊灯在十米挑高的大厅投下晶莹冷光, 黎又瑜以新贵身份入场,他踩着红毯边缘的暗纹进场,那些用金线绣着族徽图腾的柔软织物本该是迎接贵客的礼仪,此刻却像某种无声的警告。 那些高高在上的上层阶级,对于黎又瑜的出现,更多的是不服气、鄙夷,他们用鼻孔对着黎又瑜,有人发出轻蔑的嘲笑:“靠卖炭起家的暴发户,也配出现在这里?” 黎又瑜并不作答,赵禹庭告诉过他:一旦你的层次高了,就会有人嫉妒,而你要做的,是忽视他们,蔑视他们。 赵禹庭倚着香槟塔前,对着黎又瑜伸手举杯:“来我这里。” 黎又瑜的手没有接到赵禹庭手中的香槟,另一个穿着宝蓝色西装的年轻男子截走水晶杯:“赵总,好久不见,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琥珀色酒液在赵禹庭指间晃出危险弧度,那位不知谁家的小少爷涨红着脸重复邀约,“赵总……” 黎又瑜耸眉,这是遇到追求者了?细看,原是刚刚嘲笑他卖炭的小公子。 他乐得看好戏,撤回步伐,往后站了一步,借机打量会场。 苏星洲等人暂未出场,前面圆桌应该是留给议会高层的位置,全空着;四周环绕着八台高速摄像机,正在全球直播,宴会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逃不过摄像机。 八台摄像机,全是议会准备的,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昨晚他们刚布置后,后脚赵禹庭的人入场,将其中四台改线路,改为由自己控制。 玻璃杯沿叩在理石台面发出脆响,赵禹庭转身看向宴会厅角落,暗金流苏帷幕旁,黎又瑜正在试吃蓝鳍金枪鱼刺身,似乎不合他的口味,他在皱眉。 有好事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全都发现阴影里站着个穿暗纹西装的男人,那人潇洒肆意,侍应生端着托盘经过时,他顺手将半杯威士忌放在层层叠叠的香槟杯上。 赵禹庭踩走过去,他在距黎又瑜半步处驻足,伸手牵过黎又瑜的手,看向周公子:“周公子想请我跳舞?” 他停顿几秒,举起与黎又瑜相握的手,“你可能需要打赢我男朋友,我男朋友不喜欢我与别人跳舞。” 宴会厅骤然寂静,摄像头统一转过来,黎又瑜大脑突然宕机,他这是…… 选在全球直播时公布他们的关系。 黎又瑜很紧张,抖着手用叉子戳起最后一片刺身,叉子递到半空,刺身掉落,赵禹庭温柔扯过方巾,替他擦拭蹭到衣角的芥末,“各位,正式介绍,这位,我的爱人,黎又瑜。” 周公子踉跄着撞翻香槟塔,气泡酒顺着天鹅绒地毯漫到赵禹庭脚边,赵禹庭攀住黎又瑜肩膀,对着周小公子笑道:“周公子,这舞,还跳吗?” 周公子僵在原地,黎又瑜已经走到他面前,左手还端着杯威士忌,笑的单纯无害:“摔跤还是柔道?你选。” 几十位宾客同时后退半步,高傲的周公子尖叫着挥手,侍应生托盘里的马卡龙滚落一地,“我认输!” 黎又瑜冲赵禹庭眨眼:“怎么样,我配合的还好吧?” 第79章 “天衣无缝。” 通风管道内,赵向聿半蹲着戴着耳机观看直播:“我去,我哥真男人!” “我嫂子更男人!” 杨孝南凑过来:“我不男人吗?” 赵向聿上下打量着他:“不清楚,看起来挺弱的。” “行!”杨孝南咬牙,“等处理好这一切,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男人!” 钢琴声骤然响起,打断会场里的议论,巨大的穹顶之下,巴别塔议会的大厅庄严肃穆,议员们鱼贯而入,每个人的身旁都带着一个小孩子。 黎又瑜眼睛瞪大,这些孩子,面庞稚嫩却满是历经苦难的沧桑,虽穿着昂贵的衣衫,却难掩眼中闪烁的惶恐与不安,他们正是那些因病痛、饥饿流落在外的难民的孩子。 议员们身着华丽的服饰,步履沉稳,笑容自信,与身旁孩子形成鲜明对比,他们低声交谈着,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仿若一场无形的风暴在悄然酝酿。 苏星洲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入口处,他微微皱眉,视线在人群中穿梭,最终锁定在黎又瑜身上,他穿过人群,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与从容。 “看来我来晚了,错过一出好戏。” 苏星洲走到黎又瑜面前,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赵禹庭能给你的,我都能给。”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在这略显嘈杂的大厅中,清晰地落入黎又瑜耳中:“我比他更爱你,我的宝贝。” “你只是得不到心理作祟罢了,你没有遇过挫折,生来顺风顺水,你想要的东西有的是人奉到你面前,而我,是你第一个得不到的,你不服,你拿我当商品、战利品,你想要的,只不过是满足你的虚荣心。” 苏星洲并不恼,“这跟我想得到你并不冲突。” 赵禹庭与人打完招呼,回到黎又瑜身边,搂着他的肩:“苏星洲,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人或物。” 当着苏星洲的面,赵禹庭低头吻在黎又瑜唇上:“走吧,带你见见人。” 走到避开摄像头的帷幔后,黎又瑜收回笑意:“他们带着难民区的孩子,我们的计划不能启动,孩子太多了。” 耳麦里杨孝南气愤不已:“他们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狡诈。” 