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节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作者:林知落 文案: 原名:《社畜天师》 师蓬蓬以玄术第一的成绩从学校毕业,迫于严峻的就业形势,做起了朝九晚五的社畜。 大城市里机会多,经常有不长眼的妖邪鬼魅出现在她面前。 场景一: cbd大楼里,满身怨气的怨鬼“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大师,求求你超度我吧,打工人的怨气太重了,都把我吸抑郁了。” 师蓬蓬:“……” 笑死,同病相怜了。 场景二: 还是cbd大楼里,被甲方折磨出来的乙方心魔“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姑奶奶,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可以给你做出五彩斑斓的黑!” 师蓬蓬:“……” 笑死,又同病相怜了。 师蓬蓬兢兢业业地上班,然而工作不易,社畜叹气。 每到月底,师蓬蓬面对着银行卡余额,只能默默地打开“滴滴打鬼app”,接个单子赚点外快,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直到某天,师蓬蓬接到家里的电话,让她去保护童年的小伙伴颜京。 师蓬蓬和颜京小时候见面就打架,两家的长辈为了缓和他们的关系,一度威胁要给他们结娃娃亲。 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听说颜京还成了一位霸道总裁, 师蓬蓬觉得,这小子应该不会那么小气,还记得以前的恩怨, 这笔钱,能赚! 颜京从小到大有两个噩梦:一是撞鬼;二是家里让他和师蓬蓬结婚, 没想到长大后,这两个噩梦一起成真了。 在他饱受阴物困扰的时候,家里的长辈突然通知他,已经让师蓬蓬来找他了。 颜京:! 这么多年他忙于工作没找对象,家里终于按捺不住,要逼他娶那个鸡窝头神棍了! 颜京表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段时间后,长辈终于结束清修课,拿回手机跟颜京联系,就听到颜京矜持地表示:“既然家里这么坚持,那我就勉为其难和师蓬蓬结婚吧……” 长辈:“结什么婚?我只是请她来给你抓下鬼。” 颜京:?????? 不,鬼可以不抓,婚必须要结! 这下好了,别人是追妻火葬场,他是真的要追到火葬场。 本文又名:《满级天师,让我当社畜?》《全日制天师》《在职场做天师后我走上人生巅峰》《我在工位求雨,这回能升职了吧?》《职场通地府,社畜从此翻身了》《谁懂啊我隔壁工位同事飞升了》《[无限]斩鬼证道,天师杀疯了》《你叫她贴发票干嘛,她手撕鬼子》《贴发票和贴符箓也差不多嘛》《带着社畜系统闯无限流》《顶级天师拿捏职场》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都市异闻 逆袭 玄学 轻松 搜索关键词:主角:师蓬蓬,颜京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是学法的,法术的法。 立意:努力工作,认真生活。 第1章 竹林悲哭 破旧的大巴车在平河村的界碑前停下,师蓬蓬走下车。 迎面是一片依山傍水的村子,从山上到村外都有大片的竹林掩映,氤氲着还未完全散去的晨雾,自然环境相当不错。 平河村及周边县镇距离省会西洛市其实只有两个小时不到的车程,只是周围多山,出行不便,发展一直比较落后。这几年在振兴乡村的政策帮助下通了新的高速,情况才渐渐好了一些。 师蓬蓬今年刚毕业,由于专业过于冷门,求职不顺,在网申阶段就直接被各家大厂拒之门外,最后勉强进了一家叫福熹食品的土特产代理公司。 本来说好做电商运营,没想到公司虽小,工作弹性却很大,很快因为人手不足,被要求兼做起了商务。 年初公司以助农名义向政府申请了扶持资金,相应地公司要帮周围的落后村镇代销农副产品,平河村就是帮扶对象之一。 师蓬蓬这一趟,就是专门来跟平河村签订详细的合作协议的。 “辛苦你了,一大早赶这么远路过来。”一个扎着丸子头,约莫三十左右的女子出来迎接,“我就是负责平河村振兴工作的温妙,你接下来有什么关于本村的问题都可以问我。” “你好。”师蓬蓬忙跟她握了握手。 “师小姐看起来好年轻啊。”温妙似乎有些意外,“应该才参加工作没多久吧?” “还行。”师蓬蓬轻咳一声,露出微笑,“有半年啦。” 温妙:“……” 那不就是刚毕业。 其实也很好理解,平河村是个小地方,特产既没什么名气,利润也不高,实际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有经验的老油条多半不愿意接手,干脆就踢给了食物链底层的新人呗。 虽然有些失望,温妙还是热情地接待了她:“师小姐跟我来,我先带你参观一下我们村的竹制品制作现场吧。” 平河村多竹,本地以前有许多篾匠,传承了不少独特的竹编工艺,可惜由于赚不到什么钱,年轻人都不乐意学,好些技术都在失传的边缘了。 去年温妙来这里当了驻村干部以后,觉得这么好的手艺丢了实在可惜,但想要重新盘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怎么打开销路就是一个难题。 师蓬蓬倒没有太在意,作为职场新人,她手上的资源十分有限,因此对分到的每一个产品都很珍惜。一路认真地听温妙和村民的介绍,并仔细地拍了许多照片,结果还有点小惊喜。 这里的篾匠技艺确实精湛,制作的竹筐、竹篮、竹椅等产品都很结实耐用。民风也很淳朴,没有因为她是外行就糊弄她,都是老老实实地讲解产品。好些人听说她是专程从西洛过来的,还硬塞了一些自家做的笋干和腊肉给她。 等参观完整个村子,师蓬蓬手上几乎都要提不动了,感慨道:“大家太热情了。” “可不是,我刚来驻村那会也受了不少照顾。”温妙深有同感,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地问,“倒是你,刚刚看了一圈,觉得我们的东西怎么样,有没有大卖的潜力?” “产品没有问题。”师蓬蓬实话实说,“只是我们目前的合作客户里没有做这个的,只能先放在线上卖。” 温妙有些失望:“这样啊……” 她提前了解过福熹的情况,知道这家公司主要业务都在线下,网店只是个添头,销量很一般。 师蓬蓬对温妙印象很好,见她忧心忡忡,想了想,还是先透露了一点消息:“您也不用太担心,实不相瞒,猫爪直播最近在做一个助农专题,我已经申请到了一个小类目的推荐位。猫爪的流量你应该也知道吧,大卖估计有点困难,但基本的销量还是可以保证的。”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温妙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师小姐,这次可麻烦你啦!” “哪里,这本来就是双赢的事嘛。”师蓬蓬笑眯眯道。 谈完正事,温妙拖出一辆小电驴,招待师蓬蓬到一个位于山脚下的农家乐吃饭,路上还不忘继续搞宣传:“你别看平河村地方不大,环境是没得说的,不比那些什么森林氧吧度假村差,玉肩山去年还被评为天下第七十三福地,可惜没火起来……” 师蓬蓬:? 不是,道家拢共也就七十二福地! 她忍不住问道:“谁评的啊?” 温妙憨笑:“就我们村委会啦。” 师蓬蓬:“……” 好家伙,就硬蹭啊! 说话间到了一条小溪前,溪水潺潺,修着一座两车宽的石桥,过去就是玉肩山。 师蓬蓬抬首望去,只见黛色山峰连绵起伏,不高,胜在翠竹满覆,苍茫摇曳,颇有逸致。 风水倒是不错。 “饭馆就在那片竹林后面,前面拐个弯就到了。”温妙拧着油门从桥上开过,“吃完饭你要有兴趣,我还可以带你去爬山……” “嘘——”师蓬蓬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别说话。” “嗯?”温妙莫名,但还是反射性地住了口,然后,她就知道了原因。 只听前方的某处,隐隐地传过来一道哭声。 “呜——呜呜——” 分不清男女的声音拉得又细又长,像是悲吟,又似幽诉,透着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凄哀,经过周围竹林的层层回荡,显得极为瘆人。 饶是大中午,温妙胳膊上也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谁在那里啊?怎么哭成这样……” 师蓬蓬情绪稳定:“看看就知道了。” 温妙心里有些犯嘀咕,不过本来也要从那过,便继续往前开。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哭声也越来越清晰,几乎到了声嘶力竭的程度,甚至能听出对方喉咙里的哽咽。 不多时,一个穿着t恤牛仔的男生出现在视线里。 男生很年轻,头上挑染了几缕粉色,身边还有个装得鼓鼓的双肩包,包上印着某学院的字样,看样子应该是个大学生。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此时正半跪在路边一丛竹子旁边,双手扶着一棵竹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凄怆到近乎诡异的哭声,正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 温妙:“……” 这情况是她没想到的。 倒不是说男大学生不能哭,但哭成这样的还真没见过,当代年轻人精神状态都成这样了吗? 温妙心情复杂地将小电驴缓缓靠了过去。 …… 郭锦苔哭了半天,已经全身脱力,不得不扶着一棵竹子才没倒下,明知不对劲,但一想要停下来,心底就立刻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将一闪而过的理智层层淹没。 好难过,好想哭,根本忍不住。 “呜——呜呜——”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2节 就在他感觉要背过气去的时候,一辆小电驴在面前停了下来。 “同学,你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温妙温声问道。 郭锦苔听到人声,神智稍稍回笼,心中闪过一丝得救的喜悦,连忙想要求助,但一开口,却变了个味:“你、你这狠心的,丢下我可怎么办,哈哈——” 温妙:“……?” 什么意思? 郭锦苔也呆了呆,脸上憋得通红,重新开口:“呜——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这次的尾音还拖得长长的,越发显得肝肠寸断,令人动容。 郭锦苔:“……” 温妙:“……” 这回她听懂了,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个这么说话的应该是小岳岳跟燕子分手的时候吧。 温妙默了片刻,悟了。 原来是失恋了。 这是有多痴情啊,都难过成小岳岳的形状了。 温妙一边同情,一边感到尴尬,她可不擅长安慰伤心少男。刚巧手机响了起来,却是村委那边出了点急事,需要她去处理。 温妙顿时头大,犹豫要怎么安排。 “没事,你去忙吧。”师蓬蓬突然开口,一副热心肠的样子,“我来开导这位同学。” 也只能这样了。好在饭馆也只剩几百米的路程,温妙估摸着问题不大,便应了下来,临走前不忘嘱咐,“那我们等会在饭馆汇合。” “好的。”师蓬蓬点点头,看着小电驴开走,眼神渐渐沉了下来。温妙或许听不出来,她却能明显地分辨出,这男生的哭声里,隐约夹杂着好几道不同的声线,根本不是正常人类的哭声。右手食中双指并拢,抬起他的下巴,“来,让我看看怎么回事。” 少女的声音泠泠如山泉般清脆,甚是悦耳。 郭锦苔视线向上,看到一张十分好看的脸,肌肤雪白好似皎月,一双桃花眼自带笑意,让人不自觉心生好感。这要在他们学校,当个校花都够了…… 郭锦苔一时间愣了愣,随即哭得更伤心了,“呜——” 他好丢人,居然被美女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 男生眼眶里蓄满泪水,眼珠子一片通红,印堂处还有隐隐的黑气。 果然是撞客之兆。 师蓬蓬扬了扬眉,打开随身背的帆布包,从里面掏出一管黑漆木壳的口红,拿下盖子,旋出正红色的膏体,并拢的双指在膏体上轻轻擦了一下。 郭锦苔:“…………” 不是,她怎么这样啊,这是化妆的时候吗? 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少女嘴唇突然动了动,默念了一句什么,与此同时,沾了红色膏体的手指猛地往前一戳,点到了他额心上。 额心如遭火燎一般,猛然一痛,笼罩在身上的宛如有实质般的哀伤顿时如潮水退去,郭锦苔只觉浑身一轻,悲哭戛然而止。 “啊,这、这……”郭锦苔不禁呆了呆,一时还没能完全回神,有些语无伦次,“这口红……” “这不是口红。”师蓬蓬慢悠悠地把膏体旋回管里,“这是我特制的便携朱砂。” 双指在空中划了一下,“一般是用来画符的。” 郭锦苔:“……蛤?” 第2章 黄娘子 师蓬蓬见他还一脸懵,解释道:“你撞客了。” 撞客,即通常说的中邪。 郭锦苔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倒吸一口冷气:“……我就知道!” 师蓬蓬默默把随身带的一瓶矿泉水递给他,郭锦苔已经哭得快要脱水,也没客气,赶紧灌了两大口,这才缓了过来,跟师蓬蓬讲起自己的遭遇。 原来郭锦苔是西洛市一个二本学校的学生,趁着假期搞特种兵旅行。本来昨天就要回校了,但在经过平河村时,猫爪的大数据给他推送了一个介绍玉肩山的短视频,说玉肩山是天下第七十三福地。 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排名,但特种兵精神主打的就是一个“来都来了”,于是他果断下车,改道平河村。 师蓬蓬:“……” 她没猜错的话,那个视频应该是平河村的人自己发的通稿吧!没想到他们不仅硬蹭,还真的往外宣传。 更没想到,居然还真骗到了个大学生。真就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郭锦苔本身就是个徒步爱好者,虽说是临时起意,但来到以后,发现平河村风光确实不错,只是配套设施太差,最近的民宿都得到隔壁镇上。刚好他跟村民打听到玉肩山上有个特别适合看日出的地方,一合计,干脆漏夜上山,在山顶将就一晚。 师蓬蓬:“……也不用这么拼吧?” 郭锦苔一脸坚毅:“区区夜爬而已,真正的特种兵是无所畏惧的。” “难怪。”师蓬蓬了然,“夜路走多了,这不就撞到鬼了。” 郭锦苔瞬间虚弱:“别骂了别骂了。” 玉肩山没有完善的开发,不过平时村民都会上山砍竹子,还算安全。本来一切都很顺利,郭锦苔还拍到了很满意的照片,不料等到下山的时候,情况就不对了。 根据他自己说,就在他往山下走时,身上忽然开始发冷,他起初没在意,只当是山里温度低,有些着凉了。但紧接着,他心底没由来地蔓生出一股强烈的悲苦情绪,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过世的奶奶,接着又担心起父母以后也会离开,越想越觉得人世无常,眼泪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大哭了出来。 “真是邪了门了……”郭锦苔挠着头道,他奶奶已经过世好些年了,而且是寿终正寝,他早就不难过了。至于他父母更是正当壮年,他平时压根没担心过这个。 可当时就是陷在那种情绪里无法自拔,变得浑浑噩噩起来。不仅如此,脚步也越来越沉重,腿软之下给摔了一跤,这一摔倒把他的神智摔回来了一点。他再迟钝,也知道不对劲了,就想要呼救,但不说他当时只会哭个不停,还在满山的竹林里迷了路,手机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又刚好没电了,想报警都报不了。 得亏他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强撑着一口气,居然硬走出了林子,然而也耗尽了力气,再也走不动道,这才半瘫倒在路边。 “还好遇到了你……”说到这,郭锦苔还心有余悸,再看师蓬蓬的眼神格外热切,合掌对着她鞠了鞠躬,又奇怪地问,“不过你怎么会带朱砂在身上?” 还做成口红的样子,这莫非是什么新的时尚? 师蓬蓬言简意赅:“哦,我是学法的。” “法律啊?”郭锦苔不解,这跟随身带朱砂有什么联系? 师蓬蓬摇头,纠正道:“不,法术。” 郭锦苔:?? 眼前的少女年青春洋溢,穿着时下流行的长裙短靴,怎么看都跟“法术”搭不上边。所以他一开始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还琢磨是不是凑巧了。 不过经过刚才那一遭,郭锦苔倒也没怀疑,只是凌乱了好一会,半晌才憋出一句:“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是大学生呢。” “确实是大学生。”师蓬蓬看他一眼,幽幽道,“我们学校就是学这个的。” 郭锦苔:“…………?” 对不起,这个设定对他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师蓬蓬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世俗社会大都不清楚,其实玄学界的主流派系都是有专门的学校的,群众基础比较深厚的佛学院、道学院可能还有人听说过,他们学校却还要冷门得多。 说起来他们学校的招生要求还不低,分数直接比肩双一流,她当时学文化课也是学得很辛苦的。本来毕业后也有相应的就业方向,谁知道她运气不好,赶上今年全面缩编,只能自力更生。而她的专业在日常生活里无疑还是太小众了,不然也不至于找不到工作。 眼下不是细说这些的时候。郭锦苔喝了水,又休息了一会,总算恢复了些许精神,但心里还是戚戚,担忧地问:“那我现在是不是没事了啊?” “嗯。”师蓬蓬安抚道,“你撞到的邪祟应该道行不深,只是暂时地迷惑了你的心绪,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 因而她以朱砂封住他的灵台,他就清醒了过来。 郭锦苔这才松了口气,犹有些忿忿,谴责道:“这玉肩山还说是天下第七十三福地呢,哪里福啦,睁着眼乱说,差点就把我害死了,也不知道我撞到的是什么东西!对了,你能看出来吗?” 师蓬蓬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 世间的山精鬼怪多如牛毛,她的专业成绩虽然不错,却没怎么真正实践过,在没有亲自直面邪祟的情况下,很难分辨其本源。 不过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因不同邪祟的修炼之法不同,撞客后的表现也各有区别。如郭锦苔这样痛哭不止的情况虽不算罕见,但也不常有。 而且郭锦苔刚才的哭腔还很熟悉,总觉得在哪见过……师蓬蓬还没理出头绪,包包的一角就被拉了一下。 郭锦苔期期艾艾地看她:“大师,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啊?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这会还没完全走出山里,他实在不敢再单独行动了。 师蓬蓬见他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索性正事都办完了,便点了点头道:“行吧。” “谢谢谢谢。”郭锦苔面露喜色,赶紧跟着起身,结果因为太急一下子起猛了,腿根一软,冷不丁再次扑倒,正正跪到了师蓬蓬面前。 师蓬蓬:“……倒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呃……”郭锦苔脸上一赧,“意外意外……” 师蓬蓬自然知道他是没力气了,笑了一声,干脆弯下腰去,帮他去拿那个丢在一边的双肩包。 双肩包装得鼓鼓的,不知都装了些什么,大概是东西太满的缘故,拉链还崩开了一截。 师蓬蓬便想将其拉好,但往里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只见包里装着的,居然有一块叠成一团的黑黄色塑料布。 “你这东西哪来的?”师蓬蓬指着那块布问道。 “哦,这是我在山顶上捡的。”郭锦苔见她脸色不对,顿时紧张起来,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他昨晚上了山以后,见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就想着先睡一觉。但他是临时来的玉肩山,准备不足,并没有带睡袋,村里也没有租帐篷的,好在山上还挺宽阔平坦,他就随便找了块石头准备靠着凑合一下。 也是他运气好,居然在石头旁边发现了一块不知谁丢的塑料布,看着还挺干净的,他就不客气拿来做垫子,好歹躺了下来。 当然,作为一个有素质的大学生,他肯定不会用完就不管,把这东西继续留在山上污染环境。所以早上看完日出以后,他就顺便把垫子团好,准备带到山下扔了。 师蓬蓬有些无语:“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啊?”郭锦苔愣了愣,面露茫然,“这不就是一块塑料布吗?” “是。”师蓬蓬一顿,“不过是办丧事的时候搭灵棚用的篷布。” 郭锦苔:??! 郭锦苔瞳孔一震,身上一阵恶寒,“这这、你是说我在搭灵棚的布上睡了一晚……” 这也太晦气了! “不止,”师蓬蓬冷笑,抓住那块黄布的一角,一把将它扯了出来,“你突然撞客,恐怕就是这块布搞的鬼——”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陡然一冷。 “沙沙——沙沙——”竹林猛然摇晃,茂密的竹叶摩擦出不祥的声响。一阵狂风从林中席卷而出,直向着两人扑来。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3节 师蓬蓬抓布的手蓦地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虎口一痛,反射性地松开了一点,那块黄布瞬间挣脱桎梏,被狂风送向半空,眼看就要飞。 “啊啊啊——”郭锦苔大惊失色,连忙往师蓬蓬身边挤,“鬼鬼、有鬼——” “想跑!”师蓬蓬冷哼一声,双手当即提起裙子,露出一双笔直的长腿,猛地向前助跑两步,向上跃起,蹬着一棵竹子连踏两下,借力扑向半空中的黄布,接着一个利落的旋身,电光火石间勾住那块布。 “咚。”一声轻响,少女稳稳落地,那块黄布赫然已被踩在靴下。 狂风依然不止,黄布翻飞。师蓬蓬从包里掏出那支朱砂口红拧开,手指结印,俯身往黄布上飞快画了起来,口中诵咒:“两仪之精,阳火在心,照摄阴魅,遁匿人形,灵符一道,邪魔显迹,敢有违逆,大道上行,敕!” 咒落符成,黄布上龙飞凤舞的朱砂红光一闪,呼啸的风号顿时止歇,飞舞的黄布随即塌落在地,再不翻动。 四周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个声音。 郭锦苔:“啊啊啊——” 师蓬蓬一个眼刀甩过去:“别叫了,已经解决了。” 郭锦苔:? 郭锦苔就是一噎,由于太突然,嘴巴还张开着:“啊?完、完了?” 师蓬蓬:“你不满意?” “不是不是。”他哪敢啊!郭锦苔反射性地摇头,实在是一切结束得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恍惚地问,“你不是学法术的吗?怎么还会武术?” 师蓬蓬:“因为那也是我们的课程之一。” 郭锦苔惊了:“……你们还教这个啊?” “当然。”师蓬蓬深深地看他一眼,“我们是综合性大学。” 郭锦苔:“……” 神特么综合性大学! 不过想想也是,做这个的肯定经常遇到危险,确实应该学点功夫以防万一,少林都有七十二绝技呢。 好一会,郭锦苔才慢慢地回过神,看着师蓬蓬慢条斯理地重新把那块黄布叠起来,不禁咽了咽口水:“话说,这东西到底是怎、怎么回事啊?” “这个叫作黄精。”师蓬蓬解释道,“你碰到的这个,应该是个黄娘子。” 搭灵棚的篷布由于常年接触逝者,沾染阴气,加之治丧通常会有比较大的供奉,篷布虽非供奉主体,但香火、功德总能蹭到一些,久而久之,也就有了修为。只要碰上合适的机缘,便能成精。 这种精怪比较少见,民间没有固定的名称,一般只以其颜色唤之。如这块布是黑黄色,主黄,那便叫黄精。此外,这精怪还有男女之分,男的称“郎”,女的称“娘子”。 郭锦苔碰到的这个黄精,就是个娘子。 郭锦苔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这布上没什么奇怪的器官,不由好奇:“这怎么看出来是女的?” “因为精怪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师蓬蓬嘻嘻一笑,“这要是个男的,在你把它睡在下面的时候多半就把你掀山下了……除非它是基佬。” 郭锦苔:“……”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这只黄精的修为很浅,看样子还不能化形,也就无法盘问其具体的来历。不过也不难猜测,这东西有了灵识,又不够精深,定然要寻找灵气充足之地,进一步修炼。 说来平河村的宣传也不算完全吹牛,玉肩山背阴朝阳,乃有灵之地,兼且多竹,而竹性属阴,最适合阴物附着,篷布寻到此处并不奇怪。 想来是这位黄娘子在山中修炼,碰到郭锦苔在山上过夜,精怪一向多情,尤其喜欢年轻书生,便去会了他一下。没想到郭锦苔这个渣男睡了它一晚上还不够,居然还要把它带下山去扔掉。 黄娘子既不想离山,又气郭锦苔不讲道义,于是发作了起来。丧篷之布见得最多的便是生离死别,沾染了无数的七情八苦。因此郭锦苔才会突生伤感,恸哭不止。 难怪师蓬蓬觉得他的哭法有些熟悉,那可不就是灵前的丧哭,也难怪他哭时会有不同的声线,大概都来自于黄娘子曾经听过的那些哭声。 至于什么“你这狠心的,丢下我可怎么办”、“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之类的话,其实都是常见的丧礼哭词,跟失恋没什么关系。 知道真相的郭锦苔眼泪掉下来,嘤嘤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乱睡、呸,乱捡东西了。” 师蓬蓬“啧”了一声:“好一个薄情郎君,这个黄娘子好歹让你睡了一晚呢。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这可是百年才有的缘分啊。” 郭锦苔:“……” 郭锦苔:“大师,可以不爱,但请不要再伤害。” 师蓬蓬哈哈一笑:“好啦,不逗你啦。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运气还算不错,这个黄娘子身上没有眚气,确实没对你怎么样。” 眚气是精怪作恶时产生的戾气,这黄娘子只有情苦,却无眚气,可见并未害过人。 而既然没作过恶,按照规定,她也不能对其进行销毁,但是继续放任它在外也不行。不然哪天再碰到个倒霉蛋,说不准就出事了。 师蓬蓬思考了一下,决定把它送回师门,由师门进行处置。 郭锦苔在听说了“综合性大学”之后,对于她学校还包处理精怪这件事也不感到奇怪了,还颇有兴致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去学校?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毕竟我也是当事人……” 他实在是很好奇,那个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师蓬蓬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去学校?” 郭锦苔:“你不是要把这块布送过去吗?” 师蓬蓬“哦”了一声:“这哪用我亲自去啊,寄个快递就好了。” 郭锦苔:o.o 尊嘟假嘟…… 温妙一进农家乐的大门,就看到郭锦苔正殷勤地给师蓬蓬倒茶:“这是刚泡好的,你小心烫哦,要不我给你扇一下……” 师蓬蓬摆摆手:“不用了。” 郭锦苔:“那你要不要先吃点花生?我给你剥壳……” 温妙:?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师蓬蓬这么会开导人的吗?再看这男生,一脸神清气爽,哪还有半点失恋的迹象。 温妙看了看男生,再看了看师蓬蓬漂亮的脸蛋,默了一下,悟了。 呵,男人! 第3章 好朋友 师蓬蓬到了公司,把平河村的产品方案打印出来,带着去找老板谭薇。 公司小,除了销售部有两个主管,其他人大都是直接向谭薇汇报的。 猫爪直播的助农专题已经正式确定,过两天就能上线,师蓬蓬心里充满了期待—— 这可是她上班以来负责的最大的一个活动,更重要的是,她的底薪不高,收入关键还得看销售分成。 但没等她开口,谭薇就先咳了一声,面露难色道,“你来得正好,关于猫爪的事,我刚想找你谈谈……” 这事显然不太好启齿,谭薇东拉西扯,绕了一个大圈子,师蓬蓬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是公司的销售主管刘裕广得知她弄到了猫爪的推荐位,便找了谭薇,要求把渠道让给他,用来上他的产品。 师蓬蓬当即表示反对:“不行,这不符合规定。” 福熹的销售一直走的线下渠道,网店不受重视,以前都没人愿意打理,不然也不可能交给刚毕业的师蓬蓬。 师蓬蓬倒是不介意,她初出校园,本来也没什么人脉资源,索性认真研究起网店平台的规则。 公司在这方面给的费用和支持都十分有限,这个机会,可以说完全是她靠着对政策的理解,以一己之力申请下来的。 这会好不容易有了点成果,刘裕广就想来摘桃子,她当然不能接受。况且刘裕广主推的都是些白酒、海鲜干货之类的高利润产品,跟她一开始向猫爪申报的品类根本不符。 奈何刘裕广极为霸道,公司最大的几个客户都在他手里,他一人的销售额就占到全公司的三成以上,谭薇也不敢随便下他的面子。 至于品类的问题,刘裕广已经趁着师蓬蓬去平河村出差的时候,私下联系了猫爪那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负责这次活动的康经理同意了这个明显违规的操作。 胳膊拧不过大腿,谭薇纵然对刘裕广这种目中无人的作风有些不满,一时却也不好动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再者,他的产品确实能够带来更高的收益。 师蓬蓬争辩无果,只能郁闷地回了座位。 手机屏幕亮起,微信显示有两条新信息,一条是温妙发来的,告诉她产品库存和快递合作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猫爪的活动了。 光从文字上看,师蓬蓬都能感受到温妙的兴奋,一时也不知怎么跟她说最新的情况,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先缓一缓,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 另一条是房东发来的,提醒她交下个月的房租。师蓬蓬才想起月底了,赶紧把房租转过去,再一看账户余额,只剩下一千多,顿时更加心塞。 其实她家境不差,算得上小康,但是当年报考大学时她父亲强烈反对她选的专业,觉得跟不上时代没有前途。师蓬蓬为表决心,很硬气地表示以后就算穷困潦倒也绝对不会找他啃老。 问题是那时她就是嘴炮一下,因为他们学校一直有固定的就业去处,且待遇还挺不错。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么巧就让她赶上缩编了。 好不容易找了现在这份工作,眼看要有起色了,又遇上这种事……师蓬蓬一边在心里辱骂刘裕广,一边思考要不要找家里撒撒娇,先骗点生活费再说。不过找家里的话,肯定得先听一通教训。 正犹豫不决,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却是她爷爷打来的。师蓬蓬起身到外面接听,疑惑道:“老头,你不是去清修了吗?怎么还偷藏手机啊?” 师蓬蓬是跟她奶奶姓的,爷爷叫丁六水,是个性格开朗,人缘很好的小老头,退休后经常跟团到处旅游,前几天还跟一个老朋友一起报名参加了个清修养生班,说要在山里闭关两个月,这期间手机要上交,完全屏蔽外界的干扰。 “没偷藏,刚集合呢,等会才进山。”丁六水似乎有点急,没和平常一样跟她凑趣,话锋一转,说道,“蓬蓬,我刚和老颜碰上面,说到他家里最近有些事,让他担心得不行,我想着说不定你可以帮上忙……” 老颜就是这次邀请丁六水一起清修的人,名叫颜凤书,跟丁六水有多年的老交情,师蓬蓬也认识,不过她记得颜家是做古董生意的,好像还挺厉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师蓬蓬好奇问:“老爷子怎么啦?” 丁六水道:“不是他,是他孙子颜京,就以前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天天跟你斗嘴的那个,你还记得吧?” “哦,他啊……”师蓬蓬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张拽拽的面孔,别说,还挺难忘的。 那是她中考完的暑假,按照惯例,她到乡下找爷爷奶奶放风。刚好颜凤书带着他孙子颜京去找丁六水,也暂住在他们家。 颜京跟师蓬蓬年纪相差不大,但一副少爷脾气,跟从小散漫惯了的师蓬蓬完全合不来,两人天天斗气吵架不说,时不时还要互相捉弄,让双方长辈非常头痛。 师蓬蓬还记得,有次她跟颜京掐得太厉害,颜凤书大概气急了,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指着他们说,再闹就给两人安排娃娃亲,让颜京长大了娶她当老婆,一辈子都在一起。 师蓬蓬当时就无语了,心想都什么年代了,还拿包办婚姻吓唬人呢。不过她不当回事,颜京却真的有点怵,许是颜家的家规比较严,又或是真的很怕被迫跟她结婚,总之之后消停了不少。 想到这,师蓬蓬还有点好笑,顺口道,“那孙子怎么了?” 丁六水:“……怎么还骂人呢?” 师蓬蓬无辜:“他是老爷子的孙子没错啊!” 丁六水:“……” 丁六水这会赶时间,也没空揪着这细枝末节,嘟囔两句就抓紧把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颜京这阵子不知怎么回事,频频撞到阴物,虽说几次都逢凶化吉,家里人却不能放心,有心想让他去相熟的寺庙里躲一阵子,但他忙于工作,怎么都不肯听,也不准家里找大师跟着他。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4节 “也不怪颜京这孩子,听说他现在在西洛一个挺大的公司上班,职务还挺高的,身边跟着个师父确实不合适,让同事怎么看他不是?这不你也是学这个的,刚好还跟他在一个城市……” 师蓬蓬一听,心里大概有了数。 颜京体质有点特殊,从小就比较容易碰见一些超自然的事,当年他跟颜凤书去乡下暂住也跟这个有关。不过后来他家里似乎找到了什么法子,解决了他的问题,还把他送出了国,反正之后他就没再去过乡下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又出现了这种情况。这次还麻烦一点,主要是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有独立生活的成年人,不可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事事听从家里安排,尤其他还很重视他的工作。 颜凤书为此着急上火,一时又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跟老朋友大倒苦水。丁六水一听,却是想到了自家孙女,说不定可以帮上这个忙。 一来师蓬蓬专业就是学这个的,成绩还挺好,二来她不是那种传统的“大师”形象,如果让她跟在颜京身边,肯定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颜凤书知道师家的本事,一听之下顿时大喜,立刻就应了下来。 所以丁六水这通电话,便是跟师蓬蓬商量,让她帮忙保护一下颜京,也不用二十四小时跟在他身边,那样颜京也不会同意,只要工作空隙多去看看他,清除一下潜在的隐患即可。 师蓬蓬听得眉头直皱,心想她工作已经很累了,哪还有心情再去照顾那个大少爷,他又不是请不起高人,就是死要面子罢了,她才不惯着。 何况她跟那孙子关系又不好。 师蓬蓬就想拒绝:“爷爷,我不……” 电话那头刚好响起一点杂音,却是颜凤书把手机抢了过去,道:“蓬蓬啊,这事就麻烦你了,我这会在外头,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要不给你发个红包吧?也不多,就几万块意思一下,你看行不行?……诶,你要说什么来着?” 红包!几万?!! 师蓬蓬舌头硬生生打了个转,正气凛然道:“颜爷爷,我不会眼睁睁看着颜京陷入危险而不顾的!” 感觉有些生硬,顿了一下,又充满感情地加了一句咏叹,“他可是我童年最要好的朋友啊!” 颜凤书:“……” 颜凤书迷茫:“我记得你们以前感情不太好吧?” “那是一开始。”师蓬蓬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后来我们相处久了,感情就好了,你们还说要给我们订娃娃亲呢。” 颜凤书:“……” 他倒是记得当年是有过这么一个玩笑,但明明是因为…… “总之我会好好守护他,不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的。”师蓬蓬及时转移了话题,“你就放心吧!” 颜凤书果然被带偏,笑呵呵道:“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加一下我微信,我把小京的联系方式发给你,得快点,我们差不多该进山了。” 挂上电话,就看到了颜凤书的微信好友申请,师蓬蓬连忙通过:【颜爷爷好,微笑.jpg】 颜凤书非常实在,二话不说,先发了个转账过来,金额比她心里预期的还多了不少,一共有六万块。 师蓬蓬看着转账数字后面一串的零,不禁热泪盈眶。 不管颜京以前是不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一刻起,他都是了! 六万块,足够全款拿下她的友情! …… 与此同时。 神情不耐的年轻男人身体微微后仰,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他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托着下巴,另一手拖着鼠标,一边翻看电脑上的方案,一边听着蓝牙耳机里的人喋喋不休。 眼看那边半天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不得不出声打断,“妈,你不要再瞎忙活了,我真的没有时间去相亲……” 颜母却没有放弃的打算,“到底是没时间,还是不想啊?你都几岁了,这么多年女朋友也不见谈一个,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颜京不以为忤,“我有什么毛病,你还不清楚吗?” “呸呸呸,你别又拿这个说事啊,这又不影响你找对象。我跟你说,这个女孩子我是亲眼见过的,人品、相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而且是刚从国外回来的,跟你肯定有共同话题……” 颜京听得头痛,“再说我挂了啊。” 颜母一听也气了,使出杀手锏,“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让你爷爷跟你说了!” 颜京嘴角微抽,满不在乎道,“爷爷才没这么无聊呢。” “呵呵,那可不好说。”颜母也是急了,开始挖他黑历史,“别忘了,你高中那会,他还说要给你定个娃娃亲呢。” 颜京:“……”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乱蓬蓬的鸡窝头,身上顿时一阵恶寒,靠,那小神婆给他留下的心里阴影怎么还没消呢! 颜京语气自若,“那都多久前的事了,再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吧。真挂了啊。” 按断通话,刚好微信显示一条验证信息,颜京顺手打开,看到一个金灿灿的头像。 spp:【hello~颜京,我是师蓬蓬,你爷爷让我来找你~】 颜京:? 颜京反复观看,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竟然真的是那个小神婆!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赶紧拨了个电话给颜凤书,对面显示已关机,返回聊天页面,果然看到他爷爷给他留了信息,他赶紧点开,颜凤书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点匆忙: “小京啊,你的事不能再拖了,既然父母的话你不听,那就由我来安排。你还记得老丁的孙女师蓬蓬吗?也合该你有这缘分,她现在也在西洛,我了解过了,她跟你现在的情况特别合适,我趁着进山前赶紧和她说好了,她回头就跟你联系啊。” 颜京:??? 不会吧不会吧!他爷爷不是真的又想给他包办婚姻吧!! 第4章 古法御膳金汤鱼 师蓬蓬和颜京约在市中心一个小有名气的中餐厅碰面。 两人已有七年多没见,彼此都有些变化。师蓬蓬从当年稚气未脱的中学生长成了明艳照人的少女,颜京也比从前成熟不少,他本是十分俊美的长相,几乎可以说是精致,只是眉眼锐利,凭生出几分距离感。 不过两人并没有感到陌生,很快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昔日熟悉的感觉。 尤其是颜京,看着师蓬蓬那双狡黠的桃花眼,脑海中不自觉地回忆起某些不太愉快的画面。 其实他本想在微信上直接拒绝师蓬蓬的,别说他现在根本还没打算考虑感情的事,就是有,也不可能是跟这个小神婆,她多恐怖啊。也不知道他爷爷是怎么跟师蓬蓬说的,居然说动了她来联系他。 但后来想想,觉得还是应该先见上一面,毕竟他当年受过师家的恩惠,不好做得太不近人情。 颜京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就见师蓬蓬突然往前凑近了一点,小声说道:“晶晶,这里好贵啊,你应该会请客的吧?” 这家店是颜京选的,位于本市地标西洛大厦的顶楼,可以俯瞰到洛江江景,环境一流,价格也十分惊人。 师蓬蓬虽然刚收了个大红包,但考虑到这种收入不是时时有,还是得省着点花。 颜京额头一跳:“……不要这么叫我!” 这是两人以前掐架的时候,师蓬蓬给他起的黑称,这么多年过去,她居然还没忘,张口就戳他心窝子! “哦哦,不好意思,习惯了。”师蓬蓬从善如流,丝滑改口,一脸尊敬地抱了下拳,“京哥。” 颜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更嘲讽了。 颜京让她气笑了,一时也没心思说相亲的事,先叫来服务人员,“别担心,我请,你随便点吧。” 师蓬蓬心里一松,笑容顿时真挚了几分,还竖起个大拇指:“你就是我唯一的哥!” 颜京嗤之以鼻。 颜京是这家店的熟客,店长亲自过来招待,点了几道招牌菜后,又热情地推荐:“对了,本店最近新推出了一道古法御膳金汤鱼,采用上等的洛江野生鲈鱼制作。最难得的是这个金汤汤底,我们老板专门从京城的酱菜世家金记收了一个从清朝传下来的老坛子,腌出的酸菜风味独特,跟市面上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师蓬蓬恍然大悟:“酸菜鱼啊。” 店长面不改色,微笑接话:“是古法与创意碰撞而出的御膳酸菜鱼。” 师蓬蓬了然:“懂了。” 就是比较贵的酸菜鱼。 店长:“……” 颜京对这种花里胡哨的介绍不太感冒,但见她感兴趣,便点了点头:“那就来一例吧。” 等店长走开,颜京才重新看向师蓬蓬,轻咳一声,说道:“现在说正题吧,我爷爷说的那个事,我觉得不太合适……” 他没说得太直白,主要是从来就没想过有天会跟她相亲,这种感觉实在太怪了,总觉得难以启齿。 好在,这小神婆跟他一向也不对付,应该很容易达成一致。 师蓬蓬哪里知道他完全理解错了颜凤书的意思,闻言只道他还是不爽家里的安排,对此她早有心理准备,呵呵笑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你也不要太早下定论嘛,我觉得我还是很不错的,你要不要试试再说?” 颜京:“?” 颜京一口茶好险没喷出来,诧异地看她,“所以你也赞同我爷爷的安排?” “对啊。”师蓬蓬眨眨眼,理所当然道,“不然我找你干嘛?” 颜京:“……?” 颜京面露茫然,对啊,她找他干嘛?难道不是跟他一样,因为不好驳长辈的面子,所以随便来应付一下吗? 再看她一脸淡定,分明没有半分勉强的样子。颜京眉头渐渐蹙起,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同意?” 说起这事,师蓬蓬还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对了对手指:“啊这,因为你爷爷给的条件还挺好的啦……” 她说的“条件”自然是指那个红包,但落在颜京耳朵里,却又是另一个意思。 靠,竟然是因为他条件好! 颜京一头黑线,一时竟不知该夸她坦诚,还是吐槽她太过于坦诚,憋了好一会,终究没憋住,悻悻道:“……你变了。” 虽然以前就知道她没节操,但好歹还有个性,哪像现在,事关感情,居然也这么随意。 不过话出了口,他又有点后悔,到底是个女孩子,不好说得太重了。 没想到师蓬蓬居然十分认同,长长地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贫穷使人面目全非,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多可怜,一个月才四千多底薪,还要扣社保……” 颜京:“……” 说到后面,她还眼巴巴地看了过来,“所以啊,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嘛。” 颜京:“…………” 颜京都呆住了,不是,就算是情有可原吧,但这话是不是太直白,也太不矜持了啊? 由于太惊讶,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只磕磕绊绊道,“你、你怎么这样啊……” “没办法,生活将我反复捶打,我的肉质已筋道q弹。”师蓬蓬摊手。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5节 颜京:“……” 颜京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本是要坚定地拒绝这桩婚事的,但见她这么能屈能伸,心里竟有些微妙的不忍心。 唉,她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还没想出头绪来,服务员已开始上菜,师蓬蓬饿了半天,也不管颜京怎么想的,赶紧先吃了起来。 颜京见状,也就暂且打住了话头,琢磨着等吃完了饭,再好好和她说道说道,便也拿起了筷子。但只吃了几口,眉头就皱了起来,不满道,“火候怎么比以前差了这么多?” “是吗?”师蓬蓬还是第一次到高级餐厅,吃不出什么对比,筷子抡得飞快,“我觉得还不错啊!” 颜京嘴角微抽:“算了。” 恰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却是有人拍了桌子,接着是一个男人的骂声。本来这家餐厅的私密性很好,桌子间间隔都很宽,还有隔断,正常是听不到别桌的声音的,但那桌的客人大概是气极了,嗓门极高,声音一下传遍了整个大厅。 只听他气急败坏地骂,“你们怎么回事,连着几天了,菜就没一次做好的,前两天还说是意外,今天这道汤都快冷了也敢端上来?厨师要实在不想干的话,就赶紧换了……” 店长在旁边点头哈腰,一头汗地道歉,“您消消气,可能是今儿太忙了,传菜的慢了一点,我这就让厨房给您重新做一遍……” “忙?”那人冷笑,“现在才几个客人,就忙得汤都给放冷了?” 这店是预约制的,位置本就不多,虽说正在用餐高峰期,但现场还没坐满,确实算不得繁忙。 店长好说歹说,最后免了饭钱,好不容易才把那桌客人劝住了。但影响已经造成,其他客人也开始窃窃私语,隐约能听见,都是在说餐品不如从前的。 颜京给了师蓬蓬一个眼神:你看吧。 师蓬蓬筷子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点头附和:“知道了,我山猪吃不了细糠。” 颜京:“……” 他不是这个意思! 说话间,又一道菜端了上来,正是店长方才大力推荐的那道古法酸菜鱼。 酸菜鱼用一个青花瓷的大碗装着,放到桌子上时,热油还在“滋滋”作响,热油淋在花椒上爆出的香气与汤底的鲜酸香辣混在一起扑面而至,瞬间抢占了所有的味觉,师蓬蓬反射性地咽了一口口水。 店长刚刚经历完投诉风波,越发小心地观察着店内客人的反应。见这边有热菜上桌,赶紧亲自过来,给他们分别装了小碗,“来,两位小心烫。” 师蓬蓬接过瓷碗,舀起吹了吹,一吃进口,顿时连连称赞:“好吃好吃,果然跟外面的不一样哈……” 店长这才松了口气,得意道:“那是自然……” 话到一半,就见颜京脸色微沉:“怎么又是冷的?” “……啊?不可能吧,我看看。”店长本来已经饱受惊吓,这一听顿时急了,连忙伸手去探颜京的那个碗,一碰之下,却是愣了,“怎、怎么会这样,这真的是刚离火的,油也是现浇的啊……” 师蓬蓬见状,以为是颜京又在挑剔火候,心道家猪吃得就是精细,这酸菜鱼虽然不像别的店那么滚烫,但味道是很不错的,不至于到生气的地步。 她见店长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不禁有些同情,便伸手去接那个碗,“算了,这个给我,你们再给他重新做……” 指尖触到瓷碗边缘,却是一讶。 这个瓷碗,竟当真是冷的。不是火候问题导致的食物温度不够,而是完完全全的冷碗,再看里面的酸菜金汤,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脂,一点热气都没有了。 师蓬蓬眉头皱起,将整个碗端了过去,“我看看。” 店长连连鞠躬:“真是抱歉,我立刻让师傅重做……” 话音未落,忽听“咔嚓”一声响,店长抬头,就见被师蓬蓬拿在手上的瓷碗已经整个裂开,看姿势,似乎是被她徒手捏爆的?! 店长:??! 碎瓷片和酸汤鱼一起掉落在桌子上,发出“叮叮当当”一阵响,引得临近几桌纷纷侧目。 有人惊呼:“卧槽,这菜是多难吃!气得把碗都砸了……” 也有人道,“这美女脾气挺大哈……” 颜京也震惊地看着她,他本来是有点生气没错,但一看她发飙(?),一些久远的可怕回忆瞬间被唤醒,赶紧站起来,安抚道,“你别冲动啊,这里可是法制社会……” 师蓬蓬:“……” 不是,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第5章 阴火 那碗并不是被捏碎的,师蓬蓬在触到碗的时候,察觉到一丝异乎寻常的气息,便下意识掐了一道咒,结果那碗就裂开了。 她心底隐隐有些猜想,但众目睽睽之下,不便明说,只默默看了颜京一眼,含糊道:“这家店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女士,这可不能乱说啊。”店长脸都绿了,连忙为自家店里的卫生辩解。 颜京却是一下反应了过来,他常年受阴物困扰,在这方面十分敏锐,再看大碗里装着的酸菜鱼汤分明还冒着热气,也就是到他手上才骤然变冷的。 这显然不符合热传递的基本原理。 他心中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道:“既然这样,我们换个地方吃吧。” “不。”师蓬蓬摇头,“我想见一下他们老板。” 颜京眉头蹙起,本能地要拒绝,还没开口,就听师蓬蓬补充道,“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先走,我改天再联系你。” 颜京:!!! “呵,”颜京顿时不服了,“看不起谁呢,我会害怕?!” 师蓬蓬:“……” 这孙子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要强。 为了证明自己的确已经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硬汉,颜京不但坚持留下,还身先士卒,主动承担起了和餐厅沟通的工作。 他是餐厅的vip,说话份量比师蓬蓬重多了,很快老板亲自把他们迎到了会客室里。 老板叫谢坤则,是个清瘦儒雅的中年人,手上戴着一串菩提子。他先从店长那里得了消息,还以为他们是为菜品的问题来兴师问罪,一见面赶紧想要道歉,却被那少女抬手打断。 师蓬蓬开门见山:“你好,我怀疑你们餐厅里闹了邪祟,想在这里做个法。” 谢坤则:“……??!” 谢坤则脸上一绿,反射性就要反驳,但颜京立刻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师蓬蓬又仔细向他说了方才的发现和自己的推断。 她专业既强,说起来自是有理有据。谢坤则一边听一边暗暗吃惊,他其实也早就觉得餐厅不对劲。近一段时候,餐厅的菜品频频出现问题,为此他找厨房诘问过好几回,但厨房近期既无人员更替,从设备到流程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回,也都没有找出任何错漏的地方。 可无论如何,做出来的菜火候始终就是比从前差了一些。眼看着客人不断流失,餐厅上下都着急上火。 谢坤则常年在生意场上打滚,自身就笃信风水玄学之说,此时听师蓬蓬一说,便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只是具体是什么邪祟,师蓬蓬一时也说不准,需要开坛做法方可知晓。 谢坤则有些犹豫,这女孩子实在年轻,形象更是过分时尚,纵然有些见识,却实在不像能处理邪祟的样子。不过他是个人精,有心卖颜京一个面子,稍一思索,还是同意了下来。 索性先应付了他们,回头再联系大师过来重新看一下。 …… 晚市一结束,谢坤则随便找了个借口,把餐厅的工作人员遣走。又按照师蓬蓬的要求,准备了瓜果香烛等祭品。 师蓬蓬在大堂清了块空地出来,摆了个简单的祭坛。 颜京没想到她居然是来真的,心里有点后悔刚才没有果断走掉,但这时候再走更没面子,只能双手抱胸,一脸冷酷地和谢坤则一起站在旁边观看。 师蓬蓬算了下时间,看差不多了,便从随身背的帆布包里拿出一组黄符,在坛前开始掐诀念咒。 谢坤则见她科仪熟练,闲庭信步,还真有几分专业的样子,心下不禁多了几分期待。只是她仍穿着那身长裙短靴,连件道袍都没有,又实在让人很难信服…… 这时,大堂中一阵阴风吹来,祭坛桌角的一支蜡烛倒下落地。地面铺着一层地毯,蜡烛刚触到地毯,立刻窜起一道绿幽幽的火光,并迅速向四周蔓延。 “啊——”谢坤则顿时跳脚,“不好,着火了!” 颜京眉头一皱,眼疾手快地冲到角落里找出一个灭火器,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见师蓬蓬手往前一扬,将一张黄符抛向燃烧的火光,撩起的火舌瞬间将符纸吞没。 谢坤则大急:“唉,你怎么还往里扔——” 话音未落,黄符上的朱砂泛起淡淡红光,那熊熊火光顿时矮了下去。随着符纸化作灰烬,那绿火也彻底熄灭,大堂里灯光随着一暗,只剩下祭坛上仅剩的蜡烛还亮着。 谢坤则嘴巴猛地一闭,把未竟的话全咽了回去。颜京也停下了动作,准确来说,是僵住了。两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落地窗外一片浓黑,微弱的烛火不停晃动,莫名的寒意向他们侵袭而来。 忽然,黑暗的深处响起沉闷的声响。 “咚——咚——咚——” 声音由远及近,仿佛千斤重锤砸到地上,地面竟随着轻轻颤动,颜京和谢坤则的心头顿时突突直跳。 谢坤则后槽牙疯狂打颤,实在没忍住,抖着声音问,“师、师小姐,这到底是什、什么……” 没等他把话说完,前方的火光里突然一闪,一团巨大的浓黑蓦地从天而降。明明只是一道虚影,却如有实质般将他重重压住,令他动弹不得。 谢坤则的话语戛然而止,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一道黄符陡然升空。 “两仪之精,阳火在心,照摄阴魅,遁匿人形……敕!”少女清凌凌的声音落下,半空中的黄符无火自燃。 那黑色虚影瞬间碎去,隐隐间仿佛有一声缥缈如幻觉般的惨叫。谢坤则顿觉身上一轻,压着他的千斤重量已如潮水般褪去,一起褪走的,还有满室的黑暗。 灯光重新亮了起来,照亮屋里的景象。 谢坤则喘了一口大气,抬头看去,但见祭坛前的少女垂手而立,裙摆还在轻轻飘动,不是道袍,胜似道袍。 谢坤则不禁为自己刚刚的以貌取人感到羞愧,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大道至简,不过如此。 颜京手上还提着灭火器,被灯光一照,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他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问,“喂,神、咳……蓬蓬,是不是搞定了?” 师蓬蓬摇头:“还没。” 颜京:?! 不及细问,耳边陡然响起一道破空声,一个比足球略大的绿色火球不知从哪冒出,凌空朝他袭来。 谢坤则骇然:“小心!” 颜京瞳孔一缩,幸好多年的经验已经形成条件反射,身体本能地往旁边一闪,灵活地避开一击。 不料那火球一击不着,身上的火焰竟是猛然一涨,探出一道长长的火舌,朝着颜京舔去。 颜京背后贴着墙面,想再避开却是不能,好在手上还有个灭火器,当即举到身前用力按下,干粉喷出,那火焰却是一点不减。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6节 眼看那绿幽幽的火舌即将舔上他的下巴,颜京再顾不得维持形象,爆出一声粗口:“靠!!” 电光火石之间,师蓬蓬如闪现般突然出现在面前,双手握着一把椅子的两脚,像是挥球拍一般用力一抡,椅背朝着那火球重重拍下。 “咚——”一声闷响,火球和颜京的心一起落地。 师蓬蓬随即抬起一只脚,隔着椅背将火球紧紧踩住,“大胆邪祟,胆敢放肆!” 颜京:? 谢坤则:? 等等,这驱邪的手法是不是稍显物理了一点?以及,她力气看起来好大啊…… 师蓬蓬没注意两人呆滞的眼神,一伸手,从颜京手里抢过灭火器。颜京一怔,道,“这个对它没用……” “那是你用的姿势不对。”师蓬蓬嘻嘻一笑,右手一翻,食中双指间多了道黄符。她把黄符贴到灭火器的瓶身上,掐了道诀,这才踢开椅子,退后两步按下开关。 瓶身上的黄符朱砂微亮,干粉如暴雪喷洒,瞬间将那火球重重包裹。 绿火熄灭,那球状物生出惧意,带着一身的干粉,骨碌碌地朝往门口的方向滚去。 但师蓬蓬动作更快,一跃上前,短靴再次将那东西踩住,同时掏出一支口红打开,旋出膏体,俯身在那物体身上画了起来。 咒落符成,那物体总算彻底消停,再没了动静。师蓬蓬这才满意地拍拍手,转头冲颜京露出个甜甜的笑:“京哥,别怕,已经搞定啦。” 京哥:“……” 京哥眼神飘忽,酷酷地撇过头,“呵,我才不怕。” 师蓬蓬:“……哦。” …… 谢坤则找了块布,师蓬蓬把那物体上的干粉擦掉,谢坤则顿时“啊呀”一声:“这不是我们从金记那买的酱菜坛子吗?” 只见他们眼前摆着的,赫然是一个一人合抱大小的陶瓷坛子,坛子呈赤褐色,釉面颇旧,花纹古朴,看着有些年头。 谢坤则说道,这两年餐饮市场偏好西南口味,他们餐厅便也跟着推出了酸菜鱼的创意菜,也就是那道古法御膳金汤鱼。 高端餐厅重噱头,为了区别于别处的普通酸菜鱼,谢坤则专程让人上京城,从酱菜世家金记那采购酸菜,另外还斥巨资向金记买了一个据说是从清朝传下来老酱菜坛子。 餐厅将这坛子作为宣传重点之一,但谢坤则其实并没有真当一回事,觉得充其量就是个有年头的老物件。他花那么多钱,主要还是为了让金记背书,权当广告费罢了。 却万万没想到,这坛子竟会是个邪祟!谢坤则茫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哦,金记挺实诚的,这还真是个古董。”师蓬蓬道,“物老成精听说过吗?” 所谓物老成精,是指器物放置时间长久,积聚灵气有了意识,从而得道成精。 谢坤则面露恍然,“坛子精啊!” “不,”师蓬蓬摇摇头,纠正道,“这应该是一个火精。” 清朝到现在不过几百年,对生物来说不短,对坛子这样的死物来说,却又不够长,远不足以让它们成精,否则博物馆早就被古董精怪攻占了。 这坛子能够得道,却是因为体内有一道火灵的缘故。 火为五行精气之一,天生便有道缘。古人就认为火灾是火焰为怪而引发的,甚至于《博物志》中还有记载,“火之怪为宋无忌”,不过这宋无忌其实是秦汉年间的一个修士,却不知是怎么被传成火精的。 此外,一些贮火的器具也可能成精作怪。如眼前这个腌菜坛子,其道行便得自于火行。因陶瓷淬生于烈火,天生便以火为法。 想来这坛子是烧制时就得了火灵,后面历经数百年,慢慢成了气候。它原来在金记那腌菜看不出端倪,只需等有了道体便可离开。偏生前些日子,机缘巧合被谢坤则买了过来,放在了餐厅里。 火精吞火修炼,这餐厅里的火,自然是来自于厨房。因而自坛子到来以后,厨房的火候便频繁出现问题,刚出锅的菜品转眼就冷掉,也都是火气被坛子所吞之故。 不过这火精尚未化形,道行不深,吞火量也不算太大,通常情况下还真不容易发现。但颜京体质特殊,火精刚才以他为媒,却是将那碗金汤鱼的火气瞬间吸收殆尽,这才引起了师蓬蓬的警觉。 “原来是这样。”谢坤则恍然大悟之余,却也有些哭笑不得。一方面欣慰金记不愧是百年老字号,童叟无欺,一方面又犯起了难,这坛子倒是真有来历,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留了。 “这简单。”师蓬蓬说道,“你可以捐给国家博物馆,那都是老物件,他们有经验。或者交给我,我送到我们老师那边处置。” 谢坤则想起师蓬蓬刚才驱邪的飒爽英姿,不禁对她的师承心生好奇,一脸尊敬地问,“说起来,还不知师小姐是哪个道派的?” 师蓬蓬:“哦,我毕业于两仪学院。” 谢坤则面露茫然,颜京在旁边嗤笑一声:“就是一个神棍学院。” “胡说。”师蓬蓬大怒,很有校友荣辱感地科普,“我们是国家认证的综合性重点大学,学信网上能查到学历的,知网还有我的毕业论文,比翟x临都正经。” 谢坤则:“……” 颜京:“……” 第6章 以怨为食 谢坤则哪里敢让那个火精在手上多留一天,果断决定让师蓬蓬帮忙处理。 师蓬蓬倒是无所谓,让他找了个结实的袋子把坛子装好,顺手就拎走了,态度之随意,仿佛刚逛完菜市场。 谢坤则顿时被她的英姿所折服,不仅加了她微信,还坚持转了六千块作为感谢费。 师蓬蓬没想到吃顿饭还能赚笔外快,喜滋滋地收下了。等从餐厅处出来,看颜京的眼神越发热切。 这小子虽然有个倒霉体质,人倒是很招财,果然是条值得一抱的大腿! 颜京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没好气道:“一直看我干什么?” 师蓬蓬露出一个热情又不失真挚的笑容,积极卖安利:“京哥,怎么样,我刚才表现得很不错吧,你有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 她说的心动,自然是指对她的驱邪技术心动,但此时颜京已经完全误会了她的意图。 颜京额头突突直跳:“你现在说话这么直接的吗?” “会吗?”师蓬蓬不以为然,“实话实说而已。” 颜京:“……” 她还真是半点不害臊! 不过,她的话倒是点醒了他一件事。原先他一直想不通,他爷爷一向开明,除了那次他跟师蓬蓬掐架太厉害,气急之下给他们乱点了一次鸳鸯谱外,从来就没有干涉过他的终身大事。为什么这次会突然安排他和师蓬蓬相亲? 直到此时,他总算是明白了爷爷的良苦用心,说到底,还是为了他的安危。 但越是这样,他越不会妥协。颜京贞烈地想,且不说他一向反感这种基于利益考虑的婚姻,就说这小神婆多恐怖啊,他就是天天被鬼追着,被阴物缠着,也绝不可能跟她结婚! 并且他相信,以小神婆的暴脾气,如果知道了这桩婚事背后令人心寒的真相,一定也不会答应的。 想到这,他思路一下清晰了起来,肃容看着眼前的少女:“神婆,你知道我爷爷为什么会看中你吗?” “知道啊。”师蓬蓬甜甜一笑,努力给他留下美好的印象,“因为我有能力保护你嘛。” 颜京:“……?” 颜京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她一脸罕见的温柔,分明没有半点勉强的样子,他简直不可思议,“你不生气吗?” 师蓬蓬莫名其妙,“我凭实力得到的机会,为什么要生气?” 颜京:“………………” 她,变得好陌生。 好一会,颜京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形容疲惫:“但我不同意。” 他语气并不多重,却透着一股不可动摇的坚决。师蓬蓬之前就听颜凤书说过他对家里的安排很抗拒,本还想好好跟他谈一下,没想到他当真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她不禁有些怀疑,这孙子是不是还在为以前的恩怨记恨她,这也不奇怪,毕竟他心眼子一直挺小的。 “这样啊,那就算了。”师蓬蓬叹气,虽然很想赚这笔钱,但她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颜京见她一脸失落,又生出些许不忍,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被这么生硬地拒绝,想必心里也不好受,便琢磨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这时他手机刚好亮了起来,却是助理发来信息,提醒他接下来几日的工作行程。看着密密麻麻的行程表,颜京太阳穴顿时隐隐作痛。 工作倒是还好,只是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阴物邪祟异常活跃,他有法器护身,一般情况下倒也不打紧。但随着工作越来越忙,他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大,连带着未知的风险也越来越多,他工作的场合又不方便让那些高人大师跟着,影响太不好了…… 等等,颜京心头突然一动,转头看向一旁的小神婆,她刚打开打车软件,准备叫个车回家。 那个装着火精的袋子就随意地放在她的脚边,看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酱菜坛子,丝毫没有作为精怪的尊严。 “喂,神婆。”颜京犹豫片刻,到底是开了口,“你是不是真的很缺钱?” “是啊,要不怎么会找你?”师蓬蓬蔫蔫地应道。 颜京无视她幽怨的眼神,认真道,“我不赞同我爷爷的安排,不过我最近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以私人身份雇佣你……” 他生怕她有什么误会,特意加重了语气,强调道,“就是纯粹的雇佣关系,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你不要多想。也不需要你全职上班,只要偶尔陪我出席一些特殊场合即可。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按照青莲观的收费标准支付给你费用。” 青莲观是本省有名的道门大观,收费可不低。颜京开的这个条件不可谓不大方,师蓬蓬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是颜京的表达有问题,还是她的理解有问题?他说的这些,不就是颜老爷子要她做的事吗?他刚刚好像才严词拒绝了吧……还是他看出她很缺钱,所以即使不喜欢她,还是勉强给了她一个机会? 颜京见她沉默,只当她还心有不甘,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我愿意我愿意。”师蓬蓬瞬间回神,也顾不得深究他的脑回路,忙不迭地点头,怕他再反悔,还一脸忠义地抱拳,“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付了钱,就是她野生的爹了! 不管他是不相信她的实力,还是单纯的不喜欢她,她都有信心让他满意,绝对让他感到物超所值! 颜京:“……” 她真的好没节操啊! 隔天,洛金大厦。 洛金大厦建成于九十年代,是西洛市cbd的代表性建筑,不仅拥有本市第一家国际五星酒店,还有许多知名企业在这里办公。 “今天不用你做什么,你跟在我旁边看着就行。等会我让人给你一张临时工牌,你可以一起进入会场,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你是我的朋友就行。”颜京一边停车,一边嘱咐副驾驶的师蓬蓬。 他今天在洛金大厦有个会议,这里地处繁华,人气旺盛,本来不用师蓬蓬跟着。不过刚好是周末,师蓬蓬不用上班,便想让她先熟悉一下他的工作场合,这才把她一起叫了过来。 “好的,京哥。”师蓬蓬从善如流,又好奇地问,“你今天开的什么会啊,还能带朋友进去?” “只是一个对外公开的培训会,所以人员管理没有那么严格。”颜京随口应道,一边打开车门下来,“不过会议要一个半小时后才开始,我等会还要先去见个客户,这段时间你自己先随便走走,或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话没说完,就见师蓬蓬脸色突然微微一变,“啧,恐怕休息不了了。” 颜京:“怎么了?” 师蓬蓬环顾四周一圈,最后抬头向上,仿佛在透过天花板,观察着整座大厦的情况,“这里有很重的怨气。” 颜京一愣,下意识反驳:“不可能吧?”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7节 洛金大厦作为西洛市最早的商业大楼之一,无论位置、设计都是一流,风水也是找高人指点过的,五行相合,聚气生财,是极好的格局。 师蓬蓬也感到很奇怪,因为洛金大厦不仅风水好,人气还很旺盛。这样的地方,即使偶有鬼祟,也应该很快就能被消解驱逐,除非遭遇重大的变故,否则不太可能聚集起阴邪煞气。 而大厦屹立至今数十年,虽然也有过一些新闻事件,但重大事故却是没有过的。 可是此时,她分明感觉到,整个地下车库,乃至整座大厦,到处都弥漫着不可忽视的怨气。其浓重程度,竟是连此地的格局都压不下来,甚至到了足以滋生鬼魅的程度。 “你是说,大厦里可能有阴物?”颜京脸色顿时变了变。 “现在还不清楚,需要检查一下才能确定。”师蓬蓬说着,从随身的帆布袋里拿出她的朱砂口红打开,用无名指沾了一点膏体,抬手就要往他的额头点去。 颜京反射性退了一步:“干什么?” “一点朱砂明净心。”师蓬蓬道,“我记得你有一只天生的灵眼吧,点了朱砂,如果遇到阴物冲撞,可以稳住你的心神……” “不用了吧。”颜京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我又不会被动摇心智……” “你确定?”师蓬蓬有些好笑,也没拆穿他,只斜眼觑他,“朱砂还可以驱邪……” 颜京:“……” 可恶,被拿捏了。 颜京默默闭上眼睛,“点吧。” 微凉的指腹点住额心,很柔软,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沐浴露香气。颜京顿觉灵台一阵清明,不自觉地睁开眼睛,接着瞳孔就是微微一震。 只见四面八方,凡入目所及,果然到处都飘散着丝丝缕缕的灰色气息,隐隐地,还能感觉到一种既幽怨又暴戾的情绪。须知气息无形,即使开了阴阳眼,一般情况下也很难直接看到阴邪鬼气,如师蓬蓬这样的修行之人,通常也只是以其修为进行感知,但这里的怨气竟然能以肉眼分辨,可见其浓烈已成眚害。 颜京身上有法器庇护,一时半会倒不会被这些气息影响,但不难想象,那些在这里上班的人长期待在这种环境里,精神状态恐怕不会太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颜京凝眉,转头去看师蓬蓬,然后就是一顿,“……?” 只见师蓬蓬正施施然地从帆布包里掏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木质……烟盒?! 颜京额头又是一跳,即使两人只是纯粹的合作关系,还是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痛心疾首的感觉,“你怎么也染上这种恶习了……” “什么啊?”师蓬蓬莫名,边说边打开了木盒的盒盖,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排着四排紫红色的木制小支。 她随手抽了一支出来,紫色小支连着的下半部分露了出来,赫然是一根比手指略长一点的线香。 颜京:? 颜京顿了一下,不耻下问:“这是?” “哦,这是我自制的便携线香。”师蓬蓬应道,不忘继续追问,“你刚刚到底是说我什么来着?” “没什么。”颜京微微一笑,丝滑改口,“就是觉得你思路挺广的。” 第7章 以怨为食 “荡荡游精,何处藏形。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敕!” 咒诀落下,师蓬蓬手上的线香无火自燃,带着淡淡檀香味道的白烟飘向半空,和那些不祥的灰色气息纠缠在一起,片刻后,白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般,缓缓地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走。”师蓬蓬朝颜京打了个手势,带着他跟着白烟形成的淡淡轨迹走去。 好在这时间车库里刚好没人,不然还不好解释。 很快两人到了电梯前,颜京精神正紧绷,见状有些难言,吐槽道:“你这香挺与时俱进啊,还会坐电梯。” “emm——”师蓬蓬看他一眼,“应该是它找到的那个东西经常坐电梯。” 颜京喉咙顿时一紧:“真的有阴物?” 师蓬蓬看着明明没有按下,却自动不断上升的楼层,若有所思:“看来是了。” 终于,楼层数字停在了17a.迷信的人觉得18楼与18层地狱有着一样的数字,意义不好,因而一些开发商顺应这种心理,在设计楼层时不用18,改用17a代替。 电梯门自动打开,门外只有一条空旷的走廊,并没有准备下楼的人。颜京脸色越发不好看,不动声色地往师蓬蓬身边靠近一点。 两人走出电梯,这一层是一些公司租用的办公室,今天是周末,但有几个办公室的灯居然还亮着。 师蓬蓬随便看了一眼,发现是家广告公司,也就不奇怪了。 好在寻踪烟没有往办公室的方向去,而是沿着走廊,慢慢地向着尽头的阴暗处延伸。最终,两人站在了男厕门口。 黑沉沉的厕所门紧闭着,里面静悄悄的,衬得心跳的声音都明显了起来。 颜京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迟疑地说:“要不我就不进去……” “嘘——”师蓬蓬食指抵在唇前,打断了他,想了一下,又背过手,抓住他的西装袖口。 颜京一愣,心跳不自觉停了一下。就听她低声说,“别怕,有我在。” 颜京:! 心跳瞬间恢复,急的,颜京立刻不服气地抬了抬下巴,轻哼,“我才不怕……” 与此同时,“吱呀”一声轻响,师蓬蓬推开了厕所的门。 这里的厕所是九十年代的设计风格,方方正正的一览无余。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穿着衬衫的男子背着他们站在窗边,手上还捏着一个烟头,看起来像是一个躲到厕所摸鱼抽烟的打工人。 那人听到背后的动静,慢吞吞地转过身来瞥了他们一眼。 厕所里的灯光白莹莹的,清晰地照出了那人的面孔。颜京心神就是一震。 只见那人全身都是如同水泥般灰白的颜色,黑紫色的血管高高鼓起,从衬衫的领口蜿蜒而出,一直爬到脸上,将面孔割裂成一张可怖的蜘蛛网。他的下眼睑处挂着两个巨大的眼袋,眼睛黑洞洞的,看不出一丝生人气息。 赫然是一个以怨气为食的怨鬼。 颜京差点血都凉了,几乎是反射性地一反手,一把握住了师蓬蓬的手掌。 师蓬蓬没被怨鬼吓到,倒被他抓得一个激灵,默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透出询问:不是不怕吗? 颜京眼神飘忽,坚强地小声说:“我是怕你害怕。” 师蓬蓬:“……” 挺好,相信若干年后,即使人类文明灭绝,这小子的嘴也可以留存下来,供新文明考古。 前头,那怨鬼似乎有些疑惑怎么进来的还有个女孩子,黑沉沉的眼珠子转了一下,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酱紫的嘴唇顿时一咧:“妈的,大周末跑来男厕打野炮,也不嫌味大!” 师蓬蓬、颜京:“……” “上面就有个酒店也不舍得去开个房,怎么不抠死算了!真晦气!”那怨鬼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满脸嫌弃地往门口走,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眼看他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颜京握着师蓬蓬的手也越来越紧。 “哥,小点力行吗?”师蓬蓬不得不提醒他,“我跟你一样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是会痛的。” 说着又转头去看怨鬼,冷声道,“我们不是来偷情的。” “切,鬼才信呢……”怨鬼眼珠子一翻,露出少得可怜的眼白。下一秒,他整个鬼猛然顿住,震惊地看向师蓬蓬,“你看得到我!” 师蓬蓬另一只手已经抛了线香,取出一道黄符,语气中多几分肃杀:“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话音刚落,就见那只怨鬼猛地往前一扑。 他动作太过突然,几乎是猝不及防。颜京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一步,师蓬蓬却丝毫不惧,眼睛微微一眯,就要起咒。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只可怖的怨鬼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到了她的面前,声泪俱下,“美女,求求你救救我,帮忙找个人来超度我一下吧,我实在受不了了,这里怨气太重了,再吸下去我都要抑郁了……” 师蓬蓬:? 颜京:??? 这剧情发展实在出乎意料,别说颜京,师蓬蓬都呆了一呆,但见那怨鬼确实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这才慢慢地收起黄符,将怨鬼带到楼梯间里询问起来。 怨鬼自称叫佘满庭,原是在这附近上班的一个普通打工人,一年前公司在洛金大厦的酒店包场办年会,会上他被同事灌得酩酊大醉,半夜不小心被呕吐物呛住了喉咙,不幸死在酒店的房间里。 佘满庭死得冤枉,心中留有一点冤屈不消,魂魄无法解脱,就被困在了洛金大厦,徘徊不去。 这原也不要紧,他只是一时的心绪难解,只待时日久了自能释怀,到时便可挣脱束缚。 可偏偏这洛金大厦到处遍布着深重的怨气,佘满庭本就死不瞑目,日日受这恶气的侵扰,不但自身的不甘不得消解,反而还吸入了大量的怨气,慢慢地,竟成了一只形容可怖的怨鬼。 “呜呜呜——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真的承受不住那么大的怨气,我还想要投胎啊……”佘满庭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脸上的血管越发鼓胀,仿佛随时要爆开一般,明明是极为狰狞的画面,却让人无法生出害怕的情绪,甚至有种滑稽的荒谬感。 这时师蓬蓬已经在手机上搜索到了洛金大厦一年前的一条新闻,证实这里确实因劝酒意外死了一个人,当时还引发了关于此类事故责任划分的讨论等等。不过这年头资讯太多,很快这条新闻就被新的热点取代,渐渐被人遗忘了。 师蓬蓬“啧”了一声:“酒桌文化害人啊!” “何止害人,”佘满庭捶胸顿足,“也害鬼哪。” 颜京站在师蓬蓬身后,越过她的肩膀看佘满庭,有些疑惑地问:“这怨气不是因你而生的吗?” “哇,你别乱说,我哪有这本事啊!”佘满庭大喊冤枉,“你怕是对这里的怨气没有概念吧,你知道这里怨气有多重吗?都够再养出一打我这样的怨鬼了……” 颜京:“……” “确实不是他弄出来的。”师蓬蓬道,就这一会功夫,她已经判断出了佘满庭的情况。 佘满庭确实是一只怨鬼,但他原先并不是坏人,没有主观害人的意愿,反而因被迫吸入了过多的怨气,和自身的意志产生了冲突,怨气在他体内大量堆积却无法消化,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这种情况若是持续下去,他早晚会被怨气吞噬,彻底成为厉鬼。 “放心,我回头就给你举行超度,祛除你身上的怨气。”师蓬蓬安慰道。 “太好了呜呜!”佘满庭连声道谢,“还好遇到了你!” “不过,”师蓬蓬仍有疑问,“这里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怨气?” “还能为什么,”佘满庭翻着不多的白眼,“都是打工人的怨气呗!” 师蓬蓬:“……蛤?” 佘满庭疯狂吐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社会,工作越来越卷,打工人天天加班不说,工资还越来越低,动不动就挨老板和客户的骂。就说我吧,平时上班就够累了,开个年会还要被灌酒,怨气能不大吗?” 他越说越激动,末了还冷哼一声,悻悻道,“要我说,我算什么怨鬼,黑心资本家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呢……” 虽然工作了半年,但已经被社会毒打无数遍的师蓬蓬深有同感,用力点头,“兄弟说得对!” 颜京默默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至此,他们也总算搞清楚了洛金大厦这诡异情况的真相。 洛金大厦风水确实好,但架不住打工人的怨气实在太重。大厦年代既久,在这里办公的企业又多,每天都在接收成千上万的人散发的负能量。 尤其是近十几年来,随着互联网经济兴起,各大企业越来越卷,打工人下班时间越来越晚,甚至有在公司里通宵达旦的。 夜间本就是阴物活跃的时间,这种情况下,怨气更是成几何式增长。这个cbd的怨气汇聚一起,天长日久,再好的风水也扛不住,便成了现在这般情形。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8节 这种压抑的氛围不但会对活人的精神和健康状况产生影响,也极容易滋生邪祟鬼魅。 如佘满庭,本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魂魄,被洛金大厦强行喂养了一年,直接升级成了怨鬼。 由于怕变得更抑郁,佘满庭平时都尽量避开那些打工人,时常躲到厕所里抽烟缓解一下情绪——还是捡的别人扔的烟屁股。 师蓬蓬唏嘘:“打工人的怨气,当真比厉鬼还重啊!” 佘满庭感慨:“不夸张,我觉得能复活十个邪剑仙了。” 颜京:“……” 第8章 除魔 师蓬蓬和佘满庭一唱一和,对黑心资本家一顿输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看得颜京眼皮直跳,刚好此时助理打来了电话。 “我得去见客户了。”颜京看了看眼前的一人一鬼,欲言又止,“你们……?” 佘满庭立刻巴巴地看师蓬蓬:“姐,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颜京:“……” 这怨鬼能不能不要顶着这么惊悚的面孔做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真的很割裂! “要不你先去吧。”师蓬蓬沉吟片刻,对颜京说道,“我留下来再和他谈谈。” 虽然情况大致已经明了,但她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似乎还漏掉了什么。 颜京也就不再多说,索性怨鬼已经找到,危机解除,也不需要她再一直跟着,便和她交代了地址,自行先去了五十楼的酒店。 到了酒店大堂,助理卫驰已经等在那里。 一见面,卫驰就露出个古怪的眼神,指了指他的额头:“颜总,您这里是……?” 颜京才想起额头上还有刚才明心定性用朱砂,也没当回事,要了张纸巾擦掉,并随便编了个借口:“刚才朋友跟我闹着玩的。” “明白。”卫驰职业素养很强,闻言立刻识趣地打住话头,只是心中难免暗暗惊讶。 他虽然是个直男,却也看得出,颜京头上的印子,分明是口红画的。 需知颜京一向眼高于顶,平日里有不少女性有意无意地对他表示好感,但他从来是连一个眼神都不多给的,以致还有人背地里传言他性冷淡。 没想到这会才大清早,就玩得这么花了。 也不知是什么“朋友”这么大的魅力,都玩到颜总脸上去了。 颜京感觉他反应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径自问道:“薛总人呢?” “这边。”卫驰忙收敛心神,领着他往酒店的商务会议室去。 会议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样子十分干练的中年女人,她便是颜京今日要见的大客户,年光集团大中华区的市场部负责人薛成荫。 年光集团是全球最大的日用消费品公司之一,旗下产品线众多,每年都要在营销广告上投入巨额资金,是各大分销渠道竞相争取的超级金主。 颜京前后费了不少功夫,才说服了薛成荫,和年光集团达成了一个全面战略合作。只要成功签下合同,不但公司能够拿下年光大中华区的全线代理权,每年还能获得数以亿计的渠道广告费用。 “薛总,让您久等了。”颜京面露微笑,作出握手的姿势,“合同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您签字即可……” 不想薛成荫却直接无视他的动作,不客气地打断:“谁说我准备签字了?” 颜京一顿,“内容我们不是都已经谈好了吗?” “那是之前,”薛成荫抬起下巴,姿态高高在上,“我现在又觉得不满意了,打算再改一下方案,你们应该没有意见吧?” 颜京不禁蹙起眉头,心里有些疑惑。这次合作并非一日之功,早在此前,他已经和薛成荫有过长达一个多月的拉锯。 薛成荫是个精明的女人,对于合作的内容一直有很多要求。不过她很有谈判技巧,虽然身居高位,却从来不会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而且说话算话,只要是定下的事情,基本不会出尔反尔。 怎么今日临到签约,反而突然变卦,还表现得如此傲慢,甚至可以说是……没礼貌。 但对方掌握着主动权,颜京纵使有所不满,也只能暂且压下,淡声道,“那就再听听您的想法吧。” ……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固,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佘满庭被怨气折磨得不轻,好不容易碰到个能看见他的人,便一刻不停地使劲哼唧。 师蓬蓬身上只带了一些便携的法器,无法就地进行超度科仪,又实在听得心烦,只好先给他施一道净心咒,暂时定住他的心神。 不得不说,施咒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当年学这咒语的时候,还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给一只怨鬼用上,怨鬼还不放心地嘀咕,“这个真的能给鬼用吗?你不会骗我吧?可别趁机把我收了啊!” “闭嘴。”师蓬蓬忍无可忍地锤了他的脑袋一拳,物理静音。不料咒诀落下,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她脸色微微一变,“怎么回事,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魔气?” 魔气是魔物所产生的气息,魔与鬼不同,佘满庭是只怨鬼,正常情况下身上是不会出现魔气的,但他此时身上却分明有着几缕属于魔物才有的气息。 佘满庭茫然:“啥玩意?” 师蓬蓬:“你不知道?” 佘满庭还真不知道,不过听她说起,倒是想起了什么,“啊呀”一声:“难道是它!” 师蓬蓬:“谁?” “呃,我也不知道它是谁……”佘满庭挠挠头,说道大约一个月前,洛金大厦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邪祟。 那邪祟不知是什么来历,可以肯定的是绝非善类,因为它一出现,就把一个广告公司的员工给害了。 “真是好险,当时可是在深夜啊,那人突然就休克了,幸亏广告公司加班的人多,及时发现把人送去了医院,才万幸保住了一命,不过据说现在还在昏迷中。”佘满庭说起来还很感慨,仔细回想了一下,又道,“说起来,洛金大厦以前怨气其实还没有这么重,是那东西出现以后,附近那些办公楼的怨气不知怎么地,也全都聚集到了这里,才成了现在这样子的……” 师蓬蓬简直要被他气死:“你不早说!” 佘满庭无辜:“你也没问啊……” 他与那邪祟虽然同在一栋大厦里,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并没有什么往来,且那东西平时也不知道是藏在了什么地方,极少露出行迹,因而一时还真想不起它来。 至此,师蓬蓬总算反应过来刚才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原因。生人怨气再重,始终有限,洛金大厦之所以会形成这个局面,是因为把整片cbd区域内的打工人的怨气全都聚了过来的缘故。 但cbd明明有那么多的商业大楼,为什么偏偏是聚到了洛金大厦,而不是其他地方? 不,真正的问题应该是,这些本来分散在各处,可以随着时间慢慢被净化的怨气,为什么会被聚集到了一起? “不好,颜京!”师蓬蓬心头一跳,当即起身,赶往五十楼的酒店。 颜京体质特殊,如果这栋楼里真的藏有其他邪祟,肯定很快就会找上他。 …… “你们这个合同的排版太土了,我不喜欢。”薛成荫翻着打印好的合同,不停地挑剔。 颜京与她相对而坐,闻言不置一词,只慢吞吞地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卫驰在一旁都汗流浃背了,忙陪笑道:“薛总,我们都是用的标准合同模板。” “套用模板不就是偷懒?这么大的合同,还不多用心点做好?”薛成荫翻了个白眼,“听我的,把字号全部调大,字体和颜色也设计一下,页眉和标题这些换成艺术体,颜色可以继续用黑色,但是看起来要夺目一点,最好有种五彩斑斓的感觉……” 她一口气提了一堆要求,每一条听起来都像在故意找茬,卫驰听得头都大了,根本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无助地去看颜京。 颜京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脸色居然还能保持不变,仍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还有吗?” 从刚才一见面开始,薛成荫就处处透着古怪,不但姿态上变得极为傲慢,还对之前谈好的合同百般挑刺,挑刺的点也是五花八门,且无一不是无理取闹,显出十足的外行,绝不是她正常应有的水平,更像是在故意刁难。 “还有,”薛成荫果然没有罢休的意思,闻言继续说道,“这个广告的预算也太高了,我们公司可是大品牌,根本不用你们做宣传,上你们的平台还能给你们引流。所以我的想法是,这个费用要再砍一半。” 卫驰在一旁都惊了,他们公司跟年光谈好的广告费可是好几亿的数目,薛成荫居然一张口就是对半砍,菜市场买大白菜都没这样的吧。 这时颜京似乎也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微冷:“薛总,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已经谈过很多遍,我以为不需要再讨论了。” “我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薛成荫祭出甲方金句,双手抱胸,“不然我就再找其他的平台谈一谈,比较一下方案……” “既然这样,那就请薛总再考虑考虑。”颜京站起身来,捋了一下衣摆,“我待会还有个会议,先走一步。” 薛成荫见他居然说走就走,登时大怒,也“蹭”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拦他:“你这是对待甲方的态度吗?” 颜京忙退开一步,但薛成荫动作快得离奇,瞬间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两人肢体一接触,她的眼神倏然一变,再看过来时,脸上的怒意已然消失,换成了盈盈的笑意:“那么着急干嘛,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这样吧,我们坐下来重新谈,还是用第一版,怎么样?” 一旁的卫驰:??? 这薛总闹着玩呢?折腾了他们半天最后说用回第一版,真就听君一席话,恰似四个二带王炸啊? 不过,如果她是真的回心转意,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好事。卫驰忙给颜京递了个眼神。 颜京却不为所动,把手腕往回抽:“再说吧……” 不料薛成荫力气大得惊人,他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竟是无法摆脱她的桎梏。不仅如此,她的手掌还蔓延出一种诡异的冷意,顺着手腕朝着他的身上钻去。 颜京早有防备,但还是控制不住心神一阵晃荡,心中蓦地涌起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只觉得现在的工作哪哪都不顺心,那些客户尤其令人厌烦,甚至生出了想要立刻辞职的念头。 薛成荫眼睛里浮现出贪婪之色,“做甲方真不错,还能碰到这种货色……” 话未说完,颜京手上戴的腕表指针轻跳了一下,脉搏随着一动。薛成荫感觉手掌一痛,像是被烈焰灼到一般,“嘶”的一声松开了手。 与此同时,会议室的玻璃门被人推开,师蓬蓬闯了进来:“颜京,你没事吧?” 她一路掐着诀过来,隔着一道门,就感觉到这里有不寻常的气息。 烦躁的情绪顿如晨雾消散,颜京蓦地清醒过来,几乎是一个箭步蹿到她的身边,脸色青白地平缓了一下气息,才熟练地作出冷酷的表情:“不要紧,区区邪祟罢了。” 师蓬蓬:“……” 难怪这小子给她开那么高的工资,这钱里得有一半是看他装逼的精神损失费吧! 第9章 除魔 薛成荫盯着突然闯进来的少女,眼神多了几分危险:“你是什么人?” 师蓬蓬同样不爽:“你又是什么鬼?” 一旁的卫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头雾水,茫然地看颜京:“颜总,请问这是……?” 颜京一脸镇定地向他示意:“你快过来,躲她后面。” 卫驰:“……?” 他没理解错的话,颜总似乎是想让眼前这个少女保护他?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孩子挡在身前! 卫驰觉得颜京实在太小看他了,当即很有骨气地挺了挺背脊:“我不需……”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9节 “要”字还没出口,会议室中温度骤然一降,彻骨的寒冷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息,如针般刺入皮肤。卫驰浑身一颤,冒出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顿时一声“卧槽”,跟兔子一样猛地蹿到师蓬蓬的身后,“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颜京面色沉沉:“薛总恐怕是被附身了。” 谈判刚开始没多久,他就意识到“薛成荫”有问题,刚才一直暗中观察,基本可以确定眼前这位绝不是真正的薛成荫本人,所以才急着离开,只是到底没能脱身。 说话间,师蓬蓬已向前一步,双指一点,一道黄符凌空飞向“薛成荫”。 “原来是个小修士。”“薛成荫”冷笑,身形如鬼魅般一晃,却是更快地出现在师蓬蓬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它的力气极大,师蓬蓬皮肤又白,登时被掐出一道刺眼的红印。 师蓬蓬也火了,差点就要一拳捣上去,但怕伤及无辜被附着的肉身,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只是掏出朱砂口红,往对方的脸上画去。 “薛成荫”见状嗤笑,“怎么,要给我化妆……啊!!” 脸上遽然传来一阵灼痛,它发出一声大叫,连忙松开师蓬蓬的手,闪到斜对面的角落里,眼睛里浮现出一道血一样的红色,“岂有此理!” 伴随着它愤怒的声音,会议室里狂风大作,桌子上的合同霎时四散纷飞,几张椅子也腾空而起,朝着他们砸去。 这场面显然超出了科学能解释的范畴。卫驰双腿发虚,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急急忙忙去拉门把,但明明没有上锁的玻璃门,此时却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地堵住一般,怎么都打不开。 眼看椅子就要砸下,师蓬蓬纵身一跃,朝着其中一张飞出一脚,那椅子顿时横飞出去,撞在另外两把椅子上面。 “卧槽!”卫驰眼睛都直了,“成龙附身啊!” 颜京眼皮也是一跳,他倒是早知道这小神婆有些怪力,但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她不但力量上没有丝毫削弱,连身手都进化了。 真是恐怖如斯! 只听“当啷”一声巨响,几把椅子一起被扫落在地。同时师蓬蓬借着这一纵,落到“薛成荫”身前,右手一甩,挥出四道黄符凭空悬在“薛成荫”的四角。 “两仪之精,阳火在心……” 少女清凌凌的施咒声直入心间,使人神思一定。符上的朱砂随着亮起,连成合围之势,将“薛成荫”困在当中。 “啊——”“薛成荫”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多,几乎把眼白全部染红,和脸上的朱砂互相映照,显得越发狰狞。它后槽牙“咯咯”作响,不断挣扎,却被符阵牢牢压制。 眼看四张黄符距离越来越近,就要贴到身上,它情急之下,竟是放弃施法,直接以肉身相搏。 这一着却有奇效,那符阵主在驱邪,对人身的压制力度稍弱。就这一瞬的空隙,“薛成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前方的一道符,徒手生生地将其碾碎。 符阵霎时失效,“薛成荫”挣脱桎梏,张牙舞爪地朝着师蓬蓬扑去。师蓬蓬反应也是极快,立时一个侧身,避了过去。 “薛成荫”对她生了惧意,一扑不着,也不敢再恋战,趁势便往门的方向逃去。 卫驰就站在门边,突然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掀起,“唉哟”一声撞到了旁边的墙角里,刚才怎么都拉不开的玻璃门随即自动打开。 门外,一股强烈的怨气扑面而来,“薛成荫”就是一愣,才看到门口处,赫然站着一只面目狰狞的怨鬼。 佘满庭虽然做了一年的怨鬼,但并没有什么斗法的经验,因而刚才没敢跟师蓬蓬一起进来,只是躲在门口暗中观察。 没想到“薛成荫”败得这样快,还慌不择路地打开了门。 佘满庭猝不及防与它打了个照面,顿时有些尴尬,讪讪一笑:“哈哈,真巧啊,你这是上了人身?” 说着还竖起个大拇指,“真厉害,我都不会这招。” “薛成荫”:“……” “薛成荫”自然是认得他的,两者同在一栋大厦,气息很难隐藏。不过“薛成荫”一直不大看得上他,作为一只怨鬼,占据着cbd这种怨气冲天的风水宝地,不好好修炼以图成为一代大鬼,反而天天因为怨气太重而emo,实在让邪祟鄙夷。 不过此时看到他,“薛成荫”心中却是一喜,这家伙再菜,那也是只怨鬼,若能出手帮忙,定能给那婆娘制造不小的麻烦。 “薛成荫”心念电转,瞬息间有了思路,说道:“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个法师正在闹事,这可是我们的地盘,怎能让她嚣张。不如你跟我联手,我们一起弄她!” 佘满庭面露迟疑:“这不太好吧……” “薛成荫”皱眉:“为什么不好?” “因为他要跟我联手。”师蓬蓬冷不丁开口,说道,“怨鬼,快帮我按住它,我把它逼出来。” “好的,姐。”佘满庭点头,到了这份上,他再想旁观也不可能了,索性豁了出去,“嗷嗷”叫着就往“薛成荫”扑了过去。 “薛成荫”:??! 它怎么都没想到这只怨鬼居然跟这法师是一伙的,由于太错愕,一时竟是愣了一下。就这一会的功夫,佘满庭已经近到它的身边,双手往前一圈,紧紧地卡住它的肩膀和脖子。 “薛成荫”又气又急,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你这只怨鬼界的败类,居然帮着法师害自己人!” “谁跟你自己人啊,人家生前也是个好人好吧!”师蓬蓬吐槽,她弄了杯水,这会正在烧符。 佘满庭催促道,“姐,你快点啊,它力气好大!” “来了。”师蓬蓬一步上前,一手捏住“薛成荫”的下巴,将兑好的符水往它喉咙里灌。 “嗬——嗬——”“薛成荫”像破风箱般喘着粗气,越发用力地扭动,竟真叫它挣脱了一条手,伸着就去挠师蓬蓬。 师蓬蓬腾不出手,只能看向旁边的颜京,“哥,你快过来搭把手。” 颜京:“……” 她说得轻巧,知道“薛成荫”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多恐怖吗! 只见“薛成荫”整个面容已经扭曲变形,眼睛更是完全成了妖异的血色,这画面给人的心理负担着实不小。 “算了。”师蓬蓬见他脸色发白,心知他的毛病,也就没有勉强,径自转头去看卫驰,“要不你过来帮一下?” 卫驰对她已然心悦诚服,而且他看不到佘满庭,受到的冲击没那么大,当即点头:“好的。” 颜京见她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自己,顿时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霍然起身道:“不用,我来。” 说着几步上前,一把扣住“薛成荫”乱动的手,动作很坚决,不过脸色又白了几分,若仔细分辨,就会发现他呼吸也轻了一些。 师蓬蓬余光瞥了他一下,有些好笑,但也没有多说,只继续手上的动作。 两人一鬼通力合作,总算把那杯符水悉数灌进了“薛成荫”的肚子里。“薛成荫”顿时呛咳起来,发出凄厉的哀嚎,听得人心里发毛。 渐渐地,嚎叫声弱了下来,“薛成荫”眼睛里的血色也逐渐消退,接着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佘满庭松了口气,问道:“姐,怎么样,它出来了吗?” “奇怪,”师蓬蓬面色微沉,“它不见了。” 颜京看过来:“什么意思?” 师蓬蓬解释道,符水已经起了效果,薛成荫也解除了被附身的状态,按说那邪祟应该从她体内出来了,但是她却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佘满庭“啊”了一声,面露担忧:“该不会被它跑了吧?” “不可能。”师蓬蓬摇头,那邪祟修为并不多么高深,不然不会轻易就被她一个四象符阵困住,更不可能在喝了符水的情况下,毫无痕迹地逃走。 正在疑惑,一道细细的声音忽然响起,充满了得意:“想抓住我,没那么容易。” 卫驰吓了一跳:“谁在说话?” 佘满庭也四处张望:“你在哪?” 颜京则看向师蓬蓬,面色狐疑:“这声音……?” 他一直凝神戒备,因而非常肯定,刚才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动静,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直接出现在他们心里的。 师蓬蓬摇摇头,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这邪祟到底是什么东西,又藏在了什么地方,为何能够直接以心声与他们交流? 忽然,卫驰脸上一凉,“诶”了一声:“怎么漏水了?” 与此同时,另外的两人一鬼也听到“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师蓬蓬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到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凝了一层细细的灰色水珠,她心中陡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喝道:“小心,不要被这些水滴到了。” 刚说完,卫驰突然扭过头来,一脸不满地看着颜京,气呼呼地喊了一声:“颜总。” 颜京莫名:“怎么了?” “没什么。”卫驰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就是想问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找对象?别整天光想着加班,你乐意做单身狗,我还想多留点时间约会呢。” 颜京:“……?” 颜京眉头皱起,疑惑地看着他,卫驰一向很有分寸,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么越界的话? 就听师蓬蓬说道:“不好,他被怨气影响了。” 原来这些凝结的灰色水珠不是别的,正是实质化的怨气,那邪祟悄无声息间,竟把遍布洛金大厦的怨气都凝聚了过来。 方才卫驰不慎被滴到了水珠,受到了怨气的侵袭,这些怨气又多为打工人所产生,因此他作为打工人的阴暗面一下子被放大了。 颜京一下抓住重点:“所以这其实就是他心里的想法,只是被怨气加重了?” “看开点。”师蓬蓬睨他一眼,随手往卫驰身上贴了张符,“哪个下属不在背后蛐蛐领导啊,他这算什么,都没骂你傻逼呢。” 颜京:“……” 她是会安慰人的。 卫驰在符法的作用下,情绪总算冷静了下来,只是昏昏沉沉的,显出几分状况外的样子。 怨气仍在源源不断地凝聚过来,水滴越来越密,师蓬蓬脸色也越发地不好看:“得赶紧找到它才行。” 那邪祟道行确实不高,可若继续拖下去,让它聚到了足够的怨气,结果还真不好说。 那道细细的声音再次在心里响起:“小法师,怕了吗?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师蓬蓬懒得搭理它,转头去问颜京:“刚才在我来之前,这个东西有没有做过什么事?” 事到如今,只能先想办法弄清楚它的来历,或许可以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没有。”颜京先是摇头,但转念一想,又道,“不对,是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他把“薛成荫”挑剔合同时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师蓬蓬越听越觉得耳熟,忍不住“哇”了一声:“它好像那些讨人厌的甲方啊!” 话一出口,她心中倏然一动,想到了在17a看到的那家周末还在加班的广告公司。要说最经常跟甲方打交道的人,那非广告公司的人莫属。 刚才佘满庭也跟她说,这只邪祟出现的当晚,就把一个广告公司的员工给害了,那人现在还在昏迷中。 但她方才跟它斗法时,却并没有在它身上发现眚气。这只邪祟性情如此乖张,若害过人,不太可能不产生眚气。 师蓬蓬心念电转,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或许,那员工根本不是被这邪祟所害,恰恰相反,是因为那员工出了事,才催生了这只邪祟呢? 想到这里,师蓬蓬精神一振,掏出几张黄符,两步向前往薛成荫的胸口处贴去。 果不其然,那细细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带了惊恐:“你干什么?快住手!!” 但师蓬蓬哪会听它的,接着按住薛成荫的手腕脉搏,这里连接着人的心肺,驱邪咒落下,符纸上的朱砂亮起,紧接着,一道灰色的影子从薛成荫的胸口处飞了出来。 另外四道灵符同时升起,结成四象符阵,瞬间将这灰色影子收服。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0节 佘满庭惊讶道:“它原来还在这个人身上啊?” 师蓬蓬点头:“嗯,它藏到心里去了。” 刚才的符水确实解除了它对薛成荫的附身,但它并没有从薛成荫体内出来,而是趁机藏到了她的心里。 这并不是一般邪祟能做到的事情,因而她一开始根本没发现。 颜京疑惑:“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师蓬蓬皱了皱鼻子:“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广告公司的员工被甲方折磨出来的心魔。” 颜京、佘满庭:??? 第10章 除魔 这时,真正的薛成荫发出一声嘤咛,悠悠转醒过来。 卫驰也恢复了正常,忙上前扶了她一把:“薛总,您感觉怎么样?” “不要紧。”薛成荫摆摆手,目光找到师蓬蓬,冲她点头道谢,“刚才真是多亏你了。” 薛成荫虽然被附身,但并不是一无所知的状态。据她说,她刚一进入洛金大厦,就感觉心脏好像突然被针刺了一下似的,有些不舒服,但以为是工作太忙导致的,也没太当回事,只是心情莫名地变得烦躁,忍不住对着随行的助理一顿挑刺,还故意给她安排了一堆刁难人的工作,因此助理后面才没能陪同过来。 不料后面心脏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连带着意识也逐渐陷入模糊,薛成荫察觉不对,想要挣扎,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再后来,就是颜京和卫驰看到的情形。 说到这,她还有些惊奇,失笑道,“我以前从来不信这些,没想到有一天会亲自碰上。” 师蓬蓬见她情绪良好,没有过度受惊的样子,便也松了口气,这才将四象符阵收了回来。 那道灰色的影子已经缩成了拳头大小,黑乎乎的,乍眼一看好似一颗煤球。它见逃脱不得,总算彻底老实了下来,拖着那道细细的声音,委委屈屈地告知了自己的来历。 果如师蓬蓬的猜测,这小煤球正是广告公司那个休克的员工的心魔。 心魔说道,那个广告公司的员工名叫张设,原本是个挺开朗的人,大学毕业后进入广告公司工作,经常要熬夜加班不说,还时常要面对一些奇葩甲方,由于工作压力太大,渐渐的精神状态就出了点问题,两年前更是查出了轻微的精神分裂,疑似出现幻觉、妄想和感知障碍等症状。 不过,精神分裂其实是误诊,实际张设的这些症状,都是因为他当时心里已经产生了心魔,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把心魔当成了第二人格的缘故。 心魔脱胎于人类精神中的杂念幻景,后面张设吃了一段时间的药,精神好了一些,心魔也被暂时地压制了下来。 但这两年经济下行,工作卷得厉害,尤其是随着ai技术在文字和图片领域的发展,广告公司的竞争越发激烈,对员工的压榨现象也更加严重。张设也感受到了ai带来的压力,为了保持创作灵感和激情,他暗中停掉了一直在吃的精神药物。 如此,在各个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他的心魔再次冒了出来。直到上个月,张设接到了一个蛮不讲理的客户,在对方的连续折磨下,心魔越来越强,终于彻底修炼成型。而张设在连续通宵了几个晚上后,再也支撑不住,休克了过去。 不幸中的万幸,张设及时被同事发现送去了医院,保住了性命,不过他的心魔却脱离了他的身体,留在了洛金大厦里。 因是工作压力下产生的心魔,与打工人的怨气可谓同根同源,因此它一出现,整个西洛cbd的怨气就自然地向着它汇聚,渐渐地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而作为心魔,它最喜欢寻找精神脆弱的人,伺机进入对方的心里,进而迷惑对方的心智以取乐,所以佘满庭平时很少见到它的行迹,更不知它藏在哪里。 说到这,师蓬蓬有些奇怪,“那你为什么会附到薛总身上?” 她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薛成荫,但从刚才的短短相处就可看出,薛成荫的精神状态十分稳定,连被邪祟附身这种事都可以等闲视之,按说这样的人应该不在心魔的狩猎范围之内才对。 心魔语气讪讪,“因为她身上有很浓的甲方的气息,我是乙方心魔,当然想体验一把做甲方的感觉……” 师蓬蓬:“……” 其他人:“……” 好一个朴实无华又合情合理的理由。 薛成荫作为年光集团市场部的负责人,毫无疑问是许多广告公司最大的甲方之一,因此虽然她精神稳定,依然一下子吸引到了这个乙方心魔。 也因此,心魔一附身成功,就摆足了甲方姿态,憋着劲地为难颜京,也不管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多么不合理。盖因这就是心魔天生的弱点,难以摆脱催生它们的怨念。 薛成荫没想到自己被心魔盯上的原因竟是这个,一时啼笑皆非,感慨道:“看来以后得多注意一下跟乙方的合作流程才行。” 虽然她自己并不是那种会苛待乙方的人,但下面那么多人,难保不会有人仗着一点权力,在外面作威作福。 工作本身倒是小事,就怕再催生出一个心魔,可不一定有这次的运气。 万幸,这一次碰巧有颜京的高人朋友在场,才使危机得以顺利化解。思及此,薛成荫对师蓬蓬越发感激,可惜当下还有工作要做,不便详谈,只能先加了她的微信。 这个会议室里聚集了大量实体化的怨气,不宜久留。颜京让卫驰找酒店方重新开了一个房间,并将这个会议室暂时封锁起来,等今日的工作结束,再找洛金大厦的负责人说清楚大厦的情况,最好能在这里做一场法事,消解这些怨气。好在洛金大厦的资方一向笃信风水学说,想来不会太难沟通。 师蓬蓬见他们要继续谈工作上的事,显然不方便有外人在场,便拿出一根红线将心魔捆好,跟拎猪肉一样拎起就退了出去。 远远的,还能听到心魔在“嘤嘤”求饶:“姐,你能不能放我一马?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师蓬蓬:“谁是你姐?” 心魔:“哦哦,我懂,爸爸!妈妈!大姑奶奶!你是我滴神!” 颜京:“……” 不愧是乙方的心魔,姿态都如此的卑微…… …… 与此同时,西洛市人民医院的一个病房里,已经昏迷了一个月的张设缓缓睁开眼,嘴唇翕动:“妈……” 守在他身旁的母亲一个激灵,连忙抬头看去,顿时惊喜地瞪大眼睛:“阿设,你终于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接着去冲到病房外大喊,“医生,护士,阿设醒了,你们快过来看看啊!” 走廊外顿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医生和护士很快涌了进来。 这一个月来,医生给张设做了无数检查,明明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但是张设就是一直昏迷不醒。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家属越来越焦虑,医院方面也束手无策,这两天已经开始考虑把他转到京城的医院去了。 没想到突然之间,张设毫无征兆地就醒了。 主治医生来到病床前,正要开始检查,就见张设一脸释怀的样子,缓慢但坚定地说道:“我、我要辞职……” 心魔拔除,过往的执念随着消散。经历此一大劫,方知人生大事,不过生死。 工作固然重要,却不值得以健康和生命为代价。 师蓬蓬把心魔收好,正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卫驰就从后面跟了上来,递给她一张橙边白底的临时工牌:“师小姐,差点忘了,这是颜总交代给你的。大会场那边的培训会快开始了,你先去找个地方坐下,我和颜总签完合同就过去。” 又和她说了会场的详细地点,便匆匆忙忙地往回走了。 师蓬蓬一边往会场的方向走,一边低头看了眼工牌,然后:“……?” 只见工牌上的公司名称赫然写着四个字:猫爪科技。 师蓬蓬这才恍惚记起爷爷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曾经说过颜京在西洛一家挺大的公司上班。 只是她一向对颜京的情况不甚在意,即使接了颜老爷子的单子,也从来没想过要多问,想着反正不管颜京做的是什么工作,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是真没想到,颜京居然是猫爪科技的员工! 这关系可就大了! 可惜卫驰已经走远了,颜京这会也在忙,只能等晚点再问了。 …… 猫爪科技的这场培训会,正是针对最近的助农专题,向即将参加活动的各大商家开展的主题会议。 师蓬蓬当初刚申请到猫爪的流量扶持时,猫爪的工作人员就和她提过后续会有这么一个培训,她还挺期待来着。只是后来她的渠道被同公司的刘裕广抢走,和猫爪对接的人也换成了刘裕广的下属,师蓬蓬便没有了后续的消息。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来到了这个培训会,师蓬蓬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猫爪不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视频平台,光是一个专题的培训会,规模就十分惊人。 此时临近开场,大厅已经坐满了人,师蓬蓬只能往人员较少的角落里走。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刚要坐下,旁边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师蓬蓬,你怎么在这?” 师蓬蓬侧过头,就看到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正是公司的销售主管刘裕广。 刘裕广身旁还站着一个穿蓝色西装的瘦高男人,胸前挂着猫爪工牌,上面写着渠道部经理康禄。两人避开人群站在角落里,似乎正在谈论什么。 刘裕广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师蓬蓬,眉头皱成了一团。倒是康禄一见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脸上立刻多了几分兴味:“刘经理,这位是?” “康经理,她就是我们公司电商部的那位同事,师蓬蓬。”刘裕广应道,说着还凑近他耳边,小声嘀咕几句什么。 “原来就是她啊。”康禄神色微微一变,再看向师蓬蓬时,语气中多了几分傲慢,“师小姐,我们公司好像只给贵司的刘经理一人发了邀请函吧,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师蓬蓬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善,心里感觉有些古怪,但还是礼貌地点了下头,如实说道:“我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哦?”刘裕广闻言挑了下眉,一脸不信,“以前怎么没听说,你还有这样的人脉?” 这场培训会虽说是对外开放的,但猫爪科技的名头摆着,邀请函极为抢手,如福熹这样的小商家,一个公司只能拿到一张。 师蓬蓬刚出社会,职场上的朋友都没几个,更别说能给她邀请函的了。 康禄也轻笑了一声,带了几分戏谑:“不知你朋友是哪个商家的,说出来我认识一下。” 师蓬蓬对他的态度很是反感,但考虑到他是颜京的同事,还是忍了下来,冷淡地说:“不是商家,他也是猫爪的员工。” 她想起刚过来时颜京对她的嘱咐,便又补充道,“叫颜京。” 不料此话一出,康禄和刘裕广对视一眼,竟是同时大笑起来。 刘裕广前俯后仰,几乎都要把眼泪笑出来了,道:“师蓬蓬,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吹牛呢?” 康禄自恃身份,倒是没那么夸张,但脸上也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师小姐,让我考考你,你知道颜京是什么人吗?” 师蓬蓬见他们的反应如此奇怪,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脸上仍不动声色,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没有应话。 刘裕广以为她是因为被拆穿而尴尬得不敢说话,越发的得意,一副领导的口吻道:“蓬蓬,别说哥没告诉诉你,猫爪直播只有一个叫颜京的人,就是康经理的顶头上司,电商部的副总裁。” 师蓬蓬:“……?!” 嚯,这孙子职位这么高呢! 第11章 霸道总裁 若说刘裕广和康禄方才还有所疑虑,现在则完全确定,师蓬蓬就是在信口雌黄。 她要是随便说个别的什么人都还好,偏偏说的是颜京。颜京在猫爪是什么地位?若她能有颜京这条门路,又怎么会花了那么多功夫,才拿到猫爪的一个小推荐位,还轻而易举地让刘裕广给抢了过去。 想来她还是心有不甘,因此想方设法蒙混进了猫爪的培训会,至于想做什么,也不难猜。 年轻人大都天真,没见识过社会的险恶,总以为这是一个可以让他们讨公道的地方。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1节 想通此节,刘裕广也不着急了,还故意逗弄她:“蓬蓬,你要是真那么想做猫爪的渠道,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何必搞得这么麻烦?你入职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随时欢迎你来我部门。” 师蓬蓬刚进福熹食品还没多久的时候,刘裕广看她长得漂亮,曾提出让她转岗到他手下,并话里话外地暗示她不要浪费自己容貌上的优势。 师蓬蓬对他这种行事风格极为反感,当时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刘裕广被她下了脸面,自此一直看她不顺眼,这次抢她渠道,除了看中猫爪的资源外,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给她一点下马威。 “没事的话我走了。”师蓬蓬懒得和他作口舌之争,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康禄伸手拦她。 师蓬蓬只得顿住脚步,耐着性子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康禄冷眼看她,透着一股轻蔑,“不过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请你马上离开。” 若师蓬蓬是个懂得看形势的,顺势接下刘裕广抛出的橄榄枝倒也罢了,但她既然油盐不进,康禄可就不能让她继续留在会场里。 虽然她人微言轻,大概也不知晓什么,但看着是个难搞的倔脾气,万一闹腾起来,被有心人知道了,他还真不好处理。 师蓬蓬面色一垮:“凭什么?” “当然是凭我是猫爪的领导。”康禄冷笑一声,随即朝不远处的两个保安招了招手。 两个保安连忙小跑过来,其中一人问道:“康经理,请问有什么事吗?” 康禄看了眼师蓬蓬,道:“这个人没有受到我们的邀请,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你们把她带出去。” “是。”保安点头,转身道,“这位小姐,请你跟我们走吧。” “别听他胡说,”师蓬蓬退后一步,拿出临时工牌,“我有证件的。” 康禄眼睛微微一眯,恍然大悟:“好啊,原来是偷了我们的工牌。” 师蓬蓬:“……” 这人有毒吧?猜得很好,下次别猜了。 两个保安闻言,更笃定这女孩不是正经宾客,见她不配合,便要强行动手。 师蓬蓬都无语了:“我真是颜京的朋友!” 刘裕广见她到了这时候还在痴人说梦,越发地觉得好笑,讥讽道:“你要是颜京的朋友,我就是颜京的爹……”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我怎么不知道我在外面还有个野爹?” 刘裕广转过头,才发现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正用一种不爽的眼神看他。 正感到疑惑,就见康禄脸色猛然一变,脱口喊道:“颜、颜总,你怎么来了?” 刘裕广:??谁? 颜京刚刚和薛成荫签完合同,卫驰就提醒他该出席培训会了。由于心魔的意外,今日的行程比预期的要赶,颜京力求低调,便从侧门进来,准备绕小道到主席台,没想到一拐弯,就看到了师蓬蓬被几个男人围在角落里,看起来似乎在争执什么。 颜京见情况不对,便上前想了解一下情况,结果正好听到了刘裕广的炸裂发言。 刘裕广反应过来,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连忙换上谄媚的笑:“您就是颜总啊,抱歉抱歉,我刚才在开玩笑呢……” 颜京没搭理他,看向师蓬蓬:“发生什么事了?” 康禄还以为是在问他,忙应道:“颜总,这个人偷了我们的工牌混进会场,还胆大包天地冒充您的朋友,我正要叫保安把她带走呢。” “你在说什么呢?”颜京莫名其妙地看他,“她就是我的朋友。” 康禄、刘裕广:???!! 颜京的话不亚于平地惊雷,康禄和刘裕广俱是一愣,由于太惊讶,表情都有些扭曲。 “这这……”康禄看看颜京,又看看师蓬蓬,一时竟失了言语。 颜京:“怎么?” “没、没,”康禄一激灵,这才回过神来,他反应还算快,当即把保安赶了回去,换上一副和善的面孔,“原来是这样,误会,都是误会,哈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师蓬蓬见他变脸这么快,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康禄顿时脸都绿了。 颜京觑了她一眼,嘴角微抽:“你还笑得出来?” 师蓬蓬摊手,一脸的理直气壮:“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嘛。” 颜京:“……” “罢了。”颜京按了下额角,无奈道,“你跟我来吧。” 这小神婆可是今天的大功臣,若不是她,猫爪和年光集团的合同能不能签下来都不一定,结果就这么一会功夫,她居然差点让人赶出去了。 真是让人不省心,还是得看着才行。 师蓬蓬倒是无所谓,“哦”了一声,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走了。 直到两人走远,刘裕广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缓缓地看向康禄:“康经理,这这、怎么会这样?这下该怎么办?”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康禄顿时想起这个罪魁祸首,咬着牙骂道:“你还敢问我?不是说她就是个刚出社会的小年轻吗?为什么会认识颜京?你算是可把我害惨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刘裕广也火了,他好歹工作了这么多年,也是有点社会地位的,哪能忍受这样劈头盖脸的指责,道,“康经理,钱你也没少收,总不能一点风险都不担吧?” “那点钱算什么,你知道颜京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怎么会知道他是什么人,倒是康经理你,若是那么害怕颜京,一开始就别出来捞不就行了?” …… 师蓬蓬一边走一边感慨:“厉害啊,京哥,没想到你居然是猫爪直播的副总裁!” 颜京奇怪地看她:“你之前不知道吗?” 他们相亲的时候师蓬蓬就直白地说是看中他“条件好”,后面也从来没问起他工作的事,颜京以为她是早就都弄清楚了。 师蓬蓬想说我哪会知道,但转念一想,刚刚才承了他的人情,还是得给一点面子,便含糊道:“隐隐约约有听我爷爷说过你工作很好啦……” 颜京闻言,顿时对她更鄙视了。 原来她连他具体是做什么的都不了解,只是听到他工作好,就巴巴地跑来和他相亲了。 太堕落了! 不过他反正已经把态度和她说清楚了,也就不再纠结,话锋一转,道:“你和康禄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方才康禄竭力掩饰,但颜京不是傻子,别说师蓬蓬明明拿着工牌,就算真是混进来的,现场这么多人,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引起注意,更不会闲得专门去赶她。 除非事出有因。 师蓬蓬默了一下,倒不是不好意思告诉颜京,而是不知该怎么说起。她也不笨,一早就听闻过刘裕广一贯的做事“门道”,所以在得知猫爪同意让刘裕广上架违规产品的时候,就隐约有所猜测。 刚才看到刘裕广和康禄混在一起,后面两人又那样防备着她,则让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她手上没有证据,也不清楚猫爪的规章制度,只怕贸然说出,颜京不一定能处理,反而还让他难做。 颜京见她犹豫,脸色不虞,道:“怎么,不相信我?” “不是。”师蓬蓬眨眨眼,“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必要说。” 颜京下巴轻抬,一脸的不容置疑:“如果是猫爪的事,那有没有必要,得我说了才算。” 师蓬蓬被他的王霸之气震了一下,差点忘了他在阴物面前狼狈的样子。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客气,便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她没有说自己的怀疑,相信他能坐到这个位置,只会想得比她更深。 果不其然,颜京听完,脸色就是一沉,冷笑道:“我就知道姓康的不老实。” 电商部门对接各大商家,油水可观,很难保证下面的人不起歪心思,猫爪这种体量的公司,也几乎不可能杜绝这样的事情。但助农专题是国家扶持的项目,目的不仅仅是卖货这么简单,颜京绝不允许有人染指。 “你放心,我会查清楚的。”颜京看着她,“还有你的推荐位,我也会争取给你恢复的。” 师蓬蓬精神一振:“可以吗?” 如果真的查到刘裕广身上,势必会涉及福熹食品,所以她真没想过还可以把推荐位拿回来。 “当然。”颜京挑眉,“算起来,你还帮了我一个忙。” 师蓬蓬一听就明白了。 估计颜京早就怀疑康禄有问题了,只是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能动他,她这一波,算是给了颜京一记助攻。 师蓬蓬抱拳:“不客气。” 颜京好笑,冷哼一声,“康禄踢到你,算是踢到铁板了。” 师蓬蓬:……这就是霸道总裁的魅力吗?爱了。 “京哥,你真好!”师蓬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并很有敬业精神地承诺,“你放心,以后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一步都不会离开你的。” 颜京:“……” 他还是第一次得到师蓬蓬这么直白的肯定,一时竟有些不习惯,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见她一脸崇拜(?的样子,生怕她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轻咳一声,强调道:“我只是公事公办,你可不要想太多了。” 师蓬蓬莫名,这有什么好想太多的? 不管了,老板说什么都是对的,师蓬蓬乖巧点头:“我懂我懂。” 第12章 怪梦 培训会结束后,师蓬蓬按照约定,给佘满庭做了一场超度仪式,驱除了他身上的怨气,使他得以挣脱洛金大厦,去往阴曹。 