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 第1章 《作茧自缚 追妻》作者：欧神驾到【完结】 简介： 追妻火葬场‖互殴双强‖给命文学‖短篇‖ 许熠在大学对周祁一见钟情，得知周祁喜欢温柔类型，他装成温柔款故意靠近，没用多久，成功拿下富家贵公子——周祁。 周祁看着高中放荡不羁的学长用拙劣地手段取悦自己，他故意装成高冷深情引诱许熠一步步接近，让他爱得无法自拔。 许熠装了三年，周祁陪他演了三年。 许熠以为装成周祁喜欢的模样，就能让他一直爱自己，周祁却看腻了这种假意地伪装，他选了许熠最接受不了的一种方式。 做戏出轨。 许熠被无限次触碰底线，终于在那一夜彻底爆发。 他当场捉奸，被周祁逼着露出原样，三年来许熠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脏话，却被周祁单手扛起摔在床上。 许熠双目眦红褪去温柔，忍着恶心吼出声：“别他妈碰我！” “今天舍得叫了？”周祁难得被他激起躁郁，带着亢奋笑意，诱蛊道，“继续喊，大声点。” —— 时隔三年，周祁终于看见了许熠原本的样子，那晚他把许熠折磨的不成人样，他坚信就算这样许熠也还是爱他，绝对不会离开他。 次日清晨，许熠默声把自己收拾干净，他渐渐心死没了束缚，反手报警，他恨透了周祁，想尽各种办法离开他、甚至是报复他。 许熠先一步逃出过往，周祁却深陷泥潭，他掏出曾经吝啬不予的‘爱’深心悔痛亲手奉上，企图求得原谅——得到的却只有一声“滚。”和一个脆响的巴掌。 本以为一切可以结束，直到三年前的误会翻出，才是两人之间互相纠缠，双向折磨的开始。 两个不懂爱的人，彼此错峰相爱，但一个爱错了方式爱的失望，一个爱不自知在对方离开时幡然醒悟。 爱你时温柔顺从不爱你狠心断情‘长嘴不说’受vs上位者爱不自知后悔自虐下跪求原谅‘长嘴瞎说’攻 tips：【sk，gk自动避雷！！】 1.1v1双洁，有误会，强受 2.攻有病，内心阴暗、还爱作死 3.就好这口双强追妻，道德感很强不建议看 4.具体以文内容为准，误深究剧情逻辑 5.许熠受v周祁攻，cp禁拆，禁逆，年下，不换攻 6.开骂勿上升作者！ 内容标签： 都市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he 追爱火葬场 主角：许熠 周祁 一句话简介：感受不到爱，那我就恨死你 立意：自身性格与生俱来，自信美丽才能大放光彩！ 第1章 “还回...来吗。” 房门嗵地一声关上，许熠张了张口弱声说完后两个字，看着紧闭的房门眸色暗了几分，他放下手中冒着热气的菜，拿起手机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发了出去。 知道不会有回应，还是不死心地等着聊天页面，暗了就点亮，再暗下去再点亮，菜已经不冒热气了。 许熠放弃和手机较劲，拿筷子尝尝对方钦点的菜——嗯，确实不怎么样，难怪不在家吃。起身收拾碗筷时瞥了眼手机，对方仍旧没回。 许熠关了手机，两条白瘦的腿盘起闭眼深呼吸几口气，再睁开眼心里被人冷落的郁结还是没散。 他又拿起手机对着屏幕看了看，反光下晃着的面容没变，平眉杏眼微微弯曲，笑的温柔和顺，看上去还是那么好欺负。 许熠收起假笑，顺手扔掉手机，心里乱糟糟一团，脑子里翻来覆去给自己洗脑——周祁只喜欢温柔的你。 许熠承认当初为了追周祁，把自己伪装成温风细雨、宽容和煦的模样。这一装就是三年多。他都快忘了自己性格其实和这些词全然相反。 许熠眼睫微颤紧咬着牙根抿着嘴，尽力压住升腾的火气，他不想承认周祁现在的所作所为和玩腻了的人没两样，可两人已经在一起三年了。 他了解周祁，不喜欢的东西不会留到第二天，更何况人？ 许熠总有理由帮他开脱，比如他脾气喜怒无常但是没动过手，他外貌气质出众引蝶无数但是没出过轨...好像只有这两点了。 但他依然能靠仅剩的两点断定周祁也爱他。 想到这儿许熠被自己给气笑了，还笑出了声，骗自己太久差点就真信了，果然死恋爱脑无药可救。 许熠看着外面黑透的天，抬手揉揉后脖颈，压下眼睫装作不在意地瞥向手机，点开、解锁、进微信，眼神刻意避开置顶从下往上扫过去，出乎意料，周祁回消息了。 [我哥要来你先离开] 许熠面无表情敲下回复：[好的] 妈的顺从惯了，随手点进聊天搜索，输入‘哥’关键字，连字数都没变，一个月总得来上几次，许熠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位哥长什么样。 显然周祁不想让他见，也能理解，可能还没准备好见家长这一步。 许熠收起失落起身走到卧室，推开门空旷屋内隐隐散着冷冽木香，许熠懒得研究香水这种东西，让他闻只觉得这味道里加了薄荷。 卧室里的香水隔段时间就换个味，可能这点也算对周祁的喜欢吧，比自己精致。 许熠进门前抬起胳膊闻了闻，不耐地啧了声，满身洗衣液味的我怎么配得上站在雪上之巅散发沉木香的你啊。 许熠无奈摇摇头，把床头柜里藏的烟翻出来揣进兜里，看了眼时间加快收拾的速度，其实要带走的只有烟和电脑而已，哦还有自己这个人。 拿好东西出门、进电梯、去地下车库，许熠全程没有表情，坐进车里放倒座椅长叹口气，内心状态和死了男人差不多。他没开车回家，实际上和周祁同居后，租的房子就被周祁退租了。 许熠维持人设不情愿答应了，周祁也买了套江边别墅赔礼，但许熠的人设没法收下，如今就成了车内窝居人士，毕竟住酒店不合算，他的工资还有正用得省着花。 还好有车能对付，买车应该是许熠这几年做的唯一对的选择。 车厢密闭空寂，电话响起的时候许熠差点被吓死，助理小姑娘焦急地要命，说老板直催定稿方案。 挂了电话许熠坐起身，电脑屏幕在黑透的车厢格外刺眼，许熠眉头紧拧眼睛因为刺痛微眯，一眼在文档中扫过去，余光却定在了屏幕外。 锁车声夺走视线，车库感应灯亮起，全黑卡宴稳稳停在对面车位，这是周祁的车。 后排车门打开，男人长腿迈出，半身被车门挡住，不管看多少次许熠还是会被这张脸吸引，那是张处处透着不可一世上位者的脸，男人眉眼锋锐五官深邃，眼眸压下时透着肃冷倨傲，看上去淡漠又疏离，只有许熠知道这张脸下藏着头暴烈凶兽。 男人侧身等在车外，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到对面车门下来另一个男人，走到周祁身边小声说了什么，周祁这才转过身。 许熠在周祁转身时迅速合上电脑，车内唯一的光源消失，许熠看清了周祁身边的男人，黑发柔顺，笑起来明媚可爱，个头也不高颇有种邻家弟弟既视感。 这是...他哥？ 疑问一出许熠立马就否了，他眼睁睁看着两人朝电梯口走，心脏也跟着走，直到那位邻家弟弟露出细白胳膊环上周祁的腰，侧头靠在他手臂，亲密又依人。 悬在半空的心脏不跳了，似是非要得到一个回答才肯重新跳动。 许熠拖着心脏重新打开电脑，修长指尖在触摸板上划动不由自主颤抖，呼吸像被人掐住，怎么都喘不匀一口完整的气——文档、方案，不在这也不在这。 许熠整个人全是乱的，他猛地合上电脑，开门下车直奔电梯间，他怕周祁开门坦然承认，又怕周祁不开门默认事实，怎么想都注定了结果。 他抱着一丝希望想听周祁亲口否认，随便怎么解释都行，起码还能给自己留点尊严。 许熠站在封闭的轿厢内，心脏不住鼓动，电梯门打开走过门廊，入户门就在眼前。 一瞬间，许熠抬起的手倏地定住，各种质问差点就要冲破伪装，轰然塌泄，他强稳呼吸放缓神情，攥成拳的指节被撑得发白，因为紧张垂在身侧时依然发颤。 许熠在门外足足站了二十多分钟，眼里晦涩不明，直到找好合理的借口，他才按下门铃。 门铃声响了好几遭，许熠站在门前心提到嗓子眼，又放了下去，因为没人开门。 许熠提着的气总算找到发泄口，转过身时长叹出来，刚迈开步子，身后响起开门声，那口气又凝在胸口，许熠微微抬头，男人声音响在身后。他嗓音沉静，带着些浅淡的疑问：“许熠。” 瞬间，许熠双腿像灌铅般定在原地，仅是叫声名字魂就被他轻易勾走了，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许熠闭眼又睁开，垂在身侧的手攥的更紧，他有些木讷转过身，换好的伪装险些被眼前画面撕开。 周祁长腿交叠抱臂靠在门框上，睡袍领口露出结实健硕的胸肌，上面晃着几个刺眼的红印，他刚洗过澡，未干发丝拢在脑后，眼眸墨色深沉看不清情绪。 第2章 他扫过许熠泛白的面色，眉心微微拧起问：“有事？” 许熠背过颤抖更甚的拳头，硬扯出笑容柔声道：“我的文件落在书房了。” 周祁直视许熠那抹笑容，很假，因为难过、气愤、唇角微微扯动，尽管如此他还能装下去，面对这样一款表面温柔的野猫，周祁最喜欢做的就是激怒他。 “你自己去拿。”周祁侧过身让出门口的位置，侧过头将视线定在许熠身上。 许熠偏过目光，一眼扫到门口那双白色运动鞋，心脏被重重捶了一下，周祁这么做无疑是把他的自尊扔在地上，让他自己践踏仅剩的那点尊严。 空气再次沉寂下来，许熠紧攥的拳头忽然卸力，他收回笑容，说：“不用了。” 话音落下，周祁那双毒蛇般紧缠的目光并未离去，他饶有兴致等待许熠的下一步，却意外被屋内人坏了节奏。 男人穿了件略大的衬衣，探身从门后往外看，一眼就扫到长相温和的许熠。 “周总想玩3.p？可是我俩撞型啊。”男人有些兴奋，搭在周祁身上的手不住撩拨。 许熠一颗心在油锅里反复鞭炸，他看着男人身上穿着自己的衬衫，生理性恶心差点站不住，顾不上伤心难过，他只觉得脏。 他一分钟都不想在这待，撕破脸也不能在今天，傻到一定程度已经是蠢了，他不可能蠢到不给自己留丁点颜面。 许熠转身就走，手腕却突然被人拽住，力道仿佛穿透血肉直贯筋骨，他没忍住吃痛嘶了声。 周祁掌心宽大包裹许熠细瘦的胳膊，握起来骨感很重，好像比上次更瘦了。 许熠没注意周祁暗下的目色，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臂，声线堪堪维持平稳：“你放开我。” “你不是要拿文件吗，走什么。”周祁眼含玩味，任他反抗。 男人眼神不断在两人身上徘徊，品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意味，雅兴被这么一搅早就没了，他转身进了房间。 再出来时已经换回衣服，眯起眼睛娇声道：“周总诓我，下次我不来了。” 他侧身出门口时，许熠嗅到他身上散着的香味，同卧室里一样，由心而生的恶寒起了一层。 男人不清楚许熠心里的想的什么，轻笑一声，在他耳边谄声道：“你我虽然撞号，但我还挺想试试你的。” 许熠闻声看过去，杏眼随之一弯，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两人听清楚。 “你喜欢？我可以操。你。” 周祁手上一顿，眼神睨过许熠扫到他身上，眸底顿时漫上森然寒意：“滚。” 男人嘁了声，“凶死了。”临走故意把脚步踩地很重。 许熠刚才话一出口，就没给自己留退路，他平视周祁冷声道：“玩够了吗？” 周祁勾起唇角，另一只手摸上他脸颊，对方下意识闪躲，手指停在空中。 周祁反而没恼，他欺身对上许熠双眼，手指捏住他脸颊稍加力气，柔声说：“你把他放跑了，我玩什么？” 许熠一把拍开他的手，另一只手还是没拽动，他现在只觉得麻木，半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他看着眼前高自己半头的男人，身上还印着别人留下的痕迹。 一想到每月几次，许熠胃里就阵阵翻涌，他盯着周祁狠声说：“玩你那些‘哥’不尽兴我可以给你买玩具。” 周祁手上一怔，眼里骤时爬上怒意，许熠得空抽回手，转身就走。 周祁几步过去拦腰把人抱起，坚实手臂紧紧箍着他耸动的腰，把人扛进屋内。 许熠被他重重摔在床上，刚想起身就被钳住脖颈摁死在床上，身上衣服被胡乱撕开，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激起一片寒凉。 “别碰我！” 周祁眼里欲。情不减，手下动作粗。暴，许熠挣扎间踢在他腰上，周祁反手抓住他脚腕把人拽下来。 “今天舍得叫了？”周祁难得被他激起躁郁，抽出腰间带子捆住他双手，带着亢奋笑意，诱蛊道，“再喊几声，我干。死你。” 顺从的爱做腻了，这样的还有点意思。 许熠根本挣不开差距悬殊的力量，恶心大过恐慌，他恶狠狠盯着周祁，硬挤出被掐断的声音。 “你敢...我恨你一辈子。” 细碎声音砸进耳里，周祁目光阴鸷看进他眼底，折起他的腿，俯身在他耳边低笑了声。 “我敢，你最好恨死我。” 第2章 六月天阴的很沉，浓雾大面积遮盖窗外景色，外面还没亮透，许熠拖着要散架的身体艰难下床，随手捡起地上的衣服抱在怀里，进了浴室。 他快速把自己整理干净出了浴室，床上的人睡得很沉，许熠面无表情移开目光，有一瞬间许熠觉得他挺可怜的。 富家公子哥缺爱的毛病，连周祁也逃不过。 出门时许熠依旧没什么波澜，任何情绪都没有，那是种心如死灰的状态，他不说话，连路人走过去都会觉得他家中死了人。 许熠下到车库坐进车里，拿起落了一晚上的手机，一长串未接都是助理打的，微信上助理哭诉到半夜，最后一条消息发了一半，估计是哭一半睡着了。 郑重道歉后许熠赶紧打开电脑把文件发给部长，看来今天请不了假了。许熠看看时间还来得及，他打出电话，对面很快就接了：“110，请讲。” 许熠垂眸沉声道：“我要报案，我被强。奸了。” 接线员沉默两秒立刻询问许熠位置，简单沟通后对面确定报案人没有生命危险，迅速出警，是许熠反复强调自己没事才挂断电话。 事情还没处理完，许熠揉着眉心又打了个电话，这次对面接的很慢，接通后许熠单刀直入没废话，直言道：“赵哥文件发你了，我晚点到公司你别拿杨蕊撒气。” 赵哥听声刚睡醒，迷迷糊糊答应敷衍几声又睡过去了，电话都忘了挂。 许熠坐在车内抽了根烟，尼古丁穿过肺腑暂时麻痹神经，抽完烟许熠下车出了车库，走到楼层门口等了十几分钟，警笛声由远及近警车停在面前。 许熠往前走了几步对警察说：“是我报的警，人在24楼。” “你先上车。”警察回过头对另外几人说，“你们几个跟我上去。” 许熠看着警察进了楼门，转回身上了警车，留下的辅警看着许熠发白的脸色想开口劝劝，但男人报这种案实在不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熠感受到关切视线，转过头努力撑起嘴角笑笑，示意自己不需要，再转过头望向窗外，嘴角立刻耷拉下来，撑不动半秒。 没等多久，视野里人多起来，警察走出楼门身后的周祁又回归往日傲慢的神色，垂眼扫过面前的警车，在看见末尾车内坐着的许熠时，他勾起嘴角笑得森然。 周祁宽大的身材根本遮不住，他视线始终粘在许熠身上，临上车前他用口型说了句话。 坐在车内的许熠看得清清楚楚，他说的是：“你跑不掉。” 许熠看着他坐上前面的警车，视线有一丝浮动，待警车开动目光再次重回深沉。 他知道报警对周祁不会造成实质影响，以周祁的人脉这事算不了什么，但许熠要的不是解决办法，他要在周祁在乎的面子上多添几笔。 到了警局，许熠进去做笔录把事情交代清楚，没过多久他就从警局出来了，烈日下晒得人快化了，许熠站在路边拦车去了公司。 明明没干什么，但就是觉得累，心里精神累得想死，他甚至懒得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事实上，装了太久装累了，以至于平日交往他都在维持人设，到了公司，赵哥在办公室里亲自等待这位许设计师。 第一个发现许熠不对劲的赵哥盯着他，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家里有事？” 许熠摇摇头，“没事。”他拿出手机打开提案，言简意赅讲完设计理念，交稿给客户时，赵哥疑惑就没解开过。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许熠头一次在赵哥嘴里听见关心，他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我真没事，我要请两天假，客户那边有问题你随时给我发微信，杨蕊年轻，小姑娘脸皮薄你别老说她。” 门外提心吊胆的杨蕊听得感动发出声音，许熠没在多说起身出门，看见杨蕊把手中的优盘递给她。 “解决不了再找我，下次别那么死心眼，打不通别硬打。” 杨蕊反应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电话，刚想问两句，许熠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个重显疲惫的背影。 许熠走出公司打车回了车库，再次坐进车里忽然就不知道该去哪了，他靠进座椅闭上眼，昨晚被折磨的画面清晰刺目。 身体被各种折成几近屈。辱的姿势，每下都奔着要命的力度去的，尽管如此周祁嘴里说的什么，他说‘我爱你’——呵，多有意思啊。 把他往死玩的人说‘我爱你’许熠如今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蠢破天的傻逼。 第3章 许熠抬手盖住眼睛，指尖冰凉，连带着他那颗心也被冻在寒冬，他嘴角扯出苦笑，眼里的泪却怎么也遮不住。 他哭自己感情喂了狗，他从没对不起周祁，一直以来他都对不起自己。 心底最后那点不甘心散的一干二净，他放下手，算着时间周祁应该已经出来了。他点开周祁公司的总群，把报案事件三言两句写进帖子，转进公司群。 当初为了了解周祁行程，从他秘书手里加上了没周祁的公司总群，没成想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发完把手机关机，许熠发动车子出了车库，走出大门时，许熠对此没有任何留恋，一想到那张床上不知睡过多少莺燕，他就恶心想吐。 他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强忍胃里阵阵翻涌，脸色惨白冷汗直下。 一脚开下高架，他猛地打死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双脚虚浮下车，撑着树干不住干呕。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根本没东西可吐，生理性干呕似是要把五脏扯出来才算停止。 许熠手指紧紧抠进树干，双目发晕，模糊视线里愕然出现一只手，打开的水瓶直直灌进来。 水流太急，许熠忍不住剧烈咳嗽，粗。重呼吸半晌才缓和，眼前阴影笼罩，来人声音很轻，砸进耳里顿时漫上凉意。 “想去哪？” 许熠抬起头呼吸猛地停滞。 周祁垂眸凝笑，弯身靠近抬手擦掉他嘴边的水渍，触碰间，掌心被许熠一巴掌拍开，周祁眸中神色未变，那双蛇蝎视线带着毒钩紧紧盯视。 许熠刚要张口，胃里再次翻涌，他甚至站不直身，眼尾生理性溢出眼泪，他强忍难受转过头，从嗓子里硬挤出字。 “滚。” 周祁静静凝视面色难堪的许熠，和昨晚有些不同，此刻那双眼里恨意更深。 他弯起嘴角看着走不动的许熠，柔声假意，“气生完了，跟我回家吧。” 许熠闻声转过头，眼里浓重的恨意，似是要把人生生盯出两个血窟窿，他缓缓起身，沉着声字字咬碎。 “我们玩完了，我们分手了！别再找我，从现在开始你是你，我是我！” 没有我们，从昨晚开始，一切都结束了。 周祁倨傲的脸上笑意更深，他知道许熠爱他，比三年前更早，从许熠第一次主动找他，他就知道许熠喜欢他。 “玩不完，你爱我，你不会舍得离开我。”周祁轻声哄着朝前靠近。 许熠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声咋舌道：“我爱你妈了个逼！过去我傻逼在你身上栽了三年，现在你还想让我对你柔声顺气？回你那张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床上，继续和你睡？” 周祁冷声开口：“怎么不装了？装了三年温柔体贴现在装不下去了？别忘了当初是你追的我。” 许熠深吸口气：“当初是我追的你，好，现在也是我说的分手，我变心了，我不喜欢你了懂吗？！” “你不能变，所以你也别想说在一起就在一起，说走就能走。” 许熠冷笑一声：“谁规定人不能变心？你他妈能变心，我就不行？之前那三年我送你了，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没瓜葛！” “说在一起的是你，说分手的也是你，现在你想一走了之？” “我不爱你了，我玩够了！” 许熠顶着胃里剧痛说完，双手紧紧环住腹部转身欲走，后颈突然被他钳住，巨力生生把人扳过去，颈间压痛顿时把呼吸全堵在嗓子里。 周祁手上使力，许熠面色更加惨白，双手死死扣住颈间手腕，怎么都掰不动。 “我说过你跑不掉。” 看着那双曾经柔意的眼此刻陡然变质，周祁眸色一凛，被病态破坏欲驱使，他喜欢看许熠这副垂死挣扎的模样。 比顺从好看，这样的许熠懂得反抗，能让人感受到被他在乎。 许熠快被掐断气了，双手抵不过，他扭头狠狠咬在周祁的手腕上，片刻间，颈间的手松开，空气猛然灌入肺腑。 周祁松开手，眼底愠怒渐深，他看着手腕上冒着血珠的牙印，心底疯狂滋生扭曲的快意。 许熠扭头“呸”了一口，盯着周祁沉声道：“你真让我恶心！” 许熠转身走回车上，一脚油门从他身边飞速掠过。 后视镜中，周祁举起手晃动手腕的牙印，脸上笑意更深，那是种渗入骨子的阴笑。 许熠收回视线，呼吸沉重难受，直到开下高架这口气才彻底呼出来，刚才的画面在脑中重复出现。 心底厄然缠满惧意，他有种感觉，周祁真的不会放过他。 车开进酒店，许熠几乎是吊着一口气，开房间、办入住、进房间的瞬间那阵后怕才从心底滋生。 从他装不下去的那刻开始，那才是周祁真正的样子。 许熠稳下心神打开手机，周祁的微信立刻弹了出来。 [你干的？] 那条帖子附在消息下面，浏览量已经破万。 许熠立刻点进周祁页面，拉黑删除一刻没停，下一秒周祁电话瞬间弹了出来，他想都没想挂断电话，一同放进黑名单。 这种无处紧跟的窒息让许熠喘不过气，他双目昏沉，刚想站起身。 门铃响了。 许熠眉间始终没舒展，他走到房门前拨开挡盖，猫眼后那双眼微微弯曲，好看又可怖。 许熠快速合死挡盖，那口气几乎快憋死在胸腔，门外的人有规律敲着，尽管隔着很厚的门板，依然能听清他那闷厚低沉的声音。 “许熠，你以为这扇破门能挡住我？” 第3章 屋里的人没有动静，周祁一言不发抬脚猛踹门上发出声巨响，门板没有变化，落锁声音明显。 周祁睨着房门，怒气在心中郁结，抬腿朝着门板踹了好几下，动静太大，走廊不少扇房门打开，有探头看的，有张口骂的。 “干什么呢？能不能别踹了还让不让人休息啊！什么素质？！” “说你呢，你妈家里死人了，急着奔丧啊？” 骂声靠近，周祁浑身戾气眼珠转动，斜睨怒骂的人，那人捕捉到他眼中溢出的阴鸷狠戾，立时噤了声。 锁声响起，房门猝不及防打开，许熠一把抓住他手臂把人拽进屋里，出门对着走廊住户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许熠重重摔上门，扭头对上他那双缠满凶厉的目光。 “你他妈抽什么疯！” 许熠快气疯了，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居然能安在周祁身上。 “我给你开门的机会了，这么怕见我？” “你可真看得上你自己，有时间滚去处理你自己的事，别来烦我！” 周祁信步靠近许熠，冷声道：“你以为你的那点手段能起什么波浪？谁人不知道我周祁什么秉性？”他冷笑一声：“只有你不知道。” “你很自豪是吗？你这种人就是心里缺爱，只配在肉。体上找满足。你愿意找就赶紧去找，你找谁都和我没关系，别他妈在我跟前碍眼。” 周祁冷哼一声：“我好像是今天第一次认识你，从你这么漂亮的小嘴里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这样才对嘛，我很喜欢。” 周祁抬手指尖压在他唇上，眼里瞳色更深：“你当初接近我心里想的什么，你自己清楚。” 许熠怔楞一瞬，厌恶拍开他的手，带着几分羞赧道：“你又算什么好东西？多余的话什么都别说了，留着去警局说吧。” 脚步声很快传近，一日之内两起相同报案人，警察来的时候已经习以为常了，看了眼两人无奈叹了口气。 警察：“行了二位，跟我们走吧。” 两人被带到警局，劝解的还是白天那两位警察。许熠不知道周祁早上怎么说的，但很显然警察开口就说明了答案。 “二位闹矛盾很正常，110也不是让你们随便打着玩的，损坏公物更是不应该，这位同志。”警察把视线看向周祁，“你们真是情侣？” “是。” 许熠扭头看着周祁，他正襟危坐神色低落，大有种受了天大委屈的死样儿。 “现在不是了，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他骚扰我跟踪我，已经对我精神上造成了很大影响。”许熠如是说。 “没分手……我们只是吵架了，他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身体不好刚刚还吐了，我实在是太担心他，逼不得已才悄声跟着。” 警察看向许熠：“他说的是真的？” 许熠拳头紧握，声音有些颤抖：“是真的...但是已经分手了。” “我错了。”周祁转过头深情款款望着许熠，言语诚恳，“我真的错了，下次你不想我绝对不强迫你……” “你装什么装！”许熠打断他的话，抬起下巴指着脖子说，“这是暴力，这算证据！” 周祁垂下眼睑，俊逸脸上眉头微蹙：“我下次不会了。” 他故意侧过身露出泛红的侧脸，指印还能看得见，抬起手放到桌上，腕上的牙印清晰可见。 第4章 “警察同志，我真的认识到错误了。”他故意伸出被咬的手帮许熠揉颈间的指痕。 警察额头青筋突突蹦：“我说二位吵架也得有个度，许同志，你俩顶多算互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动手都不对，下次有话好好说，我们能做的只有劝解。” 许熠躲开他的手怒目撇过去，周祁装的一手好深沉，宽肩微微落下，垂下眼睫唉声叹气，失落、委屈、无辜、后悔这一会儿让他演了个遍。 警察扶额苦笑：“行了，我送你们回去，以后能动嘴别动手...”苦口婆心劝了一路。 许熠只觉身心俱疲，回去坐进警车还被特意安排和周祁坐在一起，当着警察面许熠不好说什么，只能不断往车门边靠，周祁不动声色也朝他身边靠。 夏日炎热穿的又少，许熠身板瘦但该有的肌肉一样不少，周祁结实臂膀紧贴着许熠肩头，皮肤相贴瞬间，许熠被他冷风吹得冰凉的手臂激了一下。 许熠收回自己肩头，平眉压得很深，车内冷气打的很足，这让不舒服的胃绞痛更甚，虚汗不住往外冒，眼前画面开始恍惚。 周祁侧目看过，许熠身子微微向车门背着，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估计他情绪也好不到哪去。 车子一停一动堵在路上，反复颠簸许熠感觉整个人如同一块浮木，任由海浪拍打，晕、疼、呼吸费劲，发不出声音。 周祁目光始终没从他身上移开，许熠状态不对，三年来每次难受生病他身体都会微微发颤。那是种极其不易察觉的细微抖动，连办着细声倒气。 不管多严重许熠从来不说，也不会找他，只会自己死撑，他不理解许熠到底在硬逞强什么？一直学不会依赖他。 周祁抬手扳住他肩膀，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开口声音急迫：“去医院！” 许熠挣不开下意识抬头，说，“不用去。” 他疼的直不起身，被周祁死死环在怀里，他手垂在周祁腿上，蜷起手指拧了下腿肉：“我不用你管——” 话音未落，许熠倒下的瞬间，周祁内心被一下揪紧，嘶哑出口：“许熠！” 闻声警察立刻打开扩音：“让开应急！别占道！”警笛刹那响起，车辆纷纷避开。 周祁抓起许熠冰凉的手，撑开虎口指尖用力揉捏。怀中人呼吸微弱，他指尖控制不住发抖，每揉十几下就松开轻抚。 直到警车停下，周祁抱人直奔急救，抢救门合上，他才终于呼出一口完整的气。 许熠再次清醒已经深夜，大脑昏沉，四肢酸痛，费力睁开一条缝，四周漆黑只有床头仪器还发着声响。 胃部疼痛稍减，他抬手在床边乱摸想找手机，扫了半天胳膊使不上力，他摊手搭在床边，深呼吸缓着力气。 手心被一片微凉包裹，手掌宽厚有力握住时还捏了捏。 周祁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不少倦累：“别废力气了，没人找你就算有，现在也找不到你。” 许熠几乎条件反射抽回手，掌心却被牢牢握死，感受到不再挣扎，他才稍稍松了些力。 “你凭什么……” “凭我是你男人，省省吧吵也吵了闹也闹了，你还想怎么样？” 许熠喉间发紧，声音轻轻的：“周祁……” “嗯。”周祁下意识放缓语气应了声。 “那些话…翻来覆去我都说腻了，你犯不上装傻，走吧…给彼此留点体面。” “不是分手了吗？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说句话都费劲，既然醒了就把粥喝了。” 周祁打开床头灯，昏黄灯光映着许熠惨白虚弱的面色，柔和面容此刻病态尽显，睫毛散下铺开阴影，鼻翼翕动，呼吸微弱，随时像快碎掉的白瓷。 灯光柔和，但还是有些不适，许熠眯着眼刚适应灯光，周祁健硕手臂舀着粥已经递到嘴边。 “张嘴。”周祁语气强硬。 许熠嗅到他身上那阵冷木香，胃里再次猛然抽痛，被疼的嘴唇微张，刚想呼吸嘴里就被塞了勺热粥。烫到舌尖，他扭头吐了出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矫情？”周祁听他咳嗽粗。喘，才发他被烫到。 许熠推开他手，热粥掀翻撒了一地，溅了周祁一身。 “操！你——” 许熠咳嗽剧烈，他颤抖指着病房门：“滚。” 周祁离开时重重摔上门，屋内霎时寂静下来，只剩冰冷仪器声说明这屋还有活人。 许熠靠回床头心脏没来由扭痛，冷气吹得人生寒，他撑手关了灯缩回被子，闭眼静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再次打开，周祁换了身淡蓝衬衫袖子挽在臂弯，端着碗热粥走了进来。 听到动静许熠睁开眼，疲累占据全身他实在没心气了。 周祁冷脸走到床边，舀粥吹了几下才递过去，语气柔了些：“想有力气自己吃就先把粥喝了。” 一语道破，许熠张口就着吃了几口，胃里才有些缓和。 天色蒙蒙亮，许熠浅睡了会儿才感觉恢复了些，周祁一直守在旁边，冷脸无言。 直到近清晨一通电话打来，周祁蹙眉出了病房。 茶水间还亮着灯，暖光打在周祁脸上也削不掉肃冷，他接下电话，对面熟悉的声音传出，娇声带媚。 “周总早啊。” “说事。” “这次香水不错嘛，给我送几瓶顶出场费吧，之前叫我空跑那么多趟，昨晚总算碰上了，看你那宝贝都快气死了，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了吧？” 周祁声音一沉：“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不是爱加戏吗？演给你哥看吧。” “周祁！你玩不起！不就调戏你男朋友几句你就找我哥，你喜欢那类型白给我，我都不上！操！你掐草莓我就该录下来，我随时告——” 周祁没听华楠絮叨直接挂了电话，转身回到病房，床上的人不见了。 他打开手机，许熠车辆定位没动，白天的事一出，也不好去酒店，他划开通讯录把一串号码发给了秘书。 [给我查这个手机号] [这是许先生的电话？周总拉黑状态下查不到] [我移出来了] 秘书没在多说：[周总稍等] 第4章 高速路上，许熠看着导航剩下的公里数深吸了口气，一晃已经小半年没回过家了，尽管家里没人想他，但他还是想回家看看。 连着开了七个小时下高速，中途一刻没停，许熠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旧小区保安亭就是个摆设，只要来车不管什么车它都抬杆。 但是已经很好了，起码这幢待拆迁小区还有根杆。 许熠上楼的时候把脚步放的很轻，走到家门口他抬手敲了两下，见没开门又敲了几声，等待片刻还是没人开门。他翻出钥匙插。进锁芯，心底油然而生不安感。 拧开房门，开关啪的一声打开，屋内整洁却落了一层灰，多年旧家具看不出原来色彩。冰箱里只有寥寥几把青菜，看上去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他心底一沉，翻出手机打过电话，迎来的却是很长一段忙音，他垂下手，站在屋内茫然看着四周，他不知道还能打给谁，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 这种空寂落寞从四周蔓延，他转身出了门，犹豫片刻敲响了对面的门，半晌，房门打开，头发花白的大爷一眼认出许熠。 “小熠啊，这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啊？” “大爷，您看见我妈了吗？家里好像很久没人住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你妈上次被救护车拉走就一直没回来，这都半个多月了，原来她一直没告诉你啊。” 霎那间，大爷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淋下来，他错愕抬起头，说话间的失神连自己都没察觉。 “谢谢大爷，您知道哪家医院吗？” “好像是人民医院。” 许熠硬从懵楞中找回理智，再次道谢后急忙下楼直奔医院，他稳着慌乱心神找到住院部，晚间值班护士看见来人被他面色惊了下。 许熠声线颤抖，问：“吴青兰在哪间病房。” 护士在电脑上搜索：“17层06。” “谢谢。” 许熠半刻不敢耽误，连身后护士关切询问都没听见，匆匆找到1706，他推开房门，入目一片漆黑。 他屏息走进屋内，借着微弱光亮走到病床前，黑暗紧紧裹着，看不清床上人模样，一旁心电平稳规律的移动。 悬着的心稍稍落下，身后响起脚步声，他转过身迎面撞上结实宽厚的胸膛，熟悉气息钻入鼻腔，窒息感瞬间裹挟全身。 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他抱入怀中，力道很大心跳很快，耳边传来周祁小声说话。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别出声跟我走。” 许熠愣了一瞬，抬手推开他的怀抱，擦身径直走了出去，没等身后人跟上，他头也不回走进安全通道，楼梯间温凉，感应到人灯光自动亮起，打亮来人的憔悴。 安全门被推开，周祁面色疲累走了过来。 第5章 “病房隔壁有休息室，在这干什么？” 许熠没回头，开口声音冷沉：“你怎么知道我妈在住院？” “这些不重要。” 许熠转回身，清隽眼底怒目凝视，低吼压着声音：“那什么重要，你告诉我什么重要！我都不知道我妈住院，你竟然知道？你调查我？” “因为她不想让你知道，我用不着调查你，你的一切我都清楚。” 周祁打开手机扔给许熠，上面是一段录音：“自己听，信不信随你。” 许熠点开那段录音，两人交谈声传出，说话的人正是周祁和吴青兰。 [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别告诉小熠我的情况。] [为什么？] [因为他恨我。] 录音戛然而止只有这些，许熠盯着那段录音，嗓子突然像被糊住一样，周祁蹙着眉头，沉声开口。 “这边会有人24小时看护，你不需要操心，现在你可以放心跟我回家了。” 许熠眼眶通红，浑身止不住发抖，他哑着嗓子苦笑，抬起头看见周祁时，满眼失望。 “我妈的事谢谢你，以后你也不用管了，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许熠扔回他手机，见他不动又补一句：“你不走那我走。” 周祁不耐烦爬上眼底，他一把钳住许熠手腕把人拽到怀里，任由许熠挣扎捶打他也没松一点力。 他摁着许熠，脑袋低垂埋进他颈窝，声音沉闷：“别动，我想你了，让我抱抱你。” “别装了。” 许熠胸口重压始终没散，他用尽全力推着围抱，推不动，张口咬在他肩膀上，即使感到疼痛周祁也没撒手。 直到怀中人挣不动，周祁才慢慢卸力松开怀抱，眼前的许熠可能没有撒谎，他真的不想在看见自己。 没了禁。锢，许熠一把甩开他的手，走出楼梯间，后知后觉的难受才爬满心口，他撑着身体回了病房，灯已经开了。 吴青兰抬眼看见儿子，瞬间哽住，他脸色灰白眼眶泛红，垂着的手臂还在发抖，比上次回来时还要痩，那种疲态倦累根本遮不住，她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睛。 许熠别开目光，吸了下鼻子，强稳情绪走了过去。 “怎么样了？”许熠问出口的声音沙哑。 “坐下……妈有话……跟你说。” 吴青兰泛黄凹陷的脸抬起，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抬手抹了把眼睛，招呼道：“小周来坐。” 许熠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不情愿地没撵他走。 吴青兰状态很差，戴着氧气面罩，说话断断续续：“小熠…妈对不住你…” 周祁眸色一沉看向许熠，他不知道俩人到底有什么恩怨，但他知道许熠恨她，许熠也想她。 吴青兰说话很费劲，但她还是说了很多，像是将死之人的忏悔。 “这么些年……我没怎么管过你，对你又打又骂……只因为你爸和我离婚……他出轨我就认为男人……没有好东西。” “每天看见你……我就能想到你爸，我恨他连带着牵连你……可你是我生的，打你我也心疼……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许熠抬起头几近失声质问：“所以你每次打完我都会哭着抱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心疼？” “对不起……”吴青兰几乎泣不成声。 许熠突然笑出声，多年无妄打骂如今她才把原因说出来，她现在可以后悔，因为她死后不用负责。 “你们离婚那年我十岁，我自己赚了十一年学费，我被你打骂六年始终没走，你以前对我很好，从离婚开始，你一句‘我是你妈’困到了我现在。” “我是恨你，但……你是我妈。” 床上的吴青兰已然泪流满面，周祁事到如今才知道，许熠忍了那么久，唯独这次忍不了，自己为了激怒他，为了想让他在乎，用了他最接受不了的方式恶心他。 周祁浑身血液好像凝固，心脏被一把长枪狠狠贯穿，鲜血淋漓扎在他干过的事上。 许熠站起身，手腕遽然被抓紧，周祁声音透着浓重地慌张：“许熠！” “别跟着我。” 周祁手上顿住，许熠几乎脱力般迈开步子走出了病房。他紧紧跟着许熠却找不到他，跑遍整整一层，最后在吸烟室里找到了许熠。 他颓丧靠在墙边，脸色苍白无力缄默地吸着烟，一根燃尽，白净细长的手指又续上一根，血丝爬满眼底，空洞无神，那是种伤心到极致后的麻木。 他从未见过许熠这种状态，甚至第一次知道许熠会吸烟。 许熠转头看着他，心脏还是会不自主绞痛：“你都听见了吧，我的家庭就是这么糟糕，出轨毁掉了我妈的婚姻，也毁了我。” “周祁，没人教我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做，我自以为装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就会喜欢我，但是我错了，我把我认为好的东西给了你，但我没想过其实你并不需要。” 周祁站在原地，心脏快要冲破胸膛，他半蹲在许熠面前抬起头，双手微微发颤死死抓着他的手，因为压抑声音有些变调。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我不骗你了，你别生我气。” 许熠摁灭烟，尽管内心痛到不能自已，面上仍未有太多起伏，他抬手摸上周祁的脸，很凉，他声音降下来，嘴角扯出笑，像这三年来一样温柔。 “真假其实不重要，我也没生你气，我累了，我不想和你过了，当初我也不是非要缠着你，如果一开始你就告诉我，我只是一个床伴，我会比现在更能看得起你。” 轻飘飘的话落进耳里，犹如一道雷击正中靶心，周祁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他只是想用冷暴力多让许熠缠着他一些，找人演戏只不过也是想让许熠卸掉伪装，真正在乎自己。 明明刚见面时，许熠不是这样的，怎么才三年，他就变了，变得不爱自己了？ 周祁眸子颤栗，加重呼吸慌不择言：“你来真的是吗？你也想变成像你爸那样的人说走就走，那我呢？你不要我了？你敢不要我！” “别在我面前提他！”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剧烈躁动，焦急人声挡都挡不住，尽管隔着房门，还是能听清吼出的声音。 “06肺癌上呼吸，赶紧叫神内！值班的都叫来！” 许熠瞳孔瞬间失真，他猝然起身赶回病房，门板却被严严关死，不停往病房送来大型仪器，显然吴青兰已经一脚踩进了鬼门关。 耳边骤然嗡嗡作响，许熠整个人滞楞在原地。 走廊垂挂的时间从凌晨四点走到九点，用了40多支肾上腺素的抢救，最终宣告死亡。 吴青兰没再能睁开眼。 第5章 炎日里的殡仪馆透着渗骨的凉，许熠守在火化炉边亲眼看着吴青兰被送入炉中，矮窄铁门关上，高温烈火吞噬炉内的人，铁门再打开时，钢板推出。 许熠没有选择自己捡骨，他面色沉静抱着骨灰盒，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待骨架冷却敲碎，按照顺序捡骨、拾灰、装好袋递了过来。 周祁全程默声跟在许熠身边，眼前的许熠似乎更加陌生，没有哭到情绪崩溃，甚至没掉一滴眼泪。 他淡然抱着骨灰盒送到了寄存处，走出殡仪馆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周祁拉着他的手，这次没被甩开，许熠像个不会说话行走的空壳，任由别人摆弄，像个只有美貌的木偶。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什么样子的许熠他都见过，唯独眼前这个没有情绪的许熠，让他第一次生出‘害怕’的感觉。 许熠看着亮起的路灯，街道被光影拉得无限长，这条路是他第一次走，也是最后一次走。 周祁紧抓着他的手，把人朝自己车边带，许熠出其的听话，走路，上车仍旧一言不发，车内冷风不断直吹，许熠坐在副驾驶黯然看着窗外，自动忽略耳边一切杂音。 “冷了吗。”周祁尽可能柔和问，调小了风速。 许熠垂下眸子，光影斜掠过他的侧脸，藏不住的颓败全映在周祁眼底，他的无措被掩盖在静默中，没人知晓。 周祁瞳色愈发深沉，他侧目凝视许熠，情感滞后真的能让人彻底崩溃，极力压制，反噬更深。 他牵起许熠垂在腿上的手，凉意透过指尖漫入掌心，他紧攥着冰凉的手试图捂暖，尽管开车也始终没放开，他几乎吊着一口气把人带回了那幢旧小区。 下车时，许熠状态更差，失焦的瞳孔直直盯视虚空，悲伤把他拽进极乐，没有一点放人的趋势。 周祁紧抓他的手不受控制发抖，他的许熠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走到楼上打开门，周祁捏着钥匙的手一顿，许熠像忽然回过神来，直直走进屋内，带起的灰尘飘在空中，他一刻没停推开卧室门，手上忙乱拉开衣柜，把所有整齐挂好的衣服全拿出来。 每一件他都能在记忆中捕捉到影子，灰色低领，曾经用玻璃瓶开了脑袋，藕色长裙，曾经连扇五个巴掌，最亮眼的绿色水钻，曾经饿了他四天四夜...... 第6章 许熠抱起衣服全都扔进洗手间的铁盆里，他有条不紊地整理屋内带影子的东西，一股脑全扔进去，收拾完翻出打火机，从最好点燃的灰色低领开始，火舌卷着死物，火焰吞着过往。 许熠蹲在火堆前，红光晃着他晦暗不清的面容，烟雾缭绕下，眼泪滑落，说不清是被烟呛得，还是委屈难受得。 周祁守在他身边，半蹲下身，心脏快被眼前的许熠捏碎了，他缓缓抬起手很轻地替他擦掉了那滴泪。 可只有一滴。 他钳住许熠的下巴，使力掰过他的脸，四目相对的瞬间，许熠眼底含泪数不清悲恸，他听见心脏瞬间破碎的声音。 周祁眼眶酸胀，矜眉怒视许熠，吼出的声线都在抖：“许熠！你不是恨她吗！你替她哭个屁？只生不养死了都算她得道！” 许熠瞳孔渐渐聚焦，周祁脸色一滞，掐着他的脸把人带的更近。 “你说话啊，跟我那个劲儿哪去了？你看看你自己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死了个不爱你的妈，你不应该解脱吗？” 火光晃着眼底泪水，映出细碎的光，许熠眸子阖动，微微张口，堵在嗓子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周祁看着他的眼睛，手上抖得更狠，他几近乱了方寸，死死瞪着他的眼睛，嘶哑喊他：“许熠——！” “疼……” “什么。”周祁呼吸猛地滞住，似是自己的错觉，他紧盯着许熠弱下声音，缓声问，“你说什么。” “疼……”许熠张口颤声着说。 周祁的心彻底碎了，他看着自己的手，瞬间松了力，抬眸看向许熠的刹那，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许熠眼里的泪缓慢流出，他微张着嘴唇用尽全力呼吸，似是要把多年封死的困居撞破，变故带来的窒息在今日才终得自由。 周祁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心疼，疼到无法呼吸，他克制不住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眼泪却擦不完。 他闭上眼把人搂到怀里，抬手慢慢顺着许熠黑发，喉结滑动，声音低哑又克制：“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许熠抵在他胸口，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大脑一空，心脏被他的一举一动狠狠拉拽，许熠怔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口。 “我什么都没有了。” 很轻的声音落在心上，生生剜掉一块血肉，周祁忙捧起他的脸，焦急忙乱的话像是哄慰，像是证明：“你还有我，还有我呢，我爱你，我爱你...” 这三个字瞬间让高高竖起的防线轰然倒塌，许熠攀着他肩膀的手死死抠进肉里。 他红着双眼，痛苦挤出声音：“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说爱我？你们要走能不能走干净点！能不能别给我希望，又把那点仅剩的希望抽走...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许熠几乎用最后一口气倾诉所受的不公，他彻底绷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手上卸掉力气，他把头埋进掌心，哭喊的声音压抑又崩溃。 周祁瞳色怔滞，搂着人的手好像失去知觉，他可能真的做错了，让许熠彻底崩溃的竟然是自己的爱。 许熠仰起头努力呼吸，干涸的眼眶发涩挣地生疼，他散尽压抑看着周祁。 “你真的爱我吗？” 周祁愣住了，下意识的停顿放在许熠眼里被拉得无限长，心里那撮微弱的火苗彻底被吹散。 “是我错了，其实你从来都没爱过我。” “不，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周祁用力揽着许熠的腰，深深看进他眼底，说得诚恳。 “你别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我，我不要连你自己都不清不楚的爱。”许熠艰难抬起手推开了他。 怀中一下空了，许熠的背影像噩梦一样缠着他。 周祁下意识伸手抓死他后颈，把人捞回来狠狠堵上他的唇，舌尖撬开齿关，扫荡里面残存的空气，他眷恋缠绵的吻着，他的许熠，像瘾。 嘴唇被牙齿撞破，哽咽被堵在喉咙里，许熠挣不开钳制，牙齿咬上他的舌尖，咸涩蔓延，血液混着涎水，周祁却吻地更凶。 许熠抬手摸上他颈间，拇指滑上喉结用力抵住，周祁的心脏在这一刻跳地猛烈，他屏住呼吸揽死许熠的腰，健壮小臂发力一把将人抱到洗手台上，火光减弱，他分开唇，一口咬上许熠脖颈。 “啊——” 许熠吃痛，手指深陷他的发丝用力抓紧，周祁松开嘴借力扬起头，唇角染红勾起弧度，声音磁性低哑：“我爱你，为什么不信我？” 暗下的火苗照着两人写满恨意的眼神，许熠布满血丝的眼垂下，他摸上被咬的地方，低骂了声。 “三年多的冷暴力、出轨、骗我、玩我，这就是你的爱？” 周祁脸色越来越沉，他抓上许熠的手，欺身怒视：“我说了这些都是假的，你到底怎么才能相信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许根本不用解释，这些都是假的，他道歉了，也哄了，他真的拿许熠没辙，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没有许熠。 这怎么不算爱？ 许熠心底那几分对周祁残存的爱意，几乎消磨殆尽，他宁愿恨意被爱意取代，他的心就不至于这么疼。 “就算我相信你，你那也不是爱，你只是不习惯突然没了我，你接受不了这种落差，习惯了三年来我对你柔声细语，对你事事顺从。” “退一步讲，我现在的性格让你感到新鲜，是你的征服欲作祟，你享受这种我被你慢慢掌控的感觉，不是吗？” “不——” 周祁陡然噤声，看着他的眼睛，瞳孔震颤，火光残影映在两人中间，他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我说了我爱你，我他妈就是爱你，我不想跟你废话，跟我乖乖回去，你不走我就把你绑回去，你别想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片刻也不会。” 许熠站起身，声音平静：“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没有妈。” 许熠登时哑然，瞳孔瞬间放大，唇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你...” “你什么你，不是觉得很了解我吗？我没爸没妈没人教，只有个对我不管不顾的哥，没人教你怎么爱，难道有人教我吗！我疯？我喜欢你、爱你、想要你，我有错吗！” 许熠所有的话全被堵在嗓子里，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才认识周祁。 他开口时不自觉放软了语气，像是习惯了在周祁难过时温柔地劝他。 “你没错，错的是我们不该认识。” 许熠红着眼睛，在他那张冷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破碎。 周祁捕捉到他下意识缓和的态度，那些根本磨不掉的爱意疯长，许熠的爱经不起试探。 他没办法了，就算继续错下去，他也要把人硬留在身边。 他缓缓张开手红着眼睛哑声道：“你抱抱我...好不好...” 眼前的周祁没了往日的倨傲，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茫然无措，可他忘不了这三年磋磨的爱意。 他没心力了。 周祁眼中的期待渐没，心脏被万蚁啃噬，他一步上前把人抱起，一脚踢开门板。 许熠的挣扎全是徒劳，他被周祁扛在肩头，胃部被隔地生疼。 周祁把人扔进车里，后座车门“嘭”一声关死，他压在许熠身上，不断靠近。 凉意在两人之间梭巡，周祁深深盯着许熠。 他的瘾犯了。 第6章 车厢密闭闷热，咫尺相近呼吸交错，许熠倒在车座上，薄衫被揉皱，领口敞开露出白皙紧绷的脖颈。 整个人虽瘦，薄肌却分布均匀丝毫不缺力量感，被大手搂住的瞬间，浑身一震。 手掌冰凉力道巨大，掐死身体的一瞬不自觉上挺，那只青筋鼓起的手划过喉结，细痒发麻。 周祁贪婪埋在他颈间啄吻、轻咬，许熠的每个地方都能让他迷恋，无时无刻勾着他那条烂命，上瘾却无法自拔。 许熠越是挣扎，他的呼吸越重，意识逐渐虚浮，在暴力撩拨下抗拒又迎合， 三年来的契合在这上面称得上无言相通。 周祁迷乱间对上他的视线，许熠冷白脸颊透着红晕，很淡，说浅粉更贴切。 他纤长睫羽散下片阴影，眸色流转的变化全隐藏在覆盖之下——神秘，周祁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那是种似有似无的神秘感，在他那张极具欺骗的温和外表下，把他骨子里的张扬不羁全藏在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 许熠浑身酸软，根本使不上一丝能用来抗衡的力道，他就像条粘板上的鱼肉，锋刃横在脖子上，任人宰割。可身上持刀的人，不想干脆利落了结他，刀尖刺进敏感点，受尽难耐折磨。 “畜生。” 周祁动作一顿，抬起那张写满涩欲的脸，喘息混着低笑：“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软。” 许熠抬眸，深处那抹恨意冲出：“滚开。” 周祁额前耷下两缕发丝，晃在冷峻狠戾的眼前，幽深黑眸阴鸷地盯在许熠脸上，沾染许熠血渍的唇勾起。 