赵向聿同样咒骂:“该死的议会,他们怎么能拿孩子当人肉盾牌,他们是不是知道会有危险,提前拉孩子们出来当挡箭牌,太无耻了。” 黎又瑜扶着耳麦:“南哥,向聿,你们带兄弟们先撤吧,今天行动取消。” “那你们呢,我是说你和赵禹庭。” 赵禹庭按着黎又瑜的肩:“我会护好阿瑜,你们撤。” 随后的过程无聊敷衍,议员们轮流对着直播讲话,依旧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苏星洲上台,向众人介绍黎又瑜,刻意说明他的身份:“这位,曾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初恋,他跟我们不一样,他的父母都是淘汰者,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在我最爱他的那一年,他被赵禹庭以非法手段收回奴隶,不过,现在他自由了,赵总,请合理给我一个解释,对于强占大学生为奴,你作何感想?” 他当着千万人的直播间,故意说出黎又瑜是的身份,故意旧事重提,黎又瑜气到手攥成拳,他想冲上去替赵禹庭解释,被黎又瑜拦住:“交给我。” 赵禹庭抚平西装下摆,从容站上发言台,所有镜头对准他,他扶正话筒,抬手示意:“请工作人员同步连接凌海股东会议。” 第78章 台上大屏幕映出凌海集团会议室,郑修源对着镜头点头,赵禹庭微微颔首:“凌海股东云会议,正式开始。” 赵禹庭的股权转让书躺在钢托盘里进场,十几位议会元老手中的烟同时熄灭,那叠用低温蓝墨打印的文件无疑是肥肉,吸引着贪婪的他们。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赵禹庭的尾戒划过文件边缘,陨石纹钢刃轻松裁开百年世家的防伪金线,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在大厅中回荡:“诸位,今日我在此宣布,我手中持有的全部股权,将无条件转让给黎又瑜。” 话语一出,全场哗然。 议会的那些议员们,原本还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此刻却纷纷变了脸色,他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禹庭,有的甚至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刚才还在低声交谈的嗡嗡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仿佛凝固。 片刻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嘈杂,“这怎么可能!我们筹备了这么久,怎么能让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拿走一切!” 一位议员忍不住大声叫嚷道:“怎么可能,他是什么身份,这不可能!” 赵勋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起:“赵禹庭,你这是疯了吗?他一个奴隶,你凭什么交给一个奴隶,这是赵家的成果!”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黎又瑜,眼神中充满了嫉妒、怨恨与疑惑。而黎又瑜站在原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微微一怔,旋即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 周老议员一掌拍在桌案:“赵禹庭,你以为凌海股东们会接受这个劣等基因……” 后半句诅咒卡在喉间,黎又瑜忽然抓起刀叉,抵在周老议员脖子,刀柄映出他脖颈处蔓延的老年斑,“姓周是吧?这么激动容易血压飙升,你有带降压药吗?对他客气点。” “你!” 赵禹庭握着黎又瑜的手指按向股权确认屏,生物识别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又在扫描到黎又瑜虹膜中游动的专利编码后转为绿色的通过提示音。 赵禹庭拥抱黎又瑜:“现在起,你将是东远市财力榜第一人,去做你想做的一切。” 黎又瑜完全猜不透他想做什么,强行镇静配合他:“太突然了,你可以不这么做。” “这样很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是从灰雀区走出来的,你的身后将会有无数拥护者,向前走,我永远在你身后。” 会场外,通过网络直播得知此消息的“淘汰者”们欢呼雀跃,他们高喊着:“太好了,是灰雀区,是灰雀区,我们有救了。” 他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似乎认定凌海的股份落在黎又瑜手中,便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凌海集团内部同样乱作一团,股东们大闹,砸电脑的砸电脑,辱骂的辱骂,他们摔着手中物品,叉着腰:“就算转股权又怎么样,那个姓黎的,他有这个能力吗?我们只要抓住核心技术数据,他就是个摆设。” 郑修源守在办公室门口,神情一如赵禹庭:“各位,如有异议,可将股份让出来,黎总加倍收购,还有,公司所有核心数据,每天源源不断向黎总输送。” 