颜京那边的速度也很快,只过了两日,猫爪直播内部就传出消息,渠道部经理康禄收受贿赂,被公司开除调查,向他提供过好处的商家全部撤销原定的合作计划,情节严重的永久进入猫爪的黑名单。刘裕广的产品也在被撤掉合作的名单里,好在主要是他的个人行为,福熹食品没有受到牵连。 师蓬蓬随后收到猫爪的工作人员的电话,通知她可以继续参加专题活动,平台除了恢复原定给她的推荐位外,还额外补偿了她一部分流量扶持,其中包括一个大类目的首页展示。 师蓬蓬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惊了,心想颜京太够义气了,居然给她争取了这么多福利。 首页展示这种资源,放以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她赶紧给颜京发了条信息表示感谢。 颜京的回复言简意赅。 颜京:【不客气,你们公司那个姓刘的付过钱了。】 spp:【0.0】 原来刘裕广和康禄的交易,不单单是挤占了师蓬蓬的一个推荐位,还有后续的一系列资源输送,这个首页展示就是其中之一。为此,刘裕广付出了不少好处费。 现在康禄被带走调查,他的账户也被冻结,刘裕广想拿回这笔赃款可没那么容易,何况猫爪也对他保留了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所以说,这些资源都是刘裕广买过单的也不完全是个玩笑。 当然,要说这里面没有颜京的指示那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走的是正规的渠道,以他的身份,这就是捎带手的事。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2节 刘裕广为此焦头烂额,急得嘴角起了几天燎泡。可惜他在福熹树大根深,谭薇现阶段还动不了他,只能暂且将事情压下。 师蓬蓬对此深感遗憾,不过眼下也没精力关注他。猫爪直播的助农专题已经正式上线,她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本来只有一个小推荐位,师蓬蓬计划是先专心运营平河村的竹艺制品这一项。 但现在有了更多的流量扶持,连带着,店铺的其他产品也都有了不错的曝光。 师蓬蓬又做运营又做客服,忙得不可开交。好在辛苦归辛苦,总算有了回报,她手上的几个产品卖得都很不错,短短几日,都快赶上一些大客户的订单了。 平河村的竹制品受限于品类特性,销量没能大爆,不过也比预期的好上许多。温妙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连着给师蓬蓬发了好几条感谢的信息,又另外寄了两大包裹的特产给她。 师蓬蓬在办公室就把包裹给拆了,见都是笋干腊肉一类的东西,便分给了同事,自己只留了一部分,还给颜京发了条信息。 spp:【哥,平河村的老乡给我寄了很多笋干和腊肉,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味道挺不错的,给你寄一份?】 那边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复。 颜京:【平河村?】 spp:【就是我在卖的土特产】 颜京:【不用。】 过了十分钟,又发过来一条。 颜京:【忙,不做饭。】 spp:【0.0哦,那我自己吃啦】 那边没再回复,师蓬蓬也就没管,正想继续工作,又有一条新的信息跳了出来。 英勇的特种兵:【姐,在吗?】 spp:【你是?】 英勇的特种兵:【嗷嗷嗷,是我啊,郭锦苔,你在玉肩山救了我一条狗命的,记得吗?】 一说玉肩山,师蓬蓬就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半夜上山看日出遇到黄娘子的特种兵男大。 这什么破id……师蓬蓬赶紧改了个备注。 spp:【记得,什么事?】 郭锦苔:【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接不接单子,我舍友想找人去家里做场法事。】 师蓬蓬有点奇怪,既然是郭锦苔的舍友,那也就是大学生,不说信不信这个,一般要做法事,首先想到的也应该是去找观里的正经道士,怎么会找她? 她刚想问,对面就先抢答了。 郭锦苔:【不是给人做的,是给他的猫。】 男大的手速非同凡响,郭锦苔打字速度比颜京快多了,信息一条接一条发过来,不一会,就把事情缘由交代了一遍。 原来他舍友家里从小养了只猫,养了足有二十几年,远远超过了普通猫的年纪,上个月,那只猫由于年纪太大老死了,他舍友很是伤心了一阵子,不过想到猫是寿终正寝的,很快也就看开了。 不料到了半个月前,他舍友突然频频做起了怪梦,梦里他那只已经老死的猫就蹲在他的床头,也不说话,就用一双碧绿的大眼睛幽幽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欲诉还休的谴责。 一开始,他舍友还以为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同样的梦连着做了半个月,心里难免有些发毛,便和几个舍友说了。 其他人倒也罢了,郭锦苔可是有过灵异经历的,一听就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不能放任不管。两人发挥大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在网上一通查找,最后得出结论,这种情况属于死后不安,应该要找人来做一场法事,超度亡魂。 舍友一开始还真是想去找个道士,但因为是给猫做的,怕让人笑话,又怕遇到骗子,这时郭锦苔就想起了师蓬蓬,这位的实力他可是亲眼见过的,年纪也和他们差不多,包容性应该比较强。舍友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 看完信息的师蓬蓬:“……” 这就是清澈的大学生吗,网上查一查就把结论定了。 spp:【行。】 有钱赚当然还是要赚的,何况这才是她本专业的事。不过这几天她还在忙,只能和郭锦苔约了晚上过去。 …… 到了约定当天,师蓬蓬提前一小时下了班,带着她的帆布包和一袋平河村的特产前往洛江水岸。 特产是给郭锦苔带的,他上回在玉肩山的农家乐吃土菜时一直说好吃,师蓬蓬便顺口问了一句要不要特产,他连回三个要,尽显牛马本色。 洛江水岸是西洛市有名的高端小区,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小区管理十分严格。 师蓬蓬在门卫处登记了身份信息,然后站在保安亭旁边,正等着郭锦苔和他舍友出来接,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神婆,你怎么在这?” 师蓬蓬转头,就对上一张俊美的面孔。 颜京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短袖下露出流畅的手臂肌肉,额头上缀着一层细密的汗,看样子应该是刚运动完。 师蓬蓬“咦”了一声,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真巧啊。” “嗯。”颜京慢吞吞地点了下头,眼神有些古怪,他记得她住的地方离洛江水岸还挺远的,这应该不是她正常活动的区域才对。 视线向下,看到了她手上拎着的一袋笋干腊肉,联想她前几日发的信息,颜京顿时恍然。 她也真是的,居然还专程送过来,也不嫌麻烦。颜京板起脸,一脸矜持:“不是都跟你说了不用……” 还没说完,就见两个朝气蓬勃的大男生从小区里跑出来,其中一人飞奔到师蓬蓬面前:“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他们有钱人的小区太麻烦了。” 说着自来熟地去给她提东西,又是一阵“哇哇”叫,“这些就是带给我的吗?太多了吧,你太客气了……” “闭嘴,”师蓬蓬被他吵得耳朵疼,“拿着就是了。” 郭锦苔:“哦哦。” 师蓬蓬这才又转头去看颜京:“你刚刚要说什么?” 颜京抿了抿唇,面无表情:“没什么。” 师蓬蓬:“。” 这小子怎么又不高兴了,真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捉摸。 郭锦苔的舍友叫卢俊青,能住在这个小区,可见家境优渥,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平时都忙得不见人影,家里经常只有卢俊青和保姆阿姨。 因为今天要做法事,卢俊青专门给保姆放了一天假。 颜京听了一会,才知道师蓬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再看郭锦苔手上那袋本应该是他的特产,心情莫名地不爽,冷不丁开口:“我可以一起去看看吗?” 郭锦苔和卢俊青都是社牛,知道他是师蓬蓬的朋友,又是一个小区的,自然都无所谓。倒是师蓬蓬有点奇怪,问道:“你对法事感兴趣?” 以往他可都是有多远离多远的。 颜京双手插兜,神色酷酷:“没见过猫的。” 师蓬蓬:“……哦。” 几人一起上了楼,卢俊青刷指纹开门,刚要招呼他们到客厅坐下,就见一道花色的影子从柜子上跳下来,猛地扑向旁边的一个玻璃摆件。 卢俊青大惊:“花盆,别闹!!” 但哪里来得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玻璃摆件砸到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卢俊青发出尖锐的爆鸣声:“花盆,求求你快收了神通吧,再折腾下去,我们早晚住上毛坯!” 只见那是只三色的狸花猫,长得皮光水滑,十分健硕。它对卢俊青的话充耳不闻,见有其他人一起进来,也只瞥了一眼,便一抬屁股,大摇大摆地往阳台跑了。 师蓬蓬:“这是?” “哦,它是我刚收养的猫,叫花盆。”卢俊青一边捡玻璃碎片一边叹气,“这个小骗子,我本以为它跟板砖一样亲人呢……” 板砖就是他原来养的那只猫。 卢俊青说,板砖走了以后,他原本是不想再养猫了的,但是大约半个月前的一天,他外出吃饭时,路边突然跑出来只流浪猫抱住他的小腿,还亲昵地用脑袋蹭他。 那天下着大雨,流浪猫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特别可怜,卢俊青当时就心软了,但又还没做好接受一只新猫的心理准备。正在犹豫的时候,前面的楼上突然掉下来一个花盆,把他吓了一跳,因为他原本正好要经过那里,如果不是被流浪猫抱住,那个花盆可能就砸到他头上了。 卢俊青觉得是这只猫冥冥之中救了他一命,这才下定决心,把它收养了回来,取名花盆。 当时花盆对他又抱又蹭,卢俊青还以为是只好脾气的猫,没想到到了家里还没两天,这家伙就露出了真面目,别说让他抱了,摸都不给摸一下,更别说动不动就在家里跑酷,破坏力堪比哈士奇,而且它还尤其喜欢破坏卢俊青的东西,卢俊青好几双名牌鞋子都让它咬了个对穿。 “它真的好过分,你们知道吗?我现在叫它都不理一下,总是用背对着我。我一开始还以为它听力出问题了呢,后来我发现它看电视的时候耳朵是会动的。” 说到这,卢俊青泪流满面,“你们说,我是不是遇到猫界的杀猪盘了啊?” 师蓬蓬、颜京:“……” 郭锦苔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开点,嫂子好歹貌美……” 第13章 怪梦 师蓬蓬点燃一张黄符,屏息凝神绕着屋子搜寻。约么一刻钟功夫,她走完一圈,回到客厅。 卢俊青和郭锦苔紧张地看着他,卢俊青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师蓬蓬摇摇头,神情有些困惑:“你家里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作祟的东西。” 按说卢俊青的情况,的确是很典型的祟梦之症。 祟梦,即鬼祟入梦。 但她方才搜寻一周,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且大概是做生意的缘故,卢俊青家里请有土地和财神,若真有鬼祟出现,必然也会引起神法的异动,但他家的土地和财神也都一切如常。 “这样啊……”卢俊青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难以言说的失落,挠挠头道,“难道真的只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师蓬蓬一时也想不明白,道:“先做法事吧。” 无论他的猫是否曾经托梦,为它做一场法事总归是个告慰。 法事需要的一干用品卢俊青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便将餐桌收拾出来作为临时供桌,几人一起将花果香烛等按照法事科仪的要求一一摆放。 卢俊青又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牌,木牌做工精美,上面还雕了两个尖尖的猫耳朵,颇显心意。 “这是我在网上找人给板砖做的灵位。”卢俊青说道。 只见木牌正面刻着“卢板砖”三个字,上面还有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里是只漂亮的玳瑁猫,胡须和毛色都已经泛白,但体型依然肥硕,正慵懒地趴在阳台的猫爬架上晒太阳。 卢俊青把木牌摆到供桌主位上,这时小腿处突然传来一阵毛绒绒的触感,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一直在阳台的花盆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里,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卢俊青怕了这祖宗,正要赶它,不料花盆比他更快地纵身一跃,跳到了供桌上面,然后伸长爪子去扒拉那块木牌,“喵——” “花盆,不可以!”卢俊青一惊,连忙去抓花盆。但花盆充耳不闻,往前一蹿,灵活地避开了他的手,同时张口叼住那块木牌,一转身往旁边的柜子上跳去。 卢俊青双手捧脸:“完了完了完了——” 以花盆的破坏力,板砖的灵位怕是不保!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3节 然后,他就见师蓬蓬一个纵身,右手往前一抄,跟扣篮似的,一把就将那坨毛绒绒的狸花猫扣了下来,干净利落地夹在手肘里。 卢俊青:“……?” 卢俊青瞬间闭嘴,竖起个大拇指:“牛啊,姐,这你都能逮住!” “这有什么,”郭锦苔的彩虹屁立刻跟上,叉腰道,“你是没见过我们姐抓鬼时的英姿!” 一旁的颜京:“……” 这就是当代大学生的精神状态吗?真是让人羡慕。 花盆显然没想到会被区区一个人类制住,气得“喵喵”大叫,挥舞着爪子就要去挠师蓬蓬,奈何根本不是师蓬蓬的对手,很快嘴里的木牌就被抠走了。 卢俊青接过木牌,赶紧检查了一遍:“还好还好,没被咬坏。” 花盆咬合力惊人,只要稍微用点力,这牌子少说都得留下几个牙印,好在折腾了这么一会,牌子还是完好如初。 但卢俊青却动了怒,气汹汹地把花盆带到房间里关起来,“你好好地反省一下!” 放完狠话,还把房门上了锁,避免它再跑出来搞破坏。 清除了干扰因素,时辰也差不多了,师蓬蓬让卢俊青重新把板砖的灵位放好,便正式开坛。 她先烧了一道符,随后念诵悼词。 “太上敕令,超汝亡魂,黄泉碧落,四生治恩……” 卢俊青按照指示,上前点了一炷香。从命理的角度看,宠物算在人的子女宫里,所以他不给板砖行跪拜礼,只作简单的祭仪即可。 颜京和郭锦苔站在一旁观看,郭锦苔用手肘拐了一下颜京,好奇地小声询问:“哥,如果宠物算在子女宫的话,那俊青现在收养了花盆,是不是就算有二胎了?” 颜京额角微抽:“……我不知道。” 正说着,屋里忽然吹过一阵冷风,供桌上的烛火摇曳,整齐放在桌前的一刀金箔火纸四散翻飞,“哗啦啦”地飘得满地都是。 郭锦苔只觉背脊一寒,刚想搓一搓胳膊,肩膀上突然一沉,却是颜京把手搭了上来。 郭锦苔疑惑:“哥,你干嘛?” 颜京神情淡淡,显出社会人的沉着冷静:“不要怕,我保护你。” 郭锦苔顿时被他的猛男气概震了一下,感动道:“谢谢你,哥,不过你能不能轻点啊?” 他感觉肩膀都要被捏碎了。 颜京不满地觑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师蓬蓬在忙,哪里轮得到他抱怨,心里鄙视着,还是面无表情地放轻了一点力度。 这边,卢俊青心头不自觉地“砰砰”直跳,紧张地看向师蓬蓬。师蓬蓬兀自念咒,心里却也有些奇怪,这情形,分明是亡魂受到感召的迹象,可是卢俊青家里并没有亡魂…… 忽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夜空,“嗷呜——” 卢俊青吓了一大跳,四处张望:“是板砖在叫吗?它在哪里?” “不是。”颜京脸色微白,不过表情还维持得很好,望向方才用来关花盆的房间,“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卢俊青回过神,仔细聆听,才发现果然是花盆在叫。 不仅如此,花盆似乎还在不停地挠着房门,只听门板“刺啦”作响,刺耳的声音在冷风中一阵阵地回荡,使得氛围更添了几分诡异。 “花盆战斗力好强啊。”郭锦苔惊叹,“房门听起来都要碎了……” “这破猫!不行,这次我一定要教训它!”卢俊青本就心绪不宁,此时越发地恼怒起来,起身就要往房间去。 “等等。”师蓬蓬拦住他。 “怎么?”卢俊青问。 师蓬蓬指了指供桌:“你看。” 卢俊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刚才插下去的三柱清香,此时突然猛烈地燃烧起来,白色浓烟升腾而起,和漫天飞舞的金箔火纸一起在半空中打了个转,随后慢慢地飘向花盆所在的房间。 卢俊青不解:“这、这是什么情况?”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师蓬蓬眉头凝起,“板砖的魂魄,似乎就在那里……” 卢俊青一愣,随即狂喜:“板砖回来了?” “不是。”师蓬蓬摇头,这正是她最疑惑的地方,因那魂魄并非受感召而来,反而像是……从一开始就在这里的。 可是这个屋子里,千真万确没有任何阴物的痕迹。 白烟、火纸和符灰还在不断地往房间的方向飞去,花盆的叫声越发刺耳,仿佛在宣泄着极大的不满。 师蓬蓬给了卢俊青一个眼神:“先把花盆放出来。” “哦哦。”卢俊青慌忙小跑过去,刚把门打开,花盆立刻大叫一声蹿了出去,吓得他猛往后退了两步。 好在花盆并没有伤他,而是飞快地跑到客厅,一个借力蹦到供桌上,仿佛发了狂一般,对着一桌子贡品疯狂地撕咬起来。 卢俊青又惊又急:“花盆,你干什么——” 花盆对他的话一如既往地充耳不闻,它力气极大,只听“丁零当啷”一阵响,大半的贡品已被扫落到地上,满室狼藉。 郭锦苔也是一声“卧槽”:“这猫怎么这样啊!板砖的法事算是完了……” 师蓬蓬却并不如他们两人激动,甚至还站远了一点,静静地看着花盆在供桌上横扫一切。 她注意到,在花盆跑出来以后,白烟和纸灰就不再往别处飘飞,只绕着供桌打转。 准确来说,是绕着花盆打转。 难道…… 卢俊青先前关于花盆的话一句句浮现,蓦地,一个古怪的念头冒了出来,一切吊诡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解释。 师蓬蓬抬头叫卢俊青:“小卢,你叫它的名字试试。” “花盆?”卢俊青莫名,“我一直在叫它啊,你没看它都不理我……” 师蓬蓬:“不是,叫板砖。” “啊?”卢俊青更加困惑,但很快像是明白了什么,怔怔地看向还在发狂的花盆,抖着声音喊,“喂,板砖,是你吗?” 声音落下,花盆的动作骤然顿住,仿佛电影里被定格的画面。紧接着,它身上的花色飞快变换,褪成泛白的玳瑁色,直到完全成为照片上的板砖的样子。终于,它缓缓地转过身来,碧绿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一圈,这才“喵呜”一声,扑到卢俊青的怀里。 “唉哟。”这猫实在不轻,卢俊青被撞得一个踉跄,连忙抬手托住它。 板砖两只前爪搭在他的肩膀上,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下巴,与先前高冷的样子判若两猫。 “板砖,真的是板砖!”卢俊青又惊又喜,更多的还是迷惑,“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蓬蓬走近一步,捏诀点在板砖的额间,板砖睁着眼睛看她,轻轻叫了一声,到底没有躲开。片刻,师蓬蓬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道:“板砖已经有了气候,本来和你家的缘分该尽了,但应该放心不下你,所以又跑了回来。” 郭锦苔蚊香眼:“听不懂,能不能中译中一下?” 师蓬蓬:“简单来说,就是板砖快要成精了。” 所谓物老成精,动物亦然,板砖作为一只长寿的老猫,显然也开了灵窍,有了成精的机缘,想要进一步修炼,便不能再与凡人生活在一起,所以板砖假死离开。 但在离开后不久,它又感知到了卢俊青会有危险,想是放心不下,奈何它与卢俊青缘分已尽,不该再有牵扯,唯一的法子,便是耗尽仅有的一点修为,换了个模样,专程回来救下卢俊青。 “花盆”会在那个雨天从路边跑出来抱住卢俊青的小腿,不是偶然,正是为了阻止他从那个危险的花盆下面经过。 但板砖这样做毕竟有违天道,折损了修行,所以需要卢俊青再次认出它来。 “这其实也是一种‘讨口封’。”师蓬蓬说道。 在民间传说里,动物在获得一定道行后,就会向人寻求“口封”,由人赋予它们某种资格或能力。 最常见的就是黄鼠狼,它们“讨口封”的方式是直立起身子,头戴草帽向路人询问:“你说我像不像人?”如果路人回答“像”,它们便能修得圆满,化出人身。 而板砖讨的“口封”,便是由卢俊青喊出它的名字,这样他们的缘分得以延续,它也才算渡过了这一劫。 可是卢俊青肉眼凡胎,哪里能看出它的本体,又另外给它取了“花盆”的名字,把它气得够呛,所以才怎么叫它都不搭理,还咬坏了他好几双鞋子。 板砖既非真死,阴魂自然没有离体。师蓬蓬只当它是卢俊青救助的流浪猫,没有多加留意,因此一开始并未发现它的异常。它原就是这家里的猫,土地财神自然也不会有所异动,反而还清除了它留下的淡淡妖气。因此师蓬蓬一番搜寻下来,才会一无所察。 也是因为它其实还没有死,所以后面被做法事强行超度,才会那么生气。 知道真相的卢俊青紧紧抱住板砖,嚎啕大哭:“板砖,都是我不好,差点害了你!” 郭锦苔也很感动,感慨道:“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你的名字》吧!” 第14章 怪梦 板砖得了口封,渡过了这一劫,便要离开。 卢俊青虽然很想让它留下来,但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只能准备了一堆它以前最喜欢的猫条和罐头,和师蓬蓬几人一起,依依不舍地将它送到小区后面的洛江边上。 “板砖,再见了,以后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也要回来看我哦。下一次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尽量认出你来的。”卢俊青说道。 “喵——”板砖叫了一声,碧绿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即叼起一个罐头,转过身沿着江岸跑了。 很快,猫身便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卢俊青抬手揉了揉眼睛,声音哽咽:“江边的风好大,吹得我眼睛疼。” 郭锦苔没拆穿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 一行人便往回走。 路上,卢俊青还不断地向师蓬蓬询问:“姐,你说我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板砖啊?” “有可能的,”师蓬蓬笑道,“不过它如果再出现的话,讨的估计就是别的口封了。” 卢俊青不明:“什么?” 颜京余光觑了过来,淡声开口:“你说我像不像人?” 师蓬蓬看他一眼,嘻嘻一笑:“像的。” 颜京:“……” 颜京闭了闭眼,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曲起食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你机灵。” “昂!”师蓬蓬自知理亏,也没还手,只揉了揉额头,“轻点啊哥,很痛的。” “别装了,我根本没用力。”颜京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一击得手,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卢俊青反应过来,“啊”的一声,讷讷道:“那我以后遇到小动物问我这个问题,一定要说像才好。” 郭锦苔陷入深思:“……遇到动物开口说话,不是应该先跑路吗?”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4节 卢俊青:“你们没猫的人是不会懂的。” 郭锦苔:“说明我们没猫的人比较正常。” 两人一来一往地拌着嘴,不知不觉间伤感的情绪淡了许多。不一会,一行人便回到了小区里。 师蓬蓬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刚想开口道别,这时路旁的绿化带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约么两三岁的小孩,张开手臂朝着卢俊青跑过来,一边奶声奶气地喊:“小舅舅——” 小孩子跑得歪歪扭扭,好似一只学步的企鹅。 “可乐,你别跑啊!”卢俊青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伸手要去扶她,但还是晚了一步,小名可乐的小女孩双脚突然像是绊到了什么一样,“扑通”一下摔倒在他的面前,顿时“唉哟”一声。 旁边几人心里不禁揪了一下,好在可乐虽然脸上皱成了一团,却没有哭闹,还反过来捏了捏卢俊青的衣角,憋着眼泪安慰,“小舅舅,我没事,你不要紧张哦。” “知道了。”卢俊青哭笑不得地把她抱起来,转头看绿化带另一边,可乐的妈妈正在接电话,见他看过来,还朝他挥了挥手。 郭锦苔凑近上来:“这是你外甥?好乖啊!” “可乐是挺乖的,不过也是因为摔习惯了。”卢俊青有些心疼地说道。 原来可乐的妈妈正是他的表姐,也住在这个小区里,两家平时经常走动,感情很好,卢俊青对可乐这个小外甥女尤其疼爱。 只是可乐今年已经快三岁了,走路方面却一直不太好。 一般小孩一岁左右学步,到一岁多就能走得很稳当,两岁基本都能跑了。可乐学站立和走路的时间倒是都很正常,但不知为什么,就是一直走不稳,别说跑起来的时候,就是正常走路,也经常平地摔。 为此她家里人这两年没少带她看医生,该检查的都检查了,却始终没能找出原因来。 先前她家里人还想着等孩子大点就好了,但现在可乐都快三岁了,情况还是一点没改善,不免都焦虑了起来。可乐大概也知道自己让大人担心,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忍耐,经常摔了也不喊疼,着实让人疼惜得不行。 “说起来,可乐也该上幼儿园了,到时候还不知怎么办呢。”卢俊青说着叹了口气。 这个年纪的孩子需要跟同龄人交往,但是幼儿园里小孩太多也是个问题,老师不可能时时看着,一个搞不好可能会出意外。 卢俊青原只是随口抱怨一下,也没想能得到答案,却听一路少言寡语的颜京冷不丁开口:“这个小孩的脚上,好像有东西。” 卢俊青一愣:“什么?” 这时他表姐姚佳刚好打完电话,从绿化带另一边走过来冲可乐喊道:“宝贝,跟舅舅说完话没有啊?” “妈妈。”可乐立刻屁颠屁颠地走过去牵住她的手。 姚佳跟卢俊青打了声招呼,见他身边还有好几个朋友,也没好继续打扰他,笑眯眯道,“那我跟可乐就先回去了。” 刚要走,就见当中的那个女孩子突地往前一步,伸手拦她:“等等。” 姚佳莫名:“请问有什么事吗?” 师蓬蓬笑道:“刚刚可乐摔了一跤,衣服上沾了点灰,我给她拍一下。” 说着也不等回答,便弯下腰来,伸出手指在可乐的衣角掸了掸,随着她的动作,一层细细的灰飘落下来。 那灰是灰白的颜色,隐隐的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檀香味,姚佳感觉不太对劲,刚要询问,就听卢俊青惊呼出声:“表姐,你看!” 姚佳循着他的视线往下看,顿时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层灰均匀地铺陈在了可乐的脚下,薄薄的一层好像细面,中间却突兀地出现了一道两指粗的印子,正好横在可乐的双脚之间,乍眼一看,仿佛有根绳子把可乐的两只脚绑了起来一般。 姚佳心头猛然一跳,看向师蓬蓬:“这是什么?” 师蓬蓬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道:“这个叫做绊脚绳。” “绊脚绳”是以前的一种丧葬风俗,在一些比较偏远的地区,人去世后,要在脚脖子上套一根麻绳,这根麻绳就叫做“绊脚绳”。 这其实是因为以前的条件不好,丧礼常是露天举办,一旦遇上雷雨天气或是小动物从尸体上经过,触发体内的磁场,就容易发生“诈尸”现象。有时尸体甚至会站起来,抓住什么就不放手,俗称“死不丢手”,极为骇人。 所以自古有孝子“守灵”的习俗,便是为了防止动物靠近或是遭遇雷雨等意外,发生不好的事情。在逝者脚上拴麻绳,也是以防万一发生“尸变”,尸体真站了起来,也会被绳子绊倒。 一般来说,绊脚绳会在入殓收棺之前取下来,但也有些粗心的忘了取,这根绳子就会随着逝者去到阴间,乃至转世。而带着绊脚绳投胎的人,由于脚上那看不到的束缚,往往走路不太稳当,所以以前农村地区常常会给刚学步的小孩“割绊脚绳”。不过现在这类习俗少了,知道绊脚绳的人也罕见。 看样子,可乐似乎就是脚上还留着“绊脚绳”的人。 而师蓬蓬往可乐脚边撒香灰的做法,则是以前的习俗演变而来的一种法术,叫“布灰验迹”,说的是在过世之人回煞的日子里,在家里筛上细灰,用来观察死者回魂的情况。 姚佳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可乐做了那么多检查都没发现问题,敢情这就不是科学范畴内的事。苦恼了那么久的事情乍然间看到了希望,她不禁又喜又惊,激动地问:“大师,请问你有办法解决吗?” 师蓬蓬点头,笑道:“不用着急,这个很简单的。” 说罢招手唤可乐来到跟前,可乐很是乖巧,虽不明所以,仍依言站定,睁着一双眼睛,和几个大人一起巴巴地看着眼前的漂亮姐姐。 只见师蓬蓬拿出一张黄符,手指一翻,一撮火苗倏然亮起。 “两仪之精,阳火在心——” 随着咒诀,点燃的符纸飞向可乐脚边,明明那里空空如也,火舌却像是接触到什么东西,猛然窜高,隐约还有丝丝缕缕的黑烟。可乐吓了一跳,“啊呀”一声就想退开,但立刻被师蓬蓬按住肩膀。 “别怕,很快就好了。”师蓬蓬笑眯眯地安抚。 可乐听着她如水的声音,心下一定,果然停了下来。 那火烧得很快,不一会就燃烧完毕,只剩下一片薄薄的灰烬。 “好了。”师蓬蓬转头对姚佳说道。 过程简单得不可思议,姚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就好了?” “嗯,阳火克阴,前世残索已经被烧掉了。”师蓬蓬点头,又拍了拍可乐肩膀,“可乐,你跑一圈试试。” 可乐的年纪还不足以让她完全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但隐约明白她似乎可以快跑了,她看看妈妈,见妈妈满脸的期待,眼睛里还带着鼓励,便鼓起勇气,跨步跑了起来。 这一次,她的步伐明显不再摇摇晃晃,跑得又快又稳当。可乐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兴奋地喊道:“妈妈,你看,我不会摔倒了!” 她足足跑了两圈才回来,姚佳一把将她搂紧怀里,眼睛里泛出泪花,“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卢俊青没想到请师蓬蓬来做个法事还能顺便解决小外甥的走路问题,一时也是激动不已,说话都有些磕巴,“姐,你真是我唯一的姐!” 颜京:“……” 这些大学生怎么回事,说话都跟师蓬蓬一样没节操! 姚佳又去握师蓬蓬的手,一迭声地表示感谢,一定要给她包个红包,又好奇她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么会懂这个。 “这道题我会做!”郭锦苔抢答,“我们姐大学专业就是学法术的,老牛逼了!” 姚佳:“……” 姚佳又是一阵恍惚,不过她接受能力倒是挺快,很快回过神来,感慨道,“幸亏你是个年轻人,做事也灵活,刚才要换个上了年纪的人上来和我直说,我还真不一定信呢。” 众人一听,都是会心一笑。 这种事确实不好直说,内里原因不言而喻。 当然,师蓬蓬能那么快联想到绊脚绳,还是因为颜京的提醒,她看了颜京一眼,笑眯眯道:“哥,眼神还是那么好嘛!” 颜京:“……” 他只当没听到,兀自抬手看了眼时间,酷酷说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第15章 疑蛊 这日一早,师蓬蓬带着电脑和文件到于天文化所在的办公大楼。 于天文化是近两年新崛起的一家mcn公司,据说背后老板来头不小,行事更是财大气粗,不仅重金签下了大大小小许多网红,在推广投流上也很舍得花钱。短短时间,公司已然成为业内翘楚。 师蓬蓬这次来,是谈合作带货的事。 因福熹的网店销量节节攀升,谭薇有意加大在线上的投入,眼看现在直播如火如荼,便也想试一下水。但福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几番讨论,还是决定保险一点,先找专业的mcn机构合作。 只是联系了好几家机构,开价却都超出了公司的预算。这些网红公司带货,除了要一笔不菲的坑位费外,还要比例不低的销售分成。 土特产的利润本就不算太高,师蓬蓬自然不愿意答应这样的条件。就在苦恼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于天文化的来电。 于天文化作为业内数一数二的公司,旗下网红的商务报价一向不低,因此师蓬蓬一开始根本没敢考虑他们。没想到于天居然主动提出要跟她合作,并且条件提得十分宽松。 师蓬蓬喜悦之余,心中不免有些疑窦。 接待她的是于天文化商务部的经理孟圳。孟圳约么三十出头,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脸上带笑,看起来很斯文,只一双眼睛里透着精光。他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师蓬蓬一番,随即客气地将她带到会议室里。 很快,师蓬蓬便明白了于天文化找上她的原因。原来孟圳也参加了那日猫爪科技在洛金大厦举办的培训会,师蓬蓬和刘裕广等人发生冲突时,孟圳刚好就在附近,目睹了颜京亲自出面维护她的经过,于是暗暗留了心。 此次找师蓬蓬,说是合作,实际是想要通过她搭上颜京的关系,从而获取更多猫爪的内部资源。 “师小姐,对于我说的方案,你觉得怎么样?”孟圳语气温和,但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师蓬蓬摇头:“抱歉,我觉得不行。” 有一说一,孟圳提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除了要的坑位费和分成都远低于行业水平,并承诺让于天的头部网红给福熹带货外,还暗示可以私下给她一笔回扣。 但师蓬蓬更加明白,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孟圳没想到师蓬蓬拒绝得这么干脆,眉头微皱:“师小姐可是觉得哪里不满意?不要紧,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可以再商量。” “不是不是,”师蓬蓬连忙摆手,满脸都是朴实,“只是您误会了,我跟颜京的关系其实一点都不好,恐怕做不了什么。” 孟圳:“……” 孟圳哪里能信,还想再劝,但师蓬蓬始终不肯松口,最后孟圳实在没了脾气,只能挂着脸把她送走。 “唉——”师蓬蓬叹了口气,正要去等电梯,突然听到有人喊她。 “蓬蓬!” 师蓬蓬循声抬头,就见两个女生迎面走来,前头一人身材高挑,衣着时尚,却是她高中时候的同学许千年。 师蓬蓬不禁有些意外,连忙打了个招呼。 她和许千年高中时并不算熟悉,大学后便没有了联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师蓬蓬本想随便寒暄几句,许千年却是热情的,硬拉着她到附近一家咖啡厅坐了下来。 和许千年一起的另一个女生见状似乎有些无奈,但也没好说什么。 说起近况,师蓬蓬才知道,原来许千年现在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了。 据许千年说,她大学时就开始在猫爪上做短视频博主,几年下来,积累了不少粉丝。因为收入不错,毕业后干脆没有去上班,全职做起了自媒体。 师蓬蓬便搜了一下她的猫爪账号,果然数据惊人,置顶的几条视频都有上千万的点赞,不禁感慨:“好厉害啊!” 许千年脸上却不见喜悦,反而露出愁色:“这都是以前的啦,最近发的作品播放量下滑了很多,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哎呀,也不用太担心啦。”和她一起来的女生忙出声安抚,“等签了公司,自然会有团队帮忙解决的。” 说着,又有几分惋惜,“其实于天刚才给的条件就很好,可惜你不肯答应。” 这女生名叫郑冰,是许千年大学时候的室友。毕业后郑冰一直没找到满意的工作,正好许千年成立了个人工作室,便请她做了助理。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5节 “我不是说过了吗?”许千年眉头微皱,道,“我不喜欢于天给我规划的路线……” 师蓬蓬听了一会才明白过来。 原来许千年的账号一直做的是校园生活分享,但随着毕业,这个方面的素材减少,流量也随着下降。 许千年便想转换一个新的赛道,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方向。郑冰见状,便劝她不如签给mcn公司,资源多,自己也不用那么辛苦。 许千年一向信任郑冰,被她一番劝说,也动了念头。郑冰便积极地联系起了各大mcn机构,这倒不难,想签许千年的公司还是挺多的,不过其中开价最高的还是一贯阔绰的于天文化。 许千年今日出现在这里,便是来和于天谈签约内容的。 只是没想到,于天文化居然想把她打造成颜值主播。 “我觉得做颜值主播也挺好的啊。”郑冰眨眨眼,“只要露露脸,唱唱歌,比以前又要写剧本又要到处跑拍视频轻松多了。而且于天还说了会让他们一哥带你,给你引流,这样的机会很少有的。我看过他们的财报,他们一哥带出来的那些女主播都很赚钱……” 郑冰面带关切,耐心地向许千年分析利弊。 许千年有片刻的沉默,像是有些动摇,但立刻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不行,那不是我想走的路子。” “好吧,我知道了。”郑冰见她坚持,只能叹了一声,“我也是不想你一直这么辛苦,既然这样,我再跟于天谈谈,看看能不能改一下签约条件吧……” 许千年不是很赞同:“还跟于天谈吗?我感觉我跟他们的想法不是很合。” “想法是可以磨合的,他们真的很有诚意,给的待遇也是最好的。”郑冰温声道,“你就放心吧,难道我还会坑你不成?” 许千年想想也是,就没有再反驳,道:“行,那就辛苦你了。” 郑冰还想再说点什么,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打开微信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甜蜜,“呀,小何问我们谈完了没,说要过来接我。” 许千年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不用了吧。” “他不肯听的,你知道的,他这个人就是太操心了,每次只要我出外勤,都要专门来过来接我。我有跟他说了好多次不要来了,但他老说心疼我……”郑冰面露烦恼,语调却不自觉腻了几分。 师蓬蓬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许千年却越发不爽,嗤道:“我没记错的话,他开的是我给你买的车吧。” 郑冰噎了一下,抿了抿嘴,“你别老是提这个啦,他又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照顾我……” 还没说完,手机又震动起来,她一看屏幕,嘴角又是一勾,一边起身一边说,“小何真是的,才晚回一下信息,电话就来了。他好黏人的,不接的话就要一直打,我出去一下哈。” 看着郑冰走远,许千年再也忍不住,抓着头发“啊啊啊”地叫了出来:“我受不了了!” 师蓬蓬忙给她递了一杯水:“冷静。” “不,我冷静不了。”许千年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巴巴地着她,“蓬蓬,你看她的样子,像不像被下蛊了?!” 师蓬蓬:“……啊?” 许千年明显已经憋了很久,刚起了个话头,立刻滔滔不绝地吐槽了起来。 便说道,她和郑冰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从大一时一见如故,后面几乎天天黏在一起,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 现在郑冰虽然做了她的助理,但许千年从来没有把郑冰当下属。工作之外,不管是旅游,探店,逛街,都带着郑冰一起。 许千年这几年做网红赚了不少钱,郑冰经济情况要差得多,但两人间从来没有什么龃龉。郑冰尽心尽力为许千年安排工作,许千年则负责了郑冰几乎所有的开销。 两人如此合作无间,本来过得开开心心的。 直到郑冰交了男朋友以后,一切都变了。 郑冰的男朋友叫何里,是郑冰打游戏的时候认识的情缘。几个月前两人从网恋奔现,然后郑冰就开始时不时地发癫。 “我实在不明白,她怎么会看上那个男的。”许千年一脸嫌弃地说。 何里并不是西洛人,原住在邻市一个小县城里,据说家里父母都不在了,只剩下他自己一人。因为学历低,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原来在老家那边送外卖。 许千年倒不是看不起送外卖的,本来有手有脚,只要能够踏实过日子也行。 但何里明显不是这种人,他跟郑冰奔现还不到一个月,就把老家外卖员的工作辞了,跑到西洛来投奔郑冰。 许千年一开始还以为何里是为了不跟郑冰异地,后面有次跟何里一起吃饭,听他不小心说漏嘴,才知道原来何里是得知郑冰的闺蜜兼老板是个大网红,而且对郑冰很好,包吃包住不说,还给郑冰买了辆车。所以何里才果断来了西洛,原是打着傍上郑冰,也就傍上了许千年的想法。 师蓬蓬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郑冰没意见吗?” “呵呵,她超爱!我一开始还劝她,结果你猜怎么着?”许千年一脸的无语,“她不跟那个男的分手,反而怕我跟她男朋友看对眼,现在整天防着不让我跟她男朋友见面。” 师蓬蓬欲言又止:“……她男朋友很帅吗?” “帅个鸡毛。”许千年显然是气急了,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那男的就是一只河童,除了她,谁会看上那种货色啊!” 说着看了师蓬蓬一眼,“你有没有看过那个著名的表情包?” 师蓬蓬秒get—— 你离我的男朋友远点, 她的男朋友——绿色河童.jpg 许千年见郑冰这个样子,索性也就不管了,想着眼不见为净。 但郑冰不知是真怕许千年看上何里,还是想证明自己跟何里在一起过得很好,特别热衷在许千年面前秀恩爱。 像刚才那种情况都还只是寻常。 “我真觉得她跟这个男的在一起后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我带她一起去吃人均五千的大餐,她说没这个男的带她吃的一家猪脚饭好吃……”许千年狂翻白眼。 “人均五千的大餐……”师蓬蓬羡慕的泪水差点从嘴角流下来,唏嘘道,“你对她真好啊。” “因为她也一直对我很好嘛。”许千年叹气,“不过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她现在一门心思放在那个男的身上,还把我送她的车给那个男的开。真是气死我了,她自己被那个男的吸血就算了,怎么还让他吸我的血啊!” “唉,我本来还想着过阵子转让一些工作室的股份给她,让她做我的合伙人,现在就怕到时候又便宜了那个男的……” 许千年忧心忡忡之余,又百思不得其解。 “她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以前有男生追我的时候,她还会提醒我要擦亮眼睛,不要给男人花钱。” 师蓬蓬在这方面也没有经验,实在爱莫能助,想了一下,才干巴巴地开口:“这个从玄学的角度来说,大概是过情劫吧……” 许千年:“……” 许千年默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把脑袋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道:“说起来,我高中的时候听班里有人说过,你家里以前是给人做法驱邪的,你好像也会一点是不是?” 师蓬蓬:“……” “不是会一点。”师蓬蓬回看她,“我就是专业的。” 许千年:“……” 许千年本来只是凑个趣,没想到师蓬蓬这么爽快就认了,一时反而被震了一下:“啊,真的啊?” 她原以为师蓬蓬在开玩笑,但见她神色坦荡,不像假的,又反复确认了几遍,才发现她居然是说真的。 “我去,我一直以为那些同学是编的料搞抽象呢。”许千年大为震撼之余,又兴奋了起来。 她前面说郑冰中蛊,自然只是吐槽,心里并不信这些。但是这会真有一个搞玄学的同学在面前,倒是引起了她深入探究的想法,道:“那你看出问题没有,郑冰到底是不是被那只河童迷了心窍?” “那倒没有,”师蓬蓬哭笑不得,说道,“她看起来很正常。” 她说的是实话,若只从表面看,郑冰灵台清明,身上并没有祟气,不存在中邪的迹象。 至于蛊术,这一道流行于边南地区,和师蓬蓬所学的法术不是一个派系的,她就不太了解了。 但想来也不太可能,起码那个何里听起来就不像有这样的本事,不然他直接蛊许千年就好了,何必舍近求远。 “啊,她真的正常吗?”许千年面露失望。 师蓬蓬看她的样子,估计还没有死心,想了一下,道:“这样,你要是实在怀疑,有一个简单的验证方法。” 她虽然没学过蛊术,但两仪学院有招边南的学生,她有个学姐就是草鬼婆的后代,曾经跟她说过一些放蛊的知识。 许千年来了兴趣:“怎么验证?” 师蓬蓬言简意赅:“你弄点打虫药给她吃。” 许千年:? 见许千年一脸“你逗我呢”的表情,师蓬蓬解释道,蛊,边南那边又叫草鬼,实际上是一种炼制过的毒虫。 既然是虫,自然怕打虫药。 所以用打虫药试验,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倒不是说打虫药就能除蛊,但是如果郑冰真的中了蛊,吃了打虫药,多少会有些反应,比如拉肚子之类的。 “这么科学的吗?!”许千年这才恍然,点头道,“好,我找个机会试试。” 师蓬蓬教给许千年那个法子原是带着半开玩笑的性质,是见她实在烦恼,想着让她求个心安,并没有真放在心上。 不料晚饭后不久,微信突然弹出来几条信息。 许千年:【蓬蓬,我按照你说的,给郑冰吃了打虫药。】 许千年:【她窜稀了!!】 许千年:【啊啊啊,她该不会真的中蛊了吧!!!】 spp:【?】 第16章 疑蛊 许千年一开始还对师蓬蓬教的法子将信将疑, 没真太当回事。 但郑冰和何里打了一通电话后,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回去的路上又开始大秀恩爱, 甚至提出了想跟何里领证的想法。 许千年忍无可忍, 又担心郑冰一时上头,真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药店, 带回了一盒肠虫清, 偷偷下到了郑冰的晚饭里。 许千年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并没有真抱什么希望。却不料,郑冰吃了晚饭不久后, 脸色就开始发青冒汗, 随即闹起了肚子,种种症状, 竟是完全符合了师蓬蓬所说的情况。 许千年紧张之余, 连忙给师蓬蓬发来了信息。 师蓬蓬听她讲完经过和细节, 也有些吃惊。 spp:【确定是因为打虫药吗?还是晚餐吃了华莱士?】 许千年:【确定, 为了排除干扰因素, 我专门采用了控制变量法, 晚餐是点我们常吃的一家, 她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spp:【……】 不愧是能靠一己之力做成大网红的人, 做事果然严谨。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出现了这种情况,不管是不是巧合, 都有必要进一步确认。 师蓬蓬对蛊术不甚了解,好在她跟学姐关系不错,可以请她做场外指导, 当即发了条信息过去,把情况一一说明。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6节 不一会,学姐回了信息。 白宛木:【嚯,还有这种事?】 白宛木:【这要是真的,那事情可就大了!】 师蓬蓬一看,以为郑冰的情况很麻烦,正要细问,消息又弹了出来。 白宛木:【我们这对于下蛊是有严格的相关规定的,郑冰这情况绝对没有取得许可,属于非法下蛊,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师蓬蓬:“……” spp:【知道了,如果情况属实,我会报警的。】 spp:【那郑冰怎么办,她会不会出事?】 白宛木:【不用担心,打虫药就能试出来的蛊不会很厉害的,等会我发个基础解蛊教程给你,你查收一下。】 spp:【这么草率?不是有规定吗,不违法吧?】 白宛木:【放心,我去年就考到蛊术资格证了,手续齐全,合法合规。墨镜.jpg】 spp:【……】 spp:【6,此次事成,我将拥你为边南蛊王,大拇指.jpg】 师蓬蓬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到了一处僻静的包厢,许千年已经在包厢外等着了。 师蓬蓬:“怎么只有你一人?” “那男的把车开没油了,郑冰要去给他加油,让我自己先过来。”许千年又气又忧,“你看她多溺爱,恐怕被蛊得不轻。” 师蓬蓬:“……” 她咨询完白宛木后,就和许千年商量了对策。 想要完全解蛊,必须要先除掉母蛊,而母蛊一般就种在放蛊人身上。 许千年便借口要请师蓬蓬吃饭,怕人太少会冷场,让郑冰带着何里一起过来作陪。 郑冰不免有些奇怪,因为许千年一向不喜欢何里,私心也不太愿意让他们两人见面。但听说订的是本地有名的会员制私房菜,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 师蓬蓬注意到许千年脸色有些憔悴,时不时还用手按一下腹部,问道:“你不舒服吗?” “不要紧,只是一点老毛病。”许千年摆摆手。 由于工作缘故她经常饮食不定,肠胃一直不太好。前日发现郑冰出现问题后,大概是太担心了,她的胃病又发作起来,连着两个晚上没怎么睡好。 正说着,服务员又领着两个人过来,正是郑冰跟何里。 何里个头不高,相貌平平,嘴巴还有些突出,一开口露出两排牙花:“两位小姐姐好啊。” 说着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你好。”师蓬蓬点了下头,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掌很大,和略显纤细的四肢显得有些不协调。 “还站着干嘛,进去吧。”郑冰有些不悦地挡住师蓬蓬的视线,拉着何里率先进了包厢。 师蓬蓬和许千年落后一步。 许千年低声吐槽:“你看这男的多油,郑冰真是多此一举,让他把自己榨一榨,不就能把油箱装满了。” 师蓬蓬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 很难不赞同。 不过,她眉头微蹙,沉吟道:“这男的好像有点问题。” “把‘好像’去掉,”许千年小声哼哼,“他会下蛊耶。” “不是这个……”师蓬蓬摇摇头,但一时也没有清晰的头绪。 一进包厢,何里便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四处拍了起来,一边“啧啧”说道:“高级餐厅果然不一样哈,环境看起来就很贵。我平时经常听冰冰说,这回总算是沾到光了……” “瞎说什么呢。”郑冰顿时有些窘迫,偷眼去看许千年。 若在平时,许千年早就挂脸了,这会为了郑冰,硬是耐着性子,挤出个笑:“喜欢就好,拍完了就坐下吧,差不多该上菜了。” 菜单是许千年提前交代好的,都是店里最贵的食材,果然让何里眼前一亮。他一边吃一边动作不停,恨不得换八个机位给每道菜都拍一组写真。 师蓬蓬余光瞥到,就这一会功夫,他最少已经发了两条朋友圈。 郑冰大概觉得丢人,用脚拨了他一下。 何里莫名其妙:“你踢我干什么?” 郑冰:“……” 师蓬蓬、许千年:“……” 郑冰脸上发烫,只装作没听到,不尴不尬地转移话题:“对了,千年,我跟于天那边谈好了。” 许千年惊讶:“这么快?” “因为关系到你的前途嘛。”郑冰一脸邀功的表情,“我跟你说哦,我给你争取到的条件,绝对是全行业最好的!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许千年:“怎么说?” 郑冰喜笑颜开:“于天答应把签约金再提高百分之三十啦。” 许千年闻言一喜,复又感觉不对,问道:“那发展路线呢?” “这个于天不肯让步。”郑冰撇撇嘴,她显然早已预料到许千年的态度,立刻又安抚了起来。 不过郑冰明显不是一个擅长游说的人,师蓬蓬听了一会,发现她的说辞跟之前差不多,只是又重复了一遍签约给于天的好处。 师蓬蓬赶紧去看许千年,怕她一时气急发起火来,反而误了正事。 出乎意料的是,许千年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生气,虽然还是不情愿,但态度明显没有先前那么坚决,一会便缓和了下来,竟似真有意动的样子。 师蓬蓬松了口气之余,又感觉有些古怪。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来不及多想,借口去洗手间,趁机把解蛊药放进其中一个特定的炖盅里。 解蛊药是按照白宛木给的教程配的,取草果一枚、七里香几钱、新针七根、犁头铁一锭,加上白宛木连夜快递过来的一味特殊虫药,用陶罐小火慢煎而成。 据说这是一个通用的方子,能解大部分比较简单的虫蛊。 很快炖汤上桌,师蓬蓬又自然地给服务员搭了把手,顺势把放了药的那一盅放到何里面前。 许千年和郑冰结束了于天话题,越发觉得郑冰对她的好,便主动招呼了一句:“何里,这汤很补的,趁热喝。” 何里受宠若惊,呲出一排牙花:“小姐姐不仅长得漂亮,还很会关心人嘛。” 郑冰见状,嘴唇不觉抿了抿,突然歪过身子,探头把何里刚舀起来的汤喝了。 许千年见状一急,差点伸手去拦,好在及时被师蓬蓬按住。 师蓬蓬给了她一个眼神,低声道:“不要紧。” 这副解蛊药主要是解母蛊,郑冰身上的是子蛊,虽然也会受一点影响,但是问题不大,白宛木已经教过她处理方法。 郑冰余光瞥着许千年,见她脸色不好,才像是不好意思地捶了何里一下:“哎呀,汤太烫了,人家想喝你吹好的嘛。” “哦哦。”何里忙又吹了一勺给她,“只要冰冰想喝,我都给你吹。” “我不要了,”郑冰推开他,有些嫌弃,“你的汤味道好奇怪。” “是吗?”何里闻言喝了一口,脸上顿时皱了起来,“这什么东西……” 许千年心头不由一紧,就见师蓬蓬抬头瞥了何里一眼,面不改色地说:“哦,这是这家店的特色,给男士的汤里会多放一味壮阳的药材。” 许千年:“?” 这也行? 只见何里眼睛一亮,脸上却很矜持:“什么玩意,我还年纪轻轻的,哪需要壮什么阳。” “哦,那就让人撤走吧。”师蓬蓬作势要喊服务员。 “算了算了。”何里连忙轻咳一声,“上都上了,不好浪费了。” 许千年:“。” 这也行。 何里再不嫌汤里有怪味,一口气喝了大半盅,一盅汤很快见了底。 许千年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时不时地看一眼何里。但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何里却神色如常,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症状。 眼看一顿饭到了尾声,许千年不免有些着急,暗中拽了下师蓬蓬的衣角:“他怎么还没反应?” “不清楚。”师蓬蓬也有些奇怪,按说药效早该发作了。 要么郑冰确实没有中蛊,从头到尾只是一场误会。 许千年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急得连装都不装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何里,恨不得在他身上烧个窟窿出来。 郑冰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本来就觉得许千年今天对何里特别关注,见状越发起了疑心。见服务员进来买单,便拉着何里起身:“我跟小何还有事,先走一步……” 何里“啊”了一声,一脸茫然:“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 郑冰一口气好险没上来,正要说什么。许千年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蹿出去拉住她:“不行,你不能跟他走。” “郑冰,你被这个男的下蛊了!” 许千年此话一出,现场霎时一默。何里脸上越发迷惑,还是郑冰先回神来,她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许千年见她仍执迷不悟,也顾不得等药效发作了,当即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还苦口婆心地一通分析:“郑冰,你仔细想想,你以前怎么教我要擦亮眼睛看男人的。再看看你现在选的这个,一无是处还又油又装,要不是中蛊,你怎么可能看上这种货色?!” 何里本来还有点懵,听到这里,登时大怒:“喂,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有数。”许千年勇敢地回瞪他,“长得跟个河童似的,也就靠下蛊这种卑鄙手段才能骗到女人……” “你闭嘴!”何里明显戳到了痛处,脸上瞬间红温,伸手就要去拽她,“河童怎么你了!!!” 师蓬蓬见状,抢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滚开,不然我不客气——”何里用力一甩……没甩开。 何里:? 卧槽,这女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师蓬蓬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便要将他的手反剪到身后。不料何里的手骨奇硬,一时竟掰折不得。 但她手劲毕竟大,何里吃痛,“嗷——”的一声,猛然露出一排泛黄的牙齿,欺身就要去咬师蓬蓬。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7节 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扑面而来,师蓬蓬眉头一拧,电光火石间掏出一道黄符贴了上去。 这一着大出何里的意外,“妈的,是个法师!”他瞳孔一缩,想要躲避却已不及。 额头触到黄符,朱砂亮起,何里发出一声惨叫,“我吃了你!” 话音落下,他那凸出的嘴巴开始往两边裂开,一直裂到了耳根处才停下。与此同时,那排黄牙的一头长出尖角,直如锯齿一般。更为可怖的是,这排牙齿里面,竟还长着一排牙齿,两排利齿交错重叠,组成了一张狰狞的大嘴。 过大的手掌跟着张开,指间连着一层蹼。身上的皮肤则泛出一种阴冷的绿色,潮湿滑腻,分明是一层细细的鳞片。再一细看,肘弯处还有一排好似虎爪的弯钩。 许千年和郑冰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郑冰尤其难以置信,瞪大眼睛声音发颤:“怎、怎么回事?” 师蓬蓬目光微冷,淡声道:“你男朋友是只水虎精。” 见她不解,又补充解释,“就是国产河童。” 郑冰:??! 师蓬蓬从刚才一见面就感觉何里有些不对劲,除却四肢上的不协调,气息也有些不正,隐隐带着几分邪气。但她初时也没细想,只当是违法放蛊的贻害。 直到刚刚,何里暴怒之下泄了妖气,师蓬蓬才恍然大悟,一张黄符逼出了他的原型。 水虎是出自中原流域一带的精怪,平时生活在水中,偶尔会露出很像虎爪的肘弯在水面。这种精怪是东瀛水怪河童的近亲,因此师蓬蓬说他是“国产河童”。 许千年虽然一直吐槽何里是河童,但只是一个比喻。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真是只河童。 许千年:瞳孔地震.jpg 这妖怪看起来可不好对付,她们别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不过她还是勉强保持住了镇定,暗暗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可惜她的动作没能逃过何里的眼睛,何里余光看到她屏幕上显示110,立刻怪叫一声,张大嘴巴一吸,“报你大爷的警!” 周围的空气剧烈搅动,形成涡流。许千年一个激灵,手上脱力,手机就飞进了何里的大嘴里。 许千年“啊”的一声:“我的手机!” “没咯。”何里恶意一笑,仰头吞下,腹部开始反复鼓动,发出“咔滋咔滋”的声响。 水虎的胃里还有牙齿,能够咀嚼消化囫囵吞进来的所有东西。 但只得意不到两秒,两边肘弯处的虎爪忽地被灼了一下,却是不知何时被贴上了黄符。 师蓬蓬已默完一诀,道:“你最好是有钱赔。” 符法荡开,何里发出尖锐的怪叫,反手要去撕开符纸。师蓬蓬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擒住了他的手腕。 但水虎力气极大,师蓬蓬固然力气不小,到底没能完全压制住。 眼看何里就要挣脱桎梏,师蓬蓬连忙喊许千年:“快,捏住它的鼻子!” “啊?”许千年一愣,看着何里那张狰狞的血盆大口,不禁咽了咽口水。 何里更是大惊:“你敢!!” 这声威胁反倒让许千年精神一振,看他这么紧张,料想一定有问题。许千年当即提了一口气上前。 何里情急之下,爆发出更浓烈的妖气,逼得师蓬蓬退了一步,脱了一只手。 “哈哈哈!”何里猖狂大笑,甩着脑袋就扑上去,“看我吃——”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咚——”的一声,横里飞来一个汤盅,结结实实地砸到他的两排牙上。 师蓬蓬甩甩手腕,“吃点好的吧。” 她的巨力可是经过多人认证过的,这一盅过去,直把何里砸了个头昏眼花。 “你、你们……”何里喉咙里“嗬嗬”作响,犹是不服,还要再战,但不及动作,突然气息一滞。 何里:? 却是许千年看准时机,忍着恶心把拳头抡了上去,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 何里:“啊啊啊——” 他叫得凄厉,手上却不再有动作。师蓬蓬上前拍了一张符在他额上,又塞了一张在他嘴里,“闭嘴吧你。” 何里:噎住.jpg 许千年眨眨眼:“这是?” “哦,水虎的弱点就是它们的鼻子。”师蓬蓬解释道,因此只要捏住水虎的鼻子就可以制服它们。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最大的难题恰恰是要怎么才能捏到它们的鼻子。 当然这是对于普通人而言,水虎不算厉害的精怪,何里妖力也并不强大。若不是事出突然,师蓬蓬完全可以更轻松地拿下。 何里也是能屈能伸,见打不过师蓬蓬,立刻双手抱头蹲下。 已打服,求放过.jpg 师蓬蓬:“……” 好没志气的妖怪。 何里缩着肩膀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来历。 说道他原是中原的水虎,因好吃懒做,被赶了出来,流落到了邻市的河里。小河养不起妖怪,他只好上岸谋生。但他一向懒惰,疏于修炼,并无一技之长,好在还有个精怪自带的好体魄,便做起了外卖骑手。 但他就不是一只能踏实过日子的妖怪,只做了没多久就开始嫌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天天窝在出租屋里上网打游戏。眼看着日子又要混不下去了,他便生出了歪心思。 他想起在网上经常看到有人吐槽有些女生恋爱脑,把河童男朋友当成宝,还诞生了著名的河童表情包。 何里作为一只真正的河童,不以为耻,反而受到了鼓舞,于是开始物色起了吃软饭的对象。结果还真让他给找着了。 说到这,他默默地看了郑冰一眼,意思不言自明。 郑冰就是那个把河童当成宝的人。 郑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回想她这段时间在许千年面前各种跟河童秀恩爱的样子,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下去。 许千年却不觉得郑冰有问题,反而更为她感到气恼,指着何里怒道:“你还敢说,还不快点给她解蛊。” “你到底在说什么?”何里一脸无辜,“我真的没有给她下蛊啊。” “还敢狡辩!”许千年哪里会信,骂道,“郑冰眼光那么好,要不是被你下了蛊,她能看上你?” 这时师蓬蓬摇了摇头,道:“他确实没有下蛊。” 趁着这会功夫,她已经按照白宛木教的法子探查了何里的经络脏腑,并没有发现有母蛊寄生的迹象。 “啊?”许千年一呆,不可置信道,“他没下蛊?那郑冰怎么会……” “干嘛!”何里不服地发出河童的声音,“她就是超爱我不行吗?” 许千年:“……” 郑冰已经臊得浑身发烫,生怕他们再说下去,迭声说道:“算了算了,不要再说了……” 话未说完,她脸色蓦地一白,“啊——”地叫了一声,伸手捂住肚子。 “你怎么了?”许千年忙去扶她。 “我肚子好痛。”郑冰哀嚎,她的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顷刻之间,面色已如金纸一般。 师蓬蓬见状不由惊疑,两步上前握住她的脉搏。 许千年紧张不已,“蓬蓬,她……” 刚一张口,脸色跟着就是一变,按住了腹部吸了口气,“嘶,我的胃病怎么也发作了。” 师蓬蓬感受着郑冰脉搏里不同寻常的跳动,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许千年,忽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两天困惑着她的种种疑点一一在脑海中涌现,总算在两人过于同步的巧合中联系了起来。 “千年,”师蓬蓬面色凝重,一字一顿,“我想,被下蛊的人不是郑冰,是你。” “是郑冰对你下了蛊。” 第17章 疑蛊 在这两日短短的相处中, 师蓬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许千年对郑冰有着堪比美图秀秀的滤镜,除却在金钱上毫不计较地付出,生活中更是处处为郑冰着想。 许千年总是吐槽郑冰对何里如何溺爱, 但她自己对郑冰又何尝不是。 在许千年眼中, 郑冰似乎什么都很好。 师蓬蓬初时只当是两人感情深厚,因许千年也总是强调郑冰对她很好。但事实上,师蓬蓬看到的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起码郑冰对待许千年, 是远不如许千年对郑冰的。 甚至隐隐的, 郑冰似乎还有一点跟许千年较劲的意味。 若说这些还只是无伤大雅的小心思,她们谈到和于天的签约问题时, 才让师蓬蓬真正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师蓬蓬完全可以理解许千年为什么不肯走颜值主播的路线, 尤其是于天文化旗下的美女网红,赚得固然不少, 但好些都有擦边的嫌疑。 郑冰作为许千年的助理兼好友, 却只关注于天的高额签约费, 完全不尊重许千年本人的意愿。 而即使这样, 许千年竟也没有感到生气。 最奇怪的还是方才, 郑冰旧事重提, 劝说许千年的话还是那套陈词, 连师蓬蓬这个旁观者都听得有些生气了, 许千年却仍然相信了郑冰,甚至有被说服的迹象。 明明是同一件事,但似乎郑冰多说几次, 就能影响许千年的判断。 师蓬蓬刚刚着急处理何里的事,没有细想。直到此时,郑冰的脉搏无规律地突突跳动, 血气鼓噪,分明是蛊虫反噬的迹象。 偏偏这么巧,许千年在这时候胃病又再次发作了。 前两天郑冰吃了打虫药拉肚子的时候,许千年也有过不适的症状。 白宛木发过来的资料里提到,子母蛊相生相伴,当母蛊出现变化时,子蛊也会有所感应。 只不过她们原以为这种感应会出现在何里和郑冰身上,没想到最后却出现在了郑冰和许千年身上。 “不可能吧,”许千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再说了,郑冰又没吃解蛊药……” 说到这,她蓦地一顿,想起前面郑冰为了秀恩爱,故意喝了一口何里的汤。 只是很小的一口,大概是因此,药效才过了这么久才发作。 霎时之间,许千年像是明白了什么,心脏“咚咚”直跳,但一股强烈的情绪随即涌了上来,本能地摇头,“不会的,郑冰怎么会害我……” 郑冰明显急了,顾不得开始蔓延全身的剧痛,喘着气道:“你、你不要挑拨我和、和千年……” 师蓬蓬垂眸看她:“你以为下蛊害的只有千年吗?蛊毒反噬可是双向的。”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8节 许千年脑袋里一片糊涂,仍为郑冰辩解:“或许只是一场误会。” 师蓬蓬见状,心知她的情绪正被蛊虫左右,说再多也没用,便点了点头,道:“等等,我先给郑冰解蛊。” 许千年原认定是郑冰被蛊虫控制,一听果然同意。 郑冰大惊失色,还想反抗,但钻心的痛阵阵袭来,哪里还有力气。 师蓬蓬一手将她按住,一手打开微信,给白宛木打了个视频电话。这是先说好的,找到母蛊所在再请她进一步助力。 白宛木在屏幕另一边震惊三连。 “啊,那女孩子没有被下蛊?” “什么,那女孩子是下蛊的?” “不对吧,她没中蛊怎么会看上那种河童??!” 师蓬蓬一时也很难言,只能引用网上的锐评,道:“超绝恋爱脑吧。” 白宛木沉默片刻,苍蝇搓手真诚发问:“这位郑女士百年以后愿不愿意捐出脑子,我们村研究情蛊很需要这种材料。” 师蓬蓬:“……” 白宛木通过视频看了看郑冰的症状,说道不是什么厉害的蛊虫,让师蓬蓬再给她喂一点解蛊药即可。 不一会,郑冰的皮肤从惨白转向发灰,深紫色的血管根根暴起,连成网状。与此同时,她下腹靠近丹田的地方剧烈地鼓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挣扎。 郑冰嚎叫不止,幸亏高级餐厅的包厢隔音好,没有引起外面的注意。 “她看起来好痛……”许千年揪心不已,忍不住上前想要劝阻。 恰在这时,郑冰的肚子终于胀到不能再胀,“噗呲”一声,一条有尾指那么粗,长得有点像蚯蚓的黑色虫子咬破一处肚皮,蹿了出来。 一起喷出的,还有一股黑色的血和一滩黄白相间的脓汁。 那虫子已然奄奄一息,蹿出后勉强扭了两下,就僵死了过去。再看郑冰,已经彻底脱力,半瘫在地上。 许千年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只觉心头那股对郑冰的浓烈感情突然像潮水一般飞快地退去。 不及细想,胸口就是一阵闷痛,胃部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直如有针在刺一般。 “嘶——” 她虚弱地呻吟一声,师蓬蓬早有预料,适时拍了拍她的手:“别怕,很快就好了。” 说着从袋里拿出准备好的新鲜鸡蛋,在蛋尖上插一根新针,然后放在许千年疼痛的地方一圈圈地滚,同时和白宛木一起诵念除蛊诀:“滚金蛊,滚银蛊。长虫编短,五方五地……” 屏幕两端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阵阵传入许千年耳中。 许千年感到腹部一处麻麻痒痒的,有什么东西跟着鸡蛋滚动的轨迹在蠕动,令得她头皮发麻,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终于,师蓬蓬确定位置,手腕一动,以极快的速度用鸡蛋上插的新针在她肚皮上一挑,一条和郑冰身上的蛊虫类似,但是要细得多的白色小虫就被挑了出来。 这条虫子没有吃过解蛊药,一息尚存,在地上不断扭动。 师蓬蓬移动手机镜头:“蛊王,鉴定一下。” 白宛木一下认了出来,有些惊讶:“是迷心蛊。” 迷心蛊顾名思义,是一种能够迷惑心智的子母蛊。这种蛊虫在边南只算是基础款,倒不多可怕,不过…… “哇——”许千年一阵反胃,弯腰吐出一滩秽物。长久以来蒙着脑子的一层迷雾彻底消散,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好一会,许千年才止住呕吐,一脸苍白地看向昔日好友,眼里还蓄着生理性的泪水,既愤怒又不解:“郑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郑冰还瘫坐在地上,不敢直视她,只垂着头,脸上半是心虚,半是不甘。半晌,才抖着嘴唇开口:“我不明白,明明我们是一个学校,一个宿舍出来的,凭什么你就是光芒万丈的大网红,我就只能做你的小跟班……” 郑冰和许千年大学时感情确实不错,但这一切在郑冰做了许千年的助理以后不知不觉地就变了。 初时郑冰确实感激过许千年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为她提供了一份工作,还给了她那么多金钱上的帮助。 奈何升米恩,斗米仇。渐渐地,郑冰心里还是不平衡了起来。许千年对她越是大方,她越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郑冰不甘地想,两人明明是一样的起点,结果却天差地别,无非是因为许千年长得漂亮,所以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的喜爱,连做网红都那么轻松就能成功。 嫉妒的情绪在暗处悄悄滋长,直到她无意间在网上看到有人发帖说有一种能控制别人想法的蛊虫,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下了一单。 “我本来只是想戏耍一下许千年,也让她做一做我的小跟班……”郑冰嗫嚅着说。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随着得到的好处越多,她也越陷越深,乃至生出了把许千年卖给于天文化的想法。 原来于天文化早就想签下许千年,但于天旗下的颜值主播风评不是很好,不是人人都能接受。于天打听到郑冰和许千年关系很好,便私下先联系了郑冰,承诺郑冰如果能说服许千年,就把郑冰一起签进公司,并额外给她一笔不菲的“好处费”。 所以郑冰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给于天文化当说客。 而许千年因为中了虫蛊,完全被迷住了心智,很多时候明明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最后总会不自觉地信任郑冰。 至于何里,就只是一只纯粹的想要吃软饭的河童。 郑冰长期生活在许千年的光环之下,日常遇到的都是追求许千年的人,难得有人这么甜言蜜语地哄着她,自觉总算胜了许千年一筹,因此只要一有机会,就忍不住在许千年面前秀恩爱。 殊不知在许千年看来,她完全是中蛊发癫的形状。 讽刺的是,恰恰也是因为许千年太关心郑冰,生怕她在何里那里吃亏,结果阴差阳错,才试出了郑冰身上的母蛊。 “凭什么?”说到最后,郑冰眼睛有些发红,咬着牙道,“你总是这么幸运……” “幸运?”许千年不可置信地反问,恨不得冲过去抓住郑冰的脖子,仔细陈述她刚开始做自媒体时候的不容易。 她如何在郑冰逃课睡觉的时候风雨无阻地奔走在学校里的每个角落拍摄素材,如何在郑冰跟别人连麦打游戏的时候熬夜学习剪辑技巧,如何在郑冰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省吃俭用把生活费用来做平台投流…… 但最后,许千年只是轻嗤一声,“你觉得是幸运那就是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包厢里陷入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师蓬蓬也有些感慨,安慰地拍了拍许千年的肩膀,正想着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尴尬,就听角落里传来何里略带得意的声音:“哼,这下你们都信了吧,我们河童也是很有魅力的。” 现场:“……” 隔着屏幕的白宛木:“……” 第18章 疑蛊 按说发现非法下蛊行为应该要报警, 但对象是郑冰,师蓬蓬还是先征询许千年的意见。 许千年形容疲惫,撇开头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她是对朋友很好, 但也不是圣母, 到了这份上,自不会还想着顾念什么旧情。 这时白宛木突然开口:“等等,我还有话想问她。” 师蓬蓬:“什么?” “郑冰刚才说迷心蛊是在网上买的, ”白宛木沉吟道, “我想知道卖家是谁。” 虫蛊凶险异常, 即使在边南本地也一直被严格管制,不是随便可以接触到的东西。而郑冰远在西洛, 居然可以通过网络轻松购买到, 此事非同小可。 白宛木随即说道,最近邻国麺国发生动荡, 边南在和麺国的国境交界处抓到了很多从电诈园区潜逃回来的诈骗犯。在审问中, 边南有关部门发现了以蛊术进行诈骗的案例, 且还有人制作了一批假虫蛊, 通过网络等各种渠道进行售卖。 “假虫蛊?”师蓬蓬听着有些不对, 问道, “可是郑冰用的蛊是真的啊。” “问题就在这里。”白宛木神色凝重。若只是售假倒也罢了, 但查到那些虫蛊里, 竟然混进去了不少真的。 师蓬蓬微讶:“莫非是有草鬼师参与了?” “估计是,但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白宛木说道,虫蛊一旦扩散, 危害极大,所以有关部门十分重视,这段时间在边南找了许多草鬼师访问调查, 白宛木也接到了通知。 因此刚才郑冰一说是在网上买的蛊虫,白宛木就想到了这起案件。 师蓬蓬自然知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道:“行,那你上报上去,看看要怎么处理吧。” 白宛木当即打了个电话,边南那边的效率很快,马上联系西洛相关部门,说等会就有人过来把郑冰带走。 郑冰的事情告一段落,师蓬蓬又看向何里。 何里与她目光相接,立刻龇出两排利齿,讨好地问:“大师,你也看到了,我真是无辜的,能不能把我放生啊?” 师蓬蓬微笑:“可以。” 何里一喜,就听她续道:“给你放生姜吧。” 何里:“!!” “别啊,大师!”何里喷出两行眼泪,扑过来想抱她大腿,“我们水虎虽然是野生动物,但是皮糙肉厚,一点都不好吃,也不滋补哇……” “闭嘴。”师蓬蓬一拳把他抡开,反手拍出张符封住他的嘴巴,冷笑道,“没那么便宜,先把千年的手机还了。” 何里:“……” 何里悔不当初,却也只能含泪将仅有的几千块积蓄全部赔给许千年。 师蓬蓬看着他的原型,又有些头疼。 这只水虎精虽然没有作下大恶,但心术不正,肯定不能放走。只是处理起来也不容易,毕竟是有了道体的妖怪,不能再像之前那些东西一样快递回学校。 思来想去,她决定求助一下她的好朋友。 spp:【晶晶,在吗?】 你撤回了一条信息[重新编辑] spp:【哥,在吗?】 对面回复很快。 颜京:【我看到了。】 颜京:【不在。】 spp:【哥,你是世界上心胸最广阔的男人,双手合十.jpg】 颜京:【……】 颜京:【什么事?】 师蓬蓬飞快打字,把今天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她知道颜京因体质缘故,跟一些玄学界的人士常有往来,因此想找他帮忙牵线,把何里送到本地的宫观里。 颜京:【你怎么知道我明天要去青莲观?】 spp:【咦,那不是巧了嘛~】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9节 颜京:【真的只是巧合吗?】 师蓬蓬看着他这条消息,感觉有些莫名。 spp:【哥,你疑心病有点重哦。】 颜京:【……】 一分钟后,一条消息才不情不愿地弹了出来。 颜京:【明天早上八点,我去接你】 spp:【好耶,欢呼.gif】 颜京:【……】 …… 郑冰被带走,师蓬蓬和许千年也做了简单的笔录,随后又去了趟医院,给许千年做了个体检。 从医院出来,许千年长长舒了口气,对师蓬蓬再三感谢。许千年本想给师蓬蓬转一笔“劳务费”,但师蓬蓬不肯收,毕竟是老同学,今天还蹭了一顿价格不菲的大餐,她觉得差不多了。 许千年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勉强,但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想起那日在咖啡厅,师蓬蓬提到过她去于天的缘由,“诶”了一声,道:“你们公司不是想找人带货吗?不如让我试试。” 她笑了笑,强调道,“不收费的。” “那怎么行。”师蓬蓬却是连忙摇手。 许千年虽然不算头部网红,但粉丝量也不少,正常情况下福熹根本请不起。 但许千年十分坚持,师蓬蓬那边直播在即,也确实急需签下一位网红,想了想,到底应了下来。 不过师蓬蓬没好真的完全免费,最后许千年拍板,免去坑位费,只要了一个比较低的销售分成。 对于福熹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意外之喜。 师蓬蓬很是不好意思:“那就拜托你了。” “哪里,你别抱太大希望才是。”许千年有些没底,叹道,“我现在流量比以前差了很多,到时候还不知什么情况呢。” 次日一早,颜京把车开到师蓬蓬住的附近的路口。 不一会,师蓬蓬带着一个缩着肩膀的矮个子男人从巷子里出来。 颜京的车在这片过于破旧的老居民区里十分显眼,师蓬蓬一下认了出来,上前打开后车门把何里塞进去,自己则熟门熟路地坐到副驾驶上,冲颜京露出个甜甜的笑:“哥,麻烦你啦。” “顺路的事。”颜京酷酷地点了下头,视线落在后视镜上,有些狐疑,“这就是那只妖怪?” 师蓬蓬点头:“对。” 颜京暗暗松了口气,天知道昨日他鼓了多大的勇气,才答应让师蓬蓬带这东西同行的,说道:“长得还挺拟人嘛。” 何里:“……” 他要生气了! 师蓬蓬一脸贴心:“我想着你应该不想看到它的原型,所以让他化了道体。” 颜京轻嗤:“我才无所谓……” “哦。”师蓬蓬了然,回头给何里使了个眼神,“河童,给我哥哥展示一下你的风采。” “收到。”何里正是不爽,闻言张开大口,露出两排恐怖的尖牙,“吼——”的一声喷出一大口妖气。 颜京:“!!!” 颜京只觉脊背一凉,汗毛暴起,深深地吸了口气,冷声道:“光天化日的,小心被路人看到,还是收收味吧。” “你说得对。”师蓬蓬憋笑,瞥了眼后座,“河童,sit.” “嘤——”何里把牙收回去,委委屈屈地缩到驾驶座的椅背后面,这位置是颜京视线的死角,可以把存在感降到最低,这是师蓬蓬提前交代好的。 颜京:“……” 颜京启动车子,又像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你昨晚就让这只东西待你屋里?” 师蓬蓬还没回答,背后先传来“呜”的一声低鸣,何里幽幽啜泣:“我想得美,她把我塞在厕所的马桶水箱里……” 颜京:“。” 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居然会对邪祟产生同情……很新奇的感受。 …… 青莲观位于西洛东郊的垂荣山上,是本省最有名的玄门大观。颜家因着颜京的情况,和青莲观的观主张怀道长素有往来。 颜京自回国后又开始频频撞阴,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便要上青莲观请一道平安符。 汽车沿着盘山公路盘旋而上,隔着车窗,可见青山苍翠,垂荣萋萋,再往上云雾渐深,依稀可见山巅处露出几处青瓦飞檐,宛若云顶天宫,那便是青莲观了。 过了山门,颜京在接待处报上名讳,不多时,就有一名道士出来,领着他们到后面的厢房。 这道士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在青莲观地位却不低,是观主张怀的首座弟子,名叫仲紫清。 仲紫清边走边和颜京解释:“家师近日去京城开会,观中大小事务暂时由我代管,望颜兄莫要介意。” “怎么会,”颜京和仲紫清也算熟识,“我自然信得过仲兄。” 仲紫清便去看何里,昨天晚上,他已收到颜京的信息,大致了解了情况。此时一看,果然是只成了气候的妖怪。 得知师蓬蓬便是收服了何里的人,仲紫清不由惊诧,连忙询问起她的师承。 师蓬蓬报了学历,仲紫清这才恍然:“原来是两仪学院的学生,那就难怪了。” 两仪学院在民间声名不显,在业内却很有名气。 仲紫清又有些奇怪:“那师同学怎么不继续从事本专业的工作?” 据他所知,两仪学院都是毕业包分配的,但刚才听下来,师蓬蓬似乎在企业上班,还是个很小的公司,不像很有前途的样子。 “缩编了哇。”师蓬蓬心酸地说,“可能是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太好吧……” 仲紫清听完,却是沉吟了一下,道:“缩编这事,我倒是略有耳闻,不过似乎跟经济无关。” 师蓬蓬:“那是什么原因?” “暂时还不好说。”仲紫清摇摇头,“我只知道最近多了许多怪事,不单是玄门的事,似乎还牵扯到一些跨国案件,家师此次去京城,据说也是为了此事。” 仲紫清说得含糊,显然不便透露太多。师蓬蓬见状,也就识趣地打住了话头。 仲紫清又转向颜京,叹道:“说起来,颜兄最近心境似乎大有进益啊。” 需知颜京以前别说撞阴,就是碰到个鬼影都能炸毛。 这次居然让一只妖怪坐在他车里,还亲自送到了观里来,这心态,可不是一般的进步。 颜京:“……” 他默默地瞄了下师蓬蓬,心想任谁亲眼看到这小神婆怎么重拳出击那些阴物,都很难对阴物再有敬畏之心。 思及此,他轻咳一声,一脸戚戚道:“可能是因为最近发现了比鬼更可怕的存在吧。” 仲紫清:“?” 第19章 离魂 师蓬蓬把何里移交给仲紫清, 青莲观自有处理精怪的章程。 颜京重新请了一道平安符,折好收进一个皮夹里。 仲紫清嘱咐道:“近日常有阴物作祟,颜兄务必多加小心。” 说着想起一事, “对了, 不知你一直带的那张麟符可有变化?若有褪色失法的迹象,需及时更换才是。” 师蓬蓬有些惊奇,看了眼颜京:“咦, 你还带麟符啊?” 她想起某件事来, “嘿嘿”一笑,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再用这道符呢。” 麟符是玄门常用符箓的一种,黄纸朱砂书“麒麟到此”字样, 可辟邪除祟。 因麒麟乃瑞兽, 古时还有“麒麟送子”典故,民间将其视作祥瑞的象征, 又常以红纸金墨书写, 与书有“凤凰于归”字样的凤符、庙属之神符以及六合符等一起请回家中, 贴于室内外各门上, 以祈求顺遂平安。 师蓬蓬幼时在家里跟着奶奶学法, 第一道学的符箓就是麒麟到此符。 颜京脸色一黑, 抬手按住她的头顶, 没好气地把她的脸转开:“你话太多了。” 仲紫清见状莫名, 但也就不再多问。 颜京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别。 仲紫清送他们出去,刚走到厢房外, 就见有个小道童急匆匆地跑过来,边跑边喊:“仲师兄,不好啦, 卢居士又晕倒了,其他师兄唤不醒她,请您赶紧去看看。” “什么!”仲紫清神色一凛,“我这就过去。” 说罢转身想要向两位客人告罪,但看到师蓬蓬,忽地想起她是两仪学院的学生,话锋于是一转:“诶,师同学,我这有个情况,不知能否与你交流一下?” 师蓬蓬莫名:“什么事?” “先请随我一起来。”仲紫清显然有些着急,招招手示意他们跟上,边走边说。 说道两个月前,有位叫卢曼歌的女士跟朋友到垂荣山登高,顺便到青莲观中游玩,期间突然晕倒。她朋友以为她低血糖发作,便想借观中的厢房给她休息。 恰逢仲紫清在场,却是一眼看出,那卢居士根本不是什么低血糖,而是犯了离魂症。 离魂症顾名思义,乃是魂魄离体的症状。人有三魂七魄,缺一不可,若少个一魂半魄,轻则昏迷,重则痴傻,乃至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仲紫清施法为卢曼歌稳住了魂魄,将她唤醒细问,才知她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些时日。 卢曼歌郁闷地说她自小身体一直很好,平时还有锻炼的习惯。不料数月前的某天下班后,她本来好端端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怎的突然就晕了过去。好在当时有热心路人帮忙打120,把她送去了医院。 从那天开始,她时不时地就会毫无征兆地晕倒。为此她前前后后做了许多检查,但结果显示各项指标都很健康,没有任何生理上的问题。 她初时还怀疑过会不会是精神问题,咨询过不少精神科医生,但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到后面,她只能姑且将这种情况归为突发性的低血糖,因多数是在下班后发作,正是一天最疲惫的时候。直到被仲紫清点破,她才知晓,自己原来是犯了离魂症。 原因找到了,处理起来却很棘手。 因离魂症一般只会出现在命格较轻、体弱多病,或流年不利、冲邪撞客的人身上。 但卢曼歌三庭饱满,是福泽深厚的面相,身上亦无祟气,按说不该出现这种症状,也就无法对症下药。 仲紫清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且请了道安神符,让她随身携带,以稳住心神。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20节 卢曼歌带了符后情况果真好转不少,奈何始终无法根治。无法,她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就上山一次,到青莲观中重新请符。 “这么难的吗?”师蓬蓬听得有些讶异。 离魂症并不是很罕见的问题,很多民间的方士就能解决,按说以青莲观的能力,更应该只是小菜一碟,怎会难倒仲紫清。 “要么说请你一起来看看呢。”仲紫清苦笑,实际上为了这事,他还曾寻其他玄门同行交流过,但都没什么头绪。 一行人在小道童的带领下到了另一处厢房。一进门,就见一名道士站在墙边一张软榻旁,榻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颇佳,挽着一个高髻,看起来十分干练。 那名道士一见到仲紫清,连忙上前作了个揖,将情况一一说明。 原来卢曼歌今日照常上山请符,不料添油中忽然再次晕倒。值班的这位师弟忙将她带到厢房,为她施法安神,但她的情况似乎比之以往更加严重,至今还未苏醒。 仲紫清上前,口中默诀,两指并拢点到卢曼歌的灵台处。少刻,他将双指移开,面色微凝:“情况恐怕不太妙。” 那师弟忙问:“她怎么了?” “卢居士出现了魂魄不安的情况。”仲紫清沉声道。 卢曼歌这段时间一直受着魂魄游离之苦,虽以安神符强行镇住,到底治标不治病。久而久之,竟出现了魂魄与肉身不相融合的迹象,也就是三魂不安,七魄不宁。 因而方才值班师弟虽为她安了神,她却迟迟不醒,皆因魂魄如今仍躁动不安,并未获得真正的“安宁”。 若再长此以往,只怕安神符再镇之不住,卢曼歌就真的要“失魂落魄”了。 “啊,这、这……”那师弟一脸担忧,“这可如何是好啊。” 仲紫清亦是面露难色,转头看了一眼师蓬蓬:“师同学,你……” “我看看。”师蓬蓬上前也查探了一下卢曼歌的灵台,果然和仲紫清说的一样,不好意思地说,“诶,我也没见过。” 仲紫清:“贵校呢,可有教过这方面的案例吗?” 师蓬蓬实在过于年轻,他其实并没有真指望她有多少经验,只是想着她是两仪学院的学生,兴许学校里有相关的课程。 师蓬蓬摇头:“没有。” “罢了。”仲紫清面露遗憾,道,“实在不成,只能建议她做一场斋醮了。” 师蓬蓬凝眉:“这样所费太大了吧?” 其实斋醮科仪本是常规安魂定神的法子,但卢曼歌这种情况,恐怕要大型法会才是,说不定得观主亲自主持。一场下来,消耗绝对不少,不知这位卢居士经济情况如何,若只是普通上班族,只怕难以负担。 再者,她的病根一日不明,未来不知还会不会复发。 仲紫清何尝不知,长叹一声:“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呃……”师蓬蓬看向卢曼歌,但见她仍紧闭双目,而眉峰紧锁,双颊潮红,可见魂魄已然不堪其扰。 师蓬蓬皱了皱鼻子,忽然开口,“我有个思路。” 仲紫清:“什么?”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不要再镇着她的魂魄了?”师蓬蓬皱了皱鼻子,“既然她魂魄一直想要离体,不如就让它离了算了。” 仲紫清:? 在场其他人:?? 仲紫清当即轻叱:“胡闹。” 魂魄离体非同小可,一个搞不好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因而遇到这种事,向来都是尽力回魂,再做打算,哪有反过来操作的。 “仲兄别急,”颜京下意识地侧过身,将她半挡在身后,“先让她说完。” 师蓬蓬的想法其实也简单,凡离魂必有因,卢曼歌非命格轻薄的人,想来是外因引起。既然推算不得,不如干脆让她离了魂,再跟着她的魂魄,看看究竟去往何处。 这才是真正的寻根溯源,直接明了。 仲紫清听完,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原以为师蓬蓬要使什么偏门术法,没想到,居然是实地考察…… 过于科学,一时竟令人无法反驳。 “这也不好吧?”仲紫清欲言又止,“万一卢居士去到的是幽冥之地……” 这便是他一直以来不便明说的另一个隐忧了。 卢曼歌明明一切正常,却无端地犯了离魂症,保不齐是幽冥索魂。若是如此,真叫她离了魂,恐怕就要去与阴间抢人了。 “那就抢咯。”师蓬蓬一手握拳,重重地捶在另一只手掌上,“不但要抢,还要投诉他们一顿!” 仲紫清:?? 等等,这个“他们”,不会是指阴差吧? 颜京也不禁多看了她两眼,有些难言:“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师蓬蓬一脸的理所当然。 所谓神赖人灵,在封建时代,人间的皇帝就有权敕封和罢免神仙,何况阴曹鬼差。从来阴阳相合,阴间享受人间香火祭祀,自然也有服务人民的义务。 尤其是现代社会,民众的维权意识大大提升,阴间更要注意在人间的影响。 需知华夏人都是很实用主义的,你阴间做得好叫泉下有灵,做不好可就是封建迷信了。 卢曼歌明明大限未至,阴间怎能索魂,这不是工作失误是什么? 他们作为玄士,沟通阴阳,可视作人鬼之间的“中间人”,替当事人投诉一波过错方本就是分内之事。 听完师蓬蓬的话,仲紫清久久不能言语。 这就是零零后法师的精神状态吗? 不但整顿职场,还要整顿阴间。 但不得不说,她这个思路还真没错,古有干旱季节求雨不遇而鞭龙王者,他们至多不过是与阴间讲讲道理,又有何妨。 反倒是他自己,太讲究章程,反而被固化的思维困住了。 只片刻,仲紫清便有了决断,道:“好,那便按师同学说的试一试吧。” 一旁的颜京:“……”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我就说,有些人,比鬼都恐怖。” 第20章 离魂 使生人离魂, 是十分冒险的操作。 仲紫清不敢托大,与师蓬蓬商量好细节,这才亲自点了一盏长明灯立在卢曼歌的头顶, 再撤了她身上的安神符, 随后开始叩齿集神,手中摇铃,绕着她踱步诵诀。 金铃声声, 叩入灵台。 少顷, 淡淡幽魂从卢曼歌的肉身飘出, 悬浮半空。生魂离体,神智尚在混沌中, 但见那魂魄双目无神, 呆滞地环顾着周围。 仲紫清又念了一道咒诀,那目光才清明起来, 但立刻又陷入迷茫:“仲道长,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低头, 看到自己的肉身, 越发惊异, “呀呀”连叫两声, “我终于还是死了吗?” “不是, 居士莫急。”仲紫清连忙安抚, 将情况与他们的计划一一说明,期间不时地观察卢曼歌的反应。 说到底,这种事总归要看本人意愿, 若她不同意,他们也只能作罢。 不料只说了一半,卢曼歌便迫不及待点头:“好啊好啊, 就这么办!” 仲紫清:“……” 对方过于爽快,反倒让他准备的一腔劝说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师蓬蓬拍拍手,笑道:“那就好办了。” 只是卢曼歌作为一条新手魂魄,明显不是很熟练,根本不知该往哪里去。 “你用心感受一下。”师蓬蓬耐心引导,“应该有一个力量在牵引着你的。” 卢曼歌如她所说凝神静心,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啊。” 师蓬蓬看了仲紫清一眼,仲紫清面露愧色:“先时我曾以罗盘为卢居士演算过一卦,却未能指明方向。” 这便是卢曼歌这离魂症最古怪之处,既非内因,又无祟气,施法推演也寻不到任何源头。 本以为让她魂魄离体,就能去到那索魂之处。可如今看来,似乎也没有用。 “难道这病症当真没有任何因由?”仲紫清很是费解,这结论无疑挑战了他的认知。 “我觉得不太可能。”一直沉默旁观的颜京忽然开口,“我相信科学,没有什么事情是凭空发生的。” 仲紫清:“……” 这话倒是没错,只是“相信科学”这种话由颜京讲出来,莫名有种心酸的倔强感。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淡淡的檀香味,仲紫清转头,就见师蓬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线香。 “荡荡游精,何处藏形……” 线香无火自燃,袅袅白烟升腾而起,绕着卢曼歌的魂魄转了一圈,旋即化作一道细细的轨迹。 那烟迹极淡,不仔细看的话几乎难以分辨。 “寻踪诀。”仲紫清精神一振,接着面露叹服,“师同学专业学得很好啊。” 寻踪诀只是一个常规的玄门术法,很多修士都学过,但实操起来却是天差地别。 那连接着卢曼歌的力量分明极为微弱,若换作他人施咒,恐怕根本无法找出这细若游丝的踪迹。 师蓬蓬“嘿嘿”两声,只道:“那我就跟卢小姐一起去了。” 因离魂后肉身需维持一丝生息,他们只能分头行动,商量后决定让仲紫清留下来为卢曼歌守着长明灯。 仲紫清原还不太放心让师蓬蓬独自行动,见到她的一手寻踪诀后,顾虑立时消了大半,点头道:“好。” 卢曼歌怯怯地举手发问:“那个,我们要怎么去啊?” 虽然电视剧里的魂魄都会一些诸如闪现之类很酷炫的赶路技能,但她现在明显还没掌握,依然只会用两条腿走路,这样下山无疑太慢了。 师蓬蓬沉吟:“开车吧。” 一边用期待的眼神去看颜京,露出个腼腆的笑,“哥……”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21节 颜京:“……” 颜京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掏出车钥匙:“走吧。” 仲紫清见状,心里越发地惊讶了。 没想到颜京不但亲自开车送了妖怪过来,还能接着送魂魄离开。 这心态到底是怎么锻炼的? …… 寻踪烟飘飘渺渺,淡得近乎透明,混杂在山林的雾气之中,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但师蓬蓬总是适时地点燃新的线香,始终维持着那道轨迹。 颜京车技相当不错,既快且稳,不多时就下了山,上了开阔的国道。 师蓬蓬看着烟迹蜿蜒的方向,感觉路线很是熟悉,道:“看着好像是往市区去啊……” 很快,她的猜测得到证实。 他们追着寻踪烟回到西洛市区,七弯八拐,一路到了西城区。 西城区是西洛最早发展的区域之一,聚集着大量上世纪就已经落成的建筑群。汽车穿过一条条历史气息浓厚的街道,最后在一个稍显破败的小区外面停了下来。 小区明显有些年头了,都是七八层的步梯楼,好些外墙墙皮已经斑驳脱落。不过小区绿化挺好,到处都是枝繁叶茂的大树,投下一片片巨大的浓荫。 树荫下不少老人支了桌子,正在打牌闲聊。 师蓬蓬不禁有些意外,在出发前,她在脑海中设想了很多可能去到的地方,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居民小区。 生活气息过于浓厚了叭。 卢曼歌明显也有些糊涂了,“啊”了一声:“确定是这里吗?” “看来是的。”师蓬蓬点头,只见一路都淡若无痕的烟迹,在靠近这个小区后,明显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颜京一手插兜:“那就进去吧。” “啊,你吗?”师蓬蓬迟疑,“你在外面等我就行了吧?” 颜京脸一黑,非常硬气地当先一步:“赶紧的。” 师蓬蓬:“……哦。” 老小区的管理不严,连门禁都没有,两人一魂轻易地混了进去。循着烟迹,他们上到其中一单元的三楼,最后停在一户人家门前。 “就是这里了。”师蓬蓬转头看卢曼歌,“你认识这家人吗?” 卢曼歌一脸懵地摇摇头,别说认识,她连这片地区都没来过。 师蓬蓬很是疑惑。 因为这户人家实在太普通了,绿色油漆的老式防盗门,两边还贴着春节留到现在的春联。 门的上方用红线挂着一个小葫芦和一个叠成三角的红色小纸包,西洛本地一些笃信风水玄学的老人会把这些东西挂在门上以作辟邪,那红色纸包里折的是保家宅的平安符。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本地土著家庭,且家中应该还有比较虔诚的信仰,丝毫不像是一个索魂之处。 但寻踪烟确确实实寻到了这里。 “要不我进去看看?”卢曼歌兴致勃勃道,“魂魄不是可以直接穿墙吗?” “理论上是,”师蓬蓬瞥了一眼门上的平安符,沉吟道,“但这家里应该有供神,外鬼进不去……嗯?” 颜京贴心提醒:“她进去了。” 师蓬蓬:“……我也有眼睛,看到了。” 但见卢曼歌的魂魄就那么轻轻松松地穿过防盗门,进入屋子里,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保家神法的异动。 师蓬蓬心里的疑惑更深了,来不及细想,屋里就传来卢曼歌的尖叫声:“啊——这里有我的牌位!!!” 师蓬蓬:? 师蓬蓬忙掐了个诀,下一秒,卢曼歌急匆匆地从屋里蹿出来,没有血色的脸上惊怒交加,几乎能看到暴起的血管了。 师蓬蓬:“怎么回事?” 卢曼歌指着屋里的方向,磕磕巴巴地说:“这、这家人,好像在家里祭、祭拜我……” 师蓬蓬精神一振,如此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 生人被死祭,是很恶毒的诅咒。活着的人如果长期被当死人祭拜,生气便会被消耗,乃至被阴曹误当成已死之人,难怪卢曼歌会出现离魂症。 但卢曼歌根本不认识这家人,无冤无仇,对方为何要这么害她? 再者,这户人家也并不像能搞恶咒的样子,起码师蓬蓬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施法的迹象。 师蓬蓬问:“里面有什么人?” 卢曼歌:“呃……” 她刚才一进屋就被自己的牌位吓了一大跳,没来得及细看旁的,一时还真不清楚。便又重新穿进门里,过了一会,出来汇报,“现在只有一个老太太在家里。” 师蓬蓬略一沉思,道:“那就问问吧。” 颜京:“问谁?” 师蓬蓬淡定地举起手,敲了敲门。 颜京:? 不是,这么直接的吗? “来了。”防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头发半白,面目慈祥的老太太探出身子,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找谁啊?” 师蓬蓬露出个甜甜的笑,道:“奶奶您好,我们是社区志愿者,来慰问您的。” “哦哦。”老太太恍然,又嗔怪道,“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呢?” “没有吗?”师蓬蓬面露惊讶,“呀,肯定是他们忘记了,最近社区工作多,总是忘东忘西的,我回头就说说他们。” 卢曼歌:“……” 颜京:“……” 小神婆这演技,不去逐梦娱乐圈太可惜了。 “使不得使不得,”老太太连忙摆手,一边把两人往屋里领,“大家工作不容易,一时忘了也是有的,又不是要紧事……” “好吧,那就听您的。”师蓬蓬顺势应下,算是把这话圆了过去。 屋里是旧式的格局,地面铺着红砖,客厅的一角摆了张雕花的神台,一进去就能看到。 师蓬蓬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见那神台上供着一尊观音像,观音像前一个香炉,上面插着燃剩的香枝,鲜花瓜果一应俱全,墙上还有烟熏的痕迹,应该是常常供奉的。 而观音像的旁边,则立着一个往生牌位,牌上写的,正是卢曼歌的名字。 老太太很是热情,招呼两人在沙发坐下,又端来一盘水果,然后就拉起了家常。 不一会,他们就把老太太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老太太姓尚,和丈夫都是西洛本地人,但是丈夫前几年就过世了,现在跟儿子媳妇住一起,还有个孙子,不过孙子去年交了女朋友,嫌在家里住不自在,搬出去租房住了。 因为儿子媳妇都要上班,所以白天家里常常只有尚老太一个人,老太太好热闹,不是到楼下打牌,就是到邻里串门子,难得有人上门,自然十分欢迎。 师蓬蓬越聊越觉得尚老太不像心肠歹毒的人,便看向那供桌,像是不经意地一提:“尚奶奶,您也拜佛呀?” “是啊是啊。”尚老太难得听年轻人主动说起这个,眼睛顿时一亮,“你也拜吗?” “我家里拜。”师蓬蓬道,她虽主修玄术,但对其他流派亦有涉猎,说起来头头是道,很快把尚老太哄得心花怒放。 师蓬蓬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一转话锋,好奇地问:“奶奶,我看您这观音像旁边还有个灵位,这供的是谁啊?” “傻孩子,刚还说你有见识呢,这就给认错啦。”尚老太“呵呵”一笑,解释道,“这个呀,不是灵位,而是一个长生禄位。” 尚老太顿了一下,语气又是后怕又是感激。 “这是我专门找人定制的长生牌,上面供的这位,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要不是她,我孙子差点就没命咯。” 师蓬蓬:? 颜京:? 卢曼歌:???? 第21章 离魂 师蓬蓬不禁徐徐转头, 给了卢曼歌一个询问的眼神。 卢曼歌一脸迷茫,双手几乎都要摇成风扇了:“我真不知道啊。” 师蓬蓬便轻轻地拍了拍尚老太的手背:“奶奶,你能不能给我们详细说说这事呀?” “当然可以。”难得有人肯听她唠叨, 尚老太哪有不肯的, 当即乐呵呵说了起来。 原来她孙子在做外卖骑手,因到了结婚的年纪了,想和女朋友一起买个婚房, 但双方家庭都只是普通条件, 能给的支持不多, 小两口就想自己使使劲多攒点钱。 尚老太的孙子于是没日没夜地跑单,半年前某次节假日恰逢暴雨, 他见外卖配送费涨了不少, 便冒着大雨接了许多单,结果由于太着急赶路, 车子不小心打滑, 重重地摔倒在马路中间, 晕了过去。 当时大雨倾盆, 视野很差, 路上车来车往, 情况十分危险。幸亏有位女士下班路过发现了他, 立刻好心地把自己的车停在他的附近为他挡住来往的车辆, 并为他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不仅如此,他工作的时候为了提神,一直嚼着口香糖, 摔倒时那口香糖不慎卡进了喉咙里,差点窒息。也是那女士发现以后,用海姆立克急救法让他吐了出来, 这才幸运地保住了一命。 可以说,如果当时不是遇到那位好心的女士,或者那女士没有学过急救技能,尚老太的孙子恐怕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里,卢曼歌总算回想了起来,“啊”的一声:“她孙子,是不是叫余小豪?” 师蓬蓬问尚老太。 “可不就是小豪嘛,”尚老太点头,“诶,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蓬蓬微笑:“过来之前社区有给我们说过您家里的情况。” “这样子啊,”尚老太恍然大悟,赞赏道,“你们这工作是越来越细致了。” 一旁的颜京:“……” 至此,他们算是对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 那救了余小豪的好心女士,正是卢曼歌。卢曼歌平时工作忙,有时加班到半夜才点外卖,但每次不管多晚,都有骑手送上门,因此很能理解他们的不容易。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22节 那天在路上见到余小豪摔倒在路中间,也没多想,本能地就冲上去救人。 只是这个事情的后续,显然过于出乎意料了。 尚老太一家对卢曼歌千恩万谢,但卢曼歌说只是举手之劳,不但婉拒了他们送的礼物,连联系方式都不肯告知。 一家人内心实在过意不去,却也没有办法,毕竟没有强迫恩人必须接受感谢的道理。 因尚老太平时拜佛,心下一琢磨,决定在家里给卢曼歌立个长生禄位,为她祈福。 好在卢曼歌还留了个名字,不然禄位牌都立不成。 尚老太的儿子媳妇倒不太信这些,也不是很认可这种做法,觉得没什么作用。但又觉得是老太太的一片心意,让老人家求个心安也好,也就没有阻止。 于是尚老太便花重金请人专门定制了一个刻着卢曼歌名字的长生牌,供在观音像旁,一起受着香火。 “这卢小姐啊,当真是个大善人,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连一个红包都不肯收。我一个老人家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逢初一十五,为她烧烧香,念念经,祝愿她余生顺遂……”尚老太抚着胸口,满脸慈祥。 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从垂荣山上一路追寻到此的两人一魂面面相觑,久久说不出话来。 长生禄位又叫长生牌位,是为活人供奉的功德禄位,通常是为恩人而设,以为其祈求福寿,添禄消灾。 师蓬蓬从供奉的情况判断,尚老太确实是出于一片好心。 尚老太面相祥和,明显是个和善热心的老人。且耳清目明,不像学过邪术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这屋子里阳火既旺,也不见眚气。可见这一家人,绝对没有存心害过人。 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份“好心”上。 因尚老太为卢曼歌供奉的那块牌子,根本不是什么长生牌,而是一块往生牌。 长生和往生,一字之差,作用却截然不同。 长生牌是为生者祈福,往生牌却是为死者超度。 尚老太虽拜佛多年,毕竟没读过多少书,对于内行的东西其实并不十分清楚,这也是许多上了年纪的信众的通病。 她出于感谢为卢曼歌设的长生牌不知什么原因被做成了往生牌,这原也不打紧,这些民间信众私设的牌位大部分并没有什么作用,更多只是表达一片心意罢了。 偏偏尚老太定制的这块往生牌上,却有一股淡淡的法力。 师蓬蓬起身走到神台前细看,见那往生牌做得十分精细,无论木料、雕工还是色漆都十分考究。除此以外,木牌边缘和底座上还刻着一圈奇异的纹路和梵文,却是一道释家的往生法咒。 这是一块开了光的往生牌。 卢曼歌的名字被刻于这块牌上,受着香火,便如同时时受着往生超度,难怪会出现离魂现象。 幸而尚老太是出于善意,每每供奉,皆是念的长生祈福的经文,这往生牌的作用反而被消减,只剩下极微弱的影响,因此卢曼歌的离魂症并不严重。 却也是因尚老太既无邪术,又无恶法,反而叫仲紫清算不出缘由,辨不清方向。 而方才卢曼歌的魂魄之所以能够不受保家神法影响,轻易进入尚老太家里,也是因家里供着她的牌位,老太太还时常为她祈福,因此被默认为这个家的一部分。 知道真相的卢曼歌眼泪差点喷出来,惨兮兮道:“不是啊,我当时不肯留联系方式给他们,不是因为人品高尚,而是怕余小豪万一有什么事,他们反过来讹我……” 师蓬蓬:“噗——” 卢曼歌说,她当时看到余小豪横在马路中间,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就冲上去救人,等到了医院才开始后怕,万一遇到新闻里那种拎不清的人,反过来讹她岂不麻烦。 后面余小豪父母匆匆赶来,倒是没有恩将仇报,却又过分的热络,又要给钱又要请她吃饭,还说家里的奶奶表示要亲自登门送礼感谢她。 卢曼歌自觉只是举手之劳,哪值得这么大的阵仗,一方面觉得不好意思,一方面也是越发地起了疑心,索性婉拒了他们所有的感谢,连联系方式都没给,只留下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善人传说。 “早知道会这样,”卢曼歌声音都哽咽了,“他们还不如讹我一顿呢。” 颜京:“………………” 师蓬蓬竖起个大拇指:“善。” 卢曼歌越想越瘆得荒,吐槽道:“也不知老太太在哪做的牌子,太不专业了。” 师蓬蓬却感觉还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也没思路。 这时颜京突然开口:“这块牌子做工很精良,不像外行人手笔。” 师蓬蓬思路一清,顿时恍悟过来。 这块牌子无论工艺还是法咒都是专业水准,更遑论还开了光,绝对是出自内行人之手。 既是行家,就不可能分不清长生牌和往生牌,也就是说,这块牌子很可能根本不是不小心做错的,而就是故意的。 思及此,师蓬蓬忙握住尚老太的手,询问起这块牌子的来历。 尚老太本就是虔诚信众,见她这么感兴趣,自然是乐得分享,当即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出一个叫“佛光普照”的群聊点开给她看:“这个长生牌,是我跟这个群的群主买的,这个群主在麺国的佛寺修行,认识里面的高僧……” 师蓬蓬没想到尚老太的长生牌居然是在微信上买的,一时有些意外,再仔细一看群里的聊天记录,分明充斥着大量似是而非的迷信知识,当中竟还夹杂着一些邪术。 群主则跟群里另几个明显是托的人互相打配合,时不时向其他成员高价兜售诸如佛珠、长生牌等物品。 尚老太定制的这个“长生牌”,就足足花了两万块。 不多时,师蓬蓬就有了大致的判断,这应该是一个专门针对老年人群体的网络诈骗群。 见此情况,她心知不能坐视不理,便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奶奶,这个群里都是骗子,你可不能再信他们了。” 尚老太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唉呀,你这妮子说的什么胡话呢。” 师蓬蓬对此早有预料,指着那往生牌,耐心地和她解释。因老人家年纪大了,她怕把人吓出个好歹,没说卢曼歌因此离魂的事,只是指出了牌子的问题。 尚老太初时不肯相信,但见师蓬蓬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信口胡诌,心底不免有些犯嘀咕。 师蓬蓬心知一时半会要完全说服老人家并不容易,而卢曼歌生魂离体是有时限的,不能在外久留。 索性症结已经找到,师蓬想了想,干脆暗中施了道诀,破了那往生牌上的咒法。随即起身告辞,临走前,不忘提醒尚老太去正规的寺院找人鉴定。 若师蓬蓬只一味苦劝尚老太,尚老太还真不一定能听进去,说不定反把师蓬蓬当成了骗子。但让尚老太去寺院求证,却打消了她的怀疑,尚老太是寺院常客,与里头的僧人交好,那里的大师想来总不会骗她。 两人一魂匆匆下了楼,赶在晚高峰前离开了市区。颜京一路紧踩油门,总算及时回到了青莲观。 仲紫清见他们安全归来,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施法,令卢曼歌魂魄归位。 不多时,卢曼歌便幽幽转醒。 仲紫清急切地问:“情况如何?” 卢曼歌看了师蓬蓬和颜京一眼,三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言难尽。 仲紫清心中一阵咯噔,紧张道:“不成?” “不是。”师蓬蓬摇摇头,“成了。” 仲紫清:? 既然成了,为何是这般表现? 师蓬蓬长长吐出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将事情一一道来。 等她说完,仲紫清也沉默了。 卢曼歌的离魂症困扰了他数月之久,这期间,他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但这个结果,无疑还是太抽象了。 “福生无量天尊。”仲紫清作了个揖,肃容道,“我这就通知下去,在观里张贴国家反诈app的下载链接,请各位往来信众,务必下载。” 第22章 乡村直播 仲紫清施法, 重新为卢曼歌进行了一番检查,确定她的离魂症已经彻底痊愈。 卢曼歌欣喜不已,给青莲观又添了一次油, 还要感谢师蓬蓬。 师蓬蓬今日原是来请青莲观帮忙处理妖怪的, 自觉只是回了仲紫清的一个人情,不好意思再收钱,就婉拒了。 卢曼歌看出她的顾虑, 便没有坚持, 只先加了她微信。 师蓬蓬想了一下, 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仲道长, 我觉得尚老太加的那个群, 可能不太简单。” 若那个群只是一些寻常的骗子,高价卖一些假货, 倒还是小事。但尚老太买到的往生牌, 却是真的有法力的, 那群主还故意误导尚老太, 使她差点害了人。 就怕那个群, 所图不仅仅是钱财。 说到这, 师蓬蓬突然想到郑冰在网上买蛊虫的事, 按说网上不可能买到真的蛊虫, 但郑冰偏偏就买到了。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仲紫清被她一提醒,也反应过来,沉吟道:“那往生牌既是开过光的, 背后定然有能开光的人,怕是真有僧人参与其中,万一还有别的东西流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 都觉事有蹊跷。 “我回头联系警方说明一下,看看怎么处理吧。”仲紫清道,青莲观作为本省大观,面子还是不小的,一些相关事宜也在官方那边有备案,由他出面,最好不过。 正说着,卢曼歌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接起一听,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一手捂住话筒,对在场另几人作了个口型:“是余小豪。” 原来师蓬蓬他们走后,尚老太越想越担心,当即联系了一位常去的寺院的高僧鉴定那长生禄位,才知自己当真被骗了。 尚老太又气又悔,只怕害了恩人,连忙又给儿子孙子都去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这一家人也是实在,本来完全可以当作无事发生,暗地里处理了那牌子就算了,但一家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告知卢曼歌。 当初卢曼歌虽然不肯留联系方式,但余小豪心里感激,想着以备不时之需,还是私下从医院登记那里拿到了,只是不敢打扰卢曼歌,一直没告诉家里。 余小豪不知卢曼歌发生的事,只说尚老太想给她祈福,不小心遭了骗,郑重地向她道歉。 卢曼歌本来心底是有些气恼的,见他们一家主动来认错,反而消了气,也知他们确实是出于好意,便也没有追究,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嘱咐他们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余小豪连声应下,即使卢曼歌不说,经过这一遭,他们也不敢信这些了。 余小豪又说要赔礼,这回卢曼歌没拒绝,不说她这段时间受的苦,就怕不答应,这死心眼的一家人还要一直惦记着。 再就是,师蓬蓬刚刚想到,可以由卢曼歌出面,请余小豪一家帮忙配合调查那个诈骗群的事。 事情就算告一段落,几人起身告辞。 临行前,仲紫清对师蓬蓬还很依依不舍,问说:“师同学既有这个能力,一直不从事本行工作未免太可惜了,你平时可有考虑接一些单子?” “嘿嘿,也是有的。”师蓬蓬余光瞥向颜京,露出一个害羞的笑。 她最大的单主可不就在眼前嘛。 颜京:“……”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23节 为什么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师蓬蓬问:“道长可是有业务介绍?” “我这里没有。”仲紫清掏出手机,说道,“不过西洛本地有位道友开发了一个在线接单的小程序,师同学不妨注册一下。” 师蓬蓬惊奇:“现在的道友还有这种才艺?” 仲紫清轻咳一声:“据说那位道友也是毕业后没找到接收单位,只好转行做了程序员……” 师蓬蓬:“……” 这个“也”字,就用得很伤人了。 师蓬蓬抹了把脸,探过头去看仲紫清打开的手机界面,只见那小程序是一个q版幽灵的logo,下面四个小字——“滴滴打鬼”。 师蓬蓬:=。= …… 树影摇曳,月辉疏朗。 汽车沿着公路缓缓向下,颜京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瞄了眼师蓬蓬,见她低着头不断点击什么,手机上一闪而过的界面,正是那个叫“滴滴打鬼”的小程序。 “真注册这个啊?”颜京心里莫名有些不爽,道,“你有那么多时间吗?” 现在已经有两份工作了,再接单,岂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没办法,生活嘛。”师蓬蓬倒是满不在乎,正好注册完了,抬头看他一眼,“哥,这个上面有评价体系,你有空的话,上去给我点个好评呗。” 颜京面无表情:“没空。” 师蓬蓬:“……哦。” 颜京见她面露失望,莫名又有点不自在,顿了一下,轻哼道:“把链接发我。” “好耶!”师蓬蓬欢呼一声,给他比了个心,“爱你!” 颜京立刻绷紧了脸,鄙视道:“整天胡说八道。” 平河村玉肩山脚下。 农庄旁的空地上搭起了简单的布景,旁边是潺潺的小溪,一直流向远处苍茫连绵的竹林。 布景前依次陈列着福熹食品代理的各种土特产样品,平河村的竹制品则被摆在了中间最显眼的位置上。 直播的机器已经架好,一干工作人员忙碌地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许千年也在边上一边整理妆造,一边抓紧时间继续复习早就看了无数遍的产品信息。 看着这一幕,温妙心潮澎湃,犹是不敢相信地低声问师蓬蓬:“诶,许小姐当真不收出场费吗?” 师蓬蓬笑笑:“是哦。” 温妙幸福地捂住胸口:“能遇到你我真是太幸运了。” 决定开直播后,师蓬蓬就一直紧锣密鼓地准备工作。福熹的预算有限,不能投入太多在流量上。不过他们在助农专题活动里表现不错,得到了猫爪的内部表彰,奖励了一个定向的公益扶助名额。 师蓬蓬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个名额用在这场直播上,并把首场直播的场景定在了作为帮扶对象之一的平河村。 温妙一开始得知他们要来平河村做现场直播时已是喜出望外,更别说出镜带货的主播还是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红,这放在两个月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为此,温妙激动得几个晚上没睡好,带着村民忙前忙后准备各种直播需要的物料,总算盼到了这一天。 不多时,直播正式开始。 许千年提前两天在主页发了预告视频,因此一开播,就有不少蹲守的粉丝涌了进来,弹幕不断弹出: 【啊啊啊,年年,终于等到你!】 【天哪,你都快一个月没露面了,我还以为你要退圈了呢!】 【这是什么地方,看着像在村里?】 许千年先说了开场词,然后回答弹幕问题:“不好意思呀,这个月发生了点事。” “没有退圈,这不回来直播了嘛。今天是公益场,给大家介绍一些好吃好用的农产品哦。” 许千年粉丝基数不小,不一会,在线观看人数就达到了五千多。 这个数据对她来说其实算不上好,在以前,她一开直播,观众随随便便都能破万。 当然,对师蓬蓬和温妙来说,这已经是超出预期的效果了。 跟粉丝寒暄完毕,许千年就开始介绍起了产品。 她对产品十分熟悉,讲解起来条理也很清晰,但粉丝却不是十分捧场: 【年年这是转型了?】 【不要啊,我还是喜欢看你美美地分享校园生活的样子,这种乡村路线不适合你】 【公益场的话,应该只是一次性的带货吧?祈祷.jpg】 【没意思,取关了】 许千年长期没能再输出爆款视频,粉丝本就流失了不少。加上她以前一直是偏时尚精致的形象,现在突然卖起了土特产,难免有些人觉得不喜欢。 温妙跟在临时充当中控的师蓬蓬旁边,看到弹幕这些言论,不禁有些揪心,问道:“唉,这些要不要禁言啊?” “不用。”师蓬蓬心态十分稳健。这种情况,许千年先就和她预演过了。 许千年毕竟做了几年的自媒体,很清楚粉丝的心理,知道这是每一个想要转型的博主必然会面对的。 做这场直播,其实也有顺便给粉丝打预防针的意思。因此她提前和师蓬蓬商量了应对策略,除非是真的特别不和谐的弹幕,不然不用处理。 “是有考虑要转型,毕竟已经不是学生了嘛。”许千年趁着介绍产品的间隙,挑着一些弹幕互动。 “新的方向还没确定哦,大家如果有好的想法,可以在主页给我留言。” 这种不卑不亢,坦荡面对问题的真诚态度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弹幕的质疑渐渐少了。 即使还有不能接受的,也只是默默离开。 只是这样一来,在线观众又降了一些,只剩下三千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许千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跨过了这一道槛。 这时师蓬蓬作了个手势,提醒她快到猫爪的推流时间了。 “好啦,接下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现在在的地方。这里叫平河村,背景里看到的就是本地的玉肩山,很美对不对?这山里产的竹子也特别好,不但种类多,纤维结构也密实,很适合做高品质的竹制品……” 许千年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起一个约有洗脸盆那么大的篮子,“这个就是村里的篾匠做的果篮,他们都是祖传的手艺,做得又结实又耐用,而且一点毛刺都没有,特别适合家庭使用……” 温妙一边看她,一边紧张地看弹幕反馈: 【东西看起来还不错,但我家水果都放冰箱(。】 【这尺寸也太大了,根本不适合摆在桌子上】 【用不上,下一单支持年年吧】 和助农专题活动时候的情况一样,竹制品到底不是主流消费产品,市场十分有限。 不过有许千年力推,还是提了一波不错的销量。 温妙心满意足,正美滋滋地在心里计算着销售额,忽听旁边的工作人员低声惊呼:“唉,弹幕怎么回事?” 温妙莫名,连忙去看手机,才发现不过片刻之间,整个直播间的风向突然都变了。 【啧,许千年现在真是什么烂钱都赚啊,这些一看就是打着公益旗号的三无产品,割韭菜呢】 【找个农村就说是助农,也就粉丝才会相信】 【一个破竹篮子就敢卖42,许千年最少抽成一半吧?】 【主播是不是签公司了,吃相这么难看】 类似的弹幕源源不断地弹出,瞬间把普通观众的观感都带差了。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说话好难听。”温妙急得直跺脚,只恨不能自己动手,“快把他们都禁言了吧。” “是水军。”师蓬蓬凝眉,看了眼在线数据,观看人数正在飞速增长,眼看着就破万了。 刚刚好是猫爪推流的时间。 精准的卡点,统一的话术,而且用词明显是专业的,都巧妙地规避了猫爪的屏蔽词。 “哪来的水军?”温妙又急又气,“是有人要搞我们吗?” “不清楚。”师蓬蓬摇摇头,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一时根本无从判断。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如果他们不尽快作出应对,今天这场直播很可能会被毁掉。 “你先顶一下我的工作,”师蓬蓬招手叫来另一位工作人员,“我联系一下猫爪的运营看看他们能不能解决。” 那接班的工作人员一坐下,顿时头都大了:“这也太乱了。” “实在不行,就先开了全员禁言吧。”师蓬蓬说。 “不好吧。”工作人员一脸心痛,“官方正在给我们推流呢……” 官方推流只有半个小时,如无意外的话,这半个小时就是他们正常直播流量最好的时候。这时候开启全员禁言,对数据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甚至可能影响整场直播的最终成交。 师蓬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继续让那些水军胡言乱语,后果可能更糟糕。 正进退两难,脚边突然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蹭了一下,耳边同时传来“喵”的一声。 师蓬蓬低头一看,就见一只熟悉的玳瑁猫正仰着头,与她面面相觑。 可不正是前不久差点被她超度的板砖。 师蓬蓬:“……” 看样子,玉肩山似乎很受精怪青睐。板砖在西洛与他们分别以后,竟是一路迁徙,也寻到了此地。 “hi~”师蓬蓬对它做个问候的口型,“真巧,又见面啦。” “喵呜——”板砖看看她,又看看前面还在介绍竹编果篮的许千年,碧色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忽地蹿了出去,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到了许千年的面前。 “啊,哪来的野猫!”温妙惊叫,就要上前去赶猫。 “等等。”师蓬蓬伸手拦住她。 温妙急了:“野猫很危险的……” “嘘。”师蓬蓬示意她稍安勿躁,再仔细看看。 温妙疑惑地转头,就见许千年正弯着眼睛对着那只野猫一顿狂“嘬”:“哇,这是哪里来的小猫咪呀?”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24节 说着还往前伸出手,“来,给ee抱抱!” 那大肥猫也不怕生人,当真又是一蹦,跃进了许千年的怀里,不过双方明显都对自己的力量有所误解。 “嗷——”许千年没留神,被压得往前一个踉跄,好险没当场扑街。 温妙:“诶,小心。” 下一刻,看着后台的工作人员惊喜出声:“大家好像喜欢看着这个耶!” 温妙:? 她连忙拿出手机,一看直播间,果然多了许多活人发言: 【笑死.jpg,第一次听到年年的夹子音,都快成石矶娘娘了!】 【???年年管这头猪叫小猫咪?!】 【为什么要对一辆半挂这么大恶意?】 【前面的也没放过它……】 【哈哈哈哈哈,年年:大意了!】 第23章 乡村直播 许千年手忙脚乱地扶住桌子, 堪堪站定下来,一张脸不由皱到了一起,巴巴地说:“小猫咪, 是ee不好, ee力气太小了,你没摔着吧?” 板砖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顿时恼羞成怒, 转过身去, 一屁股重重坐下, 昂着脑袋作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她真的,我哭死, 不怪猪咪太重, 只怪自己力气太小……】 【大师我悟了,这就叫爱是常觉亏欠对吗?】 【哈哈, 猪猪生气了!】 【完咯, 年年恐怕是哄不好咯~】 许千年哭笑不得, 她其实还挺喜欢小动物的, 但自觉没有多余精力, 从来没养过, 平时都只在网上云吸, 偶尔在路上嘬嘬别人家的。 刚才她也注意到了水军在直播间带的节奏, 心里正焦虑,忽然跑出来一只大肥猫,就顺手逗一逗, 权当分散一下注意力,没想到闹了个笑话。 