第7章 “我只想让你抱抱我，连这点施舍都不肯？” “你的恳求我受不起。” “许熠，你别逼我。” 上身半衫薄如蝉翼，都不用使力就能扯碎，闷热气流全扑在胸前，许熠剩下的力气只够摁死腰带。 他红着的眼眶颜色渐深，恨意渐浓。可开口声音却是轻的。 “你还想对我用强。” 出乎意料的‘失望’落进耳里，心脏被猛地捏紧，四目相对，周祁忽然就不忍心了，许熠放下的软态挠在他心上，鲜血淋漓留下一道又一道。 眼前的许熠不是装的，他突然就明白自己不是看不惯温柔，是看不惯伪装，这样真实的许熠，只需要静静躺在那，就能把他给玩死。 “我说过，你不想我不会——” “我不想。” 周祁呼吸陡然滞住，心脏上的血痕更深，好像血快流干了，许熠就在他手里，为什么还是抓不住？ 他胡乱亲着许熠的嘴，恳求道：“我不强迫你...和我回去好不好，只要你不走...” 许熠仰头瘫软在车座上，胸腔空气好似被抽空，情绪殆尽的后果就是把他所有的力气带走。 无力感深深裹挟，他费力抬起胳膊搭在眼睛上：“你放过我，我跟你走。” “好。”这几个字把他从深海中拽出来，来不及考虑后果，他放肆在许熠身上留下咬痕，为了满足他心底那份无用的证明——许熠只能是他的。 “你他妈属狗的...”许熠呼吸微弱，动不了一下。 周祁从他胸前抬起头，笑得狡黠：“是啊，但我只对你摇尾巴。” 周祁亲咬够了才坐回主驾驶，没开多远，挥之不散的盯视时不时瞄着后座，临上高速前他不安心地把人抱进副驾驶，这才算给心里找了点慰藉。 许熠憔悴的倚在玻璃上，昏昏沉沉睡了整条高速，车开进地下车库，周祁拦腰把人抱起，一步不敢停将人抱回了家里，放到了床上。 许熠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然天光大亮，身上被压的沉重，胸前环着的胳膊健壮瓷实，上面的青筋一眼看去就是能抡死人的程度。 从前周祁也会这么搂着他睡觉，但只存在于事后，大多数时候都是许熠背后抱周祁睡觉，每次周祁睡觉前都会把他的手拿走，熟睡之后，许熠再偷偷搂回去。 现在他只觉得这条胳膊很沉，不仅压着身子，还压住了他的自由。 许熠抬手搬动，感受到动静，周祁缓缓睁开眼，看见许熠起身眉毛立马压下来。 “你要去哪？” “公司。” “我送你。” “不用。” 周祁脸色更沉，早起声音沙哑也盖不住凉意：“你的车晚上才能送回来，我送你去。” 许熠没回答，转身径直走进浴室，周祁走到浴室前，抬手压下门把，上了锁，他握紧门把的手捏紧，继而又松开。 刚把人哄回来，他不敢逼太紧，听着水声响动他转身去了楼下浴室。 许熠直视玻璃门板，宽壮黑影离开才松了口气，以前他洗澡不会锁门，周祁兴致来了时，会直接进来把他压在墙上，动作狠戾强硬，水声混着喘。息，是两人最常做的事。 许熠洗的很快，出来换好衣服拿起手机直接出了门，手机没充电，兜里幸好有现金，他下楼叫到车直接去了公司。 公司楼下比往常热闹，是要打起来的那种热闹，许熠刚走没几步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嘴，下意识后肘就要向后撞去，赵哥突然悄声耳语。 “别出声走后门。” 许熠拿下他的手，带着疑惑从公司后门跟赵哥去了会议室，一推门，所有项目部长都在，杨蕊坐在许熠空座后，一双眼红肿的要命。 许熠淡淡扫了一圈，没一个脸上表情好看的，很明显，出事了。 ‘怎么了’还没问出口，短短两天沧桑了好几岁的赵哥，沉声愠怒问：“不是让你别来吗，你怎么回事？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许熠坐到自己空位，说：“这几天忙，手机没时间充电，出什么事了？” 一听见许熠声音，杨蕊像终于找到主心骨，匆匆打开文件，忙说。 “熠哥你之前签的华美宴厅设计终稿，前天施工队出事了，一死一伤，责任划分主责是施工，但是死伤的两人都是施工队的。” 赵哥说：“家属不认责任划分，一口咬死是咱们设计有问题，华美那边也不消停，把锅甩给咱们，机构鉴定查出终稿设计确实不合理，塌掉的是个主宴厅的承重梁。” 许熠拿过杨蕊手中的平板，上面终稿主宴厅部分，明确标注承重梁禁不能违拆，不能加建。 “施工动承重梁干什么？上面不是说了不能动吗？” 赵哥一听气的骂了句：“华美一帮不带脑子的傻缺！非要在承重梁上挖拱门！施工队是图便宜找的，只会看图建，华美一加钱还不是让干啥干啥！” 终稿共签部长：“说这些有什么用？标注漏标没概括全，华美拿住这个把柄，反过来要告我们，家属被华美一撺掇天天在这闹，华美拿钱堵家属的嘴，赔的钱还想从咱们头上找！” 许熠看完合同，标注就少说俩字‘全部’承重梁，少叮嘱一句，下场就找上门了，他盯了这么多合作方，华美是头一个不长脑子的。 “我们的设计没问题，就算承担次要责任也是劳动部门监管下来处罚，这么说机构敲定我们承担分责了？” “承担个屁！本来就是华美全责，打官司也是华美败诉！” 赵哥气的牙痒痒，部长不咸不淡说：“华美和家属都要告咱们，次责判定一出，孰轻孰重，一并案最后都能送咱们一个全责。” 许熠刚要起身就被赵哥一嗓子吼回去了：“你干什么去？谁也别动都给我老实在这等律师！” 许熠属实想不通，这种糊涂家属到底要的是钱，还是公道。 “操！摊上这事纯倒霉！”赵哥把话头对准许熠。 “让你别来这下可好，来了就走不了了，主宴厅负责人是你，打官司你也跑不了。” 许熠捏着眉心，点了点头：“晚点找人和家属谈谈吧。” 杨蕊看着楼下聚堆的媒体，大门都快让人家拆了，横幅挂了一整排，满地红漆喷着难听的话。 许熠面色冷峻精神状态很差，隔壁部长侧目看看，满会议室人加一起都没许熠憔悴，年轻人抗压能力还是不行。 许熠听见窗外人声，起身透过窗往下看去，扭头说：“保安拦不住，华美带人来了。” “什么？！” 赵哥和部长们全凑在窗户前，门外华美负责人和律师被媒体堵在门口，没说两句场面瞬间失控，赵哥手机紧接着就响了。 保安队长：“赵总，律师从后门上去了，华美负责人在这瞎说！凑热闹的一听瞬间把火全堆咱们这了！” “狗娘养的！把人都给我拦住了，华美那几个给我揪上来！” 挂了电话，赵哥紧接着给公关部打了过去，没过多久会议室门打开，华美负责人和双方律师到场，杨蕊瞬间从许熠身后拽了拽他衣角。 小声道：“熠哥坏了，你快看楼下又来车了，哎？不对啊，楼下闹事的被控制...住了？！” 许熠循声朝楼下望去，车门打开男人身穿定制，气质肃冷，半张脸被黑伞遮住，烈阳把他身影拉长，斜影透着凉意，人群全被拦在他身后。 伸缩门缓缓合上，横隔里外。 门里，周祁半身掩在伞下，稳步经过空地，身旁人始终慢他半步，门外是被压制的暴躁骂声和群情愤慨。 整个全景闯进许熠眼底，同一场景，不同图层，门外有多躁动，门里就有多沉寂。 第7章 电梯门打开，周祁一眼看见站在电梯口的许熠，显然他在等自己。 他微抬下颚，刚要开口手臂就被攥死，力道不小，顺着劲被拽出电梯，助理“哎”了一声，下一秒就被周祁瞪了回去。 许熠一言不发，步步沉重，他慢步跟着，视线落在手臂上。 许熠的手很好看，白净修长指骨匀称，这样一双手握住他时，就能轻松勾起心里那点邪念。 办公室门被推开，手上柔软触感被收走，周祁坐到许熠办公椅上，视线始终不舍得从他身上移开。 许熠双手撑在桌上，声音冷沉：“你来干什么？” “来给你送车。”周祁转着车钥匙，没转两下就被许熠拿走。 “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周祁仰视着许熠那张病态的脸，滑动椅子往前带了一下，盯着他唇角笑道：“这么不待见我？” 许熠拉开距离，知道周祁来了就不能轻易的走，索性直言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祁盯着他薄情的嘴，懒散靠回椅子里，虽然对早上许熠一声不吭就走这件事不爽，但好歹许熠肯和他说话了，没转身就走。 第8章 周大少心情不错，开口以退为进：“当然是谈工作啊，但目前来看可能谈不成了。” 许熠眸光一转，工程事故的报道早就上了头版头条，周祁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要是谈设计方案请找赵总，你找错人了。” 周祁饶有兴致看着他，许熠面若冰霜满脸事不关己，要不是清楚内情，还真以为这事牵连不到许熠。 他指尖规律点着桌面，不急不慢道：“找的就是你，华美对工人家属恩威并施，目的你清楚，原本赔偿就能搞定，可公司无责，终稿是你签的，责任在你。” 许熠闻言神情有一丝微动，周祁言外之意很明显。 家属被逼替华美做保，那所有责任由头只能从公司身上出，那自己就成了这件事情的‘交代’站在公司角度看很简单。 周祁静静凝视许熠，嘴角勾起：“你的那个上司说话可不管用，你们公司完全没必要承担这种无妄之灾，推你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许熠直视他的目光越来越沉：“你不会闲到跑来说这些废话，想干什么直说。” “求我。”周祁脸上笑意渐深，探身贴他极近：“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你知道我不会放着你不管。”周祁挑起他的下巴，装作可怜说，“既然你不答应，那我就看着办了。” “我说了不用你管！”许熠拍开他手，愤然转身出了办公室，玻璃门摔上震掉了不少墙上的小摆件。 许熠背影再次出现在眼前，周祁眸色陡然阴沉，助理适时走进来，低声问。 “周总，许先生公司高层解决方案下来了，如您言说，担责的是许先生和他的直系领导赵刚。” 周祁“啧”了声，“替他们添把火。” 助理应了声转身出门，刚要关门就被叫住：“办公室东西收拾完再办。” “好的周总。” 临近八点，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许熠最后一个离开公司，接到的信息是，赵哥和自己被停职待处理。 公司这么做情有可原，毕竟职场不会把人情放在第一位，利益的位置无法取代。 许熠走出公司，身上疲惫不堪，他强撑着精神找到自己的车，刚坐进去打着火，仪表盘响了两声陡然熄火。 油箱见底连启动都是问题，没人会把车开剩这么点油，周祁是故意的。 许熠趴在方向盘上长出一口气，手刚搭上车门，外面募地传来一阵人声，许熠瞬间反锁车门，前灯照亮前面小块空地。 “嗵——！” 没等看清来人，车玻璃顿时被砸成蛛纹，一下显然没砸够，又连砸好几下。 各种巨响从车前端传来，车门被人拼命拽动，叫喊骂声混了一片。 许熠一手死死拽着车门，赶紧拿出手机报警，突然，一声闷响，车玻璃整片砸下。 许熠下意识抬手护住脸，玻璃砸在胳膊上轰然碎裂，玻璃渣飞起擦在脸上。 “妈的就是他！要不是他设计有问题，我哥能被砸死吗！我让你偿命！” 一堆人踩上机盖，许熠被好几个人生拉硬拽，他伸手去够车座下藏的棒球棍，抓在手里的一瞬，整个人就被拽了出去。 脑袋一阵混乱，后腰猝不及防被人踢了一脚，顿时失去平衡跪倒在地。 棒球棍拎在手里，堪堪支撑起身，肺部空气压缩，许熠还没换口气，就被人勒住脖子。 身上被好几个人踹打，许熠铆足劲抬手抡在前人腿上，手腕倏地被人扭住别到身后，他用力向后撞，捆着他的人也没松开钳制。 他握死棒球棍手肘猛地向后撞，那人吃痛松开，许熠转身一棒子打在他身上，痛苦哀嚎登时响起。 许熠举着棍子不断退后，人群中几个高壮男人一拥而上。 他盯死其中一个最壮的，一棒子打在他小腹上，手腕立时被抓死整个人被擒住。 手上刚要使力拧开钳制，募地一声惨叫割破夜空，肩膀上的钳制松开，那人捂住腿直直倒下。 周祁满身戾气拎起地上的人，牙齿都快咬碎了。 “操你妈的，我他妈弄死你！” 重拳掼在脸上，手背爬满青筋，拳拳落下，那人早就没了声音，僵直倒在地上。 背后传来动静，周祁抬眸眼底猩红，看见许熠被血染的模样，他心脏一空颤抖起身，转身瞬间捏死来人脖子。 许熠捂着手臂，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周祁反握匕首，即将刺进那人喉咙。 许熠瞳孔皱缩，失声大喊：“周祁——！” 周祁手中一顿，许熠用尽全力吼道：“你不要命了！” “我要他们命！” 周祁握刀的手更紧，直直朝喉管刺下，手腕倏地被抓住。 许熠的味道传过来，杀意凝重的眼神瞬间恍惚，手中的刀被许熠卸掉。 周祁松开手，眸光阴冷扫过剩下的人，没人再敢上前，差点被捅穿喉咙的人早就瘫在地上。 脚步声匆匆传来，助理带着人处理现场。 许熠扔了刀缓缓蹲在地上，血流缠在垂下的胳膊上，迟缓呼吸窝在胸口，费力抬头正对上周祁震颤的视线。 心脏顿时停跳，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去拿刀，伤口扯动，许熠倒吸一口凉气，手心什么也没抢到。 周祁转身朝被控制的人走去，许熠硬撑着起身，喊声嘶哑：“周祁！你他妈疯了！” 眼见事态不妙，许熠扑身死死抱住周祁，声音从嗓子挤出：“你想害死我吗！” 怀中人突然不再挣扎，手臂被扳下来，周祁面色阴冷，转身拦腰抱起许熠，一言不发带回自己车上。 车开往医院的路上，周祁死死抱着许熠，宽大手掌蹭着他脸上血印。 “对不起，我来晚了……” 许熠挣不开只能任由他抱着，半晌，才低声开口：“油箱是你弄的。” 周祁抱着他的手顿住，声音抖的不成样子：“我只是想让你做我的车，我没想到……” 没想到这种空档会被寻仇，没想到自己的车就停在不远的街对面，却没第一时间察觉许熠有危险…… “好了，松开我吧。” 周祁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双漂亮明净的眼里此时全是失望。 “走路伤口会疼，你别动我抱你去。” 许熠没力气和他拉扯，浑身哪里都痛，他闭着眼睛，任由周祁抱着他进医院处理伤口。 起码周祁不会要他的命。 折腾到家已经深夜了，许熠整个人状态差到极点，现在连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 周祁坐在床边，看着许熠深陷床里，白皙面容多了好几道血痕，心脏抽痛一次比一次强烈。 许熠呼吸微弱，蜷缩在那像只刚打完败仗的狸花，拳头紧握，防备心极高。 周祁垂眸看了他很久，直到许熠呼吸回归平稳，他才起身出了卧室。 电话刚播出去对面立马就接了。 “周总都处理好了，许先生公司您看？” 周祁立身站在落地窗前，繁灯交闪，映在他晦暗不清的眸色里。 声音低沉带着阴翳：“垄断业务还用我教你吗？” 电话那边默声片刻，回道：“明白。” 第8章 私家医生拔下输液管，再三叮嘱规律用餐，周祁道了声谢把人送出了家门。 手机响起。 助理发来工程事故最新跟进情况，华美承担全部责任被吊销资质，涉事者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 事故家属因蓄意伤人拘留三十日，星策设计公司因工程事件影响导致客源流失，资金断流运转停滞，现已停业。 周祁扔下手机，许熠已经昏沉躺了三天，他一刻没敢离开，助理把工作全都送到家中来办，处理完手头工作，周祁起身出了书房。 房门打开，许熠穿着件墨蓝睡衣站在门口，深色把他失去光泽的脸衬得更白，眼下乌青没有一点精气神。 周祁不自觉柔下目光，这种下意识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还疼吗？医生说你要注意休息按时吃饭，给你买了粥在楼下。” 许熠静静看着他，发现这人真的挺奇怪的，对他好的时候爱搭不理，对他不好的时候又上杆子献殷勤，费这劲图什么？ “你用不着跟我费心，我问你星策停业是不是你干的？” 周祁脸色立马沉下来，话锋转硬：“你醒了第一件事是跑过来质问我？停业对他们都算客气。” 其实算不上质问，醒来看见赵哥发的消息，不用问也知道是周祁干的。 “你周总财资雄厚，地位崇高，生意场风向不过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你爱弄谁和我没关系，但我求你，别把你的自以为是用在我身上。” “许熠！那种公司值得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一个工作而已没了就没了，你这样的一百个我都养得起！” “既然周总这么大方，那咱们就清算吧，你交的医药费四十七万，我的车三十六万，差价十一万我已经转给你了，三年的陪睡费我不要了，剩下的你别再来烦我就行了。” 第9章 “想和我两清？”周祁咬碎一字一句。 “你做梦。” 许熠倏地笑出声，他发现原来无语是真的会笑。 “到此为止吧，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剩这条半死不活的命了，给我留点东西吧。”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许熠从来没觉得说话这么累，说不通，解释不明白，也可能周祁压根没想懂。 周祁反观他平静的神色，心头隐隐不安更强烈，许熠要跟他来真的。 “你还想分手？” “我跟你复合了？” 周祁怒目抓过许熠，把人拽到怀里突然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到底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许熠不耐烦地“啧”了声，“我想让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分道扬镳懂吗？” “你！”周祁怒目看着他，抄起拳头的手都在抖。 瞪了半天，许熠有恃无恐的表情彻底勾起心中的火，攥着的手越收越紧。 许熠知道周祁再混也不会动手打他，爱咬他倒是事实。 他掰开周祁的手，抽回自己衣领，用手抚平又抻抻衣角。 “放下吧。” 周祁握紧的拳头突然卸力，他猛地顿悟，这句放下说的不仅是手臂，还是感情。 许熠扔下这句话转身下了楼，听见楼上响起的电话声，他一刻没停进屋换回自己的衣服。 换好衣服拿上电脑，走到门口弯腰换鞋，余光看到桌上还冒热气的粥，手上一顿。 停顿只持续半秒，他站起身默声关上门，彻底离开这个压抑窒息的地方。 设想过无数次离开这里，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就像往常出门上班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出门。 还以为彻底分手那天会痛苦的撕心裂肺，满腔爱意和不舍无处安放，想到这，许熠突然就笑了。 在现实面前，爱情算个屁。 许熠坐上出租车手机响起，是周祁打的，挂断电话立马响起下一个，把手机关机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在路边随便找家手机店，换卡过程不到十分钟，第一次感觉道边小店比营业厅效率快多了。 许熠拎着电脑搭车去了高铁站，不管去哪他只想去个没有周祁的地方，当然，他也不会回老家，两者厌恶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属于打一巴掌给个不太甜的枣那种。 高铁全程七个多小时，许熠折腾到地方已经深夜了，在旅馆对付半晚上，天一亮他就拎着电脑跑去租房。 可能最近过得太不顺，从租房到置办用品到安心入住，全程非常顺利，没出一点差错。 整个人躺在床上的一刻，不真实感才冒了出来。 三十多个小时没睡，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手机突然响起，他想也没想打开勿扰，大脑迷迷糊糊间在睡前想起了很多事。 手机一直震动。 周祁关了勿扰，不死心拨通助理新发的号码，电话是通的，只是单纯的没人接。 他一脚踹翻垃圾桶，里面酒瓶全撒出来，他现在唯一能联系上许熠的方式，再次被切断。 这样狠心绝情的许熠，好像一直都没变。 就是这样的许熠毫无征兆闯进他的视野，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占了他高中三年的全部。 九月初。 校门口又成了豪车聚集地，这届高一富家主们比往届多了几倍。 周祁沉默看着窗外，也不知道今天太阳打哪边出来，他哥肯亲自送他，但两人实在没什么话题，沉默了一路。 直到下车他哥才叮嘱：“别惹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又是这句，他哥只会让他忍着，因为真惹事了他哥根本没空处理。 关上车门，周祁视线就被旁边夺走，同款悍马h2连改装架都大差不差。 车上下来两个男生，个头差不多，一个长相文雅，一个长相温柔。 周祁视线停在长得温柔的男生身上，一举一动反差太强，很难不看。 男生拎着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本该出现在背上的三十斤书包却拎在手里。 周祁当即给他扣了个‘装货’的帽子，男生一开口，这帽子就彻底做实了。 “谢了裴叔！青寂在学校有我呢，放心就行路上慢点！” 那个文雅的笑眯眯附和：“我们是高三，不是小学三年级，贵圈虽乱，但我有小熠啊……” 周祁最烦这些酸话，尤其是别人嘴里说出的关心，虚伪的紧，他懒得听。 枯燥无味的高一生活开始，他期待着学生口中的‘乱’终于在平淡了一个多月后，被他碰上了。 再寻常不过的晚自习结束，周祁趴在桌上眯着，等人都走干净了，他才懒散起身戴上笨重的黑色眼镜。 出了校门学生已经不多了，自家司机没等到人也不在校门口。 周祁最烦司机转述他哥的话，絮叨个没完，听来听去还是那四个字‘不要惹事’他为此真的装的好辛苦。 刚出校门没走几步身后被拍了一下，周祁“啧”了声转身，身边立马围上来几个高一出了名张扬跋扈的少爷们。 没完全发育的少年穿着定制西服，一人指尖挂个车钥匙，笑得春风得意。 其中一个挑眉开口：“你叫周祁是吧？我们盯你挺久了，条件还不错，交三万会费以后哥几个带你玩。” 听这话茬周祁觉得还挺有意思，他微微低头，双手抓紧书包带子，装作害怕道：“我没有钱...你们想干什么？” “装什么装？天天接不到人的悍马不是你家的？叫你入会是看得起你，看你那怂样就交不上朋友，现在机会给你了，你可得抓住啊。” 周祁抬眸扫过几人，肩膀向内微扣，小声解释：“你们弄错了，我对你们说的不感兴趣，我要回家了。” 说完转身就走，书包一下被抓住，那几人立马围过来。 “别给脸不要脸！你知道多少人求着要进吗？要不是你家有点小钱，你以为这空位轮得着你补？” 周祁静静盯着他，忽然就挺好奇这些败家子们会怎么玩。 “你说的入会是什么啊？” 少年们顿时哄笑出声：“你竟然没听过？每月三万会员费是林少定下的，入会之后什么事林少都能帮你解决，至于玩嘛？” “只要你看上的人，哥几个都能帮你弄到手。” 周祁强忍着听完这种恶趣味，对这个林少更好奇，不知道是哪个林家的少爷，品味这么差。 “原来如此。”周祁看他们沾沾自喜的得意，又补一句，“可我不感兴趣。” 这一句可把这几个少爷点着了，废了半天口舌结果怂货耍他们。 “妈的，给我带走见林少！” 一群人声势浩大，三两下就把周祁拉住，保安瞥头装没看见，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这些富家子。 周祁被捆着没吭声，他哥的话在脑子里反复循环，身上挨了两下，但他还是忍住了。 忽然，一声清脆呵声打断了行动。 “干什么呢！” 周祁顺着声线看过，男生校服宽松下摆被风吹起，露出结实紧致的腰腹，一张温柔的脸眉眼凶敛，一眼就把人吸住了。 “操，他怎么来了，这小子下手太狠林少在他身上都吃亏，赶紧把人扔上车快走！” 后腰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周祁被俩人架上车，一条腿还撑在车外。 “别费劲了，走不了就别走了。” 人未见声先至，周祁双臂让人压着摁在车座上，陡然间上身一轻，胳膊被抓住一整个被拎出车外。 刚站定扶起眼镜，这才近距离看清救他的人。 好巧，居然是那个长相温柔的‘装货’。 第9章 装货挡在面前开口。 “各位少爷算我求你们能不能别惹事？起码别在校门口行不行？” 领头的少爷华笙，好商量回：“熠哥，你马上都毕业了还这么敬业？” “没办法啊，要不是为了助学金我也不爱干这得罪人的活，你以为学生会主席好当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别迫害人乖学生了，抓紧都走吧。” 周祁看着面前的装货，听明白他多管闲事的原因，暗戳戳翻了个白眼。 打嘴仗真是一点劲都没有。 华笙不肯善罢甘休：“熠哥这么说，我们不好不给面子，我们这就把人带出校门口，好歹让我们给林少个交代啊。” “你们能走，他不能走。” 周祁一直没吭声，被突然聚焦过来的视线晃了一下，他立马垂下头，步子往‘装货’身后挪了下。 颤颤巍巍抬手拽拽人衣角，装得文弱又胆寒。 少爷们眼神示意，嬉皮笑脸的劲消失，一拥而上冲过来抢人。 “许熠，给你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五打一还干不过你了？上！” 周祁瞅准时机转头就跑，离得老远，几个少年扭打在一起。 第10章 叫许熠那个确实有两下子，被五个人缠着愣是没动手，光躲就让人够不着他。 少爷们边骂边被溜，时不时还被许熠弹个脑瓜崩。 许熠步伐轻盈，躲过四周落下的拳头，后步一撤，少爷们没站稳一拳互相怼到脸上。 眼见不成，华笙脱离人群直奔周祁而去，许熠回头身前立马被他们缠上。 周祁目光对上许熠，藏在身后的拳头松开，当着许熠面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嘴角顿时被捶出血。 他抹了把嘴角，眼尾垂落目光躲闪，拳风袭来又要被砸，余光里许熠冲过来，挡在身前替他挨了一下。 华笙手腕被钳住，许熠收了脸上的笑，抄起拳头把这几人收拾了一顿。 闹剧最后以少爷们落败而逃收场，周祁注目累得气喘的许熠，依然觉得他是个‘装货’。 许熠撑着膝盖直起身，转头就看见男生面无表情站在墙边，嘴角红肿挂着血丝。 夜色盖住男生面貌，看不太清，大部分印象都被黑框眼镜夺去。 周祁看着他走过来，立马垂下眼睑避开对视，低垂视野里出现一只白净的手，许熠声音有着不符合年纪的稳重。 “创口贴。” 周祁没接，微微抬眼看清了许熠的长相，男生个子很高脸型流畅圆润，一笑有对浅浅的酒窝。 很奇怪的人，只有长相好欺负。 见他没接，许熠直接把创口贴塞到他手里，看着矮自己半头的男生，他弯下身子说。 “下次记得装的好一点。” 周祁睁大眼睛抬起视线，他发现了？ 下一秒，许熠继续说：“装硬气吓唬人总比挨揍强，和这些不用考虑成绩的少爷们比，软弱就是他们找人的标准。” 周祁几乎没想，直言道：“我哥不让我惹事，他总让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事化不了，小事化他妈，你这孩子傻是不是？叫你装硬气呢，又没让你真动手。”许熠笑的更深。 周祁闻言一滞，心里的固有想法突然就开始松动。 “只要不挨欺负，做你自己就好，性子软弱又不是你的错。” 许熠拍拍他的肩，说的轻松肆意：“你这样还挺乖的，走了昂！” 说完许熠真的走了，周祁盯着他背影看了很久，许熠这句话也让他记了很久。 那晚之后，周祁扔了眼镜，再次被富少找上门，他亲手交了三万的会费，见到了那位‘林少’。 见面才知道什么是真装货。 林少一句话就让吃瘪的几位公子哥收拾周祁，夜总会包厢门锁死，暴起响动整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次日，公子哥们口中的林少易了主，新晋贵圈多了一号叫‘周少’的新人物。 1v9，战绩可查。 白天周祁依旧维持往日的行事作风，只是去掉了黑色眼镜，晚上周少就成了夜总会的常客。 包厢门关上，之前找茬领头的华笙都和周祁混成了死党。 包厢背景音嘈杂，华笙坐到他身边，提高音量：“你玩个什么劲！女人不看，酒也不喝，靠你这张冷脸你想出台啊？” 周祁剜了他一眼：“许熠还没来学校？” “听说他家里有事请长假了，你老打听他干什么？真弄不懂你，成天装柔弱小白花，你这是什么癖好？” “他让我做自己。” 电音忽然作响，周祁的话被盖了过去。 “你刚才说什么！”华笙朝他耳边大喊。 周祁重复一遍，华笙还是没听见，一胳膊把人推一边，他看着桌上的酒，拿起灌了下去。 不好喝，搞不懂成年人为什么喜欢喝这东西，和搞不懂许熠的话一样。 他想再见许熠一面，证明自己不好欺负，但许熠好像挺喜欢他好欺负的样子。 因为这样很乖。 周祁自己也想不通，一面之缘的人，耳旁风般的话，能让他这么在意，可能许熠算唯一一个，让他想自证的人。 时间越久，他无聊生活中唯一的执念越深，直到他再次遇见许熠。 高三课程压的很满，华笙说今天许熠复课，他放了学就一直等在楼下。 十点多，没等到许熠反而等来一帮找茬的人。 “呦，周少还装呢？我说全校姓周的翻个遍没找到这位周少，原来一直是咱班的哑巴啊！” 周围几人跟着哄笑，团团上前把人围住。 周祁在脑中翻了一堆过节，才找到对的那条。因为手脚不老实调戏女生，让华笙带头把人揍的有点狠了。 “上次找人揍老子？这回我就站你面前，来打我啊？” 周祁数了一圈，十个人，上赶着给他刷战绩来了。 “怂了？自己找没摄像头的地方，今天让老子把这口气顺了，我保证对你手下留情。” 周祁冷嘁了声：“这个学校装货见多了，二货还是第一次见。” 话音刚落，教学楼里声响渐强，高三放学了。 周祁回头瞥了眼，趁许熠还没出来前跟着他们出了学校，后街的胡同是约架常地。 本想着甩开膀子干一回，大不了被揍几下又死不了，没想到这些人带了家伙。 周祁想跑却被他们堵在胡同里，白校服被血染红，脸上也被划了几个血道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一直想见的人，却在最不想看见时出现了。 许熠沉着脸走过来，不同于上次，这次他一言不发像是专程为了打架而来。 周祁捂着腹部靠坐在墙角，等许熠收手其他人已经跑干净了。 许熠回过头脸上没一丝笑意，周祁眸光流转眉目垂下，换上之前的乖模样，轻声道。 “谢谢。” “嗯。” 很简短很冷淡，周祁一愣抬头，清楚看见他手臂上很长一道口子，许熠似乎并不关心，转身就要走。 “等等！”周祁有些急迫。 “怎么了？” “对不起……你因为我受伤了。” “不是他们伤的，和你没关系。” 周祁撑起身踉跄走过去，对视片刻，他发现许熠好像没认出来他。 他弱下神色以为许熠还会夸一句“很乖”然后对他笑笑，但是没有。 许熠眼里漫上嫌恶，他转身就走，周祁下意识拉住他，因为急迫声线发抖。 “你很讨厌软弱的我？” 周祁明显感觉许熠身子一僵，怒意渐显。 “软弱不让人讨厌，让人恶心。” 周祁整个人定在原地，自以为的信念突然崩碎，一同碎掉的还有伪装。 许熠抽回手，没回头直直朝前走，不远处突然闯进一道身影。 “小熠！” 裴青寂拉紧许熠，忙把外套披在他身上，带着人往外走，出了胡同裴青寂轻声问。 “阿姨她……又打你了？” 许熠捂着手臂轻叹口气：“她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每次对她心软，我都恶心我自己。” “不怪你，我们先走。” 两人上车驶离，黑暗的胡同再次透进光，周祁滞愣在原地浑身发抖。 许熠说这样的他恶心，恶心的究竟是性格，还是人？ 他死攥着拳头，牙齿都快咬碎了，他不甘心，许熠甚至没认出来他，凭什么说他恶心？ 自证的想法刻得更深，许熠轻飘飘一句话让他深陷两种性格。 短短一年两次变数，自那天之后让他装下去的理由消失，周祁终于不用装了，但许熠也没再来过学校。 周祁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幼稚可笑的想法谁年轻没有过？ 但他轻看自己了，他根本忘不掉许熠，只要想起就会心悸，他判断不出这是什么感情。 挑挑拣拣把这种感情扔到了恨里。 单薄的恨意占了他高中三年，直到高考后收到的录取通知书——是许熠所在的大学。 开学没几天，表白墙就挂满了这届大一各个俊男美女。 “我去？周少……这么顶？”舍友惊呼。 “这不是和咱们一个高中的周祁吗？” 手机转过，许熠眼神倏地定住，清一色帅哥美女的美照里，混进一张湿身救人照。 照片里水漫过男人前胸，他双手托着溺水的孩子朝岸边游，眼里全是无惧果敢。 许熠盯着看了很久，淡声开口。 “照片发我。” 许熠对一见钟情有了实感，老天好像有意撮合，他想认识周祁，这人就和自己一个社团，他不知道怎么追人，就无意间听到周祁喜欢的类型。 许熠站在社团门外，透过窗影看清，周祁身高腿长，气质沉稳，同好友侃侃而谈。 华笙：“单身这么久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性子软弱的，看上去挺乖的...” “你们社团里不是挺多这样的吗？小姑娘大部分都这样吧？” 许熠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猛地推开门，三人面面相觑。 第11章 周祁一点不惊讶，嘴角挂上浅淡的笑：“学长？有事吗？” 许熠脱口而出的话转了个弯：“晚上有时间吗？想请你吃个饭。” 周祁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好。” 许熠说完转身就走，面部表情出了门立马换下，他从来没这么冲动过，好像只要是和周祁有关的事，他就不会思考。 包括今天晚上的饭局，两人对面而坐，没有话题，只有尴尬的微笑，更尴尬的还有无意撞上的同学。 许熠拉不下面子，让同学一说只好拼桌，尴尬感下来了，谈话空间却没有了。 这顿饭许熠吃的格外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周祁，一看就会心跳加速。 周祁注意到他的不自在，跟同学们打好招呼，就和许熠一同离开了。 晚风一吹，周祁有些站不稳，许熠知道他今晚被同学起哄没少喝，他下意识扶住周祁，心跳陡然加快。 他扶着周祁拦下车，问出他家的地址，一路把人搀回了家。 屋内没开灯，落地窗开阔透进的光影在客厅留下微弱的光，周祁还没喝到烂醉的程度，许熠看了眼还算放心。 转身欲走，手腕倏地被握住，周祁掌心很烫，呼吸很重，连带脖颈也染上绯红，那道深沉视线直勾勾看过来。 许熠大脑瞬间懵了，轻声问，“怎么了？” “太晚了，在这住吧。”周祁声音平稳，说得认真。 “不了，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许熠哪敢和他住一屋，先不说自己能不能对喜欢的人把持的住，周祁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思，要知道自己是弯的，周祁一定后悔说这话。 许熠刚要拒绝，周祁忽然脚下一软，结结实实摔在许熠怀里，灼热温度像能把人烫化。 周祁墨瞳愈发深沉，他慢慢解开领口扣子，露出大片胸肌，手臂沉重无力，他仰头轻声开口。 “能不能……帮帮我。” 许熠顿时感觉浑身血液全冲脑袋上了，周祁的声音磁性低哑，把他理智都勾走了。 “……好。” 他别开视线，手指微微发抖，帮他解开卡死的扣子。 他屏住呼吸手指使力，但那扣子跟长死在上面一样，怎么弄都解不开。 许熠有点急了，他俯身离近去看，这才发现上面有个线头缠死了，好不容易解开，一抬头和周祁只有咫尺距离。 他起身拉开，却忘记手腕还被周祁抓着，整个人因为惯性直直摔在周祁身上。 好死不死，嘴唇也特别巧的摔在周祁嘴上，许熠明显感觉到他浑身一僵。 登时爬起身，嘴上慌忙：“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有感觉吗？” “啊？” 许熠抬眸，周祁呼吸声砸在耳里极其刺耳，他又问了一遍。 “有感觉吗？” 他在问无意间的吻？许熠整个人已经宕机了，他完全把行为交给下意识，连同脱口而出的回答。 “有。” 手腕力道加重，周祁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冰凉的唇压下，加重了刚才浅尝辄止的吻。 许熠双手环上他的脖颈，身体不自觉迎合，他不得不承认，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想朝他靠近。 他不知道周祁酒醒后还记不记得，他只知道醉酒的人是硬不起来的。 ……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许熠腰腿酸麻连翻身都是个问题，腰上搭着的手轻轻捏了捏。 “醒了？” 许熠猛地起身，昨晚画面跟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嗯...你还记得？” 话没说完就咽回去了，赤。身相贴，但凡长脑子都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了。 周祁收手，闭眼躺在床上，嗓音沙哑：“昨天晚上我失态了……对不起。” “我喜欢你。” 许熠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大脑短路的线突然就接上了，虽然进度快了点，但他不想拖。 “是因为昨晚的事？”周祁问。 “不是，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想找机会告诉你，我喜欢你。” 周祁看着他的眼睛，充满不解：“为什么？” 许熠转过头，笑得温柔自然：“喜欢没有理由啊，就是喜欢。” 周祁眼神有一瞬转变，随即一字一句给了他回答。 “那我们试试吧。” 第10章 回忆如潮水般褪去。 天色压的很沉，屋内窗户没关，斜风细雨从窗口打进来，潮湿温热惹得人很不舒服。 这一觉并没有想象中睡得踏实，许熠睁开眼，仿佛一切经历都在昨天，又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嗓子干涩难耐，起身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水，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满屏的未接来电。 大部分都是周祁的电话号。 眼中神色暗下，手指一划，再次拉黑，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还是提不起精神。 收拾、洗漱、下楼，他一刻也等不了，顶着小雨随便进了家小店，点了份小面，矿泉水一上来，他猛地灌了大半瓶，嗓子才好受点。 没饭吃他能忍，没水喝他真想死，差点就喝洗澡水了。 小面一上来微信电话也响了，下意识要挂断电话，一看竟然是裴青寂打来的，想也没想赶紧接了。 “青寂，怎么了？”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许熠看了眼确定没挂，“青寂？” “小熠，你在哪儿出差呢？” “我没出差啊，谁告诉你——”许熠一怔，“你见到周祁了？” “嗯，我在你家门口，他说你出差了。” “他骗你的我们分手了，我给你发位置，别让他知道。” 对面应了声挂断电话，许熠还是不放心，立马发消息叮嘱裴青寂，说来说去就是怕再看见周祁。 他现在是真没心力再和周祁扯皮，被这么一打断，碗里的面顿时不香了。 简单吃了两口，许熠买点速食就回了租的小房里。 一进门直接仰倒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思绪在脑子里乱飞，一切都和周祁有关。 空寂会把脑子里的念头放大，心脏感应到念想又开始上班，阵阵绞痛折磨的许熠不敢在想下去。 他坐起翻出电脑，工作有时候还挺有用。 打开电脑文档里满满全是设计稿，毕业以来的心血都在这里面，按照时间滑到了第一份成功设计出品的图稿。 是一家住房设计。 上下两层楼采用白灰轻奢极简风，笔直线条在视觉上显得干净利落，硬装采用悬浮设计同时加强了空间感。 装修完成交房的那天，周祁推开门笑着对他说。 “你亲手设计的属于我们的家，欢迎许设计师视察。” 许熠至今记得周祁当时的表情，打心底透出的开心，连声音都带着愉悦。 他关了图稿，越想越讽刺，烦躁从心头火起，尽管离开这么远，还是能被这些影子缠上。 关了图稿，创建工作室也该提上日程了，要不是这一遭，许熠可能还会安稳拖个一年半载，在自立门户。 北城消费不算太高，物价也亲民，上网找了些价格适中的地段，咨询选址急不来。 搜罗到后半夜四点多，身体实在撑不住，许熠感觉眼皮沉得赶上铁皮了。 铃声炸响，许熠被吓得一激灵，一划接起：“青寂你到了？” “嗯，你这里还挺难找，下楼吧陪我去吃点东西。” 许熠应了声，随手抓起外套出了门，裴青寂生活很规律，这个时间段他不会吃东西。 这顿饭其实是想让许熠吃的。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两束车灯照亮楼门口的空地，双闪交叠吸引来人。 许熠被光晃得眯起眼睛，几步跑上车关上车门。 裴青寂转头递上杯热茶：“喝两口暖和。” 许熠接过瞧着他，还是一点没变，转机落地又开车这么久，状态还是一点没崩。 银丝眼镜显尽斯文，卡其色马甲修着腰身。 嗯——狡猾能言的精英范儿。 “裴律辛苦啊，回国这么晚还来找我，时差都没时间倒吧，这顿饭我请你。” 裴青寂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早就不是什么裴律了，先别说我，你怎么回事？” 许熠瞳孔放大，有些哑然：“我能有什么，感情不和呗，你什么时候辞职的怎么没告诉我？” “不算辞职。”裴青寂没多说，一脚油门驶离。 天还未亮基本没有开门的饭店，两人路上闲聊，彼此都没打探不愉快的事，这也算是从小长大的默契。 转悠回了楼下，已经五点多了，雨有了停下的趋势，许熠刚下车，心脏登时顿空。 被顶上去的呼吸卡在喉咙里，他一紧张就会这样，说不上是因为什么，也可能是对事件来临之前的感应。 裴青寂下车绕过来，搀着许熠有些忧心：“胃又不舒服了？我扶你回去。” 第12章 心脏猛跳，喘不上一口完整的气，话也堵在喉咙里，大概是熬夜太久，可能要猝死吧。 手刚搭上裴青寂肩膀，身后猛然传来怒喝。 “许熠！” 两人同时回头，周祁大步冲上来伸手就要拽许熠，却被裴青寂一巴掌拍开，把人挡在身后。 “都追到这了，真看不出来，周总原来这么深情啊？”裴青寂眉目压下。 “我没找你，给我让开。”周祁冷眼睨着他。 裴青寂笑笑，镜片后的弯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你们已经分手了，小熠现在不想见你，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周祁火气憋在胸口，早就扔了沉稳：“你算什么东西？我和许熠之间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外人插嘴了？” 许熠顺着气，手攥着裴青寂胳膊撑起身：“他不是外人，你才是。” 周祁怒意凝在脸上，上前一步却被裴青寂横在身前。 “你为了他这么跟我说话？许熠你早就等不及跟我分手了吧？好和你这个老相好双宿双飞？你把老子当狗玩呢！” “青寂你先上去。”许熠站稳把裴青寂推到了一边。 “小熠。” 周祁怒目扫到裴青寂身上，拳头攥的嘎吱作响，牙根都快咬碎了。 “叫的这么甜蜜？真他妈恶心。” 许熠重重呼出口气，他看了眼楼层不少门户都亮了灯，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耐不住凌晨五点还是过于安静。 许熠不想把这事闹大，周祁不要脸，他还要。 “你能给自己留点脸吗？你没有下限吗？” 周祁眼中的目光倏然暗下，许熠怎么说他都行，但求他回来怎么就成了没下限？ “你一声不吭就走，换电话卡拉黑我，我想找你还得靠跟着一个外人？你说我没下限，你给我留下限了吗？” 许熠转过头，裴青寂已经不在视线里了，他暗自松了口气，还好现在没镜子，不然他面对不了自己的狼狈。 “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单纯的感情不和，分手不仅放过你，也放过我。” 周祁双眼深深看进他眼底，那里面好像有种东西比恨还可怕，许熠眸色无光，甚至在言语下也没有波澜。 周祁看清了，那种东西是释然，许熠对他死心了。 “你提分手我答应了吗？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聊聊，还是说你一直都喜欢裴青寂，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等他回来？” 许熠被他双手摁着肩膀，巨力压得生疼。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我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戴绿帽子了？和你睡了三年心里一直装的别人？” 许熠当着他面笑出声：“周祁，你真是傻的可以，不仅傻还特别敢想。” “你什么意思，你真这么做了？” 周祁说到最后声音都在抖，手上力道更大，如果许熠承认了，他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 许熠没想过报复他，周祁的死缠真的把他生活全搅乱了。 “是。” 果断干脆，没有犹豫。 周祁大脑一片空白，最深处一直紧绷的线突然断了。 许熠感觉到肩上卸力，根本没有留恋转身就走，身体徒然一轻，眩晕感立马冲上脑海。 周祁抓死许熠后颈任他挣扎，始终憋着口气把人摔进车里。 力道太大，周祁松手没控制好力度，许熠摔下去的瞬间，脑袋磕到车门，几乎致死的眩晕让他动弹不得。 “小熠——！” 裴青寂连一贯的斯文都顾不上，从门后出来几步跑到周祁车边，拼命拽着把手。 “周祁你赶紧把人放了！” “敢叫人你就再也别想看见他。” 周祁升起车窗，一脚油门起步拐出小区，后视镜里裴青寂坐进车里很快跟了上来。 “停车......” 极快车速让脑中眩晕加剧，视线模糊晃动，额角疼痛都顾不上，许熠蹭着椅背爬起。 车辆急转弯直接把他甩到了主驾驶后，他忍着肺腑挤压坐起身。 “我让你停车。” 周祁目光死死盯着后视镜，裴青寂紧追不舍像块难揭的膏药。 “你在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掉头撞死你那个老相好？” 心脏陡然坠下，许熠默声扯了脖子上的银链，缠上双手，绕过主驾驶靠枕勒住他脖颈。 手上募地使力，呼吸乍时被勒停。 “我再说一遍，停车！” 呼吸卡死的瞬间，周祁猛打方向盘，脖子上力道不断往回收，窒息冲上脑海。 “许...熠。” 雨不适时下大，豆大雨点砸在挡风上声声作响，模糊掉视线掩盖住声音。 周祁颈间憋上片红紫，脖颈青筋暴起，眼前忽然黑了一片，对向急速冲出的大货直奔而来。 许熠眼睁睁看着车辆即将撞上，他撒开手探身越到前座，一手拽死方向盘朝反方向打死。 嗵——！ 车辆失控撞上护栏爆发出巨大声响。 周祁瞳孔逐渐清明，喉咙灌入氧气剧烈咳嗽，肩头被沉重压着，微弱呼吸洒在脖颈，血流顺着颈间淌下。 许熠垂头埋在周祁肩窝，额角破开的巨大口子汩汩流着血，双臂仍保持昏前姿势护住周祁。 侧窗和前挡风碎裂，玻璃片距离喉管只差分毫！ 视线迟缓移过，许熠的手挡死了玻璃，留下一片血红。 第11章 救护车警报拉响，裴青寂拽开车门看清内部状况，倒吸一口凉气。 许熠半身搭在周祁身上，大片玻璃直扎进手背，鲜血混在一身黑上看不出痕迹，湿乎乎粘在身上。 “小熠！” 安全气囊爆出来卡死活动空间，裴青寂冷汗直下，许熠已经没了意识，坐在主驾驶的周祁状况也很差。 他双目空洞呆呆的拖着许熠身子，裴青寂刚要开口，赫然看到他双腿卡死在操控踏板处。 急救立刻叫来了消防准备破拆，许熠失血过多需要立刻抢救，消防拉开另一侧车门脸色瞬间严峻起来。 玻璃片斜切进许熠半个身子，他侧腰卡在前座缝隙中，强制把人抬出必然造成二次伤害。 周祁成了许熠唯一的支撑，但想救许熠周祁必须先出去，可两个人的位置互相卡死。 消防：“只能先把主驾驶的人救出来，再尝试切割玻璃。” 急救：“不行！主驾驶双腿卡死，强行施救两条腿都保不住，而且中间的人情况危急，玻璃碎片是斜切进的，切割机震动容易造成内脏破裂！”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束手无策。 裴青寂却忽然嗅到一股浓重的汽油味：“油箱漏了。” 嘈杂人声不断灌进耳里，周祁脸色惨白怔楞看着前方，身上痛感好像消失，连同心跳也无法感知。 手上温度越来越冰冷，他眼珠转动才意识到，凉下去的是许熠的温度。 四肢好像被焊死，他恍惚间只能听见旁人说，许熠有危险。 大雨仍然没有停下的趋势，对施救造成更大阻碍，燃油持续泄露，消防只能另想折中办法。 许熠呼吸越来越微弱，切割机巨响刺激耳膜，周祁缓缓转头对上消防视线。 “帮我。” 消防员连忙叫过急救：“他还有意识！” “我出去，你们扶着许熠。”周祁冷静的反常。 裴青寂听见声音瞬间反驳：“不行！你要是强制出来，两条腿都得废！” “没时间了。” 周祁嗅到加重的汽油味，他不敢再耽搁一秒，身旁急救消防已经准备好。 他把许熠接手，双臂强撑起身，双腿已经麻木失去感知，他手上使力硬生生把双腿从踏板上用力抽出。 没有支撑整个人重重摔出车外，急救早已准备好，二话不说把人抬上担架。 车前舱已然冒出滚滚浓烟，医护消防分秒必争，只用了六分半就把许熠稳稳抬了出来。 警灯划破大雨浓雾，北岸市中心人民医院同一时间，开启了两台手术。 许熠再次睁眼是被刺鼻的消毒水味呛醒的，裴青寂见人醒，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怎么样？麻药还没过现在应该不会太疼。” 许熠仰躺在病床上，手上用力才发现裹着厚厚的纱布。 “我没事，嘶——”许熠想起身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别动，你身上都是伤需要静养。” 脑海中车祸前的记忆仍新，他眨眨眼，问：“周祁...他还好吗？” 这件事毕竟和自己的冲动脱不了干系，尽管他真的不想再和周祁有牵连，但他也没办法眼睁睁看周祁受伤。 “他...情况不是很好，双腿韧带断裂，撕脱骨折，目前还在观察中。” 许熠视线骤缩，微张着嘴半天，才哑然问：“是...因为我吗？” 他清晰记得撞上前，他半身都护在周祁身上。 第13章 裴青寂不想让许熠自责，但实事求是，说：“是为了救你，他双腿卡死在驾驶室，当时你们两个情况都很危险。” 两个人都没去说前因，如果周祁不执意把人带走，许熠也不会情急才做此举动。 夕阳没入地平线，许熠被裴青寂摁着多躺了一个小时，直到周祁那边有消息，裴青寂才同意许熠起身。 身上挂着止疼泵，行动起来还不至于太疼，但是麻木和抽空感占据全身，没走几步就累得直倒气。 小步蹭到病房门口，推门进去许熠整个人滞在原地。 病床上的周祁被床前人挡的死死的，闻声男人转身，浑身冷硬气质盖不住。 “找谁。” 声音冷淡疏离，同周祁冷暴力说话的腔调有过之而不及。 许熠还未开口，男人就被推开，周祁没了往日的矜贵，一张冷脸憔悴又痛苦。 “许熠！” 周祁推开他哥，一分都等不了就要下床，全然忘记双腿固定的石膏，一脚踩下，顿痛登时袭来。 周砚一把将人推回床上，怒目看着作死的弟弟。 “腿不想要了？我现在就给刘院打电话，马上给你安排截肢！” 周砚回过头收了几分怒意，扫到许熠，面色虚弱惨白脊背微微弯着，一手撑墙病的不成样子，偏那双眼睛里有股平淡的倔劲儿。 和他弟有时候还挺像。 “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和周祁说，有时间我会亲自找你聊。” “不行！”周祁几乎怒吼出声。 “我用不着你插手我的事，哪个多嘴的告诉你的？真是好日子过够了，都管到我头上了？” “我看你才是好日子过够了！” 许熠原本就没想掺和，更没想和他哥聊，来这一趟也只是想看看周祁伤得怎么样，既然无事他也该走了。 “那我先回去了。” 身后周祁声音嘶吼着，挣扎着起身就要下床，被他哥吼了好几嗓子。 许熠耳膜都快炸了，撑着墙一步步挪出病房，裴青寂在外等了很久，见人出来连忙接手。 “怎么这么吵？” “肺活量好吧，我累了咱们回去。” 裴青寂没多问，把人搀回了病房，期间护士过来换药，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听在许熠耳里就是自己一时半刻出不了院。 许熠靠坐在床头，裴青寂手机接而连三响起，好不容易有了空档，许熠忙说。 “病号不值得耽搁您宝贵的时间，快回去忙吧。” 裴青寂听他打趣自己证明状态还成，扬了扬嘴角。 “周祁现在应该也没办法在干出什么出格的事，需要我随时找我，等我忙完再来看你。” 许熠扬扬下颚，示意他：“去吧去吧。” 裴青寂不放心的把水和食物放到许熠能轻松拿到的位置，临走还特意请了位护工阿姨。 许熠仰躺在床上，听着病房门开合，还以为是裴青寂忘了东西，刚要开口，转头才看清来人。 周祁费力推开门板，滚着轮椅滑进来，病服穿在他身上也被健硕身材衬得有型。 几缕发丝垂在额前，柔下的目色少了很多冷傲，上位者的气势此时被惨淡取代。 “许熠。”