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疯批男鬼强娶的反派[快穿]》 第1章 《被疯批男鬼强娶的反派[快穿]》作者:无敌香菜大王【完结】 文案 虞琅,一名快穿位面里固定刷新的反派npc。 拿着美强惨人设,作恶多端,最后惨死是他的宿命。 结果,网文圈掀起一股救赎反派的浪潮。 在完成任务后,身为万人嫌苟活于世的他,看着突然出现的完美恋人。 他冷笑:“谁会需要救赎?” 于是他用尽手段折磨。 结果攻略方比他想象的更体贴听话,单方面无限付出包容,情愿为虞琅的恶行背上无数骂名,受尽惩罚。 虞琅顺势在对方掏干奉献一切后,掏出汽油拿起打火机点了所有。 轻飘飘地说: “比起爱,我更喜欢恨。” 顺带锁上门阀,把攻略方关在火场里烧干烧尽。 ………… “比起恨,我还是爱你。” “真的不恨吗?”虞琅问他。 望着面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又看了眼自己脖子上拴着的铁链,最后目光落在对方举起的棍棒上。 男鬼吊诡地露出森白的笑:“骗你的,我要打断你的腿。” 事后—— 男鬼:早知道你喜欢人外强制爱,我还装什么纯情小白花。 虞琅:? 男鬼:(亲亲亲——嘬嘬嘬——做做做—— 世界一: 娱乐圈里黑料满天飞被全网抵制的前顶流,遇到心软的神后,翻身成为互联网乱跳的皇族,高喊:黑红也是红!一举成为国民级现象流量大明星。 然后虞琅就把对方关在火场,做回被全网骂的白眼狼。 “一厢情愿的救赎是没有用的。” ………… “那强制的呢?” 世界二: 纸醉金迷名利场上被厌恶群嘲的假少爷,无父无母流落街头后遇到心软的神,被捡走后摇身一变a市顶尖财阀家独生太子爷,在a市呼风唤雨,摘星星要月亮。 然后虞琅把认的干爹推进海里喂鲨鱼。 轻松败光家产后的一个午夜,干爹完好无损地站在他床尾,虞琅尖叫。 “亲爱的,我出现在你身边只是想听你说一句晚安,而不是什么‘你这鬼东西怎么闯进来的’,好吗?” 世界三: 古耽。皇帝x小太监。 人设: 前期:肤浅下三滥的自恋坏反派x帮反派撑腰兜底的心软的恋爱脑 后期:被整服了但贼心不死坏反派x被反咬一口后黑化的恋爱脑 非典型快穿,带着记忆纠缠不清。 攻是文游玩家,受是文游极难level可攻略npc。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攻) 1v1,人设固定,强制味的爽爽小恨侣。 内容标签:甜文 快穿 现代架空 爽文 都市异闻 主角视角:虞琅 池见青 一句话简介:互相折磨的小恨侣 立意:做自己,不妥协,不退让,不背叛 第1章 每本书都需要反派来衬托主角的伟大光明正义。 无一例外,反派必输。 虞琅就是这样一个必输的反派npc,而且他还是那种死在这本书里,马上就要去另一本书接着上岗就业的命苦打工人npc。 目前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几个月前他是星途璀璨顶流男艺人,在与那位主角的争锋相对里,把自己作成无人在意的糊咖。 当下背了一身烂债,住着四面透风的出租房,吃了上顿没下顿。 不过没有任务缠身,乐得自在,能活一天是一天。全当带薪休假。 然后就在这个档口,发生了一件重大事件。 小说界掀起了救赎反派的攻略浪潮,高呼着反派好惨好可怜,他们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而虞琅就是被救赎的对象之一。 工作量翻了一倍不说,还要忍受那些人自以为是又自我感动的无私奉献。 “到底是谁在觉得我需要爱,需要救赎啊?!” 虞琅叼着一根棒棒糖,薄荷味的,白色的塑料长柄露在嘴角边,看上去倒像一根烟。 他和他的摩托车停在郊区的路边,放眼过去,只有车灯正对的灌木草坪散射出一条发灰的白。 没能被光线眷顾的深黑灌木里仿佛藏着豺狼虎豹般,呈现出危险的死寂。 虞琅脚边还有个人形态的东西,准确说是尸体,但身躯扭曲。 他弯腰,揪起地上面目全非尸体衣领一路拖行。 鲜红的血渍从体表涌出,蜿蜒扭曲前行。 鲜血在软和的泥土里汇成一条细窄的小溪流,血液中的腐败腥臭浓度急剧上升。 虞琅停在他预先挖好的土坑前,坑很浅,坑边倒着一把沾了一块重重血痕的铁锹。 坑是刚挖的,人也是现杀的 虞琅借表白的名义诱骗自以为救赎成功的“攻略者”来到此地,然后一铁锹下去,再对着脑袋多补两下,差不多就死透了。 他拿脚踹了两下面前泛青的尸体,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这位“攻略者”能复活自己走进坑里,就不用他费劲往坑里塞。 踹得没两下,突然虞琅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怪异的凝视感,他猛地转头看去。 黑暗里空空如也。 再把头转回来时,面前竟然悄无声息地站了个男人。 虞琅吓得屏气凝神,往后倒跌两步,下意识去地上找铁锹。 令他更惊恐的是——铁锹此刻在男人的手里。 不像人,简直就是从土里冒出来的鬼魂。 不声不响。 用那双如同死水一样的眼眸,意图溺死虞琅。 对方的模样藏匿在黑暗里,浑浊的,连身体轮廓都好像被边缘模糊了。 虞琅警惕地瞪着面前男人,他把嘴里的糖吐了出来,字正腔圆地质问: “你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双手攥紧铁锹的把柄,眼球装在眼眶里机械缓慢地上浮下潜,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一轮。 男人高大的身躯拦住车灯直射过来的白光,于是虞琅被拉长的影子也在男人这里戛然而止。 在犹如一座死寂的山的威压下,虞琅那不多的反抗念想被一并切断。 阴沉沉的,气压沉闷,似乎要下雨了。 气氛像一条紧绷的长线,带着随时断裂的崩溃感。 男人突然转过身,一言不发走进坑里,帮虞琅把埋尸的坑挖深了数尺。 暴露在衣服布料外的皮肤在白光直射下白得吓人,每一块健硕肌肉的轮廓分明,颜色惨淡。 浮在肌肉表面的汗珠蒙上一层血管的冷蓝色。 沉闷中,男人帮虞琅挖好了坑,他轻松地从坑边一跃而出,尸体被他拿铁锹推进深坑里,紧接碎土块犹如瀑布坠入坑中,迅速掩埋,夯实坑面。 男人拿着铁锹走向虞琅。 虞琅忌惮地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下一秒,铁锹插在手边的泥地里。 他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地按在虞琅的脸颊边,擦去污脏的血迹。 “这算救赎吗?”男人问虞琅。 情况愈发的走向诡异荒诞,这人不声不响出现,又一声不吭帮虞琅挖土埋尸,然后突然蹦出俩字: 救赎。 虞琅一愣,偷偷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随着一口颤抖的长叹而松懈。 原来这人是攻略者。 那就不用怕了。 虞琅从口袋里又拆了一小粒薄荷糖丢进嘴里含住,靠着口腔里爆开的沁凉甜腻缓解恐惧的余韵。 接下来,他要干一件很坏的事情。 男人见虞琅不说话,又一次追问:“你需要什么?” 虞琅没接池见青的话,而是一把抓过主导权,主动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池见青。” 虞琅拉长声音“哦——”了一下。 就在对话的过程里,他的手已经悄悄摸到铁锹的把柄上。 把柄上是热的,带着下一位它将要埋葬的尸体的炽热体温。 “池见青呀,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在虞琅直白地索取里,池见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沉闷地注视着虞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如同一架过度思考后死机的机器人。 虞琅往前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于是刻意地把自己的脸塞进对方的视线里,让对方无暇顾及其他。 “我缺爱,你做吗?” 说罢,虞琅的嘴巴张开到一个近乎色-情的幅度,他的舌头卷着舌中一粒淡蓝色的薄荷糖探出来。 虞琅的舌头做过分舌手术,像蛇舌一样,前端分叉成两片,轻易从中卷着薄荷糖探到池见青的面前。 池见青墨色的瞳孔猛地一震,肉眼可见他这座死气沉沉的山经历了一场从里到外的地震,震得惨淡的躯壳快要压不住血液里的轰然。 池见青干燥的嘴唇蠕了下,他提了一口气,但就在他马上要将这口气呼出的刹那间—— 第2章 虞琅却突然后撤。 紧接着,一股冷风从耳朵旁侧如巨浪掀起,冷硬的铁锹横着飞过来,像一把刀,拍进池见青的脑子里。 “去死吧。” 顿时,一切戛然而止。 虞琅的表情冷下来,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如山轰然垮塌,瘫倒在自己的鞋边。 他蹲下来,揪起男人的头发,卷在舌尖的薄荷糖吐出,打在男人死寂的脸上。 “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救赎。” 虞琅攥着铁锹又挖了个坑,把山石一样沉重的男人踹进去。 草草掩埋,顺带着在坑上蹦了两下。 确认土坑踩严实后,他把铁锹插在坑上,用凶器给池见青做了个无字碑。 不怕被抓,这群攻略者都是突然出现的毫无身份的人,死了也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虞琅走回马路边,跨上他的公路摩托,纤长笔直的腿抵在地面。 他没急着开车走人,而是看向左侧的反光镜,调整角度对准自己这张漂亮的脸。 虞琅的脸不是帅气,是乖巧干净到极致的漂亮,像学校里乳臭未乾的高中生似的。 像白月光,像竹马,像初恋就是不像反派。 这也就是为什么池见青看见他的分舌时会这么震惊的原因。 没人会觉得这张脸的主人玩这么疯。 不仅如此,虞琅还给自己的右脸打了眉钉,下嘴唇一个唇环,右耳两个耳骨钉,还有一个耳洞。 给自己染了一身戾气,才勉强有了那么微妙一缕的标准反派气质。 他看向镜中的自己,抓了一把白金色的头发,臭美的调整出个碎盖刘海。 看了眼从天际线滚滚而来的深黑色乌云。 得回家了。 虞琅戴上头盔,调整好反光镜角度,拧转一圈车钥匙,踩着公路摩托的轰鸣扬长而去。 大风哗哗,云层深黑的沉甸甸压下来,似一张深渊巨口意图将山脚下绚烂的城市霓虹街景吞吃入腹。 有一场大雨马上降临。 砰—— 铁锹插着的土坑里猛地挣出一只苍白的手。 第2章 轰隆—— 天边在打雷,城市的另一端倾斜出淹没城市的泼天大雨,正以恐怖的速度朝着山上赶来。 土坑里探出的那只手指节奋力绷紧,紧接着坍塌出一圈凹陷,一个黑影从里面爬出。 他带着满身的污血与土灰,像没事人一样缓缓站起。 脊背下压,似一张弯弓,视线平滑机械地扫过周遭的一切。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草坑里掉落的浅色薄荷糖上,在深灰棕黑的泥土上格外显眼。 弯腰,再弯腰,惨白的手臂下压,一线鲜红的血迹如红线缠绕。 池见青的手轻飘地落在淡蓝色的薄荷糖上,赶在鲜血污染淡蓝之前捡起来。 薄荷糖捏紧在指腹,咔一下,脆碎成粗糙的粉砾,硌手的打磨指腹。 直到空气里都飘出一股土壤与血腥之外的第三种气味。 薄荷淡淡的清香钻进脑袋里。 他闭上眼睛,虞琅那张极具冲击力的脸就像烙铁一样印刻在他的眼球里,每一次闭上眼睛,眼球就会开始播放录好的画面: 虞琅卷着薄荷糖凑到他面前求爱的模样。 池见青的嘴角吊起,笑出了干巴巴的两声哈哈。 紧接着,他转动头颅,僵硬的脖子活动着发出生涩的咔哒声。 目光最终定格在插入土坑的铁锹。 拔起来,握在掌中,走上马路。 铁锹在身后拖行,在下山的水泥路上留下刺耳干涩的刮擦声音,像指甲按在黑板上磨得指甲断裂崩坏翘起。 空气里的水涩味更重了,是暴雨临近前的警告。 山脚下的城市里已经开始下雨。 虞琅一路狂飙到家,站在停车棚的铁皮下面听着头顶叮铃哐啷,他一只手揣进皮衣外套里,从铁盒子里掏出一粒薄荷糖往嘴里丢。 虞琅不喜欢下雨,更厌恶雨天的水涩味,让鼻子都仿佛被灌了一捧沾满灰尘的水,浑身都湿黏黏的伸展不开。 只有咬住薄荷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冲散鼻腔的污脏浑浊。 虞琅摘下头盔,靠在公路摩托边,一只手搭着摩托,一只手准备去掏手机看两眼。 忽然,余光瞟见了一伙来者不善的家伙,他抬腿便打算冲进雨幕,结果还没来得及转身,后背就遭人拿铁棍顶住脊椎中间。 虞琅微笑着转身,高举双手示意投降。 这群混混把虞琅挤在人群中,见他听话,便收了棍子,只说:“老板找你。” “嗯嗯,带我去见他。” 虞琅点头,然后就被人拽着推进一辆面包车里。 虞琅被挤着坐在人群正中央,四面八方不怀好意又各有心思的视线打在他身上。 他挑了个领头羊,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抄起兜里装薄荷糖的铁盒。 砰——! 毫无征兆地拍在那人脑袋上,硬生生砸出一个凹陷。 没见血,但对方已经痛得抱头在车座上歇斯底里嚷叫。 眼见着兄弟被打,几个混混发出了怒吼爆骂,叮叮当当中已经掏出家伙,眼见着就要砍上虞琅的身。 虞琅看向新的领头羊,冷脸扫去,拿着铁盒的手背紧绷,无声地警告众人。 气氛骤然膨胀的如同快要爆炸的气球,二氧化碳带来的窒息感笼罩全车。 有人忌惮,有人暴怒。 车轮发出突兀急刹的爆鸣,震得车内紧绷气氛如同爆炸的气球迅速崩溃。 开车的混混拉下车窗,探出头去,指着车身正前方站着的男人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大晚上站马路上不要命了?” 铁盒当啷砸地。 虞琅的瞳孔在眼眶里惊悚的激荡,像是要被摇散的蛋黄。 他飞快转走视线,屏着一口气。 见鬼了……他怎么从坑里爬出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 池见青额上的鲜红像纹身,在侧脸纹上意味难明的图画,像祭祀,像宗教,被水冲过模糊轮廓,像被风化的人皮鼓上的道道纹路。 他垂下的手还攥紧着铁锹,雨点砸在铁锹上,飞溅出一闪而过银色的流光。 第3章 池见青站在雨中,谈不上生气,没什么感情,如雨中女郎的这幅画上的神情般,看似平静却又带着微妙的阴邪。 “疯子。”混混忌惮的多看了两眼,骂了两句后飞快绕道而行。 虞琅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向车内后视镜,却发现不论这辆车怎么样的拐弯再拐弯,只要抬头去看镜子,就能从里面看见那个人朦胧模糊的身影。 那人不像人,更像镜中人的倒影。 分不清是镜子照人,还是他的本体就寄生在镜中。 虞琅不敢再多看,沉默中捡起薄荷糖铁盒捏紧掌中,心里跟建了一座跳楼机似的,极其忐忑不安。 在倾盆大雨的洗礼下,车子的雨刷扫得飞快,车轮滚滚,掀起积水处巨浪,泼洒路边匆忙归家的行人,惹来阵阵咒骂。 终于抵达目的地——w市中心的一家高端商务ktv。 虞琅认识老板,两人相识已久。 半年前,虞琅作为主角的对照组,他为了跟主角抢资源直接不管不顾的跟老板签对赌协议。 根据反派必输定论,他必定赌输。 欠一屁股债,现在老板要他用屁股还。 虞琅走进ktv的包厢里,老板正左拥右抱着乐得闭不上嘴。 在看到虞琅后,老板眼睛一亮,瞬间推走手边两人,让出宽敞空位示意虞琅过来。 “出去。”虞琅的语气强硬,他在命令老板身边的人。 那几人试探老板的眼色,老板则在审视虞琅。 “行,只要你乖乖配合,什么我都满足你。” 老板嘴上说着无所谓,结果却打了个手势。 一个高大的男人按住虞琅,手擅自往他口袋里掏,拿走了手机和薄荷糖铁盒。 老板许了虞琅的要求。 所有人全部撤走,空旷的包厢里空荡荡的,只剩虞琅与面前猥琐男人。 头顶的彩灯晃得人头晕目眩。 虞琅缓步向前,左手勾着男人的视线落在自己缓缓解开的衣扣上,走得越近男人看得越入迷,全然没有注意到——虞琅的右手已经握住了玻璃酒瓶。 哐当一震! 玻璃酒瓶猛地砸在男人的脑袋上,紧接着虞琅如离弦之箭飞了上去。 “臭癞蛤蟆还点上菜了,我呸!” 他强行用手捂住男人的嘴巴,砸在男人脑袋上的酒瓶就跟外面轰轰烈烈哗然雨声一样。 ktv大荧幕上的歌正好是dj版,强劲的鼓点为虞琅的殴打数拍子。 动次打次。 震耳混音把男人被捂住发出的求救声完全隐去,成了主唱背后默默无名的合音之一。 虞琅虽然对上床没什么贞操,但不多的那点底线实在不允许他跟又老又丑还胖的男人滚到一个床单上。 第3章 等到虞琅打到体力透支强迫着苏醒的时候,他早已双手是血,耳晕目眩。 天旋地转中,虞琅冲去卫生间,两只手插进水槽里,拼命地搓洗。 一抬头,于猩红中,瞧见镜中人。 又是他。 镜子里在下雨,深蓝色的雨幕笼罩瞳孔,银色的雨线如同下刀子一般银亮。 镜中人缓缓走近,一只手已经撑在镜面,那只惨白的大手几乎呼之欲出。 快要冲破雨幕,冲破镜面的桎梏。 快要—— 快要攥住虞琅的衣领把他拖进另一个世界! “你阴魂不散啊!” 虞琅吓得逃出洗手间,把沾血的外套一脱,挑了干净的地方把手上水渍擦干,急忙忙衣领向下扯到露出锁骨的程度,同时用手拧了几个红痕出来。 在极度的惊恐之中,他咬着舌头强迫自己平静。 虞琅走到门边,开门又背手关门,往外走去。 有人拦他。 他便皮笑肉不笑地表示:“老板要我去买套。” 虞琅往前走,藏在裤腿下的小腿肚在止不住的发抖,却还是平静地撂下一句:“不信你们自己进去问。” 虞琅这张干净的脸骗人实在太有迷惑性,将信将疑中他被放走。 走到半道,听见后面的叱骂声,虞琅拔腿就跑。 “妈的!被骗了!” 听着后面一声比一声高的威胁,虞琅肾上腺素飙升,奋力推开ktv笨重的大门,轰轰嗡嗡的落雨声陡然砸进虞琅的耳膜里,他的世界瞬间一阵嗡鸣。 同一时间,他注意到了站在深蓝色雨幕里的男人——池见青。 本就朦胧的轮廓再一次于雨幕中加重模糊。 他虚幻的存在着,朦朦胧胧,让人怀疑是否真实。 吊在手掌里的铁锹拖在身后,刻在铁锹上的鲜血腥臭非但没有被雨线冲走,反倒给酸涩的雨气里添上一层逼仄的腐败。 池见青身上有血,有泥,有雨,苍白的手紧紧地攥着铁锹的把柄。 他看向虞琅的眼神,正如他本身。 不干不净。 卡在地面的铁锹狰狞地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虞琅脚步急转,冲进了一旁的路上。 沿着马路牙子一路狂奔,转弯接转弯再接转弯,试图让自己的不起眼的身躯藏匿在倾倒世界的巨大雨瀑中。 但让虞琅没想到的是,那群追赶他的混混竟然是开车来追的。 爆亮的车灯一打,他的身形于雨中无所遁形。 在空荡的大街上突兀地奔跑。 虞琅被按倒在马路边,拖行至拐角处稍隐秘的角落里。 虞琅的第一反应是反打,于是手掌在挣扎中擦得血肉模糊。 反抗换来的是铁棍按在膝盖上威胁性的敲打两下。 “腿还想要就老实点。” 虞琅这才老实的靠墙坐好。 雨点重重的打在身上,虞琅抱着腿环坐,脊背靠墙硌得生痛。 这五个混混是正常男人的体型,各个拿枪带棍,纹身几乎从脖子一路到手臂画了个满背,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虞琅今晚打了两场架。轮体能,轮心力,早就耗尽。 打不过,也逃不掉。 再硬钢下去,穿过半张脸的钉子都要被打进头骨里。 他把大老板打到休克神志不清,又把这附近的小混混惹完了。 几千万的债台高筑,娱乐圈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还有个鬼在阴魂不散的追杀。 好像这个世界,这辈子就要在这里全文完了。 但虞琅还想赖活,他也不讲什么逃跑与气节。 眼球顶着眼眶内狡黠一转,蛇舌舔了一圈嘴唇,露出讨好的笑。 冲那几个混混抛去轻浮的眼神,没底线的低声谄媚:“没必要带我回去交差,不如开个房,我陪你们去睡一晚,或者几晚都行。” 虞琅陪着笑,余光里已经瞥见雨幕里悄无声息靠近的池见青。 池见青还拖着那柄铁锹,他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虞琅身上,眼底没什么感情,只看得见雨线从那双黑镜似的眼睛里不断划过,把镜中人分割成无数碎片。 虞琅扶着背后的墙壁缓缓站起,单手又开始解扣子,压低了姿态,暧昧的向身边的每一个人投去讨好的视线。 “或者说就在在这里。” “就你们,和我……” 虞琅说话时,故意把舌头带出来,扯下衣领时,刚好露出锁骨上的一枚亮晶晶的锁骨钉,在雨幕里闪着艳丽的光。 虞琅这张脸,加上蛇舌带来的感官刺激震得在场五个混混浑身僵硬。 混混里带头的男人不耐烦地催促:“脱啊,接着脱。” 虞琅瞧着已经走到近处的池见青。 看他身上灰尘扑扑,白色的衬衫染成了粉色,衣领处的鲜红血块不是大雨能冲淡的,两只手像刚从地狱爬回来似的,肮脏的猩红深黑一路攀到小臂中端,像被烈火烤过一般。 虞琅的动作便卡在脱衣服的关键节点,他的视线越过混混们暂停在池见青身上,像卡带的光碟。 “干嘛呢?!” 问这问题的人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下一秒就被铁锹打翻在地。 一个、两个,三个…… 前赴后继,又一个接一个倒下。 池见青的轮廓变得没有那么朦胧,仿佛被血色冲刷一波,固了实形。 轮廓清晰的站在雨中,雨点落在他身上,如同击打烙铁。 他身上的凶戾每挥出一铁锹就浓重一分,血液细胞膨胀勃发,像烧红的铁一样滚烫地烙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躁动着,叫嚷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谁? 不自知中,池见青抬头,以这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虞琅。 虞琅被吓得不轻,好不容易站起来的两条腿又不争气地软回地上,心脏不安地砰砰乱跳,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 我死定了!我死定了!我死定了! 池见青还没有动作,可虞琅却觉得那血淋淋的铁锹马上就要凿破他的喉咙。 鲜红的血汇集在下凹的引水坡内,在深黑的夜里轻易汇出一条深红的河,直奔下水道而去。 空气里积血的污臭浓度急剧上升,眼底一片猩红,还能听见地上半死不活之人的哀嚎惨叫。 这里简直是地狱。 池见青收起那柄铁锹垂在腿边,站在距离虞琅一臂远的距离。 雨瀑冲刷他身上的戾气,也快速冲刷空气里的浑浊。 但那些人的血怎么流都流不干净, 铁锹上蒙了一层红,像刻上去般,冲不掉痕迹。 就和池见青身上疯了一样往外冒头的狠劲似的,池见青也没办法抹去隐去,任由那些冒头的凶狠威慑面前软骨头的虞琅。 虞琅再一次扶墙站起,这次他没有着急整理敞开的衣领,而是摆出了那副讨好谄媚的艳丽表情,低俗的引诱池见青上前。 无所谓,反正都是勾引,谁赢了他就勾引谁。 虞琅发丝凌乱散漫,衣服挂在肩头一扯就掉,蛇舌又一次带着俗气的勾引舔过嘴唇,无形中像在舔池见青那双黑镜似的眼睛,擦着镜面。 但池见青的定力比他想的要好太多,像山一样定在那。 “池见青呀,你想跟我去开房吗?” 虞琅上前,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柔地搔过对方耳廓,他小心翼翼地勾住池见青的手,帮助他摆脱铁锹的重量。 池见青的掌心滚烫,灼得虞琅吓了一大跳。 强忍着不适硬生生将牵手继续下去。 池见青不解风情,冷硬地询问:“这也算救赎吗?” 虞琅想笑。 因为他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像个人机,从见面到现在只会强调“这算救赎吗?” 但虞琅不敢笑。 他怕池见青一边面无表情,一边把铁锹报复地砍进他的脑袋里。 他向来擅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这种阴奉阳违的事情他常做。 虞琅说:“算。” 池见青不理解,但点头回答:“想。” 虞琅用小拇指在池见青滚烫的掌心勾着不成画面的线,靠着耳边轻声低语,哄说:“那你在这等我一下,我的车停在路边,我开过来接你。” 这样暧昧的触感只存在了短短半分钟,说完话虞琅就抽手。 他走向有路灯的大路边,边走边跟池见青强调:“别走动哦,等我回来接你!” 池见青目送虞琅离开。 池见青垂下的手掌战栗,哪怕是在虞琅已经离开走远的情况下,手指仍在不受控制的抽动。 他站在雨中,抬起被虞琅触碰过的手掌,雨点啪嗒敲打,很快拂去虞琅存在过的暖意。 初春的暴雨冷得人骨头发抖,像有千根万根针同时往骨头里钻似的。 这样寒冷又恐怖的夜晚,路边连车都罕有驶过的,更别说人了。 第4章 池见青等啊等,等了很久很久,等到马路边的大灯都熄灭,等到地上积血被大雨彻底洗清,等到铁锹上的污垢彻底凝固。 死守着虞琅承诺的池见青,终于在这样一个孤独又寒冷的夜晚,明白了一个深刻道理: 虞琅是, 骗子。 第4章 池见青回头收拾了那几具残骸,为这场血淋淋的闹剧处理干净。 然后他又折回路边,眼巴巴地等着。 可哪有什么车停在路边我回来接你。 虞琅走了,压根就没打算再回头。 虞琅淋着大雨打了辆的士车,直接杀回家。 到了目的地没钱付车费,虞琅就用他那张纯情男高的脸念了几句好话,骗着司机开了车门锁。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扎进黑暗里。 虞琅悠哉悠哉往上爬,哼着小曲庆祝自己又多苟活一天。 小区是上世纪造的老楼房,一条长长的走廊串联起整个平层家家户户,每一户的厨房外置在走廊上。 楼房的外立面已经老化成了铁绿色与暗灰色,墙上的枪皮一块白一块黑,那是前人多次添添补补的痕迹。 走廊与楼梯处没有灯,这里不多的住户全都早早睡下,只能借着天外边轰隆一声后的电闪雷鸣看清前路。 像屋子顶上的灯坏了,时亮时暗。 隐隐约约的,黑暗里的一些轮廓奇怪的东西,就被赋予了诡异的生命。 天一黑活过来,天一亮又死了。 嗡——嗡—— 铁刮动粗糙地面,磨出尖锐的音浪。 像是谁家铁门打开忘了关,可声音的来源却是楼梯下。 老楼房底层没有铁门。 虞琅好奇地停住上楼的步子,趴在暗绿色的铁扶手上,挤在楼梯与楼梯间的缝隙往下看。 视线刚往下坠,就像一颗石头被圈进漩涡,强行被下一层楼梯上驻足的男人淹没进目光里。 “你不必逃。” 虞琅腿软。 这是在威胁我逃不掉?! 刹那间,虞琅全身的毛发都肉眼可见的炸立。 毛骨悚然的寒意钻进脊椎骨,快速地从躯干中央向四周扩散,像沉进冰水里,又像被人拿钉子在敲骨头。 骨头战战兢兢。 皮肤像被针从头穿到尾,然后猛一下收紧,头盖骨到脚踝处,身上没有一处不是紧绷到快要崩坏的。 哒—— 男人的步子往台阶上每迈一步,手边垂下的铁锹就砸出一声危险的警告。 冰冷的铁敲出的声音必定也是坚硬冰冷的。 哒—— 哒—— 哒—— 虞琅拔腿就跑,一路窜上四楼,钻进走廊最末端的小房间。 池见青微微歪头,不理解为什么虞琅看到他就跑。 “砰!”一声,四楼的某扇门被关上。 虞琅迅速搬去桌子椅子抵着门框,同时自己向四周看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躲的,最后只能无奈地藏进床底。 木门不隔音。 走廊外的哒声随着迈上的最后一级台阶而停止,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断的嗡鸣声,像电钻凿在耳膜里,叫得人心慌慌。 直到木门门缝被一堵黑影挡住,刮擦声戛然而止。 虞琅藏身床底,瑟瑟发抖。 “你需要我。” 那人用着没有感情的语调说话,似警告。 虞琅没有回答,反倒双手捂住口鼻,遮住所有气息。 见没人回应,铁锹直白地砸在门上。 铁锹最锐利的前端卡进木门里,被缓慢地抽出,又再一次重重砍下。 木门被砍了个面目全非,摇摇欲坠挂在框上。 一只苍白的手直挺挺插进门框触目惊心的裂口里,强行解开上锁的门。 虞琅绝望地闭上眼睛,用双手捂住耳朵。 企图靠听不见也看不见来蒙骗此时此刻危险到窒息的氛围。 轰隆一下,即便捂着耳朵,也挡不住木门垮塌的轰鸣声。 似天塌了。 铁锹刮擦地面的声音再起,穿透手掌,灌进虞琅的耳朵里。 但是奇怪的是铁锹自进入房间里以后后,声音便停了,像死了一样安静。 虞琅仔细去听。 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 突地“咚!”的声震响。 虞琅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好痛!” 分不清是腰麻了还是断了,总之铁锹凿穿了床板,直挺挺地压在他那已经僵硬的后腰上,把他卡死在铁锹与地面之间。 像一条被固定在烤架上的鱼,被烫得焦麻,早就失了反抗的活力。 虞琅的眼睛闭得死紧,身体紧绷成一条僵直的线,呼吸早就不复存在,一口气憋得脑袋涨红。 怕鬼,相当的怕。 人还能有办法搞死,鬼没有。 四周静悄悄的,比死了还安静,仿佛连廊外喧嚣的雨瀑都停下轰轰的倾泻声。 走了? 走了吧…… 虞琅心里默念,却不敢睁眼。 他先在心里把佛教、基督教道教等一系列的祝福词默念了一遍后,才试探性地眯起眼睛去窥看昏暗的周遭。 不光是安静,还很黑。 闪电许久没有劈下,黑暗被无限延续。 虞琅放开捂住耳朵的手,也完整睁开眼睛。 也就是这一个放松警惕,咔嚓一下,瞬间电闪雷鸣。 在这样一个苍白的明亮瞬间,虞琅的视线被池见青的脸完全占据,那张苍白的面孔平静地回应虞琅晃荡的瞳孔 虞琅完全吓呆了,仍迟钝地保持着注视池见青的姿势。 不知道是在哪个节点开始,池见青竟然出现床底,并与他并肩趴下,不声不响地注视着他。 仿佛虞琅不睁眼,两人可以就这样一直在床底僵持下去。 凝视着,监视着。 明晃晃的窥探欲如同强插进腰的铁锹般,插在他们一人一鬼之间。 虞琅的脑袋里又一次重复地狂吼着同一句话:我死定了! 反派的命运就是惨死,我这次绝对死定了。 人都是睚眦必报的,更何况是恶鬼。 恶意砍在对方脑后的铁锹,如同回旋镖,精准砍向虞琅的后腰。 杀了那么多人,还伤了那么多人,层层砝码叠加,换来一个被恶鬼折磨致死,想来也正常。 池见青的嘴角缓缓吊起,露出森白诡异的笑。 虞琅又一次强调自己要惨死了。 池见青的手指落在虞琅摊开的手掌心上,轻轻地划着不成画面的图案。 “留个全尸吧。”虞琅开始讨价还价,强忍恐惧靠近池见青的怀中,讨好地笑笑,伏低姿态:“再让我多活两天呗,就咱俩,快活快活。” 池见青不为所动。 但对于虞琅而言,没有明确的拒绝就是委婉的同意。 所以虞琅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去,轻轻贴在池见青的嘴角边,像小猫似的蹭得刻意。 池见青发觉虞琅的嘴唇是薄荷香的,和他指腹碾碎的那粒糖一样甜,嘴唇下的唇环凉丝丝,边缘锐利的刮擦嘴角。 “你在怕我?” 虞琅只求:“别杀我。” 池见青渐渐迟钝地意识到虞琅的恐惧来源是自己。 两个人拥挤在矮矮的狭窄床板下。 池见青小心翼翼托起虞琅伤痕累累的掌心,于昏暗中依旧能瞧见细小的玻璃碎渣。 池见青说话了。 他的声音就像铁锹砍破木板时的轰响,砸得虞琅又开始头晕目眩,耳膜陷进粉身碎骨泥沼中嗡嗡作响。 男人声音淡淡的,却重重地包裹虞琅。 他说: “你说你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我来爱你。” 第5章 “……?” 虞琅面露疑惑,打着银亮眉钉的眉弓拧起,把钉子都挤得变了位置。 “这……是在表白?” 虞琅问身边人,他的身体还僵在那不敢动,嘴角浮在嘴角边,想着对方一旦有什么行动,他就立马拿舌头去亲。 □□这招向来好用,虞琅对自己的美貌有着最正确的认知。 之前的那些攻略者,虞琅只要稍稍勾勾手指就像狗一样爬过来,但池见青是第一个和虞琅有肢体接触的。 “是的。” 池见青的手还贴着虞琅的手,掌心捧着手背,小心翼翼。 什么表不表白的,谁会不喜欢我这张脸?虞琅对表白早就无感。 虞琅的脸依旧是紧张的拧在一起,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装满焦虑与恐惧,跟玩偶装进滚筒洗衣机里似的,来回不安地转圈。 “我的腰——” 虞琅用力地攥紧池见青的手,掌心的伤口用力地顶着对方冰冷且湿漉漉的手背。 “我的腰断了吗?!” 这才是虞琅关心的事情,铁锹最尖锐的那一头还顶在他的腰上,可他的身体早就在彻夜的惊吓中完全失去感知能力,亦或者——其实腰早就断了,只是肾上腺素还勉强维持他活着。 第5章 虞琅的手主动地紧紧裹住池见青的手,恨不得把手指都奋力挤进对方指缝里,在得到回答前绝不松手。 也就是在这一刻,虞琅发现他和池见青的体型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他两只手才够呛裹住池见青的一只手,强壮的手指骨节顶得他从指腹到掌心,没有一处不是胀痛的。 “不要砍断我的腰,不要杀了我,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听话。” 虞琅裹着那双手送到唇边,亲昵地吻了吻。 对方苍白到发青的手掌带着猩红的血气、湿霉雨气还有埋葬底下六英尺的腐烂。 虞琅的喉头翻涌起一阵酸败。 但是想活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亲吻的时候,虞琅还刻意把自己的眼睛瞪大,露出无助又无辜的眼神,头发乱糟糟的散下,雨水垂下湿润视线。 他像一条被打断腿的淋雨小动物,浑身散发着无力的柔弱。 看向池见青的眼神,像在看一位正在发光的救世主。 在这样一个寒冷潮湿又喧嚣血腥夜晚里降临身边的心软神。 池见青那双乌黑的瞳孔刹得狰狞了起来,锐利的黑珠子边缘骤然模糊着向四周刺出无数挣动的尖刺。 但也只是一瞬间,这瞬间的失控短暂到池见青自己都没意识到。 “你的腰,没有断。” 池见青说话时每一个字都是以最正确的音调说出,但缺少人类对平仄缓急的自我感知。 “真的吗?” “真的。” 听到池见青这样说话,虞琅才慢慢把身体重心移回自己面前。 “那你先出去把我腰上的铁锹拿走。” “好的。” 与其说池见青是在沟通,更像是在数据库里搜刮一番后,用着最中立的口吻告知使用者。 池见青出了床底,虞琅则在床底下透过细窄的缝隙观察池见青脚腕处的一举一动。 突然腰上一轻,是铁锹被抽走了。 可不等虞琅有所动作,缝隙里的那双腿先一步跪下,露出半张脸斜在缝隙的昏暗里,阴森地望着床底的人。 看虞琅,就像杀人犯看躲藏的幸存者。 嘴角隐着难察觉的笑,仿佛在说:被我抓住了吧。 虞琅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只苍白的大手刺过床底缝隙直奔虞琅而来。 顿时,汗毛炸立。 虞琅像只老鼠,在床底一阵乱窜。 可是他的腰早就在铁锹的锐利下僵住了,池见青的手一来,卡在腰侧,往外一拉,紧接调整方向一把扣着准备逃跑的小腿肚猛地往外一抽。 虞琅就跟那藏在石头下的泥鳅一样,看似是油滑难抓,在石头缝里窜来窜去,可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都是小孩子玩捉迷藏,提着衣领就直接锁在手掌心里一动不动了。 晚上没有月亮,从破烂的门框里咔嚓一下,闪出一道惊人的苍白。 一瞬间,就像一桶灌满的白油漆,毫无保留地泼了整屋一个狗血淋头。 灰暗的墙面地砖呈现出陌生的灰白,眼前的人亦是如此,白得发青,只剩一双黑得像被挖了眼珠的空荡眼眶还残留颜色。 池见青的确很高,两人的体型差也着实有些大。 虞琅以自己加上鞋底一米七七的身高,去估算池见青的身高,大概是两米上下。 池见青站在门边,虞琅逃跑的退路就被堵得严严实实。 从池见青身上散出来的水汽,仿佛凝了无数根触手,几乎要将虞琅困死在他的影子里。 虞琅只能僵硬的转身,缓缓坐在床边喘气。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脑子里全都是池见青那副人不人又鬼不鬼的惊悚神情,像被鬼盯上了。 虞琅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池见青反客为主,在破烂的小屋里走来走去,似翻找又似检查的,把整个屋子都看了一遍。 咔嚓—— 池见青果断撕下衬衫的一角,“房间里没有水。” 虞琅指着外面,“厨房在外面。” “好的。” 池见青出去,虞琅跟在后面。 池见青在别人家门口的水池里清洗衣服碎布,虞琅也跟上。 一只手摸在别人厨房的操作台上,借着廊外呼啸的雨声藏匿抽刀的声音。 哒。 等池见青清洗好衣服布料时,虞琅的双手都背在身后,一把巨大且笨重的菜刀坠在他的腰后。 只等眼前高大的男人一个没注意,虞琅就会拿这把刀砍在对方脖子上。 一刀下去砍断动脉,深入颈骨。 砍断,砍烂。 踩在脑袋上当球踢,一脚踹飞,然后再也不见。 一改先前的恐惧,虞琅已经敢对着池见青的后背大胆的直视与意淫。 刀柄上雨水下流的淌入掌中,共享战栗。 锐利的刀身开始躁动。 蠢蠢欲动。 第6章 池见青折回屋子里,虞琅也紧紧跟上。 这个家已经没有门这个概念,门上的碎木板已经摔了个稀巴烂,堆在门口时被虞琅一脚踹飞。 虞琅停在门边,没往里走,沉重的砍刀坠在两手之间。 虞琅俏皮地直呼其名:“池见青呀。” 池见青停下步子,转身。 虞琅说:“我身上有纹身,你想不想看?” 池见青垂眸注视。 虞琅没抗住这股沉甸甸的注视,缓缓低下头去。 先前的勇敢在绝对的体型压制前算不上东西。 “把手给我。”池见青向他下了命令。 虞琅一惊,那句“你发现了?!”咬在舌尖呼之欲出。 “给你什么?” “给我。” 虞琅赶紧左手倒右手,空出一只手来,摊开了摆在池见青面前。 “你瞧,什么都没有。” 池见青拿住虞琅的手,半边身子都向前压下来,脑袋垂下额前碎发一并散下遮住大半张脸。 余光里池见青白到发青的脖子正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虞琅眼前。 虞琅愈发的兴奋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苍白的一处,眼睛里的光已经先一步作刀砍上去。 不用完全砍下来,只要砍断大动脉,就会引发血崩,血液就会像喷泉一样迸发得满眼都是。 那池见青会是什么表情? 还是这样平静到如尸体般吗?还是说会表情崩坏,狰狞的死不瞑目? 虞琅的心脏怦怦乱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细胞不在高声呼喊:“杀了他!” 虞琅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露出了过分的痴态,近乎是迷恋的状态在欣赏池见青的一举一动。 从脖子到发尾,眼神涣散着。 黑镜里的痴态清晰地缓动。 突然的,掌心被一份湿漉漉的刺痛覆住。 虞琅从他血色的幻想里醒过来。 虞琅低头看去。 是池见青在用洗净后湿润的衣服碎布小心翼翼擦去掌中污秽,处理插在血肉里细小的酒瓶飞出来的碎玻璃。 直到这个时候,虞琅才完全静下来,去看自己的伤口。 掌心就像田地里遭牛犁过的地似的,伤口边缘的血肉外翻,血糊糊扒满整个掌心,再加上拿过粗糙的刀柄缘故,玻璃渣早就嵌进皮肉里。 好痛。 痛得头骨都在突突发胀,好像里面生了无数根针试图冲出皮囊。 身体一阵发麻,他迅速地闭上眼睛。 不看就不痛,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果不其然,没有那么痛了。 他没想过是因为池见青在帮他处理伤口,所以才没有那么痛。 虞琅的脸沉了下来,“多管闲事。”呼吸随擦拭频率浮动。 池见青没有回答他。 虞琅缓缓睁开眼。 呼吸一窒,四目相对。 池见青已经与他来到快要吻上的距离,头压得很低,像快要坍塌的山。 池见青身上的气味浓郁到快要把虞琅呛晕过去,简单概括是烂泥地的腐烂尸体血水化脓。 虞琅抬手就是一耳光,一道冷风如穿堂风快速掠过二人的间隙。 抽得池见青歪了身体,也疼得自己掌心发麻。 下一秒,池见青的手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掐上来。 掐死在虞琅的脖子上,卡住颈动脉一举把躁动的人牢牢按住。 想掐死我?! 虞琅满身的恶劣顿时如扎破的气球,砰一下,飞走不见。 当啷一声。 菜刀重重地摔在地上,把地砖劈出一条扭曲的黑色裂隙。 池见青的瞳孔缓缓从虞琅的身上一点点地缓缓向下飘。 他看见了刀,于是又重新去看虞琅。 无言中,仿佛什么都问了。 虞琅先是惊恐,但很快又露出假惺惺的笑。 他张开双臂轻飘飘地抱住池见青的身侧,整个人向前倾倒靠在对方怀中,低声下气又恭恭敬敬地发出情.色邀请: 第6章 “你想看我的纹身吗?就在……” 池见青弯下腰去,虞琅往前一跌,他赶紧扶墙站好。 于是虞琅的余光又一次看见那节白得扎眼的脖子,心脏再一次不安地躁动。 对于虞琅而言过于沉重的菜刀来到池见青手中时。 刀柄牢牢握在池见青掌中,如儿童玩具轻巧。 “你想做什么?” “砍死你。” 虞琅老实承认。 池见青淡淡地“哦”了一声,把菜刀递过去。 菜刀又一次一转攻势,来到虞琅手中。 池见青把衬衫袖口卷起,露出小臂部分。 “你打算砍哪?” 虞琅也很诚实的指着池见青的脖子。 池见青平淡地表示:“好。” “真假?” 虞琅凑上去,摸了摸池见青的脖子,手指按在喉结处捏了捏。 “嗯。” 池见青点头,特意身体向前倾,压低身高,方便虞琅去捏喉结。 虞琅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两只手一齐握住刀柄,冲着破烂床的边缘比划两下,示意池见青过去。 “你跪在那,然后把脑袋放上去。” 池见青照做。 他跪在床边,侧着把脑袋平放在床边。 刀起刀落。 两人再无任何交流。 整个过程里,池见青没有反应,面无表情的满足虞琅愈发膨胀血腥愿望。 血肉横飞,鲜血迸溅。 正如虞琅想象中那样,猩红一片,近乎猎奇的暴虐现场一再冲刷虞琅的兴奋阈值。 很快很快…… 虞琅就冷静下来,并且觉得这也没意思。 池见青的面无表情传染到虞琅的脸上。 虞琅掂了掂手上的刀,刀口因为劈砍的缘故生了许多高低不平的坎坷,锐利不再。 “好没意思,怎么能这么听话呢?” 头颅像球一样滚到虞琅脚边,稳稳地停住。 虞琅冲“皮球”面无表情地比了个中指,裂开的蛇舌吐出,把他骨子里的恶毒暴露得彻底。 虞琅把刀一丢。 他蹲下来,捧起小球。 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擦出面容。 瞧着这张帅过绝大多数人的脸,虞琅凑上前去,亲了亲被血温热的嘴唇。 舌头舔走对方唇上温血,卷入唇中。 虞琅终于笑了。 笑自己的恶心。 “你想看我的纹身吗?” 虞琅用上唇压出下嘴唇内里的嫩肉,在外翻的艳红唇肉上纹着深黑的五个字母。 【fuck u】 "哼哼。" 虞琅这才从鼻子里笑出两声恶趣味。 ………… 【攻略失败。重头再来or使用一枚复活币?】 池见青从虚拟现实仪器里醒来,抚着脖子“嘶——”一声吸了口冷气。 脸上没有怨恨,亦没有愤怒。 反倒是笑了出来。 他笑着感叹: “哈哈,真砍。” 第7章 池见青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使用复活币,而是隔着那道虚幻的,如薄膜般的淡光窥看虞琅的一举一动。 不能说像鬼,他就是鬼。 仗着比游戏内的npc高一档位面的存在,所以肆无忌惮的注视。 虞琅正在拖拽尸体,他把尸体拽进卫生间里,圆滚滚的小球一并安装上去。 更衣,洗手。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回案发现场。 虞琅环视一周,手往兜里摸,摸了个大空。 薄荷糖铁盒被老板拿走了。 啧声后,虞琅把被褥卷起来,铺在屋子的最角落里。 嘴里轻轻念叨着:“凑合睡,凑合睡。” 凑合凑合。 虞琅把自己蜷进被褥里,坐在墙角。 池见青凑上前,就站在虞琅的正面前。 没有弯腰,亦没有低头,垂眸丢下审视的目光。 在视线投射的瞬间,虞琅收紧被褥的动作一顿,他竟然于迷茫之中抬起头来。 视线穿过池见青,但很快如同跳楼机一样,嗖的一下快速落在地上。 虞琅视线跌倒,人也跟着跌。 侧身倒在地上,世界赶着旋转,视线贴地平直飞行。 “真讨厌,大喊着救赎啊,爱啊的,然后把我门砍烂,床也砍烂。” “什么爱不爱的,不都是把我当任务在刷……” 虞琅念着念着,迷迷糊糊地入了睡。 池见青的脑袋渐渐歪成九十度,他学着虞琅的姿势,从站着变成半跪,膝盖点在地上,像一台克制着拆解的机器。 缓慢的,沉重的。 像被起重机勾住的巨大机械,向一侧匀速侧倒。 直至与虞琅的视线位于同一水平线。 他和虞琅中间有一条地砖划出来的裂隙,分割两人世界。 池见青伸出一只手,悬在半空,越过二人之间的楚河汉界。 手掌轻飘飘浮在虞琅脸庞上,他的手指按在虞琅的嘴唇上,掐住下嘴唇的肉往下一拨。 五个字母完整的暴露在池见青面前。 池见青笑了。 惨白的五官凑出惨淡的笑,眼底因死亡而黑得如同一团不透光的煤,粗糙霸占眼眶中,既不会乱动,也不会反光。 双眼无神,且空洞地望向最笔直前方。 “你的立绘真漂亮。” “你的人设很可爱。” 池见青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他是不擅长说这类话的,于是语气也就像生锈的转轴,咔咔作响。 池见青的表情入了迷,痴痴地望着深睡的虞琅。 视线凝了一支笔,在视网膜上精巧绘制虞琅此刻的神态动作,每一笔每一画都尽心尽力的画到最漂亮的那一条道上。 如果给池见青一个截图键,他绝对会失去理智的狂按,直到整个硬盘里都是虞琅睡觉的图片。 是变态的。 池见青从头到尾都没有掩盖过自己的病态。 他凝视虞琅,就像在凝视一件心仪的艺术品。 艺术品被关在玻璃罩内。 视线直白炙烤。 虞琅安静的时候很乖。 白金色的头发毛茸茸卷曲着盖在头上,碎发微微扫过眼睫毛,惹来眼皮一阵轻轻战栗,从鼻子里哼出两声闷闷地鼻音。 虞琅自己向前凑了凑,轻盈地与池见青额头顶着额头。 池见青的眼睛半眯起。 他仗着虞琅看不见,也摸不着,把虞琅呼出来的丝丝缕缕的气,照单全收捕捉进自己的鼻腔。 没什么味道。 可池见青想到虞琅吐在他脸上的那颗薄荷糖。 他想,虞琅该是薄荷糖味道的。 池见青被自己这幼稚的念头逗笑了,但也只笑了一下,笑容如雷声,打过一下后戛然而止。 虞琅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睁眼。 但视线却无法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聚焦成一个点,往前看,看远了,视线就散了。 渐渐的,又睡了下去。 该说不说,虞琅的适应能力很强。 他倒在地上,脑袋枕着硬邦邦的地砖,空气里是令人反胃的腥臭,还有门框外的暴雨呼啸着挤来共襄盛举。 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该睡还是睡了。 虞琅的身体又一次因为蜷缩而往前进了进,他的身体边缘穿过池见青的身体边缘。 像两根毫无规律的线,扭曲着缠在一起,两人的距离一近在近。 换来的是,池见青更加放纵的凝视。 已然脱离“看”本身,而是带有掌控意味的“凝”。 但这一切始终是池见青的独角戏。 虞琅就像淋雨的小狗,蜷缩在池见青的身侧瑟瑟发抖。 对此一无所知。 池见青倒吸了一口凉气,极力去压抑想法。 此刻已经不是单纯的想抱抱虞琅,而是想—— 想吃掉他。 并不是形容词,是真真切切的想吃掉。 把虞琅当成指尖碾碎的薄荷糖,咬在嘴里,咽进喉咙里。 池见青知道虞琅咬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因为虞琅送上来给他吃过。 就是薄荷糖的味道,清清凉凉,能盖过喉头所有酸苦,霸道的冲洗鼻咽喉里所有的气味,直到只剩它一种。 此时,此刻。 虞琅就躺在面前。 犹豫再三,池见青的头颅一低再低,被无限的压低。 但就在嘴唇即将触碰虞琅肌肤的瞬间。 ——! 虞琅惊醒。 如同沉进水缸里的溺死鬼,用力地喘出一口气后挣扎着爬起来,迷茫地环顾四周。 静悄悄的,门没坏,床没烂。 好像……好像做了个猩红梦。 梦里池见青用手掰开他的嘴唇往下扯,下嘴唇内侧的纹身被强行扯开暴露在空气里。 池见青与他紧挨着,只剩下一指节的距离。 第7章 近得几乎要交换唾液。 第8章 虞琅的脑袋昏沉沉的。 他用力敲了敲酸胀的脑袋,用单纯的痛感把酸胀不适压下去。 他用力睁大眼睛,使劲地瞧着房间里的各个角落,生怕又从哪个角落里蹿出个池见青来。 但看着看着…… 视线就从观察一点点的下沉坠落,最后变成恐惧惊悚。 这是他的出租屋没错,可是他清清楚楚记得那扇门早就被池见青砍烂了,但此刻却是完好无损的伫立在虞琅的瞳孔里。 还有床。 床板也应该是被捅穿的。 不怕发生了什么,就怕什么都没发生。 虞琅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一个箭步蹿到卫生间里。 那像是被炮弹轰破水面迸溅的猩红血色,换作白到发黄的地砖一块块的冲击虞琅的视线中央。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这里应该有一具无头男尸的! 他记得分外清楚! 至于那颗被他亲吻过的脑袋,也不知去向。 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亦或者不生不死? 一切的一切,就像一颗子弹正中靶心,穿过虞琅的眉心,痛得他差点就要跪下。 记忆就像马桶里开始打转的旋涡,水箱发出轰轰隆隆的巨大噪音,旋即记忆被圈进脏臭的下水管道里。 错乱,污脏,天旋地转。 虞琅像失了魂魄的人,闭目,跌跌撞撞扶墙冲出卫生间,摔坐在地上。 脑海中关于昨夜的场景没有丝毫褪色,鲜活的在他的脑袋里兴奋的重演一遍又一遍。 落下的刀子,飞溅的血,还有了无生气的尸体。 还有一个冷冰冰的吻,嘴唇贴着嘴唇,活人亲吻死人。 可是睁开眼,空落落的。 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 分不太清楚。 虞琅又敲了敲脑袋,敲痛了才睁眼。 没有任何变化。 耳鸣声起,虞琅捂着耳朵倒在地上喘了好一会。 肚子此时也发出咕噜噜的不适。 他决定不再折磨自己,管他现实还是虚幻,现在最重要是去外面搞点东西吃。 虞琅找不到自己的手机,兜里一分钱也没有,但这都没关系。 摘下脸上的钉子,戴上一副只剩镜框的笨重黑框眼镜。 淡定走入一家超市,想吃什么自己拿,藏进衣服里,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再然后,淡定的走出。 不贪多,虞琅只拿了一些散装的小面包,还有一些独立包装的薄荷糖。 出了超市就蹲在路边,一边被风吹得睁不开眼,一边往嘴里猛塞小面包,两三口吃完。 被模糊掉的不现实感在香香小面包入口后被重新找回,悬浮的灵魂落在面包上,终于有了些存在感。 “这家超市两个星期偷了六次,得换一家了。” 虞琅摆着手指数,又放眼去看,思考这附近还有哪家超市没被他祸害过。 想着想着,蹲累了,虞琅两手揣兜又往家方向走去,卷进被子里一觉睡到太阳落山。 起床后洗了把脸,给脸上戴满叮叮当当的银饰,就这样出了门。 虞琅有个不体面的兼职,在酒吧里当男模。 不是为了赚钱,只是单纯可以去别人桌子上免费喝酒、吃东西。 前脚刚踏进酒吧,还没来得及偷吃两口果盘,就被经理揪着衣领子拖到杂物间里。 虞琅懒洋洋地靠着经理站着,手指尖似羽毛似的扫过经理的衣领,装模作样地折了两下后才开口说话: “想约我的话,一万一次,三十万包天不限次数。” 虞琅价格开得也不高,语气似调侃似认真的打着玩的逗人玩,说得经理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经理咳了两声,把眼睛斜到一边去:“你还敢来上班?” 虞琅拧了眉头,“怎么了?” 经理把自己的手机送上去。 虞琅凑近去看,呼吸吹到经理的手上,惹得人脸上又是一阵滚烫。 手机屏幕的热搜挂满虞琅的名字。 这位曾经大火过的前顶流如今重新出现在群众视野的时候,却是拖家带口的扯出来成片的负面消息。 此人暴躁恶劣,私生活不检点,滥情滥交,嗜赌成性,行业内恶性竞争,在国外把脸都do了一遍还要强调是妈生,做男模偷吃顾客果盘,做游戏陪玩却被老板带着上分。 等等等等……一系列的负面词条伴随虞琅这个名字,鱼贯而出。 但大部分都没有实锤,只有无数的营销号打下“据说”二字,但也足够引导吃瓜群众拿着未经证实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唯一有证据的就只是那条: 【欠三亿,昨夜和某公司老总秘密私会某商务会所】 一张欠款合同,一张被执行人的红头文件,以及一张同时出现商务会所的照片。 虞琅摸了摸脑袋,感觉上面沉甸甸。 原来是被扣了好多好多帽子。 望着眼前堪比超市大扫购时付款清单的罪名,还觉得挺好玩。 他笑嘻嘻地挨个看过去,想着接下来自个人设就照着这条清单表演。 “老板让你去这里。” 经理给虞琅拿了张酒店房卡。 老板,酒店房卡,欠款合同 再加上铺天盖地的黑料。 想也不用想究竟是谁在背后动手脚。 虞琅拿了房卡,要了一百块的车费,转头骑上摩托车去买了把水果刀插在刀鞘中,放进衣服里。 去酒店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去解决创造问题的人 反正欠的钱十八辈子都还不清,倒不如直接把债主干掉来的简单轻松。 虞琅站在客房门外,不着急。 别人喝酒抽烟壮胆,他选择含两粒薄荷糖壮胆。 正当他准备敲门,门无风自动,为他咧开一条小缝。 他右手持刀背到身后,左手轻轻推门。 透过缓缓扩大的裂隙,窥看屋子里的一举一动。 “进来。” 声音不轻不重,但虞琅就跟鬼上身了一样,无法控制地往前走再往前走,停在玄关正中。 窗户紧闭,没有一丝一毫的风能穿堂而过。 可虞琅身后的门却诡异地关上。 关门的声音很轻,就像有一片叶子落在发顶似的轻飘,没有任何压抑感。 虞琅抬眼看进去,看见总统套房的客厅里躺着一具又老又丑又胖的死男人。 视线贴着死男人再往前看。 凶手此时背对着他。 算不上人,也算不上鬼。 更像是一滩不明物质,祂正在以地上的死男人作为样本,正在一点一点的重聚自己的身体。 就像在水中照镜子,镜中人与镜外人看似一体,却又浑然不同。 水波纹下的男人扭曲的,模糊的,带着捉摸不清的混沌感,干扰目视他之人的理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虞琅也就在这每一分、每一秒里清楚地把这不人不鬼的玩意重塑身躯的每一步都看在眼里。 虞琅想闭眼,可是眼下极度惊悚的非人感带来的刺激比杀人还要令人兴奋。 全身肾上腺素都被调动,兴奋的阈值再一次被强烈冲开,攀升到新顶点的快感如一团火,几乎要烧尽□□焚成灰烬。 哪怕闭上眼睛,冲动的眼球一跳一跳强行把薄薄的眼皮冲破撑开。 虞琅被他自己强迫着目睹诡异的发生。 水镜的重构已经完成。 与一个活人没有差别,祂穿着老板的衣服,戴着老板常戴的腕表,甚至连发型都复刻。 只不过水镜似乎知道老板的体型不好看,所以最后呈现出的是高大健壮的□□。 只是祂仍然背对着虞琅,看不清模样。 男人缓缓转过头,在虞琅的注视下,最后那如被拧起来熔炼捶打的钢铁般的面目骤然沉进冷却池里,升腾起惊人的水汽模糊视线。 风燎过。 扭曲的面容下竟是池见青的脸。 他的脑袋向后转动,颈骨发出如炸弹倒数般的咔哒声。 咔哒。 咔哒—— 拧到极致后,池见青面露诡异的笑容,嘴角缓缓上浮,眼底却不见笑意。 他便保持着这样非人的姿势,拧着头颅注视虞琅,亲昵地诉说情人间的告白: “你,逃不掉。” 第9章 虞琅手里的刀“当啷”一声,干脆地砸在地上。 视线下移,又上抬。 池见青竟在笑。 像是在笑:“怎么又掉了?” “砰砰砰——” 虞琅身后的酒店房门震出声响。 池见青说:“进来。” 一瞬间,虞琅身上毛发炸立。 这房间里不久前才发生一起命案,尸体还在冷冰冰的地上躺着,作案凶手似人非人。 不愁找不到作案凶器,因为虞琅的到来为这死寂的凶案现场带来了一把崭新锐利的刀。 第8章 今天已经被带了那么多个帽子,现在似乎要多个杀人犯的帽子。 虞琅不安地抬眼看过去,池见青的身体已经跟随头颅拧转而转动,从背对姿态更迭为正对。 与平常人无异。 这时,门外的人进来了,脚步停在虞琅背后。 虞琅扭头看去,他的眉目之间也染上池见青的阴沉。 那人西装革履,并没有着急说话。 虞琅心一横,想赶在事情败露前被人拽进来灭口。 他蹲下,悄然摸到地上的把柄。 “老板,你下达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 那人略微往房间里走了一步,克制在门里门外交界的地方。 “嗯?” 虞琅疑惑。 不应该,不论是谁来,一旦视线向里投,都一定会看到那具涨大到极近巨人观的尸体。 虞琅扭头回望房间内,他呆滞了。 那里竟然空空如也。 地板上那具惨死发白的尸体在此刻不见踪影,几乎是一眨眼的事情,从门外人汇报再到门外人离开,前后不超过十五秒。 现在却是连灰都算不上,更像是水汽,飞快地融在空气里。 有点晕,虞琅想大概是没吃饭加上蹲久了所以低血糖犯了。 等他晃悠悠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背后多了一份依靠,对方弯腰一只手落在左边臂下侧,一只手扶着右小臂前端。 虞琅被搀起来,同时也被固定在男人的臂弯里。 池见青同他低声耳语: “我就是他,不会有第二个他被观测到。” “老板,还有其他事情交代吗?” “你需要什么?” 池见青问虞琅。 虞琅后脑勺抵着池见青的胸膛,一说话就震得虞琅脑子里嗡嗡响。 他没心思去回答池见青的问题,他在害怕,怕对方喜怒无常的砍刀落在自己脖子上。 但就在对方即将离开的时候,虞琅又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态及时喊住: “我要一台iphone 16 plus pro max沙漠色,然后再给我拿两万块钱,最后再给我去炒个四菜一汤,明天早上送过来。” “是。” 门被关上。 房间里恢复成只剩虞琅和池见青二人独处的角斗场。 虞琅对池见青总抱有敌意,这份敌意是外露的,宣泄的,却又因为武力的悬殊进而变成诡异的试探窥看。 那把尖刀握在虞琅的手中,却又在池见青高高在上的注视中,丢在脚边。 “我不砍你。” 虞琅推开池见青,往房间内走。 在池见青的注视下,他一边走,一边开始解扣子脱衣服。 先是外套,堆叠在地板上蜷成一小团。 然后是衬衫纽扣,一粒、一粒的解开,衬衫敞开着,领口两侧虚虚地挂在肩头上。 再多走两步,领口划下来挂在手肘中间,露出圆滚的肩头和后背一大片的白皙。 虞琅站定在客厅地毯的正中间,他转过身来,面对池见青。 他挑着眉目,欣然解释: “我欠老板很多钱,所以用身体还。” 这话说出来轻轻松松,没有半分的不情不愿,甚至还隐隐藏着期待,期待做有钱人掌控下的金丝雀。 “你放心,我是第一次,初吻也同样给了你。” 虞琅抽了裤腰带,裤子如山洪瞬间垮塌,堆叠在脚踝处,像锁犯人用的脚链。 “我很干净的,不是谁我都瞧得上。” 虞琅的身体比他的脸要干净的多,没有钉子,没有纹身。 在池见青的注视下缓慢地转了一圈,大大方方地展示身体细节,前胸到后背。 “只要给钱,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虞琅两手一摊,选择权交到池见青手里。 他就是个没底线的bitch。 话说得很明白了。 虞琅就是见池见青摇身一变成大款,见钱眼开了爬上床来做情人,做走狗。 没什么感情基础,只有对钱财权力最原始的崇拜。 池见青没有任何行动,但同样他没有拒绝。 用着欣赏艺术品的目光,远远的,冷冷的,像隔着一层看不清却又实在存在玻璃挡板般。 看着看着,也仅是看着。 没有除了“看”以外其他任何情愫。 包括情.欲。 被人用物化的眼神如此冷漠的观望,虞琅恼了。 顺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直挺挺砸向池见青,手指悬停在半空,直指池见青那双眼珠子。 他拧眉大骂: “你再他妈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把你眼睛挖下来捏爆!” 砰—— 烟灰缸精准爆在池见青的额头上,砸出一块血淋淋的伤口,鲜血像一只只鬼手向下延伸。 池见青微微歪头,让视线矮了半分。 他不急不恼,任由血线蔓延,就当做是他们之间的红线被一寸寸的放长扯出。 池见青瞳孔里的意味,在虞琅言语的挑弄下,在血色的晕染下,变得逐渐冒犯起来。 欣赏像染上癌细胞一样,迅速地恶劣分化,污脏地聚焦成——凝视。 虞琅的存在被彻底的物化,玻璃挡板的被抽走,被观望者肆意搔弄身体的每一份肌肉曲线。 就差对搁置在台面上的艺术品念出几句傲慢的评论。 例如:是件艳俗的把玩件,配不上艺术品三字。 虞琅彻底地恼了,拧着眉头的时候眉钉扯得皮肤发红。 “滚过来!” 金丝雀是彻底装不下去。 池见青听见命令,这才走步上前。 像一座不动神色的神山,沉甸甸的悬在虞琅头顶。 巨大的阴影将小小一个的虞琅完全包裹。 像黑色塑料袋,随时都要把人打包带走。 “摸我。” 虞琅下了命令,他向池见青投去主人的睥睨。 池见青照做,他的手落在虞琅的裸.露的肌肤上,像擦玻璃一样机械。 似乎程序里没有设定这一环,紧张地不知所措,于是只能装模作样地摸。 “亲我。” 池见青同样照做,托起虞琅的手放在唇上,吻见淡淡薄荷香。 虞琅的声音忽然停了,他凑近在池见青的眼睛正前方,只是看着,什么都不说话。 ………… 于池见青等待命令的黑镜瞳孔里,投射出了一条双头蛇,挑逗地欣赏黑镜中的己身。 池见青的呼吸急促,快要把他们之间本不多的那点残余氧气全都吸入腹中。 蛇舌跨过他们之间最后的那点距离,弯弯绕绕却目的明确地抵达黑镜前。 向前挺身一舔。 他说出两个字,两个让人头晕目眩的字。 第10章 “艹,我。” 那面死气沉沉的黑镜竟为此而产生了剧烈的轰动,裂隙几乎从镜子的每一个方向迅速地向中央冲去,带着地动山摇的震颤,恨不得把这面笨重的镜中身给完全地撕扯成无数碎片。 哪怕是裂成无数碎片,相信每一块碎片上也依旧会留下蛇的影子。 那条蛇已经成了黑镜的纹路,随细小难以捕捉,却正是如此,连黑镜本身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他这面不似湖泊的死寂镜面,从这一刻起被毒液侵入,如蛆虫入骨即刻腐蚀开始。 池见青呆站着,一动不动,已然完全宕机。 他微微下压如鸦羽深黑纤长的幽密睫毛上仍垂着一滴水珠,那是蛇舌舔出的一滴唾液。 眼前这条蛇没打算放过池见青,蛇舌卷走压在下唇上,绕着池见青在走。 虞琅的仰头,看着眼前这位过分高大的男人,细长的手指按在对方的手臂肌肉里,掐出一湾浅浅的凹陷。 不等虞琅说话,池见青已经有所行动。 他机械掐住虞琅的脖子,把人连拖带拽的往床上送,手腕一拧往前一甩,虞琅像个布娃娃似的,被一把推在床上。 虞琅一惊,前面光是亲一下,池见青都羞涩的不像个男人。 怎么这一次调戏一下,池见青就行动力爆炸了?! 虞琅又跑,跑到刀子掉落的地方,一把捡起。 不等虞琅有所反抗,他的反抗再一次成了play里的一环,又一次被抓到床上去。 赤着脚蜷在床角,握着刀警惕地瞪着池见青。 口嗨归口嗨。 当真了以后,虞琅就表现得格外贞洁烈女。 池见青缓缓歪头。 强制的种子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埋下发芽。 池见青抢动虞琅的手,如同机械臂一样,领着那把刀抵着他的心口,刀尖朝肉。 一股强劲的力道强迫刀口下压。 虞琅的手腕在猛烈的颤抖,他几乎拼尽全力在抵抗这道自.残的力,但是却如同蚍蜉撼树。 手往下滑,刀口下移,割开衣服,刀尖入肉,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皮肉血淋淋的外翻,露出皮下鲜红的血肉组织,经脉被切断的横截面几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第9章 血液向外涌动。 心头肉随心跳鼓动。 心脏与外界似乎只隔着一道浅浅的薄膜。 猩红的血腥场面再一次灌满虞琅的瞳孔。 他的手仍在颤抖,但这一次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对污脏暴力场面的激动战栗。 虞琅呼吸急促,想着如果再补上一刀,捅进去然后再拔出来,会不会能再次看见那天夜里如喷泉般迸溅的大出血场景? 虞琅什么都没做,光是看着,一条笔直的血线从鼻子里流出来,在人中凹陷处汇成血河。 太过兴奋了。 血液的铁锈味道弥漫空气中,深吸一口气,嗅进鼻腔中,使劲去感受它的细腻。 真是如丝绸般细腻。 不等虞琅再多想,他身上不多的衣服已经全都被池见青扯下来。 他被夹紧在冷冰冰的床榻与滚烫的男人身躯之间。 无处可逃。 虞琅的脑袋忽然一下宕机,该轮到他去做那个短路的机器人了。 搭在被褥上的手骤然蜷起,然后猛地紧缩,指甲恨不得把被褥掐穿了。 “等、等等——!” 虞琅的瞳孔倏忽一下睁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虞琅分不清池见青是太过听话,还是他早就由此意图。 行动来的太快太果断,他更像是扮猪吃老虎的骗着虞琅说出那句诱人的话,然后不给虞琅任何周旋逃跑的机会,直挺挺的实施到底。 手背上青筋像是有了自己的灵魂,嵌在肌肉里,抽搐着,颤动着,有节奏的一起一落,一收一缩。 虞琅整个人都要下陷进软软如泥沼般的被褥里,胸膛失去了自主呼吸的能力,他仰头,错开与池见青之间的面对面,对着茫然发白的空气,张着嘴拼尽全力往外抽气。 虞琅的指甲都快被他掐在被子里掐断了。 池见青发现了,引着那双手来到自己的肩膀与手臂上。 呼吸之间,池见青的前胸后背还有脸,全部留下了像刀子割过一样的细长伤痕。 不知不觉中,冷汗凝了全身。 滚烫的身体,冷凝的汗珠,沉重下压的躯体,糜烂的空气。 虞琅彻底意识混乱。 嘴上大喊着我不要。 但是心里却无可救药的爱着这份包裹感。 池见青的身体太有安全感了,几乎快要把虞琅头顶的天花板盖住,不管往哪看都是池见青那具庞大且结实的身体。 而且这具身体上密密麻麻留下的全是虞琅带给他的渗血的红色。 白到没有血色的强壮身躯加上如红线般缠绕的血痕,看得虞琅眼睛都直了。 跟谁睡?上哪睡?能看到这幅光景? 不知不觉中,虞琅的心悄悄触动一下。 是见色起意的触动。 一时间,他竟从被动转为主动。 尖锐的指甲掐紧池见青的胸口肌肉,柔软下陷,嫩得跟刚出锅的馒头似的。 “你好骚啊。” 虞琅骂他。 池见青更兴奋了。 “呃嗯——!轻点!慢点!” 池见青低下头。 虞琅立刻警铃大作,别开脸去。 “不能接吻。” 池见青很听话,于是退而求其次的亲了亲虞琅唇上冷冰冰的唇环。 忽然虞琅的手上一阵刺痛。 原来是水果刀掉在枕边,不知不觉的过程里割破了他手。 一道细长的裂隙横在三根手指的指腹上。 血珠下流。 池见青捧住那只手,不让虞琅抬手,而是他的身姿一低再低,主动地压到那只手齐平的地方。 不让亲嘴,就亲伤口。 什么口不是口呢。 虞琅感受自己被舔。 看池见青就像在看小动物讨好主人。 虞琅心理愉悦,但脸上不好表现出喜爱。 他只能抬手一耳光。 响亮的耳光把池见青如弹簧般绷紧下陷的身体打回原样。 池见青高高在上地向下投去暗藏笑意的注视,依旧是物化的凝视,就像盖在艺术品头上的玻璃罩,带着密不透风、无法捕捉的压抑感。 嘴角的血向上飘,就像笑起来裂开的嘴角。 兴奋,已经不单纯是兴奋,而是性-兴奋。 池见青的兴奋阈值似乎很低很低,光是被虞琅扇了一耳光,便开始面红耳赤喘不上气来。 疼痛贴着皮肤表皮膨胀勃发,被激发的情,欲像癌细胞在身体里无法阻拦快速繁殖。 爱意,欲望,升温,躁动。 该有的元素此时此刻全都具备。 于是,在这一触即发的瞬间。 池见青俯下身,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因为虞琅送上吻的同时,也把刀子插进了他的心口。 心脏肉眼可见在胸膛里扑通乱跳。 刀子直进不出,打着转的搅动心口。 做这件事的时候,池见青的刀子也插在虞琅身体里。 温热黏腻的猩红血液横飞,打在虞琅脸上黏黏糊糊,带着强烈的反胃腥臭。 “假惺惺。” 虞琅骂他,并扬着眉目,等待目睹池见青的死亡。 池见青低下头,苍白的手挖开撑破伤口,捅进自己的心脏里。 抓住已经式微的心脏一把扯出,趁着还在跳动,趁着还有温度,趁着虞琅喜欢。 一颗滚烫软乎的心脏被强行送进虞琅的掌中,被池见青的双手作为二道加固,强行捧在双手合拢。 “??!” 虞琅被吓得躯体僵硬,神情几乎呆滞。 这件事已经超出他的兴奋阈值,已经到恶心了。 喉咙不停的抽动,强烈的呕吐感抽动胃部直冲天灵感。 池见青低下头,碰了碰虞琅冷冰冰的额头。 撩下一句毛骨悚然的告白: “我不会死,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你。” 第11章 虞琅心惊胆战地推开池见青,连滚带爬下了床,贴着墙警惕地瞪着池见青。 池见青这才意识到过火了,吓到了虞琅。 所以虞琅要走,他没有拦住,甚至还把自己的钱包递过去。 “这里面是钱。” 虞琅一边害怕,一边接过钱包,拿浴巾随便擦了下身体后,穿上浴袍直接冲上街头。 他迷茫地环视这个世界。 浑浑噩噩地在路边晃荡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敢回家去睡觉。 那件事以后,池见青消失了半个多月,但网络上“老板”却一直活跃。 虞琅的娱乐签约在他那,他不遗余力地帮虞琅还清债务,洗清冤屈,解除封杀。 最开始虞琅拿着钱还不敢做什么,惴惴不安里成了酒吧的常客,整晚整晚的借酒消愁。 又发现连着刷了好几笔钱池见青也没来找他,虞琅渐渐胆大起来。 就当是一夜情的嫖.资。 他一头扎进酒吧,大喊:“今晚全场消费都由虞公子买单!” 在海啸般猛烈的欢呼声浪里,他端起酒杯,瞧着十来个兔女郎穿搭的女生举着写有他名字的灯牌,围着酒吧绕场一圈,最终停在虞琅的卡座前。 在众人注视下,他优雅地抿了一口假酒兑水的黑桃a。 然后“噗”一下,全喷酒吧经理身上。 “不道德哈,十八万一瓶,你卖我假酒。” 酒吧经理:“就看这十几个兔女郎的排场值不值吧!” ………… 虞琅笑着把假酒迎头倒在酒吧经理头上,瞧对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窝囊劲,这才轻飘飘地笑说: “小钱。” 又过了几天。 微博上关于虞琅的热度非但没有随时间冷却,反倒愈演愈烈,越来越热门。 虞琅竟然拥有粉丝了! 他那出道硬捧成c位,唱跳能力几乎为0。 后来演戏又演一部扑一部,演技惨遭全网嘲。 最后因为对赌协议惨拜而造冷藏的伪顶流履历,在“老板”精心包装下,靠着这张脸也吸引到了一大批粉丝! 脸在江山在,是娱乐圈亘古不变的定律。 “虞琅,晚上八点钟有个剧的招商会你来不来?二番男配还没定好,你要不要来露个脸?” 老板公司的经纪人主动给虞琅打来电话,语气与态度都带着哄的讨好意思。 “行呗。” 虞琅此刻还在路边体验大明星人生,虞琅手里端了杯薄荷奶绿,喝得正起劲。 他靠在摩托车边,瞧着周围源源不断往上涌的女孩子们。 再三强调:“拍照可以,但是不能拍丑。” 他把奶茶当做拍照工具,配合镜头摆出几个漂亮的姿势,引来周遭一片呼喊。 视线向人群扫射,虞琅捏着奶茶杯的手骤然收紧,心脏跟着收紧刺痛一下。 一瞬间天旋地转,又环视自己手里的奶茶杯成了一颗被强行扯出来的破损心脏。 两个人的视线骤然对视,一瞬间隔开所有的无关要素,只剩黑镜和黑镜中的倒影,就连颜色都变成稀缺物。 第10章 池见青的表情不算冷漠,甚至带着一股胜券在握的傲劲。 虞琅用力嘬了一大口薄荷奶绿,沁凉的味道钻进脑袋里清醒不少。 他挑眉,回以挑衅的表情。 虞琅什么都没说,池见青却能听见虞琅在讥笑:“能被我杀,是你的荣幸。” 池见青往前一步,虞琅脸上的挑衅陡然消失,立马心虚后退一步。 不敢再多关注池见青的动态,虞琅直接把薄荷奶绿当成心脏嫌弃地随手一丢,然后跨上他的公路摩托。 插钥匙打火,拧动油门,轰鸣声起。 虞琅转头冲池见青抛去一个恶劣的中指,咧嘴吐舌一笑。 他无声骂道:“傻,哔——” 轰—— 轰轰—— 再下一秒,车轮摩擦地面擦出巨大的嗡鸣。 视线里只剩下逐渐凝缩成一个黑点的虞琅,迅速消失在地平线。 虞琅抵达招商晚会时,天色已经大暗,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汇聚在晚会现场。 谄媚,寒暄。 虞琅在人群中周旋,他不是个礼貌克制的孩子,所以能做的只有咬着舌头,浮出假笑,想着找谁能给自己混个男配角演一下。 好让他重回娱乐圈,再一次和主角针锋对决,做一个百分百优秀的反派。 直到一个精致成熟的男人进入他的视线中。 男人的酒杯越过人群来到虞琅面前,他刻意将杯身放低。 轻轻一碰,敲出一声清脆当啷声。 旁边路过几人,向男人尊敬地换作:周总。 多少也算晚会里有头有脸的角色。 虞琅没着急往前示好,而是主动屈身弯腰,回以一个低位的敬酒。 在成功吸引到周总的注意力,虞琅快速收敛姿态,快步远离人群,挑了个清净地坐下。 半分钟后,身旁沙发下陷。 虞琅知道是男人被他欲擒故纵吸引而来。 虞琅转过头,一脸的惊讶诧异。 他睁着圆圆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周总的眼睛,却又率先别开眼,低下头去低低地瓮声瓮气念说: “周总,晚上好。” 周总脖子上满钻宝石项链惹得虞琅忍不住频频投去视线,一双手不安分地跃跃欲试。 突然,虞琅视线过分安静。 他僵持着固定在一个角度。 这一次不是看周总,而是越过周总肩线,直视背后的梦魇。 池见青阴魂不散跟了过来。 明明二者离得很远,甚至是从晚会的东边到西边,横跨一整个宴会厅的距离。 可是眼球里的影子却像是石头用刀刻出来的一样,边缘硬得简直刺眼,深黑色的石块每一面的横截面坚硬的撞动眼球,半分圆润都没有。 梦魇发觉自己被观测到了,于是停在那一动不动。 直到虞琅挪动眼球,视线飘忽的一瞬间,黑影骤然向前近了一大步。 等虞琅再眨一个眼,黑影的模样彻底地浮现在眼球上。 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冷冷地望着他,没有对虞琅欺骗的责怪,但也不见得有多善意。 虞琅表面还维持着假笑,继续同周总寒暄。 晚会的气温骤然下降。 周总疑惑:“怎么突然这么冷了?” 虞琅把自己的外套脱下,周总想接过却被虞琅躲了。 “我替您来。” 周总不干净的眼神像泥巴一样厚厚地堆在虞琅的身上。 虞琅扯起外套的两端,接着给人披上外套的动作,人自然而然地完全倾斜向周总,手臂向搂抱般越过周总的肩头。 手腕部分无法避免的轻轻擦过。 手指松,衣角落。 没了外套做掩饰,手势变成虚掩着的搂抱。 虞琅不做没意义的讨好。 这个时候,周总还没有意识到他脖子上的亮晶晶,已经成了虞琅的囊中之物。 璀璨到几乎晃眼的珠宝握在虞琅掌中刮擦掌纹。 虞琅嘴上周总好,想的全是配一身高档牌子货穿搭,然后拍个百八十张靓照挂在微博上炫耀自己的富贵显赫。 这不叫偷,叫资源更高效的再分配利用。 小偷终于想起被他搁置的死鬼。 一抬头。 池见青惨白的皮肤上逐渐出现青紫的细长血管,青紫色条纹遍布裸露的皮肤。 在白色表皮上,颜色越来越深,甚至是发红。 就像裂开。 就像一面镜子的裂痕。 虞琅的蛇舌饶有意味地贴着嘴唇舔了半圈,压在下唇上,恶劣地勾嘴角。 瞳孔里的池见青竖长一个,让虞琅的眼睛看上去像极蛇瞳。 镜子裂开了,还没碎。 虞琅决定帮帮他。 虞琅的手落在周总肩上,不等任何人反应,他直接哎哟一声,整个人朝周总怀里倒了一下。 半边脸快速略过对方鬓边,什么都没碰到,甚至连呼吸都不愿多触碰。 这是一个错位的亲吻。 在池见青的眼中,是嘴唇贴着脸颊,主动上前献上一吻。 虞琅更加兴奋地去盯池见青。 半边身子甚至都快绷直了去去勾池见青那快要分崩离析的眉目。 池见青来了。 停在二人面前。 “池总,晚上好。” 周总主动向池见青示意。 池见青的眼珠子像卡在关节处的小球似的,闻声向下干涩转动,半眯着眼睛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再回正关节球重新看向虞琅。 “池总。” 这俩字像个棉花糖一样在虞琅的唇齿间嚼了一圈,囫囵一下含住。 “晚上好。”池见青回答。 “池总也对他感兴趣?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呢。” 周总取下肩头的外套,不着急归还,而是炫耀似的拍了拍。 夺人所爱的恶趣味总是格外吸引人的。 池见青的手冲虞琅的脖子掐来。 虞琅及时躲掉,像一只不亲人的猫,尖锐的投去警惕的瞪眼。 但很快虞琅就意识到自己这一瞬间的失态,飞快地隐藏起尖爪,又是一副老实乖顺。 周总阴阳怪气:“不过池总……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吧?” “你亲他了?”池见青质问虞琅。 虞琅没作声,明明刚刚还在主动挑衅,等池见青到跟前后,就老实成了小学生。 周总替虞琅回答:“亲了。” “真的?” “真的。” 周总一边回味那个不存在的味,一边感叹:“现在年轻人都这么主动了。” 池见青的五官突然一下子张开,一副了然。 似乎他明白自己的下一步该是什么。 虞琅没来由的心惊一下,心慌如燎原的火迅速燃烧至全身。 眼珠子飞快地转动,在恐惧的来源寻找答案。 ——?! 找到了。 水果刀,贴着衣服口袋露出一截短短的黑色刀柄。 这把刀是虞琅买的,他几乎一眼就认出来。 裂开的不一定是池见青这面黑漆漆的镜子,也有可能是别人的身体。 【如果谁敢觊觎你,我会直接杀了他】 这句话就像炸开的爆米花一样,从虞琅这口浅浅的脑袋锅里炸了出来,把盖子都炸飞了,头发也几乎跟着炸立。 池见青的手已经不着痕迹地摸在刀柄上,锐利的视线贴在周总鬓边的皮肤上,像笔一样划出一块地界,一块疑似被虞琅吻过的地方。 手掌靠近刀把一侧,手指蜷缩,紧紧攥住。 他要把周总的脸皮割下来。 第12章 虞琅的心脏贴着薄薄的一层皮猛烈跳动。 疯了吧! 空气里已经开始浮出铁锈的危险气味,几乎快要把黑色的眼球蒙上一团胀痛的红血丝。 虞琅突然抓住池见青的手,抬腿就朝一个方向跑去。 步子刚迈,就被池见青沉重的身躯一把拽回原地,向后跌进臂弯里。 虞琅扭头瞪去,抬手就是一耳光。 “你走不走?” 池见青低下头,目视他们相牵的双手,嘴角浮出笑容,好似他们先前所有的不愉快全都一笔勾销。 “走。” 倒不是在担心那男人的安危,是虞琅急需一个借口,好让他带着口袋里的赃物离开。 出了晚会现场,虞琅就没再管池见青。 不用回头也知道,那鬼东西一定就跟在他半米开外,如断骨般阴森的视线直挺挺戳着虞琅的脊椎骨。 像从虞琅影子里生出来的梦魇,休想甩掉。 虞琅抬腿跨上摩托车。 他一只手抱着头盔,另一只手则勾着那圈宝石满钻项链转啊转。 忽然,背后一沉。 池见青擅自跨上来。 “你——” 虞琅迅速把赃物收进口袋。 余光下移,瞧见对方口袋里的刀,一声“臭煞笔”硬生生咬断咽进喉咙里。 第11章 “算了。” 池见青的手环过虞琅的腰,因为摩托车结构原因,自然而然地下滑贴近。 虞琅的胯部卡在池见青两腿之间,顶得虞琅屁股瓣有些难为情地不知所措。 想骂人,又不敢。 喉咙痒得干巴巴咳了两下,就当骂过。 “你要去哪?我送你。” “我跟着你。” “脑子有病。” “我跟着你。” 这次不是对话,是单方面的下达指令,由不得虞琅去说要不要。 虞琅没好气地呛声:“跟我去哪?我去死你跟不跟?” 池见青停顿了一下,本以为是退堂鼓,结果是得寸进尺。 他那张苍白的脸浮出羞意腮红: “埋一起吗?” 虞琅一个扭头接转身,抄起头盔冲池见青脸上砸去,愤怒地大骂: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池见青被砸得额角红了一大块,在他死人白的皮肤上像渗血一样触目惊心。 他收敛羞意,恢复往日的平静,或者说死静。 空洞的眼神看得虞琅后背发凉,他开始感到后怕。 不情不愿的伸出手,摸摸池见青的伤口。 “对不起,打痛你了。” 池见青又一次被轻易哄好,嘴角挂起僵硬诡异的幅度。 “你能不能把刀给我?你带着刀太吓人了。” 虞琅把头盔塞进池见青的胸口,一副注意安全的关心模样:“我拿头盔跟你换。” 一向好哄好骗的池见青却反常的态度坚定。 “不给。” “你拿刀想吓唬谁?” 虞琅的眉头拧起,不满池见青的忤逆。 “我要杀了他。” 不是你,不是我,是他。 是那个吻。 这答案就跟一耳光破空扇来。 虽然心里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是亲耳听见时依旧心脏猛烈停拍。 池见青的眼神转为审视,提审眼前的芳心纵火犯。 “你着急离开是害怕我杀了他吗?” “关我屁事。” 虞琅懒得搭理,更不想听池见青说话,直接把头盔套人脑袋上。 摩托车引擎嗡嗡轰鸣,噌——一下往前猛飞去。 强烈的推背感促使两人前胸后背彻底钉在一起。 头盔拦不住池见青,他的声音就跟骨传导耳机似的一头猛扎进虞琅的脑袋里。 “你亲了他,我一定要把他的脸皮撕下来。” “就算你今天带我走了,我晚点还是会去找他。” “你不可以接近除了我以外的人。” 池见青已经把用词极端化到了——接近。 不光是亲吻,是哪怕接近都会被池见青记恨。 虞琅脊椎骨后的每一段骨头都跟有针扎似的,刺得浑身发抖打寒颤,那些针似乎快要把他所有的骨头撬开了。 倒不是害怕那男人死了,他只是怕这份极端的占有欲会变成报复欲倾斜回自己身上。 虞琅放下傲慢,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是我故意要气你,没亲到,碰都没碰到。” 池见青更加不满,落在虞琅腰上环住的双臂成了绞死他的绳。 “你在替他说话。” “我……咳咳……” 虞琅说不出话来,马路上的风铺面打得他眼歪嘴斜。 “你喜欢他,他都给你送了一串项链,你的亲吻就是回礼。如果你们不是互相喜欢又怎么会送礼?” 虞琅一番苍白解释下,池见青更加坚定念头。 “我一定要杀了他。” 摩托车身猛烈地左右扭了一下,非但没回正,反而陷入了更加恐怖的死亡摇摆里。 车头不受控制的左右乱扭,车把手对方向的控制几乎为零,整辆车随时都会完全失去控制飞出去。 像走钢丝。 平衡点微乎一线。 池见青的怀抱更加紧密的裹住虞琅,就像母亲的子宫一样,温暖紧致。 他的手缠住虞琅细小的手臂,覆住车把上虞琅单薄的手掌。 渐渐的,这辆失控的暴怒摩托冷静了下来。 失衡的车头回到平衡点上,轻轻拧动车把,于是车速放缓,一点点缓慢擦着马路边停下来。 虞琅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捏着衣角猛擦额角的汗。 心脏剧烈的跳动声跟装修抡大锤似的,八十、八十的狂喊。 他的头盔正戴在池见青的脑袋上。 如果刚刚没能控制住车头,虞琅的死亡率是百分百。 两个人站在马路边。 虞琅从口袋里摸出一粒薄荷糖,在牙关咬碎。 池见青还是那副监视人的模样。 虞琅郁闷地叨叨: “你当你打小三呢?我们连一夜情的关系都算不上,什么关系都没有。” 池见青摘下头盔,惨败的脸上露出憔悴的青色,从惨白变成惨淡。 虞琅的试图讲理,成了拉偏架。 “你在替他说话,他对你这么重要吗?那他必死无疑。” 虞琅梗了一口气在喉咙眼,语气也不由得炸起来,带着破口大骂的架势嚷嚷: “你怎么这么敏感?!你上辈子是扫雷来的吧,点一下全炸了。” “…………” 池见青陷入长久的沉默。 虞琅瞧着池见青的下一步的举动,登时那双眼睛吓得快跳出来了。 那把水果刀已出鞘,锐利的银色光芒割破视线。 刀尖不朝着虞琅,而朝着池见青自己。 刀尖贴着右眼眉弓骨,向下一刀。 刀尖刺入皮肤下,竖着一道,横着一刀,刀疤交叉,血肉外掀。 凝在刀尖上的焦虑与惴惴不安溜进血管中。 这把刀既不是用来威胁虞琅,也不是用来排除异己。 是池见青敏感自卑的实体象征。 “是我的模样还不够漂亮到能留住你。” 他不怪虞琅花心浪荡,怪自己不够有吸引力。 恨不得刎走自己的人面,换张更精致的美人皮。 第13章 虞琅看得头皮发麻,那把刀好像也正在割着他的头皮一样。 从天灵盖到下巴,从左耳到右耳,没有一处地方不在嗡嗡作响。 “真是地雷啊……” 虞琅小声bb。 他把碎掉的薄荷糖用舌头收敛在一起,齐齐送上牙关。 一口咬下,嚼得粉碎。 “呸”一声,湿漉漉的薄荷糖粒混着口水,没素质的吐在池见青的脸上。 薄荷糖青色的碎渣混在深黑的血迹里。 池见青自残的动作随之停下。 他抹走脸上的渣滓,收拢在掌心。 这一次倒是没往嘴里送,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虞琅身上,奇怪他为什么要奖励自己。 虞琅下唇的唇环闪着银光,跟刀子似的。 他又从口袋里套了一粒薄荷糖,拆开包装,往天上一抛,抬头张嘴接住,一气呵成。 “割呗,停下来干什么?继续啊,把你这张假脸割成凉粉皮混在辣椒油里搁楞搁楞,然后当厨余垃圾丢进臭水沟里,偷油婆都嫌弃偷吃你这张烂脸皮。” 虞琅夺了对方手里的头盔,罩在头上,只露出一双装满嫌恶的眼睛。 透过冒着白雾的玻璃挡板,轻飘地扫了一眼池见青。 从头盔里随意地冒出一句贬低人的话: “本来就丑,再多划两下更丑了,丑的吓死人。” “我很丑吗?” 虞琅没搭理他。 “我会努力让你满意的。” 虞琅瞧着那人脸上的疤痕,再看着眼下那男人的自卑模样,他小声地哼了一句:“死舔狗。” 但嘴角却忍不住的偷偷往上飘,从鼻子里哼哼出两声没来由的满意。 池见青脸成了一块白色的布匹,正用着看不见的针线缝合起来。 伤口合拢,伤疤仍在。 细长一条交叉的深黑疮痍如毒蛇缠绕。 伤口尾端依旧向外挤出细小的深黑色血珠,滑下一条污脏细线。 像蛇信子,散发不稳定的危险气息。 刀子收进刀鞘,再收进口袋里。 见虞琅要走,池见青就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样物品。 虞琅见了立马站住,摘了头盔一个箭步冲上来抢。 “你什么时候拿的?!” 池见青手里是虞琅偷来的项链。 “给我!” “不给。” 说完,项链就被池见青猛地丢往马路的另一边,如流星飞过迅速消失在车流之中。 虞琅丢下头盔抬腿就去追,结果刚迈出第一步,他的手腕就被池见青拧住。 不是拿住,也不是握住,是拧。 两只手拢在一起拧在虞琅细小的手腕上。 “松开啊!”虞琅瞪了眼池见青,又迅速把视线对焦在项链消失的方向。 “很重要吗?” 第12章 “很重要啊!” 俩人的话题几乎是鸡同鸭讲,看似在同一条线上,其实含义完全不一样。 池见青问的是人,虞琅说的是物。 醋坛子被虞琅连踢带踹又是旋风拳的一顿暴打。 池见青则两只手使了劲,像拧毛巾一样,向着相反的方向奋力一攥。 虞琅那兴冲冲往外奔的身体登时像被抽了筋似的软下来,从喉咙里惊出一线拉长的警笛声,喉咙上的青筋高高凸起,整个人都跟烧鸭子似的红透。 “好痛,好痛好痛。” 虞琅半蹲在池见青的腿边,他的右手高高举起,依旧困在池见青这座巨大绞肉机里。 “哈啊……哈啊……” 冷汗贴着脸颊直往下流,喘气的声音几乎盖过路边的汽车轰鸣。 “你放开我!” 虞琅拿着左手,抡圆了一拳打上去。 不痛不痒。 “放开啊!要是被别人捡走了怎么办!” 见池见青没动静,虞琅张嘴就咬。 隔着池见青的裤腿,一口咬在人小腿肚上。 池见青这才有了些微反应,他跪在地上,同虞琅平起平坐的平视。 他拧住虞琅的手,似威胁,似压迫。 “我可以给你买新的。” 声音里埋着隐隐难以捕捉的委屈撒娇。 “他给你的,我都可以给。” “真的?真的给我买?” “真的。” 虞琅的表情大雨转晴。 “给我买一模一样的?” 池见青点头,但又摇头。 虞琅的表情晴转多云。 “买更好的。” 虞琅的天空彻底出太阳。 他哎哟了一声后连忙站起来,舌头舔过嘴角,笑嘻嘻。 “哎呀,你看这事闹的,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虞琅假模假样的揉了揉池见青的脸,轻声哄他:“你痛不痛哟?” 池见青看虞琅的神情又陷入了一种信徒面见神明的木讷痴态,带着些笨拙的无措。 “不痛。”池见青如实回答,他没有痛感。 “不痛那不摸了。”虞琅抽了手揣兜里。 “…………?” 虞琅转头垮回自己的摩托车上,拍了拍摩托车后座,示意池见青上来。 头盔依旧戴在池见青的头上,因为虞琅嫌弃头盔脏了。 摩托车的后座是车身的最高点,池见青的体格又大又壮还沉。 虞琅就感觉自己的屁股瓣在遭受一些绯色的侵犯,怎么能挤得这么严丝合缝,几乎都快成负距离了。 看在满钻宝石项链的面子上,虞琅心平气和地劝自己算了。 也是看在满钻宝石项链的面子上,虞琅莫名其妙的住进了池见青的家里。 因为这玩意是手工定制送货上门,虞琅的家没门,所以只能往池见青家里住。 虞琅睡主卧,池见青去了客卧。 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 枕边倒着个满身是血的苍白人形物体,斑驳的红色线状条纹向四周扩散。 被褥似乎有了心脏,血液通过冠状叶脉流向全身。 手机打开的抖音界面刚好在播报突发的本地新闻。 “某周姓富商于今早六点发现死于家中,死状极其惨烈,凶手仍在调查中,望知情市民踊跃提供线索。” 虞琅瞧着满身是血的不明物体,小心翼翼地凑近。 他伸出手指,戳了一下。 不明物体哼出一声转着弯,跟车轮擦在柏油路上急刹似的粗糙撒娇: “好痛。” 第14章 “我糙!活的!” 虞琅拔腿就跑。 一只手如章鱼的吸盘飞快地缠在虞琅的手腕上。 下一秒,虞琅就跟被圈进旋涡里的小鱼苗似的,一阵天旋地转后,被强迫地沉浸旋涡最中心。 他被池见青强行抓住,用着无法抗拒的力道,死死地箍在怀里。 池见青就像个守护自己玩具的小朋友,固执又犟种,死死抱住,恨不得手臂架在虞琅脖子上把人勒断。 “痛,你摸摸。” 池见青又一次强调,语气似冷冰冰的命令。 只有池见青知道,他又在进行蹩脚的撒娇。 这份撒娇,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感受出。 