目前黎又瑜占凌海67%的股份,享受绝对控股权,几个老股东顺着胸口,好半天没了下文。 已撤出通风管的杨孝南打趣道:“二少,你哥不爱你。” 二少满脸骄傲:“没关系,我嫂子会养我,我嫂子爱我。” “我养你啊。” 赵向聿瞥他一眼:“你怎么养我?” “给你做饭、洗衣、洗澡,哄你开心,我所有一切都给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考虑一下。” 会场内,众人还未从转让股权的重磅消息中缓过来,大屏幕开始播放议会制造病毒的证据,议员高喊:“污蔑,这全都是污蔑,假的,都是假的。” 孩子们吓的四下乱蹿,另有老议员气到直抖:“关电,给我关电,直播掐掉,马上!” 然而,电路、直播线路早被改了,在他们剪掉网线、电线之前,所有指向议会的证据已全球直播。 苏星洲满眼阴鸷:“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些证据,不可能。” 黎又瑜冷笑:“你以为早就被你们处理干净了?你以为你与周含微合作,就能彻底消除这些罪证?那你错了,真理永远站在正义的一方。” 穿着病号服戴着氧气的孟博士出现在视频的结尾,他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对着镜头道:“为了收集主些证据,我摘掉了我的一只眼球。” 孟博士取下左眼,那只看起来跟右眼无区别的眼,是一只带着纳米摄像头的义眼,他露出释然的笑:“我被迫参于巴别塔议会的实验,为此,我深感愧疚,我用一只眼换来这些证据,希望更多的人能够被获救。” 早在半年前,孟博士瞒着周含微,找到赵禹庭,请求赵禹庭助他换上纳米摄像头义眼,他说他深知命不久矣,只希望死前揭露议会丑陋嘴脸,只求在他死后,赵禹庭能护住他的妻儿。 黎又瑜也是昨晚知道的,既佩服,又唏嘘。 有议员吓的直接尿裤子,喃道:“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赵勋持刀冲向赵禹庭:“去死吧。” 被隐藏在人群中的梁沉一脚蹿出玻璃窗外,场内乱作一团,突然有人喊:“有炸弹,快跑!” 第80章 黎又瑜眼尖的发现喊的人是苏星洲的助理,转身,苏星洲已不在场馆内。 警察赶来,以最快的速度控制议员们,警长擦着额头的汗,对着赵禹庭伸手:“我们都被巴别塔骗了,市长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惭愧啊,这次多亏有你,孩子们才能安全。” 赵禹庭与他握手,绝口不提市长是否真知情。 赵勋脖子绑着固定架被抬上担架,黎又瑜将赵勋、苏星洲的犯罪证据全交给警察,警长当面下达抓捕苏星洲的命令。 一切似乎尘埃落地。 黎又瑜笑着问赵禹庭:“要跟我去灰雀区吗?” “好。” 一行人还未走出会场,突然其来的爆炸声震的众人措手不及,赵禹庭抱着黎又瑜撞碎玻璃翻出窗外,黎又瑜护着赵禹庭后脑:“怎么回事?我们的人早撤了。” “还有另一拨人,埋了炸弹。” 黎又瑜迅速反应:“苏星洲!” “他想要所有人死。” 轰鸣声中,苏星洲驾着敞篷跑车穿过浓烟,对着赵禹庭与黎又瑜冲过来:“真他妈命大啊,这样都没死。” 黎又瑜拉着赵禹庭往停车方向跑,“你都不死,我们怎么敢死,我们要长命百岁。” 赵禹庭带着黎又瑜驾车逃离爆炸现场,黎又瑜确认苏星洲是真的疯了。 不知道什么缘故,天空突降暴雨,苏星洲换了一辆越野车,疯狗一般死咬不放。 黎又瑜拉住车顶扶手,回头望时惊出一声冷汗,车顶绑着一个孩子。 赵禹庭通过梁沉传来的讯息,确认那是孟博士与周含微的孩子,也是孟博士留在世是唯一的血脉。 若没有这个孩子,赵禹庭尽可安排人手扫射苏星洲的车,或是与他相撞,可车是他答应过的要照顾的孩子。 黎又瑜气到眼睛发红:“我们要救下孩子。” 苏星洲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过来:“上联海大桥,否则,我现在就让这个杂种死!” 赵禹庭在电话里交待梁沉:“去联海大桥,通知医护队、安保队全员速达,告诉警长,安排阻击手,随时射杀苏星洲,确保孩子安全。” 暴雨中的跨海大桥像一条被闪电劈开的黑龙,沥青路面在积水下泛着油亮的光,赵禹庭被迫加快速度,他一慢,苏星洲就有撞上来的举动,仪表盘指针在160码刻度上疯狂震颤,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早已跟不上暴雨的节奏,整个世界都在扭曲的水幕中支离破碎。 苏星洲死死咬住前车尾灯,车在雨中疯狂摇摆,黎又瑜揪心不已:“这样不行,孩子会受伤,放慢车速,我跳车。” 赵禹庭秒懂他的想法:“这样很危险,你不一定能跳到他的车上。” “试试。” “好。” 赵禹庭刚放慢车速,苏星洲追上来。 “你们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一切计划!那就一起死吧,哈哈哈,黎又瑜,就算死,你也要跟我死在一起!”苏星洲嘶吼着砸向方向盘。 “疯了,他想跟我们同归于尽!” 赵禹庭透过倒车镜看着逼近的车辆,指节在真皮方向盘上勒出青白,副驾驶座上的黎又瑜解开安全带,手放在车门上,随时准备跳车。 桥侧护栏的缺口在闪电中忽隐忽现,上前桥面不知什么时候被炸出一个大洞,赵禹庭突然猛打方向,车轮在积水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不好!”