更没想到,这肥猫就这么坐下了, 那巨大的一坨,直接占了半个直播镜头。 许千年求助地看向前方,想喊个人来把这猫带走,却见师蓬蓬一边打电话,一边给朝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和这只猫互动。 许千年:? 她只疑惑了一会,很快反应了过来。 师蓬蓬这会刚联系上官方的运营,等那边处理好水军还得一点时间。现在并不是继续卖货的好时机,还不如整点节目效果,正好网友也喜欢看猫。 只是怎么互动,又是一个问题。 这猫是突然跑出来的,他们全无准备,连根逗猫棒都没有。 “咪咪,别生气了,ee给你做个马杀鸡好不好?”许千年伸手要去摸板砖头顶。 结果板砖头一扭,无情地跳到旁边去了。 许千年笑容一僵,估摸着这互动是没戏了。却见师蓬蓬往前走了几步,朝着那大肥猫“嘬”了一声,随即做了一个“拜托了”的动作。 许千年:“……?” 不是,这猫能看懂吗? 下一秒,她就看到那只看起来很拽的肥猫回看了师蓬蓬一眼,当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低头在桌上的竹制品堆里叼起一把梳子,再踱着猫步走回许千年面前,朝她歪了歪脑袋。 许千年若有所感,下意识地接过那把梳子,然后那只猫就顺势一趴,两只前爪人模人样地揣在胸前,硕大的猫头枕在爪子上,刚好正对着镜头。 这充满灵性的操作瞬间炸出一波新的弹幕: 【????嚯,这猪咪会自己拿梳子耶!】 【主播还愣着干嘛,赶紧给它梳毛啊!!】 【它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还会看镜头耶!!】 【直接亲爆好吗!!!】 【主播能不能干?不能干让我来!】 许千年回过神来,赶紧凑近过去,用那把竹梳给板砖梳起了背毛。 板砖原就是一只家养猫,天天被人抱着搓,对此非常适应,不但半点没躲,尾巴还一甩一甩的,显得非常惬意。 许千年察觉到它没有攻击性,动作渐渐大胆起来,开始挠起了它的下巴。 大肥猫果然十分配合,顺势就把脑袋歪到她手背上蹭了蹭,还舒服地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少顷,这猫大概觉得背毛梳得差不多了,又自己翻了个面,肚皮朝上,大大咧咧地在桌子上摊成一张大饼。 它的肚皮蓬松雪白,像一张拱起的小白毛毯,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 许千年瞬间被萌化了,一时没忍住,两手按住猫爪,把整张脸埋进它的胸口里一顿狂吸,再次发出石矶娘娘的笑声:“咪咪,给ee吸一口——” 板砖:??? 现场工作人员:“…………” 弹幕这下是真炸了: 【????!!哈哈哈】 【路过,这是正经直播间吗?怎么看着不太对劲???】 【不是,主播,你玩这个啊!!!!】 【前面的,这是年年,我作证她以前真的是正经人来着!!】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年年!】 【猫猫:生无可恋.jpg】 【好乖的猪咪啊,这都不挠主播!】 【一想到等会有人将在家里学主播骚扰猫猫,我就想笑】 许千年吸完板砖抬起头,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失态,当即轻咳一声,理直气壮地说:“哎呀,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它先勾引我的!” 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给板砖的肚皮梳毛,“小猫咪就是要给人亲秃的!” 板砖:“……” 弹幕又飘过一串串的“哈哈哈”,网友们纷纷表示很难不赞同。 这时,临时顶替的中控忽然低声惊呼:“哇,有人刷了月球一号!” 月球一号是猫爪直播最贵的礼物,一个价值五万猫币,折合五千人民币,华丽的特效瞬间铺满整个屏幕。 许千年不禁有些意外,一般带货直播除非是有公司运作,不然很少有人刷这么贵的礼物的。 她看一眼id,说道:“感谢‘板砖哥哥’送的月球一号。” 话音刚落,屏幕上又接连闪过特效,“板砖哥哥”一口气又刷了十个月球一号。 许千年都惊了,一边感谢一边劝道:“板砖哥哥,今天主要是带货,喜欢直播的话买一些土特产就好,不用刷礼物啦。” 另一边,师蓬蓬挂上电话,刚好看到这一连串礼物和一个熟悉的id. 她默了一下,打开微信,给卢俊青发了条信息:【板砖哥哥?】 卢俊青:【啊啊啊,是我!】 卢俊青:【姐,你是我的神!!】 卢俊青:【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看到板砖!!!!】 原来卢俊青在师蓬蓬的朋友圈看到这场直播的预告,原是想着支持一下唯一的姐的事业,没想到居然看到了板砖出镜。 作为一个顶级铲屎官和板砖曾经的哥哥,卢俊青哪里按捺得住,立刻就点开了猫爪的充钱通道,展示了一下富二代的实力。 spp:【冷静,你刷的礼物板砖收不到的。】 卢俊青:【我知道qaq,我这是刷给你们的,你们多播一会板砖哦】 卢俊青:【还有你让年年小姐姐悠着点吸,板砖以前不是做这一行的,怕它不习惯】 spp:【……】 spp:【知道了,等下就给板砖送猫粮】 此时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超过了两万人,大部分都是通过官方的推送点进来的,并不认识许千年。 一开始看到那些水军的谩骂,许多人都不免将信将疑。要么就是觉得直播间氛围太差,干脆退出的。 但这只突然出现在镜头里,充满灵性的大猫和许千年一番令人难以直视的操作却硬生生把人吸引住了,各种爆笑弹幕飞快刷屏。 卢俊青连刷的十几个月球一号,更是引发一众惊叹。 水军的恶评顿时显得微不足道,且格格不入,因他们的话术都是统一的,来来去去地骂许千年卖三无产品割韭菜,但此时许千年根本没有在卖货,人机感实在太明显了,反而让稍有经验的观众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 许千年的粉丝抓准时机,自发地在公屏上为她澄清。 猫爪官方的反应速度也出乎意料的快,刚才师蓬蓬的电话打过去时他们就已经在处理了。 不多时,运营便通知已经处理完毕,并给直播间挂上了官方认证的公益标志。 如此一来,水军再掀不起波澜。 师蓬蓬让中控看了一下后台,果然大规模的水军已经消失,偶有几条漏网之鱼,也很快被粉丝举报封号。 师蓬蓬向许千年比了个ok的手势。许千年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笑眯眯地把板砖抱起来放到一旁:“小咪咪,ee现在要开始卖货了,你先在旁边休息一下哈。” 板砖:??? 它好歹是堂堂猫妖,这是把它当成什么了?! 这时候,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达到了五万。 因猫爪的推流是赛马机制,在特定时间内数据越好,官方持续给的流量就越多。 刚才瞬间爆发的弹幕和卢俊青那几个月球一号,显然给直播间带来了新一轮的流量池。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25节 正是卖货的最佳时机。 许千年便要去拿前面介绍了一半的竹编果篮,却见那只野猫“嚯”地站了起来,一个纵身,抢先一步跳进了那个样品果篮里,然后肥壮的身体一蜷,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躺了下去,硕大的猫头则搁在果篮边缘,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此时天光正好,阳光透过树荫,斜斜地照进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落在玳瑁猫的身上,蓬松的毛发,漂亮的花色,仿佛镀上了一层璀璨的碎金,流光溢彩,夺目非凡。 弹幕: 【哇,它好漂亮!】 【好宣软的一坨虎皮蛋糕】 【???不是,它也太舒服了吧……】 【卧槽,突然觉得这果篮很适合做猫窝是怎么回事?!】 【猫窝+1,这个尺寸放水果太大了,但用来停家里的半挂就刚刚好!】 【猫窝+2,而且这个材质也好,纯天然草本,不怕有甲醛什么的】 【哈哈哈,果篮x,半挂停车场√】 【懂了,这就下单!】 【下单】 【已买,莫辜负】 【其实梳子看起来也不错,猫猫很喜欢的样子,一起买了试试】 别说许千年,温妙和一干人员都呆住了。 只见刚才还卖相平平的果篮销量瞬间暴涨,热销数字一下跳到了999+,连带着其他竹制品的销量也一起上涨。 许千年还来不及说点什么,果篮就显示售罄了。 再看弹幕,居然还有许多人没抢到,纷纷催促主播继续加库存。 温妙语言系统都混乱了:“这、这,怎么成猫窝了……” 师蓬蓬也很是惊讶,不过还算冷静,默默地竖起大拇指,感慨道:“原来不是产品不好卖,是没找对方向呢!” 第24章 乡村直播 许千年做了几年网红, 深谙“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见状迅速调整策略,干脆地坐到板砖面前, 一边梳猫一边和网友互动。 “感谢大家提供的新思路, 这个做猫窝确实也是可以的。平河村的竹制品都是传统手艺,只做了最基础的防虫防腐,没有加有害的科技, 可以放心给毛孩子用。看这只小猪仔睡得多香……” 说到这, 本来一直眯着眼睛享受服务的板砖耳朵突然一竖, 睁开大眼回头哈了她一下:“喵!!!” 许千年吓得一缩手,心下疑惑这猫怎么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 一边丝滑改口:“我错啦我错啦, 你才不是猪,你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咪咪!” 板砖这才收回牙齿, 继续躺回去, 示意她继续梳毛。 许千年:“……” 还真听得懂啊! 弹幕又飘过一阵“哈哈哈”, 网友们纷纷留言, “猪猪震怒”, “女人, 惹到我你算是惹到野猪了!”“这头猪是不是演员啊, 这么有效果?”。 板砖哥哥更是再刷了两个月球一号力挺:【它才不胖, 它只是健美!】 “咪咪不是演员哦,它就是本地的小猫咪。你们看它这么凶,咳, 我是说这么威猛,我们哪里能引导得了它,它真的就是自己喜欢这个小窝。但是今天库存真没有了, 这些竹制品都是手工做的,数量有限……”许千年边说边去看师蓬蓬。 这时师蓬蓬也已经和温妙商量好了方案,写在板子上举给许千年看。 许千年了然,便继续说道,“我们刚刚决定,再上一个预售链接,不过大概要两周才能发货哦。如果大家愿意等的话,可以先拍下来。 另外,平河村后面还会根据大家的意见,再推出一些新的产品,比如刚刚有网友提到能不能做猫爬架,猫猫专用梳子,我们村代表说已经在和村民讨论了,应该问题不大。 大家如果还有别的想法,也可以继续给我们留言哦……” 网友一向喜欢凑热闹,直播间热度正高,先一波“石矶娘娘亲秃小猫”,接着一波“果篮爆改猫窝”,本就效果十足,网友们不仅纷纷互动留言,还有不少人跟着刷了礼物。 随着许千年迅速反应,平河村跟着配合,虚心地接受网友们的提议,更是赢得了网友们的一致好感。 如此,在公益场的流量加成下,在线人数竟一度达到了近十万。不仅平河村的竹制品全部售罄,连带着福熹食品代理的其他土特产也全都取得了出色的销量。 晌午刚过,直播终于正式结束,现场所有工作人员全都喜气洋洋,互相击掌道贺。 师蓬蓬第一次负责直播工作,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自然也是喜不自胜,正核对着后台数据,温妙忽然激动地一拍手,大声道:“大家,我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温妙满脸喜色:“旅游局的领导看到了我们今天的直播,准备过来考察啦。” 原来市里正在筹备举办一个旅游节,准备在周边的乡县选几个景点作为宣传重点,平河村所属的竹婆县便是其中之一。 今天上级领导和媒体的人正好在县里考察,原定是只去一个配套已经比较成熟的瀑布景区,中途不知怎么看到了平河村今天的直播,惊讶于平河村的竹制品在网上制造出的话题,县里的负责人趁机又介绍了一下玉肩山。 需知发展旅游业的目的就是为了促进当地经济,平河村的竹制品在网上已经打开了局面,若再添一把火,说不定还能反向带动旅游节的宣传。 考察团于是临时决定,在下午离开之前,顺道过来平河村看看,如果地方合适,可能会加入到旅游节的推荐路线里。 时间紧迫,温妙赶紧通知村民,开始准备接待工作。这方面师蓬蓬帮不上忙,本想跟许千年和福熹的工作人员先行离开,但温妙自觉没有她就没有这次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她留下,一起在领导面前露露脸。 师蓬蓬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 傍晚,考察团正式抵达。 师蓬蓬和村代表一起,跟着温妙一起到村口的界碑处接待。因是临时定的行程,考察团也没有搞太大的阵仗,只来了三辆车,其中还包含了一个媒体的摄影。 车门打开,师蓬蓬顿时:“……” 颜京一身笔挺,人模狗样地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视线正好与她对上,登时挑了下眉。 下一秒,师蓬蓬手机震了震,她拿起一看。 颜京:【真巧,你也在啊?】 师蓬蓬:“……” 这哥又装起来了。 spp:【你小心点,玉肩山闹过鬼。】 颜京:“……” 她还是那么会插刀! 县里的代表向他们介绍各位成员,师蓬蓬才知晓怎么回事。 原来这次市旅游节的宣传是和猫爪科技合作的,还有很多赞助商参与,而这一部分刚好是颜京负责的业务,因此他也受邀一起过来考察。 而考察团之所以能刚好看到平河村的直播,也是颜京中途“无意间”提起的。 …… 等考察团离开,再处理完后续的收尾工作,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这时间回西洛显然太晚了,温妙便打算送师蓬蓬到隔壁镇上的酒店,开间房让她对付一晚。 两人从村委办公室出来,正准备去开车,忽然前方响起一声喇叭声,接着白色的车灯亮起,照了过来。 师蓬蓬抬头,逆着光,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颜京右手手肘架在车门上,左手插着兜,语气中有一丝淡淡的不爽:“怎么不回我信息?” 师蓬蓬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手机没电了。” “哦。”颜京脸色好了一点,朝她招招手,“上来吧。” 师蓬蓬眨眨眼:“你来接我的?” 颜京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我猜你今天估计回不去市里,这边这么偏僻,我不过来,你怎么办?” 顿了一下,又有点欲盖弥彰地补充,“不管你,被我爷爷知道了不好交代。” 师蓬蓬:“温姐正要送我去镇上呢……” 颜京:“……” “哈哈,开玩笑的。”师蓬蓬一看他要变脸,赶紧跟温妙道别,快步跑上前去,熟练地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哥,那就麻烦你啦。” 颜京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颜京已经在县里的酒店订了房,办理入住的时候,师蓬蓬越发地奇怪,据她所知,考察团离开平河村后就直接回西洛去了。 按说颜京完全不需要留宿这一晚。 师蓬蓬心中琢磨了一下,也不太确定,但还是弯了弯眼睛,道:“哥,谢谢你哦。” 颜京脸色有些不自然:“都说了,只是看我爷爷的面子。” “我知道。”师蓬蓬憋笑,转了话锋,“我是谢你今天帮忙处理水军的事。” 颜京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师蓬蓬:“本来不太确定,现在确定了。” 颜京:“……” 颜京一手按住她的脑袋,把她头发抓了个乱:“谁教你这么套话的?” 师蓬蓬难得没反抗,只“嘻嘻”笑了两声。 今日猫爪官方处理水军的速度极为迅速,远高于他们平时的效率。师蓬蓬原只以为是运气好,后面得知颜京也看了这场直播,才恍然明白过来。 “也不是专为你们。”颜京斟酌了一下,才解释道,“最近猫爪上的水军很猖獗,我们本来就加大了打击力度。” 他把一张房卡递给师蓬蓬,一边往电梯走一边说,“先前听你说请了许千年做主播,我就猜到可能会出这种事,所以才去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 “那些水军是冲千年去的?”师蓬蓬听得糊涂,“为什么?” 颜京:“她是不是拒绝过于天的签约?” “啊?”师蓬蓬一愣,“你的意思是,这是于天文化对她的报复?” 颜京没有直接回答,只含糊说:“平台之前有几个人气不错的博主也收到过于天的橄榄枝,在拒绝签约后,也都遭到了不明水军的攻击。特别是长得漂亮的女博主,有两个已经退网了,没有退网的,账号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师蓬蓬凝眉:“那你们公司不管吗?”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没有实质的证据。”颜京摇摇头,脸色稍沉,“于天背后的老板是欧阳珏,欧阳家做了几十年的地产生意,手段一向很……”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26节 他顿了一下,似乎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师蓬蓬皱了皱鼻子,锐评:“阴?” “嗯。”颜京轻笑,补了一个字,“阴狠。” 又说,“欧阳家财力雄厚,在猫爪上投了很多钱,跟我们很多高管的关系都很不错,后面公司可能还会继续加深跟他的合作。” 他没有明说,但师蓬蓬大致也听出了一点端倪。 猫爪科技内部盘根错节,山头林立。颜京虽然位高权重,却也需要多方平衡,先前处理一个康禄,都需要等到有明确的证据才能动手。 以于天文化的作风,跟猫爪的一些高管恐怕不止是“关系好”那么简单。 师蓬蓬想了一下,道:“说起来,之前于天文化也找过我……” 便把于天文化想通过她,打通和颜京的关系的事情说了一遍。 颜京听罢,脸色越沉:“于天还真是不死心。” 原来于天文化,已经不是第一次试图拉拢他了。 他瞥了一眼师蓬蓬,语气中有几分戏谑,“你不是很爱钱吗?怎么不答应他们?” 师蓬蓬一脸遗憾:“唉,我倒是想,但是没有办法啊!” “哦?”颜京挑眉,“怎么,你的节操复活了?” “这和节操有什么关系?”师蓬蓬莫名,“我跟他们说,我和你关系一点都不好。” 说着忿忿地一握拳,“他们还不信呢!” 颜京:“……” 第25章 白婚书 次日是周末, 但师蓬蓬怕颜京有别的行程,还是起了个早,并给他发了条信息。 spp:【我在餐厅吃早饭, 要走了叫我。】 不一会, 颜京也过来了。 小地方的酒店配套一般,提供的早餐只有些粗糙的包子和炒饭。 颜京扫了一圈,最后一脸嫌弃地泡了杯速溶咖啡。 师蓬蓬见状不是很赞同:“你就空腹喝这个啊?” “嗯。”颜京瞥了眼她盘子里堆着的两个大包子一个鸡蛋, 面露佩服, “我们家猪吃得精细, 不像你什么都吃得下。” “知道了。”师蓬蓬嘴角微抽,把盘子里唯一的白煮蛋递过去, “但是家猪也要注意健康, 等会还要送山猪回去呢,别犯胃病了。” 家猪:“……” 家猪脸色一黑, 顿了一下, 还是勉为其难地接过白煮蛋吃了起来。 正吃着东西, 门口处走进来一个瘦高个子的年轻男人。 餐厅很小, 师蓬蓬的位置又正好对着门的方向, 因此一下注意到了这个人。 男人头发乱蓬蓬的, 衣服上还沾着一点泥土和草叶, 脸色发青, 眼睛下面一圈黑色,看起来十分狼狈。 师蓬蓬不自觉地蹙了下眉,察觉到这男人身上有一丝不祥的阴气。 男人的视线在餐厅里逡巡一圈, 最后定在角落里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子身上,快步走过去,喊道:“林乐乐。” 对方也看到了他, 站起身来,语带惊讶:“安庭,你一大早跑哪去了,信息也不回?” 待看清他的样子,又吃了一惊,“你怎么搞成这样?” 高安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沉着脸说:“你把那个男人叫出来,我们把账算清楚了。” “你在说什么?”林乐乐莫名其妙,“什么男人?” “你这就没意思了。”高安庭冷哼一声,“难不成还想继续一脚踏两船吗?” 他声音不小,一下把周围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林乐乐顿时脸都红了,又急又气:“你有病吧?无缘无故地发什么神经呢?” “无缘无故?”高安庭被她气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红纸,“我已经看到你的婚书了,上面的结婚日子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你的喜服,不就挂在酒店的衣柜里吗?” “什么婚书喜服?”林乐乐疑惑,接过那张红纸一看,顿时大吃一惊,“这是哪来的?是谁开这种玩笑?” “你这又是何必呢?”高安庭形容疲惫,已然无心再争辩,“昨晚你未婚夫亲口说了,你们过了今天就要正式成婚。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们的,但他找人把我打了,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 这时周围已经有人窃窃私语了起来,看高安庭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同情。 “什么啊!”林乐乐却是气急败坏,“到底是谁在乱说?不行,你带我去找他……” 她实在太激动,又是挥手又是跺脚,一不留神,把手里的红纸甩了出去。 红纸飘飘荡荡,在空中划了个弧,落到了师蓬蓬的脚边。 师蓬蓬弯腰捡起,展开一看,果然是一张婚书。 这张婚书非常正式,上面除男女双方的姓名、生辰外,还有主婚人的名字、结婚日期、贺词等信息。 其中男方的名字叫招家耀,而女方名字,正是林乐乐。 “不好意思。”林乐乐追了过来,“请还给我……” 颜京抬眼瞥了一下,眉头不禁微微蹙起,说道:“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吧?” 刚好高安庭也追了过来,听到这话,当即以为他在嘲讽,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你们误会了。”师蓬蓬忙打了个圆场,意味深长道,“我朋友只是眼神特别好,能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说着把那张婚书递过去,同时从袋子中摸出一管口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两人的额间点了一下。 “你干什么?”高安庭反射性地拉住林乐乐,一起往后退了一步。 师蓬蓬摆摆手,示意他们看婚书,“你们再仔细看看。” 高安庭和林乐乐不由疑惑,但还是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这一看,登时一惊。 只见方才那张红底金字,看起来十分喜庆的婚书,不知怎么地,突然变成了白底黑字的样子。 再一看婚书上的内容,倒与先前大致相同,男方仍是招家耀,但女方名字却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袁霜。 高安庭与林乐乐二人不禁对视一眼,俱是大惑不解。 林乐乐:“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安庭更是狐疑地看向师蓬蓬:“你做了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颜京放下咖啡杯,一脸不爽,“她是专业学校出来的法师,碰上她算你们运气,爱信不信。” 高安庭:“……” 他倒是想再质问,但对方看起来实在太拽,一时竟让他失去了勇气。 这少爷的嘴还是这么毒! 师蓬蓬狂汗,忙轻咳一声,低声解释道:“二位,这张婚书,可不是活人用的东西。你们这两天,是不是碰到什么怪事了?” 高安庭和林乐乐刚才就觉得有些蹊跷,被她一提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林乐乐面露惊疑:“难道、难道……” “嘘。”师蓬蓬看了下周围环境,“这里不太方便,借一步说话吧。” 那两人心中已经瘆得不行,闻言哪有不同意的,连忙点头。 便把师蓬蓬和颜京一起带到他们住的房间。 一进门,两人急忙就要询问。 师蓬蓬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道:“你们先告诉我,这张婚书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啊。”林乐乐迷茫地看向高安庭。 高安庭道:“我是在她行李箱里看到的。” 原来他们都非本地人士,而是在邻省省会上班的小白领。两人交往了有两年多的时间,感情一直很好,平时一有假期,都是一起旅游。 直到两日前,林乐乐忽然自己请了年假,说要到竹婆县一趟。 高安庭不禁觉得奇怪,这竹婆县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他们以前甚至听都没听说过。林乐乐无缘无故地,突然专门请假去那里做什么? 询问林乐乐,她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 高安庭越发狐疑,但也没有阻止,仍和往常一样,亲自开车送她去高铁站。不料就在拿行李箱的时候,却发现她行李箱里夹了一张看起来十分突兀的红纸。 高安庭顺手抽出来一看,登时如遭雷击。 那张红纸,正是林乐乐和招家耀的婚书。 高安庭当时就想和林乐乐当场对峙,又觉得不甘心。思前想后,干脆也买了一张高铁票跟了过来,想要亲自会会婚书上那个叫招家耀的男人。 到了竹婆县,高安庭联系林乐乐,本以为她会大惊失色,没想到她却一切如常,以为他是专门来陪她的,还十分欣喜,让他跟自己住一个房间就好。 高安庭都被整懵了,想着当中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不由有些愧疚,便想和她坦白。 只是他心烦意乱,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就想着先整理一下行礼。不料一拉开房间的衣柜,却发现里面竟然挂着一套红色的喜服。 听到这,林乐乐再也按捺不住,打断道:“你刚刚就在说喜服,到底哪里有喜服,我怎么不知道?” 高安庭走到床对面的衣柜边上,伸手拉开衣柜的门:“不就在这里吗?” 另几人抬头望去,只见那空荡荡的衣柜里,赫然挂着一件中式的红色喜服。 那喜服做工十分精美,宽大的裙摆上点缀着繁复的祥云图案,金色的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高安庭和林乐乐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因那喜服,分明是纸做成的。 房间的窗户开着,刚好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拂过那纸裁的嫁衣,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怎、怎么回事?”高安庭声音都磕巴了,“我昨天看到的,明明是正常的喜服,不是这样的啊……” “是障眼法,”师蓬蓬解释道,“那张婚书,这套婚服,都是阴间的东西,但是要给林小姐这位‘生人’所用,所以就在上面施了法术,迷住了你们。”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27节 直到方才师蓬蓬用朱砂为他们点了灵台,破去了蒙蔽着他们的迷障,他们才看到了这些阴物的本相。 “你是说,我撞、撞鬼了?”林乐乐和高安庭面面相觑,两人都已经起了一身白毛汗。 “恐怕不止那么简单。”师蓬蓬沉吟道,但一时还不能下定论,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把事情说完。 高安庭咽了咽口水,说他发现婚服后,因为太愤怒,反而冷静了下来,决心静观其变。 到了晚上,他早早假装入睡。一直等到了半夜,身边终于有了动静。 林乐乐悄然起身,连衣服都没换就出了门。 “她出门的时候特别特别轻,就跟飘着似的。”高安庭回忆说,若不是他一直醒着,根本发现不了。 当时他以为林乐乐是怕吵醒他,现在想来,她的动作根本不像个正常人。 但高安庭当时满心怒火,却没细想,只悄悄地跟在林乐乐的后面,一路到了县郊的一片竹林里,亲眼撞见了她和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在牵手约会。 高安庭当时只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便冲上去要和他们理论。 但那两人根本不和他讲道理,林乐乐当场就走掉了。那男人则把高安庭拦住嘲讽了一顿,说他和林乐乐还有一天就要正式成婚了,警告高安庭不准再纠缠林乐乐。 高安庭气得要和那男人拼命,不想那男人一个手势,周围就突然冒出来一大群人,围着把高安庭打了一顿,直把他打晕了过去。 如此,高安庭在荒郊野地里躺了一个晚上,一直到清晨才悠悠转醒。好在那些人虽多力气却不甚大,他倒没有伤得太重。但这时他心里已经冷了下来,想到林乐乐昨晚那么狠心,属实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被那男人打了一顿,就这么灰溜溜走了,未免太窝囊。便又找了回来,想让林乐乐把那男人叫出来,好好算一下账。 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可是你说的昨晚这些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啊。”林乐乐都快哭了。 她这时才恍然惊觉,自己这几天似乎一直迷迷糊糊的。包括突然请假来竹婆县,她也说不清缘由,只是莫名地就觉得应该要来一趟。 细细想来,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迷惑着她。 高安庭也意识到了这其中许多不合理的地方,不由大是懊恼,忙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 两人一起看向师蓬蓬,林乐乐巴巴地问:“大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蓬蓬手上还捏着那张白色的婚书,又反复看了几遍,才缓缓开口:“我想,林小姐应该是被定了阴婚了。” 阴婚又叫冥婚,即为死了的人找配偶。 旧时的人普遍迷信于所谓坟地风水,认为出现一座“孤坟”,会影响家宅后代的昌盛。因此家中若有未婚男女身故,便要托“鬼媒人”为其说亲,寻找合适的“对象”,再为两者合婚,并骨合葬。 现在这种风气已经很少了,偶有听闻,也都是私下里悄悄进行。 不过作为一种流传已久的陋俗,大部分人都是听说过的。 林乐乐不解:“阴婚不应该是找死人配对吗?” “嗯,一般是这样。”师蓬蓬点头,也有些困惑。 白纸婚书,红纸嫁衣,这些都是阴婚的“标配”,但阴婚对象一般是已经亡故的单身男女,林乐乐好生生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被配上阴婚? 再就是,她指着婚书上的名字,问道,“这个袁霜,是你的曾用名吗?” 林乐乐摇头:“不是,我从来没有改过名字。” 师蓬蓬:“那就更奇怪了。” 婚书用了障眼法,迷惑了林乐乐。真正被选中的新娘,实际应该是一个叫“袁霜”的人。 但这婚书,又确然属于林乐乐。 且林乐乐明显已经受到了这桩阴婚的影响,因此昨晚,她才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去与那“未婚夫”约会。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去被那“未婚夫”相看。 不仅如此,按照婚书上的时间,以及“未婚夫”给高安庭的说辞,对方今晚应该就要正式“迎娶”林乐乐了。 “不,”林乐乐脸都白了,“我不要跟鬼结婚!” 她不是傻子,想也知道这桩阴婚绝非只是走个过场。一旦礼成,恐怕就不止是像昨夜失去意识那么简单,而是真正亡故失魂,去与那鬼丈夫一起生活了。 “别担心,”师蓬蓬老神在在,“有我呢。” 高安庭和女朋友抱作一团,忐忑地问:“大师,你有什么法子?” “emmm——”师蓬蓬陷入沉思。 若是正常阴婚,做场法事便可破解。但林乐乐遇到的这个情况,显然另有蹊跷。 片刻,她皱了皱鼻子,一拍手道,“那就让我来做这个新娘吧。” 高安庭、林乐乐还没怎么,颜京先脱口而出:“不行。” 师蓬蓬莫名:“为什么?” 颜京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默了一下,悻悻地说:“太危险了。” 大概觉得这理由太牵强,又轻咳一声,不是很有底气地找补,“我是说对那个鬼新郎来说太危险了。” 师蓬蓬:“……” 高安庭、林乐乐:“………………?” 第26章 白婚书 晚上十点多, 师蓬蓬清点完法器装备,拿出两道符,分别贴在自己和林乐乐的背上。 “这是替身符, 可以迷惑住道行较浅的阴物, 让它们将我当成你。”师蓬蓬解释道。 从高安庭白天的描述来看,那位“鬼新郎”的排场颇大,身边还有不少身份不明的“帮手”。在见到当事鬼之前, 估计得先骗过那些小喽啰。 林乐乐感激地点头:“谢谢。” 师蓬蓬随即拿出那套纸做的喜服开始往身上穿, 那纸料子看起来并不多厚, 却有种奇异的韧感,一顿穿脱也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只是随着她的动作, 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在安静的夜里显一丝瘆人的诡异。 待她穿戴完毕,这种诡异感更强烈了。 师蓬蓬无疑是很漂亮的, 白月一样皎洁的面孔, 波光潋滟的眼睛, 配上一身看起来很不祥的纸衣。 乍眼一看, 当真如同夜色中走出的鬼新娘一般。 “好了。”师蓬蓬捋了捋前襟, 忽然不怀好意地侧头看向颜京, 做了个wink, “哥, 怎么样,好不好看?” 根据她的经验,怕鬼的人, 一般也都怕纸扎品。 红纸映在少女的脸上,越发衬得她桃腮粉面,灿若桃李, 直如用粉墨勾勒而成的一般。 那居心不良的一眨眼,更如明星忽闪。 颜京顿觉呼吸一滞,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太可怕了。 颜京忿忿地想,这小神婆还是这么恐怖,只要略施小计,就能吓得他心跳失常。 不过,他脸上还是维持着镇定,淡淡地说:“差不多得了啊,耍什么坏心眼呢。” 师蓬蓬恶作剧被拆穿,半点没有不好意思,还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颜京面无表情:“是。” “好啦。”师蓬蓬竖起大拇指,“算你会看人。” 颜京:“……” 她还挺骄傲?!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很快来到了十一点,即地支里的子时。 “咚咚咚——” 酒店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林乐乐和高安庭精神正高度紧张,一听声音,差点跳了起来。 高安庭下意识地要出声询问,但立刻被师蓬蓬一个手势阻止。 一道细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招家迎亲,请新娘出门。” 与此同时,房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 房里除了师蓬蓬外的三个活人俱是喉咙一紧,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门外两边,分别站着一男一女,其中男的穿着一身红,女的则穿了一身绿。 两人俱是一张扁平的大白脸,面颊部分贴着两片剪得圆圆的红纸,眼珠的位置黑洞洞的,乃是用刀子挖出来的两个小洞。 赫然是两个纸扎人。 高安庭尤其毛骨悚然,因他认出,那男的纸扎人,正是昨夜打他的人之一。 那身特殊的红衣,酡红的脸颊,诡异的五官,都令他印象深刻。 只不过他昨夜被障眼法迷惑,以为那些都是真正的“人”。 难怪昨晚那么多“人”围着他打,却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势,想来是纸人的力气有限。 两个纸人手中各提着一个白色的灯笼,女的灯笼上写着双喜,男的灯笼上却写着“奠”字。 两张纸糊的大白脸缓缓转动,黑洞洞的眼睛直接无视了其他几个活人,径自望向师蓬蓬。 男纸人再次开口:“招家迎亲,请新娘出门。” 林乐乐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瞪大了眼睛看师蓬蓬。 “来啦。”师蓬蓬泰然自若,随手拿起纸嫁衣配套的红盖头,施施然朝两个纸人走去。 走到近前,还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捏住那个男纸人的下巴,左右扭动看了看,作出专业的点评,“招家是挺舍得花钱哈,用的纸扎质量很好嘛。” 男纸人显然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没素质的人,气得两边脸颊的红纸都要褪成白色了,嘴唇一张一合:“新娘请自重。” “切,小气。”师蓬蓬威胁,“信不信等会再烧你一次。” 男纸人:“……” 房间里的三个活人:“……” 林乐乐和男朋友对视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好像太多余了。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28节 两个纸人提灯领路,带着师蓬蓬悄然而去。 “走吧。”颜京霍然起身,“得跟紧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此时酒店内外俱是静悄悄的。前台酣然入睡,外面的马路上也空荡荡的,只有大门处停着一辆豪华的纸扎汽车。 师蓬蓬替了林乐乐的身份,作为“鬼新娘”,宛如没有重量一般,轻飘飘地坐到车上。 纸婚车启动,往城外的方向驶去。 颜京也踩下车子的油门,带着高安庭和林乐乐,以及提前准备好的两个油漆桶,不紧不慢地跟在纸车后面,没入夜色之中。 纸婚车越开越偏,渐渐远离了城区,穿过荒郊,进入一片荒僻的山坡。 山坡如波浪连绵,一条小路蜿蜒通往坡顶,尽头处一轮明月高悬,照出漫山遍野的芒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万籁俱寂,只能听到汽车发动机隐隐的声音。 忽然,林乐乐呼吸一促,指着前方一处,讶然惊呼:“你们看那里。” 高安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小路尽头,山坡之上,不知何时突然冒出来一座巨大的房子。 房子占地既广,更兼恢弘,足有三层之高,装修更是极尽奢华,雕栏玉砌,美轮美奂。 屋前屋后,到处挂满了灯笼,通明的灯火下,依稀可见人头攒动。 既气派,又热闹。 就那么突兀地矗立在旷野之中。 高安庭吞了吞口水,声音发紧:“那个好像是、是……” 颜京冷哼一声,语气十分不屑:“都是些破烂纸扎品罢了。” “……” 三人都用朱砂点了灵台,定睛细看,果然无论是那房子、车子、灯笼,抑或是周围走来走去的“人”,色彩俱是不正常的浓艳,有种古怪又生硬的质感,分明全都是用彩纸糊成的。 高安庭不禁心生佩服,暗道这位大哥不愧是大师身边的男人,胆子大,姿势屌。 殊不知,此时颜京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握方向盘,连指关节都微微泛白了。 颜京体质特殊,其实比林乐乐更早就看到了那栋凭空出现的房子。 若在往常,他肯定直接调转车头就走了。 这是他人生第二次,明知山有鬼,仍向鬼山行。 …… 纸婚车在华丽的纸房子前缓缓停下,那些动作僵硬的纸扎人恭敬地在车门前排成两列。 一名梳着背头,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到车前,笑吟吟地说:“老婆,请下车吧。” 车门自动打开,师蓬蓬盖着红盖头,飘然落地。 “来,我领你进去,我们去拜堂吧。”招家耀伸出手,要去牵新娘。 结果刚碰到她的袖子,就被她一把甩开:“等等。” “?”招家耀疑惑,“怎么了,老婆?” “别急着叫老婆。”师蓬蓬一副精明市侩的语气,“你有没有资格娶老婆还不一定呢,先回答了我的问题再说。” 招家耀:??? 招家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微笑问:“不知你有什么问题呢?” “俗话说,没有物质的阴婚就像一盘沙,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师蓬蓬双手抱胸,“我问你,房子有吗?车子有吗?三金彩礼有吗?” 招家耀:“……” 招家耀先时只在“未婚妻”无意识的状态下与她相看过一次,见她容貌秀美,满以为是温柔小意的人,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 万万没想到,她的真面目居然是个拜金女。 招家耀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房子车子,不就都在你面前吗?至于彩礼,我家中已经在并骨祭奠时烧给你了……” “滚,你糊弄鬼呢。”师蓬蓬打断他,“你这些房子车子,不过都是些破烂纸扎品,就是再上一层金箔,阳间买来,至多也不过几万块,要不是被你强娶,我自己也能烧。至于彩礼,烧的不会是通胀成津巴布韦币的天地银行吧?” 招家耀:“…………” 好家伙,这人不仅拜金,还是个识货的。 “这你都不满意,”招家耀眼神阴鸷,语气冷了几分,“那你想怎么样呢?” 师蓬蓬通过盖头下的缝隙,原地转了一圈,慢条斯理道:“我看你这块墓地挺好的,把这个给我吧。” “!”招家耀差点当场骂出声来,但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还是硬生生压下了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我已经并骨合葬,这墓地,不就算给你了吗?” “得了吧,墓地可是登记在你家里的,就是结了阴婚,也是你的婚前财产。”师蓬蓬拖长语调,冷不丁说道,“还有,我都还没死呢,哪来的骨头与你并骨合葬?” 说着作势就要走,“你要是没这个实力,我们还是散了吧。” “呵呵,想不到你还挺内行的。”招家耀见她油盐不进,还想离开,也彻底失去了耐心,抢步拦在她的身前,冷笑道,“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家里弄来的,是你前世的尸骨。你前世叫作袁霜,年纪轻轻就死了,父母不舍得把你火化,给立了座坟。我家里请了个有本事的高人,找到了你的坟头,挖出来与我合葬了。” “不可能。”“新娘子”语气微讶,“阴婚向来只拘于当世之魂,我既两世为人,便是全新之人,怎么还会受前世的婚书摆布?” 招家耀“哈哈”大笑:“你懂这么多,难道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我招家家大业大,既请得起高人,自然也能通鬼神……” 原来招家耀早死,家里迷信,便想要给他找个命格相合的未婚女子配阴亲,以保招家一直昌盛,乃至来世富贵。 但不说亡故的适婚女子少,就是有,现在正经人家谁愿意把女儿拿去配阴婚。招家找来找去,最后硬是找到了一个四十几年前过世的女子,便是袁霜。 袁霜无论八字命格还是死时的岁数,都与招家耀极为相合。唯一的问题,就是死亡时间太久,很可能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但招家只顾着自家的祖坟风水,哪管别人死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买通了阴司。如此,只要他们将袁霜的尸骨盗来,并入招家耀坟中,再设下困阵,无论袁霜是否已经再世为人,都能将她的魂魄招来,结成这场阴亲。 “现在你明白了吧?”招家耀得意洋洋地说,“你早就进了我的坟头,今晚就是我们的大婚之夜,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说着就要去抓“新娘子”,不料“新娘子”比他更快一步,抬手一把掀开盖头。 紧接着,一张黄符迎面飞来,无火自燃。 招家耀大吃一惊,连忙后退,但还是被那符火燎到了一点额前的头发。 端得他反应极快,及时吹出一道阴风,拦住了黄符。 符纸落地,几粒火星刚好溅到一撮半干的芒草上,一缕黑烟袅袅飘起。 “好啊。”师蓬蓬拍拍手,“今晚就让你家祖坟冒烟!” 招家耀:??!!! 第27章 白婚书 “你不是袁霜!”招家耀诧异地瞪大眼睛, “你是谁?” “正道的光。”师蓬蓬双指掐诀,两道黄符凌空飞出,“两仪之精, 阳火在心——” 符火燃起, 映入招家耀黑洞洞的眼睛。 不过,她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在山坡的另一头,隐在纸房子后面的招家坟地。 下一秒, 平地风起, 阴风吹熄了火焰, 卷得符灰四散飘扬。 “区区一个小法师,就想在我招家的地界上收我?”招家耀篾笑, 抬手一挥, 四周的纸灯笼同时熄灭。 不知是不是巧合,天上的明月也正好被云团遮住, 整座山头瞬间陷入深沉的黑暗。 阴风呼号, 气温骤降, 突如其来的寒意像针一样刺入骨肉。 师蓬蓬眉头蹙起, 又抓出两道符, 心中默诀, 但是符火甫一点燃, 就被如水的冷意浇灭。 “哈哈哈哈哈, 见识到我招家坟阵的厉害了吧。”招家耀张狂大笑,语气跟着轻浮起来,“你这小法师长得倒是不错, 收了刚好一起来陪我。到时候袁霜做大,你做小,我在这地下继续坐拥娇妻美妾, 岂不快活。” “难怪你死得早呢。”师蓬蓬鄙夷,“做了鬼瘾都那么大,不会是纵欲死的吧?” 她随口一嘲,却精准踩中了招家耀的痛处。 招家耀年纪轻轻,家中又颇有财势,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但他过于放纵,早早地损了身体,偏他自恃有钱续命,半点不知收敛,结果一次与人寻欢作乐时,不小心过量服用了违禁药品,猝死在了床上。 “……妈的!” 招家耀顿时恼羞成怒,厉喝一声,胀紫的手上猛地长出尖锐的利甲,在黑暗的掩饰下,朝着师蓬蓬抓去。 利甲触到皮肉,招家耀心中一喜,便要加大力气。 不料前方突然亮起一道红光,却是朱砂的光法。原来师蓬蓬见符火燃不起来,干脆用朱砂在手掌上画了一道六丁六甲诛邪符。 招家耀指甲触到的,正是师蓬蓬主动推过来的掌心。 师蓬蓬手腕顺势一转,抓住他的五指,用力一拧,朱砂如火,“咔啦”一声,竟是生生烧断了他的指甲。 “啊——”招家耀惨叫一声,连忙一晃,向后退出一丈左右的距离。 师蓬蓬心知符法被招家祖坟的力量所限制,必须先拿下招家耀,便要继续逼近。 招家耀吃了一个大亏,哪里能再让她近身,双手在胸前一划,“纸仆听令。” 只听“呜哇哇”的一阵怪叫,夹杂着纸张互相摩擦的“沙沙”声,浓重的阴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师蓬蓬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便想后撤。 但周围实在太黑了,空气仿佛被浸了墨汁一般,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中,她听到背后传来“窸窸窣窣”一阵响,本能地就要转身。 恰在这时,一道白光骤然亮起。那白光并不多强,在浓黑的压制下更显微弱,但就是那么一点点光亮,刚好破开重重迷雾,堪堪照出她身周的一点。 也照亮了一张几乎快要贴到她脸上的纸糊的大白脸。 师蓬蓬:!! 她才发现,一个纸扎人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面前。 身后的动静,不过是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 “蓬蓬,小心!”颜京紧张的声音在光源处响起。 “靠,吓唬谁呢!”师蓬蓬画着诛邪符的手握成拳头,往前一抡,一下把面前的纸人捶了个大洞。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29节 “……” 颜京:欲言又止.jpg 那纸人并非活物,无知无觉,脑袋烂了一半,身上的动作仍丝毫不受影响,举起双手就要去掐师蓬蓬的脖子。 师蓬蓬反手一拧,利落地卸掉了纸人的胳膊,一边卸一边抽空问颜京:“哥,你怎么过来了?” 颜京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前被撕得稀碎的纸人,不是很有底气地说:“……来帮你。” 师蓬蓬在出发前曾交代他们远远地跟着就好,没有她的消息不要轻举妄动。 但颜京刚才看到山头那些纸灯笼忽然熄灭,整片坟地陷入黑暗之中,却是没由来地一阵紧张,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把车留给林乐乐和高安庭,孤身就赶了过来。 靠近坟地范围,才发现这里比从远处看到的更黑,特殊的体质更让他瞬间察觉到这里充斥着大量不祥的东西。 颜京头皮发麻,汗毛根根竖起,恨不得当场掉头跑路,但他还是强忍着恐惧,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师蓬蓬不免有些惊讶。 她倒不担心颜京会出事,这小子因体质缘故,从小身上就带着各种法器,区区这些纸扎人,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一开始让他只远远地跟着,其实主要是照顾他的面子。 她以为,以颜京对阴物的害怕程度,应该会希望对这种地方敬而远之才对。 难道是自己误会他了? 其实大少爷在分别的这些年里,当真练出了一副勇敢的好心态? 眼下却没时间细究,那些纸人正在不断地涌过来,数量太多,令她寸步难行。 师蓬蓬:“哥,你能不能帮忙引开这些纸扎人?” “啊?!!”颜京汗流浃背了,“我吗?” 师蓬蓬:“一会儿就好。” 说话间,又撂倒了两个纸人,但更多的纸人还在前赴后继。 “好吧。”颜京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把随身带的收着平安符等物的卡包取出,一甩手扔到地上。 师蓬蓬:“我教你寻鬼咒。” “不用。”颜京说道,随即凝神屏息,心中默诀,“五鬼五鬼,奔逐茫茫。迷人藏雾,搬运无常。” 霎时之间,他仿佛成了一块被投入金鱼池的饵料,那些本来一直纠缠着师蓬蓬的纸扎人齐齐扭动僵硬的脖子,脸上黑洞洞的两个窟窿直直地射向他的方向。 这画面无疑是极具冲击力的。 颜京两眼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师蓬蓬“噫”了一声,惊奇道:“你什么时候学的?!” 颜京露出疲惫的微笑:“往事不要重提。” 如果可以选,他也不想学,更不想有用到的这一天。 只怪他记忆力太好,听过一次就忘不掉了。 纸扎人受到感召,犹如被打了窝的鱼群,一窝蜂地朝着颜京涌去。 “草!”颜京骂了声脏话,拔腿就跑。 招家耀见状气得直跳脚,连忙施法:“纸仆听令,纸仆回来!” 那些被引走的纸扎人脚步一滞,果然开始犹犹豫豫地要往回走。 颜京一看,顿时顾不得害怕,直接肉身冲过去挡在那些纸扎人前面:“不准走。” 纸扎人一遇到他的气息,又再失去控制,朝着他扑过去。 师蓬蓬趁着两边拉扯的空隙,抓出一把符纸朝着四周撒去。 符纸纷飞,招家耀不屑一顾:“小法师,你还没看出来,我招家坟地可不是几张破符能对付得了的。” “呵。”师蓬蓬比他更加不屑,“以为就你家会用阵吗?” 咒落诀成,四周红光亮起,却是符纸上的朱砂。招家耀一惊,才发现那些符纸并非四散乱飞,而是恰恰好对应着四象八卦的方位。 四象符阵形成牢笼,将招家耀困于其中。 “啊——”招家耀厉声大叫,一时动弹不得,只剩下牙关“咯咯”作响。 随着符纸越收越紧,他脸上的血管根根暴起。 终于,符纸贴到了他的身上,但招家耀却没有被收服,反而大喝一声,浑身皮肉猛然暴胀,竟如溃烂一般,不断地有脓水渗出。 脓水沾湿符纸,符纸失法,朱砂立时黯淡了下去。 师蓬蓬脸色微微一变:“腐尸之鬼。” 从来人死身消,黄土白骨。这招家坟阵着实邪门,竟让招家耀腐而不化,成了此等厉鬼。 腐尸之鬼不单是凶恶狠戾,最难对付的还是附了魔,身上带了尸毒,万一被舔上一口,医院都不一定能救。 “小法师,别挣扎了,在我招家的地上,你赢不了我的。”招家耀笑得越发猖狂,一张口喷出一口浓浓的尸气。 师蓬蓬脸色一绿,没忍住,“呕”了一下,“你嘴好臭。” “!!” 招家耀气得脸上皮肉绽开,脓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淌,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自觉胜券在握,也不着急,像是猫逗老鼠一般,不紧不慢地朝着师蓬蓬逼近,“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招家的坟阵乃以宗法血祭而成。非我招家人,纵你法力再高强也休想越过去……” “是吗?”师蓬蓬不置可否,淡淡地反问,“那如果毁了你的墓碑呢?” 招家耀脚步一凝,烂糊糊的眼眶微微眯起,随即“哈哈”大笑,“就凭你吗?” “当然不是。”师蓬蓬微微一笑,示意他看身后,“凭她。” “?” 招家耀心中忽然警铃大作,猛然回头,就看到山坡的另一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遥遥立于荒山的另一边,在被他笼罩的黑暗之外,一缕月光透过云隙,刚好落在她的脸上。 正是林乐乐。 林乐乐的手上提着一个秽臭难闻的油漆桶,她的面前则是招家耀修得极为奢华的墓碑。 “你要干什么?!!”招家耀惊愕,急忙要闪身过去阻止。 但哪里还来得及,林乐乐高高地举起那个油漆桶,宛如自由女神举起火炬,接着奋力一泼,精准地将一整桶秽物全浇到了招家耀的墓碑上。 “嘿嘿——”师蓬蓬发出专业人士的锐评,“屎到淋头啦。” 林乐乐泼的那一桶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他们白天时候专门从当地农家收来的有机肥。 粪水泼坟,是对坟地最大的侮辱。 “不——”招家耀还想施法,却见眼前忽然亮起一道熊熊的符火,挡住他的去路。 周围一片的浓黑渐渐消散,遮天的云团散去,月光洒下,照亮他溃烂得越发厉害的尸身。 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招家的坟阵已经被破坏,难以再维持法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招家耀难以置信,瞪着林乐乐,“她怎么可以越过我招家坟阵的结界,怎么可以碰到我的墓碑?!” “你忘了吗?她可是你们招家亲自下了婚书的对象,她前世的骸骨就在你的坟里,所以……”师蓬蓬一脸嘲讽,一字一顿,“理论上,她现在就是你们招家的人。” 以宗亲血祭为法的坟阵固然厉害,但是弱点同样很明显。 招家耀自以为有坟阵加持,师蓬蓬便拿他无可奈何,偏偏忘了最关键的一个人物。 他们以邪术强娶袁霜,以为只要将她并骨合葬,她就必须乖乖与招家耀做一对鬼夫妻,从此庇荫招家,保招家代代荣华富贵。 却未曾想,无论是前世的袁霜,还是这一世的林乐乐,都是有自己的独立意志的,只要她清醒过来,就不可能甘心成为招家的工具。 他们自大地强行将袁霜变成“招家人”,却从没想过,这个“招家人”会成了他们最大的一个bug. 招家耀恍然大悟,目眦欲裂。 再看林乐乐,果然她的手上,还攥着那张白色的阴婚书,婚书薄薄一张,在夜风中翻动。 林乐乐看到他那张狰狞恐怖的烂脸,顿时被吓得浑身一颤,但她没有把头转开,仍是直直地与他对视,然后挑衅一般,恶狠狠地往那墓碑上又吐了一口唾沫。 “呸——” 第28章 白婚书 招家耀身上的脓血烂肉一块块地剥落, 烂肉成泥,血水成溪,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师蓬蓬怕被尸毒瘟到, 忙退了两步。 血肉尽剥, 露出里面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冷风从髑髅穿过,“嗬嗬”作响。那白骨犹不甘心, 挥舞着长长的手臂要去抓师蓬蓬。 “还敢作妖, 以为自己是白骨精呢?”师蓬蓬鄙视, 手上一扬,四象符阵再起, 瞬间将白骨缚住, 压倒在地。 再有两道符火燃起,白骨和地上的肉泥血水, 连同那栋矗立在山坡上的巨大的纸房子尽皆被点燃。 那纸房子本就是阳间烧化而来, 已是阴间之物, 非普通凡火所能焚毁。 唯有蕴含两仪之精的符火才能将其抹去。 阳火熊熊, 万般幻象化作飞烟。 招家耀凄厉哀嚎, 却无济于事。无论是人间的富贵, 还是死后的荣华, 都就此烟消云散。 师蓬蓬拍拍手, “说了让你坟头冒烟,说到做到哈。” …… 山坡另一头。 颜京被密密麻麻的纸扎人逼到了角落里,背后是一片黑不见底的陡坡, 边上长满了芒草,根本看不清有多深。 退无可退,颜京不得不停下脚步, 与那些纸人正面对峙。 云团已经散去,银白的月光洒下,照出眼前一张张扁平的大白脸。数不清的黑色窟窿代替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透出一种强烈的贪婪。 红纸剪成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瘆人的细响——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30节 “噫——噫——” “是——是可以附身的肉身——” 纸扎人原是死物,没有魂魄,只有一口支撑它们活动的阴气,正常情况下,是不能附着在活人的肉身上的。 僵硬的纸扎手纷纷举起,争先恐后地要去撕扯颜京。 “草草草!”颜京感觉自己已经碎掉了,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声,“师蓬蓬,你还是那么克我。” 接着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一个扫腿,把距离最近的两个纸扎人踢飞出去。 他虽不像师蓬蓬正式修行过,但也学过一点防身的拳脚功夫,对付一两个纸扎人不在话下。 但纸扎人数量实在太多了,且无知无觉,在失去坟阵的控制后,更是只凭着本能行事,即使被放倒,只要手脚还在,便立刻再爬起来。 “好想,好想附身,给我——” “他是我的——” 颜京一开始手脚还有些发软,只是凭着本能行事,后面渐渐麻木,出手越来越有力。 奈何双拳到底难敌四手,加上那些纸人上都附着阴气,每一次挥拳,都像打在冰块上。 时间一长,他的手脚不知不觉变得僵硬,动作刚稍稍缓了一下,立刻有一个纸扎人抓住空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咿呀——”纸扎人嘴巴张得大大的,充满了鬼物的贪婪,“抓到了——” 颜京只觉手腕寒意刺骨,像是有冰针扎进脉搏,阴气顺着骨骼飞快涌入体内,几乎将他整个人冻住。 纸扎人黑洞洞的窟窿眼越睁越大,仿佛不敢置信,“阴阳——可逆——” 千钧一发,颜京手腕猛然一转,他的手上一直戴着一只价值不俗的品牌腕表,但外人只将其当做是有钱人的标准配饰,少有人特别注意过。 手腕翻转的瞬间,一道淡淡的符法荡开。 “麒麟到此——”颜京低声说道。 隐约中,似乎有一声猛兽的咆哮响起,那抓着他的纸扎人发出一声惨叫,竟是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其他纸扎人见状,也出现了惧意,纷纷转过身想要逃跑。 颜京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就在这时,前方响起一个熟悉的少女的声音,清凌凌地划破夜空。 “就你们欺负我家晶晶啊!” 两道符纸出现在纸扎人群中间,火光亮起,霎时间,漫山遍野的纸人全都被点燃。 漫天的火光中,师蓬蓬穿着一身红色的纸嫁衣迎面走来,冲他伸出手,灿烂一笑,“哥,我来救你啦。” 颜京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火光太盛,影响了视觉,有那么一刹那,他竟将她身上的纸衣错看成了真的嫁衣。 那双笑盈盈的眼睛,更似潋滟春池,满覆桃花。 颜京刚刚平复下的心脏,忽然间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时竟是愣在了原地。 “哥、哥?”师蓬蓬见他没反应,还以为他被吓到了,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做了个切菜的姿势,“别怕,这些东西都被我做掉了。” 颜京陡然清醒,有些尴尬地撇开头,轻咳一声:“谁说我怕了?” 师蓬蓬有些好笑,但还是熟练地改口:“哦,那是我误会了。” 颜京:“……” 纸人和那栋纸房子一样,已是被烧过一遍的阴物,符火再烧一遍,不过是彻底燃尽那些阴气。 不多时,那密密麻麻的纸人被尽数消失,连一片飞灰都没有留下。 空荡荡的山头,只有生生不灭的芒草摇曳。 “走吧。”师蓬蓬招招手,转头走了两步,后面却没有动静,她回过头,就见颜京仍站在原地不动,不由疑惑,“哥,怎么啦?” 颜京看着她的手,刚刚好像是要牵他的吧? 他犹豫了一会,鬼使神差地,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我的脚好像有点抽筋,你拉我一把。” “行。”师蓬蓬也没多想,再次把手伸过去,“来吧。” “嗯。”颜京握住她的手掌,少女的手纤细柔软,还有独属于她的温度,一下抚平了他这一夜的紧张,“好了。” 就这样,师蓬蓬小心地牵着颜京的手一起往回走,边走边问:“我刚刚好像看到麒麟符法了,是你使的?” 仲紫清先前说过,颜京身上有一道麟符。 颜京正看着两人叠在一起的身影,闻言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厉害哦。”师蓬蓬感叹,“不愧是先天老阴阳人,我同学通宵背咒都不一定比得过你这种天赋型选手。” 颜京回过神来,眼皮跳了跳:“你是不是趁机阴阳我?” “你疑心病太重了。”师蓬蓬面不改色,“气大伤身啊。” 颜京冷笑:“回头给你降薪就老实了。” 师蓬蓬秒换嘴脸:“我错了,你才不是阴阳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非常能屈能伸。 “……”颜京让她气笑了,这财迷,眼里就只能看到钱了!但也只能无奈摇头,“你啊。” 师蓬蓬“嘻嘻”笑了一下,又好奇地问:“你那麟符是谁给画的?看起来挺厉害啊,能给我看看吗?” 颜京毫不犹豫:“不能。” 师蓬蓬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皱了皱鼻子:“小气。” 颜京神情有些僵硬,顿了一下,找补道,“那张符嵌在手表里,不好拿。” “哦。”师蓬蓬其实也就是随口一提,“那算了。” 颜京垂眸看她:“你自己不是会画吗?” “会是会,但是一直画不太好。”师蓬蓬说起来还有些唏嘘,“麟符太耗心神了,小时候画过那一次,后面再没有那种心境了……” 颜京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眸色幽深了起来,“嗯”了一声:“我也没想到那张符现在还能用。” 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师蓬蓬疑惑,正想再问,这时刚好回到了招家的坟地前。 然后她就被震了一下。 只见两道人影,正在坟地上忙碌。 “…………” 先时招家的坟阵未破,高安庭无法越过招家坟地的结界,只能帮女朋友将粪水搬到附近,由林乐乐独自完成泼粪大业。 此时坟阵失效,高安庭便也加入进来。 林乐乐将余下的另一桶粪水分成两份,和男朋友一人半桶,勤劳地给其他几个坟头施肥。 从招家的祖先到刚死的招家耀,一个都不放过,且非常精细地计算了浇灌的量,确保雨露均沾,一桶屎算是给他们端平了。 林乐乐犹是不解气,若不是工具不趁手,只恨不得把这几座坟都给掘了。 余光看到师蓬蓬回来,林乐乐才停下动作,关心地问:“大师,你男朋友没事吧?” “蛤?”师蓬蓬忙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林乐乐默了一下,视线徐徐移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哦。”师蓬蓬反应过来,撒开颜京的手,“他脚抽筋了,我照顾一下他。” 林乐乐:=。= 这大兄弟看起来一表人才的,实际这么虚弱的吗? 颜京手上一空,再看师蓬蓬急着撇清的样子,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前不久,她还积极想和他相亲的。 不过这样也好,两人之间最好还是不要有太多牵扯,不然日后相处起来,兴许就没那么自在了。 颜京悻悻地在心里嘀嘀咕咕,一时一个想法。师蓬蓬全然没注意,兀自将事件的因由和林乐乐讲了一遍。 “还能这样?”林乐乐听得目瞪口呆,她只知阳间有种种腌臜,哪里想过,阴司也能被买通。 “这有什么奇怪。”师蓬蓬语气倒是寻常,“人鬼本就是一体两面,不过分了阴阳,人有的私心情欲,鬼当然也有。” 不过,她有一点到底没说。 鬼神虽然能被贿赂,但是以前世之名,强掳来世之人这种事,还是太过骇人听闻。因此举已是彻底违背了天地规律,为三界所不能容。 当然,这就无需为普通人所知晓了。 师蓬蓬将一道黄符点燃,递给林乐乐:“你亲自动手吧。” “好。”林乐乐点点头,拿出那张阴婚书放在符火上面,彻底了结了这桩荒谬的阴婚。 师蓬蓬又看了看那片占地广阔的坟地,坟包连着坟包,所有墓碑都是采用的最好的石料,最好的工艺,无一处不彰显着招家的煊赫。 但现在,这片坟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屎尿的恶臭。 他们精挑细选的鬼媳妇,亲手毁掉了他们的祖坟。 他们精心养育出来的腐尸之鬼,也彻底魂飞魄散了。 数日后,猫爪视频的热门话题上爆出头条—— 丧心病狂!知名建材商招家盗挖四十年老坟为子配阴婚! 第29章 新起点 解决掉了阴婚, 林乐乐犹感不忿,有心再找这件事真正的幕后主谋,那些活着的招家人讨个公道。 不过最终被师蓬蓬按了下来。 不说以林乐乐一人之力, 难以与招家抗衡。单从明面上看, 招家伤害的是已经过世四十余年的“袁霜”。而林乐乐与“袁霜”两世为人,在世俗意义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由她去出头,显然不太合适。 最后还是颜京出手, 收集到了招家盗挖坟墓的证据。再由林乐乐亲自写了匿名举报信, 寄给袁霜的家里人。 袁霜的父母已经过世多时, 在世的亲人只剩下兄长一家。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31节 兄长年事已高,做不了什么, 但是有一个正当壮年的儿子, 也就是袁霜的侄子。这位侄子与早逝的袁霜并无多少感情,但颇有算计, 一看涉事的是有头有脸的名门, 顿感有利可图。于是一边报警, 一边联系了媒体, 把事情捅到了网上。 知名建材商、挖坟盗骨、配阴婚, 随便哪一个字眼都足够撑起一条新闻。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 更是达到了耸人听闻的效果, 瞬间引爆了网络舆论。 那边招家刚刚发现祖坟出事, 正是惊怒交加,不待追查,就收到警方传唤。 招家人脉颇广, 习惯了横行霸道,初时还不当回事。只一如往常,通过中间人向爆出事件的主要平台猫爪科技施压, 要求猫爪撤掉热搜。 不料猫爪此番的姿态极为强硬,竟是丝毫不给面子,顶着中间人的压力,不但没有压下新闻,反而加大了相关话题的推流。 一时间,网络沸沸扬扬。 除却对招家盗墓行为的谴责外,更有神通广大的网友开始对招家的发家史进行深挖。 这一挖不要紧,算是真正铲到了招家的大动脉。 招家在阳间的行事手段,和在阴间那是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行贿受贿,钱权交易都算寻常的,当中更涉及到人命案件。 这种事一爆出来,就不是随随便便能压下来的了。 这下招家才算是真的慌了,再要找人,但舆论已经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连带着一些昔日的靠山也受到了牵连,剩下的那些则纷纷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被他们连累。 颜京:【招家主事的几个人都被带走了,案件估计要审理一段时间。】 spp:【是喜事啊.jpg】 spp:【分享[q.q音乐-好运来]】 spp:【猫爪这次立大功了,说实话,是不是你在背后偷偷出力了?】 颜京:【不全是,招家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应该有人趁机添了把火。】 spp:【所以还真是你出力了?】 颜京:【……你们学校这么教你套话的?】 spp:【嘿嘿,商战真可怕,吃瓜.gif】 spp:【不过你还是很厉害!!拇指.jpg】 颜京:【……】 颜京似乎在犹豫什么,一直显示输入中,但是过了好几分钟,消息才发了过来。 颜京:【这次的事牵扯的比一开始预想的还要广一些。】 spp:【?展开说说】 颜京:【现在还不清楚,等调查结果吧。】 spp:【不会连累到你吧?】 颜京简简单单几句话概括了事情经过,但师蓬蓬能看出他在其中承担了多少压力。 想到这,她心里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事严格说起来,跟颜京并没有太多关系,他大可不必掺和其中。 事实上,在她的记忆中,颜京一向都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对面又输入了半天。 颜京:【不至于,我有分寸。】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又补了一句。 颜京:【有人把手伸到猫爪内部来了,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spp:【那就好】 spp:【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颜京:【……】 颜京:【多担心?】 spp:【这么说吧,你可是我在西洛最重要的人!】 颜京:【……你哪学的这么油?】 spp:【请苍天,辨忠奸!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spp:【全西洛没有人比你给我的开的工资更高了!】 spp:【如果你和我老板同时掉进河里,我将拿鞭子抽我老板去救你,真的!】 颜京:【…………………………】 颜京:【我谢谢你了】 师蓬蓬成功调戏颜京,笑嘻嘻地给他轰炸了一排表情包才退出对话框。 然后就被许千年信息轰炸了。 许千年:【啊啊啊啊,蓬蓬,我起飞啦!】 许千年:【[链接]】 “?”师蓬蓬怀着疑惑点开链接,发现是许千年最新发在账号上的视频,再一看数据,顿时惊了。 这条视频竟然有几百万的点赞量,评论数和转发数也达到了数十万之多。 原来那日在平河村的直播上了猫爪热榜,事后录屏被很多营销号做成视频切片传播,还造出了好几个梗。 比如许千年和板砖的互动就被网友戏称为“石矶娘娘大战邪恶虎皮蛋糕”,板砖人模人样,效果十足,许多人看完意犹未尽,纷纷给许千年私信,希望她能去找虎皮蛋糕再出一季。 而平河村的竹制果篮现场爆改猫窝的事更是被塑造成了“听人劝吃饱饭”的经典案例,加上具有公益助农性质,不少官方媒体都转发了相关报道。 一时之间,与许千年相关的搜索量大涨。 若说这些都还只是一时的热度,许千年趁此机会拍摄的一条以平河村为背景,探访乡村生活的vlog,则让她真正接住了这波流量。 在vlog里,许千年一边展示玉肩山的美景,一边介绍平河村的人文,并拜访了村里的手工艺人。在取得工匠的同意后,还亲自动手,学习了竹制品的制作过程。 不仅如此,直播时候意外出镜的那只“邪恶虎皮蛋糕”,竟当真再次出现在这个视频里,且提供了相当的亮点。 在许千年游览玉肩山时,虎皮蛋糕突然从竹林里跳出来,像是导游一样给她领路,去到了一处当地人都没发现的绝佳观景点,拍到了整个行程最好看的一个画面。 在许千年学习制作竹编的时候,虎皮蛋糕又再次现身,在她选竹子的时候一通“喵喵”叫,并挥舞着爪子指手画脚。最后在它的引导下,许千年还真不负所望选到了最适合的竹子。 乡村生活在互联网上一直是比较受欢迎的内容,许千年长得漂亮,身处乡野自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她的剪辑和故事又都做得很专业,整个视频娓娓道来,虎皮蛋糕的出现更平添了许多趣味,一人一猫的互动相得益彰,营造出了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这个vlog的时长不短,但完播率非常可观,网友纷纷留言: 【啊,好宁静的氛围,被治愈了!】 【看得人心里软软的,仿佛回到了我还不是毒妇的时候。】 【邪恶虎皮蛋糕看着都变甜了,像焦焦香香的蜂蜜蛋糕!】 【原来平河村的竹编真的是纯手工做的啊,直播的时候没买,后悔了!我再去看看预售。】 【好美的山,好温暖的人,想去玉肩山旅游了】 …… 师蓬蓬看完,也很为许千年高兴。 spp:【恭喜恭喜!!】 spp:【分享[q.q音乐-好运来]】 许千年:【谢谢,这事说来还多亏了你。以后你需要带货都可以找我,都不收钱!】 spp:【555,你知道吗?】 许千年:【?】 spp:【我曾经听过很多苟富贵,勿相忘的话,只有你真的做到了,真是太感人了!】 这话并非夸大,即使许千年不提继续帮她带货的事,光是这个视频,就能够为平河村和福熹的网店带来持续不断的曝光了。 许千年:【……不客气!】 许千年:【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spp:【什么?】 许千年没有发信息,而是直接打了一个视频通话过来。 师蓬蓬有些疑惑,点了接通,就见许千年一脸神秘,压低声音道:“蓬蓬,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认识那只虎皮蛋糕?” 师蓬蓬眨眨眼:“你看出来了?” “还真是啊。”许千年松了口气,“那你有没有觉得它怪怪的,聪明得有点过分了……” 师蓬蓬:“不奇怪,它都成精了。” 许千年:? 许千年:“你说的成精,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换做一般人说这话,她只会当做一句玩笑,但师蓬蓬不是一般人,许千年很自然地多想了一层。 “就是那个意思。”师蓬蓬点头,把板砖的来历说了一遍。 许千年不愧是亲身经历过蛊毒的人,听完只沉默了片刻,就非常镇定地接受了这个设定,甚至还有点感动,“原来是这样,那它也算是一只有情有义的妖怪了。” 师蓬蓬深以为然:“能成精的动物,都是比较有灵性的。” 许千年突发奇想:“那你说,如果我邀请它继续和我一起拍视频的话,它会不会同意?” 师蓬蓬:“你……” 这就是大网红的心理素质吗?! 许千年见她一副被雷到的样子,“哈哈”大笑,随即解释道,其实是因为这次视频的成功让她看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她有心借此机会转型到探访乡村生活的路线上来。 而虎皮蛋糕这两次和她配合的效果都太好了,如果能继续邀请到它出演,相信可以成为一个独特的标签。 当然,她就是随口开个玩笑,也不是真指望能跟一只精怪合作。 师蓬蓬听完,却是沉吟了片刻:“或许,你真可以找它试试。” 她也是刚刚才想到,板砖一开始出现在直播现场,也许就不是巧合。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32节 精怪修行,一贯是向鬼神靠拢,自然也追求信仰和供奉。不过大多时候,精怪不具备这样的条件而已。 网民的喜爱倒算不上信仰,但庞大的人气对修行显然也是有助益的。 板砖三番两次主动跑出来配合许千年,大概也是感受到了其中的好处。 师蓬蓬越想越觉得可行,还出起了馊主意:“而且有它出镜的话,别的不敢说,月球一号肯定不会少……” 许千年惊奇:“它还有这个能力?” “哦,它没有。”师蓬蓬苍蝇搓手,“但是它榜一大哥有,就上次给你狂刷礼物的板砖哥哥。” 许千年:“……” 怎么不算财富密码呢? 第30章 岁馀 师蓬蓬和许千年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挂了视频,继续埋头继续工作。 在平河村的直播后,福熹的电商销量暴涨, 营业额一度超过了刘裕广牢牢把握的大客户部, 毫无疑问成为公司最重要的增长点。 师蓬蓬工作量激增,实在忙不过来,便打了报告, 向谭薇申请增加人手。 谭薇正想着怎么给师蓬蓬奖励, 见状二话不说就批了两个名额, 并顺势给她升了职,让她做了电商部的主管, 底薪翻倍, 提成也做了相应的调整。 师蓬蓬收到升职通知后,第一时间截图发给颜京。 spp:【[截图]】 spp:【哥, 我的喜悦与你分享, 撒花.gif】 颜京正在听卫驰汇报行程, 看到有信息提示, 随手点开, 眉头顿时一挑, 想了想, 打开一个音乐软件。 颜京:【分享[q.q音乐-好运来]】 spp:【很高兴你也喜欢这首歌并有自己的见解, 拇指.jpg】 颜京:“……” 颜京:【没别的事我去开会了。】 spp:【好啦,其实我是想请你吃饭来着,你什么时候有空?】 看到这条信息, 颜京嘴角不觉微微上扬,但立刻想起来他们只是纯粹的雇佣关系,连忙端正态度。 颜京:【我们……不太合适吧?】 师蓬蓬莫名, 升职加薪请朋友吃饭不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吗? 她和颜京虽然过往多有龃龉,但自觉这段时间相处还算不错。而且自从给他打工后,她的财运显著增强,这才想着回馈一下他。 但他似乎不太领情? 师蓬蓬皱了皱鼻子:【那就算了】 颜京:【不过我这周六刚好有空】 两条消息同时发出,师蓬蓬眼疾手快,连忙点了撤回,若无其事地重新编辑信息。 spp:【忘记说了,这周六我要去大学城做招聘,周日行不行?】 谭薇把电商部的人员配额批下来后,公司的hr就开始了招聘。考虑到师蓬蓬年纪比较轻,hr建议她不要全部从社会招聘,最好配一个刚毕业的,比较好带。 刚好这周六大学城有一场应届生双选会,福熹就报名参加了。 颜京:“……” 看着屏幕上那行“小神婆撤回了一条信息”的小字,他嘴角不觉垂了下去。 他看到撤回前的消息了! 感觉她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颜京:【周日我家里有事。】 spp:【0.0哦,那你有时间了再告诉我。】 颜京:【嗯】 周六一早,师蓬蓬到公司和hr小潘汇合,带上招聘用的物料,再一起前往大学城。 双选会其实就是面向学生的大型招聘会,多家规模不等的公司在统一的地点布置好摊位,求职的学生选择心仪的企业上前投递简历,并进行现场面试。 为此,小潘足足准备了两个两米高的海报展架和一纸箱的传单。毕竟公司比较小,要吸引人才,宣传至关重要。 今天这场双选会规模颇大,由五家高校联合举办,一共有两百多家企业报名参加。 下车的地方距离会场有一段距离,师蓬蓬和小潘带着大包小包,好不容易走到地方,就被纵横排列的数百个摊位迷花了眼。 “唉,你等会,我找一下我们摊位的位置。”小潘掏出手机查看现场的平面图,一边抱歉地说,“这箱子重死了,你先放下吧。” 刚才一下车,师蓬蓬就抢先拿了装传单的箱子,没想到要走这么久。 “不要紧。”师蓬蓬神色如常,“我平时有锻炼。” 见小潘不好意思,还撤开一只手,单手托着箱子,“看,轻轻松松。” 小潘:“……” 好要强的女人! 正在无语,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彬彬有礼地打了声招呼:“hello,你们是遇到问题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师蓬蓬转头看去,见是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五官还算端正,但容色充满疲惫,约么三十出头的年纪,脸部肌肉线条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掉,还算浓密的头发里也夹了不少银丝。 “你好。”小潘连忙问道,“请问b13摊位怎么走?” “你们是b13的公司啊?”男人面露喜色,“这不巧了嘛,我是旁边b14的,我带你们过去吧。” “啊,你也是企业方的?”小潘有些意外,见他这么热心,还以为他是会场的工作人员呢。 “对,我是我们公司的招聘负责人,招聘工作都是我管的。”男人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师蓬蓬,态度十分积极,“你这箱子不好拿吧,我帮你。” 师蓬蓬察觉到他的视线,有点不太舒服,道:“不用……” “不用客气。”男人抢先一步,伸手抱住箱子的两边,同时露出个风度翩翩的笑,“这是男人应该做的。” “呃……”话说到这份上,师蓬蓬感觉再拒绝就不礼貌了,只好松开手,“那就麻烦你了。” “哪里……”男人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手臂猛地往下一坠,整个人顿时一惊,“卧槽,怎么这么重?!” 他见这女孩子是单手托着的,还以为这箱子没多重。 “啊?”师蓬蓬一脸无辜,“你拿不动吗?那我还是自己拿吧。” 男人:“……” 这种时候退缩,那就太没面子了。 “哈哈,怎么可能,就一个箱子而已。”男子涨红了脸,但还是作出轻松的样子,只是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抓紧点吧。” 师蓬蓬和小潘落后一步。 小潘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凑到师蓬蓬身边,小声说:“蓬蓬,这个人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师蓬蓬:=。= 她当然也看出来了,这人的表现还挺明显的。 “他也太自信了吧?”小潘撇撇嘴,一副很难评的样子,“看样子年纪应该不小,说不定老婆孩子都有了,搭讪你一个刚出社会的小姑娘,好意思吗?” 师蓬蓬也觉得这男的太油了,但也不好说什么,摆了摆手:“不管他就是了。” 到了b13,男人已经气喘吁吁,赶紧把箱子放下。 旁边b14的摊位里,有一个穿着套裙的年轻女孩正在布置展架,见状冲他喊道:“杨瑞临,你走错地方了,我们是这里。” “没错。”杨瑞临摆摆手,“我帮隔壁搬东西呢。” 女孩面露怀疑:“你有那么好心?” 这时师蓬蓬和小潘刚好走到近前,与她打了个照面。女孩看到师蓬蓬,顿时恍然。 “呵呵,我说呢。”女孩一撇头,朝杨瑞临翻了个白眼,“刚才叫你搬展架的时候怎么就没空?” “唉,lucy,你别那么计较嘛。”杨瑞临有些讪讪,道,“我不就是去上了个厕所,你又不等我……” “真巧哦,每次一有活就上厕所。”姚露西阴阳怪气道,“有跟你磨蹭的功夫,我自己都做完了。” 杨瑞临当着外人的面,被她说得有点下不来台,连忙截住话头:“行啦行啦,我这不是来了吗。” 说完转过头,向师蓬蓬道别,“美女,加个微信吧,以后下了班或是节假日,可以约出来一起玩。” 师蓬蓬眨眨眼,委婉地说:“你有空的话不用多陪陪老婆孩子吗?” “哈哈,你说什么呢?”杨瑞临连忙辩解,“我才刚毕业两年,还是单身呢,哪来的老婆孩子?” “蛤?!”一旁的小潘脱口而出,“你才毕业两年?” 杨瑞临:? 不是,她在震惊什么? 杨瑞临先是莫名,继而明白了什么,问道:“那你以为我多大年纪?” 小潘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干笑两声,“没、没,一场误会……” 姚露西在隔壁冷眼看过来,幸灾乐祸地插刀:“你还不知道啊?其他部门的同事最近经常问我你怎么了,老那么快,看着都快考不了公了……” 现场沉默。 考不了公,那不就是过了三十五的意思。 杨瑞临显然难以相信,僵着脸看师蓬蓬和小潘:“我看起来那么老吗?” 小潘不禁生出了几分同情,语气婉转:“就、就还挺成熟的……” 杨瑞临:“……” 那不就是老的意思。 而且看起来还不是一般的老,明显在她们看来,他和她们就不是同龄人。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33节 “啊,这、这……哈哈,上了班以后,是憔悴了不少……但、但也不至于吧?”杨瑞临显然受不了这个打击,语言支离破碎,连要微信的事都忘了,失魂落魄地回到隔壁摊位,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对着脸就是一顿照。 一般人天天看着自己,如果不是刻意观察,很难感受到身上细微的变化。 杨瑞临正是如此,先时只是觉得自己这阵子变得比较容易疲惫,还没太在意,此时仔细一看,才惊觉自己真的好像突然间多了好几岁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前两个月跟同学聚会,大家还说我没什么变化呢……头发倒是白了一些,但这不是少年白么……” 姚露西刚把展架布置好,见他还在磨蹭,没好气地说:“平时少喝酒熬夜,把该干的事干了,比什么都强。” 另一边。 小潘一边布置摊位一边感慨:“误会这哥们了,居然跟我们差不多大,不过也不能怪我吧……” 师蓬蓬也很是惊讶,莫名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不禁多看了杨瑞临两眼,心有戚戚:“上班这么伤身的吗?” …… 双选会开始后,师蓬蓬更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两年就业形势的严峻。 往前几年,福熹这样的小公司是不太受应届生欢迎的,但这次来投简历的人却很不少,当中还不乏重点院校的学生。 师蓬蓬和小潘一上午都在收简历和面试,忙得脚不点地。 好不容易有个空隙,就见杨瑞临探头探脑地过来,问道:“两位美女,你们要不要一起点外卖?” 师蓬蓬看了下时间,才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 “为什么要点外卖?”小潘不解,“主办方不是有包餐吗?” 这种大型的双选会,主办方为方便管理,是有给参加的企业统一预订餐的。 “包餐都是些难吃的盒饭,不如自己点的。”杨瑞临一边说一边看师蓬蓬,经过一上午的时间,他已经调理好心情,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一副老道的样子,“我跟你们说,这种算外勤支出,是可以找公司报销的,不点白不点。” “算了吧。”师蓬蓬却不是很感兴趣,“现在外卖都是预制菜,不一定比包餐好吃。” “所以让你们跟我一起点嘛。”杨瑞临殷勤地说,“实不相瞒,我们公司就在这附近,这一片的餐馆我门清,听我的准没错。喏,你看这家怎么样……” 边说边把手机递给她看,上面已经有一个打开的商家页面。师蓬蓬瞥了一眼,见是一家小炒店,店名很吉祥,叫“年年有余”。 “这家是我最近常点的,才开张没多久,用料都很新鲜,味道也很不错,而且现在还有优惠活动……”杨瑞临有心卖好,说到这特意顿了一下,加重语调,“只要备注生日,老板就会免费赠送一个蛋糕。” 师蓬蓬嘴角微抽:“可是我们又没生日……” “不需要真的生日,这个老板很大方,只要备注了就送。”杨瑞临怕她不信,还得意洋洋地分享自己的经验,“真的,我每次点他家都备注,每次都有送。” 师蓬蓬:“……” 小潘都听不下去了:“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杨瑞临不以为然,还反过来教育起她们,“你们女孩子就是脸皮太薄了,这些商家都很精的,他敢这么送,成本肯定都是算好的,亏不了。再说,就算亏了,那也只能怪他自己,怪不了消费者。” “那我们脸皮是没你厚啦。”师蓬蓬深以为然,看一眼他略显苍老的脸,“你有空的话还是多去去角质吧。” 杨瑞临:“……” 第31章 岁馀 师蓬蓬最终拒绝了和杨瑞临一起点外卖。 杨瑞临碰了一鼻子灰, 悻悻地走开了,边走边小声嘟囔:“装什么清高,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自己点。” 很快到了午休时间, 师蓬蓬和小潘到管理处领盒饭,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个骑手来给隔壁摊位送外卖。 骑手手上拎着两件东西,一件是个常见的外卖保温袋, 装的应该是盒饭。 另一件则要大得多, 是个方形的盒子, 做得很精美,上面印着鲤鱼图案和“年年有余”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大概是为了省颜料, 没有采用这种图案常用的红色, 却都用了黑白的印刷。 杨瑞临刚接过外卖,一看到师蓬蓬, 立刻指了指那个方形的盒子, 不无炫耀地说:“美女, 你看,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赠送的蛋糕。” “我去, ”小潘眼睛一瞪, “这么大?” 生日送小礼品的商家其实不少, 一般都是些不太值钱的小东西, 比如糖果或小玩具。有送蛋糕的,但也就是那种巴掌大小的小切件。 先时听杨瑞临说这家店的老板很大方,她们也以为顶多就是送的比别处好一点。 但此时摆在杨瑞临面前的盒子却是大得惊人, 看着起码有八寸以上。 这种尺寸的蛋糕,即使不讲究用料,单买最少也要一百多了。 杨瑞临见小潘吃惊的样子, 越发得意起来:“现在你们信我了吧?” 小潘嘴角微抽:“这老板是做慈善的吗?” 按照杨瑞临的说法,这家店送蛋糕的条件还很宽松,既没有设置点单金额之类的门槛,也没有针对生日真实性之类的审核,只要备注了就送。 光杨瑞临一个人,就白嫖了不知多少个蛋糕。 这店到现在还没倒闭,也算是餐饮界的一个奇迹了。 “要不怎么说是宝藏店铺?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呢。”说话间,杨瑞临已经拆开盒子,把蛋糕拿了出来。 蛋糕是很复古的款式,圆圆的一个,上面用奶油挤出两颗饱满的寿桃,边缘则用一种金灿灿的液体画了一圈繁复的花纹。花纹很是奇特,不是常见的装饰图案,而是某种有规律的符号组合起来的。乍眼一看,还有几分诡异。 隔着一段距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甜气味。 小潘嗅了两下,道:“这蛋糕感觉还挺好吃啊。” “嗯。”师蓬蓬应了一声,也不禁多看了两眼那个蛋糕。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蛋糕上的花纹看起来有些眼熟。 杨瑞临见状,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当即作出不计前嫌的样子,大度地说:“美女,你想吃吗?我分一块给你。” 旁边的姚露西斜眼看过来,嗤道:“点个十几块的外卖就送这么大一个蛋糕,谁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劝你们最好别吃。” 她和杨瑞临不对付,从来不和他一起订餐,也看不惯他占小便宜的行为。 杨瑞临气恼:“姚露西,你少管闲事。” “算了算了。”小潘忙劝了一句,“我们不吃……” 却见师蓬蓬露出微笑:“好啊。” “呃,”小潘噎了一下,小声提醒道,“蓬蓬,还是不要了吧?” 吃点蛋糕倒没什么,主要是杨瑞临这个人不怎么样,最好不要接受他的小恩小惠。 师蓬蓬“嘿嘿”笑了下:“我刚好想吃蛋糕了。” 小潘:“……” 杨瑞临喜形于色,飞快地切出一大块蛋糕,递给师蓬蓬,讨好地说:“美女,这么多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拿。” “够了。”师蓬蓬接过那块蛋糕,却没有吃,而是用塑料叉子挑了挑,最后蘸起一点裱花的金色液体,放到日光下,手上划了道诀。 杨瑞临看得迷惑,问道:“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有。”师蓬蓬放下叉子,冲他笑了笑,“请问这家店在哪里?” 杨瑞临先是莫名,接着反应过来:“你是想去店里吃吗?” 师蓬蓬:“算是吧。” “唉,那店的位置可不太好找。”杨瑞临眼睛一转,拍着胸脯道,“不过我晚上刚好没事,要不我带你过去吧?” “你吗?”师蓬蓬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好啊。” 杨瑞临越发得意,回来时还给了姚露西一个挑衅的眼神:“看到没,人家美女比你有品位。” 姚露西:“……” 姚露西忍不住看了隔壁一眼,正好和小潘对视上,小潘看起来和她一样迷茫。 小潘欲言又止:“那个,蓬蓬……”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师蓬蓬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脸深沉,“不过他值得。” 小潘:“……” “这里走进去就到了。”杨瑞临带着师蓬蓬拐进一条巷子。 巷子有些窄,杨瑞临看准时机,往师蓬蓬身边凑了凑,伸出手试图牵她,“小心点,别摔了。” 师蓬蓬灵活地往前两步,避开他的手:“摔不了。” “……”杨瑞临的手悬在半空,一时有些尴尬,只好生硬地拐了个弯,装作热心的样子,“你手里提的什么,我帮你拿吧。” 双选会结束前,师蓬蓬收了个同城闪送,这会手上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箱子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师蓬蓬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确定要帮我拿?” 杨瑞临沉默了,上午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虽然师蓬蓬看起来很轻松,但经验告诉他,不能随便相信她手里任何东西的重量。 “害,就剩几步路的事。”杨瑞临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出一段,指着一处道,“这不到了嘛。” 师蓬蓬抬头,见到一个居民区常见的小店,装修做得很复古,用原木做的招牌,写着和外卖包装袋上一样字体的“年年有余”,檐下还挂着一排灯笼。灯笼和包装袋一样,没有用红色的,却用了黑白颜色。不过前几年流行日式韩式,很多灯笼都有类似的配色,倒也不算太奇怪。 只是明明正当饭点,小店的大门却关着,上面挂着一块“暂停营业”的小牌。 “这也太不巧了,怎么刚好碰上没开呢。”杨瑞临面露遗憾,“那我们换家店吧……” 还没说完,师蓬蓬已经上前,观察了一下大门,发现没有锁起来,当即用力一推,直接把门打开了。 师蓬蓬一边往里走一边打招呼:“hello,有人在吗?” 杨瑞临:? 她是不是有点无法无天了? “唉,你赶紧出来,小心解释不清楚……”杨瑞临连忙跟上去想要拦她。 一进门,却是愣了一下。 小小的店里灯火通明,仅有的几套桌椅七零八落,有几张还翻倒在地上,看着像是被打砸过一般。 听到动静,一个男子从厨房里出来,不悦地瞪了两个不速之客一眼:“没看到外面的牌子吗?今天不营业。” 男子身材异常高大,最少有一米九以上,长相有些凶悍,眉宇间隐隐带着煞气。嘴巴尤其大,稍微一凶,便叫人心里发怵。 “老板,你在啊。”杨瑞临认出他来,连忙赔笑,“不好意思,我们是专程过来你这吃饭的,没想到……” “今天没空。”老板不耐烦地打断他,做了个赶人的姿势,“明天再来吧。”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34节 师蓬蓬冷不丁开口:“你店里怎么了?” 老板冷脸:“关你什么事?” 他本就满脸煞气,脸一沉,更生出一种慑人的压迫感。 杨瑞临心里不禁有些打鼓,小声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师蓬蓬却根本不搭理他,兀自环顾四周,忽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在一张桌子和墙的夹角里捡起一个东西。 白晃晃的灯光照出一点青色的寒光,却是一个电视剧里常见的方孔铜钱。 师蓬蓬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转头看老板:“你店里怎么有这个?” “哦,这是我收藏的古钱,不小心掉了。”老板面不改色,朝她伸出手,“还给我。” “是吗?”师蓬蓬哂笑一声,把铜钱往前一抛,“那你接好了。” 老板想也没想,反射性地一抬手,接住了那个铜钱。 下一秒,他的脸色陡然一变,“啊”的大叫一声,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把铜钱甩了出去。 铜钱落地,发出“叮”的一声。 “你是什么人?”老板瞪向师蓬蓬,眼珠子高高鼓起,不过片刻之间,上面已然布满了血丝。 再看他刚才接铜钱的手心处,则是皮肉发黑,还滋滋地冒着一缕细烟。 师蓬蓬没有回答他,沉声反问:“他人在哪里?” 老板眼睛微微眯了眯,面露恍然:“你是他的朋友?” “?”杨瑞临已经懵了,看看师蓬蓬,又看看老板,眼睛变成蚊香的形状,“你们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叮铃当啷一阵响,紧接着,一个青年男子磕磕碰碰地从里面跳出来。 杨瑞临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的男子十分时尚,烫着卷发,穿着一身名牌衣服,面容也算俊秀。但他的手脚却都被胶带紧紧捆住,嘴巴里还塞满了蛋糕,因为塞得太满,既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眼睛里也蓄满了生理性泪水。 他巴巴地看着师蓬蓬,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师蓬蓬抹了把脸,有些一言难尽:“还真是你啊。” “卧槽,绑、绑架!”杨瑞临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师蓬蓬了,反射性地转过身就要跑。 却听“砰”的一声巨响,那个大门仿佛有意识般,猛然合上。 杨瑞临一时不备,撞了个结实,鼻子一热,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啊啊啊——”杨瑞临惨叫。 老板目光闪烁,透出危险的气息:“现在想走,晚了。” 杨瑞临捂着鼻子,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脑子里全是电影台词:“老板,你你、你放了我吧,我不会说、说说,说出去的……” 停了一下,又补充道,“真、真的,我是你的老顾客,点过你好多次的外、外卖……” “我知道你。”老板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每隔几天就生日一次……” 杨瑞临:噎住.jpg 杨瑞临都快哭了:“我不是故意占、占你便宜的,你那些蛋糕多少钱,我转、转给你……” “这话说的,你怎么会是占便宜呢?”老板嘴角上扬,笑得真挚,“赠送给你的那些蛋糕,我都在暗中标好价格了。” 杨瑞临:“……蛤?” “你别那么紧张啊。”师蓬蓬也出声安抚,“他不是绑架犯。” 杨瑞临一脸“你逗我呢”的表情:“不是绑架犯是什么?” 师蓬蓬皱了皱鼻子:“应该只是一个妖怪。” 杨瑞临:“……” 这种时候就不要太幽默了吧? 与此同时,那个被绑的青年终于吐掉了嘴里的蛋糕,立刻对着师蓬蓬发出尖锐爆鸣声:“师姐,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师蓬蓬按了按太阳穴:“闭嘴,肖灵殊。” “你是他师姐?”老板眉头皱起,“你也是法师?” “呵呵,怕了吧。”肖灵殊有了靠山,一秒嚣张,“我告诉你,我师姐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你这样的妖怪,她一拳可以打十个!” 师蓬蓬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问老板:“在我打你之前,你能不能先把他的嘴重新塞住?” 老板:“……” 肖灵殊泪眼汪汪:“……师姐,已老实,求放过。” 第32章 岁馀 说时迟, 那时快。 师蓬蓬指诀一点,两道黄符朝着老板飞去。 老板早有戒备,灵活地往旁边一闪, 同时张开大口, 发出一声咆哮:“吼——” 一阵气息猛然荡出,将两张黄符震了回来。 师蓬蓬没有着急追击,而是趁着空隙往前一跃, 抓住肖灵殊的肩膀, 把他拉了过来。 肖灵殊脱离老板的控制范围, 大大松了口气:“师姐你真好,两仪有你了不起……” “闭嘴, 把钱给我。”师蓬蓬说道, 接着伸出手探进他的上衣口袋里。 肖灵殊热泪盈眶:“师姐你缺钱早点和我说,我给你转, 你要多少说个数就行, 不要动手动脚。我以后还想要出家, 你这样不太合适……” 说话间, 师蓬蓬已经从他口袋中摸出一个方孔铜钱, 她把铜钱按在捆着他手腕的胶带上, 卡着一个合适的角度用力一划, 胶带应声而断。 肖灵殊双手重获自由, 忙活动了一下通红的手腕,“原来是要用这个钱,你早说嘛, 害我怪不好意思的……” 师蓬蓬把铜钱拍到他嘴唇上:“咬住。” “?”肖灵殊莫名,咬着铜钱含糊不清地问,“西姐, 你系让窝cos蟾蜍吗?你新花明滴法术?” “不是。”师蓬蓬言简意赅,“让你嘴巴别张开而已。” 肖灵殊:“……” 师姐说话好伤人。 另一边,老板避开黄符后,又是一声怒吼,身上肌肉遽然隆起,尤其是肩背处更是鼓得跟小山似的,本就高大的一个人更是大了一圈。 杨瑞临瘫在门边,眼睛瞪得老大:“你、你,你们、他……” 由于太害怕,鼻血流得更加厉害,还把他呛了一下。 “你心理素质太差了吧?一只妖怪而已。”肖灵殊看得直摇头,又转头扒师蓬蓬的肩膀,“师姐,你看出它是什么东西没?” 师蓬蓬斜了他一眼:“你没看出来?” 肖灵殊老实地摇摇头,连珠炮弹般一顿抱怨:“我本来想抓住了它再行拷问,没想到一时大意,反被它得了手。但我觉得吧,也不能怪我,这妖怪皮太厚了,我的铜钱剑根本插不进去,倒给崩断了。而且我跟你说,它好变态的,也不杀我,就逼我吃蛋糕……” 还没说完,就被师蓬蓬一掌推开。 一道劲风擦身而过,却是那老板扑了过来。 “卑鄙,居然偷袭!”肖灵殊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铜钱,指尖一弹,铜钱便如暗器一般破空而去,撞在老板的身上。铜钱角度刁钻,老板身上的衣料一下被割出几道口子,但皮肉却丝毫无损。 “铿铿铿”几声脆响,铜钱掉落在地。 “草草草,我零钱用完了!”肖灵殊悲愤,“师姐,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师蓬蓬对他的嚎叫充耳不闻,见那老板气息奇异,飞符无法近身,干脆亲身上前,和老板肉搏起来。 老板肌肉虬结,一拳一掌力道惊人,几乎能听到破空声。但师蓬蓬反应灵活,不但四两拨千斤地化掉了他的攻势,还趁隙在他背上拍了几掌。 杨瑞临看得目瞪口呆,上下嘴唇直哆嗦:“师、师小姐她、她……” 那老板看起来就够可怕了,但她长着一张那么清纯的脸,居然能和老板打个五五开,实在很难说谁更恐怖。 “你那么惊讶干嘛?”肖灵殊鄙视,“没见过这么强的女人吗?” 杨瑞临:“……” 确实没见过。 这时“砰”的一声,师蓬蓬和老板正面对了一掌,一股澎湃的气息震荡而来。师蓬蓬只觉掌心一麻,浑身气血翻腾,控制不住地后退几步。 老板鼓着眼睛瞪师蓬蓬,伸出一条殷红的舌头舔了舔牙齿:“你比这个男法师厉害,但也没有用……” 肖灵殊感觉有被冒犯到,“哇”的一声:“你这妖怪怎么还搞拉踩啊?虽然你说的是对的但是太没礼貌了吧……” “是吗?”师蓬蓬冷冷地一抬眼,十指并在胸前,作出诛邪指诀,“敕!” 眼前骤然亮起一道火光,老板大吃一惊,才发现他的掌心在不知不觉间竟被贴了一道符纸。 不仅如此,他的背后同时传来被符火灼烧的剧痛。 却是师蓬蓬借着交手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将符纸贴到了他身上。 几道符火熊熊燃烧,他的手心背后顿时冒出缕缕黑烟。 “吼——”老板发出狂啸,像猛兽一样张开双手扑向师蓬蓬,“我吃了你——” 话音未落,四张黄符出现在他的身周四角,朱砂亮起,四象符阵将他牢牢困住。 老板扑倒在地,也不起身,而是就地打了个滚,四肢贴地,化出了原型。 只见它身形庞大如猛虎,通身黑色毛发,长着一头鬃毛,四只耳朵,似狮非狮,似狗非狗,一张血盆大口中竖着像锥子一样的利齿,头顶处还长着一根尖角。 “大草!”肖灵殊眼睛一瞪,“怎么是年兽!” 年兽又叫岁兽,是传说中的上古凶兽,一般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中,每到除夕才出山一次,一出山就会袭击村庄,糟蹋庄稼,还喜欢吃人。 书中记载“混沌初开,有独角怪兽曰年,每岁出面噬人一次,其时人类只知有昼夜,不知有岁时,逢年出现,则知一岁又除。” 因而民间又把“过年”称为“过年关”。 但随着时代变迁,这种凶兽已经绝了迹,最近的记录也要追溯到千年前了。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35节 “啊啊啊,难怪皮那么厚,我那么猛一把铜钱剑都给干废了,还以为是老王八精呢。师姐你要小心点,书上说年好凶的,感觉有点难对付,我铜钱也没了,现在就纯法师。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吟唱还不错,可以加buff。道法自然,乾坤无极……”肖灵殊一边说一边将双掌并在胸前掐诀。 他语速快,手速也快,片刻间掐完了一道破邪咒,“敕!” 一股无形力量如平地风起,卷向前方的凶兽。 年丝毫不避,甩头咆哮,荡出的气息如同奔腾的巨浪,霎时将那乾坤力量淹没,也淹灭了它身上的符火。 它一个跳跃,张开血盆大口,竟是将四象符阵一角的符纸吃了进去。 “区区几张烂符,就想收服我?”年兽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低响,一边嚼着符纸一边发出人言,“在以前,就是天兵天将见了我,都得退避三舍……” “吹什么牛呢。”师蓬蓬一脸鄙视,“当谁不知道,你在天上的时候,都是被锁在柱子上的……” 古时有记载,说“年”因常吃人作恶,于是被锁在柱子上,由紫微星看管,使其不能下界为患。 精怪多乖张,最喜夸大自身,凶兽尤甚。 年一噎,恼羞成怒地张开血盆大口:“我今天就把你们全吃了。” 四象符阵被破开,年纵身朝他们扑去。 师蓬蓬和肖灵殊灵活地各自往旁边一闪,肖灵殊闪开前,还好心地给了杨瑞临一脚,把他踹到角落里。 “砰”的一声巨响,杨瑞临和年同时落地。 杨瑞临本就头昏眼花,这一摔,更是“哇”的一口鲜血,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妖、妖怪,吃、吃、吃人……” 年去势凶猛,以它的力量,破开小店的木门轻轻松松,但它显然也不想惊动旁的人,在大门前一寸生生地刹住了脚步,接着一转身,便要再扑向师蓬蓬。 就在这瞬息之间,师蓬蓬已经用便携朱砂重新绘制好了一道黄符,朝着它抛了过来。 这道黄符不如前面几道那么刚猛,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还妄想用符对付我?”年丝毫不惧,张口就将那符吞下,“看来你这小法师是黔驴技穷了……” 师蓬蓬:“敕!” 霎时之间,一股恐怖的威慑从天而降,伴随着狂潮般的咆哮声,呼啸着碾向年兽。 年兽整张脸扭曲变形,眼珠子几乎脱框而出,牙关“咔咔”作响:“麒、麒麟之力!” 肖灵殊都不禁“嚯”了一声:“师姐我没看错吧?是麒麟到此没错吧?你怎么又背着我偷偷进步了?不是说画不好麟符吗?你们学霸就是这么定义‘不好’的吗?我要闹了啊……” 画符不难,但要把符画好,却需要极高的天赋。 麒麟到此符是一道极为常见的祥瑞符箓,民间都常以此镇宅。但要真正向麒麟借法却不是易事,麒麟至刚至猛,乃圣王之嘉瑞。画一道麟符极费心神,不仅需要天赋,更需要修为。 师蓬蓬在符法的天赋自不用说,但不知是太年轻,阅历有限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唯独在麟符的造诣上始终差了一点。 不过此时再看,她似乎有了突破。 “最近碰到些事,有点新的领悟。”师蓬蓬言简意赅,“墨斗带了吗?” 墨斗是鲁班发明的木匠工具,用来弹取长直线,是规矩的代表,也被道门用作法器。 “带了带了……”肖灵殊应道,趁着麒麟法力将年兽牢牢压制,飞快地跑到一张翻倒的桌子后面,捡起来一个巴掌大的黑金色墨斗,“刚才没留神被这妖兽打掉了,还好没坏……” “拿来。”师蓬蓬伸手,接过来一看,见墨斗是古铜材质,上面还纹着龙纹,“你又换墨斗了?” 肖灵殊平时大手大脚,法器消耗量极大,以前用的都是木制墨斗,这个却是纯铜材质,做成龙形的样子。 肖灵殊:“嘿嘿,前阵子在拍卖会上拍的,说是宋代留下来的东西,是不是很厉害?我琢磨这个历史,保不准是龙虎山的真人用过的也说不定……” 师蓬蓬:“……” 万恶的有钱人! 她一时顾不上吐槽,拉出墨线沾上朱砂,三下五除二将年兽捆住。墨斗弹线横平竖直,正直无私,量天地之正气,对凶邪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年兽本就为麒麟法力所控,再被墨斗线一捆,越发动弹不得。它趴伏在地,两颗眼珠子如血一般通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但仍发出张狂的笑声,“可、可惜了,你的麟符还是差了一点,只能困得我一时,待你法力耗尽,且看我……” “别看你了,”师蓬蓬好笑,“先看我的吧。” 说着拿出她刚才一路带着的纸箱子,这是她下午抽空找同城闪送从本地一家祖传的香火店里代购的。 她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拿出两大捆鞭炮和几个跟手雷一样大小的红色炮铳爆竹,“嘻嘻”一笑,“这才是我给你准备的法器。” 年作为上古凶兽,非一般邪祟,普通驱邪符法在它身上都会效果减半。师蓬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符法收服它。 年兽真正的弱点,是不喜红色、火光和炸响。因而古时每逢过年,便家家贴对联,燃放爆竹。户户灯火通明,守更待岁,便是为了将年兽吓跑,这种习俗一直流传至今。 而这当中,年兽最害怕的便是爆竹,除却炸响,更是因硝烟火药本乃道士炼丹所产生,具有阳火之精,会混乱其气息,如同一个debuff,使年的力量大大削弱。 师蓬蓬先时便对这位年年有余的老板的真身有所猜测,因而提前作了准备。此刻见到年的真身,才算完全确定。 一开始没有拿出来,是怕年直接就逃走了。现在捆住了它,自然是想怎么吓它就怎么吓它。 师蓬蓬最后拿出的,是两根约么四十厘米长,像是火箭筒一样的粗管子。 肖灵殊读出管身上印的几个大字:“加特林烟花!” 他咽了咽口水,难得欲言又止,“不是,师姐,你这报备了吗?” 这都算得上小型军火库了吧…… “过年嘛,当然要喜庆一点。”师蓬蓬师蓬蓬“嘻嘻”一笑,施施然看向动弹不得的凶兽,“年,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年:“……” 年大惊失色,急得发出了狗叫声:“嗷——你不能这样对我!!!!!!” 第33章 岁馀 一箱民用军火用完, 年奄奄一息地瘫在地上,双目无神,口吐白沫, 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师蓬蓬收紧墨斗线, 年身形随之缩小,最后缩到一只小型犬的大小。 肖灵殊左看看右看看:“哇,好像狮子狗耶。” 年:“……” 敢怒不敢言! 师蓬蓬踢了踢它:“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年哪敢再反抗, 老老实实地应起了话。 年原来确实是生活在深山密林中, 但和许多妖怪一样, 也向往人族社会的生活,便化了人形出了山, 辗转来到了西洛。 西洛作为一个一线大城市, 灯红酒绿,人口稠密, 对喜好“噬人”的凶兽来说实在再方便不过。 但怎么“噬人”, 又是一个问题。毕竟时代不同, 不能跟以前一样不管不顾, 抓个人就开饭。不说万一招惹来修行界或官府的人, 就是现在人族的烟花爆竹, 都已经迭代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而年的血脉传承至今, 早不如上古时期那般强悍。思来想去, 年想到了开餐馆的法子。 年好“噬人”,但这个“噬人”其实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吃人。年兽又叫岁兽,真正吃的, 乃是人的岁寿。 所谓“爆竹声中一岁除”,古时每逢年一过,人便少岁, 其实就是被年兽吃了。 老人余下的岁寿本就不多,一旦被吃了岁,便连命都丢了,也就是没能熬过“年关”。 因此传着传着,就成了年兽“吃人”。 不过年兽吃岁也是有条件的,“年年有余”的优惠活动,生日送蛋糕实际是一条法契。 备注了生日的人,等于签字承认自己一岁又过。年送出蛋糕,便可以吃掉这一岁。 靠着这个活动,年悄悄吃掉了不少岁寿,而当中贡献最多的,便是杨瑞临。 因大部分人都不好意思占那么大便宜,基本只备注过一次,脸皮稍微厚点,也就备注个两三次。 像杨瑞临这样三天两头就过生日的,年开业至今有三个多月,也就碰到这么一个。 因此,杨瑞临才会在短短时间内老了那么多,因他的岁寿,都在一次次“生日”中被年吃掉了。 “我这有记录,这个人在两个月里整整过了八次生日。”年看着杨瑞临,回味地舔了舔嘴唇,“我一共吃了他八岁,真是豪华大餐啊……” 杨瑞临被他看得一哆嗦,本就失血过多的脸上更白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只是占个便宜,居然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他欲哭无泪:“你、你这不是欺骗消费者吗?” “到底是谁在骗谁啊?”年理直气壮,“你两个月过八次生日的人,也好意思说我?再说了,我蛋糕不是送给你了吗?那么大一个蛋糕,不要成本的啊?” 杨瑞临:“……” 师蓬蓬嘴角微抽:“果然是买的没有卖的精。” 肖灵殊更是惊了:“不是哥们,你两个月生日八次?它的蛋糕有那么好吃吗?不对啊,我刚刚也吃了,感觉也还好……” 说到这,他恍然大悟,“啊,我说这家伙怎么那么变态,抓到我也不杀我,就逼我吃蛋糕,原来是想吃我的岁数啊!还好师姐来得及时,不然我这会说不定都成老头了。对了,哥们你几岁来着?我猜猜,看着有个三十七八,减个八岁,实际应该是三十?” 杨瑞临:“…………” 这个人话怎么那么多!! 以及他才二十五!! 杨瑞临悔不当初,看着师蓬蓬痛哭流涕:“师小姐,你能不能救救我?我才刚工作两年,还没女朋友,我不想变得这么老呜呜呜……” 八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拥有几十上百年寿命的人类来说并不致命。但不巧的是,杨瑞临被吃掉的刚好是人生最好的八年。一下子失去整个青年时期,任谁都难以接受。 师蓬蓬看他一眼:“可以,得收费。” 杨瑞临这时候哪里还敢讨价还价,忙不迭点头:“没问题。” 师蓬蓬拿出收款码,让他付了钱,这才转向年,施施然道:“你是要自己把吃的岁数吐了,还是我把你打吐?” “……”年缩了缩头,憋屈地扁扁嘴,“我自己吐。” 师蓬蓬补充:“把在西洛吃的,都吐干净了。” 年:“……嘤。” “吐岁”只是一个形容,并不是真的像吃东西那么简单就吐出来。需得开坛做法,废除年施下的法契,再请三台北斗之力,将纪算返还。 人的寿命,十二年为一纪,一百天叫一算,合称纪算。 如此忙碌到半夜,才把法事做完。 年一下吐了那么多岁,更加虚弱了,缩水得只剩下一只猫的大小,蹲在祭坛上瑟瑟发抖。 杨瑞林也没好多少,八岁不是一个小数,一去一回,对肉身是一个很大的折磨。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36节 他当场承受不住,趴在地上一通狂吐,把中午吃的蛋糕吐了个干净,最后胃里实在没东西了,只能呕出一滩发苦的黄水,这是把胆汁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吐完,人也晕了过去。好在面容肌肉明显恢复了光泽和弹性,变回了二十几的样子。 “他好虚啊!”肖灵殊鄙视,“就这身体素质,也敢吃免费的东西……” 师蓬蓬:“给他叫个120吧。” 送走杨瑞临,还得处理年。这倒不是问题,这种稀有凶兽,想来有很多单位愿意接收。 不过师蓬蓬私心里还是更希望送去母校,前提是有人押送。 思及此,师蓬蓬看了看肖灵殊:“说起来,你怎么突然跑西洛来了?” 肖灵殊是她同校的师弟,比她低一年级,家里是某省会城市的拆迁户。大概是太有钱了,早早失去了世俗的欲望,一心想要遁入玄门。 肖灵殊一开始是想考去道学院的,家里不同意,最后两边各退一步,折中去了两仪学院。 师蓬蓬因专业成绩好,在校期间经常被老师叫去给低年级的学生做助教,一来二去,和肖灵殊熟了起来。 不过自师蓬蓬毕业后,两人各有事忙,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呜——”肖灵殊顿时悲从中来,“师姐,现在工作太难找了。去年你跟我说我还不信……” 原来肖灵殊想着快毕业了,就想先出来找一下实习。不料往各大道门投了一圈简历,结果都石沉大海。 好不容易接到一个小庙的面试通知,肖灵殊兴冲冲地去了,结果发现那是一个淫祠,也就是私人滥建,不在祀典的祠庙。招的也不是正经道士,而是庙祝。 就这,肖灵殊都没面上,那小庙嫌他形象太潮,不够稳重,不好博取香客的信任。 肖灵殊大受打击,那小庙的hr见他千里迢迢过来,也有些于心不忍,就给他透露了一个消息,说最近西洛阴物作乱频繁,相关的单子也多,让他可以到这边碰碰运气。 肖灵殊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再者西洛还有道门大观青莲观,就是就业不成,到青莲观参观一下也好。 他于是买了张高铁票,转道来了西洛。 没想到刚到地方,就碰到了年。 说来也巧,肖灵殊订的酒店就在这附近,他想着就近吃个饭,就在点评软件上搜索附近的餐厅,“年年有余”评分高达5.0满分,赫然排在推荐第一页。 说到这,肖灵殊由衷感慨,“大城市机会是多哈……” “这店评分这么高?”师蓬蓬关注的是另一点,“送蛋糕的活动这么有效?” “怎么可能,那都是我花钱买的。”年泪流满面,为了多吃点岁数,他想方设法地提高小店在平台上的曝光,好让更多人来点他的外卖。 而提高曝光最基本的办法,就是给平台缴费。 师蓬蓬、肖灵殊:“……” 师蓬蓬唏嘘:“还是资本家凶残啊,凶兽来了都得交保护费……”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肖灵殊到“年年有余”吃饭,发现老板有问题,两边打了起来。肖灵殊不敌,被老板擒住,老板原是想把他岁数吃了,正在厨房里操作呢,师蓬蓬就过来了。 师蓬蓬问肖灵殊:“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肖灵殊巴巴地看着她:“师姐,你也在西洛真是太好了,你是在这里上班吗?有没有办法给我介绍份实习啊?不要钱也行。” “我是在这边上班。”师蓬蓬慢吞吞道,“你要是想来我们公司实习,我也可以安排,还能给你开工资。” “真的吗?”肖灵殊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的专业那么强,肯定能找到单位接收……对了,你单位是哪个?” “福熹食品经销有限公司。”师蓬蓬应道,怕他不理解,还贴心解释了一下,“做土特产代理的。” “?”肖灵殊眨眨眼,反问,“这个土特产是什么暗号吗?” “不是,就是字面意思。”师蓬蓬微笑,“我们最近主推一款肉干,等会把链接给你,你下几单给我冲冲销量。” 肖灵殊:“……” 师蓬蓬:“还想来实习吗?” “不了。”肖灵殊立刻婉拒,一脸正直,“我觉得找工作还是得靠自己的实力,走后门不好。” …… 师蓬蓬回到家里,洗漱完正准备睡觉,就收到小潘的信息。 小潘:【蓬蓬,你没事吧?】 spp:【?】 小潘“咻”“咻”“咻”发了三条六十秒的长语音过来。 原来刚刚姚露西接到公司通知,说杨瑞临进医院了。姚露西和他明天本来还要去外地参加一场招聘会,现在杨瑞临去不了,只能姚露西一个人去。 姚露西怀疑杨瑞临又装病逃掉比较辛苦的工作,心中不忿,想起杨瑞临晚餐是和师蓬蓬一起吃的,就在双选会的官方群里找到小潘的微信,加了她询问详情。 小潘不清楚杨瑞临的秉性,听说他进医院了,生怕是和师蓬蓬一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连忙来询问。 师蓬蓬也不好说实话,只能含糊地说杨瑞临食物中毒了,情况还挺严重,最少得住院半个月。 小潘都惊了,姚露西听完倒是爽了,直呼天道好轮回,说杨瑞临平时一到关键时候就装有事,装着装着,这回真出事了。又庆幸她自己从来不跟杨瑞临一起占便宜,还真让她说中了,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不过两人都有些奇怪,问师蓬蓬怎么没事。 按说师蓬蓬和杨瑞临一起去吃的晚餐,没道理杨瑞临中毒那么严重,师蓬蓬却一点事都没有。 师蓬蓬回复很简洁。 spp:【我没吃,憨笑.jpg】 小潘更加疑惑,继而明白了什么。 小潘:【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那家店有问题了?】 spp:【0.0算是吧。】 小潘:【那你为什么还答应和那个low男一起吃饭?】 spp:【呃……】 正思考怎么糊弄,信息又来了。 小潘:【啊,你该不会其实是专门去锤那家店的吧?!!】 spp:【……算是小小地整顿了一下吧。】 小潘:【我去,以身入局,你这牺牲也太大了!】 小潘:【谢谢你,食品安全侠!】 spp:“……” 第34章 送葬 次日, 师蓬蓬难得睡了个懒觉,快到中午才起床。 结果刚打开手机,就收到肖灵殊的信息轰炸。 肖灵殊:【师姐, 经过一个晚上的痛定思痛, 我悟了!】 肖灵殊:【我们这专业,本科没前途。】 肖灵殊:【想进大厂,还是得卷学历, 我要考研。】 spp:【你一晚上就在悟这个?】 肖灵殊:【你就说有没有道理吧?】 spp:【……】 道理不能说没有, 和以前不一样, 现在无论释道都是一份不错的职业。但天下玄门千千万,有名的宫观就那么几个, 招聘条件是日益严苛, 如青莲观,据她所知, 学历要求最低就是硕士起步。 肖灵殊想进真正的玄门大厂, 本科学历确实有点不够用。 spp:【行吧, 那你加油。】 肖灵殊:【墨镜.jpg, 那我们今天就先去玩密室逃脱吧。】 spp:【?】 spp:【等等, 话题是怎么转到这的?】 肖灵殊:【害, 我想着难得来西洛一趟, 工作找不到, 找个地方玩一下不过分吧?师姐你也是,年纪轻轻不要整天拉磨,跟你失散多年的师弟共度一个愉快的周末不好吗?】 spp:【说话就说话, 不要用侮辱性字眼】 肖灵殊:【你是指拉磨吗?】 spp:【你还说,我哞一声创死你!】 肖灵殊:【=。=你看,这就是整天做牛做马做牛马的精神状态, 都应激了】 师蓬蓬怕他再说出一些让人想死的话,果断结束话题。 spp:【你想去哪玩?】 肖灵殊:【哦哦哦,昨晚我刷猫爪的时候,大数据给我推了一个恐怖主题的密室逃脱,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肖灵殊:【[链接:西洛最火的沉浸式恐怖密室-送葬]】 肖灵殊:【我看了一下,是鬼屋和密室结合的题材,据说很惊悚,一定很适合我们!】 spp:【……?】 spp:【鬼屋哪里适合我们了?】 别人去鬼屋是为了找刺激,他们两人去鬼屋,她最怕的应该自己忍不住当场笑出来。 肖灵殊发来一对可怜的豆豆眼:【我想着找不到抓鬼的工作,玩点闹鬼的游戏,也算学有所用了!】 师蓬蓬:【……】 师弟为什么总是能够找出一种听起来很弱智,但又让人无法反驳的逻辑? 肖灵殊:【求求你,跟我去嘛!】 spp:【去去去】 毕竟和肖灵殊那么久没见了,就当尽一下地主之谊。 两人约好时间,师蓬蓬才懒洋洋地爬起来洗漱,一边刷牙一边顺手点开肖灵殊发来的那条链接。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37节 链接是一篇介绍这个密室逃脱的推文,因为含有解谜内容,推文没有说得太详细,只有基本的设定介绍,并配了几张鬼气森森的图片。 推文下有一千多条评论: 【已刷,剧情有意思,场景也布置得很有氛围,推荐!】 【听说很恐怖,专门约了crush一起去,哈哈哈,成了,五星好评!】 【约crush+1,好玩爱玩,下次还来。】 【为什么你们都有crush一起去,而我只能跟朋友父子局,震怒!】 【这个本真不错,而且有几个结局。我跟我朋友是分开去的,刷出的逃生路线就不一样,我决定这周末再去一次。】 【密室逃脱居然还能有不同结局?】 【对,我上回玩完出来刚好碰到老板,老板说这个密室是他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设计的,一共设计了四条不同的逃生路线,所以就算玩过的朋友也可以反复再来刷。ps.老板很年轻,长得还挺帅的!可惜英年早婚了[笑哭]】 【噗,这老板真能吹,亲身经历都出来了。怎么,他是撞过鬼吗?】 【只有我觉得这个本强度做得太大了吗?被鬼追那里差点把我心脏病吓出来了,特么的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剧情?最后我按了求助按钮,让工作人员把我救出来的……】 【恐怖倒是还好,不过我刷的那个结局把我伤到了呜呜呜】 【前面的不要剧透!】 【菜就多练,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师蓬蓬大致浏览了一下,除了个别被吓到的,基本都是好评。 其实这个密室单从题材看并不是多特别,就是很常见的恐怖解谜题材,不过和市面上大部分只有一条路线的密室不同,这个老板似乎给故事设计了几个不同的结局,大大提高了解谜的乐趣,不少人还重复去玩了几次,就是为了刷不同的结局。 不过这种密室逃脱的repo都有潜规则,一般都不能在公开平台上剧透,避免影响新玩家的体验。偶有剧透的,也会被贴主删除。 当然玩过的人可以加入店家的粉丝群,或者一些专门的论坛,和同好一起讨论。 所以好评虽多,但具体内容却没有。 师蓬蓬也不甚在意,收拾得差不多,便揣上手机出门去了。 与此同时,西洛某高级西餐厅。 颜京和一个烫着卷发,打扮得颇为时尚的年轻女孩面对面坐着,脸色有些不好。 他前两天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她西洛的一个朋友有要紧事找他,让他周日务必出来一起吃顿饭。 他也没多想,等到了地方,没见到母亲的朋友,倒是等来了她朋友亲戚的女儿。 颜京哪里不明白是被套路了,很明显,他妈还是没放弃给他相亲的想法,见实在说不动他,干脆来了个先斩后奏。 若在以前,颜京估计当场扭头就走了,但最近在小神婆的素质教育下,人品直线上升,想了想,觉得面都见了,起码要跟人把话说清楚。 思及此,颜京收敛了一下神色,道:“抱歉,曹小姐,我不知道今天是来相亲的……” 他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知这事是两方长辈做得不地道,跟人女孩子没什么关系,因此言语间虽然疏离,却也保持了十足的客气。 这女孩便是颜母前阵子和他提过的人,名叫曹凡真,刚从国外回来不久,目前在西洛一个做时尚品牌的公司上班。 曹凡真本来见颜京外形那么出色,还在心中暗喜,听他这么一说,热情迅速冷却下来。 她不是那种上赶着的人,虽然有些遗憾,但见他说得诚恳,不像是故意敷衍,也就没有纠结,当即洒脱地笑了笑:“既然这样,那这顿饭必须你买单啦。” “当然。”颜京点头,道,“刚刚点的够不够?不够再加。” “够了,不能因为免费,就暴饮暴食。”曹凡真开了个玩笑,随即拿出手机,打开小地瓜刷了起来,“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们就没必要尬聊了哈。我玩一会手机,你自便。” 颜京:“……” 对方如此直率,他也松了口气,便也拿出手机,给师蓬蓬发了条信息。 颜京:【神婆,我晚上有空了,给你个机会请我吃饭。】 过了五分钟,师蓬蓬才发来回复。 spp:【黑乎乎.jpg,哥你这机会来得太突然了,我下午已经跟我师弟约好了一起去玩密室逃脱,不一定什么时候逃出来。】 spp:【万一让你等太久就不好了,要不还是换个时间?】 颜京眉头就是一皱。 颜京:【师弟?学校的?】 spp:【是哦,他刚来西洛找工作,人生地不熟的,只有我这个师姐,我不好丢下他。】 颜京:【为什么要跟师弟去密室逃脱?】 师蓬蓬有些莫名,心想你小子管得还挺宽。 spp:【还说呢,这事你也有责任!】 颜京:【?】 spp:【都怪你们公司,整天搞奶头乐。我师弟就是在猫爪上刷到的推送,才决定去玩的,本来他都要准备考研了!】 颜京:【……】 颜京:【是吗?那只能说明我们大数据做得很好】 spp:【吴京摇头.gif,可不是嘛,轻轻松松毁了一个大好青年的上进心!】 颜京:【链接发我看看。】 spp:【你看这个做什么?】 颜京:【优化我司算法】 师蓬蓬:“……” 这小子果然有毛病,这种道貌岸然的话都说得出,但她也懒得寻根究底。 spp:【[链接]】 颜京点开链接,迎面就是几张阴森鬼图,他一个激灵,赶紧滑到下面看评论。 评论区倒是没图,但是置顶的几条热评里有一半都提到了crush,看得颜京眼皮直跳,和看到鬼图的感觉也差不多了。 颜京越看越不爽,“噼里啪啦”地给师蓬蓬发信息。 颜京:【这个密室逃脱,是多人一起玩的吧?】 spp:【是鸭】 颜京:【那你跟师弟说一声,带我一个。】 spp:【啊,你确定?这个是恐怖主题的……】 颜京:【捶头.gif,你什么意思?】 spp:【嘻嘻,那你来吧[定位链接]】 spp:【只有你一个人吗?】 颜京:【怎么?】 spp:【没什么,就是这个本是四人一团的,我和师弟原来想的是随机拼两个路人,要是你来的话,我们三个人,估计不太好拼人】 一般玩密室逃脱都是和朋友组队,很少有单人去的。 spp:【不过应该也没关系,我就是看repo说最好是四人组团,三人也能开,只是好像有个结局刷不出来。】 颜京:“……” 虽然知道她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但总觉得好像拖后腿了。 正在郁闷,就见曹凡真突然抬起头,问道:“对了,颜先生,你在西洛挺久了吧?” 颜京:“嗯?” “哦,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西洛有什么适合年轻人玩的地方。”曹凡真道,“我妹妹下周过来找我玩,但我刚回国没多久,也是最近才来的西洛,对这边不是特别了解……” 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他似乎是大厂高管,“啊”了一声,“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平时应该很忙,不太关注这些吧……” “那倒也不是。”