虞琅张嘴就骂: “摸?我摸你全家!” 扑腾一下,没掀起半片水花。 虞琅四肢都被困住,只剩个脖子还能动,埋头对准面前的手臂咬下一口。 椭圆形的咬痕先是完全的泛白,又极速发红,红得好似皮肤下的鲜血马上要从被咬成薄薄一片的表皮下喷出来。 “放开我!” “我让你放开我!” “你耳朵聋吗?!” 虞琅拼尽全力抵抗,无法撼动池见青半分。 巨大的无助感从心脏喷发至全身。 不光是无助,还有惊慌,恐惧以及失去自由的束缚窒息。 他动不了池见青半根手指,可池见青的半根手指就能把他脖子拧断。 只见,池见青把拳头送到虞琅的脸前。 沙包大的拳头,要比虞琅的脸还大。 虞琅吓得锁紧脖子,眼睛紧闭。 “不咬了!” “睁开。” 池见青命令他。 虞琅听话地睁开,不等池见青说话,他先讨好地舔了舔面前的拳头。 他讨好地哼哼: “我真不咬了,跟你闹着玩呢。” 分叉的蛇舌耷拉在拳头上,湿黏的口水贴着指缝下渗。 蛇舌的两边抖了抖,把湿漉漉舔开一圈。 池见青把掌心打开,虞琅心心念念的满钻宝石项链正耀眼夺目的,于虞琅的瞳孔中闪烁着冷冰冰的绚烂光彩。 虞琅闭上眼睛,眼珠子贴着眼眶迅速转了一圈,跟汽车雨刮器似的快速扫一遍。 负面情绪被直挺挺地拨到眼球后边去,只剩见钱眼开的眼前一亮。 虞琅啧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舌头收回嘴巴里,用脸把池见青手背的口水擦干净。 “你早说嘛。” 虞琅的手刚往前,池见青立马把掌心合拢。 “很痛。” 池见青又一次强调。 虞琅的舌头扫过上牙膛,眼睛轻蔑地往旁一斜,心里骂了句“麻烦”后,又自然地正过来。 两只手叠放贴在池见青的脑门上,打着圈搓了两下。 “痛?那我摸摸你。” 用他自己都想呕的语气,夹着嗓子哼哼: “摸摸就不痛了哦。” 项链终于来到虞琅的脖子上。 池见青的手上有血,为虞琅戴项链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画了一圈鲜红的血迹,绕着虞琅的脖子。 但血迹又实在不像血,在红宝石下点缀着星斑。 像是结了一颗饱满多汁的石榴,猩红的流光暗藏于宝石切面内的每一块隐秘切面里。 贴着血管下坠的血珠,成了一颗颗连接成串的石榴籽。 一颗、两颗……六颗。 大概是珀耳塞福涅吃下的那六颗冥界石榴籽。 虞琅的悬浮着的虚荣心终于落了地,他的手按在身边摸索手机,想着先拍百八十张照片发到网上,去看那些网民为他的美丽而欢呼。 虞琅不是会停驻在镜子前长久欣赏自己的水仙花,他更喜欢别人的仰慕崇拜。 可当他一扭头,那一瞬间,他看见池见青那仿若供奉神明的注视。 那双眼睛是冥界之河,平静的汪洋下暗流涌动,漩涡于镜下狂怒的躁动。 再加上池见青的痴迷。 虞琅彻底成了沉浸在水池中的水仙花,他亦痴迷于池见青眼中的自己。 再往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水面平静。 纳西索斯完全浸在水中,不知不觉被死水团团包围。 虞琅的手落在池见青的掌中,身体所有的支撑仅在这一支点上,向前向上靠近倾斜的身体随时会失衡。 但虞琅就跟被魇住似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靠近池见青,他竭力想把眼中的那朵水仙花摘下。 “真漂亮……” 虞琅夸他自己。 一个吻几乎是在虞琅的自恋中轻轻碰上。 这个吻来得万分绵长,却没有半分暧昧可言。 只有虞琅沉浸在自己美色之中的失神,他迷恋的是池见青眼中的自己,而非池见青这人。 他知道池见青对自己有滤镜,但从来没想过,这滤镜竟然如此的深。 池见青在这里只起到充当一面镜子的作用。 人和镜子是不会有任何爱恋的。 但人对镜中人是会有的。 再不管管,虞琅几乎要爬进池见青的眼睛里,然后向镜中人献上脖子上的宝石。 手机铃声突兀的炸响。 “……!” 虞琅那一瞬间,被面前极度接近的池见青的面孔吓得浑身剧烈一抖。 第13章 他立马别过头去,也转过身,迅速拿起手机挂断电话。 虞琅大梦初醒般用力地抹了一把脸,揉着嘴唇。 他站在床上冲池见青就是一脚,池见青配合他挪到床角去。 “滚远点。” 虞琅皱着眉头,视线刻意地避开那双闹鬼的眼睛。 池见青点头,停留在床角处,同虞琅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再低头,虞琅感觉到天旋地转的晕眩。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浑身竟都染上了鲜红的血液,他身上的血就仿佛是从脖子上那一圈石榴果实爆出来似的。 像是断头台的刀,圆润的砍在他的脑袋上,同池见青来了个情侣同款的身首分离。 看得人心惊胆战。 “你杀了人不能把自己处理干净再来找我吗?” 虞琅埋怨床角的男人。 池见青摇头,直白地拒绝:“不能。” 因为这满地的血,是对虞琅的敲打警告。 电话又一次响起,屏幕上亮起“酒吧经理”四个字。 “不接吗?我帮你聊。” 虞琅脑袋里警铃大作,先一步接通。 “虞少下午好。” 虞琅忌惮着池见青的存在,嗓子干巴巴的咳出两声暗示。 “咳咳。” “嗓子痒?嗓子痒更要来喝酒!” “咳咳!”虞琅嗓子更痒了,脸边的注视已经像刀子在刮。 “今天酒吧来了两个无敌帅的模子哥,网上两百万粉丝呢,等了一天就想跟你玩。” 酒吧经理的声音不用开外放也足够聒噪。 更何况 ,那俩模子哥还在电话边添油加醋笑嘻嘻地奉承: “虞少,还记得我吗?就前两天我还陪你喝过酒呢!” 池见青沉默着站起,视线平滑地扫过虞琅,安安静静地走出房间。 虞琅赶紧追出去。 反派归反派,但做坏事和杀人是两个概念。 他是反派又不是反社会的连环杀人魔。 池见青低下头,看着他们相牵的手。 他平静地问:“你是不是认为我要砍死他们三个?” 虞琅心惊肉跳一下。 本以为会是一个、两个,没想到酒吧经理也被算进来,是一下砍死三个。 第15章 “不是吗?” “是的,我正打算这么做。” 虞琅赶紧把手甩手,指着池见青警告:“你别用打小三的语气跟我说话。” 池见青死水似的眉目又一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承认他们是小三,小四和小五。” “?” 虞琅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是又怎么样?我他妈搁外面一口气谈十个你都管不着。” “…………” 池见青沉默了一会,懵懂发问:“十个吗?有包括我吗?” 虞琅脑袋都要炸掉了,他的手晃悠悠地举起来,隔着空气点了好几下池见青的脸。 他欲言又止,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池见青去沟通。 最后的最后,只能像发脾气似的,震着胸膛骂出来一句: “关你屁事啊!你要用什么身份去杀他们?你又用什么身份来管我的身边都有谁?你算什么东西?算是我的爱人?还是我的男朋友?” 虞琅的手指举在半空,跟刀子似的往前点,自以为这样做能彻底割开他和池见青不多的关系。 “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虞琅脖子上的宝石项链还在闪烁着刺眼的流光,不久前他还捧着这串项链,亲吻着池见青。 做完捞子不到三分钟就翻脸不认人。 池见青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这时也许在想一晚上杀十个的话,刀子会钝,所以要多准备几把刀。 亦或者在想,虞琅真的好受欢迎,能成为他的攻略者是自己的荣幸。 这份沉默,在虞琅眼中成了诡异的冷暴力。 他又骂了几句脏话,池见青却依旧没有反应,虞琅彻底的怒了。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虞琅揪着池见青的衣领把人撞到墙上,掐着脖子,使劲往墙上顶。 “我他妈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池见青垂下的手,悄然地放在虞琅的腰上,捏着腰往上提了提。 因为虞琅太矮了,踮脚仰头举手提人训话时,身体摇摇晃晃不稳定。 池见青帮他更好的训自己。 “我赏你个好脸色,你就感恩戴德的受着呗!” 虞琅的手用力地圈住池见青的脖子,从大臂到小臂,每一寸肌肉都在竭力的收紧发力,手背上青筋凸起,指骨僵硬。 手指恨不得插穿池见青脖子上的人皮,掐断他的骨头,把他的脑袋再一次摘下来当球踢。 这样就再也不用跟这个无聊的鬼东西争论小三小四的话题。 “你就是一个我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的乐子,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池见青的嘴唇轻碰,像一缕烟一样飘出一句疑问。 “是,你的身份。” 虞琅盯着他,整个人从身体到眼皮都尽力地往上抬,想在两米高的巨人面前做出自己高高在上的模样。 池见青平淡地从唇齿里念出一句: “我是你的死舔狗。” 平淡非常,并不觉这句话说出口有任何的不妥。 虞琅一愣,汗毛顿时炸立,连着脚尖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一圈凹陷。 前一天他偷偷骂池见青的词,居然被这死东西听见还学过去! 如今被池见青光明正大的用在他自己身上。 非但没尝出什么卑微哀求的感觉,反倒是有一种沾沾自喜,因为他在虞琅的身份质问里,成功的找到属于他的容身居所。 这是他和虞琅独特的连接方式,在虞琅众多的爱慕者里,只有他是被虞琅亲口认证的“死舔狗”。 不是狗,也不是舔狗,是死舔狗。 是被虞琅拿刀砍死过一次后,成功从普通舔狗升级成为死舔狗的专属身份。 这更加让池见青把“舔狗”一词说得字正腔圆且理直气壮。 就像在说:“我是虞琅的爱人。” 一口气哽在虞琅的喉咙里,还想说些什么,却久久说不出口。 打他,怕他爽;骂他,也怕他爽。 大有一种,他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能拿他有什么办法的无力感。 思前想后,虞琅憋出四个字: “算你厉害。” 虞琅松开掐在池见青脖子上的手,甩了甩有些酸胀的手腕,转身打算从池见青视线里走开。 刚转身,一迈步,咔得一下顿住。 虞琅松开池见青,不代表池见青放过虞琅。 那双手就跟套在脖子上的锁链似的,牢牢地掐死在腰上,凹下去的小坑里已经完全红了一圈。 “好痛。” 池见青小声地低语。 这次汲取了上一次撒娇的失败经验,略微有了一点点的撒娇感觉。 不过更多的还是苍白沉重的命令。 “你撒开我!” 虞琅的手用力掐在池见青的手上,呲牙列嘴地掐出了好几个弯月牙,仍不见池见青放手后,气鼓鼓地大嚷:“我没有用力,你装什么!而且是你自己说的你没有痛感!” 池见青肉眼可见地呆滞了一下,那一瞬间能看出来他脸上万分明显的恨意。 不是后悔,是恨。 恨不得回到前一天,砍死说这话的自己。 “你放开啊!” 虞琅奋力去推池见青的肩膀,对方纹丝不动。 池见青忽然低头,额头轻轻点在虞琅的额头上,依旧只说那两个字: “好痛。” 于虞琅眼中,庞大且苍白带着一股死气的池见青突然靠近,不亚于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往下坠,带着极度令人恐慌的压迫感。 “好痛。” “好痛。” “好痛。” “好痛。” “好痛。” 池见青像一台坏掉的机器,无序地向外散发着混乱感。 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感。 虞琅生气地质问他:“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池见青装作听不见也听不懂的重复:“好痛。” “撒开我!” 虞琅拿拳头去打,打得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也不见得束缚放开半分,反倒因为反抗换来更加有力地勒紧。 “好痛。” “麻烦你听一下我说话好不好?” “好痛。” “哪里痛?” “脸。” 虞琅张嘴用牙咬。 “你明明听得见我说话!” 池见青的脸颊上咬出一圈血红的牙印,纯银的唇环还在牙印下方一些的位置压出一道细小的红痕。 唇环倒像是笔墨书画作品角落里留下的专属印章。 第14章 光是咬还不够,他一把捏住池见青脸颊两侧的肉,然后双臂来了个完整的大鹏展翅,肩关节使劲往两边撑开,带着恨不得把这死鬼的人皮扯烂撕裂的狠劲。 于行动中,池见青证明自己的确没有痛感。 他面无表情地承受虞琅的情绪,直到虞琅扯累了,扯到掌心发麻,甩着手喘粗气。 他才幽幽出声:“好喜欢。” 虞琅投降认输,放弃一切反抗。 意外的是池见青放开了他。 两个人,一个靠墙站,一个靠人站着。 距离很近,近到几乎不够点上一支烟。 沉默着。 监视着。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大暗, “我要出门。”虞琅态度坚决,但同时又补充:“不是去找小三。” “你还会回来吗?” 虞琅皱了眉头,下意识想驳斥关你什么事,但很快就咬着舌头改了话,保证地哄说:“我会回来的,你在家等我。” “好。” 池见青暗自琢磨“家”这一次,眉眼间那点患得患失的不安被虞琅一句话轻易哄好。 一句甜言蜜语,顶得过先前数次被欺骗的经历。 虞琅转眼就从池见青面前消失。 池见青在这个家的客厅呆坐,从下午三点钟,一直坐到夜里三点钟。 手机里银行卡消费的提示音就跟机关枪爆鸣似的,突突突响个没完,从下午一直响到深夜此时此刻。 虞琅在奢侈品专柜,在黑珍珠餐厅,在一切上流奢靡的场所出入。 甚至还有赌场。 但最后停在酒吧。 池见青呆坐在黑夜之中。 窗帘被冷风吹动,吹进来一片寂寥的西风,混着股冰渣的激凉。 池见青额前墨黑的碎发混进黑夜里,于是风分不清这里是人还是黑夜,一个劲地往黑色里钻。 池见青面无表情地坐了整夜。 脑袋不完全是空空,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虞琅又一次丢下自己。 然后又无可救药的从自己眼睛里掏出这里曾经装下过的,关于虞琅的一举一动,聊以度过这无比寂寞清冷的夜。 又是两个小时,天边泛了鱼肚白,已经快天亮了。 池见青终于是坐不住,起了身,出门离去。 跟着手机的消费记录,很轻易便找到虞琅的所在地。 亦或者,虞琅没打算藏。 他不在乎池见青的感受,也期待看到池见青对他失望的模样,以证明他所说的:不需要。 酒吧的射灯快速地从漆黑的迪厅上方飞过,如树影婆娑的灯光忽明忽暗,粒子灯光如同空气尘埃般在视线内上下漂浮。 巨大的音响架设在四个角落,装饰性的音响在dj台上嗡鸣震动,甜腻的香精酒精霸占空气里每一份空腔。 虞琅是很好找的一个人,人群里哪里最热闹,那么虞琅就一定在里面,而且必定是中心。 他坐在卡座中央,嘴边叼着一根女式细烟,瞧颜色应该是薄荷味。 不等他点火,周身齐齐送上打火机,咔嚓一声,数个打火机的火焰一起亮起。 灼灼火焰硬生生把虞琅这张漂亮到几乎令人挪不开眼的脸庞,从黑暗中完全突出来。 像太阳一样,高悬着,炽热的目视众人。 虞琅坐起身,夹着烟在空气里装模作样抖了两下,然后用夹烟的手端起一杯酒,随机挑了个幸运儿碰了碰杯,淡定地表示: “不抽,装饰品。” 杯子碰碰,当啷清脆,杯中酒液倒映男人。 下一秒,虞琅视线一抬,瞧见池见青的身影。 虞琅的表情在灯光按下的时候冷了一瞬间,啧了一声,暗骂:“阴魂不散。” 但很快,灯光亮起,一切恢复正常。 虞琅笑吟吟地隔着人群与苍白怨气外溢的死鬼对视。 他身体后仰,扬起下巴,高举酒杯,趾高气昂下令: “过来。” 第16章 池见青越过人群径直走向虞琅,停在面前。 虞琅瞥了人一眼,低头抿着杯沿吻入一小口的酒液。 很快就有好事者涌上来把他们包围,用不善的眼神上下打量池见青,视陌生面孔为入侵者。 虞琅放下酒杯,杯底在台面上敲出一声坚硬的响声。 他指了下池见青,然后冲着他喝过的那杯酒抬了抬下巴,示意这杯赏人了。 池见青再一次走近,身体自然地向前倾,微微伏低,好叫虞琅不用辛苦仰头看他。 虞琅揉了揉耳朵,依旧保持着那副盛气凌人的傲慢模样,身体甚至愈发的放松靠上沙发靠背,面上写着不屑,仿佛在无声的指责池见青过来扫兴了。 虞琅想,池见青一定会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守约,说好一定回家为什么不回家。 而虞琅也已经做好准备,用他的那套伤人的pua话语逼走池见青。 一个男人拿胳膊肘用力捅了一下池见青,他刚想骂池见青给脸不要脸,就被虞琅用眼神吓住。 下一秒,虞琅坐起身。 他扯住池见青送上来的衣领,使劲往自己面前拽,看男人朝自己俯首称臣,跌跌撞撞如山洪垮塌失控的模样,虞琅不免嘴角带笑。 他端起酒杯,高举手臂,悬在与池见青的眉目齐平的位置。 虞琅的脸迎了上去,隔着一个小小的杯子,去照镜子。 “不说话?” 池见青沉默着,那双浸了一整夜西北风寂寥的双眸冷漠地与虞琅对视。 他肤色的白一瞬间成了月亮一样的存在,孤零零的高悬着。 与其说想质问虞琅为什么不回家,池见青更想问他,为什么不带上自己? 十个追求者里,原来真的没有自己的名额。 冰冷的杯壁碰到池见青的脸,抵着脸颊往里恶意顶住。 “不生气?” “不吃醋?” “不动手?” 虞琅白眼快要翻破天花板,没好气地冷哼:“装什么大度。” 酒杯再一次向上高悬,悬过池见青底下的头顶。 手臂因长久的高举开始战栗不稳,像一根细小的竹竿,无风亦自动,带着随时折断的脆弱。 池见青伸出手,扼住那支细细的手腕,帮凶手固定高悬自己头顶的凶器。 虞琅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像空口吃了一口青色的柠檬,鼻腔到喉咙里都像有针在扎。 但很快,这些酸苦都被虞琅强行咽下,换上一副轻佻的笑。 在池见青的注视下,虞琅的手腕轻轻转动。 一转再转动。 池见青箍住手腕的掌心也随即轻轻放出间隙,纵容虞琅马上要实施在自己身上的恶行。 圈住手腕的缝隙被越放越大。 酒液已经扒着杯壁,几乎马上要涌出杯口坠下。 但就在突破的一瞬间,虞琅摆正手腕,用着几近砸的方式把杯子敲回桌面。 他脸上轻佻的笑被恶意无限的扯开,放肆的,大声的,在众人面前指着池见青的鼻子纵情讥讽: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把这些酒倒到你头上?哈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期待?” 这时,舞台上的dj舞曲刚好推入高潮地带,全场爆鸣躁动,喊声震透天花板,好似世界都要在这一瞬间颠倒。 池见青孤立于喧哗内,他安静的就像死了一样,面无表情不带任何温度的承受着虞琅的恶意。 一首歌的高潮部分结束后,必然会有一段和缓的过渡阶段。 过渡阶段时,场子里就没那么聒噪,相对安静了些,连鼓点都变得轻快。 虞琅抬手就是一耳光,他势要这一次一举把池见青逼走。 这一耳光来的太过突然。 甚至池见青都没来得及做准备,被打得别过脸去时,瞳孔猛然睁大。 巨大的声响几乎震破空气,惹来周遭一大片酒鬼醉醺醺的注视,清醒中惊诧地围观。 “真恶心,狗皮膏药。” 虞琅把他们不体面的关系摆在众人面前,把池见青对他的溺爱纵容当成笑话,剖开来当做一盘菜,作为今夜彻夜狂欢的一道爽口下酒菜。 “死舔狗。” 虞琅又骂他。 周遭已经有人跟着虞琅起池见青的哄了,跟着一起骂他是舔狗。 虞琅的笑愈发的恶劣,下嘴唇内隐藏着的纹身都跟着隐隐露了头,偷偷地跟着它的主人一起辱骂眼前执迷不悟的单恋者。 虞琅攥着池见青的领子再一次往下压。 池见青的身体失了平衡,改用两只手撑在虞琅的手臂边,维持着他与虞琅最后的一点空间。 虞琅抬腿,踩在池见青的两腿之间往外推。 光亮的皮靴像碾烟头一样来回细细的攒动。 池见青没有被推动半分,成了供奉虞琅鞋底的脚垫。 虞琅的眉眼用力地往下压,压出了一股股不断外溢的嫌恶,眼珠子像扫把一样拍打。 第15章 他再一次收紧掌中领带,池见青的身躯被一股脑的扯近到了一个几乎没有间隙的距离里。 虞琅咬牙,蛇舌被极度不悦的情绪压在牙齿下,从齿缝里,从鼻子里呛出一声低声咒骂: “这你他妈的也能硬?!” 第17章 池见青以一种恶行被拆穿后卑劣的笑意与虞琅对视。 他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死气沉沉,眼睛里的瞳仁一再撑大,大到几乎眼白守着角落最后一点地盘苦苦支撑。 池见青苍白的脸上红扑扑的,像情欲上升带来的潮红。 但实际上,那只是虞琅赏他的一耳光,巴掌印像烙铁一样滚烫地扒在脸上,倒是和汹涌澎湃的欲望所带来的潮红相差无几。 虞琅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他想要看到的是池见青对他露出失望,露出痛苦的模样。 那张苍白的脸应当要用扭曲的表情,瞪着自己,掐着自己,然后把自己打在对方身上的痛加倍偿还。 那些主角都是这样对虞琅的,所以虞琅觉得池见青也该这样。 不论如何,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池见青不该用着狂热信徒的姿态来膜拜自己。 虞琅抬手又是一耳光。 这一次,这一耳光却突然悬崖勒马的刹住。 池见青眼中的期待亦如火花迸发后一瞬熄灭。 他倒是在期待虞琅用手掌碰过他的脸颊。 池见青根本没有痛感,虞琅打他,在他眼里,那叫肌肤相亲。 下一秒,踩在池见青身上的脚却忽然铆足了劲,猛地朝外一蹬,池见青这座巨石被硬生生地蹬退了两步。 不等池见青反应过来,虞琅已经站起来,拳头砸下去,就对着那双如镜子般的死气沉沉的眼眶打下去。 一拳又一拳,已经不是像雨点一样落下,而是像落石。 悬崖边的落石砸进了一潭死水的深渊中。 到底是没掀起来任何波澜,池见青依旧是那副模样,他纵容虞琅的一切恶意与恶行,看虞琅面目狰狞的在自己身上无限施加拳脚。 虞琅打人的时候,面目拧在一起,小小的脸上大大的五官全都挤在一块,从鼻子里哼出一阵阵吃痛的闷哼。 呈现出了一副池见青从来没见过的失控感。 池见青被推倒在卡座低矮的台面上。 台子上的酒瓶、酒杯当啷倒了一大片,发出咕噜噜滚动声,在地上碎出风铃似的脆响。 虞琅冲上去,拳头也跟着飞过去。 一拳下去,两个人都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虞琅是疼的。 池见青是爽的。 这和投怀送抱有什么差别? 虞琅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被困在池见青的双腿之间,身体就跟石头陷进泥里一样,无限的在池见青的臂弯里下陷。 虞琅高举手臂,拳头高高扬起,垫着脚硬要摆出一副高过池见青的盛气凌人模样。 于是他衣服下摆被扯起来,露出了一节白嫩的腰肢,像藕一样白净。 池见青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注视着虞琅,引诱虞琅向他施以恶意。 但他的手则悄悄绕过虞琅的腰。 这一次他放肆了一些,不再是满足于贴着腰放,而是两只手全都绕进衣服下摆内,大大方方地贴着腰肉去掐。 虞琅的身体因酒精作用极其的滚烫,池见青的指腹都染上了不正常的红。 从手腕处一节,到指尖,手掌的所有部位都兴奋地陷进虞琅柔软的腰肢里。 虞琅打一圈,他的肚子内就要晃荡一下。 薄薄一层皮肤根本没办法把肚子里的器官内脏厚厚的裹住,稍有动作,池见青那只手就隔着薄薄的一层肚皮把里面的器官内脏全摸了一遍。 酒吧的鼓点又一次被推向高潮,众人振臂欢呼,随着舞曲的节奏一起一落蹦跳甩头,呼声震得耳膜发抖。 卡座里的人以为他们俩是在干什么奇怪的play,反倒是兴奋地掏出手机拍照起哄,丝毫不认为这是一场霸凌殴打,只觉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虞琅在暴力发泄里麻木,他没意识到哪里怪怪的。 想了想,大概是池见青挨打没反应,所以怪怪的。 虞琅打累了,吐掉嘴边始终叼着的那支没点燃的烟。 他的手在池见青的额上划了两下,冷冰冰的指甲划出几条红线。 他的池见青的几撮头发撩拨到一起,然后攥在手里,往天上去提。 想象里应该是池见青被他揪得脑袋往后倒,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被他提起来的后仰。 结果却是虞琅自个踮脚举手,池见青的姿态没什么变化。 甚至池见青像一条被主人顺毛的狗,欣然地观察虞琅的一举一动。 但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该说的狠话还是得说完,不然刚才白打,情绪也白酝酿了。 虞琅的眉头往上一抬,眉毛末尾的两颗亮晶晶钉子也跟着往上挤,蛇舌冒了头舔过冷冰冰的唇环。 他挑衅地问:“还硬的出来吗?” 池见青的头埋得很低,脸上都是血,鼻子似乎骨折了,人中的凹陷堆满了浓稠的鼻血,眼眶青了一大圈,嘴角更是没有一出好肉。 他的脸,似乎要烂掉了。 可池见青连却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痛苦,仿佛他脸上的只是一张破烂的画皮。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等一下。 他就会撕下这张脸,换上一张更符合虞琅审美的画皮。 “问你话呢。” 虞琅的手跟扯草一样粗暴。 池见青张嘴,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在虞琅催促的瞪眼里,他选择听取虞琅意见:“可以说吗?” 虞琅疑惑,且不耐烦,“你被我打傻了?” 池见青的手骤然施力,虞琅站直的身体被猛地往前带。 就像一台巨大却又生锈的老齿轮,在通电的那一瞬间发出了沉寂里积攒许久的轰鸣震动。 世界天旋地转,眼前的光景一变再变。 虞琅下意识胆怯的闭上眼睛,害怕摔倒。 他跌进池见青的怀里。 软软的,温温的。 怀抱紧紧的。 像被卡在齿轮里不得动弹。 池见青箍住虞琅的腰,低头贴着虞琅的脸深吸一口气。 他伸出舌头,舔走虞琅脸颊上打他打出来的汗珠。 汗珠冷冰冰的,又咸又湿,带是又带着虞琅身上那股特殊的薄荷香气,还沾了点酒精。 舌头卷入汗珠吞吃入腹。 闭上眼睛深呼吸,鼻子里的呼吸一再的重叠加重。 池见青爽得没边了, 第18章 虞琅单薄的身体被池见青剧烈耸动的胸口震得来回起伏。 虞琅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都被池见青紧紧的掌控,于是虞琅的皮肤能清楚的感觉到池见青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为他而战栗发狂发怒。 虞琅的脑袋已经完全的宕机。 在身旁无数闪光灯的咔嚓下,他甚至失去了害羞的能力,脑袋里像被一块石头装满了,不光是沉甸甸的,而且它完全占据的理智的位置,把理智挤成了粉尘。 酒吧的冷空调风一吹,脑袋里的理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色情。” 这句话是从池见青嘴里说出来的。 好色情。 这句话是虞琅无意识喃喃地重复。 眼珠子机械地缓缓来回转动,眼皮也疲惫地很久很久才眨动一下。 好硬。 是虞琅的第二个感受。 那些拳头打下去,非但没有打消池见青半分欲望,甚至还像一把自带助燃剂的火,越烧越烈。 虞琅花了好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俩字:“滚开。” 想象里是恶狠狠地吐出来,结果却像是软绵绵的撒娇。 直到虞琅把酒瓶打碎打算用尖锐的那头捅人,围观的人见状不妙赶紧围上来拉开两人,夺了酒瓶,又替虞琅擦手。 池见青则被人推到人群外围去,叫他滚远点。 虞琅呆坐在卡座里,酒吧里的音乐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好像被关在真空环境里。 只余下脑袋里被无限拉长的嗡嗡耳鸣。 虞琅倒了杯酒,仰头饮尽,香槟色的酒液像珍珠一样贴着喉咙起伏滚落。 他伸手,细长的手指点破珍珠,又往下擦去,从喉结到锁骨处一片都是晶莹的水渍,还混了一些被晕开的血色。 “虞少,那人谁呀?”有人撇了一眼池见青的脸,打趣地笑话:“小白脸?” 虞琅闷闷回应:“不认识。” “不认识还打这么狠?我看他真挺喜欢你的哈哈哈,被打成这样都一声不吭。” 那人成功和虞琅对上话后,立马蹬鼻子上脸的又往前凑了一些,几乎快要坐到虞琅面前去。 “那样的小白脸不喜欢,我这样的男人呢?保证让你满意。” 第16章 虞琅啧了一声,烦躁地在烟和糖之间,选了糖。 蛇舌分叉向外游出,卷住淡绿色的薄荷糖含进唇中,顶在上牙膛。 虞琅的头缓缓转过去,余光从人群缝隙里瞥见被孤立在外伤痕累累的小白脸。 小白脸盯着他。 眼睛里充血严重,眼白几乎没有,换作成片的眼红,眼黑部位也紧缩成一个点。 像是眼球被捏爆了。 虞琅的手臂缓缓展开,伸出一只手隔空点在小白脸的两眼之间,视线折回身旁自荐的男人身上。 手指也跟着像一把刀,来到男人的眉心处,尖锐地指尖划破空气。 “你再多靠近一步,我就让他杀了你。” 男人哈哈大笑,以为虞琅在和他开玩笑调情,不免动作更大胆了些往前靠。 虞琅脸上的温度骤然直降,他直接把嘴里的薄荷糖吐到男人脸上,紧接着抬腿就是一蹬,把男人蹬到地上滚了三两圈才狼狈停下。 “滚。” 男人的脸顿时红透了,不是害羞,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羞辱后的怒意。 他顿时炸了一样突一下站起来,双手垂下贴着腿边捏成拳头,是大男子主义被折辱后的气急败坏。 他想打人,却又忌惮不远处小白脸跟野狗一样的恶意。他离开的时候还要暗骂一顿虞琅就是个供人取乐的臭鸭子。 正如虞琅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那些表面喜欢他的人,在意识到他的恶劣以后,就会因为幻想破灭而成倍的厌恶他。 虞琅缓缓扭头,给了池见青一个眼神。 眼神里仿佛在说: 你也不会是例外。 虞琅没打算再给池见青施舍多余的眼神,他端起酒,向dj台上摇摆的美女举杯示意,再潇洒地倒在地上,假装自己喝了。 然后他沉回沙发里凹陷下去,手冲身边围着的人向内推推,“来喝,接着喝。” 虞琅其实不是个烟酒都沾的传统型坏人,只是刻板印象里写着一个反派总是抽烟酗酒,所以他也这样干。 烟咬在嘴边不点燃,酒喝了几口,糊弄了事。 喝着喝着,虞琅又下意识地往池见青那边去瞟。 池见青已经把自己处理干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抹得只剩些皮下淤血,表面的血污已经全部擦干净。 虞琅啧了一声,咬了一口烟嘴,尝到未点燃烟草酸涩熏香的味道。 不昧良心的说,虞琅很喜欢池见青这张脸。 虽然他肤色的白趋近失血过多的尸体,眼瞳也不似活人灵动。 但是凌厉的五官线条又刚好把这份死人感变成了模糊的机械感,就像还未来得及填上肤色的仿生人。 五官也好,轮廓也罢,都是最标准的三庭五眼,帅的标标准准,可以说符合所有人的审美,哪怕不好这口,也说不出不帅二字。 不知不觉里,虞琅已经把池见青那张脸仔仔细细打磨了一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瞬间他是觉得赏心悦目的。 直到一个阴柔的男孩子径直地走到池见青的身边,毫无边界感的用手搭在池见青的肩上。 瞧着男孩子脸上的娇羞,还有举手投足之间带着的引诱意味。 虞琅不用贴进去听男孩子到底在和池见青贴耳说着什么,也能把内容猜个七七八八。 虞琅的眼皮猛地一跳,牙关一紧,彻底把嘴里咬着的烟给咬断。 咔嚓一下,断掉的一截烟在嘴里爆开,烟草呛人的苦涩彻底爆开。 虞琅还在看,看池见青到底什么时候把男孩子推开。 那双眼睛就跟钉在池见青身上似的,眼珠子死死地固定一动不动,这一刻他身上也全然没了活人感,只剩下无尽的监视。 池见青拒绝了男孩子的好意。 没有如虞琅所想爆发什么冲突,男孩子在被拒绝后表示遗憾的耸肩离开。 虞琅这才松了口气,有心思去搭理身旁爱慕者送上来的酒与烟还有花。 他挑了一杯mojito,吐出嘴里断掉的烟头,咬住杯口漂浮的薄荷叶卷进唇中。 但下一秒,他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妈的,池见青身边男人、女人怎么这么多?! 虞琅好胜心顿时冒了头,数了下自己身边的拥趸,再数了数池见青身边的。 怎么能不相上下?更生气了! 有胆大的男生挑起池见青的下巴,半调情半强迫地给人灌酒。 池见青光顾着去盯虞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呛得苍白的脸发了青涩。 懵懂狼狈的模样惹得周遭一片甜腻腻的哄笑,愈发有人大着胆子投去搭讪的眼神话语。 “帅哥,虞少跟你什么关系呀?” 池见青琢磨了一会自己在虞琅那的分量,想了想,如实回答:“连朋友都算不上。” 酒吧的音乐还在响,巨大的音响震得胸膛不安分地怦怦乱跳。 烦躁、恼怒还有背叛感骤然在虞琅的心口炸开。 嘴里的薄荷叶嚼起来像在嚼别人嚼过的口香糖,又恶心又没味,腮帮子又酸又痛。 火大! 第19章 灌酒的男人还想继续做些什么,手捏着酒杯就往池见青脸上刺。 池见青直接拿住那人的手腕往外推。 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就连肌肤相触也不过短短眨眼一瞬间的事情,推出去那一下的狠劲几乎让男人无法在短时间内站起来。 酒杯碎在地上惹起了一阵惊呼。 他站起来,巨大的身形就像一座神山,镇压视线所及的每一处土壤,冷冰冰地审视周遭的一切,直到所有人都为池见青低下头,自我惶恐。 但是很快,这座神山垮塌。 虞琅怎么不见了?! 池见青的身体都跟着神情一起极速垮塌,恨不得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再长出十几个眼睛,好方便他一次性把这个酒店的角角落落全部看清。 两个眼睛看得还是太慢了,眼珠子在眼眶转得快要起火了,但一双眼睛里还是空荡荡的,全然看不见关于虞琅的蛛丝马迹。 池见青追了出去,追到酒吧门口,听见了熟悉的摩托车引擎,循着方向看过去,是虞琅的摩托车。 瘦小的人戴着头盔,跨坐在摩托车上,脖子上露出一小撮白金色的头发。 头盔护目镜的方向正对池见青。 很显然,虞琅在等他,甚至还轰了引擎吸引注意力。 池见青赶紧走上去,虞琅却拧动车把,轰轰隆隆的走了。 但速度不快,甚至还刻意放慢速度引诱池见青上前。 制造的动静远比离开的态度要大。 池见青赶紧开车追上去。 一辆低调的黑色豪车紧追在虞琅的摩托车后,两辆车的引擎声转得轰鸣,合在一起时震得耳朵发麻,地板的颤动连接轮胎滚上虞琅的两股之间。 凌晨的风带着凌冽的寒气,吹得酒精猛烈的在大脑里发酵。 哪怕是带着头盔,也挡不住冷气从缝隙里灌进来,从头到脚都像被泡在薄荷水里一样。 沉重,麻木,湿哒哒。 但是很爽,透体的酥麻,强烈的失重感。 像飞在天上,像窜行在生与死的边际线上。 虞琅的速度越来越快,轮胎带着几近失控的转速飞快地摩擦马路。 转弯的时候,虞琅甚至都没有减速,像是刻意在玩命,嗖——一下飞过去,在经历了一连串的死亡摇摆后,虞琅硬生生又给掰回正轨。 冷汗盖了一身,但他很清楚,这架摩托此刻就是走在钢丝上的独角虫,稍微风向变动,就会带来杀身之祸。 池见青在后面看得眉头紧皱,赶紧放下车窗,一只手控制方向盘,半边身子冲出车窗冲前面大喊:“停下!你停下!” 池见青的声音跟着虞琅的摩托车已经失控,像生锈的钢铁擦过滚落的噶擦声。 粗糙,刺耳,尖锐,极端。 被追赶,被在意,又烂命一条就是干的无拘无束,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凑成了虞琅身体肾上腺素无限飙升。 他的双臂早就被冷风吹得麻木,握在车把上的手早就不知道什么是极限速度,他只知道手腕一拧,无穷无尽的加速。 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一直闯到死,才是最刺激的选择! 池见青的声音还在后面失衡大吼。 他吼着虞琅的名字,命令他。 每一声呼喊里都带着想把虞琅砍死的恶意。 “虞琅!” 池见青的吼声咬牙切齿。 虞琅听得浑身舒服。 于是他一边想着如你所愿,一边猛地捏住刹车,一个急刹虞琅的人侧倒滚了出去,摩托车擦着粗糙的水泥路划拉了一路电光火花。 像燎原的火,一直烧到视线尽头。 天边晨曦的光微微泛黄,天光不再是单纯的白。 带着隐隐点燃的微弱橘色。 池见青猛地打了方向盘,这个时候踩刹车已经完全来不及,车身完全地冲进马路边的隔离带上。 第17章 轰得一声巨响,仿佛世界都在电闪雷鸣。 隔离带被撞飞数十米,车前盖直接凹陷出巨大的坑洞,雾蒙蒙带着颗粒感的白烟从残缺的钢铁车身里向上升腾。 空气里燃起刺鼻的汽油味道,汽油贴着车轮泄露出一条扭曲蜿蜒的小溪。 哪怕是有安全带束缚的情况下,池见青整个人也猛地向前飞出去,撞在气囊上,却还是挡不住撞了一脸的血。 顾不上查看自己的情况,池见青赶紧解开安全带,冲下车检查虞琅的情况。 虞琅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剩胸膛还有一些微弱的起伏,像将死之人。 池见青捏着一颗心靠近,结果却发现虞琅只是躺在地上,望着白茫茫起了雾的天空,平静地赏景。 虞琅在看见池见青生龙活虎时,翻了白眼。 池见青站在虞琅的身边,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快要折成锐角,整个人往下折叠,只是为了更加接近虞琅。 虞琅的手臂高举,抬起来,瞄准池见青的脸。 没气没力地赏了人一耳光。 “酒好喝吗?” 池见青扣住虞琅的手,不让人收回去。 “不好喝。” 虞琅歪头,看了眼不远处冒烟的豪车,不满意地呛声:“你怎么没一头撞死呢?” 池见青面无表情的脸上滑下两道血淋淋的红痕,脸上的伤口在遭到二次冲击后又开始发作。 像一面干净镜子,出现疮痍裂痕。 “我一定要是死的,你才会满意吗?” 虞琅的巴掌变成警告地指着,食指竖的笔直,像警戒棍似的隔空点在池见青的脸上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一副我又在刁难你的委屈模样。” 虞琅的声音很硬,硬得像一棍子打在池见青声带上。 池见青跪了下去,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被压缩在了一块拥挤的小黑屋里。 镜子还在往里裂,但却发不出声音。 池见青只能托起虞琅的上半身垫在自己的腿上,两只温热的苍白大手轻轻地落在虞琅的头发上,小心翼翼地抚摸,像在给一只小猫顺毛。 场景一度变得万分荒诞。 一辆超速的摩托车在地上划得稀碎倒在百米之外,还有一辆深黑的豪车撞破隔离带以后一头冲上树干,就在两人十几米的距离外,呲呲漏油还冒烟。 但凡现场有一点火花,轰轰烈烈的爆炸就会一触即发。 就在这样一个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危险地带里,两个男人却坦然地躺倒依偎。 虞琅躺不住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揪着池见青的衣领,把人压倒在地,整个人跨坐在池见青的腰腹上。 左手揪衣领,右手掐池见青的脸,他撕破脸皮狰狞地质问池见青。 “你喝了别人送上来的酒,你不是会拒绝吗?为什么不拒绝他呢?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一边说着我们不认识一边又去接受别人的讨好?” “池见青!" “嗯?” “你好手段啊!是想看我在意你吗?” "…………" “那你成功了,我现在真的很不爽。” 第20章 虞琅不给池见青回答的机会,而是换了姿势,两只手拢在池见青的脖子上。 往下掐。 每一根手指都恨不得插破池见青的人皮,往皮肤深处掏干血液。 不给池见青回答的时间,虞琅恶狠狠地咒骂: “我要掐死你!” 火大的不行,甚至把嘴里嚼到没滋没味的薄荷叶往外吐,啐在池见青的脸上。 池见青站着的时候上半张脸时隐时现在墨色碎发里让人捉摸不清,现在躺着额前碎发倒下,把这张阴晴难明的脸完全暴露出来。 倒叫虞琅看清了池见青眼中的沉溺。 他的脖子不是脖子,是和虞琅的肌肤相亲。 他的痛也不是痛,是和虞琅性欢愉的一环。 “你为什么会爽?我说我现在很不爽。” 虞琅瞪着池见青,他的双手不再施力,而是像项圈狗链,圈在池见青的喉咙上。 他向面前这条庞大的巨物发出意义不明的指令。 非人的庞然巨物的回答必然是:“我该怎么做?” 他迷茫地望着虞琅,眼神里依旧是仰望着的痴爱,期望主人能给自己下达一个明确的指令。 “怎么做?是你攻略我,不是我攻略你。” 虞琅的手跟枪一样对准池见青。 “你还好意思问该怎么做?这种事情你都做不好,你谈什么喜欢我?” “我真的很生气,你太蠢了。” 谩骂脱口而出。 其实虞琅也没有多生气。 他只是在故意的发脾气,然后堵住池见青情绪所有的出口,玩弄感情,看对方迷茫地在原地打转,撞破头找不到出口。 跟逗狗似的,太好玩了。 池见青脸上的疮痍扩大了地盘,上半张脸都泡在猩红里,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瞳,迷茫但又全神贯注的盯在虞琅身上。 眼白几乎不存在,像两颗腐朽山石。 “我该怎么办?”池见青再一次提问。 虞琅想到了一个极坏的点子,并脱口而出: “你要不把心肝脾肺脏都从你这具烂皮囊里掏出来洗干净?我知道你可以。” 池见青的瞳孔猛然放大,眼眶里几乎只剩下黑色的瞳孔在惘然战栗。 “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已经告诉你办法了,至于做不做那是你的事情。” 虞琅的手成了刀,点在池见青的喉咙正中央,笔直一条线下去。 “爱我,就是很痛苦的事情。” 虞琅理直气壮地驳斥,驳斥池见青那零星一点的理智。 “如果你忍受不了,大可以离开,我没有逼你留下。” 池见青脸上的裂痕像活了似的,扩大,崩坏,污血越积越多。 池见青也越来越像死了一样。 “不要用那种我在虐待你的眼神看我!是你自己选择的我,我没有义务为你的一厢情愿负责。” 虞琅的手还在点,数落池见青身上不多的错。 尖锐的话语像钳子一样插进池见青身上的裂痕,使劲往外扯开。 池见青的表情从痴狂一点点冷却,成了麻木,大有要转向痛苦挣扎的迹象。 即便如此,他的手还是死死的钳住虞琅的腰。 虞琅趴在池见青的身上,不遮掩地露出恶劣的狞笑。 他就像恶魔,贪婪地汲取池见青身上开裂的痛苦。 “是你喝了别人的酒,是你有错在先,惹我生气是你的不对。现在是我给了你一次机会,我还允许你待在我身边,你应该感恩戴德的谢谢我才对。” 虞琅的身体挺得直直的,仰着头,视线下垂,眼神半眯。 他这一刻的神情的确很像神明,但不是什么正经神。 他更像一个引诱人的邪神,如一条扭曲的蛇缠绕在高高的枝丫间,傲慢地吐出蛇舌,投去看轻的藐视,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吩咐: “说谢谢我,说你爱我,说你永远永远都不会背叛我。” 池见青完全地痴迷于虞琅的一举一动。 像中了蛇毒一样,迷幻的神志不清。 “谢谢,我爱……” 池见青的话说到一半,剩下半句被虞琅掐着脖子掐死在胸膛里。 虞琅脸上狞出笑:“说爱我,你还不配。” 虞琅就手握煤气灯的开关,他时紧时松,逼得池见青理智的火苗时大时小,在虞琅的控制下不稳定的发抖。 池见青的崩溃是必然的。 他脸上的伤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像一面被石头砸得四分五裂的烂镜子。 猩红的镜框里只嵌着最后几块碎片,它们仍在苦苦维系镜子的存在,但显然也是踩在崩溃的边界线,快要崩塌。 “你怎么掉眼泪了?” 虞琅抬头望天,伸出手,“哦,原来是下雨了。” 天上开始下小雨,虞琅提醒:“我要走了。” 他抠开腰上的手,站起身向市区的方向走去。 空气里弥漫的汽油味因为下雨的缘故淡了一些,但引擎冒烟带来的焦味还是挡不住刺得人头发晕。 池见青追了上去,像影子一样寸步不离的跟着虞琅。 虞琅停下脚步:“你不能跟我一起走,我还没有原谅你。” “我会照你说的做。” “那你做,我看着你。” 因为虞琅一句话,池见青在浑浊的空气里把自己伤的惨无人样,几乎到了毛骨悚然的地步。 什么理智和自尊,不存在的。 池见青无底线的讨好虞琅。 但等到池见青去看虞琅的时候,虞琅已经踩着马路边走出去几百米。 风灌进胸膛,虞琅张开双臂肆意拥抱,惬意呼吸。 至于池见青?他又不在乎,不过是一个玩具,就算被玩坏了也很快会有新玩具补上。 第18章 他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留下看池见青卑微的自虐,同样也没打算跟池见青一起走回家去。 他的话,假比真多。 唯一真实的只有那句: “爱我,就是很痛苦的事情。” 好像云层里在打雷,闷闷地轰隆作响。 池见青黑色的瞳孔失了焦,像死了一样扩大涣散,直至充满整个眼眶。 他依旧拖着残缺的躯体,缓慢地靠向虞琅。 躯体混乱,灵魂痛苦。 只剩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埋在血肉里,用尽浑身力气去盯虞琅离开的身影。 死死地盯住,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盯上吃不到的口粮。 很想占有,却又无可奈何,牙关越咬越紧。 咬得出了血,强硬地咽下去,幻想这一口是虞琅的味道。 连池见青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刻他是恨比爱多的。 第21章 虞琅先一步回到住所,是池见青的房子。 市中心商业地段核心区域,顶楼大平层,一整面的落地窗能把整个城市的景色全都概括在视线里。 像神一样俯瞰世界。 虞琅没地方可去,也乐意往这里走。 他自然而然地进了厨房,厨房里什么都有,于是他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 熬夜喝酒蹦迪一直彻夜狂欢到早上,多少得吃点东西再睡觉。 虞琅开始养生。 面条在锅中沸水里咕噜噜打滚,客厅的门开了又关。 虞琅知道是池见青回来了。 脚步声从背后越靠越近,虞琅的余光瞥见池见青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正朝自己缓步靠近。 一个大大的,沉沉的拥抱从背后蒙上来。 胸口紧贴后背。 没有心跳,鼓动的只有一锅开水的气泡pop、pop的吐息。 “对不起,我不会再允许别人靠近我,不会再叫你吃醋难过了。” “喝别人的酒这件事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 虞琅拿筷子从锅里夹了一撮面条,呼呼吹气。 他没回应池见青。 池见青更加用力地抱紧虞琅,没控制好力道一下把虞琅的腰掐成一条细线。 虞琅往外吹气的嘴发出“呃!”的一声,一股气被强行从肚子里掐出来。 面条哆嗦掉在大理石台面上,快速冷掉僵硬。 “我求你了,求求你了,就原谅我这一次。” 池见青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哀求的劲。 但他的动作并不是哀求,而是威胁。 虞琅侧头简短扫了一眼池见青。 池见青身上的伤成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那是池见青身体自我痊愈带来的缝合线。 在池见青苍白到如白纸的皮肤上,像是被油墨划拉过似的,横七竖八是毫无逻辑的笔画。 突然的,虞琅想: 为什么不玩弄这傻蛋可笑的感情呢? 于是虞琅咳了一下,问:“吃不吃?吃我就多做一份。” “有我的一份?” 腰上的手骤然松了力气。 “去桌边坐好。” “好。” 池见青瞧着虞琅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里头蒙着的那点怨气顿时烟消云散。 都白费心思去怨恨。 虞琅太漂亮了,池见青光是看一眼,就又迷上了。 白金色的发尾被窗户外的风吹得轻轻颤,头发的主人圈着一条围裙,低着头认真盯着咕嘟冒泡泡的煮锅,骨节分明细长白净的手一只捏锅盖,另一只手则夹着面条呼呼吹气。 腾腾热气把虞琅的脸熏得发烫发红,眼底和鼻尖都蓄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吹气时腮帮子鼓鼓。 虞琅在不恶劣的时候,那张脸乖得简直让人能立马陷入初恋情节里。 池见青没去桌子边坐好,他刚往外走两步就没忍住靠边去看虞琅。 完全看得入了迷。 有这么漂亮的老公在吵完架后还愿意原谅他,吵完架也不到处乱跑,还会回家给他煮面吃。 这世界上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撞上了? 太幸福了。 池见青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好想笑。 虞琅歪头看去。 瞧见那森白的鬼东西脸上是机械般不稳定的抽动,眉眼压得低低的,眼神幽黑地盯着。 全然一副要把虞琅吃掉的凶恶模样,嘴角还刻意地扯出一个威胁的笑。 虞琅被吓得手上一抖。 他关了火,擦干净手上的水蒸气,脑袋压低不敢再看池见青。 “你有话就说。” 池见青长出一口气,拉长了声音感慨: “好想把你的皮扒了,做成标本,泡在罐子里,变成永远不腐的标本。” ?! 虞琅手里的锅盖砰咚一下坠在台面上:“谢谢你夸我漂亮。” “想把我的眼睛挖出来塞进你的眼眶里。” 虞琅把锅里的面条均分在两个碗里,然后往碗里加调料,他低头干活,“嗯,我知道了。” 虞琅端着两碗面,快速绕过池见青身边。 碗底达拉敲在桌子上,虞琅的指腹烫得发红发痛,手指捏在耳垂上,鼻子里哼哼了好一阵。 “你去拿筷子来。”虞琅使唤池见青。 他率先落座,池见青也拿了筷子来。 虞琅换了个话题,他还惦记着在娱乐圈重新出现在聚光灯下: “我上次去面的那个剧组的男主能不能给我演?” 池见青立马坐过去,“可以的。” 就算不可以,他也有办法让虞琅成为男主角。 例如把竞争对象从这个世界抹杀。 总之虞琅的一切愿望都要满足。 “然后上次找你要的iphone16pro max ultra plus你还没买给我。” “再给我买一辆新的机车,低于二百万我不收。” “卡在你那。” 虞琅那点害怕瞬间烟消云散,声音瞬间尖锐:“买的和送的能一样?!” “捞是凭本事让对方心甘情愿的给,那是我个人魅力的象征。” 虞琅的手捏着筷子,跟教鞭似的在碗沿上敲了敲,“别让我主动要,你要主动给,知道了吗?” 池见青乖巧记下:“嗯嗯。” “好吃吗?” “好吃。” 虞琅露出了奇怪的笑,池见青那一碗面就是清水煮挂面,没油没盐没味道,很难想象池见青是怎么面无表情地说出“好吃”两个字的。 虞琅托着腮,桌子的鞋子已经开始蹭池见青的腿。 “赶紧吃,吃完做-爱。” 虞琅喜欢池见青的身体,纯粹生理性喜欢,不然不会第一次见面就拿舌头去舔人家。 偌大的世界里难得找到这么帅的脸,又这么有劲的身体。 得赶在彻底玩到心死前多睡几次。 转眼,两个人从餐厅转战到卧室。 半个小时前,两个人还在马路边争得要死不活,眨眼间就躺在一张床上。 但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暧昧可言,更像是两个仇人在争夺掌控权,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 池见青的手在虞琅腰上掐出一圈指痕。 虞琅捏着池见青脖子的领带,也勒出一圈红痕。 池见青改成掐脖子往枕头里闷。 虞琅就转过来揪着头发拿拳头殴。 谁都不肯放下掌控权。 打得两个人身上都又青又紫,但又很默契的避开彼此好看的脸。 最后是虞琅赢了。 因为虞琅说:“我讨厌你。” 虞琅跨坐在池见青身上,他霸道地再也不允许池见青掌握主动权,圈着池见青脖子上的领带当狗链子捏在手里。 满意了就扯动绳子,收紧池见青的呼吸。 不满意也扯动绳子,把池见青的脖子勒出一圈渗血的勒痕。 先前讲过的狠话,成了绕着蛇舌上嘶嘶作响的调情剂,再骂出来的时候多少带了点调戏的恶趣味。 他骂池见青,打池见青,还要强迫池见青说谢谢。 池见青好几次想翻身接吻,都被虞琅掐着脖子强行掐断。 “呸,恶心!” 亲吻可以,舔舔也可以。 但舌头带着强烈个人气息钻进嘴唇口腔深处的交换行为绝对不容许。 做得差不多,虞琅的新手机也已经被跑腿的买来送上门。 虞琅直接一脚踹开池见青,揉了揉自己坏掉的屁股蛋,兴冲冲跑去客厅对准落地窗。 他咬着蛇舌,半吐着舌尖,对着镜头美美的自拍,十万分刻意地露出背后俯瞰全部的城市景观。 左扭右扭,拍了个只露脸的烧烧照片。 “你别说,苹果就是不一样。” 虞琅对着手机盖板上的苹果logo嘬嘬亲亲好几下。 他打开微博,把刚刚拍得照片发了出去,什么都没说,只是账号的后缀从不知名的安卓手机,万分刻意地变成了iphone16 pro,而且定位地点是知名豪宅小区。 第19章 消息发出去没两分钟,全世界都骂了上来,骂什么都有,恨不得把虞琅羞辱的一无是处。 “呵呵,不便宜啊,这不得多挨两下?” 这条留言被顶了几千条回复,几万个点赞高挂在评论区。 虞琅回复:可不止两下,两个多小时呢!>w< 第22章 虞琅窝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盯着窗外的景色看,眼睛忽闪忽闪的,跟手机镜头的闪光似的亮晶晶。 新买的手机一刻不停的拍下窗外的景色,又去拍落地窗里关于自己的倒影。 刻意地凹出一个看似松弛实则紧绷的造型对镜自拍。 然后又扫了一眼身上的伤,咔嚓拍下留档。 池见青在床上实在不算温柔,可以说不算个人。 全然是个披着人皮的打桩机,机械的,使劲的且沉闷的往一个点做固定动作。 感情淡淡的,动作狠狠的。 一旦虞琅欲拒还迎地喘出“不要”两个字,立马就会停下动作关机,是个非常听话的人形打桩机器人。 池见青对虞琅没有什么荤话可说,也没什么玩法。 多亏是虞琅掌握了主导权,还能多换几个姿势。 池见青站在客厅的边缘,双手贴着裤腿垂下,手指却不听使唤的做着紧张的搓弄动作。 直到虞琅惬意地长出一口气,拍照拍得心满意足时,池见青才轻轻提醒: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手也牵过,床也上过,总该要个名份了。 虞琅用看傻子的眼神无奈地看着池见青。 谜底就在谜面上。 池见青的心脏早就挖出来的送给虞琅,胸膛空落落是必然结果。 怨恨从虞琅轻飘的哈欠里飘出来,顺着空气灌进池见青的气管里,融进红细胞,通过血管快速地铺满整个身体。 从头到脚,从头骨到腿骨,骨髓深刻。 全都是池见青的怨气。 池见青也没说话,但他身上的怨气已经把他要说的话全说了。 无非都是些质问和索求。 虞琅已经习惯了,心里骂了句死舔狗,再抬眼面向池见青时就改成了哄人的笑: “我们是情人啊,你爱我,我也爱你的钱。我们是——” 虞琅走近池见青,抬手按在池见青柔软的胸肌上,捏了一下才慢悠悠地戳一下说一个字:“天-作-之-合。” 虞琅轻轻一哄,留池见青兴奋整日。 他恨不得当场喊来纹身师傅效仿岳母刺字,就在虞琅戳的那四个地方,纹上四个大字——天作之合! 太阳一出来,池见青就兴致冲冲地出了门,没过多久,虞琅的邮箱里就收到剧方导演发来的剧本。 下载好后打开一看,是唯一的一番男主。 女主虽然也占了个“主”字,但也得往后稍稍给他做配。 再扫一眼配角名单,一水的行业大咖。 这个剧本就是他们圈子里拿来冲击奖项的,质量可谓是年度最佳。 至于虞琅配不配出演这个男主角—— 网上已经骂开了花。 虞琅坦然转发官方微博认领男主角。 怎么会配不上? 这世界上还没有他虞琅不配的。 虞琅:>0<骂我会爽哦~~~ 网友:………… “妖艳贱货”——四个大字纹在虞琅的互联网人设里。 虞琅轻描淡写掀起一场互联网的腥风血雨,然后就跟没事人似的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骂就骂呗,做反派的就怕没人骂。 池见青是下午回来的。 这个时候虞琅玩手机玩累了,睡觉地点从主卧的床上转移到客厅的沙发上,沐浴着春日午后柔暖的阳光,盖着一床薄毯,陷在沙发里睡觉。 电视机正热烈地表演着独角戏,手机立在桌子边,屏幕停留在前置摄像头,左下角的相册预览依旧是虞琅自恋的对镜自拍。 手机旁边还摆着一碗吃剩的面条,没什么热气,筷子一根倒在碗里,还有一根平放在碗沿上。 筷子尖尖的那一头冒着油光。 池见青靠过去,拿起筷子,二话没说直接往嘴里送。 一边看着虞琅,一边想象着虞琅吃面的情形: 舌头绕过筷子尖尖转一圈,吮走面汤留下多余的口水唾液,又插回面汤里洗洗涮涮。 如此往复。 所以和虞琅含住同一根筷子,是隔空接吻的一种方式。 虞琅还在睡觉,不知道此刻的他成了池见青眼中的盘中餐,下饭菜。 含着筷子,含住虞琅咬过的地方,一个深呼吸接吮弄。 做完这件事仍不觉得满足,整个胸膛连着腰腹都是无比的空虚。 池见青端起汤碗,把里面剩下的汤汤水水和不多的面条一股脑全吞咽。 擦了擦嘴边的油。 空虚的欲望依旧没有被满足,反倒是无限的放大。 舔虞琅舔过的东西,吃虞琅吃过的东西。 都不如直接……触碰虞琅。 池见青再一次伏低身体,两条腿不自知的跪在沙发边,捧起虞琅的手。 亲吻手背?不够。 亲吻脸颊?不够。 再近一点。 趁虞琅睡觉,还能再深入一点。 但就在即将碰到的瞬间,池见青就像被拔掉电源的机械,瞬间没了动静,僵持在马上就要突破界限的地方。 眼眶里装着的黑色珠子沉入挣扎的激荡里。 一秒钟后,池见青的脑袋低了下去,错开马上就要深入的亲吻,改成虔诚的低头合手祷告。 池见青还是把虞琅当成了他的神,在没有虞琅发号施令的前提下,无法擅作主张。 一来一回的挣扎犹豫中,虞琅醒了。 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视线下意识扫了一圈,发现池见青回来了,还正端着碗往厨房走去。 虞琅拿着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了,手机也在此时冒了电量耗尽的警告。 “你顺便帮我把手机拿去充电。” 池见青接过虞琅的手机,当着虞琅的面开始查岗。 手机是新手机,微信可不是新微信。 三个a打头的模子哥和模子姐联合酒吧营销整整齐齐来问候虞琅下午好,紧接着开始推销自己和酒吧套餐。 好不容易划过酒吧组合,再往下就是好哥哥。 虞琅缺钱的时候就群发给这群人乞讨,基本上不会讨空,多少都会给点。 池见青看得眼睛痛,一股脑全删了。 虞琅上前想抢手机,手腕都差点被拧断。 “你累不累啊?天天想着打小三,哪有什么小三。” “是他们想做小三,我不会允许的。” 虞琅吐了吐舌头,心里骂他真把自己当正宫大婆了。 虞琅宅在池见青那好几天,这几天是导演给他的时间,说是希望他好好背台词和理解人物。 结果虞琅白天花天酒地拍照炫富,晚上跟池见青厮混,能做的地方全做了一遍。 然后就被毫无准备的进了剧组。 剧本为了虞琅改了好几次,最狠的一次直接把人设推翻,改成了虞琅本人的设定。 哪怕是全剧组上下齐齐伺候虞琅,这出戏也依然从原定的一个月收工硬生生拉长至了五个月,剪辑一个月,送去评审一个月。 春天过去了,夏天也过去了。 已经是秋天了。 好在是于秋末赶上了最后一个奖。 虞琅拿下最佳男主角奖,是必然的事情。 尽管这个时候,虞琅的风评已经跌倒谷底。 虞琅站在颁奖台上,手握着沉甸甸的金色奖杯,台下众人露出的全然是不屑与轻蔑。 负责颁奖的人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刻薄,虞琅刚上台就开始明晃晃地阴阳怪气。 “虞先生,大家都知道原定男主并不是你,是怎么样一个机缘巧合换成你了呢?” 相机快门的声音就跟骨头断裂的声音一样,咔咔作响。 所有的镜头都只对准虞琅一个人。 所有的视线等着看一出好戏。 虞琅坦然接过小金人,低头轻轻一吻。 “没办法,有些人天生命好,不用受苦受累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例如我。” “没有能力为什么不从配角开始演起?不担心自己会在娱乐圈身败名裂吗?” 虞琅忽略耳边的聒噪,自顾自地开始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不存在的父母让他拿到这个奖。 “据我所知,你目前似乎是被包养状态,是对方通过一些手段让你拿到男主演的资格,然后这个奖项也是他通过调动关系送给你的。” “那么你抢了别人的角色,然后现在又抢了别人的奖项,现在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虞先生,逃避也不是办法啊。” 颁奖人直接把面子撕破了,台下一片哗然,尽管这是公认的事实。 虞琅缓缓扭头,扫了一眼说话的人,啧了一下。 第20章 没耐心地呛声:“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资源咖,我被金.主包了,我确实就一卖的啊。” 台下哗然声更加猛烈。 像一块巨石坠进死水,把寂寥的氛围砸成了一片乒乓作响的交头接耳,整个会场被搅和成了菜市场。 台下吃瓜演员恨不得从兜里掏两把瓜子,边嗑瓜子边吃瓜。 “我都这样了,你难道要我不演男主而是去给别人作配?然后把我想要的奖杯拱手让人?” 虞琅诚实地承认自己的虚荣贪婪,并向对方发出灵魂质问: “那我不是白挨调查了吗?” 第23章 虽然说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 颁奖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脸上写满了无语哽噎。 果不其然,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虞琅无敌了。 场下陡然安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言不发,只剩短促的快门声带着强烈的闪光,咔嚓数声,频频闪出白光冲进虞琅的眼睛里。 然后爆发出快要掀翻天花板的吸气声。 虞琅用手里的小金人推开面前的麦克风,眉头微微蹙起,眼皮懒懒地半耷拉下来,半露的眸子里是不隐晦的嫌弃。 扫射一片,唇齿微启,辱骂眼前人: “蠢货。” 骂完就走,绝不多浪费一秒钟时间。 回了后台的休息区,虞琅见到了老熟人。 秦准,这个世界位面的主角。老母生他难产死,老爹在工地意外死亡,落个初中肄业,无家可归的孤儿开局。 现在来到大城市一边打工一边努力追演员梦,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大城市稳扎稳打,最终他会成为影帝。 虞琅只是他奋斗生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坎。 虞琅看了眼手里的小金人,忽然想起按照故事走向猜测,这个时候的小金人应该在秦准的手里。 俩人一见面,虞琅就率先发起进攻,双手捧着奖杯作出使劲往上抬的吃力模样,矫揉造作的哼哼: “秦先生,这玩意好沉好沉呢,你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下?” 秦准没搭理虞琅,当空气一样忽略。 甚至别人向他打招呼,他全部一一回复,独独不理会虞琅。 秦准跟其中一人道了别,随后走向后台的出口。 虞琅追了上去。 等走到安静的地方,虞琅冷不丁往前一冲。 “敢不理我?你很厉害啊!” 掐住前面人肩膀往墙上推,紧接着一拳头砸了上去。 结果秦准往旁边一闪,抬手直接掐住虞琅的手腕。 肩关节转了一大圈,虞琅的手臂也被迫拧了个大圈,手臂卡在马上脱臼的危险地带。 虞琅疼得嗷嗷叫了起来,一边求饶说手臂要断了,一边又犟种地破口大骂:“你敢打我?我喊人弄死你啊!” 秦准反问:“喊谁?你的金主?还是债主?” “关你什么事!你嫉妒我有人爱!” 秦准露出了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 “我知道你的事情,也佩服你的坦然,但以色侍人,不会长久。他只爱你的漂亮,一旦你色衰,等待你的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秦准那边手上刚泄了力把人推出去,虞琅直接一个急刹加漂移过弯又杀回面前,沙包大的拳头举起直奔秦准的脸上,同时还辅以单腿起跳后的一记飞踹。 下一秒。 虞琅的头发被一把揪住,那人的手跟要把他头皮扯掉似的,硬生生地扯着头发连带着整个人在空中打了个圈,然后被摔回地上。 后背着地,后脑勺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 虞琅的世界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耳鸣嗡嗡。 好半天缓不过一口气,哼哧哼哧拿嘴巴给心脏供氧。 秦准看虞琅摔老实了,要走。 虞琅赶紧从胸口咳出两股浊气,仰着天,又开始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不享受这样的生活呢?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被人物化被人观赏呢?我就是喜欢被别人包,就是喜欢床上抖两下屁股就有大把钱的花!你凭什么来说教我?你拿什么来教我?凭你这兜里掏不出两枚钢镚的身家?还是爹妈死光的穷酸背景?” 虞琅的话说得狠过头了。 秦准要走的脚步一个急转又杀回虞琅面前。 秦准蹲下来,手还盖在虞琅的脑袋上,扯住一大把头发的同时指着虞琅的鼻子骂他:“又蠢又坏,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虞琅的脸疼得拧在一起,头皮红了一大片,把整个脑袋连同脖子一起充血涨红。 疼归疼,虞琅嘴上还没饶人。 一个劲的骂秦准是死爹死妈的孤儿,拿手机自拍就是全家福,张嘴就是你爹妈以后的养老我来负责。 秦准的脑子被虞琅气得嗡嗡作响,巴掌悬在半空,直挺挺地扇了出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没有半分犹豫。 虞琅白嫩的脸上陡然浮出一个鲜红的巴掌。 骂骂咧咧的嘴猛地咬住,震惊不已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看,眼睛里蒙了一层重重的雾水。 “你打我的脸?!” “是你活该!” 虞琅的舌头探了出来,贴着嘴角舔了两下,舔走一圈血渍往喉咙里下咽。 他冷不丁笑了出来,又贱得发慌去惹人家:“哈哈,我是活该,但你爹妈可不会因为这一耳光复活。” 秦准的拳头又一次硬了,再一拳下来。 虞琅想反抗,结果发现就自己那有钱暴饮暴食,没钱腰带勒紧作死作出来的小身板,谁来都能给他一拳打飞。 最后无奈高举双臂去遮自己的脸,咬碎了牙齿在心里嗷嗷喊疼,期盼着空降一个英雄把他从挨打的困境里救出。 许愿一出。 压在虞琅面前的男人就突然像被车撞了一样,轰一下飞出去,撞破了墙壁嵌在里面,整个身体就像死了一样僵持起来,起码打虞琅的那只手臂一定是断了的。 虞琅的瞳孔里出现了一双薄底的油亮的黑色漆皮鞋,踩到面前来的时候无声无息停下。 一双手向下捞起,像在捞月亮。 虞琅被池见青抱了起来。 是用抱小孩的姿势,掐腰托住臀部搂在半边身子里。 虞琅的身体僵住了,没有半分轻松。 他赶紧掐住池见青的肩膀,压在人家耳朵边用力地警告:“不能杀!这个不能杀!” 池见青疑惑地微微歪头,结果却被虞琅掐住耳朵往里低吼:“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不可以啊——!” 池见青更加疑惑了。 池见青看秦准的眼神,更加的凶狠,眉头低低的下压,眼珠子只剩最后半点裸露在外。 幽黑的眼眶里暗流涌动,滚滚杀意沸腾。 秦准还嵌在墙壁里,脑袋上冒了一块的血,顺应地心引力往下滑。 大片大片的红迅速占据秦准的肤色,仿佛墙壁后面是一方水库,水库里的猩红液体顺着墙壁破洞轰轰烈烈往外涌。 秦准即便已经到了生与死的边缘,池见青眼里的狠厉也没能减轻半分,甚至更狠了。 因为虞琅还在替秦准说话,用着命令口吻呵斥自己。 “池见青你耳朵聋了?!我叫你收手!你要是敢杀了他,大家都得死。” 池见青的瞳孔缓缓地转动,落到虞琅的身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秦准可以打虞琅,而虞琅竟然还要帮秦准说话。 这在之前那几位小三身上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池见青的眼皮沉重的下垂,迟钝地眨动一下。 眼眶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把他胡乱冲撞的眼球锁住,不叫它们崩出来吓到虞琅。 他的手落在虞琅的腰上,几乎要把怀里的人拦腰掐断。 情绪已经完全脱离吃醋的范围。 吃醋应该是酸的,涩的,心口发胀的。 但现在池见青是疯的。 他不痛不痒。 因为只要直接把面前这个人弄死,就省了吃醋的环节。 虞琅就还是自己的。 小三?小四? 无所谓了。 嵌在墙上的秦准贴着墙缓缓滑下来,摔坐在地上,脑袋伏得很低,似乎脖子都断了。 他张着嘴,胸膛剧烈起伏,哈呼哈呼的用尽全力呼吸。 再抬头时,早已满脸的猩红,连着本该是白色的眼眶似乎也因为血管爆裂而红得彻底。 池见青抱着虞琅缓步靠近男人。 他没有蹲下,也没有弯腰,更不存在低头。 这个时候虞琅才意识到从来都与自己平视的男人,本该是一个怎样恐怖的高度。 “你们是什么关系?” 池见青问秦准。 秦准嘴里吐出一口血,抬头仰望池见青,喘息声因恐惧无限放大。 虞琅赶紧在池见青耳边解释:“仇人,我们是仇人。” 第21章 池见青不听他说话。 在池见青那里,虞琅的花心浪荡,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早就让虞琅的可信度降到谷底。 池见青往前近了一步。 “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敢吗?” 鞋底往前一踩,秦准被吓得失了声,一副撞鬼的惊恐模样,眼眶里的瞳孔睁大到前所未有的大小,甚至趋近死亡时的散瞳。 不用池见青动手,秦准就要先被吓死。 虞琅急得拿牙去咬池见青的耳朵,恨不得把人耳朵揪下来。 “我说了,是仇人啊!” 虞琅把自己的手臂贴在池见青的眼睛上,他的手臂上有拳头留下来的青紫,然后还把自己带着巴掌印的脸颊使劲去贴池见青的脸颊。 “不是情人,不是恋人,我们没有偷情,我们在打架斗殴啊!” 放在虞琅腰上的手挪到他的嘴巴上。 虞琅就跟被拆了喇叭的音响,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呼出的热气在池见青的掌心凝了一层浅浅的水汽,水珠渗透指缝湿润整个手掌。 又热又痒又冷冷的。 池见青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勉强能冷静下来质问,而不是着急杀人斩草。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是小几?三?四?五?六?你是第十个?还是第十一个?” 虞琅随口一句“谈十个你也管不着”,池见青记了大半年,且还在执着的寻找那十个人。 池见青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阴沉到几乎要吃人的地步,温热的肌肤猛烈发生巨变,摸上去跟死了七天七夜冷掉僵硬的尸体一模一样。 泛青泛紫,甚至反黑化水,皮肤下的经脉颤抖,似一枚枚埋在血液里的虫卵,快要因怨恨孵化飞出。 池见青幽幽地问: “还是说……我才是插足你们的第三者?” ??? 池见青再自怨自艾下去,秦准要担心的就不是自己的生命安危,而是要担心尸体完整度了。 虞琅也学着池见青的动作,拿手去堵他的嘴。 没有用。 池见青的脸往旁边一躲,就躲掉了,还用一种极其哀怨的眼神去看虞琅。 无声中仿佛在委屈地埋怨: “老公,你帮他说话你不帮我。” 虞琅实在拦不住池见青,嘴巴也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想解释都解释不了。 眼见着要闹出人命,他赶紧用舌头去舔池见青的手掌。 池见青一怔,迅速意识到虞琅此刻在做什么。 指缝刻意地放开了些间隙,虞琅再拿舌头舔过去的瞬间,指缝骤然收紧。 虞琅这条小蛇的蛇信子就被一下子捏住,整个人倏忽一下全软掉,身体直挺挺往池见青的手掌里栽。 虞琅的鼻子往上皱,眉眼下压,中庭部位挤出红红的褶皱,成了横向的川字纹摆在脸颊中间。 露出牙齿,咬在夹舌头的手指上。 池见青看虞琅的眼神一瞬间陷进了极致的物化里,不是轻瞧,是欣赏。 脱离对人的低俗欣赏,纯粹是在欣赏艺术馆里典藏的白瓷。 油润。 娇美。 白嫩。 精致。 想越过透明玻璃拿起把玩。 池见青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一下子捏起虞琅的脸颊,打着圈的揉了两下。 虞琅这时才含糊不清地问: “那我们呢?是什么关系?” 池见青坦然道:“我是你的死舔狗。” 虞琅发现自己成功转移池见青的注意力,更加卖力的展示自己分叉的粉色舌头,伸出来抵在池见青手掌的齿痕上,打着圈缓缓上舔下吸。 虞琅驳斥了池见青的坦然,他哄说: “你不是,你是我的一。” 一? 一是什么? 池见青的眉头皱了皱,黑黝黝的瞳孔凝成一个细小的点,脑袋也跟着歪掉,连带虞琅的身形都变成小小一个挤在黑镜里。 “啊…………” 池见青的鼻子里闷出一声气,他想通了。 “我是十个里面排第一的。” 第24章 既然是十个里排第一的,那么按理来说就是正妻。 池见青想通以后,很快就把自己哄好了,余光去瞥地上秦准的时候都柔和了一万倍。 与其说是在看,更像是在替虞琅审视这位不三不四的小妾。 他想秦准皮肤很黑,不如自己白,此乃一胜。 自己一胜,秦准零胜,此乃二胜。 自己二胜,三局两胜,赢完了。 虞琅的舌头顿住,听到池见青的理解后,死嘴不争气地向往上翘。 他只能更加卖力的舔,用牙去咬,藏起嘴角的嘲笑。 虞琅环住池见青的脖子,蹭了蹭,撒娇:“回家去吧,我好累呢。” “嗯。” 池见青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虞琅身上,被迷得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想去亲一下虞琅,尝尝他嘴边的薄荷味道。 吃醋什么的,早就被哄好了。 可是临走前,池见青的脚步却还是短促的停顿了一下。 在停顿的这一瞬间,他不满足于用余光去警告秦准,所以他选择脖子机械地向后强行转了一百八十度。 用着极度诡异的姿势,面无表情地凝视秦准。 一切尽在恐吓的一眼当中。 至此。 虞琅的演艺生涯到达了顶峰,虽然名声不好,但娱乐圈最不在乎就是名声,而恰好虞琅也不要脸。 第二年,虞琅就横扫了一整年的奖项,只要有他的剧,百分百拿奖,而且他必定是影帝。 虞琅的星途已经不能用顶流明星来形容,他简直是娱乐圈的皇帝! 之所以是皇帝,因为面刺寡人者,赐极刑。 但凡有哪位圈内人士试图跳出来反抗虞琅的皇位,快的话第二天,慢的话第七天,就会被发现惨死在家中。 死相极其惨烈,面目狰狞,眼眶肌肉剧烈紧缩,全部都是被硬生生吓死然后再施以拔舌极刑。 让众人更恐怖的是——找不到凶手。 虞琅就和他自己说的那样。 命很好,不用很努力,就可以轻易得到想要的一切。 有名,有钱,有人爱。 时尚界一年一度的晚会今年在海边举行,虞琅也收到邀请。 他去了海边,但耍大牌没在晚会露面。 而是找了块鲜有人至的海滩,盘腿坐在沙滩椅上,双手端起一颗大大的椰子,吹着海风,赏着海景。 明亮的蓝色海平面在视线里无限的拉长,直到与天空糅杂成模糊的同一片景。 天是海的倒影,海是天的延续。 蓝白色的海浪卷起阵阵海鸥声拍打岸边。 虞琅把吸管口咬成了四四方方的形状,还剩几口椰子水没喝完,他顺手都当赏赐似的甩到池见青手里,然后以一种戏谑的逗弄姿态等着看池见青的行动。 他知道池见青一定会把这一节咬出形状的吸管口含进嘴里,细细地品味,用舌头扫过吸管口的每一处细节。 那双跟死水一样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必然倒映虞琅的身影,像溺死在水井的尸体漂浮上水面般幽暗。 他们在这里一直在坐到太阳落山。 虞琅起了身,池见青也跟上。 一辆本体纯白颜色,但此时染上落霞热烈橙红的机车停在路边,车身轮廓流利,大的外轮廓剪影硬朗,但细节部位又不失柔和流线,造型颇具科幻风格。 路过的游客基本都会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拍上一张照片。 虞琅跨上去,戴上头盔。 后座一沉,整个车往下坠了几厘米。 两只手从后面绕过来,像安全带似的紧紧裹住虞琅的腹部。 和安全带不同的是,这只手是活的。 在虞琅沉浸于沿海公路上的急速飞驰的快感时,那两只手已经摸进花衬衫的底部,隔着薄薄一层肚皮又开始去测量肚子里脏器的尺寸大小。 虞琅的身上没有锻炼痕迹,不存在什么薄薄一层肌肉,同时这一年里被池见青养得身上浮了一圈柔软脂肪。 摸起来的手感堪比摸豆腐,但是手指如果非要插进“豆腐”里,又能感受到虞琅肌肉紧绷,皮肤往外抵着反抗的韧劲。 捏一捏,揉一揉,手指插在肚脐眼打圈圈。 突然,池见青的手安静了下来。 他的手指卡在腹部中间,这一块地方是个空腔,摸不出什么大的内脏,往下一揉整个手指都下陷在柔软的腹部。 池见青想的是,插进去的时候,虞琅这个地方一定是硬的。 因为,它到过这里。 虞琅想发作,但隔着头盔说不出话来,又舍不得放慢速度停下来训话。 最终还是选择纵容。 他自我劝说:只要他往上摸或者往下摸,摸到那个地方,立马就停车打他。 遗憾的是,池见青是个很容易满足的鬼,摸摸肚子就够了。 第22章 机车在沿海公路嗡鸣打转,开了大概十来分钟,驶入一处靠海别墅的酒店内,池见青租了一个星期用来度假。 这个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还剩了一半蛋黄露在外面。 从视线尽头的暖橘色往近处看,能清晰看到颜色由暖转冷,气温与氛围也跟着冷了下来。 虞琅站在落地窗前感叹:“要是这别墅是我的就好了。” 话说完,虞琅就用眼神去暗示池见青。 “买。” 虞琅笑着张开双臂凑到池见青面前,环住他的肩膀,踮脚仰头往上亲亲。 吻着池见青的嘴角,还能尝到椰子水的清甜,和自己嘴里的薄荷香气。 “宝宝,你对我真好,你和我以前接触过的男人、女人都不一样,你是最特殊的一个。每次和你在一起,都觉得被人爱着的感觉真好。没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我总觉得很不安心,我好像变成了一个离开你就活不下去的小笨蛋。” 池见青沉默了。 即便虞琅的神态、语气还有动作,都已经明晃晃轻浮戏谑到算是戏弄的地步,池见青看不见。 机械的思维正如同老式录音机,一点一点缓慢的刻录刚才虞琅说的每一个字眼。 沉默的五官骤然浮出一层痴迷,他的双手卡在虞琅的两颊两侧,把人当萝卜一样连根拔起捧在手上。 他低下头去,用力地欣赏虞琅的五官。 黑色的镜子破碎成一把把刻刀,锐利地在虞琅的脸上划下一道道只属于他的痕迹。 但再过火的动作就没有了。 池见青待虞琅,虽然疯狂,却是始终是把虞琅当做摆在柜台里的奢侈品、艺术品。 他们之间永恒的架在一面看不见、摸不着,却实打实存在的玻璃隔断。 虞琅喜欢被池见青用物化的眼神去看待,但他不喜欢和池见青离得这么近。 池见青身上的非人感太重,看上去似人非人,凑得太近会降虞琅的理智值。 恐惧会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时间僵持而无限的放大。 直到虞琅被同化成池见青,爱上那双眼睛里近乎完美的虞琅。 虞琅赶紧闭上眼睛,紧张地吐出舌头润了润干燥的嘴唇。 “你还没吃晚饭,我来做饭吧。” 池见青松开手。 “好。”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池见青沉默,他还在细细地品味虞琅刚刚喊他的那声“宝宝”,盯着虞琅看时,忽然冷不丁笑一下,像杀人狂泄愤欲望得到满足后的冷笑。 吓得虞琅系围裙的手抖三抖,还是池见青绕到虞琅的背后,染了数条人命的苍白粗糙手掌,此时此刻捏着两根细细的线,细心地系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临走前,还不忘再贴近一下,去嗅闻虞琅脖颈处隐埋的淡淡薄荷香。 虞琅揉了揉发尾,把人撵出了厨房。 他走到冰箱前,打开上下检查,隔间里有别墅的管理人员准备的时令菜,下层冰柜里有冷冻的肉和海鲜。 虞琅轻轻叹了下气,可惜不是新鲜的。 “你出去买点活的海鲜回来。” 虞琅使唤池见青。 “好。” 池见青回来的时候,虞琅正靠着厨房的吧台,白金色的头发往下垂坠,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下半截流畅的面容轮廓。 高挺鼻梁上扫了一小撮碎发,虞琅抬手好几次撩到耳后又滑下来,后来干脆就由着这一缕不听话的散发在眼前飘忽,惹得眼皮频频眨动。 池见青无声无息地走过去,身体往下压,脖子连着脑袋去网上拧,从下方仔仔细细地去打量虞琅。 虞琅长得乖,认真做事的时候,就更像高中时期会戴眼镜,捏着笔认真沙沙写试卷的温柔学长。 虞琅正在入神的望着手机屏幕上的菜谱,池见青则入神的望着虞琅。 一股气粗粗的吹过虞琅的鼻尖,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去,瞧见一张煞白的脸上乌黑瞳孔占据整个眼眶的面容,吓得猛烈倒吸一口气,失了声,连着后退好几步。 “你要死啊?!” 虞琅身上的柔和氛围被一声尖锐的叱骂打散,抬手就是一拳砸在肩膀上,把人使劲往外推。 池见青捏住虞琅的拳头,双手包裹,掌心蹭蹭。 “滚去那边坐好。” 虞琅把池见青推出厨房区域,左右手分别挽起袖子,又急匆匆去衣帽间取来两枚夹子把额前的碎发全都夹在发顶,露出一整块的额头。 虞琅上一次做饭还是第一次住进池见青家里煮的那碗面。 他对做饭并不抵触,因为没钱的时候,他会自己做饭来省钱。 之前在内陆没有机会接触这么多新鲜海鲜,现在有机会了,虞琅挽起袖子,想试一试。 厨房里忙忙碌碌近一个小时,由于厨房是开放式的,于是整个一楼大厅都飘荡海鲜的鲜香气味。 当虞琅端着锅放桌上的时候,他的身上也变成了海鲜汤的香味,早没了那股清清淡淡的薄荷冷香。 池见青的眼球跟着虞琅在转,把虞琅的头发丝都不放过,每一根都记录在眼中。 虞琅给他递了一双筷子去。 池见青吃了一口,抬头夸虞琅:“你真漂亮。” 虞琅拿着另一双筷子,贴着桌子边敲了敲,扯起嘴角的笑,阴阳怪气:“你是觉得我漂亮,还是我在这给你当人妻漂亮?” 虞琅说的“人妻”更多是网络用语里的戏谑,但池见青是个古板的老机械了,听虞琅这么一说,那一瞬间他连结婚地点、婚房布置,还有后的财产公证,他全都想好了。 如果虞琅能生孩子,池见青是愿意跟孩子姓的。 虞琅拿住筷子往池见青面前晃了晃,发现人没反应。 他把筷子一放赤手空拳地捏住池见青的脸颊扯了扯,颇为无奈: “你又在幻想什么?” 扯着扯着。 虞琅的手指尖碰到了冷冷湿湿的东西。 那玩意圆滚滚的下落,在碰到虞琅手指尖的一瞬间破开,成了一滩看不清也摸不着水渍,朦朦胧胧地融化在肌肤上。 虞琅身体猛地下沉,往前一凑,看清了破碎的是什么。 是池见青的眼泪。 “你哭了?” 第25章 “你哭什么呢?是好吃的想哭?还是我做的饭让你想起了你妈妈?” 虞琅嘻嘻哈哈,手指恶劣地戳戳指指池见青的眼下,把流下来的泪水当做下饭菜。 “呃……好恶心啊,我才不要做你妈。” 虞琅不会懂池见青在哭什么,他不懂眼泪,更不懂爱人的眼泪。 他只会撑着桌子,指着眼泪,笑话池见青是个脆弱敏感的爱哭鬼。 池见青的眼泪流了两滴就止了。 他的眼神又开始空洞,像被挖空了的矿洞,只余下一望不到底的幽邃。 “你怎么又不哭了?” 虞琅的脑袋歪起,左看一下,右看一下,手还点着眼皮往下推,想着再多挤他两滴泪水。 池见青身体往前伏低,一个轻盈的吻落在虞琅的眉间。 虞琅下意识地闭眼,手却是下意识地把人往外面推。 这个时候,耳边想起了一声绵绵悠长的叹息。 虞琅还是坚持把人推开了。 “想把你身边所有人都杀光,可是又害怕你会孤单;想把你的手脚折断囚在身边,可不想看你成为折翼的鸟。” “我总在追赶你,捕捉你又放飞你,我们真的会有永远吗?” 虞琅想了想没到手的大别野。 主动地回了池见青一个吻,吻着嘴唇正中央,没有深入,仅是贴在一起。 下嘴唇正中央的唇环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看似是亲吻着,可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块冰冷的阻拦。 在唇环没有摘下之前,虞琅送出去的吻,永远都是有隔阂的,也是冰冷锐利的。 “你太敏感了,但让你不安焦虑是我的错。” 更加昧良心的话,虞琅脑袋一低,酝酿了会情绪,鼻子一嗡,哼哼地坦然说出来: “遇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什么爱人,直到和你牵手拥抱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幸福。我是个花心轻浮的人,你也知道我不愿意被拘束,但我还是选择和你在一起了。你是我数个日夜百般挣扎思考后的选择,是我抵抗顽劣本性作出的最终决定。我对你,对这份感情有着最大的诚意。” “我们会有永远,拉钩。” 虞琅的手臂举了起来,虔诚的小拇指悬在二人之间。 池见青忽略誓言,突然一下站起来,掐住虞琅的腰往上一提,叮叮咣咣的响了好一片,桌子上的碗筷被扫到桌子深处去。 桌上更新了菜品——虞琅。 虞琅的誓言成了索命的绳子,他主动绞住池见青的脖子,两条腿也自然地钳住池见青的腰。 池见青低下头,沉在虞琅的胸膛处,深吸一口气。 第23章 以往这么抱一下,池见青就会满足地走开。 但这一次,他的呼吸沉重,身体僵硬,腹部滚烫,显然他并不满足,甚至欲望因为这深吸的一口气,被扯开成一个无底洞。 虞琅仰着脖子,脑袋往后靠。 因为他不想接吻,他只想做-爱。 “嘶——!” 虞琅的身体骤然紧绷,手指也好,脚趾也罢,所有的肌肉都向中心蜷缩。 池见青咬了他的锁骨,咬得快要把骨头给啃穿了! 虞琅低头看去,一个完整的齿痕明晃晃地挂在锁骨上,齿缝的每一处起伏凹凸都万分明显,像是用笔刀刻出来般锋利清晰。 没有流血,但咬得狠了,整个一圈齿痕都透着一股血液呼之欲出的充血感,皮肤下的血管似乎破裂了,所有的红细胞都沸腾起来,急迫地想要冲出被咬坏的糜烂之地。 虞琅揉了揉锁骨,抬手捏住池见青的脸颊,把他往外推了推。 “你是狗吗?” 池见青没有说话,而是再一次填满被推开拉远的距离,又一次的凑到虞琅面前去。 虞琅坐在桌上,池见青站在桌边。 本来差距就大的身高差在这一瞬间被拉到了一个近乎惊悚的差距。 虞琅就像摆在桌子上的硅胶玩具,小小一个,双手就能捧起把玩。 而池见青是这玩具的主人。 主人对玩具有绝对的处置权。 眼神像刀刃在虞琅的身体上滑行。 从靠在桌边坠下晃荡的两条腿,看到双手撑在两边,身体向后斜去,最后是仰头刻意暴露的脆弱脖颈。 似乎,虞琅的身上出现了横着的虚线。 只待池见青沿虚线剪开。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虞琅等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海边□□于自己身上爆发。 等着,等着。 等到脖子仰得酸了,两只手撑得痛麻,小腿肚在桌子边都荡出两道红红的挤压痕迹。 池见青都没有半分动作。 “阳痿啊?” 虞琅低下头来,发现看到的是池见青的胸口,一边嘀嘀咕咕说你长得太大块了,一边又自己调整好姿势,仰头去看池见青的脸。 同时,抬起一条腿,赤脚踩在池见青的腹部。 既方便他吃池见青的豆腐,也方便池见青掰他的腿,撕开即食。 “怎么还没硬啊?不喜欢我了吗?” 虞琅说话的时候,分叉的舌尖不免暴露在空气里。 舌尖吸引来池见青的注意力后,蛇信子跻身上牙膛,上嘴唇压着下嘴唇外翻,露出嘴唇内纹着的那五个字母: fuck u 纹在这里,纹这句话的好处就是,即便是光明正大的骂人,也会被当成调情。 池见青没有说话,喉咙咔咔作响。 他这台老破小落后处理器组成的生锈旧电脑,在虞琅强势攻势下,彻底地报废。 需要一段时间来给自己重启。 他的脑袋好乱。 好幸福,幸福的泪水又要灌满空虚的皮囊。 一切的一切,对于池见青而言,都甜蜜的过了头。 像在吃砒霜一样,要死掉了。 虞琅诚恳的情话,虞琅发誓竖起的小拇指,虞琅用嘴巴勾引他,用脚踩他。 池见青已经爽死了。 看似人还在眨眼,实则已经死了好一阵了。 隔着虚拟现实技术的屏障,池见青摘了头盔,按下暂停游戏键,去阳台吹着晚风,抽了一盒烟。 一边抽一边干巴巴的笑。 路过的管家发出担心的疑问,“好久没见少爷这样笑过了。” 池见青咳了两声,收敛起笑容,嘴角却压不住幅度。 他半炫耀半感叹地说: “我老公说他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池见青缓了很久才重新回到攻略游戏里。 只可惜在池见青的沉默里,虞琅生气了。 他抬腿往外猛蹬的那一脚,幸好这人是池见青,如果换个人来腰子都被踢烂。 “我靠,你不回答?!你真不喜欢我了?!” 虞琅大声地叫嚷,眉毛和跟着眼睛挤在一起,往脸蛋的中央狠狠地拧着,整个脸都像是生吃了一口苦瓜似的,完全狰狞。 脸上是大写加粗的破防。 这一瞬间,虞琅的身体红透了,气急败坏地磨牙蹬腿。 他的呼吸开始加快,胸膛起伏急促,踩在池见青腹部的脚都在不安地急促抖动。 他一只手撑着桌子,让自己勉强还能在桌子上坐稳,另一只手则着急忙慌地把上半身的衣服拢起来,不叫池见青看光了。 虞琅在心里挑眉咒骂池见青好手段。 原来当这么久舔狗,把自己捧着高,等得就是这一天突然抽身离开,让自己摔得惨。 虞琅也骂自己蠢。 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其实高位的主动权一直捏在自称舔狗的池见青手里。 人家想不舔了就可以立马撇清关系走人,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好手段啊,真是厉害。 虞琅的表情僵着好一会, 很是不爽,但他又用脑袋想了想。 生气就是认输,就是承认自己玩不过池见青。 又是一口扭曲的气,像初学小提琴时拉出来的歪七扭八,晦涩难听。 虞琅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撑着桌子的手放开,低下头去系好海岛风花衬衫的纽扣,用着刻意地稀松平常语调哼出不在意: “反正我也没喜欢过你,讲的情话都是骗你的,就单纯是想玩你的感情,想看你给我当狗。我和你非要说有永远,那就是我永远都不会被你攻略。” 第26章 “们俩就到此为止,散了。” 虞琅要走。 池见青诧异,两只手赶忙收紧在虞琅的腿边。 一只手抬起,落在虞琅骂骂咧咧的嘴上,主动地插入下唇中,把嘴唇往外翻,把那几个字母揉在指腹里。 另一只手则绕到虞琅的后腰处,搂住他,不许走。 虞琅闹腾的动静终于是哄好了半分。 他露出了审视与批判的姿态,佯装冷静地等池见青继续哄他。 嘴角没忍住往上翘。 心想,还是自己更胜一筹。 但池见青没有解释。 他只是说: “现在,我想亲吻你。” 虞琅没拒绝。 他以为又是和往常一样的,嘴唇贴着嘴唇,浅尝辄止的吻。 但这一次,很明显,池见青不满足于此。 他试图撬开虞琅的嘴唇,想前往更深处试一试咸淡。 虞琅的底线在池见青强硬的攻势下,几乎被扯成了一张薄脆的纸。 再多撕几下,马上就要破开。 赶在防线崩溃之前,虞琅的表情猛地严肃起来,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连着嘴唇下的纹身一并变得惨淡。 虞琅的声音一下子冲破胸膛骂出来: “滚开!” 两只手一下子捂在他和池见青之间。 推开肯定是做不到的,只能靠着这双手做屏障,尽最后一点可能去拒绝这个马上就要刺破关系的吻。 池见青的威压一再向下。 虞琅也不肯退步,梗着脖子都要把这个吻推回去。 僵持不下,一个吻隔着手掌在奇妙的进行。 手掌心是池见青的吻,温度比手掌稍高,从鼻子里吹出的冷气扫过指腹,指缝间有些痒。 手背是虞琅的吻,把高挺的鼻子挤得瘪下去,鼻骨和手骨顶在一起,两边都不舒服。 虞琅突然别过脸,急促地喘出一口气,清楚地明白自己拗不过池见青后,立刻改口:“做-爱可以,接吻绝对不行!” 池见青的动作顿住,他是个很听玩具话的主人。 虞琅赶紧从缝隙里钻出来,没完全逃离,两条腿盘在桌面上,但这样总比夹在桌子与池见青之间要来的轻松。 虞琅指着池见青的鼻子,恶狠狠地威胁: “你再靠近,我就趁你睡着拿针把你上下嘴唇缝上,让你还想用舌头来搅我的舌头!” 池见青这才放弃,改成用鼻子顶住虞琅的指腹,轻盈地上下蹭了一会,才用着木然的脸,压低声音僵硬地哼说: “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池见青又在进行他那怪异的撒娇哼哼。 或许是觉得这样说还不够满足,池见青又再一次强调,这一次是连名带姓的强调: “池见青永远喜欢虞琅。” 虞琅没什么反应,相较于刚才涨红了脸大骂滚开的模样,在听到虔诚表白后,反倒异常的冷静了下来。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当做听见了。 除此之外,虞琅还能说什么呢? 他已经把那句“我们之间没永远”的狠话放出去了。 而池见青显然也只当是闹脾气的胡话,没当真。 第24章 池见青的手放进水杯里点了点,沾了水的手指按在虞琅的脖子上,画一条短线停一下,又接着画一条短线。 池见青瞧着虞琅脖子上淡淡的虚线水痕,又一次没忍住直白地抒发胸意: “真想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做成标本,我就可以永永远远的欣赏你了。” 泡在福尔马林里也是一种永远。 虞琅已经习惯池见青带杀气的痴恋,他也没把池见青的话当回事。 他抹掉脖子上的虚线擦到池见青柔软壮硕的胸肌上,揉着水痕捏了捏。 一时间,色心大起,下达命令。 “衣服脱了,坐在椅子上。” 池见青疑惑地歪了歪头,但还是按照虞琅的命令照做。 就在池见青不明白要发生什么时候,虞琅直截了当给出答案。 虞琅他直挺挺坐了上去。 没有扭捏,没有羞赧,就跟个小孩嗝屁套一样,直白地套上去。 池见青的眼睛顺势惊诧瞪大。 平日都是下三白的眼睛里,漆黑的瞳孔一瞬间胀满整个眼眶,眼白被挤到几乎看不见的角落里。 池见青坐椅子,虞琅坐池见青的怀。 池见青那具苍白的躯体肉眼可见的红起来,红到发紫。 几乎可以用血脉喷张来形容,所有的血管都在为虞琅的靠近,为他们的亲密连接沸腾叫嚣,所有的经脉都在跳动,肌肉涨大充血。 掐住虞琅腰上的手背上经脉几乎要跳出白色表皮,像底下深埋寄生虫一样活跃。 池见青的身体紧绷得比虞琅的身体还要僵硬,梗着的脖子像才从地里翻出来的红薯似的,深红色上盘踞凸起的青紫脉络。 喉结有劲地上下起伏,重重地提起,又不肯轻易放下,缓慢地也是沉重的往下压,才勉强把胸膛积攒的浊气呼出去,从鼻子里叹出一声悠长的气音。 在虞琅的腰两侧烙出了两个跟铁烧过似的红色掌纹。 小腹上的肉跟着池见青喉结的上下而上下轻颤,像是一块q弹的果冻。 虞琅拉着池见青的手,往自己的小腹中央摸去。 那一块区域烫得池见青的手发麻,隔着那层薄薄的肚皮,要把肚皮下方挤得错位的内脏摸得清清楚楚。 池见青震惊地缓缓地抬头,虞琅露出了挑衅地笑,蛇信子逃出湿润嘴唇,躁动地舔舐无形空气。 仿佛摆在观赏架里的艺术品活了过来,正隔着那扇透明的玻璃挡板搔首弄姿,一举一动都在刻意地勾引收藏家。 池见青的呼吸顿时急促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但主动权始终是捏在虞琅那里的,虞琅不允许池见青有任何的主动,其中就包括改变姿势。 虞琅的身体脱了力的猛然向下沉,但瞳孔却在不受控制的往上翻,露出一副不遮掩的痴态。 脖子脆弱,脑袋晃晃,眼眶里的眼白逐渐侵蚀黑色瞳孔。 眼下的红痕被眼泪涂抹开来,呈现出不自然的鲜艳。 “好烫啊,看来不是阳痿呢。” 虞琅的唇齿微张,蛇信子向上顶着上牙,只把舌尖分叉的部分暴露在空气里。 咬着舌尖磨了磨,眯起眼,语调时高时低哼哼。 池见青低下头,在虞琅的胸.口咬出一圈血淋淋的齿痕。 咬得时候很艰难,虞琅的胸膛平坦,根本不适合咬也不太适合捏,肉没几两,还滑得拢不起来。 咬得狠了,咬得虞琅嘴里骂脏话,才勉强够呛留下一圈痕迹。 作为交换,虞琅揪住池见青的耳朵,用力地转着圈拧。 “我他妈让你轻点,你耳朵聋啊?!” “好的。” 池见青的低了头,虞琅能更轻松的拧他的耳朵,他把半个瞳孔遮在下落的眼皮内,不叫虞琅被他眼睛里的痴意魇住。 他的一切都在向下迎合虞琅。 池见青问他:“我能吗?” “你不能。” “嗯……好的。” 虞琅的指甲掐进耳廓里,“不能!” “哦哦,好的。” 池见青似是而非,似懂非懂的应声。 与虞琅暴躁喊话的半分钟后,又一次去问: “我能吗?” “不能。” 又过了一会。 “我能……” 虞琅啧了一声,眼神一瞥,两只手放在池见青的肩膀上。 下一秒,如池见青所愿。 两个人同一时间泄了一口气,也泄了劲。 虞琅的骨头仿佛被抽离了一样,连同灵魂一并飞走,只剩一具软塌塌的空荡皮囊存在。 从鼻子里闷出来的浊气向上飘,乘着灵魂与理智一起飞远。 “去床上吧。” 虞琅有气无力。 “好的。” 虞琅歇了一会,中途池见青去接了电话。 他是个古板的老机械,所以虞琅闹着要玩一边打电话恶趣味play,池见青想都没想,拒绝了。 等到池见青回来的时候,虞琅正在床上生气,他跟虞琅说: “这栋别墅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了。” 虞琅这才哎哟一声,消了气,捧着池见青的脸蛋重重嘬一口,赶紧把池见青推倒在床上。 虞琅依然是跨坐在池见青身上的。 不止这一次,以前的每一次都是如此。 他不要被池见青抱在身体下方,不要被池见青牵制,不要仰头去看池见青。 他要池见青躺在那仰望自己,要让池见青的呼吸节奏受他动作急缓控制,他要用双手掐在池见青的脖子上。 双手掐到最深处。 幻想着,掐死他。 池见青的手也举了起来,以同样惊悚的力道回掐在虞琅的脖子上。 两个人铆足了劲的对峙,不掐死,掐得半死不活。 面容是一致的痛苦,嘴角却也是同样怪异的浮出笑意,呼出一致晦涩干哑的抽噎气音。 窒息的痛苦加码欢愉,顺着两人之间互相掐进的手臂来回的传输、叠加,犹如浪潮一层层地来回仿佛拍打崖壁。 然后同时笑起来,默契地收手,继续将旖旎的情-欲延续。 仿佛刚才发生的伤痕累累的事件是梦里发生的事情。 一直闹得凌晨。 身上伤痕累累,累得四肢止不住的战栗。 池见青睡了,紧紧搂着虞琅,两个人还紧密连接着并没有抽离。 虞琅网瘾上来了,一整天都没怎么玩手机,他拿出手机,侧躺着漫无目的刷新页面。 突然的,微博向他推送了一个账号,点进去满屏幕都是虞琅和池见青亲昵的照片,是两人的cp粉拍下来的。 账号的粉丝数近百万,体量之大。 这个时候虞琅才发现,他和池见青的cp超话位列微博活跃度第一。 不夸张的说,全网都在嗑他这个刻薄bitch和深情daddy的cp。 好恶心。 虞琅心里默默念。 念一句还够,虞琅反反复复的念了好几遍。 这时虞琅转过头去看背后抱他的男人,恶心到几乎想呕。 恶心! 虞琅拿出手机,把身上的伤口拍下来,尤其是锁骨处被咬掉一块肉的伤口,照了个特写。 他和池见青上-床基本等于是打架斗殴,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随手一拍,全都是伪证。 虞琅面无表情地敲打手机键盘,键盘声叮叮咚咚把池见青吵醒了。 池见青起床去给他倒了一杯水,又接着睡回去,挤进去。 “你爱我吗?”虞琅问他,手机键盘音叮叮咚咚响。 池见青回答:“我爱你。” “嗯。” 虞琅反应平平。 刚好,虞琅手机里的小作文写完了。 点击发送。 【对不起,我再也不想忍受和隐瞒了,我要为我自己发声,为正在遭受不幸对待的弱势群体发声。一年前,我与池见青先生相遇,我以为是坠入爱河,结果却是地狱! 大家看见的只有他为我还清债款,扶我直上青云。实际上欠款的高利贷就是他诱骗我签下,并且他时至今日还保留欠条以用来威胁我,我的事业,我的自由,我的人身安全,全都被他强行控制,就连上-床这件事,我都不能和他说不要。 我和他一直处于不平等的情人关系,甚至可以说他从来没有把我当人看,我只是他养得一条被打断骨头的狗。稍有不顺他就会对我又打又骂,我身上没有一天没有伤,我尝试过逃跑,但很快就被抓回来,他还威胁要打断我的腿。 现在我正藏在卫生间里吓得发抖地留下这些文字,如果明天我没能报平安,那就证明我可能遭遇不测了!】 手机屏幕同时照亮了两个人的面孔。 虞琅一侧脸,发现池见青正跟着他一起查看手机屏幕。 文字一行行的浮在黑色的瞳孔里,清晰可见。 这个时候,二人的身体仍然贴合在一起。 第25章 深入。 但没浅出。 池见青缓缓转头,与虞琅对视。 第27章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虞琅莫名的很想笑,大概是因为尴尬到了极点的缘故。 总之身体失去了控制,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喉咙跟鼻子通了气,哼哼的笑个没完。 “演不下去了?” 池见青表现平平,像是意料到虞琅会翻脸不认人。 “噗。” 虞琅把手机往池见青眼睛里塞,另一只手捏住池见青的下巴往后顶。 他笑着卷了一口唾沫,跟着脏话一起吐在池见青的脸上。 “傻哔,我他妈在造你的谣,给点反应啊。” 池见青的脑袋被推的仰上天去,等他把视线回正的时候。 一根中指竖在他们之间。 虞琅脸上的笑愈发的放肆恶劣,嘴角几乎要撕裂。 池见青抹去脸上的唾沫,在虞琅的注视下,如人所愿,给了反应。 低下头,伸出舌头抵着自己的掌心,缓慢沉重的吃干抹净。 脑袋埋得低低的,眼神却执拗地往上挑。 “我帮你变成现实,如何?” 眼眶里只剩最后漆黑的一点,撕咬虞琅的身体。 虞琅的眼皮抽得跳了一下,一股强烈的不安猛烈袭来。 第六感告诉他,沉寂许久的死火山要喷发,得赶紧逃跑! 危险骤然聚集在紧皱的眉眼之间。 虞琅掀了被子,丢下手机,弓起腰就准备往外窜。 但很可惜,池见青早就先一步掐在腰上,手指深深嵌入肉里,带着要把半边腰撕裂的恐怖力道硬生生把虞琅扣留在身边。 虞琅输入的那些文字,仿佛马上就要成为一本预言书。 上面的每一字每一句话,池见青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 甚至,池见青也是从这一刻学到了新知识。 他的确是不用在这里慢悠悠跟虞琅玩纯爱。 虞琅和池见青之间的悬殊,是浮游与青天的差距。 只要池见青想,虞琅不可能有任何抵抗。 虞琅拿腿去蹬池见青,胸膛猛烈起伏,震声吼出一句脏话,指着池见青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啊?” 虞琅的嘴很脏,是池见青惯出来的。 脏话胡乱的往外窜,能骂的全骂了,骂人的话吐干净了就从头再骂一边。 骂归骂,虞琅没动作,他的挣扎在池见青的压制下,显得是万分微缈。 “呃啊——!” 虞琅的脖子顿时僵住,要往外骂的话卡在喉咙里。 喉结下坠,咽进一股不情不愿的气。 被强行掐灭的脏话,像捣蒜器,把他的喉咙捣得稀烂。 口水倒流回气管,胸膛猛烈发震,呛出声声震破头盖骨的咳嗽,身体像放在火上烫过一样,火红火红的。 虞琅的手脱了力,下坠,擦过自己的柔软肚皮。 是硬的。 这一次,虞琅被迫处于下位。 他的眼睛尽可能往上抬,却绝望的发现视线怎么也逃不过池见青的包围,他看不见天花板,看不见斜上方的窗帘。 侧头过去是池见青壮硕的手臂肌肉,刚才就是这只手掐着他的腰,掐着他的腿,掐着他的脖子。 像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从身上轧过去。 苍白肌肉紧绷成块面,汗水垂坠,划出一道道水痕,像眼泪走过的痕迹。 虞琅知道自己躲不掉了,也想开了,就当成分手-炮呗。 做了坏事被抓包, 不认错,不道歉。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随便吧。 总不能把我杀了吧? 虞琅最后的一点反抗,就是用两只手臂遮在自己的眼睛上。 不去看池见青是如何占据主位入侵。 更不想去看池见青眼中下流的自己。 池见青像落石沉甸甸下坠。 虞琅的双手赶紧托着往上推。 “别亲我。” “不要摸我的脸。” “你做你的,我叫我的,不要靠近我!” 虞琅的眼睛里起了一层厚厚的雾水。 不是羞耻,也不是痛的。 虞琅眼眶里的眼泪决堤般哗哗涌出。 池见青抹走虞琅眼尾的泪水,点在舌头上尝了尝,点评道:“哭了?爽的。” 虞琅的脸一瞬间红透了,带着被看穿的羞恼,张嘴就是一句:“臭傻哔!” 池见青被骂了,越骂越爽,纯情小白花的人皮有了腐烂剥落的迹象,从喉咙里哈出两声透体的喘息,毫不遮掩地拉长惬意的余韵叹道: “老公,你骂的我好爽。” 虞琅的两只手抠在池见青的双臂上,几乎要把这层皮全都抠破,嗓子叫得完全嘶哑。 见有人跟他斗嘴,虞琅立马来了劲,喇叭似的大嗓门往外吐脏话:“贱骨头!脏东西!欠人骂的死鬼!” 池见青停下来,闭上眼睛,静听仙乐。 虞琅以为池见青是生气了,更来劲地嚷嚷:“就生气啦?你要生气你就一耳光扇死我呗。” 池见青的巴掌悬起来。 真要扇,虞琅又不愿意了。 虞琅赶紧支起双臂遮在脸上,浑身肌肉因为害怕而剧烈紧缩。 这一下差点就让池见青喘岔气,节奏完全乱了套,成了毫无头绪地混乱运动。 太可爱了。 失序的机器在错乱里,越来越凶猛。 虞琅喘不上气来,要窒息,要死掉。 更多的泪水汹涌外涌,掌心抓不完池见青粗壮手臂,于是只好作罢,改成攥紧身下皱巴巴的被褥。 指骨绷紧到几乎要坏死的地步。 一口气没提上来,虞琅晕了过去。 像个硅胶娃娃软在池见青的怀里,任人摆布,还毫不知情。 趁此好机会,池见青开始舔他。 吻着眼皮,吻着鼻尖,再是胸膛、小腹腰胯,然后是两条笔直细长的腿,最后是两只脱了力微微痉挛的双脚。 脚趾像死了一样抠在一起,还是池见青帮忙放松的,小腿肚的经络扯下来连着脚背都在发抖。 虞琅晕了无法,掌控身体,于是身体以最诚实热忱的状态回应池见青的到来。 眉眼微皱,唇齿微张,呼出打着转的黏腻哼哼。 不说不要,不说别靠近,也不把人往外推。 两只手甩在两边,表情坦诚流露,从最初的嫌恶再到无奈容忍,最后是乐在其中,全然舒展。 虞琅把自己的变化赤诚地摆在池见青眼睛里,诚实告诉对方这么做他其实很爽。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虞琅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身体像被液压机撞过似的,浑身都散了架的痛。 “池见青,我口渴!” 虞琅下意识使唤人。 没能得到回答的他转过头去,枕边空空荡荡,房间空空虚虚。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虞琅一个人在喘气。 手指贴着墙壁扫过路过的每一间房门,检查了所有房间,虞琅才确信。 池见青的确是离开了。 “终于死心了。” 虞琅如释重负地躺倒在沙发上,拉长视线望向尽头碧蓝的海平线。 咸湿的海风吹过他的脸颊,有些腥,有些糜烂。 斑白的海滩上飘浮死鱼尸体,灰白塑料垃圾冲向海滩,聚成一团团类似乱葬岗的小山坡。 远远看去美得挪不开眼,在得到后才发现不过是鱼腥臭气,腐烂垃圾,成堆冲上海岸。 就像虞琅。 远看是单纯的漂亮孩子,凑近了才发现是画皮,美人皮下装的是极其虚荣恶毒的灵魂。 虞琅掰着手指数,这是第十三位被他弄死的攻略者。 心死也是死。 他开始等着迎接第十四位。 电话铃响。 虞琅惊讶效率过快。 手指干脆利落地敲了一下接听键,听筒那头电流噪音呲呲响起。 “虞琅先生,你好,这里是n市警察局,你关于你指控池见青先生的诸多罪责,他这边已经到警局自首并且全部承认属实,麻烦你来警局确认一下。” ? “虞琅先生,你好?你还有在听吗?” 虞琅拿开手机,一脸匪夷所思的盯着手机屏幕看,难以置信地反问: “他是不是神经病?我劝你们先给他做个精神鉴定。” “总之请你来警察局一趟。” 电话通知到位后,立即挂断。 虞琅拿着手机晃了晃,无奈望天,重重叹出一口气。 “攻略游戏而已,换个npc吧,别折磨自己了。” 但事已至此,该演的戏还是得演完。 虞琅拿起头盔,骑上机车,一路疾驰杀去警局。 警局外已经围了一大圈娱乐记者,看到虞琅后,就像苍蝇见了烂饭菜,疯一样的围了上去,把警局外堵得水泄不通。 摘下头盔,虞琅头盔凌乱,还穿着朴素的家居服,他眼眶红红,眼下乌黑,面色发黄憔悴,嘴唇青紫。 第26章 因为前一天晚上和池见青玩过火了,所以特别的无精打采。 在不知情人士眼中,这就是受尽折磨的真实证据。 麦克风送到嘴边,镜头怼到面前。 酝酿情绪,倒数三二一。 开始哭。 “谢谢大家的关注,不敢想如果我昨天晚上没有鼓起勇气揭穿这件事,我还要承受多久非人的遭遇。” “我现在看到他我就开始发抖,我身上的伤,你们看,好痛好痛!” “这件事我也有错,我是肤浅愚蠢,是活该,但我相信我罪不至此。” “也希望看到这条新闻的大家,能以我为鉴。” 他在镜头前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扯着袖口捂着口鼻闷闷的哭,声泪俱下控诉池见青对他进行的非人虐待。 虞琅在片场一句台词反复念百八十遍的呆滞演技,却在自导自演陷害人的时候,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 眼泪并不是咔嚓一下往下掉,而是从隐隐啜泣,到悲难自抑,再到崩溃,三个阶段的情绪过度丝滑,层层递进。 池见青也配合。 他认下一切莫须有的罪名,赔了虞琅一大笔钱,车子、房子等各类资产,也尽数转到虞琅名下。 池见青在看守所服刑了六个月。 待到六个月后,他彻底失去了和虞琅有关的一切联系。 池见青站在那扇高耸入云的铁门外,视线平直缓慢地驶向地平线。 天气阴暗,世界像在眼前蒙了一层磨砂玻璃,看什么都模模糊糊万分遥远。 池见青的心情倒是平静。 连同他的牢狱之灾,都仿佛早就料到一般自然。 虞琅是个坏进骨子的疯子,池见青在开始游戏前就清楚。 他也想明白了。 以老实人的手段去对虞琅,并不会让攻略进度有任何进展。 但是该怎么做呢? 池见青依旧驻足在监狱门外。 跟随池见青一起出狱的狱友,出于害怕想讨好。 他对池见青有着活人对死人生理上的恐怖畏惧。 那人战战兢兢上前给他递了根烟,忙说自己要回家,匆匆地踏上路程,连句问候语都没有。 池见青瞧着手边夹着的烟,他沉默。 因为, 他没有打火机。 池见青夹着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 干巴巴的,无色无味。 池见青捏着烟,忽然想到那天他在虞琅手机上看见的文字: 诱骗,威胁。 强行控制,不平等,打断骨头的狗 他的眼眶乌黑成了一块彻底的盒子,深不见底,密不透风。 眼眶的漆黑瞳孔里密密麻麻升起无数银白裂隙,似蛛网,似涡虫,似粗麻绳。 稍有风吹草动,裂隙发出令人恶心的蠕动。 池见青恍然。 学会了。 第28章 一簇小火苗突然的闯入他恶心泥泞的世界。 把他的瞳孔表面烫出了一团橘红色,像一场盛大的燎原火势贴着裂隙迅速蔓延,直至所有的银白缝隙都被这团火红黏连。 “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虞琅的声音插进了他们之间。 虞琅踩下机车的脚蹬,收回打火机的同时拔掉车钥匙。 他没戴头盔,风却偏爱他,吹出了一头恰到好处的凌乱感碎发。 池见青闭上眼睛,再睁眼。 显然对于虞琅突然的出现,有些悬浮感,令人难以相信。 池见青把烟丢了,并解释:“别人给的。” “我这么对你,你不生气吗?” 池见青依旧保持着死人模样,视线向下停在虞琅的腿上。 他在考虑是打断膝盖,还是小腿还是把脚腕折了。 虞琅的视角看来,是池见青又在如常痴汉的视奸。 嘴角抿紧,轻笑。 “你真好,我这么做你都不生气。” 虞琅主动张开双臂,拥抱池见青。 又不满足于这一个拥抱,踮起脚,贴着池见青的脸颊,蹭了蹭。 虞琅的手指滑进池见青的掌心里,手指像画笔一样,在池见青的掌纹里划着毫无意义的图案。 小拇指悄悄地绕着池见青的小拇指打圈,勾在一起又放开,但又会再一次勾搭上。 “对不起,我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我害怕你会突然离开,所以才会一次次的先把你推开来试探你。” 虞琅居然在道歉。 “我想明白了,所以这一次换我来主动吧。” 虞琅鼓了一口气,挺起胸膛,松开小拇指的实验,举起双手捧住池见青的脸。 两个人紧密的注视,呼吸交织,像红线缠绕。 虞琅说:“我们回家。” 我们, 回家。 这四个字,听起来幸福的过了头。 带着强烈的不真实感。 但池见青却没有呈现出虞琅料想中的痴态。 相反,他很冷静,冷静的几乎不像是池见青会对虞琅该有的态度。 虞琅反问池见青,“你不相信我会对你好吗?” 池见青笑了。 嘴角缓慢匀速的升起,像被绳子吊起来,带着强烈的非人感。 “呵呵。” 两个人回到海边别墅,坐在沙发上,靠在一起,去看玻璃窗外海浪撞击崖壁的浪花。 海浪哗哗,白色的海鸥像个小三角从窗户的这边飞向那一边,跟电视机里的金钱豹似的来回飘。 虞琅的手主动地挤进池见青的掌心里,手指勾起来,十指相扣。 虞琅忽然说:“那些钱我都没动,又转回你卡里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需要。” 虞琅低下头,靠进池见青的胸膛。 “有你就够了。” “和你在一起真的好安心,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不在的日子里我过得很不开心,我总在哭,如果枕头有心脏,那么我的泪水将会遍布枕头的每一根血管。” “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整日整日的蜷缩在这栋房子里,躺在我们最后躺过的那张床上,我无数次的后悔当时那样对你。” 虞琅的声音黯淡,说话时也低着头,似乎是真的知道错了,不敢去直视池见青。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明明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多的波折。” 虞琅的声音抖得厉害,抽泣,哽咽。 虞琅好像真的知道错了。 但又好像在憋笑。 笑和哭,听起来其实是一个声音。 “你口渴吗?” 虞琅去问池见青。 “我去给你倒杯水。” “好的。” 池见青望向虞琅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并不觉得幸福,也不觉得虞琅真的知错了。 空虚,反倒因为虞琅的存在如同孢子扎根土壤,迅速地膨胀生长,破土而出汲取身体活力。 根据虞琅给个巴掌再给颗糖反复无常的经历,现在该给巴掌了。 水杯送进池见青的视线,打断他对虞琅的臆想。 今天的水有些浑浊。 虞琅也看出来了,他解释:“水管锈了,不太干净。” “好的。” 池见青接过水杯,死鱼眼无神地望向虞琅。 他的嘴角连着眉眼,又一次诡异地吊起来,似高高在上的石塑神佛向下投射的阴晴不定。 亦像被操控的木偶被幕后的手摆布,无声透露:已经看穿你的小心思。 池见青仰头饮尽。 咚—— 水杯在地上摔成碎片,炸开爆得满地都是。 在池见青的眼里,那个白色头发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就像那杯浑浊的水一样不清不楚。 噗通—— 池见青就像抽了骨头的血肉之躯,堆叠在地上,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只剩微弱的气息还在延续这具生命。 虞琅用脚踢了踢面前的人。 “睡着了吗?” “…………” “睡着咯~” 虞琅的声音像小鸟似的,飞舞起来。 他拿出绳子把池见青绑起来,然后又抱来准备好的汽油,快速地绕着房间转了一圈,然后从四个角落分别延长一条线到房间中央的池见青身体上。 空掉的汽油桶堆叠在身体四周。 一桶…… 两桶…… 五桶,十桶。 处理好一切后,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打火机,大拇指按在打火键上。 没着急咔嚓按下,而且暧昧地抚摸,像在抚摸隐私部位般,手法咸湿。 这一切早有端倪。 虞琅从来不抽烟,今天却反常的带了一枚打火机,原因无他,就是为了点火烧身。 “虞琅,好玩吗?” 像清水一样的声音灌入焦灼刺鼻的空气里。 声音疲惫,玩累了。 虞琅一愣,单手叉腰,歪着头,去打量地上醒过来的男人。 第27章 药下少了,池见青提前醒了。 刚巧就撞到虞琅要点火的前一刻, “早知道喂你吃老鼠药了。” 虞琅笑了,大拇指往下一压,起了一团火。 “不过那样你就不能感受到自己是怎么被烧死的,不够痛。” 虞琅举着那一团火,缓缓下蹲,把打火机凑到池见青面前,燎了他一撮黑发。 空气里的焦味瞬间浓了一倍,但这还仅是一个开始。 虞琅笑了,脸上写满无惧,甚至拿着打火机去烧池见青的脸,想把他这张虚假的人皮烧尽。 惨白的脸有了血色,流血的血。 池见青头破血流的盯着虞琅,意图从虞琅身上寻找到相爱的蛛丝马迹。 答案是:找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不需要。” 疑惑的人在意识最模糊的时候,清晰地找到答案。 虞琅脸上的笑不掺半分感情,他对池见青不爱也不恨,如死去的陌生人。 “还有遗言吗?越痛苦越好。” “虞琅。” 池见青念出虞琅的大名。 “池见青呀~” 虞琅把打火机往前一倒,火苗像蛆虫似的滚烫地蠕动进池见青的瞳孔里。 “你的遗言会是你爱我吗?” 虞琅的唇越过了火苗,亲昵地贴在池见青的唇上,吐出蛇信子,肆意地调弄一番。 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窃笑。 “再见面,我会把你锁起来,拔了你的舌头,挖掉你的眼睛,打断你的骨头,直到你完全失去离开的能力。” 不似以往威胁或隐忍的口吻。 而是彻头彻尾的冷静告知。 就像杀鱼前,菜刀抵在磨刀石前划出的硬冷嚓声。 是这条鱼被剥去所有鱼鳞,撕开鱼皮,劈开肉身前,最后听到的代表死亡的预告曲。 虞琅没被吓到,反倒笑更加的放肆,嘴角像被刀割开似的咧得尽情。 “然后呢?然后再说你爱我吗?” 在即将踏出门槛的刹那,虞琅的手垂下,打火机从指尖飞出,随意地摔在地上,惊起一片巨大的火花,发出轰轰噪音。 火势迅速沿着汽油泼过的路径蔓延。 就像一滴血,顺着心脏流向四肢百骸。 心脏跳动,火苗蹦跃。 天被火光染红,夜里下了一场大雨。 像老天爷的眼泪,贯穿世界,垂直下坠的雨线把天和地牵在一起,像牢笼的竖直铁围栏,不管去哪都逃不掉。 虞琅回到他那间四四方方的小屋里,简单收拾了下准备睡觉。 窗外的天是黑紫色的,电闪雷鸣。 咔嚓—— 白光闪过,发灰的走廊尽头现出一道更为苍白的人影。 虞琅没来由地惊出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来,奋力喘息。 哒哒——嚓——! 哒哒—— 嚓——! 虞琅记得这个声音。 是和池见青初见的雨夜,对方拖着铁锹追了他一路的声音! 闪电劈过,从门缝处挤进来被人体截断,中间黑两边白的光斑。 脚步停下,铁锹声刮擦地面的声音消失。 敲门声起。 叩叩—— 虞琅必然不可能回应。 于是门外的人用他的铁锹,直白地帮虞琅回应。 举起,劈下。 电闪雷鸣,轰轰隆隆。 ——?! 那扇破木门被从中砍断,从锐利粗糙的截断面冲出一只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手。 像藤蔓,像触手。 像抓娃娃机的钩爪。 冲过来。 第29章 那只手似乎并没有痛感,哪怕皮肤被硬生生刮掉一层,血肉模糊的往下滴着粘稠猩红。 手掌如同一根触手,张开的掌心隐着一只眼睛,在空气里来回摆动,搜寻目标存在。 左看看,右看看。 手掌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 下一秒,震天动地的轰隆一声。 门彻底地被破开,碎成无数破木板,惊起地上浓浓一层木屑灰尘。 哒哒——嚓—— 脚步踏入房中,同样铁锹声也刮着地板往里进,声音刺得人汗毛炸立,耳朵跟长了刺一样难受。 粗重的呼吸声,平稳地在死寂的空间里响起。 拿着铁锹的那只手臂肌肉不掩饰它的凶猛,因为是白色皮肤,于是伤痕变得尤其明显。 深黄色的疤痕像狗皮膏药似的密密麻麻,伤疤表皮有一层薄薄的薄膜,能看清薄膜下活跃的鲜红肌肉组织。 狰狞的烧伤疤痕遍布这具白色身躯的各处。 不能说是人,只能说是一具人体。 因为这具躯体的头颅在火焰里被完全的烧毁,身上穿着某医院太平间的服装,手上挂着的医院住院腕带上写着三个字:已死亡。 一块厚厚的白色绷带绕着头颅转了几圈,一直缠到脖子上去 ,一根白色的带子掉下来趴在锁骨上。 脸上只露出左侧一只眼睛,但那个眼眶里的瞳孔已经完全散瞳,没有任何的高光与焦点,黑色瞳孔如死水灌满整个眼瞳。 似深水井,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里面的水鬼抓进去当替死鬼。 那个东西缓缓拖动脚步,又往里进了一步。 他停在床边,弯下腰,低下头,凑到枕头面前嗅了嗅。 不作任何思考,那死东西就这样直挺挺地栽了进去,埋头在枕头上使劲地深吸一口。 一口气吸到底,吸到腹部再也装不进任何的气体,才恋恋不舍的呼出。 枕头还是热的,还有淡淡薄荷香。 滴答。 卫生间紧闭的门后传来水声。 似汗珠滴答,亦似眼泪滴答。 分不太清楚。 祂的头颅转动,托着铁锹走到卫生间里,用同样的手法粗暴破开卫生间的门。 滴答。 水龙头上的积水刚好凝成一滴水珠,滴答一下摔在地上。 祂又一次转身,回到床边。 放下铁锹,贴着床沿,单膝跪地。 一只手撑在地上,脊背弓起,看上去似乎是要查看床底了。 虞琅的身体猛烈一抖,又是滴答一声。 这次真的是他的眼泪和汗珠混成一颗豆大的水滴往下掉。 他想到白天池见青跟他说的那些话,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报应会来的这么快。 不要低头,不要靠近我。 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 虞琅闭上眼睛,双手蜷在胸前,做着他人生最虔诚的祈祷。 虞琅在心里祈祷,惊恐的眼泪早就在他的心脏里随着血液流淌至全身。 似乎那只鬼听到虞琅的祈祷。 咚。 祂改成了双膝跪地,撑在地上的手拿到床边去捏着被角。 祂的身体倾倒在床垫上,靠在虞琅躺过的地方,用上半身彻底地去感受这尚有余温的片刻接触。 床板向下沉,压在虞琅的身上。 他的耳朵被挤得贴在床板上,眼泪在鼻梁与眼角处汇成一口小池,池内涟漪不断。 “呵呵。” 虞琅听到祂在笑。 笑得分外清晰,像贴着耳朵吹了一口气似的。 虞琅甚至分不清这只鬼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把他揪出来,故意贴着床板去贴近的笑,就连这个笑都是故意笑给他听的。 暗示他:我知道你在这里,但我不抓你。 像猫抓到老鼠时似的,第一时间不着急吃,而是先玩,玩到腻了、累了再去剥皮抽筋,吞吃入腹。 虞琅甚至想冲出抱住祂,痛哭流涕地大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但也仅是想,他没这个胆子和勇气。 胆小的他,只敢躲在低矮的床底,无能也无声地哭求。 “晚安。” 对方的唇贴着床板,隔着薄薄一块木板,亲吻虞琅的耳朵。 一个苍白的闪电劈过去。 那张非人的脸毫无征兆地闪现进虞琅的眼睛里。 这张面目全非到惊悚猎奇的脸突然地闯入,像一个耳光,扇了虞琅一个猝不及防。 虞琅再也忍不住恐惧,发出了一个惊恐到极致后无法自控的尖叫,声音失了控的一路往上直升,变成尖锐的哨音在喉咙里横冲直撞。 天灵盖晕眩,眼睛里地转天旋,耳朵嗡嗡,心脏擂痛。 眼泪就跟拧开的水龙头似的,哗哗啦啦往外涌。 虞琅一边哭一边用脚并用往外爬,终于爬出去后脑袋几乎埋到地里去,痛哭流涕地大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虞琅跪在地上,脑袋磕得咚咚响,身上起了一层厚厚的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哪里还能看出他是当红影帝,狼狈得跟路边疯了的流浪汉似的。 虞琅疯了似的大喊大叫,但回应他的只有风声与雷鸣。 第28章 闪电把整个空间染成全白,然后迅速消弭沉寂,又变成死黑。 虞琅试探性的抬头去看,脖子像生锈的齿轮,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咔咔声,骨头战战兢兢。 左看一下,没有人。 右看一下,还是没有人。 但是破掉的木门,靠窗摆着的铁锹,还有地上滴滴答答走进来的雨水与腥臭血红。 全都在告诉虞琅:这不是梦,祂存在,祂来过。 又是一阵闪电。 虞琅失控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待恢复黑暗后,并未发生什么事情。 雨在下,风在吹,他也仍在孤零零一个人的呼吸。 虞琅为送走这尊恶鬼小心翼翼出了一口气。 但他没发现的是,在刚才的那道闪电里,一道深黑的人影被装在门框里斜射进这间房。 祂还在且一直在。 祂用脸上那只被挖空的深渊,匿在黑暗里,注视虞琅的一举一动。 此后的几天,虞琅都住在酒店里,提心吊胆好几天,不敢照镜子,不敢关灯,甚至连睡觉都要困到几乎晕厥的地步,才能闭上眼睛睡去。 就这么战战兢兢过了半个月。 直到第十四位攻略者的出现,虞琅才放下心来。 新的玩家已经出现,上一任就绝对不会再来打搅。 虞琅瞧不上第十四位攻略者,他甚至连这人名字都不想了解,一直叫他十四号。 没解决他,而是留着他,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害怕第十五位攻略者会是池见青恶鬼回魂。 十四号是个很体贴和儒雅的男人,他戴眼镜,穿得很有读书人的感觉,谈吐也是一副肚子里有墨的模样。 半个月的相处下来,倒也不是很差。 虞琅也就尝试着跟他约了个会,打算给人一点甜头,省得对方觉得攻略无望于是离开游戏。 在商场里,虞琅看见老熟人秦准从一辆阿斯顿马丁的副驾驶下来。 他立马一个人飞奔过去,把十四号甩的远远的。 “你的车?” 这个时候,主驾驶下来一个男人,一副老钱的派头。 虞琅立马露出揶揄表情,他的声音不小,跟个音响播放rap单曲似的,语调抑扬顿挫的阴阳怪气。 “你也有脸骂我以色侍人?你不也就臭卖皮炎的烂鸭子一只嘛!怎么样?是不是尝到走捷径的快乐了?不劳而获的感觉真的很爽很爽,有时间一起交流心得呢。” 秦准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板着脸震声警告: “虞琅,这位是首都电影学院的资深导师,你放尊重!” 虞琅嬉皮笑脸,下作的眼神来回扫着面前两个人,像月老似的强行把人按在一起做cp。 “什么导不导师的,我没读过书,一个文盲,没人能做我导师。再说了,导师包养小三的事还少吗?” 虞琅理直气壮。 “你倒是什么都吃得下哈!你不怕烂屁股吗?” “不对,这么老了恐怕没有性-能力,他肯定是拿拐杖捅你后面!” 说完这句话,虞琅脑补了一下秦准被老东西拿拐棍戳后面的场景,一阵恶寒,但又觉得荒谬好笑,一边反胃又一边捧腹大笑。 秦准把导师扶回车里,挽起袖子冲虞琅飞奔过去。 “想打架?我可不怕你!” 虞琅也把袖子挽起来。 袖子刚挽好,那边拳头就砸了上来。 一拳打在虞琅的脸上。 虞琅捂脸震惊。 “你又打我的脸?!” 秦准指着虞琅肿起来的半边脸,恶狠狠道: “打得就是你这张假脸!让你以后还敢出来瞎说!导师可是娱乐圈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多少影帝影后都是他的学生,你怎么敢对他不敬?就算他不是老前辈,你也不该这样随意的揣测、造谣,你怎么就是学不会尊重别人?那么别人永远也不可能尊重你!” 秦准的恶言说到后面,语气也柔了下来,更像是大哥哥对坏小孩的说教,语气里更多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而非单纯打骂。 虞琅听不进去,当着秦准的面,他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又捏住下巴软骨左右掰扯。 他自证清白,震声反驳: “不是假的!我是纯天然的漂亮!” 教做人是绝对不听的,但要说虞琅这张脸是假的,那他可就来劲了。 “我没有做过脸,我连医美都没做过,更别说整容!” 虞琅的拳头举了起来,奋力殴过去。 “你敢说我脸是假的,我打死你,打死你!!!” 秦准本来只是想给虞琅一个教训,结果虞琅完全缠了上来,打不过也死咬秦准的手不放,两个人彻底地扭打在一起,难舍难分。 就像争地盘的猫似的,雷声大,雨点小,呜呜喳喳地大吵大闹,打来打去却也只是咬一嘴毛。 导师年龄大了,在旁边直叹气,不停念说:“别打了”。 最后还是年轻力壮的十四号到来,才终止这场闹剧。 虞琅看到自己的靠山来了,立马露出必胜的笑。 他揪着的衣服把人往前推,指着秦准的脸,胜券在握地哼道:“十四号,给我打他!” 十四号推了推眼镜,上前跟秦准和导师了解一番情况。 听完后他作为理中客,理智地劝说:“虞琅,这件事是你有错在先。” 虞琅的眼睛瞪大,眼珠子都要惊到地上去。 池见青在的时候,他从来没听过这种话! 池见青从来没有说过他半句不是! 他在池见青那就不可能是错的! “你再说一遍?!” 十四号认为虞琅是不服气,于是又沉下心里打算好好讲理。 “这件事……” “妈的,给你脸给多了!” 十四号话还没说俩字,虞琅的拳头就打了上来,把十四号往死里揍。 最后还是秦准上手拉架,才把两个人分开。 次日。 十四号的尸体出现在郊外。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土坑,熟悉的铁锹,熟悉的尸体。 虞琅还要感谢池见青这死鬼把铁锹还给他,这样他就不用额外掏钱买铁锹埋尸。 虞琅把尸体踹进坑里,着手去往坑里填土。 他动作很快,闷头干活,没工夫嫌脏。 因为他很害怕,怕在这熟悉的夜晚,遇到那个熟悉的——鬼。 掌心攥着铁锹把柄,攥得掌心发烫发麻。 稍有风吹草动,他都会猛地扭头去看,看完一片空荡,但是恐惧却不会因为这片刻安宁而减淡。 反倒是愈演愈烈,每转一次头,恐惧就被如堆叠的砝码加高一层。 这座不安堆砌而成的恐惧,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又是一阵风吹过,像吹进骨头里一样扎人。 他的衣摆被吹起,小腹处冰凉凉,仿佛有一只手从后面环过来,落在腰上,用指腹敲打似的。 他的眼珠子往下瞟,不远处摩托车的白光打过来,虞琅的影子却呈现了一个不可能的大小。 他根本没有这么高,也没有这么壮! 背后仿佛立了一尊巨大无比的石像,把本该属于他的光完全挡住,把他锁在阴暗面。 虞琅两腿一软,全靠铁锹竖着插进地里当拐杖才没跪下。 别说转头,连喘气都不敢了。 闭上眼睛,深呼吸。 开始虔诚祈祷。 不要杀我。 求求你不要杀我! 腰上的冰冷于默念中悄然褪去。 虞琅这才敢睁开眼睛,把卡在喉咙里不敢吐出的气呼出来,瘫软地跪倒在地,两只手捂着喉咙拼命地咳嗽。 咳得满脸涨红,胃酸反进喉管,脑袋几乎栽进地里,狠狠地干呕了好一阵。 “求您别杀我。” 虞琅把这句话换了敬语,当做护身符念出来,才敢回头去看。 空荡荡。 只有一束白光直直地打进眼睛里。 可当虞琅撩起衣摆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腰上凭空多了一道似掐似烫出来的血色指痕。 祂来过。 虞琅哪还敢继续逗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奔向他的摩托车灯前。 口袋里有薄荷糖用于凝神,但此刻实在没心情吃糖。 他手忙脚乱地把车钥匙插进控里,嗡嗡两下,逃跑了。 回城的路上,虞琅感觉后座一沉,是池见青那死鬼的重量。 紧接着是熟悉的被抚摸感。 他的腰,他的腹部。 被一双冷冰冰的手臂紧紧的裹住。 带着稍有不顺就勒紧、勒死的微妙警告。 虞琅不敢擅动,由着那双手去骚扰。 而且不止于腰腹,一只手往上,一只手往下。 肆意的,尽情的抚摸,要把虞琅摸透。 虞琅硬不起来,他已经怕成了软骨头。 他把嘴巴咬紧,生怕下一秒那双手都会爬上来,把他的舌头拔出来。 第29章 因为池见青就是这样说的。 幸好,这个鬼魂发现了虞琅的兴致缺缺,跟了短暂的一段路后,自讨没趣消失不见。 虞琅身体一轻,回了城的当晚便因为惊吓过度高烧住院,在医院把兜里剩的最后一点钱掏空。 池见青离开后就没人再给虞琅资源,先前从池见青身上捞的油水全被虞琅笑嘻嘻地烧毁在那场大火,他现在连手机用的都是充话费送的。 虞琅的名声本身就烂得不能再烂,现在捂嘴的打手走了,先前被打压的反对者触底反弹到天上去。 没把虞琅打死在娱乐圈的名利场,都算他们心善。 于是虞琅又成了人人喊打的下水道老鼠。 三天饿九顿,有上顿没下顿。 就在虞琅要在路边饿死的时候,第十五号攻略者在他的祈祷里闪亮登场。 长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最重要的是他是开着迈凯伦720s来到虞琅面前。 十五号有钱,很有钱。 虞琅看得眼睛都直了。 池见青被他抛诸脑后,那柄心心念念的铁锹他也不在乎丢哪了。 他欣然上车,穿过迈凯伦720s的蝴蝶门,沉进窄小拥挤的车内空间,去仰看路边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 夜间行车,车内没有开灯,透过朦胧的光,虞琅隐隐约约能看出十五号长得还不错。 很白。 很标准的三庭五眼。 很像—— 虞琅贸然伸手,掰过十五号的脸面对自己。 虞琅松了口气,安慰自己。 不是很像,只是一点点像。 迈凯伦的速度放缓,十五号单手挂在在方向盘上,半边身子顺从的靠向虞琅,并低头用侧脸蹭弄虞琅的手掌。 “满意吗?” 他说话了,声音黏糊糊的,像在和虞琅撒娇。 “还行。” “满意就好。” 十五号亲吻虞琅的掌心。 “我能为你做什么?” “给我钱。” 十五号的表情狭促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只剩下一线黑漆漆虫洞从睫毛缝隙里打量眼前人。 “那你能为我做什么?” “做-爱。” 十五号沉默,嘴角沉了下去,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沉静,叫虞琅看不出他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你做不做?” 虞琅催促十五号回答。 十五号回正视线,车身的速度开始有变化,窗外的景象如同被揉在一起的油画棒,捏成一道道笔直晕染的彩色向后飞去。 十五号望着前方道路,两只手同时搭在方向盘上,紧紧握着。 他的手背上青筋隆起,像盘根错节的树根,呈现出不规则的延伸。 方向盘要被十五号捏碎,他的声音也要被牙咬碎。 他说: “你一直都这么随便吗?只要对方给钱,你就愿意做,不论是谁。” 虞琅的眉眼挑动一下,这样的话他听多了,脱口就是一句:“不然呢?” 十五号手臂肌肉跟活了似的猛地一跳,方向盘扯动车轮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狂飙失控。 仿佛要带着虞琅一起撞死在这个夜晚。 迈凯伦车内各种仪表盘的光线分走虞琅的注意力,他没有注意十五号的身上,人皮正在出现墙皮脱落的情况,露出皮肤下被火烧过一轮的狰狞疮痍。 十五号沉默了。 惹得虞琅又开始以最坏的打算揣测对方。 虞琅怕死,抢方向盘肯定做不到,只能拔高了声音,用菜市场里叫卖的嗓子尖锐地大喊: “你装什么清高呢?你们这种下三滥的有钱人能看得上我,不就是看上我的脸了?装什么装呢!” “为什么不说话?各取所需你懂不懂?钱还没给就想让我在这陪你装纯?” “说话啊!不做就放我下去!” “呵呵。” 这一声笑,虞琅可就听得心里漏了一拍。 笑声似全景环绕音,围着虞琅的脑袋使劲缠了一圈,跟烧伤绷带似的裹得虞琅的口鼻喘不上气。 十五号放开油门,把车停进路边。 他单手绕到虞琅的下巴上捏住,用不容拒绝的力道往自己面前一拽。 虞琅下意识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抿紧唇。 但十五号只是冲虞琅的嘴唇吹了一口气,疏离地代替亲吻。 悠悠感叹:“为什么不呢?” 虞琅被带到酒店去了,一路上不止一次偷偷那眼睛去窥看十五号。 乍一看很像池见青,但再一看,又不像了。 像是蒙了一层人皮的鬼,第一眼是人皮,第二眼是这只鬼故意露出来的破绽。 呵呵。 隐隐约约,虞琅又听到那声熟悉的笑声。 那一瞬间,就把虞琅拽回那个恐怖的雨夜。 那只鬼隔着木板,对他的耳朵轻轻笑。 但虞琅不敢往深了想,他没这个胆子。 他好色又胆小,贪财还怕事。 现在只想做个缩头乌龟。 虞琅站在床边,脱衣服的事情他干得利索,没让十五号费心。 他像展示商品一样,熟稔地在十五号的眼睛里转了一圈,把自己全方位展示。 只是本该是小圈的部位,成了一条细窄的缝。 那是池见青懆弄出来的。 被弄开了,就很难回到未经人事的模样。 “以前跟过一个人,是他强迫我的,你可以上网搜,不是我自愿的。” 虞琅紧张地用手去揪自己小肚子上的肉,掐红了一片,说完话虞琅的眼尾也红了,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你真的是我第一次主动的男人,我也是走投无路,不然不会上你的车。 ” 十五号又是“呵呵”一声,表情不咸不淡,坐在床边,手掌轻拍身旁被褥,示意虞琅坐过来。 虞琅一听到这两声短促的笑,身体就不由得僵起来,表情也开始不自然。 他没办法做到不把十五号看成池见青。 可是当他想要认认真真去看的时候,十五号又实在和池见青扯不上联系。 眉眼五官,脸部轮廓,皮肤颜色甚至连体型都不一样。 十五号的手揉了上来,摸的地方都不是虞琅的敏感点。 十五号不熟悉虞琅的身体,这才让虞琅松了口气,配合着发出假惺惺的哼哼。 十五号的身体倒下来。 虞琅闭眼,以为会被亲吻。 但对方却错开脸,显然没有亲吻虞琅的打算。 两个人的联系很少,只有手掌贴着肚子肉。 再亲昵一点,也不过是那一线。 十五号的呼吸如往常般平静,虞琅去看他,等来的是十五号毫无感情地凝视。 他对虞琅没有逗弄,没有讨好。 正如他们所说的,我给你钱,你跟我做。 仅此而已。 氛围透不出一丝一毫的暧昧。 虞琅睁着眼,表情也逐渐凝滞。 一句好痛,从喉咙里化作一声“呃”挤出来。 “不好听。”十五号警告他,“扣钱。” 虞琅赶紧双手捂住嘴巴,“对不起,我会夹好嗓子的。” 但对方实在不太懂什么叫怜香惜玉,虞琅痛得两只手胡乱地揪打空气,对方也不见得有半分收敛。 虞琅终于憋不住了,吼了出来:“你不是来攻略我的吗?!” “呵呵。” 对方笑了,一只手掐在虞琅脖子上,把他那歇斯底里咒骂的声音掐死在气管里。 对方的眼神自上而下扫过,轻蔑地淡声道: “我路过的。” 虞琅的表情骤然凝固。 是的,是虞琅主动坐上这辆豪车,也是他跟对方说的只要给钱就能。 对方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十五号。 “想跑?” 那个人的手瞬间爆发出恐怖的力道,一把抓住跑下床的虞琅猛地一下敲在床上。 尽管被褥厚厚一层,但虞琅那一秒钟竟然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好一会才勉强缓过神来,困在掌心里狼狈喘息。 “我不做了,我没有要你的钱,我当然可以走!” 虞琅趁还有气,赶紧把话说完。 但请神容易送神难。 对方根本就不听虞琅说话。 笑着,笑得阴森。 像反社会人格在满足邪念后露出的笑,带着不干不净的污秽感。 手掌收紧,五根手指掐进虞琅的气管里,捏紧所有的血管。 虞琅的脑袋极速充血窒息。 他两眼翻白,要死了。 但卡在休克的边缘,对方松开手,把虞琅捏进怀里坐好。 掐着腰,往上抬,往下坠。 一下。 又一下。 虞琅的脑袋无力地前后左右耷拉,跟着身体一起一落。 他醒不过来,却又死不掉。 眼前朦朦胧胧,看着面前人影,透露着一股熟悉的死人气息。 第30章 这个熟悉的感觉,这个身体适应度—— 他晃晃悠悠伸出手,往前摸。 摸在脸颊上,湿哒哒的。 往上是眼睛,他的手落在眼眶边缘。 眼睛里黑洞洞的,似乎不像是眼睛。 于是他的手摸了进去,得到的答案是——这里的确没有眼睛。 虞琅吓得清醒了一瞬间。 就这一刹那,他看清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抱着他来回□□! 祂根本就不是十五号!也不是路过的! 祂是——池见青! 虞琅的脑袋里警铃大作。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再用模糊的眼神去看十五号,人模人样的人皮完全失去伪装。 那根本就是一具被火烧到完全失去人样,只剩表面一层染血的绷带还在苦苦维系这身人形态。 肉块一动,绷带一抖,渗出更多的血迹。 看似是白色的液体飞溅在虞琅的身上,实则那些全都是血液与肉糜。 虞琅张嘴。 想象中他应该会像疯了一样尖叫。 但很可惜,他的喉咙坏掉了。 发出两声干哑微弱的“啊啊”,竟就是他的尖叫。 池见青也很快意识到自己人皮伪装失效的事情。 他歪了歪脑袋,脸部露出了扭曲的笑,没有嘴,于是绷带斜去裂开,成了一张裂开狂笑的血盆大口。 “认出来了?”池见青说话,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对于虞琅而言,那就是丧钟。 恐惧就像蚂蚁一样,在虞琅的脑袋里疯狂的繁衍,把他的脑袋挖空了,只剩下名为“恐惧”的蚂蚁来回跑动。 脑袋空空如也,却战栗不停。 先前被他忽视的笑声,正在他的脑袋里回响,从左耳到右耳,又从右耳经过额头飞回左耳。 虞琅吓得完全失了神,身体痉挛在一起,在池见青的手里抽搐。 双眼完全失了神,怎么喊也没有反应,只剩胸口的心脏正因为剧烈的恐惧失控地扑通乱跳。 虞琅这具肉身失去了所有“活着”的症状。 他要被吓死了。 已经在死亡的路上。 池见青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恶趣味吓坏了虞琅,又把人皮蒙上。 但他决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虞琅,甚至虞琅晕了,他更加趁此机会,更加放肆。 池见青的手摸进虞琅的嘴巴里,捏住舌头拉出来。 舌头吐出来收不回去,池见青凑上去,亲了亲,喜欢的不得了。 他用另一只手做剪刀状,装模做样地沿着舌头咔嚓咔嚓两下。 然后他开始病态地舔虞琅的蛇信子。 虞琅不给他亲,不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假装亲吻。 虞琅晕了一会就醒了,眼睛半眯着,窥视那只人皮鬼的一举一动。 他不敢动,更不敢喘气。 在舌头被扯出来假装剪掉的时候,又一次吓晕过去。 然后没过多久,又痛醒。 “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虞琅把他的祈祷大声说出来。 以往他的祈祷都有效果,所以这次同样有效果。 池见青真的放开了他,而且让出一条路来。 池见青说:“你走。” “真的?” 池见青点头。 虞琅忍着身体剧痛,穿好衣服才往外跑。 跌跌撞撞,模样狼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但在下一个转弯,虞琅就意识到就不对劲。 他永远到不了下一个拐弯处的电梯房。 每一次转弯他又会回到出逃的酒店客房门口,而一扭头,浑身猛地袭上强烈恶寒。 因为那只鬼正半边人半边血肉的凝视他,把他当做橱窗里的商品,驻足观望。 没说话,但眼睛里的欲.望写着:我要带你走。 虞琅跑了好几遍,跑不掉。 他干脆往地上一跪,冲池见青的方向磕头。 声泪俱下地哭喊: “你放我回家好不好?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求求你了!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很抱歉!我对不起你!” “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又是祈祷,而且是哭着祈祷。 池见青走到他面前停下,一只手点在虞琅的脑袋上,轻轻说:“好。” 祈祷再一次奏效,池见青对虞琅依旧有求必应。 虞琅果然逃出了酒店。 他没地方可去,也不敢往人少的地方去,抱腿坐在市中心的商场门口台阶上,这里深夜也灯火通明,人流巨大。 虞琅觉得自己安全极了,这外面这么多行人来往匆匆,头顶的大灯亮得跟大卡车开远光灯似的。 那死鬼怎么说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虞琅脑袋往腿上倒,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再睁眼的时候,没有天亮,似乎时间停滞在他闭眼的那一刻。 来往行人成了模糊不清的人影,走得不是人,而是他们的影子。 无数看不清的模糊影子像一条河流,河水越积越多,已经没过虞琅的膝盖,大有要把虞琅整个人都吞噬的迹象。 虞琅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撞鬼了。 他没想过再祈祷,而是立马站起来狂奔逃跑。 跑得越快越好,跑得越远越好,恨不得跑到世界尽头,把这些脏东西都抛在身后。 不知怎么的。 虞琅惊恐地发现自己跑回家了。 正站在那栋破落老楼的楼下,身后弥漫的黑潮正在一刻不停地赶来。 虞琅没有选择,他只能往老楼跑去。 今天没有下雨,甚至还有淡白的月光落下。 可氛围的阴森恐怖却没有半分减淡。 甚至因为灰白的月色,让很多本来看不清的轮廓,看上去就像鬼影林立。 虞琅踩在楼梯上,咚咚咚往上跑。 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不由得在楼梯上停下,透过楼梯与楼梯的间隙往下窥看。 刚好他的视线就落进池见青那只失了眼睛的眼眶里。 像头着地摔进深井似的,卡死在井里,眼睁睁感受生命流逝的绝望。 但知道是池见青在作祟后,虞琅的恐惧竟然诡异地减淡了。 他甚至敢停在楼梯处,冲底下生气地大喊:“不是说好了放我走吗?!” “呵呵。” 池见青又笑了,笑声阴冷。 “同意放你走,不代表我不会再来抓你。” “你耍无赖!” 虞琅的拳头打在铁做的楼梯扶手上,哐当作响。 这个时候,虞琅是不怕的了。 池见青不会杀他,依旧会对他的愿望百依百顺。 虞琅自认为依然有被偏爱的底气。 “你不许靠近我!我讨厌你,我害怕你。” 池见青没有接住虞琅甩过来撒娇似的嗔怒做成的台阶。 他往台阶上走了一步,把手里拖着的铁锹暴露在月色下,也明晃晃地打进虞琅的瞳孔里。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池见青声音和他的模样一样,平静中带着浓浓的死气,也透着一股怨气。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遗言吗?” 虞琅的表情凝固。 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那么恐怖的一番话,怎么可能会忘。 被拔掉的舌头。 被挖掉的眼睛。 被打断的骨头。 还有失去的自由。 “虞琅,我来实现它了。” 虞琅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就没骨气地在台阶上给池见青跪下去,然后求池见青放过他。 但路还没走到死,虞琅也还剩一点骨气,所以硬气地选择别开视线,不再跟池见青对视。 他一个箭步窜上楼梯,打算找一户能藏身的新房间,结果他在楼里飞奔,一路飞过无数家门,最后只有他的家门为他打开。 虞琅的家位于走廊尽头,等他想回头的时候,池见青已经拖着铁锹出现在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上。 隔着朦胧的灰白夜色,凝视虞琅恐惧时怯懦如小羊羔的模样。 回头路已经被拿着铁锹的鬼截断,可是从五楼跳下去必死无疑,他被逼上绝路,最后只能往床底下钻。 虞琅知道整个房间只有床底能藏人。 而池见青也知道虞琅只会藏在床底。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互相知晓的公共秘密。 吊在悬崖边的人,只能绝望地去祈祷鬼神的偏爱会再次降临。 如上次与上上次那样。 死鬼拖着铁锹走进来,检查浴室,跪在床边。 “呵呵。” 笑声在他的耳边响起,隔着木板亲吻耳廓。 是的,没错,就是这个流程! 然后就是转身离开。 虞琅看着那双脚在他的注视下转身。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虞琅在心里叫嚣。 第31章 心想又能多活一天。 但虞琅不知道的是,他盯着的那一侧,仅是一具空壳人皮。 真正的池见青已经绕到他的背后,从床底的另一侧,扶着床沿跪下,屈身,低头。 空洞的眼眶与染血的绷带出现在床底逼仄的昏暗中,轮廓在灰尘中时隐时现。 像影子,像怨鬼。 祂正一眨不眨地凝视虞琅的后背。 池见青微微歪头,不着急有所动作。 恶趣味地在等虞琅什么时候能发现他。 空壳人皮长久地一动不动。 虞琅耐不住去催促: “走啊,你快走吧,求求你了。” 虞琅求人的态度完全不如前几次的虔诚,带着浓浓的敷衍。 池见青在虞琅的背后点了名字。 “虞琅。” 虞琅在惊吓里失去辨别声音来源的能力,他的耳朵在恐惧里变得只会嗡嗡耳鸣。 也幸好他的迟钝,不然他这个时候回头,会看到更惊悚的情景。 悄然无声的,池见青已经完全挤进床底,靠到虞琅的身后。 没有呼吸,祂俯身低头,满脸痴意,凑近肆意嗅闻虞琅身上恐惧凝出的汗水咸香。 一张破碎的脸从后面靠上虞琅的肩膀,一只手从后方掐住虞琅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圈住虞琅的手腕。 直到完全把虞琅扼在自己的桎梏里,他才不紧不慢地吻着虞琅的耳廓,调笑: “老公,我抓到你了哦。” 第30章 “救命啊——!!!” 虞琅的声音把自个的天灵盖给掀翻了,吓得从脚尖到头顶,身体彻彻底底失去血色,白得就跟他此刻翻白的眼眶一样。 叫声攀升至最尖锐的顶点。 盛极必衰,声音快速地软下来,同样软下来的还有虞琅。 那一声求救烧干了虞琅躯体里的气,其中就有勇气。 他两眼一翻白,怯懦地晕过去。 等虞琅再醒过来的时候,天没亮,四周还是黑漆漆的。 可用耳朵去听,又听得见清晨鸟叫的声音,证明现在时间必然是日出时分。 眼睛! 一定是因为眼珠子被挖了所以会四周黑得彻底。 虞琅的脑子在这一瞬间,就像被铁锹硬生生撬开了似的。 好痛。 脑袋里嗡嗡作响,剧烈的疼痛一直向下烧到耳朵后,耳鸣也随之而来。 痛得几乎要死掉了。 痛到极点,却没有眼泪流出,眼眶里干涩刺痛,就像眼球被硬生生挖出来了一般。 虞琅伸出手,他想靠手指触感来确认。 但手腕刚抬起就被巨大的重量压迫坠下,耳边是一连串的叮铃哐啷声。 听起来像是粗大的铁链把他绑在这里。 他的双手沉重,双脚更是像被打断了似的不存在。 虞琅又想尖叫。 张开嘴,啊了两声,喉咙就跟塞了石头一样,堵得上气不接下气。 虞琅真的着急了。 他笃定自己绝对被池见青关在狗笼子里千刀万剐,正如他所说的,他来实现他的遗言了。 此刻,虞琅唯一能做的,就是开始祈祷。 心脏挤压输送的血液,成了他的眼泪,向心脏流淌,又送往全身。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求求你了,我知道你听得到。” “池见青,我求求你了。” 虞琅的声音慌不择路地在血液里如无头苍蝇乱窜。 他唯一能祈祷,能期待的只有那个鬼。 就算他的眼睛、舌头、双腿全都毁在池见青手里。 他现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一遍遍的呼唤“池见青”三个字。 他求神拜佛。 鬼神,也是神。 一只温润的手按在虞琅的眼皮上,大拇指往下抵着眼睫毛摩挲着搓了好几下。 手指的温热实打实的传进麻木的眼球里,让虞琅感受到眼球被挤压的不适带来的存在感。 虞琅挣扎着活了过来。 他张嘴想卖萌,结果啊啊两声,一口气都呼不出来。 “没挖。” 池见青的手从虞琅身上拿开,虞琅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扑了个空,惹来一阵更加猛烈的铁链碰撞声。 虞琅听见了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眉头皱起,一脸疑惑。 “我在脱衣服。” 池见青的手捏住虞琅的下巴,把小瞎子的脑袋摆正。 放在下巴的手往下滑,按在虞琅的锁骨之间。 “现在脱你的衣服。” “第一颗纽扣。” 池见青的手指故意往衣服里撩,指腹来回拨弄那处粉粉嫩嫩。 “第二颗纽扣。” 这一颗纽扣是虞琅腰腹部位柔软的空腔处,手指精准找到位置,趁这一块还是软的,多捏了两下记住手感,方便后面进行手感差距对比。 “第三颗纽扣。” 是最后一颗纽扣,临近胯部。 池见青的掌心在人鱼线的中间咸湿地来回画圈圈,肉眼可见虞琅被招惹的两股一紧,反应剧烈。 虞琅的上衣只扣了三颗,很难不说是池见青故意的,因为每一颗的位置都是恰到好处的敏感。 他娓娓道来,手法也慢慢悠悠。 虞琅都被他惹急,他还不着急地接着说:“我没有给你穿裤子。” 所以池见青直接跳过脱裤子环节,贴心地询问又瞎又哑的虞琅意见。 “那么,你想以什么姿势进行下一步?” 虞琅是哑巴,他的喉咙就只发得出两种声音。 一个是“啊”,一个是“呃”。 “又不说话,冷暴力。” 池见青先自己委屈上了,但行为上一点没委屈自己。 “不如就什么姿势都来一遍,你喜欢就点头继续,不喜欢就说你不喜欢。” 虞琅用力地呛出一声:“啊——!” 啊到一半没了声,脸涨红成猪肝色。 但又害怕池见青听得见他的心里话,就连那句隐忍许久的“池见青,我糙你的!”他也没敢在心里说。 虞琅以前没感觉到池见青话这么多,他今天就跟个蚊子似的,一直绕在虞琅的耳边。 针往虞琅身上插进去,吸口血,马上就要绕着虞琅发出嗡嗡的声音,告诉虞琅他这只烦人的蚊子对虞琅都做了什么。 池见青把整个过程都挂在嘴边,事无巨细去说。 生怕瞎了的虞琅感受不到这场活春宫。 虞琅的身体已经彻彻底底红透了。 血压升高,耳鸣嗡嗡,前额连带着太阳穴两边都开始吓人得突突起来。 心脏剧烈跳动,快要冲破心腔。 带着一股子跳完这一轮,等会就罢工的极端狂烈。 虞琅的眼睛本来还能看到一些微弱的昏暗,在这一轮轮强势的刺激下,眼前彻底陷入了黑色。 就好像他眼眶被植入池见青烧毁的瞳孔,是任何光线都钻不进来的哑碳黑。 情况越来越疯狂,正常人应该是快,然后是慢,休息片刻再接着用熟悉的节奏继续。 但池见青不是,他是完全的匀速,他感受不到什么是累,也不知道什么是疲惫。 虞琅不仅是瞎了,还有点四肢无力的偏瘫。 喉咙更是喘不上气,失去“啊”和“呃”的能力。 身体零件一个接一个的坏掉,可独独那两只耳朵还□□。 耳鸣丝毫没有影响到听力,反倒是因为池见青声音特殊的冷静,更加清晰地透进虞琅的脑袋里。 池见青说他的含水量很高,说他两条腿夹得太紧,说他的腰一抖一抖好骚。 他的全世界只剩下池见青如流水般平静一字一句往外蹦的怪话。 还有池见青刻意靠在他耳边,喘出来的失控气息。 池见青冷静地播报虞琅的状况,也说着他是以何种姿势凿动。 如此冷静的诉说里,却又刻意地放大失序的呼吸。 呼吸这一秒是急促的,但下一秒也许会是长久的憋气。 谁也没办法控制丢失螺母的齿轮还在匀速运转,疯了似的呼吸一快一慢,只知道它绝对停不下来。 虞琅继续采用没骨气的方式逃避——两眼一闭,就是昏迷。 中途虞琅醒了好几次,但很快又自暴自弃地晕过去。 等到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活春宫已经结束。 四周仍旧一片死黑,并且半点风声没有,叽喳的鸟鸣被捂死在黑暗里。 像濒死前最后残存的意识。 我死了??? 虞琅的惊恐又一次发作。 被艹死的?! 无声无息,死气沉沉,黑暗没有边际的在脑中无限扩张。 长久的死寂让虞琅的恐惧攀升至顶点,他开始无数次尝试从喉咙里喊出“池见青”三个字,结果却是耳边一片哑然。 他害怕孤独,害怕黑暗,害怕池见青不在身边。 第32章 分离焦虑症,于漆黑牢笼中确诊。 但不同于分离焦虑症患者是害怕对方会在患者看不见的地方遭遇不测,虞琅是害怕自己在池见青看不见的地方死去。 虞琅把池见青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一想到池见青说不定能听到他的心声,说不定此刻就无声无息地贴在他的脸边凝视。 虞琅怂了。 骂人的话转为哀求。 虞琅把“池见青”三个字当做护身符,在脑袋里无数次的念响。 将“我错了”当做祷告词,向鬼神虔诚跪拜。 池见青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尽管是池见青把他变成这副模样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了!求求你出现吧!你碰碰我,告诉我还活着好不好?” “我不想死,我害怕,我好孤独,我想说话,我想有人陪我说话。” 虞琅的心里话陷入语言错乱,像一本随意翻开的字典,字字不成句。 说到最后,他把“我爱你”三个字一股脑往外掏。 “池见青,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池见青!我说我爱你,你听不见吗?” 虞琅听到了一声哒哒。 那是池见青走路的声音。 “惊吓过度诱发颅内血压升高,压迫视网膜动脉血管痉挛导致失明。快得几天恢复,慢得话一年半载,在恢复前尽量不要让情绪有大的波动。” 池见青的嗓音就像是从机械ai里飘出来似的,毫无感情地播报。 这样不喜不恼的声音,反倒让虞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是电视剧摆出【全剧终】后happyending时那样平静的满足感。 尽管池见青是虞琅现在狼狈窘态的始作俑者。 虞琅又“啊”了一声,像吃了哑药的大公鸡,呃呃着想往外出气,结果越挣扎喘不上气。 “别再扯着嗓子尖叫,把喉咙叫坏了。” 虞琅涨红了脸,手腕挣扎着颤抖,哭腔“呃呃”两声求救。 下一秒,虞琅感受到手腕上重量一轻,是池见青帮他调整铁链的堆叠缠绕。 虞琅终于能把手举起来,胡乱地空中抓挠,得偿所愿地捏住池见青的衣服一角。 不等他松口气,两根手指猝不及防强硬地插进他的嘴巴里。 不是调戏,也不是暧昧,是强迫。 两根手指揪住把舌头扯出来,被迫暴露在空气里,扯得舌根发麻。 池见青用这样极端且直接的办法让虞琅更加安心,用行动安慰虞琅他的舌头还在。 虞琅向来没素质,也没有感恩的心。 但这会,他被大铁链拴在不知道何处,又吓得双目短暂失明和失语。 却诡异地张着嘴,向施暴者乖顺的无声作出“谢谢”两字唇语。 池见青给了虞琅舌头自由,虞琅却没有把舌头收回去,而且故意地舔了一圈面前的空气,再压在嘴唇中央,把舌尖吐在外面。 他想,先勾引,搞好关系。 但很遗憾,池见青没搭理他,拒绝接下这份勾引。 舌头吐在外面,吐得舌苔都干到发燥,池见青也没个动静。 这太反常了,放以往池见青已经扑上来舔了。 房间里很安静,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微缈,难以捕捉。 而池见青无声无息,也不再触碰虞琅。 虞琅甚至没法判断池见青还在不在房间里。 虞琅又开始害怕。 他再一次呼唤池见青,但显然对方已经消失不见。 或是,故意将他放置。 总之,这次的哀求没有得到满足,也并不是每一次的哀求都会被满足。 于是虞琅又开始在心里重复“我爱你”三字。 睁开眼就念,念到不知道多少遍,直到换来池见青克制的抚摸才会停止。 池见青有时候是坐在他身边允许虞琅去捏他的衣角,有时候会奖励一个贴着发顶的抚摸,有时候会捏着虞琅的下巴用大拇指去转动下嘴唇的钉子。 但也仅是用克制且疏远的动作,简单告知虞琅自己在这里。 不存在任何过火的暧昧。 虞琅的阈值一再被缩减,但渴望被依赖的欲望却在一次次浅尝辄止的触碰里膨胀。 他快被池见青逼疯了。 起初虞琅会拼尽全力揪住池见青的衣服挽留,但换来更加长久的冷漠警告后,虞琅不敢再过火地提要求。 待到虞琅老实了,池见青便悄然坐在他身边,手指轻轻敲打虞琅的锁骨。 于是这一次,虞琅被轻易的满足。 当池见青离开时,虞琅也只会乖乖去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只不过,等池见青真走了。 虞琅就又无法避免地陷入光盘机卡碟的无限重复里,企图用“我爱你”再次召唤池见青。 直至下一次池见青的到来。 虞琅被关了大半月,眼睛恢复了一些,变成能看见模糊光影的高度近视。 他的嗓子也养好了。 “你把我当狗训,太坏了。” 虞琅小心翼翼地靠在池见青的臂弯里,眼睛往上瞟,去观察池见青的脸色。 “我才是你的狗,是我离不开你。” 池见青声音清清淡淡,瞧不出半分情绪变化。 但池见青稍有起身的迹象,虞琅就急得鼻子里哼哧出气。 他不敢上手去拦,只能扯着嗓子大喊:“我一个人的时候好害怕,你能不能一直留下陪着我?” 虞琅伸手去拦,挂在墙上的镣铐扯着他的手腕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两只手沉重地悬在半空,没两下便脱力垂坠。 深色镣铐锁着他的身体,把他钉死在房间的床铺中央。 他眼睁睁瞧着那块白色的影子越走越远,又一次要从他的世界消失。 “我爱你啊!我这么爱你,你就不能留下来?就不能陪陪我吗?!” 虞琅急得哭喊出来,嚎得撕心裂肺,恨不得又一次把声带给吼毁了。 白色的影子停下,停在虞琅的一臂之外的地方。 短短一段唾手可得的距离,虞琅却怎么都抵达不了。 手腕的镣铐擦得皮肤掉了一块肉,虞琅痛出了声音,但嘴里却一直喊着池见青的名字。 害怕的时候,喊池见青。 孤独的时候,喊池见青。 就连痛苦时候,都要喊池见青。 池见青成了镇定剂与止痛药的代名词。 明知副作用恐怖,但却因为致命的成瘾性,让虞琅根本无法摆脱它的不可替代。 池见青在虞琅声声爱里,表现得分外冷静。 “你不是爱我,你是害怕我。” 虞琅一哽,声音更加用力地喊出来: “我没有!我是真的爱你!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我害怕的时候想的是你,孤独的时候想的也是你,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念你的名字,说爱你!我想被你抱着,想被你触碰,想牵手,想接吻,想和你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虞琅说话太多不痛不痒的情话,他自己也清楚那些话假惺惺。 于是千言万语的依恋,凝成分外直白、赤.裸的一句话: “池见青,我欠.艹啊!” 池见青笑了,看虞琅的眼神不再像是隔着玻璃挡板,更像是捧在手里的泥塑。 是他亲自一点点的裹住重塑大型,掌心收拢塑造形状,再用指尖去勾勒细节,一点一滴,从里到外都是池见青亲自构造出来的。 就连泥塑的内里,都被池见青摸干净了。 “我放过你,好不好?” 池见青解开钉在墙上的铁链,拿走箍在虞琅手腕的镣铐。 虞琅摇头,反过来抱住池见青的手,诚恳撒娇:“别放过我,你陪着我。”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虞琅的嘴主动地啄在池见青的唇上,小鸡啄米似的,啄一下就要念上一句。 “你可以把舌头放进来,我不会咬。” 虞琅着急地表忠心,生怕慢了池见青就把他丢下。 他把自己的嘴巴张开,把自己的口腔完完整整暴露在池见青的视线下。 蛇舌蜷缩在下牙内侧,空出一大片,方便池见青进入。 虞琅闭上眼睛,乖乖等候对方入侵自己最后仅剩的领土。 可久久没等来动作。 等虞琅再睁眼的时候,池见青已经不见了。 虞琅摔坐在床边,迷茫地望着周身。 他被锁在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很陌生,从未来过。 镣铐解开,窗帘被风吹开,时不时放进来一束光又极速按下去。 出去的门斜着开了一条缝,门外是天光大亮的明黄色,光线贴着门缝斜斜地侵入地板花纹。 虞琅下了床,赤着脚走到门边。 他的手搭在门上,心脏紧张地怦怦跳。 风再吹。 第33章 门缝再一次扩张。 虞琅忐忑不安地走入光源。 还是那栋老楼,不过换了一间装修过的新房间,旧房间在斜对面,泼掉的木门木板早就叫人捡走。 原先的老房间空掉的门框黑得如同不见天日的深井,带着一股进去就出不来的危险感。 虞琅又往外走了一步,来回探头看。 确认没问题后,虞琅抬腿就跑。 嚓—— 金属刮擦地面的声音突兀地穿透虞琅的脑袋。 转过头去。 铁锹已经举过头顶,毫不手软地砸下。 在虞琅的想象中,他的腿骨绝对会被铁锹从中间直接截断。 撕心裂肺的幻痛,立马就跟□□爆炸似的从骨头里炸开,把他的身体粗暴地撕扯成一块块的烂肉泥。 但是虞琅此刻已经顾不上这条马上要断掉的腿,他要先去哄好池见青的情绪。 虞琅扑到池见青的怀里,忍着痛,疯了一样开始复读。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池见青,我爱你。” 虞琅把这六个字,当做护身符,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念。 念到后面,虞琅已经完全害怕到失了声,但嘴巴仍旧做着口型。 心里的祷告也一刻没停。 幻想里他的断腿也正在爆发出死人的痛,把他脑袋神经扯得突突直跳,像刀子似的割动心脏。 池见青像是意料到虞琅会这样讨好,低头垂眸,面无表情地欣赏虞琅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的谄媚。 “说你也爱我,好不好?求求你了,说你爱我……” “我求求你了——!” 第31章 铁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落下来。 举到一半,便哐当一声摔地。 池见青的手落在虞琅的唇上,把上下打架的嘴唇合拢成一条线。 虞琅还在求他。 池见青恶趣味地加重虞琅幻觉里的痛,他贴着虞琅的耳廓,没有感情地念说: “虞琅,你的腿断了,白色的骨头从肉里面暴露出来,白色的还挂着黄白的肉块与脂肪。你流了好多血啊,空气里锈迹斑斑的血腥味你闻到了吗?” 跟学校上了年头的化学演示视频里声音一模一样。 池见青搭在虞琅腰上的手一松,虞琅这个软骨头就两眼一黑,往地上摔去。 池见青赶紧把人抚住,然后缓缓地放倒在地上。 虞琅的灵魂飞走,骨头抽离,只剩一具干瘪到连血液都不流通的苍白青紫躯壳。 距离被吓死,又只差一步之遥。 池见青跟着一起躺下来,凑近虞琅,与他脸贴着脸,瞳孔盯着瞳孔。 他看虞琅,看了许久。 直到天色转暗时,才恋恋不舍地用手指轻轻点在虞琅的眉心处,往下轻轻滑动,把他脸颊上的轮廓起伏记录在指腹。 池见青深吸一口气,含住,久久不舍得吐出。 “好可爱,我的老公全世界最可爱。” 池见青学着虞琅撒娇时夹嗓子的声音,但太过东施效颦,听起来跟唐老鸭咕咕嘎嘎似的。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差距,吭哧冷笑。 池见青把虞琅抱回小屋。 虞琅被吓得发起烧,池见青忙前忙后的照顾,捧着手指尖连声道歉。 等到虞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模糊的视线变得昏暗,世界再一次变得发黑。 虞琅摸着自己两条好腿,陷入迷茫。 他有些分不清楚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现实。 这时候,门已经被推开一条小缝。 如记忆里一样。 同样的明黄色光晕向里倾斜,同样大小的缝隙,同样的时间。 是时间又一次重演?还是新的一天?新的考验? 不管了! 能逃不逃,那不是纯纯脑子有问题吗? 虞琅从床上爬起来,鞋子都没穿,不带任何犹豫,直接就往门外蹿。 越过长长的走廊,一个急转弯杀进楼梯口。 视线下行,心脏骤停。 “我靠!你在这等着呢!” 池见青站在下一级台阶处,抬头仰望。 黑色的头发向下延伸,盖过半截眉眼,只剩下三白的部分暴露在空气里。 黑洞洞的眼眶被碎发盖住,眼眶被分成细碎地无数截,每一块细窄的缝隙里都仿佛生着一颗眼球,无数地重瞳视线堆叠落在虞琅身上。 恐惧,不言而喻。 虞琅膝盖软想跪,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双腿不听使唤。 他往后转,转回来时路,把最后一截死路跑完才肯罢休。 他扒在走廊围栏边往下看,围栏边靠着一颗大树,大树延伸下去的枝干距离地面最近的落脚点也有两层楼高。 不管了! 豁出去了! 虞琅快速翻过围栏,伸手去扒拉。 池见青意识到自己把人逼急眼了,赶忙停在楼梯口处再没靠近,示意虞琅自己绝无坏心。 但很遗憾,被恐惧冲昏头脑的虞琅已经抱上树。 “追追追!我就是跳下去,死在这我都不跟你处对象!” 虞琅露出胜利的笑容。 再下一秒,树皮被扒走一大块,惊恐的呼救声贯穿老楼。 池见青探出身子往下看,虞琅摔在别人的晾衣绳上,转了个圈再摔在地上。 幸好没出人命,但腿肯定遭了重,轻则扭伤重则断腿。 池见青赶紧追下楼去,不过等他到达楼底时,虞琅却已经忍着断腿之痛,跑得不见人影。 虞琅一边跑一边骂,把池见青骂的体无完肤,把人全家老小都拉出来骂了一遍。 肾上腺素支撑虞琅一路疯跑。 在他确认安全坐下的刹那,浑身就跟通了电似的,浑身的肌肉都像被刀割了似的剧痛无比。 ………… “算了,等他来抓吧。” 虞琅平躺,开始装死。 但疼痛让他无法平静,骨头错位顶着肉,感觉随时都要刺出来。 只能又开始把“池见青”三个字拿出来,在嘴里不停的念。 他倒觉得“池见青”这三个字念起来跟薄荷糖似的,清清凉凉,提神醒脑,还带着镇痛的功能。 虞琅后悔了,他甚至开始幻想如果不逃跑的话会怎么样……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虞琅也数不清他到底吃了多少粒名为“池见青”的薄荷糖,也是这份薄荷糖支撑他一直没晕死过去。 他睁着眼睛盼星星盼月亮,就想盼池见青出现,接他回家。 “哎?这不是虞琅吗?” 虞琅支起身子看向声音来源,是几个演艺圈里和虞琅结过梁子的人。 圈子里就没几个和虞琅没仇的。 “被金.主玩烂了丢出来的吧。” “嚯,腿断了,肯定是被人打断的,该!” “像他这样的烂人,就该是烂在臭水沟坏死的结局” 虞琅第一次没去争执,而是数着时间,想着池见青应该快来了 失去池见青的保护,虞琅就是个遭人打骂的万人嫌炮灰,这是虞琅的人设。 除了身为攻略者的池见青,无人会爱他。 他和池见青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在灭顶的剧痛里,虞琅悄悄完成了自我攻略。 有人试图上前触碰虞琅,被虞琅拿手拍开。 眨眼,沙包大的拳头便顶在鼻子上警告:“你还敢反抗?!” 虞琅的眼睛气愤地瞪大,忍着痛也要刺出一拳,打得对方狼狈摔倒。 “你小子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这头臭猪!” 但虞琅还没来得及嚣张两下,四肢就那伙人强行按住了。 腿原本就痛,遭人强行拽住,痛得虞琅要死掉了。 虞琅见势不妙,赶紧没骨气地哀哀央求:“对不起啊,刚刚不是故意的,你们放过我吧……我求你们了。” “我还是更喜欢你刚才嚣张的样子。” 对方的手轻蔑地拍在虞琅的脸上。 虞琅的世界暗了下去。 好不容易在池见青的照顾下养好的眼睛,一下子又旧疾复发。 眼见着周遭的场景一点点变暗,就像一座失去电源的台灯,愈来愈萎靡阴暗,发出令人不适的频闪。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的……” 道歉的话才虚弱地从唇边流出,一个突兀的白色人影闯入他的世界。 立在那群人影之间,苍白人影在虞琅的黑暗世界里极其好认。 紧接着,池见青的声音贯穿虞琅的耳朵。 “老公,没了我,你可怎么活呀……” 池见青又在进行他那蹩脚的撒娇,但大有进步,起码夹着嗓子的技术不再像唐老鸭。 虞琅翻了脸,煞白的小脸返了红晕。 他用好腿猛蹬一脚面前男人。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伸手捞过去,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火速补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34章 对方要还手,他瞪眼警告: “我的错?我没错,是你死定了!” 对方一愣,巴掌没落下来,又被虞琅强势补了一耳光。 光是这样还不过瘾,虞琅又指着面前的人,挨个点名,斩钉截铁放肆去喊:“你们都死定了!” 那几个动手动脚的男人比虞琅笑得还夸张, “你这是被逼疯了?哈哈哈——糙傻子不犯法吧?” 虞琅冷哼一声,手指顶着说话男人的眉心往后推,下颚往上抬,后槽牙咬在一起,哼出一口气,咬着字眼重重说:: “你!第一个死!” 虞琅的世界是黑色且模糊的,像高度近视加上十年散光的近视患者。 但是当血液冲向瞳孔的时候,大动脉崩出来的汹涌血色像一把锐利的剑,边缘轮廓清晰到仿佛是红水晶一般明艳。 好像是脑袋被掐爆了。 虞琅看不太清楚,池见青也不让他看这些过于血腥猎奇的画面。 等到虞琅欣赏完眼睛里的红宝石,这场闹剧已经落下帷幕。 池见青走上前,他弯下腰,半边身子都为虞琅倾倒,连着头颅都压下去。 尽管池见青比虞琅高不少,但他总是尽可能的伏低姿态,以仰视的态度去望向虞琅。 他伸出手擦去虞琅脸上的血。 虞琅吓得身体抖三抖,视线彻底地暗下去,在他昏暗的世界里最后只余下一道苍白的影子。 高大笔直的人影立在瞳孔之间,把虞琅的眼珠子都变成竖起的蛇瞳。 池见青觉得自己的身高体型还是太具压迫感,改成跪下同虞琅平视。 虞琅拖着断掉的坏腿,惊慌失措地往后跌, 处于低位的鬼影步步紧逼,身处高位的男人退无可退。 现在是独属他们的算账时间。 虞琅把眼睛一闭,心一横。 “是,说出的那些‘我爱你’全都是骗你的。我不可能爱你,我也不会爱你。你跪着求我又有什么用啊?再有下次,我还是一样会逃,直到你对我真正死心。” 虞琅的声音在发抖,他觉得他死定了。 池见青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池见青双臂环过虞琅的腰,脑袋埋进去,深吸一口气。 “怎么会死心呢?我的心脏现在扑通扑通跳得好厉害。” 说着,还牵着虞琅的手按在他的心脏部位。 但很快,池见青就意识到他的心脏早就挖出来送给虞琅了。 那为什么心口会跳动得那么厉害呢? 大抵是心意动了。 没有心脏,他的心意一样会为虞琅的一颦一笑甘之如饴的频频震颤。 “你刚刚人仗狗势的模样,好漂亮,好喜欢。” 如果虞琅的眼睛还清晰,他会看到池见青心甘情愿地跪倒在他的纯棉睡裤下,标致的五官陷入沉醉,流露出最纯粹的痴迷。 “谢谢你。” 虞琅眨了眨眼睛,这个时候他的视线已经全黑。 自知这一次的逃跑宣告失败,干脆往前一倒,他知道池见青会接住的。 虞琅的往前主动一跌。 直接导致池见青的脸上滑出一条细窄的红线,从鼻子里流出来的。 “老公,你又撒娇勾引我。” 池见青兴奋地拿脸去蹭虞琅,双臂箍得死紧,大臂肌肉涨成前所未有的大块坚硬。 “???” 虞琅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捏着拳头砸在池见青的肩上。 “你在胡说些什么?” 后面的一段日子,虞琅被池见青锁起来养伤。 养了一阵子视力恢复,但是一兴奋或是紧张又得瞎,反反复复地治不好,更像是心理疾病。 小腿断骨没完全养好,还算半个瘸子。 光线一暗,虞琅就会主动凑到池见青面前,把自己强行塞进对方臂弯里。 等到天亮的时候,又会薄情地一脚把人踹开。 勾着池见青凑上去哄上一个半个小时。 俩人对这别扭的关系,乐在其中。 期间虞琅趁池见青不在,又跑了一次。 结果那天晴转暴雨,前脚往外跑,后脚乌云压顶,世界阴暗成了灰紫色。 他以为自己又要瞎在外面任人欺负。 越暗越急,越急越瞎,连腿也跟着不听使唤,找不到回家的路。 无奈坐在暴雨里漫长等待。 直到池见青的伞向他倾斜,告诉他:“别害怕,我在。” 这事以后,虞琅彻底学乖了。 没想过再逃,虞琅比谁都明白,他跟池见青就是鱼跟水的关系。 水没了鱼,无非一潭死水。 但鱼离了水,必死无疑。 又过了几年。 虞琅刷手机看见秦准的消息,他已经是全世界范围内知名演员,奖项大满贯,声名远扬。 他在采访里提了虞琅的名字,把虞琅拉出来给后来的新人演员做反面教材,批评的一无是处。 气得虞琅连夜找回微博密码,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把能炫耀的奢侈品全拉出来拍了一遍,连着炫了三十几条。 最后虞琅被官方以【不良价值诱导】为理由全平台永久禁号。 虞琅看到封号消息,气得两眼一黑,差点没死过去。 他赶紧又打通秦准的电话,张口就先发制人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又对着骂了半个多小时。 “那些钱都不是你的,他的爱也仅建立在你年轻漂亮的基础上,你什么时候才能从灰姑娘的童话故事里醒过来?” 虞琅反驳:“你什么意思?他很爱我的!” “你可长点心吧。” “点心?我不吃点心。” 秦准一哽。 “总之你别活到老半分没挣着,还白被人玩弄青春。” 虞琅本来没想过要活到老,只想在老去的皱纹浮现之时死去。 就因为秦准这一句“老了没人爱”,虞琅硬生生跟他对着耗到八十岁。 耗到秦准在医院准备咽下最后一口气,虞琅挽着池见青喜滋滋来见他最后一面。 “看到没?就算你死了,我对象都还爱我。” 终于,虞琅把秦准气死了。 主角死了,虞琅这个炮灰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没过多久,虞琅也该寿终正寝。 “你能看到我的攻略进度吗?” 虞琅问。 池见青点头。 “多少?” “零。” “哇塞,是零耶~” 池见青面不改色。 虞琅看自己言语没攻击性,不开心地冷哼: “我真的没办法理解你自讨苦吃到底想要什么。” 当虞琅这样问的时候,池见青开始看向他。 