赵禹庭大喊,“解开安全带!” 刹车踩到底,连续打滑致使车辆原地转圈,苏星洲的车猛地撞上赵禹庭的车,金属撞击的巨响震碎雨幕,后保险杠碎片如同银色鳞片在空中翻飞,两车交错的瞬间,黎又瑜看见了后视镜里那张扭曲的笑脸。 最后,黎又瑜只听见一句话:“活下去。” 赵禹庭打开车门,在车身倾斜45度的刹那,用尽力气将黎又瑜推了出去。 两辆纠缠的汽车如同断翼的钢铁巨鸟,在海面划出抛物线,最后的意识里,赵禹庭听见海水灌入车厢的轰鸣,以及防撞梁断裂时发出的、类似婴儿初啼般的金属哀鸣。 黎又瑜坠落在湿滑路面的闷响混着后面赶来的救援人员轮胎摩擦声,而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眼前一阵发黑,世界已然颠倒。 再次醒来,黎又瑜躺在医院,所有人沉默着,赵向聿眼睛肿的像桃子,杨孝南让他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 第79章 黎又瑜猛地扯开胶布,针头带起的血线溅在雪白床单上,医院长廊的穿堂风掀起他染着血的病号服,冲出医院,随意招了辆出租车,后视镜里映出他苍白的脸。 赶回别墅,他在别墅呼喊赵禹庭的名字,又跑去车库找赵禹庭的车。 家里找不到人,他又冲向公司,可哪里都没有再出现赵禹庭的身影。 他们都说赵禹庭葬身海底,黎又瑜不信,亲自带领打捞队,在海上搜索二十多天,直到赵向聿出现,抱着瘦弱的黎又瑜哭道:“你这样,我哥到哪里都不会安心,你忍心他看你这样吗?” “他会回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不想他回来看到的是这样的你对吗?我哥喜欢你坚强的样子。” 此后两天,黎又瑜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间,任谁叫都不开门。 第三天,他剃了胡子,剪了头发,穿上西装,打开门,叫来迟锦佑:“迟哥,安排车,去公司,让郑助通知所有人九点开会。” 会议结束,黎又瑜摸着银莲花胸针,时到今日,他才知道银莲花最大的那颗宝石与镶嵌的黄金底座间藏着微型接收器,每隔24小时,凌海集团内部更新的所有数据,将会发送到接收器内。 原本,他一早就做好打算,最后的退路是黎又瑜。 赵向聿擦着泪,“他越来越像我哥了。” 杨孝南点头:“嗯,他把凌海打理的很好。” 所有人接种完疫苗后的半个月,新的政策出台,巴别塔议会正式废除,保留部分ai从事危险性工作,灭火、有毒物质、高空作业、洪水、负重等工作,交由机器人;那些曾经端着鸡尾酒穿梭宴会的服务型机器人,如今被改装成导盲犬形态,他们以不再昂贵的价格进入大众家庭,成为新的保姆。 社会进入新的平衡,灰雀区也在一夜间消失。 苏星洲当场死亡,苏家捞起的尸体分成几段,有好事者拍下高清照片发到暗网,赵向聿看吐了,转述给黎又瑜,问他要不要看。 黎又瑜拒绝,说不想看脏东西。 赵勋命大,没死,但他成了植物人,这辈子只能在床上度日,他的老婆听后,带着孩子连夜出国,赵勋被扔在一间廉价的旅馆自生自灭。 这样很好,比死了更好,赵勋现在想死都死不了。 周含微的儿子只是受了点惊吓,最后关头,梁沉跃上车,在车辆落水之际隔断绳子救了她的儿子,倒是周晨吓的不轻,一连数天冷落梁沉。 梁沉与周晨收养了一个孤儿,两人成日为谁是大爸谁是小爸吵的不可开交。 赵向聿依旧过着少爷生活,杨孝南化身二十四孝好男友,端茶倒水,无微不至。 只有,黎又瑜一天比一天话少。 距离赵禹庭坠海已有三个月,黎又瑜再次来到出事的大桥,他喜欢带来朱顶红,一枝一枝扔向海面,看着花儿们在阳光下随波跳舞,他知道赵禹庭虽嘴上不说,但一定是心生欢喜的。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黎又瑜的悲伤,陌生的号码,短短几个字,却让黎又瑜情绪失控。 他就那样又哭又笑,那几个字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屏幕上:“我的小河豚,我回来了”。 天气很好的下午,黎又瑜站在游艇甲板上,不远处的岛屿上,他的爱人正在等他。 赵禹庭站在黎又瑜曾站过的礁石,他穿着黎又瑜曾穿过的麻棉材质套装,站在海风中向黎又瑜张开怀抱,黎又瑜不等游艇靠岸,跃到沙滩,用力奔向赵禹庭。 “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 “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赵禹庭吻着黎又瑜,所有思念、爱意,化成最深刻的吻。 岛上其他人聪明的隐身,黎又瑜与赵禹庭从傍晚做到深夜,他们靠在石屋的小床上,黎又瑜突然支起身,对着赵禹庭的胸口捶下:“我在等你解释。” “这一切,要从邱景灿说起……” 巴别塔会议前夜,邱景灿想找个地方寻死,他将寻死地选为跨海大桥,到地方刚好碰到有人炸桥。 他藏在暗处,等那伙人离开后,租船回到小岛,找到大叔,直觉告诉他,炸桥一定另有深意。 大叔向经理汇报,经理也急,却因巴别塔掐断部分海上网络迟迟无法联络上赵禹庭。 最后,他们做下大胆决定,将潜艇开到跨海大桥海底,他们并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他们的猜测里,会有大批难民被扔进海里,或是整片区域的淘汰者上桥后大桥断成两半,唯独没有猜到坠海的会是赵禹庭。 第81章 赵禹庭头部受创,昏迷三个月。 