颜京打断她,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最近有个密室逃脱在年轻人里就很火,我们公司平台上有很多人推荐。” 曹凡真:? 颜京语气淡淡,超绝不经意地续道:“刚好,我等会就要跟朋友去玩,你如果没事的话,可以一起去试一下?” 曹凡真:?? 等等,这个起承转合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曹凡真欲言又止:“……这不太方便吧?” “不会。”颜京微微一笑,“那个密室逃脱需要四个人成团,我们刚好还差一个人。” 曹凡真:??? 她看着眼前一副精英气派的男人,一时有些迷茫。 万万没想到,这人看起来这么高冷,日常娱乐居然这么接地气! 甚至为了凑人数,还如此生硬地邀请刚刚婉拒的相亲对象拼团…… 讲道理,如果不是颜京一开始就非常诚恳地表明态度的话,她真的要怀疑他是在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了。 片刻,曹凡真点了点头:“好啊。” 她倒要看看,这密室到底是有多好玩! 第35章 送葬 主题为“送葬”的密室逃脱位于西洛南村新城的一条商业街上。 南村原是西洛南郊的一片农村, 后面城市逐渐外扩,开发到了这里,成了新城。 有个地产商在这里建了一条仿古风情街, 但是没运营起来, 人气一直不太行,因此商铺的租金很便宜。 “送葬”的老板据说姓杜,年纪轻轻却很有魄力, 一口气租下了一排连着的商铺, 连同二楼一起打通, 光是面积规模就远远超过市面上大部分的密室逃脱。 师蓬蓬和肖灵殊在前台等了一会,颜京和曹凡真也到了, 双方互相做了简单的介绍。 颜京没说曹凡真是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 只含糊说是中午一起吃饭的朋友。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38节 师蓬蓬原想着以颜京的少爷脾气,能被他一起带过来玩的朋友, 应该是跟他很熟稔的, 但见两人间却明显很生疏, 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也不好过多打探。 肖灵殊已经兴致勃勃地找前台报好了名, 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和他们讲解规则。 “大家好, 欢迎来到大型沉浸式恐怖密室逃脱‘送葬', 我们这个密室讲述的是一对父母带着小孩和一位亲人一起回乡下老家, 给一位过世的老人送葬时发生的故事。 根据背景设定,几位客人需要先选择各自扮演的身份,分别对应故事中的小孩、父母和母亲的妹妹……” 工作人员还没说完, 肖灵殊就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我要做爸爸。” 颜京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疑心他下一句就要师蓬蓬扮演“妈妈”,正想反对, 就见他果然转向师蓬蓬,“师姐,你可以做我女儿,我们来个父子局。” 颜京:“……?” “凭什么!”师蓬蓬不服,“我也要做爸爸,你做我儿子。” 肖灵殊抬头挺胸:“我比你高。” 师蓬蓬挥了挥拳头:“我比你强。” “师姐你不能总是这样,每次都拿实力压我。我承认我是打不过你,但我内心是很顽强的,你就让我做一次爸爸怎么了,我发誓我一定会肩负起一个野爹,呸,我是说父亲的责任……” 肖灵殊一打开话匣子哪有轻易结束的,一顿滔滔不绝,听得另几人嘴角直抽。 一直沉默旁观的曹凡真没忍住,开口打断:“肖同学,你别再说了,先让工作人员把话说完好吗?” “好吧。”肖灵殊不情不愿,“但我还是要重申我的立场……” 师蓬蓬一拳捶他脑袋上:“闭嘴。” 肖灵殊从善如流:“好的,我没有立场。” 曹凡真:“……” 工作人员看得一头黑线,这才继续说道:“‘送葬’是双线并行的设计,扮演小孩的人中途需要单独进入一条支线,所以请大家谨慎选择身份。” 听到这,颜京不淡定了,绷着脸问:“单独行动?” “是的。”工作人员贴心提醒,“支线也挺恐怖的,建议最好由胆子比较大的朋友来进行哦。” 颜京:“!” 他有点后悔一时冲动过来了。 师蓬蓬见状有些好笑,但也没有拆穿,只是看向肖灵殊:“你胆子大,就是你了。” 肖灵殊:“你胆子更大吧?” 师蓬蓬吹了吹拳头,道:“我有些东西比胆子还大。” “呵呵,你少恐吓我,我才不怕。”肖灵殊一脸硬气,“但我就喜欢做儿子。” 师蓬蓬欣慰点头:“很好,真男人不惧做儿子!” 颜京、曹凡真:“……” 一时很难说,这两人谁更没节操。 …… 剩下三人抽签决定身份,最后颜京和师蓬蓬分别扮演父母,曹凡真则扮演师蓬蓬的妹妹,即小孩子的阿姨。 定好身份后,几人被带到一扇厚重的防火门前,门上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一行标语:相信科学,破除迷信。 工作人员递给师蓬蓬一个牛皮纸信封,让她在收到npc提示的时候才打开。随后收了他们的手机,让他们站成一列,戴上眼罩,再分别拉着前一个人的衣角。 “现在我将领着大家进入到密室里,接下来一段路是平路,没有任何危险,请大家在收到信息提示前,千万不要拿下眼罩哦。” 眼睛被遮住,平衡感也受到了影响,四人不敢大跨步,缓慢地往前移动。 脚下先是坚硬的水泥地,渐渐变软了一点,还有沙子的触感,似乎变成了泥地。 终于,工作人员停下了脚步,接着是一道门被掩上的声音。 “欢迎回到梁家村,现在请拿下眼罩。” 四人拿下眼罩,入目是一片深沉的黑暗,穹顶上几盏黯淡的小灯,模拟星星的样子,勉强照出前方一条细细的乡间小道。 小道仅一米宽,两边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泥沙铺就的路面一直往前延伸,尽头处是一扇木头做的高大牌楼。 牌楼修得十分恢弘,但明显有些年头了,表层的色漆斑驳脱落,显出几分荒凉。两边的榫上挂着白色的灯笼,灯笼上写着黑色的“奠”字,昏黄的火光轻轻摇曳,照出正中间破旧的牌匾——梁家村。 牌楼后面则是一扇紧锁的大门。 一道提前录制好的女声幽幽响起—— “我是一名在大城市工作的白领,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的丈夫是从一个叫梁家村的地方走出去的小镇做题家,和我非常恩爱。我们共同孕育了一个可爱的小孩,今年刚满五岁,我们都非常爱他。 我还有一个妹妹,和我在同一个城市生活,放假的时候经常来我家玩,和我们一家人的感情非常好。 几天前,我的丈夫收到同族的堂兄梁仁心的电话,说村里德高望重的益师公过世了,请我丈夫携家眷一起回村奔丧。 益师公是村中的能人,学过风水玄术,早年在邻近乡里为人做些迁坟动土的差事谋生。后来他出外打拼,攒下偌大的家业,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豪,还捐钱为村里修建了一座气派的牌楼。 由于年轻时忙于事业,益师公没有娶妻生子,晚年独自一人回到梁家村,收了同族的梁仁心做义子。梁仁心对益师公非常孝顺,他们两人虽然不是亲生的父子,却比亲生的父子更加亲厚,在村中传为一段佳话。 如今益师公过世,梁仁心继承了益师公的遗产,他决定为益师公操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连远在外地打拼的我们一家也收到了通知。 我的丈夫自从父母过世以后,已经有几年没回过梁家村。现在孩子五岁了,他想也是时候带我和孩子一起回老家看看。 我与丈夫互相扶持,当然会支持他的决定。但是小孩这几天闹情绪,非要小姨陪着,好在小姨这几日刚好休假,于是决定和我们一起回去。 一路奔波,我们终于抵达了梁家村的村口,但是进村的大门却被锁起来了,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背景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周围重新陷入沉寂,四人面面相觑。 肖灵殊:“这意思是,要我们找钥匙?” 师蓬蓬点头:“应该是。” 曹凡真见四下一片漆黑,心里有些发毛,问道:“这要怎么找?” “一般都有线索的。”师蓬蓬道,她虽然是第一次玩密室逃脱,但基本规则是懂的,“先到牌楼那边看看……” 几人便沿着小路往前走。 肖灵殊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压低声音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阴气森森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曹凡真也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好像是有点……” “你别听他胡说。”师蓬蓬翻了个白眼,“就是空调开低了。” 肖灵殊无辜:“嗐,我这不是看气氛有些紧张,想给你们放松一下嘛。” 曹凡真:“……” 重新定义“放松”。 正在心里吐槽,这时旁边的草丛忽然动了动,一道黑影从草里蹿出来,猝不及防地挡到他们面前。 穹顶的“星光”适时一闪,照出一张极为恐怖的脸。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七拼八凑的破衣服,乱蓬蓬的头发虬结成一团团的毛球。 他身上露出的地方,从手臂到肩膀,以及一半的脸都是烧伤的痕迹。 尤其是脸上,几乎可以说是皮翻肉烂,增生的瘢痕从额头一直蔓延到耳朵后面。 但最吓人的还是那一半的眼睛,眼皮和眼睑不知是被火烧没了,还是被挖掉了,只留下一个凹凸不平的粉色肉坑,一颗圆鼓鼓的颗眼珠就那么突兀裸露在肉坑里。 “啊——有鬼!!!”曹凡真不防备与这样一张脸正面相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猛地后退几步,下意识地就要躲到现场唯一和她算得上有点交情,看起来也最可靠的颜京后面。 然后,她就看到颜京比她更快一步闪到师蓬蓬的身后,这就算了,他的手指竟然还轻轻地戳了一下师蓬蓬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推。 曹凡真:???!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曹凡真闭眼再睁开,确定自己确实没看错,不禁默默在心里为颜京点播了一首《算什么男人》。 由于太无语,她一时都顾不上害怕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了。 师蓬蓬倒是淡定,还真熟练地为颜京挡了一下。 肖灵殊更过分,直接凑近npc打量了起来:“哇,这个特效妆做得真不错,怪逼真的,难怪网上那么多人被吓到了。” npc:“……?” npc大概第一次遇到完全不把他当回事的玩家,一时竟有些迷茫,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的工作,忙冲着眼前几人咧开嘴,露出一排焦黄的牙齿:“嘿嘿、嘿嘿——” 他的笑声低沉粗哑,如同砂砾一般,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明显,越发衬托出他的可怖。一边笑一边挥舞着两只布满了烧伤妆的手臂,朝着颜京的方向冲过去:“咿呀、咿呀——” 颜京眉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师蓬蓬适时一个侧身,拦住了npc的去路。 npc便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就此转向,而是隔着师蓬蓬,仍向着颜京不停挥手,笑容也越发地扭曲:“嘿嘿、嘿嘿——” 肖灵殊不解:“他什么意思?针对我爸比?” 颜京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着脸道:“他是不是和我认识?” 在刚刚听到的故事背景里,只有“我”的丈夫是从梁家村出去的村民,“我”和“妹妹”都是陪着丈夫回来奔丧的,并不是本地人,“小孩”也是第一次回乡。 所以理论上,这个npc应该只认识“我”的丈夫一人。 果然,颜京话一说完,那个npc立刻放下挥舞的手,神情恢复了平和,欣慰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背景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的丈夫认出了眼前这个疯子,他是梁家村的守村人梁愚。梁愚小时候家里发生过一场大火,全家人都被烧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由于火灾的后遗症,他成了哑巴,精神也不太正常,有些痴傻疯癫,整天在村子里四处游荡。村民害怕他的样子,都不愿意和他来往,只有还不懂事的小孩子愿意和他一起玩。 但是梁愚人很热情,平时村里一有红白喜事,他都会主动去帮忙,只要给他一口吃的就行。 这次益师公的丧礼,梁愚也来帮忙了,他可以带我们进村,但他似乎遇到了问题……” 肖灵殊恍然:“原来是守村人啊。” 曹凡真是城市里长大的人,没听过守村人,好奇地问是什么意思。 师蓬蓬解释,守村人就是农村里那些智力不太正常,但是心肠不坏,成日里到处晃悠,大小事情都知道一点的“憨子”。 民间传说里“守村人”是来人间苦修的,能为村子消灾挡难,把噩运挡在自己身上,从而修得来世福,因此守村人大都五弊三缺。 五弊即“鳏、寡、孤、独、残”,三缺即缺“钱、命、权”。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39节 曹凡真:“原来如此。” 师蓬蓬:“嗯,这当然是编的……” 曹凡真:“……” 这种传说其实只是人们出于对守村人今世坎坷的同情,希望他们来生享福而想象出来的故事。 实际上守村人的出现,主要还是由于以前农村环境的落后导致的。 古时农村医疗条件不好,小孩生病经常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留下病根。或是近亲结婚,导致后代出现问题。或是思想愚昧,重男轻女等原因而弃婴,这样的弃婴长大后也会有很多问题。 种种情况,造成了以前村子里经常会有“守村人”。 不过现在农村环境好了,还有各种帮扶政策,守村人已经很少见了。 曹凡真:“……哦。” 再看梁愚,却少了几分害怕。 梁愚被“认出”以后,明显友善了许多,对着他们“咿咿呀呀”一通比划,一下指大门那边,一下指自己。 肖灵殊一头问号:“这又是什么意思?” 师蓬蓬沉吟:“应该是说线索在他身上。” “哦哦,那我看看。”肖灵殊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先翻了翻梁愚那打满补丁的破外套,接着抓着他的两边胳膊,像抓母鸡翅膀一样往两边拉开,仔细查看起来。 “??”梁愚眼睛一瞪,差点就开口说话了,还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及时忍住了,只是把胳膊抽回来,交叉挡在胸口,“咿咿——” “怎么还不让看了?”肖灵殊一脸正直,“你放心,哥们有分寸,不会玷污你的!” 梁愚急得直接拍了拍自己的脚:“咿——” 颜京冷不丁开口:“他是不是想要鞋子?” 另外三人闻言,下意识地往下看去,才发现梁愚光着一双脚。 背景音响起—— “你们发现梁愚没有穿鞋,原来他发现池塘里有一只鞋子,想请你们帮他把鞋子捞上来……” 伴随着一阵幽幽的音乐,右边草丛后的黑暗深处慢慢地亮起来,竟是出现了一个幽黑的“池塘”。 池塘波光粼粼,透着几分幽深诡异。一只轮廓模糊的鞋子,就漂浮在池塘的正中间。 肖灵殊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哥们,厉害啊,就该你做我爸爸!” 师蓬蓬也有些惊讶:“哥,眼神还是那么好哦。” 本来以为这种恐怖密室,颜京多半只能凑凑人数,走个过场,没想到前面两个线索都是他先破解的。 颜京难得谦虚:“碰巧而已。” 其实真相是为了避免直视梁愚的脸,他的视线一直往下看,才刚好注意到了梁愚的脚。 当然,这种事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第36章 送葬 四人走近“池塘”边, 发现池面是用一个特殊的镜面,配合灯光做成的特效,并不是真水, 那“鞋子”也只是一个投影。 曹凡真一脸懵:“这要怎么捞?” “咚”一声音效, “池面”像是被投入一颗小石子一般,荡开层层水波。 紧接着,一条长长的身影从穹顶上“飘”了下来。 这身影穿着一身白色的麻布裙子, 头戴一个斗笠, 肩上披着蓑衣, 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和一头长而直的黑发。 这样一个形象骤然出现在“水面”上, 顿时把颜京和曹凡真吓了一大跳。 不过经过守村人的洗礼, 两人心态都稳健不少,起码没再往别人身后躲。 曹凡真咽了咽口水:“这又是……什么啊?” 师蓬蓬看了一下, 给她科普:“这个造型, 我没记错的话, 应该是白蓑衣。” 白蓑衣又叫白煞或白鬼, 是一种原生于水中的水鬼, 通常有一条细细的长尾巴。 水鬼困于水中, 通过引诱路人, 将他们拉入水中溺毙而不断积累怨气, 从而增强自己的实力。 溺毙的人需要寻找替身,才能脱离束缚,于是又会成为水鬼的伥鬼, 帮它诱骗新的无辜路人。 如此循环往复,水鬼的尾巴越来越短,身上会出现蓑衣斗笠的模样, 这样就算正式成了煞。 白蓑衣是一种极其凶狠的厉鬼,即使是河神或土地都很难将其引渡。 “嘻嘻——嘻嘻——” 细细的笑声在浓黑空旷的水面回荡,幽扬深远,令人心底不自觉地发毛。 肖灵殊锐评:“姐们嗓子挺好啊,音乐学院毕业的?” 白蓑衣:“……” 谢谢,笑不出来了。 “岸上的人真讨厌,总是把鞋子掉到我的池塘里,污染我的水域——” 白蓑衣深吸了口气,拿出一只口袋打开,从里面掏出十几只颜色大小各不相同的鞋子,幽幽说道,“告诉我,哪只是你们要找的,我可以帮你们捞上来……” 肖灵殊机智抢答:“小孩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白蓑衣嘴角微抽,但还是敬业地舔了舔唇角:“回答错误,看来你只能继续留在我的水里了……” 曹凡真不愧是在时尚行业上班的,在服装方面很有洞察力,很快发现了端倪,指着其中一只赤褐色的布鞋说道:“诶,这只鞋子,和梁愚身上的衣服用的是同一种面料。” 另外三人闻言,看了看那只鞋子,又看了看梁愚的外套,发现两者的用料果然是一样的。 “很好!”肖灵殊一拍大腿,“就决定是它了。” “等等。”师蓬蓬却有些迟疑,“我觉得不对。” 师蓬蓬指了指梁愚:“你们看他全身穿得乱七八糟,颜色都没有一样的。这种情况下,鞋子居然和外套是成套的,这不太合理吧?” “对哦。”肖灵殊反应过来,“守村人应该没条件这么讲究。” “不是这个的话,还能是哪个?”曹凡真凝眉,“这些鞋子我们都看了不止一遍了,没有发现别的什么线索啊……” 她是随口一说,师蓬蓬却一下被点醒,如果线索并不在鞋子上呢? 她回想了一下前面关于梁愚的介绍,忽然想到了什么,“会不会是那只?” 另几人望去,见那鞋子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做工十分精细,绸缎的材质,正红的颜色,鞋面上还绣了一个憨态可掬的虎头。 却是一只童鞋。 师蓬蓬道,一般守村人的衣服都是东拼西凑捡来的,基本都不齐全,其实光脚也不奇怪。 刚才的语音提示也是“他发现池塘里有一只鞋子”,而不是他的鞋子在池塘里,很可能这只鞋子根本不是梁愚的。 前面还说,梁愚由于面容可怕,村民不愿与他来往,只有小孩子愿意和他玩。 小孩也更容易在玩耍的过程中丢三落四。 所以很有可能,那只鞋子其实是某个小孩不小心弄丢的,梁愚只是想帮忙找回来。 “恭喜你们发现了线索,找到了正确的鞋子。”白蓑衣这次总算点了点头,拿起那只小小的童鞋,递给现场唯一“认识”梁愚的颜京,“请你交给守村人吧。” 颜京:“……” 这个爸爸要承受的太多了! 如果能重来,他选当小姨。 虽然很不情愿跟白蓑衣互动,但还是冷着脸伸出手,不料刚触到鞋子,指尖便是一冷。 一股不祥的阴气猛然从鞋子上倾泻而出,如针一般刺入他的脉搏。 颜京心头一跳,立刻松开鞋子。 师蓬蓬察觉到异样,当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小心!” 阴寒的气息却仍源源不断地涌出,如潮水漫灌,转瞬便浸满了整个密室。 肖灵殊眼睛一瞪:“师姐师姐师姐——” 师蓬蓬:“闭嘴。” “嘶——”一旁的曹凡真猛地打了个哆嗦,“这空调太厉害了吧,怎么能开到这么低!” 另外三人:“……” 师蓬蓬给了肖灵殊一个眼神,肖灵殊了然,默默地站到曹凡真身前。 颜京面色沉沉,道:“那只鞋子,是个法器。” 刚说完,白蓑衣的面容忽然一扭,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往前一扑,作势要去抓他:“逆、逆转阴阳——” 然后就被师蓬蓬一个锁喉拦了下来。 白蓑衣喉咙一紧,被呛得直翻白眼:“咳咳咳——” 师蓬蓬趁机掏出一道符,往她口中塞去,很快,白蓑衣眼神一滞,昏了过去。 “好弱。”肖灵殊鄙视,“就这点本事,也敢出来吓人!” “不,‘它’还没有出来。”师蓬蓬眉头蹙起,目光移向那只童鞋。 方才没太在意,此时再细看,才发现那鞋子的面料已经十分老旧,还有些变形褪色,分明有着不少的年头。 只是这密室本身就是恐怖主题,多的是做旧的道具,这鞋子平时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但颜京体质特殊,一触之下,却瞬间“激活”了法器,也引起了法器背后的“东西”的注意。 不过那东西并没有现身,只是迷惑了扮演白蓑衣的npc的心神,通过她对颜京进行袭击。 不,不止…… 师蓬蓬心神一动,点燃一道寻踪烟,却见烟迹袅袅,在密室中徘徊不动。 肖灵殊精神一振:“师姐,我们被困住了!”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40节 “咿咿——咿咿——” 这次出声的是梁愚,和白蓑衣刚才的状态的一样,他的面容也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状态,对着他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又来?”肖灵殊大怒,掏出两枚铜钱,“师姐,这次让我来。” 但是梁愚并没有如预想的动手,只是拿起那只虎头童鞋,然后走到牌楼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紧锁的大门。 背景音—— “我们帮梁愚找到了正确的鞋子,梁愚很高兴,决定带我们进村……” “咿——”梁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肖灵殊莫名:“什么意思?” 师蓬蓬沉吟:“‘它’似乎想让我们继续游戏。” 肖灵殊:“……目的是什么?” 师蓬蓬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密室的迷障仍在,隐隐还有眚气,那背后的东西明显并不打算让他们离开。 但她一时分辨不出那东西的来头,却也无从下手。 只片刻,她便有了决断:“那就继续吧。” 一旁,曹凡真终于下定决心,弱弱地举起手,道:“那个,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师蓬蓬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曹凡真:?? 不是,到底什么意思啊? 四人跨过牌楼后的大门,曹凡真又是一个激灵。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赫然是一个鬼气森森的灵堂。 灵堂很气派,约么有一个展厅的大小,但四周的窗户全部用木条封死,昏黑一片。 四面墙上挖出一排壁龛,壁龛里立着白色的蜡烛,蜡烛火光昏黄,勉强照出堂中的景象。 只见大堂的两侧摆满了黄白两色的花圈和黑白的挽联,正中间则是一副整木精雕而成的黑漆棺材。 棺材前设一张供桌,桌上立着一副巨大的黑白遗照。照片有些糊,边缘还有些泛黄,却是用的老照片。 逝者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一张瘦长的脸,须发皆白,嘴角带着笑意,看起来十分慈祥。唯独一双鹰眼十分慑人,即使是在这么模糊的画质里,依然透出熠熠的精光。 棺材两边还立着两对招魂幡,另有四对彩纸糊成的童男童女,红男绿女,男左女右分立两边。 身后“吱呀”一声,进出村子的大门轰然关上。 一对披麻戴孝的中年男女从棺材后面走出来,两人步伐灵活,但双目呆滞。 看样子,这个密室里的npc,都已经被那个东西迷住了心神。 男人走到颜京面前,热情招呼:“弟弟,你可算是到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女的则看了看师蓬蓬和肖灵殊:“这就是弟妹和小宝吧?唉哟,几年没回来,小宝都这么大了。” 肖灵殊心态一流,毫无节操地呲牙一笑:“伯父,伯母,你们好。” “好好好。”男子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小宝真有礼貌。” 另外三人:“……” 说话间,几人注意到男子的手臂上戴着一圈黑色的孝帕,上面绣着一个孝字和一个名字——梁仁心。 很显然,这个男子就是“我”丈夫的同族堂兄,负责操办益师公后事的孝子梁仁心,女子则是他的妻子。 “你们一家人请随我到益师公灵前哀悼吧。”梁仁心说道,将四人领到供桌前,让他们排成一排,然后开始唱词,“一鞠躬——” 四人面面相觑,自然不会真的鞠躬。 但只是一犹豫,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那棺材的盖子猛然掀开。 曹凡真吓一大跳:“啊——” 颜京眉峰也是一跳。 “好啊,你们心不诚,惹益师公生气了。”梁仁心高声惊呼,当即上前,押着他们来到棺材边上。 只见棺中躺着一具“尸体”,上面用一张画着符箓的黄色殓布盖着,在昏黄的烛火映照下,显出十足的惊悚。 曹凡真根本不敢直视,就要把头转开。 “师公太见外了,好歹让大家瞻仰一下遗容嘛。”师蓬蓬说着,就伸出手去拉黄布。 “你干什么!”梁仁心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一时没注意,要阻止已经晚了一步。 黄布被揭开,下面的“尸体”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露了出来。 原来只是一个白布缝的人形棉花娃娃,娃娃脑袋上用墨水粗暴地画了简单到有些抽象的五官。 曹凡真:“……” 谢谢,不害怕了。 甚至还有一丝丝滑稽。 第37章 送葬 “你你你!”梁仁心气得声音发抖, “你怎么可以对师公动手动脚?这是大不敬!” 师蓬蓬瞥了一眼那块殓布上的符文:“彼此彼此吧。” 正常殓布上应该用往生咒或渡亡经,但这块殓布上画的,却是一道枉生咒。难怪益师公生气, 可不怪他们心不诚。 “好啦好啦, 弟妹第一次回村,不懂规矩,就别太较真了。”梁仁心的老婆适时站出来打圆场, “你们几个只要在益师公灵前诚心忏悔, 相信师公他老人家会原谅你们的, 当然……” 她顿了一下,面容微微扭曲, 声音却越发和蔼, “如果师公的怒气平息不了,你们就永远不能走出这个灵堂。” 曹凡真小声询问:“怎么才算取得师公的原谅?” 梁仁心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师公的棺盖盖回去就算……” 话未说完,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 师蓬蓬已经将棺盖推了回去, 又随手拍了张符上去, 拍拍手, “好了。” 梁仁心:笑容凝固。 其他人:“……” 益师公被迫原谅了他们, 梁仁心夫妇面色不善, 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肖灵殊还在一旁拱火:“不跟我妈咪说谢谢?” “弟妹真有本事。”梁仁心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现在请到祠堂里吃席吧。” 灵堂的另一头,一道大门缓缓打开,嘈杂的人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农村祠堂的大厅, 大厅灯火通明,当中共有四张桌子,桌上摆满了宴席菜肴, 十几个村民打扮的npc围坐在桌子边,正在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听到大门的动静,村民纷纷看了过来,露出一张张呆滞的面孔。 “诶,你们终于来啦。”一个妇人走过来招呼他们,“赶紧的,过来坐下,我们都开席了。” 几人刚要动身,梁仁心突然伸出手,拉住了肖灵殊:“这边都是大人席,小宝年纪小,在这多不自在,不如跟大伯去隔壁的小孩桌吧。” “对对。”梁仁心的老婆帮腔,“正好,我家大宝也在那边,他就比小宝大一岁,可以陪小宝一起玩。” 肖灵殊看向师蓬蓬,眨了眨眼:“妈咪……?” 师蓬蓬:“……” 在进密室前,工作人员提示过,扮演小孩的人中途会单独走一条线。但是现在这个密室被那个东西控制了,游戏还是按照原来的剧本进行吗? 师蓬蓬想起密室中出现的那些老物件,以及网上一条跟老板经历有关的repo,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问肖灵殊,“你一个人可以吗?” “你在怀疑我们学校的教学质量?”肖灵殊掏出一个铜钱拿在手上抛,“虽然我比你差一点,剑也没缠好今天没有带来,但是我还有秘密武器……” 师蓬蓬:“说重点。” 肖灵殊:“我不行的话会想办法召唤你的!” “行。”师蓬蓬打断他,果断转头看梁仁心夫妇,“快,把他带走。” 肖灵殊:“……” 好无情的一个母亲! 梁仁心夫妇带着肖灵殊一道小门走了,剩下三人则由那妇人领着,在其中一张还有空位的桌子落座。 师蓬蓬粗粗一扫,见桌上一共九道菜。 所谓丧七婚八寿九,丧宴在有些地方又叫解秽酒,一般是七道菜,菜色多为冬瓜豆腐一类偏白色的素菜和甜品。 这席上的菜不仅数量不对,还有几道红色的寿菜。 虽说现在移风易俗,没有以前那么讲究了,但在这个以“送葬”为主题的密室里,又显得太不讲究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真的来吃席的,刚坐下一会,筷子都没拿起来,梁仁心夫妇便去而复返。 “弟弟弟妹,不好啦。”梁仁心神色慌张,说道,“小宝不见了。” 师蓬蓬:“怎么回事?” “唉,这都怪我。”梁仁心老婆抢过话头,“我前头吃坏了东西,刚刚闹起了肚子。也是我大意,见小宝跟大宝好好地在一起玩,想着就一会,出不了什么事,谁知道……” “你还敢说!”梁仁心气恼地扇了她一巴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娘,小宝要是找不回来,我看你怎么交代。”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他老婆也是气急,反手跟他扭打起来,“就会喝酒,要是你帮我看一会,哪里会发生这种事……” 师蓬蓬冷眼看着,说道:“你们两个,别再拖延时间了,赶紧找孩子吧。” 背景音—— “我和我的丈夫、妹妹一起,把整个梁家村翻了一遍,可就是不见小宝的踪影。 小宝还那么小,他能走到哪去?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41节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我也越来越绝望。 这个时候,村里有位老人告诉我,在山脚那边有一位能通鬼神的问米婆,我或许可以找她问一问。 我以前从来不信这些,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我也要试一试……” 祠堂另一侧的墙上打开一扇门,师蓬蓬带着颜京和曹凡真走过去,见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堂屋,不过一面墙边设着香案,案上供着一幅神像,两个香炉和瓜果贡品等。 香案前方摆着一张古朴的木头方桌,桌上放着一本黄历、一碗白米和一对半月形的筊杯。 一个身形丰满的中年妇女坐在桌子一侧:“你们是来问米的?” 师蓬蓬点头:“对。” 所谓问米,乃是一种沟通阴阳的远古巫术,最早起源于几千年前的问觋。 一些人自称能够走阴,将阴间的魂魄带回阳间,附于自身,从而与生者对话,乃至占卜吉凶,预知未来等。说白了,就是俗称的“鬼上身”,因此做仪式常以米为媒介,特别是在农村地区,米是重要的祭祀用品,无论生人死祭,都以米为食。 民间将此称为问米,修习问米术的神婆便被称为问米婆。 这种法术与扶乩类似,其实都不是正统道术,带有很浓重的迷信色彩,多是些不入流的骗子用来行骗的手段。现在城市基本见不到了,但在农村地区仍然很有市场。 问米婆让他们三人在方桌的另一侧坐下,问道:“可有所问者的生辰八字?” 师蓬蓬想起进密室前,工作人员交给她的信封,便拿出来拆开,里面果然有一张名帖。 姓名:杜平思 生辰:甲寅年癸酉月庚寅日卯时三刻 另有梁家村的地址等信息。 “杜平思?这是谁?”曹凡真还有些状况外,疑惑问,“不是要问孩子的去向吗?” 在故事背景中,孩子父亲是梁家村的村民,按说应该姓梁才对。 师蓬蓬摇摇头:“不清楚。” 其实不止是姓名,这个生辰也透着古怪。 名帖上用的不是常见的公元日期,而是华夏传统的干支纪年。 干支纪年以天干和地支顺序相配,六十年为一周期,如此循环往复。 上一个甲寅年对应的是公元1974年,但故事背景应该是比较近的年代,明显对不上孩子的年纪。至于下一个甲寅年,则要到2034年,就更不符合了。 问米婆把红纸摊开在方桌上,翻了翻黄历,道:“现在我要开始问米,需要有一个人跟着我一起做,你们谁来?” 师蓬蓬走到香案前。 “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做错了。”问米婆提醒道,接着就用一种古怪的步伐,绕着桌子来回走动。 师蓬蓬瞥了眼她的落脚,见她走的是阴步。但不知是npc本人不行,还是背后的东西功力不足,问米婆的步子歪歪扭扭,每一步都差了一点点。 师蓬蓬跟在后面走了起来,当然,她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走完三圈,问米婆拿起筊杯往地上一掷,筊杯落地,一正一反。 “圣杯。”问米婆面上一喜,猛地转过身,将手插到米中,高声喝道,“天灵灵地灵灵,失踪人杜平思,你的家人在找你。如果听到,请速速归来——” 师蓬蓬心中一动,也跟着默了一道寻鬼咒。 果不其然,随着咒语落下,堂屋中骤然一冷,平地生出一阵阴风,卷起香炉里的香灰,纷纷扬扬地吹了一地。 问米婆缓缓抬头,面向他们。 刚才还算和蔼的面孔变得扭曲狰狞,两颗眼睛向上吊着,完全看不到瞳仁,只剩下布满血丝的眼白。 俨然已被附了身。 颜京头皮一紧,但是面色不变,只低声问:“要动手了吗?” “等等,不太对劲。”师蓬蓬眉头微微蹙起,心底越发地疑惑。 眼前的问米婆形容虽然可怖,但身上并无眚气,却并不是那个被鞋子招来的东西。 这个密室里,竟有两个阴灵。 师蓬蓬手中捏诀,盯着问米婆:“你是谁?” “我……我……”问米婆嘴唇抖动,牙齿“咔咔”作响,费尽了力气,好不容易才发出了声音,“我、我是杜平思——”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既是问米术召来的,自然是问米所问的人。 师蓬蓬还想再问,但杜平思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口中“嗬嗬”作响,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鞋子……找鞋子……” 随着她的话,堂屋的小门打开,梁仁心夫妇押着梁愚走进来,一把将他推到地上。 梁愚倒地,一只红色的虎头童鞋从他怀中掉出来,滚到师蓬蓬几人面前。 梁仁心高声怒斥:“弟弟、弟妹,我们刚刚在梁愚身上发现了这只鞋子,小宝肯定是被他带走了!” 梁愚抬头看他们,着急地连连摆手:“咿咿、咿咿——” 梁仁心一脚踢在他的身上,恶狠狠道:“你这心肠歹毒的憨子,休想狡辩。” 师蓬蓬:“这鞋子和小宝有什么关系?” “诶,弟妹你有所不知。”梁仁心老婆道,“刚才小宝和大宝一起玩,见大宝的鞋子好看,非要和他换着穿,我拗不过,就给小宝换上了。” “就是这鞋子。”她捡起那只虎头鞋举到他们面前,“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全村就这一双,绝对错不了。” “不错。”梁仁心跟着附和,“现在小宝人丢了,鞋子却在这憨子手里,不是他下的手还能是谁?” “可是……”师蓬蓬缓缓说道,“这只鞋子,在我们进村的时候就在梁愚手上了。” 当时“小宝”还跟在他们身边呢。 “……” 梁仁心夫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节,一时哑然。 梁愚得证清白,激动地朝着师蓬蓬连连伏拜:“咿咿——” 这时曹凡真突然“啊”的一声,道:“这只鞋子,和那些纸扎人穿的是一样的!” 师蓬蓬:“纸扎人?” “就是益师公棺材前摆的那些啊。”曹凡真道,“有两个红色的,两个绿色的,你们忘了吗?” “那是陪死者上路的童男童女……”师蓬蓬眉头皱起。 古人认为万物生而有灵,特别是没有被世俗污染过的小孩,身上的灵气更强,因此一些上位者会用童男童女殉葬,以在死后能够借助他们的灵气来达到升仙的目的。 后来人殉制度渐渐消失,这种陋习却被保留了下来,不过改用纸扎人代替。纸人一般是红男绿女,象征阴阳协调。 红衣红鞋,正是童男的标配。 但是梁仁心夫妇为什么要给他们的儿子做一对和童男一样的鞋子? 不对,这双鞋子,根本就是给“小宝”准备的。 这双鞋子既是独一无二,而其中一只又在梁愚手里,那么梁仁心夫妇那里就只剩下一只。 没有人会给一个小孩穿只剩一只的鞋子。 除非有什么原因,让他非穿不可。 师蓬蓬回想从进密室以来的种种异象,能通阴阳的童男鞋,画了枉生咒的殓布,不合时宜的丧宴…… 种种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种仪式。 “益师公用活人殉葬。” 不仅如此,梁仁心夫妇说的话里,应该还有一件是真的,那双鞋子,原本应该是由他们的儿子穿的。 梁大宝,才是益师公一开始定下的童男。 师蓬蓬目光一凝,逼视梁仁心夫妇,“你们用小宝做你们儿子的替身。” 想通其中关窍,她不再犹豫,当即飞出两道黄符,在对应的方位燃起符火。果然,密室中的阴寒气息顿时如遭日曝,迅速地消融褪去。 梁仁心夫妇和梁愚三人嘤咛一声,双目一阖,昏睡了过去。被梁仁心老婆拿在手里的虎头鞋顺势落到地上,竟像是有人穿着一般,一跳一跳地要往堂屋外走。 然后被师蓬蓬一脚踩住。 “想走?”她一道六丁六甲诛邪符贴上,虎头鞋再不能动。 不过片刻,密室里便恢复正常。 曹凡真的表情却裂开了,她再后知后觉,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啊”的惊叫一声:“这这、这……你……你……” “别怕。”师蓬蓬回头冲她露出一个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是撞客而已,有我呢。” 曹凡真:“……” 颜京酷酷地站在一旁,斜眼瞥了她们一眼,心里有些后悔邀请曹凡真一起来了。 不然现在师蓬蓬悉心安抚的人一定是他! 第38章 送葬 带着眚气的迷障消散, 加诸在杜平思身上的力量也就此褪去。 被附身的问米婆面容恢复平和,眼珠子回转,黑色的瞳仁看着师蓬蓬:“谢谢大师。” 师蓬蓬并没有放下戒备, 手上仍捏着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平思闭了闭眼, 幽幽叹息一声:“事情正如你们刚刚一路看到的那样,不过是在二十年前……” …… 原来“送葬”这个故事并非虚构,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故事中的“我”正是杜平思, 失踪的小孩则是设计了这个密室的老板杜向阳。 二十年前, 杜向阳还叫梁向阳, 小名梁小宝,父亲便是来自梁家村。 当时一家人已经在城市定居生活, 幸福美满。直到有一日, 梁父接到同族堂兄的电话,让他携家眷一起回村, 为益师公送葬。 丧宴上, 梁小宝被梁仁心借口带走, 就此失踪。 杜平思夫妇费尽了心血, 都没能找到梁小宝的下落。绝望之下, 寻到了一位问米婆那里, 通过问米, 找到了守村人手上的一只虎头童鞋。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42节 梁仁心夫妇一见那鞋, 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指认守村人,却不知,就在杜平思一家刚进村时, 出于好心帮守村人找过一只鞋子。 杜平思由此拆穿了梁仁心夫妇的谎话,又在梁仁心家发现了一些益师公留下的札记,方才知晓了真相。 原来那益师公年轻时替人堪舆, 见多了富贵格局,生了歹念,竟暗中篡改了一些人的地宅风水,害了别人为自己改命,这才得以发迹。 但这种损阴德的事是有代价的,益师公一生孤鳏,求子而不得,还将受到反噬,死后不能安宁。 他怕晚景凄凉,这才回了村里,苦寻破解之法。 同村的梁仁心见他富贵无后,便舔着脸过去巴结。两人各怀鬼胎,一拍即合。 益师公将梁仁心收为义子,还承诺死后把遗产留给他,两人父慈子孝,传为佳话。 殊不知,这两人背地里竟偷偷地达成了一项极为阴毒的交易,便是要梁仁心的儿子梁大宝在益师公死后做他的童男,为他生葬。 梁仁心也是真狠得下心,想着自己还年轻,孩子以后还能再生,一开始是真想着把梁大宝交出去。 只是他没料到,自他与益师公做了父子后,竟也和益师公一般受了阴损,再也没能生育一儿半女。 到了梁大宝六岁那年,益师公去世,梁仁心夫妇彻底慌了,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何况他们也舍不得唾手可得的巨额遗产。 梁仁心跟着益师公几年,也习得了一些邪术,便想到了替身的法子。 这生葬的替身也是有讲究的,除了要年岁相仿,还需要血缘也相近。思来想去,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梁小宝的身上。 那场隆重的葬礼,从一开始就是为杜平思一家设的局。 那双虎头鞋,正是益师公生前炼好的法器,能将童男带到他的墓地。 只是没想到,就在丧宴前,梁大宝无意间发现了那鞋子,偷偷地穿出去和守村人玩,结果不小心弄丢了一只,怕被父母打骂没有说出来。 等梁仁心夫妇要给梁小宝穿鞋时,才发现只剩下一只。当时时辰已到,再找已经来不及,匆忙下只能让梁小宝穿着一只鞋子上路。 待到在守村人手上发现了另一只鞋子,夫妇还暗中窃喜,急急忙忙地要将责任推到守村人身上,不想反而暴露了自己。 得知真相的杜平思夫妇又惊又怒,杜平思急怒之下,迫使梁大宝穿上另一只鞋子,寻到了益师公的坟地。梁仁心夫妇得知后也追了过去,两家人在坟地里打了起来,惊动了化作厉鬼的益师公,四人齐齐命丧益师公之手。 幸而最后一刻,杜平思寻到了梁小宝,在强大的母爱驱使下,强撑着一丝气息,将梁小宝和梁大宝身上的鞋子脱下,送他们出了坟地,没想到意外破了益师公设下的风水局。 原来益师公为求死后安息,才想到以童男生葬,为自己净化罪孽。没有了童男,局势不成,气息大败。 益师公盛怒之下撕碎了梁仁心夫妇的魂魄,而杜平思借着他泄气之机,误打误撞,反将他拉入那双虎头鞋里,双双被困其中。 杜平思的丈夫倒是勉强保住了一魄,后来梁家村为这起凶事做了超度法会,他得以被超度而去。 而益师公和杜平思一直在鞋子中相持,直到刚才,颜京无意接触到鞋子,两鬼借由他特殊的体质,才从鞋子里出来。 益师公修为到底比杜平思更强,一出鞋子,当即压制住杜平思,并试图对颜京下手,没想到被师蓬蓬轻易化解,只好继续躲在暗处。 杜平思一边与益师公较量,一边推动师蓬蓬他们继续完成密室,寻找线索。 直到师蓬蓬问米,才将她从益师公手中救出,附到了问米婆的身上。 但她依然无法言语,好在师蓬蓬总算发现了真相,找出了益师公的弱点。 说到这,杜平思眼睑处流出了两行鲜红的血泪:“没想到,我还能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曹凡真第一次听到这种事,又害怕又气愤,瞪着眼睛道:“那个益师公和梁仁心公婆真可恶,还好老天有眼,让他们受到了报应……” 话音未落,旁边蓦地一亮,却是那贴在虎头鞋上的黄符燃了起来。 师蓬蓬眉头轻蹙,再要取符却晚了一步。 那虎头鞋猛地一蹦,以极快的速度跳出堂屋,与此同时,堂屋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不好。”杜平思脸色一变,“是小宝来了,他要去找小宝!” “难道……”师蓬蓬脸色一沉,忙跑过去开门,但那门已被锁住,这密室里设了许多精巧的机关,一时却开不得。 …… 杜向阳刚开完会,正在办公室休息,忽然收到员工电话,说“送葬”密室出了故障,监控和通讯都失灵了,门锁也打不开,现在联系不到里面的人,问要不要报消防。 杜向阳赶紧赶了过来,没想到他一到,门锁就突然好了,他推开门,一种熟悉的不祥气息扑面而来。 杜向阳心头猛然一颤,双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二十年前,他离开坟地后被梁家村的村民找回,后被他小姨收养,改名杜向阳。 当事的几个大人一夜间全部横死,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梁大宝伤了脑袋,智力受到了影响,后来成了梁家村新的守村人。 杜向阳是唯一正常活下来的亲历者,但当时年纪实在太小,许多事都还不太明白。他描述了他在山上经历的许多阴森恐怖的景象,但都被当做小孩受惊后的胡言乱语,无人当真。 连杜向阳自己都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将梦境与现实混淆在了一起。但那些记忆又那么真实,以致这么多年来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不能释怀。 直到近几年,密室逃脱流行起来,杜向阳干脆将当年的事情,设计成了这个密室。 为求尽量还原当年的情景,他还特意回了一趟梁家村,将当年遗留的物件、丧礼上录的影像资料,连带着那对据说从坟地里找回来的虎头鞋和益师公的遗照全部收集过来。 益师公没有亲属,收的义子一家也没有落得好下场,没几年家业散尽,连个扫祭的人都没有,更无人在意杜向阳拿走的那堆破烂。 “送葬”投资巨大,场景逼真,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被许多玩家称为西洛密室逃脱的天花板。 但杜向阳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故事,在二十年后,竟然还有后续。 他心里砰砰直跳,一股奇怪的情绪蔓延开,神智渐渐变得模糊。 “你们都留在外面,我自己进去看看。”杜向阳面无表情地对员工说了一声,也不解释,就大步跨进密室里,重重地关上了门。 …… 山岗上坟堆乱葬,灯光模拟的月色晦暗不明,堪堪照亮最中间处的一座石碑——益师公之墓。 “嘎吱——”一道门被打开。 “师姐是你吗?”肖灵殊面露喜色,“呜呜呜你终于来找我了,我就知道你是最棒哒我想死你了……” 梁仁心夫妇把他带走后,给他塞了一只熟悉的虎头童鞋,然后就把他推到这个布置成乱葬岗的密室里。 密室里阴风阵阵,鬼影森森,但哪里能吓得到他。那暗处的东西不敢现身,只敢这么装神弄鬼,肖灵殊几道咒诀就给破了,还直呼过瘾,越发感慨大城市就是好,鬼屋都这么良心。 但没多久,那些鬼影就尽数消散。 肖灵殊心知一定是师蓬蓬那边找到了关窍,解决了那东西,便想回去跟师姐汇合。 万万没想到,那东西没能把他怎么样,倒是被这密室给困住了。 他忙活了大半天都没能找到出口,急得一头细汗,总算等来了开门声。 只是情况似乎和他预想的有点出入,大门处空空如也,未见一个人影。 “……咦?” 肖灵殊正在疑惑,口袋忽然一动,低头看去,就见是那只虎头鞋掉了出来。 下一秒,那虎头鞋竟像是有人穿着一般,一蹦一蹦地往门口的方向跳去。 与此同时,门的那边也出现了一只虎头鞋。 肖灵殊脸色一变,直觉不好,当即摸出两枚铜钱护在身前。 果不其然,那两只鞋子转瞬相会,合成一双,顿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 阴气如潮,从鞋子里喷涌而出,直吹得肖灵殊面目变形。 “卧槽!”他骂了一声,将铜钱抛出,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将汹涌的阴气割碎。 但只片刻,阴气又重新聚在一起,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 “草草草咳咳——”肖灵殊想要大骂,却发不出声音。此时才反应过来,那东西原来一直隐藏着实力,就等着一个适当的时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肖灵殊没带铜钱剑和墨斗,难以发挥实力,但也没有就此乱了阵脚,又摸出四枚散钱,挟在指尖不断撞击。 铜钱发出清脆的声响,清音如铃,扰乱了那东西的施法,阴气散去一些,肖灵殊得以喘息。 就在这时,那扇洞开的大门处终于出现一个人影。 肖灵殊大喜:“师姐你终于来了吗太好了我有点打不过这东西正准备摇你呢我们真是心有灵犀……草你谁啊?” 只见从门口走进来的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师蓬蓬,而是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 “不是哥们这里是密室你不要随便进来行不行……”肖灵殊人都麻了,平时就算了,这种时候冒出来一个人,无疑是在给他增加负担。 果不其然,男子一出现,那双虎头鞋便朝他走去。 肖灵殊不知那东西想干什么,但用脚想也知道绝不会是好事,当即一曲指,将手上的两枚铜钱弹了出去。 铜钱在空中相撞,发出“铿——”的一声脆响,“道法自然,乾坤无极,敕!” 破邪咒荡开,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虎头鞋前。 肖灵殊暗暗松了口气,冲那男子喊道,“哥们我只能撑一会你赶紧跑,有良心的话就去隔壁密室找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把她给我摇过来……嗯?” 只见那男子确实加快了脚步,但不是逃跑,而是朝着那鞋子走去。 肖灵殊:? 溶溶月色下,隐约可见那男子的脸上浮现出孩童般稚气的笑容,他仿佛没有听到肖灵殊的警告,大步跨过破邪咒形成的屏障,将脚踏在虎头鞋上,“这是……我的鞋子……” 肖灵殊心念电转,恍然间明白过来。 这个男子,才是那东西一直在等的那个“时机”。 在男子触到鞋子的瞬间,益师公的墓碑处狂风大作,浓重得有如实质的阴气凝聚在墓碑上,形成一个老人的形象。 一张瘦长的脸,须发皆白,看起来很慈祥的面容,却生着一双慑人的鹰眼。 正是益师公。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终于还是把你给等来了……” 益师公垂眸看着男子,嘴角噙着笑意,如同一位和蔼的爷爷,“梁小宝,今日你便助我完成当年未了的仪式吧。” 杜向阳双目澄澈,仿佛回到了孩童时期,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会乖乖听话的。” “草草草!”肖灵殊见此情形,隐隐猜到这恐怕是什么邪术,奈何身上没有法器,要对付凝成实体的益师公,却是难之又难。 正心急如焚,大门处又出现人影。 “不是吧阿sir又来人……”肖灵殊差点吐血,但紧接着眼睛就是一亮,“啊啊啊太好了是真的师姐我们有救了……” 这一次出现在门口的,赫然正是师蓬蓬一行三人和被杜平思附身的问米婆。 几人好不容易破解了堂屋的门锁,匆匆赶到这里,一进密室,看到的就是站在墓碑前的益师公和他面前犹如孩童一般懵懂无知的青年男子。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43节 “师姐,这老登要搞什么仪式,你快阻止他——”肖灵殊大喊。 益师公循循善诱:“梁小宝,来,把你的血滴到鞋子上……” “好的。”杜向阳一边点头,一边将食指伸到口中咬了一口,殷红的血珠染红他的嘴唇。 “小宝,快醒醒——”杜平思惊叫一声,就要上前,不料旁边突然横过来一只手,将她挡了下来。 师蓬蓬:“别去。” 杜平思以为她是担心打不过益师公,急道:“不,我绝不能让小宝重蹈覆辙,你放开……” 肖灵殊也有些吃惊:“师姐,你怎么……” 然而已经太迟,杜向阳的血已然滴在了鞋子上,霎时间,整个密室如坠冰窖。 益师公的形象像是充气般疯狂暴涨,很快膨胀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庞然大物。 “哈哈哈哈哈,成了!道爷我成了!!!”益师公放声大笑,声音沉沉,有如雷鸣,目光熠熠射向杜平思,“杜平思,没想到吧,当年你千辛万苦救下你儿子,将我拉入法器里。结果到头来,还不是让我等到了你儿子,完成了这场童男生祭仪式……” 杜平思浑身一软,几乎倒下。 肖灵殊也是一拍大腿,“气死我了……” “你们这些人,一个两个,今天都别想活着出去。”益师公见他们的样子,越发洋洋得意,将视线转向颜京,“尤其是你……” 颜京:“……” “呵——”颜京冷笑一声,一个跨步站到师蓬蓬身后,“有本事先过她这关。” 一旁的曹凡真:“…………” 经典重现了属于是。 “就凭她?”益师公哈哈大笑,“她刚才都不敢过来阻止……” 师蓬蓬施施然:“不是不敢,是不需要。” 益师公眼睛微微一眯:“什么意思……” 话未说完,他脸色蓦地一变,与此同时,凝成他的阴气开始溃散。 益师公大惊,“怎么会这样?!!” 师蓬蓬轻嗤一声,一脸滑稽道:“童男生祭,最重要的是童男,你看梁小宝还是童男吗?” 益师公:“……!!!!” 其他人:“…………” 未曾设想的展开…… 第39章 送葬 益师公困在法器中二十年, 日日受着反噬的折磨,做梦都想找到梁小宝。 好不容易出来,自然是争分夺秒地完成当年的仪式。 以致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二十年过去, 梁小宝早就长大成人, 未必还具备童男的纯洁和灵气。 事实证明,梁小宝果然已经不是童男,他的血非但不能净化益师公的罪孽, 反而因血成煞, 进一步加快了益师公的反噬。 想通此节, 益师公惊恐万分,想要阻止, 奈何木已成舟。 “啊——” 浑浊的惨叫声响彻密室, 震得众人耳膜臌胀。阴风呼啸,吹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师蓬蓬升起两道黄符, 护在大家身前。 益师公的身躯像是烂掉的豆腐渣一般,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 “咔嚓”一声, 他的墓碑断裂倒塌, 又被那阴风裹挟, 化作齑粉。 不过几分钟, 益师公彻底烟消云散, 密室中恢复平静。 但在场除师蓬蓬外的几人心情仍久久不能平复, 眼神呆滞地互相看了看,都有些不知所措。 本来看到益师公完成仪式最后一环,他们的心都提到了最高点, 以为要经历一场恶战。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潦草地收场。由于结束得太突然,以致莫名还有点空虚…… 好一会, 肖灵殊率先回神来,“哇哇”怪叫:“师姐牛哇,算无遗策,不过你怎么知道这哥们不是童男了?” 这种邪术中的童男,通常指的是未经人事的男子,并不以年龄为准。杜向阳虽然已经成年,但年纪尚轻,可未必就一定不是童男了。 师蓬蓬却敢这么放任益师公得手,可见是有十足的把握。这可奇了,她与杜向阳素不相识,又是如何得知他的隐私?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好奇地看向她。 师蓬蓬轻描淡写:“当然是看出来的。” “这么强?看一眼你就知道了?!”肖灵殊震惊,他们的专业确实也学一点相术,但并不专精,再说,他印象中相术并不能看得这么细节吧? 还是说,师姐的天赋已经强到如斯地步,甚至超越了理论?! 颜京闻言,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几分异色,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脸,避开她的视线,像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这都能从面相看出来?” “什么啊!”师蓬蓬哭笑不得,“我是说从网上的repo看出来的……” 她虽然只草草扫了一眼repo,但记得里面有一条说这个老板英年早婚。 已婚人士,当然不可能是童男了。 其他人:“……” 最高端的答案,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判断方法。 “哦哦哦,还好还好。”肖灵殊拍了拍胸脯,“还以为你看相也这么厉害了呢,吓死我了!” 颜京脸色稍弛,轻咳一声,悻悻地小声抱怨:“说话总是这么大喘气。” 师蓬蓬“嘻嘻”一笑,一脸无辜地摊手:“我也没想到你们这都信。” 颜京:“……” 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咳咳咳——”杜向阳猛地从喉咙里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悠悠清醒过来。 “小宝——”杜平思喊了一声,想要上前,又迟疑地停住了脚步,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 “你、你是……”杜向阳的目光有片刻的迷茫,但很快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妈!” 多年前那些梦境一样的记忆,在此刻终于有了具象的画面。 他想起他当年穿着一只红色的鞋子,迷迷茫茫地徘徊在一片坟地中。夜色深沉,他吓得放声大哭,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后来不知怎么地,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时,发现他已经在他母亲怀里,他母亲一手抱着他,一手牵着梁大宝,步履蹒跚地往坟地外奔跑。 彼时阴风呼号,鬼影幢幢,是他母亲用衣服和臂弯捂着他的眼睛和耳朵,一步一步送他离开了那片死生之地。 但他的母亲却没有一起走出来。 杜向阳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 所以在这个大型的密室里,他偷偷地埋了一个彩蛋。 那张问米的名帖上写的本应是梁小宝名字,但他换成了杜平思的信息。 二十年前,他母亲上天入地地寻找他。 二十年后,在这个复原的故事里,就换成他,来寻找他的母亲。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真的让他等来一个人,问到了他的母亲。 …… 杜向阳和杜平思有许多话要说,便先将师蓬蓬一行人请到他的办公室。 出了密室,一看时间,才下午四点,外面阳光正好。 几人重返阳间,只觉身上融暖,与密室中大相径庭,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曹凡真更是面色恍惚,沉浸在全新的世界观里久久难以回神。好一会,她才冷静下来,缓缓转头看向师蓬蓬,有些羞涩地开口:“蓬蓬,我能不能加你微信?” “可以啊。”师蓬蓬一口答应,但手机还在工作人员那里,便说道,“等下让颜京推我的名片给你。” “呃……”曹凡真干笑,“可是我跟颜先生也没有互加呢。” “嗯?”师蓬蓬吃惊,虽然一路上就感觉他们两人似乎不太熟,但是这也太不熟了。 “哈哈,我们是中午才认识的啦。”曹凡真道,“家里安排的相亲。” “?”师蓬蓬更吃惊了,徐徐看向颜京,“这样子啊……” 以颜京的脾气,中午才见面,下午就一起出来玩,想必是相上了。 颜京一看她的眼神,知道她是误会了,心里不由一紧:“不是你想的那样……” “颜先生是不知情的啦。”曹凡真连忙也开口解释,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他就是怕你们组不到人,临时拉我来凑数的。” 末了还感慨,“真没想到,颜先生这么喜欢玩密室逃脱。” 颜京:“……” 这个就不用强调了。 师蓬蓬:“……” 不对劲,这不是她认识的颜大少爷。 最终,师蓬蓬和曹凡真还是加上了好友,曹凡真俨然对师蓬蓬充满了好奇,围着她问个不停,还积极地邀请她以后一起出去玩。 颜京在一旁看得心情复杂,感觉师蓬蓬更像曹凡真的相亲对象。 杜向阳从杜平思那里得到了事情的所有真相,对师蓬蓬很是感激,事后又花重金请她为杜平思做了一场超度法事。 虽然他很舍不得杜平思,但也知道阴阳殊途,他不能勉强母亲继续留在阳间。 杜平思被困在鞋中二十年,总算魂兮归去,得到了安息。 肖灵殊得知消息后眼热得不行,强烈要求去给师蓬蓬做法事助理,同时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留在大城市。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44节 不久后,西洛密室逃脱讨论小组里更新了一条热帖—— 标题:送葬更新故事线了!! 主楼:如题,送葬是楼主心中的西洛密室top,跟朋友刷了八次,把所有结局都刷出来了,本来还有点空虚。没想到前两天看到他们的公告,说老板更新了故事线,楼主立刻约了朋友去重刷,结果跟朋友一起哭着走出来! 1l:啊?是说南村新城那个吗?那个不是已经有四条线路了吗?还能继续展开? 2l:我也去刷了,准确来说不是新的路线,而是其中一个结局的延续。 3l:5555没想到妈妈原来从来没有离开过……杜老板是懂怎么刀人的。 4l:听说新结局测评口碑比之前的更好,还有人专门从外地过来玩,还惊动了南村那边的文旅工作人员…… 5l:正常,那条商业街最近人流都多起来了。 6l:只有我觉得新的结局是一种安慰吗?我以前刷第一版结局的时候才是真的殇,妈妈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没了,现在起码知道,妈妈得到了解脱。梁仁心这对蛇蝎夫妻也得到了最适合他们的报应! 7l:哇,被大家说的,我都好奇了,可是我怕鬼_(:3」∠)_ 8l:只有我觉得新结局有点好笑吗?益师公最后挂掉的方式充满了黑色幽默。 9l:杜老板也蛮幽默的,又吹牛说这是他的亲身经历。 10l:基操啦,搞恐怖密室嘛,编点都市传说才好博眼球。 汽车在一个片场前停下,卫驰对后座的师蓬蓬说道:“师小姐,到了。” “好,那我先下啦。”师蓬蓬一边开车门,一边跟旁边的颜京挥手,“哥,谢谢你哦。” 猫爪和年光集团的合作正式开启,年光接下来将拍摄一系列产品广告,为表郑重,专门举行了一个开机仪式。 年光虽是外企,但是入乡随俗,这种场合都会请大师来做法事,图一个吉利。 因年光大中华区的负责人薛成荫先前在心魔的事上受过师蓬蓬的恩惠,这次开机法事,便找了师蓬蓬来主持。 颜京作为猫爪的负责人也收到了邀请,想着年光集团的片场距离师蓬蓬住的地方有些远,便让卫驰去接了师蓬蓬一起来。 不过颜京还有别的工作要谈,只能让师蓬蓬自己先去片场。 “不客气。”颜京一如既往的冷峭,“顺路而已。” 卫驰:“……” 车要不是他开的,他就真信了是顺路。 为了接师蓬蓬,他们硬生生多绕了一个大圈,为此不得不提前半个小时出发。 颜京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最讨厌别人打乱他的计划。以前公司上面的董事在餐会喝酒后请他顺路带一程,都被他无情拒绝。 颜京说完顿了一下,又提醒道:“这里路况有点复杂,你要是找不到地方,就给我打电话,我让卫驰过来带你。” 卫驰:“……” 卫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颜京,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霸总小说里的司机: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颜总为了一个女人改变行程。 卫驰心中不禁有些窃喜,工作狂上司总算有点人性复苏的迹象,怎么不算下属的福气呢。 就是颜京这姿势实在不太行,让人看了干着急。 汽车启动,卫驰调侃道:“颜总,你这样太含蓄了,要不要我给你支几招,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 颜京莫名:“你在说什么?” 卫驰:“你不是在追师小姐吗?” “……”颜京疑惑,“你哪来的结论?” 卫驰:“呃,我看你对师小姐这么好……” “呵。”颜京冷哼一声,“那是因为我和她家里有交情,所以在外多照顾她一点而已。” 卫驰:“……哦。” 第40章 坟前宝地 一大早, 年光集团的广告拍摄片场就处于高压状态。 导演江渐维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心情十分暴躁,稍微不顺就大发雷霆。下面的工作人员如无必要, 都尽量躲着他走。 副导演却没办法, 广告即将开拍,但部分角色还没定下来。 现在的播放平台和观众习惯和以前大不相同,因此除常规的广告短片外, 公司还计划拍摄一系列的小故事, 以迎合猫爪的用户, 方便切片传播。这就需要用到不少演员。 副导演小心翼翼地把一份资料递给江渐维:“江导,这是初选的演员名单, 您过目一下。” “怎么这么多网红?”江渐维只扫了一眼, 眉头就隆了起来。 他倒不是看不起网红,只是许多网红都只能活在网上的滤镜里, 现实里往往一张僵硬的整容脸。一到剧里, 更是直接拉低整部剧的质感。 “这些都是猫爪的全董推荐过来的。”副导演面露难色, “他们和于天文化有深度战略合作, 希望我们多用于天的人。” “又是于天文化!”江渐维脸色更黑。 于天文化虽然是个mcn公司, 但在娱乐圈也有不小的名气。这个公司深谙各种运作手段, 短短几年, 在业内做得风生水起, 往娱乐圈输送了不少人,里头还有做擦边起家的,令人大开眼界。 江渐维就要发作, 这时大门处走进来一个年轻女孩,左右张望了一下,拦住一个工作人员问:“你好, 请问这里是年光集团的片场吗?” 女孩容貌昳丽,而且眸光潋滟,自然灵动,江渐维眼睛顿时一亮,一时顾不上和副导演发脾气,拨开他快步走上去和女孩打招呼:“你好,打扰一下。” 师蓬蓬有些莫名,但还是礼貌点头:“你好,有什么事吗?” 江渐维微微一笑,“我们这里正在筹备拍短剧,我看你外形很不错,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做艺人?” “……?”师蓬蓬默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不是骗子。”江渐维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很有经验地拿出名片,“我叫江渐维,你可能看过我导演的片子……” 果然,对方一听他的名字,态度一下热情不少:“您就是江导啊,巧了,我就是来找您的。” “哦?”江渐维一听就明白了,敢情她不是不想进娱乐圈,而是早就有目标了,这是直接奔着大导来着。 这样更好,做这一行最需要的就是野心,江渐维当即点点头,“行,那你准备一下,等会试镜。” “试什么镜?”师蓬蓬一脸疑惑,“我是来做法事的。” 江渐维:“……?” 不止江渐维,跟上来的副导演和旁边的一干工作人员都呆了呆,暗暗地上下打量她。 不怪他们诧异,实在是她的形象太不像一个大师。 况且年光的开机法事一向是个美差,不仅给的钱多,还能借机拓展业内人脉,不知多少人为此抢破头,往常都是被关系户把持的。 按说怎么都轮不到一个小姑娘吧? 一直到师蓬蓬开坛做法,江渐维才恍过神来,讷讷道:“她还真是个法师啊。” 语气中不无遗憾。 副导演已经打听到了消息,凑近了道:“听说她是薛总推荐的人。” “薛总?”江渐维一愣,“薛成荫?” 他猜到这女孩应该有关系,但没想到关系这么硬。 以薛成荫在年光的地位,她推荐的人,那就不能叫推荐,而是指定了。 “对。”选角导演压低声音,“说薛总前阵子好像碰到了什么事,是这位师小姐帮忙解决的。因此薛总对她赞不绝口,据说人都是她亲自邀请的。” “还有这种事?”江渐维闻言更奇了。 薛成荫一向对风水玄学不太感冒,往常也从不过问这方面的事。他还以为是这女孩子有什么过硬的关系,让薛成荫也要卖她个面子,没想到听起来居然是靠实力? 不过想想也是,这女孩这么漂亮,要是还有硬到可以让薛成荫出面的背景,又何须从事这种神神叨叨的工作。 江渐维在心里琢磨,等法事结束,再找她聊一聊,说不定可以说动她改行。 再怎么样,混娱乐圈都比做个神婆光鲜吧。 这时师蓬蓬开始了科仪,她换了一身正式的法衣,在坛前捏诀念咒。 随着清凌凌的咒诀声,供桌正中的一道符箓上朱砂微微一亮,随即飘向空中,无火自燃。 “哟,她还真有一手呢。”副导演有些惊奇,但也没太当回事。娱乐圈不少与玄术界勾勾搭搭,知道做这一行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唬人的小把戏。 一阵和煦的清风吹拂而过,符灰飘飘扬扬。江渐维只觉神思一清,不知怎地,刚刚还很烦躁的心情顿时平和了不少。 “哪来的风,怪舒服的,心情都舒畅了。”副导演说道。 江渐维一愣,若有所思地看向还在做法事的少女。 …… 开机仪式后有个自助餐会,项目相关人员、已经定下的演员和一些资方代表都会参加。 师蓬蓬一进会场,就引来不少目光。 她的形象出现在法事上无疑过于瞩目了,许多人都已经暗中打听到她是薛成荫推荐过来的。 只是她实在太年轻了,大部分人对她的玄术并不以为然,但也不妨碍他们热情地上前结交。 不一会,师蓬蓬就加了好些有头有脸的人的微信,她自然知道这些人真正的目的,但也没什么所谓。 反正来了就是她的客户,进能接点法事的单子,退还能找机会卖他们土特产,怎么算都不亏。 “师小姐,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师蓬蓬闻声抬头,见到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她想了一下,才记起他是于天文化的孟圳。 此前福熹想找网红带货,于天文化就和她联系过,当时接待她的正是孟圳。 不过后来发生了许千年的事,师蓬蓬对于天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便只冷淡地点了下头,“孟经理,又见面了。” “没想到师小姐还是玄门中人,真是让人意外。”孟圳显得很感兴趣,“说起来,我在这方面也略有一些研究,有机会的话,不如一起探讨探讨?” “呃,”师蓬蓬委婉拒绝,“这就不用了吧。” “师小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孟圳风度翩翩地笑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们公司也有做命理风水相关的账号,数据十分不错。你有这么好的条件,完全可以自己做博主,要是愿意,还能签给我们公司。不是我说大话,以我们公司的实力,绝对能给你推成这条赛道的头部……” “孟经理,在网络上宣扬封建迷信不太合适吧?”师蓬蓬不是很认可地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说,“我觉得做媒体还是应该多倡导科学的价值观。” 孟圳:“……?”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45节 她说得太理直气壮,以致他有一瞬间都有些怀疑,刚才做法事的人不是她了。 …… 颜京和卫驰一起到了餐厅,进门逡巡一圈,远远就看到师蓬蓬和于天文化的孟圳站在一起。 孟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师蓬蓬,嘴角噙着笑意,显得十分殷勤。 颜京不禁皱了皱眉。 卫驰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看了过去,笑呵呵道:“看起来师小姐很受欢迎嘛。” “呵。”颜京脸色淡淡,“我看她可不是这么想的。” 卫驰:“……” 你又懂了? 颜京还真是懂了,他没忘记师蓬蓬公司先前的带货直播差点被于天坑了的事。 当即拿了一杯香槟,款步走上前去,然后就刚好听到师蓬蓬一脸正气地拒绝封建迷信的话。 她甚至还好心地提醒孟圳,“劝你们公司还是低调一点,小心被封号。” 颜京:“……” 多余为她担心了。 他轻笑一声,“蓬蓬说得对,封建迷信不可取。我回去就提醒下面的人,加强视频审核,不能让不良内容毒害平台。” 师蓬蓬笑容一灿:“哥,你来啦。” 孟圳:“……!” 孟圳脸色僵住,但立刻又笑了出来,“颜总,您怎么也来了?” 颜京工作忙碌,开机仪式这种无关紧要的餐会,往常是从来不见他参加的。 “饿了,来吃饭。”颜京言简意赅。 孟圳差点就信了,他看看颜京,又看看师蓬蓬,心里已经有了推测,脸上却不露声色,只笑吟吟道:“颜总您误会了,我只是在和师小姐探讨一下合作的可能性。不过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有您在,她要想在猫爪平台上发展,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孟经理,你怎么又开始了?”师蓬蓬皱了皱眉,怕颜京被人误会以权谋私,抢先道,“不是早和你说过了吗?我跟颜总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孟圳还没反应,颜京先忍不住瞥了瞥她,嘴角下拉,不爽地轻嗤一声,“没错,我跟她之间也就那样吧。” 刚说完,师蓬蓬肚子传来“咕噜噜”一阵响,颜京蹙眉,“没吃东西?” 师蓬蓬干笑,眼神无辜,“这不一直在跟孟经理聊天。” 孟圳:“……” 这是在点他呢。 颜京一时忘了跟她关系不太好的设定,无奈地摇摇头,“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啊,帝王蟹没有了!”师蓬蓬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空空如也的盘子,面露悲色,“我一来就看中了,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呢,今天一天心情都不会好了……” 颜京嘴角微抽:“有这么想吃吗?” “你不懂。”师蓬蓬强调,“那是避风塘做法的,看起来金黄酥脆,要是能吃上,我都不敢想我会是一个多么幸福快乐的小女孩。” “知道了。”颜让她整笑了,“下次有时间带你去专门的店里吃,想吃什么做法都行。别嚎了。” “真的吗?”师蓬蓬眼睛一下变得亮晶晶的,“哥,你还是那么好。” 谁说这家猪不好啊,这家猪可太好了! 跟着他混,时不时就能混上点细糠! 一旁的孟圳:“……” 好一对关系不好的普通朋友,这是把他当成play的一环呢?! 孟圳见两人都无意与他继续话题,只好识趣地走开。 师蓬蓬虽然没能吃上帝王蟹,但颜京凭借着绝佳的好视力给她找到了一盘还没被拿光的波龙,弥补了一点她心里的创伤。 正欢快地山猪进食,江渐维突然走了过来,客气地和两人打了声招呼。随即看师蓬蓬,有些犹豫地开口:“师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师蓬蓬不明所以,但见他容色严肃,显然有要事要说,便点了点头,把餐盘递给颜京,“哥,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你还挺顺手?”颜京脸色一臭。 师蓬蓬其实是因为盘里东西还没吃完,怕被收走,见他不爽,也不勉强,“那算了……” “放着吧。”颜京示意她把盘子放旁边,“给你看着。” 师蓬蓬呲出一排牙,“好哦。” 想了想,又对他勾了勾手指,“还有一件事。” 颜京莫名,但还是把耳朵凑过去,师蓬蓬跟着凑近过来,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那个草莓小蛋糕好像快被拿完了,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再去给我补给几个?” “……” 她也太会得寸进尺了! 颜京闭了闭眼,“知道了。” 第41章 坟前宝地 师蓬蓬和江渐维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师蓬蓬问:“江导,请问有什么事?” 江渐维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注意这边, 才缓缓地开口:“师小姐, 我想请你帮忙去看个墓。” 师蓬蓬有些意外,她想过在这里能认识些新客户,但也知道自己的资历在这些人眼中还是太浅了, 所以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委托上门了。 “可以啊。”师蓬蓬一口应下, “不知是什么样的情况?要选地方还是动迁?是给您的亲人还是朋友看的呢?” “都不是。”江渐维摇摇头, 面色有些难言,“是给我的一个仇人看。” 师蓬蓬:“……啊?” 江渐维肃了肃容, 又道, “师小姐,请你先答应我, 无论这事成与不成, 你都绝对不能说出去, 不然就干脆不谈了。” 师蓬蓬见他郑重, 姿态也严肃起来, “当然。” 本来玄门这一行就涉及到许多客户的隐私, 守口如瓶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只要不涉及违法犯罪的事, 那无论这委托她能不能接下, 都自然会保密。 江渐维得了师蓬蓬的保证,这才遮遮掩掩地开口:“我说的这个仇人,你说不定也听说过的, 叫邓前……” “啊?”师蓬蓬微讶,“你说的,是前几月过世的演员邓前吗?” “没错。”江渐维点点头, “就是他。” 邓前是娱乐圈一位资历很深的男演员,经常在各种电视剧里扮演男配。虽然受限于外形条件,从来没有担纲过男主,但凭借着优秀的演技,也在观众里混了个脸熟,被称为黄金配角。 师蓬蓬小时候就看过不少有邓前出演的电视剧。 近些年邓前年纪大了,在荧幕前活跃度大大降低,许久都没有他的消息。直到几个月前,他的儿子发了讣告,说他不幸因病去世了。 这消息当时还上了一阵热搜,邓前粉丝不多,但作为影视剧黄金时代的见证者,也是不少人的情怀。许多跟他合作过的明星也纷纷发文悼念。 “你跟他……”师蓬蓬斟酌了一下用词,“是什么情况?” 邓前人品口碑不错,是娱乐圈里出名的老好人,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纠纷。 很难想象有什么仇怨,居然在死后还困扰着江渐维? 江渐维道,说邓前是他的仇人,其实也不完全正确。他们两人相识于微末时,原是多年的老朋友。 邓前先成了名,成名后一直帮助江渐维,前前后后为他介绍了许多工作,总算让江渐维也熬出了头。 这么多年,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互相扶持,在圈内也算得上一段佳话。 但有时候关系太好也未必就是好事,两人经常一起聊到年轻时候的梦想。 邓前虽然是个演员,但最早入行时其实是想做制片的。而江渐维多年都在拍剧,但心里一直有个电影梦想,希望有天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拍一部完全属于自己的独立电影。 后面邓前渐渐引退幕后,两人也积累到了足够资本,旧事重提,决定一起合作制作一部片子。 他们在电影圈的资历不深,又想保证创作的独立性,不愿意被资本过多干涉,一来二去,根本拉不到合适的投资。最后两人一商量,干脆自己出资。 本以为项目启动以后,两人可以精诚合作,不料却开始摩擦不断。作为朋友,他们在生活里能够互相妥协包容,作为同事,却有太多不同的理念,又都想保持自己的想法,互不相让。 好不容易片子拍完了,到了剪片阶段,两人的矛盾也到了不可调和的状态。江渐维认为邓前挟以前的恩情对他施加压力,邓前指责江渐维功成名就后狂妄自大。一次剧烈争吵中两人打了起来,竟是彻底闹掰了。 闹掰以后,片子也剪不下去了,两人都憋着一口气不肯松口,项目就此烂尾。好在只是小成本电影,投资不算太大,不至于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还是对他们造成了不少影响。 此后几年,两人再无往来。连邓前得了绝症,江渐维都不知道。等江渐维再收到邓前的消息时,却已经是他的讣告了。 “唉——”江渐维重重地叹了一声,“他气性也是大,得了那么重的病,愣是没和我透露一点口风。” 这还不算,本以为人死烟消,生前再大的矛盾也该放下了。不曾想,江渐维去邓前墓前吊唁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说到这,江渐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像是不知如何开口。 师蓬蓬好奇:“什么怪事?” “就是,那个……”江渐维轻咳一声,“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我一站到他的墓碑前,膝盖就隐隐约约地想往下跪,像是有什么东西拉着我的腿一样……” 师蓬蓬:“……还有这种事?” “嗯。”江渐维点头,说那力量很小,并不明显,所以他一开始只当是吊唁的时候情绪不好,产生了错觉。后面又去了几次,结果每次都有这种感觉,他才完全确定下来。 说到此,他摇头苦笑,“师小姐,你看他是不是怨透了我,死了气都没消,要我跪在他的墓前向他赔罪?” “这个……我现在也说不准。”师蓬蓬摇摇头,心里有些疑惑。 单从江渐维的描述来看,确实像是邓前死后不甘,徘徊不去,乃至对江渐维进行报复。 只是如果当真仇深至此,已然因怨成祟,那邓前必然会持续骚扰江渐维,绝不可能仅仅是让他在坟前下跪这么简单。 但按照江渐维的说法,他一离开邓前的墓地,那拉着他的奇异力量便即消失,一切恢复如常。他的日常生活也一如既往,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再观江渐维面容,虽然有些憔悴,但灵台清明,也不像是有阴邪侵扰的样子。 师蓬蓬一时还真判断不出是什么情况。 因为这事,江渐维这阵子心情都很暴躁。一想到昔日老友至今怨气不消,怕是在地下都不能安宁,心里总归难受。再者也不免担心,邓前既然还怨他,会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46节 如此惴惴多时,江渐维一直没想好该如何处理。直到刚才师蓬蓬开坛做法,他烦躁多日的心情居然在一瞬间平静下来,江渐维惊奇之余,也生出找她去邓前墓前看一看的念头。 “如果他当真怨气不消,就请师小姐为他做一场超度法事,或让我与他谈谈也行。”江渐维顿了一下,复又强调,“但无论如何,纵使他当真化作了鬼祟,都请师小姐切勿对他下重手。” 师蓬蓬听到这,总算明白了江渐维找她的真正用意。 以江渐维的人脉,若只是想找一个能解决祟患的大师那是再容易不过。 问题在于那些大师多与圈中人相识,若不慎把这事传扬出去,不管是对江渐维还是对已经死去的邓前的名声都不好。 再者,那些大师多出自名观大寺,一向将除魔卫道挂在口中,若邓前当真化作鬼祟,只怕那些大师会打杀了他。 而江渐维心中本就有悔,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让邓前再受到伤害。 如此一来,资历较浅又与娱乐圈没什么往来的师蓬蓬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 “行。”师蓬蓬点点头,“那您定个时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情况。” …… 江渐维已经被这件事困扰了很长时间,很快就定下时间,亲自去接上师蓬蓬,驱车前往邓前骨灰所在的墓园。 到了地方,师蓬蓬先打眼觑了一圈,见整个墓园背山面水,藏风聚气,是极佳的格局,想来应该不存在风水的问题。 她施了一道寻鬼咒,但见墓园虽有淡淡阴气,但并无鬼祟的迹象。 最后两人来到一座墓碑前,江渐维心里还有阴影,不敢离墓碑太近,隔了几米的距离站着,道:“就是这里。” 师蓬蓬抬眼看去,见墓碑上刻着邓前的名字,照片用的则是他年轻时候一部电视剧里的剧照。 那电视剧师蓬蓬小时候看过,一时生出几分感慨。 不过墓地很寻常,师蓬蓬已经开了阴阳眼,并没有看到有任何阴魂徘徊不去。 她想了想,又点燃一道黄符。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随着咒诀,一阵清风徐徐吹过,符灰随风卷动,很快飘散。 师蓬蓬转过身,朝着江渐维摇了摇头,道:“江导,邓先生的魂魄不在此地。” “没有吗?”江渐维眉头拧在了一起,显得不太相信。 “最起码现在没有。”师蓬蓬道。 “难道他终于释怀了?”江渐维想到这个可能,神色稍稍一松,这才走上前去,站正到碑前,“老邓,但愿你真的安息……” 话未说完,他脸色蓦地一变,惊呼出声,“不对!不对!他还在,他没有走!” 师蓬蓬忙问:“怎么了?” 江渐维猛地退后两步,白着脸道,“我的腿又有那种想往下跪的感觉了!” “怎么会?”师蓬蓬面露惑色,“这里确实没有什么作祟的东西啊。” “会不会只是你没发现?”江渐维语气中多了几分对她的怀疑。 她的资历毕竟还是太浅,他找她来,本也有几分冒险的成分,想来她能力还是有所不足。 “不可能。”师蓬蓬十分肯定,这几乎可以说是最基本的玄门法术了,她若连这都能搞错,那干脆把毕业证还给学校算了。 但江渐维信誓旦旦,说刚才确实有力量在拉他的腿,虽然很轻,但绝对不是错觉。 “刚才?”师蓬蓬抓到关键字,“那现在呢?” “现在?”江渐维愣了一下,“现在倒是没有了,我这不是离远了嘛。” 师蓬蓬默了一下,问:“你是说,那力量只有你站在正前面的时候,才会对你出手,只要离远一点点,就没事了?” “对。”江渐维点头,“我不是早你和说过了吗?” 师蓬蓬:“……” 江渐维此前确实说过那力量只有在邓前的墓碑前才会发作,一离开就没事,但她没想到范围这么窄。 这若真是妖邪作祟,那这妖邪未免太弱了,总共就两米的攻击距离啊?! 但江渐维又确实感觉到了古怪的力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蓬蓬想了一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罗盘来。 因是来看墓地,她提前准备了这些看风水的工具,但刚才见墓园风清水秀,明显是请高人设计过了的,就一直没拿出来。 现在的情况却实在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姑且再测一下方位,看看坟地有没有什么潜藏的问题了。 她将罗盘平放在手掌上,按照江渐维所指的位置,刚往墓碑前走了两步,就见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起来。 师蓬蓬:? 江渐维见状,登时叫出声来:“你看你看,我就说有问题吧,这罗盘都转成这样了……” “不对啊……”师蓬蓬默默掐了道诀,依然没有任何发现,不禁小声嘀咕,“难道是罗盘坏了?” “还罗盘坏了,你当这是走近科学呢?”江渐维再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师蓬蓬一听,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说不定真的是走近科学呢? 她非常确定这里没有鬼,而江渐维和罗盘又确实都受到了不知名力量的影响。 江渐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得而知,但罗盘如果不是坏了的话,又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她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当即四处逡巡,然后跑到陵园的管理处,借来一把铁锹。 陵园平时常需要帮忙挖墓填坟,这是常备的工具。 江渐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师小姐,你不会是要挖老邓的墓吧?这可使不得!” “不是。”师蓬蓬摆手打断他,径自将那铁锹的头往墓碑前伸去,手上随之一沉,她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果然是这样。” 江渐维不解:“什么?” “邓先生的墓地上,应该采用了磁石之类的材料。”师蓬蓬道,“所以罗盘才会出现那种情况。” 罗盘又叫罗经仪,本身是一种地理仪器。它的指针是一种磁针,受磁场影响。 所以,当指针失常时,未必就是有鬼作祟,也有可能单纯是物理现象。 师蓬蓬想到这种可能,于是才去借来这把铁锹,并不是为了挖坟,只是想试试那块地方是不是对铁锹也有吸引力。 结果果然如她所想,铁锹的铁头一靠近那里,就被吸着往下。 江渐维没想到会是这么科学的解释,一时呆了呆。 师蓬蓬以为他不信,把铁锹递给他,“你试试?” “啊!”江渐维蓦地回过神来,一拍大腿,“我前些年在东南亚拍戏的时候出了车祸,在当地的医院做了手术,那鬼地方条件很落后,给我的小腿植入了一种国内几十年前都不敢用的金属材料,那材料还有过生锈的新闻。当时我还没跟老邓闹掰,还跟他说过,想找时间在国内重新做一下手术,这事他是知道的。” 师蓬蓬:“……” 破案了。 第42章 坟前宝地 江渐维恍惚了一会, 干脆给邓前的儿子打了个电话。他跟邓前闹掰后,和小辈的联系也少了许多。不过逢年过节,还是会互相发送祝福信息。 江渐维心里疑惑, 也不多话, 开门见山地问起墓地材料的事。 那边似乎有些意外,“咦”了一声:“江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那墓碑前铺的地板, 当真是邓前亲自吩咐, 要儿子去找人定做的磁石板。邓前还特别交代不能让江渐维知道, 说这是专门给江渐维留的一个“惊喜”。 邓前的儿子不知江渐维膝盖做过手术的事,对此不明所以, 但既然父亲交代了, 也就照着做。 “我爸说你早晚会因为这事来找我,我原还不信。”邓前的儿子笑笑, “要么还是他了解你。” “他……”江渐维也是哭笑不得, 半晌骂了一句, “这老东西。” “唉, 江叔, 您就别跟我爸置气了。其实我爸最后那些日子, 经常回想你们年轻时候的日子……”那边说。 不说还好, 一说江渐维火气“蹭”地上来, “那他怎么一丁点消息都不跟我说?” “那会你不是在剧组嘛……”邓前儿子叹了口气,说邓前查出来癌症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天天放化疗,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时家里其他人想过跟江渐维说一声,但被邓前拦了下来。因那会江渐维正接了一个大制作,天天泡在剧组里。邓前又是那情况, 就是说了也没用,只是徒惹人糟心罢了。 “我爸原是想,等你手头工作忙完了,再告诉你这事,与你见上最后一面,只是没想到他自己走得那么快。” 江渐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节,一时哑然,好一会,才讷讷道,“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说?” “我爸不让我说。”电话那头语气迟疑,“他说他走都走了,再说这些,只会让你心里更不好受。但我这阵子一直在想,是不是和你说一声比较好……” 顿了一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爸说,如果你来问墓地的事,让我转达你,说他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安心去了。最后跟你开个玩笑,你也放下吧。还有,早点把该做的事做了,别一直拖着……” …… 放下电话,江渐维久久无言。 师蓬蓬见状,也没有打扰,径自去还了铁锹。等回来时,江渐维已经回过神来,冲她露出个干巴巴的笑:“师小姐,真是谢谢你了。” “客气了。”师蓬蓬摆摆手,“也没帮上什么忙。” “哪里,这次多亏了你。”江渐维说得真心实意。 他可不是傻子,虽然师蓬蓬最终没有出手的机会,但在罗盘出现那种现象的情况下,能坚定自己的立场,再三强调这里没有鬼,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只有有真本领的人,才能对自己的判断如此自信。 若换做是一个江湖骗子,在这种情况下,要么被吓死,要么就顺手推舟,添油加醋地编造出些灵异故事,骗取一笔不菲的酬金了。 由此可见,师蓬蓬不仅有实力,而且做人也实在。 想到这,江渐维又气又好笑,摇摇头道,“这老东西也真是的,闹这么一出,就不怕我真的找个大师来,把他给收了?” “不会的,虽然我没见过邓先生,但是看得出来,他很了解你。”师蓬蓬笑道,“而且也一直在关注你。” 江渐维前面说,他曾经和邓前说过想重新做手术,把小腿的植入材料换掉。但是邓前依然在墓前装了磁石,说明他知道,江渐维这几年都还没去手术。 结合邓前儿子说邓前生病那段时间,也知道江渐维在剧组。 可见,邓前对江渐维的情况是一直都很清楚的。 “他不是让你早点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吗?我想就是说你手术的事。”师蓬蓬觑了一眼他的小腿,调侃道,“不是我说,你这材料确实太差了,可别在里头生锈,再引发破伤风了。” 江渐维:“……”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47节 江渐维这时也品出内里的这些细节来,一时有些怅然,怔怔道,“师小姐,回头请你为老邓做一场法会吧。” 师蓬蓬点头:“没问题。” 江渐维复又站正到邓前的墓前,腿上再一次传来那隐隐的吸力,不过他心里的担忧和害怕都已经烟消云散,只是怔怔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出神。 祷念完毕,江渐维和师蓬蓬一起出了墓园,驱车往回走。 路上,江渐维还在不停地回忆往事,说到那部导致他和邓前决裂的片子,感慨道:“如果可以,我还是想把那片子剪完。” 师蓬蓬道:“这不简单,你找邓先生的儿子授权就好了。” 邓前既已安心去了,生前种种,自不会再纠结。他儿子作为继承人,有授权的权力,而且不参与片子的制作,也不会再影响江渐维。 “嗯,他应该会同意。”江渐维道,但还是有些遗憾,“可惜不是老邓亲自授权……” 正说着话,汽车突然一个急刹,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车轮一般,陡地停了下来。 师蓬蓬身体猛地往前一倾,好在有安全带勒着,没出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不清楚。”江渐维也很疑惑,重新踩了踩油门,隐隐可以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但车辆还是一动不动,“难道是抛锚了?” 但仪表盘显示一切如常,没看出任何问题。 “我下车看看。”江渐维说道,打开车门下来,顿时觉得身上一冷。 此处刚好是一处密林,两边都是参天的大树,树荫几乎把整条路遮得严严实实,只有零星几点阳光能透进来。 江渐维绕着车子走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什么障碍或损坏,没办法,只能先报拖车了。 他便想拿手机,但手一伸进口袋里,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何时多了一叠像是纸的东西? “?”江渐维疑惑地摸出来一看,却见是一叠红色的纸币。 “奇怪……”他暗暗嘀咕,现在都是移动支付,他都不知多久没摸过纸钞了,口袋里哪来的钱? 但立刻,他就注意到纸钞的质感不太对,拿近了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纸钞,而是写着天地银行的冥币。 若在平时倒也罢了,此时他刚从墓园出来,心里不禁一个咯噔。 下一秒,那叠冥币颜色一暗,竟是化作了黑色的纸灰。 江渐维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扔掉纸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肩膀就被一只手按住。 “江导,小心看路。”师蓬蓬道。 江渐维才发现她不知何时也下了车,立时松了口气,指了指飘飞的纸灰,“师小姐,你看这……” “哦,不用怕。”师蓬蓬看了一眼,轻描淡写道,“只是撞鬼了而已。” 江渐维:“……” “撞鬼”跟“而已”是可以连在一起用的词吗? 还在无语,师蓬蓬掏出一支口红,在他额上点了一下,同时抛出一道黄符,符纸上朱砂亮起,路边的密林里顿时传出“啊——”的一声惨叫,接着一团灰色的影子从一棵大树后面滚了出来。 “大胆鬼祟,竟敢作乱。”师蓬蓬一脚踩在那团灰影上,一下就将它的脑袋压到地上,动弹不得。 一旁的江渐维:“……” 这么暴力的吗? 江渐维原还存着一点想劝师蓬蓬进娱乐圈的想法,看到这一幕,算是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了。娱乐圈里各种糟烂事不少,不比妖魔鬼怪好多少,万一师蓬蓬对那些投资人也来上这么一脚,他作为推荐人得吃不了兜着走。 “大师我错了!”那团灰影连忙告饶,“我再也不敢了,请你放过我吧。” 师蓬蓬见它还算识相,这才把脚伸开,灰影灰溜溜地站起来,露出一张青白凹陷的脸庞,却是一条瘦伶伶的游魂。 “我们的车是你弄的吧?你想干什么?”师蓬蓬问。 “我、我……”游魂小心地抬眼觑了她一眼,战战兢兢地说,“我就是不想让你们进山,你们赌钱的动静太大,吵到我休息了……” “你在说什么?”师蓬蓬莫名,“什么赌钱?” “啊?”阴魂也愣了一下,“你们不是来这里赌钱的吗?” 原来这游魂名叫陶贵松,原是一只到处飘零的野鬼,后来经过此地,觉得地方不错,就在附近的山上住了下来。 因此地临近墓园,常有新鬼往来,陶贵松总能趁机蹭点祭品施食,小日子过得颇为滋润。 不料前些日子,一帮搞地下赌场的不知怎么寻到此地。每到夜里,一帮赌徒就聚在山上开赌,吆五喝六,搅得他不得安宁。 如此持续至今已有月余,陶贵松忍无可忍,决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也是凑巧,江渐维开的车刚好和那帮赌徒的一样,陶贵松还以为是那帮赌徒又来了,于是施了点障眼法。 因那帮赌徒在山里赌钱都是用冥币替代,万一被抓,就狡辩是来扫墓的。 所以陶贵松故意在江渐维口袋里放了同样的冥币,以作警告。 末了,陶贵松可怜巴巴地看师蓬蓬,“大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知道了。”师蓬蓬嘴角微抽,道,“不过这事你用错方法了,那些赌徒都是阳间人,应该用阳间的解决方法。这样,你提供一下他们出没的具体时间地点,回头我打个举报电话吧。” “哇,大师你真是个好人。”陶贵松面露感激,复又摇了摇头,“不过报警没用的,之前就有这附近的村民举报过了。但是那赌场有好几个放风的,每次警车还没靠近,他们就收到消息跑了。这山里路况复杂,警察也不好追。” 这些地下赌场常年跟执法人员斗智斗勇,自有一套躲避查处的方法。像是一些明明人都没几个的路口,半夜三更却还有人在那摆摊卖水果的,多半就是放风的。 执法人员心知肚明,但抓不到现行也没办法。 “你不是会障眼法吗?”师蓬蓬瞥他一眼,鄙视道,“等警察来的时候,你提前把那些放风的迷住不就好了?” 陶贵松:“……对哦。” 他光想着要搞点灵异现象把赌徒吓跑,反而忘了最简单的办法。 “好啊好啊。”陶贵松点点头,“大师,那就拜托你助我一臂之力了。” 江渐维:“……” 这一人一鬼还合作上了。 “行,那我们先走了。”师蓬蓬记好陶贵松提供的信息,挥挥手道,“回头我报了警,就化张符通知你,你自己看着办咯。” “晓得了。”陶贵松猛猛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朝江渐维伸出手,“不好意思,我还有一叠钱在你另外一个口袋里,我们游魂野鬼存点钱不容易,请你还给我。” 江渐维:“……” 江渐维木着脸掏了掏另一个口袋,果然还有一叠冥币,他把冥币拿出来递给陶贵松。 陶贵松刚要接过,却见江渐维脸色忽地一变,猛地把手收了回去:“等等!” 陶贵松莫名:“怎么了?” “你怎么有邓前的签名?”江渐维一边说一边从冥币里抽出一张黄表纸,黄表纸上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签名。 正是邓前的艺术签。 “咦,这你都认得?莫非你是邓前的粉丝?”陶贵松嘿嘿笑道,“那你应该知道邓前几个月前死了吧?他的骨灰就葬在附近那个墓园里,他出殡那天搞的阵仗挺大的,我跟着去看了下热闹,正好碰到了邓前的鬼魂。这不难得见一回明星,就请他给我签了个名。不过他现在已经魂归阴司了,你是见不到啦。” “这样啊……”江渐维不免有些失落,又问,“那你们有说什么吗?” “那可就多了。”陶贵松一下兴奋起来,“我跟你们说,他跟我爆了超多娱乐圈的八卦。” 江渐维:“……” 谁要听这种事啊! 然后,他就看到师蓬蓬眼睛亮了起来,苍蝇搓手道:“嚯,我要听我要听!快,跟我详细说说!” 江渐维:“……” 第43章 鬼火少年 陶贵松兴致勃勃地给师蓬蓬爆了好些料, 师蓬蓬听得连连点头,满眼放光,完全没有了刚才零帧起手痛击邪祟的高人风范。 江渐维看得一头黑线, 看了一下时间, 提醒道:“差不多的话,我们该走了。” 顿了一下,又说, “师小姐要还想听八卦, 我路上再给你说点……但是要保密。” “好啊好啊。”师蓬蓬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头。 陶贵松不屑, “嘁”了一声:“他知道的还能有我的多和保真?我这可是圈内人一手爆料!” “他也是圈内人。”师蓬蓬嘿嘿一笑,“他是邓前的老朋友, 是个导演哦。” 陶贵松:“……” 这不巧了嘛。 “诶, 你不会就是江渐维吧?”陶贵松突然想了起来,“那天邓前跟我说过这么一个朋友……” 江渐维精神一振:“他说我什么了?” 陶贵松迟疑了一下, 讪讪开口, “没什么, 就说你个老东西固执己见, 他早晚吓你一跳。” 江渐维:“……” “嗐, 他就是随便说说, 我觉得他人还是蛮好的, 还把收到的祭品分了好多给我。托他的福, 我那天吃了一顿大餐,还喝上了好酒。”陶贵松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可惜了,他说他还有一瓶珍藏的好酒放在酒柜的最下面,原是准备在最后的日子里和朋友一起喝的。没想到走得太突然, 没来得及喝。家里人也不知道这事,祭奠的时候没把那酒拿来,不然我就能蹭两口了……” 江渐维闻言,心中蓦地一动,想起邓前儿子在电话里说,邓前原是准备,临终前与他见上最后一面的。 他有种感觉,那酒,大概就是留着和他一起喝的。 “谢谢你。”江渐维真诚地冲陶贵松笑了笑,“回去我找人给你烧点纸,再祭上两瓶好酒。” 汽车重新启动,离开被密林遮盖的路段。 远远地,林子里还有一道细细的声音在嘀咕,“这些娱乐圈的人还怪好的嘞,一个两个,对我们纯路人鬼还挺客气……” …… 当天晚上,师蓬蓬收到江渐维的信息,说他去邓前家里拿酒,在那瓶酒的旁边,发现了一份很早以前就准备好的授权合同。 合同是邓前亲自起草的,授权他死了以后,江渐维可以全权处理他们共同制作的那部片子。 师蓬蓬知道后也很为他开心。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这何尝不算一个令人欣慰的结局。 过了两日,江渐维又发过来一条新闻链接,说警方打掉了一个躲到山里开赌的地下赌场,现场抓获三十余人,收获冥币若干。 新闻中说那个地下赌场十分警觉,安排了好几个人员守在各个路口放哨,那天不知怎么回事,放哨的要么睡着了,要么没发现警方,最离奇的是,其中一个人还积极地为警方带路。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48节 新闻下面网友纷纷评论: 【好家伙,半夜三更在山里开赌?这些赌徒也不怕撞鬼啊!】 【这有什么,赌徒一赌起来比鬼都可怕,我们这以前有直接在墓地里开赌的,鬼看了他们都要绕道走。】 【我没看错吧?冥币???真就赌鬼啊!】 【害,都是老套路了,用冥币代替,抓到了就说是去山上上坟的。不过这种抓现行的,基本赖不掉,办案人员也不傻。】 【有一说一,看报道还真像撞鬼了,那么多放哨的集体睡着。】 【活该,真有鬼就好了,这种人就该鬼来治!】 公司给师蓬蓬招的两个下属已经入职,她的工作量总算降了下来,不用再做牛做马地加班了。 电商部的高速增长带动了整个公司的运营,月底薪水发下来,包括商务、物流、客服等等在内的所有相关部门的绩效工资都涨了一大截。 师蓬蓬更不用说,拿了一大笔提成,算是彻底告别了贫穷的日子。 和她关系好的几个同事起哄要她请客,师蓬蓬也很爽快,潇洒地一挥手道:“没问题,你们选个地方,我们找天下了班一起过去,到时候随便点!” “好耶!蓬蓬最好了!” “火锅,我要吃火锅!” “没出息,有大户请客吃什么火锅!我要烤肉!” “我都要,芜湖!起飞起飞!” 周围的同事纷纷欢呼,只有占据了靠窗一排最好的工位的大客户部几人互相看了看,脸色都有些不爽。 电商部的崛起惠及了几乎整个公司,除了大客户部。 其实本来福熹的品牌在网上有了名气,大客户部也可以跟着受益。奈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裕广贿赂猫爪经理康禄的事情到底是传了出去,导致许多合作的客户都跟着小心起来。 那些大公司的采购,特别是以前跟刘裕广勾勾搭搭的,这阵子都收敛起来,生怕被自己公司听到风声,连着把他们查一遍。 结果就是,在整个公司业绩大幅增长的情况下,以往最嚣张的大客户部的销售额反而下降了。 其中一人酸溜溜道:“蓬蓬真厉害,才毕业不到一年,就做到了这么好的业绩,真是看不出来。” “哎呀,你这说的,人家那么漂亮,刘经理早说了,她要做业务,肯定比我们有优势。”另一人附和。 这话不轻不重,刚好能被其他人听到,周围的同事顿时都皱了皱眉。 当即有人骂道:“你们什么意思?” 刘裕广在大客户部一手遮天,能留在他手下的,都是和他臭味相投的人。这些人仗着业绩好,平时在公司里横行霸道,其他部门的人虽然不爽,却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这会电商部带着大家一起吃肉,他们还敢这么公然说师蓬蓬,其他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大客户部那人不以为然,阴阳怪气道:“你们好敏感,我这不是在夸蓬蓬好看吗?怎么,这都说不得了?” “你!”同事气急,就要和他吵起来,但立刻被师蓬蓬拦住。 师蓬蓬摇摇头:“算了,别和他们吵。” “不行,”同事不服,“他们那样说你……” “没什么啦。”师蓬蓬眨眨眼道,“我觉得他们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同事:“……啊?” 不是,这么包子的吗? 大客户部几人闻言哈哈大笑,先头那人道:“还是蓬蓬明事理,不怪能把业绩做那么好。” “我也觉得。”师蓬蓬瞥了他们一眼,笑嘻嘻道,“所以你们最近业绩下滑那么厉害,是因为长得不好看,还是因为不明事理呢?” 大客户部噎住:“……” 周围同事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 “哦豁,是回旋镖耶。” “对对对,就是丑人多作怪。” “诶,你们可别那么敏感哈,这话可是你们自己说的。” 其他部门被大客户部欺压多时,这回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办公室里一时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大客户部的几人脸色铁青,想发作,又找不到由头。换做以前,他们就直接开骂了,但是现在业绩比不过电商部,却是没了这个底气。 师蓬蓬懒得理大客户部的人是怎么想的,说完又继续去查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看着变长的数字,心里美滋滋的。 然后,她就想起好像还没请颜京吃饭,便打开微信,刚准备联系颜京,就有一条信息先跳了出来。 曹凡真:【蓬蓬,在吗?[可怜]】 spp:【在,怎么了?】 曹凡真:【你现在方便语音吗?】 师蓬蓬一看,干脆地打了语音过去,对面立刻接了起来。 曹凡真语气很急:“蓬蓬,你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师蓬蓬:“你别着急,先说说什么事。” “好,好。”曹凡真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她家里有个正在上高中的妹妹,前阵子突然说要来西洛找她。 她以为妹妹只是周末来玩一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妹妹一来就不肯回去了,学业也不顾,眼看都旷课三天了,无论是曹凡真还是他们父母都很着急。但是妹妹不知是叛逆期到了还是怎么的,不管他们怎么劝都不肯回去,原因也不肯说,被说急了,还威胁要离家出走。 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最冲动的时候,曹凡真家里怕真把妹妹逼走了,不敢再说重话,但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 最后还是曹凡真暗中观察,才发现妹妹每天深夜趁她睡着以后,居然偷偷地溜出去和一个开鬼火的黄毛混混约会。 妹妹被曹凡真抓了个现行,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妹妹在老家那边就认识了这个鬼火黄毛,还跟他谈起了恋爱。两人的恋情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前阵子黄毛说有个机车圈的大佬在西洛这里组织了一个聚会,他要过来一起共襄盛举。妹妹舍不得和他分开,刚好曹凡真在西洛工作,便借口要找姐姐,一起跟了过来。 本只是来两天,没想到黄毛参加了那个机车圈的聚会以后,自觉找到了组织,把回去的日期一推再推。 妹妹见黄毛不回去,竟也跟着留了下来,连课都不去上了。 曹凡真知道真相后气得不行,极力要求妹妹跟黄毛分手。但妹妹正是恋爱脑最上头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去,并且依然故我,每天晚上都和黄毛出去。 曹凡真无法,便想从那个黄毛入手,找他当面谈判,让他主动远离她妹妹。 不过那些黄毛早早辍学混社会,都不太好惹,曹凡真担心万一起冲突不好处理,便想再找个人一起去。 “蓬蓬,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曹凡真巴巴地说,“我知道你出场都是收费的,我按照你做法事的两倍价格请你行不行?” 本来这种事正常都是优先找个魁梧的男人陪同,但自从在密室里亲眼目睹过师蓬蓬打鬼的英姿后,在曹凡真眼里,就没有谁的形象能比师蓬蓬更高大了。 师蓬蓬:“……” 师蓬蓬狂汗,抹了把脸道,“行吧,钱就不用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两人也算是朋友,就不好意思收钱了。 约好时间和地点,师蓬蓬便挂了语音,正准备收拾东西,就看到颜京的对话框有了新信息。 颜京:【月底了,你工资该发了吧?】 颜京:【我的饼什么时候能吃到?】 颜京:【对了,我今晚刚好有空。】 师蓬蓬:“……” 她也是给堂堂大总裁画上饼了。 spp:【黑乎乎.jpg,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今晚刚刚有约了。】 颜京:【……】 颜京:【你故意的吧?】 spp:【不是啊,我约的人你也认识的,不信你去问问。】 颜京:【谁?】 spp:【就你相亲对象,小曹姐】 颜京:【?】 第44章 鬼火少年 颜京盯着师蓬蓬的信息看了好一会, 才徐徐消化了里面的信息量。 颜京:【我再重申一遍,我那天真的不知道家里安排了相亲。】 颜京:【我主动参加过的相亲只有一次。】 师蓬蓬:“……?” 他对这个这么在意的吗? 她就是随便提一下,怎么感觉他好像应激了? 再就是, 这小子平时一副断情绝爱的样子, 居然还有过主动相亲的时候? 师蓬蓬心里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还没理清情绪,对面又发来信息。 颜京:【你们约去做什么?】 师蓬蓬只好暂且压下好奇心, 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spp:【找她妹妹的男朋友0.0】 颜京:【……】 颜京:【你们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spp:【不是你想的那样。】 打字太麻烦, 师蓬蓬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和他说了一下事情的缘由。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49节 “不行。”颜京下意识的反对,他语气微沉, 带着担心, “那些社会上的混混都是些混不吝,你贸贸然跟着去太危险了……” “危险?”师蓬蓬忍不住打断, 发出真诚的疑问, “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颜京:“……” 她太理直气壮, 而他竟无法反驳。 “我说那小混混行了吧!”颜京转进如风, 按了按额头, “但是跟人打交道和跟鬼打交道总归不一样, 你总不能跟对付鬼一样对付人吧?难不成你还想真动手?” 他当然不担心小神婆打不过一个混混, 但凡是起冲突, 就没有赢家。都说打输住院,打赢坐牢。那些混混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不准早就有案底了, 但小神婆大好前途,为这沾上点什么,就得不偿失了。 师蓬蓬对他的关心很是感动, 同时也很迷惑:“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跟个黄毛动手。” 颜京:“那万一起冲突……” “当然是找警察啊!”师蓬蓬鄙视,“你有没有点法制意识啊?” 颜京:“……” 看多了她拳打精怪,脚踢恶鬼的样子,一时间还真忘了她的手机也是可以打110的。 他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他越来越热心了? 师蓬蓬迟疑:“我觉得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颜京很有经验地改口,“必要的时候,我可以适当保护一下敌方混混。” 师蓬蓬:“……哦。” 他要这么说,那确实是让人很难拒绝啦。 见他坚持,师蓬蓬也就应了下来,索性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她还是提醒道:“那到时候真有什么事,你尽量离远一点,别影响我发挥了。” 颜京:“……” 实话总是最伤人。 曹凡真见到颜京的时候有些诧异:“颜先生怎么也来了?” “哦。”师蓬蓬随口应道,“他不放心我们。” “?”曹凡真忍不住地看了颜京几眼,欲言又止,“看不出来,颜先生还挺操心哈。” 颜京泰然自若:“应该的。” 曹凡真:“……” 她看看颜京,又看看师蓬蓬,心里越发狐疑。但见师蓬蓬一脸磊落,丝毫没有多想的样子,不禁默默地为颜京点了个踩。 曹凡真的妹妹叫曹音如,刚刚升上高二。自从和黄毛谈了恋爱后,不仅逃课不上学,作息也变得日夜颠倒。 曹凡真看了下时间,晚上十一点,这个时候曹音如应该起床化妆了。 为了避免引起曹音如的注意,他们三人没有进去曹凡真家里,而是坐在车上,隔着一段距离守在小区侧门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小路附近。 据曹凡真说,她蹲到曹音如溜出去的那次,曹音如就是从这条小路走的。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曹凡真的眼皮不知不觉变得沉重起来,脑袋不自觉地滑到了副驾驶的车门玻璃上。 “醒醒。”师蓬蓬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指尖顺势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曹凡真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唉,我怎么又睡着了?”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无语,“亏我刚才还特地喝了两杯冰美式提神。” 原来她知道黄毛的事后,也曾试图阻止曹音如出去。但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总是特别困,每次蹲守到一半,就不知不觉睡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曹音如已经不见人影了。 师蓬蓬和颜京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难言。颜京更是一脸麻木,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来了。 师蓬蓬正琢磨怎么开口,就听曹凡真“啊”的一声:“我妹妹出来了。” 师蓬蓬抬头,不禁有些意外。本来听说曹音如跟黄毛早恋还夜不归宿,还以为会是一个叛逆少女,没想到居然是一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小妹妹。 曹音如脸圆圆的,穿着一身可爱的lo裙,背上是一个挂满各种动漫和乙游周边徽章的卡通双肩包。 师蓬蓬问道:“你妹妹是二次元啊?” “是啊。”曹凡真叹气,“她以前很乖的,平时爱好就是看动漫玩游戏,或者跟朋友一起去漫展,从来不用我们操心,没想到……唉,都怪这些黄毛!” 刚说完,前方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接着一道白晃晃的车头灯照过来。 只见一辆车头改装成机甲造型的鬼火摩托迎面飞驰而来,一个潇洒的漂移甩尾,精准地在曹音如面前停下。 车上是一个约么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花衬衫和破洞牛仔裤。长得很瘦,不知是不是经常熬夜的缘故,脸色苍白中泛着青色,一副标准的精神小伙的样子。 少年冲曹音如招了下手,曹音如便熟门熟路地坐到他后座上。 “我去叫他们。”曹凡真脸色一黑,就要开门下车,但立刻被师蓬蓬拦住。 “等一下。”师蓬蓬抬眼看着那鬼火少年,道,“先别打草惊蛇,我们跟过去看看,他们那个机车圈聚会是怎么一回事。” 曹凡真想了一下,同意了。曹音如跟那个所谓的圈子走那么近,确实应该好好调查一下,最好能把根源一起解决了。 她踩下油门,悄悄地跟了上去。 那鬼火摩托跟不要命一样,一路风驰电掣,引擎轰鸣炸街,直如雷响。 远远的,还能看到车子的排气管后喷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曹凡真把时速拉到了八十迈才勉强跟住,一路额头突突直跳,骂道:“这些开鬼火的真是不要命。” “可不是嘛。”师蓬蓬轻笑,“咱们也算是碰上真正的鬼火了。” 颜京斜眼觑她,一字一顿:“哈、哈,很好笑。” 师蓬蓬竖起个大拇指:“哥,你懂我的幽默。” “这是笑话吗?”曹凡真疑惑,“我怎么听不懂?” 师蓬蓬正想解释,就听颜京提醒,“小心看路。” 只见前方,赫然是一座规模宏大的高架桥。 这高架桥纵横交错,以前曾是西洛的交通枢纽之一。不过随着城市发展,开辟了许多新的路线以后,这里的车流大幅减少,逐渐显出几分荒凉来。入了夜以后,几乎人迹罕至。 他们现在走的这段路更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不说,前方路口处甚至还有一个大坑。大概是还来不及处理,只在旁边围了一圈护栏。 师蓬蓬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反弓煞,叛逆好斗之地。” 曹凡真不解:“什么意思?” 师蓬蓬解释道,这座立交桥四通八达,无论选址和格局都很好。只是那桥下原是滩涂填埋,带了水汽,比较容易藏阴入邪。不过以前车多人多,生息盎然,并不要紧。但现在人流渐稀,气息不聚,便呈现出几分颓势。 这时候路口还塌了一个大坑,直接截断了主道,往来车辆不得不从旁边绕着走,结果意外形成了一个反向的大弯。 大弯如弓,正对着高架桥下的阴地,这在风水上就叫反弓煞。反弓煞所对的地方通常气息不稳,容易出现逞气斗殴的情况。 “嗯。”颜京附和,“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种弓形的道路如果有车辆打滑失控,也更容易撞向反弓所对的地方,引发祸端。” 师蓬蓬微笑:“我哥说得对。” 有祸,则成煞。 这种地方,无疑是非常不适合夜间聚会的。 说话间,前方的鬼火一甩尾拐了个弯,曹凡真连忙跟上,越过高架桥下巨大的石柱子。 霎时间,喧声大作。 师蓬蓬三人抬眼望去,就见高架桥下是一片废弃的空地。此时空地上灯火通明,赫然聚集着一支约有二十多人的摩托车队。 那些摩托车造型各异,有酷炫的哈雷机车,也有和曹音如男朋友类似的鬼火,还有一些大约是改装过的,看起来十分奇怪,完全不像正经厂家生产出来的车子。 车队成员俱是一些形象张扬的年轻男女,或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或穿着各种带金属装饰的皮衣皮裤,还有纹着花臂,嘴里喷着烟的。一个个面色苍白,正一边轰着引擎,一边喧哗调笑。 曹音如牵着黄毛男朋友的手,怯生生地站在一个骑哈雷的高个男子的后面。 那高个男子大约就是聚会的核心人物,穿着很专业的机车服,戴着皮手套,指尖夹着一截烟,正眉飞色舞地给其他人吹嘘他以前的飙车经历。 伴随着他的动作,他手上的香烟飘散开去,周围一圈人却对此丝毫不介意,甚至还享受地吸上几口。只有曹音如眉头紧锁,但又不敢提出抗议,只能默默地把脑袋缩到黄毛背后,尽量避开那二手烟。 曹凡真眼前就是一黑,一脚踩下刹车,开门下车:“如如,你每天晚上来的就是这种地方吗?!” “姐!”曹音如吓了一跳,心虚缩了缩脖子,“你、你怎么来了?” “这是你姐?”旁边的黄毛闻言面露讶异,小声嘀咕,“奇怪,她不应该在睡觉吗?” 其余的机车男女陡然见到曹凡真和随后跟来的师蓬蓬两人,也是吃了一惊。一群人面面相觑,眼神既疑惑,又兴奋。 带头的那个高个男子当即停下演讲,走过来看了他们一眼,狐疑地问:“你们……能看到我们?” 曹凡真此时正在气头上,根本没细想他的话,闻言冷笑一声:“你们这么招摇,很难看不到。” 一众男女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道:“美女姐姐,山哥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他什么意思。”曹凡真不想和他们过多纠缠,看向曹音如,“如如,跟我回家去。” 曹音如抿了抿唇,却是往后退了一步:“不要,我要跟小路在一起。” “不行。”曹凡真本来还想循循善诱,此时却是顾不得了,怒道,“你知道他们这种活动有多危险吗?一不小心,搞不好命都没了。” 刚说完,那群男女又是哄堂大笑。 “美女,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山哥吊儿郎当地说,“我们跟你平时见的那些机车党可不一样。我们实力特别强,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说着上下打量了曹凡真一番,又嬉皮笑脸地补充,“你要是不信,可以上我的车,我带你兜一圈。” 那些男女闻言,纷纷跟着起哄。 “对对对,上山哥的车兜一圈你就懂了。”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美女有福咯,你知道山哥的后座以前有多少女生抢着坐吗?” 还有人猥琐地看向师蓬蓬,怂恿道,“那不还有一位美女吗,不如也一起坐上去,山哥的实力带两个绰绰有余。” “哇哦,还有个帅哥呢。”一个打着唇钉的皮衣女笑嘻嘻地看颜京,“靓哥,要不要也跟妹妹一起玩机车呀?” 颜京闭了闭眼,吐出一个字:“……滚。” “唉哟,真辣。”皮衣女舔了舔嘴唇,“我喜欢。” 曹凡真脸色铁青,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她来之前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多人,这种情况,却是不好再让师蓬蓬出面了。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50节 师蓬蓬虽然很厉害,但毕竟只有一个人,真起冲突,恐怕也不占优势。 万幸临时多来了一个颜京,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场,多少能提升点气势。 想到这,曹凡真用余光瞥了下身旁的两人。 然后,她就看到颜京默默地后退一步,站到师蓬蓬身后,并且还抬手戳了戳师蓬蓬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推。 曹凡真:? 不是,哥们你??? 这么大个一男的,真就只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啊? 而师蓬蓬对此竟也丝毫不生气,当真往前走了一步。曹凡真见状,连忙拉住她,“蓬蓬,别冲动……” “不要紧。”师蓬蓬拍了拍她的手背,淡定地继续走到山哥一群人面前。 山哥眉头一挑,语气轻浮:“怎么,美女,决定上我的车了吗?” 师蓬蓬没搭理他,径自看了一圈,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记得城市里是禁止飙车炸街的吧?你们这种属于非法集会,我刚刚已经报警了,你们识相的话就快点跑,不然等会被抓了可不要怪我。” 话音刚落,那群男女爆发出更加夸张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妈耶,我没听错吧?她说她报警了?” “不会吧,不会吧,她该不会真以为警察能管得了我们吧?” 还有人冷嘲热讽,“山哥,这人是真不知死活,我看也别跟她客气了,给她点颜色看看吧。” 曹音如的黄毛男友见势不妙,连忙出来打圆场,“唉,山哥,算了算了,看在我和如如的面子上,不要吓到她们了。” 山哥却已经来了兴致,根本不理会黄毛,冲师蓬蓬露出个阴森的笑:“美女,我看你还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吧?” 说话的同时,他的头皮缓缓裂开,青白的脸上浮现出一大片擦伤的痕迹,就好像在粗糙的地面上重重地摩擦过一般。一块脸皮脱离了骨肉,破碎地挂在脸颊处,在夜风里轻轻飘动。 暗红色的血液从头发里汩汩冒出,沿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流淌,很快,他的脸上和身上都布满了血迹。 他抬起手,夹在指尖的“烟”也显出了真容,却是一截拜祭用的线香。 “啊——”曹音如眼睛一瞪,大叫出声,“鬼、鬼啊——” “别怕,别怕,有我在呢。”黄毛连忙给她捂住眼睛。 “嘶——”曹凡真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幸而她在密室里已经见过更恐怖的鬼,还不至于太过失态。 山哥的形象无疑是极为恐怖的,但是达成的效果却和他想象中的有亿点小差距。 山哥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师蓬蓬,默了一下,问道:“你不怕吗?” “是有一点恶心。”师蓬蓬面带嫌弃,“不过也还行吧。” 山哥:? 山哥不得不提醒道:“你看清楚了,我可是鬼。” “早看出来了。”师蓬蓬鄙视,“看你这样子,撞死的吧?还敢说飙车不危险。” 山哥:??? 山哥不可置信:“你早就知道我是鬼了?” “不止你吧。”师蓬蓬扫了一眼他身后,“在场的各位,应该都死得挺惨吧?” “……” 哄笑声戛然而止,一群男女面面相看,眼中无不是错愕。 “你、你怎么知道的?” “装的吧?知道怎么会不怕?” 忽有一人察觉不对,“等等,你知道我们是鬼的话,那你还报什么警?” 师蓬蓬举起手,指尖是一片刚燃尽的符灰:“当然是这个。” 众鬼一愣,正不明所以,其中一个见识较多的忽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不好,她报给阴差了!” 众鬼:???!! 第45章 鬼火少年 师蓬蓬还在小区附近等曹音如和黄毛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于是在摇醒曹凡真的时候,顺势给她开了阴阳眼。 颜京因天生的体质,也迅速发现黄毛根本不是人。 师蓬蓬让曹凡真先不要打草惊蛇, 一路追着黄毛来到这里。果不其然, 这个聚会里除了曹音如,其余也全是鬼。 阴阳分隔而治,但阴间和阳间一样, 也有相应的管理条例。比如不能随意地在阳间聚众扰民, 严禁城市内飙车炸街, 尤其不能恐吓危害活人等等。 很显然,这帮机车男女是背着阴间执法部门偷偷搞的聚会。 所以刚才曹凡真上前理论的时候, 师蓬蓬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 而是落在后面先烧了张符,向阴间举报了他们。 明白过来, 山哥和周围的一众男女脸色瞬时大变。 “什么鬼, 她不会真把阴差引来吧?!” “卧槽, 不讲武德啊!” “兄弟们先别着急, 说不定她只是唬鬼的呢, 我就不信她真有本事联系条子!” 这话刚说完, 周围气温骤然一降, 明明都是些不怕冷的鬼, 却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一阵灰色的风自平地升起,卷着师蓬蓬刚刚烧完的符灰,纷纷扬扬地飘向半空。 隐隐的, 可以听到奇异的长鸣,一声一声,直敲在人的胸口上。 曹凡真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转过头,循着鸣声看向远处。 只见茫茫夜色之中,有一盏红灯一闪一闪,在深沉的黑暗处载浮载沉。 这景象阴森诡谲,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威慑力,紧紧地攥住人的神经。 “咚——咚——”曹凡真的心脏剧烈跳动,颤着声音问,“那、那是什么?” “哦,阴差开的警车车灯吧。”师蓬蓬道。 曹凡真:? 曹凡真愣了愣,迟疑地问:“那声音该不会是……?” “没错。”师蓬蓬点头肯定她的猜测,“是鸣笛。” 曹凡真:“……” 谢谢,突然觉得一点都不恐怖了。 甚至还有点见到执法人员的熟悉的安全感。 颜京看着这剧情发展,也不禁有种想胸口碎大石的感觉。来之前师蓬蓬就说遇到事情会报警,没想到碰到的是鬼,还以为要自己动手了,结果还是找警察。 怎么不算警民鱼水情呢。 