什么也不说,沉默地注视。 同样,也看看向真正的好感值。 【30%】 “嘴好硬,想亲。” 虞琅离世,游戏结束。 池见青重置进度,想二刷。 【该角色出现短期内无法修复的技术错误,现做下架处理,上架时间待定。】 游戏报了错,连带整个程序都崩坏,文件丢失,电脑卡死。 屏幕湿漉漉,是池见青的眼泪。 虞琅的世界开始下雨。 是他的第二个世界。 一个作天作地的假少爷,在试图弄死真少爷的夺权里计划败露,遭到毒打报复,最后当成路边一条流浪动物丢出家门。 虞琅兢兢业业在夺权里沉淀。 最终成功把真少爷骗去爬山,摔断真少爷一条腿,还要猛踹瘸子那条好腿,顺利坐实反派人设。 次日一早,虞琅就被父母拿着棍子打得身上皮开肉绽,找不见一块好肉。 虞琅非但不认错,还冲坐在轮椅上的真少爷露出誓不罢休的笑。 真少爷被吓得发抖。 然后,虞琅换来更加激烈的毒打。 虞琅把所有的痛咬在喉咙里,父母问他错没错,他死咬着不松口,心里却“痛痛痛——”直叫唤。 还祈祷着别真把他打死了。 棍子是实心的木棍,虞琅长得瘦,打在身上跟敲在骨头上没差别,发出咚咚闷响。 三两下,破了皮,见了血,红肉往外掀,看得人心惊胆战。 没有骨折,但绝对骨裂了。 因为痛苦就像是骨头缝隙里有毒虫往里面侵蚀挖洞筑巢般,毒液深入骨髓,浸染神经。 虞琅嘴角浸着血,他好几次试图站起来,又被棍子打在膝盖窝里硬生生跪下去,膝盖都仿佛要跪裂了。 “打呗,没把我打死,就等着我回来打死你们的宝贝亲儿子。” 虞琅的后槽牙被硬生生咬出裂缝,嘴里的血腥味就像咬了一口泡在水里的铁似的,又腥又涩,呼吸时喉咙都像有刀在割一般。 “你们今天打断我一条腿,我从这走出去,再回来我就要打断他的五条腿。” 那两个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虞琅,不敢确认这是他们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第35章 “疯子啊疯子!我们夫妻怎么就养出了这么疯的儿子呢?!” 没有血缘,但感情上也已经是亲生的,他们夫妻两个人痛心疾首,打着虞琅的后背,也拿拳头去痛殴自己的心口。 像虞琅这种打娘胎里就疯了的天生坏比,无论怎么养,都是养不成正常人的。 最多只能以疯制疯压制,无法根治。 虞琅抹了抹脸,摇摇晃晃站起来,痞里痞气地哼哼: “打完没啊?打死还是让我滚,赶紧给个准话,总不能是打上瘾了吧?” “滚!滚出我家!有多远滚多远,我从此不认你这个孩子。” “我明天就爬回来把你亲儿子宰了,嘿嘿。” 虞琅的衣领被拽起,被人当垃圾一样丢得远远的。 虞琅爬起来,接着往外走。 外面的世界在下大雨,雨线连着雨线,延绵不断。 虞琅的脚步拖沓,一步一圈血水,顺着涟漪向外扩散晕开。 直到走不动了,躺在地上,面朝雨水落下的方向。 脑袋晕晕,体温飙升。 明明冷风夹杂雨点打在身上,虞琅却热得一身冷汗,风一刮又冷得发抖。 世界又开始变暗,意识开始模糊,恐惧贴着虞琅的脊椎骨向上蔓延。 分不清是要死还是要瞎了。 “池见青……”虞琅小声去喊。 这已经成为他害怕时下意识的行为。 一把纯白的伞柄猝不及防地侵入他视线之间。 伞面偏心地向他倾斜。 虞琅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总之是张嘴大喊: “池见青,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第32章 虞琅的眼睛又有点发黑了。 他不知道是因为烧的,还是脑袋里的那根神经又一次被压迫。 但想到池见青就在身边为他撑伞,也就没什么可慌的。 虞琅没着急去靠近池见青。 以他对池见青的了解,这死鬼绝对会趁他坐在地上的时候,跪过来靠近贴着脸,鼻子抵着鼻子,伸出舌头去舔他因为发烧而掉下来的滚烫眼泪。 虞琅等了很久,没等到,这才有些着急了抬头去看。 对方站在虞琅面前,既没有把腰折成九十度,也没有低下头。 他站在距离虞琅也就几厘米的近处,手腕一折,伞往前倒,悬在虞琅的头顶。 说是伞,倒像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摇摇欲坠地高悬头顶之上。 虞琅见这人不说话,他便主动去说:“池见青啊。” 对方顿了一下,才回了一个字:“嗯?” 虞琅悬着的心放下了,既然叫名字有反应,那大差不差就是他。 “你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我一出事你就来了?” 虞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使劲地眨眼,想把眼皮上不断往下掉的雨水擦开。 隔着喧哗雨线与昏暗视线,虞琅试图去看清眼前人,结果什么都没看清。 对方什么也没回答,收起伞,搀起虞琅走在雨中。 池见青这人有时候的确是行动大于言语,所以虞琅也没觉得哪里奇怪。 他靠在池见青的身边,用身体去感受了一会这人。 没那么白了,体型也小了一圈,眉眼也不那么的锐利,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 虞琅想了想,打趣地说: “你终于明白之前的你有多么非人类了。” “嗯?”又是一个打着问号的淡漠回应。 “你的跑车呢?就那辆黑色的迈凯伦呢?你怎么没开过来?”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救赎我?把你迈凯伦车钥匙给我吧!我开到酒吧门口绝对超级超级吸引人。” “啧…………不行,那样你会把那一圈人都杀光,我还有点良心,不能逼你滥杀无辜。” 虞琅自言自语,这在不明真相的路人眼里,看着就是烧傻了的模样。 捡走虞琅的男人,听着虞琅念叨了一路有的没的,最后简短评价了一句: “疯子。” 男人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跨上去,示意虞琅上来。 “你就给我坐这个?!” 虞琅发烧的脑袋瞬间清醒,声音炸了起来,指着电瓶车的后座的手来回抖。 “电瓶车?!还是共享的?!你没钱了?你要是没钱,我可真看不上你。” 男人表现得很平静,手指压下车喇叭发出生涩的呜呜声。 “上不上?不上走了。” “…………也没别的选择了。” 虞琅不情不愿地跨上后座,男人把头盔蒙在他的脑袋上,叫他抱住自己别摔倒。 雨下得很大,两个人都没打伞,在暴雨里穿梭。 虞琅脑袋埋低,藏进男人的后背,瞧着地面的光景一再的变换。 雨点敲打地面,惊起圈圈涟漪,电瓶车成了浮在河流上的小船。 颠簸中,载着虞琅驶向他的安心之所。 不由得,虞琅捏着男人衣角的手,大胆了一些。 虞琅的电瓶车前脚刚走,后脚那个地方就驶入一辆黑色的迈凯伦,停在路边,专人撑伞下车开门。 先下来的是一双锃亮的皮鞋,西装裤和鞋子中间还空了一段距离,露出一块骨节分明的脚踝被黑色丝质袜子包裹紧实。 然后才是车内人,不急不忙地扣好西装最下方一粒扣子,才从车内走下。 池见青为了来见虞琅,特意往游戏里充了大几十万,攒了一堆金钱和数值,把自己从简历到资历再到人设包装到几乎无懈可击。 顶级富豪,财阀家主。 还刚好和虞琅沾亲带故,算起来,虞琅都得叫他叔。 他还换了脸,虽然还是不正常的白,但已经快要接近活人的颜色。 五官是照着自己现实的脸扫入数值。 不再是标致到快要得恐怖谷的建模捏脸,而是精致的阔少长相,在他身上能直观地感受到贵气,是金钱养出来的精致。 但体型还是一大块,因为他的虚拟现实机器能够扫描人体,扫出来是肩宽窄腰两米高。 妈妈生的,后天改不了。 池见青把自己打扮成了这条街最靓的崽。 他想过很多可能性,想过虞琅不跟他走于是拿刀把他捅死,想过虞琅见到他就跑然后又跳楼躲他,想过虞琅乖乖跟他走但在车里抢方向盘一起撞死。 怎么都没想到。 虞琅会跟别人跑了。 而且那个人,论什么,都比不过自己。 池见青站在虞琅曾待过的小角落边,舌头顶着口腔内壁不悦地扫了一圈,眼神扫过来,扫过去。 脸上的表情彻底垮掉,肤色一白再白,完全丧失活人的血色。 “他跟别人跑了。” 池见青的声音闷得像是鼓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池总,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能追回来。” “不,不是追不追回的问题。” “是他没选我,选了别人。” 天在下雨,池见青的脸转过来时,同样在下雨。 他的眼睛里涨着密密麻麻的红血色,眼泪跟着哗哗啦啦下坠的大雨一样倾泻而出。 池见青在哭。 他此刻无助到只能哭。 如果虞琅是被强行抓走的,池见青还能安慰自己。 可是系统却提醒他,虞琅是主动跟别人走的,玩家错失和npc的初遇。 是虞琅没有选自己。 “他没选我。” “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还能有人比我更值得虞琅喜欢?!” 池见青越想越气,彻底破了防,声音拔高到几乎破音的程度。 “那是我的虞琅!我的虞琅!我的——!” 池见青的脖子抻得炸出青筋,从鼻子里呼出来的气又重又浑浊。 他单手撑着腰,来回在原地踏步,一只手像在掐什么似的,一会掐紧又一会松开。 一旁的助手劝他冷静下来,池见青反倒是越来越沉不住气。 他完全的失态了,像一条发生故障的工厂机器,所有既定的程序全部崩坏,并且呈现出不受控制的失序。 池见青的天已经完全塌了。 他眼中的黑色瞳孔一再的扩散,几乎要把眼眶的所有覆盖。 他就像死人一样,用着全黑的眼睛,盯紧了面前的小坑。 他就来晚了那么一步! 虞琅怎么就跟着别人跑了? 但想了想,又觉得正常。 虞琅这么漂亮,别人喜欢他很正常,是自己没能力留住。 怪自己,手段欠缺。 池见青弯腰低头,因为他的世界甚至出现了幻觉。 小坑里虞琅的幻影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池见青的腰折成九十度,低下头看幻觉里的虞琅。 仍有一段距离,看不清楚。 于是池见青跪了下去,再一次低头。 第36章 可幻觉里的虞琅和他始终保持着一段模模糊糊的距离感。 好似虞琅又回到被放在展柜里的日子。 池见青只能隔着玻璃板,远远地观望他。 池见青已经不甘心只是观望。 “虞琅不选我,我会让他只能选我。” 池见青没说他要做什么,平静地宣告对方的死亡。 载有虞琅的小破电驴开了很久,久到雨都渐渐小了,但天上阴沉沉的乌云还没散开,甚至越聚越多。 气压又一次压低,谁都看得出来这只是一场更大暴雨前的短暂休憩。 共享电动车停在国道边的一家汽修店院门外。 院墙用砌得有些歪七扭八,甚至有的地方没有遮住水泥下的砖瓦,往里走更是一股刺鼻的汽油和塑胶的味道,脚踩之处黏糊糊,目之所及之处更是穷酸的虞琅想当场掉头跑路。 没钱?没钱救赎个鸡毛。 虞琅心里嘀咕。 虞琅转了个身,结果又被男人按住肩膀转回来。 肩膀上的手来者不善,把虞琅按在这里不得动弹。 趴在车底修车的男人探出头来,冲虞琅投去打量。 “齐晋,这谁啊?” 虞琅一路淋雨吹风,已经烧得很严重,漂浮的脚步由不得他再反抗什么,脑袋往前一栽,彻底失去意识。 这个时候的虞琅像个烧鹅似的,长长的手臂勒在被称作齐晋的男人手上,被男人拖行向前。 “有钱人家少爷。” 被称作齐晋的男人介绍虞琅的时候,还特意用手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示意自己带回来的人脑子有问题。 “家里有钱,能敲一笔钱。” “不怕吗?” “他脑子有问题,下雨都不知道回家躲雨。” “要是那边不来找怎么办?” “我再把他丢出去就行。” 修车的男人比了个大拇指,啧啧两声又钻回车底,留下一个字:“狠。” 齐晋把虞琅拖进一楼的房间,房间里满地的垃圾和外卖袋,床上的被褥裹了一层厚厚的包浆油脂,发了黄,而且被洗得很白。 刚进屋就是外卖臭掉的酸味,然后是男人身上出汗的馊味。 虞琅被丢到椅子上,脑袋像打字机似的一点一点。 齐晋给他搞了点温水喝下,又坐在椅子上靠墙睡到天黑,这才勉强缓过神来。 “我发烧了,你为什么没有给我准备退烧药?” 虞琅理直气壮地命令人。 男人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正玩得起劲。 “问你话呢!我发烧了,你应该给我洗澡、给我换干净衣服、给我准备退烧药。” 上一个世界里池见青就是这样事无巨细的照顾虞琅,恨不得走路都抱着走。 齐晋听到虞琅的使唤人的声音分了神,游戏里的角色被人一枪做掉。 他把鼠标一摔,冷着脸转过头,凶神恶煞地盯着虞琅。 虞琅被吓得愣住了。 “你是池见青吗?” 齐晋盯着虞琅看了好一会,看到虞琅后背发凉的时候,才冷笑着反问:“呵呵,我是不是你分不清吗?” 坏。 真的分不清。 虞琅的心脏砰砰跳,不会上错贼船了吧?! 虞琅把脑袋埋低,两条腿踩在椅子边缘,把自己蜷成一团,别扭地说: “我不说话就是了,你干嘛凶我。” 齐晋啧了一声。 他想起虞琅现在是个活财神,得要好好伺候。 他缓了表情,走到衣柜边,扯出两件新买的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衣服丢过去。 然后虞琅就被捏着手臂拖行到一楼的公用卫生间里,男人把他推进去,拿出肥皂。 “洗。” 他把门关上,拿出手机蹲在门外守着。 虞琅把自己从里到外搓了半个多小时,男人就在外面守了半个多小时,一下都没催促。 肯定是担心我在里面晕倒。 他对我这么有耐心,他肯定是池见青。 虞琅带着香喷喷的热气走出来,把手搭在蹲下的齐晋肩膀上,拍了拍。 结果齐晋烦躁地把他手躲开,没好气地嚷嚷:“打团呢!对面上高地了,最后一波,你别烦我,你再洗会。” 虞琅陪着他一起蹲下。 齐晋扭头看去,被近距离虞琅那张漂亮的脸冲击的呼吸一滞,半天半天吐不出一口气来。 这个世界的虞琅还没来得及往脸上打钉子,他的身体只保留了分舌这一个特征。 虞琅恶趣味地把舌头吐出来,舔过嘴唇周围,又故意对着空气从下往上舔.弄一下。 虞琅满意地哼哼,露出狡黠笑意: “我很漂亮吧,又把你漂亮得傻掉了。” 齐晋的脸轰一下完全焦掉了,红得发紫。 手里的王者荣耀发出失败的播报音,他赶紧把手机揣兜里,急急忙忙站起来。 趁着虞琅没跟着站起来,他把头扭过去,轻蔑地含糊嘀咕:“娘娘腔,妖里妖气的!” 虞琅又被齐晋抓着手臂丢回屋子里。 齐晋被他的朋友喊去外面吃烧烤,虞琅被锁在屋子里。 等到齐晋回来的时候,虞琅被齐晋拿绳子绑在桌子边,意外的是不吵不闹,安安静静。 明知是绑架,也知道是囚禁,门上甚至挂了锁,虞琅也照样坦然。 像是习惯了似的。 虞琅问:“给我带饭了吗?” 齐晋的表情惊诧,新闻里被绑架的富二代不都是哭天抢地的求放过吗?怎么他抓的这个不是?? 虽然奇怪,但他还是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把勒在虞琅身上的绳子松开。 “吃吧,吃完跟你家里人打电话。” “你不是已经养着我了吗?还找他们做什么?” “哦……你想为了我报复他们。” “你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虞琅叽叽喳喳,齐晋嫌他吵,刚想呵斥安静,齐晋的朋友匆匆忙忙跑过来,脸上还挂了一圈青紫色的棍棒印, “齐晋!” “什么事?” “外面来了一伙人,说是要找虞琅。已经闯进来了,看着可不太面善啊!” 齐晋转头看了眼虞琅。 “我的仇家还挺多的,嘿嘿。”虞琅耸肩笑笑,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因为他相信池见青会全部摆平,他不需要有任何危机感。 “我去看看。” 齐晋把门关上,挂了锁。 正如虞琅所想,男人果然为他去解决问题了。 他则捧着盒饭,坐在椅子上吃了两口,然后恶心地直呸呸。 “人吃的?又油又咸。妈的,没钱还学强制爱?疯掉了吧!” 门外传来乒乒乓乓打砸的声音,有吼叫有惨叫,说话的声音凶神恶煞的,带着要把人生吃活剥的狠劲,声音叠在一起,吵得不可开交。 太吵了,虞琅一句话没听清。 只听到有个男人一直在质问:“他人呢?” 问了没两句,便安静了。 这是打发走了?还是杀了? 虞琅不明白,只能趴在门缝尽力往外看。 直到一根撬棍直挺挺捅穿门板,紧接着补了一击重踹,脆弱的门扉咔咔一声,碎得七零八落。 虞琅也在这场爆发力,被木门碎片硬生生带飞出去几米,重摔在地上。 齐晋给虞琅穿的是修车工常穿的深色老头衫,除了胸口有遮挡,双臂到肩膀都只有一根细细地带子。 衣服质量极差,衣服等于没有穿。 这一脚踹飞出去,虞琅身上直接红了一大片,不光是淤青、淤血,是皮开肉绽的那种鲜血淋漓。 眼瞧着一个万分壮硕的陌生男人手持撬棍闯进来,身上的西装被肌肉撑得漫出来。 他先一步走入,眼神凶恶地打探房间里的一切。 确认里面只有一个瘦弱白斩鸡后,才让出一条道,把真正的boss请进来。 男人低声说:“老板,在里面。” “嗯。” 虞琅连滚带爬地往床底下爬。 明知道床底下也是死路一条,但他还是要跑,绝对不主动配合。 床底下灰尘重的快要把人吃掉,他强忍鼻子的不适,硬着头皮往里钻。 钻到一半,他的脚踝就叫人踩住了。 第33章 “虞琅。” 踩住虞琅脚踝的主人点了他的名字,念得字正腔圆,似乎早就将这两个字念过数遍般自然。 虞琅嗖一下把脚缩进去,头朝着墙,背对着床缝,一声不吭地做缩头乌龟。 “虞琅。” 床外的男人又一次点了名字,这次的声音沉了不少,带着催促。 虞琅听得凸起的脊背骨抖了一下,但他依旧保持缩头乌龟的趴姿,坚定不移地一声不吭。 冷不丁的,从床缝外挤进来一句: “屁股好翘。” 缩头乌龟的浑身都震了一下,正对墙壁的脸上冒了冷汗,小脸煞白。 第37章 转身,还是不转身,是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腿好细好直,适合……架在肩膀上。” 床缝外不怀好意的凝视还在继续,甚至已经开始讨论起体位。 虞琅煞白的脸红透了,着急忙慌地转头想去看是谁在编排他。 砰砰—— 虞琅在转身时没注意到床底狭窄,脑袋在转身里昏沉一下,砰砰撞上床板。 “哎哟,痛!” 虞琅捂着脑袋,一边揉着起了包的脑袋,一边接着往外转身,直到他把眼睛放在缝隙的一线光里。 “你说什么呢?你都没在床底看我!” 外边的人没想回虞琅的话,他强硬地命令: “出来。” “我才不出来,有本事你进来抓。” “不出来我就……” 虞琅心底一紧,那人不说,虞琅忍不住追问:“你就怎么样……?” 对方不回答,只露出半截小腿在床缝边。 没蹲下,没弯腰,站得笔直。 隔着头顶的床板,虞琅都能感受到头顶投下来的强烈凝视。 对方似乎真的隔着床板把他的身体看完了,才会那么自然的说出屁股好翘,腿好直之类的话。 这样具有恐怖洞察力的大佬,真的是我在这里躲着能躲掉的吗? 会不会越消耗大佬的耐心,等会被抓出去受到的毒打就更恐怖? 要不投降吧? 趁对方还没采取强制措施。 虞琅心底就跟压了块石头似的,越沉越深,压得脆弱的河床发出濒临拆解的嗡嗡解离声。 “别杀我,我、我出来就是了。” 男人什么都没表示,就把虞琅唬得一愣一愣。 虞琅怂了吧唧的贴地爬出来,一边爬还要一边出声稳定外面男人的情绪。 “我现在就出来,你可千万别把我怎么样,我没什么可给你的,我很听话,我可以陪你睡觉。我很漂亮的,你见到我你就不会想杀我了,真的不是我在自恋,你会对我满意,真的真的。” 隐隐约约,虞琅听到头顶的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听不出恶意还是善意。 让虞琅又无端端地浑身抖了一下,脑袋再一次撞上门板,疼得嗷嗷两声。 顾不上喊疼,还得接着往外爬,伏低身子彻底钻出床缝。 虞琅的手掌早就擦破了皮,爬进床底的时候还没感觉到痛,现在肾上腺素的作用消退,痛感立马成倍的往掌心里钻。 掌心就跟长了无数只虫子似的,虫子正用着尖锐的足往皮肤深处深挖,恨不得一个冲刺钻进血管里吮吸,把所有的经脉都用嘴巴咬断似的。 没地方可让虞琅委屈喊疼。 他把自己的情绪收好,把双手背到身后去,然后老老实实地向面前男人道歉:“你别生气,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商量。” 虞琅从床底爬出来的时候,池见青瞧着他,心疼地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分寸。 满身的伤,身上衣服几乎不能算衣服,只能说是挂了块布,闻上去是重重的灰尘霉味,还有廉价的肥皂香精气味。 虞琅低着头,不敢看池见青,也就错过了池见青的变脸时刻。 虞琅始终把头埋得很低,两只手一直在背到身后去,左手勾右手,藏在背后来回扣弄手指尖。 按照剧情节点。 在虞琅眼前,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富贵男人大概率就是来报复他的。 就算这个世界司法完善,就算不杀了他,多少也是要断条腿、断只手,付出些代价、受些苦的。 借着余光,虞琅打量了下面前男人的四肢和躯干。 很快作出定论:打肯定打不过,反抗无门。 眼下“池见青”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但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做出自救行动。 那就是—— 色诱! 虞琅向前扑通一个假摔。 正正好好摔进男人的怀里,男人也不抗拒,自然地将他搂紧。 虞琅躲在男人的怀抱里,仍不死心地用余光贴着身体边缘向四周扫去。 这也穿西装,那也穿西装,看来看去都没有看到他那穿得破破烂烂的“池见青”。 “池见青”似乎抛下他跑掉了。 怎么会? 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应该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先拖延时间,再等等。 虞琅揪着怀抱男人的衣角擤了鼻涕,眉眼装乖地低下去。 只闷闷地哀求:“我怕疼,不要打断我的手脚,然后……然后你要戴套。” 男人没有回应他。 因为男人也和他一样,正在焦急寻找那位小三的存在。 看来那个小三似乎也明白自己做的是亏心事,所以在正主到来的瞬间,把虞琅丢在这里,一个人跑掉了。 小三就是小三,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一想到小三自知理亏先跑路,池见青就觉得浑身舒坦。 池见青环过虞琅肩膀的手更加用力地收紧,甚至快要把虞琅完全挤进自己的胸膛里,不给虞琅呼吸的空隙。 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稍微弥补一下他那患得患失的心。 池见青手底下那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们见状,立马识趣地互相给了个眼神,整齐划一且无声地退出房间。 池见青把脑袋埋进虞琅的颈窝里,痴迷地低声倾诉: “我继承了虞家的一切,包括你。” 这话到了虞琅脑袋里,可就警铃大作。 什么意思? 是暗示被当成债务打包卖给这人了? 还是想说以后要给他当牛做马做鸭子的伺候吗? 啧。 太坏了啊。 两个人完全错了频道,却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自然而然地把话往下说。 有些话从恋人嘴里说出来是调情,从仇人嘴里说出来叫性骚扰。 “下次不要再躲床底了,你趴在那的时候,屁股对着我一晃一晃的,我一说话屁股就抖一下,好色情。” 说话时,池见青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结果在虞琅的颈窝里吸了一口纯正的灰尘味,呛得咳青了半边脸。 抱虞琅的手也在咳嗽里不由得松开,落在胸口频频排气。 虞琅快速地从男人面前撤走,贼亮的眼珠子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趁手的武器。 他打算就像对待上个世界的老板一样,抄家伙,打得面目全非,然后再跑出去。 到时候池见青一定会在外面接应。 虞琅抱起椅子摔在男人身上,没什么用,椅子散架男人还纹丝不动。 虞琅向后跌了一步,慌乱地四处寻找更硬更重的东西。 烟灰缸! 虞琅冲到电脑桌边一把举起,然后揪住池见青的衣领,把人撞到墙上去。 墙壁轰轰,垮了好几层白灰的墙皮,哗哗啦啦往下掉,掉了两个人一身。 顾不得拍开身上霉臭的墙皮,不等池见青作声,烟灰缸直挺挺砸上去。 砰地一下,声响跟火炮似的炸响。 一下不够,虞琅还多打了两下,烟灰缸上传回虞琅手腕的震感让他的手臂好一会都没缓过来。 “老板?什么情况?”门外守着的保镖们发出警惕的声音。 池见青环住虞琅的腰,后脑顶在墙上蹭出一块块的猩红痕迹。 他顶着一脸的血,轻松笑笑:“调情呢。” “好的,抱歉,打扰了。” 保镖们识趣退下。 “你有病啊?!” 池见青的下颚向后高高地抬起,眼睛半眯着,笑意明显:“有啊,相思病。” 但池见青没想过的是,虞琅比他矮了一大截。 这么明显的迷恋表情,从虞琅低低地视角看去,就是动物园高高在上的观光道里游客投下来的戏谑。 虞琅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池见青就是傲慢轻蔑的游客。 “我看你是想死!” 虞琅发出爆吼声,全然顾不上撕破脸皮带来的后果。 池见青轻而易举地拿住虞琅的手,掐在手腕上的大拇指按住手腕正中央的软肉,往下重重一压。 虞琅的身体瞬间脱了力,尖叫出一声高昂的“痛”,烟灰缸应声砸落在地。 紧接着一个转身,虞琅的双手被压在背后的同时,他的身体毫无保留地顶在老旧的墙壁上。 拉链刺啦声气,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腰下部位一凉。 虽然是夏天,但胯部诡异地凉飕飕的,像是它们意料到接下来要遭大难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放开我!” “就喜欢你这个劲劲的感觉。” 虞琅砸在池见青脸上的狠劲,全都一报还一报地还在自己身上。 每一下力道都不轻,恨不得要把虞琅凿进墙壁里。 他上半身紧贴着墙壁,把上面的墙灰几乎蹭了个干净,胸口的肉红了一大片,但又因为蹭上墙灰的原因,胸口的颜色就跟没解冻直接上锅煎的烙饼似的。 第38章 胸口的肉一块白又一块红,红白的边缘又粉糯糯的模糊成了不清晰的边缘。 虞琅的眼睛里开始冒星星,骂骂咧咧地吼声渐渐弱了不少,成了卡在鼻息里的哼哼唧唧,声音也改了声调,腻歪的往上飘。 已经到这个地步,虞琅也该意识到自己的境地不容乐观。 如果池见青在这附近,他绝对不会允许别的男人染指自己。 现在对方该摸、该抱、该亲甚至该做的都做了,也没见到有谁进来阻止。 虞琅不想认,可是又不得不认清情况。 “陪你睡这一次,你就放过我好不好?”虞琅开始试图讲理。 男人的动作一顿,虞琅以为是思考,实际上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男人什么都没说,也没回答。 但虞琅已经完全失了声,他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说出“放过”两个字的机会。 虞琅的耳朵被吻住。 那个人放了狠话: “我不可能放过你,我恨不得把你的血抽干,把你做成标本摆在房间里,天天看,日日看,夜夜看。” 有些话,一定是要拿到身份后再来说。 虞琅吓得心脏乱跳,好像要猝死一般刺得生痛。 果然是奔着杀自己来的。 男人还在继续他的行为。 虞琅无数次想拒绝,可他的身体和那个男人似乎提前演练过无数遍一样,契合度高得仿佛天天日日夜夜都在一起那般配合。 虞琅的心在拒绝,身体始终在迎合,从头到尾都处于失控状态,完全不受虞琅摆布。 如果说…… 是说如果…… 池见青等会过来了,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该怎么去跟他说这段剧情? 要说是非自愿的吗?他会信吗? 他又该怎么看待自己? 他是不是又要觉得自己是一个只要给钱就能随便上的人? 虞琅那小小的脑瓜子已经完全不够用,胆小的根本不敢直视目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一想到后面池见青会来找他,他就一个劲的陷在自己的责问里。 虞琅又一次逃避现实,两眼一闭晕过去。 想着如果池见青找过来,自己就说晕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虞琅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 次日一早,别墅的落地窗里洒下大片夏天金黄热烈的光。 落在床上人的小腿肚上,灼得红了一块。 虞琅惊醒。 他后背的棍伤有些痒,但不痛了,显然已经被处理过伤口以及上过药了。 身上其他的伤口也基本只剩下一些淤青,外伤清理的干干净净。 刚好外籍女佣正在屋子里收拾前天晚上丢了满地的衣服,在发现床上多了个男人的时候,她也愣了一下,才赶忙喊了一句:“小少爷好。” “小少爷?你喊我?” “是的,主人家不是您的表叔吗?您的确就是这个府上的小少爷。” “他是我的表叔……?” 虞琅念着身份,飞快推了一个剧情出来。 这男的想靠虞琅这个虞家主脉孩子来夺家主的位置与权力,夺权成功则百利而无一害,夺权失败把他这个烂棋子丢了就是。 但是,如果真的夺权成功了。 那虞琅自己也算飞上枝头变凤凰,假少爷变真家主。 这交易做也能做。 池见青从外面端了一叠早餐进来,烤面包加煎鸡蛋,摆在床头边。 捎带着,提了一嘴:“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虞琅表情平静,自然地拿过床头柜的烤面包,咬了一口,含糊地应付:“怎么会呢,昨天晚上确实是太害怕所以才不配合。” 实际上,虞琅的心脏又开始怦怦乱跳。 一口面包嚼了无数下,眼睛也往下耷拉,不敢直视。 那人却没打算这么简单放过虞琅,他凑了上来,与虞琅几乎拉进到鼻子顶着鼻子的亲昵距离,连彼此鼻息的浓淡都能感受个七七八八。 虞琅呼吸一窒,他被迫把“叔叔”的样貌完整的看在眼睛里。 除了身高和体型,样貌什么的和池见青并不相似。 虞琅僵硬地眨眼,询问:“叔叔,怎么了?” 听到虞琅咬着烤面包,鼓鼓囊囊喊出那俩字。 池见青心情大好。 他低下头,啄在虞琅的脸颊边。 把一粒小小的面包碎舔进嘴里。 “ilya,你带他去衣帽间挑衣服,要是都不喜欢,你就让他在pad上自己挑。” 池见青的话讲到一半,想到能看到虞琅换衣服,又话锋一转,把ilya打法走。 “你去忙,我自己来。” 池见青领着在前面走,虞琅跟在后面。 这套别墅特意按照池见青现实生活里的户型造的。 远离市区,但又因为坐落山顶,透过玻璃窗能俯瞰整个市区的繁华。 户型不算大,但胜在精巧与设计感,到处都是黑白色调的装潢,似乎在这栋别墅里出现彩色是一个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虞琅一边走,一边眼睛看不过来,甚至都有些仇富。 衣帽间没有在主卧旁边,而是单独开了一间大的屋子,走进去就像在逛商场的专柜,眼睛应接不暇,纸醉金迷的让人眯眼睛。 但奇怪的,这里显然不是“叔叔”的衣帽间,更像是为他专门打造的。 一定是诱惑。 想诱惑自个心甘情愿为他办事。 虞琅冷哼一声,又开始仇富。 虞琅在衣帽间里穿行,这看看,那看看的,端起pad看得入迷。 半路ilya还把没吃完的早餐端过来,池见青就在一边手把手的喂食。 池见青完全沉迷在打扮虞琅和喂食虞琅的满足感里。 漂亮孩子就是要穿得珠光宝气。 如果可以,池见青恨不得端来洛可可时代的裙子套在虞琅身上,把人当小蛋糕似的看待。 因为要帮虞琅抢真假少爷的名头,所以池见青的人设也深扎在商圈里,是个有头有脸的老板。 地位高,必然责任大。 所以池见青的助理在一旁催促他回公司去开股东会议。 虞琅坐在梳妆台前,依旧啃烤面包。 小口小口的咬,也不往下咽,囤积在腮帮子里,鼓鼓囊囊的。 显然是不饿,纯粹吃着玩。 没人管他吃饭不认真,还要捏着腮帮子说好可爱。 负责做造型的姐姐一边给他抹发油,一边夸他。 “谢谢。” 虞琅被夸时很平静坦然,大大方方展示的模样。 路过其他区域时,别墅上下的佣人都会冲他喊上一句:“小少爷。” 他脸不红,心不乱地应下。 好似天生就是来做少爷的。 实际上,前一天被丢在路边,差点因为高烧死掉。 其实,心里也紧张。 只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导致所有的反应系统都瘫痪,表现出来的就是呆呆的沉闷。 虞琅跟着男人上了商务车座,这个时候小动作多了起来,捏着衣服角在手指上转了好几圈。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 五十几层的写字楼,扎堆在高新园区里。 池见青把虞琅安置在总裁办公室里,给他手腕绑了个小天才儿童手表,设了儿童锁,绑带自己是解不开的。 做完这一切,才不慌不忙去处理公务。 虞琅拦住他,要了些钱。 池见青给了他二十。 “叔……你好抠啊!” “给多了,你就跑了。” “嘁。” 二十是富少池见青认为的少。 但二十对于虞琅而言,够跑了。 池见青前脚刚走,虞琅后脚就跑。 二十确实哪都去不了,而且虞琅也不知道“池见青”的汽修厂准确位置在哪里。 于是他坦然地打了一辆出租车,寻找记忆里的方向,使唤司机帮他在国道上找汽修厂。 出资产打表器上的数字一顿乱跳,当数字跳到眼皮都开始跳的程度,终于让虞琅找到记忆里的汽修厂。 但虞琅不说,他平静地看出租车驶过汽修厂,然后喊了停。 “晕车了,放我下去喘口气。” 司机瞧虞琅穿了一身名牌,看气质也不像穷人,于是就没设防,让虞琅下了车。 车门刚开,虞琅拔腿就跑。 一路疯跑,等司机解开安全带下车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跑得没了影。 齐晋正端着一碗泡面蹲在院子里,看到虞琅出现在院门口时,噗一下嘴里的面喷出来。 齐晋的朋友在一旁,用手敲了敲太阳穴,“确实是有问题啊。” 虞琅兴冲冲跑到齐晋面前,陪着他一起蹲下来。 “池见青!我可算找到你了!” 齐晋听到虞琅字正腔圆叫自己“池见青”,不解释,甚至还配合着回应。 第39章 齐晋:“咋了?” 虞琅声音炸了起来: “咋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 齐晋被虞琅吼得差点没拿稳泡面,顿时起了火气,没好气地怼回去: “什么啊?你能不能别这么凶,现在是你巴巴的找上门来,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就出去。” 虞琅被吼得一愣。 声音瞬时委屈地低下来,双手环过双腿,把脸埋在双臂里,闷闷不乐道: “就昨天晚上啊,你忘了?就那些人、那些事情——” 一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虞琅就又生气又难过。 生气“池见青”的不作为,又难过自己的不忠诚。 心里明明是有一些喜欢池见青的,想着这个世界跟他好好的。 结果……结果上来就发生这种事情。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池见青”解释。 齐晋的嘴巴一瞥,没好气地反问:“你说昨天那个上门又打又砸的男的?” 虞琅张着嘴,“昂”了一声,再详细的他没说。 “他咋了啊?” “就……就……” “你别问那么多,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齐晋烦了,“问,问完滚。”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所以想把我往外赶?没关系的,他很有钱,我可以把他的钱搞过来,到时候我们两个发财了就一脚把他踹开。” 说着,虞琅露出了笑,十分满意自己也能为池见青遮风挡雨。 “我这计划很厉害吧!” 虞琅用手指戳了戳齐晋的肩膀。 “池见青,那你呢?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第34章 齐晋一下子对虞琅改了观,说话语气都柔和不少: “这么说来,你现在很有钱?” 虞琅点头。 “有多少?”齐晋问。 虞琅从口袋里拿了一张黄色的纸币,“二十。” 齐晋嘁了一声,嘴上嫌弃却还是把面前的二十拿走。 “二十块,够干什么?” 说着,他捏着泡面叉子在碗里搅了一下,把最后一点泡面吸进嘴里嚼嚼两下。 虞琅想挽留那张二十元,但齐晋却躲开他的手。 “你为什么拿我的钱?”虞琅质问他。 齐晋切声,“你不是说我们俩吗?” 虞琅站起来,退了一步,拉远他和齐晋的距离。 “你好奇怪。” 虞琅终于是从高烧不醒的迷迷糊糊里醒过来。 脱离雨夜孤苦伶仃又高烧不退的凄惨,吃饱喝足后再来审视眼前人,再笨也该意识到不对劲。 不论是眼前人的态度还是行事风格,全都很奇怪。 “我哪奇怪了?” 齐晋坦然。 他意识到自己假扮的身份出现纰漏,但他却没有半分被看穿的慌乱。 虞琅点破:“你好奇怪,你不像池见青。” 齐晋沉默地注视虞琅。 他还端着泡面蹲在路边,故意示弱地仰头看去,给了虞琅一个被虔诚凝视的错觉。 “哪里不像?” 齐晋反问。 “哪里都不像。” 齐晋憋了一会,憋不出什么解释。 “行。” “行?行什么行?” 虞琅垂下的手捏成拳头,他想要的是答案,而不是这人模棱两可的敷衍。 “你是不是池见青?” “回答我。” “你到底!是不是池见青?!” 齐晋被虞琅接二连三的追问吼得脾气上来了,他把泡面砸在地上,吼声反问:“我怎么不是?” 虞琅姣好的面容霎时扭曲成狰狞,他的声音也拔高,成了歇斯底里地喊叫:“你什么态度?你敢吼我?” 吼完,虞琅也不再惯着齐晋,他往前窜去,左手捏领子,右手一拳打在脸上。 看着齐晋被打得身体弓成c型,捂着肚子在地上哎哟嚷嚷。 虞琅再一次蹲下,一把揪住齐晋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跟前,手指隔空点着对方的鼻子,震声恶道: “你根本不是池见青,你一直在骗我!” 齐晋是个混混,他也不是什么善茬。 缓过气后,直接抬臂扫开虞琅的桎梏,反过来掐住虞琅的手腕,两指按住手腕腱鞘使劲往里一顶。 虞琅的脸立马拧成一团,从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呼吸,指人的手指随之痉挛,失去控制。 齐晋也吼他:“我怎么不是?!” 依旧是反问的语气。 不等虞琅再多反应什么,齐晋左手五指插进虞琅的头发丝里,把虞琅的脑袋像个篮球似的掐在自己的面前。 虞琅的身体瞬间就像个抽了筋的木偶,松垮垮耷拉在男人手里。 虞琅的眼睛里充了血,身体里像个无头苍蝇无处发泄的愤怒全都跑到眼睛里。 一双玻璃球的似的眼珠子里灌满红血丝,像游鱼来回穿梭。 齐晋很想一耳光把面前的小疯子打清醒,好叫他认清现实。 但一想到虞琅身上穿得,再考虑到虞琅的身份,好好对他,认真骗他,一定能从虞琅身上捞不少钱。 齐晋的声音再一次攀上新高,完全盖过两人水火不容的粗重呼吸,跟爆竹似的炸出来: “是我冒着暴雨把你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给你吃、给你穿的,昨晚上那么多一群人冲进来又打又砸,把我这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拆了一遍,这事我都没有说过你半句不是!” 齐晋的嘴张得大开,就跟村口挂在杆子上的大喇叭似的,几乎都能透过嘴巴轮廓把口腔里震颤的扁桃体看得清清楚楚。 “你又做了什么?!你跑去跟别人睡了后二话不说拿拳头打我!你又是怎么好意思的?” “你离了我!外面还有人能把你像供神仙一样的供着吗?!” 齐晋骂得太理直气壮,又真情实感了。 好像他真的跟虞琅起过什么山盟海誓,又有过一段欲言又止的孽缘般。 虞琅听得完全插不进去话,空荡荡的脑袋被一股脑装进了好多文字,那些文字凑成了一句句话,一次又一次冲击虞琅的认知。 好像说得没问题? 但是……但是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虞琅是被唬住了。 但又没完全唬住。 “你放开我,我好痛。” 虞琅的声音弱了下来,嗓子眼沾了眼泪的黏糊劲,似乎是在认错。 “嗯。” 齐晋松开手。 虞琅一言不发地往里走,绕着汽修厂里的这栋楼,闷闷地走。 齐晋见状不对,跟上去,又一次呵斥: “你走?你能去哪?你自己说的,你家里人巴不得你死在外面,你就不能乖乖待着吗?” 虞琅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投进一间房里。 齐晋还想说些什么好控制虞琅的精神,虞琅却直接闯进那间屋子,眨眼的时间里,拿了把菜刀出来。 虞琅的手掌紧紧箍着刀柄。 齐晋终于露了怯意,他的强势在虞琅的菜刀下,顺势化作歉意。 “我刚刚凶了你,对不起。” 虞琅拿起手里的刀,明晃晃地悬在他们二人之间,淡声质问:“我不问我要做什么吗?” 齐晋顺着虞琅的话去问:“你要做什么?” 虞琅直言:“砍死你。” “什么?你疯了!” “你把脑袋放在这里,让我砍。” 虞琅挑了一块平整地方,菜刀尖尖指着那处,轻声威胁: “要么砍头,要么把你的舌头砍了让你再也骗不了人。” “你不怕我死吗?” “你怎么会死呢?你不是说过你不会死,你会永远永远缠着我吗?” 齐晋陷入沉默。 虞琅的手指尖点在菜刀的表面,敲出不耐烦的滴答声。 局势陷入僵局。 齐晋舍不得赶走虞琅这个活财神。 虞琅也只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干嘛呢你们?” 一个呛声打断两人之间的僵持不下,齐晋的好友甩着个大扳手晃悠过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机油味,熏得虞琅眯起眼睛、侧过脸去。 “拿刀干什么?这刀可是刘姨买的,弄丢了还要赔呢,指不定她一张嘴要多少钱。” 那人把扳手丢了,直接从虞琅手里抢走刀。 那个人对虞琅没什么好印象,把刀放回厨房同时锁上门,转头就揽着齐晋往外走: “吃饭了吗?你别理他了。走,咱们吃饭去。” 虞琅垂下的手在剧烈发抖。 他只是想要一个完整的答案,一个是或者不是的答案。 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要他猜? 在虞琅视线里走远的齐晋,突然想起什么,又快步绕回虞琅面前,揽过虞琅的肩膀,拿拳头轻轻锤了锤虞琅的脑袋。 “小少爷,吃饭没?没吃一起吧。” 第40章 “…………?” 虞琅没有反应。 齐晋干脆自作主张带着他往外走。 “带你去吃麻辣烫,以后别碰这种东西,小心伤了自己。” 虞琅皱了眉头。 齐晋见没哄好,又赶紧赔笑脸哄人:“行了哈,这事就到这了,算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下次我绝对好好保护你,谁来我弄死谁。” “你真的是池见青?” 齐晋“嗯哼”一下,又是反问:“你到现在还没得出答案?” “好吧。” 虞琅妥协了,因为此刻他也有些饿。 国道边就跟小镇似的,不高的楼房各自割据着,一楼全都用作商铺,有两家奶茶粉做的奶茶店,也有几家麻辣烫和土菜馆,但要吃更好的就找不见影子,两个稍微上档次些的酒楼都寻不到。 麻辣烫的摊子支到马路边上,虞琅坐在大红色塑料板凳上,看着齐晋为他端来一碗香到头发丝都染上味的麻辣烫。 闻着香,吃起来却有些乏味。 鼻子和舌头对不上账,胃口跟着缩减。 虞琅动了两筷子后便挑食不吃。 齐晋的朋友说他这是少爷脾气。 齐晋就拿手肘去顶人,帮虞琅说话。 虞琅看着,不由得对齐晋起了好感度。 缺爱的孩子便是这样,得到一丁点小恩小惠就能生出好感。 说廉价算不上,他只是得到的太少了。 手腕上的儿童手表响了两声,虞琅一看来电人,急忙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去接听。 “在哪里?做什么?都有谁?” 接听的瞬间,电话那头揣着恶意的声音简短地命令出来。 听得虞琅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贴着大臂外侧生了一片。 “我找了个工作,今天上夜班,你不用等我回去。” 虞琅不老实地汇报。 男人吸了一口烟,烟头上火星子簌簌的声音传进了虞琅的耳朵里。 “哦?找到工作了?” 似询问,似质问,似审问。 “嗯嗯!” “呵呵。” 电话那头的男人冷不丁地笑了。 阴阳怪气的味道被儿童手表的听筒模糊了一大半,只听得出他在笑,却不明白这笑是带着看穿后的戏谑。 不等虞琅反应什么,电话挂断。 虞琅的耳朵贴着手表,疑惑了好一会。 这又是闹哪出? “虞琅,你还吃吗?” 齐晋冲虞琅招手。 虞琅小跑回去,“我不吃了。” “那我去买单。”齐晋说。 “嗯。” 虞琅站到一边,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望着齐晋的一举一动。 齐晋收齐钱包,回到虞琅面前,但是齐晋的朋友却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他去哪了?” “他回去了。” 虞琅自然地躲掉齐晋摸过来的手,保持着安全距离。 “那我们呢?” “我的房间被砸了,回不去,带你去开房睡觉。” “你不用回去吧?” 虞琅看了眼手表,眼底飘过一丝顾虑,“我……我不回去,我跟你走。” 齐晋把虞琅带到一动民房改的旅馆门前,就在要进去的刹那,齐晋拉住虞琅。 “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罢,齐晋转头走开,一头扎进便利店里买计生用品去。 这个小心思他没和虞琅说,也没告诉任何人。 他确实对虞琅的身体感兴趣。 长这么漂亮,试试也不亏,还是人主动送上来的,他也不算诱骗。 不过等齐晋回到旅馆门前时,虞琅却没了踪影。 虞琅没走远,甚至都没走开。 他只是不想站别人店门口,随便找到路边一棵树下站着。 他想,如果是池见青,那他就是钻井盖里都会被找到,所以也不担心对方找不到自己。 等了没两分钟,果不其然暗处有个模糊的人影走向他。 虞琅冲那个人招手,兴奋地嚷嚷: “我在这!” 那人走一步,虞琅也走一步,主动地靠近。 直到对方的面容暴露在昏暗之时,虞琅身体猛地打了个寒颤,脚腕一转准备逃跑。 步子还没迈出去,衣领子先叫人拿住,一把拽住抓回面前。 “虞琅,这就是你的工作吗?” 阴影里模糊的男人低下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亲昵地吻住他的耳廓,用牙齿咬出半圈牙印。 虞琅的耳朵滚烫,分不清是被咬烫还是谎言被当面拆穿羞的。 “刚下班不行吗?”虞琅声音含糊,牙齿磨着舌头,黏糊糊。 “要不,你再看看这附近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池见青觉得又生气又好笑,捏着虞琅的下巴强迫人抬头,强制视线朝左边转半圈,再强制视线朝右边转。 看了个大概后,虞琅已经不是耳朵烫,是整个身体都烧了起来。 这路边暗处的几个角落站了几个穿着暴露的三四十岁女性,一看就知道是从事颜色行业。 他站在这,左顾右盼。 早就被那群姐姐当成同类,甚至她们向虞琅投来可怜的注目。 想着这么年轻的娃娃怎么就下了海。 血液像是烧开了一样滚烫沸腾,蒸腾的水汽一个劲从上飘,钻进脑袋里,脑子跟着进了水。 池见青靠在虞琅背后是实打实气笑了,开车来的时候一路念着见到虞琅就要先吓他一顿,不论是撞邪还是武力恐吓,都要先把虞琅吓到大哭求饶再说。 等见到虞琅这副愚蠢清澈的模样后,又觉得好笑和可怜。 舍不得吓唬,更别说打了。 先捏着玩一会。 池见青的手落到虞琅的腰上,捏了捏他的肚子。 “你收多少钱?” 虞琅小声询问: “我能要吗?” “嗯。” 犹犹豫豫里,虞琅报出了他自认的高价: “……二十万?” 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虞琅就立马觉得自己报高了,自己砍价自己。改口道:“十万,十万也行。” “跟我去车上。” 池见青牵住虞琅垂下的手,五根手指强硬地挤进虞琅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地走在国道边。 一路上,虞琅仍在东张西望,他在找“池见青”的踪影。 池见青的手直接按住他的上半张脸,把东张西望的眼睛捂死后,把虞琅推进六人座的商务车里。 多余的车座被撤走,只留两座,有的是地方去闹腾。 “等等,先说好十万是一次的价钱还是包夜的,然后不戴t的话要额外加钱,还有不能接吻,我不会帮你口,你能接受吗?” “先不聊这些。” 虞琅露出嫌弃的表情,“噫呃”了一声。 “那你想聊什么?聊爱情吗?爱你吗的麻花情。” “聊我们。” “哈?” 虞琅眉头一皱,感觉不妙。 不等他要逃,池见青已经从车座下拿出一捆绳子。 虞琅乱蹬的腿轻易就被制服,不等虞琅再多挣扎两下,双手双脚都被捆死,成了个小人干、小长虫,无力地在后车座上蠕动。 虞琅骂人一定会点名道姓的骂,那句“糙——”刚说完,忽然发现他选中不了目标。 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眼前这男人姓什么、名什么。 只知道对方是他叔叔。 要是乱糙,糙到自己头上来,那也不好。 破口大骂无果后,虞琅干脆改成大喊尖叫。 池见青意料到他会这样,不急不慢,悠哉悠哉把车窗封死,拔了车钥匙下车去。 靠在车边抽烟,捏着烟嘴吸一口烟,余光就往车里瞟一眼。 他看着虞琅从活鱼一步步把自己耗成死鱼,靠着车座怏成了颗过季的小白菜。 这才不紧不慢地拉开车门。 虞琅还要尖叫,他就继续关门。 这样整治了两回后,虞琅老彻底实了。 虞琅看叔叔的表情都变得极度忌惮起来。 此人不简单。 居然对自己这么了解,很少有人能把他这个泼皮无赖治这么死。 池见青递过去保温杯,贴心地给人喂了一口温水。 虞琅不喝,还说:“下毒了。” 这句话正中了池见青下怀。 池见青喝了一口,旋即强行喂进虞琅的嘴里。 被虞琅咬得舌头缺了一块肉,他依然不急不恼,反倒是笑着,在虞琅的注视下,那一团血沫子咽进喉咙里,发出贯穿四肢百骸的惬意呼吸。 池见青坐过去,把虞琅当兔崽子似的,轻松拎在手里,放在腿上。 他伸出手,左手掰着虞琅的下巴以防虞琅逃避,右手的手指尖顶着虞琅的鼻尖。 “说说吧,那个叫齐晋的小三是什么情况。” 第35章 第41章 虞琅摇头,眉心处拧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齐晋?我不认识。” 这是实话,虞琅没有骗人。 回答的时候,甚至还多考虑了一会,把自己浅浅一层人际关系想了个遍,都没有找出一个叫做齐晋的男人。 池见青的指尖抵着虞琅的鼻尖,往后一顶,推的虞琅的脑袋跟打点器似的扑腾一下。 “再想想。” 池见青给了机会。 “我真的不认识,他是谁啊?” 虞琅听话的又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来。 池见青回答的简单干脆:“小三。” 虞琅的眉头拧得死死的,听着熟悉的称谓,似有似无的想到了什么。 但是他拿了这个男人的钱,然后跑去找另一个男人,这确实是事实。 “不认识。” 池见青吸了口气,换个人已经被他拧断脖子懒得废话。 但虞琅对他装傻,他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把话说开。 池见青的手伸出去,指向路边麻辣烫的方向。 “就刚才,那个和你走在一起的男人。” 池见青的手腕转了个方向,又点在民房改的旅馆方向: “那个把手臂搭在你的肩膀上,用一碗十块钱的麻辣烫,就准备把你骗去开房的男人。” 光是简单介绍还不够,说着说着,池见青把自己说急眼了,来了一股气,咬着牙挤出四个字:“那个贱人。” “你少跟贱人接触。” 池见青的手指顶回虞琅的鼻尖,像抓着小猫训话似的轻点鼻头。 虞琅张嘴咬住池见青的手指,嗷一口,咬出一圈血淋淋的牙印,牙印几乎刻进指骨里。 咬得虞琅门牙都酸了,池见青没有半点反应,面无表情地盯着虞琅。 虞琅的身体里升起一股怒火,有一种自己的情绪被人看轻的无力感,好像他的愤怒不是愤怒,他的反驳不算话语般被轻贱了。 虞琅用力“呸”了一下。 “你怎么能骂人呢?他怎么就小三了?我说了那只是我的朋友,你干嘛要说人家是小三?我在哪里、做什么、交什么朋友,全部都无需经过你同意,我不是你的狗,我没必要事无巨细向你汇报,你也没有资格这么咄咄逼人的来管我。” 虞琅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说得牙关都酸了,才把嘴合上,眼睛往边上斜去,赌气不看人。 “说完了?” “说完了。” 池见青已经很久没有眨眼,车里只留了一盏头顶小小的车灯。微弱的灯光落在肩膀,照不亮深邃眼眸里的瞳孔。 深黑的瞳孔扩散至整个眼睛,黑漆漆一片,像深海鮟鱇鱼的嘴,恨不得把虞琅咬死,吞进肚子里,半点不想听虞琅那叫喳喳的声音。 一定是那个贱人教他这么说话的。 池见青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扯起笑容,呵呵一声笑,笑得像是墓地里风烧林梢,却突兀响起啼哭声般阴森诡异。 “明天。” 池见青说了个时间。 虞琅听不懂,但下一句他就该听懂了。 “明天,我会把他的脑袋提过来,送到你面前,好叫你看清他的模样。” 池见青说话的时候脸上还保持着微笑的模样,只是半天看不出活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副死气沉沉的骨架套着一层完美无瑕的人皮。 人皮在笑,骨架没有。 骨头顶着人皮,出现矛盾的伪人感。 而且这个死鬼一点没打算伪装自己的非人感,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虞琅面前。 在虞琅眼里,不亚于一只蟑螂飞天遁地朝自己飞过来。 虞琅被狠狠吓住,很想尖叫,却发现因为恐惧过度喉咙失了声,嗓子眼半天喘不过气来。 想逃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住,最后只能闭上眼睛,恐惧地泪水一个劲地从眼尾挤出来,一颗接一颗。 眼前的光景越来越黑,眼珠子又不争气地被黑暗浸染。 仿佛池见青的眼珠子爬进他的眼眶里,把他的眼球吃掉以后鸠占鹊巢。 虞琅被完全吓懵。 什么齐晋、小三、池见青都被推到一边去,混乱的脑袋里只剩下俩字:“救命!” “你早说你是鬼嘛……” 虞琅的声音软了下来。 “早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的身体掺了泪水,从干巴面粉成了柔软面团。 池见青再想对他怎么样,全盘配合。 手掌贴着他的肚子像揉面似的来回搓弄,揉红了一大块的皮肉,虞琅也只敢咬紧舌头,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再往下,虞琅身体一紧,脑袋往前顶去,顶在池见青的锁骨处来回摇头拒绝。 “检查。” 池见青的声音四平八稳,一呼一吸平静不已,身体没有反应,呼吸没有加重。 这根本就不是染上欲望时会有的反应。 正如池见青所言,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检查。 检查他的虞琅有没有被小三染指过,检查里面是否还是他的形状,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他的一己私欲。 借由检查的名义,用手指肆意地侵扰虞琅,看虞琅憋红了脸,还要替自己辩驳清白的模样。 “没有!我只和你发生过关系。” “哦?那我哪里不如他?他又哪里比我好?” “他没我帅,没我白,没我有钱,他哪里都不如我。” “是不是我今天不来找你,你就跟他睡了?” 说着说着,池见青自己又说急眼了。 “我没有强迫你非要选择我,我只是觉得他配不上你。我嫌弃他。像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出现在你身边的。当然了,我也说了我没有逼你选我,我也不是说很生你的气,或者非要把你怎么样,我只是……只是……好吧,我等会就去把他杀了。不,不光是杀这么简单,我要让你看着他是怎么死的,好叫你彻底地与他撇清关系。” 池见青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把自己念成了卡带的磁带。 与其说是说给虞琅听,不如说更像是在安抚自己,重复不断地强调自己情绪稳定。 实际上,他在虞琅的眼里就是一个活火山,卡在爆发的崩溃边缘摇摇欲坠。 “你别胡思乱想了!” 虞琅拿头去撞池见青,他想把池见青的嘴巴撞出血,结果发现自己的额头只够得到人家下巴。 撞来撞去,反倒是把自己额头送到人家嘴上亲。 “说真的,我并没有想要把你如何。” 讲到这里,失序的人皮鬼终于找回一丝丝冷静。 “我也只是想说,如果你骗了我,我会把你肠子抽出来浸在消毒水里泡上七天再给你装回去。” 与其说是冷静,倒不如说是电脑蓝屏后的死静。 是另类的彻底崩溃,整台主机一并陷入失去回应的死机当中。 虞琅的眼睛瞪大又吓得闭上,脸上的五官被吓得乱飞,整个人都像被泼了热油的小白菜似的,彻彻底底地怏缩成一团,藏在池见青的怀里瑟瑟发抖。 怕到失声,还要用尽浑身力气去求饶解释:“叔叔,我真的没有在外面乱搞啊。” “你叫我什么?” 虞琅乖乖喊:“叔叔。” 试图靠这声叔叔拉近彼此关系,唤醒对方良知。 “叔叔,求求你别为难我了,我胆子真的很小。” “有多小?” 虞琅找不到东西来描述形容。 “…………” “有我的心眼小吗?” 虞琅震惊。 还有人心眼能这么小?! 虞琅把脑袋再一次撞在池见青的锁骨上,蹭了蹭。 “我用我的真心发誓,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关系,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那碗麻辣烫是用的你给我的二十块钱买的单。” “好,如果你骗了我,我会把你的心脏挖出来,吃掉。” 虞琅的眼尾向下耷拉,悄声嘀咕:“不是这个真心……” “我只要你这个真心。” 池见青的手指贴着虞琅的鼻头下滑,擦过喉结,又撩过锁骨,最后停在心脏跳动的地方。 手掌贴上去,掌心感受着薄薄一层皮肉下跳动的心脏。 虞琅的心意向来是假的。 小骗子骗人从来不眨眼睛。 但怕死,是实打实的。 就在虞琅的注意力放在心脏的时候,冷不丁地身体骨头一阵激寒,咔哒作响。 “的确没发生过什么事,干得挤不进去。” 池见青说: “放轻松。” 虞琅不敢反抗,脑袋顶住池见青的肩膀,一边听话放松肌肉,一边又哼哼:“你不是说只是检查吗?” “嗯。” 池见青反应平淡,在yes or no的问题里,选择回答or。 池见青已经是虞琅无法沟通的醋坛子成精。 虞琅开始喊救命,但是救命对池见青没有任何作用,除了让池见青感到加倍愉悦外,任何作用都没有。 第42章 虞琅就像个乐高积木,在拥有说明书的男人掌心里逐一拆解。 虞琅的嘴巴从喉咙里发出酸涩的咔咔声,完全被镇住,只听得见骨头打架。 就在暗河即将决堤的刹那。 虞琅被抱起,单独放在座位上。 池见青要走,虞琅也不敢挽留,反倒是升起了一股被放过的侥幸。 只剩下腌臜的念头在支离破碎的理智里胡乱地窜动。 对方惹来了雨季,却没给濒临决堤的河岸开一个泄洪的口。 回家的路上,虞琅蜷在座位上小声歇着气 点火的那个倒是像死了一样的静悄悄开车,虞琅不想招惹,跟着一块咬着舌头沉默。 于是由着心尖尖上的火苗飞向全身,跟架在火上正烧着的锅似的。 烧红了锅底,烧干了水分。 最后便是什么也没发生的,回到别墅门前。 女佣已经睡下了,屋子里留了小夜灯 被抱下车的时候,视线往下一瞟,座位湿了一片。 他把眼珠子提心吊胆地往上抬,确认男人没有打算拿这事笑话这才松了口气。 男人冷不丁一句话插进他的耳膜:“你一直这样,水多得很。” 虞琅的嘴角撇下去,郁闷。 虞琅嘀嘀咕咕:“一直?我和你拿来的一直,也就那一次。” 池见青的步子一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低下头,整个人都往下埋去,像一座山要把虞琅掩埋。 虞琅害怕地闭上眼睛,“你又要做什么?” 虞琅的耳朵边上响起一声笑。 一声特别熟悉的笑。 几乎要把他刻在dna里的恐惧重新唤醒。 那个名字挂在虞琅的嘴边呼之欲出。 但想了一下,如果不是的话,这死鬼又要发疯地大喊贱人。 保险起见,虞琅没说话。 虞琅被丢到床上,陷在床垫里,背对着男人。 但很快,就被男人一把捞起,强行正对。 男人的半边身子都向下垮塌,沉甸甸地把虞琅包裹。 “池见青。” 声音在包裹的黑暗里如风声贯通脑袋,吹得头皮发麻。 虞琅不敢轻举妄动。 “我说我是池见青。” “听清楚了吗?我是——池见青。” “还要再强调一遍吗?” “…………” 虞琅把眼睛完全睁开,在被包裹的黑暗里,找不到一个焦点供视线停留。 只能听到黑暗的主人最后一次强调: “我是池见青。” 第36章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虞琅为自己的愚蠢破防一般,揪着自己的耳朵气急败坏大叫起来。 他猛地一下使劲把池见青推开,涨红了脸,分不清是急红的还是羞红的,总之是红透了。 “你不要再说了!” 虞琅的手举了起来,他想挥散面前无边无际的黑暗,结果等来的是双手被箍住,按过头顶,抵在床褥里。 虞琅的世界恢复了光明,但这个光芒,不如没有。 因为那是从池见青眼睛里倒映出来的光,带着股冷飕飕的阴气,像是要把虞琅拖进那口深井里溺死,让虞琅再也逃不出这一圈深邃的幽暗之地。 发泄完后,虞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他毫无反应,像是一块石头,硬邦邦的蜷在池见青划出来的黑暗地界里。 “虞琅?”池见青喊他。 虞琅没有反应。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人亲了一样,嘴唇冰冰凉凉的,很是柔弱,又带着湿气。就像被一块湿泥蒙着了似的,惹得耳朵里轰轰作响。 “亲爱的?” 耳朵另一只耳朵也被吻了。 但虞琅的眼前太黑了,他只觉得闹鬼了,没有半分暧昧旖旎。 “你不想见到我吗?” “还是说……你对这样的我不满意?” “知道我是池见青这件事,对你而言很难接受吗?” 池见青的声音低了下来,失落落的,委屈着。 但池见青向来只在言语上委屈自己,不会在口舌上委屈自己。 虞琅再不给出反应,他就要被池见青这条狗用舌头舔遍全身了。 从耳朵到脸颊,眼角眼尾,鼻梁鼻翼,唇珠唇角,喉结锁骨…… 池见青一直往下试探虞琅的底线,还时不时抬眼用眼珠子打量呆呆的虞琅,从鼻子里嗡出两声蹬鼻子上脸成功的窃笑。 “需要我当着你的面,把这张让你不满意的脸皮撕了吗?” 虞琅终于有了反应,嘴唇干涸着沙哑“啊啊”两下,连忙低声拒绝道:“不、不用。” “那你喜欢我这张脸吗?” “这是我的脸,真的我的脸。” 池见青给虞琅泄了一线光,周遭成了朦胧的昏黄,池见青把自己的脸送到上去,像一盘菜一样静静摆在那,眼睛一眨不眨,连呼吸都凝滞。 “你喜欢吗?” 池见青问他。 虞琅不吱声。 池见青的手指尖又来到虞琅的鼻尖上,轻轻一拧,皮笑肉不笑。 这是威胁的提前预警。 虞琅没悟到。 池见青的手指尖点着虞琅鼻尖,按了一下,像讲故事似的娓娓道来。 “说你喜欢,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然后从坟墓里爬出来于一个雨夜悄然藏在你的床底下,抓住你的脚腕把你拖进我的地狱里。” 说完这句话后,落在虞琅鼻尖上的手不再是单纯的手。 而是带着死亡威胁的鹰爪,尖锐地把恐惧埋进虞琅的皮肤下,让毛骨悚然的寒意渗透至身体的每一寸血液之中。 虞琅说:“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虞琅眼睛是闭着的,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人皮鬼的模样。 周遭安静了下来。 似乎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鬼在得到满意答案后离开了。 于是虞琅又等了好一会,才在心里默默倒数三二一,缓缓睁眼。 眼皮往上抬的那一瞬间,虞琅还是被吓得失声了。 池见青没有离开,而是屏住呼吸,在距离虞琅仅一指的范围里停住,以一种近乎诡异的痴态细细观摩虞琅的所有变化。 眼睛里是偷看时才有的小心翼翼,可是动作又是光明正大的。 又是极其矛盾的非人类感。 他像个蹩脚的小偷,掩耳盗铃。 以为只要不发出声音,就能一直偷看下去。 但池见青胜在脸皮厚,就算他的痴态被发现了,不过是把漆黑的瞳孔猛地扩散至整个眼眶,然后大大方方的用他的两只黑洞洞鬼眼,大摇大摆地塞下虞琅脸上出现的狰狞恐惧。 “你脸上没有钉子了,那嘴唇下还有纹身吗?” “…………” 虞琅选择忽略。 “我能看看吗?” “我能拒绝吗?” 池见青的脸上陡然呈出虚浮的笑脸,“好有脾气,好喜欢。” 虞琅从床上坐起来,但没下床,反倒是罕见地主动靠近池见青。 池见青受宠若惊,脸上还麻木着表情诡异,但尾椎骨延伸出去一节看不见的尾巴正在欢快地摇动,和眼珠子频频左右微微攒动的频率一致。 “那个……你说的给我十万块钱,还作数吗?” 虞琅问他,怕归怕,贪归贪。 那可是十万! 别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十万给虞琅,虞琅能拿磨推鬼。 “那我能……” 虞琅叹出一口气,无奈地把自己的嘴皮往下一扒,“没有,没有纹身了。” “那舌头呢?” 池见青好奇。 虞琅把舌头吐出来,长长的舌头向下延伸到下巴尖。 舌尖一道锐利的裁剪把舌尖分成两半,割痕一路向上,蛇舌的分叉几乎占了整个舌面的三分之一。 池见青把握住了这个好机会,他伸出舌头,舔了上去。 把自己的舌头,盖在虞琅的舌头上。 像吸-毒似的,抵着鼻子贪婪地吸了一口气,鼻腔里震出干涩的吸气声。 等到虞琅想把舌头藏回去的时候,池见青却张嘴,提前咬住舌尖,抢着往自己嘴里塞。 虞琅尝到痛,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拿眼睛去瞪面前的人,心里骂出一句:“死变态。” 虞琅骂人的眼神,也成了池见青病态爱慕的养料。 同辱骂、巴掌是一样的,打在身上,爽在心里。 池见青松开牙关,虞琅一耳光破空扇来,紧接着是飞出去的一踢脚。 池见青一只手抓手腕,一只手扣脚腕。 来回两下,把虞琅当小鱼仔似的拎起来抖抖。 直到虞琅发出求饶的救命声,这才被放下。 虞琅拿池见青没办法,再让池见青继续把变态的行径延续下去,虞琅感觉迟早有一天他们要往四个字母的圈子里一顿狂奔。 第43章 现下,对池见青而言,最正常的行为居然是让他做个沉闷的打桩机。 起码那样,他只会说几句骚话,然后认真打桩。 两个人把床上闹得一团糟,被褥一类的床上用品被踢得皱皱巴巴,露出底下的床垫。 酸酸的汗液迅速蒸腾在空气里,还没来得及把荷尔蒙的味道撒的满屋子都是,就被中央空调的新风系统全都抽进换气机里。 导致池见青只能把鼻子按在虞琅胸口闻,闻着闻着,难免胸口一痛。 后面换了几个位置,但也没脱离这间卧室。 又过了一段时间,卧室外的小灯亮了,女佣ilya起床在客厅忙碌。 晨光已经透过窗帘间竖起的缝隙斜射进来,笔直地打在两人黏在一起的身上,像一捆绳子把两人系在一起,锁在床上。 虞琅彻底累了,软趴趴地睡过去。 池见青还不能睡,即便他也正大口大口的喘气,他也要先抱着虞琅去清洗身体,然后又趁着对方一睡不醒的疲惫,去亲、去舔,再恋恋不舍地把自己留下来的气息擦干净。 最后,抱着虞琅换了个房间睡觉。 ilya收拾完别墅其他地方后,最后才进的主卧打扫卫生。 在把室内的狼狈看清后,脸上的表情不亚于世界末日到来那一天的绝望。 这时,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贼声。 ilya紧急转头看去,把不睡觉的鬼祟虞琅瞪在原地。 虞琅赶紧拿手往上亲,连连求饶:“嘘嘘嘘——!你别告诉他!” ilya的眼睛瞪圆了,一副顿悟表情。 “是池先生家暴你吗?你走吧!我绝对不说!” “…………” 虞琅没解释,点了下头。 他在ilya关注的注视下,蹑手蹑脚跑没了影。 临走前还没忘把客厅桌上水果碗里的小刀拿出来揣兜里,他打算去把齐晋解决了。 虞琅看了眼天空,时间正早,是清晨。 雾蒙蒙的,空气的可使距离大概只有十米。 风凉丝丝的,带着浓重的水汽与草腥味。 天边挂着的太阳像是一盆炭火,中间一点火光,周围全是死气沉沉的灰色,像是给已故之人烧去的半盆黄符。 虞琅一边走,一边手往腰后面撑。 倒不是说腰又多酸多痛,只是虞琅总觉得池见青那个鬼东西肯定被把里面抠干净。 以他对池见青的了解,绝对会跟狗一样,往里面留下标记领地的东西。 走着走着,虞琅一个急刹车,脑袋猛地向后转。 白茫茫的雾里,若隐若现地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像人,像树干,像电线杆,像一切竖着的细窄物件。 甚至,像招魂幡。 虞琅觉得哪哪都不得劲。 从别墅的落地窗往外看,明明没有起这么重的雾,走出来就成了灰蒙蒙一片。 雾不光是雾,甚至像有形状的灰尘,捂住行人口鼻,使其发出不适的咳咳声。 虞琅又回头看了一眼黑影,距离更近了。 朦胧的形状几乎快要凝成一个人形,——两米高男人的形状。 虞琅不敢再回头看,越走越快。 发现正前方不远处有一家便利店,他一头扎了进去,松了一口气。 虞琅用余光往黑影的方向打量,黑影停在那里了,远远地观望。 风一吹,形状出现弥散的趋势,但很快又飘回来,像一团不稳定的液体。 虞琅买了一瓶酒,钱是从池见青衣服里偷出来的,大概五六百。 他走出便利店后一顿猛喝,借着酒精壮胆,虞琅快步往前冲,冲进人群里。 趁着这时雾气淡了一些,他赶忙打了一辆出租车,灰溜溜跑走。 这时,黑影的人走了出来。 悠哉悠哉,不急不忙地捏着一根烟,嘴角拧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意,眼睁睁地看着装有虞琅的出租车开走。 池见青含着一口烟,飘忽忽往外吐出。 “肯定是那个贱人教他这么做的。” 或许是因为欲望得到释放,属于他的东西已经印上标记,所以这次骂人没那么咬牙切齿。 淡淡的,带着一股没把小三看在眼里的稳操胜券。 哪怕是虞琅主动去外面花天酒地,哪怕是他亲眼所见虞琅的主动出逃。 池见青也只会觉得是别人勾引的虞琅。 让他骂他的亲亲老公,他可舍不得。 虞琅握着水果刀找到齐晋家里。 汽修厂的人都没起床,院子里空荡荡的,他对着齐晋的房门就是两脚。 “出来!” 虞琅大喝。 旁边屋子被吵醒的男人打着赤膊开门出来,迷迷糊糊地大骂:“大早上的叫什么叫啊?!” “……齐晋。”虞琅含糊地喊出男人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念出这两个字,在此之前,他都将这二字念做:池见青。 “什么?” “我说……”虞琅舌头在嘴巴里转了一圈,活动活动,带着满嘴的酒味,晕乎乎地念说:“齐晋,我说齐晋在哪?” 男人骂骂咧咧了两句:“妈的,齐晋在外面赌老虎机呢!” “哪里有老虎机?” “我哪知道,你自己找去!” 虞琅转头就走,见人就问老虎机的下落。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家有年头的老式街机厅的最角落里找到了齐晋。 街机厅里的气味相当难闻,是各种汗馊味、劣质酒精味还有各种各样廉价香烟的味道,而且排风换气基本没有,一进来虞琅就被熏得睁不开眼,喘不上气,脑袋越来越晕。 说是街机厅其实就是一个老旧民房里,把帘子一拉,所有声音、气味都闷在一起的细菌培养皿。 齐晋还是那副邋里邋遢不着调的模样,嘴边叼着一支快要烧到嘴巴的烟,脚边立着几个空瓶子,还有零零散散倒下滚到一边。 烟头的火花已经快烫到嘴皮子,可齐晋毫无知觉,他一双眼睛恨不得跳出来贴到老虎机的屏幕里去看,一眨不眨、全神贯注的盯着老虎机里的声音。 里头的格子咕噜噜转,老虎机的音响发出震耳欲聋的音效。 “啧!妈的,又输了!” 齐晋倒是很习惯这里,郁闷地吐了烟头,一扭头看见虞琅,来了劲。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齐晋站起来,把位置让给虞琅坐。 虞琅扯着嗓子大喊:“你根本就不是池见青!” “不说这些,有钱没?这台机子我已经投了两千块,马上!马上就能到保底了!” “你赌博?” “玩玩而已啦。” 齐晋嘴上是在找虞琅问钱,实际上手已经擅自摸到虞琅的衣服口袋里,二话不说把那几百块钱拿出来。 还不忘搜另一边口袋,以防有漏网之鱼。 摸了把刀子。 齐晋表情凝固。 但在赌徒眼里钱比命重要。 他把刀子拿走,也把钱拿走,然后一个箭步窜到前台换了几十枚游戏币。 由不得虞琅说不。 齐晋完全把虞琅当成个傻子,他不害怕虞琅,也不拿虞琅当回事,只把他当个摇钱树。 虞琅的情绪被齐晋彻底的冷落。 虞琅的质问,虞琅的愤怒,齐晋全都看不见。 齐晋还是盯着那台老虎机,他抓起虞琅的手,对准老虎山的按键拍下去。 然后全神贯注的看机子里的图案来回变动。 虞琅一拳殴在齐晋的脑袋上,整个身体扑了上去,对着齐晋就是一顿不讲理的拳打脚踢,直到把所有的情绪全都倾泻在齐晋身上。 “打死你!” “我打死你!” 老板看到情况,连忙上前拉架,拽住虞琅往一边去。 虞琅疯了一样,面目狰狞地对着齐晋破口大骂:“你等着,我迟早有天捅死你!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你他妈疯了?!”齐晋擦着颧骨,一手的血。 一旁的老虎机仍在兴奋的开奖,音效就和爬楼机一样,越来越高,越来越激昂,越来越亢奋,震得人心昏昏。 虞琅大叫:“你根本就不是池见青!” 齐晋冷笑,他又骂虞琅是疯子,啐了一口唾沫后理直气壮说:“我本来就没说过我是池见青,我说过吗?” 虞琅一愣。 “你骗我!你骗我的钱!” 虞琅换了个说法,他的手拍在老虎机上,用力地拍打,边拍边骂:“那是我凭本事赚来的钱,你凭什么拿走?你凭什么拿去赌!” 拍着拍着。 老虎机的音效彻底不对劲了。 不再是爬楼一样的高昂音效,而是彻底攀上顶峰后的烟花炸开,乒乒乓乓作响,鼓声震震。 老虎机正在欢呼、喝彩。 齐晋变了脸,从一脸凶恶变成了亢奋。 他一个箭步冲到老虎前,拿手去捧从老虎机里源源不断吐出来的游戏币,像狒狒一样亢奋大叫。 第44章 “赢了!赢了!” “哎哟,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 齐晋高声欢呼,恨不得抱起虞琅转上一圈,扑上去的最后关头被虞琅的拳头打清醒。 老板的脸瞬间化作难以置信地瞪眼,结结巴巴好几下。 最后在齐晋要挟报警下,欲哭无泪给端来的游戏币兑了钱。 齐晋拿走自己输掉的钱,剩下的全都塞进虞琅的口袋里。 虞琅数了数,他用五百块钱的游戏币,赢了一万五。 如果算是齐晋拿走的那部分,近两万。 那一刻,虞琅的脑子里全是老虎机里激烈炸响的叮叮当当。 浑身血液都跟着沸腾了起来,他捏着这一摞钱数了又数。 街机厅里的气味一下子美妙起来,这哪里是臭味,全都是金钱的味道啊。 虞琅还想接着玩,被齐晋拽住。 “想什么呢?哪有那么多大奖给你开中。” 虞琅还是非要试。 只塞了一枚十块钱的游戏币,结果中了十倍奖金。 吐了一百块出来。 “我真是福星!我真的是诶!”虞琅眼睛都亮了,“再玩一把!” 眼瞧着虞琅要上瘾了,齐晋赶紧揪住虞琅的衣领,把他往街机厅外拖。 “别玩了,走,请我吃早餐去。” 半拖半拽好不容易给人扯出街机厅。 这时候,街机厅外围了一群人,围成一个圈,满眼艳羡地盯着圈中间看,时不时发出些“啊”、“咦”、“哎哟”的赞叹感叹。 齐晋带着虞琅挤了进去,这时才发现是一辆酒红色的迈凯伦720s,像个张牙舞爪的恶魔狰狞盘踞,任谁来了都得多看两眼再走,更何况是这种宝马、宾利都罕见的小镇路边。 这时,靠在车边的男人怨念深重地盯着虞琅。 眉眼几乎要被眉弓骨覆住,只留下两个深黑的眼眶,黑洞洞的眼眶里深不见底,挤不进去一丝一毫的光,亦密不透气。 但他的嘴角却在笑。 眉眼外泄的怨气和嘴角明晃晃笑意正在激烈打架。 他怨虞琅去找小三,又不想让自己在小三面前显得没气量和地位。 从他身上散出来的怨气把周围堵着的一圈人赶跑了。 池见青的脑袋向一边歪去,先把视线投向躲在虞琅后面的齐晋,再又看回虞琅。 他字正腔圆地说: “玩得开心吗?老公。” 第37章 虞琅的脑子还是晕的。 酒精副作用加上老虎机爆金币时的亢奋,两者叠加在一起,脑袋里面已经被“兴奋”二字搅和成一团乱麻。 以至于,虞琅并没有意识到面前气氛很是诡异,甚至诡异到可以用“危险”来形容。 除了抱着一沓纸币的虞琅,没有人的笑是真心的。 池见青的笑更是像一柄蓄势待发的毒箭,恨不得下一秒就把齐晋的脖子捅穿。 只不过现在一是因为瞧不起小三这只小老鼠,另一个就是碍于正宫娘娘的地位,必须表现出拿得起、放得下的气度来。 这才一忍再忍。 齐晋脸上的笑更像是知道大难临头时讨好的笑,带着强烈的低声下气与苦涩。 他藏在虞琅的后面,又一退再退的退进人群。 虞琅什么都没意识到,他的脑子里全是老虎机丁玲桄榔爆金币的动静,像雨季的暴雨,滴滴答答往里倾泻直到完全塞满他空空的脑子。 虞琅的眼睛里有光,全是脑子里的老虎机游戏币在发光。 虞琅的眼神瞟到那辆夺目的豪车上,又缓缓将视线挪回靠在车边的男人身上。 不等池见青多下达指令,虞琅直接往人身上扑,跳起来抱上去。 双臂绕过池见青的腰,脑袋埋进池见青的胸口,小腹部位顶着对方的胯部。 上半身亲昵地蹭来蹭去,下半身也没放过。 池见青身上的吓人的阴气陡然散了不少,他的两只手先是垂下,然后在受宠若惊中举起来,悬在半空许久没有动静。 最后是因为虞琅的脸颊焐热了他胸口两块肌肉之间的凹陷地带,烫得不行了,这才把无措的手掌顶在虞琅的额头上,把人往外一推,紧接着两只手成一只碗,托住虞琅滚烫的脸颊。 没有发烧,只是单纯的烫。 池见青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虞琅抬起头,冲池见青垂下的低顺眉眼吹出一口气。 吐出来的浓浓酒气呛得池见青都拧了眉头。 “怎么喝这么多?” “池见青!” 虞琅嚷嚷出男人的全名,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字正腔圆,如同酒鬼在极力自证自己没喝醉似的迷迷瞪瞪。 “我好开心!” 每个字从虞琅嘴里说出来都极其的费劲,咬字尤其用力,短短几个字说完虞琅就得喘口气,吭哧好几下,再接着说第二句: “我玩得好开心!” 肉眼可见的,虞琅就跟朵花似的,完全的盛开,整个人都带着股舒展的透气感。 池见青的眼神朝躲在虞琅背后的齐晋瞟去。 眼神跟射鸟的箭似的,快准狠从人群里把人拎出来,狠厉地一箭穿心。 无声中拷打齐晋。 齐晋猝不及防被打了个对穿肠,佝偻身子愈发地往小小一个的虞琅背后藏匿。 虞琅不满意池见青的分神,因为他早就把齐晋忘掉天边去了,此时此刻只觉得池见青的分心是对他情绪的忽视淡漠。 “你瞧!” 虞琅把手里厚厚一沓钞票拍在池见青的脸上,对着眼睛的部位使劲地抖了好几下。 “你瞧你瞧!我挣的!” 虞琅把钞票捏在手里顺滑的展开,成了一把纸扇,捏在大拇指下轻轻扇动,吹过来的风尤为沁人心脾。 池见青用他那还不太熟练的笑,跟着虞琅笑,陪他笑。 虽说不是伪人感十足的皮笑肉不笑,但看上去也没有多开心。 虞琅不满意,觉得是敷衍,直接上手捏住池见青的两边脸颊往上提,更加兴奋地嚷嚷: “池见青,我玩得真的好开心!” 池见青颇为无奈地宠溺点了两下头,嗯嗯道:“知道啦,知道啦。” 虞琅掐了一下池见青的腰,把他往车里推。 “走吧,我一天没吃饭了。” 迈凯伦720s经典的蝴蝶门展开,惹来周围连连的惊叹,手机快门声咔嚓不断。 虞琅的虚荣心在众人艳羡的注视与频频闪动的快门里得到极大满足,嘴角快要跑到天上去。 虞琅坐进车里,车门缓缓下坠。 临走前,虞琅拉下车窗,特意用手指隔空冲齐晋勾了勾手指,随意地像在逗狗似的。 不等虞琅表示什么,虞琅逗狗的手指先被池见青压下来。 转头看过去,活脱脱一位刚从井里爬出来的怨鬼。 无奈之下,虞琅只能隔空对齐晋喊话: “你应该后悔这几天没有做我的舔狗!不然我还能赏你两耳光尝尝滋味。” 虞琅咯咯地笑,结果就是他被池见青霸道地掰过视线,车窗寂静上抬,车内成了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密闭空间。 虞琅凑到池见青边上吹了口气:“放心,你是我的嫡长狗。” 池见青面无表情的观察车身周边的障碍物,但偷偷用余光窥看虞琅的小动作透露出他被虞琅一句话哄好了。 虞琅自觉系好安全带,然后把一沓钱左手倒右手。 “我请你去吃饭,我有钱咯。” 他舔一下食指,把钱一张张来回数,恨不得把一万来块钱数出十来万。 在震撼如呼啸狼嚎的引擎轰鸣声里,在众人的注目礼下,车身快速地飞出人群之中。 外面的人再难看清和听清里面的情况,只能用加倍恶俗的眼神去打量留在原地的齐晋。 “这是啥子关系哟?我刚听到他说什么舔狗?” “你没听到吗?男的喊另一个男的老公,说明路边这个是男小三咯。” 齐晋脸上的五官乱飞,在围观群众的注视下,肉眼可见整个人红了一倍。 分不清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还是二者都有。 以齐晋的脾气,虞琅敢这个跟他说话,绝对是要遭齐晋一顿训话,训到虞琅自己认错才行。 但现在他不敢有半分对虞琅地不满。 因为驾驶位上坐着的那个,真的是虞琅养的一条忠心狗。 他递给齐晋的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戒备。 但绝对不是敌意。 因为那人根本没有把齐晋放在眼里。 看得齐晋脑袋里像被箭直接射穿了一样,箭上绑着纸条,于是他的脑袋里平白生出一个尖锐警告。 【你让他开心了,这次我放过你,但下次——】 池见青眼睛里的深黑流进了齐晋的眼睛里,接下来他看什么都在发黑,而且视线被缩减成了一个圆圆小圈,只剩中间一点令人晕眩的光斑在飘。 第45章 就好像被拽进了井里,被关在深水中。 呼吸困难,耳膜发胀,脑袋嗡嗡。 齐晋的脸一下子由红转白,完全失了血色,煞白到几乎发青。 心脏跳动的轰轰声音透过血液流淌至全身上下,不光是左胸膛在跳动,头皮在跳,腰腹在跳,脊椎在跳,膝盖下在跳,就连脚背都没有放过。 齐晋哆哆嗦嗦地走不动路,走一步歇一口气。 好不容易走到汽修厂的门口,想了想,又屁滚尿流地逃走,生怕那个人找上门来。 一边跑,一边骂,骂完又恨不得跪在地上磕头道歉,求神拜佛的哀求放过。 池见青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全神贯注的以最快速度开进了市中心,刚好是红灯,于是停下来,转头去看虞琅。 两个人的视线骤然对上。 池见青不会舍得挪开好不容易撞上的对视,虞琅也稀奇,没有逃避。 他反倒更加兴致勃勃的去看池见青,而不是看池见青眼中的自己。 实际上,虞琅已经歪着头盯了池见青一路。 窗外飞速过去的景象看了会发晕,而跑车狭窄的车内环境让虞琅又找不到开阔的地方喘气。 酒精还在脑袋里打转,耳边还是金币叮当,但没再那么亢奋,反倒有些空落落的低迷。 虞琅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急需一个情感落脚点。 而刚好,池见青这块铁打的塑像足够他释放情绪。 “你好帅。” 虞琅舔唇,不掩饰欲-望。 池见青全身上下越看越带劲。 他足够高大,足够有安全感,最重要是很有劲。 虞琅没忍住,解开安全带,半边身子越过操纵台,贴到池见青身上。 身体压在池见青搭在方向盘的双臂上,大有一种要坐到池见青身上去的趋势。 “池见青,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帅呢?” 虞琅的唇按在池见青的唇上,亲一下,又亲一下。 不过瘾,改成抱住脖子,吸了一口气,嘬上去,直到在池见青的身上作出一道红色的血印子才满意松开。 池见青的皮肤上染了一层重重的酒味,那是虞琅带给他的。 “我好热啊,你是不是用春-药洗的澡?” “你香香的,这就是金钱的香味啊。” 虞琅贴着池见青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哎哟、哎哟的感叹了好一阵。 感觉在酒精与赌瘾的双重作用下,几乎要变成星-瘾。 那种欲求不得的骚动感,已经让虞琅完全丧失底线,为了得到他想要的,豁了出去。 虞琅用自己的小腹去蹭池见青的手臂,坏心思地贴着池见青的耳朵夹嗓子喘气,哈嗯、呃呜的来回哼哼。 池见青一脚油门下去。 砰—— 脑袋撞车顶上,把色心大作的虞琅撞清醒了,捂着脑袋嗷嗷坐回位置上。 “好痛。” “你阳-痿了?” 虞琅把他数好的那一沓钱掏了出来,搭在手里拍得啪啪作响。 “虞少有钱,买你一次。” 池见青没作声,还在赶下一个红绿灯,后面的车喇叭都快按烂了催促他们赶紧走。 虞琅把钱打在池见青的脸上,撩拨搔弄了好几下。 见池见青还是没反应,他直接把钱塞进池见青的领口里,还趁机捏了几下池见青的胸肌。 池见青依旧没反应,虞琅的存在加重了本就复杂的路况,让池见青需要更加专注开车。 “你停车,赶紧的。” 虞琅催促。 “就停路边,罚款我帮你交,有钱懂不懂?有钱就要为所欲为。” 池见青的方向盘打了个急转,一脚油门奔着人少的街区杀去,油门轰轰的声音几乎要把整条街的行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再一个急打方向盘,轮胎抵着地面烧出锐利的摩擦声。 车身躁动,引擎烧出浓浓蒸汽。 第38章 池见青迅速就近的驶入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他把车驶入最深处,温度骤降,几乎连灯光都变得微弱渺茫。 副驾驶的酒鬼还在闹,咽进肚子里的酒似乎没进胃里,而是透过皮肤面散出来似的,浑身都透着一股醉醺醺的酒气。 身体像早熟的草莓,红得只剩两条腿勉强还能看出原本的肤色,但很快催熟的艳红迅速裹满未能触及的地方。 于是连着虞琅的两只脚,都红得发烫,鞋子捂得烧脚,恨不得把全身衣物都脱了才合适。 虞琅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放弃骚扰池见青,改为骚扰自己。 揪着衣服的两边,往上一抻,弓背收腰低头,手腕向前一甩,上半身的衣服便像个垃圾一样挂在手指尖,吊儿郎当甩了两下,丢到不知道哪去了。 池见青在深处转了一圈,找到了监控视野盲区靠墙的停车位,他打着方向盘一边观察周围的路况,还抽空看了一眼虞琅。 “下车也不穿衣服了?” 虞琅肉眼可见的呆滞了,像游戏里卡住的小人,脑袋边上似乎还挂着一圈来回转动的加载圆圈。 代表虞琅的脑子正在缓慢加载中。 虞琅加载完毕,吸了一口气,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池见青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则没忍住,倒不是说色心大作,是心疼。 虞琅身上的鞭伤虽然养好了,可是痕迹却不容易消失。 虞琅受过的痛,不会因为伤口好转而不复存在。 池见青的手刚伸过去,虞琅就下意识把下巴垫在对方的掌心。 没有喝醉酒的晕乎,反倒是清醒着露出了个极为自傲的笑,眼皮完全撑开,眼睛里的浑浊改为明耀的光。 虞琅什么都没说。 但池见青的耳边已经响起了虞琅哼哼笑两声后,极度自恋念出来的夸赞:“我很漂亮吧?放在手里就是艺术品。” 他的手掌上还带着方向盘上皮革的气味与温度,擦得下巴凉丝丝的,还带着一股和酒精完全相冲的名贵香味钻进鼻子里。 那也是金钱的香味,虞琅很喜欢。 于是虞琅的舌头吐了出来,顶在池见青的手掌心里。 不着急舔池见青的手,而是先试探性的尝尝味道,舔了两下,感受到舌头下血液滚烫沸腾的滋味后,再把眼皮抬得高高的,眼珠子向上顶,故意去盯池见青的脸。 去看池见青的脸从白转成更加失血的煞白,白到窒息的发紫。 好像虞琅不是在用舌头顶池见青的手掌,而是在拿刀子割池见青的肉似的。 虞琅的眼皮缓缓坠了下来,从鼻子里哼出长长一段疲惫的气,又很快吸了回去。 鼓了口气,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用舌头舔。 舌尖顶着掌心打转,把他的气温涂满掌纹的每一个缝隙。 就像心脏供血,氧气输送进掌纹里,运送至池见青的心脏。 池见青在呼吸了。 也许是供氧过度,氧气浓度过高,他的呼吸变得粗且重。 虞琅的舌尖由于是分叉的原因,他其实不太好控制舌头真正能舔到的地方,这也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于是舌头尖尖毫无默契地向两边劈叉,笨拙且执拗地想把另一边扯到自己这来。 一个舌头,却成了两份舌尖,不听话的内讧。 这让虞琅花了更多精力去完成填满掌纹的工作。 正是虞琅的笨拙,像一把烈火,丢进池见青这堆干柴里。 呼吸声扭曲成了吃力的拟声词。 嗯,哈,啊。 像在喊救命似的。 虞琅听得极为满意。 是的,能被他这么漂亮精致的艺术品服侍,就该发出这样要命的声音,这才配得上他。 若是对方冷冷淡淡,虞琅会气得肺都炸掉。 幸好幸好,池见青每次都能捧虞琅的场,而且每次表现都是加倍的激烈。 真是天草地射的一对。 掌心被舔得差不多,虞琅的身体向后挪了挪,后背顶着车门,他还吃痛地“嗯唔”了一下。 池见青出于担心下意识抽手,把虞琅刚刚含进唇的半节指尖给抽了回来。 虞琅一个趔趄,直接脑袋撞上操纵台。 虞琅在被扶起时,眼里的哀怨浓得能把池见青溺死。 池见青小心翼翼问:“还……舔吗?” 