这三个月,大叔和经理们并不知晓岛上情况,他们没有观看那天的直播,更不知道黎又瑜已是凌海新的股东,他们能做的只有默默照顾赵禹庭。 赵禹庭没有告诉黎又瑜,在他昏睡的三个月,他每晚都会梦到黎又瑜,梦到他哭,梦到他唤他的名字。 晨光刺破海平线,薄雾正漫过瞭望台的防坠网,围栏托槽里凝结着昨夜的露水,赵禹庭牵着黎又瑜的手登上塔顶,新的一天,灿烂美好。 他们没有回东远市的别墅,瑞阳县正在重建,黎又瑜在养父母曾经的房址重新建了房子,布局与小时候住过的一样,小,却温馨。 赵禹庭头一次住这么小的房子,卧室的床到门口仅一步之遥,前几天他总是踢到床脚,每次痛的要命,又装作无所谓,强撑着单脚跳出门外,直到跳到几十米远,弓着腰咬着拳头无声哀嚎。 黎又瑜扒在门框笑的直不起腰,录下视频发给赵向聿:“看,你哥。” “是你老公,他已经不是我哥了。” “你这叛逆孩子,怎么能连哥都不认。” 赵向聿:“你没发现我哥跟你在一起后越来越有‘人气’了吗?” 黎又瑜收起手机,双臂环抱胸前,倚在门框上,目光投向远处那人,希望下次这位爷踢到脚趾头的时候,能别死咬着拳头把闷哼咽回去,而是像普通人那样,抱着腿跳起来嗷嗷叫唤几声,而不是咬着拳头不啃出声。 看来还需要时间,再等等,毕竟嘛,赵大总裁在云端待得太久太久,从睥睨众生的神坛跌落到柴米油盐的人间,总得多花点时间,才能学会当一个磕磕绊绊的“普通人”。 厨房里,砂锅咕嘟着热气,黎又瑜舀了两碗刚煮好的杂粮粥端上桌。豆子没完全煮开花,颗颗分明地沉在稠厚的米汤里。 赵禹庭垂眼盯着自己面前那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指尖点了点碗沿:“这……是喂鸟的饲料?” “喂人的,”黎又瑜没好气地把满满一碗推到他眼皮底下,故意磕出点声响,“喏,你的特供鸟食。” “你确定,”赵禹庭拿起勺子,迟疑地拨弄着那些顽固的豆粒,“这东西能入口?” “赵总,”黎又瑜在他对面坐下,慢条斯理地搅着自己的粥,“这里没佣人使唤,没外卖可点,也没厨师机器人伺候,只有这个,不吃?那您就饿着,下一顿得等到日头当空的正午了。” 赵禹庭沉默片刻,终于极斯文地舀起一小勺,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他缓慢地咀嚼着,喉结滚动咽下,然后给出了一个严谨的评语:“可以食用。” 黎又瑜差点笑出声,强忍着,放下勺子,身体越过桌面凑近他:“你要说‘好吃’。” 赵禹庭抬眼看他,表情认真:“不太好吃。” 黎又瑜这回真忍不住了,嘴角弯起,眼底闪着促狭的光,他忽然倾身向前,在赵禹庭还沾着一点米汤的唇上,印下一个温软的吻。 “那是因为,”他退开些许,声音带着笑意,“少了配粥的小菜,光秃秃一碗杂粮粥,没滋没味的,当然不好吃了。” 赵禹庭的目光追随着他,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低应,他就着唇上残留的温热触感,低头,竟真的大口喝下一勺粥,再抬眼时,眼底有某种东西化开了:“现在,好多了。” 黎又瑜起身,从厨房端出两个巴掌大的小碟子,里面是油亮的萝卜干和拌了香油的翠绿海带丝,“尝尝这个,贫民小菜,敢不敢试?” 赵禹庭拿起筷子,动作虽有些生疏,却毫不犹豫地夹起一撮海带丝,放进了嘴里,他细细嚼着,那咸鲜韧韧的口感在口中散开,咽下后,他才看向黎又瑜:“没有什么贫民不贫民,所有人,都该是平等的,阿瑜,这话还是你教给我的。” 郑修源这位金牌特助,近来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鬓角都急白了一片。 此刻,他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雨后泥泞不堪的土路上,怀里紧紧搂着一摞亟待签字的文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打滑,自己连同这堆“宝贝”一起栽进泥坑里,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下摆早已沾满泥点,脚上那双锃亮的皮鞋更是惨不忍睹,鞋头糊满了泥浆。 好不容易挪到小屋门口,他顾不上擦额角滚落的汗珠,先心疼地瞥了眼自己面目全非的鞋子,才苦着脸朝屋里喊道:“赵总!黎总!您二位神仙,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凌海坐镇啊?小的我快要撑不住了啊!” 自从赵禹庭“出事”隐退、黎又瑜临危受命接手凌海,郑修源早已被黎又瑜的能力和手腕彻底折服,如今他每日汇报请示的对象,十次里有九次都是黎又瑜,与赵禹庭的沟通反而成了附带。 屋里,黎又瑜正悠闲地坐在小凳上剥着蚕豆,和赵禹庭讨论中午的蚕豆饭:“简单,新鲜蚕豆炒到表皮微皱起泡,盛出来备用,腊肉丁、红萝卜丁、火腿丁下锅煸香,倒入温开水,水量刚好没过淘好的米,再把蚕豆倒回去,盖盖儿焖熟就行。” 门外的郑修源听得肚子咕咕叫:“黎总,加多一份,我能厚着脸皮蹭饭吗?” 第80章 黎又瑜抬头一笑,爽快应道:“当然行!郑助可是我们最辛苦的大功臣,给你那份多加两颗荷包蛋!” 一旁的赵禹庭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无论郑修源举着哪份文件想请示,他都眼皮也不抬,只懒洋洋地朝黎又瑜方向一努嘴:“找阿瑜,现在他才是凌海最大的股东,他说了算。” 