与此同时,现场的男男女女阵脚大乱。 “啊啊啊,条子来了,条子真的来了!” “兄弟们快跑啊——” 一群鬼骑上机车,慌慌张张地狂轰引擎,但不知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机车,此时却突然启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我的机车坏了!” “不应该啊,我这车是家里刚烧过来的,全新无瑕——” “这下真完了,我的车还是非法改装的,被抓到要没收的!” 山哥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用那张皮开肉绽的脸恶狠狠地瞪师蓬蓬:“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哦。”师蓬蓬丝毫不惧,手掌一翻,一道黄符出现在食中两指之间,施施然道,“我刚才提醒过你们的,是你们自己不信。” 山哥:“……” “你这副模样,当时出车祸的时候挺惨烈的吧?这样都不长教训,还想带活人一起飙车?”师蓬蓬声音幽幽,符纸上的朱砂泛出红光,接着无火自燃。 “轰——”的一声,山哥只觉眼前一红,火光大作,他的哈雷机车竟是燃起熊熊大火,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车——我的车!!!”山哥气急败坏,就要找师蓬蓬拼命,但立时被其他鬼拉住。 “山哥,别管车了,赶紧跑啊!” “要是被条子抓住,可是要蹲局子的!” 那一闪一闪的红光越来越近,模糊的长鸣声也变得清晰起来,忽略掉阴差自带的威慑buff,可以听出那声音的节奏,“噫呜——噫呜——” 曹凡真:“。” 还真是鸣笛声。 山哥咬牙切齿,但实在不敢跟阴差硬刚,没什么气势地丢下一句“你等着”,便抡起双脚,跟着其他鬼一起抱头逃窜。 曹音如的黄毛男友也没能启动他的鬼火,狼狈地边跑边喊,“如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不消片刻,现场的鬼就跑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堆奇形怪状的摩托。 紧接着,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如同倾涌的寒潮,直吹得在场几个活人几乎眼睛都睁不开。那盏闪动的诡异红灯伴随着长长的鸣笛声,一瞬间出现在他们眼前,但顷刻又消失,出现在立交桥的另一侧。 曹凡真喉咙不受控制地发紧,问道:“刚刚是阴、阴差经过了吗?” “对。”师蓬蓬见她紧张,笑道,“你仔细听……” 有了她的引导,曹凡真总算静下心来,仔细聆听,果然听到一道细细的,大约是阴差发出的声音,若隐若现,不甚真切—— “喂喂喂,前面的都不准跑,全部面朝墙壁抱头蹲下,男鬼左边女鬼右边——” 曹凡真:“………………”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但画面感已经出来了。 当下顾不得细想这些,曹凡真快步走到曹音如身边,拉住她上下打量:“如如,你怎么样,没事吧?” 曹音如恍然回过神来,一下扑进她的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姐,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会这样……” “没事,没事,我知道不怪你。”曹凡真轻拍她的背,“你只是被那黄毛鬼迷了神智……”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51节 “不、不是的。”曹音如下意识地反驳,“小路对我很好……” “你这傻瓜,还给他说话!”曹凡真求助地看一眼师蓬蓬,“蓬蓬,请你帮忙看看如如,她好像还没清醒。” 师蓬蓬走上前去,掐了道净心咒,又烧了一道六丁六甲诛邪符,破去此处的障眼法。 曹凡真和曹音如只觉神思一清,蒙住灵台的似有若无的迷雾散去。定睛再看,曹音如又是“啊”的一声惊叫。 只见那被群鬼留在原地的一辆辆摩托车,分明都是纸扎而成的。 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车里有一些看起来那么奇怪,全然不像正规厂家生产出来的,原来都是纸扎手艺人的创意之作。 “蓬蓬,怎么样?”曹凡真紧张地问,“如如没事了吧?” 师蓬蓬摇摇头:“没事。” 曹凡真刚要松口气,就听师蓬蓬续道,“她没有被鬼迷惑,她男朋友没有害过她。” 曹音如灵台清澈,一直是在正常状态下和黄毛在一起的。障眼法术也只是让她视觉上产生错觉,并没有危害于她。 “啊?”曹凡真一愣,“可是她明明……” “如如。”师蓬蓬看向眼前怯生生的圆脸少女,温声问道,“你跟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就、就在老家认识的啊。”曹音如支支吾吾地说,她看出师蓬蓬才是能左右局面的人,有些急切地问,“姐姐,小路他不会有事吧?” “那要看他跑得够不够快了……”师蓬蓬说到一半,忽见颜京脸色微微一变,几步跨过她的身边,指着一根柱子后,给了她一个眼神,“那有东西。” 师蓬蓬一扬眉,抛出一道黄符,朱砂亮起,一团影子便从柱子后滚出来。 “嗷嗷嗷——”黄毛的声音响起,连声告饶,“大师,求放过!我没有做坏事,只是想回来跟如如道个别……” “小路!”曹音如连忙跑过去挡在他的面前,“姐姐,请你不要伤害他。” 曹凡真气得一跺脚:“如如,你怎么……!” 师蓬蓬见黄毛身上并无眚气,便收了法诀,垂眸道:“我问你答,懂吗?” “懂,懂。”黄毛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阴魂,哪里是师蓬蓬的对手,当即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来历。 他自称叫周小路,原是邻市农村里的一个留守儿童。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把他丢给乡下的姥姥。但姥姥年纪也大了,没精力管他。他早早就辍了学,去了厂里打工。 但厂里的生活实在太枯燥无聊,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哪里耐得住寂寞。渐渐地他和一些社会上的闲散人士混到了一起,成了街头精神小伙的一员。 那些精神小伙日常最喜欢开改装的摩托炸街,周小路为了融入他们,也攒钱搞了一辆鬼火。 结果一次意外,在拐弯时撞到了石墩上,命丧当场。死的时候,他还不满十八岁。 说到这,周小路脸上有些懊悔,挠着头道,“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飙车,但是除了飙车,好像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了……” 因死得冤枉,周小路心口有一口郁气不消,成了一条在阳间徘徊不去的游魂,身边只有一辆他姥姥烧给他的鬼火。 虽然他就是因为开这车死的,但这也是家里唯一能给他的了。 “唉,这车的叫法真不好,鬼火鬼火,没想到真成鬼火了。”周小路讪讪地吐槽。 曹凡真:“……” 她想起来的路上师蓬蓬说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鬼火笑话,直到此刻,她终于懂了。 “你和如如是怎么认识的?”师蓬蓬续问。 周小路看了一眼曹音如,“如如,对不起啊,我一开始没想骗你的……” “我知道。”曹音如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姐,你们不要怪小路了,他也是为了帮我。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有个讨厌的男生一直骚扰我,还在学校外面堵我,还好有小路……” 曹凡真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曹音如上的是寄宿学校,前阵子同年级有个男生追求她,被她拒绝以后,竟然恼羞成怒在学校里造她的谣。 因曹音如喜欢玩乙游,那男生就嘲讽她不是正经女孩子,居然幻想跟纸片人谈恋爱。又说她在游戏里充了那么多钱,还不知道那些钱是哪里来的。把她气哭了几次, 但当时曹凡真刚回国正在找工作,父母也很忙。曹音如是个多思的孩子,就没跟家里说。 这就算了,那男生事后还不死心,一次趁返校的时候,居然把她堵在学校外面的小巷里,不干不净地说什么她跟游戏人物谈恋爱,不如跟他谈恋爱,还试图对她动手动脚。 当时是在晚上,那巷子里没别的人,曹音如正不知如何好的时候,周小路突然从天而降,把那男生揍了一顿。事后周小路还好心地把曹音如护送回学校里,又让她再遇到事情可以回去那条巷子里找他。 曹音如对周小路十分感激,后来虽然没再发生什么事,但她一放假就时不时去找他。一来二去,两人就谈起了恋爱。 说是谈恋爱,但其实两人都还只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日常就是牵牵手压压马路,倒也没做过什么。 曹音如心思单纯,只是觉得周小路对她很好,而且自从和周小路在一起后,那男生再不敢靠近她,学校里也没再传过她的谣言。 至于周小路,却是因为太寂寞了。 活着的时候是没人管的留守儿童,死了以后还是一只漂泊无依的孤魂野鬼,甚至还不如活着的时候。起码活着的时候,还有姥姥和一起飙车的精神小伙,虽然空虚,但好歹看起来热闹。 他会出现在曹音如学校附近,也是因为羡慕同龄人的生活。直到那天看到曹音如被欺负,情急之下,居然让他学会了在活人面前显形的方法。 周小路知道人鬼殊途,一开始就知道他跟曹音如不能长久。但曹音如太可爱了,难得有个同龄人陪伴,他实在舍不得和她分开。 后来听说有个机车圈的大佬在西洛这边攒了个局,只要有车的鬼都可以来参加。周小路就心动了,其实玩机车的不怎么看得上鬼火少年,但鬼还是要和鬼在一起玩。 没想到曹音如知道后,也跟着他一起来了西洛。不过她除了不想和男朋友分开外,主要还是怕周小路不在,那男生又要骚扰她。 是以后面周小路一再推迟回去的时间,曹音如心里着急,但还是跟着留了下来。 “真是岂有此理!”曹凡真听得又心疼又气恼,抱着曹音如给她抚背,“如如,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应该第一时间跟家里说,我们一定会给你解决的……” “我知道了。”曹音如揉揉眼睛。 曹凡真又问那骚扰她的男生的名字,决定等回去一定要去他们学校一趟,好好找那个人算账。 “姐姐,你也不用太生气啦,我已经给如如报过仇了。”周小路“嘿嘿”傻笑,说他和曹音如交往后,专门去学习了托梦的技术,给那个男生和几个一起传谣的人托了几个很恐怖的噩梦,所以后面那些人再不敢乱说话了。 曹凡真心情这才平复了一点,看着周小路,有些讪讪:“谢谢你……刚才,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一开始就是我不对。”周小路看向曹音如,“如如,我以后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曹音如眼眶里蓄满泪水,用力点头:“嗯。” 师蓬蓬在一旁看得心情复杂,说道:“回头我给你做场法事,超度了你吧。” “真、真的吗?”周小路一喜,“谢谢大师。” “但你自己也要注意点。”师蓬蓬提醒道,“以后不要再跟刚才那帮鬼一起玩了,小心跟他们一起蹲局子。特别是那个山哥,我看他身上带有煞气,还不知是怎么死的呢。” “啊,这个我知道。山哥生前是一个机车博主,在猫爪的账号有几百万粉丝呢。”周小路指了指他们来时经过的那个大弯,“他本来是想录一段飞跃高架桥的视频,结果那里不知怎么塌了个大坑,他来不及反应甩了出去,撞到了桥下的柱子上,头骨碎掉,当场就死了。据说他的脸当时在地上擦出了好长的一段距离……” “……” 曹凡真“啊”的一声:“这算不算被反弓煞煞到了?” “算,也不算。”师蓬蓬摇摇头,道,“就他们那种开车法,就算没有遇到煞地,自己也能作出事来。” 曹凡真:“……也是。” 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颜京终于开口:“你说那个山哥是猫爪的网红?他的账号叫什么?” “怎么,你要封号啊?”师蓬蓬问。 “我是这种人吗?再说猫爪也不会随便封号。”颜京道貌凛然,“我要让运营给他推流。” 师蓬蓬:“这么好?” “嗯。”颜京冷哼,“最好把他的死讯推得全网都能看到。” 现场:“……” “不愧是你。”师蓬蓬竖起个大拇指,这样一推,那山哥算是物理和精神一起全方位社死了。 第46章 逛漫展 事情告一段落, 师蓬蓬按照约定,给周小路做了一场超度法事,洗去他的迷障, 使他可以去往阴间, 投胎转世。 事后曹凡真坚持付了法事的钱,曹音如还拿出了自己的零用钱,给周小路烧了一辆正儿八经的机车。 两日后, 机车圈的网红, 账号名为“垂荣山车神”的山哥的死讯登上猫爪热搜, 引得全网哗然。 机车圈危险驾驶的问题一直饱受社会诟病,特别是那些网红博主, 为了制造噱头, 追求刺激,往往不计后果, 乃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即便如此, 仍有许多分辨能力不强的青少年追捧模仿, 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 “垂荣山车神”的死讯算是给了这个圈子一个小小的震撼。山哥在猫爪的粉丝体量不小, 是这条赛道的头部之一, 一身装备近百万, 以速度和难度并存而出名。 就在不久前, 山哥还嚣张地回复一条劝他注意安全的留言, 让人家少管闲事,放言怕死还玩什么机车云云。 同时还发了一条预告,说要在西洛以前最复杂的立交桥做飞跃挑战, 粉丝纷纷留言等他发布新视频。 不料自此以后,山哥就再没有登陆过账号。有传言说山哥可能出事了,但一直没有确切消息。 粉丝本来还怀抱着一丝希望, 直到新闻出来,这才都懵了。 山哥出事时的视频监控也被找了出来,在首页反复出现,即使打了码,仍能看出当时状况的惨烈。 其实从路段来看,出事地点并不算危险,路口的大坑也有相应的防护和提醒。山哥出事的主要原因还是自己车速太快,为了炫技又把车身压得太低,导致过弯时没能控制住滑了出去。 网友唏嘘山哥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的同时,又觉得他这种情况属实不值得同情。 还有一些懂行的网友点出山哥过的那个急弯暗合了反弓煞的格局,是他命中该有此一劫。不过机车圈出事的博主太多了,倒也不能全怪到风水玄学上。 这个说法也引起了小范围的传播,不久后,立交桥那片批下来一个修缮计划。有传言还请了青莲观的高人到那里开坛做法,祭水施孤。具体如何,却不得而知了。 又过了两天,师蓬蓬收到曹凡真的信息,邀请她一起去邻市参加漫展。 解决完周小路的事情后,曹凡真和家里一起去了一趟曹音如的学校,向学校反应了那个骚扰造谣曹音如的男生的事,最后那个男生被学校记了大过,并留校观察。曹音如也正常回去上学了。 但曹凡真还是不放心曹音如的精神状态,正好在网上刷到邻市有个大型漫展,她就买了票,准备带妹妹去散心。 曹音如知道后果然十分开心,原来那漫展她早就在关注了,只是之前被造谣的事情让她有了一点心理阴影,担心被那些同学知道了又在背后说三道四。 但这次事件后,她的心境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不说有家里这个坚实的后盾,现在她可是和一大群鬼打过交道的人,哪里还会再怕学校那几个毛都还没长齐的高中生。 不仅如此,曹音如还成了师蓬蓬的小迷妹,天天说要向师蓬蓬学习。曹凡真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觉得不失为一件好事,想了想,又来邀请师蓬蓬。 师蓬蓬这周末刚好没事,便应了下来。 周六上午,曹凡真带着cos成塞尔达的曹音如一起开车来接师蓬蓬。 一见面,曹音如眼睛就是一亮:“蓬蓬姐真好看!” 师蓬蓬想着要去漫展,专门做了点造型。便穿了一件青色的道袍,头发挽成一个利落的单髻,只用一根仿玉的素簪子点缀。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52节 其实是很简单的妆造,但衬着出色的容貌,反而显得出尘脱俗,一颦一笑,更有几分意气风华的锐气,叫人移不开眼。 师蓬蓬“嘿嘿”一笑,手腕一翻,指尖出现一道黄符:“今天cos妖魔鬼怪的都有福啦!” 曹凡真:“……” 你说的福,到底是哪个符? “哇,好酷!”曹音如当即把额头往前凑,“姐姐,贴贴。” 曹凡真:“……” 感觉妹妹背着她好像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这次是一个综合性漫展,地点在邻市的一个会展中心,规模很大,足足有三层楼的场馆。 曹音如一到地方,顿时像回到了快乐老家,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一边马不停蹄地逛摊子买周边,一边兴奋地和两个姐姐介绍各种ip和角色。 因师蓬蓬和曹音如都做了造型,长得又出色,一路上不时有人拦住她们合影集邮。 终于,有一个纯路人合影后没忍住好奇心,问师蓬蓬cos的是哪个角色。 师蓬蓬言简意赅:“原皮。” 纯路人:“……” 神特么原皮,别以为他没看来这是道士的服装! 曹音如在一旁“哈哈”大笑,帮着解释:“姐姐说的是真话,她本职就是天师,这是她的工作服哦。” 纯路人:“……” “牛逼,信念感太强了。”纯路人佩服地点了个赞,“内娱那帮流量应该和你们学习。” “……” 又逛了一会,场馆的另一边突然骚动起来,隐约有人喊道:“金杰我爱你!” “啊啊啊,金杰老师来了!”曹音如顿时捧脸尖叫,拉着两个姐姐就往那边跑,“快,过去排队。” “哎,不用那么着急吧,人又不会跑。”曹凡真无奈地说,“你注意看路啊,小心摔了。” “你不懂金老师的人气,晚到一分钟,多排半小时。”曹音如道。 曹凡真和师蓬蓬闻言,也只好跟着她小跑起来。 毕竟刚才来的路上,她们已经听了一耳朵这位金老师的事迹,知道这是曹音如最喜欢的一位coser,大号叫ginger,粉丝昵称其为金杰老师。 据说金杰的cos技术出神入化,其cos的角色从动漫到游戏,从2d到3d,从男性到女性,每一个都惟妙惟肖。他出道至今已有四年多,出过的角色无数,但居然一次都没有翻车过,被称为圈内奇迹,坐拥粉丝无数,是当今cos圈毋庸置疑的一哥,人气比一些小明星还高。 因此,几乎每次大型漫展都有官方邀请金杰参加,而每次金杰出现的场合,也必定是大排长龙,一票难求。 不过曹音如之所以这么兴奋,主要还是因为金杰最近刚接了她最喜欢的一款乙女游戏的厂商委托,cos了游戏的一个男主。 这款游戏本身人气就很高,金杰的cos也和以往一样高水准,cos图一出,立刻登上热搜,创造了一大波话题。连一向挑剔的游戏粉都夸赞他简直就是从游戏里走出来的男主本人。 游戏厂商见效果这么好,也很舍得砸钱,请金杰在这次漫展里继续cos这个男主。 果不其然,等她们三人到地方时,这款乙游的展台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金杰cos的男主占据了站台最中间的位置,前面还站了一排安保维持秩序,这排面,在漫展中也算得上独一份了。 “啊啊啊——”曹音如一边小声地模仿尖叫鸡,一边赶紧带着两个姐姐站到队伍的最后,还不忘从包里拿出一叠金杰cos的角色小卡,给她们两个分配任务,“你们等下都帮我跟金老师要签名嗷,我一个人不好意思签太多……” 师蓬蓬、曹凡真:“……哦。” 队伍渐渐往前移动,终于可以看清那位金老师的样子。师蓬蓬透过人缝看了一眼,眉头不禁一扬,感到一丝惊艳。 这位金老师不愧是国内第一coser,技术果然很好。刚才曹音如专门给她们看过那个乙游男主的游戏形象,此时见到金杰,居然跟游戏里的人物一般无二。 不仅如此,师蓬蓬一路过来见了不少coser,当中不乏化妆技术高超的,但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一点妆感。金杰的cos却极为自然,乍眼看去,几乎会以为那就是他本人的样子的程度。 师蓬蓬正想多看几眼,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就见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地按住一个女子的肩膀,将她带离现场。那女子表现得很不情愿,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你们放开我,凭什么阻止我跟我男朋友说话。” “ginger,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告诉他们我是你女朋友啊——” 队伍登时大乱,后排的纷纷踮脚张望,交头接耳。 “啊啊啊,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女朋友?” “卧槽,金杰不会有瓜吧?” 好在很快有官方工作人员出来维护秩序并解释。 “不是不是,大家不要误会,ginger老师没有女朋友。刚才是那位粉丝太激动了,一直抓着ginger老师不放,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现场秩序,我们不得已只能让人把她请走。后面的粉丝请注意保持正常的社交礼仪,不要再吓到ginger老师了……” 站在前面目睹了事情经过的粉丝也开始往后面传递消息,证实了官方的说法。 原来刚才大家本来都在正常排队合影,不料轮到那女子以后,她却一直赖着不走,并对金杰提出了很多越界的要求,一下要抱抱,一下要贴脸。金杰无奈地满足她以后,她居然还得寸进尺,要金杰和她接吻。 金杰自然不肯,结果那女子就激动了起来,抓着金杰的手质问,说他们都交往了,为什么不能亲一下。 金杰被吓了一大跳,意识到那女子精神似乎有点不太正常,才赶紧叫来安保人员,把那女子强制请离现场。 众人听完,都有些无语。 “啊这,追星追魔怔了?” “丸辣,这下我们金杰粉更抬不起头做人了!” 忽然有人“啊”的一声,“我认得她,她是微博上那个‘金扫扫’!” “蛤,她是金扫扫?那就不奇怪了。” “这没得喷,这是真梦女。” 曹音如听到“金扫扫”的id后也是恍然大悟,立刻八卦地跟两个姐姐科普。 说这金扫扫原是金杰的知名站姐,很早就开始追金杰的线下,因为舍得花钱,出图数量多质量好,受到很多小粉丝的追捧,连金杰的官方管理都经常用她的图。 后来不知是不是被小粉丝吹捧多了,金扫扫渐渐觉得她和金杰的关系好像真的跟别的粉丝不一样,开始频繁地在自己主页发一些梦女言论。 曹凡真不太懂粉圈术语:“梦女是……?” “就是幻想她和金杰是男女朋友。”曹音如简单概括。 本来梦女也没什么,也不过是粉丝生态的一种而已,金杰的粉丝里有许多都是梦女。 但金扫扫却梦得特别沉浸,好像真觉得金杰和她在交往一样,甚至因为编造的约会内容太细节,一度还有人当真了,引得金杰的官方紧急出来辟谣。 一些金杰粉因此大怒,跑去骂金扫扫,但金扫扫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觉得别人都是在嫉妒她。不仅如此,她还变本加厉,开始频繁地去其他粉丝下面留言,说金杰已经有女朋友了,要求别人注意分寸,离他远一点。 慢慢地,金杰粉发现她完全讲不了道理,没办法,只能把她拉黑了。 这事成为圈中笑谈,曹音如一个上寄宿学校的学生,那段时间一放假,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追这个瓜。 本以为没人关注以后,金扫扫能清醒一点,没想到她居然还不死心,居然在线下闹起来了。 曹音如看得心有戚戚,抚着胸口道:“这事可千万不能传到我们学校那几个男的耳朵里去,他们知道我也是金杰粉,到时候又蛐蛐我……” 曹凡真听得心疼:“如如,不要怕……” “哼,我才不怕。”曹音如努了努嘴,一脸认真地说,“我只是讨厌他们在背后乱说我。” “就是,我们不惹事但也不要怕事。等找个时间,我再教教你怎么跟讨厌鬼讲道理。”师蓬蓬在一旁吹了吹拳头,“把真理和110,一起掌握在手上。” 曹音如猛猛点头:“好啊好啊!” 曹凡真:“……” 不敢想,妹妹即将学到什么人生大道理! 第47章 逛漫展 队伍缓缓向前, 终于排到了师蓬蓬三人。 金杰不愧是顶级coser,营业态度一流,完全没有受到刚才的小风波的影响, 全程保持着弧度完美的微笑和粉丝互动。 “宝贝, 谢谢你的礼物,但我真正想要的,其实只有你的心而已。”金杰把曹音如准备的小礼品交给工作人员, 随即满脸深情地拉起她的手, 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咯咯咯!”曹音如激动得发出一串母鸡叫, 语无伦次,“都给你都给你, 我的命也给你!” 后面的曹凡真:“……” 看得出来, 妹妹应该很快就能走出和周小路分开的悲伤了。 轮到师蓬蓬,金杰按照标准流程, 牵起她的手, 深情款款地说出游戏里男主的台词:“宝贝, 你感受到我的脉搏了吗?那是我的心正在为你跳动。” 两人的手掌交握在一起, 师蓬蓬蓦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手上下意识地一个用力。 金杰:?! 金杰的表情微微裂开, 但还是维持着微笑:“宝贝, 轻点, 你力气好大。” 说完觉得好像不太有男友力,顿了一下,又敬业地补充, “不愧是我的女人。” “……”师蓬蓬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拿出曹音如的手账本打开递给他,“请你给我签个名。” “当然, 宝贝想要的我一定做……”金杰说到一半,笑容蓦地僵住。 只见那摊开的手账本上,赫然放着一道黄符。 金杰看了看那黄符,又看了看师蓬蓬的装束,迟疑地问,“这是你的道具吗?” “是哦。”师蓬蓬施施然把黄符拿起来递给他,“送给你留念吧。” “谢、谢谢你,宝贝。”金杰犹豫了一会,才小心地用指尖捏起那道黄符放进口袋里,“以后不要这么客气了。” …… “噫呜呜噫,好多金老师的亲签!”曹音如一边吃午饭一边反复观看刚签了名的一堆小卡和手账,一脸满足,“今天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了!” 曹凡真又好笑又欣慰,总算放下了心。 师蓬蓬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乙游展台那边,金杰已经离开,他原来站的位置挂上了休息的牌子。便放下筷子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曹凡真也没当回事,只道:“我们给你看着包?” “不用。”师蓬蓬随口应道,在心中默了道诀,快步走向场馆一侧的出口。 出口外面是一条空旷的长廊,只有零星几个路人。师蓬蓬循着那道黄符留下的淡淡的踪迹,一直走到长廊的尽头,推开厚重的防火门,进入消防通道。 金杰站在角落的垃圾桶旁边,拿出那个cos成道士的女孩子给的黄符,正准备扔掉,忽然听到“吱呀”一声。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53节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然后,就和师蓬蓬四目相对。 师蓬蓬眼睛一弯:“真巧啊,金老师,在扔我的符呢?” “……”金杰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的事,我只是碰巧路过……” 一边说,一边硬着头皮把黄符往回收。不料下一秒,眼前火光一亮,那黄符竟燃了起来。 “啊!”金杰顿觉手上被灼了一下,连忙将符纸甩掉,刚要后退,但手腕立刻被人抓住。 师蓬蓬一个利落的擒拿,将他的手臂反剪到身后。她力气既大,兼有功法,金杰顿时压制得死死的,“嗷嗷”直叫,“大师请手下留情啊,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妖精,从来没有害过人啊——” “是吗?”师蓬蓬不置可否,但见这精怪法力低微,想来搞不出什么花样,便稍稍松开他的手,问道,“你是什么根脚?来这里有何目的?” 刚才合影的时候一握手,她就察觉到金杰身上有妖气,但当时现场太多人,她不便动手,只能先留下一道符试探。 金杰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说:“我本体就是我的名字,ginger啊。” “?”师蓬蓬想了一下ginger的中文,“生姜?” “是、是的。”金杰说道,他原是深山里的一棵野生姜,沐日月精华而长,久而成精。修出了道体后,就和许许多多精怪前辈一样,来了城里历练。 他法力不高,本来还担心在人族社会难以立足。没想到进城不久,就发现了一个非常适合他的职业。 “我们生姜,最擅长的就是模仿万物。”说到这里,金杰瞄了师蓬蓬一眼,斟酌地说,“大师,如果你在食堂吃过饭的话,想来应该有过想打鸡腿,但是打到了生姜的经历吧……” 师蓬蓬:“……!!” 当然有! 而且不止是鸡腿,她还吃到过生姜cos的土豆、里脊、豆腐、萝卜,甚至鱼片等等。总之只要是加入了生姜的菜,就没有不被生姜诈骗到的! 光想想,师蓬蓬都要红温了,忍着把这块姜切成姜丝的冲动,一头黑线地问:“所以你就当了coser?” 金杰傲然一笑:“你就说我是不是很适合做这行吧?” 金杰做了coser后,很快发挥出生姜擅长模仿的优势,在众多coser中脱颖而出。他出的角色,无不栩栩如生,就像混在红烧鸡块里的姜块一样,让人难辨真假。 如此短短几年,金杰就成了cos圈毫无争议的一哥,吸粉无数,成为各大厂商争相邀约的宠儿,各个圈子都盼着他能出自家的角色。 “嘿嘿,不是我吹,我的粉丝经常夸我的cos就像生姜一样有灵性……”金杰不无得意地说,“我只能说,她们真是慧眼如炬。” 师蓬蓬:“……” 刚才曹音如在和她们安利金杰的时候,确实提到过这个形容,当时她们只觉得这些粉丝真有梗。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就藏在梗里。 不过,如果金杰当真如他自己所说,只是正常从事工作,且一直遵纪守法,那也没必要无端端地收他。 “我发誓我真的一直本分做妖。”金杰举着四根手指,巴巴地说,“不吃人不睡粉,也不偷税漏税,连烟都不抽……” 师蓬蓬上下巡睃他,冷不丁问道:“刚刚那个粉丝是怎么一回事?” 金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金扫扫,登时连连摆手:“这个跟我没关系啊!” 他面露苦恼,“说起来,她这个情况都不是第一次了,前阵子还跟到我住的酒店去,把我吓一大跳,差点就报警了。但她毕竟是我的老粉,我还是个小coser的时候,她给我做了不少宣传,我真不想给她留下什么案底。唉,说真的,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她能冷静一点。” 师蓬蓬见他说得诚恳,身上也没有眚气,确实不像害过人的样子,略作思索,便收了法诀,道:“行,那我这次就放你一马。但你日后需谨言慎行,最好是去有关部门也登记一下,否则落到其他修士手中,可就未必能走得了了。” “好的好的,多谢大师手下留情。”金杰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那我先走了哈,我下午还有一场活动,得去准备一下……” “嗯。”师蓬蓬看了看时间,“我也该回去了。” 金杰忙殷勤地上前推开防火门:“大师请。” 师蓬蓬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和他一起回到外面的长廊。正要往场馆走,就跟迎面而来的曹凡真和曹音如两人撞了个正着。 双方脚步俱是一滞:“……” 原来姐妹俩吃完了饭,见师蓬蓬半天没回来,发信息也没回,就去了洗手间找她,不料洗手间也不见人影,两人只好在附近寻找起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曹音如明显愣了一下,看了看金杰,又看了看师蓬蓬,慢慢地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挥舞两边鸡翅膀:“噫——蓬蓬姐,不可以做私生粉的呀!” “不是……”师蓬蓬狂汗,给了金杰一个眼神,“你解释吧。” 金杰:“……” 这要怎么解释? 不过,他很快认出眼前的小女孩好像是刚刚排队跟他合影过的小粉丝,当即职业病发作,往前几步,熟练地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宝贝,你好。” 二次元男朋友的脸突然怼到面前,曹音如耳根一瞬爆红,磕磕巴巴地回应:“你、你好……” “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金杰露出一个深情款款的笑,“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一棵来自深山的野生姜……” 曹音如:? 浪漫的粉红色氛围如鼓胀的气球突然被戳破一般,顷刻间烟消云散。 曹音如脸上一秒退热,嘴角抽搐:“ginger老师,你没事吧?” “宝贝,你听我说……”金杰正要进一步解释,这时身上忽然一抽,“啊”的一声轻呼,身形跟着晃了晃,竟是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曹音如一惊,连忙去扶他:“老师,你没事吧?” “有事!”金杰白着一张脸,猛地转向师蓬蓬,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说,“大师,你能不能帮帮我啊?我怀疑有人要收我!!” 师蓬蓬:? 曹音如和一旁的曹凡真:??? 长廊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金杰带着她们来到一处僻静的休息室,把工作人员都清走,这才开始讲述他的情况。 说他自几个月前开始,突然时不时地感到头晕目眩,几次几乎昏倒。他本是精怪,道体强健非凡人所能及,心知这不是正常情况,仔细诊断之下,竟是出现了离魂之症。 金杰当时就大为惊诧,想他堂堂一个生姜精,怎会轻易离魂。思来想去,恐怕是有人察觉了他的非人身份,正在设法收他。 金杰心中不由惶惶,他修为粗浅,倘若真被拘去,恐不是那人对手。对方要只是让他回归山林还则罢了,就怕把他囚禁起来,或干脆打杀了事。 幸而他们生姜有一脱身之法,每次犯离魂症时,他就从身上掰下一小块姜,化作分身,让那人给拘了去。只是次数多了,他也有些受不了。 “大师,你瞧瞧!”金杰发出一声悲鸣,把左手伸到她们面前化出原型,“我这胳膊整整三个月都没好全过啊!” 曹家姐妹猝不及防看到一条胳膊在她们面前变成一截粗壮的姜条,顿时:??? “不是,金老师你……”曹音如感觉自己受到了精神污染,语言系统都失灵了,“不对,是姜老师……” 师蓬蓬倒是情绪稳定,看了一眼那姜胳膊,上面果然有好几处陈旧的断折口,看得出金杰这些时日没少受折磨。 不过她却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听金杰的描述,确实像是有人想要收他,但如果对方已经知道他是精怪,大可来找他当面动手。金杰一个明星coser,行程都是透明的,又不是藏起来不见了。 那人何必舍近求远,用这么麻烦的操作? 师蓬蓬百思不得其解,问道:“你可知那人是什么来头?” “不知。”金杰摇摇头,说他每次用了替身后,对方便会消停一段时间,因此他从未与那人真正对上。 只是对方始终也不肯放过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招一次他的魂。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对方的法力还越来越强,到了近两次,金杰已经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正说着,他脸色又是一白,哀嚎出声,“大师,他又来了,啊啊啊,我要不行了——” 曹音如见他顶着男朋友的脸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不由得也着急起来,“蓬蓬姐,你能不能帮帮他呀?” “行吧。”师蓬蓬略作思索,同意了,“那就姑且试一试。” 金杰一喜,问道:“大师,你要怎么做?需要开坛吗?我这就让人去买祭品……” “不用。”师蓬蓬摇摇头,瞥他一眼,“你离魂就行了。” 金杰:? 等等,是他理解错了,还是大师理解错了啊? 他就是为了不离魂才求助大师的啊! 好在大师立刻给出了解释。 “你离了魂,让那人将你招去,我才能跟着你找到对方。”师蓬蓬道,她前不久才用这个方法解决过卢曼歌的离魂症,此时再做,可谓熟门熟路。 “哦哦。”金杰明白过来,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太放心,小心问道,“那找到对方以后呢?” “我知道。”曹音如鼓起脸颊,用力地吹了吹拳头,“蓬蓬姐会跟人家讲道理的!” 金杰:“……” 曹凡真:“……” 妹妹做这个动作,还是太违和了! 第48章 逛漫展 金杰的魂魄离开躯体, 凝神静心,很快分辨出那索魂力量所在的方位。 “啊,那个人离得很近!”他脸色倏然一变, 这意味着对方很可能真的追了过来, 要当面收他了。 师蓬蓬:“多近?” 金杰感受了一下,神情越发凝重:“方圆不超过一公里。” “这么近?”师蓬蓬微讶,这几乎就是在场馆周围了。 那人尚不知是什么来头, 但眼下这一片到处都是参加漫展的人。若是对方动起来手, 还真不好说会引发什么场面。 事不宜迟, 师蓬蓬当即让金杰带路准备出发,另交代曹家姐妹留在休息室里看好金杰的本体。 曹音如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一大块姜, 只觉脑袋晕乎乎的, 但还是非常勇敢地握拳:“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誓死守护姜老师的身体的!” “没那么严重, 你拿个袋子装起来拎着就行。”师蓬蓬笑道, “如果被人看到了, 就说是你买来准备炒菜用的。” 金杰:“……” 金杰虚弱地说:“大师, 这种时候就不要说地狱笑话了好吗好的。” 怪吓姜的qaq. …… 师蓬蓬和金杰的魂魄一起循着那力量出了漫展的场馆, 绕过一条小道, 来到了旁边的一栋大楼。 “酒店?”师蓬蓬看着前台的招牌, 心中越发狐疑。 按说对方既然已经追到了这里, 直接去找金杰才是最方便的,为什么还要躲在酒店里搞远程操作? 若说是为了低调行事,那就不应该选在漫展期间动手, 不然这么大一个coser,在活动期间被收走,那才是真正的大新闻。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54节 她心中作着种种猜测, 脸上波澜不惊,镇定地越过前台,直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前台见她穿着道袍,只当她是要去参加漫展的客人,也没留意。 电梯需要刷卡,师蓬蓬没有房卡,便和金杰一起绕进楼梯间,步行到了三楼。 此时大部分客人都已经外出,还留在房里的人不多,整个楼层都静悄悄的。 金杰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咽了下口水,穿过长长的走廊,小心翼翼地来到尽头一间房的外面,道:“就是这里。” 一人一魂将耳朵挨近房门,仔细倾听。 片刻,金杰疑惑地挠挠头:“奇怪,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师蓬蓬对此很有经验,道:“你进去看看。” “……好吧。”金杰嘱咐,“那你别走神哦,我一叫你,就赶紧来救我。” 说罢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穿过房门。下一秒,他的惊呼声从房里传出来:“啊,怎么是金扫扫?!!” 师蓬蓬:? 金杰进到房间,没有看到想象中开坛做法的场景,只有一个年轻女孩躺在床上,正酣然安睡。 那女孩的长相和装扮都十分眼熟,定睛一看,分明是上午在活动现场闹事,被安保强行带走的金扫扫。 金扫扫似乎听到了声音,蓦地睁开眼睛,当即掀开被子跳下床:“ginger,你来啦!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你在干什么?”金杰先是莫名,接着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看得到我?” 他现在明明是魂魄的状态。 金扫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自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撒娇一般抱怨,“ginger,你上午太过分了,居然不理我,还让人把我赶走,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女朋友啊?” “唉,你怎么又这样?”金杰头痛不已,就想把她推开,不料她力气出奇的大,他一个精怪,竟是挣脱不得。 金杰大吃一惊,意识到她有问题,当即释放出一丝妖力,“你快放开我!!” “你什么意思?”金扫扫委屈地扁扁嘴,“是不是又想离开我?” 说着,不知从哪里荡出一股奇异的力量,竟是一下将他的妖力击散了。 “卧槽!”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砰”的一声,却是师蓬蓬察觉到不对劲,一脚踹开了房门。 “大师!”金杰连忙求助,“你快看看她,她好像中邪了!” 师蓬蓬二话不说就点出指诀:“两仪之精,阳火在心!” 黄符飞出,袭向金扫扫。 金扫扫顿觉一股灼浪扑面而来,赶紧松开金杰,往后退出一步。 师蓬蓬趁机拉住金杰的手,将他拽了回来。 “ginger,她是谁?”金扫扫气急败坏地质问,再一看来人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更是气哭出来,“好啊,我说你怎么那样对我?原来是背着我有别的人了!” “哇!”金杰连忙摆手,“你不要乱说啊!” “不用跟她废话,她已经迷障了。”师蓬蓬说道,这短短的一瞬,她已经借由符法,窥探到金扫扫身上有淡淡的魔气。 那魔气侵入她的灵台,使她产生迷思和妄念,从而有了这种种不正常的行径。 “你按住她,我给她除魔。”师蓬蓬道。 “好。”金杰当即身形一幻,闪到金扫扫身侧,一把将她环抱箍住。 “ginger,你竟然帮着别的女人对付我?”金扫扫气苦不已,一边骂一边挣扎。 她力气极大,换作普通人定然按她不住。好在金杰虽菜,但到底是妖,一时半会还能勉力支撑。 师蓬蓬抓紧时间化了一杯符水,捏开她的嘴巴灌进去。 “嗯——呜——”金扫扫抵抗不得,符水下了肚,眼珠子登时直翻。 不多时,她身上的怪力消失,神情也恢复了平和,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发生什么事了?ginger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金杰松了口气,松开箍着她的手,道:“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你中邪了。” “啊!”金扫扫吓了一跳,脸上有些惊惶,“怎么会这样?!” “别担心。”金杰安慰,“已经没事了。” “你刚才在做什么?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师蓬蓬问。 金扫扫身上既有魔气,定然是接触过魔物。现在她身上的魔气虽然除了,但是源头还没找到,尚不可掉以轻心。 “没做什么啊。”金扫扫摇摇头,“我从漫展回来后,就一直在睡觉。” 金杰也跟着证实,他刚才进来时看到的确实如此。 “是吗?”师蓬蓬总觉得哪里还有些古怪,但一时也说不上来,转头看了看酒店的大床,也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床头的枕头上有一张巴掌大小的卡片,问道,“那是什么?” “啊,这是我在ginger粉丝群里抽的塔罗牌。”金扫扫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说她作为金杰的老粉,加过很多金杰的粉丝群。前阵子有个群里搞活动,一个很活跃的粉丝自称学过塔罗牌占卜,可以给群里的姐妹免费占卜大家跟金杰未来的关系。 那个群的成员大都还是学生,正是爱玩的年纪,对此都很感兴趣,纷纷踊跃支持。 金扫扫见大家都在玩,也跟风抽了一张牌,没想到居然就抽到了一张正位的恋人牌。 一副塔罗牌由二十二张大阿卡那牌和五十六张小阿卡那牌组成。大阿卡那牌也就是主牌,通常是用来解释人生际遇的。 而恋人就是大阿卡那牌中的一张,是代表爱情最好的一张牌。 当时群里的人都很羡慕她,金扫扫也觉得这张牌的意义很好,便跟那个占卜的人买了下来,从此一直随身带着。 说到这,金扫扫有些忐忑,“是不是这张牌有问题?” 师蓬蓬拿起那张牌仔细看了看。 这是一张非常标准的恋人牌,牌的正面描绘着一对男女站在一棵树前,上方是一个背后阳光普照的天使,下面则写着这张牌的名字:the lovers.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牌的本身平平无奇,并没有任何邪异之处。 “不是,牌没有问题。”师蓬蓬道,便要把塔罗牌还给金扫扫,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刚好震了震。 师蓬蓬拿起一看,见是颜京来电,不禁有些意外,但还是按了接听:“哥,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联系你吗?”颜京语气不爽。 “不是这个意思。”师蓬蓬解释道,“只是我现在有事正在忙,要不晚点再联系你?” “不行。”颜京冷哼一声,“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师蓬蓬:? 不是,这人的少爷病怎么越来越重了?虽然他们现在关系缓和了不少,但他的占有欲也不能这么强吧? 师蓬蓬有些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刚遇到了邪魔作祟,正在想办法处理呢。” “邪魔作祟?!”颜京一听,顿时担心起来,“那岂不是很危险!” 师蓬蓬不以为然,“还好吧……” “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太逞强了。”颜京十分霸道地打断,“我不准你以身犯险,你现在在哪里,我去保护你。” “逞强?你保护我?”师蓬蓬眉头凝起,声音骤然一冷,“你是谁?” 真正的颜京,必不可能说出这么自信且没有哔数的话! 恍惚间,她意识到了什么,手上飞快结了一道指诀,往自己的灵台点去。 雾茫茫的迷障霎时消散,神思为之一清。 刚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古怪感觉也一下想通了,师蓬蓬转头看向金扫扫,问道:“你怎么还能看到ginger?” “对哦!”金杰一听,顿时也反应了过来。金扫扫既然已经除了魔,那应该是肉眼凡胎,怎么还能看到他一条魂魄? “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象。”师蓬蓬声音沉下来,“从我们踏进这间房开始,就陷进了它营造的梦境。” “啊?!”金杰一愣,连忙回想方才的一切,却只觉脑中一片混沌,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顿时心惊不已,“怎、怎么会这样?” “不用紧张。”师蓬蓬情绪稳定,空着的那只手一翻,指尖多了一道诛邪符,“一个小小的魇祟罢了。” 魇为噩梦,魇祟顾名思义,乃是以梦境惑人心智的魔物。 这种魔物其实并不难对付,只是因其自身的特性,十分狡猾,常令人防不胜防。 师蓬蓬一开始以为是有人在开坛做法抓捕金杰,随后又被金杰的叫声所误导,以为是金扫扫在作怪,因此一时没太留神。 却不知,从金杰进门的一刻,这魇祟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魇祟制造的梦境无疑是十分逼真的,只可惜还是百密一疏,既不懂师蓬蓬,更不懂颜京。 迷障一旦被勘破,便再构不成威胁。 手上的恋人牌感觉到了危险,疯狂颤动起来,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从牌中溢出,如潮水般扑向师蓬蓬。 师蓬蓬只觉心脏猛然一坠,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惧和悲伤的感觉,她暗暗一惊,骂道,“还敢作乱?!” 当即定住心神,迅速地默完一诀,将手上的符纸贴到恋人牌上。 朱砂亮起,恋人牌中传出“啊”的一声惨叫,那叫声尖锐刺耳,一时像男的,一时又像女的,像是有无数的声线交织在一起。 牌面上的“the lovers”两个单词化作一道黑烟,往房间的窗口逃去。 但哪里还能跑得掉,师蓬蓬随即升起四象符阵,将那团黑烟困在其中,再一收紧,黑烟就缩成了一颗小小的煤球。 魇祟被收服,金杰总算彻底清醒过来,再一细看,金扫扫却还躺在床上,酣然沉睡中。 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醒醒。”师蓬蓬上前摇了摇金扫扫。 金扫扫睁开眼睛,神情一片恍惚:“啊,我这是怎么了?” “你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师蓬蓬拿出朱砂口红,点在她的额间,“现在终于醒了。” 金扫扫愣了一下,好在她这段时间虽然浑浑噩噩,但还没有完全被魇祟吞噬掉神智,过了一会,记忆便慢慢地恢复了。 她告诉师蓬蓬,那张恋人牌确实是在ginger的粉丝群搞占卜活动的时候抽到的。 不过和刚才在梦里说的不同,实际她当时只是觉得好玩,并没有要这张牌。 但就在当天晚上,她居然就神奇地梦到了她和金杰见面,还甜蜜地约了会。那梦境十分真实,金扫扫醒来后甚至还能清晰地记起起梦里所有的细节。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55节 紧接着,那粉丝又私下联系金扫扫,说难得抽到这么好的牌,不如把那张牌寄给金扫扫留个纪念。 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分明处处透着蹊跷。 但当时金扫扫全然沉浸在那美妙的幻梦里,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自从以后,她就经常做到和金杰在一起的梦,并且渐渐地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梦女”,做出了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至于其他的,她却不得而知了。 师蓬蓬抓起那团煤球,跟捏史莱姆似的,用力地搓了一下,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 魇祟哪敢反抗,当即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说魇祟是魔的一种,脱胎于人的噩梦与障念,比一般的精怪更难修成道体。它们的修行之道是通过幻梦混乱人的神智,使人神思不属,从而取代人的思想,直到完全占据人的肉身。 被魇住的人越相信魇祟编织的梦境,魇祟的力量就越强大。 这只魇祟一开始只是想占据金扫扫的肉身,但在金扫扫追金杰的线下的时候,它发现了金杰乃是妖身。如果能吞噬掉金杰的妖力,对魇祟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助益。 只是魇祟本身并不多么强悍,若正面交锋,未必是金杰的对手。比较稳妥的方法是先将他拉入梦中,再进行围剿。 魇祟于是连通了金扫扫和金杰的梦境,并通过金扫扫做梦时所产生的力量,试图将金杰的神魂引过来。 只是没想到,金杰胆子太小,每次都只放过来一个替身。 不过那替身十分逼真,还是实体,对于金扫扫而言,几乎可以说就是在和一个真人约会,她因此更加对自己的梦深信不疑。 魇祟的力量也越来越强,终于让金杰再也难以招架。 师蓬蓬还是有一点想不通。 从刚才听下来,魇祟魇住金扫扫已有数月,金扫扫又对自己的梦这么深信不疑。这种情况下,完全足够魇祟彻底侵蚀她的神思,乃至占据她的肉身了才对。 但直到刚才,金扫扫明显都还保留着自己的大部分意识。 “嘤——”魇祟不甘地低鸣一声,“本来是应该这样的,但是这个女的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每次做梦做到高潮的部分,就会醒过来,真是气死我了。” 师蓬蓬疑惑:“什么高潮?” 魇祟“哼哼”两声,“当然是电视剧都不给播的那种,我对她多好啊,每次都给她安排和ginger的床戏,但是她一接吻就醒,这个没用的东西!!!” “少美化你自己。”师蓬蓬捶了魇祟一下,这东西显然没那么好心,安排这种梦境,八成只是为了让金扫扫更加沉溺其中。 不过,师蓬蓬有些意外地看金扫扫,“你这么纯洁的吗?” 一接吻就醒? “啊,不是这样的。”金扫扫脸色微红,也十分遗憾地狂拍大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ginger的嘴巴特别辣,每次一接吻,都好像啃到老姜一样,一下就把我给辣醒了。” 师蓬蓬:“……” 金杰:“……” 破案了,原来是敏锐的味觉救了小姐姐一命呢。 师蓬蓬拍了拍金扫扫的肩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你的感觉没错,就是啃到姜了。” 金扫扫:? 第49章 蜚短流长 至此, 种种疑问总算都有了答案。 师蓬蓬又问起魇祟的来历,魇祟支支吾吾,却说不清楚。 “还不老实?”她抡起拳头, 跟打地鼠一样, 把煤球捶成了煤饼。 金杰在一旁看得心有余悸,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一开始就光速滑跪,不然怕也要被打成姜饼人。 “呜——”魇祟都哽咽了, 扁扁的煤饼上挤出两滴灰色的水汽, 邪魔落泪不外如是, 道,“我有记忆的时候, 就是在那张牌上了。” 师蓬蓬见它似乎确实不知情, 也只能作罢,但心中却生出了更多的疑忌。 魇祟与人的梦魇共生, 不可能凭空出现。如果这事不是魇祟自身所为, 难道是有人故意地将它炼进了牌里? 她想起方才魇祟想要逃跑时, 从牌里涌出那股极为黑暗的负面情绪, 恐惧、悲伤、贪婪和暴戾混在一起。那种情绪, 绝不是正常情况下所能产生的。 这个魇祟, 怕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师蓬蓬看向金扫扫:“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们的粉丝群?那个给你们做占卜的人现实中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呃, 我成了极端‘梦女’以后, 就被踢出群了。”金扫扫面露尴尬。 至于做占卜那个人,虽然在粉丝群里一直挺活跃,但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的现实生活, 还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好在当时为了寄那张牌,那人和金扫扫私下加了联系方式,现在还在她的列表里。 金扫扫找出和那人的聊天记录给师蓬蓬看。 师蓬蓬粗略地翻了一下, 内容稀松平常,看不出什么问题,不过,她注意到那人的地址。 “她是边南的?” “应该是。”金扫扫查了一下之前的快递记录,确定那张恋人牌是从边南发过来的。 师蓬蓬不禁想起先前许千年被下蛊的事,那些蛊虫就是从麺国逃到边南的诈骗团伙那流出的。害卢曼歌离魂的尚老太也是在微信群被诈骗,买到了往生牌。 这些事件乍看各不相同,但仔细一想,又似乎都有着类似的轨迹。到底仅仅只是巧合,还是当中有什么联系? 师蓬蓬问金扫扫,当时群里有没有别的人收到塔罗牌,如果有,恐怕还有事端。 好在应该是没有。金扫扫说她当时第一次做了梦以后特别兴奋,专门跟其他粉丝分享了这事,也因此得知群里只有她有这个经历,其他人并没有被赠送塔罗牌。 当然,正常情况下也没有人会要一张纸牌。 师蓬蓬闻言,稍稍放下心来。想想也是,魇祟怎么说也是魔物,不是市场里批发的大白菜,不大可能批量发给那么多人。 如果那人是存心搞事的话,那在魔物数量有限的情况下,优先发给金扫扫也就不奇怪了。毕竟金扫扫是早期大粉,比起群里其他人更有影响力,她一出事,显然更容易引发混乱。 师蓬蓬记下那占卜人的id等信息,准备回去上报有关部门查一下。并嘱咐金扫扫先不要找那人对线,免得打草惊蛇。 金扫扫连声答应,其实不用特意交代她也不敢去找对方。要是寻常人就算了,这个人可是会邪术的,万一激怒了对方,还不知会再引来什么事。 事情告一段落,师蓬蓬用一根红线把魇祟栓好,随手扔进包里,便和金杰回漫展场馆去了。 曹音如当真找了个黑色的塑料袋把金杰的本体装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和曹凡真一起找了个角落蹲着等他们。 见他们全须全尾地回来,姐妹俩总算松了口气。待听完事情的因由,又都无语了。 曹音如同情道:“金扫扫好惨啊,风评无辜被害……” “嗯。”师蓬蓬也很唏嘘,好在人没出大事,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现在的骗子真是诡计多端,防不胜防。”曹凡真也听得心惊肉跳,提醒妹妹,“如如,你以后可得多注意点,特别是你加的那些粉丝群,不知道有没有别有用心的人混进去。” “我知道了。”曹音如猛猛点头。 金杰还要参加下午的活动,看着快迟到了,便没再多说,加了师蓬蓬微信后就匆匆和他们告别。临走前还跟曹音如拍了许多合照,又送了她许多亲签小卡。 把曹音如乐得,两只翅膀就没有放下来过。 这边合影的时候,师蓬蓬手机震动起来,拿起一看,却是颜京来电。 “哥,怎么了?” “不是你找我吗?”颜京疑惑。 师蓬蓬看了一下通话记录,才发现她在魇祟的梦境中的时候,当真给颜京拨过电话,不过当时颜京在忙,没有接到。 “啊,是误会。”师蓬蓬连忙解释,把刚才的事情和他说了,末了还感慨,“哥,我跟你说,那个梦境特别逼真,我都以为真是你给我打电话了。嘻嘻,还好那个邪祟不了解你,给你设计的台词破绽太大了,我一听就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你……” 电话那头久久不语。 师蓬蓬感觉不对,默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得太直接了,忙轻咳一声,找补道,“没有说你胆小的意思……” 与此同时,颜京也终于开口了:“你是说,你在魇祟的梦境里梦到我了?” 师蓬蓬:? 颜京语气云淡风轻,像是不经意地一提,“我没理解错的话,这种邪祟制造的梦境里出现的,应该是对你来说比较重要的人吧?” 师蓬蓬:“……” 原来拐弯抹角地说自己重要呢?! 师蓬蓬有些好笑,道:“那当然,我不是早就说了,你是我在全西洛最重要的人。你以前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说着,还特意重读强调,“你我父女之情,日月可鉴!” 颜京:“…………” 谁稀罕这种“重要”啊! 颜京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那你今晚没别的事了吧?” “没有了。”漫展结束后曹凡真和曹音如要回家一趟,所以她们没有约晚饭。师蓬蓬问,“怎么?” “你不是想吃帝王蟹吗?”颜京十分随意地说道,“我上次跟你说的那家专门的店今天刚好到货,你没事的话可以和我去吃。” 这种时候,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去去去。” 颜京没忍住笑了一声,“大馋山猪。” 师蓬蓬毫不在乎,“你请客你说了算,今晚就给你表演一个山猪拱蟹!” 颜京:“……” …… 晚上,师蓬蓬美滋滋地发了条朋友圈。 spp:如果你知道我晚餐吃了什么,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配图是一张帝王蟹的照片。 颜京点了个赞,两分钟后,同一张照片出现在他的朋友圈,文案则是他一贯的高冷风格。 颜京:晚餐。 他平时很少发朋友圈,难得发一条,立刻有许多人点赞。谢坤则、薛成荫、卫驰等同时加了他和师蓬蓬的共同好友还纷纷留言。 卫驰:【颜总晚上跟师小姐一起吃的饭啊?】 谢坤则:【好久不见颜总,找机会再和师小姐来我这吃饭呗,我请客。】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56节 颜京逐一浏览,心中莫名暗爽,正思考要不要随机挑一两条回复,就看到师蓬蓬的回复。 spp:【盗我图?】 颜京:“……” 颜京闭了闭眼,磨着后槽牙正想怎么制裁她,一条新的评论又跳出来。 spp:【算你有眼光!】 颜京不自觉地绷紧唇线,片刻,还是没忍住,勾起了嘴角,回复:【算你会说话。】 想了想,又回了一条:【下回还带你去吃。】 这天上午,师蓬蓬刚到公司,就被谭薇叫到办公室。 谭薇先寒暄了一会,接着询问起师蓬蓬的职业规划。 她说得弯弯绕绕,师蓬蓬听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谭薇是担心她会离职。 电商部这段时间的业绩有目共睹,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谁的功劳。师蓬蓬有了这么一段经历,若这时候出去求职,肯定有许多公司抢着要她。 不过师蓬蓬觉得谭薇的担心属实有点多余了。她刚刚把业绩做起来,正是享受成果的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不可能在这时候离开公司的。 师蓬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谭薇听完放下心来,这才话锋一转,提起真正要谈的事情。 原来这段时间电商部的业绩发展迅猛,已然超过福熹传统的业务份额,并且肉眼可见未来还会持续增长。 谭薇觉得公司现有的模式已经有点跟不太上电商部的发展,有心将电商部独立出来,注册一个新的公司,并由师蓬蓬担任新公司的合伙人和管理,占一半的股份。 师蓬蓬听完有些惊讶,谭薇的规划倒不算太意外,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大方,居然愿意分出一半股份。不过再一细想,也就明白了。 目前电商部的所有资源,真算下来,实际都是师蓬蓬一个人的资源。 猫爪方面就不用说了,现在电商部还有一大部分销量来自许千年的带货。许千年跟福熹签订了长期合作,虽然费用不像助农合作那次那么低,但也给了一个很可观的折扣。 更不用说一些以前拿不下的品类在看到他们的电商成绩后主动找上来要合作。 如果没有师蓬蓬,福熹是不可能拿到这些资源的。所以谭薇一定要把师蓬蓬留住,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让师蓬蓬成为合伙人,一起经营。 师蓬蓬有些犹豫,谭薇也不着急,毕竟是大事,让她思考清楚再给答复。 说完这些,谭薇又告诉师蓬蓬另一个消息,说她已经处理好大客户部的问题,准备开除刘裕广了。 “那真是太好了!”师蓬蓬鼓掌庆贺。 “就知道你肯定高兴。”谭薇笑了笑,踌躇片刻,还是开了口,“对了,你跟猫爪那个颜总……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师蓬蓬感觉她的语气不太对,问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谭薇面色犹豫,斟酌了一会,才委婉地说,“就是听刘裕广说了一些你和他的传言……” 师蓬蓬:? 原来刘裕广自从猫爪的事情之后,一直对师蓬蓬怀恨在心,业绩上压不住她,就在背后造她的黄谣,说她和颜京有不正当关系,靠着颜京利益输送才拿到猫爪那么多资源。 连许千年愿意给猫爪带货都是看的颜京的面子云云。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谣言越传越夸张,后面甚至说颜京打算直接把她弄进猫爪,给她也弄个高管当当。 因此刚才谭薇才旁敲侧击地问师蓬蓬会不会离职,毕竟和猫爪相比,福熹实在太不值一提了。 师蓬蓬听得怒火中烧,难怪此前大客户部的人一直暗戳戳地讽刺她利用外貌上位,原来都是刘裕广在背后搞的鬼。 她看了看谭薇:“你不会也信了他的话吧?” “这……”谭薇有些讪讪,“这是你的私事,我也不好打听太多。” 言下之意,就是半信半疑。 师蓬蓬不禁有些气恼,谭薇作为公司老板,居然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吗?就算不了解她,难道还不了解刘裕广? 回了工位,师蓬蓬问其他人有没有听过这件事,结果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那怎么没人跟我说?”师蓬蓬凝眉,她自觉和这些同事关系还算不错吧? 几个同事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讪讪地开口:“我们不是想着,万一是真的呢……” 师蓬蓬:“……?” 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怎么回事,这种下作的谣言,起码求证一下吧? 这时手机刚好震了震,却是颜京发来信息。 颜京:【在?】 spp:【哥qaq】 颜京:【怎么了?】 spp:【啊啊啊,我刚刚知道,我们公司那个垃圾人刘裕广,居然一直在外面造我和你的谣!!】 颜京:【?】 颜京:【他说什么了?】 spp:【说我和你有不正当关系!!!】 颜京:【哦】 他的反应过于平淡,师蓬蓬有些意外。 spp:【你不生气吗?】 颜京:【还好吧,一点小事而已。】 师蓬蓬:“……?” 这小心眼子,心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阔了? 第50章 蜚短流长 师蓬蓬看着颜京的回复, 认真思考要不要给他算上一卦。 感觉这小子最近很不正常啊。 正想着,对面又发来信息。 颜京:【我晚上不用加班,要不要一起吃饭?】 spp:【不了, 我要去找姓刘的算账!】 颜京:【比如?】 spp:【还没想好, 先和他讲讲道理吧。拳头.jpg】 颜京:【那我跟你一起去。】 师蓬蓬:? 他好热心。 spp:【……不用了吧?】 spp:【你放心,我不会违法犯罪的。】 spp:【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专业第一门课程就是刑法, 包守法的。墨镜.jpg】 颜京:【……】 颜京:【没有不放心你, 只是想跟去看看, 你不是说他造谣的是你和我吗?】 颜京:【当事人参加庭审天经地义。】 师蓬蓬:“……” 前面不还说不生气吗?好善变的一个男人! spp:【那好吧。】 师蓬蓬刚才第一时间就要找刘裕广理论,但她和刘裕广的微信已经互相拉黑。打了电话过去, 刘裕广刚听她提起谣言的事情, 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把师蓬蓬气得够呛。 师蓬蓬以前考虑到公司内部的关系, 加上自己手头的工作也忙, 不想在不重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因此一直懒得搭理刘裕广。 但这次刘裕广触到了她的底线, 而且造成的影响不小, 她不能再置之不理。 她在公司找不到刘裕广, 找同事打听了一下, 才知道刘裕广大约是知道自己在福熹待不久了, 这段时间都没有来上班,明面上说是出外勤,实际应该是在忙自己的事。 如此一来, 要堵到他还真有点不容易。 后面还是一个原来给大客户部处理行政事务的女同事偷偷告诉师蓬蓬,说刘裕广最近经常出入一个酒吧,还在那交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这女同事在部门内没什么地位, 经常被刘裕广压榨,有时半夜三更还被叫起来加班,怨气很大,吐槽起刘裕广来滔滔不绝,顺带把他的八卦一起爆了。 说她有次去给刘裕广送文件,刚好碰到他和女朋友在一起,见他被迷得那叫一个神魂颠倒,那女朋友玩他就跟玩狗一样。 也是一物降一物,刘裕广平时一个精明得不得了的抠搜男人,对女朋友简直是言听计从,花钱如流水。 “他也真是好意思,把酒吧里的消费全拿公司来报销了,让我给他填招待费。”女同事翻了个白眼,“我一开始都有点怀疑他女朋友是那酒吧的酒托,不过看过她本人以后,又感觉应该不是。” “哦?”师蓬蓬好奇,“为什么?” “你是不知道,他女朋友真的很漂亮,别说男人,我当时看到她都移不开眼,而且看起来就很会拿捏人。”女同事回想了一下,得出结论,“我觉得,以她的条件,如果想赚钱,根本没必要做酒托。” “是吗?”师蓬蓬表示怀疑,“可是真有本事的话,怎么会看上刘裕广这种东西?” “……”女同事一时竟无法反驳,想了想,悻悻道,“哎,刘经理那么会哄人,有人就吃这一套呢,而且他也算有点小钱。” 师蓬蓬笑了笑,没再争辩,转而请女同事再帮忙打探一下刘裕广今天的去处。 女同事见刘裕广反正要被开除了,没了顾忌,便以送文件的理由问了一下,得知刘裕广今晚果然又去那家酒吧。 …… 到了下班时间,师蓬蓬收拾好东西,和两个要好的同事一起下楼,刚走出公司所在的大楼门口,就听到颜京的声音。 “蓬蓬,这里。” 师蓬蓬转头,见颜京的车停在路边,他站在车旁,正朝她挥手。 “哥。”师蓬蓬有些意外,“不是跟你说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吗?” “顺路。”颜京轻描淡写,款步走到面前,十分顺手地接过她手上的包,“走吧。”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57节 同行的两个同事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人没忍住八卦之心,小声问道:“蓬蓬,你男朋友啊?” “不是。”师蓬蓬摆手,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就是颜京啦。” “?”两位同事没想到他就是谣言中的男主角,一时都愣了一下,视线在师蓬蓬和颜京两人身上来回移动,八卦得很明显。 师蓬蓬大致也能猜到她们在想什么,大大方方地说:“我跟他不是刘裕广传的那样,但我们确实是好朋友啦。” “哦哦。”两位同事恍然回神。前头说话那位点点头,“我懂我懂,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才是爱情。你们一看就清清白白的,怎么可能是刘经理说的那样。等明天回公司,我一定给你澄清。” 一旁的颜京突然冷哼一声,臭着脸道:“你也太热心了吧?” “还好还好。”那同事被猫爪的大总裁夸奖,还有点不好意思,客气道,“举手之劳而已。” 颜京:“……” 师蓬蓬和颜京根据女同事提供的情报,来到市中心的一个酒吧。 这酒吧在本地非常有名,已经开了有十几年,中间还翻新过一次,面积很大。除了巨大的开放舞池,还有许多卡座和包厢。 才刚下班的时间,酒吧里已经有不少人。 颜京看了一下场地,道:“看起来不太好找。” “嗯。”师蓬蓬也感觉有点麻烦,不过,她很快就有了主意,“去吧台问一下。” 同事说过刘裕广是这家酒吧的常客,按理说应该和酒保认识。 两人到了吧台边,随便点了两杯喝的,然后询问酒保。酒保果然认识刘裕广,不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谨慎地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他的助理。”师蓬蓬笑容甜美,“来给他送文件的。” “哦,早说嘛。”酒保恍然大悟,显然刘裕广不是第一次让人来酒吧给他送东西了,他没有丝毫怀疑,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颜京,“那他是……” “他是我男朋友。”师蓬蓬面不改色,剧本信手拈来,“他这人心眼子特别小,听我说要来酒吧,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来。” “哈哈,明白了。”酒保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便没再追问,把话题转回刘裕广身上,“刘哥平时都是我们老板亲自招待的,具体什么时间来我也不清楚。你们不赶时间的话,就坐这等一会呗。” “也行。”师蓬蓬笑容不变,转头问颜京,“那我们再叫点吃的?” 刚好颜京也徐徐看过来:“你平时就是这么宣传我的?” 咦,好像又被发现了。师蓬蓬憋住笑,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说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迅速起身跑路,“我去一下洗手间。” 颜京:“……” 酒保把调好的酒递给他:“哥们,放宽心,我们这是正经地方,不用看那么紧的。” “呵,我才不在乎。”颜京一如既往的高冷,喝了一口酒,忽然问道,“你说,我跟她看起来是不是很登对?” 酒保:? 哥们,这么不在乎的吗? …… 师蓬蓬从洗手间出来,刚要回吧台,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一条隐秘的走廊,看样子应该是通往办公区的。 她想起酒保的话,脚下当即一拐,走了过去。 刘裕广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酒吧老板却每次都亲自接待,很有可能他并不是单纯来消费的,而是有什么事在谈。这样的话,他就不一定只出现在酒吧里,也有可能在办公区。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装潢颇豪华的接待室,师蓬蓬刚走到门边,就听到刘裕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接待室里,刘裕广正口沫横飞地在和酒吧的老板林庆大讲他的商业计划。 自从猫爪的受贿事件爆出来后,刘裕广在福熹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知道谭薇有心清退自己,他早早就开始谋划退路,他以前就不服谭薇,觉得她能做的,他也能做。干脆在外注册了一家公司,准备和福熹打对台。 不过和福熹不一样,刘裕广不屑做那些低利润的土特产生意,只专攻酒品等高利润产品。凭着这些年攒下的人脉,他已经顺利拿到了几个酒品类的代理权,眼下正想办法打开销路。 林庆不仅是酒吧老板,手上还有几家承接宴会的公司,背地里更认识不少人物,如果能够拿下他,对刘裕广的新公司无疑是一个极为有力的跳板。 为此刘裕广这个月几乎天天都到这家酒吧报到,光是酒钱就搭进去一大笔,虽然以招待费的名义在福熹报掉了一些,但是自己也出了不少血,肉疼得不行。 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刘裕广这段时间在酒吧里交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他女朋友原在酒吧里就很有名,因为长得漂亮又会说话,不知多少人为她神魂颠倒,苦苦追求,没想到最后居然被刘裕广拿下了,刘裕广因此受到很多人的艳羡。 交了女朋友后,刘裕广的事业也变得顺利起来,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可能是受了女朋友的影响,他越发地能说会道,总算是哄住了林庆,让林庆答应和他签订一个长期合作合同。 但刘裕广还觉得不够,想再加把劲,让林庆把合作金额再翻一番,因此今晚又和林庆约了饭局,酒足饭饱后回到酒吧,准备开几瓶酒把林庆喝趴下。 刘裕广讲得极具煽动力,林庆果然被说服,眼看就要点头了,这时忽然有人敲了敲接待室的门。 刘裕广的演讲被打断,眉头皱了起来:“谁?” “是我,刘经理。”师蓬蓬推门进来,“总算找到你了。” 刘裕广脸色一变:“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和你讲道理。”师蓬蓬笑容核善,“你在外面造了我那么多谣言,给我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我希望你发一个正式的澄清声明,并向我道歉。” 刘裕广暗道一声不妙,林庆就在旁边坐着,他可不能让师蓬蓬乱说下去,不然一个搞不好,今天的合作都可能鸡飞蛋打。当即和颜悦色地说:“蓬蓬,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你看这里也不是很方便,我们出去说吧。” 说着就要去拉师蓬蓬的手,想把她强行带离这里。但还没碰到她的衣服,眼前蓦地一花,师蓬蓬极快地一个闪身,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一个用力将他的手臂反剪到身后,顺势还踢了他的膝弯一脚,“少动手动脚哦!” 刘裕广只听关节“咔啦”声响,痛得大叫出声,再听到师蓬蓬的话,一时:“……” 到底是谁在动手动脚啊?! 一旁的林庆不知缘由,本只是狐疑地看着,见状赶紧出声劝阻:“这位美女,有话请好好说,不要在我这里动手。” “我这不是在好好说吗?”师蓬蓬疑惑,“我们现在不和谐吗?” 林庆看看师蓬蓬,再看看在她手里动弹不得的刘裕广,一时竟无言以对。 “师蓬蓬,你不要太过分了!”刘裕广被这么按在地上,只觉面子尽失,也顾不得装儒雅了,骂道,“你说什么我造你谣,你有证据吗?” 师蓬蓬声音发冷:“你不承认?” “呵呵,没影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刘裕广振振有词,“再说了,公司谁不知道你和姓颜的私下那点关系,你怎么知道不是别人说的呢?有本事,你就拿出证据来。” 他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知道谣言这种事,很难追溯到源头,只要他咬死不认,料师蓬蓬也不能怎么样。 果然,师蓬蓬面露苦恼:“确实是有点难办。” 刘裕广暗自松了口气,不无得意地说:“知道就好,识相的话就赶紧走……” 师蓬蓬接着说:“你做这么多缺德事,不怕晚上噩梦吗?” 刘裕广大言不惭:“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那就好。”师蓬蓬点点头,肩上背的帆布包突然掉到地上,一颗用红线绑住的小煤球从袋子里“骨碌碌”地滚出来,正是她在漫展上收的魇祟。 因时间匆忙,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东西寄回学校,放家里又怕被它跑了,因此一直随身带着。 “啊,不小心掉了。”师蓬蓬一脸惊讶,一着急还踢了一脚,那小煤球就滚到刘裕广的面前,红线刚好松了一松。 小煤球发出“咿咿”的叫声:“你刚刚说,你不会做噩梦?” 刘裕广一愣:“你是什么东西?” 小煤球:“咿呀,你的梦魇来啦。” 刘裕广:? 第51章 蜚短流长 师蓬蓬虽然专业突出, 但从来只用来对付鬼魅,从不屑对普通人动手。 奈何刘裕广这种人,比一些妖魔鬼怪都恶心人。 她其实已经从同事的聊天记录里收集到了刘裕广造谣的证据, 一开始也确实是准备和他好好讲道理的。 不过眼下看来, 有些人光靠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那她心情不好,没留神掉点东西也是情有可原的。 五分钟后, 刘裕广一头冷汗, 脸色青白, 闭着眼睛一边疯狂挥舞手脚一边惊恐大叫:“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师蓬蓬瞥了眼地上的小煤球:“他做什么噩梦了?” “阿弥陀佛。”小煤球如数家珍, “鞭打、电击、挖肾、活埋、拔舌……” 师蓬蓬光是听着就有点不适了, 皱眉道:“你会的花样还挺多?” “这就是天赋吧。”小煤球语气还挺骄傲,“这些技术好像生来就在我的记忆里, 我很容易就能激发那种情绪。” “行了。”师蓬蓬打断它, 红绳一收, 将它提回手中, 施施然道, “你这小魔, 差点就让你逃了, 还好我发现及时, 把你抓捕回来。” 魇祟:“……” 这位大师,做事要不要这么严谨啊?这就把锅都推给它了。 师蓬蓬上前按住刘裕广的一处穴位,稍一用力, 他顿时“啊”的惨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但仍是骇异万分, 不安地看着师蓬蓬,不断哀求:“蓬蓬,我不敢了。你要我说什么都行,我认,我什么都认!” “少装得那么委屈。”师蓬蓬冷声道,“你承认你造我和颜京的谣了?” “什、什么造谣,我可没有造谣。”刘裕广哆嗦着说,“我、我亲眼看到你们两个去开房的。” “?”师蓬蓬没想到刘裕广还敢睁眼说瞎话,气急之余,又隐隐感觉不太对,道,“你再说一遍。” 刘裕广神色更加惶恐,但还是“呵呵”两声:“你是什么货、货色,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靠着勾引颜京,你能拿到猫爪的资源?” “嘴还这么硬?”师蓬蓬看向小煤球,“看起来你好像不太行啊?” “不应该啊!”小煤球感觉业务能力受到了怀疑,急得连声辩解,“做了那种梦,正常人一年半载都走不出心理阴影。我看他也不像什么硬汉,梦里都吓得失禁了!” 师蓬蓬:“那他怎么还能坚持造谣?” “我觉得就是他天生人品不好。”小煤球想了一下,说道,“他的梦里除了我编造的部分,其余也充满了谎言和妄想。” “他人品是很差没错……”师蓬蓬沉吟,但是刘裕广说谎一向是有目的的,是为了得到好处,更多时候更像是某种被称为“圆滑”的手段。 一个圆滑的人,是绝不会在这种明显对他不利的情况下还坚持嘴贱的,除非…… 小煤球在一旁悻悻补刀,“我觉得,说谎已经成了他的生理本能,他就是一个说不了真话的人!” “嗯?”师蓬蓬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刘裕广是真的“说不了”真话呢? 她掐了道诀,按在刘裕广的脉搏上,少顷,就见他的眼珠里浮现出数道细细的红血丝,灵台处还有淡淡的眚气萦绕。 “入祟之兆。”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58节 师蓬蓬化了一道符,暂时清去他灵台间的眚气,问道:“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刘裕广脸上明显有些慌张,用力点头,开口说的却是:“没、没有,我身边一切都很好,你不要乱说……” 看样子,他果然很难说出什么实话。 师蓬蓬转而去问旁边的林庆,刘裕广这段时间一直往这间酒吧跑,老板说不定知道一些。 “没什么怪事啊。”林庆说道,“喜事倒是有一庄,他把我们店里最漂亮的一个女客人小兔给追到了。” 说着还感慨,“你是不知道,小兔可是我们店的活广告,多少男客人都是冲着她来的。不过小兔这人吧,空有一张脸,看男人的眼光可不太行,那些有钱的有颜的一个都看不上,就喜欢满嘴花言巧语,整天吹牛逼的,那种男的哪里靠得住,这不隔一阵就换一个男朋友,把自己名声也给搞烂了……” 师蓬蓬心中一动,问道:“你知道她现在哪里吗?” “她就在酒吧里啊。”林庆道,“刚才我们一块吃完饭回来,我跟小刘要谈公事,她不感兴趣,自己跑外头里玩去了。” 师蓬蓬一听,暗道一声“不好”,她那顶级鱼饵一样的假男友还在吧台那呢。 她当下顾不得再管刘裕广,一脚把人踢开,快步出了接待室。 接待室的门晃晃悠悠地关上,刘裕广和林庆两人也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互相看看。 “发生什么事了?”林庆有些糊涂,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但脑袋迷迷糊糊的,一时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再看周围,空空如也,刚才进来和刘裕广算账的女孩已经不见了,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难道这也是一场梦? 刘裕广面目狰狞,额头上的冷汗还没干透,作为被魇的主体对象,他对梦中发生的一切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在梦里,师蓬蓬问他最近有没有遇到怪事,他说没有,但其实并不是真的没有,而是因为,他在梦里,竟也说不出真话了。 刘裕广一向油滑,平日里巧言令色习以为常,从不以为耻,还觉得是自己的本事。 但最近,他发现说谎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有时明明只是想正常说句话,但一张口,情不自禁就开始添油加醋,歪曲事实。 注意到这一点后,刘裕广有意识地想要克制一点,但他渐渐发现,似乎他越想要克制,情况就越失控。 只是他本来生活里就是油腔滑调没几句真话,尤其对着合作的客户,更是一向吹得天花乱坠,因此还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甚至因为他比以前更会吹嘘吹捧,反而还拿下了更多的客户,连很难搞的林庆都被他说动了。 但刘裕广心中一直隐隐不安,毕竟,“很会说谎”跟“只会说谎”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直到刚才,师蓬蓬在梦中点破,他才恍然惊觉,自己恐怕是遇到了什么东西。 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真正令他感到胆寒的,是他在梦里经受的种种折磨,那些酷刑残忍且逼真,就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光是回想,刘裕广就一阵头晕目眩,终于没忍住,“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刘老弟,你没事吧?”林庆想去扶他一把,但看到一地恶臭熏天的秽物,又嫌弃地停下了脚步,开门喊人过来清理。 林庆的老婆正在隔壁看账,听到动静忙过来看情况,一进门吓了一跳:“怎么搞成这样?” 她比林庆心软些,没等员工过来,自己上前拉刘裕广,“需不需要给你送医院去?” “不、不用,谢谢嫂子。”刘裕广摆摆手,到了这时候,他还惦记着跟林庆的合作,想着得赶紧把合同签下来,便讨好地说,“都说嫂子以前是坐台,我看一点都不像,嫂子贤惠着呢……” 林庆和他老婆的脸色瞬间一沉,尤其是他老婆,一把甩开刘裕广:“你说什么?” 刘裕广话一出口就知要糟,连忙找补:“不、不是我说的,都是外面在传。” “是吗?”林庆老婆管着这么大一摊夜场生意,岂是好糊弄的,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是谁在传?” 林庆更是咬牙切齿,他早知刘裕广这人嘴巴不干不净,但以前都是说别人,他只当听个乐,有时还一起开黄腔。哪曾想,刘裕广竟然胆大到当面说他老婆。一把抓住刘裕广的衣领:“还有什么,再说说看。” “不、不是……”刘裕广欲哭无泪,他平日造谣惯了,这种话都是张口就来,现在要他说源头,哪里说得出来。 “啪——”林庆老婆上前就是一个耳光。 …… 吧台。 颜京点了几盘小食,正等师蓬蓬回来。忽然有道甜腻的声音凑近:“帅哥,一个人吗?” 颜京抬头,见到一个长得极为美丽的女子,她的脸盘尖细,皮肤尤其白皙,直如凝脂一般,一双狭长的眼睛莹润如水,透着妩媚的风情。身段更是窈窕,穿着一条贴身的连衣裙,展示出十二分的柔美。 颜京只瞥了一眼,神色淡漠:“什么事?” 女子一手支在吧台上托着下巴,身体微微前倾,暧昧的眼神里充满暗示,拖长腔调说道:“你——能不能请我喝杯酒?” 颜京莫名其妙:“你自己没钱吗?” 女子:“……” 这男穿的看起来也不便宜,这么抠的吗? 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相貌! 刚好酒保招待完别的客人回来,见到女子“咦”了一声:“小兔来啦。” 转头和颜京说,“你们不是找刘哥吗?她就是刘哥的女朋友小兔,刘哥整天和她黏在一起,她来了,刘哥肯定也来了。” 颜京有些意外,单从外形来说,这女子实在不像能看上刘裕广的,但他对别人的私事一向不感兴趣,只是脸色缓和了一些,道:“想喝什么,你自己点。” “原来是找刘裕广的啊?”小兔朝着酒保比了个照例的手势,眼睛却没从颜京身上离开,“有什么事呀?和我说说。” “只是一点小事。”颜京不欲多说,含糊过去,“他在哪里?” “帅哥好高冷啊。”小兔神色有点委屈,小腿往前探出一点,高跟鞋的鞋尖往他腿上蹭,“你不说事情,我怎么告诉你……” 颜京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一个侧身避开了,冷声警告:“请不要用鞋子踩别人的裤子。” 小兔:“……” 好不解风情一男的! 她嘴角微抽,复而轻笑一声,“人家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干嘛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时酒保调好了酒递过来,见状露出个见怪不要怪的笑:“怎么,小兔,要和刘哥分手了?” 小兔光顾他们酒吧的时间其实不算长,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但已经换了不下十个男朋友。 “怎么,不行吗?”小兔娇嗔,端起酒喝了一口作势敬颜京,“你听到啦,我就要没有男朋友了。” “关我什么事?”颜京皱眉,想了想,又略带得意地补充,“我有女朋友。” “……” “原来是这样……”小兔恍然大悟,但并不退缩,反而更加感兴趣,一双水漉漉的眼睛轻轻扇动,“帅哥,我想你女朋友不会看那么紧,连朋友都不让你交吧?” 颜京神色不悦,刚想发作,一只手搭到他的肩上,将他按住。 “会的哦。”师蓬蓬看着小兔,一副正宫姿态,“我对他看得很紧的,在外面,我都不让他和你这样的人说话的。” 小兔:“……” 颜京也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压下嘴角的上扬,接着才十分矜持地开口:“听到没,她管我管得很严的。” 师蓬蓬:? 他在高兴什么啊? 以及,她原话不是这样的吧? 第52章 蜚短流长 小兔的视线饶有兴趣地在颜京和师蓬蓬身上来回移动, 片刻后抿了抿唇,无辜地说:“我只是想和他聊聊天,这也不让嘛?” 师蓬蓬略作思索, 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行。” 颜京脸色顿时一臭, 刚要开口,就见她看着小兔,笑眯眯地续道, “但你得和我单挑。” 颜京:? 小兔:?? 本来在旁边洗杯子的酒保果断关掉水龙头, 不动声色地往这边挪了一点, 竖起耳朵。 小兔眨眨眼睛,一脸迷惑:“你是在说笑吧?” “哈哈, 是开玩笑的。唉, 没办法,他太让人不省心了。”师蓬蓬也很苦恼的样子, “老是有人想在我手上把他抢走, 所以我决定, 想接近他的人, 都得先过我这关。” 颜京听前面还有些奇怪, 听到后面就反应过来了, 难怪这小神婆突然那么明目张胆地“管”起他来呢, 敢情是这小兔有问题。 心里刚升起的那点窃喜一下烟消云散, 颜京的脸色更臭,看小兔越发地不顺眼,没好气道:“没错, 她就是这么霸道,我什么都听她的。不管你想做什么,先经过她的同意再说吧。” 小兔:“……” 好没骨气的一个男人! 不过, 她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每个男人在女朋友面前都是这么听话的,就算是在酒吧里,也个个都是好男人。”小兔意味深长地说,看向师蓬蓬,“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过你这关呢?”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师蓬蓬一脸友善,“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好好地讲一下道理吧。” 小兔:“……?” 她看起来好礼貌,这是面对第三者该有的态度吗? 酒保适时插入,热心地说:“你们要谈事情吗?我可以给你们开个包厢。放心,我们这隔音效果很好的。” “不了。”师蓬蓬婉拒,“我肺活量大,喜欢在开阔的地方说话。” 酒保:“……” 小兔古怪地打量着师蓬蓬,疑心这女孩是想把她骗到外面去动手,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幼稚了。有心拈花惹草的男人不会因此而却步,相反,只会觉得她是个无理取闹的泼妇罢了。 当然,就是真动手,她也不怕。 “那好吧。”小兔婀娜地起身,朝颜京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为了和你说句话,可真是不容易哦。” “呵。”颜京不为所动,只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招惹她,她的道理很大的。” 小兔:? …… 小兔是酒吧常客,熟门熟路地带着师蓬蓬和颜京到了酒吧后面一条黑暗无人的小巷子里, “就这里吧。”小兔停下脚步,“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来这里。” “那就好。”师蓬蓬四处张望,“应该没监控吧?”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59节 小兔见她这么谨慎,越发笃定她是要动手了,说不定已经偷偷叫了帮手过来。 可惜,这位正宫这次注定要踢到铁板了。她想在无人的地方教训小兔,小兔刚好也是这么想的。 思及此,小兔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容:“没有的哦,小姐姐……” 说话间,她的眼睛泛出淡淡的红光,像盯猎物一样紧紧地盯着颜京,声音也变得贪婪起来,“你放心,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的。” “那就好。”师蓬蓬点点头,手掌一翻,指尖多了一道黄符,“单挑。” 小兔一愣。 小兔吃惊:“你是法师?!!!” “好眼力!”师蓬蓬对她的智慧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手上动作一刻不停,瞬息间掐完了一道指诀,“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是什么。” 强悍的符法如惊雷降落,只一招,小兔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惊骇地转身就要逃跑,但立时有两道符出现在另一侧,符法交织成网,拦住她的去路。 “大师,我错了!”小兔果断滑跪,双手合十对着师蓬蓬一通鞠躬,“我不该抢你的男朋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但我一直老实做妖,从来没有害过人,求求你放我一马吧!” 师蓬蓬听笑了:“老实做妖?没害过人?” 小兔默了一下,加了一点限定条件:“没有害过老实人!” 师蓬蓬见她还算识趣,妖力也不强大,便撤了一道符法,问道:“你是什么根脚?” 小兔感觉加诸在身上的符法稍减,暗暗松了口气,也不敢隐瞒,说道:“回大师,小的乃是讹兽。” 说罢一低头,化出原型。只见它还是保持着那张姣好的人脸,只是多了一对长长的兔耳,身体则成了猫科动物的模样。虽然化了兽形,但体态依然优美,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柔美的吸引力。 师蓬蓬早有预料,并不奇怪。 所谓讹兽,兽如其名,乃是一种能说会道,擅长骗人的妖兽。古书记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 讹兽以讹为术,也以谎言为食,因此喜欢出入龙蛇混杂,谣言遍生之地。中了讹兽祟术的人,也会渐渐地说不出真话。 小兔自称她来自边南,原生活在深山之中。一日有修士进山抓妖,将它逮住带了出来。好在小兔机灵,途中找机会逃走了,从此一直在人类社会里流连,辗转来了西洛。 这大城市里人多,谎言也多,小兔在这里过得十分滋润,便干脆定居下来。后来更是寻到了酒吧这种是非之地,凭着出色的容貌和天生的巧言,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成了许多人趋之若鹜的交际花。 不过虽然追求者众多,小兔却只喜欢那些满口谎话的渣男和夸夸其谈的装逼男。酒吧的人都以为她眼光不好,作风不正,实际上,她真正要的,正是那些人的虚伪和妄念。 反而正派的老实人,对她来说毫无作用,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所以她才敢说,自己从来没有害过老实人。 小兔在这个酒吧出入短短数月,就换了十几个男朋友。最近的一个,便是刘裕广。 “这个男的又装又油,张口不是吹嘘他的事业,就是造女人的黄谣,我一下子就看中了他。”小兔舔了舔嘴角,“他也没让我失望,让我好好地饱餐了一顿……” 刘裕广深陷小兔的温柔乡,却不知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中了讹兽的祟术。他造的谣越多,入祟就越深,而入祟越深,反过来也会让他越来越说不出真话。直到他神思彻底错乱,再也无法分辨真言和假意。 另外,中了祟术的人,还会得到一部分讹兽天生擅欺的特性,说出的谎话更有煽动性。 这也是为什么,谭薇和福熹的其他同事明明都和师蓬蓬的关系不错,也知道她的为人,但在听到刘裕广造的谣后,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到了影响。 想来谭薇这个做老板的心性还是坚定一些,到底还是去找了师蓬蓬求证,不然这谣言还不知要传多久。 “事情就是这样子的。”小兔低眉顺眼地垂手立着,余光偷偷观察师蓬蓬的反应,辩解道,“我觉得严格来说,我还算是为民除害了。” 师蓬蓬兀自沉思,不置可否。 小兔见状,自以为抓住了她的心思,视线移到颜京身上,吹捧道,“说起来,还是大师眼光好,交的男朋友对你一心一意……” “你话太多了。”颜京脸色有些不自然。 师蓬蓬却没当回事,好笑道:“行了,别拍马屁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吗?”小兔不太相信,眨眨眼道,“可是他刚才都没正眼看过我……” 师蓬蓬沉吟:“有没有可能,他只是单纯的看不起人?” 小兔:“……” “?”颜京徐徐转头看过来,冷笑,“你倒是了解我。” 师蓬蓬憋住笑,假装没听到,继续问小兔:“你刚才说,你是被人从山里抓出来的?” “是。”小兔点头。 “不可能吧。”师蓬蓬眼睛微微眯起,面露怀疑,“你是不是说谎骗我?” “小的不敢。”小兔连忙辩解,伸出右边的胳膊,露出上面一个伤口,“大师你看,这就是我上次被抓时留下的。那人用的是一把雷击木做的剑,我没留神被砍了一剑,就成这样了。” 师蓬蓬看了一下,见那伤口呈黑色,确是法器所留。不由暗暗嘀咕,“奇怪。” 一般来说,修士是不能进山抓妖的,因为山里本就是精怪的地盘。 人妖分立,各自划地而居。从来只有山里的精怪跑到人类社会作乱,有关部门才会出手抓拿处置。甚至大部分时候,只要精怪遵纪守法,修士遇到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主动跑到山里去抓妖,无疑是非常不合理也不合规的。 师蓬蓬感觉事有蹊跷,但小兔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一时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暂且按下,先处理眼前的事。 首先是小兔施下的祟术,需要一一解除。小兔列了一份名单,上面十几个名字,全是这酒吧里风评最差的渣男。 这些男的这段时间或多或少都察觉到自己出了问题,但要么已经入祟太深,神思错乱。要么因造谣扯谎太过,惹得天怒人怨。稍微有点脑子的,要么去了精神科,要么去了青莲观。 名单列到一半,酒吧的后门忽然被打开,小兔忙隐到阴影里。 “滚,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两个保安用力把一个熟悉的人推出来,随即重新关上门。 那人满身呕吐的秽物,头晕眼花地转了一圈,好不容易站定,就和师蓬蓬对上视线。 师蓬蓬露出微笑,礼貌打招呼:“刘经理,这么巧,又见面了。” 刘裕广一看到她,立刻想起梦里经历的一切,牙关不自觉地打颤:“你、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女朋友的头从阴影处探出来,温柔地问:“刘哥,你怎么搞成这样啊?” “小、小兔,救救……”刘裕广连忙想向她求助,待定睛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只见她的脸还是以前的脸,但她的身体,却赫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野兽。 “你你……我……”刘裕广哆嗦得语不成调,再也撑不住,眼睛一翻昏倒过去。 “没用的男人!”小兔骂了一声,无辜地看师蓬蓬,“大师,这可不赖我啊,是他自己胆子太小了。” 师蓬蓬不置可否,上前探了一下刘裕广的灵台,开始为他解祟。 颜京十分不爽:“这种人还管他做什么。” “不管不行啊。”师蓬蓬皱了皱鼻子,刘裕广虽然人品堪忧,但就跟凡人犯法需由法律裁决一样,妖邪作祟,玄门也有相应的处理法则。 再者,刘裕广入祟所贻害的也不单他自己,如不及时处理,还会危及他人。 见颜京还是一脸的不痛快,师蓬蓬想了一下,道,“要不等会我给你把风,你揍他几拳?” 颜京:“……” 他倒也没那么幼稚,再说了,揍这东西,他还嫌脏了手。这时手机震了震,他看了一眼,见是工作信息,便走到一旁处理去了。 师蓬蓬给刘裕广除了祟,小兔也列好了名单。师蓬蓬扫了一眼单上的名字,问道:“都写全了吗?有没有漏的?” “还有一个,但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小兔道。 师蓬蓬:“谁?” “哈哈,就、就你朋友啦……”小兔干笑,目光觑向颜京,心虚道,“刚才我见他一直不上钩,一时着急,就在他的酒里加了一点我的血,算算时间,现在应该起作用了。” 小兔既是妖兽,又长期混迹酒吧,早就把夜场的那些小手段都学到了手,刚才趁着给颜京敬酒的时候施了个障眼法,将她的一滴血挤进了他的酒里。 讹兽的血肉比祟术更强,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起效。 “他这么不小心的吗?”师蓬蓬有些意外,这小子的防备心一向很强,按说不应该啊。 “他前面是一直挺谨慎的。”小兔说道,“后面你一来,我看他好像很紧张,就喝了一口。” 师蓬蓬:“……?” 她有这么可怕吗? 刚好颜京处理完工作回来,问道:“搞完了?” “差不多了,不过你……”师蓬蓬说到一半,突然灵光一闪,忙收住了话尾。 颜京:“怎么?” 师蓬蓬看着他,这人还是一副拽拽的少爷嘴脸,说话也不好听。不知趁着他中了讹兽的妖法,能不能骗他说点好话? 她很快有了主意,心里叉腰狂笑,猛猛赞美自己真是个天才。面上仍是波澜不惊,若无其事地问:“哥,你平时说不说谎的啊?” “你这什么话?”颜京轻嗤一声,摆出一贯的高贵矜持,“我怎么会说谎!” 师蓬蓬:! 很好,开始说谎了。 她眼睛弯弯,故作不经意地随口一提:“那你觉得我性格好吗?” “?”颜京神情微微一僵,犹豫了一下,才嫌弃地开口,“当然不好,你多恶劣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师蓬蓬:? 这狗东西,怎么还是平时那副死德性?! 她差点就要撸起袖子和他讲讲道理,但立刻又反应过来,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讹兽的血确实已经起作用了,这小子现在就是口不对心,但对她说的话,却还是和平时一样…… 该不会他平时就……? 师蓬蓬陷入深思。 师蓬蓬大为惊奇,琢磨了一下,挑了个更直白的问题:“那你觉得我可爱吗?” 颜京越发莫名,觉得她问题突然变得好多,还都那么奇怪,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当然不……” 话到一半,陡然刹住。到底是被阴物坑害过的,他迅速地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眼旁边的小兔,果然见那讹兽一脸的玩味。 颜京:!! 师蓬蓬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感慨道:“哥,你的嘴……是这个!” 说着,竖起个大拇指。 颜京:“……”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60节 第53章 蜚短流长 颜京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猫爪副总裁的人, 心理素质一流,见状脸色都不带变的,余光瞥着小兔, 轻嗤:“呵, 她的祟术也就那样吧,不一定有用。” 小兔的专业受到质疑,也不气恼, 反而得意地和师蓬蓬蛐蛐:“大师, 你看, 他又说谎了。” 颜京:“……” 这讹兽果然很会诡辩! “好啦。”师蓬蓬适时打断,努力绷住表情朝他招招手, “过来, 我给你解祟。” 眼前的少女要笑不笑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可恶。颜京板着脸上前, 很顺手地揉乱她的头发:“难怪鬼都怕你, 鬼心眼比鬼都多。” “胡说, 我明明很友善!”师蓬蓬看小兔, “你说是不是?” 小兔能怎么办, 当然是微笑啊:“是是是。” 颜京:“……” 过得两日, 刘裕广回公司办离职手续。 公司的人一见他, 都吃了一惊。不过短短几天, 他就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形销骨立,眼周一圈青黑, 两颊凹陷,神态也从以往的趾高气扬变得畏畏缩缩。 有消息灵通的同事小声爆料,说刘裕广原来已经暗地里拉拢了一批客户, 在外面注册好了公司,还把大客户部那几个跟他沆瀣一气的员工都挖走了。 那帮人先几天都提了离职,准备好了跟着刘裕广一起大展拳脚。 结果临门一脚,刘裕广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在外面造客户的谣,把人给得罪狠了。现在那些客户纷纷翻脸,刘裕广前期的投入全打了水漂,眼下正焦头烂额,这些年捞的都不知道够不够赔。 跟着他的那几个人就这么突然失业,现在也都恨上了他。 “活该。”以前被刘裕广压榨过的同事幸灾乐祸地骂道,“让他嘴贱。” “就是,他还编排过蓬蓬。”hr小潘同仇敌忾,看向师蓬蓬,很有义气地说,“你前两天不是要找他算账吗,现在去?我陪你。” “不用。”师蓬蓬摇摇头,“我已经和他讲过道理了。” “唉,不是,你也太文明了吧?!”小潘一听都急了,“别的事就算了,这种事讲什么道理,就算不扇他两个耳光,最少也得骂他一顿……” 正说着,有人朝她使了使眼色。 “干什么?”小潘莫名,回头一看,才发现刘裕广不知何时来了这里,就站在她的工位旁。 “……” 小潘下意识地怵了一下,随即想起他已经不是公司的领导了,于是勇敢地翻了个白眼,“刘经理,走路怎么不出声呢?” 若是在以前,刘裕广已经开始骂人了,现在却是敢怒不敢言,余光看了眼不远处的师蓬蓬,不情不愿地扯出一个笑脸:“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我是来开离职证明的。” 别说小潘,周围一圈的同事见到他这堪称谦逊的姿态,都大感惊奇。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还在后面,刘裕广办完全部手续后,居然开始一个个地拜访各部门的同事,逐一澄清自己在公司里造过的谣,除了给师蓬蓬造的黄谣外,连带着他以前背后编排的其他同事的事,也都一一致歉。 不过他这一举动并没有获得好评,相反,大家一听,好家伙,原来这么多人都被他嘴过,顿时更加来气。 最后,刘裕广是被一群人轰出公司的,有人还趁机给了他一耳光。饶是如此,众人还是气愤不已,同时也很是疑惑,这样一个人品低下的卑劣小人,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主动道歉?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纷纷探讨他中邪的可能性。 小潘余光看到一旁若无其事继续工作的师蓬蓬,想起她前面的话,突然灵光一闪,试探地问:“蓬蓬,姓刘的突然这么老实,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吧?” “这话说的,多冒昧啊。”师蓬蓬一脸的不赞同。 小潘一听,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还以为……” 就见师蓬蓬比起个拳头,“我只是以理服人啦。” 小潘:“……” …… 师蓬蓬经过深思熟虑,还向颜京咨询了一些公司经营方面的思路,最终决定接受谭薇的提议,合伙将福熹的电商业务独立出来,注册成新的公司。 对于一个刚出社会没多久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好在师蓬蓬现在已经和颜京冰释前嫌,成了可以互帮互助的好朋友。她从来不是矫情清高的人,知道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就应该多向专业的朋友请教。 因此做出决定后,她给颜京发信息的频率直线上升。 颜京的脾气也是见长,对她出奇的耐心。不仅悉心给她解答了许多问题,还主动给她介绍了财务法务等方面一系列的专业人士。那些人看在颜京的面子上,开出的也是十分良心的友情价。 师蓬蓬省下不少麻烦,新公司筹备得还算顺利。 在她忙着新业务的时候,许久没骚扰她的师弟也发来了信息。 肖灵殊:【师姐,good news,你师弟我啊,就业成功了!】 师蓬蓬有些意外,西洛与玄门专业相关的单位总共就几个,大部分现在都没有在招聘。肖灵殊居然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 spp:【恭喜恭喜,是哪里的offer?】 肖灵殊:【嘿嘿,这个说来话长,到时候你就知道,现在先给你留一个小惊喜。】 spp:【?】 不是吧,肖灵殊也有嫌话长的时候? 师蓬蓬怀疑这工作大有猫腻,正想追问,肖灵殊发过来一个地址。 肖灵殊:【过几天我正式上岗开工,诚邀你来现场指导工作。可以的话,把我爸比和小姨一起叫上,我在西洛就这几个家人,都来为我的事业加油喝彩吧。】 师蓬蓬默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爸比和小姨是指颜京和曹凡真。 spp:【什么档次的工作,还要全家给你捧场?】 肖灵殊:【分享[q.q音乐-吉祥三宝]】 肖灵殊:【我们这么吉祥如意的一家,也算一起同甘共苦过,来看看我怎么了?】 spp:【……知道了,好大儿】 回复完,顺手把肖灵殊的信息转发给颜京和曹凡真,可惜曹小姨周末已经有约了,只能遗憾拒绝。 颜京倒是有时间,不过他的关注点有点古怪。 颜京:【爸比?】 spp:【是哦,我师弟是这样的,一次密室游,一生家人情。】 spp:【哄堂大孝了属于是】 颜京:【……】 spp:【所以你去不去?】 颜京:【那就去支持一下吧。】 颜京:【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spp:【……】 这小子也是给他演上了! 颜京开车接上师蓬蓬,按照肖灵殊给的地址导航,最后到了一个仿古的商业景区。 看着路两边摆得满满当当的各种小摊,颜京不禁怀疑:“师弟没给错地址吧?” “应该没有吧?”师蓬蓬也有点不自信了。 好在刚说完,熟悉的声音就从前面传来:“师姐,这里——” 两人抬头,就看到肖灵殊站在前面一处建筑的门前,正朝他们招手。只见他头戴冠巾,穿着一身青色道袍,俨然是一副天师打扮。 师蓬蓬诧异,和颜京一起走近前去,问道:“师弟,你的新工作该不会是在景区里当npc吧?” “你这什么脑回路?”肖灵殊对师姐的想象力十分不满,指了指身后的建筑,“我把这里的道观租了下来,以后就是这里的观主了。” 师蓬蓬、颜京:“…………?” 不是,你才是什么脑回路吧! 原来肖灵殊已经下定决心考研,但今年报考显然来不及了,只能等明年,他一琢磨,索性留在西洛备考,顺便找找实习。 只是他们这专业对口单位实在太少,他思来想去,觉得求人不如求己。 师蓬蓬:“所以你就自己租了个道观?” “反正都是做法师,在哪做不是做。”肖灵殊有理有据,“再说了,现在很多宫观本来也都是私人开的。” 这倒是实话,这年头,除却官方认证的大观名刹,许多民间滥建的淫祠野庙实际都是私人所有,当中附属于景区,作为一种创收项目的也不少。 说来也巧,肖灵殊有了自己创业的想法后,就在猫爪上刷到了这个景区发布的招租广告。 这景区原是做的夜市和汉服拍摄基地,老板不知怎么想的,一拍脑袋建了个道观,但又做得不用心,随便供了几尊神像,连正经道士都没请,就附近随便找了个退休老头管一下卫生和香火钱。 几年下来,小道观经营惨淡,老板见一直赔钱,干脆关了门,挂了牌子出租。 肖灵殊一看这地方位置不错,相关证件什么的原来的老板也都办过了,可以直接转给他,他一合计觉得挺合适,于是没怎么犹豫就签了下来。 师蓬蓬摇头感叹:“万恶的猫爪。” 这么小众的招租广告都能精准地被肖灵殊刷到。 这就业方式也算别出心裁了,难怪这家伙一直故作神秘,还让她带人过来,敢情是来给他的道观开业冲人气呢。 肖灵殊倒是挺满意,兴冲冲地带他们参观。 租下这道观后,肖灵殊找人重新做了装修,名字也换了,现在叫元一观。 元一和他们的母校两仪同出自一典,《易经》有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而“太极谓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即是太初,太一也。” 观中原有的几尊神像都没开过光,肖灵殊给做了一场仪式后请走了,只留下了偏殿的一尊赵公明像。传说赵公明能役雷驭电,除瘟禳灾,主持公道,玄门尊为“正一玄坛元帅”。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道家所信奉的财神。 肖灵殊虽然是富二代,但家里一直不是很支持他从事这行业,要是知道他找不到工作还要自费上班,还不知怎么说他。因此他不敢太大手大脚,在规划的时候,也考虑了一下经济效益,财神爷毫无疑问是现在的人气top1. 这道观原来还能支撑个几年,有一半的效益都是那些来财神面前刮彩票的人带来的。 至于正殿,现在只供着一尊伏羲像。伏羲是易经四圣之一,创造了先天八卦,此为易经基础,也是两仪学院供奉的祖师爷。 这道观本就是景区的衍生项目,面积不大,除了两处神殿,另有一个院子、一个接待室和一处起居的地方,不一会就逛完了。 末了,肖灵殊问:“师姐,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师蓬蓬点头,这景区虽然不懂道观,但懂建筑,这里整体格局设计都挺不错,肖灵殊也有正规的从业资格证,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61节 正说着,三人经过摆在后门旁边的一个移动小摊,摊上堆着一堆红色的布条和金色的锁片。师蓬蓬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是原来观里做的文创产品,祈福带和同心锁。”肖灵殊应道。 这些都是宫观寺庙里最常见的小商品,几块钱可以买一个,在祈福带上写下祝福的话或愿望,挂到院子里的树上祈求好运。 同心锁则是景区通用的产品,在景区里有一座情人桥,情侣可以买来写下双方的名字,挂到桥上,表达永结同心。 景区把道观租给肖灵殊后,连着以前剩下的这些文创产品也都送给了他。 肖灵殊对这些不甚在意,随手抓了一把给师蓬蓬,“你要不要?随便拿去玩。” 师蓬蓬看了一眼,从中抽出一个锁片:“那就来一把情人锁吧。” “怎么?”肖灵殊揶揄,“你有心上人了?” 颜京捕捉到关键词,下意识地侧目看去。 “当然。”师蓬蓬目光深深,语气低沉,“这么多年来,有一个男人一直在我的心里。虽然他一直对我若即若离,爱答不理,长期玩弄我的感情,但是我对他的一片真心,从来未曾稍减过!” “真的假的?”肖灵殊吃惊,“哪个男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这样对你?” 师蓬蓬一手捂住胸口:“实不相瞒,这个人你也认识,他现在就在观里。” 肖灵殊:? 颜京:?!! 肖灵殊左右看看,确定观里现在只有两个活着的男人,除了他自己,就是…… “我去,不会是京哥吧?!” 颜京心脏不自觉地狂跳起来,神情微僵,下意识地辩解:“胡说……” 他什么时候玩弄过她的感情了?! 但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师蓬蓬同时反驳:“胡说什么呢!” 肖灵殊倒吸一口冷气:“不能是我吧?!” 颜京:???? 他脸色就是一黑,未竟的话悉数哽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师蓬蓬,“你……?” “你想得美。”师蓬蓬给了肖灵殊一个鄙视的眼神,拿起摊上放着的笔,飞快地在同心锁上写下三个字,“我心里的男人,只能是他。” 颜京和肖灵殊低头看去,只见同心锁上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赵公明。 还真是这观里的男人。 “我不求能与赵玄坛永结同心,只希望他能偶尔眷顾我,多多带我发财就好。”师蓬蓬语气无比虔诚。 颜京、肖灵殊:“…………” 第54章 左眼藏阴 师蓬蓬无视另外两人无语的样子, 淡定地把锁片交给肖灵殊:“回头帮我挂情人桥上去,我要和赵玄坛锁死,钥匙你吞了。” “不要啊师姐, 会消化不良的。”肖灵殊吐槽归吐槽, 也不敢反抗,老实接了过去,唏嘘道, “难怪网上都说, 钱在哪, 爱在哪。” 瞧瞧师姐对赵财神这一片痴心,谁看了不感动。 颜京:“……” 他默默地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的资产, 小神婆如果知道的话, 不知道会不会对他多一点尊重? “对了,还有件事。”肖灵殊突然想起什么, 走到起居室里牵出来一只比猫大不了多少的狮子狗, 正是先前收的那只年兽, “我本来要把小年送回学校去, 但老师说他们最近去了外地出差, 学校里现在人手不够, 让我先养着, 他空了再找我。” “这么忙吗?”师蓬蓬有些奇怪, 两仪学院规模虽然不大,但教职工也不算少,居然连接收一只年兽的人手都不够了, 这是去办什么差事,需要出动这么多人? 问道,“那你行不行?” “这还用说?”肖灵殊潇洒地展臂, “我这么大一个院子,养只小土狗还不轻轻松松。” “嗷嗷!”年兽叫了两声,表达对他的不敬称呼的不满,接着跑到师蓬蓬脚边,谄媚地用脑袋拱了拱她的脚背,“呜——” 凶兽只对收服它的人臣服,年兽虽然这段时间都是肖灵殊在养,但它真正认可的老大,还是只有师蓬蓬。 “啧,这小年兽真是没良心。”肖灵殊看得心里极度不平衡,“亏我还好心给它买了个豪华狗窝。” 他不说狗窝还好,一说狗窝,年兽更气了,背过身去,用屁股对着他重重一坐,扬起一阵灰尘。 师蓬蓬看得好笑,从袋子里掏出来一只巴掌大的兔子:“正好,那这个也暂时寄养在你这里吧。” “你哪来的闲心,还养兔子?”肖灵殊嫌弃,“这个放在宠物店比较合适吧,我这又不是农家乐。” “这不是兔子。”师蓬蓬捏了捏小兔的耳朵,“给他看看你的脸。” 兔子从善如流,幻出一张人脸,冲肖灵殊娇羞一笑:“你好,我是讹兽。” “……” 肖灵殊镇定接过,“原来是妖兽啊,早说啊,欢迎欢迎,以后你就和小年一起在这里给我看家护院。” 小兔眨巴着大眼睛:“那我能不能有独立的窝?” “有,必须有。”肖灵殊对小兔的上道十分满意,财大气粗地说,“回头给你买个双层豪华兔子别墅。” 年兽一听,耳朵当即很有危机感地竖了起来:“嗷——” “去去去。”肖灵殊一脚把年兽拨开,“让你嫌弃我。” 小兔眼中隐隐得意,柔声道:“多谢大师怜爱。” 师蓬蓬瞥了一眼,淡声道:“你悠着点,讹兽满口谎话,最会哄人欢心。” “我知道,我也是骗她的。”肖灵殊“嘿嘿”一笑,“其实根本没有豪华别墅,它只能和小年挤一个窝!这就叫反诈。” “???”小兔气得就要破口大骂,被肖灵殊一道指诀点住,重新化成了兔子的形状。 狮子狗见状,“嘻嘻嘻”地笑出声来。 一只狗发出这种笑声实在太诡异了,师蓬蓬听得嘴角直抽,当即给两只妖兽多加了一道法诀,警告它们寻常不准口出人言。并在院子里设下一个法阵,让两只妖兽不能乱跑。元一观在景区里,不时有游客经过,别不小心吓到人了。 这不刚施完诀,就有两个穿汉服的女孩子从后门进来,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问道:“请问这里可以拍照吗?” “可以可以。”肖灵殊热情招呼,“随便拍。” “哇,有小狗和兔子耶。”其中一个女孩看到地上的年兽和讹兽,顿时两眼放光,“好可爱哦。” 另一个女孩礼貌询问:“可以摸吗?” “当然。”肖灵殊一手拎狗一手拎兔,“来来来,别客气,我们家的狗不咬人。” 年兽、讹兽:“……” 凶兽震怒!但不敢言。 两个女孩欢呼一声,轮流抱着狮子狗和小白兔拍了一圈,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临走,大概觉得不好意思白嫖,各自往功德箱上的二维码扫了十块钱。 肖灵殊看着支付宝上到账的二十块,喜滋滋地点头:“不错不错,开门红了。” 师蓬蓬:“……” 拆二代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参观完毕,肖灵殊带他们到接待室坐下,道:“对了,师姐,你要不要考虑在我元一观里挂个名?你不是注册了那个‘滴滴打鬼’吗?我看上面有一项是单位认证,你在这挂个名,好歹算是有个单位,不然个人资料里一片白板,看起来真的很野鸡。” “怎么就白板了?”颜京斜眼觑过去,不赞同道,“我给她写过一个好评的。” “原来那好评是你刷的啊!”肖灵殊恍然大悟,鄙视道,“不是我说,哥你写好评的时候倒是走心点啊,什么叫‘点过,不错,会回购,强推’,看起来真的很像机器人。” 颜京:“我那都是客观评价。” 别看就短短四个词,但每一个都是真实心得,不掺一点水份。 “客观是客观,”肖灵殊吐槽,“但是套用到我的外卖订单里也毫无违和呢。” “……”颜京想了一下,问师蓬蓬,“回头给你再写一个?” “不用啦。”师蓬蓬好笑,她当时让颜京写好评只是看不惯他的高冷做派,故意闹他而已,就没真指望一条评论能起什么作用。 前阵子见肖灵殊一心留在西洛,便和他提了一嘴滴滴打鬼小程序,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她自己注册到现在也没接到过单子。当然有部分原因也是她本身工作太忙,就没认真经营过那账号。 此时肖灵殊提起,她想了想,觉得也是个思路,便应了下来。 “好耶!”肖灵殊欢呼,“有师姐加盟,我元一观如虎添翼。你我二人联手,必能称霸西洛,什么青莲观,和尚庙,都等着颤抖吧!” “……”颜京徐徐转头,用眼神询问师蓬蓬,师弟没事吧? 师蓬蓬冷静道:“现在退出应该还来得及吧!” “不可以!”肖灵殊一听急了,生怕她真的反悔,当即催着她打开滴滴打鬼,把单位信息加上。 他那张嘴杀伤力多大啊,师蓬蓬被吵得头痛,只能拿出手机打开小程序,在个人资料里填上元一观的名字。 没想到刚提交完信息,正要退出小程序时,自注册后从没有过任何动静的消息栏突然跳出一个小红点。 师蓬蓬点开一看,居然是一条咨询。 用户241223:【你好,我最近碰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请问你可以处理吗?】 师蓬蓬:? 单位信息这么有用吗?刚填上就有单子了?! 师蓬蓬:【请问是什么事?】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但过了几分钟,才有一条新的信息弹出。 用户241223:【方便见面谈吗?】 看样子,对方应该是反复编辑对话,最后又全部删掉了,不知是单纯谨慎,还是有什么别的顾虑。 师蓬蓬:【可以。】 用户241223:【今天有空吗?】 师蓬蓬感觉有些奇怪,对方不愿意在网上说事还可以理解,但居然也没有询问她相关的专业问题。 既然能找到“滴滴打鬼”上,肯定也能看到上面注册的各大玄门的专业人士。 相比起来,师蓬蓬的个人简介并没有什么优势。这人行事这么小心,怎么会完全不了解一下师蓬蓬的能力情况,就匆忙要求见面?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62节 不过见对方这么急切,师蓬蓬也就不再多话,看了下时间还早,索性下午没别的安排,便让那人直接过来元一观。 对面爽快应下,但不肯到观里来,另外约在了元一观附近的一家茶楼里。 肖灵殊听说接了个单子,激动得“哈哈”大笑:“我就说师姐是我们元一观的一员猛将吧,刚挂名就开张了!有你在,我们观不愁不壮大!” 师蓬蓬冷漠脸:“退群。” “不要啊!”肖灵殊一秒老实,“我错了,我再也不吹牛了!” …… 本来肖灵殊觉得这是元一观开张的第一单,强烈要求跟过去看看。但师蓬蓬想到那人在网上防备心尚且那么强,贸然带旁的人过去显然不太好,便无情地拒绝了师弟。 肖灵殊气得找颜京告状:“哥,你倒是说说她啊!” 颜京冷酷:“你有胆子就自己说。” 肖灵殊:“呵呵,我有胆子还用得着挑拨你?” “……” 师蓬蓬懒得理两人的无聊嘴炮,带上装备径自出门去了。 那人已经先一步到茶楼开好了包间,师蓬蓬找到对方发来的房间号,推门进去,见到一个有些瘦削的年轻女孩。 女孩一头披肩长发,齐刘海有点长,微微遮住了一点眼睛。衣服搭配别出心裁,t恤外搭了一件oversize的男款夹克。 “你好。”师蓬蓬上前打招呼,“我是师蓬蓬。” “你好,叫我小谭就行了。”女孩点点头,有些意外地打量她,“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师蓬蓬对这种反应早就习以为常,并不以为忤,只笑道:“我资料上不是有写年龄吗?” “呃,我没仔细看。”小谭有些讪讪,“我就随便看了一下你的履历。” 师蓬蓬感觉更古怪了。 她注册滴滴打鬼的时候经验尚浅,内容填的比较简单。后面忙起来,也没去更新过。 比起其他人,她的履历无疑是很单薄的。 两人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小谭捧着茶杯,垂着眼睛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前阵子网上不是很流行塔罗牌占卜嘛,我看着好玩,也跟风买了一副牌。但是自从买了牌以后,我就开始感觉不太舒服……” 师蓬蓬听到塔罗牌时,心中便是一动,但脸上不露声色,只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最近常常觉得情绪低落,动不动就想哭。晚上也睡得不好,经常做噩梦。”小小谭一边说,一边打着呵欠,大概是睡眠不足的缘故,眼睛里还含着水汽。她从夹克的口袋里拿出来一副塔罗牌,语气多了几分畏惧,“我、我怀疑可能跟这副牌有关,所以想找个专业的人士看看。” “我看看。”师蓬蓬心中已有猜测,接过那副塔罗牌,摊开在桌子上,掐了个诀一探,果然有一股熟悉的阴暗情绪附在其上。 “怎么样?”小谭问道。 “没事,只是沾染了一点祟气。”师蓬蓬道。 这副牌上虽然和金扫扫当初收到的那张情人牌有着相同的气息,但也仅仅是一道气息,尚未形成魇祟那样的魔物,处理起来很简单。 师蓬蓬化了一道符,随着符火燃尽,牌上的字迹逐渐变浅,化作一缕灰色的烟气,飘散开去。 “好、好可怕!”小谭惊讶地瞪大眼睛,好一会,才镇定下来,咽了下口水,“是不是没事了?” “不是哦。”师蓬蓬抬起眼看向她身那件过大的男款马甲,道,“请问你的衣服,是哪里来的?” 小谭一愣:“什、什么意思?” 师蓬蓬道:“有问题的不是这副塔罗牌,是你身上那件衣服,塔罗牌只是沾染了衣服上的恶气。” “什、什么?竟然是这样!”小谭大吃一惊,连忙把夹克脱下来,说道,“这是我在网上淘的vintage,这种古着好多都是二手的,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vintage clothes即古董衫发源于二手商店,也有泛称其为古着,原是对以前年代留下来的旧衣服的一种委婉说法,后来形成一种独特的怀旧风格,受到不少人的追捧。 许多古着都是有人穿过的,因此经常有些不良商家用陈年库存或洋垃圾冒充,时不时还有人造谣古着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师蓬蓬探了一下那件夹克,强烈得如有实质的阴暗情绪扑面而来,饶是她早有防备,仍觉得心情一坠。 她掐了道诀,驱散那些不祥的情绪,一边检查夹克一边问道:“这件衣服你穿多久了?” “记不清了。”小谭回想了一下,“大概有两三个月吧?” 师蓬蓬点点头:“那你意志还挺坚定。” 小谭莫名:“为什么这么说?” 师蓬蓬笑了笑:“这件衣服应该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正常人穿这么久,早就发疯了。” 小谭眼睛一瞪:“死、死人?!!” “嗯。”师蓬蓬点头,沉声道,“而且不是一个普通的死人。” 小谭:“怎么不普通?” 师蓬蓬:“死得特别惨。” 小谭:“……” 第55章 左眼藏阴 师蓬蓬这话并非夸大恐吓, 这件夹克上附着极为骇人的气息,无尽的恐惧、惊惶、悲伤和懊悔交织在一起,比制造出那只魇住金扫扫的魇祟的情绪还要更加浓烈百倍。 当中更有一股徘徊不散的尸气。 正常亡故者穿过的二手衣服, 只要稍加清洗消毒, 就跟普通的衣服一般无二。只是一般人心理膈应,所以不会穿这种衣物。 显而易见,这件夹克原来的所有者, 绝对不是正常情况下死亡的。甚至衣服上的气息也不是自然沾染上的, 而极有可能是人为故意炼进去的。 “怎、怎么会这样?”小谭心头“砰砰”直跳, 试探地问,“那你能处理吗?” 她咽了下口水, 有些天真地说, “我看电视里说,这种情况, 是不是可以给衣服做超度?” “可以倒是可以, 不过要超度的恐怕不是这件衣服……”师蓬蓬的视线上移, 落在她左边的眼睛上, “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的眼睛怎么了?” “啊?”小谭一怔, 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 但迅速恢复平静, 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在滴滴打鬼上不是随便看看,而是故意选的经验少的人。”师蓬蓬手上捏着一道诀, 面上仍不疾不徐,“刚才那副塔罗牌,也只是你用来试探我的道具吧……” 从一开始, 这个小谭的言行就透着一种矛盾。 她在网上极为谨慎,却丝毫不作调查就要求和师蓬蓬见面。她说她只看了履历部分,但履历分明是师蓬蓬最大的劣势。 真要算起来,师蓬蓬最大的优势,应该是定价比其他人稍微便宜点。但小谭没有问过任何费用的问题,说明这也不是她在意的点。 