虞琅把脑袋转向另一边。 结果,池见青湿漉漉的手强行掰着他的下巴转回来。 先是大拇指掀开下嘴唇,然后大拇指和食指一起钻了进去,尽管虞琅牙关咬着的,大拇指和食指分头行动刺进牙齿两边深处,稍微使劲贴着牙齿两边齐力一顶,就把虞琅的牙关撬开了。 池见青把牙关撬开后,第一件事是把虞琅的舌头夹住揪出来,强行在唇齿外完成了一个诡异的舌吻。 舌头吻舌头,也是舌吻。 “老公,你别生气,舔湿了方便你自己。” 第46章 说着,池见青把他最长的两根手指挤进虞琅的嘴里。 食指和中指撞进来的时候,像一把刀子似的,扎进虞琅的喉咙眼,刮伤了扁桃体,嘴巴发麻发痛,却还没办法吐出去。 虞琅咬住两根手指,用牙齿磨出一圈血淋淋的牙印。 结果后知后觉想起对方没痛意,这血对方看不见,也吃不着,自个还得多吃两口猩红的血。 吃亏全在自己身上。 虞琅认了,他把两只手都捏在池见青的小臂上,好让自己能用更舒服的方式去吻对方指尖。 而他的十根手指都陷在池见青的手臂肌肉里,留下了十个圆圆的手指头凹陷,捏红了指尖。 两个人的手的粗壮、大小在这一刻引来最为明显的对比差距。 池见青的一只手,光是掌心都能把虞琅的脸完全捂住。 而虞琅的手,得用两只才够呛能圈完池见青的手臂。 “老公,我的手好吃吗?” “老公,我的手是什么味道的?你喜欢吗?” “老公,你慢慢来,往外干呕的时候,我感觉我的手指都快捅穿你的气管,好危险,还是说你喜欢这样?” “老公,你流眼泪了,是爽的吗?还是痛的?” “老公,你湿湿的,你是爽的。” 池见青欺负虞琅这个时候说不了话,一个劲的对着虞琅的耳朵说荤话,也不知道是人机的好心还是人机觉醒的恶趣味。 虞琅脑子本就不是很清醒,被整了这么一出后,更加的晕乎。 以至于后面池见青懒得编了,对着虞琅的嘴唇吹一口气,喊一句“老公”,虞琅的身体就抖一下。 抖得多了,虞琅疲惫地瘫在池见青的手掌心里。 他们还什么都没做,仅是耳朵对着嘴,讲了几句话 虞琅这个人,就变成个困倦的幼兽,软趴趴地瘫痪在掌心,脑袋无力地下垂。 虞琅的两只手还捏在池见青的小臂上,但他早就脱力了,只是肌肉和骨头僵硬在那,让他没办法调整姿势。 于是画面看起来就变成是虞琅捏住池见青的手往自己嘴里送。 “老公。” 池见青又冷不丁喊了一声。 虞琅的呼吸迅速一抽,憋着一口气,提防池见青的坏心思。 结果池见青只是捧着虞琅的脸,弓背低头,看似高高在上却是敬仰憧憬的眼神,着迷地观望虞琅。 “你真漂亮。”池见青夸他,“你真厉害。” “老公,我真希望我能你受苦之前出现,这样你就不用受那些伤。” “你脑子有病啊?他妈的我身上这些伤是活该啊!” 虞琅破口大骂。 他害羞了。 说荤话可以,说情话就烫得耳朵痛。 “你快别说了,手指都给你舔好了。” 虞琅跃跃欲试。 结果这份兴奋不到半分钟就被现实打败。 迈凯伦720s这辆车虽然外表看去炫酷无比,直击虞琅这只认得出浮夸跑车的虚荣心。 但是脱离外表,这车就是个毫无实用价值的装饰品。 车内挤得完全伸展不开,虞琅坐下去以后,几乎是没办法有其他想法的。 在狭窄的车内挤成一团,完全施展不开。 这车对虞琅而言都够挤的,更别说池见青了。 他从上车开始,就完全没动过。 他就像一块大吐司被强行液压进了真空袋似的,带着随时要膨开的逼仄压迫。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忍虞琅这么久,因为他——完全动不了。 他没办法越过操纵台去对虞琅做什么,虞琅也没办法挤进他那已经被塞到极限的驾驶空间里。 “…………” 池见青和虞琅对上了眼神。 池见青垂眸,身体微微后倾,身体肌肉自然绷紧。 因为他知道,虞琅要发脾气了。 “池见青,我咬死你!” 虞琅大喊着,抱住池见青的手臂,对准手掌边缘的一块肉咬了下去,恶狠狠咬出一圈牙印。 池见青面无表情的脸换作无奈又宠溺的赔笑,这个表情在虞琅的训练下,他已经用得有了熟练度。 “明天!明天起不要让我看见这辆破车!” 虞琅穿上衣服,气冲冲地下车。 他下车时想靠摔门发泄情绪,这时他才发现他最喜欢的蝴蝶门是自动升降,高高升起、完全展开的的时候,他跳起来都摸不到门框把手。 池见青没着急走出黑暗,虞琅走出几米迟迟不见跟上,又折了回来。 虞琅瞪眼:“干嘛抽烟?你郁闷我还郁闷呢。” “啊……不是郁闷,是……” 池见青拿烟的手正是被虞琅舔过的手,两根手指上虞琅咬过的牙印依旧鲜红。 他捏着烟抖了抖灰,手指悬在唇边,话和他唇中要出不出的一缕烟一样,欲言又止。 虞琅看到那两根手指喉咙眼就下意识地收缩,难受地咳了两下后,才呛声命令:“说话!是什么?” 池见青得了圣旨不敢耽搁,直白道: “是太硬了。” 第39章 虞琅伸出手指,贴在脸边比了个耶。 池见青用没染上烟草味的手去捏虞琅的脸,掐住一小团脸颊肉在两指间挤了挤,发自内心地夸赞: “你好可爱。” 虞琅甩了甩头,把池见青的手甩开。 他伸出两根手指笔直地怼到池见青的鼻子上,往后使劲一推又一顶:“谁跟你可爱啊,我是说两万。” “两万,帮你。” 虞琅的手指轻敲池见青的鼻子两边。 池见青没着急作声,捏着烟嘴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冲没人的地方吐出来。 看架势是个老烟枪,却在吐烟时呛得咳嗽好几下,连带胸膛一块震震起伏。 “……是贵了吗?我也不知道这一行要怎么报价,你给个心理价呗?” 池见青只要不是第一时间给虞琅回应,虞琅就会自顾自地开始降价,一个劲地喃喃自语: “一万?” “八千?” “……五千?五千总不贵吧?” “哎哟,不行啊,我虞琅可不是什么便宜货啊。” 池见青的烟还剩半截,但他没再抽烟,而是借着白烟去窥看虞琅的一举一动。 虞琅就像个发条玩具,被池见青拧满发条后,绕着池见青是又吹又打的。 “说话!” 虞琅手指捅进池见青的嘴里,指尖惹了一滩湿漉漉,强行把半截烟截出来。 捏着池见青咬过的地方,把微末的最后一点星火试探性地点在池见青的手背上,眼珠子一个劲往上瞟去看池见青的脸色。 发觉池见青不但不抵触,还享受虞琅夺烟烫手的行为后,虞琅便更加放肆地把烟头撵在池见青的手背上。 白到泛青色的手背上留下一圈几乎像钉子砸进白玉瓷的割裂疤痕。 做了坏事,虞琅也不愧疚。 他反倒把舌头吐出来,贴着嘴边舔了一圈,皱着眉头又说:“我这个姿色,五千帮你一次真的不贵了。” 池见青嘴唇抿着,依旧保持沉默。 但视线犹如刷子一样,从虞琅的嘴巴,又刷到他的手上,意味明确。 他在问虞琅:“用手还是用嘴?” 虞琅眼珠子往上打,他在思考。 思来想去,虞琅放弃思考。 虞琅贴了上去。 他的手指还捏着最后一截烟头,火已经完全熄灭,再怎么抵着池见青的手背擦,也只擦得出一块块黑灰的草木灰。 “就两万,好不好?” 烟头随意撵了两下丢到一边去,换手点在池见青的心口处,按着胸肌往下揉了揉。 越过胸肌最高点,往下滑,擦过肋骨和鲨鱼肌接壤位置,最后滑进腹部的人鱼线里。 手指勾着裤腰边缘,往外轻轻一勾。 “你那么多钱,多给我点怎么了?” 虞琅哼哼完,两只手都勾在池见青的裤腰处,两腿一软便要往下跪。 他打算用嘴强买强卖。 膝盖还没折起,他这人先被池见青捏住衣领提起来。 “…………?” 池见青嘴里还含了一口迟迟没吐出的烟,像一阵风,像一只手,像一片缎带,不带任何攻击性的轻柔撩过虞琅的脸颊。 虞琅下意识皱眉屏息,却发现这烟热热烫烫,就像池见青的呼吸渗透他的皮肤似的,温度代替嘴唇,亲遍他脸颊全部地方。 他没忍住吸了一下鼻子,呛了两声。 旋即虞琅感受到被人一把抱起的腾空失重,整个人都漂浮起来。 池见青抱着他绕到车头去,放在车头坐下。 迈凯伦的车头是向下的倾斜的幅度,虞琅刚坐下去人就往下滑,滑到一半才被池见青用腿卡住。 虞琅两条腿向两边叉开,分到僵硬的胯骨都要被撕裂,才让池见青站到近处来。 第47章 虞琅咽了咽口水,馋的。 他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是别扭的人,一般都是他主动撩拨,也是他主动索取,直白且坦诚。 但这一次,虞琅有些难为情。 即便知道这附近没有人,但是该死的暴露感还是让他血液亢奋起来。 理智劝告他这样做是令人羞耻的,但是欲-望又在诱哄他及时享乐。 虞琅想得多,动作却诚实。 脑子里的两个小人还在打架,虞琅的脸已经埋了进去,就像吃手一样熟练。 或许是因为那两根过长的手指,已经在他的喉咙里大闹天宫一番的原因,总之虞琅没吃什么苦,自然的,流畅的,也乐在其中。 尤其是当他腮帮子往里一收缩,鼻子深吸一口气后屏息,让自己窒息,也锁住嘴唇一圈的时候。 虞琅的眼皮向上抬,轻而易举就能看到池见青为他痴迷的失神模样。 池见青的脑袋埋得很低,被虞琅这样哄着宠着,脑袋里负责理智的那根筋早就断掉了。 呼吸错乱,无神的眼睛意外的比任何时候都有神,但是黑色的瞳孔正在无限扩张挤占眼白的位置,眼球激荡,睫毛乱颤,下眼睑深红一线。 一副要死又舍不得死的模样。 苍白的肌肤上经脉爆红,血液快要冲破身体的每一根血管决堤倾泻,恨不得膨胀成吸水因子,把这具虚假的人类皮囊撑破,撑成鼓囊囊的巨人观才好。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虞琅还没错开,池见青就因为濒死的绝望感太过强烈,急促地先一步闭上眼睛。 不抬头,不转眼,只是闭上眼睛。 待到那份危险的感觉松懈了后,再一次睁开眼。 然后又一次和虞琅对上视线。 虞琅又在逗池见青。 他看池见青闭上眼睛,于是便直勾勾地盯着人眼皮看。 坏心眼的非要等到池见青睁开那刻,再去观赏池见青因为陡然再次对上的眼神而慌乱的模样。 “太坏了。”池见青轻声责备。 明知道我喜欢你喜欢的要死,也知道我能轻易为你的一颦一笑失去方寸理智。 还这样逗我。 池见青没有坚持多久,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虞琅的攻势。 “唔——” 虞琅的喉咙一紧。 下一秒,虞琅的脑袋向后仰去。 在池见青的注视下,他张开嘴,展示的淋漓尽致。 “别咽,不要坏了肠胃。” 池见青的手扑了上来,想赶在虞琅往下咽之前抠出来。 结果池见青往前一点,虞琅就往后躲一点,一点一点的,虞琅躺到在车前盖上。 虞琅伸出双臂,圈住池见青的脖子,手按在人后脑勺上往自己面前一顶。 虞琅主动地吻在池见青的唇上。 舌头往裹着那一团不清不楚便往池见青的唇内送。 一人一半。 送完,虞琅就舌头圈着他的那一份自然地咽进肚子里。 池见青草草咽下那一份,什么也没说,而是快速穿戴整齐从虞琅身上撤走。 他又站回他那阴暗的墙角里。 只见池见青迅速掏出烟盒、然后按下打火机,点了根烟。 用力吸了一口,才勉强把憋到发紫的脸挽回一丝活气。 等到虞琅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池见青已经开始抽第二根了。 “怎么了?”虞琅问他。 池见青低头不语,一个劲地抽烟。 虞琅从来没他这么狠的抽烟,甚至虞琅都不知道池见青是个老烟枪,动作、换气之类的一气呵成,没抽个好几年绝对抽不出这么熟练。 “你对我不满意?” 虞琅眉头皱起,他搓了搓红肿的下嘴唇,有些不开心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没有新鲜感了?” 虞琅夺了池见青手里的烟盒,捏成瘪瘪的一片,砸在池见青的脸上,打红一块肉。 这还没完,虞琅的手指恶狠狠地戳在池见青的肩膀上,把人往墙上打了好几下。 “我们牵过手、亲过嘴,用手、用下面现在嘴巴也用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什么意思了?” 池见青的脑袋缓缓转动,视线折正在虞琅的身上。 他摇头,示意自己没有。 池见青的脸上缺少颜色和表情,看上去便缺少诚意与感情。 但他对虞琅是半分折辱都不敢有的。 他只是爽过了头,一时间不敢去看虞琅,因为视线但凡和虞琅擦到任意一角,立马就会有一股无名火往他的血管里点火燃烧。 但虞琅昨天晚上跟他折腾了一整夜,没休息多久便偷跑出去找别人玩老虎机,再一直到现在,虞琅都没有吃饭也没有好好休息。 欲望是他的欲望。 虞琅也是他的虞琅。 他下放他的欲望,选择心疼虞琅。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离远点,省得两个人擦枪走火,愈演愈烈。 然后等自己稍微冷静些,再牵着虞琅去好好的休息。 但虞琅这个被欲望驱使的家伙却一副“我明白”的了然模样,扯着嗓子,指着池见青这个人,破防大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的!渣男!玩咖!负心汉!” “嗯?” 池见青不明白,微微歪头,静候虞琅发落。 “我没什么内涵,没什么脑子,我只有身上这几斤几两的肉。” “…………” 池见青弯腰把烟盒捡起来。 “你就是什么都玩到了,所以觉得我没意思了,所以你就一直抽烟不理我,你想靠冷落让我自己识趣的滚开。” 虞琅见他不专注对话,一边说话一边把他手里的烟盒夺走,再一次丢在地上。 这一次,烟盒被他踩在脚下,不许池见青再捡。 池见青直起身子。 “我没有不理你,我不敢不理你。” 池见青的五官停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没有任何变化。 已经不是面无表情,而是像死了一样的毫无触动。 “那为什么我们刚刚结束以后一点表示没有?平时你不是这样的。” “那你想怎么样?” 池见青诚恳地向虞琅请求答案。 这几个字,现在问出来,有些不合时宜。 果不其然,虞琅在听见池见青的话后,完全崩溃爆炸。 “我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 虞琅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成了歇斯底里地喊叫,声音尖锐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你现在都会凶我了!” 池见青面无表情的脸被虞琅硬生生逼出了惊慌的模样,诧异地张嘴,锐利的五官线条都被撑成诧异的圆形。 睁大的眼睛,张开的嘴,连横直的眉毛都往上拱起。 “什么意思?”池见青问自己。 他绝无质问虞琅的意思。 池见青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人工智能危机,他的主人正在向它注入它这台老式ai无法承受的算法。 数据错乱,代码混杂,服务器宕机。 机器在崩溃爆炸的边缘来回蹦跳,就差最后那一点细微火花,就能彻底烧断这台笨重主机。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样啊?!” “这种话你现在都说得出来了!我看你现在就是想逼我说分手,我呸!我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 “我就知道的,你们这种人都是一样的,一旦什么都尝到了,就只会一脚踹开。” “他们是这样的,你也一样,你也不例外!你从来不是例外的那个,是我把你想的太好了!” 虞琅的话跟子弹一样突突往外窜,说到最后,喉咙一紧,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举起来想打人,却还是放下来。 虞琅怕这一耳光下去,就真的把池见青打跑了。 他讲那么多,闹这么久,无非就是想要池见青把他当小孩一样直白地哄。 抱着他,然后跟他说错了。 就这么简单。 但池见青已经完全宕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差用拳头敲头,然后大喊:死脑袋,快想招。 虞琅气得脑袋有点晕,悬在半空的巴掌晃悠悠地变成了指指点点,隔空怼着池见青的鼻子,戳戳打打。 “你等着吧,我现在就去买刀,我捅死你!” 虞琅恶狠狠撂下狠话,转身就走。 转身转得很快,但离开得很慢。 “池见青,你真不是个好东西。” “我捅死你,我捅死你……” 虞琅嘀嘀咕咕,走一步讲一句坏话。 声音不小,算不上自言自语,有故意让池见青听见的成分在。 走出的第七步,虞琅的七言坏话写好了,池见青也恰好跟上来了。 池见青的手从后面绕上来,环住虞琅的腰,在怀抱里给虞琅在转了个圈,转成面对面。 “你刚刚问我,我想怎么样?” 虞琅嗯了一下,他的眼睛往一边瞥去,故意不看池见青。 第48章 “你想怎么样?” 同一时间,池见青回答: “我想亲亲你。” 池见青不会弯弯绕绕。 于是虞琅身上那点弯弯绕绕转不明白的别扭,被池见青轻易地解开。 虞琅咆哮的怒火被池见青嘴里吐出的“亲亲”二字,四两拨千斤地随手泼灭。 虞琅怏了下来,低头,手指捏衣角转圈,鼓了一口气,身体前倾,脸直直地送上去。 “亲。” 噘嘴,闭眼,屏气凝神。 池见青的吻落在虞琅的嘴角,轻轻一下,像羽毛擦过似的。 说是亲吻,更像是安抚。 简单的亲亲过后,池见青便放开了虞琅。 环腰的手改成直接插进虞琅的指缝里相牵。 “不是这样亲的。” 虞琅一巴掌拍开池见青的手。 池见青揉着被拍红的手,迷糊的歪头。 “笨死了。”虞琅又骂他。 池见青的腰折了下去,凑到虞琅面前,以下位者的姿态重新向上投去仰视,以学生的懵懂请教德高望重的恩师。 他轻声: “老师,教教我。” 第40章 一声“老师”哄出去,虞琅无动于衷。 池见青便用手轻轻捏了捏虞琅的手腕内侧,又捏住晃了晃,再一次地哄道: “老公,教教。” 叫老师的时候,虞琅没有半点反应。 叫老公的时候,虞琅的耳朵瞬间红透了,垂下的手掌一下子捏成拳头。 微微硬。 不光是拳头,是全方位的硬。 这都得归功于池见青每次住进去的时候,就喜欢一边喊他老公,一边说荤话。 虞琅自然而然的在这一声“老公教教”下,联想到了一连串的羞于面对的画面。 各种姿势,各种体-位,各种节奏和深度。 啪—— 虞琅久久甩不下去的耳光,干脆利落地敲打在池见青的脑袋上。 “不许这样喊我。” 虞琅捏着拳头气冲冲往电梯口走去。 池见青疑惑地追上去,换了个称呼:“老婆?” 虞琅冷脸:“这个也不行。” 池见青一边踩着虞琅的影子紧跟,一边托腮认真去想还有什么称谓是能喊的。 “丈夫?” “妻子?” “爱人?” 虞琅停在电梯口,抱臂,“都不许。” 池见青安静了一小会,虞琅以为是消停了,结果却是无师自通的悟到更加带劲的称呼。 他从背后拱到虞琅身上去,下巴垫在虞琅的肩膀上,微微侧头,亲昵地小声道: “主人,主人教教我。” 就在池见青喊出“主人”的同一时间,电梯里门刚好向两边打开,里面站满了人,他们看到面前两个男人的暧昧举动后,下电梯的步子一顿,眼睛突一下睁大。 虞琅身体就跟触电了似的,浑身战栗了一下。 他赶忙用手堵住池见青的嘴,池见青还没来得及用舌头去舔虞琅送上来的手,就只见虞琅迅速调整姿势,改成揪着耳朵往外推。 推得远远的还不够,还要用手指警告地划分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安全线。 “这是外面,你注意点。” 虞琅小声斥责池见青。 池见青的眼尾跟着嘴角一起耷拉下来,像小狗耳朵,怏怏不乐。 电梯先下后上,虞琅跟池见青让道,路人匆匆走出电梯,目光短暂地飘过去,但很快又折回来去看。 看一眼池见青,又看一眼虞琅,最后定格在虞琅身上。 虞琅习惯被人凝视,拽住池见青的小拇指,领着人往电梯里进。 哪怕是工作日,市中心的核心商圈人流依旧巨大,如果不是手拉手的话,很容易一个眨眼便走散。 出了电梯门,手牵手的主动权便来到池见青手里。 池见青把虞琅看得很紧,如果不是吃人犯法,他恨不得把虞琅吃进嘴里。 毫无分享欲,他一点也不想给别人展示虞琅的精致漂亮。 但凡多看虞琅两眼,都要遭到他提审似的警告注目。 虞琅特意找了一家招牌全英文,看上去昂贵非常的西餐厅落座用餐。 服务员递来一份菜单自然地放在池见青面前,虞琅不满地用手指敲桌子,示意自己才是主人公。 “sorry sir。” 虞琅好歹也是做过少爷的人,虽然说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全英文的菜单,但他还是装出一副坦然模样,看似随意实则精挑细选地指在数字最短的一行英文上。 “two,thanks。” 虞琅在桌子下用鞋子故意踩了一脚池见青,窃笑:“我看不懂,随便点的,不好吃怎么办?” “哪个数字?” “五百那个。” “…………嗤。” 池见青绷直的脸没忍住呛出一口气,笑出了声。 虞琅这个时候还不懂池见青在笑什么。 这时,刚好在隔壁桌拉小提琴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向虞琅鞠躬示意,无言中开始了他的表演。 虞琅不知道这人拉得什么曲子,只觉得好听,只想高呼艺术。 这人演奏了两首曲子,但每一首都只有一分半,总共三分钟。 三分钟后,结束表演,他跟虞琅握手。 虞琅举起大拇指:“good。” 对方颔首道谢,拿着他的小提琴走了。 “池见青,你别说,高档餐厅就是不一样,进店还送小提琴曲。” “…………嗤。” 池见青又笑了,嘴角肌肉抽动一下。 虞琅还是不懂,拿脚踹池见青的鞋。 “你笑什么呢?” 这时,服务员端着两片面包干上来:“二位的餐上齐了,这两片面包干是本店免费赠送的餐前甜点。” ? 这个时候虞琅才知道池见青在笑什么,他笑虞琅花了两个五百块点了两首小提琴曲。 虞琅的眼皮使劲一跳,强忍着做了冤种的怨气,扯着嘴角勉强笑说:“ok,thanks。” “您看还需要什么吗?” 池见青看向虞琅,打了个手势,示意服务员去询问那位男士的意见。 “你点吧。”虞琅推托。 “嗯。” 池见青跟服务员简短交流了一下,回过头的时候看见虞琅拿起面包干打算吃。 虞琅咬了一口,咯噔一下。 硬得堪比炸鸡上裹着的那层面包糠,一口下去上牙膛遭到重创,磨走一块皮,疼得整个口腔上颚都在发酸发胀。 虞琅没尝到味,不信邪地改成了小口小口的啃咬,像个仓鼠一样,两只手捏住面包两边,咬出嚓嚓声。 “不好吃。” 虞琅把面包干泄愤似的敲在桌子上,硬得跟石头没差。 “把你手机给我。” “好。” 虞琅寻思来都来了,打开相机模式,在餐位上找了无数个角度,对着镜头便是一顿搔首弄姿,最终在数百张照片里找到最漂亮的那张,设置成了池见青的手机壁纸。 “你绝对晚上会对着它做手工活。” 虞琅自恋地把手机递回去,得到的答案是: “我不能直接对着你做吗?” 虞琅鼻头一皱,嫌弃道:“我直接当地瓜干咬断。” “真的吗?你竟然愿意把我的一部分吃下去……” 池见青痴痴地注视着虞琅,他得出结论: “你好爱我。” 亦直白地回应: “老公,我也爱你,我也愿意吃你的。” 虞琅眼瞧着上菜的人过来,面红耳赤地赶紧拿面包干去堵池见青的嘴。 “吃饭不许说话!” “好的,老公。” 这餐没有虞琅想象的好吃,但也不算难吃。 味道刚刚好,于是价格也刚刚好,刚刚好掏空虞琅的钱包。 不多不少。 虞琅在车里数了他手里有多少钱,于是池见青刚好就点了多少钱,还算上给出去的服务费。 刚刚好。 出了西餐厅,虞琅就猛踩池见青的鞋子,骂他坏东西。 池见青点头应下,承认自己是坏东西。 吃完饭后,司机开乘商务车来接他们回去。 闹了一天半的虞琅在车上就没撑住睡着了,蜷缩成一团,睡得几乎失去意识。 连下车时被人抱下车这件事都毫无反应。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虞琅下意识地转身时,在夜灯昏黄的光线,刚好和背后的池见青对上视线。 顿时虞琅身上汗毛炸立,心脏猛地揪了一下,恶寒从心脏部位快速传输至身体各处,浑身都抖了好几下才稳住。 不是虞琅在害怕池见青,而是那一瞬间,是撞鬼、撞邪后人类基因里下意识的恐惧与回避。 尽管他知道这是池见青,但依旧会怕得发抖。 第49章 “老公,你醒了。” 虞琅的手掌撑在池见青脸上往外推,别扭道:“你不要喊我这个。” “老婆,你醒了。” “不行!” “主人,你醒了。” “不许!” 池见青亲吻虞琅的手掌心,呼出一口暖气。 “可爱。” “不……”虞琅话说一半打住,夸他的话是可以说的。 池见青的手绕到虞琅后脑勺,五指插进发根处,按住虞琅的头往前送。 一个亲昵的起床吻落在虞琅的眉心处。 虞琅听见池见青像哄小孩似的,用着沙哑低沉的声音,甜腻腻哄说: “漂亮的小虞宝宝睡醒了。” 带上夸人的词后,虞琅果然就没有拒绝,“不、不……”了半天,又没办法拒绝“漂亮”一词。 “起床吧,等会有一个晚宴你要出席。” 不等虞琅作出最后决策,虞琅整个人都被池见青拎出热烘烘的被窝,转到床边穿好鞋,送进衣帽间里。 衣帽间里已经有化妆师在等候,昏沉沉坐在椅子上被人当娃娃打扮了半个小时,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虞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转不开眼。 虞琅被池见青养得很好。 哪怕是把没什么素养、脑袋空空的虞琅放在众多富、权二代的人群里,虞琅也是绝对的艳压全场。 一身裁剪得体的手工西装,又特意用了一副细边框的黑色眼睛减轻虞琅眼睛里的清澈愚蠢。 礼帽,领结,衬衫防滑条箍着大腿肉,虞琅从头到脚都带着股高高在上的精致感。 虽然已经能看出是个没才能的布娃娃,但现在是身价很高贵的布娃娃。 晚宴的众人自然地围在虞琅身边,向他放低酒杯示意,并且连声唤他:“虞大少爷。” 这时,池见青也敲杯示意全场安静,将虞琅请到人群的最高点,视线最中央。 池见青向众人宣布,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虞家现任家主。 虞琅不是少爷,是虞先生了。 也就是说,在虞琅跟齐晋扯得不清不楚,又沉浸老虎机的短暂时间里,池见青直接把整个虞家世族清扫了一遍。 把虞琅这个虞家毫无关系的假货,摇身一变真皇帝。 池见青的手掌落在虞琅的肩膀上,指尖轻轻向上挑,在所有人的瞩目下,调情地用手指尖擦虞琅的耳尖。 虞琅耳朵红了,还烫。 池见青擅自进行自我介绍:“我是虞先生的爱人。” 不等虞琅反应,池见青已经擅自拿出一枚硕大的鸽子蛋钻戒戴在虞琅的无名指上,并搂着虞琅的腰,侧头在他的耳尖落下一吻。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同样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的。 虞琅垂眸,满眼都是无名指上的满钻戒指,嘴角不争气地一个劲往上飘,心里乐开花。 这个值钱,这是老值钱了。他心里默默念。 爱人就爱人吧,如果被亲一下能换一枚这么耀眼的鸽子蛋,那虞琅选择窝囊地挨亲。 做完这一切后,池见青放开虞琅,同时台下纸醉金迷的晚宴重新开始。 歌手驻唱,侍应生巡场送酒,助理随时处理应急情况,欢笑声重叠在宴会厅的各个角落。 池见青前脚放开虞琅,虞琅后脚就闻着味又钻进棋牌桌上。 那些人看是虞琅来了,立马招手欢迎,还让出庄家位置给虞琅坐下。 自然而然,虞琅肯定会赢,而且是赢全场。 “虞少……啊不,虞先生好彩头。”一个男人将自己全部筹码推向虞琅面前。 像山峰似的筹码立马在虞琅的眼里起了浪,看得他眼睛花。 “哈哈哈——谢谢你。” 虞琅两手并用把筹码往自己面前扒拉。 没了筹码的男人正好能空出手向虞琅打招呼:“虞先生,我叫周凯,很高兴认识。” 虞琅拿了人家一大堆筹码,自觉不好意思,于是伸手回握。 就在两人手掌握住的瞬间,池见青的手坠了下去,压在两人的握手上空,强行拆散。 台子上立马响起哄堂大笑。 筹码声当当作响,桌边的人开始叩桌起哄,催促虞琅赶紧下注。 池见青站到虞琅边上,旁观虞琅玩牌。 虞琅不可能输。 这个道理,不光虞琅本人明白,台上众人也明白。 无非是送钱给虞琅,换一个能和池见青拉进关系的理由。 虞琅开心,大家都开心。 虞琅赢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桌上的筹码已经跟珠穆朗玛峰似的高高耸立,仰视整个宴会厅的人。 虞琅兴奋地抱着池见青去亲他的脸,像小鸡啄米,一下下往脸上点。 虞琅赌赢了就是这样,他的脑袋会被“赌赢”带来的极强正反馈占满,只剩下兴奋在脑神经里来回乱窜。 他只能靠不断地向池见青发泄亢奋情绪才能维持自己最后那点清醒,尽管他下注的手已经不受控制的乱抖。 “我好厉害!我们好厉害!” “又赢啦!我今天晚上运气好好,一直在赢。” “好彩头呢,老公。” 虞琅哈哈大笑,那张脸舒展得透彻,红得跟颗才摘下的苹果没差,又红又嫩还水灵。 池见青伸手一掐,虞琅就会主动地抱着手蹭蹭,和平时别扭的虞琅完全不一样。 玩到大约晚上一点半,虞琅的身体实在扛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兴奋,被强制关了机,怏怏地耷拉在池见青身上。 “老公,玩得开心吗?” 虞琅弱弱点头,他亲了一下无名指的钻戒,又用力嘬了一下池见青的脸颊,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超开心!” 回到家后,虞琅倒头就睡,一睡便睡到次日下午。 起床的时候,房子里空荡荡没人,随便让女佣做了点东西吃后,便躺在床上开始转他手指的钻戒。 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六十秒里亲八十下。 不用想,这一枚戒指起码千万起步。 虞琅始终坚信,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他打算等会池见青回来就赏他好脸色看看。 结果等到晚饭时候,他守着一桌子热菜,看着手腕上手表里不回来吃饭的消息,虞琅头一次尝到留守儿童的酸苦味。 肯定是在外面花天酒地,谁家好人晚上不回家? 虞琅又开始拿最坏的打算揣测池见青。 思来想去,他也出门了。 虽然大门是锁着,但虞琅拿刀指着女佣并扬言:“不给钥匙就捅死你。” 女佣乖乖为他开了大门,同时还抢走女佣身上所有的现金,并让她去找池见青报销。 虞琅打车去了齐晋家,但他直接绕过齐晋家,而是循着记忆找到了街机厅。 老板看到他后,立马悟到意思,没给他兑游戏币,而是领着他去了楼上更隐秘的小房间里。 推门进入,七八张长桌,每张长桌边上都为了好些人,一层层的挤在一起。 廉价香烟的味道几乎凝成了一块布,在房间里堆叠塞满,视线都带着开始出现水波纹的晕乎。 各种各样的臭味挤在一起,虞琅几乎陷入无法呼吸的地方,可是来都来了,手痒痒,不想走。 老板看他长得就是一副有钱模样,肉身开路,把虞琅请到最好的位置。 别人都站着,虞琅是坐着的。 规则很简单,就是发五张牌,然后掀开加在一起跟庄家比点数。 半分钟就能玩完一局,一局下来输赢从上百到上万都不等。 虞琅先压了两百尝尝味道。 结果开了个五倍,赢回一千。 虞琅开始上头,嫌弃了一路的臭味闻不到了,也不厌恶身旁人弄脏他衣服,甚至开始站起来跟着别人一起拍桌子大喊,面目愈发的狰狞粗鲁。 等到虞琅赢得盆满钵满,正是兴奋的时候。 下坡路也该来了。 没两下,虞琅就输光了。 手往口袋里掏,什么都没掏出来。 他把手表摘下来做抵押,输了。 把外套脱了抵押,还是输。 输到最后,他还要脸衣服没脱,思来想去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时,庄家终于没忍住,指着他的手提醒:“戒指,你还有戒指呢。” “…………”虞琅的手捏在戒指上,第一次犹豫。 倒不是犹豫戒指有多重要,他只是觉得好贵,如果赢了把这群人全卖了也不值这么多。 “摘了呗,你都输这么多把,下把该赢了。” “是啊,该也该你了。” 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的撺掇。 虞琅是个没脑子的,所以他脑子一热的时候,仅剩的那点犹豫立马化成灰飘走。 无所谓,池见青会再给他买的。 在虞琅的眼里,钱不再是钱。 不过是个寻欢作乐的玩具。 第50章 在众人的劝说下,他把无名指的戒指摘了下来,拍在桌子上。 “最后一把!” 第41章 虞琅面前有五张牌,在这五张牌掀开之前,他仍然有怯战逃跑的机会。 但是很可惜,虞琅现在满脑子的:输这么多把,也该轮到他赢了。 “开!” 虞琅掀开第一张牌。 周围的视线齐刷刷打过来,乱哄哄的小民房里迎来前所未有的严肃安静。 虞琅开始掀第二张牌,这时人群里响起了几声窃窃私语,人群淡了一半,无形之中让出一条路来。 第三张牌的时候,小民房的门被拉开。 这时,房间里的气氛不再是安静,而是逼仄压迫。 视线不再停顿于虞琅身上,而是各自散开,撇过去,低下头不敢直视。 第四张牌被掀开的时候,虞琅提了一口气。 他的点数已经接近大满贯,希望巨大。 虞琅的手掌点在第五张牌上,深吸一口气。 就在他即将翻开的下一秒,一只苍白的手按了上来,正正好盖在虞琅的手背上,轻易将他的手掌包裹,五根手指插顺利挤进他的指缝里。 在看到肤色的那一瞬间,虞琅的心里停了一拍,浑身骨头都像被锤子敲打过,同一时间发出寒颤咯噔一声。 池见青带着虞琅的手,掀开最后一张牌。 围观的人发出幸灾乐祸的哧哧笑。 庄家上前收走虞琅的筹码,虞琅眼瞧着那枚鸽子蛋离他越来越远,没有多看重,只是觉得可惜,但一想到池见青就在身边,他不差点钱,也就由着对方收走。 “还玩吗?”庄家问虞琅。 围观的男人们掏出几十到几百块不等的筹码压在桌子上,叫嚣着这次一定赢。 虞琅听进耳朵里,手更加的痒痒。 池见青来了,他就不愁没钱接着玩,赶忙向池见青投去求救的眼神。 “最后一把嘛。” 虞琅的手指拨弄池见青的手指,主动转过手掌与池见青十指相扣,另一只手也讨好地点在对方的掌心画圈圈。 池见青皱着眉头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抬手的瞬间,虞琅画圈圈的动作扑了个空,孤零零悬在半空。 “没筹码了?” 虞琅点头,“嗯。” “一分都没了?” 虞琅又点了一下头,捏着衣领抖抖,诚实道:“外套已经输掉了,你总不能让我把里面的衣服也输掉吧?” 虞琅悬在半空的手被圈住,按在赌桌上。 池见青的另一只手像刀尖,在他的手背上如同磨刀一样,来回地蹭了几下。 “虞琅,你知道再输下去是什么结局吗?” 池见青点了虞琅的大名,声音比以往都要低沉,像拿了根戒尺抵着虞琅的额头点了点似的。 “什么呀?” 虞琅问。 池见青对他太好,以至于让虞琅忘了最初他们相见时的惊悚危机感,忘了池见青是一个能提着铁锹直接劈开他家门的疯子。 “砍手,砍脚。” 池见青抵着虞琅的手背,点了两下。 虞琅听完非但没有害怕,甚至轻松笑笑,刻意地将上半身斜靠进池见青的怀中,脸颊抵着池见青的胸口来回甩头的蹭蹭。 再往前一步,勾着池见青的脖子,亲昵地在人脸颊上小鸡啄米。 “你不会让我输的,对不对嘛?” 池见青的手指轻轻捏住虞琅的鼻尖,往后顶了一下。 喉结上下动了动,从喉咙里笑出两声毫无感情地:“呵呵。” 赌桌上的人齐齐地看向虞琅,示意这一桌只剩他一人没有下注。 虞琅把自个右手撑在桌子上,左手指着右手,干脆利落地肯定道:“我押我这只手!输了就砍掉。” 虞琅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自然地看向池见青,拿他当靠山给自己加油打气。 有池见青在,绝对不可能输。 池见青坐在虞琅的斜后方,冷冷地望着虞琅的背影,瞧对方开牌时恨不得爬到桌子上,钻进牌堆里的痴狂模样。 五张牌一次性翻开,不给虞琅留下任何幻想的时间。 他输了,输得干脆利落。 就好像前几次的赢全部都是在给他下套,等的就是他输到断手断脚的这一天。 庄家赢了,脸上却没有出现任何喜悦的神情,所有人都默契地去看池见青的脸色,包括虞琅也在看。 “虞先生输了。”庄家提醒。 虞琅的眼皮不安地向上一跳,又飞快的半掩下来。 池见青和之前的反应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淡漠的,疏离的。 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输了。” 虞琅把自己作为筹码的右手主动塞进池见青的掌心里。 看似是愿赌服输,实则是在试探池见青的底线。 池见青起了身,连带着虞琅往前趔趄一下。 池见青平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淡声说:“该回家了。” 虞琅眼皮快速且使劲眨动两下,连忙回道:“好,回家。” 临走之际,池见青平稳的步子骤然停住。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一直负责洗牌、发牌的庄家的脸,而后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来到对方的右手上。 视线只对上了一瞬。 庄家的肩背陡然岣嵝成了一团,像一个被风干的猴子,左手搭在右手上,使劲地护着这只手,从喉咙里干哑地嘶鸣出声声不成调的哀求。 他的灵魂正迅速从皮囊里抽离,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靡,但一双眼睛和嘴巴全长大到几乎成了正圆,深黑的瞳孔与口腔深处是不停扩张的恐惧。 那只右手在腐烂。 臭味迅速地灌满整个房间。 等到房间里的人反应过来死人的时候,池见青却早就带着虞琅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像做了一场梦,亦像是撞鬼了。 空气里阴冷的酸败气息仍飘荡在上空。 没有尖叫,没有慌乱,所有人都像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一个接一个的逃离这栋屋子。 只留下那只被庄家丢弃的烂手,用糜烂的血肉与森森白骨死死攥住那叠纸牌。 虞琅一路上都不敢吱声。 池见青把车换成了宽敞的六座商务车,司机在前面开车,后座的位置宽敞到足够虞琅跟池见青拳拳到肉的打一架。 虞琅抱腿坐在池见青身旁的位置上,像被提审的犯人,脑袋埋得很低,连余光都扫不见池见青的边边角角。 戒指是在虞琅的恍惚之中,重新戴在无名指上的。 虞琅不敢多问,他左手捏着右手,钻戒在手背上压出一条笔直的红痕,又被虞琅的不安来回碾压,成了一道细长的伤疤。 虞琅鼓了一口气,想问问题。 可是一抬头,跟池见青那双漆黑的深瞳对视上后,无边无际的恐惧如迷雾袭来,虞琅迅速做回他的缩头乌龟。 “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嘛。” 虞琅在心里嘀嘀咕咕。 “你那么多钱,让我花一点怎么了?这戒指反正你有的是手段能拿回来的,跟我甩什么脸色?” “虞琅。” 池见青冷不丁念出虞琅的大名。 “我甩你什么脸色了?” 虞琅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陷入长久的沉默,脑袋和心里只剩下悠长的耳鸣嗡嗡回旋。 到了别墅门口,池见青看似是扶着虞琅下车,实则左右手都像镣铐一样,把虞琅钳在自己身边,由不得虞琅有半点出走的动作。 女佣ilya迎上去。 池见青说:“ilya,去厨房拿砍骨刀。” 虞琅两腿一软就要给池见青跪下,但膝盖还没来得及屈起,就被池见青强行掐腰提手臂的绷得笔直。 虞琅上半身还能动,他脖子往前伸,伸到池见青的脸颊边上。 一下、又一下。 不再是小鸡啄米了,而是重重地去嘬池见青的肉。 池见青对此无动于衷,掐着虞琅绕到客厅,松开对虞琅的桎梏。 虞琅扑腾跪下,刚想求饶,结果转头一看客厅茶几的高度和他现在的高度差不多,再加上ilya端着刀站在一边,此情此景像极了被押送至断头台,他已经和断头台一个高度,只能铡刀落下。 虞琅赶紧又站起来,两只手环过池见青的腰,眼眶吓得彻底红透,用盈了雾水的眼睛泪汪汪盯着池见青,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来真的?真的要砍掉我的手??!” “你不可以这么做!” 虞琅硬邦邦地呵斥。 池见青捏了捏虞琅吓得失去颜色的脸:“你自己下的赌注,没人逼你。” 虞琅见对池见青来硬的没用,又赶紧软下来,用嘴去亲池见青。 亲了脸颊又亲嘴角,亲完嘴角又拿舌头去舔嘴唇,甚至他第一次主动地用舌头去撬池见青的牙齿。 第51章 “不可以不可以……” “我不会再赌了!我发誓我不会!” “放过我这一次,我求求你。” “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可以把我绑在床上随便用什么来对我,我求求你别砍我的手,你留着我的手和我的腿,我的手、脚还有大腿能帮你弄出来,留着有用的,很好用的,我都会,而且很熟练。你没试过,我现在就帮你试一次。” 一谈到受伤和死亡。 虞琅那点本来就不多的尊严,基本就成了负数。 为了躲过这一劫,什么样的话都能讲,讲出来也丝毫不害臊,也不别扭。 池见青捏住虞琅讨好的右手,十指相扣后,强行贴在桌上。 滚烫的手掌碰到冰冷的大理石桌。 虞琅只觉得整个手臂的血肉都要变成水蒸气飞走,麻木的仿佛手真的断掉了一样。 虞琅哇一下哭出声来。 不是讨好的撒娇哭,是崩溃的嚎啕大哭。 闭眼,张嘴,头朝天。 顾不上这样哭到底漂不漂亮,只是情绪决了堤,一定要大哭一下了。 呜呜哇哇一顿乱哭,哭得脑袋缺氧,整个身体都压在池见青身上,双臂环过对方肩膀。 一句话没说,贴着人一顿又哭又闹,吵得一旁的女佣ilya都忍不住轻轻皱眉。 等到虞琅哭完了,上气不接下气,安静下来的时候。 池见青的手才安抚地落在虞琅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可爱” 虞琅抹着眼泪,含含糊糊地认错:“我……不会再赌了,真的不会了。” 这时池见青的鞋底敲在地面咚咚两声,地上传来一阵老鼠穿过似的窸窸窣窣。 虞琅向下看去,才发现地上一直跪着一个男人,那男人看着眼熟,虞琅认真地看了看,想起来是齐晋。 “你怎么在这?”虞琅疑惑,但很快就悟了,他用才抹完眼睛还挂着泪水的手指向下点去,哼了一声,幸灾乐祸地说:“你死定了。” 池见青的鞋底又敲了两下地板。 齐晋就像被按了开关的玩偶,开始一个劲地往外吐话。 “虞琅,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池见青,我是齐晋,我不该利用你,我不该一直不否认这件事,我不该假装池见青欺骗你的感情,我不该对你有任何的想法,我有罪,我该死。” “好的,那你去死吧。” 池见青的手落在虞琅的眼睛上,蒙起来。 齐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的那句“是你说我照说照做就放过我”卡死在喉咙里,再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他死了,死之前一口气还没咽下去,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睁大又大又圆,眼球几乎要冲破眼眶跳出来。 虞琅好奇地歪头,用余光去窥看。 结果很快又被池见青抓住,在尸体处理干净前,视线都被蒙得死死的。 “为什么不让看?”虞琅嘀咕。 “不让。”池见青拒绝,成了手机里毫无感情的ai人工智能,语气生硬:“血-腥猎-奇同赌博是一个性质,一旦接触,阈值只会越来越高。你不能再接触,你本身就够反社会了。” 虞琅以为今晚这事就这样过去了,立马恢复往常地插科打诨,哼哼一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虞琅眨了眨眼,用纤长的睫毛刻意刮擦对方掌心,结果招来更加用力地遮捂,眼珠子都差点被按爆在眼眶里。 花了一点时间,客厅里恢复原样,摆手示意ilya可以离开,房子里只剩二人。 池见青的手摸到了虞琅的大腿内侧,两根手指夹着一块嫩肉,意味明显。 他吻着虞琅的耳朵,用着近乎哀求的语气:“老公,你自己说可以用这里的。” 虞琅耳朵红得能滴血,但一想到砍手砍脚就后怕的要死,当即决定豁出去了,他一顿乱说: “用用用!随你用!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套子!” 一夜狂欢。 虞琅两条大腿的内侧磨破了皮,第二天一早连走路都是一副扯着蛋的跛脚模样。 后来的日子,虞琅被关在这栋别墅里哪都去不了,只有一个女佣ilya整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于是,虞琅就抓着ilya玩纸牌,俩人玩抽王八,抽来抽去,看抽到最后joker牌在谁手里谁就算输。 虞琅玩这个也是十场九输,赢的那一场是ilya看虞琅输得要哭了,怕他跟池见青告状,才让虞琅赢这一次。 虞琅输了没东西赔给ilya,他就擅自把这个家里的摆件送给ilya,小到指甲钳、烟灰缸,大到房间里的沙发、椅子。 ilya是池见青忠心的手下,见虞琅这副模样,二话没说打了小报告。 当天晚上池见青杀回来,捏着虞琅的手腕按在菜板上,ilya则在一旁双手托举菜刀。 虞琅又吓得失了魂魄般哆哆嗦嗦,痛哭流涕地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赌了。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勉强清醒过来。 虞琅越想越气,冲到厨房去想拿刀,结果发现厨房里的刀被锁在橱柜里。 转头出门就撞上池见青。 虞琅用手指当刀,对着池见青的心脏部位戳了好几下。 “我捅死你,我捅死你,我捅死你!” “捅吧。” 池见青捏着虞琅的手指送到嘴边,亲亲手指尖。 “还我自由。”虞琅郁闷。 池见青摇头拒绝。 虞琅炸掉了,摆着手指算日子,他被关在这栋房子里正正好30天。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啊?!我要疯掉啦!每天都被关在这里,我没有自由,没有朋友,除了你每天回来跟我上床我没有任何乐趣啊!” 虞琅以为本该会发生一场剧烈的冲突,但是没有, 池见青反倒是认真地把他的话思考了一遍,然后诚恳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池见青又吻虞琅的手指尖: “我只单纯想把你留在身边,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 池见青突如其来的退步让虞琅很不适应,试探性地问:“出门也行?” “我陪着你。” 虞琅盯着池见青这张面无表情,却写着诚心诚意的脸。 他起了个坏点子 “我们看海去吧,就当是新婚蜜月。” 虞琅眯眼笑着,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晃在他们对视的目光之间。 “轮船驶入远洋深处,在甲板上斜靠围栏,吹着海风看日出日落。” 然后,把你推进海里。 谋财,顺便害命。 第42章 说走就走。 在虞琅提出看海的两天后,两个人就上了船。 游轮逐渐离岸,驶向更蓝的地方,渐渐的海水的尽头,与天空的尽头汇集成一条平直的线,又在水雾之中,被揉开晕染,渐渐失去“尽头”的概念。 水和天的交集线难以分清,难以剥离。 这证明,他们已经处于大海深处。 虞琅双臂垫在护栏上,腰紧贴着护栏。 正如他来时所说的,吹着海风,看日出日落。 有人给他拍照,他便举起手指贴着脸颊比个耶,“拍一次,两百。” 不等拍照的人说话,池见青的手横插进镜头里,把镜头中的虞琅遮的严严实实。 拍照的人抬头看去,正准备骂碍事,立马夹紧尾巴灰溜溜跑走。 虞琅的两根手指还黏在脸上,他跟池见青说:“你赶走了我的两百。” 池见青从钱包里拿出两张美元,塞进虞琅薄荷绿海岛风衬衫的胸前口袋里。 虞琅拿钱,变脸,两根手指向前推去,按在池见青的鼻梁两侧,向后一顶:“嘻嘻,你拍吧,想要什么姿势我都配合。” 池见青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 虞琅的两根手指来到手机的后置摄像头前,在被柔和虚影的两根手指后,是小小一个,笑得惬意舒展的虞琅。 身体后仰,笑脸向前,嘴角跟着他的发丝一样,高高的飘起。 虞琅大大方方的向镜头展示自己,明媚阳光,就像今天日头正盛的海上日出。 池见青的视线越过手机,痴迷地欣赏虞琅,不知不觉中身体前倾,试图更加靠近镜头后的模特。 “过来,给我看看。” 虞琅冲池见青勾勾手指,举起的两根手指变成摊开的五指。 “好。” 池见青听话上前。 虞琅拿过手机,来回翻动,突然转头瞪眼:“你就拍这一张?” “不够吗?” 虞琅掌心握拳敲他手背,“这怎么够,肯定要多拍几张,从里面挑一张最漂亮的。” 池见青“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问:“要加钱吗?是两百一张还是两百包天?” 虞琅拿出胸口的两百美金拍在池见青的脸上,也不管池见青有没有接住那两百美金,手指一松,由着那两张纸被热烈的海风卷走,打着旋的忽高忽低飞远去。 第52章 池见青的视线随着钱短暂的位移,又寻思锁定在虞琅脸上。 “我帮你拍。”虞琅小步跳开,把自己站过地方让给池见青。 池见青点头,乖乖的站得笔直,像在拍证件照似的严肃认真。 “你笑一笑。” 池见青照做。 “你还是别笑了。” 池见青嘴角的皮肉垮下来,一板一眼地盯着虞琅,像一座矗在海上的岛。 “摆个动作。” 池见青突然就变得局促起来,虞琅的这个指令不太明确,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动作是虞琅满意的,所以不敢擅自行动。 试探着的,池见青伸出两根手指放在脸边,有样学样比个耶。 虞琅把脑袋从手机后歪出来,望着池见青哧哧地笑,“池见青呀,你也好可爱。” 池见青陪虞琅笑,他笑得是虞琅探头探脑的模样,很可爱。 这次的笑自然很多,因为虞琅在笑,他学了些。 “保持住动作,不要动。” 虞琅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又说了一连串夸人长得帅的漂亮话,夸得池见青呼吸急促,面颊微红,快把人夸得脑袋冒泡了。 虞琅又小步子蹦跶回池见青身边,把手机递过去。 池见青来回扫动屏幕,虞琅在一边眼睛忽闪忽闪,期待地盯着池见青的神情变化。 “好漂亮。” 池见青说。 因为手机里全都是虞琅的自拍。 虞琅刚才夸他摆动作,实则一直在给自己自拍,手机相册里来回扫动,没有一张池见青,全是虞琅摆得怪表情自拍。 “啊?!哪里漂亮???” 虞琅的声音匪夷所思地炸响。 池见青捏捏虞琅的脸颊,“好可爱。” 虞琅拍开池见青的手,“你怎么这个反应?!” 池见青疑惑地缓缓歪头,“这些自拍不是给我的奖励吗?” “…………” “可爱。”池见青又捏了捏另一侧的脸。 虞琅转过脸去,不让池见青捏,低着头嘀咕: “我要是给你一瓶我的洗澡水,你是不是要兑水喝三年?” “唔——” 池见青一愣,然后一副学到了的恍然大悟。 虞琅不敢再继续逗留,脖子一扭,转头走进游轮内部。 池见青在后面跟着,像跟脚的小狗,步步紧跟,生怕被主人丢下。 虽然这只小狗体型大得吓人,那张阴恻恻的苍白面孔扫眼过去,拦在虞琅面前的人都会被他提前逼退。 半道虞琅靠着体型小,藏在人群里,成功摆脱池见青的监视。 结果转头就被池见青在赌场门口拿下,扛在肩上丢回房间。 海岸拍打游轮发出一阵阵的击打声,噗呲作响。 海鸥停留在房间阳台的扶手上,隔着玻璃板注视船舱内两人的一举一动,他竟然也学着,有节奏的啊啊作响。 “啊——啊啊——” “啊……啊嗯……” 虞琅一侧头,跟海鸥对上视线。 立马羞红了脸,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他一边压下喉咙的啊啊作响,一边发誓自己再也不会赌。 池见青停下一切动作,但他的手还按在虞琅的身上,控制着虞琅的一切。 他阴沉地转头看向海鸥。 海鸥受了惊吓,大叫一声,展翅飞走。 “海鸥的醋你也吃,你疯啦!” “套的醋我都吃,所以不戴。” 池见青诚实地点头,并且突如其来地冲动。 惊得虞琅失了神,瞪大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只剩胸膛在一抽一抽地无助缓气。 落在被褥上的两个手,经历了恨不得把手骨跟着被子一起捏断,再到完全脱力,连动动手指这样微小的事情都做不到。 “老公,赌牌没意思,堵你下-面流水更有意思。” 虞琅使劲抬手,想给池见青一耳光。 结果池见青贱兮兮地主动把脸凑到虞琅半举不举的手掌边,蹭蹭两下。 虞琅嘴上没骂,心里可劲骂。 他知道池见青听得到他心里话。 骂了没两句,身体就被池见青翻了个面,换个姿势。 虞琅一惊,拿出最后的那点力气,捏着池见青的手,弱弱哼说:“错了,知道错了……” “不行,不消耗你的体力,你总想去赌。” “你当你熬猫呢……”虞琅忿忿不平。 池见青点头,认了。 “那我现在挠死你!” 他的手摸在池见青的小臂上,使尽全力往下用力一抠,掐出一圈圈浅浅的月牙儿,渗出几滴可以忽略不计的血珠。 没多久,虞琅的手指甲,就被池见青强行压着剪得干干净净。 虞琅一直挠到晚上,也只在池见青身上留下红红的抓痕,而不是伤口。 还白耗自己力气。 虞琅累得眼睛睁不开,趴在池见青的肩膀上,虚弱地哼出最后一句投降:“我服了,你赢了。” 虞琅睡了。 池见青抱过去,搂着腰,在虞琅的蝴蝶骨上落下烫烫的一吻,烙得虞琅肩膀战栗。 “漂亮的小虞宝宝,晚安。” 虞琅哼哼,没劲说话。 虞琅一直睡到夜深时刻才醒来,那时的池见青已经醒了,给他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甜牛奶。 虞琅喝得嘴边一圈奶渍,赶在池见青身体压下来舔走的前一秒,先自己用舌头舔了一圈,再用手掌心做收尾清洁。 池见青笑笑,捏着虞琅的嘴角,在嘴角留下一个亲亲。 虞琅挪到床边,揉了揉腰,没着急下床,而是等池见青把拖鞋拿过来。 “睡累了,出门走走。” “嗯嗯,好的。” 虞琅和池见青所在的甲板只有套房舱才能够使用,所以甲板上没多少人,角落里零星藏着几对黏腻的小情侣,发出暧昧的哼哼浅笑。 虞琅又一次靠在护栏边。 晚上风大,池见青的手臂上挂了一件外套,他走上前给虞琅穿上。 虞琅眼睛上抬,只露出眼球下方一点。 从池见青的角度看去,完全是典型的刻薄下三白。 你知我知,心知肚明。 虞琅一只手则捏着池见青的下巴尖尖,把池见青捏到与自己同一水平线。 池见青的肩背一低再一低,脑袋也埋下去,垫在虞琅的手掌上。 池见青眼睛里只容得下虞琅,他认认真真地凝视。 但等来的是,腰后袭来突如其来的一股推力。 池见青的眼皮下垂,再缓缓抬起,给虞琅解释的时间。 “哎哟……你怎么这么沉啊。” 虞琅拍开池见青的脸,拧着眉头,揉着脆弱的腰胯一线。 “你想要什么?”池见青直白地问。 虞琅直白地答:“我想要你死。” 池见青静静听。 “我想要你不来打扰我,我想要你再也不来干涉我的生活,我想要你死就是死了。” 虞琅眉眼高抬,眼珠子圆滚滚的在眼眶里兴奋战栗。 “可以做到吗?” 池见青点头。 “那你发誓,就说池见青发誓再也不会干涉虞琅的生活。” “池见青发誓再也不会干涉虞琅的生活。” 虞琅不满意,“动作呢?” 池见青又照着虞琅教的,举起手,五指朝天,认认真真把台词又念了一遍。 说完后,平静地看向虞琅。 虞琅像个导演似的,露出一副勉强通过的表情,点了一下头。 “好了,跳下去吧。” 虞琅抓着护栏边,探身出去看下坠的男人被海浪吞没。 海面平静无比,没有惊起半分涟漪,像从未有人到访过。 “你肯定骗人了!你绝对会回来找我,我才不信你!” 虞琅对着海面大喊。 只有海浪回应他的呼喊。 虞琅转头,突然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身边,一阵恍惚。 风起,风又停。 船靠岸,船上人落了地。 却还带着悬浮的不切实感。 一个月。 三个月。 半年过去,虞琅战战兢兢,但池见青就跟他的誓言一样,真的没有再来打扰虞琅。 虞琅拿到了池见青的所有遗产,再加上虞家的家产,虞琅一瞬间被钱淹没,富贵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先大手大脚的花了一阵子钱,买豪车、置豪宅,甚至能无聊到站在房顶对着楼下直接撒钱玩,嗨得没了边。 池见青留给虞琅的钱,照他花钱的速度,能用到几百年后去。 而且池见青似乎早就料到虞琅会忘本,还以他的名义准备了好几个信托基金,钱生钱,完全不用担心枯竭。 “早知道这么爽,我就该早点把他杀了拿钱的!” 虞琅挥出一大把钞票,听耳边众人捧场的激烈尖叫声。 第53章 虞琅站起身,垂眸睥睨,轻蔑地看那些人像狗一样匍匐在自己的脚边,发出兴奋地喘气声,一刻不停地在地上捡钱。 如果那张钞票刚好落在虞琅的脚上,他们都会捧着虞琅的脚,感恩戴德亲吻一下,再把钞票捡起来。 只是很快,快乐就变了味道。 虞琅再傻,也能明白周遭递过来的不友善注视。 虞家人虎视眈眈盯着他,拿他是假少爷这件事出来说,又以他没能力为借口,开始大肆地从虞琅手里抢夺财产。 虞琅自知理亏,他手里有部分钱的确是虞家的财产,所以他不作任何阻拦,甚至纵容那些人。 结果就是,一旦开了口子,贪婪就绝对不会轻易停下。 很快,池见青留给虞琅的钱也被他们扯走一大块,虞琅再想拦的时候,他没能力、没手段、没靠山,孤零零一个人,那些人越过他,直接接手虞琅手里的所有钱。 虞琅还剩一点点钱。 这最后一点钱如果以普通人的活法来活,也够消遣一生。 只可惜,有人不打算放过虞琅最后一点价值。 先前在宴会里认识的富家公子周凯向他递来橄榄枝,他说想东山再起很简单,以他的身份去晚宴里露露脸,多认识几个大人物就行。 虞琅心想,的确,自己好歹还占个少爷的名头。 于是跟着周凯去了。 周凯想把他介绍给一个富商,但虞琅走一半被德州-扑克的赌桌吸引,玩得忘了还有周凯这个人。 虞琅才上桌时,换了五十万的筹码,赢了三百万回来。 虞琅想走的时候,却贪欲大发,留了五十万的本钱,剩下二百五十万全梭-哈。 事实证明,他就是个二百五。 只剩五十万,他又想搏一搏。 又不是没赢过?又不是不会玩! 梭-哈! 虞琅把兜里仅剩的五十万输了。 虞琅懊恼,又不甘心,咬咬牙—— 这个时候周凯急忙忙拍他肩膀,不给虞琅再下注搏一搏的机会。 虞琅感谢他,以为周凯是来救他这个赌狗的。 结果却是把他往富商面前一推,富商那打量商品、衡量价格的眼神打下来,虞琅立马敏锐地意识到什么情况。 “你拉皮条拉我身上了?!” 虞琅是个暴脾气,抄起酒瓶对着周凯一顿打,顺带着也给富商脑袋改了个花刀。 “别让我再看见你俩,见一次打一次!” 虞琅捏着酒瓶子,恶狠狠地指着周凯,又一转方向,瞪眼看着富商。 吓得这两人抱头瑟瑟发抖。 但转眼看见保安队的人匆匆赶来,立马变了脸色,狰狞狂怒地爆喊:“就是他!就是这个疯子打人!” 虞琅见状不妙,闪身跑路。 那些人追到一半便放弃了,但他的手机收到周凯的短信。 【跑?你能跑到哪去?别让老子抓到,否则先把你两只手卸了!】 虞琅看着短信胆战心惊。他害怕被那些人报复,于是打算把剩的最后十几万取出来随身携带。 结果却得到银行卡被冻结的告知。 一调查,原来是虞少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虞家名下一栋烂尾工程的法人,那边卷了工程款逃了,债务全落在虞琅身上。 虞琅倒霉催的一夜之间身无分文,还背负巨额债务。 并且,不用想也知道周凯一伙人在找他的行踪。 虞琅把刚买没两月的手机卖了,换了一笔钱。 出于保险,他没住高档酒店,而是住的黑旅馆,不用押身份证的那种。 虞琅在凌晨一点的时候爬起来,在镜子前点了根蜡烛,盯着镜子里的人石头剪刀布。 原因很简单,他听说这样做能撞鬼,所以想试试能不能见到池见青这个死鬼。 “别生气啦,我承认我是没脑子还坏,但是你先来帮帮你漂亮的小虞宝宝好不好?” 虞琅看着镜子里的“人”出了拳头。 可低头看去,他出的是布。 第43章 不等虞琅反应过来,镜中人的身影陡然变得扭曲虚幻,成了一滩无限向中心旋转收缩的旋涡。 虞琅视线放过去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一步步向着镜中漩涡靠近。 他的一只手已经伸进了镜子里,触感冰冰凉凉的,被一股分不清是气体还是液体还是固体的玩意,在镜子后面灌满指缝,犹如十指相扣。 这让虞琅更加坚信站在镜子那一边的人就是池见青。 是池见青用他宽大的手掌挤入指缝中,将手掌所有的区域全部覆盖,紧紧相贴。 “池见青,别生气啦,我亲亲你就不生气了。” 虞琅一只手撑在大理石洗手台的边缘处,踮起脚尖,半边身子倾倒向镜面,把伸入镜中的那只手尽可能地再往深处去。 虞琅已经主动到就差爬进镜子里,但仍然不见池见青的身影,只能隔着一层薄薄的、凉飕飕的镜面,用手掌去感受对方的存在。 “池见青……池见青……” 虞琅对着镜子喊名字,像在招魂似的。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进去咯。” 虞琅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把脸和镜子贴得只剩几厘米的距离,再往前一点,他的脸就能没入镜中。 池见青仍然没有回应。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镜中人的确扣住他的手往里轻轻带了带,似乎是在暗示虞琅进来。 虞琅得了命令,立马照做。 他像被水鬼魇住的旅人,想也没想,一只手扣着镜子边缘,一个埋头猛冲,半边身子都扎进了镜子里。 虞琅的意识就在他进入镜中世界的那一瞬间被切断。 他还保有一丝丝残存的视力,听力已经全部丧失,这一刻,他只觉自己像极了被拽进深潭中的溺死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陷在令人窒息的昏暗里越陷越深,一股强烈的下坠感掐死他的腰,往深处拖行。 虞琅无力反抗,他只能保持着下行的等死姿势漂浮在半空之中。 一点、一点的感受生命的流逝。 他看见身旁流过许多的生物,那些东西与其说长得像人,更像是全人类的素材集合体,身体所有的部位都像是从“人类”这一个大的类别里随机抽取,这些部位粗鲁的,且完全不相容的挤进一个皮囊里。 虞琅感觉到自己也正在进行分解。 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倒是有一种释然感,好似魂归故里一般,亦像胎儿蜷缩母亲子宫。 那些生物注视着下坠的他,像扫描仪一样的眼神来回地扫射虞琅的身体。 很快,那些人身上也渐渐开始生出虞琅身体的特征,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是一整颗头颅都被借用。 很奇怪。 但又没有那么奇怪。 像一个扮演游戏,这些人正在无数系统预设好的模型里选用自己心意的捏脸数据,所以在发现虞琅这串漂亮捏脸的代码号,他的脸便被无数人拿去自用,再进行删减调整成个人审美。 虞琅也不过是这些数据拼凑而成的存在,而他甚至都没有挑选自我的资格,那是这些生物的权利,它们高悬数据之上,挑挑拣拣。 就在虞琅感觉自己彻底要被分裂溶解在这份诡异温馨之中的时候。 一只手把他从黑暗里捞了出来。 虞琅惊醒在镜子前,怔怔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他的手依然保持“布”的姿势,镜中人亦然是“布”。 突然,腰上落了重物。 虞琅低头看去,是一只苍白的手。 再抬头看去,虞琅松了一口气。 池见青的手指在虞琅的腰上弹钢琴,因为感受到怀中人的紧绷,轻轻安慰: “没闹鬼,是我。” 池见青一身湿漉漉的,是汗水,是血水。 他疲惫地把脑袋垫在虞琅的肩膀上,巨大的身形因为他的低落呈现出畸形的不稳定感,肩背高耸,带着随时倾倒摔落的危险。 幸好,有虞琅撑着他。 虞琅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的视线在浑浊发灰的屋子里找不到焦点落脚,只有在看见身旁大鸟依人的池见青时,才稍稍有了些归属感。 他伸出手,捏了捏池见青的脸颊。 池见青从鼻子里闷出一声哼哼。 “池见青,别生我的气了,以后不这样了,我发誓。” 池见青甩了甩头,把藏在发丝间的汗珠甩出来。 虞琅眯起眼睛,嗅到了空气里酸酸的荷尔蒙气息。 池见青抬手,五根手指插进发丝之间,把湿哒哒的头发往后撩,强行把头发抹成个大背头,这才不急不忙地在虞琅的肩膀上抬眼看人,眼巴巴的,又泪汪汪的。 “你是不知道你有多受欢迎,我跟好多人打了一架,才拿到来见你的资格。” 虞琅伸出舌头,舔走脸边的汗珠尝味道,咸得直皱眉。 第54章 “真的吗?所以你赢了吗?” “赢了。” “那太好了!” 虞琅捧起池见青笨重的头颅,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 不嫌弃池见青脸上脏兮兮又汗淋淋的。 眼瞧着,池见青鼻子里留下一线鲜红的鼻血,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格外显眼。 月光翻过窗台,在窄小的老旧旅馆里留下灰色的脚印。 空气里漂浮的灰尘像盐粒,粗糙地漂浮,落在眼睛里都带着细小的重量,擦得眼瞳酸麻。 虞琅去开了灯。 瞧见了池见青的另一幅姿态。 向来在意形象的池见青脸色破了相,横七竖八地留了好几道疤,眼圈发黑发紫,下嘴唇的左侧不知道被什么硬生生刮走一块肉,缺了一角。 身上穿着白色的无袖汗衫,灰色的休闲裤上脏得像在泥潭里打了滚似的,赤着脚没穿鞋。 他担心身上弄脏床褥,干脆就坐在地上。 池见青手臂肌肉涨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更加证明他的确是才经历过一场恶战,才匆匆赶到这里的。 虞琅把旅馆毛巾递过去,啧啧两声:“……什么鬼东西能跟你打得有来有回?” 池见青的眼皮不动,眼球动,直直地向上飘,面无表情地盯着虞琅看。 像被丢掉的人偶,在夜深人静时自己找回来,坐在主人身边,哀怨的冷眼相看。 他忘了做表情管理,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虞琅已经被吓坏了。 虞琅两腿一软,陪着池见青坐在地上,一只手撑在池见青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急忙忙给人投怀送抱。 捧着池见青的手指,吻在唇上。 “你别生气嘛,我发誓以后不这样对你。” 其实池见青很想跟虞琅说。 那些是人,你才是非人的那个。 他思考了一会,权衡后果以后,选择闭口不谈。 池见青把手指插进虞琅的嘴里,打断他的发誓。 “你的誓言,就和我的誓言一样,无用。” 虞琅咬住池见青的手指磨牙齿。他含糊地问:“你什么誓言?” 池见青举起手,五指朝天,学着那日的模样,又一次毫无感情地重复:“池见青发誓再也不会干涉虞琅的生活。” 虞琅笑嘻嘻,转着圈的咬池见青的手指,当磨牙棒含在嘴里嘬了两下后吐掉。 “那是上一个池见青发的誓,和现在的池见青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谁说发誓了就要遵守?我可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你也不是。” 池见青歪了歪头,自作主张的身体前倾,想去吻虞琅一刻不停的碎嘴子。 还没碰到,就被虞琅及时用手掌捂住,小小的手掌才够捂住池见青的半张脸,往后推去,却挡不住那双要吃人的眼睛死咬着虞琅的面容不动。 就像那面镜子,几乎要把虞琅的魂魄吸走。 "脏死啦!你快去洗澡吧。" 虞琅扭过头,奋力把人往外一推,紧接着从地上爬起来,躲到了远远的角落去,生怕再被池见青的眼睛吸了神志。 池见青从地上站起来,肩上搭着毛巾往浴室走,前脚踩在浴室里,后脚留在浴室外,抛下一句:“你不怕外面有鬼找你吗?”后,才慢悠悠地完全走入浴室内。 就在浴室门即将关上的瞬间,虞琅怯生生地挤进门缝里,然后一鼓作气钻进池见青的身边,双臂死死箍着池见青的手臂,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得到缓解。 “你在的话,它们还会找我吗?” 池见青疑惑,“怕鬼为什么要对着镜子猜拳?” 虞琅狡黠一笑,像是等这个问题等很久了。 “因为我想你,想见到你。” 胸有成竹又大大方方,字字句句,字正腔圆。 池见青的身体跟着五官齐齐地僵住。 他的瞳孔向下,再向下,黑色的部分一再的扩散,几乎要把整个眼眶占满。 池见青失神地痴痴望着虞琅,身体就像被拦腰炸毁的山,轰得一下垮塌下来,沉甸甸坠在虞琅的身上。 池见青双臂绕过虞琅的腰,身体便一个劲的压在人身上,恨不得把虞琅压成个压缩包然后随时带走。 池见青一身的伤,都敌不过虞琅简简单单一句“我想你”来得杀伤力大。 他的神志已经因此溃散,脑袋里空空如也,只能听见那三个字。 身体就像不属于自己的,失去控制,一再的沉下去,压得两个人都呼吸不上气。 “太坏了。” 虞琅的耳边响起池见青的斥责,声音很轻,有气无力。 “我也想你,我想把你的脸撕下来塞进我的眼睛里,永永远远注视你。” “那塞我的自拍照不是一样能行吗?” “好啊。” “好啊好啊。” 虞琅拖着身上巨大的累赘,一步步挪到淋浴区下方,空出一只手抬了水龙头。 冰冷的水哗然一下从喷头里冲出来,老旧旅馆的水压也只够冲这一下,很快就跟早泄的男人一样软下去,稀稀拉拉的水用来做事前准备都费劲,至于洗澡基本也就停留在冲一下。 水软绵绵的扑在两个人的身上。 裹住潮湿的头发,圆润晶莹的水珠贴着肩颈轻盈地越过蝴蝶骨,踩着脊椎一线笔直下流,最终在臀-缝处汇集。 粗大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碾破水珠。 水是软的,池见青不是。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 旅馆的门被敲响。 “虞琅,你以为躲在这就找不到了?!” 门外是骂骂咧咧的声音,把虞琅塞进脏话里,翻来覆去的草。 池见青这边都还没草上呢。 第44章 池见青没着急去开门,由着门那边的人去哐哐敲门,他不急不忙地低头与虞琅接吻。 虞琅倒是被敲门声吓着了,细小的身体因为肌肉紧绷而缩得更小了,夹紧尾巴抖着腰,一惊一乍地回应池见青的吻。 门敲一下,他便抖一下。 敲两下,便抖两下。 眼眶里的眼珠子就跟三维弹球似的,一荡一荡的,在眼眶里来回地碰撞。 “在害怕什么?” 池见青不解,难道他还不够给虞琅带来安全感? 池见青下意识地去检查自己的身体肌肉,这还算练得小? 池见青疑惑得不行,但又默默地给自己加了项必服美役项目——加大强度练肌肉。 “天生胆子小。” 虞琅睁眼瞎说。 虞琅不是怕,是心虚。 他荒淫无度把人留下的遗产挥霍一空,外边那些人是来要债的,欠的数字报出来,能把人眼睛吓掉。 他不信池见青在经历这些种种还能没底线纵容他,他就是这样一直以最坏的打算揣测所有人,总觉得自己得到的偏爱是有限且附带条件。 例如他从池见青那得到爱,他就要用身体上-床来换。 又例如,所有感情都是一个漏水的量筒,水位一直下降,总有完全消失的时候。 池见青安慰道:“他们没我可怕。” 虞琅点头,“是没有。” “砰砰砰,啪——!” 门外的人已经上脚踹,巨大的动静使得这间老破小客房摇摇欲坠,一切都在战栗,全靠着池见青这座高大的神仙镇着,这才没被彻底掀翻去。 虞琅则是躲在神仙下的小老鼠,发出“哎哟、哎哟”的不安声音。 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是老板来了,拉着那群人到一旁去讲理,这才给了房间里二人一个短暂的清净。 池见青拿出干净毛巾从上到下给虞琅擦水,没忍住又亲了虞琅一下。 见虞琅没反应,于是蹬鼻子上脸又是两下大鸡啄米,差点没把虞琅的嘴角嘬破,撞得虞琅半边脸发麻发木。 直到虞琅两只手都嫌弃地抵在池见青的脸上,露出了现下有求于人,敢怒不敢言的嫌恶的表情,池见青这才满意地放开虞琅。 门外响起的不再是敲门的声音,而是钥匙串叮叮咚咚的脆响,显然是催债的那群人说通了老板,老板正在帮他们开门抓人。 钥匙插入门内,向里一拧,咔哒一声再接推门。 门与门框纹丝不动。 原来是从里面反锁了。 于是外面的叫骂声一瞬间炸了起来。 虞琅看了眼池见青,池见青正不慌不忙地在浴室里吹头发做造型。 给虞琅一种临死前,都得先把遗照用美图秀秀p一遍的荒诞感。 但也正是池见青的优哉游哉,反给了虞琅对骂的底气。 仗着有池见青撑腰,虞琅开始叉着腰隔着门跟外边的人激情对骂。 然后虞琅在对方几张嘴里,又被翻来覆去的“草”,草过来,草过去的。 “草我有什么用?你不是你们草得起的!” “你们要是实在饥渴了,以你们这点经济实力,我劝你们去网上买九块九包邮的充气娃娃,然后因为太细了扎一晚上没扎进去,气得睾-丸爆炸去医院做切除手术,接下来你以后的日子都不用担心草不到想草的人了,就手拉着手一块做姐妹吧!到时候站路边前面、后面、连着嘴巴、鼻孔都能一起用上,多倍满足,再也不会饥渴了!” 第55章 门外的人被虞琅说急眼了,又是几句无意义的脏话,然后就开始嘴硬自己对虞琅半点意思没有。 “你真以为自己很漂亮啊?草你都嫌恶心,没人真想碰你,死男同性恋。” “谁会想做搅屎棍?更何况是你这种要脸没脸,要身材没身材的。” 虞琅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不是被骂所以生气,是被容貌羞辱所以生气。 骂什么都可以,独独不能骂虞琅这张脸。 他气冲冲地解开反锁的门,用力一拽打开了。 捏着拳头,瞪着眼,挨个把门外的男人都看了一遍,指着那群男人挨个点评。 “猪头肉,螳螂精,蟑螂卵,还有你啊,臭鼬吗你是?臭死了!” “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觉得我想被你们碰的?你们就是那种典型是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忙不赢地做针线活吗?没两秒钟就嚎得跟你奶说梦话似的,挤出两滴稀薄的水,浑身都虚得直哆嗦。” 那群男人没再说话,只是惊讶于虞琅竟然敢开门对峙,而后又惊讶于虞琅的脸,目光肆意地揩油。 二话没说,他们直接揪住虞琅的头发,把人强行拽出房间后,又在走廊里拖行了好几步。 “胆子够大啊,等会看你还能嘴硬得出来吗!” 那群人狂笑着一路拖拽虞琅,丝毫没手软。 虞琅头皮要炸了一样突突的跳动,疼得整个脑袋胀痛。 他啊啊了两下,赶忙喊救星的名字:“池见青!救命哇!” 池见青眼皮猛地一跳,头发都没吹干就被迫放下吹风机,顶着湿漉漉的短发追出去。 捏住其中一人的脑袋砸在墙上,轰得一下仿佛天花板都在震。 然后扯着虞琅的衣领把人提回自己面前,往回走,往客房里走。 池见青只套了一圈浴巾在下半身,上半身完□□露。 他虞琅丢到床上,背手关门快速反锁,迅速穿好衣服,又用毛巾搓到发尾积攒的水滴。 “我出去,你留下。” “嗯嗯。” 池见青开门只开了一个门缝,他贴着门缝出去,不让外面人有半分能窥看到虞琅的机会。 池见青前脚走,虞琅后脚就贴着门板偷听。 外面那群人和池见青交手了一个回合不到,便老老实实安静下来同池见青讲理。 先标明清楚自己对虞琅没有任何觊觎的感情,再解释为什么要来找虞琅。 如果不解释清楚,池见青说:“我会把你们活活打死。” 虞琅哼了一声,狗仗人势的姿态又冒了头。 “是他欠了一大笔钱,我们也是被老板派出来催债的,没想把他怎么样。” 池见青表态:“还不清。” “那总得表个态吧?还不清每个月也要还。” 池见青:“多少?” “你有多少?” 池见青的眼神向下移,冷漠地注视着面前这些比他矮了几乎两个头的男人们。 他坦然: “一分没有。” 混的人总是欺软怕硬的,哪怕被池见青以轻蔑成看蚂蚁的姿态睥睨,也是端着笑,送支烟,如常询问: “那之前的利息就不算了,本金一个月还三千没问题吧?” 虞琅听完,算了算他欠的那些钱,一月三千连利息的零头都够不上。 在他的观念里,还不上的钱干脆就别还了呗,当老赖舒舒服服的,也没啥损失,无非是要抗压。 他虞琅最会抗压了。 于是虞琅开了门,藏到池见青背后去,露了个头,小嘴又开始叭叭:“那我凭本事欠的,我凭什么还?!” 更何况,那些钱一半是他背锅欠的,另一半是超前消费和赌博凑一起欠的。 “我爽都爽完了,我才不还呢!你们也休想从我这掏出去一分钱!” 池见青捏着虞琅的下巴往上一抬,警告道:“小嘴巴。” “这辈子也还不完,有什么可还的嘛!” “小嘴巴。” 虞琅的下巴不再是被抬,而是捏住下颚骨两侧。 虞琅再想张嘴叭叭,嘴角两边的骨头传来快要被捏碎的痛感。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虞琅怏怏地退回房间,然后做了一件非常没有道德的事情。 这每月三千,他才不要还。 他把房间门反锁,然后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翻窗跑了,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池见青,再一脚把池见青踹了,独自美美出逃。 要不是池见青身上没带钱,他还能顺手把池见青的钱包掏走。 这一点让虞琅有些可惜。 池见青对虞琅一个人跑了这件事还蒙在鼓里,他认真地在门外同催债人商讨解决办法,据理力争地想给虞琅要一个最合理的解决办法。 他想让虞琅吃点教训,但也仅限于自己帮虞琅还大头,虞琅自己去挣钱还小钱,好让虞琅知道钱的重量。 池见青能讲武德的时候,选择了讲道德。 再三的商讨下,他同意了对方的条件,池见青先出一笔大钱填坑,剩下的十几万由虞琅自己打工挣钱还。 他也知道虞琅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又帮虞琅抹走了所有利息,只用分期每月还三千本金,并且只要在还钱就不会来打扰虞琅的生活。 池见青拉着他们留了电子合同并且录音录像为证后,那群人便散去。 池见青转身,开门。 咔哒一下。 从里面锁死。 老板喊来开锁师傅,锁毁了,门也打不开。 直到强行拆了门,才发现虞琅已经缺德到把床推过来,同时还压着椅子堵门的程度。 房间里空空如也,浴室的水汽早就散去,只留下满地鸡毛给池见青。 池见青前脚被掏了一大笔钱,后脚又要掏钱赔给酒店。 池见青这个角色还是新创的,根本没来得及刷那么多数据,只能靠一笔笔现金充值往里填。 手机里消费648的提示音刷屏似的一刻没停。 池见青是拿着真金白银给虞琅摆平事情。 他不差这点钱,他只觉得这些钱能帮上虞琅真是太好了。 谈不上生气,只觉得是意料中的事情。 虞琅是坏东西,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就不要对虞琅的行事有过多苛责。 这是他追求虞琅必须要接受的。 池见青通透到他的底线为虞琅降至没有。 虞琅在街上悠哉悠哉地走,由于才洗完澡身上清清爽爽,便一直走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里,挑了个角落位置坐下,闭眼开睡。 店员过来询问情况,他便可怜兮兮撒娇:“姐姐,我是穷学生,一早的火车,我没钱开酒店,就让我在这过一晚吧。” 虞琅安睡整晚,早上被人摇醒后,便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他心想,池见青肯定能帮他把所有的债务都解决,所以他大大方方地直奔租房中介,找了间看上去还不错的公寓租了一个月。 他也没打算出去上班挣钱,每天就在外面溜达,白天打牌,晚上沙县,一天一餐,吊着半条命过日子。 池见青会找到他,帮他买下这间公寓的。 到时候再要一辆车,转手一卖,又能接着出去打牌玩。 结果虞琅先顶不住三天饿九顿的生活,又找不到来钱的办法。 开始招鬼。 招来招去,也没招出什么。 反倒是天天被鬼压床吓得喘不过气,感觉随时下一秒就要死了,弹一下从床上惊起。 隐隐约约能瞧见床边立着鬼影,黑乎乎一片,阴森森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虞琅吓得缩进被子里不敢吱声。 结果那股寒意顺着尾椎骨一路直奔天灵感,那鬼影似乎跟着他进了被子,就贴在他的面前。 冷意呼得他脸颊发麻,像有无数蚂蚁在啃食。 但虞琅不敢动,不敢睁眼。 倘若睁眼,瞳孔里绝对会被纹上足够把人活生生吓死的惊悚。 这冷冰冰,百分之一万不是池见青。 他敢肯定,他招鬼招来了不对劲的玩意。 而且那玩意至此缠上了他。 次日,虞琅在枕头下藏了一把刀。 而且他把窗户关进,并且大门反锁,床底下压了一堆杂物。 总之能藏人和进人的地方他全都锁死,同时所有的灯一并打开。 他开始尝试入睡。 可这次不是被诡异的寒意惊醒,而是被窗外电闪雷鸣的轰隆声震醒。 房间里的灯咔嚓一下坏了,眼前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且是毫无生气的黑。 似乎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实的碳灰,以至于连微弱的反光都被遮蔽。 但下一秒,因为闪电飞过,房间里又陷入了令人头晕目眩的白。 白得就像上天堂了一样,眼前的一切都带着灰蒙蒙的感觉,彻底失去本来的颜色。 第56章 也就是在这一黑一白的切换里,窗户边立了一个鬼影。 虞琅的眼皮就跟被钉在头骨上了似的,身体四肢犹如被泡在冰水里,冻得僵直。 他竟没办法做到眨眼,也不能作出任何反应,只能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瞧着窗户边的鬼影,在一亮一暗之间,迅速渐进至眼前。 并不是面前,而是眼前。 就在眼睛里面。 像被人用纹身笔一下、一下剧痛无比地刻进眼睛里,然后他再也忘不掉鬼影被揭开后,藏在底下的那张脸。 虞琅用尽浑身力气,尖叫中闭上眼睛。 “滚出去!这是我家!滚出去啊啊啊啊啊——!” 虞琅把他此生所学的脏话一口气全骂了出去。 虞琅的眼皮被对方用手硬生生地掀开,虞琅的视线里一闪而过一抹白色。 虞琅先入为主当成纸人,发出更加惊恐地尖叫,大骂:“鬼东西!鬼东西滚出去我家!” 极暗过后,又是一阵亮。 是池见青。 池见青的双手抵着虞琅的眼皮往上抬,跪在虞琅面前的身体一再地前倾,恨不得钻进虞琅的眼睛里,彻底跟他合二为一。 池见青的唇,吻着虞琅的眼。 “亲爱的,我出现在你身边只是想听你说一句晚安,而不是‘你这鬼东西给我滚出去’,好吗?” 第45章 虞琅被吓蒙了。 嘴巴张开,却半句声音都吐不出来,只听见喉咙里发出空腔的呜鸣。 他从未感受过这么冰冷的池见青,像雨夹雪扑面而来,是冰冷且潮湿,不单是一种感受。 这才像鬼,是剥去人皮后,属于池见青的真实模样。 虞琅无力地感受着池见青入侵他的瞳孔。 身影一再地深入,已经不单单是视觉,已经快要通感。 池见青的身影就像一只手直挺挺刺进眼睛里,抓住眼球,连着眼球后面的神经往自己方向一拽,连着虞琅头盖骨下的所有的血肉神经同时发出危险地炸动。 一滴泪水被迫从泪腺里挤出,在眼下聚成一颗黄豆大小的泪珠,久久没有破裂,成了一面镜子。 泪珠的内里倒映的不是池见青,而是虞琅惊恐万分的神情。 他像这颗泪珠,再多挤两下,马上就要破碎掉。 虞琅说不出话,脑子空空,心脏骤停。 虞琅要死掉了。 就快要被活生生吓死了。 千钧一发的时候。 卡在一个马上要越界的危险地带,池见青放过了虞琅。 那股阴冷的力道从虞琅身上瞬间抽离。 失了神,也失了精神支柱的虞琅像脊椎被抽掉的橡皮人,身上的骨头堆叠起来。 腹部下坠,肩膀下沉,脑袋向后倒,后脑勺顶着后背。 倒得歪七扭八的,像个不倒翁,只要稍稍给个外力,马上就会顺着外力的反方向倒下。 虞琅的两只眼睛向上看,眼眶里是失去光彩的无神。 只是他连注视天花板的权利都被剥夺,不管怎么看,池见青都始终在他的视线里徘徊。 池见青捏着虞琅散在一边的手,虞琅此刻就是个一推就倒的墙,直挺挺地摔进池见青的身上。 “你要做就做吧,我不会反抗的。” 虞琅闷闷地说,嘴巴张不开,话也说得含糊。 但池见青听得到他的心声,所以他也不纠结池见青有没有明白他的示弱。 “好的。” 说做就做。 池见青听话的很。 虞琅的身体和池见青的契合度很高,并不需要多做什么准备。 只是虞琅的身体还很僵硬,他被吓坏了。 看似在床上乖顺的一动不动,实则是他动不了,骨头连着经脉都像被钉子敲打在床上一样,四肢关节固定的死死,躯干的中央则像被巨石压着。 虞琅喘不过气来,想要说话却无数次的咬舌头。 他趴着。 只能无趣地感受床板前后摇晃,去听床脚咯吱作响,脑袋往下一栽,闷在被子里闷久了,池见青就会揪住他头发往上扯,一只手摸过来确认呼吸。 紧接着就被池见青翻过来。 翻过来以后,能看的东西就多了。 眼球往上顶,往后翻,勉强能看到苍白的天花板。 翻累了再垂下来,能瞧着池见青那张比天花板还要惨白的脸,正蹙眉认真地盯着人看,但又不完全是盯着人看的,更多时候是一脸视线无法聚焦的痴态,痴痴地望着,神志已然翻飞到不知何处去。 喉结一刻没停地颤动,一上一下,推着脖子薄薄一层汗珠在喉结最高处凝成一颗豆大汗珠,晃晃荡荡,啪嗒一下,砸在虞琅的额头上,让虞琅的视线不得不停留在对方的喉结上。 像海浪似的汹涌起伏,伴随着哗然海啸。 沉闷的喘气声就是通过喉结的助推,贯穿虞琅的耳膜。 虞琅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只觉得害怕,冷。 想尽快敷衍了事。 这是他第一次和池见青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反应。 以往他都是享受的。 想来绝对是刚才吓惨了,吓过了头,连着身体一块不中用。 好累。 好无聊。 像坐在海边看海一样无聊,一切的一切都是单调且一成不变的。 海浪起起伏伏,一进一退。 连海浪拍打海岸时的声音都是那样的重复单调,毫无变化。 来来回回,每次都是这副光景。 于是他盯着池见青的喉结,陪着他一块动喉咙。 对方喘一下,虞琅就喘两下,对方喘四下,虞琅就喘八下。 只想尽快结束。 池见青卖力了半个多钟头,一低头,瞧见了虞琅演都不演的乏味表情。 “你对我不满意了吗?” 池见青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撑在虞琅面前,脸上大写加粗的失魂落魄,喉结上的汗珠成了泪珠,先一步湿哒哒坠落破开。 “开始厌烦我了吗?” 虞琅嗓子干哑,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瞧见池见青像个大号加粗的玩具倒在自己身边,失落地蜷缩成一团。 虞琅戳了戳对方后背。 池见青没有反应。 虞琅强撑起不适的身体,翻过池见青这座大山,从另一边去看他。 池见青在哭,幼稚的泪水像决堤的河岸,哗然泪下。 虞琅看着他哭,仅是看着,什么也不做。 眼神滴溜溜地转动,把池见青每一滴泪水都收进眼中。 “哭哭哭,这个家就是被你哭散的。” 虞琅贴着床边坐起身,作势要走。 就在屁股离开床的下一秒,一只手掐住他的腰强行扣下。 紧接着肩膀上压了重物,侧头看去,是池见青的额头。 额头点在虞琅的肩膀上,还在哭哭啼啼,但阵势小了许多。 “你怎么这么敏感?稍有不顺心就哭呢?你要是这么脆弱的话,那你和布蕾脆脆奶芙有什么区别?” 池见青不哭了,单线程的脑袋没办法同时处理难过和疑惑两种情绪,只能收起眼泪疑惑地问: “我和布蕾脆脆奶芙有什么关系?” 虞琅转过身,两只手捧在池见青的脸颊上,左右来回搓了搓,把他脸上湿黏的眼泪蹭在手掌心: “没有关系呀,只是觉得这样说话很可爱。” 池见青迷茫地眨眼睛,他跟不上虞琅的话题,抿紧唇,迎合地点头。 管他呢,虞琅说什么就是什么。 “再哭会。”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哭起来很色-情。” 池见青木木地应下:“好的。” 在虞琅的注视下,池见青哭不出第二滴眼泪。 他只会一再地往前放侵略,直到虞琅的身体后仰到无处可躲的地方,往前亲出一个吻。 池见青的嘴唇贴着虞琅的嘴唇,轻声命令:“你要跟我说晚安。” “鬼东西。”虞琅笑骂他,还推他。 池见青的表情木讷,眼下挂着泪,苍白的脸上处处挂着憔悴虚弱的青紫色,像一尊极其昂贵的汝窑,青色的体色下是层层裂开的脆弱碎冰纹,裂纹像蝉翼一样细小却遍布全身。 池见青用他贵贵的身体,卑微地恳求: “主人求你了,赐我一句晚安吧。” 虞琅的表情变了,变成了享受。 却还是摇头不允。 池见青只能搂着虞琅的腰,哀怨地盯着人看,这一看便是一整晚,虞琅安然入睡,从未睡得这般踏实。 池见青没出现的时候,虞琅要提心吊胆地等他出来,池见青出现后,便是彻底的踏实。 第二天的中午虞琅才醒过来。 池见青已经帮虞琅收拾好行李。 虞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干什么?” 池见青说:“我交不起这里的房租。” 第57章 “你钱呢?!” “被你花了。” “那那那——那你没钱昨晚还腆着脸来上我?!” 虞琅隔空戳着人脸,用力戳了好几下。 在池见青的注视下,匆忙穿好衣服,从池见青手里抢回行李摔在地上。 虞琅想骂“没钱就滚”,但还剩一点点良心在作祟。 这钱是他败光的,他没资格让人滚。 沉默里,虞琅叹了口气,简单给自己做了下思想工作,无可奈何地说:“……算了,走吧。” 虞琅早就在日积月累的相处里,把自己物化,把自己划分成池见青的东西。 池见青要走,他也留不得。 他弯腰捞起被摔在地上的行李箱,把箱子推到池见青手里去。 “先说好,我可以跟你走,但你要好好对我,不能虐待我。” “嗯,好的。” 虞琅臭着脸扭头就走。 池见青跟在后面,犹豫再三后询问:“什么算虐待?” 虞琅也没想好什么是虐待,什么烂日子他都经历过,他还真不知道什么叫虐待,憋了半天,小声嘀咕: “床上的时候轻一点,慢一点吧,我总感觉你恨不得把我肚皮都凿穿。” 池见青认真倾听:“嗯嗯,好的。” 池见青带着虞琅地铁转公交,一转再转,晃悠悠两小时,从市区内环直奔外环郊区,再郊区转上了年头的小区。 池见青是个不折不扣的少爷,不论现实,还是游戏。 住郊区老破小区的三室两厅,已经是他认为的苦日子。 虞琅一脸兴奋钻进屋子里,在空旷的,巨大的房子里来回穿梭。 “你早说是住这种地方嘛!” 不等虞琅兴奋多久,池见青挽着虞琅的手坐在餐桌边,教他看欠款合同。 “你欠的钱,你得自己还。” “我不会帮你的。” 