他说着就想起身，双腿却不听使唤支撑不起来。 许熠见状无奈啧了声。 “别动，你哥呢？他就放心你出来？” 周祁立马捕捉到话里藏着的关心，嘴角藏不住一点事。 “他回去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找你麻烦的。” “他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护工抬头看了看两人，对上周祁视线就听他说。 “阿姨，麻烦帮我推到旁边的空床上。” 许熠眉头皱起：“说完你可以回去了。” 周祁面色拧起，满脸痛不欲生的样儿，被护工扶到床上躺好，如释重负道。 “我行动不便没办法请护工，我们住一起护工方便照顾，阿姨的钱我出双倍。” 许熠刚要开口拒绝，就看见周祁双腿固定的钢钩，心脏微顿，瞬时冷言就被堵了回去。 “你……算了。” 周祁脸上的笑渐深，落寞眸色映上光彩，开口掩不住欢喜。 “你放心我保证什么也不干。” 许熠别过脸，他没办法面对现在的周祁，会因为能和自己住一起就笑得合不拢嘴。 同样，他看到周祁受伤也还是会心疼，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他只能不停克制自己，好不容易摁灭的心动，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周而复始。 护工看完两人的吊瓶就关掉灯，出去把门带上了。 许熠一直闭着眼睛，周祁时不时会轻声和他搭话，不说那些不愉快的曾经。 只说心动欢愉的过去。 “睡了吗。” 声音很轻，印象里许熠没怎么听过周祁这么温柔的语调。 周祁似乎不太关心答案，他轻声呢喃自顾自说着，像说给自己听，也像在带动许熠的回忆。 “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那天，我们牵着手一起上课，碰到熟人你连忙把手松开了。” 周祁轻声笑笑，“我怕你不好意思才故意解释，说你不喜欢男人。” “但是你一秒都没犹豫，你对他们说，我就是喜欢男人！” 周祁侧过身，看着许熠身体均匀起伏。 眼里有星光闪烁：“其实我也很想说，我不喜欢男人，我就是喜欢你。” 许熠眸子阖动，心脏最隐秘处像被破开了个洞，他强制自己进入深睡，却把这些话一字不差全听了进去。 周祁翻身声音响起，听上去很迟缓，直到躺平，才呼出口叹息。 “晚安。” 许熠屏着呼吸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把头埋进被子才敢放声呼吸。 哽咽卡在喉咙，眼尾渐湿。 他能受得了周祁各种冷言厉语，唯独受不了剖心的软言暖语。 尽管如此，他的选择条件里，早就没了周祁这一项。 第12章 同一间病房，两人都以为对方睡着了。 许熠始终没转过身，周祁也没在说话，默声注视着许熠的背影。 很瘦弱，单薄身躯缩在被子里微微隆起，知道的床上还躺个人，不知道的一屁股坐下去能把许熠压个半死。 周祁越看心脏越难受，他意识到自己做法的偏激，但是控制不住自己，之前他认为这是失去许熠下，慌不择路才有的措举。 潜意识下认为这是爱。 直到许熠日渐瘦下的身躯，接二连三的受伤，他发现自己的心一次比一次痛。 他看不得许熠受伤，他也控制不住许熠离开情急之下的伤害。 周祁头一次萌生自责的心情。 许熠不清楚周祁在盯着他看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炽热、灼烈的视线，惹得他浑身难受。 这一夜他压根没睡，直到亮起的天光将病房的暗淡褪尽。 医生例行查房，许熠侧躺一夜大半个身子都僵了，护士查看伤口换药才发现，腰间白纱渗出的血。 “不能侧躺你怎么不听呢？这都渗血了，换好药可不能这么睡了。” 许熠答应两声，可能是止疼泵效果太好，根本没感觉。 被护工帮忙翻过来，许熠侧目一瞥才看清，周祁眼下青黑，疲态遮不住。 显然，他也一夜没睡。 医生看了看床头卡对挪病房这事，并没多说，换好药医生护士们出了门，病房才重归安静。 周祁对上许熠视线，开口嗓子干哑，近乎失声：“饿了吧，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买。” 说着他就要起身，被子一掀，双腿绑着石膏就挪到地上，护工回头一看差点惊呼出声。 护工：“都别动了，我去买。” 护工急忙扶两人洗漱完准备去买早餐，她发现腿伤的年轻人好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直勾勾盯着白净漂亮的男人看。 许熠和护工对上视线，阿姨侧过脸朝许熠挤挤眼睛，又抬手指指脑袋，随即把头一歪。 许熠看出来护工是在问，周祁精神是不是不正常？ 他在护工疑惑的注目下点点头，周祁确实不正常。 “你们...在干什么？” 护工一惊：“没事没事，我去买早餐。” 说罢快步卷出了病房，一时间屋内又剩下两人，许熠根本没打算给周祁开口的机会。 他不方便躺下就闭起双眼，靠坐在床头，总之他不想搭理周祁，甚至都想把裴青寂叫过来，赶紧把自己挪走。 周祁刚换上的笑容在看见许熠闭眼时，慢慢落了下来。 “还痛吗？” 他问的很轻，但许熠还是听见了，依旧不为所动。 许熠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拒绝，周祁的落寞却没人看见，他张了张口还想问些什么。 话到嘴边才意识到都是没用的废话，以前两人在一起都是许熠主动找话题，同样也是废话，同样没得到回答。 第14章 可许熠还是会看他心情，调整缓解气氛的话，尽管收到的是一张冷脸，还有一声不耐烦的“别来烦我。” 许熠依然会把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再挂上两个浅淡的酒窝，温声哄道。 “那你不要生气，好吗？” 周祁从没回过他，也就没了然后，如今轮到自己他才后尝冷落的滋味。 门板敲响，进来的不是护工，周祁看见来人脸色立马紧皱。 周砚看见周祁，两人同时开口问道。 “你怎么又来了？” “你怎么在这？” 许熠听见声音眉心微蹙，缓缓睁眼还是得经历这遭。 周砚剜了眼没深沉的弟弟，拖开椅子坐下，把死贵的果篮放在床头，斥责还没出口，房门又开了。 三道目光看过，仍然不是护工，裴青寂拎着早餐走进来，淡目扫过屋内的人，坐到许熠身边放下早餐。 周砚目光暗下，审视这位斯文吸睛的男人。 “好些了吗？”裴青寂揉了揉眉心问。 许熠点点头，刚要张口就被周祁截胡。 “他好的很，用不着你在这瞎操心，我在这守着许熠能出什么差错？” 周砚目光立马转过：“就因为你在旁边才最容易出差错。” 许熠没偏头，淡声表示：“新来的病友太吵，青寂我们换一间吧。” “不行！” 周祁推开他哥，慌目急言道：“许熠你别走！我这就把我哥撵走，你别怕！” 周砚一直注目裴青寂，起身时不动声色捶了下弟弟，后面响起吃痛声，周砚正色道。 “看来他们还有话没说完，他们的事应该他们自己解决，请问您怎么称呼？” 周砚垂眸看着裴青寂侧脸，伸手等待。 裴青寂余光注意到，他不是会失场面形式的人，侧身时挑起浅淡的笑。 “裴青寂，小熠的...”他目光在许熠和周祁两人之间梭巡，“小熠最亲近的人。” 后一句咬字格外重。 许熠知道这话是说给周祁听得，果不其然，周祁撑着床站起身，直指裴青寂。 “许熠最亲的人是我！姓裴的你再胡说！” 周砚脸色越来越沉，侧身把周祁挡在身后握上裴青寂的手。 “周砚，我弟弟比较长情，事出有因难免偏激，还请见谅。” 裴青寂冷笑一声，抽回手转头看向许熠：“小熠，我们换病房。” “好。”许熠撑着床，刚一挪动撕痛袭来，猛地倒吸口凉气。 许熠捂着腰部，止痛泵滴滴作响，没了止痛他整张脸被疼到扭曲。 裴青寂立马按下呼叫铃，周祁见状不顾双腿疼痛，两步跨到对面侧坐在床上，一手揽住许熠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有了支撑，许熠稍微顺下几口气，直到护士匆忙赶来加好药量，许熠才静静闭上眼等待止痛生效。 许熠脸色痛到发白，额间沁上一层薄汗，因为疼痛微张嘴唇缓着呼吸。 周祁大手顺着他后背，动作轻柔生涩。 裴青寂镜片后的目色沉下，身旁周砚轻咳一声。 “裴先生给他们些时间，我们借一步说话，我想和你了解一些事。” 裴青寂下意识要出口拒绝，看到周祁脸上的焦急担忧却不像掺假，他蹙眉看向时间。 “十五分钟。” 病房门开合，屋内只剩下许熠被疼痛摧残的呼吸声。 周祁肩膀麻木酸痛，但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生怕挪动一下，许熠会疼的更重。 他手上动作始终没停，但除了顺后背想不出还能做什么。 与其说想不出，其实是他只记得这么一个动作。 以前他应酬醉酒回家后，许熠就会像这样揽着他，轻柔地慢慢替他顺着气。 很舒服，很安心，他总会在这种抚慰下沉沉睡去，什么也记不清。 现在他笨拙地学着同样的动作，许熠却没见好转，甚至呼吸更重。 他特意避开了伤口缝合的位置，就是怕手重蹭疼了许熠。 “还是很疼吗……要不要叫医生？” 周祁小心翼翼询问，试图听从许熠的想法。 “……不用。” 许熠气声很重，医生给药速度间隔的不算近，因为许熠体重过轻，剂量只能控制在体重范围内。 周祁看着床头的早餐，许熠已经很久没安下心来吃一顿正常的饭。 他在脑中寻找缘由，到头来发现那个源头是自己。 他暂时收起自责，尝试喂许熠吃些东西，他一只手撬开包装盖，舀起热汤时吹了吹才递到许熠嘴边。 “张口，喝汤。” 许熠掀起睫羽，狭窄视线有一匙澄黄的鸡汤，上面浮着油花。 许熠抿嘴偏过头，提不起一丝食欲。 “听话，多少喝一些，不然你胃会难受。” 周祁柔声哄劝着，许熠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太油了，拿走。”许熠偏过头，强压下胃中的不适。 周祁只好把那勺鸡汤放了回去，许熠不吃不喝营养跟不上，伤口更难愈合。 他想尽办法能让许熠少吃点东西，胃里也能好受点，连哄带劝最后只喂了点水。 听着许熠呼吸渐渐放轻，估计是药效起了作用，周祁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许熠很安静的轻睡，额头还缠着厚重的纱布，周祁垂眸描绘许熠的面容。 这种角度下的许熠莫名让他安心。 病房门再次开合，走进门的却只有裴青寂一个人。 两人视线对上，周祁脸上柔和瞬间褪尽，敌意藏都不屑藏。 裴青寂脸上也没了最初的淡然，意外凝重。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小熠。” 周祁把怀中人抱的更紧，冷声道：“和你有关系吗？” 裴青寂脸色越来越沉：“你接近小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哥跟你说什么了。” 周祁的慌张掩盖在强装的镇定下，感受到怀中人微微转醒，心脏顿空更甚。 “我只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许熠！” 裴青寂低吼出口，拳头紧攥在身侧。 许熠的咳嗽打断了两人，目光渐明，他起身离开周祁的怀抱。 周祁怀中顿时空了，不安感袭上心头，他压下目光盯视裴青寂生怕他再说出什么。 裴青寂见许熠转醒敛了些怒意，他接过许熠温声说。 “小熠，我带你离开。” 许熠点点头，手心还被周祁握着。 “许熠……”周祁指尖都在抖，“你别信姓裴的胡说，你能不能别走。” 许熠掰开他的手，“青寂不会凭空捏造，你要是没做过，怕什么？” 他并没有睡实，俩人寥寥几句都收在耳里。 裴青寂没在多说，他扶着许熠下床慢慢走到门口。 周祁慌张起身，双腿却借不上一点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许熠你别走！” 许熠听见声音脚步一顿，但他不敢回头，被扶着出了病房，正对上门口的周砚。 裴青寂冷脸开口：“麻烦请让开，管好你弟弟，别再把治不好的公子病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 许熠目光扫过周砚，借着裴青寂胳膊把脊背直了直。 “你对我可能有误会，以前我们的确在一起，但是现在我和周祁已经分手了，我不会去打扰他，也请别再让他来打扰我。” 许熠几乎把所有的气都用在这些完整的话上。 周砚目色愈发深沉，看向许熠的眼里多了些深意。 “你和周祁之间是你们的事，我不参与，但显然周祁现在放不下你，我会替你劝他。” “劝他对你死心。” “那最好。” 周砚收回视线，看向裴青寂时收敛眼里的冷意。 许熠看向裴青寂，两人没在停留朝着新病房走去。 新病房朝阳采光很好，许熠坐到床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总觉得周砚眼里那道平静带有深意的审视，像极了周祁冷酷无情时应有的目光。 许熠看着裴青寂想叮嘱两句，却找不到应有的理由，但愿是自己多想。 “青寂，周砚都和你说了什么？” 裴青寂倒水的手一顿，随即放下水认真的看着许熠。 “如果你还会因为这段感情伤心难过，我不会告诉你，周砚的话我并不清楚真假，所以不能作数。” 许熠轻呼出气，总不可能比现状更糟了。 “告诉我吧。” 许熠浅浅笑笑，笑容里满是强撑起的淡然。 周砚进门就看见跪倒在地上的弟弟，身上没了往日的傲气，抬起头垂下的发丝也遮不住眼中的落败。 “下周季老亲临你和季小姐的订婚宴，把自己收拾干净。”周砚冷声说，“包括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感情。” 第13章 “少跟我用命令的口吻说话。”周祁无视周砚伸出的手，撑地起身。 第15章 “想拿我垫你招标的基石？你等下辈子吧。” “去不去由不得你，犯狠对我没用，傻弟弟你太天真了，还妄想着旧情复燃？” “你到底说了什么。”周祁死盯着周砚。 “说你深情啊。”周砚笑起，“哥哥原本是想帮你的，难道他不是你高中的初恋吗？” 病房内瞬间静地落针可闻。 “高中，初恋？” 许熠坐在床上怔楞看着裴青寂，仿佛浑身血液凝固，心脏被破开的大洞早已流干了血。 “明明是大学......不对。”许熠语无伦次寻找话中的破绽。 “怎么可能？他一直在骗我？一直骗我......” “小熠。”裴青寂眉头紧皱。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许熠佯装镇定，抬眸看向裴青寂。 “好。”裴青寂心中隐隐不安，他知道许熠是个藏事的人，能说出口的才是已经想开了的事。 许熠看出他的担忧，努力撑起嘴角，裴青寂这才退出了病房。 房门关上，记忆又如洪水般袭来，高中的记忆距离不远，却模糊的很，他自知学生时期自己不是个善茬，交手的人太多，里面根本没有周祁这一号人物。 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周祁是在大三的迎新晚会上，他为了加上周祁的联系方式，把社团内所有的新成员全部加了一遍。 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周祁，可周祁却不是第一次见他。 所以周祁早就知道。 眼睁睁看着自己为了讨好他，装了三年多的温柔良善，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沾沾自喜沉醉在一个人的幻想恋爱中。 蠢到透顶。 但却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周祁心里根本就没有喜欢，谈何欺骗？ 自以为是的人其实是他。 许熠靠坐在床上，心间吹过的风不停刮着那块缺口，很疼，愈合不上。 他没有歇斯底里跑去质问周祁为什么这么做，那点残存的感情扰着他，只要原因剖开摆在明面上，他就会被伤的体无完肤。 预感更深的伤害到来之前，人本能的反应会想躲避，许熠也不例外，逃避不面对才是斩断纠葛的最好方法。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周祁不是。 病房门重重推开，门甩到墙上又弹回来，周祁滚着轮椅费力朝前挪。 “许熠。” “你别过来。” “你相信了是吗？裴青寂说什么你都信，为什么我说的话你就不信？” 周祁滚着轮椅不断朝许熠床边靠近。 许熠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心脏猛地抽痛，他瞪视周祁低喝道：“你别过来！出去！” 许熠浑身发颤，冷汗顺流而下，骨子里透出抗拒。 周祁软下态度：“你听我解释——” 这句话瞬间戳到许熠的痛点，他愤声说。 “解释什么？解释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本性的人，看着我像小丑一样在你面前演、在你面前装，只为讨你欢心？解释我在这段感情里的卑微，就该给你这样不可一世的上位者提鞋？” “周祁你他妈太不是人了！” 许熠抖得不成样子，那双眼里的厌恶深深看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周祁被他眼里的恨深深钉在原地，许熠现在就像一个炸开的刺猬，软硬不吃。 “我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你！我那么对你为什么你还能装的下去？因为你爱我，为什么现在不装了就不爱了？” “许熠，你觉得你特别无辜是吗？你认定我骗你，你难道没骗我这么久吗！” “你和我都活该。”许熠忽然冷静下来，“你说的没错，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呢？争执这些有什么意义？” “我的面子早就被你踩得稀巴烂，即便这样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明明是你不肯放过我！” 许熠就坐在床上，一步之遥，无形生裂的沟壑越来越深。 “那你弄死我吧。”许熠突然说。 周祁瞳孔震颤，五脏被这句话揉在一起。 许熠下床走到他面前，僵硬的身子半跪下，他仰起头露出白的刺眼的脖颈。 他握住周祁发颤的手腕放上自己的脖子，轻声哄劝。 “我累了，既然你不想放过我，那就亲手弄死我。” 他闭眼等待巨力下的窒息，这种感觉放到现在竟然会成为解脱的快感。 大手盖住颈侧，凉意却落在唇上。 许熠猛地睁眼，周祁却只是浅浅的亲了下，视线相交，许熠清楚地看见他眼底染上的水氲。 “我们……还能回去吗。”周祁话到最后已然哽咽。 “回不去了。” 颈间的手渐渐松开，周祁缓缓滚着轮椅退后、转身、出了病房。 身上越来越痛，肺部空气好像被榨空，许熠捂着胃起身，手掌揪紧床单大口喘着粗气。 呼吸太急，卷进嗓子刺激喉管，剧烈咳嗽鼓动伤口，身体像被搅碎的疼。 最先碎掉的心脏让他直不起身。 胃里翻搅涌出一大口鲜血，血流不受控制从胃里、鼻腔喷涌而出，不断呕出的血大片大片喷洒在白床单上。 一门之隔，周祁始终停在门外久久没走。 这是他能想到最体面、且距离许熠最近的位置。 病房里忽然响起的呕吐声瞬间把他敲醒，他推门冲进屋内，脸上血色陡然褪尽。 满目洁白被大片醒目的红刺痛。 周祁没了理智，下意识起身冲去全然忘了腿伤，双膝重重砸向地面，剧痛袭上的一瞬，他吃痛倒吸口气。 顾不上双腿，他扒着地面朝许熠挪去，失声嘶吼：“来人！医生——！” 挪到许熠身边把人揽进怀里，他的口鼻还在不断朝外流血。 周祁手抖如筛，一边蹭着流出的血，嘴里不断重复许熠的名字，他彻底慌了。 医生闯进屋内接手，周祁还是死死抱着许熠，直到医生把两人强行分开，周祁才像终于找回理智，看着担架抬走的方向。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失去理智，第一次是许熠说他恶心的时候。 目光人影显出，周祁抬眼还没看清来人，脸上就被猛捶了一拳。 裴青寂甩着手怒视着他：“周祁你他妈要是有良心，就赶紧滚！” “因为你许熠受的伤还不够多吗？你非要逼死他你才甘心吗！” 周祁晃了晃神，看清来人眼里瞬间染上阴鸷，他踉跄起身对着裴青寂一圈抡了回去。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轮到你多管闲事了？许熠现在在哪儿？” 裴青寂眼神暗下，低骂了声，出拳正欲砸下手腕就被来人擒住。 周砚目光移到裴青寂脸上：“这里是医院，我弟弟连站都站不稳，趁人之危不太好吧？” 裴青寂甩开他手：“你不如问问你弟弟都干了什么。”扔下话，他转身离开。 周砚回头看了一眼，周祁整个人就像个压抑到极点临近崩溃的疯子，他太知道周祁这会儿在想什么。 走心的的爱情，足以让他弟弟变成废物。 他淡淡扫了眼，转身出了房间把门带上门，屋内霎时一片寂静。 周祁死盯着房门处，终于卸了劲，他撑不住滑坐到地上。 他心里门清，许熠如今的惨状或多或少和他脱不了干系。 许熠的出现已经把他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曾经是许熠让他直面自己。 现在他真的做到了，许熠却嫌恶甚至痛恨这样的自己。 从一开始他把‘在意’挑挑拣拣放到恨意里时，他的第一步就走错了。 许熠的靠近给了他机会，他却亲手把机会用诱敌深入的方式彻底报复了回去。 许熠骂他恶心，那他就要让许熠装成他最厌恶的样子去讨好他喜欢的人。 可就是这么不巧，许熠喜欢的人是自己。 既然许熠爱装，那他就陪着演，许熠装了三年，他陪着演了三年。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做这一切的自己最早动心，他为了报复心里的不甘，亲手把许熠真挚热忱的爱意，捏的稀碎。 他错了，他后悔了，他执拗的过了头，始终解不开年少那份执念。 周祁双目失神望着虚空，幻视的眼前许熠好像还在那儿，他启唇嗫嚅。 “我爱你……” 模糊的背影转过身，许熠轻声对他说。 “太晚了。” 病房空寂像只无形的巨爪，死死箍着他，把人捏的透不过气，无法呼吸。 日光渐深，昏黄褪去后染上夜幕的暗淡寂寥，周祁始终坐在地上静静等待。 裴青寂推门打开灯，晃眼白光照在周祁身上，失神颓丧挫掉了他满目的锐气。 可即便这样，他那张脸仍然优越到冲减落败，连裴青寂也不得不承认，许熠对他死心塌地的甘愿，离不开周祁那张脸。 裴青寂没往前走，张口声音平淡。 第16章 “许熠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医生说是强烈的情绪刺激，导致急性胃出血。” 周祁循声看去，开口声音哑然：“他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你不需要知道，你哥说你下周就会订婚，既然如此就别再来恶心许熠。” 裴青寂带完话转身离开，他把周祁的怒骂和解释都关死在门里。 他回到新病房时，许熠已经醒了。 窗户还是开的，夏末的风微凉，卷进屋里时让人起了层鸡皮疙瘩。 许熠身上盖的很严实，白被子塞在颈下，衬得他病弱发白的脸没一丝血色。 他怔怔望着天花板，眨眼的速度很慢。 只要目光接触到的东西都很白，就连输入血管的营养液也白的惹眼。 脚步声很轻的走来，裴青寂声音温柔，说出的话扫过他心头。 “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好了。” 许熠张开干涸的唇，挣的他生疼。 “……我好累。” 裴青寂的忧伤藏在镜片后，他抬手用蘸水的棉签沾过许熠的唇，替他说道。 “那我们转院。” 第14章 许熠在医院躺了好几天，身上纱布拆下时，他暗下眸色，白净侧腰上赫然一道泛红的长疤。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算少，留下的疤经过时间也暗淡了许多，从前他不怎么在意，可如今他盯着这道长疤出了神。 真的很难看，像被人割了腰子，他挺想挂个解释说明，自己真没有卖腰子换爱凤。 不过他确实过得挺落魄的，短短半个月时间，兜里存款直接腰斩，丧偶、死妈、失业、车祸、吐血…… 他放下硬的发柴的病号服，垂眼看着镜中的自己，下巴两侧的肉都没了。 瘦的跟吃不起饭一样，还能活着真是神奇，果不其然老人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许熠对着镜子摇头啧了两声，默默道：“等我老了，我也瞎说。” 他觉得‘福’这字，从生下来就跟他没什么关系，别说确实过了几年好日子，但小时候他也确实记不住。 好像不幸都是从记忆渐长开始的。 一个人待久了，多少有点自怨自艾，他实在受不住医院这死气沉沉的地方了。 要不是裴青寂硬按着他，他拔管那天就想换衣服走人了。 裴青寂回国后没一天落着休息过，有点时间全搭他身上了，许熠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但裴青寂这人也不会想让他报答什么。 俩人从小学到大学就没分开过，就差穿开裆裤就认识了。 裴青寂看着挺斯文一人，只有许熠知道他是闷骚那挂的。 和他比论气人，许熠只敢称老二。 房门没关，走廊来回过人听的清清楚楚，多起来的脚步声，一听来的人就不少。 “在哪呢在哪呢？到底是谁干的！谁把我们小熠撞成这样？” 这声如洪钟的气势，许熠一耳朵就听出来了。 他拉开洗手间门，抿唇朝着走过头的裴父笑笑：“裴叔，我在这呢。” 裴父闻声掉头，两条浓眉紧蹙，抬胳膊刚要瞧瞧许熠，就被绷得紧的西服定在了半空。 裴父身边的随行立马上前帮着脱了外套。 许熠往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晃晃，又转了两圈：“我好着呢裴叔。” 裴青寂推了下眼镜，朝后撤了两步。 下一秒，许熠就看见裴父眼里晃着的泪光，脸上的威严都被冲没了。 “受苦了孩子。”裴父眼珠朝上瞟，努力克制发酸的眼眶。 “叔接你回家，不怕昂。” 许熠鼻子发酸，被裴父围着看了好几圈，心头也跟着染上酸涩。 “我真没事，你别信青寂夸大其词，根本就没有这么严重。” 裴父收起脸上的伤感，裴青寂见状悠悠说了句：“确实没这么严重，在重症只住了五天而已。” “什么？！”裴父厉声说。 许熠抿嘴眯眼笑笑，转头咬着后槽牙小声威胁裴青寂。 “我真谢谢你，再不让我出院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裴青寂挑眉淡笑，双指夹着出院证明挡着下半张脸。 “你可以不用死了。” 许熠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终于不用在待下去了，他片刻都等不了立马换衣服出院。 许熠原本想回家，坐进车里就被裴叔改了道，一路拉回了裴家。 车停进江边独栋别墅，许熠下车时立马围上好几个阿姨来接，许熠差点被这阵势吓到。 裴父难得今日不忙，早让裴母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菜，几人围坐在餐桌前，裴家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提及吴青兰的事。 许熠能感觉出来裴家对待自己私事上的敏感。 裴母不太善言辞，对许熠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在心里早就当亲儿子看了，可这个亲儿子却很少和他们交心。 裴母操心不起自家儿子的感情，只能借着许熠点点裴青寂。 “小熠啊，打算什么时候谈个女朋友啊？” 此言一出，许熠心尖猛地一颤，拿筷子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他迟迟没抬头，整理好自然的表情才平淡开口。 “裴姨我真没这个想法，您又想催青寂了吧？” 裴母被看破干笑了两声，转眼看着裴青寂。 裴青寂：“我也没这个想法，妈，后天我要出长差，我和小熠吃完饭就不在这住了。” 裴父：“正好明晚是季老孙女的订婚宴，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也不耽误你后天出差。” 许熠心思没在谈话上，耳边静了思绪才回来：“啊，怎么了？” 裴青寂：“我和小熠去干什么？小熠身体刚好一点，经不起折腾。” 裴父脸色沉下：“你新事务所不用拉投资？” 一句话点到为止，裴父把目光投到许熠身上。 “我陪青寂去。”许熠立马接话。 裴父这才中肯的点点头，许熠清楚这种场合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裴青寂归国发展，少不了结交人脉，裴父搭的线也算良苦用心。 许熠的话也算变相表态，省得裴父不好开口多问自己的事。 晚上裴母拉着两人打听打听近况，没多说什么就让两人早些休息了，实则是许熠刚出院，整个人看上去还是病恹恹的。 推门进了客卧，许熠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他没多想划开接了。 对面声音很静，许熠一度以为对方打错了，正要挂电话，对面的人沉声开口，他的心立马凉了半截。 “许熠。” 这道声音无论时隔多久，许熠总能在瞬间听出它属于谁。 他几乎条件反射挂了电话。 周祁嗓音哑的不成样子，听上去虚弱无力。 没来得及多想，短信就弹了出来，发件人还是刚才的陌生号码，许熠手指停在那条消息上。 下一秒，那条未读信息就被移到了垃圾箱里，手机还在隔段时间就响一下，许熠被这声音扰着思绪。 划开页面本想拉黑，手指却误触点开了联系人。 视线在捕捉到满屏同样的信息后倏地定住，心脏霎时空了。 屏幕反光晃的刺眼，更扎眼的是信息的内容。 满屏清一色的‘我爱你’。 看上去幼稚又荒谬。 呼吸断在嗓子里，他一秒都没在页面停留，删除拉黑的干干净净。 屏幕暗下，屋内再次回归安静。 那些信息不断在脑中反复蹦出，每一条看似平平无奇，但在许熠眼里上面的字是带刺的，甚至挂了血。 曾经被冷落的那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祈盼周祁会说这些好听的，哄哄自己也好，骗骗也罢。 他不抱任何希望，企图在这种话里找点心里慰藉，和半分在乎。 无一例外，丁点都没有，这种话好像就该曾经低眉顺气的他应该说的。 现在，他什么也没做，只单单提了个分手而已，这些话就从周祁嘴里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 无所谓了，以前他需要，不过现在嘛，他不要了。 许熠把手机扔得很远，仿佛周祁就住在手机里一样，他只想离的越远越好。 他起身关了床头灯，屋内霎时间一片黑暗寂静。 最后一点亮光熄灭，别墅门外停了很久的车子打着了火。 周祁眯缝着眼睛，狭长眼眸凉意四溢，手搭在方向盘慢慢攥紧。 二楼许熠住的房间没有动静，他换了张电话卡再次拨过去。 响铃几秒，许熠接了。 周祁单刀直入，语气冰冷：“下来。” 许熠猛然惊坐，瞬间挂断电话，翻身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快步走到窗边往下看。 铁艺大门外停着辆全黑奔驰g63，车头正对着大门方向。 许熠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把窗帘全部扯进来，窗户“嘭”的一声关死，屋内瞬间只余下呼吸声。 第17章 骤然响起的铃声把许熠的心不断朝深处坠。 他刚刚挂断电话，下一秒，g63遽然蹿出直直撞在铁艺大门上，登时传出巨响！ 声音响起的一瞬，安保防护警报铃声大振。 许熠暗骂一声，几步扑回床上摸索手机，刺耳警报扰着他的神经，手上慌乱拨出号码。 几乎是刚拨过去，周祁立刻就接了。 “你又发什么疯！”许熠趿拉着拖鞋快步开门下楼，动静太大整座别墅灯瞬时亮起。 “我让你下来。”话音一落，周祁那边又是一下猛撞在铁门上。 电话那边全是警报回响的杂音，许熠骂了声，跑到楼下拉开大门。 车头蓄意再撞，周祁墨瞳皱缩捕捉到许熠出现，一脚踩死刹车。 许熠满脸震惊，眼睁睁看着周祁从车上下来，神色转怒。 “你是不是有病！这是在青寂家，你到底想干嘛？！” “你也知道这是他家！”周祁撑着手杖，压不住心头怒火。 “你想在哪住都随你，就是不能在这住。”周祁撑着手杖腿都在发抖，他看着许熠眼神一凛。 “我相信你对姓裴的没意思，我也知道你在故意气我，能不能别闹了，跟我回去。”说着就去扯许熠的手。 许熠一把甩开他，气的声线不稳：“这就是你撞门的理由，你自己听听不可笑吗？”他一手捂着腰间，跑的太急抻着伤口不住抽痛。 “你这个人不仅自以为是还胡想连篇，过程不对结果全错，你就不能成熟点吗！”许熠被他气的双目冒火。 “你不跟我走我就继续撞，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你现在跟我回家，二，上车我送你去酒店住。” “总之你不许在姓裴的这里住，一秒都不行！” 第15章 周祁双目紧紧盯着许熠，视线捕捉到他身后匆忙下来的人。 裴青寂看到周祁的瞬间脚下加快，手指着他呵斥道。 “周祁你还有脸找许熠？” 许熠转头就看到下来的还有裴父裴母，他转身对裴青寂换上严肃。 “别把事情闹大，你带叔叔阿姨先上去，这是我和周祁之间的事，你就别再管了。” “听见了吗姓裴的？让你滚，别他妈老插手！”周祁睨着裴青寂，满面倨傲。 裴青寂指着周祁，正要拿出手机报警。 许熠不想事情闹的一发不可收拾，本身就闹的够难看了，更不想让长辈知道自己和男人的感情，他没心力解释应付。 许熠横在两人中间，谁都没有放弃的趋势，许熠不得已只好先把裴青寂弄走，事后再找时间和裴家父母解释。 周祁眼睛始终盯着裴青寂，垂在身侧的手暗自握拳，他接到许熠定位一刻都不敢耽误朝这边赶。 从他听见许熠在裴青寂家住时，他的理智就全乱了。 许熠好不容易压下裴青寂，转身对上周祁时恨不得就让警察把他抓走算了。 “你还愣在这干嘛？”许熠真是丢不起这人，身后三双眼睛看着他，他真没脸在这继续住下去。 许熠告别后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周祁，独自走到后排坐上车，周祁抬起的手定在半空，抬眸扫到裴青寂时，压不住的眉毛挑起。 他不在乎许熠现在什么态度，他坚决不可能让许熠和裴青寂待在一起就是了。 开门上车，周祁像打了场胜仗一样，连双腿上的疼痛都可以忽略不计，他故意把车速放的很慢。 坐在后排的许熠手指在手机上狂点，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给姓裴的发消息。 周祁脸色立马冷下来，明知故问道：“你在给谁发消息？” “和你无关。”许熠抬起头，透着后视镜看清周祁的面色，藏在冷漠下的憔悴虚弱，同样掩不住病态。 许熠移开目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个容易心软的毛病，不过只存在于自己臆想下的一瞬间。 周祁注意到后座的视线和暗下的手机亮光，他眉头微蹙，淡声说：“我的外套在你旁边，拿起来盖上。” 许熠靠在椅背里眼神瞟到一旁的灰色西服外套，他特意朝右边挪了挪，看在周祁眼里就是避而远之。 周祁攥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用力，心里说不上来的憋屈，他不怕许熠打他骂他，就怕许熠不理他，还怕许熠厌恶他。 上次在医院许熠的举动真的让他一阵后怕，他反思过需要给许熠留空间，但他碰上第三人，却完全乱了心智。 他清楚的记得，裴青寂比自己先认识许熠。 周祁时不时抬眼看向后视镜，许熠整个人隐在角落看不清面容，只有一角露出他细瘦的胳膊。 胳膊环在胃上，后背微微向里扣着，车窗划过的光影明暗交叠在他身上闪过，隐声的叹息都藏在黑暗里。 周祁始终移不开注目，他甚至不必开口问，许熠是绝对不可能跟他回家的。 车内沉默寂静，许熠怔怔看着窗外，杨树棵棵向后掠过，车辆缓缓减速开进了停车场，灯光晃目刺眼。 周祁下了车，有些踉跄的想给许熠开车门，手还没碰到车门，门突然就被许熠打开重重撞在受伤的腿上。 许熠目色一沉，听见周祁吃痛“嘶”了声。 “你离这么近干嘛？”许熠有点埋怨说，心里又过意不去，“撞哪了？” “没事。”周祁听见他嘴里的关心，感觉这一撞值了。 晚风一起，许熠只身穿了件薄款半袖，被冻的胃里一阵绞痛，根本顾不上周祁。 他静缓了会儿，周祁也没动他，直到许熠直起腰身，他才低声开口。 “又疼了是吗？别在这吹风了，走吧。” 许熠被疼得冷汗直下，他抬眼看着身前富丽堂皇的酒店，气声说，“我不去，我也不会回去。” “那你想去哪？逞强也要分时候，你自己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我自己会找酒店住，我和你之间已经把话说的不能再清楚了，你现在这么做算什么？” “算重新追你。”周祁说的毫不犹豫，许熠明显被这句话听得楞了一下。 周祁不想在跟他废话了，许熠的脾气他清楚，不愿意的情况下软硬不吃，那他只能用些强硬手段。 许熠刚缓回神，周祁抓起许熠手腕就朝酒店里走，手心里的人不住挣脱，周祁知道他最怕什么。 “别动，你在不听话我现在就喊，酒店里的人都不用睡了，你和我只会被人围在这讨伐。” 许熠脚下跟不上他步伐，听他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属无赖的吗？你脑子里的筋到底是怎么搭的，能不能有点正常人的解决方式！” “对付你，正常不了。”周祁不由分说，一路把人拽进电梯，直达早就定好的套间。 开门进房，周祁一手扔了手杖，一手紧抓着许熠往卧室里带。 许熠跟他这种不讲理的人，简直无话可说，更无语的还有周祁的腿，尽管受这么重的伤仍然笔直修长，要不是走路姿势不对，根本看不出来。 手腕上力道很重，他都怀疑周祁的腿到底有没有伤。 被抓死手腕领到床边，上身忽然被他一手捞起放到床上，屋内没开灯，眼前画面漆黑，只能感受到有东西在身前晃动。 许熠还没分辨出是什么，身前已经盖上一片柔软，被周祁强制摁着肩膀放倒，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今晚你哪里都不许去，我就在你身边守着你。” 柔软被子盖在身上，周祁双手摁着被子盖紧他肩头，许熠咳嗽声在安静夜里更为明显。 他侧身坐在床边，双目对上夜里闪着微光的双眼，许熠的杏眼圆圆的，很亮很好看，能勾人。 许熠呼吸将将平稳，他也实在折腾不动，况且明晚还答应要去订婚宴，左右他也没办法回家，在这打车还算方便。 他轻叹口气，抽出被压住的胳膊：“我不走你放开我，压到我伤了。” “你怎么不早说？”周祁几乎瞬间松了手，“说好的你不许走。” 话末尾音许熠听出了点委屈的意味，耳边传来阵窸窣声，许熠寻着声源找，看见了自始至终没移开目光的周祁。 四目相对的刹那，周祁躺进另一边被子里，生怕人跑了一样胳膊环住许熠腰身，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熟悉气息霎时裹挟而来，感受到怀中人并未抗拒，周祁也没敢放肆多做些什么。 两个人没说话，明明躺在一张床上，人没变姿势偶尔也会这样，可两个人心里都知道。 他们回不去了。 第16章 两人各怀心思，可谁也没开口多说一句话。 许熠一直没敢睡，他不是怕周祁会做什么，只是现在同躺一张床就足以让他彻夜难眠。 他原谅不了周祁先前做过的事，他也没有立场原谅。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甚至开始回想起了高中时期，记忆里他真的没见过周祁，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第18章 他更想不通既然周祁这么早就见过自己，为什么不说？他想隐瞒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翌日傍晚。 许熠是被电话吵醒的，他收到裴青寂发来的位置，大脑这才渐渐清醒，他不清楚周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只记得天光蒙蒙亮时，意志实在撑不住才沉沉睡去，耳里隐隐听见房门开关的声音。 来不及想太多，他起身简单洗漱好，出了酒店就看见裴青寂等在门口的车。 坐上车裴青寂担忧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好在许熠情绪平稳，状态还好，看起来昨晚确实没发生什么事。 时间不多，许熠只能临时在车上换衣服，倒也算新奇体验，他换好衣服招呼裴青寂上车，两人像赶场一样急匆匆朝订婚庄园赶。 马不停蹄赶到地方，车身稳稳停靠，许熠开门下车，恍惚视线立时被庄园的建设吸走了目光。 中古门廊将视野交错隔开，每走一步镂空开窗就会映出与众不同的透彩晶窗。 许熠在门廊里走了很久，一旁的裴青寂也不急，陪他慢慢走过门廊来到中庭。 纷纷而至的各家名贵，世家承者都聚集在中式庭院。 许熠选了个不太惹眼的地方坐下，目送裴青寂陪着裴父结交新贵。 夜晚忽起一阵风，许熠被吹得有些睁不开眼，手边茶盏被风刮落碎了一地。 许熠弯腰正要捡，头顶倏地响起一道声音。 “没事吧。” “没事——”许熠抬头声音陡然定住。 周祁持着手杖立身站在面前，暖光划过也照不温他的冷目，锐利目光在看向许熠时，瞬间有了波动。 浑身冷到极点的气质，在开口时全然降下。 “你怎么会在这？” 许熠瞳孔皱缩，没半点迟疑下意识转身要走，手腕却忽然被他拉住。 许熠没转头看他，更不清楚为什么周祁会在这？ 不过也不奇怪，周祁的身世地位摆在这，反而是自己出现在这更不对劲才是。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是不是姓裴的又跟你胡说了？”周祁手上攥的更紧，声音透着掩不住的紧张。 “我在哪儿不需要和你报备吧，把手松开。”许熠说。 “你都知道了？我可以解释。”周祁手上用力更甚。 许熠有些烦躁地甩开他，周祁好像无时无刻都会出现在他眼前，不管有意无意。 “这种场合不是你胡闹的地方，有点分寸行吗？”许熠压着嗓子说。 周祁还欲再说，肩膀就被来人拍了下。 许熠眼皮一跳，手腕上的力道骤然增加，视线移到他身旁有些熟悉的男人身上。 “呦，周大少真是让我苦找啊。”华笙痞笑着说。 许熠才想起来这人是周祁大学挚友，不过没见几次，对他的印象只留存于知道个名字。 “许熠我有话跟你说——”周祁一直拉着许熠，面上表情透着严峻。 “什么时候不能说啊？人都在你身边这么久了，还差这一会儿？” 华笙勾着周祁肩膀，戏谑着朝许熠眨眨眼。 “你家周少先借我用用，晚点给你送回来。” 周祁扫过他时眼神立刻冷下来，手上依旧不为所动，许熠手腕暗自发力挣脱他掌心。 华笙眼珠在两人身上梭巡，啧啧两声调侃道：“周祁我真是看错你了，今晚这场合你又想怎么玩啊，不会搞争风吃醋那一套吧？” 周祁斜眼睨着他，深处透着凶光，华笙当即闭了嘴，他也没想到周祁现在这么经不起开玩笑。 华笙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的痞范儿如今也改不掉，眼神绕过他俩明目张胆看向今晚的女主人公。 周祁知道他什么调性，咳了声，华笙才稍微收敛挑事的意图。 周祁眼神转回许熠身上时，眼里多了几分忧虑。 许熠两耳一听就知道华笙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能和周祁玩到一起去的，能有什么好人？ 他对插科打诨的话没兴趣，更对这两个人提不起好脸来，没等华笙再继续说，许熠已经转身走远了。 周祁双腿还没恢复利索，长时间站立已经耗费不少力气，刚要动身去追就被华笙拖住了脚步。 “不是你真动心了？还是玩玩而已啊，订婚宴你怎么把他带来了？”华笙压低音量说。 “你会跟一个人玩三年吗？” 华笙顿时哑然：“你脑子抽了吧？！当初你不就是为了报复才睡他的吗？” “像他这种处男确实干净，你喜欢玩养在家里就行了，在这你还敢明目张胆上手？不怕你未婚妻生气啊？” 周祁腿有些站不住，一手撑着桌子，冷声说。 “许熠不是玩物，你嘴上给我放干净点。” 华笙忽地笑出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说周少，你是不是出车祸把脑子撞傻了？高中是谁要死要活想弄死许熠的？大学又是谁说要玩死他的？” “要不是我陪你演，那个许熠能在你身边装这么久？” “也就你能把男人玩出花来，别说我还真挺佩服你的。”华笙越说越起劲。 “打小就爱演，现在都订婚了还在许熠面前演深情，他要是知道你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小子，他一定后悔救你，还救了你两次！” 周祁回手抓起华笙衣领，眼里寒意森然。 “我拿你当兄弟，你现在才有机会站在我面前说话，我周祁心里只有许熠一个，你他妈嘴里再不干不净，别怪我不顾兄弟情分！” 华笙不禁被周祁眼里染上的凶光打了个寒噤，他知道周祁下手有多重，颈间力道不断缩紧，他不断拍着脖子上的手，挤着声音说。 “我，我知道了，我下次不瞎说了，快勒死了你先松手。”脖子力道一松，他咳嗽好几声，这才意识到许熠在周祁心里的分量。 话音一落，身后突然响起杯子碎裂声。 周祁心下一坠，两人同时回身，许熠声音冷静平直的吓人。 “他说的都是真的。” 明明是问句，听在周祁耳里已然是被判了死刑的肯定。 心脏瞬间停跳，急不可耐出口解释：“许熠你听我说——” 华笙看见许熠阴沉到极点的面色，失声惊诧：“你不会全听见了吧？” 许熠深深看进周祁瞳底，自始至终这双宁静深渊潜藏着暴戾恣睢的眼里，藏了太多太多。 他想过这段感情的开始是个错误，却唯独没想过这是一段跨越三年甚至更早的‘阴谋’。 呼吸早就乱成一团，从头至脚的血液瞬时凝结，许熠直视着周祁，扬手就把桌上的酒泼了他满脸。 动静吸引身边近处的目光，许熠浑身颤栗，恨声说，“你这种人真的该死。” 周祁脸上瞬间染上慌张，他不远处的身后半包围环屏闪出画面——订婚照显现。 订婚照缓慢播放，右侧‘吾家有喜’下方署名映出：周祁，季婉一。 许熠盯视着上面的照片，嗓子涌上阵阵咳意，他强压着吞咽，直到喉管染上苦咸。 他转过身手腕再次被拉起，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许熠指尖用力掰掉他的手腕，沉得灌铅的双腿迈动步子，朝着门外方向走去。 身后脚步声明显，许熠走得越来越快，他不知道该去哪，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 “许熠！” 周祁撑着手杖绕过人群，他全然不在意四周的目光，周砚瞥视到这边动静，放下酒杯愠怒横在眼里。 周祁余光扫到周砚正和季老，季婉一坐在一处，他脚步反而加快追赶许熠。 既然周砚用公司威胁他来，那他可以完全不顾他哥的狗屁面子。 只是他没想过许熠会来，更糟糕的是许熠知道了过去。 抱有侥幸心理的下场就是失掉公司，失了许熠。 双腿踩过青石板铺成的碎石路上，一脚深一脚浅，行动极难，每挪动一下根骨刺痛更甚。 他粗喘着呼吸，努力追赶许熠，从肺部挤出声音。 “许熠，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许熠背影越来越模糊，他快步绕过中庭才跑出空无一人的前厅。 脚下一分一毫都不敢停，只要停了他就再也跑不动了。 中庭司仪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每个人的耳里，许熠已经跑出了庭院，还是能听见声音。 他一口气跑过了车道，站在对岸的江边，耳里终于没了那道声音。 他弯身撑着膝盖剧烈咳嗽，血沫都咳了出来这口气还是没顺。 “许熠——！” 周祁声音一秒拽回他的理智，许熠强迫自己清醒继续朝前走。 夜幕漆黑看不清，半身猝不及防重重撞上了江边帐篷。 顾不上疼他弯腰进了帐篷，里面漆黑狭小却格外安静。 被黑暗裹挟，压抑在胸腔的喘息得已安然呼出，许熠蜷起腿把自己抱在怀里。 第19章 无形之中他给自己增添了许多安全感，这份心里筑起的防线缓慢升起。 帐篷外躁动愈近，许熠死死摁住帐篷内衬的拉链，人影在眼前晃过。 周祁停在了帐篷外。 “许熠你别信，订婚是假的是我应付我哥的，等我控下股份我哥就威胁不到我了。” “滚。” 周祁撕着帐篷拉链，他要向许熠证明他心里只有许熠一个人，他不能再让许熠误会了。 “你是不是相信华笙说的话了？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熠忍无可忍，浑身乱掉气息竭尽吼道：“我他妈让你滚！” 第17章 “许熠你别信，订婚是假的是我应付我哥的，等我控下股份我哥就威胁不到我了！”周祁急迫解释，却只迎来许熠一声。 “滚。” 周祁撕着帐篷拉链，他要向许熠证明他心里只有许熠一个人，他不能再让许熠误会了。 “你是不是相信华笙说的话了？他这个人嘴里就爱胡说八道——” 许熠忍无可忍，浑身乱掉气息竭尽吼道：“我他妈让你滚！” “许熠你出来，我们谈谈好吗？” 周祁的声音就像空气中的尘灰，无孔不入防无可防钻进耳里。 许熠瞳孔震颤一手紧捂着心脏，他猛地起身出了帐篷。 周祁神色立时转换，眼里刚有一丝侥幸的欣喜，脸上骤时被砸了一拳。 许熠手上青筋爬满，眼里怒意肆虐，又是一拳直直掼在他脸上。 周祁腿上失力整个人倒在地上，许熠紧攥着他衣领，猝不及防被惯性带倒。 他翻起身半跪在周祁腰间，拳拳到肉砸在他身上。 周祁忍着胸前剧痛，任许熠捶打发泄，没砸几下许熠就乱了拳头，毫无章法打在他身上。 许熠红着眼眶，血丝爬满眼底，他恨疯了周祁，竟然敢这么耍他，玩他！ “你不是早就想弄死我吗？你还手啊！” 许熠死死盯着周祁，可他脸上却全然没有怒意，那双狭长冷意的眼里此时竟是——伤心？ 周祁蹙眉倒吸凉气，开口放弃了无用功的辩白，自暴自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不说，这件事能瞒你一辈子，没想到会是这么荒唐让你知道了全部。” 许熠视线逐渐缩窄，他双手狠狠捏死周祁脖子，声嘶力竭质问。 “你还想骗我多久！！我他妈到底干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 喉管被压迫，周祁张口呼吸脸色涨红。 “软弱……不让人讨厌……让人……恶心。” 许熠的手忽地顿住，穿越时间的记忆陡然被唤醒。 “耳熟吗……想起来了吗？”周祁拼命呼吸，“因为你的一句话……我敢不计后果的做自己。” “可结果呢？你说我恶心。” 许熠努力在脑中搜索这段记忆，高中的那个晚上，被二十多个人差点捅。死的人，居然是周祁。 周祁撑坐起身，双目深深盯进许熠眸子里，他选择放下的过去被他亲口提起。 他想知道答案，他沉着声字字句句浸满了血。 “让我做自己的是你，夸我软弱模样乖的也是你！为什么同样的我再次站在你面前，你不仅没认出我！还说我恶心！！” “因为我说的不是你。”许熠几乎没有迟疑给了他答案。 许熠对这件事印象很深，那个被自己救下戴着黑眼镜框的男生，顺毛的模样看着很乖巧。 但是男生始终没抬起过头，他只记住了黑眼镜框。 时隔小半个学期，再次碰到时那个顺毛男生早就去掉了眼镜，他没心思去认这人是谁。 他从没想过再次遇到的满身满脸全是血，捂着腹部靠坐在墙角的人会是周祁。 而那句错峰坦言的话，阴差阳错埋下了‘因’，他用了三年多承这个‘果’。 周祁如受霹雳怔执看着许熠，他想过无数种答案和理由，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他接受不了，他疯了般质问许熠，“你骗我？我亲耳听见的！” 周祁双手攫住他肩膀，目光一暗再暗，手上力道瞬然剧增。 “我为什么要骗你？”许熠的声音完全弱下去，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了周祁为什么这么对他。 他初见周祁时的心动，窃听周祁的喜好，笨拙学着如何去追喜欢的人…… 到头来都是周祁为了报复他，等着他主动钻进圈套。 一切全都有迹可循，可是他又傻又蠢，甚至觉得自己命好，喜欢的人同时喜欢他，他都高兴的要死了。 结果呢？这个人现在告诉他，我独自恨了你三年，为了报复你，我要让你顶着恶心、带着痴心，在我身边受尽冷言白眼。 用尽逼迫下流的手段，撕掉你的伪善，历经打压磋磨后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而这些满满压抑窒息的不公，全是因为一个错到离谱的误会！ 许熠坐在地上，双目空洞的看着周祁，心痛到无法呼吸。 “那句话我说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许熠眼眶酸痛，他克制着不去眨眼，硬撑着直视周祁。 他当着周祁的面举起胳膊，挽起袖子露出了一道足有十五厘米的长疤。 “那晚我妈用刀划伤了我，我不仅没怪她，还跪在她身边劝她别哭，她泣声泣血的求我！让我别走！” 许熠声线抖得要命：“软弱的那个废物一直是我！那样的我才最恶心！！” 