小谭如此敏锐,能够判断自己遭遇了超自然事物,但这件夹克明显比塔罗牌可疑得多,她却一来就断定问题出在那副塔罗牌上。 最重要的是,从两人见面到现在,小谭就一直在尽力地表现出害怕和惊讶的样子,然而恰恰是因为这样,反而显得有些刻意了。 她和师蓬蓬说的话里,也有许多主动引导的成分。 比如说是买了塔罗牌以后才开始出现不舒服,在师蓬蓬锁定夹克后,又马上把原因往衣服是二手的问题上带。 最后还不经意地提出可以给衣服做超度。 正常人在得知自己买到了死人的衣服时,第一反应应该是尽可能地销毁干净,最好是能烧得灰都不剩。 怎么会先想到给衣服做超度呢? 师蓬蓬一来就发现她没说实话,所以在查探塔罗牌的时候,顺势在她身上施了一道诀,果然在夹克上发现了更大的问题。 但夹克依然不是真正的源头。 相反,恰恰是夹克的存在,掩盖了真正的魔物的气息。 小谭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一半的眼睛,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朝下,眼皮耷拉着,尽量避免与师蓬蓬正面对视。 不仅如此,她的眼底一直蒙着一层水汽,乍眼看去像是休息不足导致的生理性泪水。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左眼比右眼略微浑浊一些。 那其实是一层凝成了实质的阴气。 小谭显然没想到师蓬蓬会做出这个判断,脸色微微一变,豁然起身道:“胡言乱语,我看你就是骗钱的吧?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不用你处理了。” 说罢,拎起夹克就要离开。 不料刚跨出一步,眼前蓦地出现一道黄符,朱砂亮起,符法倾轧而下。 小谭大吃一惊,“啊”的一声惊叫,连忙伸手捂住左眼,右眼惊怒交加地瞪着师蓬蓬:“你干什么?!” “给你试用一下我的实力。”师蓬蓬手上飞快掐诀,微笑道,“放心,不满意不要钱。” “……” “我不需要!”小谭急声道,“你快住手!” 师蓬蓬不为所动,指诀点出,两道符朝着小谭的面门飞去。 朱砂泛出红光,小谭再控制不住,右手一挥,一股阴风席卷而出,吹得符纸“猎猎”作响。 “我本来不想跟你动手的,是你非要逼我。”小谭说道,声线已然变成了一道低沉粗哑的男声。 捂着左眼的手掌缓缓放下,眼皮抬起,露出一只没有眼白,全然变成了黑色的眼珠子。 阴气从左眼倾泻而出,将她整个人团团裹住。 “果然是被附身了。”师蓬蓬眸色微冷,迅速掐了一道破邪咒往小谭身上招呼。 那附在小谭身上的东西似乎也懂一些拳脚功夫,见状灵活地一个侧身,避开这一击的同时还顺势掐了一个指诀,强悍的力量逼得师蓬蓬退了一步。 师蓬蓬凝眉,“你修炼过?” “你倒是有点眼力。”“小谭”冷笑一声,手上开始结印,“识相的就赶紧滚……” 话未说完,身周四角陡然出现四道黄符。 “小谭”脸色一变,“卧槽,四象符阵!”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小谭”一看这阵势,立马停下掐了一半的法诀,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它逃得太果断,趁着符阵尚未完全成势,硬生生扛着伤害,扯下东角的符纸,破开一道缺口,逃了出去。 “奇怪……”师蓬蓬小声嘀咕。 阴物不可能轻易地破开四象符阵,刚才的一瞬间,那东西分明是将阴气收了回去。是小谭主动以肉身相搏,减弱了符阵的压制,才得了个空子。 当下不容细思,师蓬蓬收了符阵,快步追了出去。 小谭的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到了大堂里。这时间大堂的客人不算多,但如果施法阻拦还是过于显眼。可若不施法,一旦被她跑到街上,那就更不好处理了。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63节 正犹豫间,前方的一个暗处突然蹿出来一条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到小谭身前,一个擒拿扣住她的手臂,“好重的阴气,你是什么鬼东西!” 却是肖灵殊。 原来刚才师蓬蓬走后,肖灵殊到底没能按捺住好奇心,刚好颜京也说突然有点口渴想喝茶,于是两人干脆地把道观的大门一锁,一起偷偷跟了过来。 怕被师蓬蓬发现,他们专门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本是想暗中观察,没想到突然跑出来一个满身阴气的人。 肖灵殊dna当场就动了,毫不犹豫地出了手。 小谭没料到会横生出一个人来,一时不备被拿住,但它反应也是极快,当即反过手,精准地敲了下肖灵殊手腕的一处。 肖灵殊经络一麻,反射性地松开手。 然而这短暂的耽搁,已经足够师蓬蓬追上来。两道黄符悄无声息地贴到小谭的背上,小谭浑身一颤,牙关“咔咔”作响,犹自挣扎。 “还想跑?”肖灵殊将他的古铜墨斗往师蓬蓬手上一塞,“师姐,盘它!” 师蓬蓬疑惑:“你不会用吗?” 这是他的法器没错吧? “对哦。”肖灵殊一拍脑袋,“嘿嘿,一在你身边,就想给你打下手。” “……”师蓬蓬翻了个白眼,手上一刻不停,拉出墨斗线,极快地将小谭的两只手腕捆到了一起。 小谭见大势已去,只能认命地泄了力气,颓然道:“我认输了,求你们轻点,别闹出太大动静,小心被人看到了报警。” “怎么?”师蓬蓬挑眉,“你还怕警察不成?” 小谭没有回答,只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颜京一手插着兜,款步从角落里走出来,提议道:“那就回元一观吧。” “?”师蓬蓬徐徐看他,“你怎么也在这?” 颜京面不改色:“师弟要跟踪你,我来看着他。” 一旁的肖灵殊:??? 哥,你不是来喝茶的吗?怎么把自己泡开了? 回了观里,师蓬蓬把“小谭”拎进接待室,冷声道:“还不从她身上出来?” “小谭”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我出不来……” “少来这套!”肖灵殊以为它还不老实,并拢双指点住它的灵台,“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嗷!” 他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手指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猛然弹开,愕然道,“师姐,她身上有恶咒!” “什么?”师蓬蓬讶然,上前按住“小谭”的脉搏,正要施诀检查。 这时小谭的右眼恢复清明,她本人的意识回归,面露恳求:“大师,求你不要伤害他,没有他,我根本回不来国内,是他救、救了我……”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师蓬蓬动作一顿。她已经发现,小谭先前所做一切,并非被寄生在她身上的阴灵所操控,而是在意识清醒下的自发行为。 他们之间分明是共生的关系。 小谭的右眼露出一丝瑟缩,犹豫不言。 “你不说的话,我只能按流程办事了。”师蓬蓬作势要继续动作。 “不要!”小谭一急,这才出声,“我说,我都说!” 她睁开那只全然黑色,布满阴气的左眼,一男一女两道声线同时说话,交织在一起,“我们是从麺国逃回来的……” 师蓬蓬听到麺国,精神顿时一振,先前发生的许多事情从脑海中一一闪过,但面上丝毫不露,只是平静地听着。 小谭说她真名叫谭频,原只是西洛本地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不久前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网友,那网友与她志同道合,两人相谈甚欢,很快成为至交。 没多久,那网友约她一起去东南亚一个小国玩,还热情地说要包她机票和酒店的费用。谭频也没多想,高高兴兴地带了护照就去了。 到了国外,刚下飞机,就有号称是网友预订的专车来接她。谭频只当那网友做事周到,等她坐上专车时才惊觉不对,但为时已晚。 原来那所谓的网友只是盘踞在麺国的一个叫长生岛的诈骗团伙的账号,通过各种精美的话术把谭频骗到东南亚小国后再实施绑架,中转送去麺国。 谭频当时只觉天旋地转,想到网上关于麺国诈骗园区的种种新闻,知道自己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即使有幸被解救,这期间还不知要受多少折磨。 那一刻,她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就在她绝望之时,押送她的其中一人偷偷告诉她,可以想办法放了她。那人就是现在寄生在她身上的阴灵,名叫伍峡雨。 伍峡雨小时候父母意外去世,被同族的叔叔收养。那叔叔是一个苦行的跛僧,伍峡雨从小跟着他打打下手,也学了一点粗浅的法术。 后来叔叔去世,伍峡雨的法术学得稀松平常,没闯出什么名堂,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正想着改行做点别的什么谋生的时候,有人找上他,说东南亚那边有富人要做法会,想找一些国内的僧人前去交流。 东南亚小国普遍信奉小乘教,这方面的氛围确实比国内浓厚得多。那人说得天花乱坠,伍峡雨又自恃有法术防身,想着出不了事,就跟着去了。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恰恰就是看中他学了法术。 原来那个长生岛园区,却并非普通的电诈团伙,里面不知从哪聚集了一帮学了邪术异法的人,背后还有高人坐镇。除了进行普通的电诈和绑架等勾当外,长生岛还制作了一大批阴邪物品,利用网络等渠道送回到国内。 他们自己的人手不够,又诈骗控制了一批像伍峡雨这样的修士,逼迫他们参与制作那些邪物,甚至利用他们的法术,控制其他被绑架的人。 伍峡雨不是他们的对手,被迫加入了他们的团伙。但长生岛的手段实在太残忍太令人发指,他日日夜夜受着精神折磨,几近崩溃。 直到后面,长生岛自觉伍峡雨已经是他们的一员,对他放松了看管,还派他去押送新到货的谭频。 伍峡雨见谭频年纪轻轻,实在于心不忍,趁着中转换地方的时候,找了个空隙带着她跑了。 那些人哪里能罢休,一路追着他们。伍峡雨运气不好,被打中了一枪,眼看命不久矣。他心知一旦他死了,不但谭频跑不掉,有那些搞邪术的在,他也别想就这样解脱。 如此,他干脆心一横,用长生岛教的一种将邪祟炼进物品的术法,将自己的阴灵炼进了谭频的左眼。 他与谭频就此共生成为一体,谭频借助他的力量,魇住了那帮追捕他们的人,用人类不可能有的体力和速度,在长生岛收到消息前跑回了机场,逃回了国内。 本来回国后正常应该去报警,谭频却犹豫了,因为一旦报警,伍峡雨的事也就瞒不住了,虽然他已经死了,但错误已然犯下,他的魂魄去了阴司一样要受到惩处。 伍峡雨用自己的命救了谭频,谭频实在不忍心送他去受苦。但与此同时,她和伍峡雨也日日夜夜受着魔气的折磨。 因伍峡雨将自己炼进她眼睛的法子,原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恶咒,连伍峡雨也无法将自己放出来,只能任由阴气将谭频侵蚀,他自己也逐渐成魔。 无法,他只能建议谭频寻找外援,请别的修士进行超度,减轻一部分罪孽。 但谭频怕伍峡雨的秘密被发现,不敢找上大观名刹的高人。思来想去,她决定找一些有一点本事,但经验粗浅的民间术士,万一对方发现端倪,她和伍峡雨还来得及逃跑。 不过这类人里有许多又是招摇撞骗的混子,为作分辨,谭频和伍峡雨想了个法子,先以塔罗牌作为幌子,测试对方。如果对方能够发现并祛除牌上的祟气,再拿出那件夹克。 那件夹克根本不是什么古着,而是伍峡雨临终前穿的衣服。在他将自己炼进谭频的眼睛时,他过往那些可怕记忆和曾经接触过的被害者的情绪,也附着到了那件夹克上,成了魔祟。 只有驱散了夹克上的那些气息,伍峡雨的痛苦才能得到短暂的缓解。 在找到师蓬蓬之前,谭频已经找过几个人,可惜无一例外都是些江湖骗子。 相较而言,师蓬蓬的资料又过于白板,其实也不符合谭频的要求。但谭频已经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才约见了她。 在茶楼里初见时,她见师蓬蓬这么年轻,还以为这次也没戏了。 没想到结结实实地碰了个硬茬。 “原来如此。”师蓬蓬恍然。 一旁的肖灵殊“咦”的一声:“难道你不是看到我师姐挂上了元一观的大名才找她的吗?” “什么元一观?”谭频茫然,道,“我看她资料的时候,她的单位资料还是空白的,如果她当时有填单位,我应该就不会找她了。” 她找人的第一要求,就是不能是有组织的。 肖灵殊:“……” 第56章 左眼藏阴 谭频和伍峡雨说的事情太也耸人听闻, 现场一时有些沉默。 好一会,肖灵殊才有些怀疑地开口:“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应该是真的。”应话的是师蓬蓬。 肖灵殊疑惑反问:“你怎么知道?” 师蓬蓬没直接回答, 只从袋子里掏出来一颗用红线和符纸缠着的小煤球, 递到谭频面前:“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谭频那只雾蒙蒙的左眼瞬间瞪大,惊恐地看她。伍峡雨的声音说:“你怎么会有这个?!” “不用怕, 这是我抓的。”师蓬蓬把金扫扫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伍峡雨听完, 声音才稍稍放松, 道:“你猜的没错,这个东西, 就是长生岛流出来的。” 说长生岛制作的邪物种类繁多。除了这种魇祟, 还有什么功德牌、边南虫蛊、古董藏品等等,各种道法派系几乎都有涉及。 甚至还派人偷偷进入深山抓捕山鬼妖兽, 或拘役或驱策, 搅得山中也不太平。 师蓬蓬想起郑冰在网上买到的迷心蛊, 尚老太被骗供奉的往生牌。 还有先前讹兽说自己就是被人从山中带出, 那人手上还有厉害的法器。当时还奇怪到底是哪里的修士, 竟然违规抓妖。 此时一听才算明白过来, 那抓讹兽的人, 怕不是也与长生岛有关。 这时, 一直沉默旁听的颜京突然开口:“长生岛为什么要制作这些东西?” 这两年,与麺国诈骗园区相关的新闻层出不穷,连猫爪上也有一些骗子注册的账号。 猫爪作为平台方, 配合有关部门进行过多次清理和信息追踪,也处理过许多乱七八糟的谣言。 颜京对这些事或多或少有所听闻,据他所知, 那些团伙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求财。诈骗、绑架、赌博、色情交易乃至坊间广为流传的贩卖器官等等更骇人的手段,都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榨取金钱。 相比起来,制作这些邪物对团队的要求无疑更高,过程更麻烦,但获利未见得更多。况且国内已经全面普及义务教育,民众认知水平大大提升,封建迷信的氛围其实并不浓厚。 以迷信手段行骗,反而缩小了受众的范围。那些邪异的东西想要流通,也更不方便,更容易引起怀疑。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长生岛的做法都显得有些不太合理。 “这个我也不清楚。”伍峡雨摇头道,他在那里只是一个底层人员,连团伙幕后的大老板都未曾见过。 不过,经颜京提醒,他倒是回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说他当时在长生岛园区中观察到,那个老板绑架人最主要的目的,似乎还真不单纯是为了求财。 “那是为了什么?”师蓬蓬问。 伍峡雨摇摇头,只从表面看的话,长生岛团伙通过各种残忍的方法折磨那些人,使人产生极端的恐惧情绪,他们再采集这些情绪,制作成魇祟一类的魔物。 师蓬蓬想起抓捕魇祟时感受到的那股可怕的阴暗情绪,原来是这么来的。 她问道,“为什么说‘只从表面看’?”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64节 “因为我怀疑,国师还不止做了这些……”伍峡雨说道,他叔叔原是僧人,他跟着学过往生咒等经文。 师蓬蓬:“国师?” “就是园区的老板。”伍峡雨说道,长生岛老板神通广大,自称有左右一国之力,因而园区内都叫他国师。 伍峡雨在园区里数次看到有人当着他的面被折磨致死,心理受到极大的煎熬,曾偷偷试图为那些亡魂诵经超度。结果却发现,那些魂魄通通被国师暗中拘起来了。 “还有这种事?”肖灵殊骇然,“他拘禁魂魄要做什么?” 这个伍峡雨却无从得知了,因国师是偷偷进行的,连长生岛的其他成员都不知晓。 伍峡雨意识到长生岛的手段之可怕,恐怕连死都难以逃脱,临终时才不惜对自己施下恶咒,将自己的魂魄炼进谭频的眼睛。 饶是肖灵殊这样的话痨,也被惊得哑口无言,半晌只吐出四个字,“丧心病狂!” 颜京问道:“他们制作那些东西,是否有专门针对哪些群体?” 如果长生岛的目的不是求财,就要从其他方面考虑了。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伍峡雨道,那些邪物五花八门,坑害的群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不出什么规律。 师蓬蓬忽然想到了什么,追问:“地域呢?” 伍峡雨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道:“这个还真有……” 师蓬蓬吐出两个字:“西洛?” 伍峡雨讶异:“你怎么知道?” 师蓬蓬和颜京对视一眼,总算了然。这些时日,西洛阴物横行,各种邪异之事频发,原都不是偶然。 颜京沉吟:“看来我们得去一趟青莲观了。” 青莲观乃西洛玄门之首,出了这种事,绝对有必要和他们通通气。 事不宜迟,颜京当即给仲紫清发了条信息,随即和师蓬蓬一起带着还被伍峡雨附着身的谭频上了垂荣山。 仲紫清一开始听到此事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惊讶,一直听到说长生岛那么多邪物原都流到了西洛,西洛近来这么多事端皆由此而起,脸色才有了变化,道:“竟然还有这种情况……” 师蓬蓬感觉他的反应有些古怪,道:“仲道长,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这……”仲紫清犹豫了一会,“两位请稍等。” 他转身进了内室,给他的师父,也就是青莲观的观主打了个电话请示意见,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才走回来,看了看师蓬蓬和颜京,沉吟道:“二位可记得上回来,我曾与你们说,家师先时因一桩跨国案件,去了京城开会的事?” 师蓬蓬回想起这件事,一下联想到了一起:“难道就是长生岛的事?” “不错。”仲紫清点头,说边南这两年一直在进行反诈行动,前不久成功拔掉了几个诈骗园区。这其中,就有长生岛。 正如他们从伍峡雨那里听到的,长生岛是一个极为诡谲的团伙,与其说是诈骗园区,更像是一个利用邪术控制组织起来的邪教。 此团伙非同小可,不是常规手段所能处理。有关部门因此连夜召集了各大玄门的人,一起探讨并协助处理此事。 “据我所知,两仪学院应该也接到了通知,有一批人现在已经去了边南。”仲紫清看向师蓬蓬。 师蓬蓬想起肖灵殊才刚说,学校老师最近都去了出差,她还想什么差事需要去那么多人。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长生岛的事了。 她有些困惑,反诈行动的相关新闻其实一直有陆续在公布。长生岛的事纵然骇人听闻,但对于玄门的人来,应该并不是什么需要特别藏着掖着的事。 仲紫清一开始对这件事却显得极为谨慎,甚至需要请示后才向他们透露实情,这又是为什么? 她问出疑问。 “两位有所不知,这次行动虽然捣毁了长生岛的园区,抓获了许多妖人,但园区的老板却提前收到消息,带了一批东西转移了。”仲紫清道,“现在上头怀疑,长生岛园区与国内的某些势力有勾结,甚至背后的实际控制人,很可能……”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师蓬蓬和颜京都听懂了其未竟之语。 如果长生岛还有势力在国内,那绝对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背后还不知有多少盘根错节的关系,也就难怪上面如此慎之又慎。 仲紫清说,在抓获了长生岛的人后,有关部门进行了许多调查,但始终没有找到那幕后势力的线索。 现在知道了他们似乎有意在针对西洛,说不定会是一个突破口。 师蓬蓬听得越发惊讶,上面的部门那可都不是一般的能量,要说有什么顾虑,一时查不清楚长生岛的问题还可以理解,但怎么可能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说起这个,仲紫清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斟酌了一会才开了口,“这正是这件事最麻烦的地方,那长生岛背后的关系,恐怕还不止在阳间……” 师蓬蓬和颜京闻言俱是凛然。 颜京凝眉问道:“不止在阳间的意思,难道是……?” “不错。”仲紫清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上面怀疑,此事可能与阴司有所牵扯。” 这事才是真正的出乎意料,难怪连在玄门内部都讳莫如深。阳间的邪教头子竟与阴司有勾结,这要是传出去,只怕要动摇整个玄门的信仰基础。 师蓬蓬忽然想起此前招家的事情来,当时招家为了给早逝的招家耀配阴魂,盗挖了林乐乐的前世袁霜的骸骨,结果竟真差点掳走了转世后的林乐乐的魂魄。 当时招家耀就曾得意洋洋地说,是招家用钱买通了阴司。难道那竟不是个例? 师蓬蓬向仲紫清说起此事,不料仲紫清一听,突然想起了什么来,脸色微微一变,道:“说起来,我昨天才得到一个消息……” 师蓬蓬:“什么?” “招喜文自杀了。” 师蓬蓬一惊:“怎么会?!” 招喜文就是招家耀的父亲,建材商招家的主事人。盗骨丑闻爆出后,招喜文被带走调查,开始他还四处运作,以为很快就能出来。 没想到颜京用猫爪的平台力量在舆论上推了一把,又有招家的对手趁机落井下石,拔出萝卜带出泥,招家过往犯下的罪恶接连被曝光,昔日的靠山也纷纷退避。 招家回天无力,招喜文这才消停了下来。 这个案件牵扯甚广,目前还在调查中,还没审理到最后阶段,没想到招喜文竟然先自杀了。 颜京倒不是很意外,他消息比较灵通,早就听说过一些风声,招家犯下的事太多,招喜文本来就难逃死罪。 他比较奇怪的是,这种消息为何会先传给仲紫清? “因为招喜文死得很蹊跷……”仲紫清神色凝重,看守所里有监控,危险物品也受到严格管控,正常情况下犯人很难自杀。 招喜文是无端端横死的。 因他的案件涉及到阴间的事,本就有这方面的部门介入,因此他一死就有人察觉不对劲,这才来请了仲紫清去看。 仲紫清去了以后,果然发现了一个古怪的情况。 “招喜文的魂魄不见了。” 横死的魂魄通常会有执念缠身,在原地徘徊不去。仲紫清去到后却没有见到招喜文的魂魄,初时还以为是他罪孽太深,被阴司加急带走了。 出于谨慎,仲紫清还是做了一场法事,求问阴司,才发现,阴司竟也没有招喜文的记录。 也就是说,招喜文的魂魄,凭空消失了。 “怎么可能?”师蓬蓬吃惊。 魂魄失踪非同小可,某种意义上比处理一具尸体更加困难。何况是在看守所那种守备森严的地方,这是真要有通天的能力才能办到的事。 “事实如此。”仲紫清说道,当时他只觉诧异不已,却没有什么头绪,此时经师蓬蓬提醒,才恍然惊悟,若招家真有能买通阴间的关系,那此事怕不是也与长生岛有关? 师蓬蓬:“这长生岛的手也太长了!” “可不是。”仲紫清感慨,“据我所知,师小姐这一届学生就业不顺利,也与此事有关。” 师蓬蓬:“什么?” 这事仲紫清也是最近长生岛浮出水面后,他才从师父那里得到的确切消息。 说原来上头早就注意到长生岛的存在,这个园区不但在麺国掳人诈骗,在国内也收买了不少能人异士,暗中往各大玄门渗透。 当中最容易上当的,就是刚毕业没什么经验的应届生。这些学生未必知道自己被长生岛利用,可能无意之间就助纣为虐了。 加上现在铲除长生岛势力也需要不少人手,各大玄门腾不出空来一一甄别人员,未免出乱子,才暂停了部分重要岗位的招聘名额。不过这种事是不能明言的,因此对外统一说是缩编。 师蓬蓬:“………………” 岂有此理,她要告到中央! 第57章 拍卖会 长生岛园区牵涉的事情比预想中的更加恶劣也更加复杂, 远不是一下能理清的,当下便不再多说。 师蓬蓬与仲紫清联手,解除了谭频身上的恶咒, 让伍峡雨的魂魄从谭频身上剥离出来。 仲紫清随即报了警, 并联系管理此类事件的部门,将谭频和伍峡雨带走询问。 谭频作为受害者,在做完笔录后就没事了, 官方还会请专业人员为她进行后续的检查和必要的心理辅导。 伍峡雨情况却要复杂得多, 他既是受害者, 却也参与过长生岛的邪物制作。虽说已经亡故,阳间审判不得, 但等去了阴司, 还另有一番计较。 谭频于心不忍,事后又再联系师蓬蓬, 请她为伍峡雨做超度法事, 洗轻他的罪孽。 此为后话, 暂且不表。 当下事毕, 师蓬蓬与颜京便先行下山回家。 一路上, 师蓬蓬心中犹是隐隐不安。招喜文的魂魄不知去向, 事情太匪夷所思。 她看了颜京一眼, 道:“哥, 你小心点。” 颜京默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你这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警告我?” 师蓬蓬:“……” 师蓬蓬看着他的眼珠子换成眼白部分:“本来是提醒, 现在是警告了。” 颜京失笑,见气氛轻松了一点,才说道:“我知道。” 招家坏事做尽, 据说招喜文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若真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倒也罢了,但横生出这么一桩事,恐怕还有后患。 而当时在舆论上推了一把,助力把招喜文送进去的人,正是颜京。 颜京虽然惧怕阴物,在这种事情上却不至于露怯,何况…… 他用余光看她,轻描淡写地说:“我现在不是有你嘛。” “咦?”师蓬蓬有些惊奇,笑眯眯道,“哥,你不嫌弃我啦?” 她可还没忘记,当初收了他爷爷的红包来找他时,他那副嘴脸多么难看!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65节 “……” “那都多久前的事了。”颜京神色微僵,绷紧了唇线,片刻后,才状似随意地重新提起,“当时,我是有点把话说早了。” “你知道就好!”师蓬蓬得意地握了下拳,她就知道,他早晚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这就是实力! 颜京看她那嘚瑟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勾,轻咳一声,略有些矜持地说,“那以后,我们可以多点相处试试。” 师蓬蓬莫名,他们现在相处还不够多吗?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多了招喜文这个未知的变数,这小子估计是更害怕了,想让她多照看着也正常。于是猛猛点头,语气更是无比真诚,“当然当然,你可是我的好朋友,还那么有钱,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步都不离开你。” “……”颜京脸色一黑,“小财迷!” 哪有女孩子像她这样子的,当初说相亲的时候,就开口闭口都是钱! 不过幸好,他还算有点资本。 这样一想,他的心情又轻快了起来。 颜京正着手调查长生岛和招喜文的事,忽然收到一个消息,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师蓬蓬打了个电话。 “子干剑出现在拍卖会上?”师蓬蓬有些惊讶。 子干剑,字良非。乃是传说中得道的真人用来尸解成仙的宝剑。这种剑锻造非常严格,比如时间就必须在七月的庚申日和八月的辛酉日。 颜京因特殊的体质,多年来一直麻烦不断,令他非常头痛。为此当年一度还不得不去乡下的师家暂住,请师蓬蓬的奶奶庇护。 颜家这些年一直为颜京苦寻破解之法,但始终未能完全解决问题。 不过曾有高人提出过,如果颜家能够找到可以连接阴阳的上等法器,或许可以彻底了结颜京体质中的阴杀一气。 只是这种法器极为稀有,能叫得出名字的都是各大玄门的镇派宝物,自然不可能出让。 颜家也没有轻易放弃,私下一直留意着市面上的各种法器去向。总算在日前,一个业内知名的拍卖行传来消息,说有个在国外的华裔因经济问题,准备出手一把前人留下的子干剑。 子干剑作为尸解宝剑,无疑是极上等的阴阳法器。颜京等了这么多年,岂能轻易错过。他心里已有了决定,联系师蓬蓬,则是希望她能陪他一起前去。 “这拍卖会也是一个社交场合,往常我一个人去,总是有人想趁机给我介绍对象,一点眼色都没有。”颜京一副不厌其烦的语气,接着话锋丝滑地一转,“你跟我一起去,那些人应该会识相点……” 说到一半,又觉得太直白了,有些生硬地补了一句,“你还能顺便给我鉴定一下那剑的真假。” “我懂我懂。”师蓬蓬看多了他目无下尘的少爷做派,只当他嫌弃别人,也没太当回事,还十分敬业地说,“哥,你放心,有我在,保证出不了一点差错。” 颜京:“……” 他有些不满地轻哼一声,“你眼里怎么就只有工作?” 师蓬蓬:“?” 不是吧?这也有意见? 师蓬蓬被他整笑了,反问道,“那我眼里应该有什么?” 颜京:“……” 她是故意的吧?他说得难道还不够明显? “没什么。”颜京被她搞自闭了,他能怎么办,只能装作从来没有期待过什么,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对了,招喜文那边,我还查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师蓬蓬:“什么?” 颜京凝声道,“招喜文自杀前,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账上的钱全部洗出国了。” 师蓬蓬一愣,脱口道:“不可能吧?!” 招喜文的儿子招家耀已经魂飞魄散,招家相关的人也被抓得七七八八。整个招家树倒猢狲散,招喜文在狱中,不说还有没有这个能力,他既决定自杀,阳间再多的富贵按说都与他无关了,又何必再大费周章地转移财产? “我本来也觉得不可能。”颜京道,“但事实如此。” 很快到了拍卖会当天,颜京熟门熟路地先去接了师蓬蓬,再一起前往现场。 颜家原就是做的古董生意,颜京从小跟着家里出入各大拍卖行,与许多人相识。现在做了猫爪的副总裁,更是走到哪都有人关注。 这不,他和师蓬蓬刚走进会场,就引来许多目光,稍微有点交情的纷纷过来打招呼。 颜京一一应付,一副游刃有余的霸总气度,看得师蓬蓬心生唏嘘。 不得不说,这小子形象气质是真没得说,要是没那副倒霉体质拖累,都不知得拽成什么样子。 她走神的时候,周围的人也在暗暗地打量她。 颜京在业内是出了名的高冷,明明年轻有为却一点绯闻都不沾,不知多少人想往他身边送人都碰了钉子。据说有次出差,客户都到他房间里了,愣是被他冷着脸给赶了出去,因此还有人恼羞成怒地传他不行。 难得一次见他带了女伴,众人不亚于见到铁树开花,自是好奇得不行。 有人试探地问:“颜总,还未请教这位是?” “哦。”颜京眉峰一扬,“这是我爷爷世交的孙女,师蓬蓬,今天跟我一起来随便看看。” 顿了一下,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以后大家就不要再过问我的私事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但脸上明显有一丝掩不住的得色。众人一听,心里也就有数了。 “明白明白。” “哈哈,颜总好眼光啊!” “难怪了,我说你怎么看不上别人呢。” “?”师蓬蓬听得古怪,疑心这些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正要询问。恰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道:“欧阳董来了。” 师蓬蓬的思路被打断,和其他人一起回头看去,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被一群人簇拥着从大门走进来。 那男人一身价值不菲的高定刺绣唐装,右手拇指带着一个润泽的玉扳指。头发半白,面容却很年轻,让人一时分辨不出年纪。 男人的旁边还跟着一个熟人,却是于天文化的孟圳。 颜京脸色微微一沉,垂首凑近师蓬蓬耳边,小声和她科普:“他就是欧阳珏。” 师蓬蓬恍然。 之前许千年带货时遭到不明水军的攻击,颜京怀疑是于天文化的手笔,当时就顺带说起过欧阳珏这个人。 欧阳家是老牌房地产商,发家几十年来开发了不知多少楼盘,财力极为雄厚。 没想到两年前,作为家族主事人的欧阳珏突然跨界投资mcn公司,一手创立了于天文化,并发挥一贯财大气粗的作风,靠着金钱开路,很快将于天文化推成行业头部,甚至把旗下的网红推进了娱乐圈。 在猫爪科技内部,也有不少高管与欧阳珏过从甚密。不过,欧阳珏最想拉拢的人还是颜京,于天文化这两年没少向颜京示好,只是都被颜京无视掉了。 这厢欧阳珏也看到了颜京,当即露出个儒雅的笑,上前打招呼:“颜总,你也在呢,巧了嘛这不是。” 颜京不咸不淡地点了个头:“你好。” “没想到你今日也来了,真是稀罕啊。”欧阳珏姿态热络,“可是有什么看上的东西?不妨说出来交流交流,别的不敢说,我看藏品还是有点经验的,说不定还能给你掌掌眼。” “客气了。”颜京四两拨千斤,“就是随便看看。” “你啊,这是防着我呢。”欧阳珏也不在意,打趣道,“你要不说的话,那我可先说了。我这次是听说有一把子干剑面世,专程过来的,你们待会可都让着我啊。” 颜京没想到他也是冲着子干剑来的,心下一凛,面上不动声色:“你既然开口了,那我不跟着出个价,岂不是看不起你。” “怎么还跟我较上劲了,年轻人就是叛逆。”欧阳珏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也没多说什么,视线转移到他身旁的师蓬蓬身上,面露稀奇,“今儿还带了人来啊?莫非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欧阳董,您误会了。”一旁的孟圳抢过话头,殷勤地为双方介绍,“这位就是师蓬蓬小姐,据我所知,她和颜总只是普通朋友。” 他前面几次被师蓬蓬下了面子,有意膈应回去,语气中不无阴阳。 颜京:“……” 介绍得很好,下次不准介绍了。 却听师蓬蓬冷不丁地开口:“孟经理说得不对,我和颜京现在不是普通朋友了。” 颜京一愣。 “?”孟圳不耻下问,“那是……?” 颜京心头猛然跳动,唇线不自觉地弯起,这种话,当然应该由他来说比较好。 当即轻咳一声,正要开口,就见师蓬蓬眉眼弯弯地应道:“随着时间的流逝,事物的发展,我们现在是好朋友啦!” 颜京:“……” 孟圳:“……” 第58章 拍卖会 颜京和欧阳珏打着机锋, 师蓬蓬听得无聊,眼看拍卖会快开始了,干脆起身去一趟洗手间。 这时间洗手间里没什么人, 只有一个形象精致的女士在镜子前补妆。 师蓬蓬也没在意, 与那女士隔开两个水槽,正要打开水龙头,忽听旁边传来一声惊叫:“啊!!癞蛤馍——” 那女士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 几乎是反射性地把手上的粉盒往前一扔, 整个人也猛地往后蹿出几步。 她脚上踩着的是一双最少十厘米的细高跟鞋, 退得太急,一个没控制好崴了一下, 整个人顿时往后摔去, “啊——”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出现, 精准地托住她的腰背。 “你没事吧?”师蓬蓬将她扶好, 关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脚。 “没、没事……”那女士一迭声地道谢, 白着一张脸, 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真是吓死我了!” 师蓬蓬问:“癞蛤馍在哪里?” 女士一愣, 脸上浮出几分莫名:“什么癞蛤馍?” “?”师蓬蓬疑惑, “你不是看到癞蛤馍了吗?” “没有啊。”女士比她更疑惑, “你在说什么呢?” 师蓬蓬:“那你怎么吓成这样?” “我那是因为……”女士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诶”了一声,“我刚刚是怎么来着?” 接着一拍脑门, 笑道,“哪有什么事啊,我就是没站稳滑了一下, 自己吓自己。” 师蓬蓬:=。=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66节 眼前的女士神色泰然,不似说谎,明显是已经不记得刚才脱口而出的尖叫了。 师蓬蓬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面上分毫不显,只笑道:“那就好。” 说完转过身,走到那女士刚才站的水槽边。低头看去,只见那水龙头拧开了一条细细的水流,一只巴掌大的蟾蜍正蹲在水槽里,静静地让那水流冲刷着身子。 这蟾蜍很是奇特,只有三只脚,浑身乌黑光滑,头顶处两个漩涡一样的褶皱。 它身上的腺体也不若寻常见到的那种恶心的疙瘩,倒像是一圈圈的花纹,以一种特殊的顺序排列在背部。 师蓬蓬恍若未见,伸手把水龙头拧上。 蟾蜍洗澡洗到一半突然被停水,有些不悦地扭过头,用一对鼓起的豆子眼看了看她,下颌鼓动,“呱——” 随着这声叫响,水龙头凭空被拧开,细细的水线再次流下,蟾蜍得意地甩了甩脑袋,继续冲澡。 师蓬蓬有些好笑,没再和它较劲,只是从镜子下方抽了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随意地问:“你是哪里来的?” 蟾蜍淋浴的动作一滞,再看向她时,豆子眼明显瞪大了几分。 它原来见这女孩这么淡定,还以为她看不到它。没想到她不但看到了,而且丝毫不害怕,竟然还敢和它对话。 不过这蟾蜍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立刻仰高了脑袋,直勾勾地与她对视,乌黑的下颌鼓了几下,眼珠子便泛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精怪的妖气像水一般漫开,凝成薄雾侵入师蓬蓬的灵台。师蓬蓬波澜不惊,随手捏了个诀,阳火之精有如日照,瞬间将迷蒙的妖雾全部烧尽。 蟾蜍豆眼一瞪:“呱——” 意识到遇到了法师,蟾蜍当机立断,三条腿同时一蹬,跳下水槽,以惊人的弹跳力往洗手间外面蹦去。 “跑什么跑!”师蓬蓬轻哼一声,抓出两道黄符,快步跟了出去。 前面那崴脚的女士还在犯迷糊,待蟾蜍和师蓬蓬离开洗手间,她才猛然惊醒过来,“啊,有癞蛤馍——” 正好另一人走进洗手间,闻言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在哪?哪里有癞蛤馍?” “就那——”那女士指了指刚才补妆对着的水槽,“咦,怎么不见了?” 只见那水槽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癞蛤馍,倒是水龙头不知怎么打开了,细细的水流正不断地往下淌。 …… 那黑色蟾蜍的速度极快,且对会场的地形颇为熟悉,不过片刻,就不见了影子。 好在师蓬蓬方才施法时攫取了一丝它的气息,当即点燃一支寻踪烟,沿着烟气的方向,追到了会场后面的一个小花园里。 拍卖会即将开始,人员都在会场,花园里空无一人,只有中间的小喷泉往外冒水的“汩汩”声。 “咕呱——咕呱——”周围传来蟾蜍闷闷的鸣叫声,紧接着,叫声变作一道粗哑的男声,“你这小法师好大的胆子,竟敢追着本大爷,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喷泉里的水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小臂粗的水龙,嘶吼着朝师蓬蓬咬过来。 “你不客气,那我也不客气了!”师蓬蓬手一扬,黄符凌空而起,符法汹涌,一下将水龙击了个粉碎。 炸开的水珠化作瓢泼的大雨,纷扬而下,水雾钻过符法的空隙,形成细细的丝索,如有牵引般飘向空中的符纸。 符纸不知不觉被水汽沾湿,朱砂氤氲而开,符法逐渐减弱。 “小法师,凭你就想收我,还差得远……嗷——” 蟾蜍的话音戛然而止,只见空中的符纸无火自燃,火光升腾,阳火之精如潮水漫开,顷刻间将四周围雾蒙蒙的水汽尽数烤干。 “灵符一道,邪魔显迹——”师蓬蓬双指再次点出,这次,黄符直接出现在喷泉的水池里。 下一秒,池中如有红莲绽放,那黄符竟是在水里燃烧了起来。 水淹不灭的火焰像液体一样流动,碧绿的水被映成霞色,形成一副瑰丽的奇景。喷泉里的温度不断升高,不一会,水池就沸腾起来,“咕噜噜”地冒着水泡。 但除此以外,喷泉里再无别的动静。 “奇怪……”师蓬蓬暗暗嘀咕,这水都烧开了,那蟾蜍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莫非她感应错了,蟾蜍并不在水里? 她指尖一转,挟住一道符走到喷泉边,慢慢地探头往池里看去。水与火之下,是漆黑的池底,看不出什么异常……等等,不对! 这池壁的砖明明是蓝色的,池底怎么会是黑色的?! 师蓬蓬心头一跳,反应极快地后退两步。与此同时,那黑漆漆的“池底”腾空而起,像一张黑色的巨布,兜头向她罩下。 师蓬蓬丝毫不乱,脚下扎稳马步,左手掌心挟着符纸往前一推,霎时将那“黑布”定在身前一臂的距离处。 “咕呱——”“黑布”鼓动,发出如雷的鸣叫。 却哪里是什么黑布,而是那蟾蜍将自己幻成了山丘一般大小,蹦跳而起,试图以庞大的身躯将师蓬蓬压住。 所谓“黑布”,正是那蟾蜍腹部的皮肤。 只是蟾蜍万万没想到,师蓬蓬力气如此之大,在这雷霆万钧的瞬间竟还能将它挡住。 甚至右手还有余力,手腕一翻,抓出一根口红,在它的腹部飞快地画了起来。 符文逐渐成形,蟾蜍意识到了什么,腹部鼓动,发出惊恐的叫声,“咕呱——” 它四肢疯狂刨地,想要逃跑,却哪里还来得及。咒落符成,它肚皮上的朱砂亮起,强大的符法形成桎梏,将它紧紧箍住。 符法越收越紧,终于,“啵——”的一声响,山丘一般的巨大蟾蜍猛然爆开,化作一蓬水雾。 原来这也并非蟾蜍的真身,而只是它用水汽凝成的幻象。 迷蒙的水雾如烟消散,面前却空空荡荡,并不见蟾蜍的踪迹。一起消失的,还有它的气息。 师蓬蓬眉头微凝,重新燃起寻踪烟,然而飘荡的烟气只在空中打了个旋便即淡去,竟是寻不到那蟾蜍离去的轨迹。 这可奇了。 那蟾蜍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她大是疑惑,四下搜寻,但花园里已恢复了平静,无论喷泉还是绿化,都一如平常。 只有脚下的水泥地面被方才落下的水雾淋湿了一片,仔细一看,那水渍的中间,还有一滩淡淡的黑色墨迹。墨迹约么巴掌大小,正是那蟾蜍的形状。 就好似那蟾蜍沾了墨水,印在地面上的一般。 师蓬蓬蹲下身子,用一张符纸沾了点墨迹看了看,只见那墨迹就和普通的墨水一样,在纸上晕开,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正百思不得其解,手机突然震了震。却是拍卖会要开始了,颜京见她迟迟没回去,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师蓬蓬只能先按下心头的疑惑,回了会场。 “怎么去了那么久?”她一坐下,颜京就关切地问,“没什么事吧?” “有……”师蓬蓬话刚出口就打住了,她想起颜京等会还有要紧事要办,这关头,还是不要说些精怪的事让他分心比较好。便摇了摇头,“没什么。” “真的?”颜京感觉她话锋转得有些生硬,怀疑地看了她一眼,稍作沉吟,还是不放心地凑近过去,低声道,“你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我让人先带你去休息,或者给你倒杯热水?” 师蓬蓬:“……” 这哥是脑补到哪去了? 而且,大少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贴心了?还怪让人不习惯的。 师蓬蓬哭笑不得,“真没事啊。” 说话间,拍卖会也正式开始了。 这拍卖行不愧是业内翘楚,一上来就先拍了几样价值不菲的古玩藏品。 颜京目标明确,对这些兴趣缺缺,半晌都没举过牌子。 倒是师蓬蓬时不时感慨一下价格,颜京看得好笑,索性侧头凑近她的耳边,小声给她讲解那些古董的知识。 他家里原就是做一行的,从小耳濡目染,懂得不少。此时更是耐心十足,娓娓道来。 师蓬蓬正听得入神,忽见一个工作人员端着托盘,托着一把乌黑的长剑从会场侧边的小门进来。 她精神一振,忙转头提醒,“哥,子干……” 两人的脑袋本就凑得很近,颜京为了让她听得清楚,脸还是朝着她的方向。 她这一转头,两人顿时正面相对,鼻尖还非常恰好地互相碰了一下。 很轻,就像羽毛拂过一般,带着微微的痒意。 “呃……”师蓬蓬一时顿住,迟疑了一下,才默默地把脑袋往后移了一点,讪笑道,“哥,鼻子很高嘛。” 颜京:“……” 耳根的热意瞬时消退,他闭了闭眼,还是选择了微笑,“谢谢夸奖,看拍卖吧。” “哦,对。”师蓬蓬忙把注意力转回台上,“重头戏来了。” 台上,拍卖官开始介绍子干剑,“子干剑乃自北宋传下,长三尺九寸,宽一寸四分,厚三分半,末端长九寸。玄门中人认为此剑乃阴阳法宝,若置于墓葬之中,能助逝者尸解成仙……” 台下,师蓬蓬心中默诀,指尖暗暗地点向那乌黑的宝剑,法诀应和,她脸上露出喜色,“哥,这剑不假,真的是上等的法器!” “那就好。”颜京也松了口气。 “不过……”师蓬蓬有些担忧地看向会场的另一侧。 坐在那里的欧阳珏若有所感,也转头看了过来,双方视线相对,欧阳珏露出个儒雅的笑,指了指台上的子干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师蓬蓬唏嘘,“哥,你今天恐怕得大出血了。” “嗯。”颜京早有心理准备,只淡淡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 “也是,比起钱,还是安全更重要。”师蓬蓬深表赞同,“而且以你的能力,再把钱赚回来也不难。” 颜京好笑:“你又知道了?” “当然,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好歹是猫爪的总裁呢,我对你可是很有信心的。”师蓬蓬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还有几分感慨,“等你有了这把剑,我就不用再继续跟着你了,你也能省不少事……” 颜京:“……” 这是能省的事吗? 她还能不能想点好的了? 这时,拍卖官总算做完了介绍,报出了子干剑的价格—— “起拍价,一百万。” 侧前方,欧阳珏举起他的牌子,“两百万。” 说完,他还很有互动精神地转头看了看颜京,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出价。 颜京只当没看到,冷脸坐着不动。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67节 师蓬蓬以为他还在评估价格,小声问道:“哥,你打算先加多少?” 颜京面无表情:“零。” “?”师蓬蓬以为自己听错了,“夺少?” “零。”颜京眼尾觑她,声音淡淡,“起价太贵,超出预算,不买了。” 师蓬蓬:??? 等等,不是吧?堂堂国内第一视频平台的大总裁,一百万的价格就超预算了? 师蓬蓬想了一下,道,“可是你这段时间雇我的工资,都快三十万了。” “是啊。”颜京看着她,无奈地轻嗤一声,“因为把你留在身边很贵,所以要在别的地方省一省。” 师蓬蓬:“…………” 第59章 拍卖会 欧阳珏一下加了一百万, 其余人见状,都没有再跟价。 拍卖官开始三声报价,“两百万, 第一次——” 师蓬蓬见颜京当真不打算出价的样子, 想了一下,忍痛道:“哥,这样吧, 我以后给你打折, 少收你一点钱。你也别那么省, 该买的东西还是得买。” “……” 颜京又好气又好笑:“对我这么好?钱都不赚了?” “我们好歹认识了那么久,这点情分还是有的。”师蓬蓬一本正经地说完, 又开始苍蝇搓手, “而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健在, 我总能赚……” 颜京深吸了一口气:“行了, 别说了。” 没一句让人爱听的。 “……哦。”师蓬蓬皱了皱鼻子, 追问道, “那你还出不出价?” 颜京:“不出。” 台上, 拍卖官完成了最后报价, “两百万第三次——成交!” “啧, 这下真没了。”师蓬蓬扼腕, 郑重强调道,“哥,我可说好了, 以后你万一后悔了可不准赖我。” 颜京冷笑:“就赖你呢?” “过分了啊。”师蓬蓬震怒,露出比他更无赖的嘴脸,“那我就给你狠狠涨价, 让你加倍后悔!” 颜京:“……” 她真的很懂怎么气人。 师蓬蓬“嘻嘻”笑了两声,歪着脑袋靠近了一点,低声道:“好啦,跟我说说真正的原因。” 颜京垂眸,看着她掉到他手臂上的发丝:“你怎么知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师蓬蓬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语气:“那总不能真是为了我吧?” “……” 颜京按了按额角,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说道:“我也是刚刚才注意到的,你有没有觉得,子干剑出现在拍卖行不太合理?” 师蓬蓬被他一提醒,稍作思索,也觉出了一丝古怪。 子干剑在玄门中是上等的阴阳法宝,作为古玩藏品却没什么名气。这一点,从现场叫价的情况也可以看出来,在欧阳珏出价后,就没有人再跟进。 按拍卖行的说法,子干剑原来的主人是因经济问题才卖的剑。那最正确的做法,其实应该是去玄门中寻找买家。 玄门中不乏资金雄厚的大观高人,若他们出手,子干剑价格说不定还能再翻个两倍都不止。 师蓬蓬一开始没多想,是以为那主人是在国外的华裔,不太懂这剑的价值。 但方才拍卖官在介绍时,分明非常精准地描述了子干剑的锻造细节和作为法器的作用,并不存在不了解子干剑的情况。 甚至是有点过于了解子干剑了。 “刚才那段介绍,像不像专门说给懂行的人听的?”颜京道。 作为拍品,尤其是在场大都是普通买家的情况下,正常应该着重强调其历史工艺和收藏价值,而不是法器属性。 这家拍卖行做了这么多年,不会不懂这点道理,那就只能是剑的主人授意要这么说的了。 师蓬蓬回过味来:“这把剑,一开始就是给特定的人准备的?” 颜京眸色微沉:“不无可能。” 至于特定的人,自然是急需要这类法器的人。 现在仔细想想,西洛明明有青莲观坐镇,往来的玄门中人不知凡几,为何只有他和欧阳珏收到了消息? “这么说起来……”师蓬蓬沉吟,“欧阳珏也有点奇怪。” 欧阳珏说是特意为了子干剑而来,但一见面就故意和颜京漏了底,乍一看,似乎是在提醒颜京不要和他竞争。 问题是他与颜京打过那么多次交道,应该早就清楚,以颜京的脾性,真要做什么,是不会给他面子的。 那么最大的可能是,欧阳珏并不是为了提醒颜京,而是……在确认颜京的想法? “嗯。”颜京深以为然,“这个人也不可不防。” “行吧,谨慎一点总没错。”师蓬蓬也就不再纠结,拍拍他的小臂,“反正还有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重新找到合适的法器为止。” 颜京绷了半天的脸色总算放松了一些,唇角带出一点笑意,“这还差不多。” 其实有一点他还是没说。 换做是在以前,即使对子干剑的来历有怀疑,他也会先将其拍下,再作调查。 毕竟,他等这样一件法器已经等得太久了。 还是因为师蓬蓬那句气人的话,才让他真正决定放弃子干剑。 偏偏这个可恶的小神婆无知无觉,明明前几天才说好要多一点相处。一转头,又说有了剑,以后就不跟在他身边了。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颜京余光看她,回想起方才两人鼻尖碰到的一瞬,那根羽毛,从鼻尖轻轻地扫到了心里,五脏六腑都不自觉地躁动起来。 他喉结上下滑动,到底开了口:“神婆,我问你……” 话刚出口,就被打断。 师蓬蓬嚯地坐直了身子,看向台上:“那个东西……” “嗯?”颜京一顿,有些莫名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到刚刚呈上来的一件新的拍品。 这是一套纯黑色的陶瓷茶具,据拍卖官介绍是民国时期一位大师的作品,因存世量稀少,受到许多藏家的追捧。 茶具整体古朴简单,一个茶盘、一个茶洗、一个茶壶和六个杯子,比较特别的是茶盘上端坐的一只茶宠。 茶宠顾名思义,乃是茶客饮茶品茗时把玩的宠物,通常是用紫砂或澄泥烧制的陶艺品,一般会做成动物的形象,常见的有貔貅、蟾蜍、金猪和如意足等。 许多茶客也会将茶宠放置在茶盘上,泡茶时顺便用滚烫的茶水对其进行浇淋,或是用茶扫蘸茶汤涂抹茶宠表面,从而使其变得更加温润光泽。 这套茶具配的茶宠,便是一只最常见的三足金蟾。 旧时传说金蟾有三足为灵物,能够使人富庶。古谚曰“凤凰非梧桐不栖,金蟾非财地不居”,认为三脚金蟾所居之地,都是聚财之宝地。 加上蟾蜍本就是伴水而生,因而一直是非常受欢迎的茶宠形象。 这只三足金蟾仿的是道门刘仙人座下金蟾的形象,头顶太极两仪,背背北斗七星,做得栩栩如生。特别是一对豆子一般的眼珠子,不知前人茶客是如何滋养的,莹润光泽,仿佛真有神采一般。 师蓬蓬对茶具没什么兴趣,看到这只茶宠时,却不禁轻笑出了声。 这只茶宠,分明就是方才从她手下逃跑的那只蟾蜍精。 原来她一开始就被误导了,那根本不是什么蟾蜍精,而是一只成了气候的茶宠精,只是被做成了蟾蜍的形状。 刚才她就觉得奇怪,那蟾蜍不但浑身乌黑,头上的褶皱和背上的疙瘩也很特别,仿佛是照着神话里的形象长的一般。 这会一看,可不就是照着神话长的……不对,应该说是捏的。 也就难怪,她用阳火之精烧开了池水,这蟾蜍躲在水里却能按捺不动。茶宠本是陶制,淬火而生,日常又被茶客以滚烫的茶汤浇淋。开水对它来说,根本算不上挑战,那就是它的舒适区。 这时,台上的茶宠精也发现了坐在会场中的师蓬蓬,豆子眼里的光泽顿时闪了闪,泄出一丝惊恐。 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才从这法师手里逃脱,一转眼居然又遇到了。 这会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它不敢现场大变活蛙再次跑路,只能硬着头皮,一动不动地蹲着继续装陶艺。 颜京不知缘由,只见师蓬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套茶具,想了想,试探地问:“怎么,你看中这个了?” “差不多吧。”师蓬蓬露出个阴险的笑,意味深长道,“我是不会放过它的。” 她便要和颜京解释这只茶宠的情况,刚好拍卖官报出了这套茶具的价格,“起拍价,十万。” 颜京二话不说举起了牌子,“二十万。” “?”师蓬蓬徐徐转头看他,面露迷惑,“你出价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吗?”颜京偏过头与她对视,目光如水。 师蓬蓬:“……” 不儿,她说的不会放过它,不是这个意思啊。 师蓬蓬抹了把脸,冷静道:“哥,那是个妖怪。” 颜京:? 颜京:“…………” 颜京眼神瞬间死掉,面无表情道:“你怎么不早说?” 师蓬蓬鄙视:“明明是你太快了。” 说归说,还是好心地安慰他,“不过问题也不大,等别人再出价就好了。” 颜京却没她乐观,黑着脸道:“恐怕不会有人出价了。” 师蓬蓬:“why?” “这套茶具的价值,最高就到二十万。”颜京按了按额头,“真正的行家不会再往上叫了。”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68节 师蓬蓬默了一下,竖起个大拇指:“这就是专业啊,哥。” 颜京:“……” 果不其然,接下来再无人竞价。 “二十万第三次——成交!” 师蓬蓬轻咳一声,努力憋住笑:“哥,恭喜你哦。” “恭喜你自己吧。”颜京一脸看破红尘的淡然,“送你了。” “不好吧。”师蓬蓬倒吸一口冷气,“二十万呢。” “区区二十万罢了。”颜京轻描淡写,斩钉截铁,“我不准你拒绝。” 如果说一开始喊价是误以为师蓬蓬想要,现在就真的是非送她不可了。 无论如何,他是绝不会把这套茶具带回去的。 师蓬蓬:“……” 总裁,又在奇怪的地方霸道了哈。 颜京这趟来就是为了子干剑,对其他的拍品都没兴趣,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干脆带着师蓬蓬提前离场。 两人刚出了门外,就被随后跟出来的欧阳珏喊住,“颜总,请留步。” 颜京只好停下脚步:“还有事吗?” 欧阳珏笑道:“你前头不是说要竞拍子干剑吗?怎么没出价?” 颜京疑惑:“你不是叫我让着你吗?” 欧阳珏被噎了一下,笑容倒是丝毫没变;“我那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嘛。” 颜京:“我当真了。” 欧阳珏:“……” 他到底是老油条,迅速回过神来,道,“颜总说笑了,说实话,比起子干剑,我还是更看重你。你若是真想要那把剑,尽管和我说一声,我免费送你也没问题,就当交个朋友。” “客气了。”颜京神色淡淡,“我对那把剑没兴趣。” “是吗?”欧阳珏笑了笑,玩笑地说,“难得见你来这里一回,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看中的东西呢。” 颜京:“那还真有。” 欧阳珏:“什么?” 颜京面不改色:“就刚刚拍的那套茶具。” 欧阳珏:“……” 师蓬蓬:“……” 第60章 千里之寻 拍卖行把成交的拍品送来给颜京, 除了那套茶具,还另外赠送了一卷墨画,说是给买家的纪念品。 画的装帧颇为讲究, 颜京打开看了一眼, 见是一幅山水画,笔触很新,画工倒是不错。他也没在意, 随手放到了车里。 把车开出会场, 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停好, 师蓬蓬才把那套茶具的包装打开,把那只茶宠拿出来。 乌黑的三足蟾蜍明显被滋养得很好, 浑身莹润鉴人, 豆子一样的眼珠如有流光,熠熠生辉。 它一动不动, 就像一个真正的陶艺一样。 “行了, 别装了。”师蓬蓬看得滑稽, 手指挟着一道符在它面前晃了晃,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茶宠的眼珠子闪了闪, 滴溜溜随着那道黄符左右转动, 片刻, 下颌鼓了鼓,认命地张开了口:“呱,大师, 请手下留情,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求你饶我一命吧!” 师蓬蓬莫名其妙:“我没事要你的命干嘛?” “呱, 不要吗?”茶宠呆了呆,“那你刚才追我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跑什么呢?”师蓬蓬无语,“我就是随便跟你聊聊天。” 茶宠:“……” 原来是它自己做妖心虚了呀。 “呱,误会,都是误会。”茶宠松了口气,干笑两声,“我以为法师天生的使命就是斩妖伏魔,就怕你要打杀了我……” “你哪来这么过时的想法?”师蓬蓬鄙视,道,“现在是法治社会,法师出手也是有规矩的。你没违法犯罪的话,我无缘无故杀你做什么?” “呱!”茶宠豆子眼眨了眨,“就、就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嘛……” 说它本是出自名家之手,因捏得栩栩如生,近乎活物,生来就比普通的陶器多了一分灵性。 后到了一位茶艺大师手上,意外得了机缘,那大师又日日以上好的茗茶为它沐浴浇淋,经年累月,竟让它开了灵智,成了气候。 它作为茶宠,日常端坐于茶盘之上,而茶具通常都是放在客厅或展柜里,与电视柜相对。 茶宠每日享受香茗沐浴的同时,也常跟着茶客一起看电视。这几年热播的仙侠剧不少,这些剧中,人与妖往往分属对立阵营,有着无法跨越的隔阂,玄门中人与妖魔更是誓不两立,动辄打杀。 茶宠看得多了,对人族,尤其是法师自然多了一分畏惧。成了精后更是生怕被人发现端倪,招来杀身之祸,因此不敢丝毫妄动,在人前仍保持着平常的样子。 师蓬蓬狂汗,问道:“那你怎么不跑?” 按说都成了精,长了腿,那么害怕的话,应该远离人烟,躲进深山里去才是。 “我也想……”茶宠语气讪讪,叹息道,“只是我与这茶具本是一体,生来就囿于这方寸之地……” 它原是陶器,与整套茶具用的是同一抔澄泥制作而成。自成型起,它就只是整套茶具的一部分。 即使成了精怪,它的本体仍属于这个茶盘。茶具在哪,它就只能在哪,且它无法反过来撼动这天然的业缘桎梏。不仅如此,它与茶具气息相连,若茶具有损,它的精魄也会受创,甚至就此消陨。 这也是它不敢在人前显露妖迹的另一个原因,它的真身实在太脆弱,很容易就会被拿捏住。 说到这,茶宠心中忽然一动,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巴巴地看着师蓬蓬:“呱,大师,我见你是好心人,能不能再发一发慈悲,放我自由?我愿以重金酬谢……” 师蓬蓬见这茶宠没有害过人,本就没打算把它扣下,倒是听它这话有些好笑,道:“你一个茶盘都不能离开的茶宠,哪来的重金?” 茶宠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评估师蓬蓬的可信度,片刻后,还是决定赌一把,便鼓了鼓下颌,张开嘴巴,竟是吐出一枚带着铜绿的古钱币来。 “呱,大师,若你肯放了我,我就把这个给你。”茶宠不是很有底气地说道。 它很清楚,自己现在师蓬蓬手里,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师蓬蓬若是拿了钱不放它,它也无可奈何。 颜京和师蓬蓬同时露出讶色。 “秦半两。” “五帝钱。” “秦半两”是颜京说的,他家做古董生意,对古钱币也有一些了解,一眼就认出了这古钱的来历。 所谓秦半两,乃是秦朝统一后发行的货币。 在秦统一六国之前,各国钱币各不相同,形状殊异,有铲币、刀币、环钱等。祖龙一统六国后,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统一度量衡。废止了六国旧钱,在战国秦半两钱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发行了圆形方孔的秦半两钱。这是华夏第一个全国统一的货币,意义非凡且存世量稀少,留存到现在的大都也已经锈蚀不堪。 几年前,曾有一枚品相比较完好的秦半两拍出了两百万的天价。 而茶宠吐出的这枚秦半两,铸造精整,文字书写端正,锈相自然,而且重量、大小都超出常规,竟是比那枚两百万的秦半两的品相还要更好一些。 茶宠以这枚钱币酬谢师蓬蓬,确实算得上是重金了。 师蓬蓬也很惊讶,却不仅是因为秦半两惊人的价格,更因为秦半两还是最有名的五帝钱之一。 五帝在玄门中指的是东、南、西、北、中五方天帝,也即五方神,分配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色白青玄赤黄。 五帝钱便是圆形方孔的铜钱,古铜钱按外圆内方、天人合一的法理铸制,取其象天法地,是阴阳五行的体现。因而古代民间常将五枚“外圆内方”的铜钱串在一起,象征五方五行威力,用以辟邪招福。 五帝钱分大五帝钱和小五帝钱两种,其中大五帝钱是指秦朝铸的半两钱、汉代的五铢钱、唐朝的开元通宝、宋朝的宋元通宝和明朝的永乐通宝。 小五帝钱则是指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 秦半两作为存世最久的大五帝钱,其五行之法更是非同一般。 茶宠解释,这枚秦半两,原是先前持有这套茶具的那位茶艺大师放进它口中的。那位大师不仅精通茶艺,也是一名藏家。奈何家中子孙不成器,尽出纨绔。 大师晚年见家中显出颓势,便暗中将珍藏的一枚秦半两藏到它这只茶宠口中,希望以金蟾衔钱形成财地风水,以此改变家中的格局。即便不成,起码为后人留下一枚价值不菲的钱币,不至于落得太萧条的下场。 可惜他的后人到底是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在大师走后,更加肆无忌惮地挥霍家产,最后连这套茶具也被低价出手,几经易手,才辗转到了拍卖行这里。 这茶宠也是因含了这枚五帝钱,才得以汇集五方正气,加上香茗本是祭祀之物,日日以此为沐,方成道行。 师蓬蓬闻言恍然,前面这茶宠说它是在茶艺大师手上得的机缘,原是指的这个。同时不免唏嘘,“可见一家兴衰,还是得看人德,不然就算有三足金蟾衔着五帝钱镇宅,也阻止不了其衰微败落。” 颜京深以为然:“很难不赞同。” 师蓬蓬接着说,“而我,只是跟着老板出趟外勤,就有三足金蟾出现在我面前给我吐钱,这就是人品!” 颜京:“……” 茶宠:“……” 你拳头大你说了算。 师蓬蓬对一人一陶的沉默浑然不觉,看向茶宠,扬了扬眉,“这秦半两如此难得,你真的舍得给我吗?” “呱,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茶宠长叹,“若不然,一生困于这方寸这地,不得自由,纵有这钱币,又有何用?” “不愧是茶水养出的精怪,还挺有禅意哈。”师蓬蓬也就不再客气,拿起那枚秦半两,“行,我便放你自由。” “呱!”茶宠大喜,“多谢大师!!” 师蓬蓬看着它,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又不是真的蟾蜍,干嘛一直呱呱叫?” “呱!”茶宠抬头挺胸,显出十足的敬业,“干一行爱一行!” 师蓬蓬:“……” …… 师蓬蓬说到做到,当即去买了贡品,回到家里,便开始设坛做法,为茶宠解除茶具对它的限制。 这种一体天生的业缘极难斩断,好在有那枚秦半两,可以借五方五行之威。 师蓬蓬收下这枚五帝钱,其实不单单是为了报酬,也是因为茶宠本是得道于这五行之精,以此钱施法,同源相应,才能功德圆满。 所以她才问茶宠是不是真的舍得这枚五帝钱,精怪多执念,若它想不透堪不破,境遇未达,那即使她肯帮它,也是事倍功半,不知得多麻烦,她可不想白白搭进去这许多精力。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69节 法事进行了几个小时,终于,香烛燃尽,师蓬蓬收诀立定,“好了。” 茶宠从茶盘中跳出来,尝试着施了一道法,果然再无束缚,登时喜不自胜:“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说着,两颗圆鼓鼓的豆子眼里竟是渗出一串琥珀色的茶水。 如此,茶宠与师蓬蓬的交易就算完成,互不相欠。茶宠再次拜谢,便要离去。 “等等。”师蓬蓬忽然想起一事,忙喊住它,“有件事差点忘了问你。” 她说的,是上午在花园里与茶宠打斗时,明明已经压制住了茶宠,但茶宠竟然原地消失,连寻踪烟也遍寻不到踪迹,实在是古怪极了,不知茶宠当时用的是什么法子。 不料茶宠一听,却是一愣,说道:“呱,那不是我自身所为……” 师蓬蓬不解:“什么意思?” 茶宠正要解释,师蓬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卫驰,她有些莫名,点了接听:“小卫哥,什么事?” “师小姐,颜总现在有没有跟你在一起?”卫驰的声音听起来很急。 “没有啊。”师蓬蓬问道,“怎么了?” “诶,我们等会有个视频会议,我要先跟颜总核对一下资料,但是颜总半天没回消息,打电话也不接,不知怎么回事……”卫驰说道。 “……”师蓬蓬默默看了下时间,凌晨一点,牛马吃惊,“这时间还开会?” “跨国会议。”卫驰解释。 “……哦。”师蓬蓬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他熬不住,睡着了?” “不能吧?”卫驰说起来还心有戚戚,“我觉得以颜总的身体素质,把国外那帮人熬走都没问题。” 师蓬蓬又是一阵无语,想想也是,那家伙老阴阳人了,先天熬夜圣体,说道:“那要不你再问问其他人?是不是让别的事绊住了?” “不会的。”卫驰语气笃定,“颜总最讨厌不守时的人,现在会议都要开始了,这时间他正常连别人的电话都不会接。” 师蓬蓬感觉哪里怪怪的,道:“那你还来问我?” “你跟别人能一样吗?”卫驰说得理所当然,“颜总为你破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师蓬蓬:“…………?”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 第61章 千里之寻 师蓬蓬被卫驰一句话整无语了, 还没想明白什么意思,卫驰再次惊呼:“颜总这是哪去了?怎么手机也没带?” 师蓬蓬回过神:“什么情况?” 原来卫驰怕耽误会议,在给师蓬蓬打电话前, 已经先带着文件资料往颜京家里赶。 颜京在西洛是独居, 卫驰作为助理,经常需要出入他家,因而也知道他家的密码。 此时卫驰进到了颜京家里, 见他家的客厅灯火通明, 电脑开着放在桌上, 咖啡机旁边还有一杯刚泡好的咖啡,分明是准备好了要开会的样子。 但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颜京不知去向。最奇怪的是, 他的手机竟然也留在了放置咖啡机的吧台上。 难怪一直没回信息,也不接电话。 “太奇怪了, ”卫驰嘀咕, “这时间点, 颜总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你是说, 他手机还在家里?”师蓬蓬心中蓦地一跳, 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如果只是人不在, 还可能是临时出门了, 可是连手机都没带的话, 就太不正常了。 不说颜京的工作需要就不能离开手机,他平时那么谨慎,怎么会这么疏忽大意? 除非……他离开得很突然, 来不及带上手机。 想到这,师蓬蓬再也坐不住,豁然起身, “小卫哥,你先别走,我现在过去。” …… 师蓬蓬迅速打了个车赶往颜京住的地方。卫驰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他亲眼见到过师蓬蓬除心魔,知道上司身边有时会发生一些非科学能解释的事,心下便是一凛,赶紧到小区外接师蓬蓬。 颜京家里陈设简洁,一览无遗。师蓬蓬粗略扫了一圈,见屋里整整齐齐,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 但这本身就是异常的。 如果屋里发生过冲突,那起码还有迹可循,现在却是在毫无端倪的情况下,一个大活人就凭空不见了。 师蓬蓬点燃一支寻踪烟,烟气缥缈,在半空中打了个旋,随即消散。 “怎么样?”卫驰紧张地问,“有头绪吗?” “没。”师蓬蓬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太奇怪了……” 按说无论颜京是正常从家里离开,还是被什么东西带走,都应该有气息留下才对。 但寻踪烟竟然追踪不到任何的行迹,这怎么可能呢? “你和他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你知道吗?”师蓬蓬问。 “这就不清楚了……”卫驰想了一下,“啊”的一声,“有可能是在煮咖啡!” 颜京平时如果需要熬夜开会的话都会喝咖啡提神,卫驰刚进来的时候,吧台上的咖啡也还是温热的,应该刚煮好没多久。 “煮咖啡?”师蓬蓬直觉跟这个应该没什么关系,但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吧台的方向。果然那里也一切如常,她就要把视线收回,余光刚好瞥过吧台下面的地板,额角登时一跳。 只见那里,似乎有一滩灰黑色的水渍。 她赶紧过去查看,近了才发现,这水渍原是一只手掌的形状,就像是谁的手沾到了墨水印到了地上的一般。 这情形似曾相识,师蓬蓬精神一振,拿下随身背的帆布包,喊道;“茶宠,出来。” 她刚才着急出门,没顾上等茶宠把话说完。茶宠见状,干脆跟她一起来了。 不过有旁人在场,茶宠怕被发现,一直躲在袋子里不动。 听到喊声,茶宠才小心翼翼地跳了出来:“呱,大师,怎么了?” 一旁的卫驰:? 他看了看这只乌黑的蟾蜍,又看了看师蓬蓬,默默地抬起一只手,用力地按住胸口,冷静地问:“师小姐,这只青蛙是妖怪吗?” “呱,你才是青蛙,你全家都是青蛙!”茶宠骂道,“老子是三足金蟾!” 卫驰:“……” “行了,先别吵了。”师蓬蓬打断一人一妖的对话,把茶宠提溜到那滩黑色的水渍前,道,“你看看这个,我记得你从我手里逃跑的时候,也留下了这种墨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呱,跟我没关系呀!”茶宠瞪大了眼珠子,急急忙忙地解释,“是那幅画把我传送出去的!” “画?”师蓬蓬疑惑,“什么画?” “呱,是一幅很神奇的山水画……”茶宠说道,它辗转到了拍卖行手里后,就一直被锁在保险库里。 直到几天前,拍卖行突然来了一件新的拍品,就是那把大名鼎鼎的玄门法器子干剑。同时,剑的主人还非常大方地赠送了一批画卷,说是给所有与会买家的纪念品。 茶宠作为精怪,对那把子干剑很感兴趣,便想凑近去看。不曾想,那批画卷里,居然藏有一幅极为厉害的山水画,茶宠只是从那幅画上跳过,猝不及防就被传走了。 本来茶宠受限于与茶具天生的业缘,无法离开茶具太远,但那幅画威力之强,竟是硬生生地将它传到了数公里之外。 这还是茶宠第一次离茶具那么远,可惜它到底没能摆脱业缘的限制,被迫回了拍卖行。 回去的途中恰巧经过洗手间,茶宠自被拍卖行锁进保险库里后,许久都没再享受过香茗沐浴,因而一时没忍住,打开水龙头淋水,这才刚好碰到了师蓬蓬。 师蓬蓬的符法无疑是极为厉害的,但恰恰是因为如此,在压制住茶宠时,反而一下子激起了它身上的业缘威力,竟是让茶具又通过那幅画,瞬间把茶宠召唤了回去。 至于那滩墨迹,乃是茶宠通过画卷时,从画上沾到身上的,在被水淋湿后,又留在了地上。 “原来是这样……”师蓬蓬心神一凛,连忙四下搜寻,果然从吧台的后面找到了一幅滚落的山水墨画。 这幅画,正是拍卖行随拍品一起送给颜京的赠品。颜京这种身份,平时经常会收到商家送的礼物,因而根本没当回事,随手带了回来。 师蓬蓬将画卷展开,茶宠顿时惊呼:“呱,就是这幅画!” 画卷看起来平平无奇,无论纸质还是墨迹都没有任何殊异之处。 不过,师蓬蓬敏锐地注意到,画轴的重量似乎有点不均衡,一端的轴头稍微重了一点。 她当即将轴头拆了下来,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块拇指大的黑色石头。 “这是什么东西?”卫驰疑惑地问。 师蓬蓬面色沉沉:“千里石。” 传说北魏时期,有一位叫难陀的梵僧,精通幻术,能入水火而不受伤,穿过金石而无阻碍。 蜀地有个老百姓供养他,但过了几天,他就不愿意住了。主人为了挽留他,就把门关了起来,没想到难陀直接走进了墙里,消失不见了,只在墙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画像。 画像的颜色一天天地变淡,满七天时,只剩下墙里的一小块石头还有颜色。至于难陀,转眼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地方。 那块留有难陀颜色的石头就被称为千里石,据说通过这块石头,就能借用难陀的法力,在瞬息间缩地千里。 这当然只是后世夸大的说法,古往今来,空间法术都可以算得上是最难的法术之一,加上现代灵气稀薄,修士的境界远不如难陀的那个年代,想用千里石就把一个人传走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了颜京。 颜京拥有一个极为特殊的体质,这个体质让任何法器在他身上,都能作用出非比寻常的效果。 如果有修为高深的人以千里石为媒,设下特殊的法阵通道,的确是有可能在千里之外将颜京掳走的。 这是一个专为颜京而设的局。 从那把子干剑开始,背后的人就步步为营,引导颜京进入陷阱。只是颜京足够谨慎,没有拍下那把剑,但还是没有躲过这块千里石。 子干剑和千里石,一个是玄门法器,一个释家至宝,专门用来对付颜京,手笔不可谓不大。 要么是和颜京有深仇大恨,要么对于对方来说,颜京身上有远超这两样东西的价值。 师蓬蓬一下子想到了长生岛和招喜文,要说谁能有这个实力和财力,目前大概只有长生岛,招喜文魂魄的失踪,他们也怀疑过与长生岛有关。 可是如果是长生岛动的手,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脑中一片纷乱,一时理不清头绪,只能暂且按下。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颜京。 颜京不知被传去了哪里,手机也没带上,身上连个定位都没有。眼下要找到他,唯一的办法是像他一样通过千里石过去。 但是除了他的特殊体质,一般人恐怕很难让千里石发挥出如此威力。 不、不对,还有一个东西也曾经“启动”过这块石头。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70节 师蓬蓬转头看茶宠:“你跟我详细说说,你是做了什么,才被这画传走的?” “呱,我什么都没做啊。”茶宠豆眼茫然,说道,“我就是把这幅画当跳板,踩了一脚……” 说到这,它突然想到了什么,“呱,不过当时,我感觉有好多的五行之气汇聚了过来……” “五行之气……”师蓬蓬反应过来,“五帝钱。” 当时茶宠的嘴巴里还衔着那枚秦半两,作为年代最久远的大五帝钱,连茶宠这种没有先天生灵的陶瓷都能使其成精,自然也能让千里石“活”过来。 只不过茶宠与茶具间的业缘未断,所以没能被传得太远,很快又寻了回来。 师蓬蓬没有丝毫犹豫,拿出那枚秦半两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覆在千里石上,闭目凝神,心中默诀。 法随诀出,客厅中平地风起,师蓬蓬被那无名狂风包裹住,猝不及防地陷入了那副摊开的山水画里。 “师小姐!”卫驰大惊,下意识想拉她一把。 但哪里来得及,顷刻间,师蓬蓬就完全被那幅画卷吞没,只剩下一个衣角,再一眨眼,连衣角也消失不见了。 少顷,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那幅山水画的边上,多了一滩淡淡的墨迹。 卫驰和茶宠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这下该怎么办?”卫驰面色讪讪,问道,“是不是应该去报警啊?” “呱,不准报警!”茶宠大惊,立刻反对,“警察会把我带去做实验的!” 卫驰:“……” 这妖怪戒心太重了吧?!以及哪里来的这么奇怪的脑回路? 不过好像确实不应该报警,不说这事是不是归警方管,万一警察问起来,他要怎么回答? 说老板和师蓬蓬进入画里不见了? 别到时候没把人找回来,先把他自己送进去了…… 第62章 千里之寻 眼前灰蒙蒙的一片, 耳边风声呼啸,整个人好似被一团迷雾裹挟着在风中疾驰一般。 不过须臾,雾气忽如水波漾开, 视线清晰了起来。 师蓬蓬定睛看去, 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幽深的密林里。 夜色浓稠,参天的巨树遮天蔽月。天穹被层层叠叠的树冠和互相交缠的藤蔓掩住,只有枝叶间仅存的一丝缝隙, 漏下来一点点细碎的月光。 周围的空气异常的闷热潮湿, 全然不似西洛的气候。 师蓬蓬眉头微蹙, 隐隐有所猜测,一时却不及深思, 只赶紧拿出一支寻踪烟点燃。 烟气缥缈, 依然是原地消散,寻不到颜京的踪迹。 她心中一沉, 正思索如何是好, 边上忽然传来一阵破空声。一条高大的人影陡然从一棵大树后闪出, 猝不及防地朝她袭来。 师蓬蓬一惊, 反射性地一个侧身, 电光火石间避开这一击, 同时手臂一勾, 用力抡出一拳。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反应如此迅速, 呼吸登时一促,不过他变招也是极快,立时大喝一声, 递出一掌正面相迎。 拳肉在黑暗中相接,发出一声闷响。 师蓬蓬只觉对方的手掌刚硬无比,好似铁板一块, 撞得她拳头生疼,不禁“嗷”的一声,连退了好几步。 与此同时,对方也惊呼出声,“不好,这妖孽力气好像变大了!” 声音雄浑,显然是个修为不低的练家子。 “不是吧?”一道女声跟着哀嚎,“现在精怪进化这么快的吗?!” 女声清脆悦耳,竟是十分的耳熟。 师蓬蓬心中一动,当即飞出一道符纸,符火亮起,照出对面一男一女两个青年。 只见那男子穿着灰色短打,肌肉虬结,剃着个光头,俨然是个武僧。 女子则是一身少数民族装扮,头发盘在脑后,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颈上盘着一条细细的蛇形银链。 双方一照面,俱是大吃一惊。 “蛊王!” “蓬蓬!” 师蓬蓬与那女子同时喊出声来。 “怎么是你啊?!”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师蓬蓬在两仪学院的师姐白宛木。 白宛木乃边南人士,母族是世代相传的草鬼婆,即民间俗称的蛊师。 师蓬蓬与白宛木在校时常有交流,关系还算不错。先时许千年被郑冰下了迷心蛊,就是请白宛木远程指导解的蛊。 …… 白宛木印证了师蓬蓬心里的猜测,这个异常湿热的密林,果然是边南的地界。 只是更具体的方位,却连白宛木这个本地土著也不清楚。 师蓬蓬疑惑:“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白宛木唏嘘,“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协助我们本地警方处理蛊术诈骗的案子。后面经查实,这些案子都是出自麺国那边的一个诈骗园区……” 师蓬蓬缓缓吐出三个字:“长生岛。” “咦?”白宛木惊奇,“你知道了?” “何止,”师蓬蓬语气和善,“我还知道,就是他们害我没了编制的呵呵呵……” 白宛木搓了搓胳膊:“……别笑了,我害怕。” 白宛木告诉师蓬蓬,眼下反诈工作已经取得长足进展,长生岛的主要势力俱被捣毁,大部分成员都落了网,正由边南官方和玄门中人协助审理。 只有一件事情还没能解决。 “我和山仁大师本来是领了任务,到勐水上游放河灯……”白宛木说道。 山仁就是刚才和师蓬蓬交手的武僧的法号。 “放河灯?”师蓬蓬先是不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渡魂?” “嗯。”白宛木点头。 以长生岛为首的诈骗园区作乱多年,期间不知残害了多少人,许多人就此命丧异国他乡。 从来阴阳分治,阳间有国境,阴间也有边界。那些枉死的魂魄如无根浮萍,如无人开路,便只能一直滞留境外,不得归来。 因此长生岛覆灭后,玄门就开始持续不断地进行召魂,想将那些亡魂引渡回国。 然而几次三番下来,招回的魂魄却只有寥寥,还都是些早年流落出去的孤魂野鬼。至于被长生岛迫害而亡的人,却连一魂半魄都不曾出现。 大家对此大感困惑,却都毫无头绪。 无法,玄门的人几经思量,决定干脆联合起来,举办一场大型法会,届时强行开启阴界,普渡四方。 为此,他们还制作了大量的河灯,分散投放到边境的水网里。 放河灯是最常见的一种祭仪,所谓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将河灯放在江河湖海中,任其漂泛,便可以托住迷失的游魂,为他们指引归去的方向。 听到这里,师蓬蓬心里咯噔一跳,想起一件事,不由“啊”的一声:“不、不对,那些亡魂,恐怕不是流落在外……” 伍峡雨曾告诉他们,他在长生岛时,无意间发现园区不仅残害生人,外号国师的老板暗地里还拘禁死去的魂魄。 不过这件事进行得很隐秘,连长生岛的其他成员都不知道。 当时他们都没有细想,以为随着反诈深入,长生岛被剿灭,这些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现在看来,情况似乎远没有那么简单。 “竟然还有这种事!”白宛木和山仁对视一眼,俱是惊诧不已。 “阿弥陀佛。”山仁忧心忡忡,“若真是如此,可就麻烦了。” 那国师手眼通天,提前就收到消息逃走了,现在不知去向。如果那些魂魄真的在他手里,还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不过担心也没用,眼下他们还面临着更大的问题。 因白宛木是本地人,玄门便安排她和山仁一组,到路程较远的勐水上游放灯。 勐水便是边南和麺国交界的河流,河的北面是边南的密林,南面便是麺国的国境了。 白宛木从小在边南长大,对勐水再熟悉不过。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不料刚放完灯,周围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大雾。 那雾来得很不寻常,白宛木和山仁当时就生出警惕,想要尽快离开,但只是片刻间,他们就被那雾气裹挟,出现在了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身上带的通讯设备也都全部失灵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遇上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怪人。 “什么怪人?”师蓬蓬好奇地问。 “我们也搞不清楚……”白宛木摇摇头,正要细说,就见山仁蓦地腾空而起,朝着夜色中踢出一脚:“小心!” 师蓬蓬反应极快,当即一把拉住白宛木,迅速地退后几步。 只见他们原来站的位置上方的树冠上,不知何时竟倒吊了一条瘦长的影子。 那影子双脚勾在树上,身体朝下,两条长长的辫子从头顶垂下,看起来既诡异,又滑稽。 师蓬蓬心下不由一惊,需知她从刚才就没放松过警惕,说话间也一直凝神注意着周边的动静。但这怪人不知是什么来历,竟连一丝气息也没有泄露,就那么借着树枝的掩饰,不知不觉地接近了他们。 山仁还是刚吃过这怪人的亏,知晓它的路数,才从树缝间漏下的一点月光里,察觉到了影子的变化。 那怪人见被发现,顿时发出一阵怪笑,笑声尖尖细细,既像女人,又像小孩。 “咿呀呀,被发现了,真是一个耳聪目明的死秃驴呀——” 它矫健地一个晃荡,避开山仁的一踢,顺势一个猛扑落地,张牙舞爪地和山仁缠斗起来。 稀薄的月色下,隐约可见双方动作都是极快,拳肉交接声源源不断,眨眼间就交手了数十招。 不过很快,师蓬蓬就看出了一丝古怪。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71节 那怪人动作明明极为敏捷,反应速度比山仁更胜一分,但四肢却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僵硬,这种微小的僵硬使得它的出招效果总是差了一点。 相较之下,山仁的功夫明显要更加扎实,一招一式拳拳到肉,从一开始就占了上风。 白宛木却满脸忧愁:“唉,山仁大师恐怕打不过它!” 果不其然,话刚说完,山仁就对输了一掌,被那怪人震得连退了几步,重重地喘了口气。 师蓬蓬这时也察觉出了端倪:“这东西不怕痛啊?” 山仁技高一筹,好几次分明已经打中了对方,他拳脚尤为刚猛,师蓬蓬才刚领教过。 换做一般妖邪鬼祟,不说重伤,行动多少也该受到影响。但这怪人只是短暂受制,很快就能恢复过来,显得不痛不痒。 眼看形势急转直下,师蓬蓬不再旁观。 “两仪之精,阳火在心!” 一道黄符应声而出,朝着那怪人飞去。 那怪人察觉到符法,侧头看过来,顿时“咿咿”怪笑:“哪里冒出来的小法师,就拿这个考验我?” 说着张嘴朝黄符的方向吐出一口气,红色的朱砂霎时亮起,下一秒符纸便燃烧起来,化作飞灰朝着四面八方飘散而去。 “啊!”白宛木大吃一惊,“什么玩意,不怕蛊虫就算了,竟然连你的符法也对付不了它吗?” 原来刚遇到这怪人时,白宛木就放出了一只迷心蛊,想用蛊术控制住它。 不料这怪人不知什么来历,竟丝毫不受蛊虫影响。 山仁只好尝试对它进行物理超度,但很快就发现这怪人竟也不惧皮肉之痛。 两人都拿这怪人没办法,好不容易才脱身躲了起来。 “完了,这家伙好像没有弱点啊……”白宛木急得团团转,“我们不会交代在这吧?” “别急啊。”师蓬蓬情绪稳定,“我才单走了一张驱邪符,炸弹还没出呢!” 白宛木困惑:“什么炸弹?” “没玩过斗地主啊?”师蓬蓬鄙视,一边说一边飞快掐完了法诀,“敕!” 四张黄符陡然出现在那怪人的身周四角,朱砂亮起,形成四象符阵。 第63章 千里之寻 符阵一起, 那怪人登时如同被牢笼团团围困,动弹不得。 “咿咿,可恶——”它气急败坏地怪叫, “小法师, 识相的快点放开我,不然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师蓬蓬“嘁”的一声:“还吹牛呢!” 符阵越收越紧,那怪人被符法压得话都说不出来, 只听得上下牙关不断打颤, “喀喀”作响。 眼看黄符近在咫尺, 就要贴到身上,它浑身一个哆嗦, 总算张开了口, 用力地吹出一口气来。 “沙沙——沙沙——”一阵怪风平地而起,整片林子仿佛都动了起来。 树枝摇曳, 参天的树冠被拨开, 幽冷的月光倾泻而下, 落在那怪人身上。 师蓬蓬这才看清它的模样, 只见它长着容长脸, 两道柳叶眉, 一张樱桃唇。分明是很婉约的女子五官, 却又覆着一圈很不协调的络腮胡。 “嘶, 这东西男的女的啊?”白宛木惊疑不定,“现在妖怪也搞lgbt了吗?” “我是女的,美女!”那怪人一听, 登时气得跳脚,“还不是都怪你们这些手贱的人——” 风声更盛,四角的符纸竟再次被点燃, 化作飞灰被卷入密林深处。 “这、这……”白宛木眼睛一瞪,“怎么会?!” 师蓬蓬的符法自不用说,这怪人竟能轻易地破开她的四象符阵,怎么能不叫人心惊! “奇怪……”师蓬蓬倒不畏惧,却也暗暗纳闷。 刚才四象符阵明明已经困住了这怪人,但在最后关头,这怪人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使得符阵忽然间失去了目标,这才自燃飘散。 山仁见势不妙,毫不犹豫地再冲了上去。 怪人还没完全挣脱符法的束缚,动作更加的僵硬。山仁抓住破绽,一个擒拿将它的手臂扭到身后,用力地一折。 “咔”的一声脆响,怪人的手肘被生生地被折到了反向。 山仁这才松开一只手,想去扣住它的脖子。 不料就在这时,怪人应该已经被废掉的手臂竟然再次动了起来,以这个扭曲的姿势,猛地掏向山仁胸口。 “你还能动?!”山仁大吃一惊,再要闪避已是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横里陡插进来一只手,却是师蓬蓬闪身过来。她精准地扣住怪人的手腕,接着一个侧身背摔,生生地将怪人抡了半圈,“砰”的一声甩到地上。 山仁目瞪口呆:“好、好力气!” “呸、呸呸——”怪人狼狈地吐出一口夹着腐叶的烂泥,怒不可遏地怪叫几声,肘关节顺势一扭,那小臂竟脱落下来,凌空飞向师蓬蓬,“我要杀了你!” 断臂裹挟着呼啸的狂风,犹如千钧利刃,令人胆寒。 这一着可谓大出意料。 白宛木和山仁俱是骇异:“蓬蓬/居士小心!” “原来如此……”师蓬蓬却是眉头一扬,不但不闪不避,反而一个旋身上前,挥出一掌正面相迎。 “啪——” 两掌相接,师蓬蓬被震得后退几步,五脏六腑一阵翻腾,没忍住猛咳了几下,脸色也白了几分。 “咿咿——”怪人得意大笑,“小小法师,不过如……啊啊啊!!你这卑鄙小人,不讲武德!” 狂风倏然止歇,那截细长的小臂掉落到地上,摊开的掌心处赫然贴着一道符纸。 朱砂亮起,小臂化出本相,却是一段雕成人手模样的木头。 山仁恍然:“原来是个木人。” 难怪既不怕痛,关节也那么耐用。 白宛木大悟:“我说蛊虫怎么对付不了它呢!” 蛊虫需要进入肉身,再进一步作用于器官和心神。木人没有血肉,自然不受影响。 也是此时,他们才明白,为什么一直察觉不到它的气息。 木藏于林,水匿于海。 这片密林,正是木人最好的掩护。 所以刚才符法明明已经困住了它,却又突然失去目标。原是因为它将自己的气息隐入了树林,或者说,它把整片树林都变成了它的气息。 师蓬蓬脚尖一勾,把那截木手踢到手里,借着疏叶漏下的月色,仔细端详了一下。 这木手雕功平平,差不多就是个市场批发玩具的水准,木料也很普通,是边南最常见的槐树。 不过槐为鬼木,因槐树常生于阴地,易为仙家鬼怪所依附倒是真的。 木手上涂了两层彩漆,底下一层明显是有些年头了,漆料已经脱落,于是又在上面刷了一层新漆,但刷得很粗糙,也没去掉旧漆,反而显得坑坑洼洼,越发斑驳。 白宛木这时已经跟了过来,探头探脑地看了两眼,有些意外地说:“诶,这木手看起来不怎么样啊,不像那么厉害的样子。” 古往今来,炼木成精的例子不在少数。但是木塑没有先天灵识,即使开了窍,往往也只有微末道行,很难成大气候。 这个木人却不但道体坚固,还能向林木借法,乃至骗过四象符阵,可见非同一般。 按说有这等修为的炼木,本体定然是十分不俗的,不说是稀有的木材制作,起码工艺上应该是十分精细的。 但这节木手却实在平常,甚至可以说是粗糙。 “放屁,你懂审美吗就在那点评?”木人闻言大怒,“我这叫大巧不工知道吗?还有你……” 它瞪向师蓬蓬,“快把手还给我,不然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师蓬蓬:“……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木人:“……” “咿咿,刚才不算数!”木人暴跳如雷,“现在我是真的生气了!” 说着鼓起腮帮子,朝着他们的方向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须臾,平地风起,伴随着“隆隆”的声响,他们所站地面竟开始晃动起来。 “小心!”师蓬蓬察觉到危险,迅速拉住白宛木往旁边一闪。 与此同时,一根粗壮的树枝被狂风裹挟,重重地从他们原来站的地方横扫而过。 另一边,山仁也发出一声大喝,飞快地退了几步,堪堪躲开另一根树枝的袭击。 三人聚在一起,山仁语气惶急:“不好,这木人竟然能催动林木……” “咿咿咿,知道怕了吧!”木人单手叉腰,张狂大笑,“我可是木中之木,万木之王,世间之木都为我所用,我看看你们怎么跑!” “别听它吹。”师蓬蓬和他们一边后撤一边吐槽,“它只是把一部分妖气附在那棵树上,把那棵树变成了一个木傀儡而已。” 山仁:“……哦哦。” 饶是如此,也很了不得了。林中遍地都是木材,也就是说,木人能随时在他们周边制造出傀儡,实在防不胜防。 “唉。”白宛木愁得抓耳挠腮,“运气太背了,让一个木头人卡到了bug,我们三人居然都对付不了它!” 他们三人也算三个派系里的佼佼者了,但山仁的物理攻击破不了木人的道体,师蓬蓬的符法在林子里又无法锁定它的气息。 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谁说的!”三人退到一棵大树后,暂时避开木人的视线,师蓬蓬转过身,一把按住白宛木的肩膀,“现在正是你出手的时候!” “蛤?”白宛木一愣,不确定地反问,“我吗?” “当然。”师蓬蓬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让它见识一下我们堂堂边南蛊王的厉害!” “不行啊爱卿。”白宛木惭愧地搓脸,“本王早就试过了。” 山仁也在一旁帮腔:“师居士,你也看到了,这是个木人,白居士的蛊虫控制不了它……” 师蓬蓬挑眉:“谁说要控制它了?”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72节 白宛木:“那是?” 师蓬蓬:“蛀它啊!” 白宛木:? 山仁:? 好像……也不是不行? …… “咿咿,怎么都躲起来了?”木人阴森森地笑着,不慌不忙地朝着一棵大树的方向走去,“没有用的,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万木之王的厉害,特别是你,小法师……” “呵呵,谁准你擅自称王的?”师蓬蓬从树后走出来,一副义胆忠肝的样子,“在我心里,边南只有一个王!” “?”木人一顿,“……什么玩意?” 这时,树后忽然响起一阵笛声,笛声细而悠长,若有似无,在幽深的密林里,莫名的,显出几分悚然。 脚下跟着响起“沙沙”的动静,木人低头,借着幽幽的月色,看到地上厚厚的积叶一鼓一鼓地颤动起来。 蓦地,一只小虫从叶中钻出,爬上了它的脚背,一口咬了下去。 木人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草鬼婆又在驱策蛊虫了。 “咿咿,我看你们是急傻了吧?”木人顿时大笑出声,“蛊术对我可没用……” 话到一半,它突然感觉不对。 一般蛊术只用一只蛊虫,那草鬼婆先前就对它放了一只虫子。不过它本体是一截实心木,没有血肉,那虫子只咬破了它的一点表皮,没能钻入它的体内。 草鬼婆放蛊失败,只好灰溜溜地把蛊虫收了回去。 但这次来的却不只一只虫子,除了一开始那只,后面还有几只,不对,几十只,不,几百……不,也不对!! 源源不断的虫子从积叶和泥土里钻出来,密密麻麻地沿着木人的脚往上爬。 蚂蚁、蟑螂、蜈蚣、蜘蛛……只要林子里有的,几乎都涌了过来。 这些虫子爬到木人的身上后,也不像一般蛊虫那样试图钻入它的体内,而是不断地用口器啃咬它。 “蛊术没用,蛊虫有用就行了。”师蓬蓬说道。 蛊虫并不是某一种虫的名称,而是从无数虫子里选出的虫王。 最常见的炼蛊方法就是把各种毒性强大的毒虫放在一个密闭容器里,让它们互相厮杀,最后剩下的那一只就被称为蛊。 所以蛊虫,天生就有令其他虫子畏惧的力量。 白宛木从小修习蛊术,不仅擅长炼蛊用蛊,也是用虫的行家。 她既能驱策蛊虫,也能通过蛊虫控制各种虫子。 木人:! 它总算明白了过来,“不!!!” 它几乎是本能地转过身想要逃走,但哪里逃得了。 密林是树木的地盘,也是虫子的地盘,它不管往哪里走,怎么走,都有虫子。 虫子越聚越多,很快,四面八方,目所能及处几乎都有虫子在爬。 木人没有血肉脏器,但此时此刻,却真真实实地体会了一把肝胆俱裂的感觉。 木人不怕痛,不被蛊术控制,借着树林的掩护也可以破掉符法。 但是真的怕虫蛀。 若只是几只甚至几十只小虫子倒也罢了,但这会几乎整片树林的虫子都来共襄盛举。 再厉害的木头怕是都要被咬个稀碎。 不一会,木人就撑不住了,颤抖着牙关大喊:“我服了,草鬼婆,你快收手,我认输了……” “大胆,什么草鬼婆!”师蓬蓬怒道,“叫蛊王!” 木人:“……” 你说的王,原来是这个王。 第64章 千里之寻 木人散去口中的一口妖气, 师蓬蓬飞了一道符贴到它的背上。 确定它已经受制,白宛木才吹了一声响笛,召回领头的蛊虫。 积聚如山的虫蚁随即如潮水般退走, 重新隐入到密林深处的枯枝败叶里。数量实在太多, 有些还从他们三人的脚下经过。 山仁虽是白宛木的队友,也不免有些头皮发麻:“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师蓬蓬也搓了搓胳膊, 佩服地挑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我拥护的王, 带出的兵就是厉害。” “过奖了。”白宛木一脸复杂地回看她, 真诚地说,“我觉得你比我更有用蛊的天赋, 只要你一声令下, 我将随时禅位给你!” 白宛木家里世代都是草鬼婆,她从小就跟着家里学炼蛊用蛊, 但几十年的专业, 比起师蓬蓬的灵机一动, 还是略显稚嫩了一些。 师蓬蓬憨笑:“陛下太客气啦。” 三人走到木人面前, 木人已经现出了原型, 是一个女子的模样。 和那截掉落的木手一样, 木人身上也刷了两层漆, 但漆工粗糙, 看起来新不新,旧不旧,还被虫子啃掉了一部分, 显得破破烂烂,越发的寒碜。 不过最诡异的还是它的下半张脸,不知被谁涂了一圈黑色的墨水, 难怪化成人形后有一圈络腮胡。 山仁感慨道:“真没想到,就是这东西差点把我们都栽了。” “你什么意思?”木人不服气地哼哼唧唧,“我看起来不厉害吗?我可是万木之……” 师蓬蓬把拳头伸到它的面前:“嗯?” 木人一个激灵,连忙改口:“咿咿,小的僭越了,边南只有一个王。” 白宛木:“……” 山仁:“……” “你知道就好。”师蓬蓬垂眸,冷笑道,“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东西?” 木人缩了缩肩膀,眼神闪躲:“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木、木精呀。” “是吗?”师蓬蓬不置可否,直接一脚将它踢倒,右手食中两指相并点在它额头上,“照摄阴魅,遁匿人形。” “啊!”木人浑身一颤,一股不祥的力量震荡而出。 师蓬蓬双指循着那气息往下,来到了木人的胸口处,“原来在这。” 当即掏出一道黄符,拍了下去。 木人惊恐大叫:“不要!” 师蓬蓬哪里会听它的,符纸的朱砂亮起。“啪”的一声,木人的胸口应声裂开一条大缝,露出里面一块红彤彤的东西。 赫然是一团鸽子蛋大小的血珠。 山仁和白宛木眼睛俱是一瞪,白宛木惊呼:“心头血!” 死物成精往往都很微末,原因就是缺乏先天的肉身和灵识,但这个木人居然有一团心头血,可见气候已成,难怪那么厉害。 “这可不是它自己修炼而成的血。”师蓬蓬冷声道,“这是人为放进去的一滴冤孽血。” 白宛木和山仁这时也察觉到了那团血阴气冲天,竟是带着极为浓重的孽毒和怨气。 师蓬蓬厉声问:“你这滴血是哪里来的?” 事到如今,木人不敢再有隐瞒,瑟缩着道:“是、是国师给我的。” 白宛木皱眉:“你是长生岛的东西?” 其实并不意外,这两年凡边南出现的邪祟阴物,大半都出自长生岛。 “是。”木人应道,它原来只是长生岛批量炼制的一个低等阴物,连意识都没有。后来一次意外,国师将一滴冤孽血落进了它的心口,才让它成了一个真正的木精。 “国师见我变得这么厉害,就封我做了护国神木,让我镇守小皇陵。”木人说着还有几分骄傲。 “护国神木?还有皇陵?”师蓬蓬给听笑了,“怎么,国师真把自己当国师了?还想建国不成?” 说着看向白宛木,揶揄道,“边南真是人杰地灵哈,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么多帝王将相。” 白宛木:“……” 白宛木惭愧:“没想到本王治下竟有如此乱臣贼子,都杀了!” 山仁:“…………” 两仪学院的学生精神状态太美了吧? “这个我不清楚咿。”木人可怜巴巴地说,做了护国神木后,它就一直守着小皇陵,对别的事情不甚了解。 又说不久前,国师突然收到风声,说长生岛有危险,他要到别处去避一避风头,只留下一个大鬼统御小皇陵。 “大王明鉴,我不是有心害你们的,是统御要开坛做法,让我抓人回去血祭。统御厉害得紧,不但能呼风唤雨,手里还有一把能通阴阳的宝剑,我实在不敢违抗……” 师蓬蓬精神一振:“子干剑?!” “大师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木人连忙拍马屁。 果然,从子干剑开始,一切都是长生岛设下的局。师蓬蓬转头看向白宛木:“师姐,请你给这块烂木头的心头血种个蛊。” 蛊术不能控制一般的木人,但有了心头血就不一样了,蛊虫可以直接寄生在心头血里,操控木人的生死。 木人惊慌:“你想干什么?” “别急,只要你老实听话,不会要你的命的。”师蓬蓬冷声道,“带我们去小皇陵。” …… 有了木人带路,一行人很快出了密林。 “这里是小皇陵的禁水,渡过禁水,就到陵殿了。”木人指着前方说道。 三人抬目望去,只见一轮圆月高悬天上,月色之下,是一条黑色的河流。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73节 河面旷广无波,笼着一层蒙蒙的灰雾,一眼望不到对面,也不知有多宽。 “这要怎么过去?”白宛木四下张望,无论河里还是岸上都空无一物,没有船只或竹筏之类的泅渡工具。 “这边有桥。”木人朝他们招了招手,率先从河岸的一处淌进水里,水面荡开波纹,只没到它的小腿。 原来这座桥建在水下。 木人走出数米,见他们还在犹豫,催促道,“怎么还不过来?快跟在我后面,禁水很深的,别不小心踩空了。” 山仁见木人安全无事,才放下心来,说:“我走前面吧。” “等等。”师蓬蓬谨慎地拦了一下,扬手飞出一道符,符纸追向前去,贴在木人身上。 “纸符替身。” 替身符可以迷惑低等阴物,让阴物把木人当成师蓬蓬。 朱砂亮起,平静的水面顿时如同煮沸了一般,“咕噜噜”地冒起泡来。 紧接着“噗呲噗呲”的声响,不知什么东西从水里喷射而出,裹着水汽好似透明的弹丸一般,一颗颗投向木人。 “嗷嗷嗷!!”木人被弹丸打得抱头鼠窜,险些失去平衡。 白宛木和山仁吓了一跳。山仁辨认出这东西,讶然道:“鬼弹!” 所谓鬼弹,乃是沉积在水里的尸毒和怨气。 水伴阴生,遇尸成毒。腐烂的尸体如果堆积水中,就会污染水源,这时下水就会生病乃至亡故,而成疫病。 若水源刚好在恶地,尸毒和怨气汇聚在一起,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种看不见的怪物。 这种怪物平时蛰伏水中,但一动就会有声音,好像在投击什么东西。投中树木,树木就会折断,投中人,人就被击死。是以被称为鬼弹。 但鬼弹一般只会在大疫之年出现,因流水浩瀚,兼有自净的能力,偶尔一两具尸体远不足以污染水源。只有遇到水患或刀兵之类的天灾人祸,大量的生灵枉死且被抛尸水中,才足以形成鬼弹。 这条禁水不知深浅,但水面如此广阔,足以稀释掉许多东西,按说不应该出现鬼弹。 除非…… 尸山血海,怨而成疫。 师蓬蓬看着黑不见底的河面,面露悲悯。 “阿弥陀佛。”山仁双手合十,“罪孽,罪孽啊。” 白宛木更是恨得直磨牙:“长生岛真是坏事做尽。” 再看木人,被鬼弹打中的地方都出现了一点点的黑印,还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眚气冒出,得亏它是木精,道体坚固,若是一般的木头,早就被打断了。 木人连声求救,“姑奶奶,不关我的事啊,求你快收了神通吧。” 师蓬蓬这才掐了个诀,替身符从木人身上飘走,在空中自燃飘散。 鬼弹随即消失,禁水河面重新恢复平静。 木人屁滚尿流地跑回来,被师蓬蓬一拳捶在地上:“还敢耍心眼?” “咿呜呜,小的不敢啊。”木人只差没去抱她大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平时都是这么来往的,鬼弹从来没有出现过。” 木人的心头血有蛊虫控制,师蓬蓬料想它不敢说谎,这才作罢。 白宛木道:“这禁水恐怕设了禁制。” 师蓬蓬其实也看出来了,这禁水并非单单是一个天然的屏障,还是一个专门设计的结界,外来者只要一碰到禁水,就会引来鬼弹袭击。 只有小皇陵里的东西,才可以正常通过桥梁,出入其中。 山仁:“如此可就麻烦了。” 鬼弹力量非同小可,兼有剧毒,是万不能硬抗的。最好的办法是破除结界,化掉水里的怨气。 但这禁水如此深广,水下不知多少沉尸,即使合他们三人之力,恐怕也消解不了这滔天的罪孽。 “还好吧。”师蓬蓬神色轻松,眼角瞥了下木人,“这不是还有个内应吗?让它带我们过去不就好了。” 外来者碰到禁水才会触发鬼弹,换句话说,只要他们不沾到水就不会有事。 “?” 山仁和白宛木面面相觑,白宛木反应过来,一拍手道:“对哦,可以让护国神木背我们过去。” 护国神木:“……嘤。” 师蓬蓬摇摇头:“不行,这样太慢了。而且对面不知道有什么,分开过去的话怕有危险。” 护国神木立刻点头:“对对对,我一次只能背一个人,这样不好……” 话未说完,师蓬蓬抬起一脚,把它整个踢进水里:“反正是木头,躺平了做船吧。” 木人作为木精,力气有的是,只要落脚的空间够大,同时背负三人完全没有问题。 白宛木和山仁:? 木人:??? “扑通——” 木人砸进水里,果然浮了起来。它呆呆地漂了两秒,才认命地张开手脚,在水面展开成一个“大”字:“上来吧,各位大王,咕噜噜……” 师蓬蓬率先一纵身,跳到木人背上,鬼弹果然没有出现。 白宛木和山仁见状,也跟着跳了上去。 师蓬蓬跟踩发动机似的跺跺脚:“好了,开船。” 木人:“……” 第65章 千里之寻 木人跟个大王八似的驮着三人, 手脚并用地划着水,奋力地往禁水对岸游去。 越过蒙蒙的灰雾,眼前倏然一亮, 三人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前方群山连绵, 当中一座陡峭的巨石拔地而起。巨石延绵数十米,在夜色中仿佛一头硕大无朋的大象,大象的头部处伸出来一根粗壮的石柱, 恰似那长长的鼻子, 庞然插进禁水里。 “这座是古时候留下来的象石山, 国师说大象是释教的圣物咕噜噜……象石所在是为绝佳的风水宝地,可以镇国护法, 所以特意把小皇陵建在了这里咕噜噜……”木人说道。 白宛木嘴角微抽:“……越来越癫了。” 再看象石山的下方, 赫然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恢弘宫殿,飞檐翘角, 流光溢彩。窗前檐下悬挂着一盏盏琉璃质地的宫灯, 黄色的灯火映着碧瓦朱墙, 可谓金碧辉煌。 宫殿的正中间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神像, 神像是直接在山体上凿出来的, 约么有四层楼高, 形象看起来似佛非佛, 似道非道, 通身塑金,嘴角噙笑,巨大的双手平放在胸前, 结成一个禅定印。 它的一双长目俯瞰下方,视线所及处,乃是一个巨大的莲花石台, 石台的正中间摆着一副黑色的棺椁。 再看石台的两边,竟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影。 通明的灯火照射下,可以看到那些人身披古代士兵的铠甲,横行竖列站得整整齐齐,少说有数百人之众,俨然一支训练有素的小型军队。 这场面让山仁这个和尚都不淡定了,愕然道:“这、这……国师真是要起事不成?” 需知长生岛可是麺国的园区,几百人的军队在国内算不上什么,但在麺国绝对可以算得上一个小军阀了,何况国师还精通邪术。 若不是国内出手反诈拔掉了这颗毒瘤,国师怕不是真的要在那边作乱割据? 师蓬蓬却摇了摇头:“不对……” 那宫殿固然壮丽,但分明透着几分诡异。那些建筑的色彩太浓艳了,无论亭台楼阁,飞甍玉璧,都像用高饱和的色笔涂抹过一般,缤纷到近乎刺眼。 莲花台下的军队乍看威风凛凛,但若细瞧,就会注意到他们五官僵硬,神情麻木,根本不像一个鲜活的人。 类似的景象,师蓬蓬在不久前曾经见过一次。 在招家的坟头上。 只不过这里的法阵更加厉害,所以这一切看起来更浩大,更逼真,也更慑人。 白宛木和山仁经她提醒,也反应了过来,当即都凝起修为,各使所长破去障眼的法术。 定睛再看,却哪里有什么宫阙宝殿,除却那尊用山体凿成的巨大邪神像和那座莲花石台,其他的建筑,原来都只是一座座华丽的纸扎品。 至于那支止如斩足的军队,也只是一个个和真人等身大小的泥人罢了。 这富丽堂皇的幻象,确然只是一座精心粉饰过的巨大陵墓。 木人游到岸边,几人刚踏上地面,陵宫深处便传来一道闷雷一般的声音:“护国神木,你把人抓回来了?” “……” 木人心虚地瞥向师蓬蓬,师蓬蓬迅速评估了一下当前的情形,觉得还是要谨慎一点,先搞清楚情况再说,便点了点头,冲它做了个口型:“机灵点。” 木人只好勇敢回话,“是的,统御,我一共抓了三个人。” “三个?还有谁跑到结界里了?”那声音有些疑惑,随即响起“咚咚”的脚步声。 师蓬蓬给木人一个眼神,木人会意,赶紧扯下几根头发,化作麻绳,将他们三人的手虚捆起来,三人也敛去修为,作出失法的样子。 刚捆好,前方就出现一道巨大的鬼影,一股强烈的尸臭味同时扑面而来。 三人冷不丁被恶臭呛了一下,差点没吐出来。抬头看去,山仁和白宛木顿时骇然。 那所谓的皇陵统御,竟然是一个如巨人观一般膨大到一丈多高,浑身溃烂,渗着淋漓脓血的腐尸之鬼。 腐而不化,最是凶厉。 师蓬蓬却并不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曾经在招家的坟阵里,招家耀也化作了这样的一个腐尸鬼。 腐尸鬼走到跟前,先看了一眼木人,面露疑惑:“神木,你身上怎么那么破?” “……”木人讪笑,“林子里虫子太多了,有点过敏……” “?”腐尸鬼理解不了,但一时也想不到那些玄门的人能搞出这种奇怪的物理伤害,说,“我看是你给自己新刷的那层劣质油漆有问题吧?一个木精那么臭美做什么?” 木人:“……” 木人敢怒不敢言。 腐尸鬼没管木人的小情绪,转过头,巡睃旁边的三人。 然后,它的视线就钉到了师蓬蓬身上。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74节 “你是……”腐尸鬼先是不敢相信,眯了眯糊烂的眼眶,仔细辨认了一会,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师蓬蓬!竟然是你!” 白宛木见状惊疑不定,小声问道:“蓬蓬,它怎么认识你?” 师蓬蓬直直地与腐尸鬼对视,缓缓吐出三个字:“招喜文。” 她早就怀疑招喜文的魂魄失踪和长生岛有关,再看到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切,很容易就联系起来。 “你倒是有点脑子,不错,我就是招喜文。”招喜文半蹲下身子,将腐烂的头颅凑到面前,故意冲着她吹了一口气,“说说看,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是因为知道我们招家会炼腐尸之鬼吗?” 师蓬蓬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冷声问:“颜京在哪里?” “你是来救他的?”招喜文闻言了然,语气中多了几分危险,“果然,你才是那个真正毁了我招家祖坟的人,是不是?” “怎么?”师蓬蓬有些好笑,“难道你不知道吗?” 从招家祖坟被毁到招喜文入狱,中间还有一段时间,以招家当时的势力,只要有心,完全足够查到她的头上。 提起这事,招喜文咬牙切齿,语气中还有几分愤恨,“姓颜的刻意抹掉了你当时的行踪信息,让我们误以为事情是他一个人做的。” “?” 颜京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 师蓬蓬惊讶之余,心里像被什么扯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胆子那么小,那么怕鬼,怎么敢的啊…… “这些日子以来,我做梦都恨不得把姓颜的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要不是国师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他身边还有你这么一个‘高人’。不过……” 招喜文话锋一转,却又笑了出来。 “要不是姓颜的自作聪明来了这么一出,我们也不会发现,他竟然是不枯骨。” 这话一出,一旁的白宛木和山仁俱是一震。 “不枯骨!” 所谓不枯骨,顾名思义,乃是死生不腐的奇骨,据说天生就可以连接阴阳,甚至逆转生死。无论阳精还是阴魅,只要拥有了不枯骨,就可以不受限制地穿梭于两界之间,乃至跳出两界的管控。 就连那些自我意识都不具备的低等精怪,如当时招家祖坟的那些纸扎人,都可以通过不枯骨,逆阴成阳,塑得精魄。 所以颜京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里,都像唐僧肉一样轻易地就能招惹来阴邪鬼魅。 也是因为在年纪尚小的时候经历了太多恐怖的事情,才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姓颜的太能藏了,一个不枯骨,竟然可以逃过国师的耳目,在西洛那种地方隐身那么久。到底该说他沉得住气,还是说他太废物了呢?” 招喜文像是不可思议一般,还十分可惜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脓水随着它的动作,滴滴答答地飞溅了一地。 拥有不枯骨的人一生都注定了要和阴魅纠缠,几乎必然会走上修行的道路。而这种能逆转阴阳的根骨也是最佳的修行体质,无论修习什么都事半功倍,假以时日,成为大能也未可知。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招喜文会轻易被误导,以为祖坟的事只是颜京一人所为。毕竟如果是不枯骨的话,那就太合理了。 但是后来国师进一步的调查,却惊讶地发现,颜京根本就没有真正学习过什么玄术,而且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堂堂猫爪科技的总裁,平时在外装得人模狗样不可一世,实际私底下连一个人走夜路都会打怵。 反而是经常跟在颜京身边的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子,才是两仪学院毕业的学生,还是家传的天师后人。 全是靠着她,颜京才能在阴物横行的西洛苟到现在。 “你们一定做梦都想不到,我还能卷土重来吧?”招喜文得意地说。 阳间如今正在严打,律法森严,招家犯下的罪孽太多,绝无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招喜文一生坏事做绝蝇营狗苟,好不容易得了那些富贵和权势,到头来付诸一炬,叫它怎么甘心。 然而,长生岛的能力之大,远超常人想象,竟然为他安排了一条可以越过阳间正法逃出生天的道路,便是以自杀的方式,把魂魄偷渡到麺国。 按国师的计划,招喜文的魂魄出国后,长生岛园区里就有大量的人可以供他附身夺舍,他可以直接换个身份,洗得清清白白再回国。 但招喜文哪里看得上那些普通人,既然要换身份,自然要选最好的。 颜京不仅有不枯骨,还是猫爪的副总裁,这样的身份,才配得上他。 为此,招喜文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答应把招家多年攒下的财富全部洗出国给了国师。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国师拿了那么多钱,总算是尽心尽力,还忍痛拿出了珍藏的子干剑。 国师原是在剑上设下法术,想通过拍卖会卖给颜京,再伺机将他兵解。 怎知颜京那个胆小鬼不知怎么回事,临门一脚居然放弃了子干剑。 多亏他们做了两手准备,到底是用千里石把他掳了过来。 “师蓬蓬,我本来是想夺了不枯骨再去找你算账的,没想到我不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不过,我看你也没别人说的那么厉害嘛,连小小的一个木精都打不过。” 招喜文“哈哈”大笑,转头去看木人,“干得好,护国神木,你立了大功了。” 木人:“……” 木人羞涩一笑,赶紧谦虚地移开视线,“不敢当,不敢当。” 第66章 千里之寻 招喜文恨毒了师蓬蓬, 牙关“咔滋咔滋”作响,口沫横飞:“我要你生不如死……” 师蓬蓬再也忍不住退了一步:“你已经做到了。” 招喜文:“嗯?” 师蓬蓬面露嫌弃:“我现在就被你熏得很想死。”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招家耀也这么臭, 你们招家祖传口气啊。” “岂有此理!”招喜文大怒,作势要去拧她的喉咙,“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师蓬蓬丝毫不怵, 背在身后的双手飞快地掐好了诀。 一旁的木人要不是没有汗腺, 这会已经汗流浃背了。恰在这时, 天上响起一声闷雷,木人连忙说道:“统御, 时辰到了, 小心误了正事。” 夜色更黑了,月轮不知何时隐进了乌云里。 招喜文只好停下动作, 又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师蓬蓬, 你不是想知道颜京在哪里吗?正好, 我今晚就用你来血祭不枯骨, 让你跟他死在一起, 做一对同命鸳鸯。护国神木——” 木人赶紧上前:“在。” 招喜文:“把她带到祭坛上去。” “是。”木人应道, 侧头悄悄给师蓬蓬使了一个眼色, “小法师, 我们统御法力通天,你要是不想死得太惨,就老老实实地跟我来吧。” 师蓬蓬这才按下施诀的冲动:“好吧。” 招喜文见她这么配合, 不禁眯了眯眼,讥嘲道:“我还以为多硬气呢,不过如此。” 师蓬蓬面不改色:“呵呵, 急什么,我有自己的节奏。等下我一死,立刻原地变成厉鬼,再跟你大战一场。到时大家都是鬼,看谁怕谁。” 招喜文:“……” 其他人:“……” 她怎么总是有那么多思路啊! 招喜文腐败的面皮抖了抖:“你以为我会让你有机会成鬼?我要你魂飞魄散。” 一挥手,“神木,动作快点。还有另外两个,一起带去殉葬。” 白宛木和山仁互相看了看,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只和师蓬蓬一起,跟着木人从一条石阶走上邪神像前面的莲花石台。 木人按照招喜文的吩咐,让白宛木和山仁站在一旁,再将师蓬蓬单独带到石台正中间那个巨大的棺椁前。 棺椁是乌木材质,通身漆黑,棺盖盖了一半,上面一片刻成凹槽的邪术符文,棺材头的位置还点着一盏长明灯。 师蓬蓬意识到了什么,心里“砰砰”跳动,脸上只不动声色,故作镇定地靠到棺椁边上,视线越过半开的棺盖,果然看到了她千里追寻而来的,那张最熟悉的面孔。 颜京静静地平躺在棺材里,口鼻被一个铜钱面罩罩住,双目紧闭,敛去了一贯的锐意,但眉峰微微隆起,像是陷在噩梦中无法醒来,显出几分平日里少见的的脆弱。 招喜文站在巨大的邪神像下,点燃三长两短五柱高香,旋即转过身来,遥遥地吩咐:“神木,你把她杀了,用她血填棺符。” 木人看看招喜文,再看看师蓬蓬,再想想心头血里的那条蛊虫,最后闭了闭眼,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干巴巴地说:“统御,要不,你还是自己动手吧。” “?”招喜文裸露的眉骨拧到一起,“什么意思?” 木人抚摸着自己破烂的皮肤,一脸命苦:“咿,我打不过她啊。” 话音刚落,师蓬蓬、白宛木和山仁三人同时挣开虚绑在手腕上的麻绳。 师蓬蓬飞出一道黄符袭向招喜文,同时一脚踹开棺盖,俯身抓起颜京摇了摇:“哥,醒醒,我来救你了。” “嗯……”颜京喉结轻轻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眼睛却没有睁开,身体也仍是一动不动。 师蓬蓬心知他是被魇住了,但一时也腾不出手来给他解祟。 招喜文万没想到木精竟敢坑他,吃惊之余,更是怒不可遏,大臂一挥,一道臭不可闻的狂风平地而起,扫落那道黄符,奔向师蓬蓬。 师蓬蓬一直全神戒备,当即一手施诀,一手环住颜京的腰将他抄起来。 颜京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体重实在不轻。好在她力气够大,一吸气把他拦腰扛到肩上,飞快地往石台的边缘退去,一边喊道:“师姐,大师,你们先顶一下。” “阿弥陀佛。”山仁二话不说冲上前去。 白宛木一甩袖子,滑出控蛊的短笛吹了起来,笛声幽幽,细不可察的小虫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爬向腐尸,悄无声息地钻入它的脚底。 片刻,白宛木尖叫:“啊啊啊,好毒的鬼,把我那么毒的蛊虫都给毒死了,大师你小心点!!” “善哉善哉。”山仁一凛,却是丝毫不退,舞着虎虎生风的拳法继续前进。 “呵,不自量力的秃驴。”招喜文不屑地垂眸看下去,山仁还没它的腿高,它连避都懒得避一下,直接抬起大脚朝着山仁踩下去。 这时一道佛法荡开,“砰”一声,山仁一套叠了法伤的罗汉拳结结实实地打中它的脚底板。 招喜文没有防备吃足了伤害,登时一个踉跄。 “呵啊——”招喜文大吼一声,气急败坏地往后退出几步,一只手反到背后,按住后脖颈猛地一抽,竟是从脊椎里抽出一把乌黑的长剑,“我要你们好看!” 师蓬蓬远远听到一声剑鸣,下意识地抬眼看去,不由大吃一惊:“子干剑!” 木人前面说统御手里有子干剑,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以为是之前的事了。毕竟那剑刚出现在拍卖会上,还被欧阳珏拍走了。 为什么,明明应该远在西洛的剑,现在又重新出现在了招喜文的手上? 当下不容细思,师蓬蓬扛着颜京纵身跃出石台,一路狂奔退到墙边,刚把他卸下扯掉那铜钱面具,还来不及解祟,忽地一阵阴风席卷而来,吹得她差点睁不开眼。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75节 “哈哈哈哈,我让你们见识一下良非的厉害。”招喜文举起子干剑,阴阳宝剑的惊人法力像潮水一般漫开,整座陵宫顿时如坠冰窟,森然的冷意更胜针刺,直入骨血。 与此同时,四周响起“咔啦啦”的类似关节扭动的声响,石台两边整齐排列的泥俑大军,竟都动了起来。 “众守卫听令。”招喜文剑尖指向师蓬蓬,“擅入小皇陵者,杀无赦。” 霎时间,数十个泥俑齐齐转身,张牙舞爪地朝着师蓬蓬扑过去。 “¥&*3%!!”师蓬蓬无奈,只好腾出一只手再次拦腰抱起颜京,另一只手飞快地施诀,一道道驱邪符如利矢射向泥俑,一一钉入泥俑的身体,朱砂亮起,泥俑顿时被定住。 “雕虫小技。”招喜文冷笑,用力一挥子干剑,那些符纸顿时自燃,化作飞灰。 师蓬蓬抱着颜京这一大坨且战且退,一时有些应接不暇,只好尝试用真情唤醒颜京,喊道:“哥,快醒醒,你好重啊!” “嗯——”颜京的呼吸明显重了一些,嘴巴微微张开,眼皮也跟着动了动,但是依然没有醒过来。 师蓬蓬凝神探查,才发现有一口阴气堵在他的喉咙处,封住了他的七窍。 眼看泥俑大军越逼越近,单手施法根本阻挡不住。师蓬蓬心一横,忍痛咬破了舌尖,然后偏过头,唇对唇堵住颜京的嘴,殷红的舌尖血从她口中渗出,染红了颜京的唇角。 人身有三魂七魄,三魂即胎光、爽灵、幽精;七魄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舌尖血通人体心包经,心藏魂胎光与魄非毒,相照而生真阳,因而又叫真阳溅,可以辟邪克阴。 “敕!” 法诀落下,真阳大盛,瞬间破开颜京喉咙里的那口阴气。 “咳、咳咳!”他眼睛蓦地睁开,毫不犹豫地按住腕上的手表,不枯骨催动麒麟符法,魇住他的祟术总算彻底消散。 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刚才虽然被魇住,但他的神智一直是清醒的。颜京看向抱着他的少女,只觉心里又热又躁,一时分不清是因为真阳溅还是因为她…… 喉结上下滚动,欲言又止,“蓬蓬……” “太好了,我的白雪你终于醒了。”师蓬蓬顿时松了一口气。 颜京一顿:“……白雪?” “躺在棺材里,嘴里还有毒苹果,叫你一声白雪王子不过分吧?”师蓬蓬松开抱他的手,只觉负担大减,还有闲心开玩笑了,“还是你想当公主?” 颜京:“……”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颜京闭了闭眼:“不用了,王子挺好。” “好嘞,王子哥,那你现在能不能保护自己?”师蓬蓬问。 颜京抬眼望去,只见满山浓艳,尽是华丽而诡异的纸扎宫阙。粉彩之下,密密麻麻的泥人挥舞着僵硬的四肢,正嘶吼着朝他们涌来。 这些东西放在过去,已经足够让他反复去世一百次了。 心脏“砰砰”狂跳,神经也绷到了极致。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只恨不能再次昏厥过去。 “哥?”师蓬蓬察觉到他的情绪,一时也有些无奈。 颜京的毛病是从小落下的,她一直都知道。不枯骨太招阴邪鬼魅,根本不等他成长到足够应对的年纪。 而他们相遇的时间又太晚了,如果他们能再早一点认识,以师蓬蓬的家学,或许还可以帮他克服一些心理阴影。 可惜他们住在一起的那个暑假,颜京已经长成了一个习惯用冷脸包装自己,又跩脾气又臭的大少爷。也因为太害怕阴物,他对法术尚不纯熟,又爱招妖逗鬼,身上总是沾着阴邪祟气的师蓬蓬很是嫌弃,两人一言不合就斗嘴置气。 师蓬蓬那时候也还在青春期,正是最年少气盛的时候,哪里惯得了他的脾气。虽然不至于故意恐吓他,但抓鬼揍鬼的时候也从来不避着他,成功地为他制造了更大的心理阴影。 甚至于有一次,师蓬蓬想去抓一只作乱的大鬼,颜京不同意,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师蓬蓬一怒之下,半夜三更单枪匹马就进了山里,结果颜京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也跑到山里去找她。 那一晚惊心动魄,两人最后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才回了家。 也是那一次,颜老爷子觉得闹成这样实在不像话,才威胁要给他们定娃娃亲。 而颜京那一次明显也是真的被吓到了,后来再也没敢和她斗气。 现在,多年前的子弹正中眉心。 师蓬蓬想,如果当年知道自己有一天要保护他,她一定会好好关爱他的心理健康。 “哥,要不然,你就还站我后面……” “不用。”颜京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表摘下来,拆开表盘背面一个特制的盖子,从里面拿出来一道叠得整整齐齐的符纸。 符纸显然已经用了很长时间,看起来有些褪色。 他把符纸紧紧握在手心里,直直地看着她,“我不怕。” 师蓬蓬一下想起在招家祖坟上的一幕,问:“这就是你一直随身带的那道麟符?” “嗯。”颜京点点头,突然笑了笑,“这也是你小时候给我画的那道。” 师蓬蓬:? 第67章 千里之寻 师蓬蓬一怔, 片刻才反应过来,讶然道:“你还留着?” 她以前只给颜京画过一次符,就是他们一起在山里度过的那个晚上。 不过那时候颜大少爷又跩又挑剔, 对她的东西都很嫌弃。师蓬蓬以为, 从山里出来以后,他应该火速就丢掉了。 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留到了现在? “嗯, 这么多年, 我一直带在身上。”颜京语气平淡, 像是在陈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 只是目光灼灼,再不如往常一般, 逞强地掩饰心里那种比见鬼更令他无措的惊悸。 多年前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还没完全褪去稚气的师蓬蓬情急中画下这道符,一脸无奈地塞到他手里, 难得温柔地说:“哥, 别担心啊, 有我在呢。” 夜风微凉, 月光落在少女琉璃一样的眼睛里, 比星星更璀璨, 比桃花更潋滟。 那是颜京第一次见识到麒麟符法, 并眼睁睁看着她凶残地把一只大鬼打得抱头鼠窜。 那时候他的心脏, 也像此刻这样,跳得比任何一次见鬼都更加厉害。 她好可怕。 年少时候的颜京这样想。 师蓬蓬看看他,又看看那道麟符, 恍然明白了什么,唏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 颜京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你懂?” 师蓬蓬点点头,还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 当时不应该吓你的,没想到害得你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到现在都不敢丢掉这张符……” 颜京:“…………” 你到底懂什么了? 眼下不是谈心的时候,眼看那些泥俑就快逼到身前,颜京深吸一口气,凛然道:“你放心去打架吧,我会躲好的。” 话说出口,难免有一点懊悔。 如果他以前不是太我行我素,克服一点点对阴物的厌恶,稍微学一点法术,现在也能帮上一点忙。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他能做的最大的努力就是保护好自己,不给她拖后腿。 总算他还学了拳脚功夫,身手不错,当即转过身,飞快地退到那些层层叠叠的纸扎品后面,尽量地将自己掩藏起来。 师蓬蓬见状,莫名地笑了一下,轻松之余,居然还有一丝欣慰。 她哥是真支棱起来了啊! 不再束手束脚,师蓬蓬当即双手掐诀,四象符阵升起,化作一个无形的巨大牢笼,将蜂拥到身前的泥俑尽数拦下。 再看另一边,山仁和白宛木也已经被泥俑团团困住。 山仁不得不近身肉搏,他功夫了得,加以佛法,把那些泥俑的身体打破了不少。 白宛木则故技重施,蛊术控制不了没有血肉的泥人,便召唤出许多虫子去啃食它们。只听“簌簌”声响,泥俑的四肢不断剥落,到处尘土飞扬。 只是很快,两人就都感觉到了吃力。 “不好,这些泥人好像也成精了!”白宛木急声喊道。 她一开始以为这些泥人只是受招喜文驱策的低等傀儡,但几个回合下来,却明显地察觉出不对劲。 这些泥俑身上的阴气极重,远远超过一般的泥塑,她召唤来的虫子稍微弱一点的根本扛不住,一碰到泥身直接就横死了。 山仁打着打着,手脚也被阴气侵袭,渐渐发了黑,只怕再打下去,就要生了尸毒。 不仅如此,这些泥俑分明都有着自我意识的,不但会根据形势调整作战阵型,被打破身体后还会自行捏泥填补身体。 这样的法力和智慧,通常只有正式修成了道体的精怪才具备。 而这样的精怪无疑是很难对付的,在林子里的时候,光是一个木精就把他们折腾得够呛。 这里足足数百泥俑,若当真都修成了土精,那他们今晚,恐怕是真的很难离开这座陵宫了。 “成精?”师蓬蓬眉头皱起,下意识觉得不太可能。 死物成精可没那么容易,如她以前遇到的丧篷、火精和茶宠等物,都需要特定的际遇,许多也还只是有了气候,并无道体和足够的智慧。 即便是这小皇陵里的木精,也是有了胸口的一滴冤孽血,才有了那等道行。 