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若得郑修源作痛苦状:“果然,恋爱脑害人啊!” 于是乎,小小的厨房里挤进了三个大男人,赵禹庭挽着袖子,略显笨拙地往土灶里添着柴火;黎又瑜系着围裙,动作利落地掌勺翻炒;而郑修源,则捧着他那堆宝贝文件,见缝插针地站在两人之间,一边躲避着锅气,一边抓紧时间汇报工作,烟火气、油盐香、纸张味,还有郑修源时不时的“这个季度报表……”“黎总这个项目……”,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饭香四溢,郑修源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连干了三大碗!最后眼巴巴盯着锅底那层金黄焦脆的锅巴,刚要伸筷子,却被赵禹庭眼疾手快地整块铲走。 黎又瑜看得忍俊不禁:“不够晚上再做,不过郑助,我记得你上次来,还念叨着要节食控制体重呢?” 大抵是跟灰雀区的人接触多了,郑修源沾染了几分“草莽”气,猛地咽下最后一口饭,脱口而出:“控制个屁!跑一趟这鬼地方累掉半条命,可不得好好犒劳犒劳我自己!” 话音刚落,就听赵禹庭冷冷的声音砸过来:“下次再来,直接关门。” 郑修源反应奇快,立刻嬉皮笑脸地接道:“您舍得关门,黎总可舍不得我呢!” 赶在赵禹庭抄起墙角的扫帚之前,郑修源一个箭步蹿出门外,留下一个狼狈却敏捷的背影,以及一句嘹亮又促狭的祝福,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回荡: “赵总!黎总!百年好合啊!” 赵禹庭最近有心事。 黎又瑜心里门儿清,左右不过是床上那点子事。 自从上次事故受伤,医生千叮万嘱要静养,禁剧烈运动,禁……咳,禁房事,这禁令对精力旺盛、食髓知味的赵禹庭来说,无异于酷刑。 白天还好,赵总还能端着架子处理些“远程遥控”的事务,或者跟着黎又瑜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甚至笨手笨脚地学点木工活,转移注意力。可一到晚上,尤其是洗漱完毕,卧室里那盏暖黄的床头灯亮起,空气里弥漫着沐浴露清爽又熟悉的气息时,赵禹庭整个人就变了。 他变得格外粘人。 黎又瑜去浴室放个洗澡水,前脚刚进浴室,后脚就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黏在背上,回头一看,赵禹庭不知何时已经倚在了门框上,睡衣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眼神幽深,像锁定猎物的豹子,却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黎又瑜去书房找本书,刚在书架前站定,腰就被人从后面轻轻环住了,赵禹庭的下巴抵在他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敏感的耳廓,带着沐浴后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须后水味道。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那么抱着,手臂的力道却收得有点紧,紧得黎又瑜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透过薄薄衣料传递过来的、不容忽视的体温和蓄势待发的力量。 “我去倒杯水。”黎又瑜试图挣脱那无声的禁锢。 “嗯。”赵禹庭应着,手臂却没松,反而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厨房,黎又瑜倒水,他就站在旁边,目光沉沉地追随着他仰头喝水的动作,看着他喉结滚动,眼神越发暗沉,黎又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那目光有实质,能穿透睡衣,在他皮肤上点燃细小的火星。 黎又瑜不是不明白,他太明白了,赵禹庭每一个靠近的动作,每一个深长的呼吸,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肢体触碰,都在无声地呐喊着一个诉求,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的渴望,几乎要凝成实质,烫得人心慌。 第82章 可黎又瑜硬是狠下心来,装糊涂。 医生的话言犹在耳,赵禹庭腰上那道还没拆线的伤口更是时时提醒着他,他不敢冒险,别说真刀真枪的“吃肉”,就连稍微过火点的“肉汤”,比如一个稍微深入点的吻,或者一些边缘性的爱抚,他都刻意回避着,生怕一个把持不住,燎原之火就烧起来,毁了这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根基。 于是,卧室里常常上演着这样的戏码:黎又瑜背对着赵禹庭,假装专心看书,身体却绷得紧紧的,感官放大到极致,捕捉着身后那人的每一个细微动静,床垫因他翻身的轻微凹陷,他压抑在喉咙里的低低叹息,还有那越来越重、越来越难以忽视的呼吸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焦渴,像夏日雷雨前沉闷的燥热,随时擦出火花。 