眼泪始终眶在眼底，许熠攥死双拳盯着周祁，“周祁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啊？” 周祁不敢相信他记恨了这么久的话，竟然是一个误会，一个错到他走歪了所有的路的误会！ 从他认不清情感的那一刻，他就彻彻底底的错了，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在陷入幼稚可笑的执念时，错把爱当成了恨，他不是恨错了人，是错在生出了恨。 他眼神闪过愤然又回到无措，“对不起……是我弄错了……” 许熠的心早就碎了一地，他颤抖着吸了口气，把周祁的脸刻在眼里。 “你弄错了。”许熠冷笑一声，摁着绞痛的胃，仔仔细细说。 “你一句弄错了让我这三年活得像个笑话，你故意报复恶心我，我还真就喜欢你到甘愿受恶心。” “我和你朝夕相处了三年多，你快难受死了吧？既恨我、又期盼着真相揭开那天，我充满后悔愧疚在你面前求着你原谅！！” 许熠抖着声音说完这些话，他再没力气和周祁争论什么误不误会了。 他的心再也不会因为周祁跳动一秒。 江风起的很猛，卷着沙砾朝着岸边疯卷，周祁宁可眼眶起的泪水是被风吹的。 他崩溃的看向许熠，“他妈为什么！为什么你那句话说的不是我！！” “许熠我快恨死你了！可当我知道那些是我弄不清楚的爱时......我后悔了。” 周祁眼里充满懊悔，他红着眼眶双手扒着地面，拖着他那双打着钢钉的腿，起身跪在许熠面前。 “是我的错，我根本放不下初见时你对我说过的话，是你让我有了不在忍让的决定，我当时只想和你证明，我他妈不是任人欺负的哑巴！” 周祁双手死死攀着许熠的肩膀，那双红的欲血的眼里落下眼泪。 “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在意，我只知道我想见你，可我孤傲的自尊拉不下面子！” 许熠闭上眼，眼角滑出眼泪，他掰开周祁的手，再次睁眼时，眼里褪尽了所有情绪。 “那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选择，周祁，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周祁慌乱去够着许熠，“我负责，你打我骂我怎么都行！该求得原谅的人是我，是我看不清……” 话末已然哽咽，周祁抓到许熠把他的手紧紧握进掌心，指尖凉意直直蔓上心间。 “没必要了，这一次——我真的恶心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句话落下时被无限拉长。 周祁顿时睁大眼睛，心脏被这句话剐的稀碎，他彻底崩溃：“对不起……对不起……” 许熠半垂着眸子看着他，周祁就跪在自己脚边，全然没了往日上位者的姿态，发丝被江风吹乱，狭长眸里此刻全是悲恸，手掌慌忙攀在身上——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许熠弯下身声音放的很轻：“别再来找我，不要让我更恶心你。” 许熠抽走手，浑身脱力转过身，步子麻木朝前方望不到边际的江边走，脑中一度空白，不仅带走了理智，也带走了情绪。 他没走两步，胸腔混着气声扔下最后一句话。 “我觉得你有病，抽空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这句话如雷贯耳，周祁眼睁睁看着许熠越走越远，他拖着双腿，嘶哑痛喊：“许熠！我错了！你别走——” 许熠没回头，声音在身后渐弱。 第20章 或许周祁真的认为他做错了，但这一切勾不掉这些年的痛楚，许熠捂着心口蹲坐下，江面晃着波光倒影，他也在月光的映射之下。 这个世间静物的包容度很高，也可能它们没办法表示不愿意，他仰着头看向被一片云雾遮上的月亮。 这就是它表达不愿意的方式。 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不想，总归不会顺意，都错了这么久再追究又能怎么样？他心里当然不服气，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但他也没想过被周祁冤枉这么久，被磨掉自尊对待了这么久，他该用点什么方式，什么手段报复回去。 如果换做十几岁，他毫不吝啬会用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高低也要把这口气给出了。 现在嘛，年轻冲动的劲儿早没了，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想过消停顺遂的普通日子，爱情的苦他尝够了。 嫌生活过得太无聊就去谈恋爱吧，老人的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许熠自认为自己不算个悲观的人，谁长这么大活这么久能不被骗啊，误会更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他运气不太好，被误会的时间久了点，要不是高中的他多管闲事，嘴欠，哪来这么多因果报应啊。 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他也不装，用错误的方式爱一个人三年多，到头来换到的下场就是作茧自缚。 他认命。 第18章 江边风起的越来越猛，周祁拖着被剧痛麻痹的双腿朝许熠离开的方向爬去，石子硌进掌心，撑起的全身重量压在上面。 手杖滚了老远，他费力够到握在手里，掌心细密的小口子激起痛感。 他紧抿着唇撑起身，双腿却没有一点支撑力，甚至才撑起就又失衡重重朝地面摔下。 许熠身影早就消失在视野里，这条一眼就能望得到头的路，他连站起身都费劲。 心尖像被削去般痛的他不住倒气，被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那双往日傲慢的眼里如今全是悔痛。 误会被剖开放在台面上，自己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许熠临走的那句话不住在脑中反复响起，他翻出手机，满屏全是周砚打来的电话，他想也没想拉黑周砚，把电话拨给了助理。 电话拨过立马接通，人声嘈杂到听不清话内音，助理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的周砚夺走手机。 “周祁！我给你五分钟时间立刻回来！记得你答应我的条件，后果你自己掂量，季老的股份同意书拿不下，公司你别想要！” 周祁半眯着眼睛看着江边晦暗的长灯，声音冷静：“空壳公司你自己留着吧，董事会那几位没通知你撤股吗？” “周祁！你长本事了？摆我？” 周祁不再回答，果断挂了电话，他垂下眸子点开了私家医生的微信。 许熠说的对，他确实需要看心理医生。 周祁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估计周砚那边已经收到各家融资的拒绝回复。 在周砚用公司威胁他订婚时，他暗自架空公司的后手派上用场，只不过计划比预想提前了一步。 现在来看，周砚根本不会给他留出财产转让的时间，两败俱伤而已。 周祁推开家门灯光自动亮起，白炽灯照着屋内简约的设施，一眼望过毫无生气。 冰凉透骨扑面闯进身体感知里，他撑着入户台保持住站立的姿势。 房子每周会定期来人上门打扫，屋内始终保持一尘不染的状态。 客厅内两张白色摇椅摆在落地窗前，规整对称。 周祁走到摇椅前，用手把它拖歪了点，然后坐进了另一张摇椅里。 许熠没事的时候很喜欢窝在摇椅里，也会在摇椅歪掉时站起身，不声不响把它拖回原位。 周祁知道许熠有间歇性强迫症，尤其对待这两张摇椅表现的最明显。 周祁经常会坐在许熠的对面，趁他走开后悄悄把它弄歪，然后静等许熠发现时拧着眉毛扶正。 一副很纳闷又格外正经的表情。 很可爱，他总能被许熠生活中不经意的小细节扫到心上。 但现在他就算把它摆到洗手间，许熠也不会在回来摆正。 他靠进椅背里，双目出神的看着对面，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拽回思绪。 拄着手杖起身时，他又把摇椅拖了回来，看了眼它在原位上才转身去开门。 打开门，心理医生微笑着伸出手：“周先生您好，我是刘医生的朋友，我姓蒲。” “麻烦蒲医生深夜跑这一趟，请进。”周祁点了下头回握，把人让进屋。 两人在会客厅相对而坐，周祁简单解释了下近况，在蒲医生循序渐进的询问下，一一走完了基本流程。 周祁目光直视他，眼见蒲医生脸上的笑越来越勉强，连带着自己那颗心也跳的很艰涩。 蒲医生扶了下眼镜：“周先生深呼吸放松下来，请告诉我您想解决的诉求是什么？” 周祁暗下的神色重回了些希望，他呼出口气郑重道。 “我想学会怎样正常的爱一个人。” “好，请您详细跟我讲讲，您和许先生相处中触动你的某些时刻。” 周祁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记忆被拉回大学时期，他声音很缓的讲述，如同起了坛陈年老酒。 “我第一次约他，地点选在了游乐场。” “为什么选择那里？”蒲医生问。 “前一天回学校坐公交路过，他的目光始终停在那里。” 周祁记住了站名，他陪许熠跑完家教坐公交返程时，在游乐场那站拉许熠下了车。 周遭欢笑声入耳，游乐场门前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来到这儿是不带笑的。 许熠穿了件白色半袖衫站在阳光下，因为刺眼他抬手遮在额头前，杏眼微眯，浅淡的笑容弯出酒窝。 拿着大束气球的商贩路过，阴影渐渐遮在许熠头顶，他撤下手抬眸看了眼，笑容更深。 阴影逐渐移走，商贩带着气球走过。 周祁开口叫住了商贩，“等等。” 他走过去站在许熠的角度抬头望过去，是一只卡通哈士奇气球。 “我要这个。”周祁付完钱，转头把那只气球绑在许熠手腕上。 “怎么突然买气球啊？”许熠晃了晃手腕问。 “方便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你。” 周祁始终移不开眼，许熠就站在面前，笑的好像更开心了，阳光铺的很满，热烈欢笑的氛围里，他只看得见唯一一抹明媚。 许熠伸出系着气球的手心，“抓紧我就不需要找我。” 周祁心脏被许熠轻轻挠了下，他看着那只干净细长的手，五指微微分开，指尖朝里抓了抓，显然在催促牵手。 小动作被周祁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勾起，没什么色彩的眼里有了波动，他抬眸对上许熠的视线，掌心倏地被他牵住。 “抓紧了。”许熠说完转身扯着周祁的手走进游乐场。 掌心温度过到心里，周祁眼睛微微睁大视线顿住，心脏跳动加速，这是他第一次被男人牵着走。 也是他第一次来游乐场。 小时候可能会有那么几次想来，但是没人陪他，再后来他就对这种所有人都会开心的地方产生了厌烦抵触。 昨日的公交车上，他顺着许熠视线看过，在捕捉到画面是游乐场时，这种心底深处的感觉没变。 视线转回在许熠脸上时，他从那双眼里看见了不动声色的落寞，那一瞬间，他只有一种想法。 游乐场的欢笑也该有许熠一份。 休息日游乐场的人没有想象的多，不至于玩什么项目都要排长队。 两人停在跳楼机前，周祁转头看向许熠，正巧碰上许熠也转头看他。 柔顺乌发被风吹起几缕，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许熠眯起眼睛再睁开，周祁才看清他比寻常人浅淡一些的瞳色。 强光晃下时，瞳孔骤然收缩变化明显，看过来时眼神里微微闪动，周祁只觉心脏跳动更快。 “你恐高吗？”许熠带着笑问。 周祁有些愣神，听着他又问了一遍，才找回思绪轻笑说：“不确定。” “你也没来过啊？” 周祁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他以为许熠只是来过几次的怀念，没想过是从未来过的惦念。 “没人陪，没来过，你呢？”周祁看着许熠很认真的问。 许熠脸上不是很在意，挑起的眉头却压不住他心底在意的想法。 “和你一样。” 周祁眼神微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涩意，他贴近许熠，微微弯身和他保持同等身高。 “我陪你，想玩什么想买什么想吃什么，全部都可以。” 许熠目光滞了一瞬，“那现在就去。” 青涩的年纪藏不住太多心思，许熠偶尔也会忘了人设，撑起嘴角的幅度有些过，在意识到后又往回收了几分。 周祁在许熠转身往前走时，下意识模仿许熠的表情，在他又转回头时，很快恢复惯常淡然的平和表情。 第21章 被许熠一路拉着坐上跳楼机，系好安全带工作人员挨个扣下安全板，气球暂时被工作人员保管。 周祁心里有点不爽，转头看见许熠强压着的兴奋，那点被气球卸下的不爽，全被许熠的开心带走了。 两人并排坐着，周祁握着扶手的掌心松开，自然盖在许熠手上，视线对上，设施启动缓缓升高。 跳楼机稳步上升，风流也强了些，许熠声音掩在风声里，提了些音量。 “闭上眼睛别向下看，快要到顶了。” “好。” 周祁已经往下看了好几眼，他证实了自己并不恐高，但还是在许熠说完之后闭上了眼睛。 座位“咔”一声升到顶，人声骤时停了，默契的安静勾着许熠心底的紧张。 周祁半眯着睁开只眼，偷瞄到许熠往座位里靠了靠，下一秒，座位整排落下，失重感登时涌来。 强风呼地从地面往上窜，周祁感受到许熠加重的手劲，耳边传来他好大一声：“卧！——的妈呀！” 周祁把这遽然刹车的粗口听在耳里，嘴角不自觉勾起，在反复升起落下的游乐设施中，许熠好几次都收不住惊出声音。 终于回到地面，周祁一副才睁眼的模样看向许熠，眉头微蹙，对着他委声道：“挺吓人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许熠嘴唇微张换气，显然还在懵神中，回过来才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顺顺周祁的背。 “那我们换个温柔点的玩。” “我赞同。” 周祁目送许熠去拿气球，他转过身走路的步伐都有些僵硬，同手同脚走了一段才缓过来。 周祁被他这样子弄得发笑，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每次和许熠相处时，他都会把高中的执念忘掉。 相反，执念也只会在许熠不在时出现。 美好的记忆像场短暂的梦，他从梦里醒来，眼眶温热，哽咽着继续说。 “那天我们几乎玩遍了所有项目，天黑下来，摩天轮才开放。” 周祁咽下嗓子的苦涩，“坐摩天轮前，许熠在纪念品店买下了一对钥匙扣。” “是什么样子的？”蒲医生问。 “平安扣。” 第19章 蒲医生语塞了几秒，继续问：“还留着吗？” 周祁不知道他问的是自己，还是许熠。 “他的平安扣……估计现在扔了吧。” 周祁是强稳着声线说出来的，一想到和自己一对的钥匙扣，许熠怎么会留着？ “不过还好，我的早就放在他电脑包的夹层里，他不会翻。” “希望他平安，对吗？” “嗯。” 蒲医生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听完后低声叹了口气。 “或许，您可以试着把想法同许先生说出来，只要足够尊重。” 蒲医生把后两个字音加重。 周祁抬起视线，垂在腿上的手蜷紧，他确实仗着许熠的喜欢，丢了尊重。 悔意没过整颗心脏，指尖被用力捏到发麻，他颤着垂下眼睫盖住深处的目色。 蒲医生继续说：“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等明天做完评测，我会给您详细的指导意见，近期的话您需要多休息。” “麻烦了。”周祁撑着桌沿起身，被蒲医生拦了回去。 蒲医生：“周先生身体不方便，就不用送了，有问题随时给我发消息。” 说完蒲医生出了门，房门关上，屋内再次重回寂静。 周祁靠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门是开着的，白炽灯是亮着的，除会客厅外全是黑着的。 他侧眼看向门口，一小片光晕只照亮一小片地面。 这间房子是他名下房产面积最小的一套，许熠却说越小显得越温馨，可他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现在他觉得这间房子大到让他心慌，过于空旷静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摸到手杖起身，慢步出了会客厅，廊灯亮起，他走到沙发前打开电视，又走到健身房打开音响——凡是有声音的东西都被打开。 杂乱声音涌入耳里，周祁扔了手杖坐回沙发，双目无神盯着电视。 还是好安静。 他抬手摸着身边冰凉的皮质沙发，空的。 心脏跳的越来越沉重，重的压住了呼吸，他垂头埋进掌心，手心一片湿润。 手机响起提示音，是一条余额显示记录。 许熠看了眼，他和周祁两清的钱被退了回来，额外还多出一条汇款。 数目不小，周祁给他转钱从来不过问，心情好多转点，心情不好少转点。 总之不需要经过他同意，直接转入账户。 那张卡里的钱许熠一分没动过，不是清高不花，是没地方用。 他不清楚周祁现在给他转钱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是傻子，谁会和钱过不去。 许熠躺在床上揉了揉眉心，起码现在他动不了这笔钱。 花了就真和他断不掉了。 他扔掉手机闭上眼睛，困意好像离家出走一样，心里乱糟糟一团，各种缠着他的过去和现在。 许熠一夜没睡，第二天日头刚露面，他就从床上爬起，进浴室冲完澡套上衣服就出了门。 熬通宵这种事在近期经常出现，他以前不信失恋的人至于自虐到这种份上吗？ 他现在信了，真的不至于。 事实上只是睡不着而已，脑子里会反复想起以前的各种事。 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回忆过去，他把原因归结在年龄上。 他习惯给自己找点借口，起码心里上对自己干过的蠢事能过意的去。 下了楼，他在附近逛了几圈，建材市场离租房不远，工作室总归要开在这附近。 不过到底能不能在这扎根，许熠自己心里也是个未知数。 起码选址多看看总没错，一忙起来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强多了。 他在路边随便找了家合眼缘的早餐店，街边小桌还是90年代的风格。 拽了个小马扎坐下，点了笼灌汤包，等待间隙他四处望了望。 这么早起的大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年轻人真不多，他一扫恰巧就和一个年轻人对上了眼。 那年轻人从头到脚都透着股硬气劲儿，穿着无袖衫，工装裤，手里还抱着沓传单。 许熠对上他的视线，眼睁睁看他走过来，顺手塞过来张传单。 低价急租，给钱就租，上面还贴心放了几张屋内布局图。 许熠瞄到图的一眼，心里就活络起来。 这房子南北通透，坐北朝南，这种布局不亚于在一堆银子里，发现了一小捏金子。 下面挂了串电话号，许熠转过头想找刚才的年轻人，那人已经消失没影了。 灌汤包端上来，许熠看着传单吃的心不在焉，现在的房子虽然住着也不错，但还是有点风险。 因为周祁知道，他还来过。 现在只要一想到他，许熠感觉脑仁都快炸了，几乎是半秒钟，他就决定了换房子。 匆匆噎下几个包子，许熠赶紧拿起手机拨过传单上的电话。 好房子，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电话拨过去，没过多久对面就接了，男人慵懒的声音传出，透着点不耐烦。 “喂，哪位？” 许熠：“碧海新苑，两室一厅低价急租对吗？” “一年一万二，水电全包，家电齐全不二价，微信手机号同步，交款立搬，需要就加，挂了。” 许熠还想再问问，对面毫不客气挂了电话，只剩一串忙音。 挺不礼貌的，兴许是和周祁待久了，他到觉得还成，就是低价急租这点，难免让人不起疑这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许熠还想再问问，照着手机号加上了对方的微信。 对面倒是利索，几乎同一时间就通过了，没等许熠问就发过来俩字。 “交款？” 对面倒是个急性子，许熠也是诚心想租，回道。 “好歹带我去看看房子吧，行的话立付。” 对面消息输入卡了一会儿，随即发来定位，下面发了句，b栋3单2602。 位置离这不远，许熠在道边随手拦了车，直奔定位去。 出租车停在出租专用车位，许熠下车才看清，这里不是普通小区，总共就两栋高层，处在商业街中心。 这种地方，一年一万二？ 许熠朝着定位楼号走，整颗心沉了又沉，对这房子不靠谱的感觉直线飙升，要是真有隐情还不好问。 脑子里开始上演悬疑剧各种案发现场的画面，他走进楼门按下楼层，电梯缓缓上升。 蓝色显示屏数字蹦到26。 “叮——” 电梯门打开，早上看见的那个硬气男人就站在电梯口前，碰个照面，男人扬扬下巴开口。 “加我微信的原来是你啊，跟我走吧。” 许熠还以为他只是帮房东代发传单，看见男人转身背着手，手上一大串钥匙盘，这才意识到是个收租的年轻人。 第22章 房门没关，许熠跟着他走，探头左右看了两眼，走廊干净整洁，一梯只有两户，和传单上描述的一样。 房东进了门，转头才看见许熠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的打算。 许熠看了眼入户门的位置，房间里没有奇怪的味道，但不安感就是很重。 他迟疑了会儿才开口：“这个地段平时正常是什么价？” 房东闻言抬眼，听懂了许熠话里的意思：“嫌便宜？还是觉得我这房子有问题不敢租啊？” “不强求，不租你原路返回就行。”房东沉下脸，钥匙盘扔在门口鞋柜上，碰的叮咣响。 许熠只问了下普遍房价，多余的话还没说就被人噎了回来，他探头又往里瞄了两眼，客厅朝向和卧室格局简直长在他心上。 况且市中心地段，一个月一千，家具齐全，上哪去碰这种打灯笼还难找的好买卖啊。 许熠进屋子里转了一圈，全屋东西基本上都是新的，心里那点疑虑慢慢消了不少。 “房子不错，每家都是这种格局吗？” 房东看他对房子挺感兴趣，对他催促道：“肯定不是啊，格局是我自己打的，我要不是急用钱我就不这价租了，这房子装修完没人住过，唯一缺点就是甲醛没放干净。” 许熠听完他这话，心彻底放回肚子里，顺带还挺惊喜，房东能把格局做的这么好，就是不知道是外行、还是内行人。 许熠当即拍板：“房子我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发我份这个房子的设计图。” 房东刚要开口电话就响了，他示意许熠稍等，接起电话，毫不避讳。 “碧海新苑，对，卖啊，两百二十万全款不二价，b栋三单2601。” 许熠特意走远点，他没有听别人电话的习惯，但耐不住房东声音太大，他想听不见都难。 对面的人想买的正好就是这房子的隔壁，许熠真觉得挺巧的，这么快就有邻居了。 房东打电话依旧是言简意赅的风格，两句话对面连签合同的时间都定下了，倒也是个麻利的爽快人。 挂了电话，房东继续说完之前的回答。 “设计图等我回家找找吧，你有空的话下午签合同，后续你随时可以搬。” “行。” 许熠交完定金出了门，他找了处庇荫地，拨过前房东的电话，三言两语解决完退租，之前的房东人很好，只收了一个月的租金，剩下的都给退了回来。 许熠站起身刚要回去，抬头就看见刚从楼门出来的房东。 到底是收租的，电话一刻没停下来过。 房东大嗓门依旧在线：“本人不过来看房子吗？” 电话对面的助理闭上麦，碰巧周祁刚做完心理评测出来。 “周总您需要看房子吗？” “不用，现在过去签合同。” 第20章 七月中旬，正是暑中最热的几天，今天难得还是多云，空气干燥就算了，连一点风都不起。 许熠和房东约好下午两点签合同，他看了眼时间14：03。 他也就提前到了五分钟左右，可这会已经热到快中暑了。 许熠坐在大树下的长凳上，距离楼门不远，他刚刚回去还换了身凉快的衣服，这会儿米色薄纱上衣也挡不住热贴在身上。 没沾上汗水还好，沾上了衣服半透半显，本身偏冷白的肤色越出汗显得越白。 许熠低头垂下眸子，抬手摸摸没什么肉的腰，非常后悔穿了这件衣服。 薄纱颜色渐渐变暗，光影移开，阴影逐渐靠近笼罩身前。 他抬起头眸色闪了闪，平直唇线刚要开口。 面前站着的人只向下扫了一眼，立马拿合同挡在脸上。 房东“啧啧”两声，刚刚那一眼看的他有点心跳加速：“没人告诉你，男人穿着也是要得体的吗？” 许熠诧异挑起一边眉毛，问：“我很不得体吗？天热我穿薄点有什么问题？” 房东把手里的合同挡的更严实了，侧身别开视线和他说话。 “你这么穿没问题，但是过度打扮吸引同性，你没听过吗？” 许熠嘴角勾起笑出声：“你倒是挺直的，这衣服我没穿过几次，不知道出汗会透到这么明显。” “我不直我是弯的。”房东顿了一下，偏移了点合同眼神又看见那段白瘦没有赘肉的腰，侧边的长疤红的明显，一看就才拆线没几天。 合同重新移回来，声音低了两度：“你这样在我眼里和裸。奔没区别。” 许熠脸上的笑降下来，无语俩字就差写在脸上：“那你的接受能力还真不高，签合同吧。” 话题拐回来，房东“哦”了声，伸手在兜里掏出优盘递了过去：“设计图在里面给你拷好了，还有件事，合同仔细看，房东换人了。” “谢——嗯？”许熠谢到一半直接拐弯，“换人了是什么意思？” 房东撤下合同，脸上笑意显现，连说话的声音都清澈不少：“当然是卖出去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照常租，条件和之前一样，甚至房租还降了一半，上午你不是听见了吗？隔壁房子卖了，这套他也买了。” 许熠这回真搞不懂了，这有钱人真能气死人，买房子跟买菜一样说买就买。 “六千一个月？他是有什么要求吗？”许熠随口一问。 房东顺嘴一接：“当然有啊，就一条，合同到期前租客不能擅自搬离，说是和风水玄学有关，新房子不能空着，总要有点活人气在。” 这种说法许熠倒是听过，不过一般情况都是人多住才能撑起来，他也是没想到还真会有人讲究这方面的事。 “那我今天租不成了？还是要等着和新房东签合同？” “不用等，现在就能签，户主说了你签好他那边签完就能生效，他现在不方便过来，反正都成邻居了早晚能见。” 许熠长这么大没碰上过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巧合的很奇怪，可如果现在不租，他还要重新找房子，还绝对不可能比这里更便宜。 他有点后悔太早退掉之前的房子，最近的冲动劲儿真是越来越多...... 炎热天气可能把脑子热坏了，许熠简单看了两眼合同，确实和他说的一样，在拿笔签之前，许熠顺口问了句：“小区外面门市一年多少钱啊？” 房东：“单层六万三、四，两层多三四万块钱。” 市中心这个价格也合理，许熠签的速度更快了，同时他收回北城物价低这句话。 房东还欲再说，目光却看到他弯身领口没遮住的胸膛，伤口不少，长短不一。 “我...能问问你叫什么不？” 许熠签好抬起头被他这句惹笑，脸颊出现两个浅显的小坑：“合同上有，怎么了？” 房东接回合同，看着上面飘逸的字，语气咂摸道：“许熠？对你挺感兴趣的，交个朋友。” 他在手机上打出字，翻过来举到许熠面前：“我叫季余，租店面找我，这片我熟有需要随时联系，走了。” 还是爽利的样子，说走就走，许熠摇摇头着手搬家的事情，没车不方便这点现在就体现出来了。 他整整折腾了一下午总算搬好了，拎着电脑最后一趟回到楼上，电梯门打开，楼道感应灯自动亮起。 房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个箱子，他走过去才看见纸箱子上的留言，挺短的，就两句话。 见面礼请收下，希望和平相处——邻居。 许熠打开箱子里面都是生活日常用品，还挺巧的，不少牌子都是他经常买来用的。 他又往下面看了看，最底下还有很多常用药，这细心程度属实出乎他意料，都送到家门口了，也不好往回退，多少显得清高。 许熠打开门把箱子抱进屋里，里面东西倒腾出来，第二天又去超市给人买了不少东西回礼，结账的时候还多买了沓便利贴。 他以为礼尚往来这种事短时间内一次就够了，但这邻居兼房东热心的出其，一连七八天，这个箱子反复出现在两家门口。 许熠早早就在便签上婉拒了好意，对方不仅没停止，甚至送的东西越来越贵重，许熠属实有点招架不住，便签都攒了不少。 礼没断了送，这人是一回也没见着。 许熠再次把箱子搬进屋里，这回里面的东西换成了衣服，连尺寸都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他站在门前的目色渐深，一两次他或许不会多想，次数多了，傻子都知道这是熟人。 他在门前来回看了十几次，终于在后半夜堵到了人。 楼道灯光黑暗，许熠看过猫眼，等着这位熟人到底是谁，夜里空的极静，一切声音都被放大。 “叮——” 灯亮了。 电梯门打开，男人拎着满满两手东西从电梯里走出来，高定穿在男人身上遮不住贵气，他脸上没太多表情，冷峻眉眼下透着不少疲惫，整个人都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不少。 第23章 许熠心脏不跳了，捏着门把手停了呼吸，周祁走到门前，把东西放在地上，挽起衬衫袖子，露出黑了几度的臂弯，静脉上贴着的止血贴都来不及摘。 他双手撑着膝盖缓缓蹲下身，显然他的腿还没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他从口袋里拿出助理提前代写的便签粘在袋子上。 许熠艰涩的换着呼吸，大脑空了一片，周祁的出现将之前所有的‘巧合’都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他攥着把手用力捏紧，心脏一沉再沉，周祁脸色憔悴的把买来的东西一一摆好，动作小心翼翼的把门口弄歪的鞋子摆正。 做完这一切，他撑着膝盖缓缓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背过身，走到电梯前按下电梯。 楼道灯光自动熄灭，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许熠被冲动卷着心绪，他压下把手猛地推开房门，顶灯瞬间亮起，白炽灯照着周祁高挺的背影。 “周祁。” 许熠没意识到自己的声线都在抖，身侧拳头越来越紧，他强压着躁动心火，视线定在他身上。 听到动静，周祁微微一震，垂在身侧的手都在颤。 第21章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 周祁转过身看见许熠，心脏滞空。 他张了张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地上堆放的东西就被许熠一脚踢开。 许熠随手拎起一个手提袋， 铆足了劲砸在周祁身上， 袋子砸到腿，周祁往后踉跄几步接住袋子，他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 有些无措地开口。 “我没别的意思， 我就是怕你不接受才用了这种方式，但你相信我，我真不会再做出过分的事了。” 周祁站在原地， 眼里的无助都快要溢出来。 “你有完没完？”许熠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你自导自演装的不嫌累吗？你做这些事情有意义吗？” 周祁站在原地， 心脏被许熠的话刺痛，他现在才发现许熠的心比他想象的狠。 “以前的事情对不起......” “你别和我提以前！”许熠打断他，转身冲进屋里把这些天周祁送的东西全部扔出来。 许熠站在门口看着散落一地的物品盒，轻喘着气抬起视线。 他漠视着周祁， 柔和面目平添冷硬，薄唇轻启声音冷沉。 “把你的东西拿回去， 少来碍我眼。” 周祁垂在身侧的手泄了劲， 他抬起目光看着许熠， 苦涩哽在嗓子里：“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吧，明天我再给你买新的。” 许熠看着他， 眼里的波动渐渐缓下，直至平静。他和周祁沟通不了，这件事他已经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周祁站在原地，垂下的胳膊抬起又放下， 冷峻面目绷得很紧，心脏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平静。 走廊灯在沉默中熄灭，许熠一句话重新让周祁看见了他的漠然。 “我不需要。”这句话许熠咬的很重，“你买下房子又把它低价租给我，还大费周章捂着这事，你是觉得我发现之后该感动是吗？”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离你近一些，你不喜欢，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不用看见我，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周祁向前挪动一步，许熠下意识朝后退的动作，再次刺痛心底最隐处，周祁欲抬起的手失力垂下。 心脏痛到无法自已，连说话的声音都堪堪维持平稳，这些反应看在许熠眼里，愚蠢的可笑。 “你想要什么机会？”许熠等着周祁能再说出什么让他叹为观止的想法。 周祁艰涩开口，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 “让我悄悄看着你就行，只要让我看着你！我就...安心。”最后两个字带着底气不足。 周祁试探着去感受许熠当下的情绪，却发现什么强烈的情绪都没有，仿佛他这些话本身就无关紧要。 “差点忘了。”许熠说。 周祁嘴角扯动，“什么。” 许熠拿出攥皱的便签纸，当着周祁面撕碎，上面的字零零散散落到地上。 “你的东西还给你，如果你转的钱不算补偿，同你这次合同的变相绑架一样，我现在就还你。” 说着，许熠掏出手机，亮眼屏幕反光把他皮肤衬得冷白没有温度。 周祁看着他迫不及待和自己划清界限，一步上前抢走手机。 “你怎么这么犟！我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一定非要把路都断绝吗？” 周祁攥着他的手机，瞳孔震怒，他极力压着身体里的躁动，对上许熠了然的表情。 他顿时怔在原地，“你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还和以前一样？” “难道不是吗？”许熠轻轻一句话，再次把周祁拉回了现实。 他举着的手臂不自觉发颤，目光看进他眼底，那种深深的无力掐住喉咙。 他终于憋不动这口气卸力垂下手臂，把手机塞还到许熠手里，牵住他手腕的一刻，周祁忽然就不想松手了。 许熠反而没用力挣开，微抬视线看着他，手腕上冰凉的温度只停留几秒，而后不甘心的松开。 周祁声线微颤：“我不打扰你，我只要能看见你......就好......” 许熠半垂着眸子看他，声音平直：“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他没给周祁选择的时间，转身回了房间。 房门“砰”一声重重关上，带起的风刮在周祁脸上，吹得眼底起了层水雾。 周祁瞳孔微微睁大，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心脏闭塞的痛刺得他难以呼吸。 他在门外站了十多分钟，确定许熠不会再开门出来，才撑着膝盖缓缓蹲下，靠坐在走廊地面。 他慌乱翻着口袋里抑制情绪的镇定药片，白色圆片倒在手心，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数，抬手全倒进嘴里。 苦到咽不下去的药，让他不住干呕，手边没有水，他尝试好几次才硬生生咽下。 最近几天他一直遵循蒲医生给的建议，同时用药辅助治疗，这种生长环境带来的心理、精神上的双重打击，造成了他偏执，燥郁的行为方式。 可他自己清楚，这根本不是他看不清爱意的原因。 蒲医生建议他最早也需要一个月后，能自主管理情绪才能去尝试面对喜欢的人。 周祁仰头靠在墙边，手臂搭在支起的腿上 ，自然垂下的指尖不受控制发抖。 看不见许熠的这些天，他不想回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甚至不敢睡觉，不敢让自己有一秒时间休息。 只要停下，他就会回到那段所有错误的源头中。 越是深陷，越是克制不住想念。 一门之隔，许熠站在门后看着灭掉的走廊灯，视野又一次回归黑暗。 他始终憋在心口的气，在屋内极度空寂的状态下才松懈出口。 许熠走到窗边，市里霓虹绚烂惹目，即便是深夜，长灯亮度依然不减。 他摸出烟盒，指尖夹着烟叼到嘴边点燃，升起的烟雾模糊视线，将窗外暗景染上浓郁的沉寂。 二十六层层高，俯瞰纵横交错的街道，同玩具模型没两样。 他现在是站在高处，可以轻松的把自己择出去。 换成走到哪里都避不掉的感情时，他发现自己从始至终都在楼下没上来过。 烟烧到尾巴，烫到指根皮肤才把思绪拉回来，他摁灭烟头，目色一沉再沉。 已经快到凌晨四点钟了，他看了看这个仅仅住了一个星期左右的房子，满心五味杂陈。 没办法，又要搬家了。 收拾好东西将近五点钟，许熠背上电脑包打开房门，清晨微弱亮光映着走廊大体的模样。 那些周祁送的东西，已经被整理好堆放在门口。 许熠拎着箱子出了门，回身关门时脚腕忽然被人抓住，整颗心脏重重一顿。 周祁靠坐在门边看不见的死角，半个身子都隐在暗淡的光截面下，从内透出的颓丧紧紧环着他。 半张晦暗不清的面容有些病态的泛白，平直唇线也看不出血色，就连精心打理的发型，此刻也撑不住垂下发丝。 许熠俯视着这张挫败的脸，曾经都对自己做过些什么。 周祁一直守在门外，掌心被夜间降下温度的楼道冻得冰凉，手心贴在许熠脚腕上，他没用太多力道，张口声音哑到没法听。 “你要去哪。” “和你没关系，你也没必要把自己落到这种份上。” 眼前的周祁短短几天就已经判若两人，许熠看着他，怎么也找不见曾经那个孤傲上位者的影子。 “你不能走。”周祁说的不强硬，眸子掀开望着许熠，带上商量的意味。 “想用合同要挟我？” “没有，这个房子是给你买的，你签的合同是不动产过户。” 许熠弯下身，伸手攫住周祁衣领，刻意压低怒声。 “你究竟要干什么？！你能不能不要把你那些自以为是用在我身上！” 周祁被他抓住衣领，连同呼吸也被桎梏在钳制下，他被迫仰起头靠在墙上。 第24章 “我对你不好你都受了......现在我对你好，你为什么不要了......” 许熠被心火窝着，他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越是不想和周祁有牵连，却偏偏什么事都避不开周祁！ 他真觉得自己和周祁犯冲，也跟合同犯冲。 “我上辈子一定欠你的。”许熠咬着牙根，手上力度加重，“你这辈子找我讨债来了？” 周祁压下眸子，苦笑出声：“我是你的孽债，要还也是我还，你得给我这个机会。” 视线对上，颈间勒住的压迫逐渐加重，周祁狭窄视线里，许熠容貌还和当初一样，到了如今也只是多添了沉稳气度。 但此时却又有些不一样，许熠眼里是单薄的怒意，除此之外，在不见别的。 “是不是我去哪儿都甩不掉你？”许熠自认为话说的挺难听了。 “是。”周祁却回的格外坚定。 许熠一把松开颈间的手，背后拳头松开力气，他站起身冷眼睨着周祁。 背后倏地响起电梯声，许熠转过头，电梯门打开，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声响。 季婉一淡雅从容地从电梯里走出来，长睫微抬将视线放在周祁身上。 电梯门即将关上，靠在电梯里面的人叹了好大一声气，才不情不愿走出。 在场四人，多多少少都不陌生。 “又见面了啊。” 季余看见许熠，脸上的无精打采立马褪下，偏头看见地上有些眼熟的男人，下意识蹙起眉头。 季婉一平淡开口：“既然都认识，一起坐坐吧，介意吗？” 她看向周祁，面色没一丝起伏：“周总。” 第22章 空气一时凝滞， 许熠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不好意思，我对你们的谈话不感兴趣。” 季余环着双臂，听见许熠意思立刻借坡顺下， 向季婉一表达自己的态度。 “真是太巧了， 我也对你俩假婚约的事不感兴趣。” 季余上下打量周祁，这人和爷爷嘴里说的完全搭不上边。 周家二公子？ 近几年圈中新贵，在他哥庇佑下接手公司， 三年内迅速崛起搭线北部集团拥有第一话事权， 因为行事风格独断专行，难以捉摸，又被各家董事老油条们称为——‘业内毒瘤’。 季余扫视这位听上去年少成名的‘毒瘤’这张脸确实长得跟建模一样， 这到是没话说。 健壮身材套了一身高定， 衬衫上的褶皱肉眼都看得见。 还周总？这形象也就那么回事吧。 季余嘴一撇， 反正他姐让找的人他给找到了，他看着许熠眼下青黑，肤色比上次见添了不少不正常的冷白。 他眉目压下靠近许熠，清淡的沐浴露味道飘过来， 晃得心神一震。 “你拎着行李干什么？他把你赶出来了？” “没有，你认识他？” “不认识啊， 见过照片， 合同拿回来我才知道买房子的人是他， 早知道我就多宰他点了。” “我姐名义上的婚约合伙人，果然都是一路的， 都惦记家里那点产业，怎么？你认识他？” 许熠顺着季余手指的方向看到周祁，眉间拧的更深：“不认识。” 周祁视线长在许熠身上，他撑着膝盖起身， 抬手把垂在额头前的头发拢到脑后。 “许熠，你不用装作不认识我，婚约确实是假的我没骗你。” “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熠侧身就想走，箱子却被周祁一把夺走。 季婉一性子不急，目光徘徊在两人之间，不用多说也品出了不可言语的意味。 周祁走到电梯前挡住电梯门，平复好心情 ，清了清嗓子才有条不紊地对季婉一说。 “季小姐，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他余光看向许熠，抬手遮住电梯按键，“多来这一趟，是怕我不履行承诺？” “周总，周先生。” 季婉一字字清晰，声音越来越冷，“谁的时间都不是用来浪费的，你的电话我实在打不通，项目书我给你带来了，签好字订婚宴的事就算过去了。” 几人都站在走廊里，许熠一手抓上行李箱，暗暗使力。 他压低嗓音挤出话：“松手。” 周祁听话的松开手，脚步朝旁边一挪，宽实后背将电梯按键挡的严严实实。 周祁自然接过季婉一递过的项目书，快速过目在上面签下了字。 季婉一收好项目书，周祁顺手按下电梯，电梯门打开，周祁侧身挡住许熠，不管身后人怎么拉拽，微笑着对季婉一说道。 “季小姐慢走。” 季婉一微微颔首转身走进电梯，视线扫到事不关己的季余身上，淡声说。 “清闲日子也该到头了，月底还找不到工作，爸那边你自己交代吧。” 电梯门缓缓合上，季余愁容满面朝着门里喊：“姐！看在我帮你找人的份上！千万别供出我啊！” 电梯下行，走廊里一时沉寂，周祁站在电梯前久久没挪开。 季余脸色转为不耐烦，冷冷“啧”了声：“让开。” 周祁目光陡然缩窄，墨瞳晦暗不明盯着季余，微微偏身让开了电梯，反手握住许熠的手。 季余看到这一幕，更确信了心里的猜测，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他感兴趣的人有事，这他得管。 “说话就说话，上手算几个意思？” “和你有关系吗？” 许熠听出周祁说话里的冲劲儿，上前一步挡住周祁大半视线。 “正巧你在这，我有问题想问你，方便的话回房间聊？” “行啊。” 季余对视周祁，伸手帮许熠拎起行李，“我记得你刚刚说不认识他是吧？那就各回各家吧。” 这话虽然是说给许熠听的，但却是看着周祁说的。 明显到就差直言捅破的敌意，鼓动着周祁翻涌的躁郁。 他冷眼回视这种微不足道的挑衅，看着许熠打开房门，声音温柔下来。 “我就在隔壁，有需要随时叫我。” 许熠连头都没回，季余帮着搬回箱子，临进门前朝周祁扬了扬眉毛。 “不劳烦！有我呢！” 话音落下，房门重重关上，季余微垂着视线看向许熠。 “你俩关系不一般啊？我姐可没告诉我，她这个订婚对象有你这么个男朋友。” 许熠换鞋的手一顿，他挺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但是太聪明也未必是件好事。 情绪明显低下来，许熠顺手扔下双拖鞋，径直朝沙发走过坐下。 “这事很稀奇吗？你怎么就能断定我和他一定是感情上的关系？” 季余听笑了：“我直觉准行吗，你俩明显的就差用嘴说出来，我都能想象到这种苦情戏码。” 季余夹着声音：“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现在只是冷战期。” 许熠靠在沙发上，侧目看着他：“别试探我，直接问我会更欣赏你。” “哦？那你们分手了？”季余撑着脸看向许熠问。 “分了，处处不合。” 许熠说的很平静，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对这段过去完全释然了，随口就能无所谓的提。 季余直直看着他，转走话题。 “不是也有问题要问我吗？什么事？” 许熠仰起头闭眼靠着沙发，露出的脖颈弧度一路没进衣领，窗外的光线投射进来，在他身上镀下一层晕开的浅光。 季余看的有点愣，许熠薄唇开合，声音不大也很简短，季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房门忽然被敲响，许熠眼皮沉重的朝下坠着，门外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附近低价工作室如果有资源帮我介绍几个，中介费一分不少你。” “就这事？” “嗯，就这事，想走你就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季余站起身，“外面的人？” “不用理，没人会找我。” 话音落下，敲门声突然停了，周祁站在门外抬起的手没再敲下去。 即便许熠打开门，看见是自己他也一定会再次关上。 许熠像躲灾一样防着他，避着他，甚至只要看到他的出现就厌烦的不行。 明知如此周祁却还是坐不住，他只要一想到许熠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个房子里，他看不到也听不见，各种胡思乱想就堆进脑子里。 他盯着门板浑身发抖，不断增量的药物不仅没起到缓解病症的作用，现在就连抑制都成了难事。 周祁张口粗重缓着呼吸，冷汗顺着额头滑下，手脚麻木冰凉。 他稳着失去聚焦模糊的视线，大口缓着呼吸，支配四肢朝自己家方向走。 麻木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飘然的虚浮感，每走一步好像踩在棉花上。 难以顺畅的呼吸早在看不见许熠时，变得更加阻塞封闭。 耳里嗡鸣声渐响，周祁加快脚下步子实际上却举步为艰。 身后房门打开，季余走出来一眼看见周祁往回走的背影。 第25章 每步都很明显的飘忽使不上力，季余眯起视线，迟迟没关门。 他转过头看向屋里，许熠呼吸均匀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周祁回了房间，他才关上门坐进电梯。 许熠再次睡醒已经看不见亮光了，昨晚一夜把他折腾的够呛。 此时又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天，整个身体像要散架一样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捶完胳膊捶双腿，捏着太阳穴也缓解不了神经蹦跶的疼。 这一觉睡得只能用‘痛苦’两个字形容，他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机，一打开都快九点多了。 眼睛显然没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他屈着眼睛调低屏幕亮度，总算好受点。 刚划开手机，季余电话打了一长串，时间隔的都不长，他打回给季余，对面秒接。 季余：“你总算接电话了！你干嘛呢？这么久不回消息，给你打电话也不接，睡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许熠把电话拉远，对面情急说完一大串，他才再把手机拿了回来。 “才睡醒，手机开勿扰了。” “没事就行，既然你现在才睡醒，估摸着你的前男友也差不多快醒了吧，我在你家出来的时候，他走路都是晃的，我真怕他死房里。” 许熠攥着手机，第一反应是周祁又想玩什么花样？ 季余却说：“你们两个电话我给谁也打不通，我都怀疑合同上你们给的电话是假号。” 许熠一口气提上凝在胸口，他涩哑着说：“我知道了，先挂了。” 对面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熠瞬间挂断，他滑进黑名单，把周祁的电话拉出来。 电话拨过，很长一段待接听音徘徊在空寂的客厅里，每响一声未接，许熠的心就沉一分。 连着等了三个电话，周祁都没接，他转手又打给周祁的特助和秘书。 得到的回答是，他们都不在周总身边。 许熠起身拉开房门，提着气跑到周祁家门前，抄起拳头急促地重重砸在门上。 “周祁——！开门！” 第23章 敲门声一下下响起， 门后始终没有动静，不好的想法巡巡升起，他折返回自己房间， 搜遍工具箱才找到钳子。 许熠拎着钳子又折返回去， 他低骂一声用钳子别住门锁猛地使力，门锁纹丝不动，密码锁识别错误， 自动锁死待一分钟后重试。 “操！” 季余那句话还在脑子里打转， 他到不信周祁能死屋里，但是状态差到是真的，要真在屋里晕过去这么久， 不死也得半瘫。 胸腔起伏愈发剧烈， 密码锁过了时间， 许熠抱着试试的想法，输进去以前门锁的密码。 “开锁。”密码锁应声打开。 许熠拎着钳子一把拉开大门冲进屋里，屋内一片漆黑，门外灯光模糊映着客厅。 “周祁？” 许熠打开灯， 屋内设施才能看清，跟样板间一样无论什么装饰摆件都标准的立在该在的位置上。 他急忙绕过客厅边喊边找也没看见周祁的影子， 屏住呼吸推开卧室的门。 灰色被子平整铺在床上， 整个卧室弥散着凉意， 窗户没关，黑色薄纱被风带起刮着屋内。 许熠脚步顿在原地， 看不见人也是件好事，起码不算出了意外。 拎着钳子的手稍稍松了力气，转过身还没抬起眼，一头撞进宽厚的胸膛。 周祁抬手揽住许熠肩膀， 沉重心跳贴在他耳边，嗓子里的苦意充斥，加重了这个拥抱。 熟悉气息钻入鼻腔，许熠挣开他的手，拎起的钳子险些砸下。 抬眸对上周祁难言的眼神，怒火腾地升起：“你他妈神经病啊？！没事装什么死？” “我才从公司赶回来，你怎么了？” 许熠把他从头看到脚，确实是平常他上下公司常穿的西服款式。 “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周祁闻言才拿出手机，看到许熠的来电显示，心里喜大于惊。 “工作电话不用我接，私人电话，你不会再给我打，所以我开了静音不想接。” 许熠紧抿着唇线，一双杏眼怒意横窜：“谎话连篇，你助理不是说你没回去吗？” “我又不止一个公司，我骗你干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意义又在哪？” 周祁说的有些急，明晃晃的被冤枉，他翻出手机给许熠找证据，被冤的滋味冲刷心头，但许熠根本懒得去讨论这事的真假。 许熠别开视线，怒意不散反增：“别给我看，你去哪都和我没关系，你这个人真是有什么下场都活该！” 周祁张嘴刚想反驳猛地反应过来，肩膀被许熠重重撞了下，他拎着钳子大步走开。 周祁跟上前，抑制不住胸腔的激动：“你关心我？你担心我出事了对不对！许熠——！” 房门“砰”地一声甩上，巨响回荡在屋里，许熠的举动落在周祁眼里，怎么看都是被在乎到的细节。 许熠打开门，钳子咣啷扔在地上，心脏久久不能平复，他真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 自己有时候真挺贱的，周祁这样什么手段都能用的出来的人，让他生活过得不如意都算报应轻的！ 只要一碰上周祁果然没好事，手机还在响，他拿起手机划开，季余非常在乎这位周总究竟死没死房子里。 许熠简单回了两个字“没死”对面提起的心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聊天框转了两下，季余才想起自己是有正事要说，手机卡顿了几下，一股脑冒出一长串图片，紧接着跟了个文档汇总。 许熠点进去，里面都是档口铺面，季余对工作室选址可谓比自己对工作还上心。 谢谢两个字还没打完，季余又发来一长串。 “看好哪家告诉我，价格我帮你谈，中介费我可以不收，到时候随便给我扔个岗位就行，今天我姐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救救我吧许老板！” 八竿子没一撇的事，难怪季余这么上心，许熠挨个翻着看了看，他很欣赏季余对设计的敏锐度，这种独到的设计巧思大可以称得上天赋。 