若说此处法阵强大,真有一两个泥俑成精倒也不奇怪,但要将数百个泥俑同时炼化成精,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长生岛要有这样的本事,就不会那么快就被反诈队伍剿灭了。 只是…… 师蓬蓬望向岌岌可危的四象符阵,心中大感困惑。和白宛木的感受一样,那些泥俑身上的阴法实在太强了,冲天的怨气竟连攫取了两仪之精的符阵都困不住。 总不能,这些泥俑也都有冤孽血吧? 那冤孽血也不是大白菜,可以在市场随便批发啊。 远处,招喜文再次挥动子干剑,语气满是讥嘲:“师蓬蓬,不过如此。” 泥俑迸发出更强的阴气,四象符阵瞬间燃烧起来。浮灰飘散,符法被破开,当先的两只泥俑一纵身跳到师蓬蓬跟前,“呼噜噜”地吼叫着伸手去抓她。 “嘶,好吓人啊!”师蓬蓬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挥出一拳砸到靠前那只泥俑的胸口上。 “咚”的一声,一块拳头大小的泥块掉到地上,泥俑胸口当场破了一个大洞。 招喜文:“……”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76节 全场泥俑:“……” 连拳脚勇武的山仁都不禁缓缓侧目,他早就见识过师蓬蓬的力气,但此时还是有些吃惊,毕竟这可不是普通的泥塑,赞叹道:“师居士,好刚猛的拳法,贫僧竟从未见过。” “过奖了。”师蓬蓬谦虚道,大方和他分享经验,“我只是把我的八字炼成法诀,用在了拳头上。” 山仁:“……你的八字?” 师蓬蓬憨笑:“我的八字很硬。” 山仁:“……???” 他倒是知道玄门所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如果天生的八字够硬,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确实也是有镇鬼辟邪的效果的。 但是把八字炼成法诀,还用来叠法伤?? 这位法师的思路,无疑还是太超前了。 师蓬蓬不知山仁复杂的心情,一边继续捶其他泥俑,一边分神用视线余光检查被她捶出来的泥块。 她专门掏的泥俑的心窝子,如果泥俑也有冤孽血,应该就在这里了。 但地上只有碎成渣的泥土,并不见心头血。 胸口破洞的泥人也只是一时被她的拳头吓到,行动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在短暂的怔愣后,就飞快地退走,开始捏泥准备给自己修补躯体。 “不是成精……”师蓬蓬作出判断,心里的疑惑更深,那它们为什么有这等力量? 这时白宛木忽然“啊”的一声:“泥里怎么有骨头?” “嗯?” 师蓬蓬定睛看去,果然看到白宛木的虫子啃下来的泥土里,隐约可见几块白色的碎骨。 她心头一突,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撇过头重新细看被她捶下来的那块土渣,这土里倒是没有碎骨,但是依稀缠着几缕头发。 头发太细,她刚才一心二用,又光顾着找心头血,一时竟没发觉。 难道、难道…… 师蓬蓬简直不敢置信,当即一个云身,伸手勾住最近的一具泥俑,另一只手一扬,取出一道驱邪符塞进泥俑嘴里。 “唔——”泥俑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定住了身形。 师蓬蓬掐住泥俑脖子,将它翻过身来,与自己正面相对。 人和俑四目相望,师蓬蓬心头蓦然一恸。 泥俑五官僵硬麻木,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它的左眼里,竟然蓄着一汪灰色的泪水。 师蓬蓬只觉喉头一堵,问道:“你是生魂?”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那泥俑的眼睛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充满了悲伤和绝望。 泥俑张口,喉咙里却只有“呼噜呼噜”的声响,根本无法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终于,它用尽全力,慢慢地点了下头,眼窝里的灰色泪水随着动作滚落,溅到师蓬蓬的手腕上。 阴森冰冷,充满了刻骨的罪孽和怨气。 伍峡雨曾说过,长生岛有一种将邪祟炼进物品里的恶咒。当时他为救谭频客死异乡,为免再次落入长生岛手里,不惜以此法将自己的魂魄炼进了谭频的左眼里。 而现在,师蓬蓬亲眼看到了国师是怎么使用这种恶咒的。 转身喊道,“师姐,大师,你们找的那些魂魄,就在这些泥人的眼睛里。” “什么?!!!”白宛木和山仁大吃一惊,赶紧掐诀查探,这恶咒极为刁钻,他们花了一会功夫才确定了情况,弄明白了真相。 国师竟然将那些受害者碎尸混在泥里,制成了这些等身泥俑,再将他们的魂魄炼入其中。 尸身人俑,泥塑阴兵。 难怪这些泥俑的阴气如此之大,也难怪他们会具备人的意识。 只是这恶咒太阴毒隐秘,陵宫里又有巨大的邪神法阵和子干剑的阴阳力量混淆了气息,以致连师蓬蓬一开始都没有发现,这些泥俑,实际都是困了生魂的行尸。 “不错不错,师蓬蓬,看来你还是有点本事的。”招喜文眯了眯眼,张狂大笑,“不过,你发现了又能怎么样?你能救他们吗?还是狠一狠心,把他们打个魂飞魄散?哈哈哈哈——呵!” 一道黄符猝不及防地迎面袭来。 “还想用诛邪符对付我?”招喜文冷笑,他没用子干剑的时候就能轻易吹落诛邪符,何况现在,“不自量力。” 随意地举剑一挥,平地风起,呼啸着卷向那道黄符。 但是,那道黄符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被吹飞,反而在感应到子干剑的法力时,陡地迸出一股更澎湃的力量,竟如利刃般穿过狂风。 刹那间,招喜文仿佛听到了一道宛若金属的铮鸣,顿时大吃一惊:“炼符成兵!” 他急急地想要举剑反击,但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噗嗤”一声,那道黄符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扎进了它肩膀。 总算他还动了一下,不然符刀扎的就是他的喉咙了。 招喜文目眦欲裂:“怎么可能!” 所谓炼符成兵,乃是以符法为兵戈刀剑,与敌作战。这是一种极难的法术,不仅需要天赋,更需要高深的修为。 师蓬蓬年纪轻轻,如何能将符兵炼得如此刚猛? 就算他刚才大意应对,没有尽力,那也是以子干剑施法,绝不应该这么轻易被破开才对! “呵,我把我的八字炼进了符兵里。” 师蓬蓬冷眼看着招喜文,语气很淡,却透出肃然的杀意,“我刚说了,我的八字很硬的。” “你等着,我要用我的八字砍死你。” 第68章 千里之寻 朱砂亮起, 符兵爆出强大的诛邪法力,招喜文只觉肩膀如遭火烧,不仅奇痛无比, 腐肉还瞬间碳化。 再继续下去, 他的整条胳膊恐怕都要废掉了。 “呵啊——” 招喜文嘶吼一声,举起子干剑,猛地扎到那符兵刺中的位置, 生生地把符兵连带着一大块肉挖了出来。 被挖出来的血肉立即化作脓水, 符兵却不像其他符纸一样燃烧失法, 甚至整道符一任如新,也丝毫没有沾上那些脓水和尸毒。 符法成兵, 自然也就如真正的兵器一般锋利和刚韧, 水火不侵。 远远地,师蓬蓬并指变诀, 符兵再次腾空而起, 迸出澎湃的锐意, 刺向腐尸。 “吼——”招喜文咆哮一声, 不敢再大意, 举剑在胸前抡了一个大圆。 子干剑引动阴阳力量, 绞住那道符兵。 “铿——”剑气与符兵相接, 却发出金属撞击才有的铮鸣。金鸣声里裹挟着诛邪符法, 如水波荡开,层层地涌向招喜文。 “你、你你……”招喜文惊愕不已。 “你就这水平吗?拿着那么大一把子干剑……”师蓬蓬凝目,因悲恸而微微发红的眼皮如桃花瓣, 覆在潋滟的眼波上,肃杀又嘲讽,“还没我的八字硬。” 以八字炼符, 不仅是借天地浩然之气,也是以她的命格作法,以心神催动,施展起来自然更精准,更极致。 招喜文料想不到她竟有如此气魄,一时竟被逼得连连后退,正好退到了那巨大的邪神像投下的阴影里。 他仰起头,看到邪神像低垂的眼眸,忽地想到了什么,急急转身举剑,祭拜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邪神像前的祭坛上,三长两短五柱高香飞快燃烧起来,浓浓的白烟弥漫,与子干剑的剑法互相应和。 “呼——”阴风吹拂,风不大,但是风里湿哒哒的,却是阴气凝成的水汽。 很快,师蓬蓬的符兵就被水汽浸湿,朱砂褪去,整道符烂作了纸泥。 师蓬蓬眉头微凝,抬眼看那邪神像,这神像明显是长生岛自行捏出来的,根本看不出拜的到底是哪一路神佛。 按说不是官方认证和有人间信仰的正神,不应该有这么强的法力…… 当下无暇细思,符兵已然被毁,招喜文又有邪神护法,再用诛邪符法远攻恐怕杀不了他。 师蓬蓬很快有了决断,当即闪身上前,朝着招喜文冲了过去。 “想靠近我?没那么容易?”招喜文现在对她充满了戒心,立刻引动子干剑。 法随剑动,陵宫中的数百泥俑顿时齐齐转过身,如潮水般涌到他的前方,挤在一起,一层一层地爬到彼此的身上。 “师蓬蓬,你有本事,就杀灭这些人的魂魄,踏着他们的尸体过来。” 师蓬蓬举目望去,只见一具具泥俑好似砖土,层层堆叠,垒成一堵高大的尸身俑墙。 它们嘴里不停地发出“呼噜噜”的嚎叫,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却又分明布满了痛苦和茫然。黄泥塑成的鬼手向前,对着空气不停地抓挠,像是要杀掉他们,又像是在向他们求救。 俨然是一副炼狱中沉沦挣扎的恶鬼图景。 山仁双手合十,不忍目睹:“阿弥陀佛,罪孽,罪孽——” “长生岛坏事做尽!”白宛木也不禁红了眼眶,“蓬蓬,现在该怎么办?” 这些尸身泥俑本就不好对付,知道里面藏着的都是那些受害者的魂魄,他们更不忍心下手。 可是眼下这情形,不杀灭它们,根本靠近不了招喜文。 招喜文看出他们的为难,露出一个残忍又狰狞的笑,血糊的眼珠子瞪着师蓬蓬:“你现在还有什么招数?” 师蓬蓬脸色漠然,老实道:“我没招了。” 招喜文的笑容几乎裂到了耳朵:“那就受——” “死”字还没出口,就听她接着说:“不过,我还有一个白雪王子。” 一边说,一边转过头,看向陵宫的一处角落。 “?”招喜文莫名,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只见那处正临着山壁,山壁上搭着一座色彩艳丽的纸扎亭台。 颜京不知何时攀上了那山壁,此时就站在亭台的后面,露出半个身子,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们,语气冷酷又霸气:“没错,蓬蓬还有我。” 招喜文:“……” 神特么白雪王子。 姓颜的不愧能做到猫爪的副总裁,还真是会装。要不是早就调查过,还真看不出来是一个怕黑又怕鬼的胆小鬼! 师蓬蓬却抿了抿唇,带出一点笑意。她好不容易救下颜京,怕他又出事,一直留神着他的情况,刚才余光看到他突然站起来,也有一些意外。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77节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颜京一直很害怕阴物,从小到大,对于阴邪鬼祟,从来都是有多远躲多远,但他其实并不真的是一个胆小鬼。 起码,每次觉得她有危险,他无论多么害怕,都会勇敢地站出来。 比如那次在招家的坟地上,他就硬着头皮跟了过去,并且帮上了忙。 师蓬蓬扬眉:“哥,你知道怎么做吗?” 颜京一手插兜,酷酷点头:“嗯。” 招喜文嗤笑:“哦,颜大总裁,你准备做什么呢?” 颜京根本就没有修习过法术,这种时候站出来又能怎么样?让这些鬼大吃一顿吗? 很快,招喜文就知道了。 颜京凝神屏息,默起那道他最讨厌的咒诀:“五鬼五鬼,奔逐茫茫。迷人藏雾,搬运无常……” 不枯骨催动寻鬼咒,对于世间的鬼物来说,无异于最具诱惑的饵料。 霎时间,所有的泥俑都感受到了阴阳奇骨那无与伦比的吸引力,立刻从俑墙挣扎出来,“呼噜噜——呼噜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向颜京的方向。 招喜文:“……!!!” 这个没用的不枯骨,他的方法,竟然真的就是以自己为饵,引诱这些鬼去吃他吗?!! 招喜文气得差点又死一次,但不得不说,这个方法虽然很朴素,却也很有用。 世间鬼祟,有哪个不想逆转阴阳? 不说这些被困在泥俑里日日遭受折磨的冤魂,就是招喜文自己做了这么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不也是为了得到不枯骨,重返阳间吗。 而不枯骨天生就有混乱阴阳的能力,一时间连子干剑都受到了影响,使得那些泥俑挣脱了束缚。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招喜文都想跟着那些泥俑,一起奔向颜京。 好在他及时清醒过来,赶紧举剑:“都给我回来!” 但还是慢了一步,师蓬蓬一直紧紧盯着他,在泥俑散开的瞬间,就挟着两道符冲了过去,一边喊道:“师姐,大师,你们保护一下我哥,不要让他被鬼吃了。” “好嘞。”白宛木也不废话,立刻和山仁一起调转方向,去拦那些蜂拥向不枯骨的泥俑。 师蓬蓬近到招喜文身前不远处,指诀连点,黄符如连弩飞去。 招喜文连连挥剑,狂风卷动符纸,符纸不断被点燃,化作飞灰。 不过片刻,一人一鬼就过了数十招。招喜文渐渐看出端倪,“哈哈”大笑:“原来你没有符兵了。” 其实他早该想到了,符兵不同于一般的符法,可不是随便画画就行的,需要注入庞大的修为,才能锻纸成兵。何况师蓬蓬的符兵还炼入了她的八字。 八字炼符,消耗的可是她的命数。 谁敢一直拿自己的命作兵器呢。 没有符兵,只用一般的诛邪符,招喜文可不怕。他一下张狂起来,子干剑引动身上的尸毒,化作剑气射向师蓬蓬。 师蓬蓬以符化盾进行阻挡,但是符纸一碰到尸毒不是被浸湿,就是被子干剑的法力化掉,燃烧成灰。令得她一时左支右绌,连连退避。 招喜文哪会让她逃走,挥着剑就追了过去。 忽然间,身周四角朱砂一亮,四道黄符凭空出现,刚刚还一直逃窜的师蓬蓬回过身来,双手并在胸前,“敕!” 四象符阵悍然落下,招喜文这才发现,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师蓬蓬引出了邪神像护法的范围。 “呵啊——区区符阵,能奈我何!”招喜文丝毫不惧,举剑挥砍。 子干剑毕竟还是厉害,四象符阵很快出现松动,眼看就要溃散。 不料这时,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金属的铮鸣,符法震荡。 “!!!” 明明是一具腐尸,招喜文却有种毛森骨立的感觉,他循声看去,果然看到一道黄符裹挟着澎湃的锐意,迎面而来。 符兵! “你怎么敢——”招喜文瞠目结舌。 “我说了,我要用八字砍死你!”师蓬蓬脸色煞白,八字成兵当然十分不易,也会消耗掉命数。 但是长生岛和招喜文太可恨了。 就算赌上她的命数,她也不能放过他们。 还好,她的八字足够硬,勉强经得起两次消耗。 招喜文已经见识过一次她的符兵,哪里再敢正面硬刚。然而此时被困四象符阵,要逃却是不及。 情急之下,他一把举起子干剑,一声厉喝,竟是生生地将自己的一条胳膊砍了下来。 癫了? 师蓬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子干剑,字良非。原是得道真人用来尸解成仙的宝剑。 招喜文虽然没有成仙的道行,但以子干剑兵解自己,未尝不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果不其然,随着胳膊被砍断,腐尸得到宝剑的法力,如巨人观一般再次臌胀。 四象符阵再也支撑不住,瞬间溃散。 招喜文转身就跑,邪神像近在咫尺,只要重新回到它的护法范围之内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一道锋利的锐意从身后呼啸而至,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横着砍过他的脖子。 刹那之间,脓血如喷泉一般从断开的脖颈处喷出,腐尸巨大的头颅掉落到地上,骨碌碌地滚出好几圈。 直到停下,那头颅的眼睛还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 明明,那道符兵明明还那么远,怎么会砍到他的? “想不到吧,我的符兵的施法极限其实是三十米。”师蓬蓬喷出一口血,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但看到他疑惑的眼神,还是好心地解释。 “这年头,没有三十米大刀,怎么好意思出来混啊。” 第69章 千里之寻 子干剑当啷落地, 腐尸之鬼化成脓水,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符兵随即燃烧,化作飞灰。 师蓬蓬擦掉唇下的血, 还来不及喘口气, 就听到陵宫的角落处传来更加喧嚣和凄厉的嚎叫。 竟是那些泥俑开口说话了。 “呼、呼呼——阴阳可逆——” “让我、让我上去——” “他是我的……” 师蓬蓬转过头,只见数百泥俑密密麻麻地挤在山壁前,高举着鬼手, 争先恐后地往上攀爬。就像是地狱里沉沦的鬼怪, 在挣扎着去往人间。 它们被恶咒炼成行尸, 困在这陵宫里不知多久,作为人的意识早就模糊不清, 只剩下被折磨后产生的怨气和寻求解脱的本能。 此时没有了招喜文和子干剑的压制, 它们更是彻底疯狂。 白宛木和山仁都尽了全力阻拦,奈何双拳难敌四手, 到底没能全部拦下。 眼看有十几个泥俑已经突破重围, 近到颜京身前, 就要抓到颜京。 师蓬蓬心下一急, 赶紧想要飞符救他, 但是一掐指诀, 才发现身上带的符已经用光了。 这一个晚上, 从西洛追到边南, 一路打完木精打泥俑,打招喜文的时候更消耗了不知多少诛邪符。 能撑到现在,都算她囤的多了。 没有符, 单靠法诀,想拦下那么多泥俑显然不太可能。师蓬蓬急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哥,小心——” 与此同时, 颜京也刚好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相接,颜京紧绷的神情倏然一松,仿佛清风拂过,吹动一池春水,握紧的拳头摊开,露出那道已然有些褪色的符纸。 “麒麟到此——”他念出咒诀。 法随言出,一道狂风裹挟着猛兽的咆哮,如狂潮般奔向那群泥俑。 “呵啊——”泥俑惨叫一声,一瞬间,泥塑的五官竟有了表情,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转身就跑。 但他们哪里跑得过麒麟法力,符法震荡,片刻间横扫过整座陵宫,数百个泥俑纷纷倒地,“咔啦啦”声响,泥做的身体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山仁和白宛木:“……” 两人刚刚还在打泥俑,一转眼泥俑就全部碎成了渣。山仁的拳头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这么滞在了半空,愣了一会,他才缓缓收手合掌:“阿弥陀佛。” 白宛木放下短笛,摸了摸胸口:“这就是不枯骨的天赋吗?慕了。” 师蓬蓬一颗心落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快步跑到山壁前。 颜京也从半山腰爬了下来,纵身一跃,正好落到她的面前,目光灼灼,伸出手想去牵她的手:“蓬蓬……” 话未说完,师蓬蓬脸色蓦地一变:“小心!” 空气中荡过一声剑鸣,颜京只觉额心一凉,伸到一半的手定在了半空,神情随即扭曲起来,嘴角牵出一个诡异又满足的笑:“真不愧是不枯骨啊,只剩下一魂一魄也能用……” 却是招喜文的声音。 师蓬蓬一看这情形,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子干剑是尸解宝剑,招喜文用子干剑砍掉自己的胳膊时,就留了一魂一魄在剑上。本来他的腐尸已经被杀毁,即使还遗留着残魂也不足为惧,只要一离开子干剑,很快就会消散。 但招喜文拼着一丝残识借法子干剑,趁着他们都放松了警惕的间隙,猝不及防地附到了颜京的身上。 不枯骨乃死生奇骨,就算只有一魂一魄,只要附上了不枯骨,也能够混乱阴阳。如果有足够的修为,假以时日,补全魂魄也未可知。 师蓬蓬赶紧掐了一道法诀点在颜京的额上,但是她刚用了两道符兵,精力正虚,一时却不起作用,只好握住他的胳膊,用力摇晃:“哥,你醒醒啊。” “嗯……”颜京发出一声低吟,勉强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蓬蓬……” 但立刻,声音又切换成了招喜文的,“你们别浪费时间了,这个废物空有不枯骨,却不知道怎么用。就算我只剩一魂一魄,他也拿我没办法……” 师蓬蓬无视他的话,只紧紧抓着颜京的脉搏,避免被他挣脱跑掉,“哥,我现在有点虚,你得靠你自己。”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78节 颜京恍过神来,“嗯,麒麟……” 师蓬蓬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按住他的手掌掰开,却见他的手心里只剩下一撮符灰。 这道麟符虽然一直被细心保存,毕竟也放了那么多年,颜京在招家的坟阵时就用过一次,刚刚又用了一次,这会已经彻底失法。 招喜文“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师蓬蓬,颜京,你们终究是奈何不了我……” 话未说完,就见师蓬蓬掏出一只口红,在颜京的手上画了起来。 “你干什么?”招喜文心下惊警觉,想抽回颜京的手,但立刻挨了师蓬蓬一个大比兜,“别乱动。” “……” 招喜文一条附身的残魂都感觉到了胳膊一麻,等知觉恢复过来,师蓬蓬已经在颜京的手心处画好了一道符。 “哥,醒醒。”师蓬蓬握住他没有画符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语气难得温柔,“别害怕,我在呢。” 颜京的神智一直都在,只是无法控制身体,此时眼睛看着师蓬蓬,听她轻声细语地对自己说话,恍惚间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看着他,耐心地教他怎么使用麒麟符法。 还告诉他,世间法术,在于道而不在于形,也就是不要只拘泥于一种形式。 不过当时她太凶残了,一个人就把大鬼打得抱头鼠窜,没有给他实践的机会。 “嗯,我知道。”颜京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紧紧地回扣住她的手,“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以前是。 现在也是。 “麒麟到此——” 猛兽的咆哮声响起,招喜文惨叫一声,残魂被麒麟力量震出颜京的身体。 “不——”残缺不全的半透明魂魄不甘地拽住颜京的肩膀,挣扎着想要回到他的体内,“不枯骨是我的——” 颜京彻底清醒过来,眼底恢复一贯的高冷矜贵,语气不屑:“呵,你也配?” 画了麟符的手一挥,一拳打中招喜文的残魂。麒麟之力呼啸而出,瞬间将招喜文撕了个稀碎。 “哇!”师蓬蓬看看颜京,又看看他的手,“麒麟臂耶!” 颜京:“……” 这个时候,明明只要赞美就好了。 他只当没听到,兀自凑近了她,看着她嘴角没擦干净的血迹,心疼地问,“你呢?你怎么样?” “不要紧啊,回去吃点当归炖鸡补补血就好了。”师蓬蓬语气轻松,见事情解决了,便要松开他的手。 ……松不开。 师蓬蓬:? 她徐徐低头,确定是颜京还紧扣着她不放,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哥,鬼已经被你打死了,你不用害怕了。” 颜京莫名:“谁说我怕了?” 师蓬蓬:“……那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哦。”颜京回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开口,“不放可以吗?” 师蓬蓬:“……?” 大少爷一脱离危险,又开始犯病了? 师蓬蓬心里狐疑,以为他又在逞强,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 细想起来,最近颜京好像一直怪怪的,经常有一些不太符合他人设的行为? 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念头,还没来得及细细分辨,就被白宛木匆忙的声音打断,“蓬蓬,情况不妙。” 白宛木和山仁急急地走过来,山仁指了指山壁的方向,“那些魂魄好像快不行了,得赶紧给他们超度才行。” 只见山壁之下,那些尸身泥俑已经碎成了一堆堆黄土块,但那些魂魄还附着在土块上,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脱离。 它们被恶咒炼入俑中,与混着他们尸骨的泥俑早就成了一体,现在泥俑碎去,魂魄也到了强弩之末,成了一道道残魂。 若不及时超度,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魂飞魄散了。 “啊啊啊。”白宛木挠了挠脸,愁声道,“现在关键是,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数百残魂可不是小数目,只凭他们三人之力,根本不可能超度,需得求助集合在边南这边的玄门力量才行。 但他们本就是迷迷糊糊中被掳到了这里,根本不知这陵宫到底在什么地方,再看手机,也依然没有任何信号,无法与外界联系。 “不对。”师蓬蓬突然反应过来,“这里的法阵还在!” 按说招喜文是陵宫统御,子干剑也在他手里,他既已消散,法阵也应该随之破掉才对。 但那些依然华丽的纸扎品、仍被泥俑控制的魂魄以及他们无法勘破的迷障,无一不警示着,这里的法阵依然完好。 真正控制着这个陵宫的力量,不是招喜文。 师蓬蓬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那巨大的邪神像。 四层楼高的泥刻邪神坐在陵宫的最中间处,长目低垂,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们,身前三长两短五柱高香已经燃尽。在师蓬蓬看过去的同时,那双泥目也恰好眨了一下,嘴唇跟着向两边裂开,成为一个诡异的笑容。 “师蓬蓬,你发现了真相。” 邪神像说道,声音瓮瓮,有如雷鸣,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第70章 千里之寻 凡人修道, 或引天地灵气,或向神明借法。 长生岛在陵宫里供奉邪神不足为奇,但这邪神竟然亲身降临, 实在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祂是刚刚感应了招喜文的祭祀而来? 还是从一开始就在陵宫里, 只是一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们? 他们一无所知,当下也不容他们细思。 邪神像本是直接在山体上凿刻出来的,背部还连着山壁。随着祂站起身来, 高逾二十几米的邪神脊背也慢慢地与山壁撕裂分开。 山体为之震颤, 塌陷的泥块与山石滚滚落下, 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 “你很厉害,招喜文拿着子干剑竟然都打不过你。”邪神像勾着那诡异的微笑, 泥刻的眼珠子缓缓转动, 不无赞赏地看着师蓬蓬。 说话间,子干剑腾空而起, 飞到祂的手里, “既然这样, 我只好亲自出手了。” 巨大的泥手随意地捏了一个手印, 子干剑发出一声铮鸣, 强大的法力瞬间荡开, 如万钧狂潮倾轧而下。 师蓬蓬一行人顿觉浑身一颤, 双腿几乎控制不住地曲折跪倒。 只一秒, 他们就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不是这个邪神的对手。 “啊啊啊怎么办?”白宛木尖叫,“我们好像真的要完了。” “阿弥陀佛。”山仁双手合十, 尽量保持着一个僧人的克制,“看来我们此番是在劫难逃了,既如此, 不妨慷慨赴死。杀身成仁,自成佛道。” “呜呜呜大师,你心态真好,但是我做不到你这境界啊。”白宛木泪流满面,“而且要是一开始就死了也就算了,但我们累死累活打那么久,现在还是死,那前面的努力算什么?算我小丑吗?” 山仁:“……” 师蓬蓬面色不变,只直视着邪神像的眼睛,问道:“你是阴司哪个部门的?” 此话一出,白宛木和山仁俱是一愣,白宛木一时都忘了嚎叫:“蓬蓬,你在说什么?” 邪神像动作也是微微一凝:“哦,你猜到了?” 师蓬蓬道:“淫祀阴神没有这么强的法力,你是正神,还是级别不低的正神。” 她一说,其余人也反应了过来。 时移世易,人间末法。现在是科学时代,官方认证的正神能得到的供奉都十分有限,遑论那些私立的邪祟阴神。 长生岛的邪术固然残忍阴毒,但只凭一个诈骗园区,还供养不出这么强大的神祇。 这个神像非佛非道,看不出来历。或者说,是故意塑造成这种模糊不清的形象,避免被人看出其真身。 招喜文生前罪孽滔天,即使死了,到了阴间也要遭受制裁。但长生岛却能避开阴司的监管,将他的魂魄悄无声息地偷渡出国,乃至改头换面,再世为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仲紫清先前曾经透露过,上面怀疑长生岛的关系不止是在阳间,似乎与阴司也有牵扯。 所有的线索拼凑在一起,不难猜出,眼前这尊邪神像真正的背景。 “哈哈哈哈,有点意思。”邪神像宽阔的泥唇裂得更开,笑声震得他们气血翻腾,“师蓬蓬,你比招喜文这个废物聪明多了,你要不要考虑投入我的麾下,有我做你的靠山,你在人间的玄门里定能青云直上。” 师蓬蓬猛猛点头:“好啊好啊。” 邪神像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嗯?” 山仁和白宛木也不禁呆了呆,山仁迷茫地看了看师蓬蓬:“师居士,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师蓬蓬搓搓手,激动地开始展望,“你们也识相点,跟着我一起追随大哥,等回去以后,大哥就助力山仁大师做释教方丈,师姐做蛊门长老,我执掌玄门,我们三足鼎立,一起共享教门江山!” 想了想,又牵起颜京的一只手,“还有我哥,堂堂猫爪科技大总裁,知道这个身份的含金量吗?以后他就做我们的金主,为我们提供资金和宣传支撑!” 颜京:“……” 颜京垂眸,睨了眼被牵住的手,淡淡地“嗯”了一声:“可以。” 白宛木、山仁:“…………” 这就给他们安排明白了? 邪神像眯了眯眼:“师蓬蓬,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师蓬蓬鄙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大哥。” 邪神像:“哈哈哈哈,好,那我先杀了你,为你换一个全新的身份,我就信你为我所用。” 师蓬蓬震怒:“你怎么这样,疑心病太重了吧!一点做大哥的胸襟都没有,我不跟你混了。” “哼,油腔滑调。”邪神像不再与她废话,弯下腰,如同一面墙般巨大的手掌去抓他们。 师蓬蓬赶紧摇了摇颜京的手:“哥!” 颜京:“嗯。”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79节 画了麟符的手掌默契地往前一推,师蓬蓬指诀随即点在他的手背上,以他的手掌为符,“麒麟到此!” 颜京有不枯骨,可以放大符法的威力。 而她才是真正使用符法的行家。 猛兽的咆哮呼啸而出,凛冽的罡风向前,与那只巨大的泥手相接,只听“嗡”的一声,那泥手竟是滞了一下。 白宛木一喜:“蓬蓬,你好强!” “快快快!!!”师蓬蓬毫不恋战,趁着这短暂的空隙,拉着颜京的手转身就跑,“都跟我来!” 两边实力差距过大,真打起来毫无胜算。师蓬蓬刚刚趁着插科打诨的时机,暗中观察好了逃跑路线,不枯骨搭配麒麟符法只能有一时奇效,勉强给他们争取一点跑路时间。 “哦哦。”白宛木和山仁反应过来,赶紧跟上。 一行人飞快地跑出陵宫,霎时又是一懵。 陵宫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天色更黑了,墨色的浓云遮天蔽月,云层中隐约可见电光闪烁,还有“隆隆”的闷雷声。 前方禁水横亘,水面怨气迷蒙,几乎凝成了实质,水中鬼弹蓄势待发,不可涉渡。 举目四望,天地间混沌一片,只有远处那巨大的象石山依然若隐若现。 前后都是死路,他们被困在了绝境里。 “此处乃我的结界之内,你们是逃不掉的。”邪神像不疾不徐地说,泥手一捏,化掉了麒麟法力,这才站起身,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朝着他们走来。 “咚——咚——咚——”巨大的泥脚落在地上,每一步,都震得地面轻轻晃动。 白宛木连嚎的心情都没有了,悲愤地说:“我边南蛊王一生戎马,最后竟然落得个这样的结局,天道不公啊。” “陛下冷静,还不到殉国的时候。”师蓬蓬说道,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黑色的石头。 邪神像的话提醒了她,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法阵,而她和颜京都是通过千里石才来到这法阵里的。 “哥,用你的不枯骨试一试。”师蓬蓬把千里石放到颜京手里,又对另两人说,“快,都团结到我哥身边。” 白宛木和山仁修为都不错,立时就感受到了千里石上不凡的法力,当即都围了上去。 这时旁边的角落里突然蹿出来一条瘦长的身影:“大师,陛下,请带我一起走吧,不然他们会弄死我的。” 却是木人。 木人自从师蓬蓬和招喜文开打就悄悄地躲到角落里不敢动,眼见师蓬蓬好不容易打败了招喜文,邪神像竟又活了过来。 它原是长生岛的产物,最清楚长生岛对待背叛者的手段,这时候哪里还敢留下,何况它的心头血里还有一只蛊虫,因而一看师蓬蓬似有逃生的法子,赶紧就冲了出来。 木人毕竟有过一点功劳,这会情况紧急,师蓬蓬也就没与它计较,兀自贴近颜京的耳边,“哥,照我说的做。” 颜京侧头与她相望:“好。” 耳边风声呼啸,几人只觉被裹在一团迷雾中疾驰。少顷,迷雾漾开,视线逐渐清晰,只是,仍是一片黑暗。 雨水淅沥,狂风呼号,天上的雷云压得更低了,那隐隐的电光,仿佛要直接落到他们身上一般。 白宛木一脸懵然:“这是到哪了?” 木人都快哭出来了:“咿咿,这是象石山上面,还是逃、逃不掉……” “哈哈哈哈,千里石就是我法阵的一部分,你们还想用它离开,异想天开。” 邪神的声音仿佛来自天上,伴随着闷雷一起沉沉地落到他们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一道闪电悍然绽开,白光撕裂浓黑的天幕,也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这才看清,他们所站的地方,果然是在象石山上,大象的头顶处。 从上往下,还可以看到从象石山伸出的形如象鼻的大石柱长长地斜插进禁水里。象鼻所对正是陵宫的方向,远远看去,但见陵宫恢弘,火光璀璨。 巨大的邪神已经走出了陵宫,缓缓地抬起头,与象石山上的他们遥相对望。在闪电亮起的刹那,还可以看到祂嘴角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千里石碎了。”颜京说道,摊开手心,那块将他们带到这里的黑色石头果然已经四分五裂,上面的奇法也尽数消散。 山仁双手合十:“那便埋骨青山吧,只可惜,最后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啊,我知道这是哪里了!”白宛木忽然惊叫一声,手指着象鼻的方向,“你们看,那上面是不是有红色的印子。” 其余几人转头看去,借着闪电,果然看到那长长的石头象鼻上,横七竖八错落着几道红色的印子。 “这座象石山,应该就是古蒲国传说里的神象化身。”白宛木说道,“我们一直都在勐水上,没有离开过。” 麺国古称蒲,自来信奉小乘佛教,尊佛教为国教,许多国王也是僧王。 据说在一千多年前,古蒲国曾出现过一位佛法高深的国王,他豢养着一头极有灵性的白象。 那国王野心勃勃,一直想吞并当时还是边陲小国的古边南,终于寻得机会,亲自骑着那头白象挥兵北上。 不料在淌过勐水时,那白象感应到兵戈大祸会使生灵涂炭,停在河中央处不肯再走。国王一怒之下,命人用鞭子抽打白象,白象眼泪滚滚落下,最后将鼻子插入勐水中,化作了一座石山。 在场将士见此一幕,纷纷受到触动,国王因而有感,便下令收兵,免去了一场大祸。 这石鼻上的红印,就是白象受鞭留下的血痕。 这当然只是一个传说,不过是勐水边上的人根据这块象石杜撰出来的一个故事,但已经足够让白宛木辨认出他们现在的方位。 象石所在就是勐水,而且刚刚好就是麺国和边南的交界,象石站的地方就是麺国,象鼻所指,就是边南。 “原来是这样……”师蓬蓬若有所思,片刻,右手握拳捶在左手的手掌上,“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抢救一下!” 第71章 千里之寻 师蓬蓬拿出从茶宠那得的那枚大五帝钱, 从山上往下观察了一会,指着一处问:“你们有没有办法把这枚秦半两放到那里?” 其余几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是象鼻和象首的连接处下面, 也就是象石的嘴巴。 象首前面是直落的悬崖, 十分陡峭,放在白日都很难攀爬。此时月黑风高,雨水湿滑, 更是难上加难, 一不小心, 恐怕就要落入禁水里。 几人不明所以,但在场身手最好的山仁还是果断站了出来:“贫僧可以一试。” 刚说完, 忽然传来“砰砰砰”的声响, 木人抱着脑袋就趴下了:“咿咿,是鬼弹!” 再看山下, 禁水上的灰雾已然凝成了实质, 被水汽包裹着, 化作一颗颗半透明的鬼弹不断地往象石山上投击。 邪神像施施然站着, 随意地一曲泥刻的手指, 那禁水的雾气就越来越浓, 不断地向着象石山上蔓延。 “这……”山仁面露难色, 这么一来, 他想再爬山下去就更难了。 “大师让让,还是让我来吧。”白宛木说道,拿出短笛吹了起来, 伴随着幽幽的笛声,盘在她脖子上的银色蛇链竟是动了起来。 原来那根本不是一条银链,而是一条真正的小蛇。 小蛇吐了吐细细的信子, 朝着师蓬蓬张开了蛇口。 “不愧是我拥护的王。”师蓬蓬赞了一声,当即把秦半两递给小蛇。 小蛇叼住秦半两,在笛声的控制下,悄无声息地从白宛木身上游下来,像一道细细的闪电一般蹿进了草丛里。 蛇的速度极快,潜行在山石的沟壑里,鬼弹完全没有发觉,更无法锁定,不一会就放好了秦半两。 白宛木好奇地问:“蓬蓬,你要做什么?” 师蓬蓬言简意赅:“借法。” 仅凭他们自己,确实不是邪神的对手。但如果这里其实就是勐水,那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白宛木说过,玄门因遍寻不到那些在麺国受害的冤魂,准备举行一场大型的普渡法会,强行开启阴界,她和山仁就是为此才被派到勐水去放河灯。 本来这里在邪神的法阵之内,以师蓬蓬现在的半残状态,是很难突破祂的禁制,向外借法的。不过她手里刚好有一枚自秦皇时期流传至今的秦半两,可以汇聚五方五行之威。 雨下得更大了,天上光电交织,不断地撕裂着天幕。 师蓬蓬拍了拍颜京:“哥,我需要你帮忙。” 顿了一下,“不要怕。” 颜京顺势牵住她的手,轻描淡写地说:“有你在,我不怕。” 师蓬蓬看了看被他牵得紧紧的手,脑门上徐徐冒出一个问号,真的不怕吗? 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她带着颜京走到象首的正前方,面朝着山下广阔的禁水,然后从小盒里掏出一把便携线香,插在地上。 倾盆的大雨顷刻将线香浇透,但下一秒,线香无火自燃,白色的烟雾逆着狂风和暴雨,扶摇直上。 师蓬蓬握住颜京左手的食指,抬眼看他,颜京点点头,她便将那根手指放到口中,轻轻地咬了一下,鲜血从指尖流出。 师蓬蓬:“哥,忍一下。” 颜京一脸淡然:“不痛。” 师蓬蓬轻笑一声,也不多废话,挡住雨水,用他的血指飞快地在他的右手手掌上画好了一道符箓。 没有符纸,她的法力也到了强弩之末。但是谁说,符法只能作用在纸上,法力必须用自己的。 她现在便要以不枯骨为媒,引动阴阳力量,打开两界通道。 师蓬蓬深吸一口气,宁心静神,然后用手心贴住颜京的手背,将他的手举向白烟升起的方向。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 血符的力量绽开,刹那间直冲天际。 狂风呼啸,白宛木和山仁顿时摇摇欲坠,互相搀扶才勉强稳住。木人身体更轻,差点被当场吹走,“咿咿”叫着抱住山仁的大腿。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的小银蛇也赶紧缠绕在白宛木的脚踝上。 颜京也被吹得往后退了一步,师蓬蓬立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靠了过去,将他稳住,“哥,我在。” 两人贴在一起,她的下巴刚好架在他的肩膀上。颜京感觉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她在自己生命中的存在。 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半夜发现师蓬蓬独自跑出去抓鬼,明知道小神婆就是个鬼见愁,但鬼使神差的,还是寻了过去。 他想,他是男子汉,是虚长她几岁的哥哥,再怎么样,也应该要保护她。 但是每一次到最后,都变成她挡在他的身前……太让人挫败了。 最少,这一次,要帮上忙。 暴雨扑面而来,手上的血符被雨水冲刷流下,眼看就要消失,颜京闭上眼,抿了抿唇,那里还有一点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属于她的血腥味。 两人的血液相融,不枯骨总算真正响应了天师的符法。 霎时间,天地间银光大绽,一道澎湃的闪电撕裂天幕,伴随着“轰隆”的惊雷声,悍然落到石象的鼻子上。 雷电震荡,象鼻周围一圈的迷雾顿时消散,鬼弹如遭火烤,尽数蒸腾消失。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80节 白宛木和山仁不禁瞪大了眼睛,白宛木道:“雷神敕令,好厉害。” “咿咿。”木人惊恐地抱住脑袋,“吓死宝宝了。” 精怪都怕雷劈,木精更怕,运气好的还能做个雷击木,运气不好直接就成碳了。 但是…… 白宛木和山仁往山下看去,雷电只击散了一部分的鬼弹,广阔的禁水上依然弥漫着浓重的怨气,很快又重新朝着他们聚拢。 邪神像翁翁的声音传来:“师蓬蓬,你很了不起,居然还能引来玄雷。不过只凭这个,是劈不倒我的。” 师蓬蓬淡声道:“你确实该遭天打雷劈,不过,我还真不是要用雷劈你。” “哦?”邪神像疑惑,“那你是想……” 话未说完,蓦地一顿。 只见禁水之上,那长长的石象鼻子,竟然缓缓地从水里抬了起来…… 不,不止是那石鼻,是整座象石山都动了起来。 邪神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泥目,讶然出声:“你在做什么?” 象石山上,白宛木和山仁也一脸的愕然,山仁都磕巴了:“师居士,你不、不是借法吗?” 这是借的谁的法? “是啊。”师蓬蓬“嘿嘿”一笑,“这不是用的秦半两嘛,那当然是效仿始皇帝,驱石作驾啦。” 现场:“………………” 传说秦始皇为了过海观看日出,下令建造一座石桥。当时有一位神人,能够驱使石头下海。在城阳的一座石山全部起立,相随而去。石头如果移动不够快,神人就用鞭子抽打它们,直到石头流血,石头上也因此变得鲜红。 方才白宛木讲起古蒲王鞭白象,而白象最终化为石头的故事,不仅让师蓬蓬知道了这里就是勐水,也让她想到了始皇帝驱石驾沧津的传说。 象石是神象化身的故事也许是牵强附会,并非真实。但始皇帝为天下共主,却是真真切切有能力驱动石山的。 茶宠本只是一抔澄泥捏就而成的陶艺,因口含这枚秦半两,得以汇聚五方正气,天长日久,而成气候。 如今,师蓬蓬将这枚秦半两放在石象口中,借不枯骨引动阴阳,破开两界,汇聚五方五行之法,复现始皇余威—— 驱石作驾。 “哞——”石象的鼻子朝向天空,打了个长长的响鼻,然后抬起庞然大腿,朝着陵宫和邪神像走过去。 “咚——咚——” 高逾百米的石山何其雄伟,每落一步,都在禁水上扬起巨浪,大地为之震颤。 师蓬蓬的心也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毕竟石象虽然威武,但那邪神像手里还有一把子干剑,祂若以剑迎战,胜负尚且难料。 果不其然,邪神像在惊诧过后,很快回过神来,当即举起子干剑,直指石象的巨脚:“那又如——啊!怎么会这样!!!” 只见子干剑在石象遮天蔽月的大脚落下来的瞬间,竟是遽然崩裂,化作了无数碎片。 师蓬蓬:? 不会吧?始皇余威这么厉害?子干剑都吓裂了??? 下一秒,她听到邪神像响彻天地的怒骂:“国师这个混账,竟敢给我一把假剑!!!” 师蓬蓬:“……” 其他人:“…………” 大草,长生岛不愧是诈骗园区,竟然连勾结的神灵都敢诈骗。 也是这时,师蓬蓬才恍悟过来这一晚上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跟招喜文对打的时候,一直觉得招喜文菜菜的,按说他都把自己炼成腐尸鬼了,还有子干剑这么厉害的阴阳法宝在手,不说压着她打,最少也能有个五五开吧,结果那么容易就被她削了脑袋。 敢情这把剑根本就是假的啊! 国师干诈骗也真是专业,这么一把假剑,差点把他们所有人都骗过了,直到遇到真正的五方五行之法,才彻底绷不住露了馅。 “不——”邪神像没了子干剑,真正感受到了石象的威能,惊叫一声,仓惶地转过身逃跑,但是区区四层楼高的泥刻在真正的高山面前,还是略显渺小。 巨石化身的大象一脚踩在泥刻邪神上,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将祂整个碾了个稀碎,压成泥饼。 “哞——”石象并未就此止步,仰头长鸣了一声,长长的石鼻左右甩动,一下一下地撞击着陵宫。参天的巨脚也没闲着,一蹦一蹦地踩在那些华丽的纸扎品上。 不消多时,那诡谲浓艳的陵宫就被巨象踩了个稀烂,璀璨的宫灯纷纷黯去,山壁“隆隆”塌陷,成为废墟。 白宛木、山仁和木人居高临下,看着前方这震撼的景象,仿佛看到了昔年始皇帝赶山入海的威能,只觉澎湃不已。 可惜他们到底没有始皇的人皇气概,随着象石走动,山上也摇晃如地震,两人一精不得不狼狈地趴在地上,抱着山石和草木才没有掉下上去。 白宛木不忘抓紧时间感慨:“我这小小的边南蛊王,还是承受不了真皇帝的待遇啊!” 山仁:“……陛下无需妄自菲薄。” 师蓬蓬和颜京是施下法术,驱山赶石之人,因而不受影响,两人保持着相拥的姿势站在象首,迎着狂风暴雨,不动如山。 颜京垂眸看着山下,大象还在一脚一脚地碾着邪神像与陵宫。 “咚——咚——咚——” 是大地在震颤。 也是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 他看着稚气未脱的师蓬蓬凶残地把那只大鬼打跑,然后回过头,叉着腰对他露出个得意又自信的笑,“看吧,包你没事的。” 那么张扬,那么明艳。 当时他的心就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年少的他不懂这种情绪,只觉得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太陌生了,有一瞬间甚至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就跟见鬼的时候一样。 不,比见鬼更可怕…… 可怕到他从此以后,就像不敢接近鬼一样,也不敢再接近师蓬蓬。 直到此刻,颜京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声,才终于像承认自己怕鬼一样,承认自己早在那个遥远的晚上,就对她心动了。 第72章 千里之寻 笼罩在禁水上的法阵随着被碾碎的邪神像一起崩溃, 大雨止歇,密布的浓云渐渐消散,天边出现一抹幽幽的暗蓝。 不知不觉, 一夜已经过去。 白宛木惊讶地叫道:“快看, 是我们放的那些河灯。” 只见辽阔的黑色禁水深处,突然亮起了许许多多红色的火光。仔细一看,原是一盏盏荷花造型的河灯。 这里就是勐水的一段, 玄门放的河灯一直从这里经过, 只是被邪神的法阵所阻, 一直沉在水底。现在法阵散去,河灯总算浮了出来。 这种特殊的河灯并非以火点燃, 有光而无焰, 能够没于水下而不熄,是专门给阴灵带路的引魂灯。 河灯越升越高, 终于完全浮出了水面。不多时, 整个河面上就飘满了燃着火光的荷花, 荷花挨挨挤挤, 暖色的光线穿透黑水, 照亮了水下世界。 众人心头登时一恸。 只见每一盏河灯的下面, 都环绕着一团朦朦胧胧, 如烟如雾的影子, 那就是被长生岛禁锢在禁水里的冤魂。 水下世界神秘幽暗,鬼魂在此沉沦。迷失的魂魄托住一盏引魂灯,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忽然, 耳边响起一阵若有似无的诵念声,那声音沉沉,像是自亘古传来, 又像是从心底响起。 是玄门普渡法会上的吟唱。 白宛木恍然:“蓬蓬,你把普渡法会的力量引过来了?” “嗯。”师蓬蓬点头感慨,“还得是人多力量大啊。” 仅凭她半残的状态,很难破开邪神的法阵。但玄门在勐水上放了许多河灯,要强行在此开启阴界。师蓬蓬便以秦半两汇聚五方正气,循着那些漂泛的河灯,引导玄门的力量进入此界。 集玄门法力,才得以冲开法阵,重现始皇余威。 吟诵声越来越清晰,一股清风自勐水的一端拂来,裹挟着慈悲的普渡法力,轻轻地掠过水面。 河灯中心无焰的火光随风飘起,带着水下一团团氤氲的亡魂飞到半空。 不止是禁水里,已经成了废墟的陵宫里,那些附着在尸身泥俑碎片里的残魂也受到感召,纷纷脱离碎尸泥块,飘向禁水之上,托住那些灯火。 灯火越聚越多,汇成了一道璀璨的星河,然后带着一团团迷失的魂魄,逆着水流的方向往回飘去。 那是边南的方向,是这些无根亡魂的故土。 引魂灯渐渐远去,隐没在天际,天光大亮。 师蓬蓬心神放松下来,整个人脱力地往前趴倒在颜京的背上,疲惫地说:“哥,我好累啊。” “蓬蓬!”颜京心里一紧,连忙转身抱住她,“你怎么样?” 师蓬蓬脸色一片煞白,唇角还溢出一道鲜血,看起来虚弱极了。她全身软绵绵的,一只手勾住颜京的脖子才没有摔倒,但还是笑了笑:“别紧张啊,要不了命,就是伤了一点法脉而已……” 跟过来的白宛木和山仁一听,俱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宛木立刻按住师蓬蓬的脉搏查探,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真的伤了法脉,唉。” 其实想也知道,师蓬蓬用了两次符兵,本就耗了命格,再强行催动秦半两,想无伤通关显然是不可能的。 颜京虽然没有正式修炼过,但常年跟妖魔鬼怪打交道,对玄门的一些概念还是知道的。 法脉是与道、本心、本性连接的通道,也是本源的先天一气,是为玄门修行的基础。 伤了法脉,也就是伤了修行的根本,以后再要进境就很困难了,甚至能不能维持住原有的修为都不好说。 “蓬蓬,你……”颜京心里闷得厉害,想说点什么,但他一向不是善言的人。 而且他也清楚,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不是师蓬蓬冒险拼这一把,他们全部都要葬身禁水,恐怕连魂魄都不能留下。 师蓬蓬精神状态十分稳定,只提醒道:“呜呜呜,师姐,大师,你们回去多跟反诈队伍那边宣传一下我的辛苦,给我争取一点补贴啊!” 白宛木和山仁齐齐点头:“一定一定。”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81节 这时白宛木的手机响了起来,通讯终于恢复了。原来玄门那边发现她和山仁失踪,已经找了一晚上。 白宛木赶紧汇报了一下情况,末了发了个定位回去,多亏国家的基建强,在勐水这条界河上信号居然还是满的。 “好了,老师说巡防调了直升机来接我们。”白宛木说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山仁松了口气。 “咿咿。”木人一双抽象的木刻眼睛巴巴地看着他们,“我也可以坐直升机吗?” 它还从来没坐过这种高科技交通工具,很是新奇。 “当然。”白宛木用眼角觑它,“回去还要好好审你。” 木人:“……” 石象停下脚步,重新化作勐水上的一座石山。白宛木操控银蛇取回秦半两,交还给师蓬蓬。 “谢谢。”师蓬蓬收好秦半两,感觉力气也恢复了一些,便松开勾着颜京脖子的手。 刚准备站起来,就见颜京默默地转过身,将背部朝向她:“上来。” 师蓬蓬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画面,眼睛不觉弯了弯。 她确实太累了,便也没有客气,轻轻一跃,整个人挂了去,把脑袋架在他肩膀上,揶揄道:“哥,你变了,你以前可不愿意背我呢。” 颜京感觉到背上的份量,勾了一下唇角:“嗯,我变了。” 很久前的那个晚上,师蓬蓬打完大鬼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她累得不行,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了,于是也顾不得跟颜京的恩怨情仇,一个纵身跳到他的背上,理直气壮地说:“晶晶,你背我回去。” 颜京当时都快被自己狂乱的心跳吓死了,根本不敢跟她有接触,于是绷着一张酷酷的脸,高冷地说:“我不要,你重死了,自己走。” 师蓬蓬直接勒住他的脖子:“我才救了你,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 她力气好大,一下子把他白眼都勒出来了。 “咳咳咳!”颜京被噎得咳嗽连连,心却跳得更厉害,惊慌失措地说,“可是我不想背你。” “那我不管。”师蓬蓬干脆耍起了赖,用额头磕他的后颈,“我好累,我要睡觉了。你反正得把我送回家里去,不然我就把那只鬼叫回来吃了你。” 颜京:“……你怎么这样啊?” 师蓬蓬:“驾。” 颜京:“…………” 她真的好恐怖。 颜京忿忿地想,可是在感觉到她呼在背上的温热气息时,又不自觉地把手伸到背后托住了她,语气中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心,“真的那么累啊?” “是啊。”师蓬蓬含糊地应道,“不然谁稀罕要你背啊……” 颜京:“……” 她还嫌弃上了!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发堵,闷闷的,比见鬼都难受。但最终没再说什么,就这么背着她,沿着山路慢慢地往回走。 天将亮未亮,天边是幽幽的蓝色。 清晨的风吹拂而过,带着青草的味道,很凉。背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小神婆已经睡熟了。 颜京想了想,把手臂收紧了一些,让她贴紧自己的后背,别被风吹着凉了。 小神婆似乎是感觉到他的动作,脑袋顺势在他背上蹭了蹭,然后把脸埋进他的背里,迷迷糊糊地问:“到家了没?” 颜京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村子,沉默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说:“还要一会,你好好睡吧。” 师蓬蓬也没怀疑,只是喃喃地抱怨道:“好远哦。” 颜京:“嗯,真的好远。” 他就那样背着她,静静地站在村口。一直到天光大亮,他爷爷颜凤书和师蓬蓬的爷爷丁六水发现他们不在家,找了出来,才慢吞吞地跟着他们回去。 那一次,颜凤书觉得他们闹得半夜出去抓鬼,实在太不像话,一气之下,说干脆给他们两个定亲,让他们以后天天在一起算了。 颜京当然不会相信爷爷的气话,可是那种心悸的感觉一直萦绕心头,每次一看到师蓬蓬,就会变得很不自在。 所以自那以后,他就消停了下来。 颜凤书以为是他的恐吓起到了作用,对自己的计策十分满意。 师蓬蓬倒是满不在乎,只是十分不可思议,想不到他一个成绩那么好的大学霸,居然会相信这么拙劣的骗局。 那个夏天匆匆而过,颜京没来得及弄清楚那种可怕的心悸的真正原因,就和爷爷离开了师家。 后来又在家里的安排下出了国,再也没有见过师蓬蓬。 …… 天上传来“哒哒哒哒”的机翼旋转的声音。 白宛木指着天边,欣喜地说:“直升机到了。” 大家齐齐松了口气,师蓬蓬道:“哥,放我下来吧。” 颜京:“不放。” 师蓬蓬:“……” 又霸道了哥。 她有些好笑,也懒得和他争辩,“行吧,你不嫌累就好。” 颜京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蓬蓬,其实我没有变过,只是我以前不懂。” 师蓬蓬:? 她老实地说:“哥,我听不懂。” 颜京轻笑了一下,也没解释,只说:“我现在觉得,爷爷安排我们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师蓬蓬恍然大悟,这是对她的业务能力的肯定呢,立刻猛猛点头表示赞同:“是吧,颜爷爷慧眼如炬,一下子挑中了我。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人比我更适合你了。” 颜京听着她毫不谦虚的自我肯定,再不觉得她不矜持,只觉得真是太好了,幸好她的想法到现在也没变。 颜京笑意更深:“那等回去,我就告诉爷爷,我们同意他的安排了?” 师蓬蓬有些莫名:“需要这么隆重吗?” 她都给他干活这么久了? 从颜凤书那收的红包都已经花光了,没必要再走一次流程吧? 颜京点头:“要的,要正式一点。” 师蓬蓬没想到他还挺有仪式感,不过他是老板他说了算,道:“哦,那你安排呗。” 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事,“唉”的一声:“哥,我法脉受损,以后可能没那么厉害了。” 颜京:“没关系的。” 她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师蓬蓬:“呜呜呜,那以后你会降我工资吗?” 颜京:“……?” 这小财迷,真就钻钱眼里了。 颜京给她气笑了,认真地说:“不会,以后我的钱全给你。” 师蓬蓬:“……!” 哇,不愧是大总裁,好敢画饼! 还好她也是一头成熟的牛马了,也没当真,只一味热情地捧场,“好啊好啊,呜呜呜,哥,你真好。” 第73章 少年不识月 齐聚在边南的一众玄门人士正进行普渡法会, 忽然注意到勐水上出现了不同寻常的五方正气,与普渡法会的法力互相应和。 强大的力量在他们强行开启勐水上的阴界的同时,刹那间冲破了笼罩在勐水上的一团迷障。 随后, 更磅礴的五方五行之法搅动阴阳, 连接两界,更有远古的圣主余威惊动山河…… 玄门众人惊诧不已,纷纷互相探询情况。 好在很快, 两仪学院那边就联系到失联了整整一夜的白宛木和山仁, 得知了缘由。 这下, 整个玄门都为之震动。 藏在两国交界的邪神陵宫、禁水鬼弹、尸身泥俑、正神乱法……一桩桩,一件件都超乎了想象, 令人发指。 但最令所有人瞠目的, 还是师蓬蓬以一枚秦半两向五方借法,驱石作驾, 踏平陵宫。 这是何等的天赋? 又是何等惊人的思路和操作? 莫说各大教门, 就是边南的官方反诈队伍都吃了一惊。两仪学院各位随队的教职人员更觉得心潮澎湃, 纷纷来探视这位杰出校友。 师蓬蓬和颜京在边南歇了两日, 一边做身体检查, 一边配合反诈队伍调查和审理案件。 期间师蓬蓬还收到了几十条玄门同行发来的添加好友的信息, 她一一通过, 并默默把自己的的微信名改成:aaa土特产零售批发。 置顶信息:【来都来了, 下一单再走啊】 刚加上师蓬蓬的玄门人士都迷惑了,反复查阅她的微信资料,有的还去找了两仪学院的人确认, 得知这真的是师蓬蓬和她现在的工作后,无不是既心酸又惭愧。 没想到这么优秀的一个玄门学子,也受到了长生岛的连累, 差点失业。 嗟叹之余,纷纷下单支持。 也有一些教门的长老高层旁敲侧击地询问师蓬蓬现在的职业意向,目的不言而喻。 不过师蓬蓬对各大教门的offer兴趣并不太大,一方面是她现在土特产事业正做得蒸蒸日上,另一方面,虽然现在许多教门的人员也都是聘用制,但规矩还是不少,日常都要求守清规戒律。 也有完全没有规矩要求的,这种就是纯商业性的门派,更不是师蓬蓬的追求了。 休息了两日,师蓬蓬恢复得七七八八。她生理上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至于法脉受损,连着命格和先天一气,却不是休息能解决的。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82节 两仪学院的老师找来了几位专家给她会诊,但一时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几位老师对此很是忿忿,表示无论上天入地,一定要给师蓬蓬讨一个公道。 师蓬蓬对此倒是看得很开,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希望各位老师能给她尽量争取一下补贴。 各位老师对此表示有六点要说。 “……” 回到西洛,师蓬蓬又跟公司续了一天假,在家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师蓬蓬是被饿醒的,醒来后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她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正准备随便点个外卖对付一下,就听到“叩叩叩”的敲门声。 她在西洛生活的时间不长,朋友不多,这小破房子平时除了快递没人来过,便也没多想,顶着一个鸡窝头就去开门:“来啦……呃,哥,怎么是你?” 只见门外站着的,居然是颜京。 颜京衣冠楚楚,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公司出来,他手里拎着两个打包得很细致的保温袋,说道:“看你一天没回信息,估计你在睡觉,给你送晚饭来了。” 师蓬蓬:“……??” 等等,她是不是还没睡醒? 颜京为什么会来给她送饭? 猫爪也进军外卖领域了?总裁亲自下海体验送外卖? 颜京见她一脸呆滞,有些好笑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鸡窝:“乱七八糟的。” 师蓬蓬才想起自己不羁的形象,还好,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无所谓抹了把脸:“干嘛,我一向这样。” 颜京深以为然:“知道,没说你不好。” 师蓬蓬:“……?” 不是,他真做外卖骑手了?说话这么好听,是不是想让她给好评? 师蓬蓬一脑门问号,但还是打开门让他进来,自己到洗手间飞快地洗漱了一下,一边刷牙还一边抽空看了下微信,果然看到颜京白天的留言。 颜京:【今天感觉怎么样?还是很累吗?】 颜京:【在睡觉?】 颜京:【那我晚上去找你。】 师蓬蓬越看越迷惑,没想明白颜京为什么会从她在睡觉过度到要来找她? 不过有一说一,这小子现在说话比以前好听多了,还会关心人。 她想了一下,给他回了条信息。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醒了】 客厅里传来一声轻笑。 颜京:【好,带了你喜欢的外卖。】 师蓬蓬:“。” 有问题! 洗漱出来,颜京已经把外卖拆开摆好了。师蓬蓬扫了一眼,除了一道补品,其他果然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师蓬蓬眨眨眼:“哥,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颜京莫名,还低头看了看自己,“哪里不对吗?” “不是。”师蓬蓬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不识好歹,连忙摆手,并熟练地拍马屁,“还是很帅!” 颜京看她一眼:“知道了,先吃饭吧。” 两人在小餐桌坐下,师蓬蓬租的是个一居室,房东隔了一个小餐厅,一个人活动还行,颜京身材高大,坐下来就显得局促了,两人的脚挤在一起。 师蓬蓬知道他少爷脾气,一向挑剔,说:“我这地方小,你将就一下。” “没事。”颜京倒觉得这距离刚刚好,道,“这样也挺好的。” “……” 这是在安慰她吗? 师蓬蓬想不出这破地方好在哪里,哼哼唧唧地抱怨,“没办法,我刚毕业的时候真的好穷,只能租这里,差点房租都给不起。还好后来颜爷爷给我打电话,说你也在西洛,让我去找你……” 颜京:“……” 虽然早就知道这小神婆当初就是看中他的条件才来跟他相亲的,但是现在都谈上恋爱了,还是开口闭口就是提钱。 真就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颜京让她给气笑了,道:“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很有钱,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有穷的时候的。” “我知道。”这一点师蓬蓬是认可的,颜京别的先不说,出手是一向很大方的,她双手合十,“感恩有你,我现在存了很多钱了,打算过几天就去看房子,嘿嘿。” 颜京:“买房?” 师蓬蓬点头:“打算在西洛长期发展的话,有条件还是想买一个。” “也不错。”颜京表示赞同,又问,“那你对房子了解吗?要不我找人给你看看?” “先不用。”师蓬蓬摆摆手,“我自己有想法,有需要再找你。” 颜京也就没再多说,“好。” 师蓬蓬便要动筷,颜京突然又开口:“等一下。” 师蓬蓬疑惑:“怎么?” 颜京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了看她,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发个朋友圈?” 师蓬蓬:“……”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有仪式感的人? 师蓬蓬心里的古怪感更深,但一时也想不明白,既然老板都发话了,她吃人嘴软,当然是配合地拍了张照片发圈。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猫爪外卖,五星好评![照片] 颜京看了眼她的文案,有些不满:“这就是你的感想?” 师蓬蓬:“不好吗?是五星好评耶。” 颜京:“……” 颜京能说什么,当然是给她点赞啊。 点完赞,又把她的照片下载下来,自己发了一条。 颜京:和蓬蓬一起吃晚餐。[照片] 次日,颜京接到母亲来电,说他爷爷的清修养生班今天到期,很快就要出山了,让他抽空回家一起吃饭。 末了,颜母又提起他相亲的事,絮絮叨叨地抱怨:“上回给你介绍的曹小姐多好,不知道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的?罢了,我还有个朋友,她女儿跟你一样年纪……” 颜京听得头痛,赶紧打断:“行了,妈,你别再瞎安排了……” 他顿了一下,略带得意地续道,“我有女朋友了。” 颜母一呆:“你说真的?” 颜京云淡风轻:“这还能有假?” 颜母:“你怎么不早说,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我认识吗?” 颜京:“就前阵子爷爷安排的……” 颜母惊讶:“你爷爷还会给你安排这个?” 这可不像老爷子的作风。 颜京也有些奇怪,他原还以为爷爷是被家里撺掇着给他安排的呢,但见母亲不知道,他也就没再细讲。想起两个月前颜母还拿他以前和师蓬蓬的事吓唬过他,便有心卖个关子,道,“我过两天带她回去和爷爷一起吃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颜母没想到他不谈对象则已,一谈起来这么上心,这就要带回家里来了,当下心花怒放,也就没详细追问,连声说:“好好好,那你得好好跟人家女孩子商量一下,定好时间跟我说。” 挂上电话,颜京心情大好,打开师蓬蓬的微信。 颜京:【晚上有安排吗?】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没有。】 颜京:【那一起吃饭吧,下班我去接你。】 师蓬蓬看了一眼信息,也没多想。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你又撞鬼了?】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呜呜呜我现在还有点虚,要不把肖灵殊带上,他能给我加点buff】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放心,他的费用我来出。】 颜京:“……” 第74章 少年不识月 颜京觉得自从和她确定关系, 自己被气笑的频率反而越来越高了。 颜京:【你脑子里就只有抓鬼一件事吗?】 师蓬蓬:“……” 她看着这条信息,陷入了深思,差点就要回一句“不然呢?”, 但直觉他似乎有些不满? 不应该啊, 他最近脾气不是挺好的吗?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哥,我头有点晕,不能进行深度思考, 你给点暗示好吗?[可怜黄豆眼]】 颜京:“……” 气笑x2. 颜京:【别想了, 就是字面意思, 带你去吃饭。】 师蓬蓬挠头。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83节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说起来,之前说请你吃饭, 到现在还没请上, 那今晚就我请你吧。】 颜京:【这时候想起来我的饼了?】 师蓬蓬心想你不也给我画吗? 我画的你好歹还吃上了!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地方你随便选,我现在的实力你懂的】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有钱, 老有钱了.gif]】 颜京:【不用, 下班等我就好。】 退出聊天页面, 颜京还有些无奈, 同时也有一点说不出的疑惑。 按说两人都确定关系了, 这小神婆怎么还整天惦记着那点工作?一点谈恋爱的自觉都没有? 颜京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 思来想去, 疑心是那天在象石山匆忙间说的话太草率了, 缺乏了一点更正式的仪式。 仪式感…… 猫爪上那些恋爱博主似乎经常提到这个? 颜京自觉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他们两人虽然互相很熟悉了,但做朋友和正式交往还是不一样, 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的。 …… 另一边,师蓬蓬看着颜京的聊天记录,再结合他这几天过分殷勤的行为,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也是有丰富的被追求的经验的,这要是换个别的人,她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对她有意思了。 但是颜京……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师蓬蓬百思不得其解,决定求助一下她在公司的饭搭子小潘。 正好小潘在茶水间,师蓬蓬凑过去,说道:“小潘,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小潘:“什么事?” 师蓬蓬斟酌了一下,道:“是这样子的,我有一个朋友……” 小潘默了一下:“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讨厌。”师蓬蓬抹了把脸,“总之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小潘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好的,我懂。” 师蓬蓬汗涔涔地把这两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末了问:“你说,我这个朋友的朋友是怎么了?” “嗯……”小潘沉吟,“听起来是有点奇怪哈,一般来说,这种表现应该是喜欢你……” 师蓬蓬纠正:“我朋友。” 小潘从善如流:“喜欢你朋友。” 师蓬蓬:“……这就是你的结论?” “当然。”小潘自信拍胸,“想我一生阅人无数,在看人方面还是很准的!” 师蓬蓬面露敬意:“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丰富的人生经验。” 小潘:“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天天给人面试。” 师蓬蓬:“……” 差点忘了,小潘本职是招聘来着。 师蓬蓬:“你继续说,他哪里奇怪?” 小潘双手抱胸,面色有些困惑:“他要是喜欢你朋友的话,就应该先正正经经地追求你朋友,莫名其妙地搞这种操作算什么意思?好像你朋友已经是他女朋友一样……诶!”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蓬蓬,我觉得你得小心点,说不定他是那种只想搞暧昧然后不承认也不负责的渣男。” 师蓬蓬一秒反驳:“不会吧,他不是这种人。” 她对颜京的人品还是很有信心的。 小潘“啧”了一声:“你是不是也对他有意思啊?现在就给他说上话了。” 师蓬蓬:“……我只是实话实说。” “是吗?”小潘有些怀疑,“那他要是正经追你的话?你会接受他吗?” 师蓬蓬:“……” 这个问题她还真从来没想过。 不过,她拍了拍小潘的肩膀,“我觉得你的判断不准,他应该只是犯病了。” 到了下班时间,颜京准时来接师蓬蓬,带她一起到了他们在西洛第一次见面那家中餐厅。 颜京特意提前订的靠窗的位置,正对着洛江江景,令人心旷神怡。 师蓬蓬很是感慨:“时间真快,一转眼就两个月了。” 颜京笑道:“可不是,你爷爷和我爷爷也要回家了。” “对哦。”师蓬蓬被他一提醒,也想了起来,道,“到时候我还要跟颜爷爷汇报情况,希望他能满意我的表现。” 颜京感觉她的用词有些奇怪,但只当小神婆被工作腌入味了,也没多想,附和道:“他肯定满意,你可是他亲自选的人。” 师蓬蓬自信点头:“很难不赞同。” 颜京看着她对自己信心十足的样子,只觉得她又张扬又可爱,心里仿佛一下子就被填满了,嘴角不觉地勾起一抹笑。 自己以前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觉得她可恶呢? 颜京定定地看着她,斟酌片刻,才有些矜持地开口:“蓬蓬,上次在这里,我对你说了一些蠢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什么啊。”师蓬蓬毫不在意,反而奇怪他怎么突然小题大做了起来,道,“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早就习惯了!” 颜京:“……” 他竟无法反驳。 颜京抿了抿唇:“那不一样。” 师蓬蓬莫名:“怎么不一样?” “你啊……”颜京气笑x3,片刻,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没事,以后我会好好表现,让你感受到不一样……” 师蓬蓬听得越发迷茫,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他的表达能力出了问题,还是她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她这几天好像时常听不懂他的话。 她就想问个清楚,这时手机刚好响了起来,她一看是客户来电,只好朝颜京比了个手势,先接起了电话。 她刚接起不久,颜京手机的来电显示也亮了起来,却是颜凤书。 颜京见师蓬蓬还在讲电话,怕吵到她,就起身走到一旁的角落里,这才按了接听:“爷爷,你从山里出来了?” “是啊,正在路上,刚刚拿回手机呢。”颜凤书中气十足,听得出养生班效果不错。 他心里牵挂着孙子的情况,随便说了两句近况,便赶紧转了话题,“你呢,这段时间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事?” “放心,没出事。”颜京笑了笑,语气中透出一丝炫耀,“有蓬蓬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我的身。” “哦,对,蓬蓬!”颜凤书想起了进山前的事,当时情况匆忙,他也是临时找的师蓬蓬,没事先询问过颜京的意见,本来还担心以他这个孙子的脾气会不接受。这会一听,颜京不仅接受了,似乎还挺满意? 颜凤书有些意外,“听起来你跟她相处得不错啊?” “是挺好的。”颜京轻咳一声,矜持地说,“我正打算和她商量,找个时间一起回家去见您和爸妈。” 颜凤书愣了愣,见他就算了,为什么连他爸妈也要见,问道:“见我们干什么?” “?”颜京觉得他爷爷也太不积极了,道,“见家长啊,既然家里这么坚持,那我就勉为其难和蓬蓬结婚吧……” 颜凤书听得迷茫:“结什么婚?蓬蓬不是去给你抓鬼的吗?怎么就谈到结婚了?” “……?” 颜京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你说什么?” 颜凤书以为他没听清,当真又重复了一遍:“你情况那么特殊,又不肯请道士和尚在身边。也是凑巧,老丁提起蓬蓬现在也在西洛,我觉得她的情况挺适合你,就跟她联系了。我微信里不是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吗?” 颜京:“…………” 颜京只觉一股血直冲脑门,见鬼的时候手脚都没这么麻过,沉吟片刻,才冷静地问出了口:“所以,师蓬蓬来找我,只是受了你的嘱托,来给我抓鬼的?” “是啊。”颜凤书奇怪他孙子今天的理解能力怎么那么差,道,“我还给她包了六万块的红包,她没告诉你吗?” 颜京:“…………!” 他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若无其事地说:“有,她都说了。” 颜凤书:“那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和她谈上恋爱了?” “没有。”颜京这次是真笑出了声,镇定地说,“刚才是觉得你情绪太紧张了,跟你开个玩笑。” 颜凤书不服:“我刚刚出山,情绪好得很,哪里紧张了?倒是你这玩笑,把我吓一大跳。” 又说,“唉哟,不过这要是真的也挺好,蓬蓬那孩子多可爱,就你这小子没眼光,那么嫌弃她。” 颜京:“…………” 别骂了别骂了,已经遭报应了。 …… 挂了电话,颜京的脑袋一片混沌,掏出颜凤书两个月前的那条语音重新听了几遍,终于确定,爷爷确实没有提到过任何关于相亲的字眼,完全就是自己自以为是的理解。 和师蓬蓬在西洛重逢以来的情景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 难怪…… 难怪。 过去这段时间,他时常觉得,师蓬蓬在对他的态度上,奔放得好像变了一个人。 虽然她也几次明确地表达过是因为他给的钱多,但他内心总还是有些暗自窃喜,觉得以她的为人,既然有这个意愿,那肯定多少也是喜欢他的。 可原来,一开始就是他误会了…… 她根本就不是来和他相亲的。 从一开始,她就是来和他做生意的,那么她的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奇怪的话,也就都合理了……合理个屁! 颜京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种种自作多情的表现,还有师蓬蓬每一次自信又热情的回复。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84节 什么狗屁爱情,根本全都是社畜的自我修养和对金钱满满的渴望! 难怪她到现在都一点谈恋爱的自觉都没有,她恐怕根本不知道他们正在恋爱中吧? 颜京浑浑噩噩地回到座位前,师蓬蓬已经打完了电话,问他:“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颜京绷着一张脸:“没什么,思考了一下人生。” 刚说完,餐厅的服务员捧着一大束白玫瑰过来:“先生,这是您预订的花。” 颜京:“……!” 师蓬蓬看着这束包扎精美的玫瑰花,也不由愣了愣,这个环境,这个场景,很难不觉得这花是要送给她的。 她脑海中一下回想起了小潘的话。 难道真让小潘说中了? 师蓬蓬从没想过这事,一时只觉不可思议,莫名的,还有点紧张,颜京怎么会……? 师蓬蓬眨眨眼:“哥,你这是……” 颜京面无表情:“哦,我家里太单调了,买束花回去装饰一下。” 师蓬蓬:“……哦。” 哈哈,自己吓自己! 牛马熟练地竖起拇指,“有生活品味的,哥。” 颜京:“……” 第75章 少年不识月 颜京整顿饭都食不知味, 中间几次想干脆起身离开,但最后都按捺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这事是自己搞错了, 严格说起来, 跟师蓬蓬没有任何关系。 师蓬蓬只是全薪全亿地在为工作拼搏,并不是故意要误导他……这才是他最气的地方! 但凡她对他有一点点私心,他现在都能觉得好受一点, 不至于这么狼狈。 “哥, 哥……”师蓬蓬担忧地喊了两声, 并指点到他额头上,“你没事吧?” 颜京感觉到她手指的温度, 蓦然回过神来, 下意识地后仰了一点,避开她的触碰, 绷着脸道:“干什么?” 师蓬蓬眨眨眼, “哦”了一声:“看你半天魂不守舍的, 说话也不应, 还以为你又迷障了。” “没有。”颜京含糊道, “只是在想点事情。” 他抬眼看着师蓬蓬, 迟疑了一下, 还是开了口, “神婆,我有事想问你。” 师蓬蓬:“什么?” 颜京:“你当时来找我,是收了我爷爷的钱, 来保护我的人身安全的?” “是啊,你不是早知道了吗?”师蓬蓬有些莫名,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提起这事, 但还是借机唏嘘了一下,“哇,你都不知道你一开始拒绝我的时候我多紧张。颜爷爷可是给了我六万块,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我当时一年的底薪也才六万,还好你最后还是雇佣了我,还多给我那么多钱!” 说着,又竖起大拇指,发出熟悉的赞美,“你真好!” 颜京:“……”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真正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是不可避免地给了他二次重创。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懂了“你真好”这三个字的含金量。 嘀——好人卡。 …… 吃完饭,颜京送师蓬蓬回家。 临下车,师蓬蓬把一道叠成三角形的符递给他:“哥,拿着。” 颜京:“这是?” 师蓬蓬:“我给你新画的麟符。” 颜京皱眉,不悦地说:“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画什么符?” 师蓬蓬无所谓地摆摆手:“毕竟说好了要保你安全的嘛。你也不用为我担心,这个影响不大的,就是效果可能没以前的好,不过你的‘好身体’又恰到好处地弥补了这点不足,嘿嘿。” 颜京默了一下,才接了过去:“谢谢,多少钱我转你。” 师蓬蓬嘴角微抽:“一道符而已,干嘛这么客气?” 颜京语气冷淡:“毕竟是你的劳动成果。” 师蓬蓬:“……” 是错觉吗? 怎么感觉他又阴阳怪气起来了? 不过这小子今晚一整晚都很低气压,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想了一下,说:“把手给我。” 颜京:“干什么?” 师蓬蓬:“给我就对了。” 颜京有些狐疑,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师蓬蓬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掌打开,右手并指,飞快地在他的手心上画了起来。 颜京只觉手心痒痒的,心里也不由泛起了涟漪。不及细细感受,忽地一道清风拂过,灵台倏然一清,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师蓬蓬画完收手:“看你一整晚心神不宁,再附赠你一道净心咒,不用谢。” 颜京心如止水:“……嗯,那就不谢了。” 本来也是她惹的祸。 “那我走啦。”师蓬蓬下了车,刚要把车门关上,颜京突然又喊了一句:“等等。” 师蓬蓬垂着头看过来:“还有事吗?” 颜京吐出一口气,犹豫片刻,还是探身到后座,拿起那束巨大的玫瑰花递给她:“给你吧。” 师蓬蓬愣了愣:“啊,这……?” 颜京淡淡地说:“突然想起来,你家里也挺小……嗯,挺单调的,拿回去装饰一下吧。” 瞥她一眼,又补充,“你也别整天光想着工作,适当地提升一点生活品味吧。” 师蓬蓬:“……!” 果然,前两天的好态度只是错觉,这张破嘴这么快又死而复生了! 颜京把车驶进地下车库,因为怕鬼怕黑,他很少在车库停留,都是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这次却没有立刻下车,只呆坐在驾驶座上,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这段时间和师蓬蓬相处的点点滴滴,一边想一边把手盖在脸上搓了搓,恨不能把脑子给搓下来。 怎么会这样啊? 他又心烦又懊恼,一下也不知怎么排解。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收拾好心情下车,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颜母发来的语音信息: “小京啊,你爷爷到家了。你和你女朋友商量好了没有,准备什么时候到家里来?对了,我刚问你爷爷了,你爷爷说他没给你安排过对象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颜京:“……” 差点忘了,他昨天还迫不及待地跟家里炫耀了。 很好,这下是真丢人丢到家里去了。 他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过了一会,才回了五个字:【在忙,回头说。】 收起手机正要往电梯走,脚下突然踩进一滩水里 “!”颜京胳膊上的汗毛一下就立了起来。 他住的洛江水岸小区物业管理很好,别说地下车库,就是路面也从来没有出现过积水的情况。 颜京垂下眸,只见整个车库,忽然之间到处都是积水,积水又黑又冷,水里还有一丛丛墨绿色的似乎是水草的东西,阴寒到近乎黏腻的气息扑面而来。 颜京下意识地想给师蓬蓬发信息,刚摸到手机,又停下了动作。 这个距离,就算师蓬蓬赶过来也太晚了。 而且,他现在也不太能够面对师蓬蓬。 颜京把手机放了回去,小心地往后退了两步,忽然,后脑勺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寒气如针直刺进头皮里。 颜京一惊,猛地转过身去,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的面前,赫然悬挂着一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小腿,小腿皮肤阴冷皲裂,上面布满了爆起的紫色血管。 颜京抬眼向上,看到了一个吊死的女人。女人被绳子勒断的脑袋向下垂着,和脖子间呈现出一种完全脱离了人类范畴的角度。 一人一鬼的视线相接,吊死鬼紫红的嘴唇裂成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好啊。” 颜京熟练地当做没看到,面不改色地转过身就要走。这时,身前的积水里闪过一道阴影,紧接着,一只青白色的手从积水里伸了出来,像是落水的人抓救命稻草一般,往颜京的小腿抓去。 颜京波澜不惊,在那只鬼手即将触到他的瞬间,一个跨步越了过去,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鬼手明显滞了一下,然后,四根手指往下曲了曲,只留下一根中指还向上竖起。 好装的男人! 积水涌动,重新漫到颜京的身前,挡住他的去路。那双青白色的手从积水里探出,撑住地面,一个湿淋淋的溺死鬼缓缓地从水里爬了出来。 他脑袋上披着水草,整张脸泡得浮囊肿胀,紫色的嘴唇裂到耳边,对颜京露出一个阴森的笑:“你好啊。” 颜京视若无睹,还想往前走。 吊死鬼和溺死鬼忍无可忍,双双幻身到他的正前面挡住他的去路。 两只鬼一个用脚对着他,一个用头对着他,面容都是极尽阴冷和恐怖。 溺死鬼幽幽说道:“别装了,我们知道你看得见我们,不枯骨。” 颜京这才轻飘飘地瞥了他们一眼,下巴微微抬起,语气冷淡:“知道我有不枯骨还敢造次?”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85节 这高冷跋扈的姿态令得两只鬼愣了一下,两鬼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吊死鬼道:“他怎么不怕?” 溺死鬼眼睛眯了眯,“切”了一声:“装的吧,不是说了吗?这人最会装逼,其实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胆小鬼。” “对哦,差点被他骗了。”吊死鬼回过神来,“那我们别跟他废话了,一起上吧!” 说完,白眼一翻,“呕”的一声,哕出一条长长的舌头来。那舌头柔软暗红,上面糊着一层厚腻的的舌苔,还有黏腻的唾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 与此同时,溺死鬼的手上也长出来一蓬蓬的水草,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颜京卷了过去。 两只鬼同时发出阴森的惨笑:“不枯骨,我死得好惨啊,你把身体给我吧——” 充血的舌头和墨绿的水草距离颜京越来越近,眼看就要缠上他的身体。 颜京右手捏紧师蓬蓬刚刚给他的那道麟符,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一拳打了出去:“麒麟到此——” 麒麟咆哮,撕碎了两只小鬼的障眼法。 什么长舌、唾液、积水和水草,刹那间都如被戳破的泡沫般消散。 “不——”两只鬼的身体被符法撕扯得扭曲变形,惊恐地抱住脑袋转身就要跑。 颜京冷声威胁:“你们跑得掉吗?” “呜哇呜哇——”两只鬼果然被吓住,瑟瑟发抖地回转过来,像一滩软泥一样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大哥饶命啊,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你放我们一马吧!” 颜京一手插兜,还是那副目无下尘的样子,居高临下地问:“谁让你们来的?” 洛江水岸是他专门找高人挑选的小区,风水极佳,他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出现过鬼祟。 这次不但一次出现了两个,而且明显是冲着不枯骨来的。 “没、没有人让我们来……”溺死鬼颤颤巍巍地说,“我们就、就是道听途说……” 吊死鬼跟着点头:“你、你最近在我们西洛孤魂野鬼的圈子里可有名了,大家都知道了你有不、不枯骨,都想找你上……咳,找你结、结合一下……” 颜京:“……” 颜京差点没绷住表情,问:“是谁传出去的?” 两只鬼面面相觑,吊死鬼摇摇头:“不知道哇。” 溺死鬼眨巴眨巴眼睛:“溺死鬼眨巴眨巴眼睛:“我们是在猫爪上刷到的,好多营销号转发呢。” 颜京:“……?” 第76章 少年不识月 颜京又问了几句, 确定这两只鬼确实不知道太多的内情,这才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好好好,谢谢大哥不杀之恩。”两只鬼屁滚尿流地闪现到角落里, 渐渐地隐没到墙里不见了。 远远的, 还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他大爷的,营销号又骗鬼,不是说这个不枯骨怕鬼又没用吗?” “嘤嘤嘤, 我们好惨, 死了都还在被网络诈骗!” 直到他们的影子完全消失, 颜京才骤然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插在兜里的手伸出来, 掌心摊开, 握着的麟符已经化作了一撮纸灰。如师蓬蓬所说,她现在画出的符, 法力和耐用性都比以前要差一些。 不过颜京有不枯骨, 用来对付一些小鬼倒也够了。或者说, 一直以来, 他就不是真的应付不了那些鬼怪, 只是克服不了心里的阴影。 至于现在, 呵呵, 失恋的人怨气比那些鬼重多了。 别说区区两个小鬼, 就是邪神像复活出现在他面前估计都得挨上两拳。 颜京回到家里,打开手机按照两只鬼提供的关键词搜索了一下,果然搜到了好几个玄学和灵异赛道的博主在近期发布了不枯骨相关信息的视频, 其中两条在视频下方直接标记了洛江水岸的地址ip. 颜京眸色沉了下来,招喜文曾说过,他有不枯骨的事是国师查出来的, 而国师现在还在潜逃。 长生岛的事情恐怕还没完。 他把几条视频转给卫驰,让他找信得过的技术追查一下来源。 不管消息是谁放出来的,但敢在他的地头上搞事,摆明了故意对他挑衅。 发完信息,他的心思又回到了师蓬蓬的身上。 唉…… 当年被小神婆折磨,现在还是被她折磨。 可笑的是,她从来都不知道。 师蓬蓬抱着颜京送的那一大束玫瑰花回到出租屋,正掏钥匙准备开门,刚好遇到来找邻居串门的房东。 两人打了个照面,房东“哦哟”一声:“这么大的花,好贵的哟,男朋友送的?” 师蓬蓬笑了笑:“不是,是一个好朋友送的。” 房东给了她一个过来人的眼神,笑呵呵道:“好朋友送这个,那就不止是想做好朋友咯。” 师蓬蓬不置可否:“哈哈,阿姨蛮有经验嘛。” “那是,阿姨年轻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追的好伐。”房东一边说一边又多瞟了那束玫瑰几眼,“你这个好朋友不错,舍得给你花钱,要是长得不太丑,建议你考虑一下。” 师蓬蓬:“……” 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好的好的,谢谢阿姨。”师蓬蓬乖巧点头,丝滑地从打开的门缝滑进屋里,“阿姨再见。” 进了屋里,师蓬蓬翻箱倒柜找出一只以前和同事一起团购鲜切花送的花瓶。 这束玫瑰实在太大,只插了不到三分之一,花瓶就插不下了。想了想,她干脆拿出平时装衣服的一个小桶,把剩下的全养桶里。 最后,把一桶花提到小阳台放好,又把花瓶放到床头的窗边上。 白色的玫瑰框在窗里,映着窗外的夜景,美得仿佛一副画。 师蓬蓬撑着手坐在小桌子前,看着这捧玫瑰,心情有点说不出的微妙。 其实房东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这束玫瑰换作别的人送的话,师蓬蓬肯定觉得是在追她。 但是颜京…… 应该不是吧? 先不说颜京对她有没有意思,就说哪有人追人是这么追的?说话还那么欠? 师蓬蓬又不是没被人追过,还真从来没见过这种路数的。 颜京再怎么说也是做到猫爪总裁的人,做事应该不至于这么抽象? 不过,如果换个人送她这么大一束玫瑰,她肯定也不会收。 不知为什么,师蓬蓬突然想起小潘的那个问题,“那他要是正经追你的话,你会接受他吗?” 笑死,颜京在她面前一直装装的,就没怎么正经过。 师蓬蓬想半天也没想通颜京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应该是又犯病了。 不过,玫瑰确实漂亮。 她越看越满意,随手拍了张照片发在朋友圈。 次日一早,卫驰如常走进颜京的办公室,正要汇报工作,一见颜京的脸色,顿时吓了一跳,问道:“颜总,您看起来好憔悴,昨晚没睡吗?” “嗯。”颜京疲惫按了按太阳穴:“昨天有点事,没睡好。” 其实何止是没睡好,根本是一夜都没睡着。 卫驰有些惊讶,颜京精力充沛,常常熬夜开跨国会议,以前不管熬到多晚,第二天都能迅速恢复精力。 这么疲倦的样子,还真是罕见。 卫驰也不敢打听他的私事,只小心地问道:“那今天的工作还照常吗?” “晚点再说吧。”颜京摆摆手,示意他先离开。 “那您方便了再叫我。”卫驰便要离开,颜京突然想起了什么,道,“等等。” 卫驰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吗?” 颜京手指放在桌上敲了敲,像是不经意地一提:“我记得你说过,你很有追人的经验是不是?” 卫驰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上回绕路去接师蓬蓬到年光的片场时,他看不下去老板令人窒息的追人姿势,顺口提的一句。 卫驰谦虚地说:“不能说很有经验,不过有幸追到了现在的女朋友,也算是一点心得吧。” 颜京:“那你说说看,我参考一下。” 卫驰:“颜总,您要追人啊?” 颜京轻描淡写:“嗯,我要追蓬蓬。” 经过一个晚上的辗转,他算是想清楚了,他喜欢师蓬蓬已经是事实,现在也没办法不喜欢她了,那就好好地追她好了。 就算那次相亲只是一场误会,他也要误会变成真的。 卫驰闻言心里了然,面上却故作惊讶:“啊,您喜欢师小姐啊,真是太意外了。” 颜京睨他一眼:“你演技一般,不适合阴阳怪气。” 卫驰摸摸鼻子,干笑道:“哪里,我只是以为您以前说的话是真的。” “……” 颜京面色泰然,丝滑转进,“嗯,以前眼光不好,没发现蓬蓬那么可爱。” 卫驰微笑:“现在发现了也不迟。” 他便把自己追求女朋友的经验分享了一遍,颜京听了一会,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怀疑地问:“这样真的有用吗?听起来很套路。” 卫驰笑道:“套路之所以是套路,就是因为有用嘛。而且追女孩子就是这样子的,方法只是其次,关键还是对方的想法。” 颜京不置可否:“我再想想。” 卫驰笑了笑,又说:“其实还有一招我觉得很不错的,可惜对师小姐应该没什么用。”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86节 颜京:“哦,是什么?” 卫驰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一起看恐怖片。” 颜京:“……” 呵,卑鄙的男人。 颜京摆摆手:“行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卫驰走到门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笑道,“说起来,师小姐昨晚朋友圈发的花,就是您送的吧?” 颜京:“嗯?” 他昨夜心烦意乱,一晚上都没敢点开师蓬蓬的微信,还真不知道她发了朋友圈。 这会一听,赶紧点开微信,从置顶的头像点进去: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狠狠提升生活品质。[照片] 照片拍的正是他送的玫瑰。 颜京愣了一下,片刻,唇边勾起一抹笑。 虽然小神婆钝得惊人,但是起码,他在她的生活里已经有了痕迹。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扩大这个痕迹,直到入侵到她的心里。 颜京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给师蓬蓬发信息。 颜京:【小神婆,下班等我,带你去吃大餐。】 过了半小时,对面才回来信息。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哥,不好意思,今天到平河村出外勤了,要很晚才能回去。黑乎乎.jpg】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下次一定】 颜京:“……” 短短数月,平河村已然大变样。整个村子目光所及,无不是生机勃勃。 如今,平河村的竹艺品已经是猫爪上当之无愧的网红产品,每次一上架就光速售罄。村里的老手艺人根本忙不过来,一些外出打工的年轻人见有商机,都纷纷回村学艺,并在此基础上推出了更多符合年轻人审美的产品,在网上也都大受好评。 这门不久前还几近失传的手艺,总算是有了传承。 除此以外,因许千年和板砖拍的那个视频的爆红,平河村也成了网红打卡村,许多人专程跑到这里来游玩打卡,连带着带动了周围一带的旅游经济。 据说上面已经拨了款下来,准备把平河村打造成模范新农村。 师蓬蓬一进村里,就看到有几户人家正在装修房子,温妙告诉她,这些是准备做成民宿的。路边除了做竹编的人家,还有不少新开的小店,村民的笑容都明显变多了。 师蓬蓬这次来,则是为了跟平河村签订新的合同。 她和谭薇合伙的电商公司已经注册完成,以后电商业务全都要转移到新公司。平河村的产品带有半公益的性质,其实利润并不高,但是对她来说很有意义,所以她还是把这项产品当作公司的重点项目之一。 平河村对师蓬蓬也很感激,虽然现在已经不需要代理,也不缺代理,多的是公司想销售他们的产品,但是村里还是跟师蓬蓬签订了优先条款,保证以后的产品都优先供应给她的公司。 在签订正式合同之前,温妙照例带师蓬蓬在村里参观,向她展示一下近期开发的各种新产品。 村民一见到师蓬蓬,又是热情地狂往她手里塞笋干和腊肉等土特产。 送的东西实在太多,温妙还专程找了个小推车过来。师蓬蓬哭笑不得,心里却也很受感动,当即拍了张照片留念。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老乡们送的土特产。[照片] 刚发完朋友圈,就收到颜京的点赞和评论。 颜京:【看起来不错,给我带一点。】 师蓬蓬:“……?” 她没记错的话,他以前明明说过工作忙不做饭,拒绝了她送这些土特产的! 好善变的男人。 第77章 伏惟尚飨 签完合同, 温妙开车带师蓬蓬到邻近的蒲河镇吃午饭。她跟蒲河镇的干部蔡宝君关系不错,蔡宝君对平河村这段时间的快速发展十分羡慕,听说师蓬蓬今天过来, 一定要做东请客。 到了蒲河镇, 师蓬蓬和温妙刚下车,就听到一阵喧天的锣鼓声,空气里还飘来淡淡的硝烟味道, 应该是附近刚放了鞭炮。 师蓬蓬“咦”了一声:“是有什么活动吗?” 蔡宝君应了一声, 解释道:“是休氏三房的老大带了儿子回来祭祖。” 蒲河镇有几个大姓, 其中一姓休。这个休氏三房的老大叫休万程,很早就去了外地做生意, 攒下了丰厚的身家, 在镇里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一个人物。 几年前休万程父亲过世,休万程更是捐了许多钱重修了休氏的祠堂, 颇有孝子美名。 这次回镇上祭祖, 休万程也是斥了巨资, 又请锣鼓班又请戏班, 据说还专门从南边请了一个很有本事的法士, 那法士有观灵的神通, 要把休万程的父亲从阴间请回来, 见一见宝贝孙子。 说到这, 蔡宝君摇头叹气:“这休万程好歹也在大城市生活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还是那么封建。” 师蓬蓬以为她说祭祖的事,也不好随便评价, 倒是一听有法士观灵,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我可以去看一下吗?” 观灵与问米、牵亡等等类似, 也是沟通已故之人的法术,最早的记载是在闾山派。在港台和南方一些省份也有类似法术,叫观落阴或关亡。观灵术据说可以使人元神出窍,亲赴灵界。也可将已故之人的亡魂带回阳间,附在施术的法士身上与亲人进行对话。 这类法术分支很多,各个地区都有不同。既然碰到,自然要去见识一下,也算是一种研学了。 蔡宝君只当师蓬蓬想凑热闹,道:“当然可以,休万程巴不得多点人去观礼,这样他才有面子呢。” 说罢,便带着师蓬蓬和温妙拐了个弯,绕过两条巷子,来到了镇东的休氏祠堂前。 休氏的祠堂几年前才由休万程带头捐款翻修了一遍,门头恢弘,雕梁画栋,十分气派。 三人到时,祠堂前硝烟弥漫,人潮涌动。因这祠堂是休氏一族共同的祠堂,祖先也是共同的祖先,休万程办得风光热闹,围观的人很是不少,其中又以休氏本家的人为主。 不过这会锣鼓班已经停了下来,祭祖仪式刚刚结束,但是看热闹的围观民众并没有散去,仍是里三层外三层地把祠堂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蔡宝君打听了一下,说是那法士要开始做法了。她赶紧带师蓬蓬和温妙在侧门找到一个人比较少的位置,三人挤在一起,透过人缝,勉强看到祠堂里的景象。 只见家堂中间摆着一张大供桌,桌上各式祭品琳琅满目,极尽奢侈。听旁边的人说,这是新换的一桌了,前面有一桌供了休氏共同的祖先,这一桌是重新摆的,专门为了供奉休万程的父亲。 供桌旁边盘腿坐着一名穿着道袍,头戴方巾的老人,看样子应该就是休万程请来的那名会观灵术的陈法士。 供桌下方一字排开站着四口人,分别是一个有些矮墩的老妇,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穿金戴银的年轻女子,和一个约么五岁,面容与女子有五分相似的小男孩。 蔡宝君告诉师蓬蓬和温妙,那中年男人就是休万程,老妇是他母亲,那年轻女子和小孩便是他老婆甘燕鹃和儿子休继宗。 温妙闻言有些惊讶,道:“那是他老婆?我还以为是他女儿呢,看起来好年轻啊。” “可不年轻么。”蔡宝君有些鄙夷地哼了一声,“这是他二老婆了。” 温妙:“……哦。” 懂了。 有钱人么,倒也不稀奇。 正说着,祭仪正式开始。陈法士起身走到休继宗面前,冲他比了一个手势:“休家贤孙继宗,跟我来吧。” 休继宗年纪尚幼,显然还不太理解眼前的情况,见一个衣着古怪,满脸皱纹的老人要带自己走,顿时吓得直往休万程背后躲,“哇哇”哭道:“爸爸,怕、怕——” 休万程连忙蹲下去哄他:“宗宗别怕,这是爸爸请的陈法士,他只是带你去请爷爷……” “我不要我不要——”休继宗捂住耳朵,一边哭一边用力甩头,小孩叫声高亢,一下嚷得整个祠堂都听到了。 休万程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耐心地哄道:“宗宗听话,很快就好了。” 休母和甘燕鹃也赶紧围过来,休母一把将休继宗搂到怀里,轻轻地给他拍背:“奶奶的宝贝孙孙,不哭不哭,你乖乖的,等回了市里,奶奶就带你去游乐园,把整个游乐园都包下来给你玩好不好?” 甘燕鹃倒是虎起了脸,厉声呵斥:“宗宗,妈妈刚才怎么跟你说的?” 休继宗面对妈妈一下就蔫了,不敢再叫喊,吸了吸鼻子:“宗宗是休家嫡、嫡孙,宗宗要听话。” 休母登时不满,瞪了甘燕鹃一眼:“你那么大声干什么?万一吓到我的孙孙怎么办?” “不然等你慢慢哄吗?”甘燕鹃不甘示弱地回敬了一个白眼,“陈法士还等着呢,你还要不要请爸上来了?” “行了,都少说两句。”休万程见她们又要吵起来,赶紧出声喝止,这才抱着安静下来的休继宗交给陈法士,“有劳法士了。” 三个大人围着一个小孩转的画面看得温妙嘴角直抽,小声道:“这一家子还真是父慈子孝哈。” “只是对男孩又慈又孝而已。”蔡宝君吐槽,“他们对孙女可不是这样的,以前老头还在的时候,老两口天天骂媳妇生不出儿子,光是我就去他家调解过几回。” 师蓬蓬一听有瓜,身体自动倾斜过去,竖起耳朵:“展开说说。” 蔡宝君:“……” 原来这休万程家里极为重男轻女,休万程其实很早的时候就结了婚,但第一任妻子身体不太好,生了两个女儿后就不肯再生了。 休万程那时候已经去了外地做生意,见状干脆把妻子和两个女儿丢在老家不管。 他前妻带着女儿和公婆住在一起,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当时休万程的父亲还没过世,和休母两人见媳妇竟然不肯追生儿子,对她动辄打骂,隔三差五就闹到报警调解的地步。 不仅如此,那老两口还经常偷偷地打孙女,公婆两人不知从哪看的谣言,说虐待家里的女孩,会让其他女孩的魂魄不敢再投生到这家里来。 那会蔡宝君刚开始工作,就时不时地跟同事去休家调解,几次发现了休家的两个孙女身上有一块块青紫色的掐痕。前妻因此气得和公婆动手,但两个老东西浑似滚刀肉,又有儿子撑腰,根本不怕,反倒冷嘲热讽,挑唆休万程离婚。 而前妻见他们如此对待孙女,就更不肯再生了。 如此,休万程本来就对前妻不满,在父母接连不断的破坏下,终于在前几年和前妻提了离婚。 他前妻几年下来早就心灰意冷,干脆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蒲河镇,去了外地生活。 离婚后,休万程火速娶了现在的老婆甘燕鹃,休家老两口也喜滋滋地等着年轻的新媳妇给他们家诞下男丁。 可惜休父最终也没能盼到孙子,没多久就查出了癌症晚期。据说临走时,还在病床前拉着休万程的手交代他,一定要生个男孙出来,没有男孙,他们休家三房的长子就断了根,他在地下都不会安宁。 说到这,蔡宝君把师蓬蓬和温妙拢到跟前,用旁人听不到的气声八卦:“我听说,休万程当时捐钱修祠堂,不单单是为了他那死鬼爹的体面,主要还是为了给他自己积阴德求子呢……” 原来休万程虽然换了个娇妻,自己年纪却大了,加上在外面花天酒地,身体早就被掏空。和甘燕鹃结婚一年多,休父都去世了,甘燕鹃肚子都还不见动静,一家人可不都急得不行。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休万程重修了祠堂不久后,甘燕鹃就怀了孩子,还一举得男,总算圆了休家两代人的期盼。 这不,现在全家都围着这唯一的男孙转。休继宗刚大一点,就赶紧带回老家祭祖,说是为了告慰父亲,其实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末了,蔡宝君又摇摇头,“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师蓬蓬和温妙两人久久无言。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87节 师蓬蓬这时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蔡宝君前面说休万程封建,并不是为了祭祖这件事。 祠堂里,陈法士把休继宗带到了供桌前跪下,拿出一道符箓贴在他的额头上,然后竖指念咒。 随着陈法士的咒诀声,休继宗渐渐地犯起了困,紧接着供桌上的一只黄色纸马站了起来,乘着风落到地上,竟是一蹦一蹦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围观的人群见此异象,都惊奇地低呼出声。 便是休万程一家人,也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休母更是双手合十,激动地喃喃:“陈法士真是好本事,老头子你要是看到了,就赶紧跟着马儿回来,看看我们的乖孙宗宗。” 师蓬蓬这时也看出了一点门道,这陈法士使的,应该是讨亡术。 讨亡术需要找一个和亡故者有血亲关系的小童,施法使小童入梦,再烧纸马开路。 如此,小童便会在梦中骑着纸马,由土地牵着,去把亡故者的魂魄带回阳间。 果不其然,那纸马跑到大门前方,人群见状,下意识地就要为它让路。但那纸马却并不跳出门槛,而是一个勒马悬停,竟是无火自燃,化作飞烟。 下一刻,堂上的陈法士肃然起身,踱步走到供桌主位坐下,端起一盘羊腿,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了起来。 师蓬蓬一看陈法士的样子,就知道他的讨亡术灵验了,休继宗果真把他爷爷的魂魄牵了回来,现在就附在陈法士的身上。 就听蔡宝君疑惑地说:“这个法士是在装被休家的老鬼上身了吗?演技有点差哦,装的一点都不像。” 温妙也点了点头,表示鄙视:“吃相太冒昧了吧。” 师蓬蓬:“……” 第78章 伏惟尚飨 休万程一家人看着供桌上大吃大嚼的“陈法士”, 眼神都有一些迷茫。 休万程试探地喊了一声:“陈法士?” “陈法士”充耳不闻,兀自又把一只烤得金黄流油的小乳猪端到跟前,徒手一扯, 生生地拽下一块猪皮往嘴里塞。 师蓬蓬:“……” 温妙说得对, 老鬼吃相确实太冒昧了,看着像是饿了许久一般。这休万程的孝子美名怕不是也有水份,没人看到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供奉的。 休母平日里经常求神拜佛, 也找过问米婆和阴阳先生做过法事, 比较有经验, 推了休万程一把,小声道:“你爸上法士的身了。” 其实陈法士早就交代过他们, 休万程只是不太确定, 被母亲一说,才赶紧改了口:“爸, 是您回来了吗?” “陈法士”这才抬起头来, 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 像是在确认他的身份, 随后才慢吞吞地说:“对, 是我回来了。儿啊, 你很孝顺, 这次事情办得很好, 我很满意。” 休万程得了肯定,神色稍弛。休母和甘燕鹃脸上也有喜色,不过按照吩咐, 除了休万程,其余人不可随意和上身的休父交谈,避免人多犯冲, 因而都不敢出声。 休万程指了指还在蒲团上打瞌睡的休继宗,说:“爸,您不是一直盼着我给家里添个男丁吗?您快看看,这就是您的孙子,今年满五岁了……” “诶,对、对。”“陈法士”这才想了起来,赶紧下了供桌走到休继宗面前,弯下腰把休继宗仔细端详了一番,休继宗很像他母亲甘燕鹃,相貌十分不错。 “陈法士”越看越满意,总算露出了笑容,“不错,不错,真是我的好孙儿,刚才就是他牵着马把我给驮回来的。” 转头问休万程,“他叫什么名字?” “爸,您忘啦?”休万程笑道,“他的名字就是您生前定好的那个,叫继宗。” “我怎么会忘。”“陈法士”瞥了他一眼,“我就是确认一下,看你有没有照我说的做。” 休母小声嘀咕:“这死老头子,还怪多心思。” “陈法士”瞪她一眼,也没与她计较,只伸出手去摸休继宗圆乎乎的脸,一脸的慈爱:“继宗继宗,真是个好名字啊,有了这个宝贝,爷爷就有了香火了。你可要好好的长大,爷爷在地下也会好好地保佑你的。” 这天伦慈爱的一幕落在围观人群眼里,引得众人喁喁私语。 有不以为然,只当是陈法士在装神弄鬼的。也有为休万程的前妻和以前的两个孙女感到唏嘘的。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知晓休家和前妻的过往龃龉,有些连休万程还有两个女儿都不知道。只看这一幕,顿觉这一家上慈下孝,令人动容。 也有和休万程一家一样重男轻女的,见此情形,更觉家里要有男丁才行。感慨幸亏休万程听了父母的话,硬下心肠和前妻离了婚,不然可就断了香火了。 祠堂里,“陈法士”逗弄了休继宗一会,看着差不多了,才转过身看休万程,沉下脸作出威严的样子,说:“继宗是我的亲孙儿,也是我们家在世上的根。以后年节祭祀,都要让他亲自给我磕头烧纸,知道吗?” “这是自然。”休万程连声应承,“宗宗可是您唯一的孙儿,就算您不吩咐,我们也会这么办的。” “陈法士”点了点头:“那就好,这样我在地下就安心了。” 休万程听他这么说,也大感欣慰,正想再说什么。这时忽然有一阵阴风吹过,卷起供桌上的纸钱,纷纷扬扬地飞了一屋。 紧接着,“陈法士”眼睛猛然一瞪,整张脸的五官一下扭曲起来。 休万程一惊,连忙问道:“爸,您怎么了?” “陈法士”脸色酱紫,嘴巴大张,发出“嗬嗬”的声响。他双手紧紧地按住自己的喉咙,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身上扯出来一般。 这悚然的一幕不但吓了休家几人一大跳,祠堂外围观的人也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不会是撞邪了吧?” “神经,陈法士是正经把休老爷子请回来的,怎么会撞邪?” “那就是谁犯了冲咯?” “假的吧?不过表演得挺逼真的。” 师蓬蓬一看就知道出了事,“陈法士”的样子,分明是招致了别的阴魄,正与休父一起抢夺陈法士的身体。 陈法士正在施法中,元神自限,身体更不由自己控制,在那两条阴魄的撕扯下白眼都翻出来了,眼看就要喘不过气。 师蓬蓬赶紧一个纵身,越过人群跳进祠堂里。潇洒的身姿引得一片惊呼。 蔡宝君“嚯”的一声:“我没看错吧?她是不是飞进去的?” 温妙同样一脸懵:“我不知道啊,她没告诉过我!” 祠堂中,休万程也是一愣:“你是谁?” “天师。”师蓬蓬来不及详细解释,抢步到“陈法士”身前,一个利落的擒拿将他的双臂反剪在身后,同时掏出一道黄符塞到他嘴里。 “哕、哕——”“陈法士”干呕不止,陈法士本人的元神也清醒了过来,扯着嗓子喊,“先、先把休老爷子送走!” 师蓬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体内有两条阴魄,动起手来难免投鼠忌器。因他是施了讨亡术召来魂魄降临到他身上的,也不能如寻常驱邪抓鬼一般强行迫使魂魄离体,否则于修行有损,甚至可能伤及元神。 最好的办法,是先将休父送走,再对付那野鬼。 师蓬蓬转头看休万程:“陈法士应该有教你怎么送你父亲回去吧?” “有、有!”休万程到底是做大生意的,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赶紧拿出事先准备的另一只纸马,用香点燃了,口中念念有词,“敬请土地,快快开路,童子送魂,附体安稳。” 纸马很快燃烧完毕,纸灰飞扬。 师蓬蓬去看陈法士:“情况如何?” 却见陈法士面容依旧扭曲,惊讶道:“怎么回事?怎么送不走?” 师蓬蓬也注意到那两条阴魄都还在,道:“是不是哪个环节做错了?” 休万程茫然:“没、没错啊,陈法士是这么教我的。” “他没做错,”陈法士喘着气道,“是那纸马不肯驮休老爷子。” 一顿,又疑惑地续道,“那纸马怎么去驮那个野鬼了?诶,童子牵不了马……” 师蓬蓬不太懂这讨亡术,听得稀奇,道:“纸马也会认错人吗?” “不应该啊?”陈法士也很困惑,“老夫观灵这么多年,从未失手。这纸马以亲缘关系为引,也从来没有出错过……” 可眼下的情况,这纸马确然是出了问题。 师蓬蓬听到这话,却是一下想到了什么,稍作沉吟,道:“法士,可否先叫那野鬼附您身上,叫他说清楚他的来历?” 边说边打开自己毕业证的照片给他看,“我是两仪学院的学生,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学校……” 她本还要再解释,不料陈法士一看她的毕业证,面上就是一喜,“你就是师蓬蓬?那位驱石作驾的师蓬蓬?” 师蓬蓬:“……是。” 她想过这事会在业内传开,没想到会传得这么开,随便遇到一个法士居然都认识她。这样也好,省去了许多口水。 师蓬蓬在边南的事迹可谓传奇,陈法士一看是她,哪有不放心的,不但一口应了下来,还主动与她说了讨亡术的一些特点。 休万程虽然不明情况,但见陈法士对这陌生的年轻女子竟是十分推崇的样子,想也知道是遇到了行家,便也不敢多话。 在陈法士的配合下,师蓬蓬很快用符法将休继宗爷爷的魂魄暂时压住。陈法士随即又念了道咒诀,使自己的元神回退。 如此,那后来的野鬼总算占住了陈法士的身体。只见“陈法士”面容扭曲,身体微颤,片刻后,眼神才恢复澄明。 师蓬蓬见状,知那阴魄附身成功,问道:“你是哪来的野鬼?为什么来这里捣乱?” “我不是野鬼!”“陈法士”满脸怒容,大声喝道,“我才是休金池,刚才那个是冒充的。” 休金池便是休万程父亲的名字。 “陈法士”又看向休万程,痛心疾首地说,“万程,你这个傻子,做了乌龟王八蛋啦!” 围观人群闻言,又是一阵低呼,居然还有新剧情? 休万程迷茫地看师蓬蓬:“天师小姐,这是……?” 师蓬蓬心中早有预想,脸上仍不动声色,只说:“你自己分辨吧。” 说话的同时一扬手,飞去一道符贴在休万程的额头上。 休万程只觉一阵风吹入灵台,神思蓦地陷入混沌,恍惚间,整个人竟如腾空一般,视线越升越高,直到看到自己仍跪在地上的肉身,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灵魂出窍了。 来不及惊讶,陈法士的手上忽又放出一只纸马,伴随着一阵诵吟声,休万程的魂魄便被那纸马驮起,奔入陈法士的体内。 这便是陈法士方才告诉师蓬蓬的,观灵术的另一特点,不但可以将亡者从阴间带回,也可使生者灵魂出窍,亲自“观落阴”。 不过陈法士此番,并不是叫休万程赴冥界,而是将他的元神引导进入自己的元辰宫,亲自辨认那两条阴魄的身份。 此法非同寻常,陈法士也是看有师蓬蓬护法,才敢斗胆一试。且此法不可持续太久,不过几秒,师蓬蓬便赶紧施诀,化掉了休万程额上的黄符。 休万程身体一震,整个人蓦地清醒过来,他一跃而起,指着“陈法士”大声说道:“他才是我爸,前面那一个是假的!” 休母和甘燕鹃原来一直旁观,不敢随便插话,听到这里,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休母问道:“万程,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休万程拍着大腿道,“宗宗这孩子认错了人,把一个不相干的野鬼牵了回来,后面来的这个才是我亲爸。” “那小兔崽子可没牵错人。”“陈法士”满面怒容地指着休继宗,“他牵的就是他的亲爷爷。”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88节 休万程一愣:“爸,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陈法士”捶胸顿足,他本不欲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但事态严重,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恨恨地道,“万程,你糊涂啊,你那个老婆给你戴了绿帽子,这小兔崽子不是你的种。” “你要是听了刚才那老鬼的忽悠,以后都让那小兔崽子祭拜烧纸,我在地下,可就真断了香火供奉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第79章 伏惟尚飨 围观群众猝不及防吃了一嘴大瓜, 顿时都兴奋了起来,交头接耳地八卦。 休万程和甘燕鹃老夫少妻的组合本就容易被揣测,尤其甘燕鹃长得漂亮性格又泼辣,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对象。两人明摆着一个图财一个图色, 爆出这事大家都不觉得奇怪,但是看好戏是难免的。 倒是一直觉得陈法士是在装神弄鬼的人都惊了,这法士到底是真的假的?要是假的, 怎么连这种剧情都敢编?不怕被主家打出去吗? 休家一家更是脸色大变。 甘燕鹃嚯地站起身来, 哪里还顾得不能随便跟逝者搭话的嘱咐, 大声道:“你少给我乱说!” 休母一向与这个年轻的媳妇不对付,此时却也为她说话:“老头子, 你指定是弄错了。” 休万程脸色也有些不好, 到底保持了镇定:“爸,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可以肯定, 燕鹃绝对没有乱来, 宗宗就是我的亲儿子, 你的亲孙子。” 休金池没料到一家竟然都不信他的话, 更加气急败坏, 指着休万程的鼻子骂说:“你肯定?你还能比阴司法缘更肯定?那纸马驮灵是不会错的, 这小崽子要是你的种, 能把别的鬼驮回来?你放出的纸马, 这小崽子为什么牵不动?” 又说,“今日幸亏你与族里先祭了休氏的祖宗,我也跟着沾光, 才能上来。那小崽子牵的马没有来接我,我是自己跑着来的,差点没能赶上!” 听着休金池的话, 休万程也察觉出了蹊跷。 如果说休继宗一开始是不小心牵错了野鬼回来,那为什么后面他放纸马时,纸马去驮了他父亲,休继宗却又牵不动那马? 这纸马是陈法士专门为他们一家所作,说是以亲缘作为关系辨认的,难道,休继宗真的不是他的儿子?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休万程又想起,前面来的那野鬼对待休继宗那真切的慈爱和满意,还特别交代以后祭祀要叫休继宗磕头烧纸,分明是笃定了休继宗就是他的孙子…… 休万程还没想出头绪,甘燕鹃先跳脚了,大声骂道:“老东西,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不敢骂你,宗宗是不是休家的种,休万程最清楚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骨灰都给扬了!” 甘燕鹃年纪轻,很早就出来混社会,一张嘴就看出实力,好险没把休金池气活过来。 休金池附在陈法士身上都觉得血压飙升,手指直抖:“你你你,你个娼妇,我活着的时候就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你骗得了万程,骗不了阴司和我,那小崽子就是一个野种,他亲爷爷还在这里呢!” 眼看一人一鬼还要对骂,看笑话的人越来越多,休母也急了,说道:“老头子,这次你真误会了,燕鹃虽然平时不像话,但宗宗确实是我们家的。” 休金池见连昔日的枕边人都这么说,更是暴跳如雷:“你个瞎了眼的老太婆,你知道什么?” 休母挨了顿骂,脾气也上来了,脱口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个孙子是试管做的,万程花了几十万,专门做的男孩,你说,这怎么能是别人的种?” 围观者轰然。 哇!还有新瓜啊?!! 休金池也是一愣:“这崽子是试管婴儿。” 甘燕鹃冷笑:“可不就是试管的么,还是你儿子亲自选的胚胎。” 休万程眼前一黑,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到了这地步,不说实情也不行了,不然传扬出去,估计都以为他真的戴了绿帽,便点点头:“对,宗宗是试管做的。” 原来休万程和甘燕鹃结婚两年都没孩子,不但他自己,甘燕鹃也急了。 甘燕鹃知晓休家把香火看得多重,她若是没有孩子,早晚和前妻一样被扫地出门,便主动提出要做试管,并私下找了家可以挑选婴儿性别的灰色机构。 甘燕鹃清楚,想在休家立足,只有孩子是不够的,还要保证生出儿子。就算那些机构收费不菲,还有违法的风险,但只要能生儿子,一切都是值得的。 也是因此,无论休万程还是休母才都敢如此肯定,休继宗一定是休家的孩子。 休金池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隐情,一时愕然,但还是坚持道:“不对,不对,这崽子明明不是我的孙子,他祭拜的供奉,都到不了我的手上……” 就听人群中不知谁嘀咕了一句:“试管也有搞错的吧。” 还有人附和,“对对对,国外不是有新闻,有无良医生用自己的精子换了客户的精子,搞了一百多个孩子出来吗?” 休万程听到这话,心中咯噔一跳,他确实可以肯定这个孩子不是甘燕鹃在外面乱搞来的,但那些试管机构,有没有问题还真不好说。 他脸色变幻,说:“爸,你别着急,现在这些都是可以查的,我明天就带宗宗去做个亲子鉴定……” 话还没说完,甘燕鹃就急了:“做什么亲子鉴定,你自己选的胚胎,你还信不过吗?”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休万程的怀疑更深,冷着脸说:“做一下也不费什么功夫。” 甘燕鹃撇开头,有些外强中干:“费不费功夫的,都没必要,我可以肯定,宗宗就是我的孩子。” 休万程这下要还看不出问题,就枉费在社会打滚那么久了,脸色更冷:“那可由不得你。” 休母这会也听出问题来了,吃惊道:“万程,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试管难道还能做假的?这些天杀的机构,你快去找他们算账啊!” 嚎了一会,又想到了什么,“不对啊,宗宗跟燕鹃长得那么像,怎么会不是她的孩子呢?” 休万程磨着后槽牙,眼神阴鸷:“是她的孩子,可不一定是我的孩子。” 回想起来,当初是甘燕鹃主动提出要做试管,机构是她找的,那些医生也都是她在联系。 休万程全程只负责给钱和提供了一下精子,从来没有留意过程细节,唯一关心的也只是能不能保证生出儿子。 他哪里想过,这种事竟然也能动手脚。 甘燕鹃见事情瞒不住了,索性也不装了,道:“对,宗宗不是你的种,那又怎么样?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 休万程听她竟然还敢大言不惭,气得青筋暴起,举起手就要扇她耳光:“你个贱人!” 甘燕鹃可不是省油的灯,一把给挡住了,大声骂道:“休万程,你别不识好歹,你的精子早就不行了,做出来的胚胎根本不能用!还有……” 她冷笑一声,眼睛从被休金池附身的“陈法士”身上扫过,看了看休母,最后落回休万程身上,尖着声音冷嘲热讽,“你们一家子也别整天骂那个前妻了,休万程,你自己的种就有问题,根本生不出儿子!我为了你们休家的香火,才花了那么多钱在外面给你买的优质精子。你不感谢我,还想打我,你有良心吗?” 原来休万程天生就有y染色体缺陷,别说精子已经不能用了,就算还能用的时候,也做不出儿子来。 甘燕鹃年纪轻轻跟了休万程,图的就是他的钱,她清楚这家人的秉性,知道不生个儿子,最后肯定什么都捞不到,说不定还不如前妻。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私下串通试管机构的人,从外面买了年轻的精子。 那些私人机构本来做的就是灰色产业,只要给的钱够多,什么都好说,于是和甘燕鹃里应外合,给休万程送了个儿子。 甘燕鹃可不比前妻好说话,眼看事情被拆穿,自己多半捞不到好处了,嘴上更是不饶人,连珠炮弹地骂了一通。 围观群众即使原来不知道休万程和前妻那些事的,现在也都知道了。 至于本来就知道的,表情可就精彩了。 休万程一家以前因为没有生儿子的事情那样对待前妻,休家老两口更是到处辱骂前妻,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结果到头来,原来是休万程自己的精子有问题。 “啧啧啧,他前妻好惨啊!” “诶,那他是不是绝后了?” “在别人家肯定不算,还有女儿嘛。不过按照他家的观念,确实算绝后了。” “要我说,他要么就把这孩子认了,他老婆不是说了吗,花了大价钱买的好精子,比他自己的基因好多了,不亏的。” …… “不可能,我不信!”休母率先接受不了,尖叫了出来,“你这个娼妇,一定是胡说的!” 甘燕鹃针锋相对:“那你就让你儿子再去查,去大医院查,查得出能生儿子的精子,就算你个老东西有本事!” “你、你……”休万程按着胸口直喘气,一时竟想不到话可以反驳她。 这时,只听“噗”的一声,却是休金池受不住刺激,吐了口鲜血出来。 “陈法士!”师蓬蓬赶紧拍了道符上去。 陈法士的元神回归,瞪着眼睛道:“师小姐,快快快,快助我把这两个老鬼送走,我血压要撑不住了!” 可怜陈法士一把年纪,本来身体就有点三高了,休金池附在他身上经历了这么一场狗血伦理大戏,差点没把他血管爆掉。 休继宗既不是休家的血脉,自然是送不走休金池的。陈法士只能自力更生,拿出两只纸马,自己施法硬送。 幸好有师蓬蓬在场,施展符法帮了他一把。 黄符燃尽,纸马灰飞,一阵清风卷过祠堂,休金池眼看自己的魂魄就要被强行带走,也顾不得再与甘燕鹃争辩,赶紧大叫:“万程,女儿也行!女儿也行的!你去找我的孙女们,让她们给我烧纸磕头,我在地下就还有香火供奉!” 休金池的声音渐渐消失,休继宗亲爷爷的声音跟着冒了出来,带着三分的遗憾和十分的得意洋洋,“这老家伙真碍事,坏了我孙儿的好事。也罢,总归是白捡了个孙子,我那不孝子是个兔子,我还以为我要绝后了呢……” 这声音渐渐也消失了,但是留下的信息却在大家心中久久回荡。 现场一片寂静。 休万程母子:“……” 甘燕鹃:“……” 第80章 胆小鬼计划通 休继宗的亲爷爷被送走, 休继宗也缓缓醒了过来。他刚才一直在昏睡中,还不知自己的人生已经天翻地覆,一睁开眼, 就习惯性朝着休万程伸出手:“爸爸, 抱——” 休万程脸色铁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对一个小孩怎么样, 只冷着脸骂道:“杂种。” 休继宗从没见过爸爸这样子,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转向一向最疼他的休母:“奶奶,爸爸凶, 我要去游乐园。” 休母这会头昏脑涨, 一听更加来气,恶狠狠地说:“娼妇生的兔崽子不要叫我奶奶, 我不是你奶奶!” 休继宗顿时哭得更大声了:“奶奶坏, 奶奶坏, 妈妈, 我要妈妈——” “你们两个什么东西, 凭什么骂我儿子。”甘燕鹃大怒, 一边跑去抱起休继宗, 一边又跟休万程母子对骂起来。 围观群众一看这情形, 不由都摇了摇头,大为唏嘘。大家可都还记得就在刚才,休家母子还把这个孩子视作珍宝, 围着他团团转,一前一后,对比着实讽刺。 