池见青严肃,且面无表情。 但虞琅没精打采地往桌子上一趴,池见青的话锋便柔软下来:“我会出去工作挣钱,挣到的钱交给你安排,你来安排家用和还债,不可以带着钱偷偷跑掉。” “ok,交给我吧!” 虞琅拍着胸脯,保证的头头是道。 “勾指起誓。” 池见青拿出他的小拇指。 虞琅笑他幼稚。 然后在池见青针扎似的注视里,虞琅只能拿出小拇指勾在一起,大拇指按住起誓。 池见青在外面做得是日结的活,一天三百到四百起伏不定,这些钱全都会变成现金交代虞琅手里。 虞琅则会在池见青的注视下,一半放好用来还钱,另一半则出门买菜做饭。 三室两厅能用上的实际上只有厨房和卧室。 虞琅的厨艺很好,池见青每天下班回家都能吃到正热乎的三菜一汤。 厨房里冷白色的灯光在煮锅氤氲的热气腾腾下,竟变成了柔和的暖黄色。 虞琅安静的在厨房里忙碌,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袖口整齐挽在手肘处,围裙的腰带在背后系成漂亮的蝴蝶结。 因为要盯着锅里的食材查看情况,虞琅脑袋不得不前倾,白嫩的脖子便赤-裸的暴露在空气里。 那里有一层薄薄的汗水,浅红色的经脉搭着紫色的经脉流向发尾,血管上还烙着几点吻痕,视觉上将血管切断,鲜红得像是被红章盖过似的,带着浓烈的宣告感。 虞琅不吵不闹不使坏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读书时最听话、最优秀的那个孩子。 尽管虞琅不喜欢这个形象,太柔和,就一定会被人看轻和欺负。 要不是这个世界没来得及给脸上打钉子,他肯定是要纹身加穿孔一起进行。 池见青每次看见他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就拿出手机拍拍拍,拍完对着手机亲亲亲。 如果不是虞琅让他进来帮忙,他绝对不舍地打破这份温馨。 “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就光看着也不进来帮忙!” “你不许吃我做的饭。” 虞琅挽着袖口往上一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哼,现在来有什么用?白献殷勤。” 池见青由着虞琅骂,吃完饭就主动把锅碗瓢盆洗了,顺带把厨房也清理了一遍。 然后黏在虞琅耳边夸他做饭好吃,要吃一辈子。 “谁要和你一辈子。” 虞琅别扭地把人推远,池见青又像狗皮膏药的黏上去,直白的,坦荡的,把虞琅的别扭全都绞碎。 “你要和我一辈子。” “虞琅要和池见青一辈子。” “随便你了……” 一个月过去了,气温转热,快到盛夏。 而虞琅老实不过俩月。 第一个月乖巧的表现是用来骗人的,那些钱一五一十全都用在它们该用的地方,以至于让池见青对他完全放松警惕。 在第二个月的月中,虞琅直接卷款逃跑。 尽管前一天,他还在床上跟池见青耳鬓厮磨地暧昧整夜。 但一股无名的冲动强烈的催促虞琅离开。 “他总有一天会不喜欢你,但现在你拿钱走人,及时止损,至少钱永远不会不喜欢你。” 好像不这样频繁地从池见青身边离开,去背叛,去考验对方,虞琅就会对这段感情陷入严重的惴惴不安。 虞琅急迫地想证明些什么。 证明自己不是好人,证明自己不会被救赎。 也证明感情就是漏液的量筒,在日常的鸡毛蒜皮里,迟早会漏的一滴不剩。 于是,虞琅跑了。 他开了家酒店睡下。 等到他一觉醒来,池见青便坐在床边抽烟。 算了算时间,来得相当快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 池见青的手掌青筋爆突,粗滚滚的男士烟在他的手里也成了细长的女士烟,一小支夹在两指之间,星火在昏黄的环境里无声无息地燃着,攒出一团团的灰烬堆砌在烟头上。 池见青抵着烟头轻弹一下,烟灰悄然摔落,在半空就轻飘消失得无影无踪。 虞琅抱腿坐在床上,抬眸瞧着池见青拿烟的手,想起那日在旅馆,池见青就是用这只是把他下巴骨勒得咔咔作响。 虞琅的嘴巴隐隐作痛,于是不敢说话。 房间里安静极了,仿佛能听见刚才那团细小的烟灰落地的擦擦声。 然后才是池见青沉得发闷的咬着烟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的呼吸声。 池见青身上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潮湿,苍白的皮肤上又是层层叠叠如蝉翼的冰裂纹,显然来之前崩溃大哭过一场。 池见青的手上裂纹密布,给人一种随时要断掉的不安感。 他夹着烟,不紧不慢地抽。 苍白的手背上青筋依旧粗暴地隆起盘踞,像一根绳把碎开的身体拽住,苦苦维系一个人形。 房间里浓重的水汽潮湿并没有被烟味打散,依旧保持着湿淋淋的腐朽味道,还带着股海水的咸腥。 窗户外的灯光微弱,窗户内的灯光也没有好到哪去,酒店的电灯发出不安地呲呲声,带着随时要熄灭的崩溃感。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在暗示虞琅,大难临头。 池见青坐在床边,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虞琅的脚踝上,像一榔头干脆砸下。 虞琅赶紧把脚塞进被子里。 目光上移,往手上看,像锯子,来回拉锯。 虞琅又忙把双手藏到背后。 “紧张什么?” 池见青把烟头上的烟灰弹掉,剩下一截烟他选择直接捻灭在手掌心里。 “你生气了。” 池见青带着他一身的裂纹,面无表情,用着才吸完烟的疲惫沙哑声音,毫无说服力的反驳: “我没生气。” “那你别板着脸,我害怕。” 池见青笑了,笑得诡异森白。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虞琅含胸低头,把脖子也藏起来。 池见青用他那诡异到极点的笑容,笑着说: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第46章 隐隐约约是猜到了一些断胳膊、断腿的画面。 那画面太过少儿不宜,以至于还仅是快速的在虞琅的脑袋里闪过一瞬,虞琅就直接眼球往上、往后使劲一番,眼皮往下一耷拉,两眼一闭,身体一倒,直挺挺地晕过去。 虞琅直接采用逃避疗法。 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就交给那时醒过来的虞琅,和现在胆小怕事的虞琅无关。 不知道晕了多久,虞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眼皮上压着一圈布条,隔着布条睁开眼去看,依旧是漆黑无比。 蒙眼布质量不错,虞琅心想,居然遮光力如此之强。 蒙眼布下的眼球颤动,被虞琅面前的男人捕捉。 眼皮上的压感更重,是男人的手指按了上来,不等虞琅反应,眼睛上的那块布被直接扯开。 第58章 虞琅眼眶里的瞳孔猛地一震,先是迷茫的失焦,再又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瞳孔涨大又极速收缩成一颗细小的点。 原来不是蒙眼布质量好,是因为池见青这人把脸怼在虞琅的脸前,他的存在把所有投射过来的光全部挡住,是他造成虞琅眼前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哪怕蒙眼布被撤掉,虞琅的视线也不见得有所好转,池见青代替蒙眼布扎进虞琅的眼珠子里。 虞琅张嘴,想说些甜甜的话来求饶,结果却发现他的嘴巴里绑了个塞子,用绳子勒住底部,挂在耳朵上,舌头被塞子挤得无处可去,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不光是嘴巴,他的双臂反剪背后捆起,更窒息的是大腿上一圈绳子,小腿一圈绳,然后脚踝上还有一圈绳。 池见青显然是被虞琅的逃跑整应激了,一股脑的给虞琅这双腿绑了一大堆绳子。 虞琅能做的仅是用眼睛去看池见青,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池见青眼睛里满眼恐惧的自己。 硬生生挤出恐惧的泪水,祈求对方放过自己。 “我没有生气。” 池见青又一次强调,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像是在哄自己,又像在哄虞琅。 “不要害怕我。” 说着,池见青站起身去,给虞琅视线一个自由的活动空间,不必在受限于池见青那张苍白的面孔里。 周围换了个环境,不是他们之前住的那栋老式小区,而是一个类似仓库,四四方方,从左扫到右,一眼就能看完的小屋子。 有窗户,但窗户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贴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吸光布,只能从窗框缝隙漏出来的丝丝白光,判断出现在是白天。 至于是白天几点,一概不知。 而且屋子简陋无比,简直是才拿水泥糊墙,粗糙赶工没多久,肉眼可见墙上的水泥正因为仓促而斑驳开裂。 地上也好不到哪去,一样的情况,甚至还没来得及打磨,毛躁的仿佛是磨砂机的粗糙涂层。 再把视线聚焦到池见青身上,他走远,又拖着一个黑袋子走近。 袋子细长,目测有一米五六的长度,用料扎实,且池见青拿在手里拖行的感觉轻飘飘的,以至于分不清里面到底装没装东西。 但起码很适合往里面装一个微微蜷缩的人体,而虞琅的小骨架——刚刚好。 一阵激寒贴着虞琅的尾椎骨一路往上极速飙升,惊恐的泪水在眼下越攒越多,成了穿成串的珠子,大颗大颗断断续续的坠落。 池见青停在虞琅面前,黑袋子也一起停下。 这时,虞琅才听清楚里面冷冰冰的响声,像是刀子,像是铁锹,总是像是各类能把活活杀死,然后再肢解的道具。 池见青跪在地上,把袋子放在他们之间的空地里。 手往里面摸,抓出一枚不算小的冷银色的铁塞子,顶端一头尖且细,然后再逐渐往塞子底部加粗,最后完成加粗成一个圆滚滚的形状。 像虞琅此时此刻掉下来的上尖下粗的眼泪,且附赠一枚刚好能卡进手指的底座。 池见青把这玩意丢在一边,咕噜咕噜滚到虞琅的腿边,冷冰冰的触感贴着虞琅的小腿,吓得虞琅又是一阵崩溃的战栗。 池见青看了他一眼,再次强调:“不要害怕我。” 这次是语气重了一些,带着命令意味。 “把你绑起来,也并非我本意,只是我认为只有这样对你,才能把你留住。” 池见青一边解释,一边又从袋子里摸道具。 又摸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大概是细长得像一条线的银色软管,还有像糖葫芦似的黑色硅胶棍状物体。 这些都不致命,但都看得虞琅胆战心惊的。 直到池见青从里面终于摸出来他想摸的,这才慢悠悠捧在手里,送到虞琅面前去看。 是个穿孔机,虞琅很熟悉。 穿哪? 耳朵?鼻子?嘴巴? 虞琅的眼尾向下垮,向池见青求饶。 池见青不着急用穿孔机,这只是个预告,他的手继续在袋子里摩挲。 又吭哧吭哧从袋子里摸出了好些东西,有铁链子、铁手铐、铁脚铐,还有脖子上锁着的带电项圈,以及各式各样的塞子,甚至摸到最后还摸出了两条毛茸茸的尾巴。 池见青捏着毛茸茸尾巴,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才勉强定住心神,才敢抬头看虞琅。 给过去一个毫无感情的注视,虞琅便讨好地接住眼神,恨不得眼睛里长舌头,奋力舔-弄。 “很适合你。” 池见青捏住红棕色的狐狸尾巴,手指圈住狐狸尾巴的细长的尖端,来回上下打着圈的搓弄了一番,手指顶住尾巴最尖的地方,用指腹贴着尖头画圈圈,不单是简单的画圈,而是一种试图把尖尖从里面往外搓开的画圈。 池见青的手法熟练,像是对这一天已经期待很久了。 虞琅看得面红耳赤,像是跟狐狸尾巴通感似的,还仅仅是看着池见青玩狐狸尾巴,他两条大腿就不由自主的夹紧,好像……好像握在池见青手里的不是狐狸尾巴,而是他的—— 虞琅的眼神涣散了一瞬,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快沦陷,猛地咬牙,磕在口-塞上。 虞琅的喉咙呜呜作响,口水淅淅沥沥地贴着嘴角缝隙往下流,那些都是他想说的话。 “虞琅,我想这样做很久了。” 池见青无视虞琅的呜呜声,自言自语地说: “如果你不跑,我甚至都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这样对你。”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给你的手指戴戒指,我觉得戒指应该戴在更加重要的地方。” 池见青拿出一枚圆环,从狐狸尾巴的尖端开始,缓缓往里进,直到圆环卡在他再也不能前进的极限里。 即便如此,池见青还要强行往里钻圈得进了几毫米,薅秃了一块毛才善罢甘休。 一次不够过瘾,或者说圆环所在的位置还没有到让池见青满意的地方。 于是圆环又被池见青粗暴地直接扯出来,再一次,第二次的手法便完全没有第一次那样温柔了,而是直直地套上去,他的手臂是设定好程序的机械臂,以最狠、最直接的力道与速度,捅进圆环所能到达狐狸尾巴的最极限位置。 狐狸尾巴尖端上的一点毛茸茸被薅得不剩多少,仅剩的那些无精打采地贴着尾巴骨。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不再是红棕色了,反倒是像一根粉色的老鼠尾巴,在池见青粗暴的对待下,可怜兮兮地战栗。 虞琅看得胆战心惊,身体跟着心脏一起突突得弹跳,怕得厉害。 他身上的那根狐狸尾巴此刻也跟着一块战栗。 明明并没有收到任何实质性伤害,可虞琅就是觉得痛得快要喘不上气来,冷汗贴着肌肤生了一大片。 他甚至开始觉得池见青这样不嫌麻烦地把黑袋子里掏空,就是为了把接下来被玩废掉的自己的尸体装进去。 池见青把圆环取出来,他把圆环举到眼睛瞳孔前,身体往前倾,于是虞琅的瞳孔也被关在圆环里面。 两个人隔着圆环相见,似乎隐隐约约的已经开始能闻到血淋淋的味道。 “你的比这个要粗一点。” 池见青说,语气遗憾:“这个不能用。” 虞琅如果不是身体被贴墙绑着,他现在必定感恩的向池见青俯首磕头。 惊恐的眼泪成了感激的泪水。 水灵灵的泪珠挤占圆环空间,于是池见青把虞琅的眼泪完全看进眼中。 他的眼睛被眼泪淹没,态度被水色轻易泡软。 “不要害怕我。” 池见青又一次的强调。 可是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这满地的刑具,刑部侍郎还正拿着刑具恐吓受害人呢。 “不要喊叫,你的嗓子会痛。” 池见青解开口塞,用自己的舌头帮虞琅舔走嘴角流出的口水,尝到味道以后才拿掌心擦去多余的水渍。 虞琅的嘴巴得了自由,第一句话就是没骨气地哀求:“我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池见青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单直白,像仇人一样恶狠狠。 “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我会把你的代码刻录进u盘里,时时刻刻把你带在身边。别说放过这种话,做不到。” 池见青的声音就跟榔头似的,砸下来时干脆利落,被砸的人头晕目眩,要死掉了。 “那泥到嘟想啄什么?!素撒素奸,你倒四给个准话!” 虞琅的嘴皮子动得飞快,但说起话来含糊,因为舌头被口塞压麻了,在嘴巴里转不明白方向。 “听不懂。” 池见青亲昵地亲了亲虞琅的嘴唇,结果一个没留神,被虞琅用牙齿咬住下嘴唇,恶劣地扯下一块肉。 虞琅咬着那块血肉,炫耀战果似的,不着急吐掉,反倒挂在嘴边炫耀。 这时候,虞琅又忘了怕死,只想在和池见青的争锋里,夺一个上风。 第59章 池见青啧了一声,搓着下嘴唇的伤口,为唇上感到的最真切的痛苦,奋力惬意的深呼吸一口气。 虞琅把肉吐掉了。 又陷入畏惧里,心里盘算池见青会怎么报复他。 想象中惨无人道的报复并没有发生,反倒是池见青变态地感叹: “好爽,被老公咬伤的感觉好爽。” “…………?” 既然如此,虞琅也就不怕了。 他渐渐地冷静下来,想了想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池见青都只是嘴巴上逞能,并没有对他造成过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虞琅呸呸两下,语气强硬的命令:“放过我。” “不放。” 虞琅见来硬的不行,就来让池见青硬的。 吐出蛇信子舔走嘴唇残留的粉色血印,低声哼哼:“求求你啦,你把我放开,我戴狐狸尾巴摇屁股给你看。” 池见青摇头,注视着,面无表情的认真分析情况: “不放,你不会戴,你只会拿狐狸尾巴砸在我脸上然后给我一耳光,也许不止一耳光,总之不放。” 虞琅听完,顿时变了脸色,既然软硬不吃,他也干脆破口大骂起来: “那你去死吧!你最好永远都不要放开我,不然我绝对拿刀砍死你!” 池见青眯起眼睛,改成审视,自上而下,缓慢地扫描。 虞琅被看得身上发毛,没看被两下就低下头怏怏不做声。 池见青托起虞琅的下巴,不急不忙地念说:“你就是这样,我在的时候你就着急把我往外推,我一旦离开了,你又眼巴巴期望我回来。” “我们在拔河,你以为你是收放自如、掌控战局的一方,实则是我想把这场游戏一直玩下去。” “我喜欢你,我爱你,没人能比我给你的爱更重更浓。” “你在我身边,我就爱你,你把我推进海里,我就想你。” 池见青的声音端正的就像广播里的男主持,说起这些话,像在念稿似的,字正腔圆。 也不知道背了多久,或许虞琅晕过去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笨拙的练习表白。 但太过正经,反倒让这些话失去了本该由的氤氲。 情话本该像水汽一样蒙在玻璃窗上,不清不楚,让人有想抹开的冲动。 现在就像一辆大卡车,直愣愣地撞击向虞琅。 池见青嘴上在背稿子,但手却紧张地小动作不停。 狐狸尾巴被他搓成一团,本就不多的毛发在他的蹂躏下,更加可怜地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说着说着,狐狸尾巴就被丢到一边,改成两只手掐住虞琅的脖子。 说是掐,也算不上,只能说是环,而且还环得小心翼翼的,生怕真把虞琅给掐痛,时刻注意虞琅的表情变化。 虞琅脑袋一歪,嘴皮子一打,调侃: “叽里咕噜说一堆,怎么复制到拼多多没反应?” 池见青压根就没听虞琅说话,虞琅也没把池见青说得那些话放心上。 两个人就诡异地像两条平行线,然后突然一个急转弯相交在一起。 “我想在你的身上留下属于我的印记,可是我……我没办法下手,我觉得你会痛,我不想让你痛,我想你好好的。” 这让虞琅想到了刚才的穿孔器。 所以前面叽噜咕噜说了一大堆,全是在为穿孔机做铺垫。 池见青想拿穿孔机,在他的身上穿出印记。 虞琅大咧咧道:“你说那么多,不就是想给我耳朵穿俩耳洞吗?” “不是耳朵。” 虞琅牙齿轻咬下嘴唇,“嘴巴?也可以,刚好省了我出去打洞的钱。” “是这里。” 虞琅下半身的裤子被扯下去,穿孔器冰冷钻头对准的是——狐狸尾巴的尖尖小头。 第47章 池见青的手指顶在狐狸尾巴的尖头上,按住中心一点,上下左右的来回揉弄,以至于尖尖小头,被揉成了个钝圆。 虞琅的手脚依旧被捆在墙边,他这时候只觉得池见青的手法情-色,还只觉得害羞。 直到他看着池见青右手捏尾巴,左手拿起穿孔器,对准狐狸尾巴那一块被完全揉圆、揉开了的一角。 干脆利落的咔哒一声! 狐狸尾巴被硬生生地打出一个正圆的缺口,多余的棉花从缺口挤出来,像肉里的脂肪被崩溃的骨血强行推出皮肤。 池见青无师自通,学会了愉悦的笑容。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虞琅,一直一直盯着。 从抚摸狐狸尾巴,再到拿起穿孔器,再到彻底打出贯穿狐狸尾巴的圆口。 池见青的眼神从未有过半分偏移。 狐狸尾巴是承载欲望的客体,虞琅是欲望透射的主体。 虞琅没办法在带着如此强烈通感意味的注视下,把自己从这份血腥的穿孔里拎出去。 在咔哒一声响后,他的脸骤然拧在一起,脸上所有的一切都被拧得失去原本模样,血色荡然无存,嘴唇发白乌青。 扭曲的如同隔水去看浮上来的尸体。 “好痛!” 虞琅大叫出来。 池见青趁机把手指插进虞琅的嘴里。 他说:“不要大喊大叫,你的嗓子会痛的。” 手指直通虞琅的扁桃体,尖锐的指甲擦过,痛得虞琅向外干呕。 喉咙软肉往外拱,却如了池见青的愿,像一团柔软的蚌肉把池见青的手指包裹住,然后又因为排异,带有感知的软肉齐齐把池见青的手指往外推。 口腔内包裹感强烈,软肉活跃地拱动,又湿又热,还有一根分叉的蛇舌在拥挤的口腔内意图卷住这根粗壮的指骨。 虞琅的牙关往下一压,吓唬似的用门牙磨了磨,含糊地警告:“窝要嗷了!” “听不懂。” 池见青的手指像逗猫似的,围着虞琅的舌头打转。 虞琅牙关咬紧,门牙恶狠狠地压住嘴里这根手指,下嘴唇向左向右如锯子般磨动。 ………… “哦——听懂了。” 嗷通咬。 “可爱。” 血贴着虞琅的下嘴唇幅度流出来,虞琅自个被嘴里这股铁锈味呛得眉头紧皱,舌头贴着那根手指战栗抖动。 池见青那头还没摇旗投降,虞琅这边就先停了攻势,舌头尖尖顶着池见青的手指一个劲往外推。 好不容易推出去了,虞琅赶紧把嘴里的血味全嘬在舌尖,用力地啐了出去,连带着呸呸好几下。 池见青用带着伤和血的手指顶着狐狸尾巴来回擦了好几下,把鲜艳的血红强行涂抹上去。 这下子,狐狸尾巴上的那枚圆形贯穿仿佛真成了伤口,有皮、有肉还有血。 池见青用手指的侧面拨动软趴趴的狐狸尾巴,好似在告知虞琅,这就是你的未来。 虞琅吸了口冷气,咕咚一下,勉强吞进胸腔。 池见青完全不给虞琅装疯卖傻的机会,如果虞琅不想懂,池见青便直白地告诉他: “这还只是个开始,我会给你的那里穿上孔,然后挂上一枚锁,钥匙仅我一人拥有,就连你自己使用,都要先来征求我的意见。” “你要向我说明你是用来小解,还是说你有性方面需求需要解决,你都要一一告诉我,好让我帮你解决问题。” 说着,池见青就从地上一堆上不了台面的家伙里,精准地拿出一枚小锁,小锁的宽度比穿孔器的孔小一点,刚好就能穿过那个孔,挂在洞口处。 为了示例,池见青掐住虞琅的下巴,强迫视线落在他的双手上,瞧好池见青是怎么给怀中被薅到没几根毛的狐狸玩偶的尾巴戴上这枚小锁。狐狸玩偶在他手里一动没动,乖顺无比。 又是一声细小的咔哒声,小锁关上。 虞琅跟着一块身体抖了好几下。 “我这是为你好,你不必害怕我。” “我这是怕你被别人骗,你的这里这么漂亮,别人看了会觊觎的,我帮你锁上,帮你把关,我这不是为难你,真的是在为你着想。” 虞琅张嘴破口大骂:“这种话你自己说出来信吗?!” 池见青淡淡地“哦”了一声,“不信。” 在虞琅骂咧咧的注视下,他缓缓地露出笑容,笑得格外的灿烂,带着一股计谋得逞的阴森。 “我只是在说服自己对你下手。” “这个真的很痛,没有打好的话它就废掉了,你这样会毁了我的!你可以给我的耳朵、给我的嘴巴,甚至是舌头,或者说我胸口那两颗打孔都是可以的,但是……但是那个地方真的不行!” 虞琅大声强调:“很痛!真的很痛!” “你没有打过怎么知道痛?” 虞琅脑袋的处理器转速来到前所唯一的地步,飞快反驳:“那你也没打过,你怎么知道不痛?” 就在穿孔器的扳机即将扣下的瞬间,池见青就像被电打过般,突然直起身子,恍然地点头。 “是的,这样危险的事情我的确应该要自己先试试。” 第60章 “你、你你你也别啊!” “担心我?关心我?在意我?” 池见青跟虞琅说话的功夫,把上衣脱了,露出上半身精壮的肌肉。 也是在虞琅还在思考怎么反驳的时间里,那么短暂的几秒钟,池见青拿着穿孔器尖锐的一端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没有丝毫迟疑,没有任何犹豫。 一眨眼,咔哒一声,穿孔器刺进去又收回来。 再看过去时,池见青的左胸口的凸起处已经穿好孔,鲜血贴着圆圈的边缘血淋淋往下渗漏,在凹凸不平的肌肉上划出道道圆弧的血痕。 池见青低头看去,他伸手抹了一下,把胸口那块不均匀的血渍抹匀。 虞琅呆住了。 他不过呼吸了两口气的功夫,池见青这疯子就拿着穿孔器给自己的左胸来了个洞。 但此刻,虞琅不觉得害怕。 他觉得艳丽和色-情。 他甚至病态的觉得幸福。 因为池见青为了他,给自己的身体穿孔,为了他伤害自己。 池见青右手还拿着穿孔器,他抬起头,重新把视线放在虞琅身上。 面无表情,双眼漆黑无神。 叫虞琅难以为分辨池见青的情绪。 池见青啧了一声。 虞琅身体抖了一下,他四肢被绳结勒得涨红到发紫缺氧的程度,麻木感从四肢的尽头开始传递进腹部。 虞琅嘴边已经攒了好些求饶的话,结果话还没来得及说,池见青先心软放过了他。 池见青没有任何痛感,但他在看见穿孔器冲出去带出来的血肉后,一瞬间就觉得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虞琅身上,他一定会痛。 “算了吧。” 池见青放下穿孔器,双手绕到虞琅背后给他解开绳结。 虞琅得了自由,身体失衡往地上撞倒,被池见青及时捞进怀里抱住。 虞琅像一个装满棉花的娃娃,手脚无力,脑袋也无力,全都靠娃娃主人抱着,才不至于倒在地上落灰。 虞琅歇够了 ,双手按住池见青的肩膀直起身子。 他的脑袋往下压,视线也跟着下去。 他好奇地用手捏了一把池见青胸口的穿孔,惹得指腹染了血。 池见青的脑袋跟着虞琅一块低下去,代替天花板占据虞琅向上看的视线。 虞琅问:“为什么还在流血?” 池见青答非所问:“我这里的血是甜的。” 虞琅眼睛一亮,二话没说含住,舌头也卖力裹住,腮帮子用力地往里一吸再一嘬。 眼见着虞琅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阴沉,脸上表情凝固。 “你什么时候学会骗人的?!” 池见青笑了,哈哈大笑。 “我老公教的。” “嗷死你啊!” 虞琅张嘴,咬住胸口完整一圈,硬生生咬出一圈血淋淋的齿痕,把穿孔部位包裹。 池见青深吸一口气,身体和脖子一并向后仰,爽得望天长叹。 虽然池见青的血不是甜的,但对池见青而言,虞琅的一切,包括虞琅带给他的痛,都是爽的。 虞琅咬着这一侧。手指则掐住另一侧。 直到两边都肿得像被蜜蜂蛰过一样才满足。 光是这样做还不满足,虞琅趴在地上,在众多的玩具里找到第二枚小锁。 锁头穿过,咔哒一下。 虞琅手指勾着锁圈拨弄两下。 池见青环住虞琅的腰,圈在怀里:“老公也打一个,好不好?” 虞琅摇头,“不要。” “不打这个的话,我们小虞宝宝怎么能成为坏坏小虞宝宝呢?” 池见青直接拿捏虞琅命脉。 在虞琅的认知里:穿孔不是好孩子会做的事情,穿了孔就不是好孩子。 所以—— 池见青拿“坏坏”这个名头来哄他。 “…………” “那我不要跟你打在一个位置,我要右边。” 虞琅答应的很快,但池见青又犹豫了,他絮絮叨叨地念经: “可是没消毒,要是后续发炎了怎么办?要是增生留疤怎么办?如果组织坏死的话,恐怕要做切除手术。” “不行,这种事还是不要做了,太危险了。” “你太啰嗦了。” 虞琅一巴掌打在池见青的嘴巴上,三下五除二把上衣脱了,然后把右胸部送到池见青手里去。 “要的就是全菌穿孔!要的就是作死!” 池见青依然犹豫。 “那你要是很痛你就咬我。” “滚蛋,我才不奖励你。” 和给自己穿孔时干脆利落不一样,池见青的动作突然就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他像哄小孩似的,先抚摸放松,再跟虞琅聊一些废话分散注意力,最后确认虞琅的肌肉已经完全放松后,这才作出最后的动作。 穿孔完毕。 虞琅的身体紧绷弓起,但没喊痛,也没咬池见青,一个人咬牙忍住。 虞琅还没表示什么,池见青就先抱紧他掉眼泪,手掌贴着虞琅的后脑勺,心疼地从脑袋一直安抚到尾椎骨。 抱着又是亲,又是哄,还要连摸带揉。 “我不该跟你提这件事的,是我的错,让你受痛。” “为什么我不能代替你受痛?都怪我,都是我不好,你打我,你咬我吧,你别不说话,你别生我的气,你不要不理我。” “你想要什么我都赔给你。对不起,对不起……” 池见青的眼泪跟着他的话一样密,懊恼到恨不得回溯时间,回到还没有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及时制止。 虞琅本来没多痛,甚至不如耳骨钉万分之一。 可是被池见青这样抱着哄,哄得没两句话,虞琅一米七高个的小伙子,硬生生被哄成了小娃娃。 他跟着池见青一起哭,越哭越起劲,声音甚至超过池见青。 从一开始的啜泣,到后来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 虞琅用力地抓进池见青的手臂,哭得起劲,甚至是上气不接下气。 但伤口一点不痛,他不是在哭伤口。 虞琅哭得越狠,池见青就越内疚,眼泪跟着往下成串的掉。 哭到后面,一时间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被谁带着哭。 总之,两个人就这样抱着,面对面的哭,哭来哭去。 别人成亲结婚是对拜,他们是对哭。 直到虞琅哭累了,哭得没声了,这场闹剧才停下来。 但池见青的眼泪没那么容易止住,他总是克制且不吵不闹的掉眼泪,再加上他体力充沛。 于是虞琅还要用自己的两只手按在池见青的两个眼睛上,告诉他:“你是蛋挞吗?一碰就碎一手的渣。” “可你上次说我是布蕾脆脆奶芙。” 池见青的眼泪止了,轻轻用眼睫毛刮蹭虞琅的掌心。 虞琅收回手,改成一根手指在池见青眼前来回左右摆动。 “nonono,你没那么好吃。” 后来几天,虞琅都被关在小黑屋里。 池见青白天总不在,只有晚上才会出现,是个大忙人。 晚上的池见青也只是陪着虞琅,他在书桌边看书写字,除去亲亲外,没有做过任何过火的事情。 虞琅骂他买那么多小玩具不用浪费钱。 然后池见青给虞琅锁在床上,绑好手脚,每晚换一个小玩具,争取做到不浪费钱。 而且,一根细链子,连接的地方不是脖子,不是手腕,也不是脚踝。 而是那枚穿孔处。 虞琅甚至连上蹿下跳逃避的资格都被剥夺,一旦扯着链子,整个人就会跟蒸锅里的虾一样,既岣嵝,还红熟。 “我投降,我认错,放过我吧!” “可爱。” 池见青亲了一下,便没再强迫过虞琅。 被关着的头几天,虞琅有过分离焦虑,不过是担心自己突然死掉,池见青不在救不了他。 后面几天习惯后,便成天躺床上,翘着个二郎腿等池见青。 胸口的小锁头也因为太重被池见青换成一枚有开口的小圆环,和池见青是同款,这样一旦不舒服虞琅就可以选择摘下来。 再躺个几天,躺久就无聊,虞琅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 翻出来个穿孔机,对着耳朵两边给自己打了两个孔,但运气没有一直好下去的道理,左耳的耳洞次夜就发炎了。 池见青回来看到伤口,心疼的又抱着虞琅哭了整夜。 虞琅也跟着哭到虚脱,暗暗发誓再也不作死,不然跟着池见青哭真是个体力活。 后面一个月,池见青晚上回到小黑屋就端把椅子在一边看书。 虞琅就像恋爱模拟器里的陪伴系统似的,一边做自己的事情,一边又偷偷关注游戏主人公的一举一动。 突然,虞琅发现池见青的头上冒出来一行数字,数字前写“生日”二字。 “池见青,今天几号?” 池见青回答:“五月十二号。” 第61章 虞琅“哦”了一声,又压低声音嘀咕:“我靠,那没几天了啊。” 池见青下意识地回应:“是没几天了。” 虞琅眉眼一低,冷哼一口气:“暗示我?” 池见青歪歪头,没听懂意思。 “不关你事!忙你的去!” “好的。” 次日一早,池见青准时准点出门。 虞琅那会还没睡醒,感受到池见青的早安吻以后,已经习惯性双臂勾住池见青的脖子,由着人去亲。 池见青亲够就会离开,虞琅翻个身接着睡觉。 不知道又睡了几个小时,突如其来地拍门声,把虞琅从床上吓得弹起来,身体坐得笔直,警惕地等着小黑屋唯一的出入口。 虞琅看着窗缝里透进来的白光,心底突觉不妙。 这个时间点,不是池见青回来的时间。 而且虞琅这阵子没干坏事,池见青没理由这样吓人。 门外的人装哑巴,只敲门不报名。 门里的人紧张到不敢呼吸。 【突发事件:玩家你好,在您离开的时间里,小屋遭遇不明势力突袭,请点击此处(下划线高亮)前往查看情况。】 池见青刚戴上头部显示器,系统提示就跟飞来的篮球,发出剧烈爆炸声,砸得他天旋地转。 第48章 池见青想也没想,急忙冲进屋子里,大喊一声:“虞琅!” 咔哒—— 穿孔机的声音回应池见青的呼喊。 等池见青看清楚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地上倒着的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人的脑袋都没抬起,在感受到门缝外的光线后,用力地尖叫出一句堪比杀猪的求饶:“救命啊——!” 池见青悄无声息地背手关门,同时担心地看向正一脸兴奋把玩穿孔器的虞琅。 不等池见青上前,虞琅先用穿孔器的枪口对准池见青,眉目的尾巴跟凤尾似的轻佻上扬,嘴皮子撅起对着额头刘海吹了一口气,哼说:“瞧你担心的样子——” 话说一半,虞琅弯下腰去,揪起地上男人的头发,把人顶在墙上,穿孔器的枪口按在男人的耳骨上。 “我可是能一铁锹把你砍进坑里的人,别把我想得太弱了。” 又是一声清脆的咔哒。 紧接而来是男人叫破喉咙的嘶鸣声。 “爷爷!你是我爷爷!求你放我走吧!” 虞琅一脚踩在男人的嘴上,把男人刺耳的叫声碾碎在鞋底。 这男的就是曾经把虞琅介绍给老头富商,想拿虞琅拉皮条赚钱的人,也是他教虞琅在名利场的牌桌上大肆挥霍金钱,背地里他赚了虞琅赌桌上不少的抽成。 如今也是想着池见青不在,他还想把虞琅抓起来榨干利用价值。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把虞琅看得太无能,万万没想到,一个瘦小到算是男孩的虞琅,能把他们三个人吊起来打。 地上男人捂着流血不止的耳朵,顾不上惨叫,一个劲冲虞琅求爷告奶的求饶。 同时还有两个男人躺倒在求饶男人的身边,一股有气无力,被彻底打烂、玩坏的模样。这是那男的喊来的打手。 视线飞过去,都不用看得多仔细,三个男人身上密密麻麻如蛛网密布的鲜红鞭痕,还有数十个数不过来的拳打脚踢留下的淤血。 池见青眼里容不下那三个人,只一味的看虞琅,担心地目光从头扫到尾。 虞琅抬手就是一耳光,没下重手,只是一个警告。 “别看轻我。”虞琅着重声音,手里的枪口抬起,对准池见青的两眼之间。 但枪口又调整方向,在三个男人的头顶来回摆动,对到谁头上,谁就会像青蛙一样全身一蹦。 谁蹦一下,虞琅就哈哈大笑一下。 以至于让那三个男人以为这样做能让虞琅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全都齐齐地把身子抖成筛糠。 虞琅手上的穿孔器往下摆了摆。 地上三个男人满脸的血,动作竟然的一致。 整整齐齐抬起双臂,双手捂住双耳,瑟缩脖子含胸低头。 池见青则双臂环过虞琅的腰,亲昵地低头吻着虞琅的肩膀,俨然一副大鸟依人的撒娇模样。 “不敢看轻,这个家没有老公得垮掉,一切都多亏有老公。” 虞琅的眼睛斜过去,感受到池见青万分敬仰的瞩目后,这才满意地嘴巴一撅,暗暗偷爽,再接一个冷哼佯装不悦:“嘁,少拍马屁。” 池见青吻着虞琅的耳朵,呼出一口热气,发自内心地感叹:“老公好帅。” 虞琅的耳朵滚烫。 “没了老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 虞琅的脸涨红。 “老公是天,老公是一切,老公……” 虞琅一个转身,抄起穿孔器对准他和池见青之间的空气,恐吓地对着空气打出一发孔洞。 “你从哪学的这些话?!” 池见青答道:“小红书。” 虞琅短暂的沉默,半天后憋出一句:“你少上点网,对眼睛不好。” 池见青乖乖点头:“嗯嗯,听老公的。” 地上的人见虞琅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但也不敢造反,只敢齐齐地向虞琅求饶。 又是叫爸爸,又是叫爷爷,恨不得认虞琅当祖宗,求祖宗保佑。 虞琅听得烦了,冲池见青无声地打了个手势,左手手掌横在脖子上,从右往左干脆利落的划了一刀。 意味明显得简直不要再明显。 虞琅丢下穿孔器,拿上换洗衣服,钻进卫生间里洗澡。 在卫生间里掏出一张二十块钱的钞票。 那些人被打到牙齿断了,脑袋摇断,也只拿得出这这一张二十块钱的钞票,连连喊冤:“我的亲爷爷哟,现在外面谁还用现金?这真是唯一的钱了。” 虞琅洗完澡,池见青刚好带着满身的血腥味回来。 他双臂张开停顿在虞琅身前,又一个急转弯,转进卫生间里。 刚好给了虞琅藏钱的时间。 池见青踩着浓重的水汽走出卫生间,虞琅正抬头看他,但视线其实是越过他的头顶,看向悬在他头上的日期。 池见青像条黏人的大狗,直愣愣扑向虞琅,把人压在怀里,头发蹭着虞琅的脸,两只手掐在虞琅的腰上,逗得虞琅眯起眼睛咯咯笑。 次日的晚上,虞琅提议出门走走。 池见青犹豫了。 “反正你随时能把我抓回来,担心个屁。”虞琅用手指去顶池见青的眉心。 池见青配合地脑袋往后仰,委屈道:“我是担心没有我的那一段时间里你会受伤。” “你今天要是不让我出去玩,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虞琅指着墙,指着池见青,一脸的倔强样。 池见青拗不过,牵着虞琅的手出了门。 然后不出所料,在人最多的广场地带,人潮往他们之间一冲,虞琅就跟躲进水里的小鱼似的,嗖一下溜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虞琅不是逃跑,只是要借这短促的私人时间,迅速跑进路边的精品店里,精准地来到饰品区,一顿扫视下来,只找到一枚他买得起的。 素到仅是一个半圆环的开口银戒指。 说是银的都高攀了,电镀925银的材质。 但它是这里唯一标价19.9的饰品。 虞琅没多想,直接买了。 虽然知道比不过池见青之前送给他的那枚钻石鸽子蛋,但以他对池见青的了解,他送这一枚戒指,再送一个生日快乐,够把池见青这痴男感动得哭天抢地的。 够了,够了。 虞琅结完账把戒指藏进口袋里,然后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来,再过几分钟,池见青就找了过来。 不等池见青说话,虞琅先怪罪:“你干嘛不牵紧我的手,搞得我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 池见青微微歪头,疑惑且无辜,但在虞琅的攻势下,他点头,双手捧起虞琅的手,低声认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虞琅冷哼一下,又在池见青的阿谀奉承里暗爽。 虞琅下令:“回家。” 一成不变的平静日子又过了两天。 晚上池见青准点开门回来。 虞琅却露出诧异的神情,因为今天就是池见青的生日。 “你怎么没出去玩?怎么来找我了?” “什么意思?” 虞琅“哦”了一声,脑子里想着等会戒指怎么给出去才会让池见青感动到痛哭流涕,于是这会的回答就很敷衍: “没什么意思。” 池见青整个人都垮掉了,惨白的身体陡然炸裂出无数极尽破碎的冰裂纹,全靠红色的血丝牵扯身体,不至于碎得满地都是。 “什么叫没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出轨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白天是在外面和别人厮混?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爱你了?” 池见青的声音叫了起来,他失去所有的坦然与冷静,慌得就跟被丢在路边的狗,一个劲地吠叫: 第62章 “我没有!我没有——!你要相信我!” “我没有出轨,我没有朋友,我只有你。” 池见青急得苍白身体发紫,他喘不过气来,庞大的身躯犹如搁浅岸边的鲸鱼,一再的膨胀,马上就要炸掉。 “因为我白天冷落你的原因吗?我白天是因为我有事要忙,再过一阵子就好了,我可以天天陪你。” 向来沉稳的池见青越说越急,他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慌张到拉着虞琅,手拿着手,挨个检查池见青的手机。 微信、电话、短信,甚至是系统删除文件,他全部都强迫虞琅挨个检查。 他举起手,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过除你以外第二个人,朋友也没有,我只有你。” “…………” 对于池见青突然的爆发,虞琅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好几下,连忙摇头摆手:“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样的性格确实在外面是找不到朋友的,我很相信你。” 池见青这才冷静了下来,但他还是紧紧攥着虞琅的手。 从身体到指尖,无一不在战栗。 池见青还是很害怕,哆嗦着一个劲自言自语。 “你可以骂我,打我,你拿刀砍死我都没关系,但是你不可以说我不爱你。” “你要是觉得我会在外面乱来,你给我那个地方穿个孔,然后上锁,好不好?” 池见青说着,把虞琅拽到柜子边,拿出穿孔器,强行塞到虞琅手里。 虞琅歪头,眨眼。 他把穿孔器丢掉,主动用两只手搭在池见青的左手上,强硬地合拢。 等到池见青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左手已经被虞琅扣上一枚银色的素圈戒指。 “生日快乐。”虞琅为他庆贺。 看池见青久久没反应,于是自己双手对手指对成一个三角形,成了一顶尖顶帽子。 他踮脚,抬手,把尖顶帽子戴在池见青的头顶,又是一声:“池见青,生日快乐。” 池见青一怔。 心底就像被灌进强酸一样腐蚀得几乎酸胀无比,心脏突突跳得极其疼痛。 两只手垂下时,指尖也跟着发胀发痛,急迫地想要握住什么。 虞琅见池见青没反应,又一次的轻声提醒:“池见青,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池见青望向虞琅,他没着急回答,而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才郑重地说: “我的愿望是——” 池见青话没说完,眼前却突然陷入一望不到底的黑。 紧接着是一声尖锐的女声。 “池见青!你现在是要疯了吗?放学回来觉都不睡了泡在游戏里!” 女人的手按在游戏机上,用力地捶打。 在看见女人的瞬间,池见青的情绪变得如死灰一般。 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剩死和静,还有萦绕心尖的雾蒙蒙尘埃。 “你还有心在这里玩?学习!你只能学习!你能不能也照顾照顾我的情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替你紧张。” 今天是池见青十九岁的生日。 在这样的日子里,只有游戏里那个人人喊打的反派对他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也只有那个人会询问池见青自己的私人愿望。 池见青平静地念说:“妈,我已经保送了。” 话音刚落,池见青的妈妈陷进更加激烈的指责:“你现在学会顶嘴了?!我关心你还有错了?你知不知道我听吴管家说你整天晚上不睡觉打游戏,我着急地连夜从国外飞回来关心你的!” 池见青摇头,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池见青的妈妈是个极其要强的女人,她事业有成,是当地首富。 但她不会做妈妈,对池见青从小到大都像是管理员工一样,高压且刻薄。 “那你是什么意思?” 幸好池见青从虞琅那练出了“直白”这项技能,他开诚布公地说:“我没有顶嘴,也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对我自己负责,还请您不要太激动。” 他妈妈冷笑,嘲讽。 “你能对自己负责?你才多大,你就说这种话,你倒也是看得起自己,呵呵。” “你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用操心学习的生活有多少人羡慕?”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是保送,你也必须要去参加高考,要是高考分数没考好,你知不知道会让我有多丢脸?我已经跟你那些叔叔姨姨说了,你就是今年的状元!” 池见青还没说几个字,他妈妈先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最后回答唯一的中心主旨:“不听话。” 他妈妈越说越气,最后捂着胸口瘫坐在椅子上,又指着池见青那张毫无感情的脸,骂他是白眼狼,骂他从来没有替他妈着想过。 自私。 冷漠。 傲慢。 是个反社会。 “妈。” “你别喊我,我没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儿子。” “嗯。” 池见青听话的没有再同母亲说话。 结果却又被母亲指责感情淡薄。 一时间,池见青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情绪。 好不容易从虞琅那学来的直抒胸臆,一瞬间荡然无存。 他从小就是第一,参加的考试无一例外全部金奖。 但就算这样,池见青也没得到过任何夸奖和关心。 只有无尽的谩骂和指责。 可在虞琅那,他是虞琅的靠山。 他所有的人生价值,只有在虞琅那才得到过满足。 只是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十九岁的高中生。 池见青沉默地站在一边,就像一个石头,任由他妈发泄。 他妈妈发泄完以后,自讨没趣的离开,临走前带走了池见青的游戏机。 池见青没阻拦。 后面的日子,他便没再和人说过一句话。 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 捱过了高考,又挺到揭榜日。 池见青考得很好,不仅是全市状元,更是全省的。 池见青坐在他妈的车后座里,终于说了一句话。 “妈,把游戏机还我。” 他妈妈嗤笑:“你都多大人了,还玩游戏呢,太幼稚了。” 池见青执拗地表示:“还给我。”一字一句像敲锤。 他妈妈眼睛往后视镜一看,轻易能把池见青脸上的执念看清。 她却忽略掉那份执念,像是故意的,轻飘笑说: “早就砸烂了。” 他妈妈笑得开心。 就像一个玩笑。 在某次饭桌,还会用这个玩笑,当众取笑池见青的稚嫩。 第49章 池见青突然的消失,导致虞琅的世界天黑了。 他迷茫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同时却半点反应没有。 他庆幸,多亏自己的清醒。 攻略者就是这样的,喜新厌旧,就是会在某一天突然厌倦,然后彻底消失。 虞琅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但还是偷偷揉眼睛。 “好险,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被爱了。” 虞琅从来不是幸运的孩子,就连这场有始无终的恋情,也是不幸的一环。 但幸好,他终于幸运了一下下。 系统不叫他在孤独的世界里伤心难过,而是直接切断他的数据,把他重新投入庞大的数据海里沉溺下坠。 没有时间概念,亦没有自我概念,没有情绪,没有未来。 只是无数游动、下沉的众多数据里的一串代码。 它和它们,和其他npc没有任何区别。 不幸的是池见青。 和虞琅不同的是,池见青所经历的每一天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伤心,他的难过,无处逃避。 他的时间被滞留在生日那天,他彻底困在那天走不出来。 他的世界没有下雨,而虞琅的世界也不会再因为他的眼泪下起倾盆大雨。 他却被困在了没有水汽的长久雨季里。 没能说出口的生日愿望。 没来得及的好好道别。 还有那枚无名指的戒指。 他想: 虞琅没了他,可怎么活。 会不会当时反抗母亲,结局就不一样? 归根结底,都是池见青的错,他是这样想的。 后来池见青上了大学,他和家里切断联系,靠校外兼职挣学费和生活费自给自足。 渐渐的,他在学校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只是那些人算不上朋友,只能算说得上话。 没人能和他做朋友。 他把自己孤立起来,像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机器人,用着高高在上的冷漠眼神,疏远地观望所有。 在大一的寒假时期,池见青把挣到的第一笔家教钱用来买了一台游戏机。 虞琅的角色是锁上的,系统公告告知为底层数据损坏,无法使用。 画面再转。 系统为池见青推送了一位新的角色,和虞琅长得极其相似。 第63章 但他不叫虞琅,也不是虞琅。 不过是因为虞琅的模型数据漂亮,被使用者借了数据重新捏造的角色。 池见青又花了好些时间研究如何找回虞琅,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当天晚上,池见青拿着他的游戏机站在窗边。 他半边身子探到窗户外,眼睛往下看,盘算着三楼跳下去会不会死。 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一了百了的情绪。 池见青只想跳了。 这个时候,池见青后知后觉,原来是他没了虞琅,可怎么活。 但最后池见青还是把上半身收回来,瘫坐在地上,抱紧怀中的游戏机,像在抱许久未见的爱人。 他长久地叹息,低着头,思绪游离天外。 次日,池见青的母亲知道他又一次买了游戏机,闯进房间里,再次的扬言池见青幼稚不懂事。 这一次的池见青只是默默去厨房拿了把刀,垂手立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妈。 他妈还在指责。 池见青平静地表示: “你敢砸它,我就砍死你,然后再砍死我自己,我们三个一起死。” 或许是池见青身上不想活的死气太沉,吓得他妈妈不敢再说话。 在安静里,池见青着手收拾行李,只带着游戏机转身离开。 次日便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彻底和家里决裂。 池见青升到大二,加入了游戏社。 这个社团的日常不是玩游戏,而是制作游戏。 “欢迎入社呀,你可是我们学校的红人。” 社长兴奋地同池见青握手,“你一加入,不知道要有多少学姐、学妹要入社嘞!” 这时,社长的手被一条坚硬的东西硌住掌心。 他松开池见青的手,瞥了一眼。 一枚素净的纯银戒指扣在无名指上。 是个稀奇事。 池见青自然地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主动挑起话题,淡笑表示:“爱人送的。” 其实这是池见青自己做的银戒指。 幸好虞琅那时只买得起一个没有花纹的素圈,这才给了池见青轻而易举得到同款的机会。 用这枚素圈戒指欺骗、麻痹自己。 周围的社员围上来,难以置信地盯着戒指,寻思得是手段多高深,竟然能把池见青拿下。 “哪个系的呀?叫什么名字?” “能把你拿下,性格肯定好的不得了。” “长什么样子?哇塞,肯定很漂亮!” 池见青并不是喜欢和别人闲聊的主,但聊虞琅,他就来劲。 “不是这个学校的,他叫虞琅,很好听的名字。” “我爱人的性格吗……?” 池见青想了想,他不能说虞琅不好,于是改口:“他很可爱,他很有趣。” 说到虞琅的模样,池见青比虞琅还要自豪。 老公的美貌,池见青的骄傲。 “嗯,他是很漂亮,他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 此话一出,惊起一片艳羡的呼声。 “我靠!池见青你小子好福气啊!” 池见青笑了,发自内心的。 他喜欢和别人一起谈论他的爱人,因为这样做,能给他一个虞琅的确陪在身边的错觉。 “下次聚餐带过来一起吃饭呗,这里大伙都是光棍,这你不得狠狠炫耀一下?” 池见青愣了一下,点了两下头,但笑容却悄无声息地消失,平静的表示:“有机会吧,有机会一定。” 围在池见青身边的社员们眼里的羡慕都快泛滥成洪水把池见青淹没。 池见青享受。 却在人潮散去后,无法避免的陷入更深的寂寞中。 抽烟、喝酒也无法缓解这样恐怖的孤独感。 以至于池见青买来穿孔器,在自己的左胸口,以毫无镇痛的极端手段下,直接给自己打了个孔。 用痛苦来怀念虞琅。 痛苦这玩意对于不幸的人而言,是有成瘾性的。 于是在池见青扣得严丝合缝的袖口深处,是池见青手腕上密密麻麻且触目惊心的割痕。 一刀深,一刀浅。 刻意避开主动脉,不会让自己死,又能让自己一直痛。 来不及痊愈的伤口,又会在第二天的夜里重复地获得凌迟。 他没有一天是好的,是完整的。 池见青痛出一身冷汗,苍白的身躯完全失去血色。 曾经在池见青游戏模型里浮在身体各处的冰裂纹破碎伤,如预言一般,准确预告池见青此时对自己的凌迟。 他放下刀子,喝了一口酒,带着满手的伤,哆嗦着夹起一支烟,晃悠悠地飘到窗边,半边身子探出去,抽了一口烟后,着迷地盯着十二层楼高的层高往下看。 血往下滴。 滴答,滴答。 在昏暗的空间里,似雨水,似泪水。 水越滴越汹涌。 因为池见青哭了。 但不会有人在捧着他的脸打趣他是各种甜甜点心。 过了这一个夜晚,白天池见青又恢复如常。 “池哥!我们打算整个皇帝模拟器,世界观借鉴了明末,天灾加人祸。主打超高自由度,你要加入吗?” 池见青点头。 社团里的人习惯性叫池见青做哥,尽管他是社里年纪最小的男生。 “但是呢,组里缺点钱啊……” 于是池见青又顺理成章地坐稳投资商的位置。 他这个人天天在外面兼职挣钱,再加上奖学金,攒了一大笔钱。 他唯一的开销就只是隔三差五换一把新的小刀,替换掉上一把割肉割到卷刃的废刀。 “嘿嘿,那就麻烦你又当金-主爸爸,又要负责设计数值成长。最好难度设高一点,争取做到当好明君会很累很累,但摆烂当昏君很爽。” 池见青没拒绝,点头。 然后池见青又被社长拉过去当脸模,作为男主角的立绘。 “请别的模特来还要花钱,你既不用花钱,还比他们都帅,多好。” 池见青没拒绝,点头。 又被社员们围着夸人好。 其实他的私心是在互联网庞大的数据库里,他的数据也投入海中,也许总有一天能和虞琅相遇。 即便他不是他,它也不是它。 游戏的制作周期漫长,他们一百多人打磨了一整年才做好。 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迅速,虚拟现实技术和ai技术已经十分成熟。 所以游戏制作效果很好,自由度极高,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游戏进入测试阶段,先由社长在活动室里用电脑展示试玩,待到试玩结束后再把游戏的数据包分发给社团其他人。 一百多号人做好了盯着墙上巨大的幕布,期待着,紧张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甚至负责写代码的程序组双手合十,对天祈祷,希望一切顺利。 而在数据海里下沉的虞琅在这两年里也没闲着,偶尔在一些文游小说剧情里跑个小龙套。 没两下就会被主角制裁,或者说跟主角产生一些纠葛,然后又一次睡在数据海里。 这一次,虞琅被从数据海里捞出来,带上了小太监的帽子。 虞琅做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命根子。 然后长叹一口气,大骂天道不公。 凭什么别人传进来不是皇帝就是王爷,再不济也是御前侍卫。 怎么他就只能做个太监,而且是“小”太监! 是整个皇城里地位最低的角色,连宫女养得小鸟都能过来啄他一下。 虞琅向来睚眦必报,心想打不到头上的领导,还打不过你这小鸟吗? 他利落地爬上墙根,追了半天小鸟。 结果砖瓦一滑,他也啪叽脚滑,摔在了怀孕的妃子面前,吓得宠妃摔倒小产。 【突发事件通知:小太监夜闯宠妃寝宫致使流产。】 这只是众多事件里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情,而小太监也不过是茫茫npc里,连名字都没有的浮游。 就连发生的事情也不过是寥寥数字就能盖过。 “补药哇!我那尚未出世的嫡长子啊!” 坐在电脑前的社长绝望地大喊:“处死!必须把这小太监处死!” 社长的反应引得台下社员们哈哈笑。 然后社长便开始就这件事引出介绍游戏的开放度。 小太监就这样无人在意的死在欢声笑语里。 而虞琅很快又补了另一个小太监的位置。 这一次虞琅战战兢兢活了好一段时间,不过也不见得有多听话,宁愿上蹿下跳、偷鸡摸狗也绝对不干活。 因为这他没少挨打。 但是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直到宫中举办新年宴,虞琅偷溜进去,到处乱窜,结果在人群里不小心瞄到了一眼传说中的皇帝。 虞琅陷入了震惊之中。 这不是池见青吗?! 这小子在那头骗了他二十块钱的戒指,转头跑来当皇帝了?! 第64章 也就是说……上一次的处死,也是他发布的号令! “真讨厌……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果然是一旦什么都得到了,就不在意了!” 虞琅的拳头捏得死紧,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是滋味。 虞琅当即冲了过去,只是还没等他来得及接近皇帝,就先被暗中埋伏的侍卫用弓箭射杀。 在临死前,他看着皇帝因为他制造的混乱,而被真正潜伏的刺客一剑穿心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结局:被外藩势力刺杀。(死亡原因:体魄值过低)】 “啊啊啊!怎么一碰就死?” 社长崩溃敲桌,“我整天看卷宗、看奏折,我上哪攒体魄值?!” “社长你这玩得太菜了。” “来来来,你来试试!” 台下哈哈大笑,调侃声起:“菜就多练。” 试玩展示因为时间原因收了场,正好是周五,游戏发下去能有周末两天收集意见和bug。 社员算去,池见青没走,而是拦下社长,用命令地口吻强硬地说:“把你这份数据库给我。” “嗯?我这有什么不同吗?” 池见青不想解释:“给我。” 社长奇怪,但照做。 池见青拿过u盘,撩下一句谢谢,半句寒暄不想继续,直直地离开。 回到出租屋的池见青急忙打开电脑,插入数据,进入游戏。 池见青当上皇帝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把宫里漂亮的小太监都召过来,为此落了个昏君的名声。 寝宫外乌泱泱站了一大片小太监。 池见青越看越皱眉头,明明下令要的是漂亮,怎么感觉是个太监都被喊过来了。 他耐着性子一行行看去。 在看到第十三行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扫眼,就看见人群里冲出来个小小的炮弹,飞奔过来,用脑袋去炸池见青的胸口。 池见青一把揪住怀中小太监的衣领往上提,都不用看脸去确认。 池见青肯定地把人抱在怀中,紧紧抱住。 他由着手里提溜的小人各种拳打脚踢,嘴上还嚷嚷着还我二十块钱。 池见青庆幸地重复强调:“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消失了2年,730天,17520个小时,1051200分钟,63072000秒的爱人。 终于回到身边。 前一秒还晴空万里的天,这一刻突然地黑透了。 乌云就像一座山沉了下来,伴着沉闷地电闪雷鸣,轰轰几下预警后,便哗然一下,掀起倾盆大雨。 那是池见青在掉眼泪。 隔着薄薄的屏幕,感情轻而易举的决堤。 手腕上的割痕在雨天隐隐作痛,像被蚂蚁啃噬般,又涨又麻。 好痛,好爽。 第50章 “留我在小破出租屋里受苦,你搁这当皇帝?!你太过分了!” 虞琅一拳殴出去,狠狠砸在池见青的身上。 于是又膝盖弯曲,瞄准池见青的肾脏部位顶去。 虞琅嘴里的叫骂声一刻没停,大喊当今圣上的全名,破口大骂。 围在一旁的宫女、太监们吓得脸色发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脑袋低低地点在地上,连声求饶。 “狗皇帝!我可去你全家祖宗十八代的!” 虞琅见他那些拳打脚踢对池见青而言跟蚊子腿似的,两只手便高举过头,恶狠狠地掐住池见青的脖子。 “我掐死你!你该死啊!” 他仰起头,死死瞪着池见青,整个人都跟蒸熟的虾子似的。 池见青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承受虞琅的怒火。 池见青默默承受,但没有忽视虞琅的情绪,也并没有把虞琅的怒意不做怒意。 他的脑袋压得很低,方便他亲吻怀抱里小小的,像刺猬一样的虞琅。 哪怕被虞琅的指甲挠得满脸是伤,脖子上是触目惊心的掐痕,池见青也未曾有过半分瑟缩。 池见青的脖子和脑袋几乎都要身首分离,一刻没停地向虞琅道歉,祈求虞琅的原谅。 当然,池见青也在道歉的过程里,偷偷地亲吻虞琅。 一边希望虞琅可以一直发泄情绪,这样无暇顾及他的小动作。 一边又希望虞琅可以注意一下自己的小动作。 他的矛盾地在虞琅的脸颊边蹭擦,心思如少女怀春般矛盾敏感,又春心荡漾。 “我打死你!”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打死我,打死我。” 池见青回应虞琅的骂骂咧咧,像应声虫。 虞琅紧咬下嘴唇,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冲到眼球表面的眼泪给吸回眼眶里。 咸湿的泪水在皮囊下内循环,滚落咽喉。 他眼睁睁看着虞琅的手指在他鼻梁上留下两道尖锐的指甲印。 这个时候,池见青的电脑云端跳出一大段消息,乌泱泱地一大块,像个臭抹布贴在屏幕上,把他的注意力强行吸走。 【社长:池哥,你录个完美he结局呗,我想拿去做宣传片。我还有小刘、小朱他们都试了,但是我们没哥你这个自制力,我们几个不管怎么玩都是狗皇帝的结局,感觉只有哥你做得到,能抵抗住做皇帝的诱惑啊~嘿嘿,又要麻烦你了,你肯定不会拒绝的吧?哥你的权威,我们一直看得清清楚楚。】 分神去看消息的这段时间里,虞琅却被人拉开,左右各一个御前侍卫,用刀子把虞琅按在地上。 这群侍卫冲上前的前一秒是看过池见青的眼色,皇帝当时喜怒不形于色。 面无表情,这便给了这群侍卫一个错误的信号。 虞琅被脖子上的冷冰冰利器吓得愣住,瑟缩在地上,像一条没人要的小狗,瑟瑟发抖。 但他的眼睛还不死心地瞪着池见青,眼睛里的倔强劲还在,仿佛在呐喊:怎么?你还舍得刀我? 一旁急忙忙冲过来个大太监,带着满脸惊慌跪在池见青面前,领着一群带刀侍卫大喊:“陛下,臣等救驾来迟!竟让这小小狗奴才伤了陛下的龙体,奴才们都该死啊!” 说罢,大太监先赏了自己左右两个巴掌。 虞琅跪在地上,气愤地嚷嚷:“池见青!你敢杀我?” 大太监赶紧瞪眼警告,“大胆!陛下的名字也是你配喊的?” 这时架在虞琅脖子上的刀进一步收紧,但凡虞琅有动作,他随时会被原地斩杀。 “你杀我了吧,动手吧,就像第一次处死我那样,下令杀了我。” 这个时候,游戏为池见青跳了提醒,明确的告诉池见青:这个时候杀了虞琅是一个百利而无一害的行为。 他可以增加皇权控制力,可以是杀鸡儆猴的警告,这是池见青成为明君路上必不可少的“集权”要素。 皇帝高于一切,皇权不可受辱。 【弹幕:这肯定杀啊,简直送分题。】 【弹幕:这不是上次刺杀那小太监吗?不会上上次导致宠妃流产的小太监也是他吧?虽然这个模型的确很漂亮,但是数据复用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还是说这是个bug?】 【弹幕:叽里呱啦说啥呢?听不懂,杀杀杀!】 池见青这才发现他的游戏终端账号没有设置私密。 于是有他好友位置的社团成员顺藤摸瓜,在这个做选择的最关键节点,整个社团全都进来看他的游戏实况。 面对弹幕上不断刷过的“杀”字,池见青皱了眉头。 这一皱眉,底下奴才便自作主张,打手势命令侍卫们把小太监拖走私下解决。 虞琅被池见青养出来的那股子恃宠而骄的倔意,登时变作难以置信。 他的眼睛瞪得无比的大,已经能把高大的池见青完全装进眼睛里。 他不敢相信。 又更加确信这不是池见青。 想着与其被拖下去处死,虞琅的身体拱起向着脖子的刀刃上一冲,自己把自己的脖子抹了。 虞琅死了。 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奴才们惊呼让皇帝见了血该死,脑袋贴地磕得邦邦响,几个侍卫眼疾手快地把尸体藏到背后,由他们负责遮掩这场惨剧。 从池见青查看云端消息,再到弹幕飘过,最后是池见青皱眉,也就扫一眼的功夫,几秒钟的事情。 谁都没想到最后会是小太监自刎。 ?! 池见青陷入呆滞。 他不明白到底又是哪一环出了问题,怎么就直接死了? 明明……明明他是最怕死的人。 池见青越过人群,颤颤巍巍地靠近地上的虞琅,但屏幕上不断地跳出因为虞琅的死亡,他增加的各项数值。 心脏连接眼球,突突直跳,血色快要冲破眼结膜灌满眼眶。 弹幕在狂欢,心说他们社团真的来了一位铁石心肠,不近颜色的皇帝,这下完美结局唾手可得。 【弹幕:可是小太监好漂亮,也不知道池哥怎么舍得下手的。】 【弹幕:←前面不懂了吧,池哥名草有主,小太监再漂亮有什么用,就是四大美女来了,我们池哥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第65章 “完了……完了……” 池见青陷入了灵魂被抽走的惶恐中。 他想,虞琅是个怕死的主,这次却义无反顾地自刎,一定是对池见青的讨厌完全盖过喜欢,才会这样。 池见青缓缓转头,扫过与这件事有关的几十人,干脆利落说: “全都去死,诛三族。换一批机灵的人上来。在宫里上下搜查,查到模样与……” 池见青说着,低头去看怀中人的模样,却更加惊恐的发现这人模样却成了一片模糊。 脸像被硬生生削了一层似的,完全没有人的模样,但这副模样在宫女、太监的眼里,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游戏还要继续,不会因为一个小小太监的死亡停滞,更何况池见青靠着杀死小太监,成功攒到了一沓数值。 日夜轮转。 晚上休息的时候,内务府已经把新一轮负责谨慎伺候的奴才们挑好送来。 打头排第一个的——就是虞琅。 “…………?” 虞琅歪了头。 池见青也歪了头。 弹幕又一次热闹起来,有记录bug的,有在拱火让池见青再杀一次的,还有依旧感叹虞琅长得真漂亮,是我就舍不得杀的。 池见青拉住虞琅的手,摆手赶走剩余的所有人。 “他留下,你们所有人出去。” 偌大的寝宫内瞬间散得只剩他们二人。 虞琅的脸阴沉沉的,显然很不高兴。 他一想到面前的狗皇帝不是池见青,要是想少受点苦,竟然还要笑吟吟去伺候。 虞琅的左右嘴角像中风似的,来回抽动着往上扬,露出一副极其不和谐的笑。 【弹幕:噢哟!什么意思?这小太监假死了又送上门来不服气呗?】 【弹幕:池哥,上!让他知道谁才是这个游戏真正的主人!】 【弹幕:漂亮美人有点脾气怎么了?你们戾气太重了,我要是长这样,我脾气比他还差。】 弹幕讨论的热火朝天,心想这一次这小太监会怎么把自己作死。 直到他们看见——池见青扑腾一下子,直接对着小太监跪下了。 双膝下跪,含胸低头,万分卑微。 弹幕像疯了一样的飘过去,池见青不在意。 他只在意眼前人。 “白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以前的事情也都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 池见青跪在虞琅面前,用膝盖做脚,往前走了两步,距离虞琅更近,几乎能闻到虞琅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于是池见青来了个史诗级过肺的嗅闻,发出了积攒了两年的长叹息,感慨滋味透人心脾。 “以前我们什么事?”虞琅反问,以确认池见青的身份。 池见青回答:“你说你需要很多很多爱,是我没做到。” 虞琅确认眼前人是池见青。 于是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池见青愚笨,不明白什么意思,于是抬头去询问主人。 一耳光,如一桶冷水,迎头打来。 池见青的脑袋歪到一侧去,又迅速回正,眼巴巴地盯着虞琅。 仿佛不是惩罚,是奖励。 是虞琅用手掌心,抚摸他的脸颊。 是池见青等了两年多才等来的久违的亲密接触。 这一巴掌,打烫了他的脸颊。 虚假的画皮下,是真实的血液滚烫,像岩浆,像沸水。 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地方是安静的。 池见青的灵魂便冷却不下来,他眼中是更加激烈极端的狂热,远比这一耳光来得更加的猛烈。 弹幕上一片死寂,没人敢再作声。 沉默中,飘来一句万分突兀的求助:【谁能告诉我哪里能攻略这位npc,急,在线求,这个我是真喜欢。】 虞琅的左手捂着右手,刚才那一巴掌,把他的手腕都打麻了,整个手臂都在不争气地战栗。 虞琅反问池见青:“你不想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池见青胆小,他说:“我不敢想。” 虞琅气笑了,手指隔空点着池见青的鼻子。 而池见青在为自己的小聪明侥幸。 池见青用膝盖再往前进了一步,挺直腰杆,仰起头,让虞琅的手指刚好能点在他的鼻尖上。 手指头上上下下轻轻闪动,一戳一戳,像小蝴蝶似的。 池见青痴痴地观察着小蝴蝶的一举一动,恨不得含进嘴里。 “二十块钱。”虞琅冷不丁打破这一瞬的温馨,语气冰冷。 “什么二十块钱?”池见青不明白。 “那枚戒指二十块钱,你把二十块钱还我。” 虞琅的手指头一瞬间从小蝴蝶变成一根针,空落落的无名指刺痛他的瞳孔。 池见青头晕目眩,耳鼓胀痛,眼睛刺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肉是好的,仿佛所有一切曾经触碰过虞琅的地上全都开始溃败化脓。 两个人都知道要回戒指的含义是什么。 于是异口同声地说: “我不喜欢你了。” “你不喜欢我了。” 第51章 还好。 这句话对池见青的伤害还没有到致命的程度。 池见青和虞琅的感情,本就是池见青付出更多,所以再多一点也无所谓。 如果说正常的感情是双向付出,一百步的距离各走五十步。 那么池见青和虞琅便是池见青向前五十步,虞琅便会向后再退二十步。 池见青步步紧逼,虞琅便一退再退。 直到池见青把他圈进自己的领地,这才给了两人相爱的机会。 如果池见青当时是个成熟的男人,他和虞琅最后的结局一定是美好、美满的。 但感情总是这样,遗憾远比美满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池见青不在乎要走多少步追上虞琅,他只要虞琅前面走就好了。 他可以跑着去追。 直到, 并肩。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池见青仰头,在悬于鼻尖的指腹上留下浅浅一吻。 浅尝辄止,没敢再往前越界试探。 虞琅赶紧把手收回来,在衣角上擦了擦,紧接着又手掌一摊送上去,掌心朝上。 不管池见青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他只是一味的强调: “你把二十块钱还我。” 池见青装傻,他凑近了把下巴垫在虞琅的手掌上。 池见青跪在地上,脑袋高高地向上仰,满眼敬仰、倾慕的姿态,像极了登山拜佛的虔诚信徒,三步一跪拜,九步一叩首的来到信仰的神佛前。 眼睛里干净的只剩虞琅,半点污秽没有。 “别这样。” 池见青求虞琅。 虞琅直接抽手,狠心让池见青的叩求落了空。 他继续说:“二十块钱,还给我。” 池见青的脑袋猛地扎下去,脖子像断了似的,脑袋久久没有抬起。 脑袋深埋,让宽大的肩膀成了一座断头山。 空气里响起细微的啜泣声,像轻轻风声,像毛线小雨,惊不起半点风波。 虞琅单手撑腰,无奈地揉了揉鼻梁。 因为池见青又在哭了 以往虞琅都会捧起池见青的脸,帮他擦掉眼泪,然后说个他当下想吃的东西来调侃池见青。 这次没有。 他揉完鼻梁,更加冷硬催促:“要么还钱,要么还戒指,你选一个。” 池见青的哭声渐大。 他两只手垂下撑在地上,不让上半身彻底地垮塌。 豆大的泪水啪嗒坠地,在哭声间歇的空挡里,甚至听得见那么大一颗泪水破碎裂开的声音。 只可惜虞琅铁了心。 “哭呗,反正你就喜欢用这招骗我。其实你没少偷笑我好耍吧?像我这样蠢的npc你应该也没少玩,玩腻了就退出游戏。” 虞琅站在那,一动不动。 池见青哭,就让他哭。 池见青要捏着虞琅的衣角哭,也让。 因为就是无神论眼中毫无人性的石像一尊。 他根本不会回应信徒任何的祈求,哪怕是把眼睛哭瞎,喉咙哭哑,也与他这尊石像无关。 “我觉得你特别表演型人格,说的、做的装出一副不知道多神情、多爱的模样,你在我还真给你演爽了吧,毕竟我当真了。” 虞琅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份叹息轻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说真的,我是真的以为我真的被爱了。” 虞琅一连说了三个真的。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他难过了。 “算了,不谈这个,别又让你爽上了。” “你把二十块钱还我,我自个找个再也不会见到你的清静地方苟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弹幕区静静的,就算再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见到此情此景,也没人敢继续作声。 只是社长隐隐担心,游戏玩到如此真情实感,这对于池见青现实的恋人算不算一种感情出轨? 第66章 “我没有!我没有演!” “我没有,我可以发誓。” 高高在上的神佛彻底被信徒的死缠烂打惹恼。 虞琅甩开池见青握上来的手。 “你好烦,二十块我也不要了,你拿去买套跟别人做吧,我不倒贴了。” 池见青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眼泪跟着声音一同汹涌喷出,他一股脑的大喊大叫: “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你不能这样欺负我!!!” 虞琅一怔。 一瞬间池见青在他眼里年轻好多岁,像个哇哇啼哭的幼童。 池见青的手往上举,又一次擅自握住虞琅的手,两只手拢住一只手,死死地攥紧。 这时他的声音又小了,却依旧是不冷静地不断地念说: “突然不告而别这件事是我的错,那是因为……因为我遇到一些我无法解决的事情。不,那件事我原本可以解决的,是我没有处理好,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别不要我。” 虞琅想问池见青什么事。 但想了想,那是玩家的现实。 他和玩家,永远不可能有交集线,问了也没什么意义。 虞琅闭嘴,他想等池见青自己说。 可惜。 池见青也不会主动说。 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真正的痛苦暴露在虞琅的眼皮下。 就像他生活在高压环境下苦等了虞琅两年多,两年多的等待里又有无数个夜晚想抱着电脑从十三层楼上一跃而下。 又因为思念过度,他把自己的全身割得遍体鳞伤,哪怕在近四十度的高温下,他也从来是长衣长裤。 他觉得这些事情说给虞琅听会成为一种情感负担。 就好像是在指责虞琅,都是因为虞琅,才导致事情变成这样。 这些事是苦难,苦难不该让虞琅知晓,也不该让虞琅跟他一起共同承担。 没能完美解决事情,池见青只会执拗地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池见青太敏感了,又太迟钝了。 幸好,他还会不遗余力给自己争取。 “你给我机会,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你就原谅我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现在可以对你负责了。” 虞琅还是那个态度。 “放手。” 池见青不肯。 “原谅我。” “你放手!” “求你了,原谅我。” “我不原谅。” “我求求你了。” 池见青的眼泪快要把他淹没,连观看直播的社员们都在感慨,怎么一个人能有这么多泪水可流,像是攒了好几年积水的水库,在这一次全都决堤。 虞琅坚持要把手抽回来,但等来的却是一紧再紧的攥动,地上跪着的人已经失去理智,恨不得把虞琅的双手攥断,固执地把人留下来。 “还要我说几遍我不原谅?!”虞琅也彻底地被惹恼,他拔高了声音大吼:“我不原谅你啊!” 吼完,虞琅又开始烦躁的尖叫:“啊——你放过我吧!你不要再逼我了!” 池见青想说话。 但这次虞琅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虞琅一口气连着大叫起来: “我不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你真以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是我自愿的吗?是我怕你啊!” 是因为我逃不掉,是你不肯放过我!是我怕死,是我怕鬼啊!” 一连串的话语像箭雨落下,密密麻麻,把跪在地上的池见青射了个全身窟窿。 眼泪贴着这些窟窿,更加汹涌的流出。 虞琅发泄完了,也不着急要走,而是学池见青扑通跪下。 “我求你了,我也跪着求你,求你放过我好不好?就当我们一拍两散,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夫妻对拜。 他们不仅对拜,还对着磕头,还一起哭得哭天抢地的,好像真的做了夫妻。 只可惜,这里不是高堂,没有红烛,没有红双喜字,有的只有三个字:放过我。 池见青哪里肯放过,他双臂展开,把虞琅强硬地箍在怀中。 虞琅跪着,池见青已经跪破了膝盖。 虞琅低着头,池见青便用自己的肩膀把虞琅的头顶起来。 池见青不允许虞琅的脑袋比他低得更深,因为池见青才是这段感情苦苦哀求的低位者。 虞琅的哭声变成啃咬,咬在池见青的肩膀上。 池见青的眼泪则成了一串溪流,淌进虞琅的锁骨里,汇成一湾浅池。 谁都不许再磕头,只有拥抱,紧到几乎要穿透皮肤毛孔,互相融入对方血肉的拥抱。 池见青和虞琅的距离是紧紧相贴。 但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0.3cm屏障。 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近,却又无限的远。 远到明明是相拥着,亲吻着,交换眼泪的。 却始终像是镜中人看镜中人。 不是单纯一面镜子,而是无数面以眼泪铸成的镜子。 它们堆叠在一起,彼此投射,彼此分裂。 是无限衍生、拉长的无数个位面的中的其中一份投影。 仿佛他们也只是这无数份悲剧里的其中一份。 第52章 直播间的人不停地刷着【t.t】的表情。 即便不清楚前因,也不明白后果,但情绪被轻而易举地渲染成忧郁的深蓝色。 社长的担忧却越来越重,因为池见青是游戏的投资者之一,所以社长和池见青的接触要比别人多。 社长很清楚池见青根本就不是这样会情绪外露的人,也不是虞琅口中所说的表演型人格。 日常生活里池见青根本就不表演,无感以上都是面无表情地注视,无感以下的讨厌池见青会扭头就走,根本不给面子。 能让池见青的情绪崩溃,只有一个原因! 就是现实里提供这位npc脸模数据的人一定是池见青很重要的人。 “我靠,那池哥真出轨了啊!这咋办?要不要告诉嫂子?得说,不然这对嫂子不公平。” 社长挂着游戏直播,开始满世界的寻找传说中“嫂子”线索。 越找越邪门,一点相关线索没有。 姓什么名什么?长什么样子?是哪里人?在哪里读书?一概不知。 最离谱就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哭声僵持不下。 哭来哭去的,虞琅哭累了,有气无力地把人往外推,虚弱地劝说: “算了吧,你也算了。” 见池见青没反应,虞琅又一次催促: “就当我们两个各有难处,算了吧。” 池见青双臂勒住虞琅的身体,把他的双臂也勒进来,用手臂把两个人绑成一条绳上的蚂蚱。 “虞琅,如果你执意要走,我只会用更强硬的手段留下你。” 池见青的眼泪停下。 他表现的就像一个心脏被挖空的泥人,声音不喜不怒,人也跟着死气沉沉的静下来。 看得虞琅心惊胆战。 危机感就像一根针往心脏里刺,心脏每一次的跳动,都会牵扯针头深入。 越来越痛,越来越惊心。 池见青阴沉沉地盯着虞琅,用着强硬的语气警告: “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池见青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虞琅不怕。 直到池见青详细地预告他接下来的行为,虞琅终于怕了。 “我已经找到你的代码数据了。你敢逃,我就敢把你这串代码写进一串循环里,让你这辈子都只能被我关在一无所有的黑盒里。” “期限是——永远。” 一句连名带姓的骂声涌到嘴边,被虞琅咬着舌头,硬生生咽下去。 虞琅怂了。 池见青注视虞琅,等待他的回应。 虞琅真没那本事继续大喊大叫,总不能叉着腰嚷嚷:“你去呗!老子不在乎!” 拧眉想想,又瘪嘴想想,嘴皮子互相碰了好几下,想了好几种回答,又不服气的反驳,又太服气的讨好,思来想去的又纠结了好一会,最终憋出四个字: “你真变态。” “我是。” 虞琅觉得他在骂人,池见青觉得这是夸奖。 两个人都满意的从痛哭流涕变成面无表情。 姿势依旧是互相抱着,相对跪下。 相对无言的僵持了好一会,连一旁的蜡烛都燃了快一节拇指盖去。 让池见青诧异的是,虞琅竟然在吵完以后没有挣扎着离开,而是同他继续这样下去。 池见青心里暖暖的,软软的。 果然虞琅只是嘴硬,其实他是豆腐心。 池见青心想,他就知道的,虞琅也是很爱很爱他的。 池见青越想越开心,那张面无表情的人皮都忍不住露出一副阴冷的诡异笑容。 像是心里在盘算着怎么把面前人截掉双手、双脚拴在墙角边似的惊悚。 第67章 池见青一笑,虞琅便过去一耳光,强行把这幅笑容下的小心思全都打散。 池见青的脸也暖暖的,软软的,还有点懵。 池见青顶着两边各一个腮红的脸,懵懂地注视虞琅。 他的声音低低的,很是柔软,如哄睡的呢喃: “你可以不用借着扇我耳光的名义摸我的脸,想摸可以大大方方摸,我们可以不用说那么多狠话来掩盖心底的喜爱,跳过那些伤人的,我们直接说爱吧。虞琅,我——” 虞琅眼睛一瞪,大声打断池见青的碎碎念:“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嗯?没听清吗?我是说我爱——” 虞琅听清了,两只耳朵都听清了。 正是因为听清了,虞琅的两只耳朵爆红,两只手直上袭去,以最快的速度捂住池见青的嘴巴。 不给池见青任何说话的机会,冷冰冰命令:“扶我起来,膝盖跪僵掉了。” 池见青完美执行虞琅的命令,他的手越过虞琅身边,摊开掌心让虞琅的手落进来。 捏紧后,他的掌心给了虞琅一个支撑点,又给了虞琅一个向上的提力。 他帮着虞琅的站起来,看过去像是虞琅自己站起来的。 没有过多干涉虞琅的命令,说扶就扶,绝对不会改成抱。 “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为什么?” 虞琅本来不想解释,可是池见青那双泪汪汪的眼睛就跟下雨天紧追身后的乌云似的,瞧得心里沉甸甸喘不过气。 虞琅不得不解释:“我不爱听。” “我爱你,是这句吗?” 池见青问虞琅,更像是你知我知的明知故问。 虞琅看着池见青,脑袋转到一边去,视线飘飘乎的,不知道视线应该在哪里落脚。 池见青这么大一块杵在他跟前,眼睛不管往哪看,都能轻而易举地吸到池见青身上去。 “虞琅,我爱你。” “你好烦。” “虞琅,你听清了吗?我是说虞琅,我爱你。” 虞琅的巴掌印拍在池见青的脑门上,于是池见青的脸上三花聚顶,三个巴掌印组成一个稳定的等边三角形。 闹了整夜,哭了整夜。 虞琅彻底累了。 虞琅在池见青的寝殿里简单洗漱一番后,便躺上了池见青的龙床,大大方方地占着主位。 由于是古代背景的原因,这个世界的虞琅是长发,一根细细的辫子在洗过澡后解开散得满床都是,把床榻妆点成了蜘蛛窝。 他躺在那,发誓等会池见青来了以后绝对不和池见青说话。 他要把这场冷战持续下去,直到池见青对他失去耐心。 虞琅一等就是一炷香,等到两眼一闭,撑不住先呼呼睡去。 池见青这才慢悠悠地结束他的洗香香。 他就跟宫里头得知要侍寝的嫔妃们似的,直到把自己身体所有地方都洗到毫无瑕疵,又补了脂粉,把自己弄得香香、滑滑的才出现在虞琅面前。 刚睡下不久的虞琅被池见青庞大身躯走出来的沉重步伐唤醒。 虞琅瞧着池见青那笨拙的化妆技巧,困意顿时驱散,噗噗直笑。 虞琅伸出手,指着池见青:“你就像……像那纸人点睛。” 池见青见虞琅对自己开怀大笑,也跟着一起笑,于是就更像虞琅所说的纸人点睛。 池见青站过去,停在床边。 虞琅一个人在床中间画大字,池见青看了看,最后选择坐在窄窄的床边,把装下三人都绰绰有余的床全部让给虞琅。 就跟养猫人瞧见小猫躺在床上中间睡觉似的,非但不生气,默默换做以难受的姿势守护小猫睡觉,还开心小猫居然会上床和自己睡, 池见青笑了,虞琅就突然想起自己发过的誓。 虞琅收敛表情,脚往床边蹬,抵着池见青的腿边,带着一股要把池见青赶下床的犟性。 池见青纹丝不动,他以为虞琅是在别扭跟他撒娇,正暗暗爽着。 “你睡吧,我看着你。” 池见青圈住虞琅的脚踝,大拇指温柔地摩擦脚后跟那一块凹下去的软肉,享受着片刻肌肤之亲。 “你先去把脸洗干净再来看。” 池见青得了令,转头去洗脸。 路上抓住一个巡夜的宫女询问妆面,结果把人宫女吓得两眼一闭晕过去,甚至连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出来。 【触发奇遇:我是鬼?】 后日谈: 后来宫里便流传了个恐怖故事。 说是陛下寝殿里闹鬼,大半夜会有个诡异无比的纸人来找巡夜的宫女,询问对方自己美不美。 倘若回答美,宫女的脸也会被同化成纸人点睛。 倘若不回答美,则会被纸人从这个世界抹杀。 至今还没有宫女从那纸人点睛鬼的问话里活下来。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弹幕飘去一行行哈哈,像海浪似的,一波波的连贯延续起伏。 “…………” 池见青突然调整直播间的画面,把自己的脸刺到镜头前,在正中间盯着最中心的一点,他故意露出刻意的笑,扯出一线森白的牙齿。 弹幕的哈哈声一瞬间停住。 漫长的、长久的,直播间里没有任何人说话,而观看人数也骤降一倍。 虽然报复过瘾了,但是池见青更不爽了。 哪有这么吓人…… 他那胆小的小虞宝宝这么怕鬼都没怕他。 池见青把纸人点睛妆洗了个干干净净,回到寝殿时,虞琅已经重新睡着了。 睡着后的虞琅身体蜷缩成一团,哪怕是池见青重新把四肢摆回大字,虞琅也会立马把四肢收紧怀抱中,把自己蜷成一团小小的幼兽,蜷缩在床榻最内侧的角落里。 密密麻麻散开的头发也被虞琅下意识地收起来,拧成一根辫子,藏在怀抱里,把两只手像锁链似的捆在一起。 安静的,几乎不占位置的睡去。 直播间的弹幕在重新见到虞琅后又沸腾起来,完全忘记刚才被池见青的纸人点睛吓得不敢吱声的恐惧。 弹幕飘过去无数形容词,仿佛这世界所有形容一个人美好的词,都在这一刻全部吻上镜头前睡着的公主。 只不过虞琅睡得却并不安稳,他的身体战栗,眼皮不停地发抖。 显然,虞琅是在做梦,而且梦里的他情绪激动,导致眼球也在兴奋的转动,惹得眼皮一刻没停的发抖。 凑近了看,虞琅的上嘴唇也一直在和下嘴唇打架,怼来怼去的,不停地呢喃同一个字: “醒过来。” 虞琅在睡梦中,不停祈求自己能够醒过来。 这样的不安,直到池见青躺下,并把手臂强行插进虞琅蜷紧的身体里,用粗壮的手臂强行分开虞琅蜷缩到痉挛的四肢,情况这才有所好转,虽然呓语依然存在。 池见青没敢睡。 一是要守着虞琅,二是久别重逢,他舍不得闭眼,三是害怕一闭眼就再也见不到虞琅。 池见青目不转睛地盯了整夜。 木窗框的缝隙里挤进来一圈圈淡淡的白色光晕,还夹带着些微亮黄色。 整个房间仿佛都被柔软的雾水充盈,一切都带着股弥散的、挥之即去的脆弱感。 天快要亮了。 池见青盯得口干舌燥,该硬的地方早就诚实的硬了一晚上。 池见青一撞上虞琅,就跟得了性-瘾似的,就连对视都会成为热烈的导火索,引火烧身。 不能再盯下去。 再盯就真要把持不住了。 池见青扭脖子,耳朵里都能听见里面钢筋水泥生锈带来的干涩刺耳的吱呀声。 扭到一半,扭不动了。 因为注意力又放回余光里的虞琅身上,哪怕瞳孔里对方只露了半边身边,强烈的吸引力惹得池见青移不开眼睛。 最后是池见青咬破了舌头,这才强行把视线移开,手臂抽走,走一边去倒了一杯水喝。 杯中水入喉,竟又成了滚烫的热水。 或者说池见青的血液已经沸腾到分不清到底是身体太燥热,还是这口水本来是热水。 不知不觉里,池见青的视线又放在虞琅身上。 忍不住的,遐想连篇。 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被池见青下流的意淫了一番,脑袋里的画面极其的香艳。 从池见青抽手的那瞬间,虞琅便醒了。 大抵是如果从来没有过安全感还好,但倘若一旦得到,在失去那刻就会极其敏感的去追求。 虞琅睁着眼睛,眼神迷茫地失去焦点,到处乱看。 “唔……啊呃——” 虞琅盯着不远处喝水的池见青。 他想说话,但由于呓语了整夜,刚开嗓所有的话语都成了干哑的呼声,喉咙里呃呃作响。 吸一口气往上提,结果吐出来时却变成一串咳嗽。 眨眼间,一杯水送到虞琅面前。 第68章 虞琅警惕地瞪着池见青,摇头表示自己不喝。 