他很爽快的答应，对面似乎猜想到结果，全部包揽工作室选址这事。 简单沟通了下，确定下来的有两个地段，位置都还可以，起码假设初期的起步费用许熠还能承担得起。 心里那点火气早散的差不多了，刚要收起手机，周祁电话就打过来了，许熠皱着眉头，手指一滑。 差点忘了，还是要拉黑。 手机再次回归平静，许熠从沙发上起身抻着腰浑身酸麻，胃里到时间又开始抽痛造作。 随手翻衣柜拿了两件衣服进浴室冲了个澡，再出来时房门响了。 许熠真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住，比从前两个人住都热闹，房门就没断过敲门声。 他擦着头发走过去打开门，五官顿时扭在一起，周祁宽阔壮实的身材套了件花边围裙，手心分别端了两盘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菜？ “又干嘛？” 这不耐烦的语气扑面而来，周祁一时面露难色，将手心两盘菜往前递了下，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第一次学着教程做的菜，面相虽然难看了点，但是我尝过了味道还可以。” “我不要，拿走。” 许熠声音落地就要关门，周祁用脚抵着门，关上的瞬间脚被夹到，他吃痛嘶了声，把脚又往前伸了点。 “许熠，我真没别的意思，以前都是你做饭给我，现在换我给你做饭吃，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回去重新做。” 许熠关着门的手使力，看着周祁这张装作顺从的脸，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说了不需要，我不想看见你，你也不要过来打扰我，这些话我只说最后一遍，赶紧端着你的菜滚回去！” 许熠撤下毛巾，瞪着周祁一把将他推出门外，房门霎时关上。 周祁又一次吃了闭门羹，手上的菜因为颠簸撒出来，冒着热气的菜汤溅在手上。 房门紧闭但还嫌不够，落锁声音特别明显，周祁眼睁睁看着被反锁的门，眼里失落层层叠上。 许熠搓着头发，心里烦闷骤增，以为能眼不见心不烦，结果周祁根本不想让他如愿。 被这么一折腾，仅有那点食欲全没了，他回到屋里一头扎在床上。 人还没躺够一分钟，房门又响了，许熠感觉脑仁都快炸了。 他抓起枕头盖在脑袋上，强迫自己忽略这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门外的人敲了会，停了。 许熠长出口气，手机响了，他侧目看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裴青寂打来的。 他想也没想划开接了，对面声音一如既往清亮，只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累。 “你在哪呢小熠？我在你家门口，敲了很久没人开门。” 许熠弹坐起来立马翻身下床：“我在家你等一下。” 第26章 他挂断电话跑去开门，门打开裴青寂风尘仆仆站在门外，脸色看上去非常不好。 “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快进来。” 许熠把裴青寂拉进屋里，迅速关上门，“忙着出差？我估计你一定没时间吃饭。” “确实没时间，没什么胃口，临时出趟公差恰巧离你这近，在你这里借住一晚。” 许熠观察着他镜片后遮不住的疲惫，接过他的行李箱，转了一圈发现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你先去洗澡吧，等你洗好外卖就到了。” 裴青寂笑笑卸下手上的腕表：“你比我还能对付，上次的事我都听说了，抱歉啊小熠，早知道我就不让你去参加了。” “你说订婚宴啊，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许熠笑的有些勉强。 “一直没时间当面和裴叔裴姨道不是，过一阵子我一定亲自赔罪。” 裴青寂听他这么说，故意和他打趣，谈笑间都能听出来对方兴致不高。 许熠没在拉着他聊天，“浴室在那边，里面没有新毛巾了，你先用我的吧。” 裴青寂这趟公差没有休息时间，带的衣服不够多，只能先借用一下了。 “衣服借我两件，带的不够了。” “你先进去洗吧，我点完外卖找出来给你送过去。” 裴青寂应了声进了浴室，许熠这才坐回沙发上点开外卖软件，从评分最高的开始，挨家逛下来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总算买好关掉手机，客厅窗户忽然传出响动。 声音很明显，落地窗外的阳台没摆东西，许熠欺身走过去，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东西。 这是二十六楼，怎么看也不像有流浪猫狗能钻进来的地方。 推开窗户门，他跨过窗框走到阳台，窸窸窣窣声响越来越大。 夜幕漆黑，客厅也只亮了几盏孔灯，此时半包围阳台下什么都看不清。 身后忽然落下重重一声！ 许熠整个人愣在原地，粗重呼吸传进耳里，肩膀被摁住，他抬手压住肩膀上的手，反身一拧。 周祁借力顺势拉住他的手，一把将人揽在怀里。 提起另一只手上的保温箱塞进许熠怀中，他低声道。 “新做的，你尝尝。” 许熠一把推开他，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眯眼看过两家阳台的连接。 整整半包围墙上都是独立隔开的，两家阳台虽然在同一水平线上，可中间确确实实是悬空的。 “你有病啊！你怎么过来的？” 周祁挑起眉毛，眼珠瞟到阳台中间隔着一米多远的围墙。 “跳过来的。” 许熠讶然语塞，周祁他妈为了过来，硬生生从他家阳台跳过来的？！ 浴室水声停了，周祁循声看过去，脸色陡然沉下来。 “什么声音？你藏人了？” 第24章 浴室门拉开一点， 裴青寂清亮温润的嗓音喊道：“小熠，衣服呢？” 这个声音一出来，周祁面色陡然变得阴鸷骇人， 血液瞬间翻涌冲遍全身， 心脏倏地坠下，下一秒他就被许熠一巴掌推开。 许熠才想起来忘给裴青寂拿衣服了，顺手扔下保温箱， 前脚刚迈出， 手腕就被周祁抓在手里拦住脚步。 周祁声音冷到极点，盯着许熠的瞳孔都在震颤：“姓裴的为什么在这？” “你又为什么在这？赶紧松手。” 裴青寂关掉吹风机，又喊了一声：“小熠？” 许熠整张脸不比周祁神色好多少， 他啧了声：“带上你的东西回你自己家去， 现在、立刻、马上。” 周祁眉间拧的更深， 他咬着牙根点了点头：“好、好。” 周祁松开他的手腕，下一秒，径直朝浴室方向大步走过去。 许熠几步追上去，顺手拿起沙发上的浴巾， 趁周祁拉开浴室门前，闪身挡住了门板。 许熠死死瞪着他， 背着手把浴巾从门缝塞给裴青寂， 里面的人听出来外面的异样， 问了声。 “小熠怎么了？” 裴青寂声音落下推开浴室门，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许熠和周祁。 周祁被许熠挡在门前， 眼睁睁看着裴青寂赤。裸着上身站在许熠身后，身上还是半干状态，头发也只吹了一半，眼镜还没来得及戴。 脑中嗡一声， 他双手攥死，吼道：“姓裴的，你到底想对许熠干什么！” 许熠一把推在周祁身上，“你怎么像个泼妇一样？。” 周祁看着许熠一脸本该如此的样子，心脏抽疼的滋味越来越难受。 裴青寂眯起眼睛，冷笑一声：“周祁你现在又以什么身份站在这？这个时间不在家陪你的未婚妻，跑这来找什么茬？” “你他妈管老子！” 周祁上前一步，脸上直接被许熠甩了一巴掌，整个人朝后退了两步，他抬起头，许熠挡在裴青寂身前厌恶的看着他。 “你有完没完？我让你滚出去听不懂人话吗？” “我滚了好成全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话音刚落，门外敲门声响起：“你好，外卖！” 周祁听见动静，大声朝许熠表达自己的不满：“你点外卖了？外卖都是垃圾食品！我做的饭虽然卖相不好看，但起码健康啊！” 许熠原本沉着的面色差点没崩住，身后的裴青寂替他笑出声。 裴青寂绕过许熠，套上自己的衣服，顺手拉开房门。 门外的骑手递过外卖：“祝您用餐愉快！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周祁上前一步抢走外卖，大门砰一下关上。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裴青寂接起电话，三言两语间已经拉出来行李箱，转过头周祁还在瞪着他。 他轻笑一声，对许熠说道：“工作上出了点问题，现在要赶过去，空了我在过来。” 周祁立马接话：“要走就赶紧走，空了也用不着你过来。” “怎么哪都有你？”许熠嫌弃地挤走周祁，微笑着把裴青寂送到门口。 “路上注意安全。” 裴青寂应了声，临走故意气着周祁，对许熠说道：“出门注意点，小心疯狗咬人。” 扔下这句话，裴青寂转身就走了，周祁大声朝裴青寂背影吼道：“姓裴的！你骂谁呢？！” 裴青寂站在电梯里，看着追出来的周祁，嘴角勾着笑：“总之没骂人。” “你说谁是狗！姓裴的你给我说清楚！” 电梯门关严，周祁回过身就看见许熠抱着双臂倚靠在门口，宽松米白色居家服套在身上，懒散随意。 柔顺发丝贴在额头前，那双眼里永远都是清澈明亮的，嘴角挂上的浅笑，看一眼就会深陷其中。 心脏又一次顿住，反应过来时跳动剧烈。 周祁柔下声音，“你对我笑了？” 他几步走回去，许熠往回退了一步，脸上的笑立马收起，反手就要关门。 周祁快一步在门关上前，用手拦了下来：“许熠，让我进去坐一会儿，我保证什么也不干！让我看你吃饭就行！” 许熠眉目拧起，发自内心道：“你有病吧？赶紧走我要休息了。” 周祁扒着门的手使力，嘴上说的非常诚恳：“保温箱还在屋里，你帮我拿过来，还是我进去取？” 许熠紧抿着唇，无奈转过身，手上刚一松开周祁立马顺着门缝挤进来，房门重重关上，生怕许熠撵他走，还把门反锁上。 他走到沙发前，盯着桌上的外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在许熠拎着保温箱回来前，他顺手把桌上的外卖挪到桌子下面。 许熠看着他板正坐在沙发上，装的一脸人畜无害，整个人气不打一处来。 “东西还你，出去。” 周祁抬起头笑眯眯看着他，故意装听不见他说的话。 “忙了一天，我也没吃饭，还是和你一起吃饭我才能吃下去。” 许熠嘶了声：“谁在乎你吃不吃饭？我让你走，你能不能听懂？” 周祁点点头，伸手抓住许熠手腕，顺势把他拉下来坐在身边。 手上自顾自拉开自己的保温箱，嘴里还在念叨：“我记得你以前特别喜欢吃清炒小油菜，我也试着做了一道你尝尝。” 许熠挪开离他老远，半垂着眼瞥着桌上的菜，声音平静无波：“我不爱吃。” 周祁递着筷子的手一顿，脸上疑惑瞬间出来：“不可能，你每次在学校食堂吃的最多的就是这道菜！” “那我现在不爱吃了行吗？” 许熠把他做的菜推到一边，转了一圈找到自己的外卖，他走到餐桌前坐下，包装袋刚撕开，周祁就捧着保温箱坐过来了。 许熠没抬头看他，自顾自吃着外卖，周祁坐在对面把自己做的菜一一推到许熠面前。 “我做都做了，你多少尝尝吧？”周祁试探性问。 许熠瞥了眼他做的四盘菜，绿的能炒成黑的，肉能炖成老的，本该咸的能做成酸的，也不知道在哪学的盗版菜谱。 第27章 不仅没眼看，还没法闻。 “拿走。”许熠沉着声说。 周祁低下头，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这次的味道他也尝过，真的还不错，卖相他也尽可能弄得好看些，还学着网上教程撒了葱花。 他垂下眼睫失落的挑着菜，时不时瞄向许熠，“你真的不尝尝吗？” 许熠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眸子看着周祁，手里筷子一扔。 周祁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眼神向下才瞥见筷子上缠着根头发。 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筷子难掩激动：“你看看！我就说外卖不健康吧！这么长一根头发！” 周祁立马端走外卖，把自己做的菜全部推到许熠面前，义正言辞道。 “差评！快给商家五星差评！” 许熠抱着双臂靠坐在椅子上，胸腔起伏攒着愠怒：“你太吵了，滚出去。” 周祁站在桌子前，闻声一脸委屈：“你别总赶我走啊，我小点声还不行吗。” 许熠放下手站起身，一手抓住周祁就把他朝门边赶。 周祁被他推着走，看着许熠面色愈发深沉，自知再赖下去许熠只会更烦，追人这种事不能心急。 被一路推出门外，周祁站稳转过身，抬手抓住许熠胳膊，手上使力把人拉进怀里很快的抱了一下。 许熠手臂刚扬起来，周祁已经把手松开了。 “晚安。”周祁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滚。” 许熠退回房间扬手关上门，他转过身走向餐桌，把桌上周祁做的菜原封不动装回保温箱里。 他拿出手机季余那边已经找好了工作室，明天就可以去看铺面，他和季余定下时间，收起手机开始装行李。 最近一阵子好像把这一辈子的家快搬遍了，许熠躺在床上身心俱疲。 一直到了后半夜，他把电脑上所有的设计稿整合完才把电脑关上，困意到点还是没来。 他从床上爬起走到客厅倒了点水喝，胃里饿的有些抽痛，他放下水杯正想找点吃的，抬眼就瞥到餐桌上周祁拿过来的保温箱。 饿意在一瞬间消失，他走过去拎起保温箱，径直出了门，走到周祁家门口把箱子一丢，拍拍手转身回了房里。 次日天还未亮，周祁被闹钟叫醒，他烦躁地搓了搓头发，关上闹钟从床上起身，助理已经把今天的会议流程发了过来。 自从上次和周砚挑明，名下公司明里暗里出现各种业务上的绊子，眼下还不能完全脱身。 许熠移居到北城，距离以前的城市开车需要三个多小时，他每天都会预留出时间往返两市。 周祁洗漱好出来一看时间，还不到五点，他拉开床头抽屉吃下早上的药，忙不迭出了家门。 一打开门，门口立着自己昨晚送的保温箱，他眉头微微蹙着，弯身抱着许熠会吃的期望拉开，眼神立时转为暗淡。 原封未动。 他拉回拉链站起身，拎着箱子走进电梯，下楼就将箱子放在了垃圾桶旁边， 他长处一口气，难以言说的滋味哽在喉咙里。 周祁前脚刚坐进车里开走，没过多久许熠拎着行李走出了楼梯口。 第25章 许熠拖着行李走出小区， 在路边拦下车让师傅找了家近的旅馆，下车寄存好行李，他在附近找了家早餐摊。 饿了一晚上， 他感觉自己快要灵魂出窍了， 等着粥端上来，他看了眼时间刚刚过了五点。 这个时间办事大厅还没上班，许熠没吃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他走回刚才的旅馆， 推门进屋拿出电脑。 他查着名下的不动产，电子版房照清清楚楚写着。 权利人：许熠 共有情况：单独所有 坐落：北城市碧海新苑b栋三单元2602室 面积：房屋建筑面积114.89平方米 ... 许熠翻看下面的户型配图，和屋内的格局一致， 他关掉页面， 估算了下出售价格。 足够付近几年工作室的租金。 闲来无事， 他等着季余电话的期间，画了几章新设计稿的草图，一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 电话打来，许熠这才存稿合上电脑。 季余发来定位， 许熠按着定位赶过去，两人一上午先后看了七八家门市， 地理位置都不错， 价格也相差不大。 看得出来季余确实没少下功夫， 花心思，两人中午连饭都没吃， 又跑了几家，许熠看中的几家备选只有两家能在短时间内交付。 下午天色半黑，许熠挂在网上出售的房子也有了动静。 事情都在朝顺利的方向发展，许熠收起手机对季余说：“走吧， 今天辛苦你了，跟我跑了一天，想吃什么我请客。” 季余抛着车钥匙，笑出声：“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许老板别忘了给我留个地方就行。” 许熠很赏识他专业上的能力，自然不肯放过人才：“保证有你位置。” 季余开车带着许熠找了家烧烤店，夏末晚风凉爽，烧烤店门口的大排档人不算少，就算被烧烤架飘着的烟熏到，也没几个人愿意坐在屋里挨热。 许熠下车也在外面的地桌找了个位置，季余停好车坐过来，许熠把菜单推给了他。 “你开车还喝酒吗？”许熠戳开桌上的碗，撕掉塑料皮包装，把碗碟子杯子拿出来摆整齐。 季余心思没在菜单上，都在许熠的动作上。 “你要是想喝我陪你，车扔这也行，或者叫代驾呗。”季余说完就站起身，亲自去拿了几瓶酒过来。 许熠挺长时间没喝过酒了，上次喝完他就进了医院，这次心情意外出其的不错，他觉得可以酌情少喝几口。 “喝不了多少，吃饭为主。”许熠接过往杯子里倒了一杯。 季余点了点头，举起杯子和许熠碰了一个，半杯酒咽下，他抬眸盯着许熠，收敛了不少平日的懒散，开口语气低沉略带严肃。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许熠喝着酒的手一顿，睫毛颤了一下，他笑了笑，这个问题还真是挺熟悉的。 “我喜欢坐北朝南的。”许熠答非所问。 季余说的很明显，许熠不会听不出来：“不是直接问，更欣赏我吗？” 烤串端上来，许熠把盘子朝他面前推了推，神情依旧。 “欣赏这东西有一次就够了，欣赏多了就没意思了。”许熠看着他，直言道：“目前我喜欢的类型，可能只有房子，没有人。” 季余了然，挑着眉毛又朝杯子里倒满了酒。 “你不用有压力，我就是好奇问问，你为什么喜欢男人。” 许熠浅笑了声，他真觉得季余心理年龄不大：“我为什么要有压力啊，我不喜欢男人，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性别恰巧对上了。” “我可以认为你在拒绝我吗？”季余收了脸上的笑。 “没有邀请，哪来的拒绝？” 季余抿着唇，心思有点复杂，他接触了不少风格不同的男人，像许熠这种介于直白和婉转之间的人，他目前只认识这一个。 他对许熠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季余看着他没在多说，日子还长，不着急：“不说了，吃饭。” 这顿饭吃的时间并不长，许熠胃口依旧不怎么样，只能靠着时间慢慢养过来了。 季余吃完去了趟洗手间，许熠等着他的功夫结好账，他坐回去一手支着下巴，眼前画面还是很清明，只有脑袋里面有点晕。 整个人跟开了延迟一样，看得到，听的见，就是反应跟不上。 隔壁那桌显然喝的更多，原本还坐着聊天的五六个人，突然聊崩吵起来。 许熠拖着凳子默默离远，其他几桌人少的都已经结账走了，听见骂起来的动静走的更快。 手机这个时候响起，摸索着拿出来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他盯着反应了会儿，ip也是未知。 眉毛拧起，他接通放到耳边，对面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许熠问了两声，拿远刚想挂电话，对面开口道。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你在哪？” 许熠完全听不清电话那边问了什么，突然，眼前那群人把桌子掀翻，抡起玻璃瓶就要砸。 混乱之中，玻璃瓶脱手砸在许熠脚边，玻璃瓶碎开，飞起的玻璃片划破了脚腕。 许熠没忍住，嘶痛操了一声。 电话那边声音顿时紧绷：“许熠你怎么了——” 他站起身正想离远点，隔壁桌的人忽然跑到他桌前去拿酒瓶，打架场地顿时转移到许熠面前。 他大步移开，手臂忽然被人抓住，转过头烧烤店老板拉着他站得可远。 “你不能走，你那桌的损失得赔我。” 许熠声音有些迟缓，伸手才发现手机刚才甩在了桌上：“他们砸的你不找他们赔？” 老板瞟了眼那边打得激烈，矜了矜鼻子，说：“你们都得赔。” 许熠被老板拉着胳膊，一拉一扯头更晕了，“你别拉我，松手。” 第28章 “我不拉着你，你跑了怎么办？” “你怎么不怕找事的人跑了？” 许熠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店里，季余还没出来，老板死活不松手，他也抽不动胳膊。 忽然，眼前闪来一道身影，还没看清，手腕被人抓住一把扯了回来，背部撞上结实胸膛，甚至能感受到来人呼吸的急促。 周祁面色阴沉狠厉，揽过许熠把他护在身后。 许熠看着面前宽阔挺拔的身影，舒展的眉目再次拧起，手腕依旧被人抓着，周祁拇指摩挲着腕心，似是安抚。 他转过身把许熠从头看到脚，再看到脚腕上一道赫然的伤口，他眼色瞬间变化。 他站起转回身，狭长的眸子漆黑阴鸷盯着老板，开口的声音沉稳却混着凉意：“谁让你动他的。” 老板看着这个高自己半头，极其不好惹的样子，不自觉吞咽口水，声音弱了几度。 “他把我桌子摔坏了，我让他赔钱。” 周祁盯着他，声音低沉：“手机。” “啊？” 许熠被风一吹，晕劲上的更快，他勉强站直身体，用力扯回自己手臂。 张口语速虽然迟缓，但全然没乱：“监控都拍着呢，你讹人也讹的高明点吧？” 老板早就跑回去拿二维码了，大步跑回来举到周祁面前：“二百。” 许熠从周祁身后探出来，指着老板就要说话，被周祁挪过身子挡的严严实实。 老板手机响起：“微信到账，五百元。”老板一听立马乐了，忙道：“饭钱免了哈，您二位慢走。” 许熠推开周祁，神情极度不满：“就你钱多！明摆着讹人你还给他转？” 周祁在他面前蹲下身，许熠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周祁伸出的手一顿，继而摸上他的脚腕。 眼睁睁看着周祁从口袋里拿出创口贴，撕开贴了上去。 许熠不清楚他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东西，就听周祁声音平静道。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算问题。”他抬起头，锋利眉眼此刻褪尽淡漠，添上柔和。 “还能走吗？” 许熠看着俯身扬着头的周祁，装的和最开始一样深情。 “不用你管。” 许熠别开眼，正巧看见季余从店里面出来，看见外面打骂声翻天的场面，他不急不慢走出来。 离得近了他才看见周祁竟然也来了，他嬉笑着朝周祁摆摆手，假的不能再假。 “周二公子，别来无恙啊。” 周祁起身看着他，身高压过他小半头，声音冷沉：“你把他带到这的？” 季余挑着眉，丝毫不屑于他：“有问题吗？” 周祁眯缝着眼睛，嗅到旁边许熠身上淡淡的酒味，瞳色猛然一凛，他抓起许熠双臂，骤然质问道。 “你喝酒了！你喝的什么酒？！” 季余看着他这副神经兮兮，小题大做的样子，随口回道：“大男人喝点啤酒怎么了？” “他只对啤酒过敏！”周祁克制不住失态。 许熠眼里，周祁绷紧的面色都有些恍惚，呼吸粗重，喉咙发紧，他知道自己身体几斤几两。 “没那么夸张。” 周祁看着许熠颈间向上蔓延不正常的红，他抬手揽住许熠后背，把人打横抱起大步朝车边走去。 季余被甩在身后，周祁抱着许熠，把人放到副驾驶上。 许熠轻呼着气，喉结滚动，呼吸滞涩，他抬手摸着车把手，就听见车门落锁声。 周祁声线都在抖：“许熠，现在别和我置气，过敏严重你会窒息的。” 第26章 “别把你自己当回事。”许熠声音很低， 听得出来很难受，说出的话却是一点余地没留。 “和你置气？你不够格。” 这四个字当当正正捶在周祁头上，他攥着方向盘的手捏的死紧， 暴起的青筋全在表示他被许熠如今态度刺的有多深。 周祁深呼吸口气， 顿然想起曾经自己是怎么冷落许熠，对他放的狠话，把以前放到现在对比， 这根本不算什么。 “你想怎么说都可以， 医院还是要去。” 话音落下，周祁脚刚搭上油门，许熠冷不丁冒出一声。 “你跟踪我？” 周祁踩上刹车， 车身立马朝前耸动而后定住， 他深吸口气侧目看着许熠， 眉间拧的很深：“你一言不合就消失，我这么做都是万不得已。” “去你妈的！”许熠骤然打断他，“你是铁了心不让我过安生日子。” “根本没你想的这么严重——” 许熠翻找手机，找了半天没找到， 他摁开车锁拉开车门，起身要下车手臂就被周祁抓住。 许熠早知周祁还会来这一套， 反手掰过他的手腕， 用力狠狠朝下一压， 骨节登时发出脆响。 “你再来骚扰我，我一定对你不客气。” 许熠扔下这句话， 一腿跨出车门，季余正巧赶过来，看见许熠颈间不正常的红，瞳色瞬间压下来。 周祁动身想下车， 手腕却传来剧痛，他扯着嘴角抬起头，车窗玻璃外，许熠肩膀被季余搂着，看上去体贴关照的要命。 “许熠！” 车外的人脚步丝毫没停，连回头的施舍都不屑于给，眼睁睁看着许熠上了季余的车。 他拖着手臂打开车门，季余的车反向朝他身边开过，速度极快，周祁躲避不及另一边手臂被车身擦过，疼痛立即涌了上来。 很显然，季余是故意的。 许熠靠坐在车里，呼吸愈发艰难，他呼着气声说：“帮我买盒氯雷他定。” 季余把身子凑近一些才听见许熠说的什么：“去医院吧，你这看起来确实挺严重的。” “不用。” 季余看他说话费劲就没在坚持，毕竟去医院不堵车的话还需要二十多分钟，他对代驾道：“去药店。” 许熠这会儿靠在后座车玻璃上，闭眼缓着呼吸，刚刚对周祁说的话全是靠着一口气吊着的，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脆弱，唯独周祁不行。 代驾找了个就近的药店，车子刚停稳，季余一刻也没等赶紧下车去买药。 许熠搓着胳膊，等着季余把药拿回来，车门再次拉开，季余带着药和矿泉水回来递给许熠。 接过药盒迅速打开包装，许熠甚至没数抠了几粒全塞进嘴里，猛灌了一大口水。 季余有点担心，看着许熠胳膊上也冒出不少红点，属实后悔今晚和他喝这顿酒了。 “感觉怎么样？”季余有点束手无策。 许熠晃了晃头，说出旅馆位置：“没事，走吧。” 被送回旅馆，许熠目送着季余离开，门一关，他转身推门就冲进厕所。 晚上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受胃里的刺激下，全吐了出来。 在厕所待了十多分钟，胃里已经没东西可吐了，喝的酒吐了不少现下才感觉好受点。 身上燥热始终没褪，他扬手脱了衣服，把浴室喷头调成凉水，洗好出来时胳膊上的红点已经淡了许多。 许熠一晚上都处于麻木的状态，连什么时候睡着的记不清楚。 次日，再次睁开眼，嗓子像被刀片划过一样，吞咽都疼的不行，许熠抬手搭在眼睛上，遮蔽过盛的日光。 下意识伸手去找手机，手臂在床上扫了好几下都没找到，许熠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努力回想手机的去处。 想清楚手机丢在哪，他才从床上起身，洗漱完换好衣服拉开门，“啪”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弯身捡起才看清，是好几盒治疗过敏的药。 许熠神色平淡，拿着药盒扔进垃圾桶，径直走出旅馆。 他打车先去办了张新卡，又买了部新手机。 全部弄好又到了中午，许熠把自己那张旧卡也补了回来，通讯录里的电话号被他移过来后，直接停掉了旧卡。 微信刚登上，季余条条消息就蹦了上来，许熠大致扫了一眼，基本上工作室已经谈妥，近期可以准备随时签合同。 许熠和季余约好时间，公事订好，季余又关心了下许熠的私事。 许熠回的消息很简短，翻译过来就俩字：“没事。” 这次真不是在逞强，确实是没事，许熠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过敏症状已经完全消下去了。 一连几天，许熠一心全铺在工作室的创建上，再加上季余对地段的熟知，两人没费什么劲。 只用了一个多月，工作室就可以开张正式招聘了。 秋中，街道两侧树叶泛黄，被风一吹刮落不少，满地落叶，一脚踩上去嘎吱脆响。 许熠穿了件长灰色大衣，脖子上挂了条设计款男士项链，原本正经深沉的风格，因为项链的点缀，多了几分不羁感。 他本人没什么爱好，唯独偏爱收藏各式各样的项链，以前他想戴，总觉得不符合他想装扮的人设。 现在想想，考虑的确实有点多了。 他拉开工作室的门，一层办公区歪曲扭八躺着几个长条，这点他倒是习惯了。 第29章 毕竟现在是午休时间，来这实习的大学生不少，没必要太过正统规束。 他也刚从这个年纪过来不久，很是体会打工人的心情。 听见动静，长条们有几个伸伸脑袋，困得睡眼惺忪依旧挤出笑，悠悠拉着长音道：“老——板——” 许熠走过去，在里面寻找目标，逮到人后，照着杨蕊脑门弹了一下。 “跟我上楼，才过来几天就开始偷懒。” 杨蕊捂着脑门，笑嘻嘻对着许熠道：“下午出外勤啊？” 许熠应了声，转身朝着楼上走，杨蕊见状从椅子上弹起来，跟在许熠身后朝楼上会议室走。 自从工作室建好那天开始，许熠第一件事就是诚邀老同事们，尤其是并肩作战过的几位。 当初的团队最后来的其实就两个人，赵哥还是坐的老位置——项目组长。 赵哥的媳妇带孩子回老家上学，他一个老爷们在哪都是上班养家，非常豪爽的就过来了。 至于杨蕊，同季余一样是个混不好就要回家继承家产的主，工作只是找个事情干而已，不过她倒是挺喜欢跟着许熠混的。 许熠打开电脑调出手头新接的项目，杨蕊那边已经同步好幻灯片。 下午一点左右，赵哥和季余一起卡着时间进来，老搭档效率就是很快，季余虽然同几人没接触过，但是磨合效果却意外的好。 会议全程没用上两小时，迅速拟定好初步方案，许熠合上电脑，杨蕊凑在他身边问。 “现在走吗？” 许熠勾起唇角笑了下：“这么迫不及待出外勤啊？” 杨蕊努努嘴：“谁会不喜欢？跟着熠哥出外勤和公费逛吃没区别！” 季余走到两人中间，扬着假笑把杨蕊请了回去：“小蕊子，今天你的梦要破碎了，下午我和许老板去，新兴有合同要签。” 许熠查了下项目表：“提前了？” “嗯。” 两人动身出了办公室，许熠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杨蕊带着点愤懑，大喊道：“苍天呐！梦碎了！” 两人不约而同被逗笑，出了公司，许熠开车带着季余去查看场地，过程很顺利。 轮到和新兴签合同，许熠挥之不去的合同噩梦又来了，自从被合同坑过两次后，他现在一看合同最少都要一字一字筛两遍。 全部看完确认没问题后，许熠签好字又和老总客套两句，这才出了会客室。 季余有事情先跑下一场去了，许熠拎着手提包乘电梯下到一楼，刚走出去，肉眼可见的灰全涌过来。 新兴原本就是搞地产开发的，如今北城可扩土地面积减少，新兴也主攻转向副业。 工地施工动静不小，许熠站在外围大致看了眼，发现周边建造开发搞旅游业确实不错。 转身刚要走，身后就传来声音。 “让开，让开！” 许熠下意识朝一旁闪身，侧身站定就看见一辆装满水泥袋的推车，全部翻洒在他刚才站的位置上。 “你会不会干活！”工头在身后边朝这里赶边骂。 推着车的工人蹲在地上搬水泥，这天不算暖，工人穿的无袖衫，遮盖不住的肌肤都被晒成了麦色，细看肩头胳膊上不少磨得、刮得伤痕。 工人站直，宽肩窄腰身材健硕，粗喘呼吸带着胸膛起伏，足以见得这些水泥有多沉。 许熠看着这个背影，脑海里印象很深的那个背影同眼前画面重合。 工人开口说话时，那点不确定的猜测全都对上了。 “你没伤到吧？” 周祁呼着气，摘下安全帽看着许熠，带着手套的手刚要抬起，眼神瞥到上面沾满了泥泞土灰，又紧着眉头放下了手。 工头跑过来，看着被装好的水泥，有两袋破了口，拧着面色怒道：“按原价扣两袋工资！” 许熠盯着周祁瞳孔微微放大，他属实没想到再见周祁，他竟然落得个这么狼狈落魄的下场。 周祁头微微垂着，工头还在一旁催促，他偷偷看了两眼许熠。 许熠离开他好像变得越来越好了，心里酸涩扯着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许熠转身要走，正巧碰见下来的新兴老总，看见这边站着的许熠和侧翻的推车，忙小跑过来圆场道。 “许老板真是不好意思，新来的干活不利索，没伤着你吧？” “没有，就是这里的灰太大了。”许熠偏头神情淡然的看了眼周祁，回过头微笑着对老总说。 “属实碍到我眼睛了。” 老总眼神给到工头，周祁又被工头斥了一顿，推起水泥车往回走时，视线始终朝许熠站着的方向看过去。 许熠被老总亲自送着朝大门走，老总佯装抱歉还在赔不是。 “许老板多担待，工程赶的急，干活的时候难免出点差错。” “你们什么人都招吗？”许熠随口一问，没成想老总真的会答。 老总脚步慢下来，偏头看着许熠露出狡黠的笑。 第27章 老总不怀好意的笑容越咧越大：“许老板也想来体验体验生活？” “您说笑了。”许熠转回身子继续朝前走， 余光扫到老总跟上来，距离身侧的位置越靠越近。 许熠不动声色拉开距离，就听老总声音沉了几分， 继而道。 “合作嘛， 讲的是你情我愿，条件摆在前面，如此才不会伤了和气， 你说是不是啊， 许老板？” 许熠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面上露了个浅显的微笑：“您说的是。” 老总满意的笑了两声：“刚才不小心撞到你那位，就很难合作， 诚意不够。” 许熠眼神一凛， 随即弯眼朝老总笑了下， 眸子深处却没有笑意。 “互相信得过，才能讲诚意，祝我们合作愉快。”许熠伸出手。 老总垂眼静等了两秒，随之回握， “合作愉快。” 许熠坐进车里，没多停留开出了新兴。 他很清楚老总在借周祁暗喻达不成合作的后果， 他无所谓， 不差这一单， 至于周祁为什么混成这样，他不关心。 新兴施工地， 直到天黑仍然在亮着大灯继续赶工。 工头站在半斗货车前记着数，看到周祁推车过来没什么好脸，他对这个上头交代，特意重点关照的对象， 没少使绊子。 下午侧翻的那车水泥，就是工头的杰作，周祁心里很明白，想在北城拥有一席之地，就要换个身份一切从头开始。 为了拿下新兴的入场卷，在工地出力是他最没想到的一环，这种低端的刁难甚至让他觉得新兴也不过如此。 但他没想过竟然会在这碰见许熠，还是在他一无所有，狼狈不堪的时候。 工头看着周祁新搬来的水泥袋，摇摇头嘟囔道：“真想不明白招你进来干什么，活干不好，整天还丧着个脸像谁欠你钱一样。” “不会干活吗？谁教你这么放的？”工头一脚踹翻推车，里面的水泥袋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层白灰。 “你看不见车里有水吗？水泥沾水你告诉我还怎么用？这些水泥用不了，你一天工资都不够赔的！” 周祁神色如常，呼吸粗重，双臂酸痛到已经抬不起来。 他沉声道：“说完了吗？该怎么扣就怎么扣。” 工头被噎了一下，面上怒色更显：“好啊，还有十一车，卸不完你今天别想下班！” 周祁喘着粗气，一身灰呛进鼻腔里，眉目很深的拧在一起。 他看着工头走远，招呼走所有工人去吃晚饭，除了塔吊还在工作，地面上的活人就剩他一个。 十一车水泥，他一个人汗如流水卸到半夜，全部干完往出走时，步子都是飘忽的。 自一个月前彻底和周砚翻脸，他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脉，毫不意外在这个节骨眼反水。 他和周砚斗了一个多月，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期间他被银行收回了所有房产，还倒欠了不少，从他开始风险投资时，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唯一算得上的好消息，只有许熠卖掉了那套北城的房子。 不卖的话，周砚真能让人把那套房子一并被银行收回。 周祁走出新兴，他孤注一掷的把赌注压在新兴上。 他赌新兴老总贪得无厌，看不上他一个背着债务递出的融资邀请。 时机成熟，老总一换，他就能拿下这片地产。 新兴大门外，疾速彪来一辆红色911，车门打开，华笙上下瞄了一眼周祁，咋舌道。 “你怎么就非盯上新兴了呢？” 周祁坐上车，拿起手机给华笙转账：“洗车费报给你了。” “现在明目张胆贪的不多了，他可是我哥特意拜托关照我的人，我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华笙看着周祁胳膊上晒伤破开的皮，不忍直视转回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哪儿发展都行，唯独选这么个地方受气受罪，不就是因为许熠在这吗？” 第30章 周祁偏头盯着车窗一言不发。 华笙陪他去看过几次心理医生，他现在的病症同埋藏期的病毒没两样。 外表看着越正常，反而越不正常！ 最开始当着周祁面提许熠，他还会生气、暴怒、悲恸，但是现在在提，他只会佯装平静。 周祁对许熠的执念，他几年前就领会过，只是现在这份骤然转变的态度，他实在看不清是因为什么。 一个男人能喜欢一个男人到这种份上？他宁可相信自己能活到一百，都比这个实际！ 周祁瞳孔颤了一下，他紧握着拳头，骨节上是密密麻麻的小口。 “不重要。” 华笙一脚刹车定住，车头压在斑马线上，他一拳捶在方向盘上，破口骂了一声。 “操！看心理医生把你脑子看坏了？你选择留在这边不就是为了许熠吗？你不打算告诉他，什么年头了？还搞隐忍深情这一套！” 周祁低声叹了口气，随即笑了声：“说不说，我也没指望短时间里能让许熠原谅我。” 他确实想在许熠在的地方重新创业，无所谓外人眼里的大起大落。 他只在乎，如果许熠真的肯回心转意，他起码要在物质上让许熠无忧。 华笙简直无话可说，绿灯进入倒计时，他才反应过来，起步越过斑马线。 “华楠最近联系你了吗？” “没有。” “等我在这边抓到他的，我就把他打包一起扔工地去。” 周祁转头撇了他一眼：“借我的钱你记好了，数少了算你贫困资助。” “我真服你！好歹以前也是个被人捧着的周大少，如今这样你就一点不觉得落差太大吗？” “意料之内，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我现在不就是在负责吗。” 周祁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路灯，心脏空寂的跳着，每一下都带着茫然。 他以为自己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许熠，但又怕突然的见面，每天上工的时候，他一直戴着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一连半个月，他都怕再从公司大门路上看见沉稳淡然的许熠。 秋末，公司楼下的正门站着接待，周祁停了手里的活，视野里出现那个他绝不会认错的身影。 许熠下了车，接待迎上前带路，凉风胡乱吹着，他有些睁不开眼。 接待上前两步拉开大门，许熠道了声谢，到会客室时，老总已经备好了清茶。 这一次，公事谈的没有想象中顺利，策划案被提出大改，原定价格也被一砍再砍。 老总送许熠下楼时，电梯自动下到负一层，甚至没在一楼打开电梯门。 许熠没急着出去，老总侧身倚在电梯门前，音量低了几度。 “许老板，好赖话我已经说尽了，换材和你们不发生关系，当初找你们工作室为的就是事少，合同签了，工程款下来我第一个打给你，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改策划？” 许熠抬眼看了下电梯监控，早被切了，毕竟在新兴地盘，真出点什么事也是人家说了算。 “不是钱的问题，兴总，您执意要换材，这点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啊，您只要把审批拿下来，我们一定配合。” 偷工减料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碰见了，吃一堑还不长一智，那他一定是和自己过不去。 老总脸色立马垮下，随即转怒：“好说好商量不行？既然合作进行不下去，那你的工作室以后也不用再接了。” 老总退出电梯，背身朝车库走去：“我是个粗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动粗了。” 许熠站在电梯里，闻言心脏一垂，他下意识去摁关门键，电梯门缓缓闭合，手指连点电梯键根本不敢离开。 许熠盯着电梯门，就在两扇门板彻底合上时，突然一只手从门缝伸进来扒在门板上。 电梯门弹开，门外的人拎着棍子冲进电梯，直奔许熠而来。 许熠弯身躲过朝脸袭来的一棍，侧身朝电梯空隙里钻了出去。 他直奔车库黑暗的地方跑去，身后不绝脚步声逼近，许熠摸索着墙边看见前面散着荧光的安全通道指示牌。 他拨出电话，轻手轻脚摸了过去，转进通道跑上一楼，对着接电话的赵哥简短说清经过，面前忽然被人挡住去路。 赵哥急匆匆挂了电话，许熠放下手机，因为跑的太急气还没喘匀，看清面前的人是谁，瞳孔神色瞬间暗下。 周祁宽身挡住去路，一身浮灰盖住他原本的肤色，帽子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唯独那双狭长厉目没变。 墨瞳深处在看见许熠时明显骤缩，心脏忽地停滞，连再次缓慢跳动时都充满了笨拙。 仅仅只过了两秒，周祁听见他身后楼梯口传来动静，脚步一撤，许熠径直擦身从他身边走过。 周祁默声关上楼梯口的防盗门反锁上，转身跟在许熠身后，心脏跳动愈发剧烈，呼吸堵在嗓子里，想说的话在脑子里乱成一团。 许熠加快脚下步伐，提着的气在出了公司大门时，才全然放下。 身后的周祁始终跟着，许熠平眉蹙起，手机上赵哥不断发来信息，走到大门时，赵哥开着车进来，停在许熠面前。 周祁脚步顿住，看着许熠拉开车门坐上车，全程脚步没停，头也没回，就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连抬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周祁站在原地，这种被冷落的滋味从心底传遍四肢，走过血液的每一寸。 他弯身大口呼吸着，眼眶抑制不住发涩，身后响起声音，肩膀被人摁住，老总的声音传来。 “认识啊？” 周祁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里褪尽了情绪，开口声音平淡：“不认识。” 老总狭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可惜喽，你们如果认识，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周祁转过身，骨子里冲上暴戾因子，他压低眸子，尽力克制。 “你想办什么？” 老总看着这位落魄公子，没多说，背着手转身嘱咐道：“好好干，今晚饭局我等着你的表现。” 他盯着老总信步的姿态，拳头攥的嘎吱响。 手机上老总贪污证据还差一笔，华笙适时把钱汇过来，周祁算着时间，把新兴这个不稳定因素，掐灭在它和许熠达成合作之前。 第28章 一连好几天， 许熠再也没踏足过新兴地界，合作自然而然就断了，本以为棘手的合同， 竟然也没找上门。 工作室所有的项目依然在正轨上， 许熠反而觉得不寻常。 再次听见新兴消息时，内部已经换血大改革，许熠看着赵哥兴奋地把头条慷慨激昂的念出来。 赵哥一拍桌子站起身：“你看看！干黑心买卖的， 贪污被曝光进去了吧！听说是被同行做局给坑了。” 许熠打开电脑， 边画稿边问道：“什么局？” “金融这方面的事，咱们哪清楚？只要工作室名义不受损，外界的风雨爱怎么刮就怎么刮。” “很有觉悟啊赵哥。”许熠眼睫垂下， 声音添了不少乏累。 自从工作室组起， 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现在正处于上升期，他就是想休息也难。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季余带着新合同走进来，工作室不少外接都是他在负责。 季余把合同推到许熠面前：“还是新兴， 只不过上面换人了，新下来个老总， 口碑很好。” 许熠接过合同看了眼， 上面特意加注前合作面临的问题， 在这上面全都声明避开。 “新来的老总？” 许熠翻着合同，想起上一次在新兴撞见周祁， 潜意识怀疑这件事和周祁有关。 季余翻着合同，打了个哈欠说：“对啊新来的，听说资历挺老的。” 许熠没在继续问，季余看着他淡漠的神色， 转头把赵哥支出去了。 办公室门合上，季余朝许熠走过去，一个多月来，他发现许熠一直没什么大情绪。 就连拿下首单，工作室所有人都在高兴欢呼时，许熠也只是弯起眉眼笑笑，看起来就像局外人的身份，对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了然的态度。 他平常没少和许熠插科打诨，依旧调动不起来他的情绪。 季余看的出来，许熠在和他保持一种微妙的距离。 “有件事估计你应该会感兴趣。”季余观察许熠的面色。 许熠抬起头，靠坐进椅子里：“什么事？” “有关周祁。” 季余试着许熠的态度，却依然没捕捉到他眼里可能会存在的色彩。 许熠从他嘴里听见周祁的名字其实毫不意外，圈子这个东西，只要是在里面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是一手消息。 “你想说什么？”许熠声音就像温水，出口的话挺不善的，但平静温润的声音却能全然冲减这种不善。 季余看着他的眼睛，很澄澈、很明亮，总能让人不在意他言语里想表露的东西。 第31章 “听我姐说，周祁投资赔的很惨，一夜之间圈内全是他的负面消息，周祁也是个狠人，亲手架空他哥闹了个两败俱伤，这事早就在圈内传开了。” 许熠眉毛很轻的挑了一下：“确实挺惨的，不过没人会和钱过不去，更何况是生意人。” “你觉得很遗憾？” 许熠摇摇头，双手放在脑后靠进椅子里：“搞风投的这种事不是很正常？至于结果，都是自找的。” “可我还听说，他是为了你才选择在北城重新起步，这次的新兴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操盘，可能我们要多费不少精力。” “结果对我们有利就行了，不用在乎过程。” 季余深深看进他的眼底，企图找到一丝动容：“你对他真的没有任何感情了吗？” “说放下了可能是假的，恨他吧倒是真的。” 许熠用着轻挑的语气说出真心话，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时间一长，他也以为自己会彻底放下，事实上只放下一半，这一半就是感情，另外放不下的一半，是恨。 周祁落魄无措的出现在眼前时，他脑海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报复。 好像跨过了情绪低谷，就想潜意识讨回不公，他性格深处该有的底色一点没变。 得知原因后不堪回首的三年，他至今没忘。 许熠看着坐在对面的季余，面上露出笑容：“合同送回去吧，不签。” 季余眼里迅速闪过一丝不解，随即恢复如常，他注视着许熠的眼睛，是一双很容易被伪装骗过的眼睛。 他和许熠接触了一个多月，就在刚刚，他仿佛才琢磨到许熠内里的样子。 许熠对待感情的态度，某一瞬间确实让他望而却步。 兴许是因为许熠对周祁这件事的表态。 季余才发现，可能在他上一段的感情里，许熠才是主导掌握话语权的那个。 许熠不清楚季余在想什么，他抬起手在桌面上点了两下。 季余拿回合同，声音有些低：“我知道了，你今晚还在办公室睡吗？” 许熠忽地笑出声：“房子都被我卖了，我不在办公室睡，我去哪睡？” 季余站起身，看了眼休息室紧闭的门：“晚上一起吃饭吗？” 许熠站起身去接水：“不了，最近有点累。” 季余没在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办公室带上了门。 许熠放下杯子，站在窗前看着渐落的暮色，时间也不过才五点多，夜色降临的越来越早，温度也降得很快。 办公室里供暖不是特别足，好在十月末的北城没冷到让人打颤的地步。 许熠推门走出办公室，楼下只亮了几盏壁灯，一到下班时间，几个年轻的卡着点溜得很快。 他不过比下班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下来，竟然一个人都没碰见。 拉开工作室大门，一卷冷风扑面而来，许熠眯起眼睛默默退回了门后。 他转过身，背后大门被拉开，又一卷风从背后刮过来，甚至能听见风声。 “许熠。” 很沙哑的声音，这一声饱含的情绪太杂，许熠听不太出来。 他转过身，周祁穿着件黑色大衣站在面前，五官依然是冷峻倨傲的，但眼底涌动的神色完全和前面的形容不沾边。 周祁整个人瘦了不少，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看得出来过得并不好。 许熠静静地凝视他，这件黑色大衣是当初刚在一起不久时，送他的生日礼物。 印象里，周祁只在收到当天穿过一回，之后就没再见过。 许熠在整理衣服时，在衣帽间的箱底看见了这件大衣，他好几次都挂在衣柜里最显眼的地方。 但都是徒劳，出门这衣服在那挂着，回来它还在那挂着。 许熠看着周祁身上这件大衣，喷气熨过的痕迹很明显，还散着淡淡的香味，一看就是精心整理过。 许熠抬眸平视着他，声音没什么情感：“下班时间拒不接待，有问题明天找前台吧。” 周祁放下手中打包好的晚饭，将下午退回的合同再次递给许熠。 “这份合同我看过，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心签。” 许熠垂眸看着他布满伤口的手递来的合同，正是下午让季余还回去的那份。 和他猜想的差不多：“话我让人带到了，你没必要自己跑这一趟。” 周祁紧抿着唇线，事先做好的心理准备没有任何用处，在对上许熠的视线时，心跳全乱了。 他的手还停在空中，许熠却转身就要走，他冲动地叫住许熠，声带振动刺的嗓子生疼。 “别走，我有私心，我想见你。” 他看着许熠的背影，还同往常一样笔直挺立，最怕看见的一幕，如今想说的话却只敢在他身后说出口。 许熠冷笑一声，迈开步子淡声说。 “我不想见你。” 许熠朝着楼上走，身后脚步响起，每响一步，心绪就被扰乱一步。 只要周祁出现，随之而来的就会有过往的画面，每一帧都在提醒他，重蹈的后果。 有些伤害一旦形成，就会扎根在心底，久而久之，磨灭不掉只会扎根更深。 周祁眼眶酸胀，喉结滑动的每一下都带着涩苦。 “许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前是我混蛋，现在我已经改了。” 他停住脚步，身体不受控的想要往前，却只能不断压抑升腾的冲动。 许熠忽然顿住，他转过身直视周祁，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水杯泼在他身上。 杯子里剩的咖啡尽数撒在羊绒大衣上，液体顺流而下，滴滴答答流到地面。 “拿着你的东西离开，别脏了我的工作室。”许熠扔下这句话，走上了楼梯。 周祁脑中顿时空了，他看着许熠决绝的走远，心脏绞痛。 他哽着呼吸焦急地翻找口袋却都是空的，他慌张地在旁边的办公桌上扯了好几张纸巾。 用尽力气去擦上面沾着的咖啡渍，细软羊毛绒粘在一起，面积很大一块。 他脱下大衣抱在怀里，在一楼找了一圈才找到洗手间，冲进去扳开水龙头，手下有些急没控制好水流，凉水全喷洒出来。 他调小水流，拿着纸巾沾上水小心翼翼擦拭，粘在一起的绒毛湿哒哒瘪了下去。 周祁擦了很久，擦干净又抱着大衣放在烘手机吹了很久，但无论怎么吹，湿掉的地方手感都和从前差了很多。 他抱着大衣从洗手间走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附近洗衣店大部分都关门了。 走出大门时，他转头看见打包好的晚饭，明知许熠不会吃，但他还是要送。 抬手拉开大门，夜色模糊，门外突然出现的人高调张扬，双臂交叠扬着下巴看着周祁。 华楠翘起一边嘴角，清纯精巧的眼睛弯起，声音轻浮：“周祁，你卖我？” 周祁面色陡然转暗，转身仰起头看向二楼的窗户，百叶帘是关着的。 他沉声挤出三个字“出去说。” 华楠掀起眼睫朝周祁看过的方向望去：“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我偏不，我就在这说！” 周祁垂眸凝视着他，拿出手机拨过华笙的电话，绕过他身边走下门口楼梯。 华楠见状闪身拦在他面前，圆眼怒瞪威胁道：“你敢给我哥打电话，我就敢喊。” 周祁放开免提，电话那边华笙声音传出：“喂，怎么了？” “我见到你弟弟了。” 周祁话音刚落，电话对面登时乍起：“在哪呢？！现在给我发位置快点！” 华楠伸手去抢手机，身高却根本够不到，他忍无可忍转身大声对着楼上大喊。 “许熠——！” 名字还没喊全，周祁瞬间挂断电话，厉声喝到：“闭嘴！” 许熠站在办公室窗前，他松开手指，窗叶回弹，楼下的画面消失，这出闹剧吵到他耳朵了。 他转身坐回椅子里，楼下声音越来越大，没过五分钟，楼下的声音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第29章 “许熠——” 拍门声就响了一下， 华楠刚开口叫了个名字，整个人就被追上来的周祁抓住胳膊甩了回来。 华楠被周祁堵在墙角，气急败坏瞪视他。 周祁脸色一片阴翳， 凝在胸口的呼吸都带着低气压。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自己走，二， 我现在把你扔出去。” “我——！” 