终于,在一次黎又瑜试图悄悄挪开一点距离时,手腕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力道不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执着。 “又瑜……”赵禹庭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喉咙,“行吗?” 那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赤裸裸的、无法掩饰的欲念。 黎又瑜缓缓转过身,对上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燃烧起来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终究是心软了,抬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抚上赵禹庭紧蹙的眉心,指腹下的皮肤温度高得吓人。 “伤口还疼吗?”他轻声问,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赵禹庭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黎又瑜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闷闷地哼了一声,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疼……” 这声“疼”,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中了黎又瑜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知道,这“疼”字里,恐怕身体上的只占了三分,剩下的七分,全是煎熬。 手指顺着他的眉心滑下,轻轻摩挲着他紧绷的侧脸轮廓,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和下颌线上微微绷紧的线条,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轻轻印在赵禹庭紧抿的薄唇上,没有深入,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安抚。 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像一滴水落进滚油,非但没能平息,反而让赵禹庭身体里的那把火烧得更旺,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环在黎又瑜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控,衣服落满地,黎又瑜顾忌着他的身体:“医生说你不能太出力。” “那你来。” 赵禹庭快速把自己脱光,躺在床上。 黎又瑜嘴角直抽:“我说我现在很想揍你,你相信吗?” “不信,你舍不得。”说着,他拉着黎又瑜的手:“我不出力,你来。” 这话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黎又瑜手心发烫,耳朵更烫,“你你你”,你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你还真挺不要脸的。” “要脸怎么能追你,快点,我等太久了。” 索性黎又瑜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慢慢掌控着节奏。 长夜漫漫,对某些人来说,注定是另一种形式的煎熬。 日子过的很快,三个月过去,关于巴别塔所有秘密浮出水面,控制人心、收买收心、制造疫苗的证据全被暴出来,网上哗然。 政府本想组建新的组织,造到群众强烈抵制,他们围在市镇府大楼前,要求一切公开、公正、透明,要求灰雀区参于民政大事。 赵禹庭悠闲练着字,问道:“这些都是你的手笔?” 黎又瑜盯着平板电脑:“你说那些证据?是啊,上次的直播不够直观,这次的证据更足。” “你愿意成立第二个巴别塔吗?” “当然不,”黎又瑜伸了个懒腰,“我又没有当皇帝的瘾,我要的很简单。” 第81章 赵禹庭替他接下:“平平淡淡,一日三餐,四季有我作伴。” “怎么,你不愿意啊?” “当然愿意。” 赵总的平民生活适应很快。 沉寂许久的夜市重新开张,霓虹灯牌次第亮起,喧闹的人声、蒸腾的热气交织成市井画卷时,赵禹庭竟成了最雀跃的那一个。 他拉着黎又瑜从夜市入口慢慢逛,先是被螺蛳粉摊的酸臭味勾住脚步,看着老板将滑溜溜的米粉倒入滚烫的红汤,撒上炸得金黄的腐竹、脆生生的酸笋,再淋上一勺油亮的辣椒油,在氤氲热气中吃得额头冒汗,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若得黎又瑜嫌弃:一身臭味。 吃完螺丝粉,又被炸鱿鱼吸引,黎又瑜看着他啃着竹签上的炸鱿鱼须,笑道:“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没什么不好意思,这样很好。” 是啊,这样很好,这些都是赵禹庭没有体会过的轻松,他会和摊主讨价还价,和邻桌食客拼桌分享美食,听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碰杯声,感受着这份独属于市井的烟火气。 