于是池见青只好揪住虞琅的衣领,把人拖到床边。 他自己喝了一口,再扼住虞琅的脖子,食指卡在喉咙和下颚链接的地方,往里轻轻给了一个力,虞琅便被迫抬头。 池见青用嘴对嘴的方式,强硬的把茶水送进虞琅的嘴里。 听到虞琅喉咙咕咚作响这才满意的松开。 虞琅两手并用推开池见青,两只手又掐住喉咙,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紧接着用极度不安地眼神瞪着池见青、 他低声质问:“你给我喝了什么?!” 池见青看了眼杯子里还剩半截的凉水,又看了眼虞琅脸上就差没把眼泪哭出来的又惊又恐。 他顺势回答: “春-药。” 说完,池见青把杯子里剩下的半截凉水仰头饮尽,晶亮的水渍贴着嘴角流下来,滴落在床沿上,砸在虞琅撑着的手掌边缘。 池见青捏着杯子,站在床边,没低头,而是视线往下缓缓滑落,最终着重定格在虞琅的身上。 池见青穿得很多,并不暴露。 但布料下的肌肉却活跃的快要从衣服里冲出来,热烈的男性荷尔蒙气味打了虞琅一闷棍,瞬间胸腔灌满独属于池见青的气味。 虞琅仰头看池见青,这一刻他成了矮小卑微的信徒。 池见青不弯腰低头时的压迫感不亚于一尊被供奉的邪神佛像。 惊悚意味就像空气里弥漫的水汽一样,透过皮肤表面像小虫子钻进骨头里,尽情地啃噬皮囊下的一切。 包括胆量。 虞琅怂了。 他揪着被子一角圈在腰上,一转身在床上如幼兽四肢并用爬行,晃晃悠悠爬向床角。 扑通一下,侧摔在床上。 “我要睡觉!” 池见青的注视就跟麦芒似的,搔得浑身刺痛发痒。 虞琅装睡装到一半,忽然想起他还有很多的头发没收回来,又赶紧两手并用把头发拢进掌心。 收一截,再收一截。 再—— 收不动了。 虞琅的视线沿着头发笔直看去,看见池见青竟捧着他的头发深呼吸,呼吸完毕后擦脸,擦脖子,又捏成羽毛的形状,在手指尖上来回搔动,就像那时搔动狐狸尾巴一样。 虞琅呼吸凝滞,记忆在一瞬间被拉回了那件小黑屋里,脑袋里的不断闪过那些又羞又臊的画面。 他们的身体早就在长久的相处里练成了一个凹,一个凸,完美锲合又互相吸引。 在视线对上的瞬间,池见青仿佛成了这满地墨色蛛网的主人,迅速地爬上龙床冲到虞琅面前。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进到只容得下那一只头发羽毛。 这时,弹幕也开始活跃起来。 【弹幕:这合适吗?(手掌捂脸,但张开手指缝露出眼睛偷看)】 如果也只是活跃就罢了,在弹幕飘出第一句对虞琅有别样想法的弹幕下一秒,直播间被掐断。 池见青不是不会关直播,他前面不关单纯是想炫耀虞琅,炫耀自己有这么漂亮的爱人。 现在不想炫耀了,只紧张虞琅会被他们抢走。 池见青草木皆兵,不光要防着游戏里的npc,还要防着现实里那群人。 虞琅小心翼翼把捏在池见青手里的头发收回来,“真的是春药吗?” 池见青送出一口气,更加热烈的荷尔蒙喷洒在虞琅的脸上。 虞琅的脖子就跟乌龟缩进壳里一样,怂透了,还不敢说狠话,只能半恳求半委婉地嘟囔:“你别糙我啊,我发过誓的,不能和你有任何关系,性-关系也不能。” 池见青一怔,被虞琅可爱到忘了呼吸,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盯着人,看了许久许久。 但他忘了自己面无表情盯着人看的时候,是非常吓人的,身上那股非人的恐怖意味快要跟眼球跳出来似的。 虞琅哪知道池见青在想什么,就跟在鬼神像底座里苟且求生的小老鼠似的,哆嗦着连连发出“哎哟……哎哟……”不安呼声。 哎哟了好一阵后,虞琅一捏手,一咬牙,把脸主动送到池见青的唇上。 左脸颊亲亲,右脸颊亲亲,最后嘴对嘴的啄一下。 “我亲你一下,今天就算了吧,好不好?” 虞琅见商量没用,又改成央求的撒娇口吻,哼哼着说: “你别草我嘛,你能不能让我先发几天脾气再草?你一草我前面那些哭的、恨的都不作数了。” 池见青的脑子本来在面对虞琅时就不够用,这又是亲又是撒娇的,让池见青这个死人机更加说不出话来。 脸上的五官就跟用钉子插起来似的,一点变化没有,死气沉沉的,完全冷漠。 他忘了脸上肌肉要怎么调动,努力地想让自己笑起来,结果就是那嘴角就跟中风了似的,扭曲地不像样子。 但好在虞琅对池见青的死德行有了解,看见池见青五官扭曲了,立马明白池见青是吃到自个送出去的魅惑,还没缓过神来。 所以虞琅等他回答,等呀等,终于虞琅听见池见青的声音从喉咙里用力地挤出来: “不草你,我就……看看你。” 虞琅得了令,立马躺下,躺得笔直规整,被子也老老实实掖在腋下,裹得严实,只露出胳膊和脑袋。 “那你看,我先睡觉。” 说完,虞琅闭眼。 但强烈的注视并未减淡。 “我能摸摸你吗?就摸你的手。” 池见青跟着虞琅一起躺下,他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凑到虞琅的右手边,小拇指贴着小拇指,一点点地往里勾搭。 虞琅没拒绝,他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 他以为他在冷傲退基佬,但他忘了池见青看不懂脸色。 “脸可以摸吗?” 虞琅还是没作声,心想用冷暴力吓退池见青。 池见青倒吸了好几口气,受虞琅的影响,他也发出了两声惊叹的“哎哟……哎哟……”声,左手落在虞琅的脸颊上,缓缓捏了一下后,便连声感慨: “好软,好漂亮。” 虞琅的耳朵红了。 他被摸得也挺舒服的,脸蛋热热的,脑袋嗡嗡的。 “春-药,一定是春-药的原因。” 虞琅默默念。 见虞琅还没反应,池见青更加放肆了,他的手仍捏着虞琅的脸颊,嘴上说: “我能亲亲你的脸吗?” 与其说是询问句,更像是告知。 因为问完,一个柔软的吻就落在虞琅的脸颊上。 虞琅睁眼侧头看过去,这个吻便移位至嘴唇。 “你别得寸进尺了……” 说话时张大的嘴又给了池见青更加放肆的机会。 不过池见青并没有有所行动,光是多亲的那一下,就够他咧嘴乐上一整天了。 “好吧,那我们睡觉吧,我抱着你睡。” 一只手强硬地落在虞琅的腰上,箍得紧紧。 不等虞琅推开,池见青开始自言自语地解释:“不是我要抱着你睡,是你睡着后身体会蜷缩到痉挛,我只是想帮你放松,不然你睡醒后头会痛的。” “让我帮帮你吧,我不会碰你,我发誓。” “你真烦人。” 虞琅嘀咕,但却没把人往外推,在池见青怀里调整了个最舒服也是最熟悉的姿态,枕着池见青的手臂闭上眼睛。 两个人都没睡着。 虞琅耳朵的滚烫早就迅速蔓延至全身,他心想池见青都蹬鼻子上脸到这个程度,很快就会有更过分的行动,到时候自己只要冷脸半推半就下去就好了。 那样既要了面子,又享受了。 不幸是,池见青已经知足。 虽然你知我知□□硬硬,蓄势待发。 但池见青硬生生忍下来,只抱着虞琅,半点多余小动作都没有。 他幸福的在心里流眼泪。 感叹自己真好命,又抱上这么漂亮的老公。 虞琅等啊等啊,等到他都快要爆炸了,池见青却还没有半点动作。 不得已,从池见青的怀里挣脱。 他坐了起来,又翻了个身,在池见青的注视下,跨坐到了池见青的胯上。 凹和凸,几乎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对上了。 暗示几乎变成了明示。 池见青的两只手落在虞琅跨坐的两条腿边,在虞琅的催促下,这两只手才掐在虞琅的腰上。 虞琅指着池见青那张不知道发生何事的无辜脸,指责他:“你把我摸硬了。” “都是你的错,不是我要和你发生关系,是……是你勾引我,是你诡计多端,是你喂我喝春-药,是你霸王硬上弓。“ ”所有的所有,都是你强迫我的!” 池见青以为虞琅是在生自己的气,登时锐利的眼睛睁成迟钝的钝角,泪汪汪望着虞琅,抽噎里委屈地解释: “我没有摸了,我都忍住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 第69章 虞琅一只手捂在池见青的嘴巴上,另一只手快速地拨开池见青的衣服。 “所以,你现在就强迫我。 生怕池见青笨的听不懂,虞琅又着重语气强调,一字一句喊出来: “现!在!就!” 第53章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话也说到了这一步。 凹和凸的锲合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了。 但虞琅还在想这刚才掉过的真情实感的眼泪,他总觉得这样随便把自己送出去,会让那些眼泪变得廉价,连同自己这个人也变得没价值。 所以虞琅的手掐在池见青的脖子上,他勒令:“像我对你这样,对待我。” 十根手指把池见青的脖子死死地箍住,它们之间紧密到没有任何缝隙。呃 手指向里一紧再紧,每一根手指都在池见青的脖子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小单间,掐出圆圆的通红的凹陷。 池见青享受地眯起眼睛来,虞琅散下来的头发像瀑布似的,在两人胯坐的一圈积出一汪黑油油的墨色深潭。 头发丝触感冰凉细腻,像上好的冰丝线钩织出的一副泼墨画。 池见青两只手温柔地放在虞琅的腰上,克制地不使力气,没有留下半点红痕。 虞琅皱着眉头,松开一只手,顶在池见青的鼻尖上,使劲一推。 他不悦地呵斥:“喂!我跟你说话呢!” 池见青的视线越过鼻尖上的手,落在虞琅红扑扑的脸上,他轻声说: “舍不得,做不到。” 池见青对虞琅向来有应必求,但这一项要求,甚至都不必尝试,池见青也知道自己做不到。 虞琅的手指上下点点,又跟小蝴蝶似的,在池见青这条痴迷追蝴蝶的大狗脸上飘飞,一下子就把人注意力完全夺走,只顾得上去追逐鼻尖上起伏不定的白色东方菜粉蝶。 虞琅也发现了这件事,望着愈发入迷的池见青,他的手指勾着对方视线往上飞,在半空中还特意停下等了一会。 一飘,再飘。 “蝴蝶”悬停在半空时,刚好池见青的视线与“蝴蝶”、与虞琅抿笑的嘴唇对在同一条直线上,一眼看过去能把全部收入眼底。 蝴蝶像在逗弄池见青的眼球,又像是在擦弄虞琅的嘴唇。 池见青的呼吸一重再重,光用鼻子已经无法满足他沉重的呼吸,进而变成难以自抑的喘息。 等到时机差不多了,虞琅再把小蝴蝶飞进自己的唇中,轻轻一咬。 池见青那一瞬间脑袋里只听得见“咔哒”一声脆响,像什么东西被咬断了。 想想,应该是他的理智。 池见青半边身子挺了起来,仰着头,痴痴地问:“我可以亲亲你的手吗?” 虞琅没回答他,而是把手指从嘴唇里缓缓拿出来,没有完全拿开,湿漉漉地搭在下嘴唇上。 池见青的身体又一次往虞琅的方向靠近,但他的双手还箍在虞琅的腰上,他的腰背没有任何支撑。 随着他的重心一再的向上前倾,很快便失衡,逼得虞琅摔回床上。 而池见青则位居高位,一手箍虞琅腰,一手掐虞琅摔倒后翘起的大腿根。 两人身上蒙了一层亮晶晶的汗水,但现下这个情况更像是跃跃欲动的酒精,稍加一些微的激情,就足够点火燎原,顷刻间便烧得什么都不剩,只剩下狂热的激情。 衣服被轻松剥落,两个人身上都已经躁动地手指划过就能留下一条万分明显的红痕。 “哈哈——你别咬我的手!”虞琅笑嘻嘻地把手抽回来,搭在拱在自己脖子上的毛茸茸脑袋上,挠了挠。 那毛茸茸动作一停,抬头怔怔地与虞琅对视,声音干哑的哼哼撒娇:“宝宝,我真的好喜欢你。” 虞琅眼睛因笑意眯起,但却别过头去,别扭地回怼:“我可不喜欢你。” 池见青的手就跟铲子似的,把虞琅从床上捞起来,一鼓作气的抱进怀里,让虞琅坐在他的胯上,锲合住。 虞琅发出一声惊叹:“啊——” 池见青不给虞琅任何别扭的机会与空间,池见青左手搂腰,右手按住虞琅的后脑勺,二话不说往前、往里强硬地送进去一个激烈的吻。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主动地恨不得打包所有的身家,入住虞琅的身体。 虞琅被吻得眼神失了清明,眼球迷乱、失神地往后翻,只顾得上不停从鼻子里往外出气,不叫自己窒息死在池见青的怀中。 于是虞琅也顾不上继续和池见青闹别扭,沉溺在如此这般的狂烈燎原大火中。 池见青的直接属于是误打误撞对上了虞琅的开关。 他的主动具有无法逃避的冲击性与攻击性,恰好便击中了虞琅这只蹑手蹑脚的缩头乌龟。 虞琅逃不掉,躲不掉。 他最后只能用手指一再的闪躲,这是他仅剩的一点反抗手段,他不希望与池见青十指相扣。 但不过也只是小老鼠见了猫,逗玩几下后,便轻松捏紧在手中。 池见青的十根手指都找到了属于它们的收纳处,手指头顶住指缝,甚至不需要用多大力气,只要往指缝里用木头钻火的方式钻两下,指缝便自己认怂打开,由着手指强行插进指缝里,收缩、扣紧直到两个人的手再也无法分开。 长发的好处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不光是手与手,还有细韧的发丝缠绕在每一根手指间。 仿佛独属于它们的月老红线,是用他们的血水浇筑而成,在长久的相处后,血色氧化发黑,终变成今日墨色细线缠绕。 总之,这些密集的头发已经不是一个人能解开的,而两人也只会手忙脚乱,越解越紧。 虞琅迷迷糊糊里睁眼, 池见青对面部肌肉的控制虽然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这一次他笑得的确很自然,眼睛里染上汗水的晶亮,不再阴沉沉。 “还挺帅。”虞琅心里嘀咕。 “池见青,你靠近一些。” 池见青听话,伏低身子。 “是挺帅。”这一句虞琅嘴皮子碰碰,念了出来。 池见青的眼睛更亮了,于是也就更加卖力的伺候虞琅,恨不得把虞琅从一条小鱼捣成一块刚出锅的小鱼糕。 虞琅的手指掐在池见青的肩膀,又到手臂,又绕去后背,跟着池见青的动作节奏,一深一浅,在池见青的划出了一道道渗着血珠的划痕。 “好……好……好爽。” “哎哟……哎哟……” 虞琅眼球都快翻个三百六十度,嘴里叽噜咕噜的絮叨个没完,碎碎念了一整场。 喊到后面也不知道还能喊什么,便把池见青的名字来回念,跟点名似的。 虞琅喊一声,池见青就应一声,动作上也配合。 太久没见,又有太多积攒的情绪没发泄,都不知节制,也不知适当。 翻来覆去的一直到日上三竿,那时窗缝里斜下来的光都成了暖橘色,那是太阳正盛的证明,房间里燥热到喘不上气,仿佛所有的氧气都被两人贪婪地吸食殆尽。 虞琅趴在床沿边,垫在池见青的腿上。 两个人的皮肤都烫得不相上下,还黏糊的仿佛能拉丝。 池见青喝一口水,又把杯子送过去喂虞琅一口。 一杯水喝来喝去,没两下喝空了。 虞琅咬了一口池见青的腿肉,如空中阁楼摇摇欲坠的不安感开始作祟。 “池见青,我可不喜欢你,今天晚上做的事情都是你强迫我的,我可没主动。是你把我按倒,是你要和我十指相牵,是你……是你非要强占我,我说过我不要的,我反抗过你。” 池见青顺着虞琅的话说下去:“嗯嗯,都是我,是我太喜欢、太喜欢、太喜欢你了。” 虞琅的气这才被池见青顺下去,趴回腿上,含糊不清地说:“我要睡了,我不管你了。” 池见青给虞琅裹了一块布,自己套了件外袍把两人拢在一起,转头进了旁屋里。 宫女已经备好热水,她们习惯性上前帮忙洗漱,手刚摸到虞琅耷拉在外的脚踝,被池见青全部遣散,房间里顿时走空只剩他们二人。 又是好一会磨磨蹭蹭的黏糊,池见青才肯放虞琅去睡觉,自己洗干净后也掀开被子钻进去,凑到虞琅身边猛吸一口气。 这时,社团群里因为看不见直播闹得快要炸掉了,但没人敢艾特池见青提要求,最后还是社长在百人请愿中,给池见青发去消息。 【社长:池哥,社员们说想看直播。】 【池见青:看直播还是看虞琅?】 【社长:呃,看操作,他们说想学操作。】 池见青开了直播,调整镜头对准正在睡觉的虞琅。 【池见青:还是看他吧,他更好看。】 虞琅嘴巴被吮得又红又肿,眼尾显然是哭过一场,鼻头也红红。脖子在被子边缘若隐若现,于是上面的吻痕也跟着若隐若现。 弹幕字都还没打完,镜头就被池见青扯走对在自己身上。 第70章 池见青完全没有隐瞒身上暧昧情痕的打算,大大方方地露出两只手臂,炫耀似的给直播间的人展示上面的抓痕。 【池哥小气,只让看一下tut】 【我这边还在研究怎么攻略npc,池哥这边都已经上本垒了,唉资本。】 【死心吧前面的,我已经看过了,这个不可攻略,只有池哥这个能攻略。】 抱着抱着,怀里的人就开始不对劲。 热得有些过了头。 池见青把手搭在额头上一探,烫得不行,人已经是高烧了。 他赶紧穿上衣服招来太医,太医又是把脉,又是禀报的花了好一阵,等到药熬好,虞琅也差不多快烧晕到休克。 期间池见青一直在为虞琅擦汗、降温,换洗毛巾又抱着换干净衣服,为了虞琅忙得脚不沾地。 放着几十个宫女太监不用,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等到药熬好了送过来,池见青便刚好端着药碗送到虞琅面前。 虞琅被池见青强行摇醒喝药,登时那个脸色难看到发白、发青,脏话挂在嘴边呼之欲出。 张嘴,脏话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勺子装着药强插进嘴里。 池见青手贴在虞琅下巴处往上一顶,虞琅脑袋往后仰,一口药猝不及防的喝下去。 虞琅苦得一张脸拧起,扭曲地不成样子,像一块白布被揪起。 “你要死啊?”虞琅的眼睛烧红了,骂声虚弱地冒头。 池见青把碗送上去:“那你自己喝。” 虞琅的声音咳了出来,匪夷所思地用气声呐喊:“我自己喝?!“喊完便有气无力地摔回床上,两眼冒金星。 虞琅把手一打,差点打翻药碗。 虞琅的脑袋耷拉下来,没精打采地哼说:“你今天不把我当祖宗伺候,别想我自己喝。” 池见青等得就是虞琅这句话,开开心心地把虞琅当祖宗伺候。 “小祖宗,喝一口吧,喝一口我奖你一粒金瓜子。” “…………” 虞琅盯着池见青,“真的?” 池见青点头,“十粒。” 虞琅的嘴巴赶在笑出声之前,先按捺不住的翘起来。 “那好吧,我勉强一下自己。” 虞琅喝一口,池见青就在一旁数数字。 从一数到一百。 哪怕药碗里的药汤早就见底,虞琅在故意喝空气,池见青也配合着送空气过去喂食。 硬生生让池见青把这个数字数到三百,虞琅才终于喝累,把碗一推,摇头说:“我不玩了。” 池见青把药碗放下,接了一块热毛巾落在手腕内侧试了试温度,待到温度差不多时,这才凑到虞琅面前去,捏着虞琅的腮帮子左右轻轻晃了晃,把人晃醒后,不熟练地夹着嗓子哄道:“我给你擦汗吧,小祖宗。” 虞琅眉头一皱,觉得被叫小祖宗有些被池见青看轻的意味,不够尊重。 “不是小祖宗。”虞琅气势不小,但声音小小。 池见青:“大祖宗。” 虞琅摇头:“……一股老人味。” 池见青又说:“祖宗。” “哦。” 虞琅这才勉强答下。 “嗯嗯。” 一唱一和的对答里,池见青已经给虞琅擦完汗,这时内务府的人刚好端着新衣服送上来。 “我再给你换身衣服。” 虞琅反问:“这次你拿什么奖励我?” 池见青思索片刻,给了虞琅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皇城脚下的一套宅子,如何?” 虞琅“哎哟“一声惊叹,从床上一蹦三尺高,抱住了池见青。 “真的吗?!我有一套已经看好了,户型和位置还有装修都特别棒,就是地契主人是个王爷,你能不能把他抄家,然后东西都送给我?!” 池见青点头:“可以的,我的祖宗。” 虞琅开心地环住池见青的脖子,在人脸颊两边各啾一下。 虞琅从始至终都在坚定的拜金,他的人生有且仅有一个信条,那边是——钱在哪,爱就在哪。 【又作又捞,除了脸好看,没看出哪里值得这样付出。】 弹幕里飘了几条指责虞琅拜金的弹幕,很快那几个人就被铺天盖地的反驳淹没。 【人家郎才郎貌,天生一对,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妖怪来反对?】 池见青按捺不住要为虞琅辩驳,他解释: 【我不需要他付出什么,爱是奉献,不是索取。】 虞琅只要站在那,就够了。 更何况,虞琅给他的不仅仅是站在那。 池见青从小就被否认,他出身极好,周围人都说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说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都靠家里托举。 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他做,他要做的只是需要学习,但哪怕是学得再好,他的母亲也只会说他一事无成,是个废物。 但虞琅不会,池见青就算掉眼泪,虞琅也只会捧着他的脸,笑着说:“布蕾脆脆奶芙。” 但可惜,其实直播间的人不懂池见青对虞琅到底哪来的这么深的爱恋。 屏幕里的人,对于屏幕外的看客,不过是一串单调到几乎没意义的代码。 就算是爱人又如何?多开几个恋爱游戏,再下一个数据修改器,一分钟能谈二十个电子恋人。 池见青在这一刻,已经开始有一些能理解为什么虞琅会逃避。 他们之间相隔的沟壑深到足够装下整个三维世界。 因为恋人属于另一个维度。 等池见青从他的思想世界跳脱出来时,虞琅已经捏着他的手睡着了。 但虞琅肉眼可见睡得不安稳,手指点在池见青的掌心戳戳点点。 屋子里忙碌的人都被清退出去,只剩下两个人。 最后离开的人关门时,木门发出了咯吱一声响,很轻微一声,却仍是惊到睡着的虞琅。 一个深呼吸后,虞琅睁开眼。 他的视线首先看着的是自己的手,正被池见青用力地攥紧。 不用再费劲去找池见青,手掌施加的压迫感给予了虞琅足够的安全感。 虞琅又昏昏睡去,还那副不安稳的样子,眼球藏在眼皮下频频转动。 风声、鸟鸣、树叶梭梭,都足够惊醒他。 而每一次惊醒,虞琅都要完全睁开眼睛,把眼前的光景仔仔细细的看清楚,尤其是看清面前的池见青。 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虞琅又陷在他的不安里。 总觉得下一次,或者下下一次,池见青就会离开,然后再也不回来。 床缝里漏进来的光变成淡紫色,太阳落山,天马上就要暗。 终于的终于,这一次虞琅睁开眼,没有看见池见青在身边。 虞琅急匆匆下床去,把屋子快速翻了一遍,一边找一边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虞琅两只手拉开门,提起衣摆迅速往外狂奔。 寝宫的宫门敞开着,虞琅快速奔向出口,但迎面冲过来一群侍卫,他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大声呵斥虞琅,勒令他回屋子里去。 虞琅眉头一皱,“又是这样,锁着我,然后自己跑了。” 虞琅当然不会听话乖乖停下,扭头就冲另一个方向跑去。 管他能不能跑掉,总要跑。 不能在这里叫池见青看轻。 一群人被虞琅溜着在寝宫的院子里绕圈圈,但虞琅高烧刚退,两腿发软跑不了多久,只好快速在扫地的宫女人群里快速闪身,一个冲刺扎进了一户门扉紧闭,看起来没人的屋子里。 他迅速开门,又关上门,捂着嘴巴蹲下来,静听门外的动静。 院子里众人焦急大喊:“陛下有令,没有陛下的允许你不能随意走动!” 我不是走动,我是跑动。 虞琅自个在心里反驳。 喊话声又从门外传来: “虞琅!你快听陛下的话回去吧!” 那群人已经追到门外,但突然失去所有的动静,互相念了几句低语,来回急匆匆踱步了两下便散去。 听到脚步渐行渐远,虞琅这才松了一口气。 哗哗—— 是水声泼动。 空气里的水汽十分厚重,飘着一层暖暖的热蒸汽,好像有人在这里洗澡。 虞琅闻声看去,这才发现他不是这屋子里唯一的人。 隔着一团层层叠叠吊挂下来的雾纱,虞琅瞧见了一个朦胧的影子。 一旁的架子上搁着一把剑,虞琅小心翼翼地走进佩剑,拿起,拔出,对准影子轻手轻脚走去。 剑尖一层、一层的拨开雾纱,雾纱又像水流重新在虞琅的肩上合拢聚起。 直到,他和那个影子,只隔着最后一层纱。 危险气氛,剑拔弩张。 “是谁?” 虞琅恶声恶气地警告:“是你皇帝老子的祖宗,在你这躲一下,不许出声。” 池见青抬手拨开他们之间最后一层纱,笔直地走入虞琅刺出的剑尖上。 第71章 他歪头,侧目,恍然道: “噢……原来是我的祖宗呢。” 池见青的手指点在剑身上,手指似小人,慢悠悠踱步。 但突然,手指走到中间时,他单手掐住剑,以眨眼的速度刺穿自己的胸膛,凭着真正的满腔热血,以最暴力直接的行为,强行拉进他和虞琅的距离。 虞琅来不及反应,僵住了。 任由对方胸腔的血色浸染自己的双手。 池见青不痛,他只是有些苦恼。 他说: “虞琅,我该怎么做才能给够你安全感?” 第54章 虞琅没有吭声,他也不知道。 甚至这个时候,虞琅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想要逃跑的冲动。 某人的退堂鼓敲得梆梆作响。 只可惜没等到虞琅逃跑,池见青的手指已经沿着剑刃走到剑柄,紧攥住剑柄上一双紧绷到充血的手。 “求求你,教教我,这道题我不会解。” 池见青诚恳请教。 虞琅的手一震再震,试图摆脱池见青的桎梏,但是池见青怎么可能会给他抽身离开的缝隙。 池见青就差没用这把剑把两个人一起串起来。 既然手拿不回来,于是虞琅狠狠心,手腕一沉,带着刀柄猛地往下划。 他想把池见青劈个对半。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力气还没来得及往下沉,就马上被池见青打断。 池见青一只手圈住虞琅的手指,一只手则扼在虞琅的手腕内侧的软肉里,稍加一些压迫便会使得虞琅这只手的力气全失。 “祖宗赐死,也该有个罪名。” 在虞琅没有为他指点迷津前,不允许虞琅有任何动作。 虞琅很直接地表示:“我讨厌你。” 说完后,虞琅还主动地用视线紧盯着池见青。 他知道这句话会很伤人,也知道池见青一定会哭,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虞琅要看,非要看池见青为他流泪伤感。 只有这般刻薄,才会在这段感情里给虞琅带来些微的自信,足够他站直了去面对池见青。 池见青一切反应都如同虞琅所想。 他很难过,难过到站不住脚。 眼泪哗然一下,豆大的泪珠往外争先恐后的抢着扑出来。 长直的冷剑已经完全穿透池见青的胸口,他向后跌,再也不执着于靠近虞琅。 这柄剑直着进去,又是直着出来,留下一块竖直的穿透伤,正对着心脏部位。 血流了一些,但没流多少,也许是它们也自觉没趣。 虞琅的视线越过血肉铸成的壁垒,却看不到胸口处的心脏起伏,似乎那里空空如也。 虞琅把剑丢了,于是被剑拨开的纱雾如瀑垂下,切断视线,切断联系,他与他成了两个四目相对的模糊影子,谁都看不清谁。 是心之壁。 虞琅瞧着视线里高大的身影愈发衰老、颓废的身影,他看那影子从神像大小一点、一点岣嵝成老者。 他的脚步往前挣扎了两步,但最后还是选择退后,继续伤害:“我讨厌你,这个罪名够了吗?” 肉眼可见,那身影愈发的悲伤,隔着那么多层纱雾都能尝到眼泪的咸湿。 空气被替换成眼泪的成分,虞琅瞧着地面浅浅一层的积水,却产生了一种这里的水都是池见青眼泪的错觉。 “呜呜…………” 听到池见青的呜咽声,虞琅毫无触动。 虞琅大概对他的人设产生了诡异的执念,他是不讨喜的反派,就是要被讨厌的。 以至于他瞧见池见青为他如此失魂落魄,他竟然并不悲伤,只觉得痛快和愉悦。 就该这样嘛。 虞琅从鼻子里哼出了两声小小的“哧哧”偷笑。 他脸色苍白,嘴角却往两边扯起,跟池见青不熟练的皮笑肉不笑差不多。 池见青只给虞琅笑了两声,等到第三声笑声时,一只苍白的手就跟娃娃机直上直下的勾爪似的,快、准、狠的一举刺透层叠纱雾,狠厉地杀到虞琅的面前。 虞琅脸上血色被冲来的五根手指吓了一跳,眼睛猛地闭上。 虞琅本以为他会被这只手掐住连拖带拽甩到池见青面前,结果却是在一片死寂后,他睁开眼,池见青正弯着腰,低头却抬眼,视线向上挑去,以下位者的姿态,用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直勾勾冲击虞琅。 在池见青身上哪里还看得见失魂落魄的影子,那岣嵝的影子主人仿佛也从未是他。 至于眼泪,眼泪仍然在掉。 很快,虞琅就明白为什么池见青会掉眼泪。 因为池见青狡黠地冲虞琅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脸竟然自发的露出得逞的坏笑:“看我那样很过瘾吧?你喜欢的,我都知道。” 虞琅的眼睛瞪圆了,皱着眉头,捏紧拳头,脸上带着坏心思被撕坏后又被逗弄的气急败坏。 虞琅急急地反驳:“你说什么呢!” 池见青的手指抹在眼下,擦破一颗泪珠后,目标明确地往上停在虞琅的下嘴唇处,从左到右均匀涂抹后,又带着嘴角往上戳戳,固定住一个假意笑容。 池见青肯定地说:“我的眼泪,是甜的。” 听罢,虞琅听话地吐出舌头,搭在下嘴唇上,从左往右舔了一圈,舌尖撞上池见青的指尖。 池见青的手指动了一下,虞琅的舌头就跟贝壳内的蚌肉,在察觉到危险后,迅速藏回嘴里。 虞琅吧唧两下嘴,眉头处的褶皱拧巴得更加厉害。他埋怨:“不甜,你骗我。” 池见青的手指从嘴角处往里插,强行挤进虞琅的嘴里,绕着舌头快速搅了一圈,赶在虞琅咬断手指头前,先一步抽手。 “你别讨厌我,我给你吃甜头。” 池见青没着急把话说完,他先奖励自己,把沾着虞琅口水的手指含在嘴里,插进喉咙深处,一个深呼吸,把所有虞琅的气息都深吸进血液里,通过运输氧气的红细胞灌输全身。 池见青就跟得了水分和氧气的绿植,活了过来。 腰不弯了,眼泪也不流了,爽得牙齿咬着手指绕着圈的啧了好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拿开。 但很快,他就盯上新的奖励。 虞琅赶紧抬手遮在自己唇上遮挡视线,小声嘀咕:“什么甜头?甜的龟-头?” “…………?” 变态如池见青也呆住了,半晌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不然呢?你还舍得真给我甜头吃?” “上上辈子你说你会给我很多很多爱,虽然你做得挺好的,但是……但是你肯定是演戏在骗我。” “因为上辈子的车子、房子、钞票你只给给我看,不送我,还得我把你杀了才搞到手。随后后面被人坑了个精光,又被你抓过去关着,结果最后连二十块钱的戒指都被你骗走了。” 说着说着,虞琅就给自己说生气了,气得两只手攥成拳头,一股脑往下锤,砸得池见青脸上邦邦几个红印。 拳头变作指指点点,戳在池见青的鼻尖上,恶狠狠吼道: “还有你在我生病时候答应的金瓜子和房子你也没给我!” 池见青想辩驳,但决定还是不插嘴,先静静让虞琅说完。 他则借机蹲下去,抱住虞琅的腰,仰头乖乖承受虞琅的怒火。 骂完,气完,虞琅就开始抹眼泪,呜呜了两声。 “你是主角,我永远是边角料。你想走就走了,你大可以走了不回来,那我怎么办?” 虞琅的手指还点在池见青的鼻子上。 “你一旦离开,你给我的好也会跟着你一起离开,我根本没有能力守住,你不如干脆就不要给我!我宁愿自己一直受苦,也不想尝到甜头后再又吃苦。” “我说难听点,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只是你对我好,所以……所以我才愿意跟你在一起的。” 虞琅一边说,一边眼珠子往下瞟,去窥看池见青的脸色,确认池见青表情自然后,才接着把人往外推。 “我是很没安全感的人,我很麻烦的,我很早很早就告诉过你。” 池见青点头:“嗯嗯,还有呢?” 虞琅一哽,喉咙干涩,啊啊了两下憋不出一句话。 那些惦记的、怨念的一旦说出去,就立马变得脑袋空空。 半天时间,虞琅憋出四个字:“我讨厌你。” 虞琅的眼神又鼠里鼠气地往下窥看。 结果这一次那四个字说出去,池见青非但没有垮脸,还更加兴奋地抱紧他,下蹲着的整个人连根拔起,像山峰突然耸立,把虞琅压在山脚下。 “你刚刚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池见青兴奋地在虞琅脸上啄动,跟啄木鸟似的,把虞琅脸颊愣是啄红了一圈,啄得又麻又烫。 虞琅赶忙用手撑在池见青的脸上往外推,小声埋怨:“你好讨厌,你不听我说话。” “我已经知道要怎么赎罪了。” 第72章 “嗯?” “嗯。” 当天晚上,池见青便给虞琅封了王,领得赏赐已经远超白天应允的金瓜子和宅子。 池见青几乎把国库里最好的宝贝都拿出来送人,又给了一块距离皇宫最近的宅子,东西送去宅子,空荡荡的王府一夜之间被填满。 至于虞琅这个王爷的封号,则是他们两人连夜额头顶着额头,盯着笔杆子,苦思冥想下想出来的。 二人拍板决定单字一个——好。 虞琅自我感觉好,“我是最好的王。” 池见青同样觉得虞琅好,于是就这样定了。 只不过次日的谢恩仪式上,当着百官,虞琅三跪九叩等来的是一声——好亲王。 听上去,虞琅是这个朝代最好亲亲的人,有些怪,但事情已经到了接受文武百官的认证的地步,想改已经来不及。 晚上,虞琅瞧着池见青在桌子上写遗书,字迹隽秀,像电脑打印出来似的,一板一眼,毫不马虎。 “杀了我吧,你做皇帝。” “那你呢?” 池见青随口一答:“被圈养的金丝雀” 虞琅一头雾水,没搞明白什么叫“圈养”,也不明白“金丝雀”是什么。 但池见青已经把刀送上来了。 房间里还站了几个人,都是在宫里或朝堂上有话语权的大人物,显然池见青的计划已经和他们通过气了。 只要池见青一死,他们立马把虞琅捧成皇帝。 “杀了我。” “然后你呢?又要走是吗?” 池见青没有回答。 虞琅便擅自认定答案。 “那杀了你,就当这些是你对我的补偿。” 虞琅接了刀,一刀穿心,池见青倒地,失了气息。 紧接着遗书的内容被快速送出宫,宫里迅速进行新旧更迭,新的年号,新的谥号眨眼间取出来,仿佛在虞琅还是小太监时,这些事情就已经在暗地里进行。 48个小时。 不,还没有到48个小时。 虞琅就实现从小太监到皇帝的极速跃迁。 池见青帮他把所有的路铺好,池见青的亲信是他的亲信,池见青的帝王位是他的帝王位。 虞琅才不是社会边角料,他可是皇帝了。 轮到虞琅第一次上朝,不可避免的有一些流言蜚语,而虞琅没处理,光顾着睁大眼睛惊叹的到处看。 看好多人跪他,奉他为九五之尊。 又感受龙椅金灿灿的硌屁股,干脆两条腿盘起来窝在龙椅里。 下了朝虞琅没有回寝宫,而是去了池见青之前送他的王府,刘姥姥初入大观园似的,看了三天三夜,才把池见青送他的金银珠宝数清楚。 下了朝官员们暗自腹诽,显然虞琅的威望太轻,压不住任何人。 于是关于虞琅不配的指责已经摆在台面上,甚至那些官僚集团之间已经做好推选新皇的准备。 结果却是,一夜之间,那些官僚集团的主脑死的死,疯的疯,剩下寥寥几个还清醒的成了虞琅的坚实拥趸,大夸虞琅才是天命所归。 流言蜚语闹到虞琅面前,以死相谏的文官言语锐利。 虞琅笑嘻嘻,叉着腰理直气壮: “如何呢?就算是我杀的,你们不也看到他的遗书了吗?写得清清楚楚,我就是他的继任者,我是皇帝!” 虞琅瞧着底下各个刚硬无比的文官武将,一拍龙椅站起来,指着那几个人带头闹事的恶狠狠大喊: “还不服气?不服气杀了你!杀你全家!” 只杀一个,会招来更激烈的劝谏,所以虞琅点了好几个人,灭了好几户的门。 杀到后面,朝堂里静得仿佛头发丝掉地上都能听见声音,连呼吸都变成一件需要深思熟虑的事情。 而一旦露出思虑的表情,虞琅灭门的手指可就指上来了。 “不讨好我?那你完蛋咯。” 虞琅离开龙椅,走入群众当中,挨个巡视。 虞琅拍拍手,指了好几个人,但凡没对他露出谄媚讨好的笑,都会被他喊人拖出去灭口。 杀了三分之一的人,剩下的人再也不敢吱声。 “陛下,您可以放心,我对陛下绝无二心。” “仔细瞧来,陛下真可谓天龙之姿,器宇不凡,向来先帝也是因为此,才宁死也要将王位传位于您。” 虞琅听着活下来的人对他三跪九叩的顶礼膜拜,他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众爱卿,保持住。” 后来谄媚听多了,虞琅觉得这群当官的心眼子太多,也太烦了,便再也没上过朝。 他天天在皇宫外玩,溜着身后一群侍卫焦急追赶。 今天救风尘大手一挥给春楼所有女孩赎了身,明天又拉了一车粮食往贫民窟里散,后天想不到该怎么彰显龙威,干脆就站在房顶上,看底下成千上万人哭天抢地地哀求他。 做皇帝,唯有一字爽能形容。 直到把京城周围一圈都玩了一遍,没了新鲜感的虞琅终于想到他还能回后宫玩。 于是在当上皇帝的第二个月,这位皇帝第一次去到后宫。 池见青没有娶妻纳妾,虞琅也没有。 后宫半点人气都没有,天色一暗更加加深后宫的阴森,仿佛随时会从角落里冒出个哀怨的幽魂,大喊:“我好冤啊~” 虞琅到处走,到处看,竟然看见池见青住过的寝宫居然亮着暖黄色的光,窗户上偶有人影走过。 他好奇地走过去,走近。 门留了一条小缝,虞琅两只手按在门上往外拉开,紧接着走入其中。 房间里没有想象中那么亮,不足以让虞琅一眼看完,远处更多是昏黑的。 于是虞琅好奇地多往里走了两步,抬腿刚走动,身后的门突然关上,吓得虞琅身体猛跳两下。 虞琅心觉不妙,急忙掉头离开。 结果转头冲刺的那一瞬间,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池见青的声音幽幽地从虞琅的头顶响起,自怨自艾道:“皇帝终于想起冷宫里还有我这一位哀怨的、年老色衰的不受宠妃子。” 虞琅缓缓抬头,在昏黄的光线下同池见青对上视线,下一秒便挣扎着要从池见青怀里挣脱,破口大骂。 “你不是写了遗书就把我丢在这了吗?!还死回来干什么?在外面睡了一圈发现还是我好睡是吧?!” 池见青赶紧给虞琅顺气,解释说:“我把自己关在这里等你,你来就能看到我,自由是你的,现在是我等你了。” 这就是池见青留下遗书时所说的——被圈养的金丝雀。 为了不让虞琅总患得患失,于是池见青把自由和选择的权利交给虞琅,让自己成为那个被困住的对象。 虞琅跟死了似的突然静下来。 半晌后,才不理解且疑惑地问: “我要是死都不回这里,那你怎么办?” 池见青低头吻住虞琅的耳朵,让虞琅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 “那就是我的赎罪。” 第55章 “我才不要信你。” 虞琅用手臂顶开池见青的吻,紧接着迅速两只手捂在耳朵上,警惕着池见青的一举一动。 “你肯定去找新欢了,只是新欢都受不了你这个疯子,你没办法,所以才回来找我的。” 虞琅说得肯定,他自己也分不清这是赌气话,还是他真的就这样认为。 毕竟,虞琅最擅长就是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猜忌池见青。 池见青习惯了虞琅这样子,没哭也没伤心,而是环着虞琅的腰,亲昵地询问: “陛下,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你管我呢?我……” 虞琅突然被池见青那声“陛下”点醒,立马换了副面孔,摆出了皇帝的架势,高高在上的哼气道: “朕爱怎么觉得就怎么觉得,臭奴才!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池见青立马又给虞琅的脚下塞了个台阶,放弃环抱姿态,改成弯腰俯首,掌心朝上托起虞琅的双手。 池见青用他那高大威猛的身躯,摆出了最小鸟依人的姿态,低眉顺眼地哄道:“是是,陛下说的极是,嫔妾一切都听陛下的。” 虞琅眼皮子往下一垂,视线落在托起的手与手掌。 他突然把手抽回来,单独指出一根手指悬在他们之间,指尖隔空点着池见青的鼻尖: “嫔妾?你算哪门子嫔妾?朕可没娶你,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池见青不着痕迹的往前凑近了一些,再一次的弯下腰,于是虞琅的指尖落在了池见青的鼻尖上,不叫虞琅的手悬空难受。 “陛下这么狠心吗?”池见青问。 “朕一贯如此。”虞琅的鼻子尖都快要顶到天上去了。 池见青乐得跟虞琅玩这种一唱一和的游戏,半点屈辱感没有,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连连答道: “嗯嗯,那奴才一切都听陛下的。” 第73章 池见青主动地点头,于是虞琅的指尖上下在他的鼻尖上擦了擦,触感微妙。 管这那的呢,虞琅开心最重要。 虞琅被池见青这样一来二去的哄,于是话聊着聊着,虞琅就忘了刚才揣摩池见青的坏心思,只觉得被池见青搞搞捧起,又轻轻放下的滋味真爽。 “陛下,夜已深,要不……” 池见青掌心收拢,把落在其中的手轻轻的捂起来。 虞琅一口回绝: “不要,朕不要和你上床。” “不碰你,奴才就想抱抱你。” 池见青已经忍得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涨得前所未有的大,显然已经忍耐到极限,再忍下去血管都要炸裂。 只有碰一碰虞琅,这份暴涨的烫意才能被稍稍安抚。 虞琅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擦了擦,然后在胸前比出一个大大的x,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要!” 虞琅往后退了两步,退到门边,一只手往门上摸,另一只手则继续护着前胸:“早知道你在这,我就不来了,真有够晦气的。” “这么说话,真令奴才伤心。” 池见青其实也没有多伤心,他已经摸清楚虞琅想看什么,所以他会不遗余力的表现给虞琅。 于是一滴泪水流下,当虞琅出现眼前一亮的神态时,池见青便立马加大眼泪的流量,像穿成串的珠子,哗啦啦地往下坠。 “伤心就对了,开心是留给朕的。” 虞琅一只手插在腰上,半边身子都向着叉腰的方向斜垮下去,懒洋洋地欣赏池见青流泪。 池见青哭泣的模样和“好看”沾不上半点关系,他示弱时的样子,总带着一股子纸人点睛的伪人感。 哭,哭得也不见有多真。 笑,笑得也没有多开心。 他的情绪总夹在一个非常矛盾的临界点,四不像地摆在台面上。 有点滑稽,有点惊悚,也有点非人类。 池见青在情绪管理这一块,基本没有,他什么都不会。 不过虞琅喜欢。 他就是喜欢池见青这样,管这叫怨鬼青涩生疏的情绪表露。 每次弄哭池见青,虞琅就会有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 池见青哭得捂脸低头,不能自已,身体像快要成蒸熟的虾,佝偻僵硬。 虞琅没忍住走上前去,低下头凑近了,想越过捂在池见青脸上的那双手,去直勾勾盯对方那双被泪水浸透的眼睛。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池见青的鼻尖上,因为池见青的眼睛被手挡住了。 于是他再一次凑近了些,试图挤进掩在眼睛上的指缝里。 他边往指缝里挤,边笑嘻嘻说:“你这么脆弱,那你和蛋挞也没什么区别嘛。” 就在话音刚落的瞬间,虞琅就吓得震在原地,脸上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抹去。 哭声,笑声,话语声,一切都是戛然而止。 因为虞琅凑近看到的并不是泪水,而是一双藏在指缝里肆意窥看的眼睛。 眼睛在察觉到偷窥行径被发现后,第一时间不是掩盖、隐瞒,而是以更具侵略性的视线肆意攻击搅动虞琅的眼球。 虞琅的脑袋嗡得一下,轰鸣四起。 隐隐约约幻听到了一句:被你发现了?那我不演了。 明明看不清池见青的脸,也不清楚他是何表情,虞琅总觉得池见青那张人皮正在被缓缓撕毁。 好像马上——好像很快!就要变成一副恶鬼相! 这个时候的池见青在虞琅的眼里,就是藏在井里的恶鬼。 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发出诡异的啼哭声,把过路人骗到井边。 不往里看还好,一旦好奇地探头。 立马就会被恶鬼连拖带拽地掐进井底,然后被啃噬得一干二净,骨头都咬断咽下。 虞琅的脚好像被钉子给定住了。 他尝试了不止一次逃跑,但身体却一动不动,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只剩下一双眼睛和一双耳朵了。 眼睛又被眼前阴森的黑瞳蒙住,于是只能靠耳朵听。 听也听不到什么好话,只听得见池见青那似哭似笑喘息声,声音就像蒙着塑料袋似的,一呼一吸都像掐着脖子,诡异十足。 虞琅被迫跟着对方的呼吸频率一起喘气,很快他就喘不上气来,仿佛那个塑料袋蒙在他的头上,脖子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他只能眼睁睁感受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塑料袋一点点地榨干他身体养分。 折磨了好久、好久。 池见青终于松了气,连带着虞琅两腿一软便要往地上倒。 池见青扶住虞琅的腰,自然地把人推进怀中,让虞琅的脑袋垫在他的肩膀上。 池见青的喉咙震了震,他要说话了。 虞琅身体绷紧,擅自对池见青进行最坏的揣测。 他想池见青会说什么? 会说不听话就把腿打断?还是说要关起来锁起来? 都不是。 “我的眼泪跟蛋挞一样,你尝尝。” 池见青像哄孩子睡觉似的,一手轻拍虞琅的后背,一手夹紧虞琅的腰,轻轻低语。 虞琅的身体瞬间垮了,像被抽了脊椎的脊椎动物,倏忽只剩下一副空洞的皮囊软趴趴地堆叠起来。 明明池见青什么都没做,虞琅差点就把自己吓得死过去。 池见青正好抱住腿软的虞琅落座床边。 虞琅枕在池见青的腿上,又把池见青的手指当阿贝贝捏在手里。 虞琅一会闭眼一会又突然睁眼,胸腔里断断续续的发出难受的喘气声。 就这样歇了好一阵,虞琅才缓过气来。 池见青去给虞琅倒水喝,趴在床上伺机多时的虞琅一个冲刺杀到门边。 他在半只脚越过门槛,马上就要逃走的瞬间停顿下来,扭头对准池见青怒气冲冲地放狠话: “我再也不会来这里,再也不会见你,你就做好老死在冷宫的准备吧!” 说完,就跟逃难似的一溜烟跑了,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嗒嗒作响。 再多听一会会,还能听见虞琅跑急了,被楼梯绊脚时发出的急促“啊哟”惊叫。 但是夜已大深,宫门已经关闭,况且穿过庞大的皇宫去到宫外,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 思来想去的,后宫里也只剩这一座寝宫能睡人。 虞琅让几个宫女把侧边的厢房清出来,快速地睡下。 月光皎白,从窗缝里流淌出银白色的光晕,空气里漂浮的灰尘都变成了光洁圣白的萤火。 虞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想到旁边正房那么大一张床是池见青在睡,自己一个天大的皇帝,却要挤在厢房的小床睡,心里不太平衡。 但也不光是这个原因导致的睡不着,还有别的心事,那才是主要原因。 到了后半夜,夜深人静,月光都开始暗淡。 窗外巡夜的宫女们也开始懈怠,几个宫女凑成一群聚在厢房的墙根处,借着夜色偷偷摸摸地聊些少女情怀。 聊着聊着,有个宫女忽然压低了声音,不安地说着:“怎么突然这么冷了?” 风扯着木窗上糊着的那一层窗纸噗嗤作响,听来的确是起了不小的风。 这时,一个更为成熟的女声插话道:“你们不知道这一块闹鬼吗?” 此话一出,便惊起一阵低低的叫声,整齐地发出好奇地询问:“是怎么了呢?” “据说这儿死过一位前朝的娘娘,那娘娘模样怪异,不受圣恩,渐渐年老色衰更是被冷落。这样久了,一来二去的便疯了。” “后来是说死在了后院那口井里,发现的时候身体都泡得大了一倍,捞出来的时候得有两米多高呢,身体白到发青,没有任何血色。” “最吓人是那张脸,眼睛全黑,两颊上扑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嘴唇也红得不像话,就跟那——” 说到这,那年龄稍长的宫女突然就不作声了。 一旁几位年轻宫女们又怕又好奇,跟着噤声了好一会后,又忍不住的催促道:“然后呢?像什么呢?” 这话说得,虞琅也不得不立起耳朵去偷听,越听越觉得浑身发凉。 那几个宫女全当是工作时闲来无事的打趣闲聊,可虞琅就一个人,睡在空落落的旧房子里,再瞧着外头灯影打在窗户上摇摇晃晃的黑色影子。 怎么能让他不胡思乱想、不害怕呢? “像——像个点睛纸人!” 几个宫女们被吓得发出几声细小的尖叫。 床上的虞琅跟缩头乌龟似的,一下子藏进了被子里。 厚实的被褥用包粽子的手法,给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虞琅怕得要死,但是那一双耳朵又忍不住去听。 “这事我也有听一个公公提起过,那纸人娘娘可不是善茬,撞上了可就是九死一生。那纸人娘娘首先会问你,我这模样可美?倘若回答美,那么就会变成纸人娘娘那吓人的模样;倘若回答不美,那可就死定了。” 第74章 这话说得几个小姑娘都不敢出声,紧张的左看右看,生怕从哪个角落里飞来一个苍白纸人。 虞琅也跟着左顾右盼的,呼吸加快,脉搏乱跳。 ………… “我这模样可美?”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飘来一声幽幽的哀怨女声。 围在一块的宫女们跟树上的麻雀似的,吓得一哄而散。 虞琅吓得把脑袋也蒙进了被子里,眼睛紧闭着,恨不得再生出两只手去捂住耳朵。 因为窗外那哀怨的女声竟然还在继续! “怎么不回答我呢?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要躲着我?” 宫女们细小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在墙根处响起,墙外的姑娘们叫一声,虞琅就在被子里抖一下,发出“哎哟……哎哟……”的惊叫声。 正是秋季,温度仍没降下去,依旧是燥热的。 被子一裹,闷了一身的汗,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沾了一头的水,发尾处吧嗒往下滴水。 虞琅的脸色吓得惨白,瞧不见半点血色,嘴唇也乌青乌青的,藏在眼皮下的眼球不安地晃动,震得眼皮也在颤抖。 “快回答我啊!你们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不说话我可要——”那女声加重了声音,锐利的警告。 虞琅的心脏都快要从脖子里跳出去了,他拼劲全身的力气终于睁开眼睛,幸好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灰白色的月光斜着从窗缝流淌进来。 虞琅借着这微小的光,壮起胆子赤着脚静悄悄走下床,被子依然裹在身上,他的目的地是房间深处的衣柜里。 他想藏进去。 结果走过梳妆台时,虞琅瞧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同时,墙根处又一次响起那女鬼的喊叫声:“我要把你们都变成纸人!” 虞琅霎时两眼一黑,两腿一软,扑通一下带着被褥跪倒在地,脖子往里一缩,彻底成了个缩头乌龟。 因为镜中的虞琅白得失去所有的血色,和那传说中的纸人只差最后的身高不同了。 “不要杀我,不要啊,我不想变纸人呜呜……” 虞琅磕头跪求好一阵。 不过女鬼没再说话,取而代之是墙根处那几个宫女们嬉笑着打闹。 “哈哈哈……你这样子吓我们也太坏了!我非要打你一下才好!” “哎哟!可给我打疼了!” “我可没用力,你又唬人。” 又是一阵甜甜的笑声,那群宫女们便在年老的嬷嬷斥责声里逐渐散去,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去了。 不过虞琅太害怕了,没有注意到这是一场生动的鬼故事,仅是个故事。 屋子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没有宫女们在一边讲话,虞琅瞬间就觉得自己单独被扯进了灵异世界。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一抬头,虞琅又瞧见镜子里那副失了血色的模样,吓得连忙夺门而出,想也不想,一头钻进了池见青的正房里,掀开被子,埋进去。 池见青的房间剪了烛,显然是已经睡下。 迷迷糊糊之间,池见青感觉身体一下热了不少,手边拱着一团湿湿漉漉的软乎肉团,一捏那肉团还会抖一下,发出一些不明意义的呼声。 池见青坐起身,掀了被子往手边一瞧。 正是虞琅。 虞琅吓出一身冷汗,又捂出一身热汗,浑身都湿透了,就连那长长的发丝间都挂满了水珠,一拧能拧出好些水。 “怎么了?”池见青问。 虞琅一副被吓坏的模样,失了理智,只知道一个劲往池见青身边拱,嘴里还念叨着:“我不要变成纸人呜呜……我不要变成纸人……” 池见青抱着虞琅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拿着梳子从头梳到尾,油亮的墨发丝滑的从手指缝里溜走。 直到看见镜子里那个虞琅又恢复漂漂亮亮的模样,虞琅这才找回些神志。 他连忙转身抓住背后梳头发男人的手,面色凝重地表示:“这里闹鬼啊!就是有一个纸人娘娘,她吃人!我亲眼瞧见有几个宫女没回答上她的问题就被抓走了!” 虞琅越说越怕,一想到方才说话的几个宫女最后全都没了声音,一时间又慌得不成样子。 光是捏着池见青的手都不够,还得是两手、两脚的缠到人身上去,直到池见青把他抱起抱住,这才敢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太害怕了,所以躲到你这来,她肯定不敢跟你作对。” 池见青的视线越过虞琅,落在镜子里,他看着镜中苍白无比的自己,一瞬间就明白那纸人故事的主人公是谁。 直播间里的众人捧腹大笑。 【哈哈哈——池哥,那纸人是你啊!】 【池哥,洗澡不给看?自私了。】 【用户10226被移出直播间。】 “很吓人吗?”池见青问。 虞琅拼命点头,“可吓人了!吓得我心都差点跳出来。” 想起那没见着面的纸人,虞琅还是会发出“哎哟哎哟”的惊叫声。 “好吧……” 池见青这一下是有些伤心的,毕竟那纸人点睛妆也是他费尽心思研究出来勾引虞琅的。 虞琅吸着鼻子,埋头藏在池见青的肩窝里嗅嗅。 池见青足够高大,抱虞琅,就跟抱小猫小狗似的,轻轻松松,给够了安全感。 池见青抱着虞琅回到床榻边,虞琅立马爬到床榻内侧躺下,外侧留给池见青负责把守。 烛火又一次被剪灭,虞琅就跟磁铁似的,嗖一下,又黏上池见青的手臂。 “你想知道更多关于那纸人的事情吗?”池见青忽然说话。 虞琅又菜又爱玩,仗着池见青在,好奇地探头说:“我想,你说来听听。” “那纸人娘娘会半夜敲门,挨个敲,就像这样——” “嗯?” “咚咚咚——” 池见青用手突然敲打床沿,击打声音撞破寂静的夜。 手边的虞琅立马半边身子都吓得搭在池见青身上,吓得闭上眼睛。 “咚咚——本宫知道你在这,本宫就问你一个问题。” 池见青夹着嗓子,用着难听的声音逗虞琅。 “什么问题?”虞琅的手指抠在池见青的手臂上,紧张地掐出半圈月牙印。 “咚咚咚——本宫就知道这屋子有人在,本宫要进来找你了。” 池见青敲了两下床沿,便夹起嗓子用难听的声音说话,话说一半还停下来对虞琅的耳朵吹了口气,模拟门开时风灌进来的样子。 虞琅短促地“啊!”了一声,小声埋怨:“池见青!你别吓唬我!” “池见青?池见青在哪?本宫怎么瞧见只你一人?” “女鬼”的声音是真难听,就跟指甲顶着黑板磨出来的声音似的,听得耳朵发麻。 “不可能呀,他明明……” 一只冷冰冰的大手撩过虞琅的脸颊,打断虞琅的自言自语,紧接着又是一声嘶哑怪异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哀怨声音。 “这小模样长得真俊啊,本宫喜欢你的模样,撕下来给本宫穿穿可好?” 虞琅的脑袋乱乱的,被“女鬼”的声音强行插进思绪里,一下子慌了神,完全入了戏。 他真以为池见青不见了,又真的以为是那女鬼在摸他的脸,还馋他的脸皮,哭丧着脸,连连摇头,窝囊地哀求: “不行不行……我就这一张脸好看,我不能给你,给你了那我用什么?” 虞琅把自己的眼睛闭得死死的,跟用订书针钉起来似的。 哪怕他眼睛眯起一条缝都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女鬼说:“我把我的脸换给你,你用我的。” 虞琅连忙拒绝:“不行!你的不好……” “怎么?嫌本宫的脸丑?” 女鬼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一下子从女鬼变成男鬼了,声音低沉沉,像打雷了。 虞琅的身体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趴到了池见青的身上,把池见青当床垫一样压在底下。 他脑袋深埋在池见青的胸口,被子盖过头顶,隔着被褥呜呜咽咽: “我没有,我不敢,但是、但是你用了我的,那我怎么办嘛?如果你非要割我的脸,你要不等我男朋友回来,你跟他聊聊吧,我好害怕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跟他说去,他比我聪明一些。” 池见青听不懂虞琅在被子里到底叽噜咕噜说什么,他有且仅有听见了三个字——男朋友。 “哦?男朋友?” 男鬼一下子又变回了女鬼,连带着声音里的怨气都减淡了不少,跟春心荡漾似的。 “姓什么名什么?我去会会他。” 虞琅捂着耳朵,不敢再听,急急地叫嚷:“他就叫池见青!你快去找他吧!” “好,这就去。” 忽然空气静了下来,好一会都没听见声音。 虞琅再三的等待之下,才试探性地放下捂耳朵的手,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眼珠子贼溜溜的从左往右扫了一圈,确认黑暗里是安全后才壮着胆子把脑袋全部露出来。 第75章 这个时候,一只手突然撩过虞琅的脸。 虞琅二话不说又钻回被子里,窝囊地哭道:“你去找我男朋友,不要找我!” “哈哈哈,好可爱。” 池见青的声音从虞琅的头顶响起,笑声和说话的声音都是咬牙切齿的,带着一股子想要把虞琅从头到尾吃掉的攻击性与冲动。 虞琅不敢作声,脑袋深埋池见青身上。 池见青拔萝卜似的捏着虞琅的腰给拔了出来。 “我能咬你一下吗?”池见青礼貌地问。 但他的动作已经不礼貌地咬了上去,咬在虞琅的脸颊上,在左脸颊上啃出一圈完整的齿痕,黏着湿漉漉的口水。 虞琅不敢动,嘀咕道:“我不和你玩了,我要睡觉。” “好,睡觉。” 池见青放手,虞琅立马就跟那小老鼠似的,敏捷地钻回他的老鼠洞里,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池见青就抱着那瑟瑟发抖的被窝,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抚整晚。 临到太阳冒头时,池见青才睡着,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枕边的小老鼠已经不见踪影。 仿佛昨晚上所经历一切都是梦一般。 强烈地落差感使得池见青久久不愿从床上坐起。 他翻身,靠近裹过虞琅的被子,脑袋埋了进去,深呼吸再接一个深呼吸,直到身体所有氧气耗尽,直到所有的气息都被他吸入鼻咽喉,这才满意地放开。 池见青坐起身,下了床。 又一次地陷入迷茫中。 要做什么?要去哪? 不,什么都做不了,哪也去不了。 他只能在这四四方方的盒子里,进行无尽的等待,等待皇帝陛下的下一次宠幸。 时间一点一滴走动,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等到白天。 半点虞琅的影子都看不见。 游戏里的时间走动,现实里的时间也在转动。 滴答作响,不知不觉中,天边翻了鱼肚白。 直播间里观看人数已经下滑了三分之二,只剩十来个人还在看。 池见青的视线越过四四方方的门框,风从门内穿堂而过。 身后的床帘呼哧作响,仿佛有人在那张床上蹦蹦跳跳。 听得久了,不由得产生幻觉。 可再定睛一看,风却停了,幻觉也就跟着风一块散去。 物换星移,几度秋。 【怎么还在等?等多久了?】 【三个小时。】 【游戏里呢?】 【两年。】 【6,早上有早八我再睡会。】 说着,直播间里的人又走了一批,池见青什么也不做,任由时间流逝,无聊到最后也只剩池见青一个人还在这守着。 他倒是说到做到,等就是等,硬等。 傍晚时分,屋外下了雨,雨点不大不小,温度也卡在惬意的度上。 池见青透过四方的门框赏雨。柳林上头冒出轻轻的雷声,一方井成了小湖泊,涟漪阵阵,多出来的水撞着边缘往外溢。 雨点打在屋檐上发出破碎的叮咚响声,湿润的风轻盈飘过。 又是一个与往常无异的平凡日子。 不过,院子里似乎来了只不速之客,借着雨声爬上墙头,快速地走动来到屋檐之上,扒在屋檐边同底下人一同赏雨。 嗒哒—— 谁料屋檐湿滑,不速之客脚滑踩破瓦片摔下来。 嗷了一声,倒在池见青的视线里。 “喵——!” 那只脚滑的猫咪冲池见青叫了一声,一个闪身,飞进林子里藏起来。 但是屋檐上的嗒哒声却没有停下,隐秘的声音于雨幕中,又一次小心翼翼的响起。 池见青突兀地对着空气发问: “你也要冲我喵吗?” 热闹的雨声里,炸出一声脆脆的屋檐瓦片破碎的声音。 第56章 房顶的不速之客匆匆跑走,听见屋檐上的瓦片咔咔作响,碎了一连串。 池见青的视线从前转后,屋子里的房顶笔直地掉下来一颗水珠,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在地上迅速地积攒出一汪浅浅的小池子。 屋顶破了。 第二天,雨停了,从房顶那块破洞里泻下来一缕冷白的光,仰头看去,还真是个不小的洞。 但没多久,那个洞就变黑了,透不进半点光。 池见青站在房间中间向上看,看头顶那乌黑的洞,就好像在和人对视一般。 这样的僵局没有维持多久,很快那位堵洞的不速之客率先在这场对视里投降,飞快地逃走。 这一次没有雨声为他打掩护,踩得屋檐咚咚作响,连是走的还是跑的,是弓着腰还是直着腰的动作变化都听得清清楚楚。 “哎哟——!” 雨过后,屋檐上的青苔冒了头,踩在瓦片上一滑,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向后摔去,房顶上又是一阵激烈的哐当声。 等所有的动静都停掉后,留给池见青的只有抬头望去,左五个,右六个的大小不一的碎瓦片隔出来的洞。 前一夜没排干净的雨水,全都汇集在这些洞的附近,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水珠。 见此情景,池见青抬手揉了揉眉心处。 无奈,但也仅是无奈。 能拿屋顶那不肯喵喵叫但又处处在喵喵叫的坏东西怎么办? 没辙。 后几天,虞琅没有来。 但是派人过来把池见青的屋顶修了,但也没完全修好,依旧是留了一个小孔,足够放下一只眼睛的视线。 又过了一周。 房顶上哒哒声起,紧接着是几声咆哮的猫叫-春给房顶不速之客打掩护。 “前几天是崴了脚?” “喵——”这是猫在叫,但是在喵叫声里,又埋着一声小小的:“嗯。” 后来,屋顶的人开始雷打不动的天天来,夜夜来。 就趴在屋顶,透过那一个小小的孔洞,窥看屋子里男人的一举一动。 池见青也开始了无时无刻的等着,等屋顶的缝隙被黑色眼睛堵上。 如果突然有一天,黑色眼睛没有出现,他就会反复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像动物园里出现刻板的圈养动物。 无数种可怕的念头就会蹭一下从脑袋里冒出来,就像水上恐怖的浮尸,起起伏伏,压不下去。 “不会遇刺了吧?” “或者翻墙又崴了脚?还是说这次是摔断了腿?” “他不会是乱吃别人给的东西,毒死了吧?!” 以池见青对虞琅那小迷糊似的个性,这些死法都不是没可能的,甚至还有更多的死法可以作用在虞琅身上。 池见青花了一天,把他几乎能想到的恐怖的死状,全都施加在虞琅身上,无数次在脑海浮现。 池见青的腿一次又一次的跨过门槛,但是又飞快的收回来。 想了想,最终还是强迫自己留下来。 他彻夜未眠,脸色憔悴成了枯黄,从洁白的百合花片凋零成开始腐烂发臭的烂花瓣、臭叶子。 倘若次日虞琅再不出现,他就快要零落成泥碾作尘。 幸好次日一早,那小小的孔洞被堵成黑色。 “想看的话从正门看,别再爬墙翻屋顶,我担心你摔下来。” “下雨的时候也别来,淋了雨会感冒的。” “太阳大的下午也别来,出了汗又吹风,会生病。” “晚上也不能来,露水湿气重。” 池见青的话越说他自个的声音越小,越没底气。 说来说去,最后声音完全沉了底,呼一阵沉沉的气,连忙解释: “不是在推你走,是我总担心你会受伤,你不会照顾自己,身体对你而言好像真的就是一个木偶骨架和画皮,可你明明是会痛的,我不想你受痛。” 长久不肯说话的不速之客终于是咪出了声,哼了一口气:“老妈子,管得多。” 池见青“嗯嗯”两下承认自己是管得多的老妈子,于是便理直气壮地管更多:“你昨天为什么没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我能帮忙吗?” 虞琅啧了一声,看似不开心,实则接了话,一板一眼全盘托出: “昨天被人哄着喝多了酒,他们说不醉人,我信了,一开始确实不醉人,结果不知道从第几杯开始,我直接断片,嘎一下没反应。幸好哈,我是皇帝,没人敢对我怎么样。” 虞琅说到这,长吐一口气,拍着胸口发出了侥幸的偷笑:“如果是以前那种酒吧,指不定我就在那屁股开花了。” 虞琅虽然是反派,但他的确不太擅长喝酒,烟和酒都只是他用来立人设,耍帅的东西。 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这样胡乱的喝。 这一次中招是因为他对古代酿酒技术低看了,真以为是没度数的甜酒。 “头疼吗?过来我给你揉揉。” 池见青话说一半,立马换了态度,改成讨好地央求,称谓也跟着变掉:“算奴才求您了,求求皇帝陛下赏脸一坐。” 第76章 理由找好了,台阶也铺就好。 只等虞琅踩下来。 虞琅“唉”了一下,勉为其难地慢悠悠说:“是有点疼,那我下来吧。” 说完,扑腾一下,敏捷地跳下屋檐。 他单脚先点地,第二只脚迅速单膝跪地稳定重心,而后一只手往前撑住,另一只手则撑在身体侧边。 待到身体稳住后,拍拍手上的灰,稳稳地站起来。 池见青的视线从四方的门框看出去,看到虞琅直接跳下来的画面,差点心跳漏了一拍,生怕虞琅崴脚或是跌倒。 他对虞琅的关怀,早就超出了恋爱,成了妈妈一样的存在。 虞琅上了池见青的床,枕在腿上,闭着眼睛享受按摩服务。 池见青并不会按摩,他更多的是借着按摩的名义,偷偷地摸虞琅的脸。 又由于虞琅是闭着眼睛的,于是哪怕池见青半边身子都折下来,凑在虞琅鼻子前掠夺他呼出来的气体,他也一概不知。 温热的指腹在嫩嫩的脸颊两侧打圈,手法并不熟练,但胜在虞琅的身体并不抵触池见青的触碰。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按摩真的有用,还是虞琅单纯只是想躺在池见青的怀里,总之他那宿醉过后膨胀到要炸掉的脑袋,真的安静了下来。 砰砰乱跳,节奏错乱的心脏也慢慢的回到他的原位静下来。 噗通,噗通。 呼吸缓慢自然,心脏节奏刚好,肿胀的皮肤被揉得舒展开来。 虞琅不由得陷进了舒适的睡眠里,没多久就跟喝醉了似的,断了片。 等到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是池见青那双恨不得把人吃掉的注目。 虞琅两只手齐齐地拍在脸上,把吓人的模样打散掉。 虞琅坐起来,池见青立马变了脸,成了泪汪汪的可怜模样,就像是那传闻中被人辜负后受尽冷落投井自尽的纸人娘娘。 池见青不会笑,但很会哭和撒娇了,他还会像个怨鬼一样,低着头自怨自艾碎碎念。 “夜已深,不留下来吗?外面好像下雨了,起了风,我知道你不怕风雨,可我有些怕,没有你陪伴,我怕黑也怕鬼,我还怕打雷,所以你留下来好不好?” 虞琅两只手拍在池见青的脸颊两边,然后揪住脸颊的两块肉,狠狠往外一扯。 “你怎么做到说出来不笑的?” 池见青两米多高的大高个,往那一站,虞琅天都黑了,脑袋都要抬半天才能看见天花板是什么颜色的。 这样一个谁来谁死的狠角色,此刻却是泪汪汪的,用着极其自然的声音,沉稳道:“为什么要笑?可是奴才就是害怕,就是需要皇帝陛下的照拂。” 眼见着池见青的双手要来抓手指,虞琅连忙往后一跳,转身窜出门去,只留下一句:“嘁,走了,拜拜。” 池见青追到门边,幽幽地补了一句:“外面闹鬼哦。” 下一秒,一个身影像野猫似的闪身飞来,窜的一下,钻进了池见青的怀里,嘴里不停发出“哎哟……哎哟……”的担惊受怕声。 池见青抱住怀里瑟瑟发抖的野猫,连连抚摸后背,“没事,我在。” 虞琅就这样不情不愿地留了下来,抢走了所有的被子,一个人蒙着睡觉。 结果半梦半醒间,突然耳边响起了两声清脆地“咚咚”敲打声。 似乎在敲门,又似乎只是在敲床。 虞琅分不清,可是恐惧将他拽回来“纸人娘娘”的那一段记忆,顿时他就想起了接下来在鬼故事里会发生的事情。 纸人娘娘会冲进来,抓住他,然后——毁容! 虞琅赶忙把包粽子似的被子敞开了一个小口,对着黑漆漆的夜幕,蹑手蹑脚地轻声喊道:“池见青,你过来快抱抱我。” 一呼一吸的短促时间里,一只冰冷的手撩过虞琅的脸颊,不等虞琅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率先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扯出来。 虞琅立马变成了只哇乱叫的蝉,一顿怪叫后,又立马怂下来,连声哀求对方放过自己。 片刻的安静后,等来的是一个紧密的拥抱。 “是野猫在房顶跳,别害怕。” 池见青的手拨开虞琅额前的碎发,“别蒙着被子睡觉,你都热出一身的汗,小心风热感冒,古代得病难治还要受痛。” “要你管。”虞琅拍池见青的手。 池见青幼稚地回怼:“就管就管。” 擦干汗,换了新衣服,又喝了两口水后,两个人再次睡下。 再醒来的时候,虞琅已经不见踪影。 春天时候,偶尔下雨,虞琅就从房顶下来,坐进屋子里,捧着一杯热茶赏雨。 更多时候,就在屋顶上待着,看一会就会悄悄离开。 夏天太热了,房顶待不住,虞琅就会赶一大早敲响池见青的门。 池见青开门时是看不见人的,但如果往不远处的林子里看去,是能看见一个穿得花哨的公子,正在笨拙地把自己藏进花花草草里。 后来池见青也不让虞琅早上白来,会在更早一点的时候,在门外摆上一张桌子,从后台代码里强行调出一粒薄荷糖,配着一杯冰水。 这样做的好处是,门响后去开门,地上会摆着一只不知从哪折来的花草树叶。 秋天时。 池见青心想天气转凉,虞琅又要去做梁上君子,他再等不来虞琅的小花小草了。 薄荷糖都被他弄出来了,干脆再大胆一些。 他在门外摆了一杯布蕾脆脆奶芙。 “咚咚——” 池见青去开门。 虞琅捧着布蕾脆脆奶芙,一脸的难以置信:“你疯掉啦?!这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 池见青问:“好喝吗?” 虞琅嘬了一口,眯着眼嚼了两下,眼睛陡然睁大放光彩:“好喝诶!” 池见青满意地点头:“明天还有。” 次日放在门口的不是布蕾脆脆奶芙,而是一个巧克力珍珠味奶油泡芙。 再过一日,是一盒肯德基的葡式蛋挞。 虞琅一连吃了半个月,脸颊两边都浮了一层嫩嫩的肉,他一边吃一边担心地问:“这真的可以吗?” 池见青捏捏虞琅的脸颊肉,“管这那的呢,你开心最重要。” 又是一连半月,气温转凉。 马上,池见青就要达成一个成就。 【陪伴虞琅春夏秋冬】 屋外头的野猫冷得待不住,围在池见青门前嗷嗷叫想进屋。 池见青让下人们收拾出一间房给野猫们住,院子里便多了一份热闹。 雪花铺了地,是京城的第一场雪。 雪地里不光有野猫的梅花爪,还有急匆匆跑来的脚印。 哪怕是下雪,也不影响虞琅跑来见池见青。 由于外头在下雪,再加上院子里的猫虎视眈眈想抢食,吃食不方便放在门外,于是池见青就放在屋内窗边的桌面上。 眼瞅着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摸进来,精准地落在那杯奶茶杯盖上,嗖得一下拿走。 池见青出声提醒:“还有盒子蛋糕没拿。” 那只手又原路返回,指尖点在桌子上来回的蹭,寻找盒子蛋糕的踪迹。 池见青握住那只手伸过来的手,捏着来回搓了搓。 “噫呃——!” 虞琅发出惊叫,抽手甩手擦手一气呵成。 “我不要了!” “晚上来,晚上给你。” “不来,你想草-我,没可能。” 虞琅以为池见青会解释、掩饰,结果池见青直白地表示: “哈哈,我是想。” 晚上虞琅没来,池见青照例放吃的东西在窗户边。 但一连几天虞琅都没来,又惹得池见青急得团团转。 可是这个游戏的后台数值全部都被他拉满,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虞琅在做皇帝这件事上顺风顺水,遇不到半点挫折。 再查看虞琅npc的数值面板,也没有半点变化,好感值从初见时的百分百,到现在依旧是百分百。 难道是开黄腔生气了? 池见青自我反思了一下,决定再也不开了。 这的确是一件败好感的事情。 结果就在池见青自我反思的当夜,屋子里进了贼,拱在池见青的身边。 那时池见青的游戏正处于当日数据结算过场,并没有察觉。 等到结算结束,池见青从睡梦中醒来时,眼前的光景没差点吓得他把游戏机摔了。 没什么事能吓到池见青,除非是虞琅坐在他的胯上。 主动地把自己像颠锅似的摇起来。 虞琅那一人高的头发如同蜘蛛网,成半圆形散下铺开,从池见青的角度看过去,他就是困在蛛网上的猎物。 而虞琅正在进行他作为毒蜘蛛捕猎成功后的进行行为,尽情享用。 虞琅一个人玩得很是起劲。 他一只手撑在池见青的腹肌上,另一只手则肆意地爱抚自己,从嘴唇到脖子,再缠绕在肩膀上、胸口、腰腹……手臂就像水蛇,自我怜惜。 第77章 虞琅的脑袋向后倒去,望着天花板。 喘气声就跟窗外呼扯的寒风一样,粗重,急促,夹杂着巨量的势能,连绵不断,久久不停。 这事可太吓人了。 吓得池见青一下子泄了精气。 萎了。 虞琅的脸色瞬时变得无比难看,揪着池见青的衣领,干脆了当的赏了人一巴掌,巴掌又变成钉子,尖锐地顶在池见青的鼻尖上。 虞琅的声音匪夷所思地从池见青头顶炸响,大到快要把房顶给线了。 “你早泄了?!” 虞琅眼睛冒火,揪领子的手成了掐脖子的手,掐着池见青半边脖子,嘴里大喊:“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池见青刚想说话,出气的渠道就被虞琅掐灭,半点吭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用手不停地在虞琅眼前来回摆动,示意自己没有。 虞琅眼里全是怒火,哪看得见池见青招财猫似的摆手,气愤不已的继续大喊大叫: “我和你一年没做了,你背地里是不是天天和别人做,不然为什么到我就不行了?!” 虞琅的口水跟着巴掌一块飞过来,但说是巴掌,更像是试探池见青的态度。 完全不敢使劲,十几个巴掌下去,跟扇风似的,池见青的脸都没肿,只擦红了一片。 巴掌,还没有眼泪掉在池见青脸上打得痛。 “你出轨!你偷情!你真过分!” 第一次,虞琅主动地哭得悲伤 哭得无声无息的,如果不是眼泪摔下来,池见青还以为虞琅是在呼吸。 虞琅考察了池见青一整年,今天这一次的主动,已经耗掉了他所有的勇气。 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雷打不动的来,难道是虞琅的腿痒痒喜欢走路吗? 无非是他真的很喜欢池见青,一边害怕失去,一边又无法控制的去靠近。 虞琅能在毫无威胁的情况下主动发生关系,这已经是虞琅喜欢一个人到极点的动作。 虞琅清楚自己一无所有,他有的仅有这一幅漂亮皮囊。 也始终认为,攻略者一旦和他发生关系,就会立马把他丢下。 虞琅掐脖子的手久久不松,池见青没辙,只好来硬的。 哪都挺硬的。 气势硬,动作硬,身体更是硬的没边。 是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被心仪对象嘲笑后,那种急匆匆又恶狠狠,疯狂证明自己很行的硬。 没两下,虞琅服了。 虞琅还在哭,不过不是悲伤,池见青吃了他的眼泪,进行简单评价:“爽的。” 床脚嘎吱作响,发出命苦的求救声。 只可惜,这点求救声完全被虞琅的求救声盖过去。 虞琅在床上把能喊的称谓都喊了一遍,却越喊越激烈,一声“老婆”成了最强的催-情-药,虞琅几乎察觉不到自己腰的存在。 嘎吱……嘎吱…… “你慢点,你慢点……我……呜呜……” 嘎吱——嘎吱—— “哎哟哎哟……我要死掉了……” ………… …………………… 轰—— 轰轰—— 床塌了。 床上两人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 虞琅趴在池见青的身上,俩人大眼瞪小眼。 虞琅一拳头垂在池见青的胸上,皱着鼻头恶狠狠呛声:“都叫你收点劲!” 池见青委屈:“是你先怀疑我。” “那你没张嘴吗?” “你掐我。”池见青冤。 “…………” 虞琅不做声了,但还是不服气地揪住池见青的胸口一点,狠狠拧了一把。 池见青爽得眯起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虞琅不满意,喝道:“说你好痛。” 池见青听话说:“好痛。” “允许你抱朕换个床继续。” 虞琅被伺候的舒舒服服,虽然闹了一整晚,但是醒来时头不疼、腰不酸,也没发烧。 多亏池见青花了好几个时辰事后照顾,又是热敷又是按摩。 虞琅身上唯一痛的就是那张被嘬到肿起来的嘴巴,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一抬眼,虞琅瞧见池见青又躺在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依然是那副藏不住想要吃干抹净的穷凶极恶。 虞琅揪起自己一缕头发,在手里甩了甩后,打在池见青的眼皮上。 “想不想做皇后?” 虞琅问。 “…………” “怎么不说话?” “不愿意啊?” 虞琅的声音又恶了起来,不过当他看见池见青在默默流眼泪时,那点恶火全被清澈眼泪轻易扑灭。 虞琅心想,不能再这样恶意揣摩池见青了。 纯粹一个死恋爱脑,能有什么坏心眼? 第57章 “就决定赏你做朕的老婆了。” 虞琅坐起来,把披在身上散开的头发拨到身前来,又全部拢进掌心,笨拙地围着掌心绕了好几个圈,不知如何做才能把头发挽在脑后。 池见青见状赶忙上前帮忙。 不过两个人都没为人挽过长发,怎么可能知道长发该如何束在脑后,四只手在发丝间来回穿插。 忙活好一阵,头发是半点没挽起来的,反倒在脑袋上毛毛躁躁的炸开了。 虞琅嫌弃的“哎呀”一声,巴掌打在池见青的手背上,飞快地拍打,把人往外赶。 “你就借着挽发的名义偷偷摸我吧,色心眼子比草莓上的黑豆豆都多。” 池见青的脑袋懒懒地垂下,慢悠悠地挪到虞琅的肩膀上,啪嗒一下,垫上去。 他从鼻子里哼出嗯嗯两声,承认自己是在偷摸。 “嘁,真讨厌这长头发,明天就去拿剪刀剪了。” 虞琅扯了两下自己的长头发,漂亮是漂亮,但是极其麻烦,平日里四五个宫女围着他篦头都要篦上好一阵。 更何况,现在他在被子里捂出了汗,头发跟塑料袋似的黏在背上,尤其的透不过气来。 “嗯嗯。” 池见青在百忙之中抽空应了两声。 他嘴唇吻在虞琅的肩膀上,又开始不克制的嗅闻,双手像钳子从两边夹住,指腹按在虞琅柔软的肚子上。 虞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把头发往旁边一打,指尖卷了一小撮头发绕在手指头里,纠结的问:“话说……我让你做皇后,京城不会炸掉吗?” “嗯嗯?”池见青依旧是在嗅闻和亲吻里抽了两口气应声。 虞琅双手捧起池见青的脸颊,两个人脸对脸,眼睛对眼睛。 虞琅认真地考虑:“你是已逝的先皇,这会突然复活做我皇后,太荒谬了。” “管这那的,你开心最重要。” 池见青向前扑在虞琅身上,虞琅“啊哟”一下向后摔去。 一个在下,一个在上,两个人的皮肤紧密相贴,很快就捂出汗水,成了胶水把两人相贴的地方黏住。 “也是,我开心最重要。” 虞琅摆在两边的手臂举起来,又一次拍在池见青的脸颊两边,掌心搓着脸颊肉来回大范围打转。 虞琅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喉咙因笑声咯咯作响。 “不过最开心的是你!” 虞琅的头发又一次散成了蜘蛛网,蛛网上的猎物和猎手躺在一起,陷入一场惊世骇俗的热恋。 虞琅的心脏扑通乱跳,就像有人拿着筋膜枪按在心口,开启最大档位震动似的。 他说服了自己,不管那么多,开心最重要。 虞琅与池见青对视,这一次是他先陷入痴迷之中。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哪哪都很奇怪的池见青,怎么突然在他眼里就成了又好又帅气的代名词。 至于以后池见青是好是坏,虞琅决定不再多想。 起码现在是相爱的。 虞琅揉池见青脸颊的手下放,落在池见青的肩膀上,紧紧地环住。 虞琅的脑袋往上抬,一个吻重重敲在池见青的唇上。 不等池见青有所反应,虞琅的舌头已经像一条小蛇灵活地钻进洞穴,在冰冷的上下牙齿的包围圈里肆意缠绕,灵敏游走。 分叉的蛇舌逗得这张嘴的原住民不知该如何是好,笨拙地欢迎不速之客的到来,又被不速之客鸠占鹊巢,自己只能往后退到退无可退。 虞琅并没有多为难池见青,跟池见青交换了个亲吻后,便穿上衣服出了门。 次日再来的时候,抬了几十个金箱子进来,金箱子里是满到几乎溢出来的赏赐,从衣服到金银珠宝,应有尽有。 天还亮的时候抬进来的时候,等到太监挨个报玩清单上的名字后,已经天黑了。 虞琅叉腰在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大气。 池见青趁着这会走不开又没别的事情做,看了眼时间,是他的现实时间。 这时直播间里也陆陆续续的来了几十个人,因为早八,所以默契地聚集成团,无脑在弹幕里发泄早起的怨气。 第78章 【早上好t.t】 【到底是谁发明的早上好?早上到底是谁好?】 【人是会和动物共情的,我开始理解鸡,早早醒来然后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池哥不会通宵了吧?你早上有一节专业课,需要帮忙签到吗?】 池见青也意识到他和虞琅在游戏里度过了虞琅的一年半载,而接下来他还有他自己的时间要过。 虞琅蹦跶着窜到池见青面前,“怎么样?!这是我的聘礼!” 池见青没反应,虞琅便踮脚用手来回晃晃。 池见青这才迟钝地看过来,“啊”了一声后,点点头:“很好。” 虞琅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去,他看出池见青的反应不对劲。 如果是正常的池见青,他一定会用崇拜的,爱慕的眼神,痴迷地望着,眼睛里只装得下虞琅一个人,眼神亮晶晶。 虞琅率先点破这份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情?” 池见青又是一声“啊”,拉长了声音,像拖延时间,好给自己找借口。 “你是不是要离开了?”虞琅轻声询问。 不等池见青承认或是解释,虞琅开始掰着手指数月份,左手数完数右手,又数回左手。 “你用你的时间陪了我很久很久了,以前都没有这么久的。” 以前的池见青中途一定会突然离开再回来,但这次池见青是连贯的陪伴。 虞琅对池见青的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虞琅问:“你是不是要回到你的时间里去了?” “是。” 池见青没办法隐瞒,他说话时脸上肌肉绷紧,五官表情凝固的几乎成了一块冻了成年上百年的陈年老冰块,冻实了,半点浮动的缝隙都不留。 池见青的喉结于冰冻中颤了颤。 池见青的手晃悠悠往前,拿住虞琅的手腕,他开始他的哀求:“你别生气,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我发誓。” 说罢,池见青另一只手朝天举起,他对天发誓。尽管他和虞琅的誓言,几乎都是谎言。 发完誓,池见青不觉得有半分安心,只能凭着另一只手,死死地拿住虞琅的手腕,生怕掌心一松,虞琅就跑了。 “你相信我,好不好?” 虞琅反倒是表现的轻松,在跑来跑去的一年里,对这个问题已经开看了。 如果不看开,就没办法和池见青在一起。 虞琅踮脚捏捏池见青的脸,用温热的掌心融化陈年老冰块,老冰块化了水,变成眼泪夺眶而出。 “你去吧。” 虞琅给池见青擦眼泪,他哄着说: “我在这等你,就像你等我那样。” 虞琅第一次面对池见青的离开,没有用最坏的打算揣摩。 反倒是积极地安慰,忙不矢给池见青画大饼吃:“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准备了很多很多关于我们婚礼的筹备方案想分享给你。” “期待吗?” 池见青点头。 虞琅勾住池见青的小拇指,勾起来后用大拇指对准结印。 一个誓言立下契约。 “我等你,你一定会回来。” 虞琅说得很是肯定,脑袋连着点了好几下,跟啄木鸟凿洞似的。 池见青向前一步,把虞琅抱进怀中,狠狠地抱住。 虞琅从喉咙里卡出干涩的“呃呃”气音,他的肋骨几乎要被池见青的痴狂抱断。 池见青的拥抱也没有持续多久,虞琅揉着肋骨发出小小的“哎哟”喘气声。 “那我……那我先……” 池见青犹豫不决,退出游戏四个字在他的眼前跳了无数次,又无数次被他关闭,狠不下心去点击确定。 池见青深呼吸,又一个深呼吸,终于下定决心。 结果这时,虞琅却突然两只手掐住池见青的手腕,使劲拧了一下,大喊道:“你等等!” 池见青以为是虞琅患得患失的敏感开始作祟,他安抚道:“我下午就会回来的。” 虞琅哦了一声,翻白眼:“谁关心你什么时候回来。” 池见青喉咙里闷出咔咔作响的笑声,“你呀,你呀,漂亮的小虞宝宝关心我。” 虞琅难为情地“哎呀”一下,扭捏道:“哎呀哎呀,我是想问你那个愿望……” “嗯?”池见青疑惑地歪头。 “就是那个愿望!” “什么愿望?” 虞琅鼓了一口气,又铆足劲拧了一下池见青的手腕,当拧毛巾似的,拧出了发皱的遗憾。 “笨蛋!你的生日愿望到底是什么?你那次没来得及说。” 虞琅想,池见青的生日愿望没能实现,他想帮帮忙,趁他是皇帝,什么都能做到。 池见青克制他的动作,平静地说: “我想亲亲你。” 说完,池见青也没亲虞琅,而是狠下心来关了游戏。 咔一声后,世界陡然归于死寂。 池见青回到他的时间线。 苍白的日光从窗帘的缝隙倾斜而出,空气里灰白的粒子迷茫漂浮,搁置在桌上的游戏机还散着微微热气。 池见青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些时间。 他第一件事是走到窗户边,习惯性的点了一支烟。 烟没抽两口就丢了,巨大的空虚又让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刀,右手拿刀,刀尖刺啦一下飞出,刀刃贴着手腕内侧横起便是一刀,连成线的血珠飞快地冲出来。 熟练地又是几刀,血也越流越多,新伤叠旧疤,手腕内侧丑陋的几乎令人作呕。 池见青把受伤的手伸到窗户外,让风凌迟伤口。 手腕痛得几乎是病理性的痉挛颤抖,池见青控制不了,便由着它去。 多痛一会就好了。 或者长久的痛习惯就好了。 池见青对此见惯不怪,甚至是麻木的态度。 池见青面无表情的做完这一切,不急不慢地把刀收起来。 走近浴室处理伤口,再快速洗漱一番,戴上厚且笨重的黑框眼镜,背上书包带上电脑出门。 整个上午池见青都表现的心不在焉,他以往都是沉闷地坐在那,手上几乎不会有小动作。 但这一次却拿着笔,低头,一个劲的画画。 旁边人脑袋探过来好奇学霸在做什么笔记,结果看到的一大团毫无意义的黑色,这团黑色又是以又细又长的线构筑而成。 那人又往里看了一眼,终于看见到底是什么东西构建成的这团黑洞。 就俩字——虞琅。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虞琅的名字。 那人还没问,池见青率先抢答:“是我男朋友。” “…………” 那人哦了一下,脑袋在脖子上回正。 一上午时间被池见青机械的磋磨过去。 中午去食堂时,视线越过窗户朝外面看去,底下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群,实现回正,食堂里也满是活人。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备注是妈妈。 池见青没有选择挂断电话,而是把手机设置为静音。 任由他那聒噪的母亲在电话那头,在手机短信里肆意编排池见青的不孝叛逆。 又一次,池见青萌生了死的念头。 这里不可能有虞琅,活到死也不会有虞琅。 他妈妈也不会放过他这个好控制的人偶,再活下去也不会多有意思。 都是死,与其长久的痛苦孤独到死,不如今夜同虞琅好好道别,陪虞琅过完属于虞琅的春夏秋冬,然后死在自己的夜晚里。 如果没有找到虞琅,这个念头能一直吊着池见青的命。 但现在见过,也爱过。 于是在面对现实时,产生了巨大的落差。 池见青想死到极点,他一秒钟也活不下去。 以至于他下了课,去学校附近的五金店买了根结实的绑绳,随意的放在书包里。 他已经决定好了。 今晚就去死。 下午的课池见青照例全都到场,坐在最前排,认真听课。 下了课,他在江西小炒摊贩前排队买了一份炒饭。 路过古茗时,刚好瞧见买一送一,池见青买了两杯布蕾脆脆奶芙,想尝尝自己是什么味道的。 又从银行里把自己存的所有钱取出来,打算补偿租房房东。 他就这样自然的,欣然的赴死。 池见青的手指按在门锁上,电子锁被唤醒,同一时间里,池见青听见门内有哒哒响的动静。 池见青想,应该是他妈妈找过来了。 照例,应当又要骂他,顺带把出租房里所有东西都砸烂,强迫池见青回到窒息的家庭关系里。 池见青以往没什么太大反应,但是这一次他突然想到虞琅还在里面。 那一瞬间,池见青的汗毛炸立。 他一只手迅速地指纹解锁,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刀。 刀尖对准身前,一个箭步飞进去。 屋子里的人受惊发出“哎哟”一声,旋即大声警告:“你别乱来,我杀了你哦!” 第79章 不速之客两只手捏着水果刀,对准闯进来的池见青。 刀尖对刀尖。 第58章 “哎?!”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惊叫起来,两人手里握着的刀子哒哒一声掉在地上。 池见青一个箭步上前,张开怀抱。 可就在即将抱住虞琅的那短促的一瞬间,池见青就像撞鬼了似的,眼底流露出压不住的惊恐神色,连连后退,视虞琅做洪水猛兽。 虞琅往前一步,池见青得往后退两步。 “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我的幻觉。” 说着,池见青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左手的手腕,甚至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活过早上的割-腕,是否他在那时已经自-杀? 于是他才会活在他死后的梦境里,然后遇见虞琅。 