周祁瞬间打断他：“没有第三。” 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 许熠抱臂依靠在门边垂眸睨着墙角的人。 “我这里不是菜市场，要说要闹出去自己解决。” 听见声音，华楠一巴掌推开周祁， 几步走到许熠面前。 “你还记得我吧？”华楠眨眨眼睛指着自己。 许熠看着这张白皙精致的脸蛋， 不同于第一次见时佯装乖巧的模样， 现在这张脸没藏情绪。 第32章 柔顺黑发换成了深蓝挑染，纯情穿着换成了不规则设计斜襟v衫，耳钉闪的吸睛，怎么看怎么张扬。 许熠静静看了他几秒， 就算他不这么打扮，那双不含柔意的眼睛也骗不了人。 原来一个人有没有在装， 这么明显。 许熠看着他期待的眼神， 勾起一边嘴角摇了摇头：“不记得。” “你怎么会不记得！你那个时候还说要c我呢！” “这是什么很值得纪念的事吗？” 许熠一脸平静看着他， 这张脸估计是不会忘，如果可以， 他现在就想穿越回过去，掐死那晚说出这话的自己。 华楠有些激动，周祁走过来压着声音里的怒意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哥马上就到，你现在不走你就不用走了。” 华楠转头看着周祁， 他本来就是想找周祁算账发发牢骚的，顺路在讹他一笔。 没想到许熠居然会在这，本想刺激刺激周祁，威胁他多要点，谁成想他这么应激！居然转头就把他哥叫过来了。 他怒意横生指着周祁：“你大爷的周祁！你太玩不起了，你等着，早晚我把你秘密全说出来！” 话音落下，华楠用力撞开周祁，气鼓鼓快步下楼，快出残影地跑出了工作室。 许熠看着消失的身影，耳边终于清净，他转身回到办公室，周祁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许熠坐回办公椅里看着他，脸色带着鄙夷：“我让你进来了吗？” 周祁站在办公桌前，面色铁青垂着眼皮，怀里还抱着许熠送他的黑大衣。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他从大衣拿出那份已经温凉的晚饭。 “我只是怕你饿了没东西吃，你胃不好，记得热热再吃，实在看它碍眼，你......” 周祁抬眸望向许熠那双冷淡到没有一丝感情的眼里，出口声音带上哽咽。 “你能不能等我走了，在扔掉……” 许熠垂眸瞥向桌上打包好的餐盒，视线抬起回到周祁脸上。 他从没在这张孤傲的脸上看见过卑微的情形，他面色没有一丝浮动，开口的话无情斩断周祁的诉求。 “知道我会这么做，就别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了，拿走。” 周祁整个心脏被这些话紧捏成一团，窒息蜷缩压着他，痛到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熠的漠视比憎恶还另他恐惧，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 他感觉自己和许熠之间的沟壑已经深不见底，可中间的距离不是跨不过去。 只是没找对方法而已，他清楚地记得，从前许熠就是这么关心他的，维护感情的方式，大多都在生活细节中。 周祁看着许熠冷淡的脸，他沉下心转过身，走出办公室的脚步沉得迈不动。 带上门，他忍着揪心的酸痛走下楼梯。 只要许熠没有新的感情，他就一定不会放弃，就算有，他也可以等到许熠和新欢分开的那一天。 如果不分开——他就死等。 许熠凝视着桌上的饭沉思了很久，他实在做不出浪费粮食的事。 无关乎送饭的人是谁，他那点道德良心一顿一顿敲打着他，起身时重重呼出一口气。 出了办公室带上门，楼下的壁灯已经灭了，他没关，那只可能是周祁关的。 随手关灯这个习惯，他以前经常在周祁耳边念叨，说是碎碎念但他也没指望周祁会听。 现在看来周祁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心里抗拒从来不做而已，他发现周祁这人挺怪的。 典型的好话听不进去类型。 许熠转身回到办公室的休息间，翻了套睡衣出来。 换好衣服，他走出办公室走到浴室洗漱洗澡。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时，他看见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小缝。 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他皱着眉头推开办公室的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季余正低着头在打游戏。 声音开的不小，他在门口都能听清。 许熠抬眼看了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这个时间季余不是在泡吧，就是在会所，显少下了班又折回来。 他走过去坐到季余对面，开口声音懒散：“今晚怎么有闲工夫跑我这来打游戏了？” 季余手指划在屏幕上，闻言放下手机看着许熠，他刚洗完澡周身还浮着淡淡的水蒸气。 办公桌没有很宽，许熠坐在对面，条纹睡衣版型稍有些大，领口一截白皙脖颈看的极其清楚，那张温柔脸上的平淡扰地他无心在玩。 季余关了手机，静静盯着许熠看了几秒，心里对‘见色起意’这个词，有了更明显的界定。 他感觉嗓子有些发痒，身上突如其来的反应让他有些坐不住，季余站起身在走向净水机。 还好办公室灯光不是很亮，他接了满满一杯水猛灌下去，心头倏起的燥热迟迟没消。 他背过身出口抱怨道：“不是告诉过你，让你好好穿衣服吗？” 许熠听着没头没脑的话，垂眸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睡衣甚至还是长袖长裤，他前些日子没入秋穿的都比这少。 他看着季余侧身站在净水机前，有点什么心思全写脸上了。 他笑了笑，季余的爱玩和他身为处男，完全不相冲。 “谁睡觉还穿外套吗？”许熠靠在椅子里，有些困的打了个哈欠，“有事抓紧说。” “我无事就不能登三宝殿了吗？”季余又灌了半杯水，继续说道，“有个大单想看你以前的设计稿，给你打好几个电话你也不接。” 连着喝了好几杯水，总算压下去心里那点邪火，季余才放下杯子坐回来。 “每次有急事找你，你就玩失踪，要不是客单急着要我才不多跑这一趟。” 许熠拿起手机，打开一看全是季余的消息轰炸：“刚刚在洗澡没带手机，你等等我现在发你。” 他打开电脑，找了几份例图发给季余。 季余点开一看，一眼望过去这熟悉的框架，正是他给客单看过的例图。 “不要最近的，你就没有点老的？你发我毕设也行啊。” “年轻的干不过老的？你等等我找找。” 季余坐回他对面等着，看到桌面上没拆封的餐盒，问：“你晚上还没吃饭呢？” 许熠余光瞥了眼，听出季余是在问那份晚饭：“不饿，你要是饿你吃吧，扔了浪费，早知道养条狗了。” 季余拆盒的动作一顿，声调陡然变质：“过分了啊！你这骂的也太脏了。” 许熠笑了两声，把文件夹全都翻了一遍，优盘都换了好几个，他凑在电脑前找了一个多小时，昏暗环境眼睛累得眨眼频率骤增。 季余早早吃完也没走，一个个看他发过来的文档。 许熠仔细回想还有没有遗漏的，他起身朝休息室走过去，推开门直奔衣柜去找陪他好几年的旧电脑。 电脑包被放在衣柜最顶上，他取下来拎回办公室，试了下还好能打开。 这里面的设计图年份就稍长了些，他找出来通通全给季余发过去了。 季余点开挨个看了一眼：“几年前就这么有实力啊，你开工作室真是屈才了。” 许熠受不起他的捧杀，抬手伸了个懒腰：“十一点多了，你快回去吧，我要是还能找到再发你。” 季余其实早就困了，最近工作强度不小，充实的他每晚几乎倒头就睡。 “这么心急赶我走啊，行。”季余站起身，忽然欺身凑到许熠跟前，压低声音，“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许熠脚下朝后一滑，椅子拉开距离，他淡声回：“床太小睡不下。” “你但凡多犹豫一秒，我都不会认为你在婉拒我。”季余正回身子，脸上露出的笑很勉强。 “不跟你开玩笑了，走了明天见。”季余清楚许熠对他没有任何感觉，最多把他当朋友。 许熠目送季余走出去，又将办公椅滑回到桌前，轻叹了口气继续查文档。 深夜十二点，他才合上电脑，再次把旧电脑装回电脑包，拉上拉链时突然卡住，怎么也拉不上。 手伸进电脑包里面摸到东西拿了出来，是个外表已经掉漆的老款优盘。 他拿起优盘看了看，伸手摸向他从来不翻的夹层，里面果然也有东西。 质地很硬，他拿出来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心脏忽地顿了下。 是一颗平安扣。 这枚平安扣系着一根红线，是他送给周祁的那一枚。 第30章 许熠捏紧手中的平安扣， 因为太用力，指甲陷进肉里刺地发痛。 他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电脑包的夹层里，脑子思绪乱成一团。 他转身走进休息室， 拉开衣柜在里面翻找自己那枚平安扣。 从周祁家离开的那天， 他把钥匙留在了门口的鞋柜上，唯一卸下带走的平安扣，被他揣进了上衣兜里。 许熠找到那天离开时穿的上衣， 在口袋里找到了自己那颗。 第33章 所以， 他没弄错，手里这颗绝对是周祁放的。 一时间，复杂情绪纷涌而至， 他真的搞不懂周祁了。 这么做的意义是为了诚心恶心他吗？ 许熠闭上眼， 紧攥平安扣的手都在抖， 他收好自己的那颗。 还不至于用平安赌气，许熠也算是比较信玄学的人。 毕竟太多事情科学解释不了，眼前这件事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真不知道除了‘故意’还能怎么解释它的出现，难不成用科学？ 许熠站起身走出休息室， 他拉开桌下的抽屉，拿出烟盒。 他走到窗边， 摸出根烟放在嘴边， 百叶帘收起， 他推开窗户点燃嘴里的烟。 烟雾升腾苦涩蔓延，他呼出烟， 看着工作室对街依然营业的小馆。 昏黄灯光排排亮着，这个时间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晚风起的很频繁，簌簌斜卷着吹过，许熠穿的少单薄睡衣已经被风打透了。 烟被风吹的烧的更快， 他掐灭烟蒂，探身要去关窗，余光瞥到楼下忽然顿住。 工作室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个人，男人低着头背对着，看不清模样。 许熠的手握住窗户把手，瞳孔逐渐放大，他发现自己真是恨周祁恨得要命。 黢黑的夜晚，单一个背影他也能认出这是周祁。 心脏跳的越来越快，他松开窗户把手，转身拿起桌上的平安扣。 手上使力，猛地顺着窗户扔下去。 周祁坐在楼梯上被冻的瑟瑟发抖，他一直没走远。 赶走华楠回来时，正巧碰见季余进了工作室，他瞬间提着心脏差点冲上去。 残存理智又把他拽了回来，如果许熠看见他这个样子，心底更不会原谅他。 眼睁睁看着季余走进工作室，他只敢一步不离守在楼下。 二楼办公室的灯始终亮着，他站在楼下一直盯着许熠的办公室。 怕灯突然熄灭，季余却没出来，又怕灯不熄灭，许熠和季余发生什么，他却不能第一时间看出来。 各种胡思乱想终于在季余下楼时，暂时打消。 周祁一直盯着时间，看见季余出来手上还拎着空了的打包盒。 他知道许熠不会吃，但他以为最坏的结果是这份饭被扔掉，没想到许熠竟然会让季余吃！ 心脏破开的洞被冷风穿过，来回摩挲扎在还未干涸的创口上。 他凝视着季余走的越来越远，勉强压着躁怒走回到工作室门前。 他坐在门前的楼梯上，只想离许熠近一些。 身后忽然有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周祁闻声转过身，正巧看清了被扔下来的东西。 是他藏在许熠电脑包夹层的那颗平安扣。 墨绿色平安扣碎成好几瓣，中间那根红线也甩了出来。 他捡起碎掉的平安扣，呼吸骤时卡在嗓子里，眼眶酸到看不清手中的碎玉。 捧着碎掉的平安扣，他抬起头看向二楼的窗户，办公室的灯全部熄灭，百叶窗依然紧闭。 他盯着那扇窗户，心跳起伏越来越剧烈，身体忽然像被挖空一样，眩晕直冲脑海，他张着嘴唇呼吸才勉强保持站立的姿势。 耳边嗡鸣声越来越大，视线逐渐缩窄，眼前模糊的画面开始扭曲。 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忽然，办公室的灯亮了。 眼里画面陡然变得清明，合上的百叶窗被拉开，窗户推开，许熠站在楼上面色沉静俯视着看下来。 周祁心脏突然不跳了，他朝前迈了一步，张了张口声音涩哑。 许熠忽然朝着他笑了笑，同以往没分开时一样，这样的笑容总会在他回家时出现。 他不可置信看着许熠，启唇的声音虚到听不清：“许熠......你回来吧……好不好......” 站在楼上的许熠收回笑容，他张口说了句话，从口型上能看出来，是简短的拒绝。 没等大脑反应过来，他亲眼看着许熠站上窗户，没有一丝犹豫，从上面一跃而下。 眨眼间，面前一片血红。 他疯了般跑过去，地上却什么也没有。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救护车拉响警报开到工作室楼下。 许熠是被警报声吵醒的，他翻过身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但奈何夜里太静，他闭眼换了各种姿势还是能听见回响在楼下的警报声。 他翻坐起身一把拉开窗帘，楼下救护车闪着警灯，车旁边站着的人上下比划。 看不清楼下在说什么，急救医生关紧车门，楼下再次回归安静。 到底出什么事他不清楚，再躺回到床上睡意已经没了。 他看了眼时间，竟然才睡了半个多小时就被吵醒了。 本想重新继续睡，刚躺下楼下就响起人声。 敲门声还在继续，许熠下床披了件衣服，走到楼下打开灯，眼睛一时没适应亮度眯起来。 待刺激过会他才看清门外站着几名警察。 拉开门，眉头微蹙：“怎么了警察同志？” 为首一名民警出示警官证，言简意赅道：“接到报案，你们店门口有人晕倒，我们调取了这条街的监控。” “那人一直坐在你们店门口，麻烦给我们提供一下店内的监控取证。” “行。”许熠道。 他眉毛压的很深，朝后退了一步把警察让进门，打开门口监控的显示器，警察接过手调取监控。 他站在显示器后，看着时间退回，工作室门口的楼梯上，周祁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站在那。 他抬头一直看着二楼办公室的位置，如果不是周围的树枝在晃，所有人都以为画面卡住了。 几乎是一瞬间，周祁整个人直直晕倒在地上。 警察把这段监控截下来带走，许熠恢复神色把人送出了门。 回到工作室，他朝前倒着时间，发现早在季余来之前，周祁始终没离开过。 他什么也没干，只是在季余出来时两人对视了一眼。 晕倒后的半个多小时里，街上没有一个人路过。 直到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大半夜遛狗路过发现了他。 某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周祁挺惨的。 如果这个好心人不路过，他就算不死，被冷风吹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被人发现。 会不会已经冻死了？ 他关了监控，呼吸都有些涩。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看了眼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刚接通，对面嘈杂的背景音里传出一道女声。 “市医院急诊，你是机主设的紧急联系人，麻烦来一趟急诊中心。” “我不方便。” 对面明显顿了下，声音带上焦急轻微的怒意：“那你联系下机主的其他亲人，病人目前情况不明，万一出什么紧急情况，谁来签字？” 许熠握着手机的手不断用力，他沉声道：“知道了，我尽快联系。” 他放下手机，上楼换了件厚外套就开车赶去了急诊中心。 路上他思考能叫谁去签字，周祁唯一的亲人只有他哥。 听说两人闹不愉快很长时间了，他哥还能管他吗？ 许熠不想去趟浑水，车停在急诊中心前，他下车重重叹了口气。 小跑进急诊大厅，夜里医院旷的有些瘆人，他找到导诊台，急诊护士抬起头和许熠对视了眼直接问。 “接电话的是你吗？” 许熠点了下头：“是。” 护士眼神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把周祁手机拿了出来。 护士：“做个登记，病人姓名，年龄。” “周祁，23。” “病人目前处于昏迷中，具体原因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有过往病因吗？” 许熠印象里周祁身体从来没出现过什么毛病，一年到尾连感冒药都很少吃。 “我不清楚。” 护士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拿着单子到走廊第二个窗口缴费，摁铃就有人出来了。” 许熠拿着护士开的单子走到她说的窗口去缴费，拿着单子返回来，他试着解开周祁的手机。 和门锁密码一样，打开周祁的手机，他点开通讯录，从头翻到尾也没见他哥的电话。 看来两人确实闹得挺厉害。 最近通话里，华笙名字在最上面，他拨过华笙的电话，响了一会儿，对面才接。 华笙声音困盹：“怎么了大情种，你不睡怎么还不让别人睡？” “是我，许熠。” “卧槽！你俩？！”华笙音量瞬间提高好几倍，声音都清醒了不少。 许熠拿远手机道：“周祁在医院，你如果有他哥的电话麻烦你转告一下，没人签字。” “在哪个医院呢？我现在过去，你别走啊！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电话倏地被挂断，许熠坐在走廊的长凳上等华笙来，他现在心里烦躁的要命。 更不希望周祁知道自己来过，可天不遂人愿，怕什么来什么。 第34章 急诊室门被推开，护士喊话道：“周祁家属！病人醒了！” 第31章 许熠人还没站起身， 急诊室门猛地被推开，周祁面色惨白从里面走出来。 他身形宽大站在门口，白衣黑裤上蹭了不少灰， 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被强行扯掉的针管还缠在胳膊上。 他身后追出几个护士，好几个人拉着他。 “哎哎哎！干什么啊？检查还没做完你跑什么？！” 周祁喘着大气，看见许熠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刚转醒就听见护士说， “这人家属门外等着呢。” 他抱着可能是许熠的希望跑出来，在亲眼见到许熠时，噩梦般的场景再次袭上脑海。 这样恐怖般的幻境， 每每出现在许熠留下的背影之后。 每一个失眠的夜晚， 幻境中的许熠都会用‘死’去拒绝他。 许熠站起身朝着他走过去， 护士们见状才把手松开。 护士转身回去前，又叮嘱了一句：“家属好好劝劝，还有几项检查没做。” 许熠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急诊室门关上， 周祁呼吸粗重到能听清每一声。 他目光空洞，在许熠逐渐靠近时找回聚焦。 许熠手里还拿着单子， 他抬起手刚想说话， 就听见周祁启唇低声道。 “我没有病。” 许熠眉毛压低， 出口的语气有些冲：“有没有病医生说了算，我用你的手机打给了华笙， 他马上过来。” 周祁下意识握上许熠的手腕，手心温热的触感甚至有些不真实。 “他来干什么，许熠你信我，我现在真的已经好了， 我再也不会对你做出任何混蛋的事了。” 周祁语速有些急，似是迫于证明，他抬起手并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若说一句假话，我不得好死！” 许熠盯视他紧绷的脸，胳膊使力想抽回手，周祁指尖冰凉盖在手腕上，因为慌张有些细微的抖动。 许熠推下他的手，抬眸看向他那双微颤的墨瞳，那是明显的慌张。 “你先回去做检查，如果你听了我说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暂时不走。” 周祁眼里的欣喜只闪过一秒，立马被恐慌替代：“不，我不需要做检查，我不能去，我去了你又要——” 许熠捕捉到周祁戛然而止的话，他声音放轻，面色疑惑问：“又要什么？” 周祁没在继续说，神色从空洞呆滞转换回来，如同变了个人一样。 许熠越来越感觉不对劲，身后华笙人还没跑过来，声音已经回荡在急诊中心。 “怎么回事啊？晚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华笙大步跑过来累得呼哧带喘，弯着腰一手撑着膝盖，视线故意回避。 他一进来就看见周祁死抓着许熠不放手。 他下意识就猜到，今晚周祁病情复发基本就是因为许熠又拒绝他了。 许熠看见华笙赶来，将医生开的单子转交给了华笙。 “他检查没做完，剩下的你来吧。” 周祁听见许熠要走，拉着他的手臂一直没松：“我送你回去。” “不用。” “那我进去做检查，你说的话还算话吗？” 周祁直直望进他眼底，许熠没说出确切的答案，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也不敢确定。 许熠抽回手淡淡道：“你先回去。” 周祁看着落空的手，心底酸涩愈发重，他垂下眸子转过身，许熠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周祁身子一僵，眸子亮了一下转回身。 “你的手机。” 周祁迟疑了一瞬，失望的拿回自己的手机。 华笙视线一直在两人之间徘徊，这种微妙的气氛是他从来没感受过的。 属于两个男人之间奇妙的氛围，他在铁直肉眼也能看出来。 这俩人就算分手了，但只要站在一起就能看出许熠对于周祁来说，那份不同于任何人的归属感。 周祁目光直视着许熠，脚下倒退着进了急诊室。 在门合上前，周祁背过身，很快掠过的一瞬间，许熠好像看见了他眼眶里起的眼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宁愿相信自己看错了。 华笙气息缓过来，目光一直徘徊在两人身上，听着他们说话，始终没插一句嘴。 看着周祁自己走回去做检查，他突然就意识到，他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周祁的决定。 周祁偏执的认死理，死鸭子嘴硬的毛病，只有许熠管的了。 他从心底佩服许熠，居然能和周祁过了这么久。 许熠转身要走，华笙开口叫住了他：“许熠，借一步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如果有事就在这说吧。” 华笙张了张口，左右看了眼，将近三点的凌晨，急诊除了周祁没有别的病人。 他示意许熠过去坐，看见他坐下后，才语气严肃郑重其事道。 “对不起，我欠你个道歉。” 许熠被打消的困意突然袭上来，他打了个哈欠气声说：“你这又是玩哪样？” 华笙转头看了眼急诊室，转回头小声道。 “上次订婚宴我说的那些话很难听，其实我一直对你挺有偏见的，从高中开始，对你的印象几乎全是周祁转述的模样。” “但是最近以来，我听到周祁和他心理医生的对话，我承认是我狭隘了，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对我出言不逊的抱歉。” 华笙坐下来，轻轻呼出口气：“电话里我说有事情找你，其实就是周祁的事。” 许熠冷哼了声，问：“你想说什么？” “周祁和周砚彻底撕破脸，闹得不可开交，估计你也听说了，谣言类型不少，就连我都是过了很久才知道怎么回事。” “上次的订婚宴只是个幌子而已，是周祁故意钻进周砚设的套，为了架空公司才将计就计，还有个原因是因为周砚用你的安全威胁周祁。” “虽然周祁处理方式有问题，但我敢替他承认，他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 许熠听着他说的话，一脸无语：“别用几句话就把原因归在我身上，道德绑架对我没用，法治社会，真有危险也是警察去收尸。” 华笙知道他会错了意，咳了两下找补道：“我只是单纯和你解释上次的误会，你别多想。” “是你多想了，我根本就不在意。” 许熠神色如常站起身：“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华笙语塞支吾了几下，他哄生气的女朋友偶尔还能和平沟通，但是许熠平淡的回绝简直比周祁骂他还难受。 这俩人，一个绝，一个犟。 华笙站起身叫住许熠，“你真的不等等他了吗？你不是答应了——” 许熠脸色阴沉打断他的话：“都是成年人，答不答应谁会当真？” 华笙顿时语塞，不可置信看着许熠，这个人究竟和他大学见到的那个温柔的许熠，是同一个人吗？ 他看着许熠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回过神来，急诊室大门打开，周祁摁着手背跑出来。 他四处张望，嘴角浮起的弧度降下来，他做完各项检查，趁着护士走远把手上的滴速调到最快。 时不时看向门口紧闭的位置，心里不安感始终没停歇，他眼睁睁盯着吊瓶打完，喊来护士拔掉针头，翻身下床就跑了出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 华笙拧着眉心看着他：“他刚走，你也别想太多，慢慢追，总能追回来的。” 周祁转过头看着他，心脏被难受占满：“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华笙故意隐去他和许熠说的话。 他也算是半参与了周祁整个的恋爱过程，周祁从前到后的转变，真就是应了那句话。 不作死就不会死。 周祁垂下手，他拿过华笙手中的缴费单，低声道：“你回去吧。” 华笙脏话都到嘴边了，想了想又收回去了：“你可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今天晚上我都跑了两趟了！” “人情我都记下了，华楠我帮你找。” 周祁知道华笙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人，他也清楚华笙是真把他当兄弟，自己出事时只有他还敢和自己来往。 华笙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了：“我送你回去，你现在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明天你就去约蒲医生。” “不用了，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华笙垂下眼皮看着他，知道这人犟，也懒得多问他去哪，说了一声就离开了医院。 周祁攥着手里的单子，拿起手机找到许熠的银行卡号，检查费用总共1347，他卡里还剩2536.21。 他给许熠转了两千五，自己留下三十六块两毛一。 周祁走出医院大门，临近冬天，日光来临的越来越晚。 他走在漆黑的夜里，就连路灯都已经不照在他身上了，这偌大的城市他甚至没有一个可以站脚的地方。 第35章 一条直道走到尽头，天空泛起白边，他走回新兴时，天已经彻底大亮。 自那晚过后他没在找过许熠，接到蒲医生电话时，周祁刚通宵处理完工作。 事业才重新回到正轨，病情这种事他没时间管。 和新老总达成合作后，周祁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第一笔资金入账，他分期还了华笙五分之一。 十一月一过，周祁自主去上的建筑设计课也结束了第三课时。 他怀里抱着建筑工程图解，赶在七点钟来到了许熠工作室门口。 现在时间还早，工作室并未开门。 七点钟，天色将亮，轻雪掺着冷风刮在身上，周祁穿了件长款深灰色大衣，脖子露在空气中被冻的有些红。 呼吸在冬天的空气中尤为明显，他站得挺直，一身深色在洁白雪地间更为突出。 工作室上班时间是上午八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周祁做足了准备才会站在这里，他拎着公文包在门前站得笔直。 每隔一会儿，他就抬起手上的腕表看着时间，见不到许熠的这些天他都是靠着没日没夜的工作占满自己。 即便这样，时间还是过得很慢。 云团渐渐飘开，落雪也缓了很多，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直照下来，打在工作室的招牌上。 街上行人陆续多了起来，周祁一直盯着腕表，现在是7：55。 他抬起头，工作室的玻璃门后晃出人影，门把上的锁被人卸下，挂上了正在营业的牌子。 周祁放下手，呼吸在看清门后人的一刻，瞬间停滞。 心脏陪同呼吸一起滞空，他攥着拳头握紧又松开，这种紧张的感觉在血液里沸腾。 周祁看着许熠放下门锁，抬起头视线对上，他呼出口气朝门口走去。 抬手握住工作室的大门，铁质门把手被冻得冰凉，拉开时需要不少力气。 门被拉开，冷风瞬间灌入，他正要迈出脚步，在踏入时他收回脚在大理石地面跺掉了鞋底沾的雪。 走进工作室，许熠穿了件姜色宽松毛衣，脖子上挂了条玉石链，随意地倚靠在前台上，双臂交叠在身前，自上而下垂眸睨着周祁。 周祁不自觉放轻呼吸，不知道是工作室暖气开的太足，还是在外面冻得时间太长。 他感觉自己心底快要烧着一样，压抑太久的悸动在看见许熠时，难以克制。 他屏着呼吸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简历递到许熠面前。 “我想应聘。” 许熠扫了眼他递来的简历，没接：“我们这不招人，就算招也不缺打杂的。” 周祁握着简历的指节因为用力有些泛白，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我报班跟着课程学习了平面设计，我不是随意胡闹，我是真心想来工作的。” 许熠狐疑地看着他，周祁死缠烂打坚持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长。 他扫了眼周祁的简历，下面自述写的还挺详细的，涉及到专业部分也都是实话实说。 凭他现在能掌握到的基础知识来说，他倒是可以做名助理。 大门再次被推开，季余哼着歌晃晃悠悠走进来，抬头看见周祁，他嘴里的歌立马停了。 “你怎么在这？还没死心呢？” “他来应聘。”许熠实事求是道。 季余收了平常那副惯为懒散的模样，看见周祁沉着的气场，他不禁下意识挺直了背。 “他懂设计？保洁我们人也够了啊。” 许熠盯着周祁久久没出声，他细细打量那份简历，周祁显然是做足了功课来的。 临近开工时间，员工陆续都到了工作岗位，许熠咳了声。 “去办公室谈吧。” 周祁闻言抬起头，视线倏地定住，他听见季余不满地啧了声。 “你真要招他啊？我们这又不缺人。” 许熠转身朝楼上走，轻飘飘丢下句话：“看你太辛苦，给你配个助理。” 这一句话，站在楼梯口的两人都愣住了。 周祁看着许熠的背影，一直堵在嗓子里的呼吸更加艰涩。 他只能把事情尽量朝好处想，起码许熠没有再次拒绝他了。 季余对许熠这句话也挺不满的，上楼时沉声的步伐都在控诉。 两人跟在许熠身后进了办公室，门板合上，许熠走到桌后，反手敲了敲桌面。 “既然来应聘，谈谈薪资吧，说说能让我录取你的优势。” 话音落下，季余走过去拉开椅子弄出很大声响：“我不需要助理，你让他回去吧。” 周祁站在办公桌前，把自己的简历放在桌上摆正，推到许熠面前。 “我对薪资没有任何要求，对职位也没有任何要求，听从老板分配，我和上家公司还没脱离劳务关系，但绝对不会影响到和贵工作室签署合同的问题。” “对于室内设计，建筑设计，我有实际工作经验，从撰画草图到最终定稿，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许熠靠坐进椅子里仔细翻看周祁这份简历。 自学平面设计，自考从业资格证，如果他没记错十一月份是拿不了证的。 为了能来应聘，他还真没少下功夫花心思。 “你一个人就行？没有团队配合，你凭什么打包票？” 季余听出许熠话里的意思，周祁说的不是做不到，只是一个人完成一个完整的项目，其中精密数据测量，最少也要跑十几轮。 季余翻着简历揶揄道：“人家有本事，一个人能顶一个团队。” “试用期一个月，kpi和其他人一样，完不成就走人。”许熠直接拍板定了下来。 周祁生怕许熠反悔，当即答应道：“好。” 季余不解地看着许熠，脸上每个表情都在表示自己的不满。 许熠没抬眼，拉开抽屉把新的工牌放在了桌上，推到周祁面前。 “所有事项有问题就找季余，他经验足，出外勤的设备正巧你帮他拿吧。” 周祁拿过工牌戴在脖子上：“我现在就可以上岗。” 许熠抬眼看着他，一边眉毛微微挑了下，他拨过桌上的座机，对面很快就接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传出来。 “怎么了熠哥？” 许熠盯着周祁开口道：“上来一趟。” 杨蕊应了声挂断电话，没过一会儿匆匆脚步声传来，杨蕊推开办公室的门，手里还抱着厚厚一沓文件。 许熠平声说：“季余新招的助理，你带他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实习期间指标和你们一样，外勤季余带，内部工作你负责。” 杨蕊“奥”了一声，走过来看清这位新同事，打工人无神的眼里突然亮了两下。 随即又暗下去：“跟我走吧。” 周祁转头又看了两眼许熠，嘴唇抿的平直，杨蕊已经出了办公室，他这才收回视线出了门。 门被关上，季余腾地一下站起身，抬手指着大门刚要说话，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你故意把他塞在我手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多个人帮帮你不是挺好的吗？”许熠笑眯眯看着他。 季余被他这个笑搞得怒火中烧，他一拍桌子都想甩手不干了，许熠和周祁之间的事就算他不去打听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在许熠这干了两个多月，除去工作时间，闲聊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的心思许熠不是看不出来。 就算被许熠婉拒他也从没把由头想在周祁身上，难怪许熠一直冷冷淡淡的，感情原因出在这啊。 “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对我没感觉就算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对他死心呢？你俩的事有几个人不知道啊，你忘了以前他怎么对你的？” 许熠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既然我是给你招的助理，该干什么都是你的事，至于他实习期能不能过，也不是我说了算。” 季余听着他的话瞬间反应过来，他盯着许熠这张看似温柔的脸，连连啧了好几声。 “你还真是当领导的一把好手啊，得罪人的事全让我干了。” 许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想让周祁不再死缠烂打，就要让他知难而退。 季余站起身出了办公室，临走关门的力气都比平常大了不少。 许熠坐在电脑前，工作群的消息每天都不少，今天却是格外的多，工作氛围太过轻松，这些小年轻们也就从来不避讳有老板在。 时常拿许熠打趣是常事，老板人好长得还好看，谁不喜欢？ 许熠单身的事但凡新进群的同事，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从一开始有小姑娘故意和他套近乎被婉拒了后，大家就清楚许老板很难追。 微信群消息还在滚，周祁被邀请进群，话题中心早就围着他打探了好一阵。 许熠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再点进去后，一眼就看见有人艾特周祁问。 “有没有女朋友，员工内部消化考虑一下？” 下面跟了一串的加一，许熠退出工作群页面，新好友消息弹了出来。 第36章 好友申请上写到：“只谈论工作，别再拉黑我了。” 许熠通过了他新微信号的好友申请，顺手点开了免打扰。 一上午时间过去，中午午休门口外卖架上堆满了外卖，许熠下午要去见客户，他提早收拾了下准备下楼。 打开门正巧碰上周祁捧着文件等在门口。 “听她们说你下午要去见客户，我想和你一起去。” 许熠转身关上门朝着楼下走：“我不负责带你，想要经验去找季余。” 周祁举起手机凑到他面前：“他不在，说是有个方案出了些问题。” 许熠看过手机上季余在群里说的话，大致意思就是走得急，忘记还有个尾巴了。 眼神朝上一瞥，正巧看见了周祁在群里回的话。 “不好意思，有喜欢的人了，在追。” 第32章 许熠移开手机上的视线看向他， 周祁收回手机正色道：“让我和你去吧，绩效考核需要外勤分。” 许熠眉头立马紧蹙了下又很快松开。 这句话一说，不管季余是真忘了， 还是故意不带周祁出外勤， 这个锅算是扣回到自己这了。 许熠突然有点后悔把周祁招进来了。 他看了眼和客户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他轻叹了声：“楼下库房水平仪拿上， 工具箱也带着。” “好。”周祁答应的爽利， 转身就朝楼下去了。 许熠拿上车钥匙下了一楼走出大门，没过一会儿，身后的大门就推开了。 周祁两手拎着十五公斤重的箱子走出来， 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见状， 许熠把车钥匙放回兜里， 虽然是中午，但外面依然是零下十几度的天气。 他看了眼和客户约好的地点，开车还需要十几分钟，步行的话也就多花上一半时间而已。 “重吗？”许熠看着他问。 周祁呼吸稍微有些粗， 但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他嘴硬道：“不重。” 许熠点点头：“不重就好， 也没多远走路半个小时而已， 我们这里可比工地轻松的多。” 周祁迈出的脚步顿了一下， 两手加在一起六十斤的重量，需要走半个多小时， 但只要是和许熠在一起，累点他也知足。 “我们走吧。”周祁面上强装镇定说出来，衣服下的双臂绷得又直又紧。 许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顺着当前这条街径直朝前走。 新下过雪的地面， 雪是软的，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听的许熠有点难受。 冷风一直没断了吹，他走的不快，余光瞥见周祁始终落他半个脚步。 走了几分钟，两人都没说话，许熠明显听见周祁呼吸声越来越重。 六十斤，拎一会儿还行能坚持，大冬天走半个小时，胳膊早就僵了。 许熠双手放在口袋里，阵阵风刮起地面上的浮雪，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他声音不重不轻忽然说道：“嘴硬没什么好处，坚持不住就回去。” 周祁两手拎着箱子没带手套，手背已经冻红了，整个掌心木涨涨的。 闻言，他握着箱子的手紧了紧，咬着牙根硬撑道：“五十多斤的水泥我都扛了，这点重量不算什么。” 许熠没再说话，脚步反而慢下来，又走了十几分钟，风越来越大。 周祁呼出口气，快步走到许熠身前，宽实后背挡在他身前，大面积冷风刮在他身上，给许熠减了不少。 许熠看着眼前突然笼罩的阴影，步子朝旁边挪了挪。 周祁走在前面看不清后面，他开口粗喘着问：“饿了吗？” “快走几步，约的时间快到了。”许熠无情打断他。 周祁只好加快脚步跟着许熠走，两人到达约好的地方时，正巧还剩下两分钟。 许熠松了口气，幸亏出门时间提早，他转过头寻着客户，一旁周祁把箱子放在地上，大口缓着呼吸。 眼前画面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累到说不出一句话，看着许熠动身去接客户，周祁弯下身盯着两个箱子猛吸了口气。 再次把这两个工具箱拎起，小臂酸痛到差点扔下箱子。 许熠同客户两人寒暄了几句，一同朝一幢居民楼走。 周祁默声跟在两人身后，进了电梯升到19层，电梯门打开。 这个小区里的居民楼都是一梯两户，客户拿着钥匙打开两个房间的房门。 咚一声响，许熠被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周祁弯腰放箱子的手不住颤抖。 他啧了声转移视线，蹲下身抬手摸了摸工具箱：“小心点。” 周祁眼里的神色淡下去，答应的声音带了点说不出的委屈。 许熠起身走进屋里，看了下两个房子的格局，客户想把这两间房打通，合并成一整个大平层。 周祁跟在许熠身后，听着两人的对话，记下客户的诉求，越听描述面色拧的越紧。 许熠先让周祁测量了下墙壁的厚度，主体哪扇墙能拆，哪扇墙拆不了，周祁已经做好了标记。 许熠抽空瞄了一眼，有些惊奇，他没想到周祁是真的有两下子，竟然真的上心去学了。 两人全程沟通都很少，却意外的配合很融洽。 临近下午三点多，客户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就走了，临走前只叮嘱了句，让许熠离开时把房间门关上就好。 许熠站在两扇门中间犯了难，承重墙很厚，房间内横梁位置也有偏差。 他叹了口气淡声道：“收工吧。” 周祁拍了拍手上沾的墙灰：“不再继续看看了吗？右边这套在不动主梁的情况下，压低层高可以试试新的方案。” 没 “没必要为了挣钱承担风险，走了。”许熠没在多说，关上两间房门摁下电梯。 周祁看着许熠平静的面色，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许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支持他的选择。 周祁再次拎起那两个工具箱，再直起身时明显比之前费力了许多。 许熠余光瞄到他面露难色，但还是没吭声咬着后槽牙硬撑，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电梯门缓缓闭合，不大的轿厢内二人都没说话，只剩下呼吸声被放到了最大。 许熠看着电梯门板里反光的站着的周祁，张着口呼吸，胸膛起伏每一下的弧度都在表示他快要透支的体力。 许熠收回视线，电梯里的灯光忽然闪了两下，他下意识抬起头，电梯显示层数的数字面板忽然停滞不动了。 周祁也注意到突然停顿的电梯，狭长眸子瞬间咪起，沉声道：“小心，这是个老小区，电梯很容易出现故障。” 话音刚落，电梯内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卡在12层的数字面板还在不断闪动。 许熠整颗心顿时下垂，他抬手去找电梯里的救援按钮，手刚碰上电梯按键，整个轿厢突然下坠。 周祁反应迅速一把抓住许熠胳膊，把人甩进怀里，转过身蹲下，紧紧把许熠护在怀里。 轿厢急速下坠忽然停住，大力冲击让整个轿厢处在剧烈摇晃中，周祁死死护着许熠，一手攥死扶手才堪堪维持身体平衡。 黑暗中，许熠什么都看不清，身后宽厚的胸膛紧紧裹着他，电梯晃动发出巨响，他听见身后的周祁倒吸了口凉气。 “你受伤了？”许熠下意识问他。 周祁把人抱得更紧了，他低声对着许熠回：“没事，你抓紧我。” 轿厢猛然间停止晃动，两人急促的呼吸声瞬间被放到了最大，周祁始终没敢松开手。 两人静静等了会儿，周祁抬起头看见电梯楼层显示在6层，他大口缓着呼吸，脚下轻轻挪动了一下。 仅仅是细微的动作，电梯与此同时再次发出类似松动的声响。 周祁整颗心脏跟着一沉，许熠抬手摸上扶手，在黑暗中摸出手机，刚播出救援电话，下一秒就被挂断。 “没信号。”许熠说出这句话时带着细微的颤抖。 周祁抱住许熠，箍在他腰上的手轻轻顺了顺：“用我的手机试试。” 趁着电梯没有再次下坠，许熠整个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脚下挪动，下一秒电梯整个坠入地底，惯性冲击两个人不死也残。 许熠抬起手朝着周祁身上摸，轿厢太黑，唯一的光源只有显示面板，此时它还在闪烁。 许熠被周祁护着蹲在角落里，他不敢转身只好背着伸手去摸，刚触摸到周祁，就听见他哑声嘶了下。 周祁垂眸看着他，身下被不轻不重摸了下，整个人骤时颤栗一僵，他感觉到明显的变化，咬着牙根哑声道：“在衣服口袋里。” 许熠以为是他不小心碰到了周祁可能受伤的地方，他下意识顺着上面移，身后周祁的呼吸更重了。 “我碰到你伤口了？” 周祁长呼出口气：“没有。” “那你喘什么？”许熠顺着摸上去，在周祁口袋里摸到手机。 第37章 周祁一时语塞，放轻了自己的呼吸，他闭上眼睛强忍着不合时宜出现的反应。 许熠丝毫不知道身后的周祁在想什么，电梯再次晃动，他下意识伸手抓住周祁，耳边再次传来周祁的喘。息声。 手机依然没有信号，许熠收起手机，再次握上扶手，他感觉到周祁的重心在朝后走。 周祁闭眼缓了很久，等待电梯余震过后，他试探着去按电梯上的救援键。 许熠转过头发现电梯内的监控也已经断了，他低骂了声，伸出手：“你抓着我在过去。” 周祁脚下不敢动作太大，闻言他握上许熠的掌心，牢牢牵住再试着去摁，身高带来的臂展优势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摁了几下救援键后，阵阵滋啦电流声传出，过了很久对面才有人声传出。 许熠提高音量对着物业道：“电梯故障，我们被困在电梯里了！” 对面声音不急不慢问：“具体位置告诉我，在几号楼？” 周祁焦急怒吼道：“你接线看不出来电梯位置吗？电梯现在很不稳定，抓紧派人过来！” 第33章 物业被吼完沉默了下， 接线员换了人：“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到，记得——” 话没说完， 电梯数字面板彻底熄灭， 信号中断，轿厢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许熠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紧攥着手机打开手电筒， 侧目看过， 周祁正处在电梯中心的位置。 周祁借着光亮看见许熠还在拉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因为拿着手机，没办法抓稳扶手。 他想都没想瞬间松开手， 心急道：“抓稳， 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你试着朝角落里慢慢挪。” 许熠尽量让自己放松，他握上扶手，尽量压低自己的重心，如果电梯再次发生下坠， 危险性最高的不是自己，而是周祁。 脚下再次出现微微晃动， 许熠抓稳的手紧了紧。 突然轿厢猛地朝上冲顶， 超重瞬间许熠牢牢握死扶手， 手机脱手甩出，脚下忽然重心不稳。 体重太轻， 身体几近被掀起腾空的瞬间，耳边嗵一声响，胳膊被周祁抓在手里。 周祁一手死攥着扶手，一手使力拉住许熠甩进自己怀里， 电梯冲顶速度极快。 惯性重力施压，周祁在抱到许熠的瞬间，掌心脱力，整个人被重重摔在轿厢壁上。 许熠眼前一片黑暗，只听见一声巨响，整个身体被带着摔倒在地。 电梯再次猛地滞住，许熠大口喘着粗气，身前被周祁紧紧护着，他抬手撑着地面起身，身后的周祁突然没了声音。 “周祁。”他叫道。 没人回应，心底焦躁乍起，他强稳着呼吸摸上周祁的手臂：“周祁？你没事吧？” 阵阵电流声从电梯面板的扩音器传出：“喂喂，听得到吗？不要惊慌我们已经到了，现在能看见电梯在第几层吗？” 许熠压抑着怒气，出口的声音都在抖：“看不见，打电话给急救有人受伤了。” 电流声起伏不断，对面又重复了一遍问题：“确定看不到显示吗？电梯内部现在什么情况？” 许熠忍无可忍，大声吼道：“我他妈让你打120！电梯刚经历冲顶，显示屏是坏的，你听清了吗！” 对面声音乱成一团，阵阵电流声过后，救援又没了声音。 脚边忽然滚过什么东西，许熠下意识伸手去摸，是已经打开了的工具箱，探手摸到里面却是空的。 呼吸陡然滞住，他顺着箱子打开的位置摸，在周祁身边摸到了冰凉的水平仪。 指尖向上滑碰到湿滑黏腻的触感，这种触感他体会过很多次，是血。 刹那间，闷闷的询问声透过门板传来：“里面的人能听见吗？” “能听见！有人受伤了！” 救援确定好位置，迅速叫人去临近楼层接应，许熠始终维持当下姿势没敢动，用身体把周祁挡在身后。 电梯再次下降，速度却明显比之前缓慢许多。 停靠稳当后，电梯门板被撬开一道缝隙，光亮从缝隙透进来。 许熠一时没适应强光，眯起眼睛朝缝隙看，视线捕捉到绿色急救服时，稍稍松了口气。 门板随着消防的救援被撬开，许熠在看清电梯与楼层平行时，重重呼出一口气。 刺眼的白光照过来，他侧目看向周祁，额头破口处汩汩流着血，伤口深到肉眼看过去，破口处甚至是黑红的血窟窿。 “先救人！”脑中突然崩掉一根线，他有些慌张的看向救援，腿下使不上一点力。 恍惚过后，他的理智才像重新回炉一样，挣扎着撑起身，脚步虚浮走出了电梯。 耳边嘈杂声响越来越大，同一幢楼好几层的户主都知道了这件事，堵在门口和物业干得起劲。 周祁被抬出来放上担架，许熠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有了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手臂被人拉住，他转过头医护温声道：“你也需要检查一下，大部分内伤是看不出来的。” 许熠清楚这点，但他更确定自己没事，眼见这层吵闹声越来越大，他被扶上担架送去了医院。 他躺在救护车上，劫后余生的离奇感才如约而至。 进了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医生给他开了些安神镇静的药，等待结果出来后确实如他所预料一样，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他坐在输液室里，来往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很安静，突然出现的急促脚步声破坏了这份安静。 许熠侧目向门口看去，一道身影很快的掠过去，他站起身摘下吊瓶朝门外走去。 周祁还在急诊没出来，许熠一出门就看见了急诊门口的华笙，他身边还多了个眼熟的面孔。 华笙声音有些大，尽管离了几米远，许熠也能看见他面上焦急的担忧。 护士同华笙说明情况，他身旁站着的人面色从开始的漫不经心，随着护士描述的情况，肉眼可见脸色皱成一团。 许熠举着吊瓶站在输液室门口，站在华笙身边的华楠侧身站着，余光扫到许熠面上一惊。 华楠指着他朝华笙急道：“哥，哥！许熠也在！” 华笙朝着华楠指着的方向一眼看见许熠，调转脚步就朝他这边跑来。 许熠的注意力全在华笙身边，那个嘴里喊着哥的人身上，本就没什么表情的神色，更沉了几分。 华笙眼神迅速从许熠身上扫过，大气还没喘匀问道：“你没事吧？” 许熠低叹了声摇摇头，“没事。” 华楠目光全在许熠身上，他立刻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 华笙叫了华楠一声，身旁的人跟没听见一样，他又叫了声，华楠还是没开口。 他忍无可忍抬手打在华楠胳膊上：“我和你说话呢！你耳朵长出来干什么用的？” 华楠才把注意力从许熠身上收回来，搓了搓被他拍的地方，声音愤愤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老打我干嘛！” 许熠举着吊瓶手臂有些酸痛，抬眼看见瓶子里已经没有药了，他侧身从华笙身边走过去，举着吊瓶去了护士站。 他前脚刚走到，后脚华楠就跟了过来。 余光瞥见华笙被护士叫去了急诊，转过头华楠一手撑着导诊台看过来。 “周祁是怎么伤的啊？” “电梯故障。”许熠摁着手上的针孔转过身，一旁的华楠叫住了他。 “哎呀聊聊嘛，总这么急着走干嘛？” 许熠侧过身直视着他，不知道他是以什么身份在和自己说话。 面上微微扬起假笑：“抱歉，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华楠眼里的光暗下去几分，脸上挂着的幅度僵在嘴角，俨然没了笑意。 许熠转过身离开，华笙从急诊出来看见他，下意识把他叫住。 烦躁从心底火起，华楠在身后又补了一句：“周祁是因为你伤的吧，你不说我也能猜的出来。” 许熠转过身看着华楠，只听他放低声音继续说道：“周祁嘴硬，但是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有多在意你。” 