曾经的赵禹庭,出入五星级酒店,餐桌上摆着精心摆盘的法式鹅肝、和牛料理,高脚杯里晃动着年份红酒,商务宴请时连刀叉摆放的角度都要符合礼仪标准。 而如今褪去 “赵总” 光环,他却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平民生活,赵向聿时常作捂胸口状,尤其是看到赵禹庭跟几个小朋友坐在草地吃烤土豆时,赵向聿大喊:“哥,你鬼上身了?你真的是我哥吗?你怎么能坐草地上,你还穿的拖鞋?” 转头去找黎又瑜:“凌海最近怎么样,没破产吧?” “没有,你要钱,要多少?” 赵向聿拍开他的手:“我不要钱,我早不是以前那个废物赵向聿了,我是说,我哥……” 他拉着黎又瑜去外面,指着蹲在土坑帮孩子们生火的赵禹庭:“我哥最近没钱还是没吃饱?” “你不觉得他这样很好吗,做他自己,一切随心,没有负担,从前他没有为自己而活,现在这样,很好。” 赵向聿没话说了:“好像也是。” 晚上,赵禹庭跟黎又瑜商量,他要创办学校,黎又瑜举双手赞成:“这些原本是我想做的事,你都替我做了。” “你呢,阿瑜,打理公司辛苦吗?” 重大决策还是由赵禹庭作决定,黎又瑜经手的工作,赵禹庭还是会着手替他排除隐患。 “累,我才知道你以前过的这么辛苦。” “累就休息。” 黎又瑜难得的撒娇:“看见你就不累了,你没发现向聿成熟了很多吗?我有个想法。” 赵禹庭与他对视:“我们相法一致。” 此时,住在隔壁的赵向聿打了个喷嚏,完全不知道他亲爱的哥嫂正在“密谋”培养他接手公司一事。 杨孝南坐在小凳子上,替躺在摇椅上的赵向聿捏着腿:“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冷,我去拿毯子。” 赵向聿躺着没动,“不冷,我想吃葡萄。” “好咧,我现在去洗。” 吃完葡萄,二少又觉得嘴巴没味道,“想吃烤土豆。” 杨孝南犯难:“宝贝,这个烤土豆,我们能不能明天再吃,现在太晚了,生火烤似乎不太好。” 赵向聿斜着看他:“果然,你对我好都是装的,现在生火怎么不好?你是怕别人看到笑话你吧?” “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赵向聿挥开杨孝南,“还想睡我的床,滚回你的房间。” 杨孝南被赶出门外,坐在门口哀求:“外面冷,你就让我进去吧。” “滚。” “我现在就去烤土豆,你喜欢什么蘸料?我一并做好。” 黎又瑜踢了杨孝南屁股一脚:“大半夜的,你撅个屁股在这里挖什么?” “挖坑,烤土豆。” 黎又瑜不解:“什么土豆非得现在烤?” “还不是你家赵总,今天吃的土豆馋到我家二少了,他也要吃。” 黎又瑜打了个寒战,跑回去讲给赵禹庭听:“陷入爱情中的男人,太幼稚了!” 赵禹庭跟着幼稚:“如果我也想吃烤土豆呢,就现在。” 黎又瑜风一般再次冲出门,没过多久,带着烤糊的土豆回来:“趁热吃,我刚抢来的。” 赵禹庭学着他先前的语气:“陷入爱情中的男人,太幼稚了!” 另一边,梁沉正在给周晨洗脚,叫着他祖宗,“今晚可以吗?好几个月了,你估计报复我。” “报复你什么?” “报复我之前囚禁你……”梁沉声音弱下来,“我那时是怕你又跑了,你要是不解气,鞭子给你,你抽我,我经抽。” 他一撩起衣服,露出大大小小伤疤,周晨就心疼的不行,凑过去吻了吻他唇角:“你也去给我抢两个土豆。” 梁沉这人直接,从床下摸出枪:“等着,我现在去抢。” “回来!”周晨勾着他裤腰,“晚了,可以睡觉了。” 吃完烤土豆的赵总又又又变成一副欲求不满的姿态,洗完澡故意不擦头发不穿衣服,坐在床边等着黎又瑜。 第83章 黎又瑜假装看不懂他的暗示,朝他身上扔了件睡衣:“赵总,你这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啊。” “都死过一回了,现在只想肆意活着,过来。” 黎又瑜听不得“死”字,心一软,过去替他吹头发,吹着吹着,刚穿上的衣服又被脱掉,又是掉入赵总陷阱的一天。 很快,到黎又瑜生日。 赵禹庭问起黎又瑜想要什么礼物时的场地似乎并不那么合时宜。 他是在床上问的:“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黎又瑜想了想,说:“叫我老公,让我在上面。” 赵禹庭答应了,黎又瑜抗议:“我说的在上面并不是你所做的上面,你放开我。” 抗议无效,赵禹庭在床上总是擅长装聋作哑的。 生日当天很安静,嘴上说着不需要礼物,从白天一直到晚上,赵禹庭依旧没有任何表示,黎又瑜又有种说不上的失落。 不光是赵禹庭,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他的生日,楼上楼下都很安静。 晚上黎又瑜做菜,赵禹庭想帮忙,失手打翻酱油,黎又瑜的豉油鸡非酱油不可,赵禹庭被安排出门买酱油。 几分钟后,赵向聿着急忙慌地跑回来:“瑜瑜,不好了,我哥跟人打起来了!” “不是去买酱油吗?怎么会跟人打起来?” “小卖部有人认出他,突然就动手了,你快去看看!” 匆匆关火往外跑,太过着急,以至于他忘了,赵禹庭不可能跟人打架,尤其是瑞阳县的人。 外面很黑,一口气跑到小卖部门口,头顶传来一阵嗡鸣声,抬头,无人机群掠过,写满爱意代码的数据经无人机灯光投射在半空,烟花炸开,赵禹庭捧着鲜花出现在天幕大大的“生日快乐”四个字下,对他说:“生日快乐,我的人,我的心,我的下半辈子,都交给你。”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