虞琅试探着伸出手,向前握住池见青垂下的左手,十根手指全都按在池见青的身上,每一根手指全部都在切身感受指尖传来的真实触感。 不是梦,是看得见,摸得着。 只是分不清这里到底是哪里。 虞琅疑惑地皱眉头,以为池见青骗了他,骗他是出门有事,结果是偷偷打开另一款游戏,于是虞琅在此捉奸。 但虞琅没急着用这么坏的想法给池见青下定论,而是先问池见青:“你不是有事情要忙吗?怎么又开游戏了?” 池见青垂眸望着自己的左手,疼痛刺得他太阳穴里生出一个心脏,突突地跳。 “虞琅,这里不是游戏。” 虞琅不明白,眉心处皱得更加厉害,像一块搓皱了的布匹。 “什么意思?” 池见青答:“这里是我的世界。” 虞琅缓缓眨了两下眼睛,总是不够用的脑瓜子这一次转得飞快,很迅速地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的……你的世界?” 虞琅恍然,脸上表情瞬时变成惊喜,两只手抱住池见青的手臂,又惊又喜地来回晃,两条腿也闲不下来的蹦跶:“你是说——!我和你在一起了?!” 虞琅的眉头已经完全展开,平坦光滑的像一枚嫩鸡蛋,还泛着微微光泽。 他笑颜相对,连声反复地强调:“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池见青点了下头,学着虞琅握他手的模样,他也回握住。 握的时候力气重重的,几乎把虞琅的手捏得充了血,开始发麻发胀发痛。 有人说过,做梦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痛的。 虞琅的眼睛睁到前所未有的圆,圆到几乎里面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那意思是不是……我们的时间线统一了?你是白天,我也是白天,你是今天我也是今天?!” 虞琅因为兴奋整个红了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能闲着,包括那张嘴,碎碎念个没完: “代表我以后,随时随地可以去主动找你,主动地去见你的朋友、你的家人,还有一起过你过的生活!” 虞琅笑着大喊一声:“池见青!” 他的身体随着这声名字喊出去,就如同被一只手强行压住控制的弹簧,静了下来。 但是很快,积蓄的能量冲了出来,一蹦三尺高。 “我们是在谈恋爱诶!” 虞琅的笑容感染了池见青冷冰冰的面容,他先是皱眉,眼珠子像机器扫描仪把虞琅的面部轮廓细节扫进脑袋里,再学着控制肌肉,僵硬地露出笑容。 光看学得还不够好,他抬手,指腹轻飘飘落在虞琅的嘴角上,细腻地感受幅度变化。 这一次,学得很好。 池见青笑得自然、坦诚,像照见太阳的枯黄叶子,终于舒展开。 池见青的身体自然地折腰,在虞琅面前伏低,用他最会的低位者的姿态,向虞琅发出恳求: “我能亲亲你吗?” 虞琅嗯嗯一下,没有半分别扭,直直地点头道:“你亲吧!” 嘴唇凑近,悬停在虞琅的皮肤上。 没有接触到皮肤表面,只有一团热烈的气喷洒在虞琅的嘴角边。 虞琅一等,在等。 那股热气亲了虞琅无数次,但来自嘴唇的吻却迟迟不下。 “我害怕,虞琅。” 池见青的声音颤抖,他那总是沉稳到几乎笔直一条线的声音,这一下就跟巨石砸进水湾里似的,惊起的不光是阵阵涟漪,还有冲天的水花。 “我害怕这是梦。” 虞琅啐了一口唾沫在池见青的嘴唇上,而后迅速踮脚凑上去,咬住池见青的嘴唇,用力嘬了一口。 虞琅把池见青的嘴巴嘬地又红又肿,牙齿还磨破了上嘴唇的皮,渗出细小的血珠。 虞琅嘁声笑道:“你把你自个当白雪公主呢?亲一下就醒?” “…………” 但池见青的脸色并没有半分好转,反倒身体被抽了骨头,软绵绵地跌进虞琅的怀里,巨大的身躯此刻却弱小无助的虞琅的臂弯里,安慰他那填不满的害怕。 池见青无助地轻声说:“我害怕。” 池见青已经算表现的很坚强,放在往日,肯定是要掉眼泪的。 他在虞琅面前,早就变成动不动就要掉眼泪的弱鸡存在。 明明自己是个一蹦四米高的巨人,在旁人眼里是大事小事,事无巨细都是做好的近乎完美的存在。 但是一挨到虞琅身边,委屈和伤心就跟会自我繁衍似的。 虞琅没有推开池见青,也不嫌池见青压在身上是累赘,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抱着我吧,直到你不害怕。” 说罢,两人便再没有话可说,也没有动作可变。 抱着,长久的抱着,抱到似乎这个世界都不存在。 终于,由虞琅的肚子咕咕响,打破这片静谧的和谐。 刚好池见青买了炒饭回来,一人分一半。 分着分着,池见青就担心虞琅不够吃,把自己那份也划过去。 虞琅吃得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好吃诶!” 等到虞琅吃完,剩下的那点就由池见青扫空,虞琅则趁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一室一厅一卫的构造,让小小的房间变得更加拥挤,视线没看多远就要拐弯。 放眼望去,全都是单调的木色,电器则是沉闷的黑色。 虞琅转完一圈,甚至都不知道池见青的爱好是什么,这里关于他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公寓和池见青这个人一样无趣亦无色,让人觉得过于的空。 虞琅又转回餐桌前,池见青已经吃完了,他不急着收东西,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虞琅的一举一动,好似如果不这样一直看着虞琅,虞琅就会跟泡沫一样突然消失。 虞琅坐到池见青对面去,手指敲在桌上:“我先跟你说好,我不可能上班,你得养着我,你要是养不好我,你就赶紧跟我说,好让我找下家接盘。” 池见青面露难色,他不知道什么叫“养好”。 如果虞琅要住大别墅、开豪车或是到处刷卡,以池见青现在的经济水平绝对做不到。 所以他不敢保证。 “养不养呀?” 虞琅催促,眼神凶了起来。 池见青见状,立马一口应下:“养。” 贷款也要养。 管这那的呢,虞琅开心最重要。 虞琅听到他的回答,满意地长出一口气。 敲桌子的手变成捧脸的手,眼神亮晶晶的注视池见青。 他突然空出一只手,越过桌子,毫无征兆地捏在池见青的鼻尖上。 然后手指头轻盈地点了两下。 池见青和虞琅。 池见青更像那个被设定好,调教的程序。 他一瞬间沉沦在虞琅的逗弄里,痴迷地注视鼻尖上翻飞的小蝴蝶,视线和脑袋跟着蝴蝶的踪迹来回转动,形影不离的跟着。 虞琅十分满意现实里池见青的反应,觉得池见青是个诚实的好人,起码在对他的痴爱狂热这方面,游戏内外全都一模一样。 虞琅的手指落在池见青的唇上,他给自己配音:“啵。” 池见青吻住指腹。 他的牙齿张开,刚想吞吃的瞬间,一个电话打来。 池见青的脸色瞬间暗了下去,阴到前所未有的冷。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备注,是社长的电话,不是妈妈的,这才脸色好转,但也好看不到哪去。 他哑声道:“什么事?” 社长听出来池见青的不愉快,尴尬地笑了笑:“哈哈,池哥,你今天还玩吗?” “不玩。” 电话那头突然冒出许多密密麻麻跟苍蝇似的人声,一个劲撺掇社长。 社长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那我等会上你家去拿存档数据。” 池见青询问:“做什么?” 社长清了清嗓子,咳咳两下:“找一下npc的代码数据,打算作为宣发的重点,这立绘模型太漂亮了,绝对能骗不少色鬼进来。” 第80章 池见青视线挪到正前方,眼珠子突地一下跟要炸出来似的,因为坐在对面的虞琅居然不见了。 呼吸粗重的喘出来,他的身体岣嵝得几乎要趴在桌子上去,发出了两声难以控制的干呕。 “咳咳。” 虞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声提醒自己在这里,没消失。 池见青又呕了两声,草草擦掉嘴边的口水,转头看见虞琅的确躺在沙发上,心情这才稍稍平复。 “池哥,你咋了,还好吗?” 社长担心地问。 池见青深呼吸,喝了口水:“我没事。” “那我……?”社长试探性问。 池见青没回答,他不太想和别人分享虞琅,他没那么大度,心眼很小。 游戏里炫耀几下得了呗,现实看见了,不得跟爬山虎似的缠上来? 社团里的人那么多,怎么说也该有人比他有钱,或是比他好看,或是比他更讨虞琅欢心。 一想到这,池见青的脑袋就疼得突突直跳。 搁置着没回答也是一种回答,是委婉的拒绝。 电话那头的人群发出小小的,远远的唉声叹气。 社长也不好继续,只能遗憾表示:“那行吧……” 池见青正准备挂断电话。 谁料虞琅跟鬼一样,突然从背后凑上来,指着桌子上摆着的游戏机和游戏机上面的体感设备,悄声说:“你就是用那个东西草我那么多次的吗?你能有感觉吗?” 池见青吓得手上一抖,他的两只手很忙,不知道这瞬间是要捂虞琅的嘴,还是要先挂断电话。 在短促地一声电子嘟嘟响后,虞琅开始更加大胆露骨地吐着热气说: “我想要了,我想试试你的口口是不是和游戏一样,又大又粗又硬还持久。” 第59章 就在虞琅的手开始撩拨池见青衣服的瞬间,池见青却突然压着椅子脚磨出嘎吱刺耳一声响,迅速闪身站起来,把被撩起来的袖口、衣摆飞快地扯下去。 池见青的脸色发青,隐隐约约间,又从他苍白的面目瞧见青紫色的裂痕,这盏瓷器似乎又在开裂,或是说釉下彩本就是裂开的。 虞琅不明白为什么池见青会躲开他,又伸手上前。 池见青拿住虞琅伸过来的手,捏在他们之间。 “我去洗澡,你先在床上等我。” 池见青的声音干哑,他的左手隐隐在发抖,袖口布料贴着衣角擦出瑟缩声。 不愿被虞琅触碰的原因无他,池见青身上的伤口太吓人,不敢也不愿意暴露在虞琅面前。 池见青的恋爱其实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热烈、诚恳。 或者说虞琅对于池见青而言并不是爱人,而是救世的神,他们之间只需要池见青一个人的信仰,不需要虞琅反过来对池见青有所了解。 如果虞琅那样做,池见青反倒会因为自我认为这是亵渎神明的行为,进行逃避。 虞琅对池见青的了解非常有限。 “不能一起洗吗?” “不能。” 虞琅表情遗憾,但是也没有多遗憾,很快又变成兴冲冲的模样。 因为突破次元见面带来的兴奋还在兴头上,完全压过了不能看池见青洗澡的失落。 “好吧,那你要把自己洗干净哦,洗到白白粉粉的再给我尝尝甜头。” 池见青疑惑询问:“什么甜头?” “当然是甜的——” 问完这个问题,池见青就立马反应过来虞琅要说什么,他赶紧一只手落在虞琅的脖颈后往前压,另一只手在前紧急覆在虞琅的嘴巴上,拧眉严肃地表示: “好了,不要说了。” 池见青拿衣服洗澡去了,虞琅则钻进池见青的衣柜里扯出两件睡衣来换上。 结果就是大了不止一圈,视觉效果堪比吉娃娃穿金毛的衣服。 倘若是长发,再把长发往身前一拨,那就是楚人美,袖子一摆,呜呜丫丫就可以开始登台唱戏。 中途,池见青的手机响了,虞琅拖着大大的拖鞋哒哒跑去,是个陌生电话。 虞琅没有接,而是一直盯着。 结果这电话打了不止一次,似乎有很大的急事要找池见青。 于是虞琅这才帮池见青接了这通电话。 虞琅紧张的清了清嗓子,他想这应该是池见青的朋友,所以他要尽可能表现的礼貌一些。 “你好,电话的主人去洗澡了,我等会让他给你回电话,好吗?” 虞琅的声音低低的,没有攻击性,还破天荒的带了问候语和敬语,以及最后落款是友善的询问。 电话那头没有作声,而是迅速挂断,紧接着再也没打来。 虞琅纳闷,心想等会得把这事转交给池见青。 只是等着等着,虞琅就犯困了,这事也就被他忘到天边去了。 浴室的白灯从浴室的磨砂门散出温柔光晕,空气里飘出轻盈的舒肤佳的柠檬香气,味道很轻很淡,像纱一样将人柔和包裹,水声哗哗,仿佛无时无刻在告诉虞琅:爱人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兴奋过了头的原因,当虞琅躺下,突然静下来的时候,一瞬间困意如洪水涌来。 虞琅把灯关了,只留一盏小小的夜灯挂在墙上。 这股困意来的极其强烈,就像迷失荒野的旅人突然一下子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似的,强烈的安全感带来的极致放松,指使虞琅眼皮不住往下打。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等虞琅恢复意识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池见青下床时不小心扯着被子的一角,结果虞琅后背压着被子,这一扯便扯动了虞琅的身体,将他摇醒。 虞琅从鼻子里闷出一点不开心的细微叹气,眯着眼睛瞧着夜灯光晕下模糊的身影,他有气无力地问:“几点了?” “把你吵醒了?”池见青转过身拿住虞琅耷拉一边的手当玩偶似的捏了捏,“你继续睡,还很早。” “你要去干嘛?” “喝水。” 虞琅这会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嘴巴也张不开,从喉咙里“嗯嗯”两下,就算回答。 “我亲亲你。” 池见青的吻来得比他的话更快,与其说是预告,不如说是解说。 虞琅又迷糊地嗯嗯两下,很快睡了过去。 池见青拿了手机,蹑手蹑脚地离开卧室,顺带把门也关上。 一出去,便瞧见一个女人的身影立在客厅里。 那女人面容凌厉,表情冷淡,和池见青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又多了几分岁月打磨出来的锐利进攻性。 女人抱臂,不屑地环视四周,钥匙勾在她的指尖随意地晃了两下发出噪音。 池见青看了她,周身温度瞬间冷下去,成了一具没感情的行尸走肉。 池见青的母亲见了他,嗤出一口气,开始她的训问:“我给你电话怎么是别人接的?是谁?叫什么名字,家里什么背景?读的什么专业?” 池见青拿住他妈妈的手臂往外推,起先池见青的母亲还不肯出去,但她显然没注意到她儿子已经长大了,足够把她提起来强行推到门外去。 池见青关上门,站在走廊,同他母亲说:“不关你的事。” 池见青的母亲又是一声冷笑:“呵呵,我是你妈妈,怎么会不关我的事?” 旋即,她又开始教训她的儿子:“你不能随便交朋友,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穷人会图你的钱,吸你的血,可家里有背景的人你也不适合去交往,你从小精神就不好,你别害人又害己。” “你又开始了。” 池见青冷眼相看,他妈妈接下来要说什么,他甚至已经能背出来了。 “我是为你好,你必须听我的安排,你的前途要比你自己走的来得更加宽广。” “你是我儿子,我生的,你的命是我给的,我想对你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控制狂以为你好的名义强行打压。 但池见青不为所动。 这就使得他母亲不得不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你是精神病,你不能脱离我的控制!” 池见青有精神病,但他的精神病不是会发疯拿刀砍人的精神病,而且也没有危害性。 大约十岁的时候,父亲死了,母亲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宣泄在池见青身上。 池见青是她眼中弱小无比的儿子,又是她情感寄托的另类丈夫,还是她在社交圈子拿得出手能炫耀的奢侈品。 于是她对池见青控制欲一再的强,强到几乎把池见青当成手偶娃娃。 不单单普通娃娃的操控,而是要用整个手都插进骨头里捏着脊椎的那种控制。 在母亲的高压控制下,池见青患上了解离症。 开始出现现实感丧失,分不清幻觉和现实的区分,后来自我感随着病情加重消失,他对自己的身体和情感以及思想,都开始变得模糊透明,甚至觉得不存在。 最后是对外界的完全麻木,失去一切反应。 第81章 直到十五岁确诊时,他已经病入膏肓。 这也是池见青为什么总是一副对自己身体不熟悉,对自己的情绪陌生,同时还因为这个病重时伴随失忆症,导致他对很多对于“人类”习以为常的事情,他却呈现出机械的反应。 本质上,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并不拥有人类的情感和反应。 医生劝说池见青母亲让他放松,但他母亲起先只觉得这孩子是厌学。 后来医生心疼池见青,以治病的名义送了一台游戏机,这才让池见青有了第一台自己的游戏机,也是在那个时候,池见青遇到了虞琅。 那时的虞琅还是个不可攻略的小小炮灰反派,也没有觉醒自我意识。 他被游戏设定好,总在池见青操控的主角面前蹦跶,用自己的生命铺就主角通往成功的台阶。 飞蛾扑火,一次又一次。 池见青玩得很开心,池见青是他生命里唯一会给他带来正面反馈和快乐的“人”。 他已经孤独到,把虞琅每一次杀他的结算画面截图,就算上学时候没时间玩游戏,他也会把这些截图拿出来看一看,心情就会好很多。 在虞琅爱上他之前,池见青已经单相思了整三年。 时空的间隙里面出现了一道池见青本该察觉不出的感情。 莫比乌斯环连接的两个人,转了无数圈,转不出去,兜兜转转最终遇见,然后他们相识,暧昧,热恋。 命中注定。 “你以为是我想把我的时间押在你这吗?我是你妈妈,我不会害你的,你能有你现在的成就,难道不是我培养的好?你怎么就想不到我的好,你就只觉得我要害你呢?你太不懂事,你太幼稚了,池见青。” 唱完红脸,又开始唱白脸: “小时候是我对你太严格了,但那都是为你好,你现在不懂,你以后生了孩子也会懂的。” 池见青的母亲拿住池见青的手,执意要带她走。 “跟我回家去。” 池见青看着很凶很生猛一个人,实则攻击性几乎为0。 哪怕是面对恐怖老母亲,他最多也不过是甩开手,然后毫无感情波动地回嘴一句: “我现在很好,我有我自己的学业、事业还有爱人,我不需要再听你的安排,我不喜欢你的安排。” 池见青母亲的声音突然就大了起来,或许是他知道自己没理,所以硬是找了个理,一个所有孩子都无法反驳的理: “你自己的?你的命都是我的!你哪有你自己的?!” 池见青不想再和她母亲扯下去了,换了个话题:“你不是想知道那男的是谁吗?” 无理取闹的母亲安静下来,疑惑地等待答案。 池见青平静地说: “那是我男朋友。” 说完,他便注视着他母亲的表情,期待着这张锐利的面孔在他面前炸开、裂开直至狰狞万分的恐怖。 一切都是池见青料想的那样。 他的母亲五官陡然炸开,皮肤下流淌的血管成了割破肌肤的利刃,红的、青的、紫的血管像裂痕,横七竖八的盘踞在脸上。 脖子上的血脉就跟老树根似的凸起来,一路攀到额角去,整个人都涨红起来。 随后,池见青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老母亲的情绪一点、一点的如同垮塌的巨山,在他面前轰然炸裂。 要不怎么说是母子呢?两个人情绪崩溃时的样子都是师承一脉的。 佝偻着,战栗着,几乎要跪到地上去,几乎整个人都要裂开,全靠那点血管苦苦维持人形。 池见青冷不丁地又补了一句: “我男朋友就在里面睡觉,你安静些,不要吵他。” 池见青的母亲冲到池见青面前,又哭又喊,对他拳打脚踢。 骂来骂去,不都是那些话。 控制狂对手偶娃娃失去控制这件事,已经让她狂怒到对自己失去控制。 池见青的嘴角冷冷的笑,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此刻是以一种欣赏的、观望的态度,高高在上的注目他母亲的情绪崩溃。 原来操控一个人情绪的感觉这么畅快。 就在她母亲的怒火退潮时,池见青又一次地拱火:“我读书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他,可惜你没发现,也没能阻止。” 这时他眉眼弯弯,是笑着说的。 “你就跟你那早死爹一个德行!自私,极度自私!” 他母亲指着池见青的脸,五官折叠成锋利的锐角,刻薄地低语: “他也不会爱你多久,不会有人爱你,你这东西就不是一个健全的人,没有人能忍受你。” 母亲和儿子。 师父和儿子。 对彼此弱点万分清楚,来回周旋几句,两个人同时破了防。 谁都不语,僵持着。 但姜还是老的辣,他母亲冷笑着威胁: “我拿你这冷血的怪物没办法,我还没办法赶走他?” 池见青默默地回了屋子里,随后又很快出来,但出来的时候是一把水果刀先露出尖角,然后才是池见青这个人。 “我有精神病。” 池见青拿着刀,对他妈妈说。 他母亲这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 池见青扯起袖子,把手腕上满目疮痍的伤摆出来:“如果你把他赶走了,我就先杀了你,然后自-杀。” 话说到这,这场针锋对决也该落下帷幕。 只是池见青的母亲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你这样子是真铁了心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吗?” 池见青点头。 “那我在你身上付出的精力、金钱呢?” 池见青回答:“你折算成钱,我赔给你。” “你赔得起?” “多少都赔。”池见青肯定。 池见青母亲留下一声冷笑后转身决绝离开。 池见青目送她母亲进入电梯,并且电梯上的数字从13变成1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刀子摔在地上,再捡起来的时候刀刃蒙了一层灰,钝了。 池见青折回客厅,停在游戏机边。 灰黑的客厅在苍白的月光笼罩下,无端端生出一股撺掇人去死的恶毒。 这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悲伤席卷池见青全身。 下意识的,他把刀子放在手腕上。 还没来得及拉锯,卧室的房门传来嘎吱一声响。 虞琅揉着眼睛,赤着脚,迷迷糊糊地站在门框处,嘴里像在嚼空气似的,黏糊糊质问: “不是说喝水吗?你喝哪去了?我口渴好一会了。” 池见青一愣,像摔进深潭里被人捞起来的溺水者般,后怕地猛吸一大口气,后槽牙紧咬住,下颌线绷得笔直。 池见青的声音像灰尘一样轻,他说:“对不起,我以为你不渴,这就去给你倒水。” 虞琅突然出声喊住池见青,还是点的全名: “池见青,你拿刀做什么?” “…………” 池见青迷茫地看向自己的右手,迅速把左手的袖口扯下来,两只手同时藏到背后去,再随后扯了个谎:“切水果,你吃吗?” 虞琅眼珠子抵着眼眶转了一圈,摇头拒绝。 他询问:“是不是我晚饭吃太多,你没得吃所以饿醒了?” 池见青在疑惑里否认:“……不是。” 虞琅跟没听见池见青说话似的,“你是不是没钱?是不是很穷?都吃不起饭。” 池见青再否认:“不是。” 看似是在询问,实则虞琅沉浸在自己的猜测里。 “你明天可以买点菜和米,我会煮饭,手艺很好的,你吃过的。我们能省点就省点吧。” “…………” 池见青说池见青的。 虞琅说虞琅的。 虞琅踮起脚,上下轻轻拍拍池见青的发顶,他成了老妈子开始喋喋不休: “你不要有太大压力,我没那么难养,我一个人的时候捡垃圾吃过,也偷东西吃过,现在能有自己的厨房做饭吃,已经很好了,过日子嘛,凑合过得了。” “…………”池见青沉默。 虞琅用可怜他的眼神,怜悯地安慰:“你不用害羞否认,别害怕,别紧张,没关系的。” 话说到这,池见青再否认也没意义,感动中半推半就地点头,“嗯嗯,好。” 虞琅把脚尖恨不得踮成芭蕾舞者的足弓,他奋力把自己的侧脸凑到池见青面前: “你亲亲我,然后你去吃东西,我接着睡觉。” 池见青把刀放在一边,他的腰折了下去,低下头去,一个吻落在虞琅的嘴唇上。 甜的,很甜。 池见青的喉咙是酸的,这份酸涩很快就被虞琅嘴唇的甜冲淡,心尖尖挂着荡悠悠的甜滋滋。 “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池见青的声音疲惫,身体也失去自我支撑,软骨头地瘫在虞琅的肩头。 虞琅的耳尖红红,他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出来,小声念着: 第82章 “我也是,特别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虞琅自个害羞地捧着脸“哎哟……哎哟……”直叫唤,意图打破这朦胧纯爱的一刻。 “干嘛突然就说这种话。” 池见青陪着他,学他的样子,也从喉咙里感叹出几声连贯的感叹声:“哎呀……哎呀……” “真的真的……超级超级……喜欢你。” 后来,没有发生设想中激烈的性-爱,仅是简简单单的相拥而眠。 两个人都很累,累到仅是抱在一起睡觉就很满足。 第二天一早池见青就去上课了,离开的时候把虞琅弄醒了,本意是想告诉虞琅自己去学校了。 结果遭到虞琅起床气劈头盖脸一顿拳打脚踢。 “昨天晚上就没睡多久就被你弄醒了,现在一大早你又把我喊醒,我要气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睡吧,我亲亲你。” 池见青一边道歉,一边拿出两张百元放在虞琅的枕边,这才费劲给人哄好哄睡着。 等到他出门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跑着去学校,却又在校门口被他妈妈的车拦住。 “不是说要赔钱吗?喏,合同和欠条都在这,签了吧。” 他目前说完,从车窗里递过来一沓厚厚的纸。 池见青站定,一页页迅速扫过去,最后视线定格在价格上。 想要断绝母子关系,就要先还完一百万。 不知怎么,池见青竟然对他妈妈产生了一种感激之情。 竟不是狮子大开口。 他母亲不是真的想把他逼到无路可走做老赖。 但又刚好足够掏空年轻的池见青兜里所有的钱,然后又让他背上一笔足够还清,但起码要吃苦几年或十几年的债务。 普通人是很难由奢入俭,更何况是一个还未入世的学生。 池见青接过笔,不带任何犹豫地认认真真签下自己的名字,每一个笔画都在见证的他的勇气与决绝。 车窗里的女人冷冷询问:“你现在有多少钱?我现在就要,现在能给多少我都要。” 池见青把他的背包换到胸前,这里面装了池见青所有的存款,他本来是想死了一了百了,没想到刚好这个时候能用上。 “这是我银行卡里的所有,我可以给你看流水。” 池见青成捆的现金交到他母亲手里,接着拿出手机给母亲看银行流水和余额,他谨慎地给他母亲检查完所有流水后,郑重地表示: “我都给你,你不许再来打扰我们。” 池见青仔仔细细把那一沓厚厚的纸放进书包里,又盯着自己的手把拉链拉好,重新背回背后。 这才满意的离开。 他母亲依旧是那副轻看的嘲讽冷笑模样,没有把池见青的认真当回事。 甚至池见青走后,她就把欠条连带断绝母子关系的公告书撕了,开始跟司机嘲讽她儿子的幼稚。 “老刘,你说我儿子现在这么蠢到底是遗传的谁的基因?跟他说话我都觉得费劲。” 司机赔着笑:“少爷年纪小,不懂事,年少轻狂都这样。” 她把那些碎纸片收起来,丢进纸袋里,忽然想起还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恶声低语:“啧,说不定是他那个小男友教他这么做的。” 池见青的身影从车窗的反射里越行越远,直到完全融进人群里。 他到达教室时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但他在老师那脸熟,没说什么,打了个眼神示意他找位置坐下。 前排的同学冲他招手,示意坐过来。 “噢哟,罕见呀,居然能看见池哥上课迟到。” 池见青笑了笑,道了谢。 今天池见青的心情很好,但是上课时依旧小动作不停,又开始在纸上下意识地写虞琅的名字,就和他会下意识拿刀往胳膊上划一样。 一旁的同学又凑脑袋去看。 池见青这次依旧不问自答:“虞琅,我男朋友。” 同学:“……我没问。” 池见青“哦”了一声,不在乎。 下课以后,虞琅收拾东西打算回去吃饭,半路社长窜出来拦住他。 “池哥,你真得交出数据,不能独占npc,底下社员们都饿得嗷嗷叫呢。” 池见青答道:“没带。” 社长察言观色了一会,发觉此刻的池见青心情很好,所以语气也强硬起来,要求道:“那你回去拿,我们在活动室里等你。” 果不其然,池见青没为难社长,点头说好。 就在池见青即将离开的时候,社长却突然拉住他,鼓了一口气,面目变作严肃,语重心长劝说: “池哥,你不能沉迷游戏npc,你可是有对象的人,不能精神出轨。” 池见青一愣,忽而一笑,恍如隔世般。 他终于有底气说出那句:“我回去拿电脑,带他来见见你们。” 池见青走路回到公寓楼下。 不过还没等他上楼,就瞧见虞琅在楼下跟小朋友们玩过家家。 一群小孩扯着虞琅的衣角,争着抢着要让虞琅做自己哥哥。 “漂亮哥哥是我的!” “是我的!我先来的!” “呜哇——!” 虞琅夹在小孩人群里,享受被包围追捧的感觉,哪怕对方是一群小娃娃。 虞琅哼哼笑,嘴角翘到天边去:“哎呀,不要吵嘛,我可以同时做你们的哥哥呀。” 池见青快步上前。 他一靠近,那群小孩就被高大的影子吓得躲在虞琅背后,一人揪一处衣角,把虞琅背后的衣摆捏成了小花边。 虞琅的手背在身后,每一根手指都有小孩抢着捏起来。 “你回来啦?” “你怎么在这?” 池见青的面无表情把小孩们吓得更不敢冒头。 虞琅把手拿回来,摸摸领头的年纪稍大的小孩,叫他带他们去别的地方玩,“哥哥要回家啦。” 大孩子听话的照做,恋恋不舍和虞琅挥手。 孩子们都走空后,虞琅这才在衣服上擦擦手掌,边擦边说: “你走后家里来了一群很凶的人,他们说你欠了很多钱,然后就把里面乱翻一通,我骗他们说游戏机是我自己的,才保下来。” 说罢,虞琅指着旁边的石桌,一台游戏机放在上面,小孩的家长们围坐在那聊着家长里短,所以不用担心被人拿走。 池见青的呼吸凝滞,面色阴沉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在他苍白的脸上浮出血管,青紫色的经脉恐怖的横在皮肤下,血管膨胀到仿佛随时要爆裂般。 他几乎感觉不到心脏跳动的滋味,却又处处能体会到心脏抽动的揪心之痛。 心脏不在胸膛里,而在脑袋里,一跳一跳,剧烈地活动,带着随时都会突然停止的崩坏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池见青开始自言自语的低声呢喃,虞琅耳朵凑上去,却不明白池见青知道什么。 池见青就知道他母亲不是什么说算了就算了的善茬,对付不了他,就一定会拿虞琅下手。 幸好虞琅不是善茬,没被吓到。 “你人没事吧?” 池见青抓住虞琅的手,把人在臂弯里转了一圈来回检查。 虞琅摇头,他把手臂两边的袖子往上撸起,炫耀自己精瘦的肌肉,还用眼神示意池见青可以摸摸他的肌肉。 “我没事,我说了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弱。虽然那个防盗门被他们打穿一个洞,就跟你拿铁锹抓我那天晚上一样。他们说要打我,然后我一点也不怕,我就说那试试呗,然后我往前靠,我就警告他们,敢打我就敢躺下,讹个几十上百万的,然后他们就怕了,最后就只是把家里面弄得一团糟。” 虞琅用了好多个然后然后,话轱辘来回碾,肉眼可见其实很害怕。 他面对那么多打手的时候不紧张,但在面对池见青的时候就慌了神,心想当时的自己这么犟种,幸好没真挨打。 不然以他那土豆地雷似的,宁愿自爆也要同归于尽的性子,真得两败俱伤,如果真受伤了,池见青肯定要哭得天昏地暗,自个还要抽精力哄池见青。 池见青听得眉头紧锁,面色愈发严峻起来。 他这个人又要裂开了,脆弱地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眼眶里红透了,却不是伤心难过的红,而是无力的愤怒。 虞琅到石桌边把游戏机抱在怀里,又一次拱到池见青身边,仰头望他,像小孩子似的,虽然迷茫但全身心信任地问: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池见青也很迷茫,现在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他现在一分钱没有,又没地方可去,而且还背了一笔百万的债款。 他没办法给虞琅想象中的生活,不说优渥,现在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虞琅敏锐地看出池见青的窘迫,赶在被池见青推开前,他想起了池见青早上放在枕边的两百块现金。 第83章 他摸进口袋里,捏着两张手感崭新的钞票,揉成一团,恋恋不舍地塞进池见青手里。 虞琅可不是一般的爱钱,能让他往外掏钱,那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槽牙都差点给虞琅咬断了,才舍得松手放开这两百块。 虽然心里很是不舍,但表面虞琅还是稀松平常般主动安慰道: “还剩两百,还能活两天呢,总有办法的,我跟着你,你陪着我。” 虞琅左手抱游戏机,右手勾池见青的手指,右手也没忍住去撩拨了两张钞票。 池见青攥住虞琅躁动的手指,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走吧。” “嗯嗯,我跟着你。” 池见青不说去哪,虞琅也不问,手牵手,踩着人行道往前路走。 中午的太阳很是耀眼,不过由于是秋季的原因,仅是耀眼,并不烫。 北风裹着暖意一卷,很快温度又降下来。 虞琅的衣服过于单薄要换新衣服,可他们还没有找到新的落脚点,今天的午饭也没吃,晚饭也没着落。 全靠在那两百块上。 池见青在想,他们该怎么办。 而虞琅想的是,脚下的叶子踩起来脆脆的,很有意思。 虞琅突然停下来,弯腰从地上的落叶堆里捡起一片看起来就很脆的叶子。 池见青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也等他。 虞琅突然把叶子送到池见青脸上。 叶片是完整的,像一块棕黄色的烤饼,烤制出来的纹路清晰。 “我给它取名池见青。” 池见青不明白什么意思。 在池见青的注目下,按在脆叶子的纹路上捏轻轻捏了一下。 纹路是叶脉,也是它的裂痕。 只一下,轻易就捏成了细碎的渣滓,从指缝里被风轻飘飘吹跑。 虞琅用同样的手法捏在池见青脸上的血脉上,取笑道: “好脆弱的池见青呢。” 第60章 池见青蹭蹭虞琅的手,配合他的话,撒娇说:“是呢,我好脆弱。” 虞琅拉长了一声“噫——”。 等虞琅踩脆叶子踩够了,池见青这才一只手接过游戏机,一只手牵起虞琅的手,再一次的启程。 因为起先在学校和社长有约定,所以池见青先去了社团活动室。 社团活动室里大家都是同学,没太多上下级的区别,所以还没到门口,远远就听得里面的人因为项目上的一些意见分歧吵得不可开交,听起来似乎要打起来了。 池见青推门,虞琅自然地往里进。 虞琅露面的那瞬间,前一秒还在因为游戏某些地方而争论不下的社团顿时安静,静得几乎连灰尘漂浮时微小的动静都能捕捉。 “——?!” 不多久,就听见人群里响起密密麻麻的议论声。 倒不是议论这俩男人手牵手,而是议论虞琅的脸。 用着几乎是物化的凝视眼神,观赏着被池见青据为己有的艺术品。 虞琅习惯了这样的眼神,表现的和往常一样,甚至他走在池见青的前头,用好奇地目光丈量这寸空间的每一处细节。 隐约间,听见有人偷偷凑到虞琅旁边夸了几次漂亮。 虞琅都会看过去,一脸对自己模样的沾沾自喜,大方的向众人炫耀自己。 池见青把游戏机交到社长手里,同时按住虞琅的肩膀,同社长介绍:“这是我的男友,虞琅。” 虞琅苍蝇搓手了一阵,主动把手伸过去,直到被对方回握,才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叫虞琅,我是……”虞琅说话时,眼神朝池见青那边飘,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就兴奋地眼皮子频频眨动:“我是池见青的男朋友。” 这话一说出来,虞琅的喉咙里还带着余韵,笑得咯咯作响。 终于,终于进入池见青的生活了。 不再是npc被动的接受玩家入侵,而是主动的跨入池见青的社交圈里,成为他人际关系网里环环相扣的其中一位。 “池哥,你偷偷把你对象模型塞进我们数据库?!” 社长的眼神止不住往虞琅身上飞,那是美人天生自带的吸引力,尽管什么都不做,光是往那一站,也足以吸引所有视线。 “你也太大公无私了,这么漂亮你也舍得拿出来给别人攻略。” 池见青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干脆点点头,默许社长的话。 一旁路过的社员胳膊大咧咧搭在社长肩上,指着池见青,又指着虞琅,捧腹大笑: “哈哈哈——社长之前以为池哥你出轨了,游戏里爱一个,现实里爱一个,没想到爱的是同一个。” “一直是他。” 池见青解释。 “我还有事情,今天就不留下来了。”池见青拉住虞琅的手,带他走出活动室。 虞琅贴着池见青的手臂,小声询问:“什么叫游戏里爱一个?他们怎么知道你游戏里在爱我。” 池见青回答:“直播。” 虞琅一惊,结结巴巴地追问:“啊?那、那那那我俩亲嘴,然后、然后把床都做塌了,他们不都看见了?” 池见青思考了片刻,“差不多,有打码和黑屏。” “哎哟……哎哟……” 虞琅甩开池见青牵来的手,两只手捧在滚烫的脸颊上,来回甩头,试图将这件事情甩出脑袋里。 “你也不害臊,下次不许这样。” “不会有下次。” 池见青笃定:“如果你回到那台游戏机里,从我的世界消失,我会直接……” 池见青的话没说完,他感觉到背后的背包内侧那根捆在一起的绳结硌得他脊椎骨发麻,或许是一种提醒和暗示,总之池见青没把最后的计划说出来。 虞琅盯着池见青,双手蠢蠢欲动,仿佛只要池见青敢说出那个字眼,他立马冲上去就会捂住嘴。 幸好的是,那个恐怖的字眼默契地没有出现。 秋天的夜晚来得很快,明明前一秒还看见半块太阳飘在天上,眨眼间就换作半边月亮。 月牙弯弯,冷风戚戚。 学院路的夜晚总是格外热闹,处处是充满朝气的学生,能为了买一块网红煎饼排一天的队。 虞琅眼巴巴望着,又说:“池见青,我有点冷。” 像小孩看家长那样,希望池见青给他指条明路,他走不明白了。 池见青把棉服脱了蒙在虞琅身上,结果半身的棉服在虞琅那穿成七分,松垮垮一大块,走一步漏一块风,看起来十分滑稽。 虞琅在排队等煎饼,池见青则在人群之外贷款,他死要面子没肯找人借钱,甚至不肯向外人透露半点他现在的窘境。 就连虞琅都不清楚池见青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总这样,把自己拎得太旁,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 就连虞琅铆足劲往他心里钻,也没能把他从黑匣子里钻出来。 虞琅买了两个煎饼,一个挂在手上,一个双手捧起沉浸的嚼嚼嚼,时不时发出一些非常好吃的“嗯嗯”声。 池见青则在一边规划贷款的用途。 还债。 然后是租房,再就是生活开销。 还要给虞琅买衣服。 什么盘算,都仍是拮据。 池见青想起来虞琅是突然出现的,他出声问虞琅: “你有身份证吗?” 如果虞琅没有身份证,那还要费心思给他上个户口,不然黑户在这个社会上举步维艰。 虞琅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急忙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紧接着他拱到池见青怀里,仰头冲人露齿一笑,期待地望向高大的男人:“是要去开房做-爱了吗?好耶!那我快点吃。” “没事,你接着吃。”为了稳妥起见,池见青把虞琅的身份证收进自己的钱包里: “没事吗?好可惜。”虞琅的眼睛一暗,遗憾地叹口气。 池见青捏着虞琅的下巴,左右摇了摇:“现在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虞琅眯眼笑,脑袋随着池见青的手左右摆摆,哼笑:“我管你呢,我想要了我就自己坐上去了。” “可爱。” 两人住了一夜便捷酒店,第二天一早池见青带虞琅去看房,租了一户人家的老房子。 价位中规中矩,不够崭新干净,处处都是生活痕迹。 虞琅挺满意的,但虞琅满意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住地下室的准备,没想到还住进楼房里。 能不满意吗? 后来的日子两个人也过得自在。 池见青虽然一天到晚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在中午和晚上回来吃一餐饭,再就是深夜回来睡觉,其他时间基本见不到人,但虞琅只觉得他辛苦。 虞琅一分钱没从池见青那捞着,他甘愿困在小小的厨房里,给池见青做饭和操持家务。 最多最多,他们也不过是在周一的傍晚,饭后一起手牵手在附近的公园走一走。 第84章 然后池见青又要离开。 过了半个月,情况依旧不见好转。 虞琅终于忍不住地问:“你欠了多少?” “一百万。” 虞琅松了口气,这个数字好像……似乎……并不是很多。 “我能帮忙吗?” “不需要。” “可是……” 池见青态度坚决,甚至接近冷漠:“我不需要你帮忙。” 这话说得就跟池见青不需要虞琅一样,疏远地把人往外推,即便他的本意真的是不希望虞琅进来跟他一起蹚浑水。 但虞琅听不出来,他那一瞬间觉得池见青不爱了,生气地离家出走。 可是跑出去后,虞琅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在学校门口徘徊,最后被社团的人捡回活动室里。 社长看见他,打呼池见青终于肯把美人放出来分享,立马喜笑颜开地迎上去: “虞同学,考虑帮我们宣发游戏吗?” 虞琅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不懂,我回去问问池见青。” 社长拉住他不许走,连声解释: “我们申请了元旦游戏展的摊位,你就过去站着,来人你发传单就好了。” 虞琅自己拿不定主意:“我想问池见青的主意。” “一天八百,就站着,也不让你发传单。” 虞琅动摇了。 “一千,你就只去元旦那天。”社长再一次加价。 虞琅咬牙,点头。 池见青下了家教课就赶来接虞琅,虞琅把这件事告诉他。 池见青第一反应是皱眉,然后是不满。 然后开始他那敏感的暗自揣测,就和虞琅曾经以最坏打算揣测他一样,如出一辙。 会不会走了就不回来了? 毕竟——毕竟池见青现在的确给不了虞琅梦想里的优渥生活。 而以虞琅的条件,离开池见青,肯定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池见青的表情凝固,他做了缩头乌龟,退回他的冰层下,和虞琅隔着一块解不了冻的深寒冬。 池见青一狠心,把人往外推: “你走吧。” 虞琅听他这语气察觉到不对劲,敏锐地接了话茬,问:“那我走了还能回来吗?” “你想回来吗?”池见青反问。 虞琅的表情跟着一块凝固,无名火涌上来。 “你是我男朋友,这里是我家,我不回来我去哪?!” 虞琅“哎呀”大叫,揪住池见青的耳朵,冲上前拳打脚踢。 “你干嘛赶我走?!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池见青摊手,由着虞琅打,在拳打脚踢的殴打下,很是委屈的眼巴巴望着虞琅。 虞琅停下手来。 池见青的腰便立马跟断了似的折下来,摇摇晃晃的,像根基不稳的神像,马上就要垮塌。 他靠在虞琅的肩上,有气无力地用气音道: “我没有赶你走,你也不要赶走我,你等等我,会好起来的。” 池见青的自卑就跟家里角落里突然出现的蟑螂似的,当肉眼能捕捉的时候,就证明阴暗的地方已经生出了一大群,生根发芽。 池见青的人都只能靠着虞琅,才勉强站住。 一旦虞琅往旁挪步,他立马就会摔在地上。 虞琅叹了口气。 果然没钱日子怎么过都是矛盾。 有钱的日子才叫幸福生活。 虞琅捧住池见青的脸,重振气势,开始安慰:“哭一个。” 池见青听话,哭给他看。 虞琅凑上去,舌尖卷走一颗泪珠,砸吧两下后表示:“甜的,葡式蛋挞的味道。” “虞琅啊……” 池见青拉长了声音。 虞琅嗯声回应。 池见青闷闷地喃喃低语:“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虞琅用着寡淡的语气,自嘲道:“活着呗,我最会苟且偷生了。” 秋天的夜很长,长到足够池见青抱着虞琅亲上一整晚。 从头到脚,把每一处的滋味都用嘴唇尝过。 中途虞琅着手去脱池见青的衣服,手刚扯着袖口往上挽,还没两下就迅速被池见青躲开。 池见青说他很累。 虞琅却表示他很硬。 来回交锋下,池见青死不肯退让,最后只能虞琅退步。 两个人裹着一条被子,抱在一起,昏昏沉沉睡去。 两个人都有些没安全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齐齐惊醒。 窗外高层的空调滴水下来,两个人同一时间惊醒,在昏暗的夜灯下,两个人默契地同时用眼神丈量描摹对方的五官轮廓。 “喜欢你。”池见青小声说。 虞琅也说:“我也是。” 两人同时往对方方向凑近,亲昵地互相亲吻,仿佛白天发生的矛盾从未发生过一样。 在小小的屋子里,于干燥到鼻子发痛的秋冬深夜里,小心翼翼地额头抵着额头,十指相扣,再一次静静睡去。 元旦很快就来临,虞琅跟着社团的人出去布展,池见青则去家教的家庭里接着上课。 前一天的晚上,池见青给虞琅买了个新的书包,包里放了保温杯、充电宝,以及提前做好的盒饭。 池见青甚至没钱也要分期贷给虞琅买了台最新款手机互相联系。 虞琅握着崭新的手机,掌心烫烫。 他知道池见青没钱。 但虞琅没拒绝好意,美滋滋地用。 临出发,池见青的语气强硬到几近命令口吻: “不要喝别人给的水,你只能喝自己壶里的,不要跟不认识的人搭话,紧跟着社长他们,闹脾气可以,但千万不要一个人赌气离开,你不认识路,要是被人骗走了,大家都会很担心的。” 不像是关心,更像是发号施令。 而且池见青的脸板的过于的僵硬,让他的话语听起来更加的冷硬。 “我知道啦。”虞琅捏捏池见青的脸颊,就像在把玩这人的紧张。 池见青低头检查了眼虞琅手机的紧急联系人,并再次强调:“记住了吗?” “嗯嗯。” 池见青这才肯放手,直到虞琅走进社团的人群里,被人群簇拥着身影逐渐淹没,这才移开眼。 但很快又给社长打电话,让社长帮忙多照看。 社长打趣:“知道了,子涵家长。” 跟着社团的人到展会以后,果不其然虞琅往那一站,摊子前便聚了一大群人。 而虞琅有聚光灯下的经验,不怯场,大大方方地无数镜头前展示自己。 虞琅这张脸比什么广告都好使。 中午饭点时候人不多,虞琅便坐下吃东西,吃到一半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注视。 虞琅抬头看去,是个很亮眼的粉头发男生,嘴角边咬着一只吸烟,正吊儿郎当地盯着他。 视线带着极强的攻击性,目光几乎是冲进虞琅的眼睛里。 虞琅也不是善茬,不遑多让地瞪回去。 那粉头发男生率先认输,泄了口气,咬着烟露出一侧尖牙,轻笑。 他冲虞琅招手,虞琅无动于衷。 下一秒,虞琅就见那男生走了过来,停在面前。 虞琅紧张地眨了下眼,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粉头发男生拿走嘴边的烟,一口烟没礼貌地吐在他脸上,意图报刚才对视输掉的仇,还有招手不来的不听使唤。 不等虞琅捏拳揍过去,那男生脖子上冷不丁掐住一只手,而后虞琅就听见了一声吃痛的惊叫,紧接着对方认错声叫响: “哥!我错啦!我不该冲人脸上吐烟!但是我冲他招手他不来找我,难道他没错吗?!” 认错了,但又不完全认错。 “徐纠,好好道歉。”一个低沉的男声警告道。 徐纠老实了,“对不起啦,要不你也吐我一口,咱俩扯平。” 虞琅紧张地盯着粉头发的男生,害怕这人阴晴不定突然会一击重拳锤过来。 徐纠把抽过的烟塞进徐熠程嘴里,又从烟盒里抖出新的一支,他看了一眼虞琅,随口问:“你抽烟不?” 虞琅摇头。 徐纠又接着说,说话时尖牙会露出来: “我不吃人很久了,别怕。我就是觉得你很适合我们公司春季新款的品牌调性,正好租了隔壁园区明天举办新款发布会,想问你有想法吗?” 徐熠程在后面报价:“一天八万,五个小时,有拍摄流程。” 虞琅想到池见青嘱托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于是他没吭声。 但其实在心里偷喜。 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值这个价。 徐熠程拿出名片交出去。 “考虑一下,决定好了打电话。”徐纠在一旁帮腔,他点了一支新的烟,说话时声音都变得含糊起来。 徐纠深吸一口气,含住一口烟,趁徐熠程不注意,果断对准徐熠程的鼻子吐气,满脸的笑容写着恶劣与乖张。 明摆是要报刚才掐脖子的仇。 第85章 晚上虞琅回了出租屋,跟池见青说了这事。 两人一合计,有钱不赚是笨蛋,虞琅第二天便去赚了这笔钱。 虞琅依旧贯彻不跟陌生人说话的原则,警惕周围的一切。 徐纠第二天见了他,又冲他招手,依然没招来。 徐纠再次含了一口烟,左看右看,确定徐熠程不在,走上前去。 徐纠的心思就跟小男学生欺负女孩子似的,先找点麻烦,找完麻烦自然就有话题。 本质上是想接近。 只是不等徐纠吐烟羞辱人,他先被虞琅防御性揪住衣领撞在墙上。 徐纠挣扎不过,一口烟从鼻子、嘴巴还有耳朵呛出来,胸膛到头顶红了一片。 徐纠呛红脸,率先倒打一耙:“你欺负人!” “我没有!”虞琅捏拳。 “你刚刚明明就揪我衣领把我往墙上撞,你看你还捏拳头了,你就是想打我!”徐纠抖着衣领理直气壮。 这时有不少人看过来。 虞琅察觉到注视后,他的拳头松开,平静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太害怕了,以为你要打我。” 他想到这份高薪工作是托徐纠引荐,还没结尾款不能撕破脸皮。 徐纠被高高捧起的话,那就很好说话了,尽管他能听出虞琅不是诚心道歉。 他尖牙压着下嘴唇,笑嘻嘻:“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放轻松。” “我叫徐纠,认识一下。” 虞琅伸出手去,“虞琅。” “你刚刚撞痛我了,不请我吃饭赔礼道歉吗?” 徐纠凑上去,咬在嘴边的烟头差点烫在虞琅脸上,吓得虞琅甩开手连着后退两步。 “我没钱。”虞琅摇头。 徐纠啧啧。 “你这张脸在圈子里还能没钱?” 虞琅诚实回答:“我男朋友欠钱了,我要帮他一起还。” 但很快,虞琅又说:“我没钱请你吃饭,但是我自己做了饭。” “尝尝。” 虞琅把自己的饭盒给了徐纠。 与其说是给,更像是打发,连着饭盒一块塞给徐纠。 随后匆匆换了个地方藏起来,一个人待着敲手机,跟池见青吐槽那个粉头发男生抢他饭吃,害他饿肚子。 池见青给虞琅点了外卖送来,下午这才没挨饿。 到了下班的时候,徐熠程的助理突然走近喊住虞琅,带来一沓短期商务合同。 他表示:“商务部想邀请你继续春季的宣传广告拍摄,以及徐纠先生喜欢你的盒饭,如果明天来公司报道的话,请多做一份他的。” “…………” 虞琅匪夷所思地问:“他把我保温盒都吃了?” 助理沉默片刻,“跟财务提交一下发票,给报销。” 次日八万块钱打进虞琅的账户,他把这些钱全都交给池见青,自己一分钱没留。 虞琅本意是想跟池见青一起还债,但池见青却帮虞琅把这笔钱存了起来。 池见青能接受他对虞琅无底线的好,却不能接受虞琅对他好,下意识地回避这份好。 他把虞琅当神明供起,信徒自然是不能玷污神明。 他和他,分的很干净。 虞琅对此,一概不知,还以为他们是不分彼此的存在。 两个人都有班要上,越发的没时间谈恋爱,回了家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又匆匆踏上自己的工作时间线。 这现实生活,甚至远不如游戏里在一起的时间久。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徐熠程单独给他涨了工资,原因是: “徐纠叫我来给你补餐费,他还让我向你转达歉意,你的饭盒被他弄丢了,十分抱歉。如果下次你遇到他,可以向他要求道歉,他会说的。” 下班坐地铁回去的路上,虞琅掐着手指算了一路钱。 他现在帮池见青还了八万,然后他短期合同一共是俩月,俩月加起来二十万。 再加上池见青那边的工资,估摸着一百万也该还了一半。 一月份就这样匆匆忙忙在上班里过去。 虞琅占了大公司的好,脚不沾地的忙完一月工期后早早地放了假,只等过了年接着继续。 不过池见青还是很忙,趁着寒假一口气接了很多补习。 因为他不仅要还债,如果只是还债压力其实并不大。 可是他还要接着供给社团的投资,他赌的就是游戏上架爆火后的巨额分成。 不过,赌输了就是一切打水漂。 时间来到正过年的这一天,市里下了一场不小的雪,还是第一场雪。 路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脚踩上去还能听到脆脆的嘎吱声,一踩一个坑。 白雪卷着极度的寒冷裹挟每一栋门户,但依旧阻挡不了众人玩雪的兴致,老楼里的小孩们都回来了,凑在楼下的平地里打滚,搂出一团团的雪球到处砸。 虞琅嫌楼下的风太大太冷,干脆就打开窗户,把窗台上的积雪合拢,凑了一个小小的雪球,左手倒右手,宝贝的不得了。 池见青对雪没什么兴趣,或者说他对什么都没兴趣 他从后面抱着虞琅的腰,吻他的耳朵,鼻子里哼出动情的沉闷鼻音。 虞琅转身把雪球坏心眼地塞进池见青的衣领里,使劲往里塞,发出哈哈大笑。 眼见着池见青学他的去拢雪球,虞琅赶忙跳开,逃到厨房里掏出免死盾牌——围裙。 虞琅心虚换话题:“年夜饭想吃什么?” “你想呢?” 趁着虞琅思考的间隙,池见青把摸过雪的两只手从虞琅的衣摆下面摸进去,激得虞琅身体一跳,发出“哎哟”的惊叫声。 “别闹别闹!我想到吃什么了!” 虞琅面目严肃。 池见青也跟着一块严肃起来,他的情绪总是会被虞琅轻易感染。 俩人面对面,对视着,神情庄重,仿佛在商量着国家大事。 直到虞琅说出一句:“我想吃你下面。” 这一切的庄严肃穆都被轻易打散。 “…………?” 池见青歪了歪头,两只深黑的眼瞳几近茫然地眨动。 池见青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冰冷的手掌又开始作祟,虞琅赶紧跺着脚,嬉笑着跟他商量: “那我随便煮两碗面,然后你给我吃你下面好不好?” “好。”池见青点头,“我去洗澡。” 虞琅扭送池见青出厨房,眼瞧池见青拿衣服走进浴室,他趴在门边,蛇舌舔过嘴边,直抛媚眼: “洗干净点,我只吃粉粉白白的那种哦~” 前脚送走池见青,后脚徐纠打来视频电话。 虞琅一边接电话,一边系围裙。 “徐纠哥,什么事?” 徐纠毫无边界感,大咧咧地命令:“想你的菜,我让徐熠程去接你,你过来给我做饭。” 不出意外,徐纠又挨徐熠程教训:“你不要把人家当成你的厨师,使唤来使唤去。” “哥!痛痛痛——别掐我,对不起就是了嘛。” 徐纠改了语气,改成询问句: “虞琅呀,你想不想来我家找我玩呢?” 虞琅拎起水壶往锅里倒冷水,捎带手拒绝了徐纠的请求。 徐纠遗憾,“好吧,那你年夜饭吃的什么?给我看看呗。” “挂面。” “挂面?!” “……有肉有菜的,没有那么你想的那么随便。” 手机那头的徐纠已经顾不上虞琅在说什么,大喊他哥的名字,接着就是邦邦清脆两拳,气愤地大骂: “徐熠程,我不是让你给他钱了吗?你没给吗?你太过分了,万恶的资本家!” 徐熠程委屈。 虞琅赶紧帮他解释:“不是呀,我男友欠了钱,所有钱我拿去跟他还钱了。” 徐纠问:“还没还完?欠的啥钱?” “…………” 徐纠诧异。 “你不知道他欠的什么钱你就帮他还?” 虞琅沉默:“…………” 徐纠直言不讳:“天呐,你是……傻比吗?” “我不是啊,我只是很喜欢他,我愿意。” “这种不肯说的,百分百在外面赌,或者嫖,百分百。” 徐纠的世界在经历一场大清洗,替虞琅感到不公。 “凭什么要你跟着他一起吃苦?还瞒着你?这里面绝对有诈 ,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虞琅被他说的也开始动摇。 是啊,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名其妙无家可归,莫名其妙欠债,莫名其妙的还不完。 是不太公平。 虞琅的眉眼低下来。 “你去翻他的包和手机看看。” 徐纠给他出主意。 一旦猜忌成立,那么这个猜忌只会无限扩大,直到掉进坑里。 虞琅关了火,也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眼还在哗哗流水的浴室,迅速地摸到书桌边。 第86章 他的手顺势摸进书桌边挂着的书包里。 一根绳子。 “噫——” 虞琅红了脸,心说池见青这个笨蛋,居然还偷偷买绳子想玩刺激的。 虞琅又接着摸。 几本高中教材和几卷高中试卷。 摸到书包最里层,他拿出了尘封许久的一沓a4纸,心觉不妙。 一展开,是池见青和他妈签下的债条,还有断绝母子关系的公告书,条件上写着要求池见青还清一百万抚养费。 虞琅不明白,所以他把这些东西拍下来,发给徐纠寻求帮助。 “我靠,太过分了!合着跟他家里人一起骗你的钱!” 虞琅被徐纠说动了。 他也开始觉得自己既被骗了钱,又被骗了感情。 这是虞琅最擅长的——以最坏的打算猜忌池见青。 不过,池见青会解释的,虞琅转念一想,又给自己哄好了。 池见青洗完澡出来,头发还在滴水,身上包的严严实实。 他奇怪厨房没动静,疑惑地看向客厅。 然后表情陷入僵硬中,他的脑袋里只剩下无限炸响的嗡鸣声,像碎纸机,将他所有的思维撵成碎末。 他开始没办法思考,亦无法做出反应。 虞琅盘腿在书桌边坐着,书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瓷砖地板上乱成一团,像龙卷风呼啸而过似的。 虞琅直勾勾地盯着池见青,他没着急说话,而是等池见青先识相的给出解释。 结果池见青绕过他身边,沉默地把散在地上的a4纸捡起来收好,撑开书包放进来。 “说话,解释!” 虞琅出声命令,这会他的心凉了一截。 池见青面无表情地继续收拾地上东西,对于虞琅的质问,他无动于衷。 “我愿意帮你还债,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池见青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望向虞琅,淡声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虞琅完全呆住了,他打死都没想过池见青会这样说话。 虞琅是很好哄的人,甚至这个时候只要池见青说一句:对不起,是我的错,这一切的硝烟都会迅速消退。 可是没有。 池见青才像那个蒙在玻璃板里的电子爱人。 他和这个世界总存在一些无关联的冷漠隔阂。 虞琅气得哭出声,这个时候的眼泪可不是什么布蕾脆脆奶芙,是阴雨天落在窗户上的雨滴,窗户里的人没把这滴雨当回事,由着它们起了一层厚厚的雾。 “什么你的自己事情?!那我呢!我和你不是一起的吗?!” “我告诉过你,我欠了一百万。”池见青开始他自认为的解释,他以为这是虞琅要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我自讨苦吃吗?” 池见青苍白否认:“我没有。” “你是不是从来没觉得过我们是一起的?你是你,我是我,是这个意思对吗?” 不该点头的时候点头,不该解释的时候解释。 池见青认可地重复:“你是你,我是我。” 虞琅彻底崩溃了。 池见青和他母亲的确是一脉相承的刻薄。 他自认的情绪稳定,何尝不是一种对虞琅情绪的凌迟。 “你为什么总这样和我说话?你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我很生气、很难过,你把我逼疯,然后自己平淡地看着。” “是不是看我这样子,你会觉得很开心?很满意?你这个自私的疯子!” 虞琅的愤怒高悬着,池见青接不住他的愤怒,于是摔得很惨。 结果摔裂心肝脾肺肾以后的虞琅忍痛一抬头,池见青还是那副拎得干干净净的观望模样。 “你就是骗我,想骗我跟你一起还债,现在钱还的差不多了,你就开始不演了。” “我没有。” 池见青转身想去拿手机,给虞琅证明那些钱他都单独保管。 结果身子还只是一侧,就听见客厅摔坐着的人,声音像滴在玻璃窗上的雨滴。 “分手吧。” 池见青走向虞琅。 近一点,再近一点。 近到虞琅的眼泪可以击穿玻璃,砸进心里。 “池见青,为什么我向你诉说我的委屈时,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疼,而是沉默和回避?你是不是把那当成包容了?不是的……不是的……这样只会看起来是我在无理取闹。” 池见青跪在地上,抱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虞琅。 虞琅看着他,像在看仇人。 下一秒池见青被推开。 虞琅不是摇摇欲坠的烂石头筑的空心神像,伤心时候他不会折腰和垮塌,亦不需要倚靠。 不久前虞琅还在窗户边抱怨外面太冷,这一刻却冲到门边,走了出去,走进风雪之中。 他离开了。 离开时连腰上系着的围裙都没来得及摘下。 地上光秃秃的,只剩下一根绳子。 第61章 池见青呆呆地愣在那,他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只是这个怀抱已经空了好一会。 池见青就像山野里被挖空了身体的石像,他不像他,石不像石,只剩下一截无用的底座卡在那一动不动。 门没关紧,风从外面灌进来,似乎还能听见从这尊空心的烂石像摔出来的当啷碎石声。 池见青注视着虞琅离开的方向,他的嘴唇嗫喏,发出迟来的挽留声:“你别走,你别离开我……” 声音很小,就像碎石声,细密的,微小的,密密麻麻落下。 声音摔在地上,摸不着痕迹,填补不回去,于是身体越来越空,几乎要感受不到自己。 碎着碎着,池见青声音大了一些,也仅是一些,还没有他的眼泪掉下时的声音大。 “虞琅你回来,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风声,碎石声,雨声。 唯独听不见虞琅的声音。 池见青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他身旁的绳子上。 他的眼前漆黑一片,却独独在那根绳子上点了一盏白色的炽光灯。 竖直垂下来的光线飘忽不定,却又始终能照在绳子上。 像光影抓着绳子上吊,又像绳子抓着人影上吊。 风再吹,像闹鬼了。 鬼魂贴着池见青的耳边,一个劲地撺掇他去死。 绳子长出了脚,不知道是哪个细节出了问题,等池见青反应过来的时候,绳子已经被他抓在手里。 池见青神情恍惚,他再一次的,对着那扇门,胆小地哀求道:“你快回来吧,我不想死。” 绳子不烫手,池见青捏得一紧再紧。 风里恶毒的劝死声一刻没停,掺着刀子,寒冷地往池见青脑袋里钻。 绳子捏在池见青手里,生出一种别样的安全感。 就像planb的存在,是池见青的第二选择。 虞琅走了,池见青不是一无所有,也不是无依无靠。 他往后退一步,他还能去死。 这样诡异的安全感使得池见青静了下来,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陷入了更疯狂的绝望境地。 他抬头,缓慢地在房间里寻找可以执行第二选择的地方。 池见青怔怔地望着客厅头上的老式吊顶风扇,扇叶因为一个冬天没用而生了一层厚厚的灰。 绳子抛上去,打起了一大块灰蒙蒙的尘埃。 池见青在地下呛了两下,但手上熟练地把两根绳子的末端系成死结。 绳结不是普通的死结,而是越挣扎便会收的越紧的死紧。 他的手很巧,在要命的地方也是这样的巧。 池见青站在椅子上,视线穿过绳结中间的空隙,他把脑袋放进圆圈里,让空心圆的边缘绕着脖子紧贴。 就在要跳下去的前一秒,池见青拿出手机,向虞琅发去一条短信。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没有求救,没有挽留。 说得就好像他同意分手然后此生不见了似的。 文字里尽是死气沉沉。 叮咚—— 虞琅的手机响了。 他放下手里捏圆的雪球,打开手机看了看来信人。 虞琅是个没救的恋爱脑。 从冲出家门到收到短信,他一直都待在出租房的楼下坐着,从路边搂了一团雪捏得圆圆的,压得紧紧的。 只要池见青出来找,一眼就能看见坐在楼梯口拦路的虞琅。 虞琅想,只要池见青追出来道歉,他就把这团雪塞他□□里,这事就当算了。 等得久了,楼上听不见动静,虞琅又换了想法,作出退步。 只要追出来,不道歉也行,算了吧。 现在池见青只道歉,没追出来。 虞琅想了想,还是就俩字——算了。 虞琅起身,把雪球砸在地上,一边骂自己心软活该被骗,一边又往楼上走。 门没关,虞琅侧身静步走入。 右脚刚踩进玄关处,就听见虞琅发出爆炸的一声惊叫,急忙忙冲上前,踮起脚又蹦又跳的想把绳子从池见青脖子里摘出来。 第87章 池见青站在椅子上,垂眸望着面前蹦蹦跳跳的虞琅,释然地笑了起来。 “下来!”虞琅的嗓音破裂,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池见青你神经病啊!你怎么宁愿死也不愿意出去找我?!你是不是脑残?你是不是小时候羊水入脑了啊?!” 虞琅边哭边骂,瞧见池见青把绳子从脖子里拿出来,虞琅直接一个头槌飞起来撞过去。 池见青从椅子上摔下来,虞琅也跌跌撞撞摔倒在地。 但由不得虞琅喊疼,他赶忙爬起来,跨坐到池见青腰上,拳头跟他的眼泪一样,齐齐地打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啊?!” 虞琅打了一会,瞧着池见青脸色灰青惨淡,又开始心软舍不得下重手。 他的手垂下,按在池见青的胸口,眼泪一并摔下。 池见青两只手盖在虞琅的双手上,而后缓缓合拢,捧到唇上哈了口热气。 “你的手好冷,我帮你暖暖。” 虞琅的心更软了,他跟池见青说:“我就在楼下等你,只要你下楼来找我,来接我,我就会乖乖跟你回来。” 虞琅甚至没说要求池见青跟他道歉认错,他的底线已经退让到了只要池见青来找他,他就会原谅的地步。 池见青亲吻虞琅冰冷的手背。 “对不起。” 虞琅低下头,伏低身子:“我们不要回避了,好不好?” “对不起。” 虞琅一低再低,像哄小孩一样,不厌其烦地告诉他:“有事情我们解决事情,而不是解决人,好不好?” “……好。” 虞琅开始手把手教他,他把属于池见青的台词,一个字、一个字的教给池见青: “那你说,你说你不该瞒着我,你说你不该把我和你分得太清楚,你说你爱我,你说我们就是一起的。” “…………” 虞琅严厉地震声点名:“池见青!” 池见青这才紧急把他那习惯性沉默的坏毛病纠正,肯定地回答: “好,我说。”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谁都没有发觉,以至于让那人听了好一会的热闹。 直到,眼见着池见青要被虞琅训话,才紧急出声制止: “想说什么?池见青,我早就说过你是个精神病,只会给别人带去麻烦。” 听到声音的池见青突然抱紧虞琅,脸色变得格外的认真,俨然一个随时要被夺走玩具的小孩。 虞琅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个中年女人,即便脸上布着岁月带来的褶皱,依旧不影响她仍是明艳美人。 看也看得出来,这是池见青的母亲,两个人长得很像。 池见青的母亲在见到虞琅的一瞬间,变得和善起来,微笑着主动向他伸出手,友善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池见青的妈妈,我家小孩这段时间没少给你添麻烦,没办法,他天生性格就有缺陷,他不是正常人。倒是苦了你,一直被他纠缠为难。” 池见青的母亲给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善解人意,温和体贴。 她就像知道自己家的狗咬人,于是主动向爱狗人士提醒。 于是没人会觉得这条疯狗是这个女人逼疯的,只会觉得这狗是娘胎里就疯了,是天生的神经病。这么多年,全靠他妈妈细心体贴,事事亲为的照顾,才没酿成什么大祸。 这样的亲情是最恐怖的。 虞琅才这样被池见青虐待过,一瞬间就明白为什么池见青会是这个烂德行。 为什么每次要把他逼得崩溃,然后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迟缓地投□□贴的拥抱。 让周围人看起来是虞琅小脾气多、无理取闹,看起来又是池见青包容地不计前嫌的和解。 虞琅不和她握手言和,他坚定地和池见青站在同一条线。 池见青不认她做妈妈,自己也没理由好声好气地打招呼。 虞琅眼神一耷,无视女人。 池见青的母亲立马冷声反呛: “真没礼貌,你家里人没教过你要尊重长辈吗?” 虞琅吐舌:“我没爹没妈。” 在批评没教养这一块,虞琅是不可选中的,毕竟虞琅是能叉腰大喊自己是孤儿,你能拿我怎么办的人。 果不其然,女人的脸色垮了下去。 不过很快,又把话题放在池见青身上。 骂虞琅,虞琅绝对是会回嘴,但池见青不会,他就是个空心人偶。 “瞧你这样子是刚哭过的吧?为他哭的。”女人上下扫了扫虞琅那张憔悴的脸,冲池见青努了努下巴,语气改成语重心长地劝说: “他脑子有病,你和他在一起,你只会常常崩溃。所以我今天来,不是说非要拆散你们,是你和他在一起讨不到好处。我劝你趁早离开他,否则,他会一直吸取你的情绪和精力,直到你跟他一样疯掉。” “…………” 虞琅立马捂住池见青的耳朵,恶狠狠瞪了一眼女人: “他没病,你不许这样说他。” 在心里,虞琅一直哎哟大叫,心说怎么能有妈妈刻薄成这个样子!怎么能每句话都在贬低自己孩子呢? 明明池见青长得又帅,人也体贴,还舍得花钱。 除了有一点点闷葫芦外,但是——是人都有缺点,更何况池见青还知错能改。 池见青的母亲投下可怜的眼神:“看来他没和你说过这件事。” 虞琅警惕地瞪着女人,不知不觉里,从池见青抱着虞琅,变成虞琅抱着池见青,紧紧抱住。 既然没空用言语安慰池见青,那就用动作告诉他:没关系,我一直陪着你。 女人从她的挎包里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图片,是池见青的就诊记录。 “这是医院开的证明,他的确患有精神病。” 虞琅:“哦。” “哦?只是哦?”女人诧异。 “嗯。”虞琅又应,“有病就有病呗,现在谁还没点病?他有,我有,你也有。”虞琅抽空腾出一根手指,跟点兵似的,把场上三人包括自己,挨个点名骂了句:“都有病” 池见青母亲意识到虞琅不是个善茬,她说不过,于是立马把矛头更加精准地对准池见青。 “池见青,大过年的你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你真打算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为什么这么犟?你是我从小好吃好喝的养到大的,我养你一年的开销顶得过别人的一辈子,你真以为我和你是一百万能划清关系的?” 池见青母亲的态度并不激烈,她甚至刻意地弱化了态度,显得好像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池见青,退一万步说,你是我儿子,我没对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子对我,我会有多伤心难过?” 池见青不说话,躲在虞琅的身后,做胆小鬼。 但他母亲怎么肯就这样放过他。 指着鼻子,一字一句,万分严厉的指责: “太自私,太刻薄,天生的坏种,非要把你身边的人都逼疯,你才满意。” “你不能这么说他……” 池见青的母亲转头面无表情地警告虞琅:“这是家事,与你无关。” 脸色变化太快,快到虞琅有些楞住。 “池见青,我从来没买过烂货,你是第一个。” 虞琅听得耳朵发胀,他甚至匪夷所思地回头看池见青,结果池见青还是那副平静地跟死了一样的模样,这让虞琅更加难受了。 池见青肯定是习惯被这样指责,否则怎么可能半点波动没有。 他太可怜了,这样可怜的小大人,就该轮到他虞琅英雄救美。 “我说了!你不能这么说他!” 虞琅一个箭步冲上去,跟个□□似的,把他和女人一起冲倒在地上。 他抓住女人的脸,一把扯住女人的头发,死死把人按在地上。 紧接着,虞琅用牙咬住女人推过来的手,一口下去咬得女人发出惊慌失措地尖叫声。 “疯了!疯了!” 虞琅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后拿梆硬的膝盖去顶。 突如其来的打斗,完全把女人吓得一动不敢动。 池见青连回嘴都不会,他妈妈哪成想虞琅都敢拳打脚踢上嘴咬。 虞琅的手指笔直地顶在女人两眼之间的地方,指着他,板着脸大声呵斥: “他要跟你断绝母子关系就断了!你干什么还要来找他麻烦!你才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你那失败的人生是不是全都靠控制你儿子来自我安慰?!” 女人想反驳,但虞琅立马用指甲作刀刃,按住眉心冷冰冰划了一下,女人瞬间又安静下来。 “池见青很好,他比我遇到过的人都好。” “池见青他长得又高又帅,学习很好,工作认真,对我体贴上心,很舍得给我花钱。” 虞琅用力地强调,声音很大很肯定,他要用很多很多夸奖,挤掉刚刚耳朵里听进去的诋毁。 第88章 “就算池见青的性格有那么一点点坏,那也是他的小个性,那不是他的毛病!” 不知不觉中,池见青消失了一下,然后又回来。 虞琅一转头,是池见青拿着菜刀走向他们,一脸的严肃。 一举一动里仿佛都写满了戾气与崩溃,无声中透露了一句话:我先把你俩杀了,然后我再自杀,这样就什么都结束了。 池见青母亲心底一震,她可是真的不止一次从她儿子嘴里说过那句话—— 那一句:我先砍死你,再砍死我自己。 她惊慌大喝道:“池见青!你拿刀想做什么?” “砍死你。” 这次池见青倒不说下一句‘再砍死我自己’。 这一下子,彻彻底底把女人吓住了。 她喘着粗气,警惕地盯着池见青。 就在虞琅放开她的下一秒,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打回去,而是像个灰老鼠一样,贴着墙悄溜溜地逃走。 虞琅把门关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又瞪了池见青一眼,这才抚着胸口摔坐进客厅中间的椅子里。 这椅面还留着池见青一双鞋踩出来的的灰。 虞琅靠在椅背上,脑袋跟着一块低下来,眯着眼睛,喘着气。 心里想着,这都什么事,大过年的吵吵闹闹,又打又骂的。 池见青把刀放下,无声无息地走近,站在一边,垂下的手无限地贴近虞琅低落的眉眼,但又在快要触碰的瞬间收回。 池见青也在想,想得很是认真。 想来想去的,干脆膝盖一折,跪下来。 跪得有些远,于是用膝盖做脚,小步子的挪动往虞琅身边贴近。 池见青的两只手拢住虞琅的小腿,把身体靠在虞琅的腿上,上半身折下去,意图垫在虞琅的大腿上。 但他脑袋没低下去,眼睛也往上高高地移去,眼巴巴且一眨不眨的抬头盯着人。 哪怕是把脑袋垫在虞琅的腿上,他也依旧保持着这样的眼神,眼珠子高高往上抬。 一声不吭,可眼神里写着道不尽的的热烈真挚,像一团火烧起来。 如痴如狂,充满崇拜。 其实虞琅该明白的,池见青的错全都建立在他算不上是人,更像是一只遭受过虐待、缺少社会化训练、不会说话,看起来很大,却很小的——狗。 第62章 虞琅一睁眼,和久等多时的池见青对上眼神。 虞琅没有被吓到,仿佛猜到会是这样一副光景,他已经习惯。 他伸出手,捏在池见青的脸颊上,紧着捏了两下。 可捏完,虞琅便立马把手收了回来,叠在一起,放在自己的围裙上。 “对不起。” 池见青环抱虞琅的腿,眼神更加具有攻击性的往上冲去,一言一行里都透露着不肯放手的执拗。 虞琅垂眸,赏了一个可怜他的眼神。 “对不起我什么?” 池见青的眉眼拧在一起,皱纹间是散不去的愧疚和心疼。 他的手轻飘飘地盖在虞琅的手背上,就像他跪着一点点地挪着靠近虞琅那样,他的手也是如此小心翼翼地贴近虞琅的手。 直到掌心贴着手背,直到完全将虞琅的两只手私藏,直到虞琅没有拒绝池见青的靠近。 池见青则小口地呼出一口气,把一口很长的气,分成好几份,一下下的往外送。 池见青嘴唇抿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混着眼泪的酸苦味道:“我不该瞒着你,我不该把我们两个分得太清楚。” 虞琅坐在那,连头也没为池见青低下,不过是不咸不淡地向下投去视线,然后用着训问拷打的语气,冰冷冷吐出三个字: “还有呢?” 池见青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两只环住虞琅小腿的手,突然就跟爬山虎似的,一下子爬到大腿上,扣着大腿,连着整个身体也挺立起来,急迫地向虞琅大喊: “我爱你……虞琅,我爱你,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虞琅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池见青的求爱,于是池见青就变成泡在深潭里的水鬼,愈发病态地向岸边的虞琅发出求救,并且两只手更加过分地扯到虞琅的袖口处,死拽着,恨不得把虞琅从高高在上的椅子拽到和他平起平坐的地上。 “所以……所以我请求你原谅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虞琅甩开池见青的手,单手捧起池见青的下巴,大拇指擦动池见青的嘴角。 虞琅问他:“还有什么秘密是你没告诉我的吗?” “ …………” 池见青一愣,然后飞快地摇头。 “没了,没有了。” “真的吗?”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不敢再骗你。” 池见青就差没给虞琅磕头,但如果虞琅再逼问,池见青是一定会磕头跪拜,然后再向着小虞神仙再三发誓保证自己没有。 不过嘛,至于虞琅信不信,那是虞琅自个的事情。 他表情很微妙,盯着池见青看,不着急表态。 视线缓缓挪动,放在池见青的左手的小臂上。 通过池见青向上扒拉他的动作,能从袖口的缝隙里窥看到里面的血迹斑斑。 很显然,池见青这段时间也有自己偷偷的割,伤口甚至都没来得及结痂,就又被池见青病态地割出的血肉模糊。 但虞琅没有点出来,而是想了两个字:算了。 虞琅心很软,和他小腹柔软的肚皮一样软,池见青掉一下眼泪,再哭求一下,恋爱脑就开始劝说:“算了吧,他好可怜。” 虞琅最终是没有点破池见青的伤,他坐在椅子上,弯下腰,摘下池见青的眼镜,凑近了鼻尖顶着鼻尖。 池见青呼吸一窒,上一秒还在哗啦啦落泪的眼睛,这一秒却只剩迷恋,眼珠子塞在眼眶里一眨不眨,细小的深黑瞳孔里满当当装下一个虞琅。 虞琅无奈地吐了一口气,池见青立马贪婪地张开嘴含住往下咽。 虞琅的手捏在池见青的两颊两边,往上拱了拱,发笑:“池见青,你就仗着我离不开你,可劲欺负我吧。” 池见青的脸颊上嘟起两团肉,苍白无神的面容看起来带着股淡淡的滑稽感。 “是我离不开你。” “这根绳子一开始就是我买来自-杀的,如果那天你没有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我就会死在那里。” 虞琅起身,让池见青靠了个空。 池见青摔在地上,额头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虞琅踮脚扯下挂在吊扇扇叶的绳子,绕过手掌缠了好几圈,缠好后打上结。 “下次不可以了。” 说罢,虞琅把绳子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再把垃圾袋打上结,连着垃圾袋一块丢到门外去。 “对不起,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池见青跪在地上,脑袋还点在地上,根本就是在对虞琅虔诚跪拜行大礼。 虞琅只能自己去把他拉起来,从地上扶起来,又给人戴好黑框眼镜,捧着池见青的脸颊,亲亲嘴巴,认认真真地坚定说: “没关系,我相信你,你是我的主角,你一定会发大财。” 池见青的眼泪被框在眼镜里,他用眼镜框的一边顶了顶虞琅的脸颊,悄声说:“我们出门玩雪吧。” “好。” 说着,两个人手牵手,出门时还顺路把垃圾袋丢了。 这一天,和这一天的矛盾也跟着那一袋垃圾一起被丢掉,再没出现在两人的生活里。 他们两人但凡有一方没有那么爱,都不至于能翻篇翻的如此之快。 新年也就这样在恋爱脑的腻歪里过去了。 很快又是开学和复工,冬天也走得很快,没多久开了春,厚厚的棉袄褪下,换成宽松的卫衣。 池见青的春天很忙。 因为他坚持要先把游戏以内测版的形态贩卖,本质上是池见青还债还累了,想搏一搏。 社团的游戏项目能成型多亏了池见青三年来不断的投钱,于是社团里没人反对他的意见。 结果没成想,这一搏运气爆棚,当月游戏市场因为没有热门大作公布,网友们无所事事,便导致社团做的文字游戏竟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游戏大爆,热度出圈,一瞬间无数行业内外的投资者向他们社团投去橄榄枝。 池见青拿走属于他的那一部分分红,还了债以后又贷款买房。 因为想从家里独立户口,必要条件就是拥有自己的房产。 拿到只有自己这一页户口本的那天,池见青兴奋地抱着虞琅亲了一晚上,就差没把虞琅生吞。 背上贷款的池见青紧接着作出了更为大胆的决定,他迅速退出社团,转头便拉了几位投资者另起了工作室,这一次便彻底是以公司形态运作。 摇身一变,池见青成为负责公司运行的总裁,尽管他背后有几位投资者,但公司话语权始终在他手中,在未来的不久,池见青会成为网络经济里更具话语权的男人。 第89章 彼时池见青才大三,二十一岁。 是见了虞琅还要一声小虞哥哥的年纪。 几乎于一夜之间脱贫致富。 虞琅躺在新家的床上,仍旧感受着强烈的不现实感。 明明不久前还因为油盐酱醋菜,整日捏着钱包,过得抠抠搜搜。 池见青从虞琅背后挤进被窝里,紧紧抱着睡觉。 虞琅问:“可以做吗?” 池见青犹豫了。 虞琅摸摸池见青的脑袋跟他道晚安。 再三犹豫下,池见青的吻主动地落下,紧接着在黑暗里听见飒飒的布料摩擦声。 虞琅的手腕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捏住,那只手领着他放在了一块柔软无比的肌肉上,往下一按,五指陷入肌肤中。 手指往旁拨一下,还能碰到一粒小小的柔软的,中间横过一枚银色钉子的小东西。 “我主动,还是你主动?” 池见青询问虞琅的意见。 虞琅从喉咙里哼出一声长长的惬意,“随意咯。” 新家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唯有怀里这人是熟悉的。 池见青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夜灯,夜灯微妙到如同萤火高悬,全靠两人对彼此身体的轻车熟路。 忍耐了一整年的欲-望毫不掩饰地喷发。 虞琅就觉得池见青的身体已经湿黏成了一块粘鼠板,而虞琅就是这只倒霉兮兮的老鼠,从头顶耳朵到身后尾巴,无一没有被黏着的地方。 越是挣脱,便被粘得越紧,直到所有的力气被消磨干净,最后黏在那块白白的粘鼠板上一动不动,却还要有气无力地忍耐粘鼠板带来的骚扰。 虞琅蜷缩在床上,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眯成一条缝隙。 夜灯的光聊胜于无。 池见青陪着他,以同样的姿势躺下。 虞琅的手摸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放在池见青伤痕累累的左手内侧手腕上。 摸了两下。 手感粗糙,摸起来一点也不舒服,结痂的地方甚至割得指腹发麻。 虞琅抬眼,和池见青对上视线。 谁都没有作声,默契地纵许这份抚摸继续下去。 次日,虞琅去跟徐纠提了离职。 徐纠看虞琅的眼神,真是又可怜他,又讨厌他。 这就好比前脚劝人分手,后脚那俩人又和好如初,回过头还要替渣男说话的笨蛋。 “谈恋爱至于辞职吗?他说他要养你了?嘁……”徐纠不屑。 虞琅认真地说:“是我要去纹身。” “?!” 徐纠眼神刀才飞出去,还没说话,虞琅就赶紧替池见青辩解: “他真的没有你想的那样坏,他有他的难处,是我自己想为了他去纹身。” 徐纠听不下去,他把虞琅推到墙上,几乎是撞过去的,然后捏着人下巴剧烈地来回晃晃。 “你他妈是不是傻——”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捏在虞琅的后颈上,剩下半句骂人的话被徐纠硬生生咽下去。 “对不起。” 道歉丝滑地吐出来,但是徐纠忍不住,眼珠子贼机灵的转了一圈,在对不起的尾音,舌头舔过尖牙,迅速小声骂了一句:“臭傻比。” “哎——哎哎哎!” 徐纠两只手狼狈护着脖子上的项圈,跌跌撞撞地被迫跟在徐熠程背后,跟牵小狗似的,被强行给拖走了。 “别扯我项圈!啊啊,给、给点氧气啊哥!” 徐熠程帮徐纠补了一句话,就当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道别。 “去找人事办离职,你的感情徐纠也好,谁也好,都没资格插手,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虞琅出了软件园的园区大门,坐在地铁上的时候,手机突然传来一条消息。 是徐纠打字骂他,还问他收到没有。 虞琅双手捧着手机,认真打出一行字。 小鱼:徐纠哥,谢谢你担心我,我如果真的被骗了,还可以来找你帮忙吗? 999:活该 十分钟后,消息提示音又响起。 999:可以 徐纠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绪,恰好虞琅的直白很好的弥补了这一块。 虞琅没有告诉池见青自己辞职了,于是每天早出晚归去纹身,池见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半个月后,一个稀松平常的周末午后。 池见青在沙发上处理工作事务,虞琅则捏着池见青的手机来回划弄。 实际上虞琅的眼神总时不时往池见青那边看,他不停地来回拨弄自己的左手袖口,好几次想撩起来,但又忍住。 “你还要多久才能陪我?” 虞琅耐不住性子,终于出声打断池见青工作。 “…………” 池见青立马把笔记本电脑一合,表示:“现在就能。” “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虞琅把手机一放,靠到池见青身边去。 池见青一怔,按住虞琅的动作,迅速地突然站起身来,“等一下,我也有。” 说着,池见青转头钻进他的书房里,拿着一枚四四方方的丝绒质感的盒子走出来。 不用想,光看外表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是一枚钻戒。 虞琅两只手捏成拳头放在下巴处,眼巴巴地望着池见青,小声撒娇:“我先来,好不好?” 池见青呼吸一窒,嘴角抽动了好一会,彻底笑出来。 “好、好……好可爱。” 分不清池见青到底是想说好,还是想说可爱。 虞琅冲池见青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池见青照做。 虞琅这才不急不忙地撩起自己的袖口,挽到手肘处,把小臂内侧一大块黑白的池见青侧脸半身像纹身露出来。 至于为什么是侧脸而不是正脸。 那是因为虞琅想偷偷给池见青惊喜,拍正脸担心打草惊蛇,于是只能偷偷用自己的手机拍了好多池见青专心工作时的侧脸。 纹身一直从手肘内侧一直到手腕链接手掌的地方。 一张精雕细琢的侧脸在虞琅的小臂内侧栩栩如生。 在手腕内侧的地方还留有一个牙印,是两个小时前咬的。 那会虞琅嚷嚷着想咬池见青的胸,池见青当时在忙,不小心忽略了虞琅的小要求。 于是由虞琅单方面挑起一个小小的骂架,最后还是得偿所愿。 不光是在池见青的胸口留了个牙印,虞琅还给自己纹身咬了一个,雨露均沾。 池见青吸了好几口气,又分作好几次吐出来。 哼哧哼哧了好一会,也没法平复热烈的心情。 “你手臂的伤我看见了,肯定是想我的时候你自己割出来的” 黑白人像露出的一侧眼睛里留下了一滴红色的眼泪,眼泪化作月老的红绳在虞琅的手腕上划出一道道笔直的类似割痕的存在。 “我想陪你,就像你的手臂每一刀都写上我的名字那样。” 月老的红绳,或者说池见青的割痕,缠住虞琅的小臂,又途径手背,最终停留在左手无名指的根部。 “你再看我的手指!”虞琅声音高亢兴奋,摆出来的手指像星星一样频频闪动。 那里曾经戴过一枚钻戒。 现如今被纹身师用童趣的黑色笔触画出了一个黑色的简笔画戒圈,戒圈绕着红绳又引导视线回到池见青的眼睛里。 虞琅抬头,也刚好和池见青对上视线。 可再一低头,左手无名指的戒圈变成了真的钻戒。 池见青亲手替他戴上。 池见青托起虞琅的手,吻在指尖,哑着喉咙哽咽说:“虞琅,我们好像可以开始幸福了。” 虞琅嫌弃地抽回手,恶狠狠质问:“哈?你之前跟我过的日子不幸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池见青声音卡壳,他在思考接下来怎么说会比较好。 虞琅打断他的思考,直接发号施令: “说你爱我。” 池见青开始照着主人写好的程序运行,一板一眼认真说:“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突然池见青这台机器又卡了壳。 “虞琅,我像在做梦。” 他陷入了恍惚中,迷瞪瞪地靠在虞琅的肩头,低声地感慨: “我才二十二岁,我就和我妈断了关系,有了自己的事业,又有你这么漂亮的恋人,我怎么能这么幸福?” 虞琅嗯了一声。 池见青弯弯绕绕的,终于吐出了他真实目的。 “要不你打我一耳光,我听说梦里没有痛感。” 虞琅直截了当送了池见青一耳光,扇得空气都静下来,围绕在两人身边的灰尘灰溜溜跑走,连着空气里的养分都被扇开、扇散了,一度陷入僵局。 池见青歪着头,抹在鬓角的头发散了下来,贴着脸颊晃了晃。 他抬手把碎发抹回去,深吸一口气的同时站直身子,眼眶里的瞳孔剧烈激荡,爽得几乎要把眼白翻出来。 第90章 池见青把虞琅用力地抱进怀里,咬着虞琅的耳尖磨了磨,喘着性感的气音,低低地呻-吟: “老公,我好爽啊。” -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