赶过来的华笙听见弟弟嘴里说了什么，一步上前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在医院这种地方说出什么不三不四的话。 许熠没在管两人转身就要走，华笙一手摁着弟弟，面上眉头紧拧着，问：“你等周祁醒来再走吧——” 话没说完就被护士出声警告了，许熠没回头径直朝前走，绕过医院走廊进了楼梯间。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他靠在墙上垂眸盯着手上不在出血的针孔，周祁在电梯里昏倒那一幕反复出现在脑海里。 心底难以言喻的滋味扰着他，楼梯间的门被推开，华楠探头看见许熠，脸上一笑。 “找到你了。” 许熠蹙眉转过头，心里阴郁始终没散：“我和你很熟吗？” 华楠关上门走进来，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嘈杂声音回荡在楼梯间，他举着手机递到许熠面前。 第38章 许熠本没想看，视频里周祁身影一闪而过，嘈杂水声停止，周祁穿着浴袍站在镜子前抬手扯开领子。 视频角度是偷拍，画面很不稳但还是能看清，周祁对着镜子一脸冷漠，做出的动作却和他站那沉下的气质全然不同。 周祁一手扯着领子，一手揪着胸前的皮肤拧起，下手不轻，待手指松开，胸前留下个红着的印记。 举着手机录像的人站在门后调侃道：“至于吗这么拼吗？不就是演个戏还用做这么全套？” 周祁闭口不言，转身出浴室时鲜红的印记放大更加明显，一阵敲门声响起，视频戛然而止。 许熠握着拳头的手越攥越紧，他绝不可能忘记那天，周祁到底是怎么对他的。 华楠收起手机，双手一摊：“周祁是挺混蛋的，但是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包括第一次见面我对你说的话，所以呀，你可千万不要冤枉我。” 华楠弯起眼睛看着许熠：“我和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我实在看不下去你对我的态度了，明明我们应该是一条战线上的！” “要我说你就应该好好气气他！好让他没时间让我哥抓我！你俩一分手，周祁真是要多倒霉有多倒霉，都是他自己作的，活该！” 许熠目光愈发深沉，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尾音都带着轻颤。 “你说这些的意义在哪？” 第34章 华楠双手掐着腰， 义愤填膺道：“这不是看不惯他欺负你这么长时间吗！这次也算是他自讨苦吃！” “要不是上次我哥喝多了，硬拉着我把他知道的事抖落出来，我还真以为周祁不喜欢你呢， 如果我早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我才不帮他演这出呢。” 华楠说完气的要命，他看着许熠一声不发，还以为是他不相信自己， 刚想开口继续说服， 他突然住了嘴。 许熠的面色肉眼可见变得越来越差，冷白的皮肤被楼梯间灯光一晃，变得更加惨白， 瞳孔深处看不见一点光亮。 整个人像一个看似安全的危险品，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引爆。 华楠被他这突如其来转变的气场搞得一阵寒颤， 许熠垂在身侧的拳头忽然动了一下。 华楠条件反射朝后退了一步，从他哥嘴里听到过许熠的战斗力，原本还不信，直到他哥翻出了高中被许熠制裁过的视频。 他突然就理解了， 他哥为什么看许熠不顺眼的原因。 许熠抬手越过华楠拉住门把手，他听见一声很小的轻叹， 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许熠转过头对视上华楠， 开口声音冷得能冻死人：“这些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和你不熟，对你说的话也没兴趣。” 华楠顿时哑然， 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许熠，这和他预想的反应完全背道而驰！ 等他从不解到震惊再到生气，许熠已经拉开门走了，门板被重重甩上， 只剩华楠在楼梯间里抓狂。 许熠几乎是憋着一口气离开了医院，打车回到工作室时，屋内就剩下赵哥在看店。 一进门，赵哥从前台里抬起头，一眼看清许熠眼下青黑，面色发白，头发也是散乱的。 中午出门时脖子上系着的围巾也没有了，手上更是什么也没拎就回来了。 赵哥蹭一下站起身，脸色立马拧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工具箱呢？你不是和新来那小子一起去的吗？你俩碰上抢劫的了？？” 这一连串问题砸下来，许熠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他缓缓转过头看着赵哥，平声回。 “你的想象力不比杨蕊差。” 赵哥抛弃手里的泡面从前台后绕出来，忙给许熠接了杯温水：“坐下来缓缓，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跟哥说。” 许熠捧着赵哥递来的温水，发木的指尖才有了微微发麻的触感，他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工作室中控供暖很足，他脱下外衣总算松了口气，看着赵哥一脸严肃却又很期待的神情，他无奈言简意赅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赵哥全程听下来，面部表情非常精彩纷呈，听完后连凳子都坐不住了。 “这不是胡闹吗！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不赶紧给我们打电话！看你下次出门带不带无线接收器！” 许熠出外勤不多，今天碰上这样的意外更是巧合，干他们这行的，正常每次出门都要把无线电带着，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意外情况的概率很小，今天运气不好，点背摊上了。” 赵哥是一整个工作室的长辈，碰上这些年轻人难免不操心，更何况许熠还算入行被他看着长大的。 数落归数落，埋怨完看着自家孩子还是心疼，他给许熠点了些吃的，再次开口声音柔和了许多。 “下次长点记性，中午就没吃饭吧，正好和晚上这顿一起吃吧。” 许熠背靠着前台，仰起头长舒一口气，身上无形的重压越来越沉，他喃喃道：“谢谢赵哥，下次请你吃饭。” 赵哥摸着他的头顶顺了顺，问了句：“新来那小子怎么样了？” 闻言，许熠睁开眼睛，天花板的孔灯散着昏黄的光芒，聚焦的光线促使眼眶微微眯起，缩窄模糊了视线。 许熠启唇的声音很平静，可听在赵哥耳里像是迷惘，又像是怅然。 “他护着我受伤了，现在人还在医院。” “不是哥说你，你这事真办的不对，你多少得等人醒来再走啊，这属于工伤，虽然他才来第一天，但是合同签了啊。” 许熠手肘撑着台面坐起来，看向赵哥语气里多了份无奈。 “不是因为赔钱，私人恩怨。” 赵哥一听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什么恩怨？” 话音刚落，工作室的大门被急匆匆推开，冷风卷着雪花呼啸涌进门内，周祁肩上落满浮雪，头上裹着纱布，甚至能看清渗血的痕迹。 他站在门口，脸上的急迫肉眼可见，胸膛起伏剧烈，视线捕捉到许熠，眼神陡然从情急无措转为虚惊后的如释重负。 赵哥楞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走到许熠身边，俯身凑在他耳边道：“有话好好说，人家还受着伤呢，你回来我就先走了。” 许熠很低的嗯了声，赵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穿衣服出门时又拍了拍周祁的肩。 周祁不明所以朝赵哥点了个头，赵哥回给他个微笑拉开门走了出去。 大门再次关上，屋内就剩下两人。 周祁走到许熠身边，在他身上看了一圈，掌心欲抬不抬，只好开口问了句：“你受伤了吗？” 许熠盯着他，心里翻搅，无形的重压总在周祁靠近时出现，他的潜意识里已经习惯了周祁对他的不好，当现在这种潜意识颠覆时，他真的接受不了。 周祁可以后悔，他可以用各种他能想到的办法弥补，但许熠不行，他已经向前走了，早在他认清现实时，就没打算停在过去。 许熠看着他一点点靠近，起身拉开距离，他背过身没再看周祁，指尖微颤，低声道。 “你不适合这份工作，合同上的违约金一分不会少你，这次的意外工作室也会管，你走吧，明天不用过来了。” 话音落下，背后忽然贴上一个沉重的拥抱。 周祁的双臂绕过许熠的腰间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单薄的身子仿佛多用些力就能捏碎。 现在的许熠比想象中还要瘦，明知道他胃不好，周祁却没有办法让他好好吃饭。 从前许熠在身边时，他有很多机会能把他养好，但他从未去那么做过。 周祁手臂稍稍松了些力，像是怕弄疼他，抬起眸子看见许熠宽松领口下淡红的长疤，心脏骤时被狠捏成一团。 他的手盖在许熠腰间，已经摸不到一丝赘肉，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温凉的体温。 周祁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心脏像被无数银针反复戳扎，千疮百孔下全是许熠没把自己照顾好。 细密的口子疼得他直不起身，比被许熠拒绝还要难受的是他过得不好。 许熠被他抱着抽手挣扎，周祁却无动于衷，他感受到周祁宽厚胸膛压下来的力量，沉重呼吸贴在背部，耳边全是他无声的哽咽。 “......对不起......别赶我走......” 许熠的手僵在身前，周祁一直在耳边重复这句话，里面的情绪冗杂，许熠只觉心脏坠着他的呼吸，像在把他朝那些曾经里推。 许熠忽然垂下手，声音很轻，以前他可能没办法和周祁沟通，但是现在，他觉得周祁会好好听他讲话。 “你不用和我道歉。”今天晚上华楠给他看的视频，更让他肯定了自己的选择。 “你早就把我的喜欢磨尽了，你再怎么做我也不想在和你好了。” 周祁手臂缓缓垂下，他搬过许熠肩膀，对上那双筋疲力尽的眼睛，颤声恳求。 “不，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你可以完全不考虑我，我只想让你别赶我走，求求你。”周祁眼眶的泪溢出来，“我真的会好好工作的，我绝对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第39章 许熠被他的话刺中，他不可否认眼前这个样子的周祁，真的能让他生出了点怜惜，但也仅限于此了。 “放开我吧。” 许熠抬手推开了他的手，周祁的出现全然打乱了他的节奏，他背过身上了楼，周祁的呼吸声根本抹不掉他的存在。 周祁眼睁睁看着他朝楼上走，沉重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开。 这一晚两人谁都没睡，许熠以为周祁会在深夜独自离开，可事实并非如此，直到次日员工照常上班，所有人都知道昨天许熠和周祁出了意外。 季余一进门就听见了这个消息，一步跨了两节楼梯推开办公室的门，进门时的后悔全写在脸上。 许熠还在写周祁的辞退信，被季余打断后，这封信恰巧被上来送文件的周祁看见了。 一时间，季余看见周祁脑袋上受的伤，又从赵哥嘴里打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有些不忍心。 周祁站在原地，满眼的哀伤没掺一点假。 季余拿走周祁手里的文件，佯装不在意说：“先别辞了，最近工作忙，把他留着给我打个下手。” 周祁一时没反应过来，许熠仰头靠进椅子里，他淡声朝季余说。 “你不是不需要吗？” 季余脑子里飞速想着说辞，周祁走到许熠身边，在他眼皮子底下夺走鼠标。 他看着电脑在辞职信上点了关闭，果断按下确认不保存，他转头看着许熠。 “实习期到了再辞也不迟。” 第35章 许熠转头盯着他， 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他手里的鼠标，周祁默默放下鼠标推回到许熠面前。 许熠看着被关的干干净净的桌面，不急不慢说道：“你早晚都会被辞， 不如早点走。” 周祁深吸口气， 垂在身侧的手攥的更紧：“我想晚一点。” 季余视线徘徊在两人身上，他实在听不下去，拿上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门刚关上， 他立即调转又开门回来了， 他看着周祁沉声说：“你跟我来。” 许熠抬起头目光看向周祁，一瞬间，周祁想都没想转身朝季余走过去。 “今天跟我出外勤。”季余扔下句话转身就走了。 周祁抓着眼前的台阶立马走下去， 他扶正身前戴着的工牌， 转身离开时带上了门。 屋内霎时一片寂静， 许熠心里乱糟糟的，季余会帮周祁说话他更是没想到。 许熠看着桌前的电脑，季余发来消息，他看完才知道季余此举为何。 季余：“我看得出来你和他之间没那么简单就能断的了， 你又对我不感兴趣，我只好帮帮你， 感情这种事不容易看清。” 许熠看着他说的话没忍住笑起来， 回：“你打算怎么帮？” “你和我在一起试试， 新的感情有助于走出旧情。” 许熠嘴角一扯：“你不是知道我对你不感兴趣吗？” 对面消息转了很久，显然删删减减组织语言中。 季余：“所以让你和我试试嘛， 你都有了新感情，难道周祁还会缠着你吗？” 本质没错，想法天真。 许熠回他：“好脑子不用在正地方上，我下午出差， 不在的时间你盯一下。” 季余没多过问回了个好，他收起手机抬头就看见周祁在库房里搬东西。 楼上传来动静，季余正好站在一楼楼梯口，瞄着楼上的许熠进进出出。 没过多久，许熠收拾好行李从楼上下来。 “这么早就走啊？”季余问。 许熠余光看见周祁在库房搬器械，回过神应了声：“嗯，早点去还能补个觉，你和赵哥盯着点，有事情联系我，手机24小时开机。” 季余下意识转头看向周祁，问：“那他怎么办？” “不是你要留下他的吗？你自己看着办。” 许熠甩手掌柜撂得明显，实际上他也想趁这趟远差好好休息几天，安安静静过几天松快的日子。 季余眼里不少怨念，他目送许熠带着行李出门，大门关上，周祁搬完从库房里走出来。 他看着周祁垂下的双臂不住发抖，幅度太过明显导致周祁面色拧起。 “你手怎么了？搬不了就换一样干。” 周祁把手背到身后，一想到许熠可能还会辞退他，立刻说道：“没事。” 季余皱起面色啧了两声，一旁员工们聊天声越来越大，许熠出差的消息顿时传开。 周祁浑身一震：“许熠出差了？” 季余很敷衍的嗯了声，上下打量周祁，他发现这人和自己之前看见的不一样了。 样貌倒是没变，但是气场变了，兴许是和他公司那档子事有关，直觉却告诉他，是和许熠有关。 季余撇了撇嘴：“不用问我他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具体多久我也不清楚。” 周祁眼神肉眼可见低落下来，但只有一瞬间，转变后的冷厉，让季余再次体会到了最初见到周祁的感觉。 这种气场转变果然是和许熠有关。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神奇’这种看法。 许熠走得很爽利，所有人都以为许老板还和以前一样最长三四天就回来了。 众人都没在意，直到过了一周，许熠还是没回来。 工作室有赵哥压着，员工们自然而然本本分分工作，季余收到许熠突如其来的假期消息，独自一个人消化了好一阵。 潜意识里许熠一直把工作放在一位，根本没理由扔下刚起步的工作室，说旅游放松就旅游。 他更没想到的是，许熠不在，周祁竟然能留在工作室干这么久？ 交代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完不成的，只是对比许熠在时，明显没有了情绪。 眼见小半个月过去，周祁发给许熠的信息只有工作除外，剩下全部未回。 没人清楚许熠到底去了哪里，就连季余都开始怀疑许熠到底会不会回来时，许熠赶在年初前回来了。 许熠一直在线上远程处理工作，在出差工作地找了家雪屋民宿，一住就将近一个月。 他太需要远离喧嚣，远离是非的安居地，好像活了这么久，只有这短暂的一场民宿住行是真真正正属于他的。 许熠回来的这天他谁也没告诉，在往常不过的一天他拖着箱子回到工作室，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一楼大门只亮了几盏的昏黄的灯光。 这个时间平常员工早就下班了，偶尔赵哥或者季余能在店里多待一会。 许熠推门进去一个人也没看见，试探着喊了几声，没人应答。 他带着行李上了楼，打开办公室的门，里面和自己走的时候一样，不仅什么都没变，只要触手可及的地方皆是一尘不染。 再过几天就是年终汇总，许熠坐在办公桌前点开工作群，把年假的消息提前通知在群里。 消息一发出去炸出来一堆人，大多数人都在关心年底奖金的事，只有杨蕊艾特许熠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许熠敲下键盘回她：“已经回来了。” 消息刚刚发进群里，只过了几秒办公室的门就被大力推开，周祁站在门口袖子挽在臂弯，手上还拿着没拧干的拖布。 几乎是视线对上的瞬间，周祁眼底遽然起了层水雾，渐红的眼眶深处藏了太多道不完的情绪。 许熠看着他，那张冷傲的脸现如今满是沧桑疲惫，脸颊两侧瘦了很多，夏天晒黑的皮肤到现在也没彻底白回来。 从前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现在越是放低姿态越让人觉得可悲。 许熠算好了时间在周祁合同到期这一天回来，他没想故意躲着他，也没想故意刁难他。 他心里对周祁的那些恨意，只要在看见他的人时，依然会冒出些头。 命里的纠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也可能结束不了。 许熠把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忽然就想到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周祁的。 那张一眼难忘的照片，本质上吸引他的，是周祁眼里的那份坚毅果决。 这是从前的他没有过的东西。 但是错就错在，他以为这份坚毅同样会出现在感情里，他一厢情愿的付出了，没得到应有的回馈，却得到了不堪回首的过去。 这些时间他想了很多，他抬眸看进周祁眼底，把早该在一个月前的结果告诉了他。 “回去吧，你不属于这里。” 周祁整颗心脏都要被许熠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捏碎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不敢怠工，在知道许熠出远差时，他每天都忍着去找许熠的冲动，生怕许熠回来时对自己的工作态度失望。 他束手束脚小心翼翼，忍着见不到许熠的落空熬到了他回来，结果依然改变不了。 心慌感逼上脑海，肺部空气在被一点点抽空，他在工作室守了多久，就没去医院多久。 周祁一直相信只要看见许熠，他的病就会好，但是许熠还是不要他，他可能好不了了。 “我知道了......” 第40章 心脏倏地漏跳一拍，许熠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转身、出门、关门，没有在像以前一样不讲道理，大吵大闹。 只是在得知到既定的结果后，安静的转身离开这个本就不属于他的地方。 周祁一步步走下楼梯，手里攥紧的手机收到了消息，他下意识的不敢去看，在瞥见是许熠发来的时，他颤抖着手点进了页面。 刺眼的屏幕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消息在他墨瞳下转瞬即逝，只是在捕捉到辞职信时，他几乎只用了半秒，就把这条信息删除的干干净净。 许熠不知道周祁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可能是在收到辞退后，也可能在他说完那句话‘他不属于这里’之后。 周祁走的很安静，次日的工作群大家都知道了，周祁没过实习期，季余对这个结果很了然，但还是在工作室彻底放年假之前，把真实情况转达给了许熠。 “他确实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说句实话，换成我，不一定能做到这个份上。” 许熠知道他确实说的是实话，“换成你，你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季余叹息摇了摇头：“你啊，心口不一，口不对心，快过年了你不回家吗？” 许熠忽然怔了一下，瞬间的酸楚哽在了嗓子里，他压下去轻声道：“不回了。” 季余听着他忽然沉下去的音色噤了声，临走时他转身多看了几眼，瞬间恍然许熠身上那种平静说不出来的感觉是什么了。 是深隐在骨子里的孤独感。 当事人抬起头正巧对上季余的视线，在隐晦的目光里季余转身下了楼。 看不见的街对面死角，周祁看着工作室的人渐渐离开，一楼的大门上了锁，许熠却始终没从工作室里出来。 第36章 周祁就静静地在楼下坐着， 直到二楼的灯光熄灭。 临近过年的这些日子，周祁除去重建公司交谈业务的时间，剩下时间他都会在工作室没人时坐在楼下暂时放空。 他把自己每天装进死亡行程里， 只要心脏空寂到抽痛， 他就会把许熠留给他的东西，放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他经历了一无所有才发现，自己最不能没有许熠， 可许熠却是在从未拥有时， 把他的全部给了自己。 周祁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实在太迟了。 冷风从他身边不断吹过，落雪从空中降下， 他今天回来的很早， 四点左右就到了工作室门口。 他站了大约三个多小时， 没有看见许熠出来，也没有外卖经过，他眉头越蹙越深，怕许熠不好好吃饭， 又怕他不肯吃自己送来的饭。 天空黑压压的，他站在没有路灯的街对面， 等着许熠下来取外卖， 他听见声音， 骑手停在工作室门前。 周祁电话响起，他拎着自己做好的饭走到骑手面前：“还是老样子。” 骑手年纪也不大， 拿出新的包装袋套在周祁递来的盒子外面：“哥，明天过年了，我就不能给你送了。” 周祁闻言才恍然意识到明天过年了，他付钱时特意多转了些：“好， 复工你在告诉我。” 骑手听见付款消息连连点头应下了：“谢谢哥！” 周祁转身朝着暗处走，回过身看着骑手推开工作室的门，没过多久许熠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虽然离得远，但周祁还是能看见，许熠穿着睡衣从骑手手里接过外卖，张嘴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骑手就出来了，周祁看着口型也能猜出个大概，无非就是问，这饭是谁送的？ 周祁留给骑手自由发挥的空间，毕竟他已经一连很久都用同样的方式给许熠送饭。 他紧张的看着许熠下一步动作，直到他做的饭没有被扔进垃圾桶，他才长舒一口气。 电话响起，他收到华笙发来的项目申请书，毫不犹豫签了字，历时三个多月，他的生意终于能重新走上正轨。 周祁收起手机转身走向街对面的居民楼，这是他能找到距离许熠最近的住所，虽然每月的租金超出了他目前的承受压力，但他依然愿意。 许熠站在二楼窗前看着周祁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周祁走进层叠居民楼里，其中一处黑着窗的房子亮起了灯。 他内心五味杂陈，关上百叶窗坐回办公椅里，他盯着桌上那份饭出了神。 胃里一点也感受不到饿意，他喝了口水用工作麻痹思绪，一时忘了时间，消息提示音响起，他才注意到已经凌晨了。 划开手机，是周祁发过来的消息，很短，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他关了手机怔怔盯着电脑，过去的三年里，每次过年都是两人一起过的，他有家不想回，周祁没家不用回。 原以为没有归处的两人会更依靠彼此，但周祁的漠视让许熠记到了现在。 他关掉手机扣在桌面上，洗漱冲澡回来又看见了桌上那份饭。 脚步顿了顿，拿回手机径直进了休息室。 第二天一早许熠是被鞭炮声炸醒的，一声接着一声，他翻来覆去也没再能睡着。 摸起手机时间太早，他坐起身洗漱完下了楼，正欲出门置办些一个人的年夜饭。 周祁却早早拎着一大堆东西，出现在了一楼的开放接待区。 许熠张了张口，视线注意到他身上穿着那件被泼过的大衣。 “你怎么又来了？” 周祁解释道：“我来帮赵哥送东西。” 许熠根本不信，下楼凑近去看，里面不少赵哥家的当地特产，此外精品食材也不少，一看就不是赵哥送的。 “赵哥怎么会让你帮他送？” 周祁脸不红心不跳：“快递春节停运了，我就替他跑了一趟。” 但事实上是他告诉赵哥不需要寄快递，在前几天开车往返特意去赵哥老家拿回来的。 许熠没再多问，他看着周祁把东西放好后，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东西送到了，你回去吧。” 周祁从口袋里拿出红包塞进许熠手里：“赵哥给的，不准退。” 许熠捏着红包里一沓的厚度，立刻就知道这也不是赵哥送的。 周祁知道他能看穿，但嘴上他还是不想承认，在许熠开口前岔开了这个话题。 “我那儿的厨房坏了做不了饭，今天过年能不能让我留下来做个年夜饭。” 许熠站在楼梯上，自上而下俯视他看了好几眼，半晌才问他。 “什么时候坏的？” 周祁立刻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他抿着唇想了下回：“今天早上。” “这么巧？”许熠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声音放的又低又轻，似是审问，“连着做了一个多月的饭都没坏，偏偏就今天坏了？” 周祁看着他没有任何瑕疵的脸越靠越近，不自觉喉结滑动，“是真的，确实是坏了。” 说着拿出手机举到许熠面前，上面播放的视频，只要是能看得见的厨具都坏成了两半，知道的是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厨房炸了。 许熠沉默无语地盯着他，还真是用尽了力气和手段。 周祁收回精心录下的证据，他宁愿弄坏厨房重新置办一套，也要让许熠知道这事是真的。 许熠冷笑一声：“你是觉得这么做我就能让你留下来？” “想到办法该试还是要试。”周祁说的坦诚，一脸正气看着许熠，仿佛做的事多正经一样。 “你倒是挺诚实。”思想在脑子里做斗争，新年的日子他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毕竟他是个玄学主义者。 “让我留下吧。”周祁就老老实实站在许熠面前，像是在等待允许的命令才能动一样。 许熠轻叹了口气，背过身道：“仅限一晚。” 这四个字像打开了周祁的开关一样，他一步跨上楼梯从许熠身后抱住了他。 结结实实的拥抱只持续了几秒，周祁趁着许熠反应过来，在他让自己松开之前放开了手。 许熠眉毛紧皱，转头就看见周祁几步跨下楼梯，弯身整理自己带来的东西。 一瞬间，许熠从他身上看见了十几岁少年的感觉，他晃了晃神，转过身继续朝楼上走。 没过多久他就后悔了自己的这个决定，周祁几乎是每隔十几分钟就要来送一趟东西。 短短两个小时，办公桌上已经放满了，水果、零食、干果，甚至还有瓜子，紧随其后的还有垃圾盘。 许熠合理怀疑他是故意的，开口制止也没用，周祁每次敲门进来什么也不说，只是把东西放下就走。 许熠被他搞烦了把门反锁上，但依然能听见脚步声，没过多久他打开门上厕所时，看见了门口放着一堆东西。 他闭上眼冥想了一会儿，再睁开时弯身把东西整理好，转头去厕所再回到办公室反锁上了门。 一整天，许熠没在从办公室里出来，甚至连中午饭都没吃，周祁发了几条信息，许熠已读不回。 天彻底黑下来，外面接二连三的鞭炮声越来越响，忽然一道闷声从门外传进来。 第41章 周祁敲了敲门：“窗户外面有东西。” 话音落下人声就消失了，许熠从椅子里站起来拉开窗户，外面除了街上放烟花的人什么都没有。 许熠正欲拉回窗帘，周祁几步跑进视野中，双臂挥舞着吸引视线，在看见许熠后，他一刻没耽误立即弯身点燃早就摆好的烟花。 一整排烟花紧跟着升空，一声声炸响在空中。 许熠站在二楼，只能看见烟花的残影，楼下的周祁还在点，许熠看着他来回奔走的身影，眼中神色越压越低。 周祁放完烟花抬手指着上空，示意许熠去看，他抬起头对上许熠视线，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周祁不清楚许熠的心情，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又惹许熠不高兴了，他走回工作室时，许熠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他忐忑的看着许熠面上的表情，没有恼怒，没有欣喜，没有情绪也好。 周祁收起瞬间生出的失落，抬眸看向许熠温声道：“吃饭吧。” 许熠很低的嗯了声，他把所有情绪都关在心里，对于周祁的所作所为，他有感知却没办法表露。 晚上的这顿饭周祁准备的很丰盛，许熠扫过桌上的每一道菜，无一例外都是自己喜欢的。 周祁厨艺的进步他看在眼里，但也只是在吃饭时比寻常稍微多吃了一些。 这顿饭吃的很沉默，许熠早早吃完就离开了，只剩下周祁一个人坐在桌上。 周祁望着许熠离开的身影，眼神逐渐暗淡，他看着许熠杯子里一口未喝的果汁，只伤心几秒就再次平复好心情给他换了种果汁送上去。 许熠听见脚步声，打开门直言道：“吃完你可以回去了。” 绝情的话说了不少，他把周祁拒之门外，本以为周祁会垂丧着离开，才过了半个多小时左右，门再次被敲响。 许熠不耐烦的一把拉开门，周祁直接抱住了他，浓烈地酒味传来，呛得刺鼻。 周祁力道很大，把人牢牢抱死在怀里，许熠挣扎着，却忽感他在顶着自己。 第37章 周祁粗重呼吸洒在耳畔， 每一声喘息落在耳里都带上浓烈地渴求。 许熠眉头紧皱死死把手横在身前，热灼裹挟在他身上，周祁逐渐起来的势头和抱死的手彻底惹怒许熠。 许熠发狠猛地推开他， 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看清楚， 你到底在干什么！” 周祁缓缓抬起头，双目猩红看着许熠，这一巴掌力气不小， 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张了张口低声道。 “我很清楚，我想抱你，我太想了， 是我没忍住， 对不起。” 周祁的道歉他听了太多， 各种情绪的都有，许熠攥紧发抖的拳头，强稳着声线：“滚。” 周祁站在原地目光一遍遍刻下许熠的样子，他真的只想抱抱许熠， 多余的他什么也没想干。 可生理反应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他能控制的也只有在反应起来时， 维持理智阻止索求更多。 “许熠——” “我让你滚。”许熠冷声打断他， 抬手指着门。 周祁浑身的燥热被浇灭， 他像做错了极大的恶事，望向许熠的眼里带上满满的歉意。 他迈开艰难的步伐退出了门外， 发着抖的手臂抬起关上门，哽着声音在门彻底关死前，道：“对不起。” 话音落下，脚步声渐行渐远。 许熠足足在原地站了十几分钟， 彻底听不见门外的任何动静，他才缓过神来，动身冲进厕所。 他扳开冷水，掬一捧水把脸埋进掌心，凉意刺激着神经，暂时冻住了乱套的思绪。 周祁现在就像个软柿子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撵还撵不走，许熠只感觉自己这颗心都快要死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周祁怎么就死赖上自己了，他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 你们之间远不可能结束。 许熠猛地抬起头关了水龙头，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他回到办公室手机已经响了好几声。 是周祁打来的。 他感觉自己都陷进条件反射了，下意识挂断电话反手又把周祁送进了黑名单。 他现在已经烦到懒得报复周祁了。 新年伊始，许熠彻夜未眠，也算变相守了个年夜。 周祁看着手机上再次弹出的红色感叹号，心脏落空的一降再降，他已经快把肠子都悔青了。 好不容易能和许熠一起过年，酒精上头的一刻，他对许熠的想念就被放到了最大。 他回到家一口气把所有的酒全扔了，甚至在熬夜处理工作时，脑海依然重复播放那个短暂的拥抱。 他试着挤进许熠的生活，费尽心力迈进去一只脚，一念之差，断送了之前的努力。 周祁懊悔的坐在桌前，看着天光一点点漫上，他明知道现在的许熠还接受不了肢体接触，却还是没忍住冲动。 憋了好几个月的生理反应，偏偏就在抱到许熠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敢在到许熠跟前，去给他找不痛快，周祁时刻关注工作室动向，复工当天他把手中客户的资源都推荐给了许熠的工作室。 许熠复业就收到接二连三的爆单，众人口径无一例外全是熟人推荐。 他甚至都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这位熟人是谁，一连几个月，许熠时不时能在二楼窗口见到周祁的身影。 就连为数不多的出外勤，五次能有三次能看到周祁远远的身影。 许熠不得不承认，周祁真的很聪明，这样的跟踪让他根本找不到理由和他当面对质。 工作室生意日渐兴起，资源的增加许熠能看得出，周祁同步稳扎稳打晋升的脚步。 自从过年的不欢而散到入春化雪，许熠都没见周祁再来，两个人像是很默契的维持在暂时的平衡中。 许熠没理由推远周祁的默声关切，周祁也没资本上前求许熠再给机会。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了四月，周祁熬到公司上市，一切尘埃落定，他找到了季余。 被工作摧残的季余根本挤不出见面的时间，他开门见山的问：“找我干什么？找许熠打错电话了？” 年前他在季余手下干了一个多月，关系没说多好也不至于那么差。 “手里还有房源吗？最好是独栋别离市区太远。” 季余一听瞬间来了兴致，他清楚在许熠这得不到机会，更好奇周祁究竟怎么能把许熠追到手。 “当然有啊，又要送房子？你就不能有点新意？” 周祁手上忙着处理工作，关掉视频会议的麦：“嗯，许熠估计不会相信，你帮我吹吹耳旁风。” 季余明显噎了一下：“你就这么确信我追不到许熠吗？主意都打到我身上了！” “从你帮我说话开始，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提成随便开，地段要好的，价格无所谓。” 季余啧啧两声：“你还真是出手阔绰啊，下血本了？” “我赚钱就是给许熠花的。”周祁面不改色边看方案边说道。 季余顿了一下，收起玩笑语气：“你想怎么送？我可以直接让许熠签合同，故技重施。” 周祁停下手中的笔，一瞬间他确实很想同意季余说的，但想到许熠发现事情真相时，他在乎的‘尊重’依然没有得到，无异于继续看轻。 “不用，实话实说。” 季余没在多说挂断了电话，这件事周祁以为会拖几天，但季余动作很快，更意想不到的是——许熠答应了。 他以为季余在骗他，直到季余送来许熠亲手签下的合同，周祁才相信事实。 周祁不清楚季余究竟怎么和许熠说的，心思不用猜也被看破，季余勾起一边嘴角道。 “这个工作室也算有你的功劳，许熠都能用房子抵押，他能接受也不算奇怪。” 周祁知道许熠是什么样的人，这其中掺杂个人感情的因素很小，就像他的工作室，是为了事业。 那这次，其中也一定有些缘由。 周祁眼神微眯盯着合同，最近几天因为公司事物忙，他赶回去时许熠的办公室早早就关了灯。 “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 季余听见他这么问，瞬时起了疑心：“什么意思？他整天除了工作，脑子里还装的下什么？连我这么个优质男人都不多看一眼！” “工程上，资金上，是不是出问题了？”周祁眸子微微犯着抖，话音里不自觉带上不易察觉的紧张。 季余被他这么一问，心下瞬间反应过来：“没听他提起过，不过最近他出门的次数确实变多了。” 周祁眼神一凛，多余的话都没时间说，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坐进车里直奔许熠的工作室。 周祁和季余一前一后赶到工作室，前者没有贸然进去，后者进去找了一圈没见到许熠，打过去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周祁心脏陡然沉下，握死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季余又试着打了几次还是无人接听。 第42章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许熠的行程？”周祁尽量维持语气中的平静问。 季余显然对许熠突如其来的消失有些怔楞，脑海不断出现各种危险的可能性，自我否决后才思考周祁的问题。 “小蕊子！最近许熠行程忙，很多出差机票都是杨蕊给定的。” 周祁暂时放下心，但紧张感仍未打消：“试试给杨蕊打，有可能在飞机上接不到。” 在飞机上结果自然是最好，季余又试了几次，对面和许熠的电话一样，显示无人接听。 “给其他还可能知道许熠去哪的人打。”周祁声音降至冰点，话音落下一脚油门驶离工作室。 一路直奔机场开去，等两人到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许熠的电话却依然没被打通。 不安感始终未消，季余几乎没断了打电话，问了知情同事才知道，许熠今天和杨蕊去城南谈工程款，但具体地点并不知情。 季余调到城南线下几家公司地址转给了周祁。 周祁收到地址反手把车钥匙扔给了季余：“把我车开回去，许熠如果回去了给我回个电话。” “你自己去能行吗？我跟你一起去，车叫你助理取吧。”季余刚想把钥匙给他塞回去就被周祁推回来了。 “工作室不能没人。” 季余手上一顿，看着周祁的表情复杂，他缓缓收回手叹了口气：“应该不会有事，别瞎担心。” 这句话两人都清楚只是个安慰而已，飞城南全程不过四个小时，而现在许熠已经失联快七个小时了。 最快一班飞城南是次日早上8：55，周祁只能在机场过夜等着直达城南的飞机。 第二天一早，周祁在飞机起飞前，依然没收到联系上许熠的信息，他悬着心打开飞行模式，硬撑着等到飞机落地。 他下了飞机打车直奔手机上的位置信息，等车开到时，周祁只见到上了封条的空壳公司。 他按着地址上其他家分公司的地址挨个找去，无一例外，全上了封条。 周祁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思维短路只持续了几秒，他立即报警赶去警局，交代完信息才得知。 涉事公司因拖欠债务工程款现已查封，曾公司法人故意杀人后潜逃，现已被通缉。 过多的信息警局并未透露，但调查监控发现，许熠和杨蕊接到电话后走向监控死角，随后再也没出现在监控范围里。 第38章 周祁站在监控前， 冷汗顺流而下，警察的话还在耳边响着，他却什么也听不见， 一番安慰劝解， 他被请出警局等待通知。 周祁压抑心内的焦躁，拿出手机把位置信息发给助理，没出二十分钟， 助理发回了许熠失踪可能经过最终会去的几个落脚点。 他一刻没敢多拖延， 照着手机上助理发来的位置赶去，跑空好几处地址，路上他看见警车飞驰而过， 神经瞬间紧绷。 周祁坐在出租车里紧盯前方， 他沉声开口道：“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看清前方是警车时， 下意识余光打量周祁，眼见他穿着一身全黑冲锋衣，满脸严峻死盯着前方警车，冷冽逼人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周祁注意到司机目光， 眼神扫过去，瞳色更深， 司机多看了他两眼， 才疑声问道。 “跟前面那辆警车？你......”司机话说一半， 余光看见周祁阴冷视线看过来。 司机大脑飞速运转，没有点身份谁敢光天化日之下追警车啊？ 他顿时恍然大悟， “你是便衣！没跟上组织是吧，放心！包在我身上！” 司机猛然提速，一脚油门紧追着视野里的警车，周祁悬着的心一直堵在嗓子里。 眼睁睁看着警车上了高速， 司机想都没想跟着一起开上高速，没开多久警车就下了高速。 周祁觉察出不对，叫停了司机，匆忙付完钱下车，发现警车开进山路，刚下过雨的地面泥泞湿滑，车很难开上山顶。 周祁顺着警车驶去的方向走，车辙印深深扒在地面上，越往山上走，道路越狭窄，手机信号也越来越薄弱。 没走多久，忽然，草丛两边飞速窜出人影，肩膀瞬间被人钳住，他反身正欲动手，侧目看清了来的人是谁。 “别动！什么人？”警察扣着周祁手腕问。 同行其中一名警察认出了周祁，招呼同行人松开了他：“我刚才见过他，他是失踪者家属，不是让你回去等消息吗？竟然跟到这了，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抓紧叫人把他送回去。” 警察话音未落，周祁还没来得及开口，车上警察探身焦急道：“定位到嫌疑人位置了！快上车！” “你，跟我们一起上车。”警察说完就朝车上走。 周祁被一同带进车里，所有人脸上都阴沉着脸色一言未发，警察手中信号板上定位越来越近。 车厢内陷入低气压的沉寂，一切都在说明当前情况很棘手。 坐在副驾驶的警察突然开口：“支援到了吗？探不到人质位置。” 周祁死死盯着定位，听着警察的话各种预想随之而来，险些失去理智，他抬眸看向车窗外，车身开到一处开阔的平地。 下一秒，一辆银色轿车猛然冲出，直直撞上警车！ 警车剧烈摇晃，轿车续要再撞，周祁攥着车顶扶手，视线恍惚中，他看清了轿车后座被绑住的许熠和杨蕊。 “他们在那！”身旁的人迅速捕捉到人质。 话音未落，车身打横猛地别住轿车，后者却突然倒车想朝山下开。 支援特警赶到，轿车被围圈在其中，警察打开扩音还在喊话，轿车顿时停下来。 后车门打开，两个蒙着脸的男人持枪把许熠拽下了车。 周祁抬手去开车门瞬间被警察拦住，他压抑到极点的冷静迫使他只能说出一句话。 “让我换他。” 对面显然都是亡命徒，周祁最清楚这种人极端情况下会干出什么。 许熠低垂着头，显然失了神志，他被人掐着脖子带着不断朝空地后的山洞退。 另一个人同样带着杨蕊朝反方向撤离，阴沉天气忽然开始降雨，地面出现轻微晃动，狂风卷着杂草树叶模糊视线。 周祁看向山洞，整颗心脏陡然停跳。 山洞上方大量砸落沙石，地面湿滑，足以看出这里最近的降雨量，许熠被带进去的山洞只是个黄土隆起的大土坡，一旦降雨量过大，山洞就会塌陷。 而山洞正巧在山体坡度的低谷位置，不仅山洞会随时塌陷，山体也会随时爆发泥石流滑坡。 周祁迅速把地理位置沟通给警察，地面晃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就在许熠彻底消失在视野前，他一把拉开了车门。 趁着暴雨模糊视线，救援也开始行动，周祁几步绕到视野死角就听见猛然炸响的枪声。 瞬间，周祁整个人定在原地，枪声回响一直在耳边徘徊，所有强撑的理智都在这一刻彻底断掉。 他疯了般朝山洞里跑，山体已然出现了滑坡，特警冲进去控制住嫌疑人，周祁一眼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许熠。 他大步冲进去抱起许熠，冰凉温度接触的一刻，周祁整个人如坠冰窟，他颤抖着手把人抱住。 正欲朝山洞外走，一声巨响砸下，山洞入口被冲下的泥石堵住，本就欲塌的山洞也支撑不住开始塌陷。 周祁把许熠护在怀里，唯一的光亮消失视野骤时一片黑暗，在山洞彻底崩塌前，他用尽全身力气把许熠推下了深处。 泥石尽数砸下，周祁在意识彻底消失前看向许熠的方向，他不清楚两人能不能活下来。 但是他想赌一把。 —— 嘈杂声音尽数归为平静，许熠呼吸微薄，缓缓睁开眼，四肢酸痛沉重，身上被沙石盖住，周遭一片漆黑。 昏倒前的记忆重新袭上脑海，他撑着地面踉跄起身，冷汗顿时涌了出来，嗓子刺痛艰难发出声音，他喊了好几声杨蕊的名字，但是根本没有回应。 不远处，一道微弱声音传出，许熠朝着声音走去，没走几步那声音就消失了。 他弯身扳开前面挡住的沙石，那声音再次响起。 周祁半睁着眼睛，反应过来猛然惊坐起身，下身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探手摸到右腿被石头压住，用力推了半天也没推动。 稀碎脚步声传进耳里，心中顿时一紧，他扭头朝着声音处看去，虽然一片黑暗，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来的人是谁。 他试探着哑声开口：“......许熠。” 脚步倏地顿住，许熠蹲下身伸手就被周祁拉入怀里，突如其来的拥抱勒的他险些喘不过气。 周祁双臂紧紧环在他的背上，感受温热熟悉的体温，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周祁？”许熠只能发出气声询问，他整个人全是乱的。 “是我，我在呢，别怕。”周祁说话声音带着颤抖。 他一遍遍摩挲许熠的后背，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许熠还存在。 第43章 许熠缓过神来轻手推开周祁，问清了事情的始末才清楚，两人为什么被困在山洞。 许熠弯身在四周摸索，想办法扳开周祁腿上压的重石，周祁则想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山洞坍塌前救援就在洞外，可现在山上下着暴雨，山路泥泞狭窄，等待消防也需要一定时间。 许熠也清楚这点，但他在摸到周祁腿上渗出的血时，他知道周祁等不了。 “许熠。” 周祁呼吸困难，他伸手够着，本以为还会落空的手这次被许熠握住。 “别说话，省点力气。” 许熠声音很低，听上去没什么情绪，但周祁知道这是许熠放软态度的关心。 周祁握着他的手，气声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让我抱抱你……” 许熠所有的话全部卡在嗓子里，四周越是寂静，仅能活动的空间声音就被放到最大。 周祁粗重的呼吸砸在耳里，试探着出口的请求说的很弱，没有底气。 心底一直紧锁的牢笼忽然就被这么一句话，轻轻的敲了一下。 站在门外的人始终没变，门是他亲手关的，锁一直都在。 许熠一直以为拿着钥匙的人是自己，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他很轻的叹了口气，缓缓弯下身张开手臂抱住了周祁。 他没想过周祁竟然能跑这么远找到他，好像在生死面前，曾经那些惹得他夜不能眠的感情，通通被放在了后面。 周祁用力去回应这个难求的怀抱，下肢疼痛逐渐消失变得麻木，他越用力反而越使不上力。 眼前的昏暗突然变得明亮，他看清了面前的许熠。 手上愈发用不上力，许熠却放下手站起了身，鲜红的血沾满了他的衣服。 阵阵机械声从他身后破开，救援冲进来清着障碍，许熠在目光中被抬上担架。 嘈杂人声四处梭巡，带走许熠后，洞口再次被重新封上。 为了避免再次有人受害，救援施工特意浇灌水泥封死了洞口。 没人发现被重石压住的周祁，好像没人能看见他，但他确信许熠知道自己的存在。 氧气逐渐稀薄，身体早已失去知觉，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 周祁闭上眼前，画面定格在许熠被救走的那一幕。 外面暴雨砸进沙石，许熠抱着周祁拖到了救援来临的一刻。 赶往医院的路上，周祁的电话被转交到许熠手里。 在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确认他和杨蕊都平安后，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备注信息是：蒲医生。 他滑下接听，对面温和略带不满的声音传出。 “约好的七点复查，怎么才接电话？” 第39章 许熠躺在救护车上， 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不好意思我不是本人，周祁受伤了人在抢救。” “抢救！在哪家医院？他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许熠躺在担架床上浑身虚浮，他还记得刚刚周祁突然陷入狂躁， 像是一瞬间变了个人一样。 “他在城南市人民医院。” 对面得知消息后知会了声匆匆挂了电话。 许熠无力地垂下手， 手臂上破开的口子鲜血淋漓淌着血，急救虽然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但还是能感受到血液流失带来的冷意。 眼皮支撑不住落下， 听觉能捕捉到的声音从混沌到模糊再到清晰。 许熠再次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空洞的白，天花板上的轨道排列整齐，浓郁地消毒水气味不断往鼻子里钻。 他动了动手指， 麻木感还在但更多的是灼烧感的刺痛。 听见动静， 床边的遮挡帘被拉开， 许熠循声移过视线，看清坐着的人时，心脏竟出现了落空感。 季余看见许熠醒了重重呼出一口气，开口询问的声音很轻， 眼里全是关切。 “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生？” “水……”许熠只能挤出这么一个字， 嗓子干的不行。 季余忙把水端来， 用棉签沾了点， 点在他唇上。 “你刚醒，医生不让你不喝水， 先忍忍，过了今晚就好了。” 许熠点了点头，等待嘴唇被水氲湿，半晌才能发出声音。 “周祁呢？到底怎么回事？” 季余赶过来时就被守在门外的警方拦下了， 一来一回待周祁助理赶到才听明白了全过程。 许熠和杨蕊纯属倒霉摊上这一遭，要个工程款正巧碰上涉事公司倒闭，老板恶行被扒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晕送上门的两人以此来要挟警方。 事情一出，季余收到周祁助理打来的电话就连夜赶来了。 “我也才到没多久，周祁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过会儿警察就会来找你问话，实话实说就行。” 许熠看着他矬了些往日的锐气，心里愈发过意不去，他很低的嗯了声。 “谢谢你。” 季余没料到许熠会这么回，愣了片刻，看见了他脸上那抹含着苦意的笑。 “你好好养伤，工作室有赵哥呢，放心。”说着，季余起身退出了房间。 许熠靠回枕头，费力呼吸着，他是真的很感谢季余，也是真心实意把季余当成好朋友。 没过多久警察敲门走了进来，寒暄询问了几句就开始走流程。 许熠没有心力再被他们问第二次，即使力气到了极限，也硬撑着等警察问完了细节。 做完笔录，录好口供，警察退出房门，屋内再次重回寂静。 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许熠循声拿过来，是裴青寂打来的。 接起电话：“怎么了，青寂？” “小熠你怎么样了？我人在国外暂时回不去，我才在新闻上看见报道。” 许熠拿下手机摁开免提：“我没事。”点进热搜页才发现，自己成了被挟持的‘许姓男子’。 裴青寂声音难得用上官腔，语速都比平时快了几分：“这个案子我已经了解了，后续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法律会让他们蹲够下半辈子。” “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等你回来我好好招待你。”许熠说到话尾虚的不行，裴青寂没在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许熠仰头长呼出一口气，他始终忘不掉在洞里，救援光线打过来的一刻周祁发病的样子。 双目眦红却空洞，像是陷入无尽深渊被不断蚕食，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事物，下一秒，他突然对受伤的腿动手。 许熠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上前拦着却被周祁一把推开，许熠亲眼看见周祁捡起地上的石头疯狂砸自己的腿。 如果他不用胳膊挡着，周祁的腿早就皮开肉绽，筋脉断裂。 思绪始终游荡在满目鲜血的画面里，直到病房门被敲响，许熠才把思绪带回来。 门外的人听见声音打开门，许熠微微坐起身，还以为是季余回来了，走进门的却是一名中年男人。 男人气质温和，磁场很易相处，许熠看着他手上拎着的医疗包，应该就是给周祁打电话的医生了。 蒲医生走到床边，弯身把声音放轻了几度：“你好，我姓蒲我们通过电话，我是周先生的心理医生，匆忙赶来冒昧打扰是有些急事想了解。” 许熠点了点头，蒲医生身上莫名的亲近感，让人不太好拒绝他的诉求。 蒲医生坐下来，离得稍稍有些近，许熠这才感觉到他不太平稳的气息，显然蒲医生来的很匆忙。 蒲医生：“我在给周先生做心理咨询时，很多次都听他提起过你。” 话音落下，许熠偏头看向蒲医生，气氛凝滞一瞬。 “他的病到底怎么回事？”许熠几乎下意识问出这句话。 蒲医生顿了一下，拿出手机翻找周祁的病检报告：“一般情况下未经病人允许，我们不能透露病人的具体情况。” 许熠听着蒲医生的口风，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低声道：“我清楚了。” 蒲医生温柔地笑笑，开口问道：“当时周先生是在什么环境下突然陷入的暴怒？” 画面还在脑中播放，许熠闭上眼睛再睁开，说：“密闭黑暗，救援赶来强拆时发出声音，估计是这个时候。” 蒲医生记录着，一旁的病检报告就摆放在床边，他在询问情况时，可以透露普及。 “周先生在黑暗密闭的环境下很容易出现心理应激障碍，他长时间处于躁怒，抑郁两者之间，极度恐慌下幻视会更早且更严重的出现。” 蒲医生平静地向许熠透露周祁病情的过往发展。 “周先生的病一部分是因为缺少原生成长环境，另一部分是成长过程中性格偏执，导致对待事情的理解出现偏差。” “没有父母的孩子，性格上多少会有些孤僻，行为也会容易出现偏激，不过持续用药治疗是可以在精神上稳定下来的。” “只不过有一段时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周先生停药了很久，这也会导致他发病的概率增加。” 第44章 许熠目光有些涣散，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迟缓：“是从去年秋天开始的吗？” 那段时间的周祁身无分文。 “是，只有最近他才重新开始治疗，但周期会比以往更久。” 蒲医生又继续和许熠透露了很多，话说到最后，他只能感觉到许熠变得越来越安静。 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想起了很多曾经的事。 蒲医生站起身，声音同样放的越来越轻：“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许先生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许熠艰难地嗯了声，目送蒲医生出了病房，房门合上，屋内的光源仅剩床头亮起的昏黄的灯光。 许熠知道周祁一定会有心理问题，只是没想过会这么严重，虽然医生没直截了当的说。 但是他也清楚，周祁现在的ptsd很大部分和自己有关。 这件事说不清谁对谁错，可能本就没道理可言，他选择放下的时候，周祁却突然醒悟。 断不彻底也割舍不掉，他一直不相信周祁能爱他到什么份上，他曾经想过。 搭上命算吗？ 但是问题一出，他很快就自己否决掉了，自始至终，他就不相信周祁对他有‘爱’。 可现在，他有些动摇了。 他掀开被子起身，麻木过后的酸软占据全身，他出了病房正巧碰上赶回来的季余。 两人在走廊碰面，季余手上还拎着冒着热气的粥：“这大晚上的，你上哪去？” “病房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季余眉毛压下来，看着他手臂上缠的绷带，晃了晃头：“虽然你受的伤不重，但也被埋在沙子里那么久，先回去躺着吧。” “我没事，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季余啧了两声：“这么着急赶我走啊，我看你情况，你现在也没什么事，我明后天就回去了。” 许熠点了点头：“公费给你报销，辛苦你了。” “少来！”季余打断他，眼睛微眯看出了他的心思，“你想去看周祁就直说啊，出了这么大事，去看看又怎么了？” “那你知道他在哪间病房吗？” 季余摇摇头，想摊手才发现手上有东西：“我还没来得及打听他住哪呢，你等我会儿，我陪你找。” 季余把粥送进病房，出来陪许熠打听周祁住在几层。 两人去护士站问了一圈，没有结果，系统查着名字，也没查到周祁具体住在哪。 许熠记得送来时，周祁直接就被送进了抢救室，两人直奔楼下走，又问了几名护士才查到病房号。 许熠莫名松了口气，心脏却始终没沉下来，说不清的焦躁全压在心尖。 找了很久才找到护士口中的病房，季余一直观察许熠脸上的神色，两人站在门外，季余侧身靠在墙上没动。 “我在外面等你，你进去吧。” 许熠抬手压在门把手上，很低的嗯了声，房门轻轻推开，屋内一片寂静。 他以为周祁还没醒，门口的光亮却照清了病床。 这是个单间，此时却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一点居住痕迹。 第40章 墙上的灯打开， 许熠站在空荡的病房内，一时有些怔楞，门外的季余偏头看了眼。 “找错房间了？”季余问。 “应该不会错， 再问问。”许熠关上灯转回身， 面无表情走出病房。 季余跑去又问了问，赶回来时脸色很难看。 “护士说就是这间，但是人已经走了， 她们也不清楚去哪了。” 许熠听完季余的话， 一瞬间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把这口气憋死在了心底。 “回去吧。” 许熠整个人的情绪没什么起伏，季余慢步跟在他身后， 拿出手机给周祁打电话。 连着打了好几遍也没人接听， 他收起手机看着许熠的背影， 还是那么单薄，脊背微微弯曲，无形背负了很多东西。 两人回到病房，许熠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季余能看出来他藏起来的几分失落，没办法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只能多给他留些独处的时间。 许熠躺回病房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原想睡醒身体会好受点， 他闭上眼睛时窗外是黑的，再次睁开时， 窗外仍然没亮起光。 他睡的时间太长，摸起手机是季余发来的消息，他已经回去了，但许熠觉得他应该是看出了什么。 这种微妙的心绪现下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他给季余回了消息， 对面立刻就发来了信息：“周祁还是联系不上。” 许熠手指停在键盘上，半晌才敲下回复。 “不用联系了。” 他关了手机没多解释，点开通讯录，他输入蒲医生的电话，还好记性还没有差到过眼就忘。 电话打过去没过几秒蒲医生就接了起来，依旧是温和的声音：“喂？” “你好蒲医生，我是许熠。” 蒲医生的声音好像并不意外：“有什么事吗？” “周祁...他还好吗？” 蒲医生顿了半刻才回：“其实我昨天也没有找到他，抱歉，我也不太了解他的情况。” “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许熠回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落，他道了声谢才挂断电话。 蒲医生放下手机，抬起头看着桌对面的周祁，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轻叹了声，问：“下定决心了？” 周祁整个人精神十分差，眼里的黯然混杂各种情绪，他一直盯着桌上的诊断报告。 张口声音听不出一丝活气：“最快什么时候能痊愈？” “要看具体恢复情况，积极配合治疗的效果一定会很好，折中来说，封闭治疗一定会比寻常普通治疗周期要少很多。” 周祁双目通红，他不清楚自己要过多久才能再看见许熠，但他一定要让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才能允许自己出现在许熠面前。 “我决定了。” “准备什么时候签字，办理入院手续？” “现在。” 凌晨四点二十分，周祁进入精神病院，同一时间，许熠回到了工作室。 初夏的凌晨已经能感觉到微微的燥热，许熠拿着钥匙打开工作室的门，屋内和自己走时没有变化。 他机械地走上二楼，同往常一样洗漱、换衣服、走进休息室，窗帘没关，他熟稔地走到床边看向对街的房子。 拉开窗户，晚风而入，他拿起烟放进嘴里点燃，烟雾徐徐而升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许熠微眯着眼，目光始终看向一个方向。 直至天光亮起，视野里也没出现他的身影，许熠关上窗户，拉紧窗帘。 再次睡醒时，耳边隐约听见了很久的人声，员工都已经知道许熠回来了，季余和赵哥打头阵，第一个收到迎接的杨蕊在楼下又惊又喜。 拉着一堆人哭诉这次的遭遇，众人挨个哄劝，转而又把担忧移到了许熠身上。 许熠下楼就看见一堆人围在前台，他还没反应过来，前面站着的几人互通眼色，众人这才一拥而上围住许熠。 许熠听着耳边乱糟糟一片，半晌才听出来，这是要给他接风洗尘。 被拥着去了庆功宴，许熠全程都在听杨蕊积极演绎当时的困境，所有人都在听，只有他的心思没在这上面。 这顿饭吃到很晚，年轻人的下一站还要去ktv，许熠婉拒年轻人的邀请，自己先行回了工作室。 熬了大半个通宵处理完积压的工作，裴青寂案子处理也有了进度，两人打电话又聊了很久。 裴青寂听出了许熠的情绪，他了解许熠，也了解周祁对许熠的执着。 “小熠，来我这里吧。” 许熠拿着手机的手一顿，随即轻笑着说：“等假期吧，一时半会走不开。” 裴青寂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话：“我是说来我这里发展吧，你的工作室规模可以在扩，做为老板你也不能总守着不是？” “在等等吧，安定下来如果我改变想法，我会告诉你的。” 这句话一说，裴青寂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过他还是会等许熠可能会改变想法。 “深造对你会更有帮助，至于时间其实在你自己手里。” 许熠清楚一旦出国，时间其实并不由自己说了算：“我会考虑的。” 裴青寂没在多说，挂断前只说了句会随时等他的消息，许熠却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你和周砚有联系吗？” 裴青寂声音陡然一顿：“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许熠仰头靠在椅子里，声音听上去怅然：“周祁没有消息了，想着问问他哥知不知道。” “那你也不应该问我周砚的下落啊？”裴青寂轻笑着说。 许熠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叹气，意识到裴青寂还在听，随即笑了两声：“顺口一提，没别的事了挂吧。” 扔下手机，许熠站起身走到窗边，习惯性朝下看去，夜色浓郁，黑的寂静。 第45章 每一日都照常如此，他的生活又回到以前安稳的状态，工作室生意蒸蒸日上，许熠认真考虑了裴青寂的提议。 把工作室托手给赵哥时已经入了秋，装好行李去机场时，季余沉默了一路。 许熠进入安检前，季余就问了一句话：“还会回来吧？” “当然。” 许熠回答的毫不犹豫：“我的心血都在这边，我为什么不回来呢？” 他说的很怅然，看在季余眼里像是舍弃了很多东西，只剩下一身轻。 许熠坐上飞机奔赴国外深造，走时他没想过这趟会走多久，直到归国时，他细算才知道自己走了整整两年。 接机口，许熠知道来的人会很多，但是出来亲眼看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整个工作室的人全都来了，人员无一变动，既没招新，也没辞退。 杨蕊离的很远就看见了许熠，拼命招手：“熠哥！” 许熠其实挺想装作不认识他们，偷摸混在人群中溜走的。 “太显眼了，你们这趟公费可不报啊。” 许熠走进人堆耳边就被乱七八糟的声音淹了，季余赶来的晚都没挤进人堆去。 被拥促着出了机场，许熠这一路上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平时视频会议每周都开，只不过人没在跟前，他挺不理解的，真有这么想吗？ “有啊！”赵哥嘴角就没下来过。 自从许熠给他提薪入股，工作室生意是越来越好，他都在这边买了大房子，还把老婆孩子一起接了过来。 “没有你，我们大家上哪吃香的喝辣的去？这回镇店之宝回来了，我们当然得列队欢迎啊！” 许熠勉强笑笑，坐在大巴上感觉头顶有一圈人在讲话，唯独反常的人，竟然是季余，话格外少。 直到下车接风宴，季余全程说的话也不过十句，许熠知道自从自己走后，他也就不常驻在工作室了。 季余自己的公司成立后，第一个邀的就是许熠，意料之中被许熠婉拒，季余也没放弃。 许熠这次回来也是为了扩建注册公司，原本这事也是要和季余商量的，告诉他这件事后，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回了工作室落脚，许熠把季余留了下来：“公司的事日后再议，房子的事还要请你帮个忙。” 季余脸色在听见房子时拧的更深：“还敢让我替你找房子啊，你就不怕这里面还有坑？” “再一再二，还能有再三再四？”许熠说的很轻巧，但两个人都知道话里说的并不是房子。 但是和房子有关的那个名字确是没有人提。 季余淡声应下了这事，许熠也没多留，目送浑身奇怪的季余出了门。 他下楼坐进车里直奔手机上的定位开，季余车子停在医院楼下，目光死死盯着周祁从里面走出来。 “都办好了？” 周祁已经出院几个月了，每次复查结果都比上一次要好，基本上已经彻底痊愈。 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除了他的助理，就是唯一和许熠有联系的季余。 季余看着周祁怎么看怎么生气，得知他接受封闭治疗的消息，正巧是在许熠出国的第二天。 他开着车通宵就赶来了，动不了手，只能动嘴，季余撸着袖子替许熠鸣不平，一连说了两个多小时。 季余死盯着面前的周祁恨铁不成钢：“你真不是人，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早就追求许熠了。” 周祁撕下手背上的止血贴，常年输液手背早就一片青紫。 他抬头看着季余，平淡的说出事实：“他连我都看不上，怎么会答应你？” 第41章 季余真是发现了， 周祁这病在这都白治！一提到许熠，这呛人的话比喷人的话怼的还溜！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季余盯着他手上的针眼问。 周祁很低的嗯了声：“最后一次了，以后不用再来了。” “真是提前恭喜你啊，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周祁下意识顿住手上的动作， 抬眼不自觉带上紧张：“怎么了？” 季余突然不说话了，半身靠在车边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半晌， 才鼓弄玄虚放低声音道。 “许熠回来了， 还让我帮他看房子。” 周祁瞳孔瞬间骤缩，呼吸全部断在嗓子里，欣喜在他脸上一扫而过， 眼里留下的全剩慌张。 季余实在看不下去他这个样子， 车门打开， 他迫不及待拍着车框说：“愣着干什么呢，上车啊？” “他真的回来了？” 季余以为他会说什么，半天就问了这么句废话，他没心思和周祁扯皮， 一把将人推上车，车门猛地关死。 周祁眼睁睁看着季余绕上车， 车子朝他不清楚的方向开。 季余一脸无奈：“我没时间和你开玩笑， 许熠准备注册新公司， 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 “这些事情我来办，别告诉他我的事。” 周祁说的平静， 季余却差点一脚刹车踩死，忍不住转了好几次头大声道。 “不是你有病吧？你不打算去找他？我发现你们这嘴怎么一个比一个硬？” 周祁偏过头，视线始终留在车窗外，心脏还是会在听见和许熠有关的事时， 不受遏制抽痛。 “现在还没到时候。” 季余懒得跟他多说，他帮着周祁一直瞒着许熠这么久，后果他自己都没时间考虑，周祁反而变得束手束脚。 他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低声嘟囔：“爱情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祁动作很快，送房子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季余才出来没多久就被许熠一个电话叫回去了。 许熠听见房子办妥了，直接转款打给了季余，他看着直汇进账的款，心里突然有点过意不去。 许熠对他的信任自然是没话说，但他也是没办法，季余站在办公室门前重重叹了一口气。 谁让这都是周祁干的好事，东窗事发那天可和自己没有关系，被发现活该被骂的也该是周祁。 季余的手一直放在门把手上，半天都没压下去，盯着门把嘀咕道：骂了他可就不能骂我了。 季余自我安慰有一套，做好心理准备推开办公室的门，正巧许熠才结束跨国线上会议。 许熠招手把他叫进来：“晚上和历总的饭局你陪我去，顺便帮你拉招商。” 听见是公事，季余瞬间松了口气：“许老板考虑的也太周全了，再过几天就要叫你许总了啊。” “少调侃我，过会儿你先去，我要稍微晚一些，还有个会没开完。” 季余双手撑在桌上，探头就看见桌上密密麻麻的设计图纸和文稿，他撇撇嘴把头缩了回来。 “听说今晚做东的不是历总啊，还有一位投资商你知道是谁吗？” 许熠摇摇头，别说名字，就连这个厉总都是杨蕊做的调研，临时抱佛脚，他才知道这人的来头。 “不知道，我连客户的单子都还没认全，你还指望我认识谁？” 季余摊手耸肩：“行吧，我也不知道，那我就先去了，晚上替你挡酒，车我不开了。” 许熠顺手把桌上的车钥匙扔给他：“开我车去吧，我打车过去。” 季余掂量着手中的车钥匙，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许熠忙完险些错过了时间，他换上正装出门打车赶到了晚宴场地。 季余收到消息在门外等着，接到许熠朝包间走时，在他耳边念叨了一路普及事项。 许熠听了半天淡定的打断了他：“你只打听了这一个人？” 季余脚步一顿，脸上表情立马垮下来：“奶奶的，我把资方忘了，没事，你我随机应变怕什么。” 许熠转过头送他一个标准的假笑，随即收起表情走进包间，厉总也才到不久，三人客套的轻车熟路。 厉总带来的人一一介绍给许熠后，几人坐下来看着主位上空着的椅子。 只剩下资方没到。 众人脸上笑呵呵的，但多少都有些不满意却又没办法表现出来。 过了一会儿，包厢门从外面被拉开，众人目光全部看过去，坐在身边的季余第一个发出低骂声。 季余认清来人立即转头看向许熠，包厢一时陷入寂静。 许熠顺着门开的方向投去视线，捕捉到进来人的一刻浑身血液瞬间凝滞。 “抱歉各位，有些事情耽搁，让大家久等了。” 周祁话音将落，立即就有人附和上前，厉总站起身伸出手：“周总太见外了，今天来到这的都是自己人，况且我们也都刚到不久。” 周祁身前被人围住，整个屋子里的人全都站起了身，只剩下许熠和季余没动。 季余小心翼翼观察着许熠的情绪，却只能肉眼可见他滞住的脸色。 许熠目光定在周祁身上，被人群簇拥只露出上半张脸，那双狭长的眼依然处于傲然的睥睨。 周祁侧脸的弧度很立体，眼窝深、山根挺，即便是逢迎的假笑看着也是冷脸硬帅。 第46章 许熠目光如炬盯着他，呼吸一刹那梗死在胸口，视线里，周祁微微偏头看过来，注目交汇的瞬间，周祁瞳孔恍然放大。 厉总笑意盈盈客套完，转头走到许熠身边，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位就是资方。” 许熠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周祁恍然的神色转瞬即逝，显然他也不知道许熠会出现在这。 周祁整个人呆滞在原地，双眼只停留在许熠身上，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许熠了。 心脏不由自主疯狂跳动，周边的一切全都变得迟缓，眼里的色彩重回，聚焦在眼前人的身上。 他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有人为的，有意外的，唯独没有名利场需要虚与委蛇的。 许熠和两年前的变化很大，不是外表，是内在足够底气的沉稳，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不动声色稳住阵脚。 厉总站在许熠身边小声提醒，周祁全都听在耳里，他表面佯装镇定走过去，坐下的一刻，许熠挪着凳子离远了些。 季余手肘轻轻碰了碰许熠，眼色使在两人中间。 许熠垂在腿上的手抬起，偏头看向周祁声音平缓却不带任何感情。 “好久不见，周总。” 周祁回握的手顿时僵住，心跳飙升的跳速把他的话全都噎在了嗓子里。 听见声音的厉总喜出望外，惊叹道：“原来二位是旧识啊！相逢是缘！相逢是缘啊！” 周祁垂下眼，再次掀起眼皮，墨瞳深处已然宁深一片：“好久，不见。” 掌心只贴上几秒，许熠很快就松开了手，季余的声音低声飘过来。 “我真不知道他会来。” 这句话多少透露了些季余知道其他事的内情。 许熠微微摇摇头：“没事。”季余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没在多说什么，只是余光时不时瞄向他。 周祁注意到了许熠微变的神色，喉头一紧，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厉总抢了先。 厉总站起身，与他同行的几人一同站起身：“今日在座的都是自己人，逢迎的话我就不说了。” 话音落下，厉总一杯酒满喝了下去，季余见状轻车熟路去拿许熠面前的酒杯。 以前这种场合许熠的酒全是他挡的，今日也不例外，他习惯性的去拿酒杯却被许熠拦住了。 许熠缓缓起身，指尖握住酒盏，众人目光聚集下没有迟疑，一饮而尽。 周祁甚至来不及反应去拦，许熠已经喝尽了。 厉总爽朗的笑声响起：“许总有量！” 许熠放下酒盏，辛辣还在舌根久久不下，微凉后的灼热附着在喉管上，清嗑了声，才好开口：“不及厉总。” 许熠坐下来，清楚感受到周祁始终没移开的视线，他抬手又倒了一杯，季余还在低声劝说，他只是把公文包移到了季余身边。 低声回：“合作谁谈都一样。” 季余瞬间哑然，自从上次许熠喝酒过敏，就再也没敢让许熠碰过酒，虽然今晚喝的是白酒，但度数并不低。 从周祁进门，许熠就没再笑过，就连逢场作戏的假笑都挤得违心。 季余知道劝不动，只能抢着许熠的酒壶给自己倒。 周祁看着许熠的举动，心脏止不住绞痛，看见厉总端着酒盏走过来，他站起身挡住了许熠。 厉总看见这一幕顿住了脚步，周祁转身拿走许熠手中的杯子，墨瞳幽深盯着厉总，一饮而尽。 厉总干笑了两声喝下，全程没再上前找许熠喝过酒。 周祁混迹名利场多年，今晚的酒局是最快结束的一次，拿下合作，季余忙着送厉总他们出了包厢。 一时间，哄闹人声消失，屋内只剩下两人。 许熠垂眸靠在椅子里，领口松了颗扣子，绯红从颈间漫入看不见的衣领深处。 周祁坐在许熠身边，他不清楚自己的心率当下有多少，他只知道酒精会放大无数倍的情感冲动。 这一刻，在许熠掀起眼睫侧目凝视过来时，被放到了最大。 第42章 “你...还好吗。”周祁这句话说的底气不足， 他看着许熠的眼睛，自己却红了眼眶。 许熠不清楚他这句话问的是现在，还是出国的那两年。 兴许是酒精起了作用， 许熠靠坐在椅子里， 静静盯着面前的周祁，开口声音同样平静无波。 “项目书还给我，你可以走了。” 周祁眼里神色淡下， 顺手拿走桌上已经签好字的项目书。 “许熠， 我有话想跟你说，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周祁话说的诚恳，下意识伸手抓住许熠的手腕， 他已经准备好被再次甩开， 这一次却和预想的不一样。 许熠身上微微有些发烫， 眸子却依然清明，显然他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周祁呼吸粗重，指尖有些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许熠垂下眼睫看向他的手背，青紫痕迹肉眼可见， 细密针孔上的血痂看上去也是最近的。 掌心贴过来的温度很冷，冰的不像人体应有的体温， 许熠微微抬起视线看进周祁眼底。 “你想说什么？” 许熠眼睛眨的有些迟缓， 语速也很缓慢：“周总现在是以什么身份， 想和我讨论什么问题？” “许熠你别这样——” 话音未落，许熠扬手甩开了他。 “我什么样？还是说， 我应该什么样？” 这句话几乎把周祁砸的哑口无言，他的所有心绪全被许熠的一举一动吊着。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两年前不告而别是我对不起你。” “谁在乎啊？” 许熠突然打断他的话， 他撑着椅背站起身，俯视掩不住慌张的周祁。 “我不会拿工作开玩笑，我们之间一码归一码，希望周总你也不要多掺私情。” 话音未落，周祁扑通一声跪在了许熠身前。 声音太响，一切发生的太快，许熠明显被他吓到，怔楞半晌。 周祁张口的声音哽咽：“我做不到。” 许熠脑子里早已经乱成一团，从见到周祁开始，本以为会再无交集，可现在周祁做出的行为，让他将近三年的自愈全部付之一炬。 “做不到那你就去死。” 错综复杂的神经忽然变成一条条平直的线，好像出口的话并未经过思考，这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自我’ 周祁瞳孔猛然放大，悬在胸口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中陡然停滞。 余震痛响裹袭全身，许熠直直转过身，迈开的脚步看上去格外沉重。 一句轻飘飘的话，鸿毛般压垮了过去两年里，暗无天日不知未来被困的现生。 “你...你说的是气话对不对？”周祁声音明显颤抖底气不足，他抬起头看着许熠的背影。 噩梦里的场景终归再一次在面前重演。 许熠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如傀儡般僵直朝前走。 身后周祁的声音消失，耳里杂乱的嗡鸣夹着了一声窗户打开的声音。 许熠脚步忽地顿住，冷风嗖地从背后涌入，激起一片寒凉。 脑中紧绷的线在意识到什么，突然就断了，他猛然回身，周祁一手撑着窗户一跃而上。 “你他妈疯了！”许熠破了音的喊住周祁。 他瞬间跑过去一把将周祁从窗户上拽了下来，呼吸全乱死盯着瘫坐在地上的周祁。 “我的话你这么听？让你滚就装听不见，你到底想干什么！用死威胁我？” 许熠话音到最后已然变了调，杏目因为暴怒瞳仁颤栗，仿佛一瞬间失掉的神智，在这一刻全部找了回来。 周祁背靠着墙边，颓丧的低着头，始终不想抬起视线，肩膀微微耸动，一整个溃不成军。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许熠。”周祁哑着嗓子挤出声音，肺部的抽痛连说句完整的话都难。 许熠尽力抚平心中暴起的火气，他缓缓蹲下身，抬手攫住周祁的下巴，指尖使力逼迫他扬头看向自己。 “你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你让我怎么办？” 周祁迫使着仰起头，将许熠的面目一笔一描刻印在眼里，眼眶的酸涩愈发不受控制，眼泪早已决堤。 许熠感受着低落在指尖的热流，一直强撑着的镇几近被砸碎。 周祁哽咽着反而平静地说：“许熠你回来吧，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劝自己放手，可到头来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无时无刻没有一处是不再想你。” “以前的我是个混蛋，这么些年我亏欠你的，我知道这辈子也补不齐，可我愿意往后所有的日子尽全力补偿你。” 许熠放下手，看向他的眸子渐渐归于平静：“我不需要。” “你不要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我真的改了，失去你的后果我活该承受，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守着你......我就知足了。” 许熠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出了声：“城南那天晚上我去找过你，我联系了蒲医生也没找到你的下落。” 第47章 “那时的我甚至不清楚你的生死，我试着找过你，可找不到。” 周祁目光怔怔地看着他，许熠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剑钉在心上。 许熠愈发平静，周祁却越来越慌张。 “周祁，曾经的某些时刻，我或许真的有想过和你在试试，不管是你无意也好，有意也罢，那些刚升起的苗头总能被掐灭。” “可能我们之间，真的就到这了。” 周祁慌乱之中去抓许熠的手，捞起来紧握在掌心里：“不，不会的，只要你还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许熠轻轻摇了摇头：“我试不起了。” 掌心的手慢慢抽出，许熠浑身脱力站起身，包厢门打开又关上，屋内一片寂静。 许熠推门而出却不曾想季余还在。 “你都听见了？”许熠问。 “一半一半吧，在你问我问题之前，我决定先和你坦白。” 许熠朝着门外走，沉下的面色裹着低气压：“洗耳恭听。” 季余稍微落后他半步，偏头看向包厢，里面的周祁一直没出来。 “其实在你出国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周祁的消息，他的心理问题太过严重，不得不去精神病院接受封闭治疗。” “今天其实才是他真正彻底结束治疗的开始，他不想让你知道，里面的原因你比我清楚。” 季余语气沉缓，却实在看不下去：“我和你说这些就是不想让你被继续蒙在鼓里，人长了嘴就是要把话说明白。” “你的心里比你坦诚，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不管出于什么出发点，总归折磨的是你自己。” 许熠脚步顿住，转头看向季余的眼里藏不住波动：“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季余张口哑然，知道早晚瞒不住，停顿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你托我办的事情我告诉周祁了，给他个机会表现，我能帮的我都帮了，至于结果什么样......”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季余没再多说，回去的路上许熠格外清醒。 大概是信息量涵盖的内容有些难以接受，直到回去洗漱躺在床上，许熠依然在脑中过滤季余说的话。 知道了周祁消失的时间在干什么，从不解到接受再到被无力吞噬，心脏都在不受控制抽痛。 好像一见到周祁，他那些镇定自稳的阵脚就全乱了。 心绪杂乱，许熠一夜无眠，次日清早楼下动静响起，他收拾好洗漱完就下了楼。 杨蕊今天出乎意料来的很早，许熠打探才知道是季余让她去跑交接手续。 明知道其中有周祁帮衬，许熠却没法放弃新公司选址，今日无疑还会见到周祁。 许熠站在一口门口，玻璃门前停稳车辆，后座车门被打开，周祁长腿跨出戴了顶黑色帽子，帽檐压的很低，只露出下半张棱角分明的脸。 杨蕊站在许熠身后没动，脸上表情古怪，她抬手戳了戳许熠后腰，声音压得很低。 “熠哥，你能不能自己去啊，我突然想起来过会儿我手下的客户要来，恐怕今天陪不了你了。” 许熠侧目看过去，杨蕊手机上的消息还在不断往出弹，余光一眼就看清了对面的头像是谁。 “季余又许诺你什么了？” 杨蕊被戳破干笑了两声：“有苦难言啊，熠哥你就自己去吧，我先走了！” 一溜烟跑走的杨蕊渐小的声音还留在耳边：“来的不是厉总！是周祁！我不管了，我先跑了！” 许熠的无语全写在脸上，周祁宽身挡住去路：“上车吧，公事公办。” “我自己有车。”许熠侧身就要过去，周祁挪步依旧挡在他身前。 “你不清楚位置，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许熠皱眉看着他，工作室门口聚过来很多人，继续僵持下去指不定会传出什么。 周祁微微抬头，许熠这才看清他肿着的眼睛，一夜过去，依然泛红。 许熠绕过周祁拉开车门坐上了车，周祁这才松了口气。 一路上，二人没说什么，周祁只能问些无关痛痒的话，例如吃了吗？睡得好吗？ 许熠不咸不淡的回答，很简短，只有没什么情绪的“嗯。” 主驾的司机车速不快，许熠却能感觉的出来，这是周祁的意思。 第43章 许熠不悦的表情周祁全都看在眼里， 他低咳了声：“走近路。” 司机果断加速，市区内早高峰，车子一动一停， 一脚急刹车， 许熠没坐稳整个人偏移，周祁抬手一把揽住了他。 许熠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的重量全压在周祁身上，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许熠浑身一激灵。 周祁嗓音低哑响在头顶：“小心。” 话音落下， 周祁松开手， 眼皮垂下看着许熠，他摊开双手会心一笑，似是告诉他， 我真的不会做什么。 许熠撑着座椅正回身子， 微微朝车门边挪同周祁拉开了距离。 直到下车正如周祁所说的那样， 他什么也没做，连话也很少说，许熠内心稍稍松了口气，却掩不住几分失落。 连他自己细想都不愿承认， 这几分失落究竟是因为什么。 一上午时间过去，新公司的一切都很顺利， 周祁从中协调， 许熠没费什么力。 周祁站在门口和合伙人沟通， 许熠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心脏不受控鼓动。 这是他第一次来周祁的公司， 更是第一次踏足周祁的办公室，这里灰白极简的装修风格同自己的办公室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门朝向的位置不同，许熠真的会以为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装修细节甚至连每一样摆设位置都大差不差。 许熠站起身走向办公桌，桌上除了办公用品没什么别的东西， 倒是很符合周祁的性子，不喜欢累赘。 他一眼扫过去，手掌忽然被人牵起，侧目看过，周祁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洽谈，走到了他身边。 “在看什么？”周祁问。 许熠紧忙把手抽出来，声音不高不低解释：“没看什么。” 周祁攥了攥落空的掌心，轻轻笑了笑：“想看什么随便看。” 许熠收起脸上的微表情正色道：“都办好了？” “办好了。”周祁把手中的文件递给许熠，对方抬手接下多余的话什么都没说。 周祁看着他：“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抄袭你的设计吗？” 许熠了然：“那是你的事，我没时间追究你。” 周祁弯身拉开抽屉，从一叠文件中翻出房屋合同：“追究的补偿金我拿这个抵，季余应该告诉你了吧。” 许熠看过这种合同太多次，他昨晚就该想到，季余既然能说出这些话估计早就把自己给卖了。 他想过有了再一再二，没想到真的有再三再四。 许熠直视着他：“挺没意思的，我从来没觉得你做的事情理所应当，同样，我做的事情也没有无缘无故。” 周祁知道他后面会说什么，忙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我只想补足之前的过错。” 许熠眉毛越皱越深：“卡号给我，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早就两清的事，没必要多做什么。” 周祁看进他眼底，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的嘴这么硬？ “没法两清，我喜欢你，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的心里只认你一个，你走到哪我追到哪，你的心哪怕不在我这也没关系，是我欠你的。” “许熠。”周祁贴的他很近，这么久的隐忍在这一刻的突破口里，彻底决堤。 “再给我一次机会，和我试试好吗？”话到末尾已然成了哽咽的气声。 许熠手心的合同顿时就有千斤重，过了这么久，心底竟然还会有动容，他到底是栽周祁身上了，还是苦没吃够？ 一瞬间，从前的种种飞速在眼前掠过，那些被打碎的痛楚从未消减，可那些真正拥有过的美好，也无一缺席。 如果换做从前他真的会松口，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周祁这番话说的太过真挚，可今非昔比。 “你怎么就不死心呢？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我都不是当年满脑子只有感情的人，路要向前走，谁也没办法拘泥于过去。” 周祁的声音很轻：“如果没有过去，我撑不下来。” “你对我但凡没有一丝在意，你不会给我的心理医生打那通电话。” 许熠瞳孔微微睁大：“当时你在，对吗？” “嗯。” 一时间，无数情绪砸在他心里，被放大的最明显的东西，是愤懑。 “做好事不留名是吗？季余如果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 周祁听着他话音里的颤抖，心脏绞痛到快站不稳，他只能用自己认为的方式，在自己最狼狈时把许熠推开。 “你问我我会说，我不想用我的病换你怜悯我，我想要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能给足你正常健康的感情。” 第48章 许熠盯着他的眼睛，企图在里面找到说谎的证据，他极力压着心脏狂跳带来的痛感。 昨天晚上季余告诉了他很多，周祁这两年里做过什么，无非是一边治疗，一边工作。 全程其实没几句话，更省去了那些往复的经历，最后一句话也不长。 “他每天都很想你。” 心弦总会被不太热烈的东西扫动，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还有在乎。 他和周祁之间确实存在误会，受到的实质性伤害也是抹不掉的存在。 可他不会被一直困在过去，他从过往中走出来，过往也不再需要他。 求一个平等？他不这么想，周祁的遭遇部分趋于自己，剩下归于意愿。 这之中复杂的纷扰无外乎互相各有余地，一棒子打不死，揪着曾经，讽刺的是现在。 “当年的事彼此各有难处，算了。” 周祁重重把人抱进怀里，力度大到甚至快把许熠揉碎了，这副仍旧单薄的身躯背负了太多。 心脏痛感愈发明显，周祁垂头埋在他颈间，喉咙弥漫阵阵酸涩。 许熠微张着口喘气，肩头一片湿润，周祁肩膀宽阔，畏缩在颈窝声声哽咽。 胸腔相贴，彼此乱掉的心跳搅杂在一起，许熠竖起的防线被他一点点拆碎，这一次，只身走进防线的只有他孑然一身的自己。 许熠推开他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落在了他的发间。 周祁红着眼眶抬起头，许熠的眼里不加掩饰，他仔细分辨看个彻底才发现，这里面没有排斥。 目光顺着他的眼睛滑下，周祁闭眼吻住他，唇瓣相贴，一片温凉。 许熠的视线聚焦在他贴近的脸上，乱掉的心跳分不清是谁的，他第一次在周祁身上体会到了浅尝辄止。 周祁缓缓抬起头，谨慎地看着许熠，下一秒，唇上落下深吻。 许熠抬手扣住他脖颈，似是把这些年无法说清的纠葛全都融在这个吻里。 唇齿交缠间，许熠睁开眼拉开距离，目光里夹着躁动，他混着气声问：“做不做？” 周祁恍惚的眼里渐渐变得清明，眼角挂的泪还没干，他在脑中反复斟酌许熠这句话的意思。 “是...我想的那样？” 许熠很轻的嗯了声，下一秒，腰间就被宽厚的手掌拖住。 周祁拦腰抱起他走到窗边，一只手关上帘子，屋内骤时只余几处零碎的日光。 窗帘再次被拉开时，天色已经彻底压下来。 许熠面色平静系上领口最后一颗扣子，腰间忽然攀上一双结实的臂膀。 周祁从背后抱住他，垂下的脑袋轻轻蹭在他颈间，发丝搔过泛红处，许熠微微侧头拿下了他的手。 周祁抬起头，声音有些沉闷：“是我不好，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许熠轻叹了口气，他在问自己是不是无奈妥协，这么久了，他发现并不是。 周祁的改变他看得见，至于往后的结果如何，他想，自己怎么也做不到曾经的那份热烈。 他只活在当下，起码现在的周祁，需要这个机会。 “我不怨你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心上，周祁整个人都在抖，时隔三年的失而复得，是他梦都不敢梦的奢望。 箍在腰间的手不断收紧，周祁贴在他身上感受他的体温，这个人带给他的所有，全部都无可代替。 从来都不是许熠需要他，是他离不开许熠。 眼泪无声流出，许熠在环抱中转身，抬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那双明净的眼里满是阔别已久、阴霾散尽后的豁然。 周祁紧绷的心弦倏地断开，他再也不需遮掩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 这天晚上是周祁过的最安稳，最踏实的一夜，身边的人还好兜兜转转依然是他。 许熠想过现在的周祁会和以前相差很多，但事实上相差的点让他出乎意料。 公司逐日走上正轨，回到家的每一天周祁都会准时准点做好饭菜，这还是在周祁忙的时候，没办法接他下班的前提下。 暑中淡季，许熠刚结束手头的工作，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不点开看也知道是周祁发的。 一打开果不其然，白色对话框占了一串。 12：03 “新开了家中餐，下班要不要去尝尝？” 12：36 “最近天气挺热的，我叫人给你送了冰咖，但也别喝太多。” 13：06 “收到了吗？还是我亲自送吧。” 14：42 “你有没有想我？许老板真的好忙啊，晚上我好好伺候许老板。” 15：28 “还没忙完吗？好巧我也要在忙一会。” 16：12 “骗你的，我早就忙完了，我一直在楼下，我想你了。” 第44章 许熠收起手机关上电脑， 一拉开门，正巧撞见抱着文件路过的季余。 “啧啧啧。”季余眯起眼睛盯着许熠直摇头，“原来你会笑啊？是不是周祁又来接你了？” 许熠收起脸上淡淡的几分笑意， “你没事总来我这干什么？” 季余脑中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一个月顶多来二十几次，这怎么还算勤快啊？ “请你摸着良心重新说一遍，多少我也算功臣吧， 你就这么对待我！” 许熠抿唇假笑， 从牙根挤出声音：“那我可真是谢谢你，把我的公司选在了离周祁公司不到十分钟的地方。” 季余一下就不笑了，他一直没让许熠有机会找他算泄密的账， 这会儿可是撞枪口上了。 “打住！”季余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老板慢走， 欢迎下次光临！” 许熠仰头擦身从他身边走过去，笑声到底还是没藏住，被季余听见了，他不用回头看都知道他在跳脚。 走进电梯下了楼， 电梯门一打开，他一眼就望见了坐在咖啡厅里垂头摆弄手机的周祁。 玻璃上的侧逆光洒在周祁身上， 尽管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单是面部轮廓也足够吸睛。 是符合男人标准的帅， 想当初他见到周祁的第一眼，的的确确是被长相给迷住了。 抛开别的不谈， 周祁这张脸还真是抛不开。 许熠摇摇头轻笑一声走了过去，他放轻脚步绕到周祁身后，也不知道看什么这么入迷，他就差站在他面前了。 感受到阴影遮下来， 周祁顺着身侧视线仰起头，冷脸的一刻瞬间转变，墨瞳深处散着亮亮的光。 “许熠！”周祁兴奋的声音藏都藏不住，双手一张就抱在了站着的许熠身上。 许熠下意识抬头看向四周，还好人不算多，但毕竟这也是公司，多少个摄像头照着的地方。 眉毛压下，许熠小声说：“好了，把手松开。” 周祁顶着脑袋又蹭了蹭，这才满面不舍地松开了手，拿起早就化掉的冰咖，递给许熠时又拿了回来。 “时间太长，你等我去重新买。” 许熠顺手拿走他手上的咖啡袋子，掉头朝公司外面走。 “跟上。” 周祁起身大步追上许熠，压不住的嘴角一直往上翘，垂在身侧的手试探去勾许熠垂下的手指。 许熠被他的小动作搞得痒痒的，反手扣住他想牵又不敢牵的手。 “马上快三十的人了，装什么深沉。” 被许熠这么一说，周祁脸上笑的更开心了，他紧紧手指，身上也朝许熠的方向靠。 许熠快被他挤歪了，他帮着杨蕊溜她家的阿拉斯加都没这样。 一路坐上车，周祁的手就没停过，不是摸就是揉，要么捏捏，要么掐一掐。 许熠都快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怎么就一上手就停不下来？ 周祁开车一路看向许熠，在他面色出现不耐烦前，收回了手，老实了一会儿。 但也就只有一会儿。 两人去了新开的餐馆，许熠故意坐在他的对面，上个厕所的功夫，周祁就挪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真是被周祁气笑了，跟带孩子一样。 吃完饭回到家，许熠还没进家门腰上就挂上周祁，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他还是挺无语的。 许熠在心中默默估算，下次尽量抽空回一回周祁的消息。 进门人还没坐下，周祁就拉着他的手进了卧室，许熠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眼睁睁看着周祁拉开衣柜门，这种预感瞬间飞散。 “我问过你的助理，最近你的行程都是空的，带上衣服，我们出发！” 许熠人都是懵的，“什么出发，去哪？现在？” 周祁笑着找出航班信息：“你一直感兴趣的地方，大理，距离起飞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这么突然？我还没做攻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许熠嘴上说着，身体早就行动起来了，看似有条不紊，实则想到什么拿什么。 周祁脸上笑容越来越深看着他，旅游前最开心的战备环节，时间还是留少了。 第49章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喜啊？”周祁装着委声跟在许熠身后走。 许熠正数着想带的东西，抽空敷衍道：“啊，哇！我太感动了！” 周祁嘴角瞬时垮下来：“哇，你喜欢真是太棒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笑看着许熠楼上楼下来回跑，各种门进进出出，终于在起飞前半个小时走出了家门。 直到坐上飞机，许熠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头等舱灯光暗下，拿着平板的手被周祁抓下来，屏幕光被他暗灭。 许熠看的攻略一黑，嘴上还没“嘶”出来，周祁啵一声就亲了过来。 “我还没看完，你先别闹，我刚才看到哪来着？”他嘴里嘀咕着。 周祁拿下他的手握在手里，“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啊，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说着周祁收走他手上的平板，尽管四周暗淡，许熠依然能看清他上扬的嘴角。 一瞬间，心脏倏地顿住，他习惯了凡事有规划，高压环境下反复确认要做的每一步，好像忘了随心所欲是种什么状态。 他轻轻攥了攥手心的手，“那就来场独属于我们的citywalk。” 嘴上这么说，下了飞机许熠还是发现，周祁早就安排好了，说普通些是衣食住行，说夸张点他像来当地视察，暗访那种。 两人下了车，许熠看着眼前田园风格的民宿，自心底由内而外高兴，他习惯了惊喜不溢于表面，但转头看见心情写脸上的周祁，还是有点诧异。 “这家民宿是我放在收藏夹最下面的，你从哪翻出来知道的？” “想知道，自然有一万种方法。” 许熠如今还是有种不真实感，不在于当下身处，在于眼前自始至终是同一个人。 他笑着调侃：“以前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 周祁眼里的光瞬然暗淡了几分：“以前太蠢，眼睛瞎了，耳朵也坏了，好在现在治好了。” 许熠本也没想破坏现在的氛围，他欺身靠近，抬手用两根手指撑在周祁的嘴角上。 指尖微微用力，推出一个微笑。 “还能意识到，说明不算太蠢，以后翻旧账的话我们都不要再说了，重新启程，从推开这扇门开始。” 周祁努力撑起嘴角，还是挡不住眼泪窝浅，总能因为许熠随口而言的一句话触动，他真是快要喜欢死许熠了。 两人一起推开门，大理的空气好像有种魔力，当下只能体会到身心舒畅，但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是因为心境变了。 当晚，两人没选择在民宿吃，周祁有些微微的失落，虽然只在许熠说出口的一瞬间，但这种微小的反应还是被许熠看见了。 许熠早就想尝试当地的特色，而这种特色就藏在街边不太起眼的小店里。 周祁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选择尊重。 两人穿着休闲，逛吃走在街上，没等找到合适的小店，许熠都快吃饱了。 还好买的分量不多，周祁看着双手好几样小吃，突然就想起来这趟少了个冤种。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远隔千里正在填工程表的季余收到了电话。 电话挂断，许熠拉着周祁进了家火锅店，菌子锅一上来，许熠已经按耐不住味蕾了。 “我们现在吃，一定能看见小人。”周祁说。 “你见过小人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虽然有点想试，但我还是挺惜命的。” “嗯，为了我们的小命，再忍忍。” 两个人就这么守着等锅开，一边是好奇心作祟，一边是小命在求饶。 终于等到计时器撤下去，许熠夹了一筷子原汤原汁的蘑菇送进嘴里，这一下差点鲜掉下巴。 周祁第一次在许熠脸上看见这样震惊的表情，连他时隔两年再见自己都没这么惊讶。 “真有这么好吃？”周祁其实不太信，虽然他从小对菌菇不感兴趣，但是看许熠吃，他还是想试试。 “你尝一尝不就知道了，很难形容的一种新鲜。” 周祁夹了一筷子，半信半疑吃进嘴里，眼睛顿时微微睁大，面前许熠期待的看过来。 很快恢复平常的神情：“嗯，是不错，不过和我做的菜比还是差点意思。” 许熠看穿他，佯装不在意点点头，吃的时候更是没等他。 “哦～味道一般啊，看来是不爱吃，那我们就不吃了走吧。” 许熠吃完站起身就朝外走，经过周祁时被他伸手抓住。 周祁靠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个我不爱吃，给我换些喜欢吃的吧。” 许熠看着他的眼睛，明显感受到里面升腾的温度。 他弯身一转，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周祁轻笑着看他，几步出去找到人带回了民宿。 四下无人，晚风肆意。 床头只亮了盏昏黄小灯，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亮着季余对地址的疑问。 匆忙拎着行李飞到大理，奔着两人口中的费用全包，季余连头发都没洗。 好不容易找到俩失踪人口发来的定位，大门一堆，眼前一幕，直接气的他七窍冒火。 “我恨你们！！” 周祁牵着许熠戴着戒指的手挥了挥，一阵风正巧从窗口飞进，阳光斜洒进屋内。 面面相觑，沉默的片刻后，是响彻清晨的欢笑。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