场面一片混乱, 陈法士也顾不上拉架,捂着胸口从自己带的工具包里摸出一板降压药。 师蓬蓬连忙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过去。 “谢谢。”陈法士一边喘气一边摇手,“不行了不行了,年纪真大了,以后再接这种法事,得让主家先去做了亲子鉴定才行,不然真撑不住。今天要不是刚好遇到师小姐,我这条老命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师蓬蓬深以为然:“明智的。” 眼看一家子就要打起来,休氏本家的亲戚赶紧出来,劝架的劝架,疏散人群的疏散人群。 师蓬蓬生怕卷入这场狗血大戏,赶紧和陈法士告辞。陈法士倒是也想走,但是尾款还没收,只好和她留了个微信,依依惜别。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89节 临走,师蓬蓬还听到休母哭着说:“万程,你赶紧联系那个女的,让她把我的宝贝孙女还回来,我们以后好好养着,等我百年以后,让她们给我磕头烧纸……” 师蓬蓬翻了个白眼,趁着没人注意,从侧门溜了出来,找到蔡宝君和温妙,“快快快,饿死了,赶紧去吃饭吧。” 蔡宝君、温妙:“……” …… 在餐厅里坐下,点完了菜,蔡宝君和温妙都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师蓬蓬知道她们想问什么,也没隐瞒,非常熟练地给她们介绍了一下两仪学院。 两人倒是都知道国内有不少宗教相关的学院和专业,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 蔡宝君挠挠头:“那刚才的事都是真的咯?” 她一直以为那属于带有心理安慰性质的民俗表演呢。 师蓬蓬笑笑,也没过多解释,给了个万能回答:“信则有,不信则无。” 温妙还沉浸在休万程一家的八卦里,好奇地问:“原来不是亲生的小孩,祭祀也不到他家的祖先去吗?那那些收养的岂不是没用?” “不是这么算的。”师蓬蓬说道。 阴间的法缘是阳间正统关系的延续,讲究合法合规,也就是要过明路。只要是走正规手续收养的或结亲的,那就算真正的一家人,阴间法理也是认的。 相反,如休万程家这种欺瞒作假,或那些拐卖小孩的家庭,即使骗过了阳间的人,也骗不过阴间的法。 蔡宝君和温妙恍然大悟。 蔡宝君悻悻地问:“那没有小孩的呢?在下面是不是很苦?” 她可是个不婚主义者。 “不会的,阴间和阳间一样,也是有组织和规则的。”师蓬蓬道,“什么香火传承,都是些过了时的封建糟粕,也是一些老古板的执念而已。只要好好工作生活,合法纳税,那就算是养过社会的人,到了地下,国家的公祭都有一份。” 笑了笑,续道,“你可以理解为阴间的养老保险。” 蔡宝君:“哦哦哦,那我就放心了。” 她工作超认真的! 休家的事很快上了蒲河镇热搜,在各大聊天群里反复转发。还有现场的人录了视频,发到猫爪视频上,引来许多讨论。休万程直接社死,休氏的亲族也受连累,脸上无光。 后面师蓬蓬还从陈法士那里得到一手八卦,说休万程母子果然厚着脸皮联系前妻,想要回两个孙女,结果前妻已经再婚,两个女儿都上了别人的户口了。 休家母子还想纠缠,被前妻果断拉黑,那两个女儿更是恨死了爷爷和奶奶,根本不搭理他们。 休万程本来还想找陈法士帮忙想想有没有玄学上的办法帮他延续香火,陈法士怕自己血压扛不住,忍痛拒绝了他的重金诱惑,没敢接单。 此乃后话,不作细表。 …… 吃完饭,蔡宝君又带着师蓬蓬参观蒲河镇,给她拿了一些本地的特产样品。 师蓬蓬明白她的意思,刚好新公司刚成立,也需要更新一下产品线,便都收了下来,准备带回去让同事选品。 等到准备返回西洛的时候,师蓬蓬收的特产几乎堆成了小山,拿肯定是拿不动了,正想让温妙帮忙发快递回去算了,就收到颜京的信息。 颜京:【神婆,在哪,我来接你了。】 师蓬蓬:?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你今天也到这边出差吗?】 颜京:【没有。】 颜京:【来拿一下土特产。】 师蓬蓬:“……” 等颜京到达平河村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温妙一边帮忙把一大堆连包装都没有的农副食品搬到他低调奢华的车上,一边笑道:“早知道颜总也喜欢我们的特产,我就多准备一点了。” 颜京泰然自若:“没事,我跟蓬蓬要也一样。” 师蓬蓬斜目:“说谢谢了吗?” 颜京转头,与她对视,一脸认真:“谢谢。” 师蓬蓬:=。= 颜京笑了笑,又对温妙说:“也谢谢你,听说平河村现在是模范新农村了。猫爪也应该响应号召,等回去我就让运营多给平河村的视频一些流量。” 温妙喜出望外:“谢谢谢谢,你们还有什么喜欢的,我回头再给你们寄过去!” 颜京:“我就不用了,给蓬蓬就好。” 看一眼师蓬蓬,“你会分给我的吧?” 师蓬蓬:“……会。” 车子开上高速,夜色低垂,路的两边都是荒山野岭,黑影幢幢。 师蓬蓬再迟钝,也知道颜京是专门来接自己的,感动地说:“哥,麻烦你了,这么晚还专门过来。” 颜京轻笑,也没否认:“嗯。” 师蓬蓬欣慰:“你现在胆量很好嘛,这么黑的山路也不怕了。” 颜京缄默片刻,说:“不是,还是很害怕,只是在硬撑而已。” 师蓬蓬:“……?” 她没听错吧,逼王居然承认自己胆小了? 不正常,十分不正常! 颜京余光扫了她一下,有些可怜地续道:“我昨天晚上在车库里还碰到鬼了。” 师蓬蓬心脏一跳:“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颜京:“不要紧,还好有你给的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师蓬蓬松了口气,凝眉道:“怎么没叫我?” 颜京面不改色:“来不及。” 师蓬蓬想了一下:“你以后把我设成紧急呼叫吧。” “好。”颜京从善如流,又皱了皱眉,说,“但是现在情况很麻烦……” 他把两个鬼提供的信息说了一下。 “还有这种事?”师蓬蓬面色微沉,“那现在查到源头了吗?” 颜京:“查到了,是几个经常造谣的营销号发的视频,我已经让卫驰封号了。” “只是这样吗?”师蓬蓬表示怀疑,“不枯骨这种消息,不是一般营销号能得到的吧?” 颜京点头:“那几个营销号都是收钱发的,真正制作视频投稿的人早就销号了,追查不到真实身份。” 师蓬蓬轻嗤:“那很有经验了。” 不过也不难猜,要说最擅长搞网络诈骗的群体,那必然非长生岛莫属。 颜京冷笑:“有时候太有经验,也是一种破绽。” 那几个营销号因为经常发布虚假信息,早就被限流了。但是不枯骨的视频发布后,有人给视频买了流量,硬推上了频道热门。 而买流量的号出自一个水军公司,这个公司以前黑过包括许千年在内的多个网红。 师蓬蓬一下反应过来:“于天文化?” 此前于天文化的孟圳为了巴结颜京,想将她签进公司,就曾说过于天有做玄学方面的内容。 师蓬蓬当时并没有多想,毕竟于天做的内容太多了,只要能赚钱的都差插一手。 但如果不枯骨的视频是于天文化流出来的,那又不一样了。 她沉吟了一下,“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颜京:“什么?” 师蓬蓬道:“你记不记得招喜文说过,子干剑是国师专门放到拍卖会上钓你的?” 既然如此,国师应该要竭尽全力保证剑一定会被颜京拍下,也就是同场拍卖会不能出现其他强有力的竞争者。 国师确实也是这么安排的,当时拍卖会上没有出现任何玄门的人。 那么,欧阳珏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颜京也记起了这蹊跷之处,仔细回想,当时欧阳珏的表现也很奇怪,说是专门为了子干剑去的,但是最后又要把子干剑送给颜京。 就好像,欧阳珏一开始就笃定了,颜京需要子干剑一样。 颜京本来以为,欧阳珏送剑是为了拉拢他,现在看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欧阳珏才是于天文化真正的老板。 而且,颜京目光沉沉,道,“招喜文家的建材生意,最早也是欧阳家扶持起来的。” 欧阳家作为老牌地产商,曾经合作过不少建材商,这其中获利最大的就是招家。 师蓬蓬:“你不早说?” 颜京轻咳一声:“这里面的关系很复杂,我本来不想你牵涉进去……”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师蓬蓬已经明白了。在陵宫的时候,招喜文曾说过颜京在招家祖坟一事上,特意抹掉了她的行踪信息,自己扛下了所有的事情。 他虽然怕鬼,但从来不是胆小鬼,一直在用他的方法,力所能及地保护她。 只不过现在师蓬蓬在边南的事迹出了名,再想瞒也瞒不住了。 颜京这时告诉她,想来也是为了让她注意防范。 师蓬蓬心里暖暖的:“哥,你真好。” 颜京:“……” 这种时候,就别再发卡了好吗? “我不太好。”颜京绷直了唇线,作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我现在很害怕,你以后能不能多点陪我?”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90节 停顿了一下,“可以加钱。” 师蓬蓬:“……” 他,变得好陌生。 第81章 胆小鬼计划通 师蓬蓬无语了一下, 真诚建议:“哥,我觉得你要不学一点法术防身吧?” 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颜京反射性地就想拒绝,话到了嘴边, 忽然灵光一闪, 生生拐了个弯:“也行,那你要做我的一对一私教。” 师蓬蓬没想到这少爷居然真松口愿意学法了,心里大感欣慰, 也没多想, 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行行行。” 还有些好笑,“要不要顺便给你准备点法餐?” “法餐?”颜京心里一喜, “需要这么浪漫吗?” 师蓬蓬陷入深思:“学法术的配餐很浪漫吗?” 颜京一秒垮脸:“……这个法啊?” “对啊。”师蓬蓬不懂他在失望什么, “虽然学法主要在于修心养性,但最好也控制一下饮食, 吃些清淡健康的, 有利于脏腑排浊纳新。还要适当补充高营养产品, 增加体能和力量, 你知道我们这一行, 是既要动脑也要动手的。” 颜京越听越觉得耳熟:“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健身餐?” 师蓬蓬憨笑:“这怎么不算一种健身呢。” 颜京:“……” 好有道理, 无法反驳。 颜京:“先说好, 我不吃西蓝花。” 下班时间, 颜京轻车熟路地到师蓬蓬公司楼下接她,再一起前往他家。 两人根据各自的时间商量好了学法的课时,初步定为工作日下班后两个小时, 周末八小时,学一天休一天,遇到有别的工作冲突再调整。 到了颜京家里, 师蓬蓬从带来的保温袋里拿出一个饭盒:“先吃饭吧,喏,给你带了专业法餐。” “谢谢。”颜京顺手打开盒盖,香味扑鼻而来,满满的一大盒肉,搭配一点炒得油汪汪的青菜,令人食欲大开。 他有点意外地挑了下眉,“看起来比健身餐还是好吃多了啊。” “当然啦,那是我给自己点的豪华外卖。”师蓬蓬从袋里又拿出一个饭盒,“这才是你的。” “……哦。”颜京打开饭盒一看,里面简简单单,只有两颗约么半个拳头大小,看起来像是用豆类混合什么东西团成的丸子。 颜京默了一下,感觉嘴巴淡淡的,认真地问,“我可不可以再点一个健身餐配着吃?” “只要你吃得下就行。”师蓬蓬觑他一眼,憋着笑解释,“你别看这两坨不大,这个是我以前跟我们学校食堂大厨学的养元辟谷丹,一颗就够你撑半天了。” 颜京刚咬了一口丸子,差点被噎住:“辟谷丹?” “是呀。”师蓬蓬一脸骄傲,“你放心,这个配方是经过科学验证的,营养全面无副作用,是居家旅行,强身健体的首选哦。” 颜京:“……” 玄门修行一向有辟谷一说,这个概念在现代被引用到一些仙侠题材的小说和影视剧里,常被误理解为不用吃东西。 实际辟谷只是古人常用的一种养生方式,即在一定时间内短暂断食,或不吃五谷杂粮,以药食等其他食物替代。 真说起来,和现在的轻断食也差不多。 至于辟谷丹,也不是什么让人不用吃饭的仙丹,而是用一些浓缩性的高能量食物制作而成的丹药。 类比的话,更像是带有功效性的“压缩饼干”,一方面是补充能量,减少饥饿感,让修行者有更多时间专注在修行上。一方面则是贯彻《抱朴子内篇》中说的“欲得长生,肠中常清;欲得不死,肠中无滓”的理念。 两仪学院的食堂里就有多款自主研发的辟谷丹,师蓬蓬今天给颜京做的这个是其中的一种,含有茯苓、芝麻、黑豆等食材,讲究以气代食。 除此以外,还有用黄犍牛肉和酒封坛制作的。有用茯苓、栗子、芝麻、大枣一起熬成膏服用的,不一而论。 “你这两天先吃这个,下次我再给你做其他口味和配方的,交替着吃不容易腻。”师蓬蓬贴心地说。 颜京咽下一口辟谷丹,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把方子给我,我找人做吧。要是方子不能外传,我自己试着做也行。” 师蓬蓬闻言,以为他嫌弃她的手艺,微微眯起眼,有些不爽:“怎么,我做得很难吃吗?” “是不怎么好吃。”颜京笑了一下,“但也不难吃。” 这东西的食材和做法注定了不可能有多美味,但也不算难以下咽。何况是师蓬蓬做的,让他天天吃他也不会有二话。 只是,颜京瞟了她一眼,“你平时要上班,还要给我上课,已经很辛苦了,这些琐事还是让我解决吧。” 师蓬蓬没想到他顾虑的原来是这个,一时竟是愣了一下。 颜京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停了一会,又说,“还有,你平常想吃什么,也列个菜单给我,我到时候让人一起做好了,送去你公司给你也行,你过来再一起吃也行,这样不用天天点外卖。” 他说得轻巧,像是顺其自然地随口一提。但师蓬蓬知道不是,这大少爷从小锦衣玉食,矜贵得不得了,从来都是别人在照料他,哪有需要他为别人考虑的时候。 她感觉心里软软的,还有点发胀,桃花眼看着他:“哥,你……” 颜京对她这个起手式已经应激了,反应迅速地截断她的话头:“我很好,我知道,你不用再强调了。” 师蓬蓬施法被打断,一张好人卡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一时有种被噎到的感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说点什么,“哥,你不讨人厌的时候真的还挺……” 说到这,她顿了顿,一时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说法。 颜京心里一动,目光灼灼地回看她。 他没有因为“讨人厌”三个字感到不悦,他知道这个“讨人厌”并不是真的说讨厌他,只是指他以前老是找她麻烦的那些幼稚行径。 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是那样的相处状态了。 师蓬蓬说他不讨人厌,那相对应的不就是……讨人喜欢? 颜京轻咳一声,云淡风轻地鼓励她往下说:“挺怎么样?” 师蓬蓬眨了眨眼,干巴巴地续道:“挺不讨人厌的。” 颜京:“……” 颜京闭了闭眼:“谢谢,听你一席话,我也像是听了一席话。” …… 颜京虽然拥有不枯骨这种天生的阴阳体质,但毕竟起步太晚,平时工作又忙,让他全面学习法术显然不太现实。 师蓬蓬经过思考,决定重点教他怎么使用麟符就好。麒麟符法至刚至猛,如果能够完全融会贯通,足够颜京对付大部分的鬼祟了。 不过在进入重点前,还是要先学习一下基础的修行法则。 师蓬蓬拿出几本书:“这是我大一的教材,你平时有空可以多看看,尤其是这一门,你一定要牢记于心。” 说着,把最上面的一本递给颜京。 颜京扫了一眼封面,顿时:“……刑法?” “没错。”师蓬蓬一脸严肃地点头,“修道先修心,修心是很难的,但是如果多看看刑法,就能够很好地抑制住自己一些不太健康的欲望。” 颜京第一次对两仪学院的教学方法表达敬意:“不错,很先进的理念。” “是吧。”师蓬蓬对他的悟性也很满意,又说,“而且我们这一行,出师后也很容易受到诱惑走上歪路,但只要熟读了刑法,那么在出手前,也会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刑期。” 颜京:“……” 好一个以法制法。 颜京很难不佩服:“贵校的法学,很全面。” “当然。”师蓬蓬与有荣焉,“我们是综合性大学。” 不过刑法虽然很重要,但是以颜京的智商,平时抽空自学就可以了。师蓬蓬今天还是主要教他一些修行的基础入门方法,如打坐、吐纳等。 ……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师蓬蓬引导颜京收回神思,赞叹道,“哥,你真不愧是天生的阴阳人,入门很快啊。” 颜京无奈地斜眼觑她:“嗯,你也很会阴阳。” 师蓬蓬:“嘻嘻。” 她起身准备去收拾东西,“那我先走了,你平时自己多练习,有不懂的再问我。” 颜京看了下时间,故作不经意地说:“现在还不晚,要不你再陪我练一下吧?” “还练啊?”师蓬蓬不太赞同,“你白天还要上班,我觉得不用操之过急,劳逸结合比较好。” 颜京摆摆手:“不是练法术。” 师蓬蓬疑惑:“那练什么?” 颜京轻咳一声,一脸认真地说:“练练胆子,我下载了几部恐怖片。” 师蓬蓬:? 这是真下了决心啊,恐怖片都愿意看了! 这种时候,她自然不能打击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好吧。” 颜京见她同意,立刻从房里搬出来两颗豆袋款的懒人沙发,并排放到客厅的地毯上。 师蓬蓬见状呆了呆:“你还专门准备了懒人沙发啊?” 之前颜京被长生岛掳走的时候,她在他家里找过一圈,那时候家里明明还没有这两颗东西。 颜京神色自若:“我怕精神上太紧张了,身体上要放松一点。” 一边说,一边又拿出提前让家政阿姨准备好的水果零食出来,放在沙发旁的小几上。 师蓬蓬:“……” 他的身体到底是需要多放松? 颜京打开投影,然后和师蓬蓬一起坐下来。豆袋沙发整颗都是软趴趴的,可以根据人的动作随意调整形状,他余光估算了一下和师蓬蓬中间的距离,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挪了一点。 师蓬蓬多敏锐啊,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忍不住道:“哥,还没开始呢,你没必要这么害怕吧?” 颜京:“……”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91节 他默默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按下灯光遥控,把室内的照明灯全关了。 客厅陷入黑暗,只有投影仪还亮着,幕布上的视频封面显示出颜京巨大的的决心—— 整整一屏幕的恐怖片,囊括了多个国家的灵异题材精华。 师蓬蓬倒吸一口凉气,主动往他那边又靠了靠,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哥,你实在不行的话,就和我再坐近一点吧。” 颜京立刻打蛇随棍上,胳膊贴上她的胳膊,坚强地说:“好,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 同时在心里暗暗决定,明天回公司就给卫驰加薪。 看恐怖片这一招,果然很有用。 第82章 胆小鬼计划通 师蓬蓬接过遥控, 一边滑着影片一边问:“哥,你想看哪部?” 颜京喉咙已经有些紧了:“我没什么研究,你选吧。” 这些片子是他从题材分类里直接下载的合集, 他根本没仔细看过, 片子的内容更不清楚。 师蓬蓬想了想,打开了一部喜剧风格的僵尸老片:“那从入门的看起吧。” 颜京看着封面上青面獠牙的清装僵尸,感觉自己也要尸僵了:“确定这是入门级的吗?” “是啊。”师蓬蓬给他解释, “这些僵尸只是造型看起来有点吓人, 但其实都流于表面, 看习惯了就好。” 颜京情不自禁地问:“你一开始看了多久才习惯的?” “我吗?”师蓬蓬憨笑,“我没有不习惯过啊, 我幼儿园时候的少儿节目就是鬼片。” 颜京:“……” 还是笑一笑就算了, “真巧,我幼儿园就开始撞鬼了。” “唉, 我知道。”师蓬蓬同情中带着一丝丝羡慕, “要是那时候就认识你就好了。” 颜京:“……” 虽然他也很想跟她更早一点双向奔赴, 但真的不是这种奔赴。 师蓬蓬把视频音量调小了一些, 少了背景音烘托, 片子的恐怖氛围被削弱不少。 颜京看了一会, 果然渐渐习惯了那些僵尸的造型, 当然也是因为这段时间丰富的实践经验, 比较有效地提高了他的心理素质。 甚至还有心情讨论:“说起来,现在是不是没有僵尸了?” 他从小到大撞过的妖邪鬼祟不计其数,但是僵尸还真从没碰到过。 师蓬蓬点头:“现在全面火葬嘛, 死后都是一把灰,很难再有僵尸了。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找时间带你去殡仪馆参观一下。” 颜京微笑婉拒:“倒也没有那么感兴趣。” 他只是追妻, 不是追妻火葬场。 师蓬蓬想了想:“不过要说完全没有僵尸也不准确,只是不是人的尸体,而且生活里还很常见。” 颜京:“什么?” 师蓬蓬瞥他一眼:“哈哈,就是僵尸肉啦。” 颜京:“……谢谢,有被幽默到。” “不客气。”师蓬蓬感觉到他的情绪没那么紧绷了,心里颇感欣慰,也决定给自己放松一下……嗯,就先放松咬肌好了。 便伸手从旁边的小几上摸了一包薯片拆开,“咔滋咔滋”地吃起来。 颜京余光看了她一眼,伸手过去:“给我一片。” 师蓬蓬疑惑:“你不是不吃垃圾食品的吗?” 这少爷从小就很挑食,觉得零食里都是添加剂的味道,嫌弃得不行。 颜京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变了。” “哦。”师蓬蓬也没多想,随手摸了一包新的给他,“喏。” 颜京:“……” 指望她主动开窍,恐怕比指望薯片包装里少充点空气都难。 颜京捏着鼓鼓的薯片袋,视线落到地上的遥控器上,脑中有了思路。 他看着电影剧情,默默地估摸着时机,终于抓准一个明显要搞突然惊吓的前奏,非常不经意地挪了一下身体,同时手指一不小心,精准地戳到遥控的音量键上。 屏幕上,一个阴森狰狞的僵尸陡然跳出,伴随着猛然升高的背景音,颜京虽然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大跳,身体反射性地一转,整个脑袋往师蓬蓬身上靠去。 按照理想的计划,他的脸应该要埋到师蓬蓬颈窝里,奈何他身高太高,客观条件不允许,只能勉强把额头抵在她的脑袋上。 师蓬蓬的头发蓬松柔软,还有洗发水清爽的香味。 颜京心里砰砰直跳,一时也分不清是因为鬼片,还是因为师蓬蓬。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声音微黯,“蓬蓬,吓死我了。” 师蓬蓬:“…………” 她、都、看、到、了! 她可是经常在夜里抓鬼的人,视力多敏锐啊,一下就看到了颜京按遥控器的小动作。 这小子,怎么还套路起她来了?!! 师蓬蓬下意识想要拆穿他,但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什么,又咽了回去。 两人上半身几乎贴到了一起,明明是颜京往她身上躲,但因为体型的差异,姿势上反而更像是他把她半包在了怀里。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鬼片反射出的幽幽的冷光,这也使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师蓬蓬明显地感觉到颜京的呼吸,他有轻微的洁癖,身上一向干净清爽,但不知为什么,她莫名的,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息,有点像夏天午后从树荫里透下来的阳光,夹着青草的味道,明明很清新,但又让人不由地觉得燥热。 师蓬蓬感觉自己的心跳不知不觉也急促了一点,沉默了一会,她选择拍了拍颜京的手背,“哥,别怕哦。” 颜京见计划成功,嘴角禁不住往上弯了弯,“嗯,我不怕。” 他也不敢表演太过,虽然她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但日常的硬汉形象还是要浅浅地维持一下的。见差不多了,他恋恋不舍地把脑袋从她身上移开,坐正回去,一副升华了的样子:“不错,我觉得我今晚成长了很多。” 师蓬蓬笑了一声,摸了一片薯片给他:“吃吗?” “吃。”颜京应道,却没伸手接,只是偏过头,就着她的手,直接把薯片叼了起来,“咔滋咔滋”两口吃掉了。 师蓬蓬:“好吃吗?” “嗯,很好吃。” 颜京想,原来香精和防腐剂的味道,有的时候吃起来也挺不错的。 师蓬蓬给颜京上了一星期的法学课,每天上完课后,还要再看一部恐怖片锻炼胆量。 颜京既有不枯骨,又是世俗意义上的学霸,悟性极强,短短几节课,已然正式入门。 与此同时,他的演技也稳步提升,每次表演被鬼片吓到后往师蓬蓬身上贴的动作越来越自然。 师蓬蓬都被他贴习惯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让她感觉很舒适,有次白天工作太累,她还不知不觉在他肩膀上打起了盹。 颜京吃垃圾食品也吃得津津有味,渐渐地居然也体会到了一点山猪的乐趣。 周六一早,颜京刚起床又收到母亲发来的语音,询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 颜京失恋的阴霾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回想这一周和师蓬蓬的相处,自信回复:【快了。】 然后给师蓬蓬发信息:【蓬蓬,醒了吗?我去接你。】 对面很快回复。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哥,我刚想和你说,我今天临时有点事,不能去上课了,黑乎乎.jpg】 颜京:“……” 颜京:【什么事?】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中介给我找了几套合适的房子,让我抓紧去看看。】 师蓬蓬自从决定要买房后,就找了个有经验的中介帮她找房子。因她开出的条件比较特殊,那中介好不容易才凑了几套符合要求的房子,她也不好拖中介的时间。 颜京:【我跟你一起去。】 师蓬蓬看着这条信息,不自觉浮出一点笑意,但还是委婉劝退。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你确定吗?】 颜京:【有问题?】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有一点哦,我今天要去看的全都是有闹鬼传说的凶宅,龇牙笑.jpg】 颜京:“……?” 难怪这小神婆当初不要他帮忙找房子,原来她另有巧思。这也不难理解,凶宅最大的特点除了凶,就是便宜。 换作旁人,颜京大概会劝几句,毕竟为了省点钱冒这个风险未必划得来。但面对师蓬蓬,颜京实在说不出口。 ……希望那些凶宅自求多福吧。 颜京坚强回复:【区区凶宅,我已经今非昔比。】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o^)/好哦,那你来接我吧】 …… 具姿仪做了十几年的房产中介,遇到过不少为了便宜点不介意凶宅的,但是只要凶宅的客户还是头一回碰到,而且这客户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具姿仪当时听完这个要求都心酸了,现在的年轻人买套房真不容易啊。 她有心劝几句,但那女孩子不为所动,具姿仪自觉仁至义尽,也就不再多说。 不管怎么样,有生意送上门肯定是有做的。好在具姿仪手上资源多,一通寻找下来,还真给凑了几套。 师蓬蓬带着颜京一起跟着具姿仪跑了一上午,看了几套凶宅,结果都不是很满意。 这些凶宅价格确实都很便宜,但要么风水不太好,要么格局设计不太好。 好不容易有一个位置环境都还不错的,又是发生了凶杀案,而且凶手还在潜逃中。 颜京一听,立刻就给否决了。他觉得这种比单纯的闹鬼可怕多了,毕竟有些凶手心理变态,喜欢返回犯罪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虽然师蓬蓬有自保的能力,但他不希望她冒哪怕只有一点点的风险。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92节 具姿仪本来就觉得这小姑娘买凶宅有点太激进了,见状也跟着劝道:“师小姐,你男朋友说的不无道理。而且你看他这么关心你,你还是别让他担心吧。” “他不是我男朋友。”师蓬蓬道。 颜京一听,一张俊脸顿时又垮了下来,没好气道:“这是重点吗?” 师蓬蓬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感觉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便也没有和他争辩,对具姿仪道:“那就不要这套了。” 具姿仪闻言了然地挑了下眉,心想年轻人还是恋爱脑。虽然师小姐说这帅哥不是她朋友,但看样子估计也差不多了,要么人家一劝就听。 这帅哥看起来也很不错,一表人才不说,还不辞辛苦跟着她跑了一上午,也很为她着想。 具姿仪心念电转,很快有了想法,转过头看颜京,说道:“帅哥,你要不劝劝师小姐,让她别只看凶宅,也考虑一些正常的房子,我这有一些很不错的资源哦……” 话没说完,就被颜京打断,“不用,继续给她看凶宅就好,最好是闹鬼的那种。” 具姿仪:“…………?” 不是,帅哥,就算人家女孩子否认了你是男朋友,你也不用这样吧? 好小心眼的一个男人! 第83章 灵气逼人 师蓬蓬询问具姿仪还有没有别的房源, 具姿仪翻了翻手机备忘录,面露难色:“有是还有一些,不过位置都比较偏了……” 凶宅毕竟不是普通的房子, 整个西洛就那么几套。 师蓬蓬听了一下剩下那些的地址, 感觉也不太合适,便宜倒是很便宜,但是位置都在郊区, 配套一般, 上班也不方便。 正在犹豫, 这时具姿仪接到上司的电话,说刚刚有一个业主联系他们门店想放盘, 房子很好, 价格也很有优势,让具姿仪赶紧去业主家拍一拍房子视频, 顺便了解一下细节。 具姿仪一听, 那业主的小区刚好就在附近。好房源都是很抢手的, 她生怕晚一步就被别的中介抢先了, 便问师蓬蓬能不能顺道去看一下。 师蓬蓬见她一上午带他们跑了那么多地方, 累得妆都花了, 也有些不好意思, 索性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便应了下来。 具姿仪便带着师蓬蓬和颜京,按照上司发的地址来到距离他们门店不远处一个口碑很不错的小区。 “到了。”电梯门打开,具姿仪看了下楼层, 确定没错,便率先走了出去。 师蓬蓬和颜京紧随其后,不过一出电梯门, 颜京眉头就微微一蹙,转过头来:“蓬蓬……?” 师蓬蓬皱了皱鼻子,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嗯。” 她知道颜京那敏锐的不枯骨,肯定是察觉到这楼道里淡淡的阴气了。 师蓬蓬四下扫了一眼,有些困惑。这栋楼是标准的一梯六户,格局方正,房龄还不到十年,物业也维护得不错,公共区域看起来还很新,不像是会滋生阴魅的地方。 具姿仪带他们来到东向三户的中间一户前,敲了敲门:“詹姐,在吗?我是中介小具,来看一下房子。” 屋里响起脚步声,一个女人应道:“来了。” 师蓬蓬趁隙扫了一眼这户左右的邻居。 左边的邻居应该是西洛本地人,门上用红线挂着本地常见的保家宅用的小葫芦和叠成三角形的平安符。 右边的邻居看起来经济条件很不错,房门没用开发商统一装的样板门,而是换成了雕刻有精美纹路的的黑色实木门。门楣上面和许多人家一样贴着一道符,不过那道符应该很久没更换过了,符纸已经褪色发白。 不待她进一步细看,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打开房门,有些惊讶:“这么多人啊?” 具姿仪露出个职业微笑,含糊道:“这两位是我的客户。” 女人闻言,还以为是来看她房子的,心想这中介效率真高,也就没多问,热情地把他们请了进去。 房主名叫詹洁,神态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为人十分和善,脸上一直带着笑,耐心地给他们介绍了一遍房子。 师蓬蓬看了一圈,就明白了具姿仪上司为什么那么着急让她过来看房,这房子确实十分不错。 小区好,格局好,房子装修也十分考究,不仅美观舒适,屋里还摆着许多富有生活情趣的小物件,看得出来是很用心经营生活的一家人。 詹洁不无骄傲地告诉他们,这房子是她和老公一起设计的,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快八年,每一处细节都充满了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回忆。 具姿仪听得有些奇怪,问道:“这么好的房子,你们为什么要卖掉?” 说起这个,詹洁叹了口气,讪讪道:“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其实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和我老公都是不愿意卖房的。但是我们的儿子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睡觉的时候总是半夜惊醒,而且最近情况越来越严重……” 原来她小孩从小神经就很敏感,经常有一点动静就会被吓到。随着年纪渐长,好不容易好一点了,谁知最近又突然复发,总是在半夜惊醒过来,哭闹说右边的邻居走路说话的声音太大,吵得他睡不着。 听到这里,具姿仪忍不住插话:“这不是邻居的问题吗?你们应该投诉邻居才对吧?” “要是这样就好了。”詹洁无奈地笑了一下,道,“问题是,我们邻居没有住人啊。” 具姿仪:“……?” 原来詹洁的邻居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的儿子很早就去了国外留学,毕业后留在了那边工作。两年前老头过世,留下老太太一人,刚好那儿子在国外结婚生了孩子,干脆把老太太接过去帮忙带小孩,至今都没有再回来过。 至于邻居这套房子,原是老两口买来养老的,因此就算全家都去了国外也没卖掉。大概是经济条件不错,或是嫌麻烦,房子也没放租出去,就一直锁起来空置着。 邻居根本没有住人,那说邻居太吵显然是无稽之谈。为此,詹洁夫妇带小孩跑了不知多少回医院,医院也说小孩只是神经太紧张了,多休息就好。 问题是小孩在家里根本没法好好睡觉,幻听也越来越严重,最近甚至说听到了唱歌声,闹着不肯待在家里了。 无法,詹洁夫妇只好先把小孩送去爷爷奶奶那里,说来也奇怪,小孩一离开家里,那些幻听就消失了,睡觉质量也好了许多。 詹洁夫妇对此很摸不着头脑,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为小孩神经太敏感,大概是这个房子哪里令他感觉不舒服。 因此,即使他们很舍不得这个房子,还是决定忍痛卖掉。加上小孩刚好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詹洁夫妇想着要快点置换一个比较好的学区房,所以开价比市场均价要低一些。 具姿仪这才明白过来,道:“行,那我尽快给你联系合适的客户……” 说着看了看师蓬蓬,笑道,“师小姐,你要不要也考虑一下?你看这房子多好,价格也很不错……” “不了。”师蓬蓬摇摇头,道,“这个价格跟我的预期还是有点差距。” 具姿仪对她的心态很不能认可,苦口婆心道:“唉,师小姐,你应该是第一次买房吧?听我一句劝,买房子不能只图便宜,居住体验才是最重要的,詹姐这个房子,价格已经很实惠了,最重要的是以后没什么麻烦……” “那可不一定哦。”师蓬蓬打断她,看了眼詹洁,沉吟道,“詹姐,我觉得你的小孩应该不是神经衰弱。” 詹洁有些莫名:“那是什么?” 师蓬蓬曲起食指,轻轻地敲了一下那面和邻居共用的墙壁,淡声道:“这个,你就要问问你右边的这位邻居了。” 詹洁嘴角微抽:“我刚不是说了吗?我邻居没住人……” 师蓬蓬瑶瑶手指:“就是没住人,才有问题。” 詹洁不解:“什么意思?” 师蓬蓬轻描淡写:“你的邻居,应该住了鬼。” 现场:“……” 具姿仪脸色就是一绿,急忙道:“唉,师小姐,你别乱说啊!” 詹洁眉头也皱了起来,没好气道:“你想压价就直说,少来这套……” 颜京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她刚说了,不买你的房子。” 他除了在面对师蓬蓬的时候,一向目无下尘,此时不爽起来,气势更是盛极,一时令詹洁哑然。 师蓬蓬笑了笑,也不着急辩解,道:“詹姐,你再好好想想,为什么你的孩子总是听到隔壁有声音吗?” 詹洁下意识道:“那不是幻听么?” “是吗?”师蓬蓬不置可否,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为什么他一离开家里,就没有幻听了?” 詹洁心头猛然一突。 她平日里很少接触这些,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此时师蓬蓬一说,她才有种恍然惊悟的感觉,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讷讷道,“可是,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这好办。”师蓬蓬说着,从帆布包里拿出她准备用来看凶宅的风水罗盘。 詹洁:“……?” 具姿仪都呆了呆,道:“师小姐,你这是……?” 师蓬蓬龇牙一笑:“哦,我平时也兼职给人看一点风水。” 具姿仪:“……” “好特别的兼职。”詹洁回过神来,好奇地问,“那你的主业是什么?” 师蓬蓬言简意赅:“就是法师啦。” 詹洁、具姿仪:“…………” 师蓬蓬没管两人复杂的心情,将罗盘平放在手掌上,罗盘的天池飞快转动,显示二十四山阴阳失衡。 她早有预料,并指施诀,片刻,磁针一跳,指向儿童房的方向。 师蓬蓬顺着指针方向,走到儿童房的飘窗前,很快发现了端倪:“果然是这样。” 另外三人跟在后面进来,詹洁闻言问道:“师小姐,你有什么发现吗?” 师蓬蓬指着飘窗外:“你看那里。” 詹洁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一开始还有些迷糊,待看定以后,不由讶然出声:“那是什么?!” 儿童房的飘窗斜对着邻居主卧的窗户,但邻居房子没住人,门窗常年紧闭,窗户也都用厚厚的黑色窗帘遮住,因此詹洁一家从来没有仔细留意过那窗户里的样子。 直到此时师蓬蓬指给她看,詹洁才发现,邻居主卧窗户的窗帘不知何时掉下来了一块,但是窗帘掉下来后,露出的却不是房间,而是一面用黑砖砌成的墙壁。 黑色的砖墙把窗户封得严严实实,与那黑窗帘十分相似,不专门细看还真难以分辨。 而在砖墙的上面,分明还飘着半道黄色的符箓。 “那是封棺符。”师蓬蓬声音微沉,道,“你的邻居,应该是把房子做成了棺材。” 一个阳作阴宅的阳间棺。 詹洁:?!!! 第84章 灵气逼人 师蓬蓬从走出电梯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倒不是因为楼道里有淡淡的阴气。 大型小区出现阴气并不算奇怪,因聚居往来的人员众多,气息也常常互相沾染混杂。这就好比流行病毒在大型城市里总是更容易传播一样。 问题在于, 明明楼道里有阴气, 电梯里面却没有。这就说明,那些阴气并不是从外面被带进来的,而是从这些住户里滋生的。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93节 师蓬蓬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詹洁右边的邻居。 寻常人或许不太了解, 但师蓬蓬却一眼就看出来, 那扇厚重的黑色实木门, 用的可不是普通木头,而是常被用来做寿材的柏木。 俗话说“柏木不进门”, 柏木耐水耐腐, 但因长期被用作棺木,又是有脂树种, 含油量高, 不容易干燥, 作为家具并不太受欢迎。西洛这边的人, 基本不会用柏木做门。 而这位邻居的大门不仅用了柏木, 门上雕刻的纹路还都是仙鹤祥云这种常用作棺材外饰的图案。 最为吊诡的是, 那门楣上面还贴了一道很不寻常的符箓。 那道符箓虽然已经褪色, 但还残留着淡淡的符法, 显示着那并不是一道常见的保家宅的出入平符,而是一道应该用作封棺入土的封棺符。 师蓬蓬当时就隐隐有所猜测,等进了詹洁家里, 她更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詹洁的房子朝向好,格局好,设计也很符合日常生活需求, 明明是绝佳的阳宅,室内气息却阴阳失调,竟像是坐在了阴穴上一般。 待师蓬蓬以罗盘定位,果然发现这里风水格局已然混乱,而源头,正是邻居的棺位。 詹洁的这位邻居,应该是以主卧为棺,房子为椁,将这套空置的房子砌墙密封,做成了一个巨大的阳间棺。把本该入土为安的逝者,就这么安置在了这里。 阳作阴用,阴阳混乱,结果是逝者不得安宁。 詹洁的儿子并非神经衰弱,只是天生五感灵敏,更容易感知到常人不能感知的一些现象。 他住在这里的时候,每天晚上被“不存在”的邻居吵醒,也并非幻听,而是因为那些声音,本就不应该存在于阳间的住宅里。 詹洁虽然没有听到那些声音,但形容疲倦,明显也受到了阴气的影响。 至于詹洁左边的那户邻居,门口处挂着葫芦和平安符,暂时应该还没受到侵扰。 但等时日更久,就不好说了。 师蓬蓬说完,现场久久无言。 詹洁本来还半信半疑,此时看到那诡异的黑砖墙壁,贴在墙上,显然不是用来装饰的黄色符箓,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邻居的房子绝对有问题。 好一会,詹洁才回过神来,“啊”的一声,“我想起来了,隔壁老头过世的时候,他儿子回来奔丧,跟我们打过照面。后面他专门来找我们抱怨,说西洛的墓地太贵了,他母亲又不肯卖房,他在国外也不宽裕,还有老婆孩子要养什么的,又说国外的墓地都是和住宅在一起的,不像国内这么多忌讳……” 詹洁对这件事印象很深刻,因为他们跟邻居那位儿子并不相熟,不知他为什么莫名其妙找他们倾诉心事。 直到此刻,詹洁总算恍然大悟,敢情当时邻居是在给他们打预防针呢! 具姿仪做了十几年房产中介,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呆了一会,才挤出来一句:“这也太缺德了吧!” 其实现代人早就不讲究这些,也有不少人嫌麻烦直接把骨灰放家里的,但是把房子做成一个棺椁,跟周围这么多邻居放在一起,这不是膈应人吗? 詹洁更是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师蓬蓬也不好过多评价,想了一下,道:“你找邻居好好说一下吧,我觉得,他应该也不是完全说不通的人。” 具姿仪不是很认同:“这又怎么看出来?” 师蓬蓬指了指黑砖墙上剩下的半截符箓,道:“他找了人,专门给房子做了封棺。” 这位邻居若是真的不信邪,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地改造房子。 实际上,如果好好把老人送走,骨灰保存好,就当成普通物品一样正常地放在家里,问题也不大。 但邻居砌墙封窗,书符封棺,说明他还是笃信风水,特意找了这方面的人进行了阴宅改造。 只是他找的人显然也是半吊子,这也正常,若是真正的有德高人,基本不可能接这种阴损的差事。 结果那半吊子没把老人魂魄送走,就使了封棺术,反将逝者给困住了。 那几道封棺符,一开始也确实封住了这个阳间棺的阴气。但棺椁到底没有入土,那几道符风吹日晒,逐渐褪色失法。邻居人在国外,也没及时回来更换符箓,尤其主卧那道符箓,不知怎么断了一半,封棺术失效,逝者本就魂魄不安,于是作起祟来。 詹洁这时也回忆了起来,两个月前西洛下了一场大暴雨,当时风大雨大,吹得小区许多人家的窗户都晃了起来。有一个业主当天不在家,来不及关窗,有一扇窗户都裂开了。 詹洁的儿子就是在那场暴雨过后,“神经衰弱”的毛病才开始复发的。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场风雨晃掉了邻居的窗帘,那窗帘掉下来的时候也带掉了半截封棺符。自此,那阳间棺里的阴气便开始外泄了。 那邻居既然不是不信邪,那事情就比较好办了。毕竟他远在国外,而詹洁和其余邻居就住在他父亲的棺椁旁边,他总要想想,万一惹了众怒,大家就算不能强拆了这个阳间棺,但有的是法子坏掉他家的风水。 退一步说,他父亲如今徘徊不去,何尝不是一种作茧自缚。 听了师蓬蓬的话,詹洁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一些,她原就舍不得卖掉这套房子,若是能够顺利解决掉问题,不用搬家,那是再好不过了,叹道,“唉,希望他能配合吧。” 颜京一直沉默旁观,闻言抬了下眼皮,冷不丁开口:“不行就报警,这个违反了相邻权条款。” 他最近法学法术双修,除了刑法,顺带看了点别的法条,詹洁这种情况,可以向邻居主张心里损害或财产损失,这个是有过判罚案例的。 师蓬蓬看了他一眼,默默挑了一个大拇指,不错,在成为法师的路上前进了一大步! “诶,好的,谢谢。”詹洁点点头,便转向具姿仪,“具小姐,真不好意思,我暂时先不卖房子了。” 具姿仪自然表示理解。 出现这种情况,就算詹洁还愿意卖,买家也需要掂量掂量,最好还是等詹洁先把问题解决掉再说。 詹洁又看向师蓬蓬,巴巴地问:“师小姐,那到时候我这边要是需要做法事什么的,可以找你吗?” “当然可以啊。”师蓬蓬爽快地打开微信二维码,“你加一下,有问题随时找我。” “好,好。”詹洁加上大师的微信,顿时心安不少,只是有些困惑,“土特产批发?” 师蓬蓬爽朗一笑:“对,这是我另一个职业。” 詹洁:“……” 临别,詹洁又想起一事,“诶,对了,我儿子那个问题,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 五感灵敏虽说不是病,但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还是很困扰的。就算邻居愿意把阳间棺迁走,难保孩子以后不会再冲撞到别的什么。 “这个容易。”师蓬蓬笑道,拿了一道平安符给她,“让他随身带着这个,一直带到十二岁就行了。” 詹洁连声道谢,又转了钱,才客气地送他们离开。 …… 从小区出来,师蓬蓬轻咳一声:“具姐,不好意思哈,不小心劝退了你一个客户。” “哪里。”具姿仪连忙摆摆手,态度甚至更加客气。不说詹洁那房子本就不该卖,眼前这位可是有真本事的大师,她哪敢有不满的话。 不仅如此,具姿仪还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备案录,略带兴奋地说:“师小姐,我这有一套房源,市中心的大平层,地段好,小区好,物业好,价格还特别便宜,只要市面均价的三成,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这么好?”师蓬蓬怀疑地看了一眼,发现是本市一个知名高端小区的房子。 这个小区一平均价都在十几万以上,具姿仪给她看的这套有近两百平,按照正常市场价格,最少要三千万以上,但业主开价居然只要一千万。 颜京也瞥了一眼,问道:“为什么这么便宜?” “因为这是一套真正的凶宅。”具姿仪语气严肃了几分,道,“你别看价格这么便宜,我们平时都不敢给客户推荐。” “哦?”师蓬蓬来了兴趣,“有多凶?” “特别特别凶。”具姿仪一边说,一边给了她一个不可名状的眼神,“是真的闹鬼的那种哦。” 这套房子实在太可怕,即使业主把价格放到那么低,也没有中介敢接手。 具姿仪他们门店虽然录入了这套房子的资料,但至今却也没有同事敢带客人去看过。 师蓬蓬虽然一开始就要求要凶宅,但具姿仪只当她是图便宜,见她是个年轻女孩,到底不敢介绍太过分的房子给她。再就是,具姿仪自己也不敢进去那间房子里。 直到刚刚,师蓬蓬在詹洁家里展示了她的实力,具姿仪才终于想起了这套积压多时的恐怖豪宅。 不过,具姿仪心里还是有些发毛,试探地问:“怎么样,师小姐,你敢不敢去看一下?” 师蓬蓬面露难色:“说实话,不太敢……” 具姿仪不禁有些失望,还以为她胆子很大呢,道:“你也觉得不好对付啊?” “是啊。”师蓬蓬老实道,“虽然他卖得很便宜,但还是超出我的预算了……” 那可是一千万,首付都要三百万了!那都是她的总价预算了! 具姿仪:“呃……” 原来你怕的是这个啊! 不过确实,没钱并不比闹鬼好解决多少。 就听颜京淡声说道:“去看看吧,钱不够我借你。” 这么便宜的价格,就算自己不住,解决掉问题,倒手卖出去也能赚一大笔。 具姿仪感觉他们好像抓错了重点,只好再次提醒:“那闹鬼的事……” “区区闹鬼。”颜京一副高冷模样,拿出了车钥匙,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带路。” 具姿仪被他满不在乎的酷炫姿势震了一下,心道不愧是大师身边的男人,果然见多识广,一点也不把这么可怕的事放在眼里。 师蓬蓬忍不住徐徐看了他一眼,揶揄道:“哥,进步很大哦……” 颜京与她眼神相接,一下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她面前还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霸道总裁,当即收敛气焰,丝滑地换上虚弱的语气:“真可怕,吓死我了。” 师蓬蓬:“……” 具姿仪:“……??” 第85章 灵气逼人 这个凶宅所在的小区叫洛金明珠, 就在洛江边上,刚开盘的时候,进去看房都是要验资的。 物业管理也很严格, 别说外来人员, 平常快递和外卖员都进不去,东西都是交给管家,再由管家送到业主家里的。 不过这个业主已经被这房子折磨了许久, 听说终于有人过来看房, 二话不说就授权让具姿仪进了小区, 三人顺利进了地下车库。 路上,具姿仪向师蓬蓬和颜京讲述起了这个令中介都闻之色变的凶宅的骇人历史。 原来现在这个业主已经是房子的第二任主人, 当初他也是抱着捡漏的心态从第一任业主手里低价把房子接手过来的。 说起来, 第一任业主也很倒霉,据说他当时已经办理了移民, 所以想在出国前把这套房子处理掉。没想到就在这期间, 一个搬家工人在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摔倒, 脑袋磕到大理石茶几的角上, 当场丧了命。 本来这事虽说不吉利, 但毕竟不是那种耸人听闻的凶杀案, 按说只要处理得当, 影响应该不会太大。 谁知自那以后, 这房子就闹起了鬼,而且闹的动静还很大,把本来有意向的潜在买家全部都吓退了。 那业主着急出国, 也没精力耗时间处理,无法,只好降价出售, 最后以低于市场价三成的价格卖给了现在的业主。 现在的业主名叫方正皓,原是个职业炒房客,以前就经常倒腾凶宅和法拍房,靠着这个赚了不少钱。 大概是自觉有这方面的经验,因此在明知这房子闹鬼的情况下,方正皓还是信心满满地接手了过去,准备处理一下再转手大赚一笔。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94节 不料这个鬼的凶厉程度超乎想象,远非方正皓所能解决。为此,他请过好几次名门大派的高人,什么和尚、道士、出马仙都请了一遍,甚至还找牧师和阿訇咨询过。 但是那些高人要么根本不是厉鬼的对手,要么号称抓到了厉鬼,也把厉鬼送走了,但是高人一走,那厉鬼立刻又出现在房子里,气得方正皓大骂那些高人都是骗子。 如此几次三番下来,方正皓钱花了不少,闹鬼的事情不但半点没解决,反而传得人尽皆知。 方正皓追悔莫及,想要再降价出售,但哪里还有人敢接盘。 他原是为了炒房,上杠杆买的这套房子,本想着一倒手就能大赚一笔,没想到反而被套住了。 不仅如此,这房子还带来了连锁反应,因资金周转不灵,方正皓手上其他贷款眼看也要逾期了,一旦暴雷,他几年的积累恐怕都要付诸东流。 为了尽快回笼资金,方正皓只好忍痛一降再降,最后降到了他买入价的一半不到,只有正常市场价的三成,还承诺给中介市价两倍的佣金。 这优惠力度堪比猫爪商城的百亿补贴,一开始还真吸引到了一些大胆的人上门看房,但最后无论中介还是买家,无不是被吓得落荒而逃。 具姿仪当时也在重金诱惑下壮着胆子去看了一次,结果差点没被吓死。 自此以后,她再也没给任何人推荐过这套房子。 师蓬蓬听得纳罕:“你亲眼看到闹鬼了?” 这倒奇了,许多凶宅虽然都有闹鬼的传闻,但是大多是捕风捉影,或是和詹洁家的情况一样,深夜作祟,敢光天化日还是在大庭广众下出来闹事的阴物毕竟还是少数。 “可不就是,那天我还是跟同事一起去的,我们都亲眼目睹了。”具姿仪提起来还心有戚戚,“那次回去后我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那凶宅阴冷瘆人,明明是在大夏天,也没有开空调,却有种刺骨的寒气。 不仅如此,只要有人进入房子,屋里就会刮起大风,把家具电器挂得东倒西歪,飞起来砸到墙上。 最可怕的是,那屋子的墙上还会凭空出现血手印。白色的墙面映着刺眼的鲜血,淋漓的鲜血一道一道地往下淌,血手印的旁边还有一行同样用鲜血写的字:还我血汗钱。 真是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听着具姿仪的描述,师蓬蓬的眉头也渐渐凝了起来,这些现象确实像是厉鬼所为,而且很可能还带有血煞,这间凶宅恐怕不容易拿下。 不过,她有些奇怪:“还我血汗钱?以前的业主没有给他结算工钱吗?” 要是这样,那确实很值得变成厉鬼。 “没有的事。”具姿仪摇摇头,说那个搬家工人出事后,第一任业主非常配合警方调查,后续搬家公司走保险赔了钱,业主还尽人道主义另外给了家属一笔抚慰金,事情算是处理得比较完满。 所以后面出现这样的情况,大家也都很摸不着头脑。 说话间,电梯停了下来。 “到了。”具姿仪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这个小区是一梯一户,电梯出来直接就是业主家的入户花园。方正皓现在不住这里,也不敢一起过来,只是远程用动态密码给他们开门。 师蓬蓬下意识地和颜京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一样的凝重。 这个凶宅果然很不简单,闹鬼闹得那么厉害,但是他们到了门口,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阴气。 这可不是一般的厉鬼能办到的。 师蓬蓬皱了皱鼻子,暗暗地捏了一道诀。电梯门打开,三人小心地走了出去。 师蓬蓬和颜京眉头顿时微微蹙起,房子很大,入户花园连着客厅,视野十分开阔。 正如具姿仪所说,这个房子明显遭受过很大的破坏,家具和装饰用的绿植东倒西歪,屋里的摆件尽数掉落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墙上到处是被家具撞击后留下的刮痕,一副破败萧索的景象。 但是…… “怎么样?师小姐,你看出什么了吗?”具姿仪跟在她的身后,紧张兮兮地问道。 “没有。”师蓬蓬扫了一圈屋子,眼里有些困惑。 这房子确实被破坏得乱七八糟,但格局方正,开阔通透,还是南北对流的设计。房子里的气息也很干净舒适,并不像具姿仪描述的那样阴气逼人。 师蓬蓬看向颜京:“哥,你有什么感觉吗?” 如果屋子里有凶厉的鬼祟,应该会对不枯骨很有兴趣,颜京也能很快察觉。 但颜京也摇了摇头:“没有。” 他甚至觉得,这个房子的气息感觉比他自己的房子还要更好一些。 师蓬蓬的心情越发沉重,这种情况,要么闹鬼的传言只是误会,这里根本没有鬼。 要么就是,这个厉鬼的修为远远在她之上,以致于连她都难以察觉。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是在边南的陵宫里,那高深莫测的邪神像都无法完全地隐匿气息。 师蓬蓬拿出风水罗盘,掐诀施法,但罗盘指针也一切正常,没有显示任何异样。 这实在太奇怪了,师蓬蓬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禁怀疑起来,问道:“具姐,这里真的闹过鬼吗?” “这什么话?业主又不是疯了,不闹鬼能卖这么便宜?”具姿仪说着,指了指落地窗边上的墙壁,“你看那……” 师蓬蓬抬眼望去,精神顿时一振,只见那雪白的墙面上,赫然是一片层层叠叠的血手印。 手印已经干涸变暗,但仍能隐隐嗅到一丝血腥味,旁边还有明显是用手指一笔一笔划出来的一行字:还我血汗钱。 厉鬼的血通常带着很重的煞气,也就是血煞,但这血手印看起来骇人,却没有什么令人畏惧的气息。 那血腥味也有一点古怪…… 师蓬蓬越发狐疑,便想上前细看。就在这时,房子里温度骤然降低,一股汹涌的寒意猝不及防地刺入骨髓,令得几人汗毛瞬间竖起。 “啊!”具姿仪惊叫一声,脚下一跳躲到师蓬蓬的后面,“师小姐,鬼、鬼来了……!” 风水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起来。 平地风起,猛烈的狂风卷起本来就东倒西歪的家具,四处乱砸乱撞。 “砰、砰砰——”一个花盆砸到电视上,一下把屏幕砸了个四分五裂,玻璃、碎瓷、泥土顿时撒了一地。 “啊!”具姿仪忽然又叫了一声,指着电视墙,抖着声音道,“那、那里……” 只见电视墙的背板上,又有一个一个的血手印浮现出来,手印层层叠叠,鲜艳欲滴,淋漓的血水沿着板面,一道一道地往下流淌。 具姿仪心跳几乎停止,带着哭腔说道,“师小姐,要、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不走。”师蓬蓬脸上毫无波澜,甚至有一点想笑,“呵呵,这个房子我买定了。” 颜京一手插兜,面无表情:“赞成。” “……?”具姿仪愣了一下,那作祟的厉鬼似乎也有些错愕,血手印出现的速度明显滞了一滞。 下一秒,血手印的旁边,一笔一划地浮出一个血字:死! 具姿仪按住胸口:“师小姐……!” “不用怕。”师蓬蓬安抚了一声,然后施施然地掏出朱砂口红,在她额上点了一下。 具姿仪顿觉灵台一清,定睛再看,顿时:“……” 只见电视墙的前方,赫然站着一个三十左右,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 男人左手拿着一个装着鲜血的一次性塑料碗,右手放进血里蘸了蘸,然后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拍去。 每拍一下,墙上就浮出一个红红的血手印。 大概觉得光有手印不够,男人还时不时甩一些血水上去,让手印上的血往下淌。 他显然对自己的艺术创作十分满意,一边拍着手印,一边还哼着小调,时不时再咒骂一句,“哼,敢买这房子,看我不吓死你们!” 诶,对了,他用手指蘸血,在死字后面又补了两个字:全家。 具姿仪:“…………” 很显然,闹鬼也是需要神秘感的。 这不,刚刚还很瘆人的画面,一下子就变得滑稽了起来。 第86章 灵气逼人 男人得意洋洋地印着恐怖的血手印, 但不一会,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三个人怎么好像不是很害怕的样子?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倒也罢了,那副骄矜高冷的模样, 一看胆子就不小。 但那两个女的怎么也没有反应?有一个刚才明明还害怕得叫了出来, 突然间也冷静了下来,只是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这边的方向? 男人眼睛眯了眯,纳闷地看看他们, 又看看墙面上的血手印, 疑心是自己的创作还不够惊悚? “不错嘛, 胆子还挺大的。”男人冷笑一声,“那我就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 说着一挥手, 房子里的阴风更盛, 家具互相碰撞得愈发厉害,有两张椅子还朝着他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具姿仪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差点又要叫出声来, 但见师蓬蓬和颜京岿然不动, 也就咽了咽口水, 跟着镇定下来。 “砰——砰——” 两张椅子最终擦着边砸到师蓬蓬三人旁边的地面上, 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咦!具姿仪眨了眨眼, 恍然间领悟到了什么。 男人:“……?” 这三人死胆的吗?这都吓不到他们? 他还就不信了!男人干脆转过身, 缓缓地朝着他们走去, 一边走,一边往地上撒血,他的脚踩在血水上, 印出一个一个血色的鞋印。 鞋印慢慢朝着三人靠近,一直到他们的身前一米处才停下。男人露出个奸笑,捏起嗓子, 拖长腔调发出细细的声音,“我死得好惨啊——谁敢买这套房子——我就要谁陪葬——” 说罢,发出“桀桀桀”的一阵笑,接着鼓起腮帮子,对着刚才表现最害怕的那女的脖子吹了一口气。 那女的脸色果然就是一僵,再也忍不住往旁边跳开。 “哼,还是怕了吧!”男人面露得色,刚要笑出声来,就见那女的双手狂搓脖子,一副崩溃的样子:“师小姐,我不行了,他好变态啊!” 男人一滞:?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眉头皱起,“你们看得到我?” “是哦。”师蓬蓬微微一笑,手腕一翻,一道黄符出现在指间,礼貌地询问,“你还有别的招式吗?没有的话,就轮到我咯。” “操,你是法师?!”男人眼睛就是一瞪,手上毫不犹豫地一撇,就想把那碗鲜血泼给师蓬蓬。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95节 师蓬蓬一直紧盯着他的动作,哪能让他得逞,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利落的侧身飞踢,精准地命中他的手腕。 “嗷——”男人手腕瞬间反折,塑料碗脱手而出,剩下的半碗鲜血尽数泼到他的头上,血水顺着五官的沟壑流淌下来,令得他面容无比狰狞。 但是在场没有一人觉得害怕,具姿仪甚至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 男人恼羞成怒,“岂有此理,我要你们好看!” 他抬手一挥,屋中狂风大作,一把椅子被卷着向师蓬蓬砸了过去。 师蓬蓬纵身飞起,一脚踹在椅子上,“啪”的一声,椅子直接在空中解体。 具姿仪目瞪口呆,“好、好强壮啊!” 落地后,师蓬蓬双指夹着黄符指向男人,正要念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颜京,“哥,你来试试。” 这可是难得的实践机会。 颜京头皮反射性地麻了一下,但还是提了一口气,勇敢上前,“……好。” “你也是法师?”男人看出他起手生疏,功力明显不及师蓬蓬,当即冷笑一声,“好,我就试试你的本事。” 鬼魅的身影一幻,瞬间闪现到颜京面前,青白的右手往前,作势要去掐他的脖子。 颜京反应迅速地后退一步,但脖子上仍然传来冰冷刺骨的触感,咽喉被无形的手用力扼住。 那男人隔空掐住了他。 “看来你不怎么样嘛。”男人的嘴唇弯成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比那个女的差多……” 话未说完,颜京猛然出拳,“麒麟到此——” 猛兽的咆哮声响起,刚猛的麒麟法力呼啸而出,霎时间咬碎桎梏在他脖颈上的无形手印,朝着前面的男人奔去。 “操——”男人惊叫出声,想要逃走,却哪里来得及,符法席卷,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鬼掀翻在地。 男人登时失去所有法力,赶紧想要重新聚气,但那女法师眼疾手快地飞过来一道黄符,一下将他困在了原地。 “哼!”师蓬蓬拍拍手,“敢看不起我哥,让你见识一下麒麟臂的威力!” 男人:“……” 什么玩意?! 颜京走到师蓬蓬身边,一副虚弱的样子:“蓬蓬,吓死我了。” “……” 师蓬蓬嘴角微抽。 哥,你怎么还争分夺秒地演上了啊?! 倒在地上的男人也惊了:??? 不是哥们,你这一拳差点就给我捶魂飞魄散了,轮也轮不到你害怕吧? 颜京不愧是能做大厂总裁的男人,心理素质一流,不但没有半点脸红,还慢吞吞地伸出手:“你看,我手都麻了。” 师蓬蓬让他整笑了,道:“那要不要给你揉一揉?” 颜京毫不犹豫:“好啊。” 师蓬蓬:“……” 旁边的男人和具姿仪:“……” 师蓬蓬只当没听到颜京的话,径自蹲下身去查探那个男人的情况,这一查,登时诧异。 这男人明明被颜京的麒麟臂打到了,但只是法力被击散,魂魄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需知麒麟符法至刚至猛,对阴物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即使颜京的功力还不够火候,但在不枯骨的加持下,也足够虚弱阴邪,甚至让鬼魅缺魂少魄。 这个男人不但没什么事,身上也没有任何眚气,说明他并没有作过恶,这可奇了。 师蓬蓬心下惊疑,脸上丝毫不变,询问道:“具姐,这个房子闹了这么久的鬼,有没有出过什么严重的事故?” 具姿仪回想了一下,也有一种恍惚的样子:“诶,好像没有。” 这鬼闹得很凶,只要有人来看房就会营造出种种骇怖的景象将人吓退。但此时细细回想起来,还真没有人因此受到过伤害。 师蓬蓬并不意外,不但这个男人身上没有眚气,这个房子里也不像被厉鬼长期盘踞的样子。从她进房子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半分祟气,仅有的阴气,也是这个男人刚刚出现时才带过来的。 师蓬蓬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射向男人,“你不是那个装修工人!” 准确来说,这个男人和这个房子也许根本就没有任何渊源瓜葛。 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屡屡出现在房子里制造事端,吓走意图买房的人。但他既非在这里横死的人,也不是由房子滋生出阴物,甚至,他应该每次吓完了人就离开,平常根本就没有待在这里。 因而刚才师蓬蓬三人刚进门时,才没有发觉到他的踪迹。是他发现又有人来看房,才专门赶过来吓唬他们的。 也就是说,这个房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屋。对房子而言,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偶尔经过的魂魄,即使沾染了他的阴气,绝佳的风水也能很快将那点阴气消除。 男人还想狡辩,颜京已经从网上找到了当初那个装修工人意外死亡案件的判决文书,还有工人的身份信息和照片。 一核对,果然和这个男人长得完全不一样。 “啊?”具姿仪既吃惊又不解,“他居然不是那个装修工人吗?那他这么久到底在闹什么?” 师蓬蓬注视着男人:“你到底是谁?” 男人见事情被拆穿,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大师,别这么凶嘛,一场误会而已。我就是刚好路过,看到有人,想着跟你们玩一下。你看,我也没真伤害你们,要不我给你道个歉,你就放了我行不行?” 师蓬蓬不为所动:“那你路过的时机也太巧了。” “那不然你想怎么样?”男人明显也没打算真的说服她,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干脆地就地一躺,“你要有本事,就把我超度算了咯。” 具姿仪:“……” 好无赖的一个鬼! “原来是这样,”师蓬蓬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难怪那么多大师都拿你没办法。” 这个男人并不多么厉害,颜京都不用怎么蓄力,就可以轻易把他打翻在地。 但恰恰就是因为他不凶厉,业主找来的高人反而拿他没有办法。 若真是作恶多端的厉鬼,一场法事就可以把他超度了。 可这男人身上连眚气都没有,根本无从超度,强行动手当然也可以,但这样一来,等同于过度执法。 玄门也是有行为准则的,凡正经修行的人都不会这样做,违规不说,一个不慎,还可能遭受反噬。 这男人明显也知道玄门的规矩,一直擦着边在捣乱,做的事情看起来很惊悚,但从来没有真正给人造成过伤害。 一旦被法师抓住了,他就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开个玩笑。 法师明知他是故意的,却也不能怎么样,顶多教训一顿,把他打发回阴间。 男人见她看穿了自己的套路,索性也不装了,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说:“你知道就好,那就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把我送走吧。我也好好配合,给你省点功夫ok?” 师蓬蓬摇摇头:“我觉得不ok.” “怎么?”男人眉头一拧,“你还想强留我不成?” 师蓬蓬“嘻嘻”一笑:“对呀。” 男人急得一瞪眼:“你敢?” “为什么不敢?”师蓬蓬笑容不变,眼里却多了几分讥讽,“反正把你送走了,你也还会回来不是吗?既然这样,我也帮你省点功夫,ok?” 具姿仪来的路上就说过,业主找的那些高人其实有几次已经抓住了鬼,但是只要高人一走,这个鬼就会再次出现。 男人在阳宅里捣乱,就算没有害人,也违反了阴间的治安管理条例,送回阴间后,按说也要被拘留一段时间,或受到阴间监管,一般很难再回阳间来。 他却可以几次三番重返阳间,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更甚者,他就不应该有能力出现在这个房子里。 这个小区风水绝佳,还有土地神法,除非真的是法力高深的厉鬼,否则很难私闯,更遑论入侵私宅。 联系到近期冥界被长生岛渗透后发生的一系列混乱事件,师蓬蓬很难不怀疑,这个男人在阴间很可能也有关系。 就这么轻易把他送回去,难保他不会再回来。 男人见她不像在开玩笑,脸色一变,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道:“你敢违规役鬼?你就不怕法脉受损吗?” “不怕。”师蓬蓬摊手,比他更加混不吝,“嘿嘿,我法脉本来就受损啦。” 男人:? 男人惊恐:“你是邪修?!” 他敢这么嚣张,无非是仗着对方是正经法师,要按规矩执法,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如果遇到黑吃黑的妖道邪修,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好啊,你竟是邪修,那我就要抓你了!”男人一声厉喝,竟是反客为主,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尖角令牌,用力一挥,一股力量汹涌而出,竟是将贴在身上的黄符给吹开了。 师蓬蓬看着他手中的令牌,大吃一惊:“火签令,你是阴差?!” 火签令,又叫令箭或令签,是古代官员行使权力的象征。玄门中也使用令箭传达命令,主要用于派遣兵将、神吏等执行任务,护卫坛场,以及追捉精怪等场合。 阴间的差人到阳间办事,也会有一个火签令,代表他们是正规执法人员,类似于阳间警察的证件和警号。 如在阳间最有名的黑白无常,常见的民间形象里白无常的手上就有一道火签令。 这个在阳宅里闹了这么久事端的男人,竟然是持有火签令的阴差! 不,不仅如此…… 师蓬蓬心念电转,顷刻间想通了刚才困惑着她的种种疑问,道:“你是个生无常。” 第87章 灵气逼人 阴间事务繁忙, 阴差忙不过来,便会从阳间征调活人的生魂,帮忙做些勾魂之类的的差事, 事讫再放归还阳。 这种差事叫“走无常”、“走阴”, 走阴的生魂和无常鬼对应,叫“生无常”。 简单来说,就是地府的临时工。 用生无常还有一个好处, 因将死之人周围往往围着许多眷属, 而活人的生魂阳气较旺, 更方便出入这些活人聚集的场所,将死者魂魄勾走, 再交由鬼差押往冥府。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96节 生无常虽是临时工, 但也是正经执法人员,因而手上也会有冥府派发的火签令。 师蓬蓬本也不是真的要拘役这个男人, 只是诈他一下, 没想到竟然诈出了这么惊人的内情。 如果这个男人是生无常, 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他既是生魂, 又有火签令, 自然可以绕过土地神力, 合法出入阳宅。也因是生魂, 他身上阳气更重, 而阴气不多,即使在这个房子里多次捣乱,也没有留下什么祟迹。 他明明法力低微, 却可以呼风唤气,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因那些力量并非来源于他自身, 而是来自阴间发放的执法令签。也是因为这道代表正法的令签在身,专克阴邪的麒麟符法才没有伤他。 他既有阴间办事经验,深知玄门的行事规矩,知道他只要不做出明显违规的事情,玄门便奈何不了他。 而玄门将他遣送回阴间也无济于事,因他根本就不是阴魂,甚至自己就是阴差,可以自己执自己的法。 难怪他一被抓住,就原地认栽,叫师蓬蓬将他遣返,原来真是有阴间的关系,无所畏惧。 这阴间果然是乱了有一段时间了。 “嚯,你看出来了?”男人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得意地冷哼一声,“不错,我是生无常,可代阴间执法。你这个邪修,怕了吗?” 师蓬蓬丝毫不惧,针锋相对:“你一个生无常居然借着阴差的权利滋扰阳宅,我才要向阴间举报你呢!” “你可别污蔑我啊,我来这阳宅里,明明是为了追捕你这邪修。”这生无常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冠冕堂皇的辩词张口就来,显出十足的无赖。 一边说,一边挥动手里的火签令。 阴风大作,来自幽冥的力量化作无形的追魂索,缠向师蓬蓬。 “两仪之精,阳火在心——” 一道符火燃起,烧掉了那无形的阴司锁链。同时还有一道符如利箭一般朝着生无常的面门飞去。 生无常反应有些迟钝,差点被符纸贴中,急忙中又是一挥,火签令力量荡出,符纸被吹飞,“哈哈,邪修也敢与我无常斗……操!” 四道黄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周四角,朱砂亮起,形成四象符阵。 “现在阴间征调生无常后都不培训的吗?”师蓬蓬不无讥诮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令签,“连火签令都不会用。” 火签令对于无常来说,既是证件,也是法器,执法中相当于阳间警察的配枪。 但这生无常对火签令的使用明显并不熟练,只会一通乱挥乱使,和拿了枪却只会扣扳机差不多。 若是对付一般阴魂或初出茅庐的小法师倒也够用了,毕竟乱开的枪也还是很有威力的,但是在师蓬蓬面前就不够看了。 生无常没想到自己败得这样快,再被她一嘲讽,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商量,“唉,行行行,算我输了行了吧?这样,你放了我,我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也不抓你了好不好?” 师蓬蓬似笑非笑,“你在跟我谈条件?” 生无常见她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也有些恼火,他自领了火签令做了阴间的公差,虽说是临时的,但也算小有脸面,不说阴魂鬼魅,就是阳间的修士,谁遇到了敢不给他几分薄面? “小邪修,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我可是阴差,你胆敢拘我,阴间分分钟查到你头上。”生无常威胁道。 “我看你才没搞清楚情况吧?都落我手里了,还摆你那阴差的谱呢。”师蓬蓬双手抱胸,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你识相的,就赶紧把真实身份招了,不然我随便拘你个几天,你的肉身不坏死,也要饿死了。” 生无常有阴间调令,生魂离体也不会死亡,但正常的生理机能仍然存在,如果魂魄长期不回归还阳,那真的饿也给饿死了。 “!!”生无常没想到她这么胆大妄为,一时气急败坏,“你、你……你好阴毒!” “我们邪修是这样的啦!”师蓬蓬不以为忤,笑得更加恶毒,幽幽说道,“你自己在家里饿死,阳间可查不到我头上,到时候我再把你炼成役鬼……” 别说生无常了,一旁的具姿仪都不禁看了看她,眼神中惊疑不定。 生无常这下是真急了,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违规,用力一挥火签令,“你休想得逞!” 师蓬蓬见他是公差,四象符阵没有设得太严,火签令所用又是正法,瞬间冲破了符阵的桎梏。 签上的红色“令”字亮起,这是阴差间特有的联系方法,预示着生无常摇人……不对,摇鬼了。 师蓬蓬脸色微微一变,试图阻止,到底晚了一步。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生无常得意洋洋地说,“知道什么叫阴差吗?那就是我背后靠的是阴司,你能抓我一个,你还能跟阴司抗衡?” 师蓬蓬:“……” 她的脸色不由微微一沉,如今阴间秩序混乱,这生无常能多次违规依然不受惩处,可见背后有所勾连。他摇来的阴差,说不定就是他的后台,与他互相包庇也未可知。 但师蓬蓬也无可奈何,她那些话就是吓唬一下这生无常,不可能真的把他拘禁起来。 她倒是可以向阴间投诉,只是以阴间现在的情况,投诉有没有用还真不好说。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颜京突然开口,他混迹商界,坐到高位,最知关系的厉害,这种时候,过多纠缠并没有太大意义。 不如先做一些当下能做的事。 生无常越发神气,“知道就好……” 颜京续道,“还是先把房子买了吧。” 他们本来的目的,也是要买房而已。 生无常:“……!” 操,差点忘了这事! 他搞这么一出,最主要的目的,可就是为了阻止他们买房! “也行。”师蓬蓬也看得开,瞬间被说服,看了看颜京,露出个甜甜的笑,“哥,那你要借我钱哦。” “当然。”颜京被她笑得心神就是一荡,一脸霸道地补充,“全款买吧,不够的钱我都给你补上。” 师蓬蓬欢呼,“好耶!” “不行,你不准买这个房子!”生无常要气死了,指着师蓬蓬怒道,“你别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你这个邪修,等我同事来了,我要叫他逮捕你!” 便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一道白色的鬼影出现在屋子里。 鬼影飘飘渺渺,闪现到生无常的面前,现出真身,乃是一个头戴白色高帽的阴差。 阴差左右看看,皱眉道:“段克凡,你呼叫紧急支援,所为何事?” 叫段克凡的生无常看到阴差,却是愣了一下,道:“李sir,怎么是你来了?老张呢?” 老张正是平日里与他要好的阴差。 “你还不知道啊?最近严打,老张被查到受贿,已经抓起来了。”李sir说着,“咦”了一声,“你怎么回事呢?” 段克凡一听老张被抓,心里顿时咯噔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指着师蓬蓬道:“李sir,这人是个邪修,我原想把她抓起来,没想到反被她困住了!你快救救我……” “邪修?!”李sir一惊,立刻将火签令护到胸前,戒备地看向师蓬蓬。 “阿sir,你别听他乱说,我是正经学校出来的法师。”师蓬蓬打开自己的毕业证照片递过去,“你看……” 段克凡道,“李sir,这人诡计多端,你别被她骗……”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李sir脸色一变,惊叫出声,“师蓬蓬,你是师蓬蓬?!” 他太过激动,反把师蓬蓬吓了一跳,她反射性地退了一步,有些莫名,“呃,我是,怎么了吗?” “师小姐,久仰久仰!”李sir神色兴奋,说道,“诶,你还不知道吧?你在边南的事迹在阴间都传开了,驱石作驾,踏碎神格,实在令我等敬仰……” 师蓬蓬:“……” 怎么,阴间八卦也传这么快啊? 事情还不止于此,李sir滔滔不绝地续道,“你们两仪学院的师长也是厉害,因为你的事,他们上天入地地告状,闹了好大一场。现在阴司正在严打,刚抓了一批贪污受贿的阴差呢……” 他说着说着,感觉有些不对,回过头去,“段克凡,师小姐可是阴阳两界点名表扬的正义大法师,你为什么说她是邪修?” “……” 段克凡脸都绿了,他只是一个临时工,对阴间的新闻并不是时时更新的。 近段时间地府一直没有派他办差,他隐约感觉可能有事发生,正想着等下一次受到征调,再找同事询问。 哪里想到,阴间竟发生了这等大事。 更没想到,他只是如往常一样,借着生无常的身份便利,来办一点自己的事情,竟会踢到这么大一块铁板。 他对眼前这个法师的事迹不太清楚,但从李sir的态度看来,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法师的关系,恐怕要比他硬得多了。 第88章 灵气逼人 段克凡汗流浃背, 脑子疯狂运转要怎么解释,就见师蓬蓬抢先举手:“阿sir,我要举报他滥用职权!” “不是, 我……”段克凡连忙想阻止, 就被李sir抬手打断,“别插话。” 等师蓬蓬说完,李sir一张鬼脸都黑了:“段克凡, 你平时就用生无常的身份干这种事?”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们这些阴差平时借着办差的便利, 收点死者的香火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是太过分, 上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借着火签令滋扰民宅, 恐吓活人,这可是严重违规, 轻者革除公差身份, 重者拘留扣押乃至流放去做苦役都是有的。 段克凡感觉自己尸体都要凉了, 连忙求饶:“李sir, 这真的是一场误会, 我就是最近没什么差事, 闲着无聊出来玩一下, 跟大家开个玩笑而已。” 又拼命的使眼色, 用口型小声说道,“你别告发我,等回去, 我给你烧金山银山,香车豪宅……” “好啊,老张平时就是这么包庇你的吧?”李sir脸色更黑, 气得上前踢了他一脚,“我可不是老张,你别想腐蚀我。” 不说现在阴司正在严打,这会还当着师蓬蓬的面呢。这位现在阴阳两界可是名声赫赫,连神格都给踩碎的女人,哪个阴差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她面前搞暗箱操作。 再者,老张都已经被抓了,照现在的审查力度,早晚要把段克凡给供出来。李sir当了多年阴差,人情世故也是懂的,都这时候了,还不如顺势送师蓬蓬一个人情。 段克凡见状,也知自己大势已去,再挣扎也是徒劳,无法,只好蔫头蔫脑地认栽,“我说,我都说……” 正要坦白,李sir看了眼在场的另外两个活人,“等等。” 这事涉及阴司机密,可不能叫常人听了去,便一挥火签令,定住了具姿仪的神魂。 接着又将令签指向颜京,刚要动手,就被师蓬蓬拦了下来,“他可以听。” “哦?”李sir看了看师蓬蓬,又看了看颜京,“请问他是……?” 颜京当即往前两步,靠到师蓬蓬身边,一副正宫做派:“嗯。” “没错。”师蓬蓬点点头,“他是我徒弟。” 颜京:“……” “哦哦哦。”李sir了然,“那就没问题了。” 段克凡这才老实地交代事情的缘由,说起来,他也是一脸的冤枉,道,“李sir,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啊,都是那个方正皓不讲道义。说好我帮他把这房子的价格打下来,他给我一笔‘好处费’,谁知道房子一过户,他就翻脸不认人!我也是气不过……” 原来当时这房子发生了装修工人的事故后,第一任业主就降了一点价格,想着早点脱手算了。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97节 结果反而被专业炒房的方正皓给盯上了,方正皓知道这个小区的房子口碑很好,不愁没有买家,有心把这房子拿下,但要赚差价,这价格显然还不够便宜。 方正皓这些年一直倒腾凶宅和法拍房,已经形成了路径依赖。他便想到,要是这房子能闹下鬼,变成真正的凶宅,那价格肯定能够大跌。 但是第一任业主和保险公司早就把装修工人的事情处理妥当,这房子干干净净,不少感兴趣的买家都已经开始在看房了。 方正皓也是胆大包天,为了赚钱,不知从哪学了个请鬼的法子,并且还真让他成功请到了鬼,就是段克凡。 说起来,这还是老张教给段克凡的。 原来老张和另外一帮鬼差以前就经常偷偷接一些外快,当中不乏给生人办事的。阳间钱币和阴间的钱币有汇率差,生人烧纸给他们通常都很大方,接上一次就够他们滋润很久。 本来这事段克凡是没有参与的,但自今年以来,西洛的单子特别多,老张和那帮阴差都忙不过来了,于是才拉了段克凡入伙。 段克凡是个生无常,要那些香火纸钱也没什么用,一开始是不太愿意的。但老张平时对他颇为照顾,也借着无常的身份,给他在阳间行过一些方便。如此,段克凡不好拂了老张的面子,还是帮着做了一些小事。 但渐渐的,段克凡就觉出这事的好处来了。有着阴差这一层身份,他们根本不需要出多大的力气,有时候露个脸就够了,得到的回报却很丰厚。 段克凡在阳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收入有限,去年还生了二胎,想换个大点的房子,正是经济压力最大的时候,见阴间的同僚轻轻松松就能赚一大笔,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他脑子也活泛,便想到反正接的也有活人的单子,为什么只能要阴间的回报,要点阳间的钱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事操作起来有些难度,因生无常有严格的身份保密制度,是万万不能在阳间暴露身份的,如此,怎么要钱就是一个问题了。 没想到老张发觉了他的心思,大概也觉得他是自己人了,居然给他指了一条路子,原来阳间还有能够给他们洗钱的中介。 如此,段克凡便接了他自己的第一单外快,便是方正皓请他来这房子里捣乱,制造出闹鬼的样子,迫使上一任业主降价。 当时段克凡和方正皓说好,事成之后,方正皓要付房子所降价格的两成作为他的报酬。 方正皓满口答应,段克凡也不负所托,经过他的努力,吓跑了其余的全部买家。最后第一任业主不得不一降再降,以低于市场价将近一千万的价格,把房子卖给了方正皓。 按照约定,方正皓应该要付一千万的两成,也就是两百万给段克凡。 段克凡当时美滋滋的,就等方正皓把钱打到指定的账户里。 谁知等啊等啊,好不容易等到房子过了户,方正皓居然给他烧了几百万的冥币。 段克凡差点没被气死,去找方正皓理论,方正皓却翻脸不认鬼,说他是和鬼做的交易,谈的自然是鬼用的冥币,还厚颜无耻地说多给他烧了几百万呢。 段克凡可是冒着违规的风险接的单,结果居然被黑吃黑了,哪里能善罢甘休。 他不能暴露自己生无常的身份,但要整方正皓还是轻轻松松的。 于是,段克凡就让方正皓见识了一下真正“闹鬼”的威力。 他在这房子的电梯口偷偷装了一个隐形摄像头,每次只要有人来看房,他就杀鸡取血,魂魄离体,不辞万里地赶过来,制造种种恐怖景象。 那句血淋淋的“还我血汗钱”,正是对方正皓的警告。 方正皓一开始还没太当回事,他不是第一次倒腾凶宅,既然敢黑掉给鬼的酬劳,自然是有法子对付这些阴魅。 方正皓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想着请几个大师来驱鬼,了不得花个十几万,如此就能省下两百万,这账怎么算都不亏。 谁知他这一次却是完全失算了,那些大师反复来去,竟都拿这个厉鬼没有办法。 那些大师也很摸不着头脑,这个鬼并不如传言中的那么凶厉,甚至屋里根本就没有厉鬼的痕迹,但这个鬼就是怎么送都送不走。 他们哪里想到,这根本就不是鬼,而是一个大活人,还是一个在阴间有身份有关系的活人。 方正皓这才真正认栽了,想找段克凡谈判,但段克凡已经记恨上了他,这时候再想用两百万打发他可没那么容易,他要方正皓把房子降的差价,也就是一千万全部给他。 并且这一次不准方正皓拖欠,必须先把钱打到了指定账户才算。 方正皓自然不肯,不说他根本拿不出一千万的现金,房子被段克凡这一通闹,价格是彻底没救了,甚至同一栋楼的房价都受到了影响。 如此,双方的谈判陷入了僵局。方正皓也不敢再回这房子,眼看资金链就要断裂,只能把价格一降再降,已经是急得不行。 段克凡见状,心里倒是有了新的注意。既然方正皓拿不出钱,不如把房子价格再闹低一点,到时候他自己再出面,上点杠杆把房子买了,一家人轻轻松松住上几千万的豪宅,岂不是更美。 他的计划差一点点就成功了,万万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杀出来师蓬蓬这个程咬金。 段克凡越说越觉得憋屈,巴巴地求情,“李sir,我真的就干了这一回,你看,上面到时候会怎么处理?” 师蓬蓬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们都有产业链了,这也叫‘就一回’啊?” “……” 段克凡嘴唇抖了抖,“以前那都是老、老张他们的单子……” “还敢狡辩!”李sir气得扇了一下火签令,阴冷刺骨的追魂索牢牢地缚住段克凡。 阴差接活人的外快本就犯了大忌,这还被当下最出名的正义大法师抓了个正着,包庇是不可能包庇的,不从重发落都算好的了。 段克凡这生无常的差事肯定是没了,至于还有没有别的惩罚,那就要看到时候连同老张那帮鬼差还能审出多少事情来。 李sir缚住段克凡,避免他再说出更让阴司颜面无存的话,随即讪讪地向师蓬蓬赔罪:“师小姐,这事是阴司监管不严,实在不好意思。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师蓬蓬也知此事复杂,非一时半刻所能说清,她一个阳间的法师,纵有名气,也管不到阴间的事,便也爽快地卖了李sir一个面子,没有说得太多。 不过,与老张他们勾结的阳间组织却不能不查,只是这一点段克凡也不太清楚,他手上只有一个洗钱组织的账号。 师蓬蓬想了想,问道:“方正皓是怎么联系到你的?” 听段克凡的说法,方正皓应该只是一个胆子很大的炒房客,并非玄门中人,那他是从哪里学的请鬼的方法? 段克凡挠了挠头,道:“他说是在猫爪上买的网课。” “……” 师蓬蓬徐徐看了眼颜京,“哥,贵司……” 颜京闭了闭眼,语气冷酷:“天冷了,我将宣布猫爪破产。” 第89章 阴阳无界 李sir押送垂头丧气的段克凡离开, 临走,朝具姿仪挥了一下火签令。 具姿仪悠悠转醒过来,神情还有些恍惚:“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火签令定活人生魂, 生人便如大梦一场, 醒来后浑浑噩噩,连带着刚才见鬼的情景,皆如梦中所见, 一转眼便烟消云散。 “没什么。”师蓬蓬笑道, “你刚刚睡着了。” “啊, 是吗?”具姿仪困惑地挠挠头,很是不好意思, “可能是今天跑太多地方, 累坏了……” “确实,今天劳您受累了。”师蓬蓬也不再浪费时间, 道, “请你联系一下这个业主, 我要买房。” “啊?!”具姿仪不由眨了眨眼, 面露讶色, “你说真的吗?不用再考虑一下吗?” 师蓬蓬摇头:“不用。” 颜京施施然补充:“你跟业主说, 如果他愿意再便宜一点, 我们可以考虑全款购买。” 从刚才听到的信息里, 方正皓现在的资金链已经非常紧张了,全款可以让他最快回笼资金,他肯定愿意再让一点步。 师蓬蓬闻言, 徐徐看了他一眼,默默竖起个大拇指。 在法术上,她是他的老师。 但是在商场上, 她还要多跟他学习。 具姿仪也就不再劝说,她反正已经尽到提醒的义务,再扫兴就不礼貌了,当即难掩激动地点头:“好好好。” 想她刚接到师蓬蓬的委托的时候,其实并不太看好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真能成交,毕竟这样的要求实在太特殊了。 要不是师蓬蓬一再诚恳保证,具姿仪都要怀疑她只是一时兴起,或是想要找话题起号的视频博主。 具姿仪怎么都没想到,居然第一次带师蓬蓬看房子就成交了,而且成交的还是洛金明珠这套最难搞的鬼屋。 卖出这套房子,不说她以后在高端住宅这个板块的行业名气该如何提升,单是这笔佣金,就可以抵得上她去年一年的收入了。 具姿仪赶紧给方正皓打了电话,方正皓一听终于有人愿意接盘这套房子,简直大喜过望,再听对方还能够全款,果然答应再降一点价。 具姿仪也没辜负师蓬蓬的期望,在中间来回磋商,充分展现出十几年沉淀下来的专业能力,终于说服方正皓再降了五十万,最后以九百五十万成交。 交易双方都怕对方反悔,流程走得很快,当天晚上就在具姿仪公司的门店里签好了合同,只等工作日一到,就能正式办理过户。 签完合同,方正皓可谓悲喜交加,这套房子这么一来一回地折腾了几个月,最终让他亏损了一千多万,他这么多年倒腾房子积攒的钱几乎全部打了水漂。 但无论如何,好歹是卖了出去,不然拖到资金链断掉,他就不止是亏钱,恐怕还要背上一身债。 从中介的门店出来,方正皓刚要去开车,就被随后出来的师蓬蓬喊住:“方先生,等一下。” 方正皓停下动作,有些紧张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可别是反悔了吧! 师蓬蓬走近前来,道:“我想请问一下,你在猫爪学的网课课程,是跟谁买的?” “什么?”方正皓先是愣了一下,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师蓬蓬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不知道这些的话,怎么敢买你的房子。” 方正皓:“……”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遇到行家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松了口气。看她这么自信满满,起码不用担心她在过户前临时反悔了,至于以后她再发现那个厉鬼是送不走的,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方正皓爽快地把售卖网课的博主账号给了师蓬蓬,师蓬蓬随即转给颜京。 追查网课的来源需要一点时间,在此之前,师蓬蓬先给两仪学院的老师打了个电话。 从李sir透露的信息里,学校的师长这段时间似乎做了不少事情。 师蓬蓬觉得有必要和学校通下气,顺便了解一下现在阴司的情况。 没想到一联系,才知道两仪学院的老师居然刚来了西洛,正准备约师蓬蓬呢。 最后双方一合计,决定周日在肖灵殊的元一观会面。 定好时间,老师又提起颜京,希望有机会能和他了解一下不枯骨的事。颜京一听,非常自然地表示他周日正好有空,可以去接师蓬蓬,顺便去看一下好大儿师弟。 师蓬蓬当时就表示了疑惑:“你和肖灵殊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我跟他关系一般。”颜京实话实说,一脸慈爱道,“但是他在西洛只有我和你两个家人,我觉得我应该多关心一下他。” “……” 师蓬蓬忍不住提醒,“胡说,他在西洛还有一个小姨呢。” 次日,师蓬蓬和颜京准时来到元一观。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98节 两人在元一观开业那天来捧场过一次,后面碰到了长生岛的事情,忙了好一阵子,就再也没来过。 本以为这小道观平平无奇,肖灵殊面太嫩,还烫着一头时尚的卷发,完全不像一个能让人信任的道士,观里的生意估计不会太好。 没想到一进观里,里面居然熙熙攘攘,游人香客络绎不绝。 师蓬蓬:? 师弟居然这么有经营道观的天赋吗? 不过看了一会,她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这些游客,有一大半是来找院子里的年兽和讹兽拍照的。 年兽和讹兽的化形十分可爱,又通人性,不知不觉,居然在景区里打出了名气,特别受到一些摄影爱好者的喜爱。 至于剩下的一小半香客,则是以各种借口找肖灵殊卜卦解签,再趁机要微信的。 ……看来师弟作为道士的形象也许一般,但作为一个小有姿色的潮男,还是非常受少女游客欢迎的。 肖灵殊正在给人解签,看到师姐和颜京,赶紧挂了一个暂时离开的牌子,过来招呼:“爸比妈咪,你们终于来了!我听说了边南的事,担心死我了,还好你们都没事,你们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 师蓬蓬:“……道长请自重。”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万一信众听到,还以为他们在搞什么奇怪的play! 颜京神色自若,拿出手机给观里的二维码扫了两百块过去:“许久不见,为父支持一下你的事业。” 肖灵殊感动地咏叹:“这就是父爱如山啊,我宣布你就是我在西洛最好的父亲……” 师蓬蓬被这父慈子孝的场面整笑了,斜了颜京一眼:“凭什么就给他发,我也是元一观的成员。” “知道了。”颜京从善如流,爽快地给她也转了两百块,“一家人,都有份。” “好耶!”师蓬蓬欢呼,“等下请你们喝奶茶。” 颜京笑了笑:“好。” 师蓬蓬接着询问起道观的情况,揶揄道:“师弟,很厉害嘛,把道观经营得这么好!” “别提了。”肖灵殊脸上一皱,语气难得蔫了下来,“我家里都知道了。” 师蓬蓬知道他家里一直很反对他做道士,何况还是自费开道观做道士,想来家里又是一场大战,一时也有些唏嘘,道:“怎么,你家里还是很反对吗?” “不是。”肖灵殊摇摇头,“他们这次很支持。” 师蓬蓬:? 师蓬蓬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家里同意你做道士了?” “怎么可能,我妈知道我开道观后,专门飞过来想把我逮回去继承家业。”肖灵殊脸色十分的一言难尽,道,“但是她来了以后,看到有很多女孩子来观里找我解签,当场就改变了主意,叫我好好经营……” “……哦,哈哈。”师蓬蓬一下明白了过来,禁不住笑了两声,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不行,你可以做火居道士嘛。” 道士并不一定要出家,如正一派便允许道士居家修行,娶妻生子,此传统称为火居道士,也叫散居道士。只要以玄道之术为信仰,在世俗生活中践行修行也是可以的。 “唉,再说吧。”肖灵殊一副疲惫的样子,“我现在还没有世俗的欲望……” 师蓬蓬拍拍他的肩膀:“但我看你也加了挺多微信嘛。” “还不都是为了元一观的发展……”肖灵殊一副为观捐躯的可怜相,还想继续抱怨,师蓬蓬眼睛忽地一亮:“老师!” 只见大门处走进来一个四十左右,挽着发髻,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的中年女子,女子身上还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她便是两仪学院的法术老师印枞。 “蓬蓬。”印枞眼睛一弯,张开双臂上前给了师蓬蓬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师!好久不见,我……”肖灵殊也热情上前,一句话还没说完,印枞立刻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别说话。” 肖灵殊:“……” 肖灵殊不服:“老师你对我有刻板印象,我自从出来工作以后,每天累得要死现在话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印枞感觉脑袋嗡嗡的,赶紧看了眼师蓬蓬,师蓬蓬会意,一拳捶在肖灵殊脑袋上:“闭嘴,带路。” “哦哦。”肖灵殊这才不情不愿地停下抱怨,把他们领到休息室里。 坐下来后,印枞和师蓬蓬简单寒暄了两句,便转入正题。 “那个邪神的事,阴司那边有结果了……”印枞道。 在边南陵宫里,师蓬蓬勘破了邪神像的真身乃是正神,事后,玄门集体向天地请愿,要求彻查。 阴阳两界相辅相成,人以神安,神赖人灵。出了这种事,便是阴阳分治也不能推诿,阴司必须要给玄门一个交代。 师蓬蓬心知此事关重大,不由有些紧张,问,“那邪神是……?” 印枞神情肃穆,“乃一方功曹史。” 第90章 阴阳无界 师蓬蓬想过那邪神的来历必然不凡, 胆敢与长生岛勾结,并且有能力犯下这样滔天的罪孽,绝不是普通的小神所能做到。 但是一方功曹史, 还是有点超出了她的预想。 阴司由阴天子管理, 下有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再有六案功曹, 各司其职。 六案功曹为左班三名, 分管天曹、地曹、冥曹;右班三名, 分管神曹、人曹、鬼曹。阴阳两界所有需要上陈下达的表文,凡长寿夭折、出生死亡的册籍, 鬼魂的受刑及来生吉凶, 都在此列。 若是功曹史徇私,确实能篡改生死, 偷渡罪魂。乃至颠倒黑白, 以恶为善。 且六案功曹下察三司三使, 即轮回司、判官司、阴曹司;阴鬼使、拘魂使、妖冥使。阴帅鬼差都在一个链条上。 难怪老张和段克凡那帮阴差都大胆到敢与阳间勾结, 为活人办事收取好处, 想来便是那功曹史暗中包庇, 提供便利。 上行下效, 沆瀣一气, 难怪阴司秩序混乱至此。 师蓬蓬面色沉郁:“身为一方功曹史,为何……” 她没说完,但印枞知道她的疑问, 叹了一声,道:“时代不同,如今人间末法, 科学为尊,无论天地神灵,受到的香火供奉都远不如以前,难免有些生出了歪心思……” 师蓬蓬一听就明白了。 神赖人灵,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关系描述。这片土地上的神灵,皆赖人间香火。尤其幽冥阴神,许多原是凡人死后被推举而来,本身就具有强烈的人性,也更需要凡人的信奉。 其实时代变迁,受到影响的何止神灵,玄门修炼也大不如前,近百年更无羽化飞升者。 这些本是正常的发展,自远古蒙昧时期的巫觋人殉,到如今科学为尊的赛博年代。就如王朝变迁,奴隶时代和封建时代都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总归是人间整体向好。 想来也是不可避免有曾经风光无限的上位者因此感到落差,只是没想到竟至于因怨生恨,乃至堕入歧途。 印枞告诉师蓬蓬,那功曹史原只是收受香火,为长生岛提供便利,但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渐渐的,胃口越来越大。 长生岛在境外设置园区,残害活人,借鉴先秦邪术向阴神进行人殉,阴神得了大大的好处,又与长生岛捆绑至此,哪里还能再回头。 及至后来,长生岛更是在勐水之上开辟陵宫,制作尸身泥俑,侍奉阴神。 阴神彻底堕入邪道,更是倾力相助长生岛。 当时长生岛能以千里石设阵,在千里之外掳走颜京一个大活人,也是借了阴神的法。 因长生岛被剿,国师出逃,只剩下被炼成腐尸之鬼的招喜文镇守陵宫。 功曹史感到不妙,才特意分了一缕神识附到邪神石刻上,想助招喜文一臂之力。 只是它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师蓬蓬竟能引动五方五行之力,复现始皇余威,生生地踩碎了它的神格。 若无这一出,玄门纵使已然猜到阴司有长生岛的内应,真要清查也没有那么容易。 但是陵宫一役,功曹史受了重伤,那是藏也藏不住了。玄门再上天入地一通告状,终于引得天地震怒,阴司彻查。 连带着,与功曹史同流合污的一干阴差鬼吏,都受到了清算。 如此,无论阳间的长生岛,还是阴间的关系链,总算都被拔除。 说到此,印枞还有些后怕,幸亏那功曹史当时只是分了一缕神识在邪神像上,否则即便师蓬蓬驱石作驾,也未必能战胜阴司正神,他们一行人,恐怕真要葬身勐水。 印枞拍了拍师蓬蓬的肩膀,“你的事,我们这些时日一直烧香上表,总算为你讨回了公道……” 师蓬蓬惊讶:“真的吗?” “当然。”印枞冲她眨眨眼,正义凛然地说,“你此番可是为阴司监察腐败,正本清源,为此伤了法脉,阴司自然要补偿与你,另外再给予表彰……” “……” 师蓬蓬秒懂,猛猛点头,“好啊好啊。” 印枞说道,阴司已经回复,师蓬蓬此次付出甚大,居功至伟,往后祷告天地借法,阴司都将鼎力相助。 除此以外,师蓬蓬受损的法脉,也由阴司全责,只是如何修补,暂时还没有具体的方案,需等阴司将案子审理完毕。 这番补偿不可谓不丰厚,师蓬蓬心知鬼神可没那么好说话,实在是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再不表态,恐怕要动摇阴司在人间玄门的信仰根基。 再就是,两仪学院的师长在这其中出了大力气。 而这,还只是阴司方面给师蓬蓬的奖励,师蓬蓬这次的表现震惊整个玄门,玄门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经上级部门特批,你的编制定下来了。”印枞笑道,拿出一个内部通知给她看,“而且是一个弹性编制,具体要到哪个单位,哪个部门,可以由你自己选。” 这一点,倒不是特意给师蓬蓬开的后门,相反,是现在想抢师蓬蓬的单位太多了,上头也不好强行分配,索性交由师蓬蓬自己决定。 “哇!”师蓬蓬喜笑颜开,从此,她也是有铁饭碗的人啦,喜滋滋地道,“我要选一个弹性工作制的!” 毕竟现在她还有土特产的事业,这个offer给的恰到好处,方便她两边兼顾。 师蓬蓬又郑重地对印枞和两仪的师长表达了感谢,并大气地一挥手:“以后咱学校想要什么土特产,我都包了!” 印枞:“……哈哈,那就太好了。” 又感慨,“蓬蓬不愧是我校的优秀学生,卖土特产都能卖出一番事业。” 一旁的肖灵殊没憋住,幽幽地插进来道:“老师,你倒是看看我啊,我的创业也很成功哦。” 一天能加十个香客的微信,怎么不算创业有成呢? 印枞脑袋都不动一下,冷静回复,“我不敢看你,我怕你趁机跟我说话。” 肖灵殊:“……” “哇,老师你好无情,我要闹了啊……” 肖灵殊当即就要发动语言攻击,师蓬蓬及时伸出一个拳头,“静音。” 肖灵殊:噎住.jpg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99节 肖灵殊委屈地扁扁嘴,可怜巴巴地看一眼颜京:“哥,你看师姐……” “嘘。”颜京淡淡地睨他一眼,“别吵蓬蓬。” 肖灵殊:“……” 唉,当初在密室里就选错了角色,做儿子是没前途的啊。 师蓬蓬没搭理肖灵殊幽怨的眼神,看着印枞,迟疑片刻,还是问出了口:“老师,你们过来西洛,应该不止是为了我的事吧。” 她的事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完全可以在电话里通知。 印枞说两仪学院有好几个老师都来了西洛,但今天只有印枞一人出现,可见其他老师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或者说,那才是他们专程过来这一趟的真正原因。 “不错。”印枞点了点头,经过边南一役,这事已不需要对师蓬蓬隐瞒,甚至,必要的时候,或许还需要请她一起出手。 “长生岛园区虽然已经拔掉了,但是国师还没有归案,根据目前追查到的线索来看,他很可能已经潜逃回了国内,另外……”说到这里,印枞语气沉了几分,“上面怀疑,长生岛的势力不仅仅是在境外的那个园区,在国内还有一个庞大的网络……” 师蓬蓬若有所思,抿了抿唇,吐出两个字:“西洛。” 印枞点头,“看来你也猜到了。” 这事并不难猜,长生岛制作的邪物,抓捕的精怪,最终几乎都流入了西洛。 除却长生岛有目标地投放外,也需要西洛这边有人配合,制造可以让这些东西顺利进入的渠道和机会。 甚至西洛本地也起了许多事端,阴物横行。 如今看来,很可能长生岛在国内的网络,就盘踞在西洛这里。 印枞看了看颜京,意有所指道,“说起来,这事情还牵扯到了猫爪,想来颜先生应该得到消息了?” 颜京脸色微冷:“嗯。” 师蓬蓬:“怎么说?” 颜京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长生岛这些年诈骗的大量不法资金,经过层层转手最后都洗回了国内。他们最主要的洗钱手段之一,就是跟mcn合作,利用猫爪的直播,把钱打赏给那些主播……” 师蓬蓬精神一振,立刻想到了什么,“于天文化?” 颜京点头,“对。” 于天文化自成立以来,一直积极拉拢猫爪科技的高层管理,特别是运营部门和商务部门,甚至有一些高管手里还持有于天文化的股份。 这其中有多少利益往来,不言而喻,但猫爪内部关系错综复杂,处理起来困难重重。 颜京与他们角力至今,清除了于天插进来的许多钉子,却也只是遏制了他们继续蚕食猫爪的势力,始终不能将他们完全拔除。 一直到长生岛覆灭,园区成员落网,反诈部门顺藤摸瓜,层层追查,最后竟查到了猫爪科技这里。 猫爪那帮吃里扒外的高管,收受贿赂,入股于天文化,为于天文化提供运营和商务上的便利。而他们最赚钱的业务,却并非来自mcn的广告和流量收入,而是为境外团伙提供洗钱的服务。 于天文化培养了大量的擦边主播,每天收到的打赏动辄数百万起,甚至创下过一夜打赏千万的传奇事迹。 但实际上,这些打赏大都是境外的不法之财,经过层层伪装,以所谓打赏的手段流回境内。 猫爪营运的主管团队与于天文化瓜分洗钱收取的“手续费”,赚得盆满钵满。同时沆瀣一气,对竞争对手动辄打压。 如许千年当时为师蓬蓬的公司进行助农直播,途中突然遭到水军攻击,背后黑手就是于天文化,但这其中,何尝没有猫爪运营受于天指使,故意放水的行为。 事后颜京借此事开除掉了一批人,但背后的黑影,依然如附骨之疽,不断地对猫爪进行着渗透。 “竟然是这样。” 师蓬蓬恍然之余,又想起阴司之事,一时间不由生出慨叹。 阴阳两界,原是相辅相成,阴间种种,原也是世间百态。 这一刻,两界互为表里,竟成一体。 第91章 阴阳无界 于天文化成立至今不过短短数年, 手爪能伸这么长,背后只能是欧阳家的底子。 甚至很可能,以地产起家的欧阳家突然进军八竿子打不着的mcn领域, 为的正是借直播打赏的便利。 “欧阳家当年发家的手段就不光彩, 经过了三代人,到了欧阳珏手里才完全洗白……”颜京说道。 这几年在与于天文化的周旋中,他也一直在暗中调查这家公司背后的大股东欧阳珏, 因此对欧阳家的发家史还算了解。 欧阳珏作风阴狠但行事谨慎, 欧阳家自到了他手里, 明面上的生意一直很干净,时不时还高调捐款, 对外俨然一副慈善企业家的形象。 他一手成立的于天文化和他的性格如出一辙, 作风高调但手段过人,背后的关系网络更是盘根错节, 极为隐秘。 如果不是长生岛被端, 大量的涉案人员落网, 导致中间的许多环节断裂败露, 加上反诈队伍下了大力气, 层层审查, 还真未必能够查到他们头上。 除此以外, 颜京昨晚还查到了, 方正皓在猫爪上买的“网课”的源头,和那些暴露他不枯骨体质的视频一样,很可能都出自同一家水军公司。 这家水军公司明面上和于天文化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账上有许多来历不明的资金,还曾多次打压和于天文化不合的网红博主。 这些以教人请鬼、下蛊、炼魂等等邪术的“网课”通过水军公司的渠道,早就在西洛悄悄流传, 暗中引诱不明真相的普通人参与其中,不知不觉成为引起西洛异动的一环。 换言之,一直以来,配合长生岛在西洛制造混乱的暗网,很可能就是于天文化。 “于天文化、欧阳家……”师蓬蓬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想起这家公司和孟圳过往的种种做派,倒是不觉得奇怪。 现在真正的问题是,到底于天文化只是收了钱为长生岛提供服务,还是于天文化本身就是长生岛的一部分? 印枞摇摇头:“这个我们还不清楚……” 猫爪这边也还没有明确的信息,于天文化手段高明,即使到了现在,证据链依然不充分。 最为奇怪的是,欧阳珏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明明是于天文化的大股东,但目前查到的一切,竟然都和他全无牵扯。就目前的情况,即使把于天一锅端了,他也能全身而退。 “这不可能吧?”师蓬蓬有点不可置信。 回想在拍卖会上和欧阳珏见的一面,当时孟圳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毕恭毕敬,明显欧阳珏才是于天文化的当家人。 师蓬蓬现在对商业运作也有了一点粗浅的了解,于天文化既然借用了欧阳家的底子,欧阳珏又在公司里有如此威望,必然是深度参与了公司的经营。 这种情况下,竟然能把自己完全摘干净? 就算欧阳珏全程假手于人,自己只充当幕后影子,但调查部门也不是吃素的,但凡做过,总会有蛛丝马迹。 总不能他真的一点没参与吧?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师蓬蓬皱了皱鼻子,神色很是困惑,“长生岛在西洛制造这么多混乱,目的到底是什么?” 伍峡雨曾说,他在园区中观察到,长生岛所做种种残忍行径,似乎并不只是为了求财。 可是除了财富,他们还想求什么? 师蓬蓬突然想起边南那个诡异的陵宫,还有陵宫里的尸身泥俑。 国师大费周章建那个陵宫,作用又是什么? 她询问印枞此事。 印枞却也不甚明了,阴司那边倒是有传回消息,功曹史已经交代过了陵宫的事情,不过乏善可陈。 功曹史说建造陵宫乃国师提议,说是给功曹史建庙塑身,并用尸身泥俑困住那些受害者的阴魂,让他们侍奉功曹史。 但是那陵宫所建规模太大,长生岛还将部分尸体沉到勐水里,形成了禁水鬼弹。未免引来边南巡防的注意,功曹史不得不反过来借法给国师设阵,以此掩盖陵宫的存在,但它最后得到的供奉其实十分有限。 说到这,印枞还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据说功曹史一直和阴司辩称,说他也是受了长生岛的蒙骗,也是受害者……” 现场:“……” 师蓬蓬想起国师给了功曹史一把假的子干剑,结果成为压垮功曹史的最后一根稻草的事,不禁有种看到狗咬狗的滑稽感,冷笑道,“他还好意思说呢,这不是活该吗?希望他下辈子长点心吧……如果他还有下辈子的话。” 印枞喟叹,“估计是没有了。” …… 事情说完,已是晌午。 肖灵殊本想留印枞吃饭,但印枞说下午还有别的事,不好久留。 肖灵殊也就不再挽留,不过见印枞起身,忽然又想起一事,踌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开口:“对了,老师,你们预计什么时候回校呢?我这有两只小东西,到时候你们一起带回去呗……” 他说自然是化身狮子狗和小兔子的年兽和讹兽,这两只妖兽早该送去两仪学院了,因当时师长都出差去了边南,学校人手不足,才只好暂时先养在元一观里。 没想到它们居然意外地大受欢迎,这段时间为元一观带来了非常可观的人气和收入。肖灵殊良心大发,还当真另外给讹兽买了个豪华兔子窝。 但肖灵殊也清楚自己的斤两,元一观毕竟是在闹市,也没有豢养妖兽的手续和执照,纵然不舍,迟早也得把它们送走。 “诶,你这还有这条件啊。”印枞看了看院子的方向,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一个法力不俗的符阵,当即一语道破真相,“这法阵,是师蓬蓬给设的吧?” “老师好眼力啊,一下子就看了出来。”肖灵殊佩服。 “这跟眼力没什么关系,用排除法就可以了。”印枞老神在在,“首先排除你……” “……” 肖灵殊不服,“老师我真的要闹了啊……” 眼看他一副就要长篇大论的样子,印枞连忙打断施法:“我们短时间内估计不会离开西洛,这两只妖兽你先继续养着吧。另外,我这还有个东西,也一起寄存在你这里吧。” 说着,拿起随身带过来的大背包打开,从里面拎出来一个折起来的木头人抖开。 木人身上涂着两层斑驳的彩漆,下半张脸上有一圈络腮胡似的墨水,额头还贴着一道符,将它镇住不能乱动。 “咦,护国神木?”师蓬蓬疑惑出声,“怎么把它给带来了?” 这木人,正是边南陵宫的那个木精。陵宫被石象碾碎后,师蓬蓬把木人交给了两仪的师长处理。 “说来话长……”印枞脸色有些复杂。 按照流程,在边南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他们便施法准备度化这只木人,消除掉它身上的怨孽和戾气,再根据它的因果,或放生,或监禁,或打杀销毁。 然而经过几次施法后,他们发现,这只木精竟然无法被度化。 “无法度化?”师蓬蓬闻言有些惊讶,两仪学院各位师长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这只木人修为也不见得多么高深,怎么会度化不了? “不错。”说起此事,印枞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它身上的罪孽太深,非我等所能消除。” “难道它……”师蓬蓬蹙眉,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不是它,是那滴冤孽血!” 印枞颔首:“正是。” 木人之所以能成精,全赖胸口处那滴心头血。那滴血来源不明,师蓬蓬也只能看出是炼化而来,且带着深重的罪孽。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00节 长生岛作恶多端,弄出一两滴冤孽血也不稀奇,但血上的罪业竟然深重到连两仪学院都无法度化,还是大大地超出了她的想象。 “长生岛到底做了什么?”师蓬蓬问。 “不清楚。”印枞摇摇头,沉沉道,“但我们根据孽毒猜测,很有可能是血亲相残,灭绝人伦之罪……” “这、这这……”肖灵殊都惊磕巴了,“禽兽不如啊!” 可不就是禽兽不如么。 虎毒尚且不食子,长生岛中,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人,实施了这样骇人听闻的罪孽。 师长们度化不了这只木人,也无法追寻到它的前因,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只能先暂时带着,等差事完毕,再做打算。 这趟差事也着实奔波,好不容易边南那边处理得差不多了,还没来得及回校,又收到通知,转道来了西洛,这只木人也就被一起带了过来。 不过印枞他们行程匆忙,这只木人不好放在酒店,一直带着它到处走又实在不便。 印枞原是打算抽空去一趟青莲观,把木人寄存在那边。这会看到元一观的符阵,心思一下活络了起来。 青莲观毕竟是外人的道观,既然自家弟子就有地方,那当然放这里更好。 肖灵殊自然没有二话,一口应了下来,还拍胸脯保证,“老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管这个木人。你别看我这地方小,安全得很……” “不错不错。”印枞也对元一观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这里好得很,我看着就很放心。” 肖灵殊没想到老师对他如此信任,越发挺高了胸脯:“是吧,关键时候,我还是很靠得住的!” “确实,你小子运气真不错。”印枞叹道,“能拉到蓬蓬在你的道观挂名,观里有蓬蓬的符阵在,我就放心了。” 肖灵殊:“……” 第92章 邀请函 师蓬蓬看着那只和成人等身的木人, 心里五味杂陈。 这只木人并不是自然修成的精怪,自有了意识就被放在陵宫里,说是护国神木, 其实头脑简单, 什么都不懂,只是迷迷糊糊地听从国师的指示。 它固然有过罪业,却绝不至于背负这样深重的血孽。 看着木人脸上的墨水和身上的油漆, 师蓬蓬忽地想起它在边南林子里被打出原型时的叫唤, 心中一动, 道:“师弟,你这有没有刨子和油漆?” “有的有的。”肖灵殊点头, 他这小道观人来人往, 免不了要修修补补,一些常用的工具都是备着的, 问道, “你要做什么?” 师蓬蓬揪起木人的麻绳辫子, 嫌弃道:“这木人太难看了, 给它整整容。” “……” 师蓬蓬给木人刨掉了脸上那圈墨水, 重新上了漆, 她手工一般, 但是长期练习画符, 手很稳,刷漆刷得也很均匀平整。 修整完毕,木人不说焕然一新, 但看起来总算没那么诡异了。 “不错不错,师姐还是有审美哈,这样一捯饬是顺眼多了, 原来那样我还真有点不知道放哪里好。放外面吧有点不符合我们观的调性,放我房里吧,对着它睡觉我又觉得怪怪的。这样子看着就没那么吓人了,我看看找个地方挂起来……”肖灵殊一边说一边去拎木人,一时没留神,把木人额上的镇符给碰掉了。 木人黑漆点的眼睛顿时眨了眨:“咿咿——” “我靠!吓贫道一跳。”肖灵殊一个激灵,眼疾手快地操起那张镇符,就要贴回去。 “咿,等一下。”木人手足乱舞,急急忙忙地说,“我不跑,让我照照镜子呀!” 肖灵殊听得莫名,“啥玩意,不理……” “等等,让它照照吧。”师蓬蓬对这木人算是有一点了解,拦下肖灵殊的动作,并让他拿来了镜子。 木人对着镜子一通看,越看越满意:“咿咿,没有胡子了,我真美丽!” 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放下镜子,转过身对师蓬蓬歪了歪脑袋,黑漆眼睛里仿佛有光华流动,“大师,谢谢你嗷。” “不客气。”师蓬蓬也不觉笑了笑,“那你以后就好好在这道观里待着,不要乱跑。” “好的好的。”木人乖巧点头,“你说的我都听。” 说完,又继续照起了镜子。 肖灵殊见状,神色也放松下来:“阿木愿意配合那就最好了,这样那你白天就待我房里吧,晚上我给你把符揭了,你可以和小年小兔一起玩。 对了阿木你需不需要睡觉的?要不我也给你买个窝,不过你个子挺大的,得买那种大窝了,有点贵啊,要么给你整一张席子算了,反正你是木头人应该不需要被子吧。还有我这观里是有规矩的你可听着啊……” 话没说完,本来还在臭美的木人忍无可忍地转过头来:“大哥,求求你,快给我把符贴上吧。” 肖灵殊:? 木人明明木着一张脸,但莫名透出一丝苦相,又问道:“你晚上不会也这么能说吧?要是这样,你晚上就别给我揭符了,我也没有那么需要自由。” 肖灵殊:“……” 哇,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嫌弃他! …… 肖灵殊把镇好的木人放到房间的椅子上,还在它面前摆了个镜子,调成伏案对镜的姿势。 师蓬蓬和颜京见没别的事了,便也起身准备离开。 颜京见师蓬蓬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宽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不担心这个。”师蓬蓬摇摇头,上面既然关注到了西洛的情况,自然有办法对付,道,“我是担心你……” “咳——”颜京赶紧以拳抵唇,避免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把笑意憋了回去,状似随意地说,“那你就多陪陪我……” 师蓬蓬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手掌上:“我得想个办法,和于天的人会一会。” 她总觉得,于天文化爆出颜京不枯骨的事情,绝不只是为了给颜京找麻烦那么简单。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颜京:“……” 也行吧,反正她都是关心他就对了! 不过,他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道,“过几天猫爪要开网络红人庆典,到时候于天的人也会到场。我让卫驰给你发个邀请函,你也一起来吧。” 猫爪网络红人庆典,也叫“猫爪之夜”,是猫爪科技的公司年会和综合典礼,除了猫爪科技的员工,也会邀请各大合作商到场。 师蓬蓬的电商公司就是主做猫爪商城的渠道的,自然也算猫爪的合作商。 师蓬蓬:“好啊好啊。” “什么什么?猫爪之夜吗?”肖灵殊从背后探出头来,激动地说,“是不是有很多网红参加的那个?” 猫爪的庆典,自然有许多平台的网红到场,另外还会再请明星嘉宾助阵。 颜京:“……是。” “爸比!”肖灵殊两眼汪汪,“我也想去可以吗?听说网红和娱乐圈最迷信了,我要趁机打入他们,你支持一下宝贝儿子的事业吧。” 颜京闭了闭眼,面无表情道:“……可以,但是不准在我面前再说‘宝贝’两个字。” “行行行。”肖灵殊毫无节操,“只要你给我邀请函,你想做我的宝贝都可以。” 师蓬蓬刚到公司,运营部的同事就捧着手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蓬蓬,不好了,我们几个热门视频被举报下架了。” “什么?”师蓬蓬接过手机,打开公司在猫爪的账号后台查看起来。 福熹电商公司从福熹食品独立出来后,就开始全力运营网络渠道,现在除了网店,还在猫爪上开了一个官方账号进行直播,平时也剪辑发布一些视频吸引流量。 运营部的几个同事网感不错,很会抓热点,短短时间,官方账号就有几个视频上了热门推荐,给网店带来了非常不错的销量。 师蓬蓬给运营部发了一笔不菲的奖金,运营部大受鼓舞,正要再接再厉,没想到今天一到公司,猫爪后台就传来噩耗,那几个热门视频居然全部被举报抄袭,而且因为举报的人数太多,猫爪官方直接就给下架了。 师蓬蓬看了下后台通知,奇怪地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举报?” “都是惠熙的粉丝举报的……”运营同事一边说,一边打开一个叫惠熙的博主的账号。 师蓬蓬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擦边女网红,账号有五百多万粉丝。首页的视频封面都是一些尺度很大的照片,看得出身材十分火爆,长相也很美艳,不过明显是整过容的,一脸满满的科技感。 惠熙的数据十分不错,几乎每个视频都在十万赞以上,这在擦边网红里是很少见的。 运营同事说,这个惠熙十分霸道,平时只要看到别人的视频和她有一点相似之处,或是用了和她一样的元素,就要阴阳怪气地讽刺别人抄袭她,并号召她的粉丝去投诉举报。 有一次有个小博主只是跳了一段惠熙在直播间跳过的舞蹈,就被惠熙嘲讽了一顿,然后视频就被她的粉丝疯狂举报。 那次视频倒是没有被举报成功,但惠熙的粉丝因此更加愤怒,在小博主的评论区一顿辱骂,还私信威胁要人肉她。那小博主最后扛不住,自己删了视频销号了。 最离谱的是有时明明是别的博主先发的视频,惠熙也能颠倒黑白,说是她先想出来的创意,她的粉丝也照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为她冲锋陷阵。 师蓬蓬听得目瞪口呆:“这样也行?别的博主不投诉她吗?” “不敢啊,惠熙的后台很强的……”运营同事幽幽说道。 “?”师蓬蓬闻言,又仔细看了一下惠熙的资料,只见她的mcn机构那里填着四个字:于天文化。 师蓬蓬:“…………” 差点忘了,于天文化可是最喜欢培养擦边网红的公司,猫爪出名的擦边男女里估计有一半都是于天旗下的。 于天文化在猫爪的势力不言而喻,难怪那些被碰瓷的博主都敢怒不敢言。 运营同事已经了解过,惠熙是于天文化目前力捧的颜值一姐,别看粉丝数不算顶级,但她每次直播的流量都特别大,榜上的大哥打赏也极为大方。 不过擦边毕竟不是正途,真情实感的粉丝只是少数,当中还有不少纯白嫖的猥琐男。 其实真说起来,惠熙的粉丝战斗力未必真有那么强,强的实际是于天的水军,才能够每次都那么精准地指哪打哪。 知道是于天的网红,师蓬蓬也就不奇怪了,但也更加不解,问道:“我们的视频都是些土特产介绍和乡村风情,她一个搞擦边的,怎么也能碰瓷我们抄袭?” “诶,你有所不知……”运营同事一言难尽地说。 原来惠熙一开始不是做擦边的,她最早起号的时候做的其实是开箱博主,专门开箱各地的特产,只是单打独斗,一直不温不火。 不过她长得漂亮,没多久就被于天文化看中签了过去,后面才转型做了颜值主播,并得到了于天文化的力捧,直播间人数几乎就没再下过十万人。 惠熙这次举报福熹电商的理由,就是说他们抄袭了她以前开箱土特产的视频创意。 “……” 师蓬蓬给听无语了,往下滑惠熙的视频,滑了半天才滑到底部,看到她以前的视频。 这一看,倒叫她有些意外。 惠熙以前的视频封面居然很小清新,打开来看,她当时的样子也和现在大相径庭。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01节 “这是她?”师蓬蓬惊了,“怎么两模两样的?” 看出她整了,没想到整这么大。 “就是她。”运营同事肯定地点头,也有几分感慨,“她转型前我刷到过她的视频,虽然不红,但是给人的印象比现在好太多了……” 师蓬蓬不由想起于天文化之前也曾想要签约许千年,让她转型做颜值博主。 许千年后面告诉过她,于天签约博主以后,都会要求博主按照公司规划的路线进行微调,说白了,就是要接受整形。 看来惠熙就是这样。看她以前的样子,整的还不只是脸,身材应该也动了不少。 师蓬蓬越发困惑:“她都去做擦边了,还整得这么大,以前的视频怎么还留着不删?不觉得是黑历史吗?” “这就不清楚了。”运营同事也很不理解,悻悻道,“我打听过,她以前对别人的东西占有欲也没有这么强,是整形去做擦边后才变这样的……” “这样啊?”师蓬蓬“啧”了一声,“那看来就是于天文化的问题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运营同事面露烦恼,“我仔细看了,我们的视频跟惠熙的只是撞了一点点元素,根本构不成抄袭。我已经和猫爪那边申诉了,但是猫爪的运营好偏向惠熙,一直拖着不处理……” “别急。”师蓬蓬摆摆手,“我找猫爪的人理论理论。” 说着拿出手机,给颜京发了条信息。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哥,天气凉了,猫爪什么时候破产?】 颜京:【?】 第93章 邀请函 过了一会, 运营同事惊讶地喊出声:“诶,猫爪把我们的视频恢复了。” 猫爪那帮运营平时仗着大厂光环,姿态一向高高在上, 哪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她惊奇地看师蓬蓬, “你是怎么跟他们理论的?” 这效率也太高了,她得好好地学习一下姿势! “唉,哪有什么道理。”师蓬蓬下巴四十度角朝上, 忧郁地叹息, “出来混, 靠的全是关系啊。” 运营同事:“……” 好像是隐隐约约听说小老板在猫爪内部有人,但她入职以来从来没见师蓬蓬用过, 一直以为只是谣传呢。 同事好奇地试探, “蓬蓬,你在猫爪真有关系啊?” “有一点。”关系都用上了,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师蓬蓬摸摸下巴, 应道, “他们商务部的颜总, 也算是我的客户吧。” 抓鬼的客户, 怎么不算客户呢。 运营同事:??? 这关系叫“一点”? 谢谢, 感觉又被社会毒打了一顿呢。 猫爪恢复了福熹的视频, 却管不了惠熙的粉丝。 那帮人也不知真的是粉丝,还是于天的水军,仍是持续不断地涌到福熹的官号下方发恶评辱骂, 评论区看起来非常不和谐,吓跑了不少正常的用户。 有些激进一点的还故意购买福熹的产品,再退货差评, 甚至干脆申请仅退款的,手段花样百出,很难说没有专业团队在背后指挥。 运营的同事除了逐一删评拉黑,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福熹在这方面的实力比于天还是差太多了。 师蓬蓬正琢磨是不是要走法律渠道维权,这时颜京发过来一份文件。 颜京:【这是猫爪之夜的嘉宾名单和座位安排,你看一下,顺便转给小师弟。】 颜京:【我让卫驰给了你们公司三个名额,除了师弟,你可以再多带一个人来,到时多个人坐在你和师弟的中间,你好清静一点。】 师蓬蓬:“……” 总裁就是总裁,考虑得真周到。 猫爪之夜的邀请函可是十分珍贵的,许多小有名气的网红都未必能到场。 福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居然就能占三个名额,这待遇也算是独一份了。 想来,颜京是担心她势单力薄,在那种名利场里无所适从,才想让她再找个熟人陪着吧。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惊!猫爪内部管理已经混乱这样了吗?发名单这种小事都要你堂堂总裁亲自做?!】 颜京:【……】 颜京:【不是,是我自己想给你发而已,微笑.jpg】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哦,哈哈哈哈,误会误会。】 颜京:【我很好,我知道。】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咦,哥,你又抢答!】 小潘刚好从旁边经过,看到她的表情,好奇地问:“蓬蓬,你在看什么好东西,笑得这么开心?” “啊?”师蓬蓬倏然回神,“我笑了吗?” 小潘比了比嘴巴的位置:“你的嘴角,比ak都难压。” “哦,嘿嘿。”师蓬蓬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心里有点奇异的感觉,莫名的,还有一点对她来说非常罕见的不好意思。 仔细想想,最近只要和颜京相处,心情好像都很不错。 小潘没注意到她的心情,只一味地探头:“你到底在看什么?让我也看看啊。” “没什么。”师蓬蓬打了个哈哈,“就是猫爪给我发了个猫爪之夜的邀请函……” “嚯!猫爪之夜!!”小潘瞬间激动,“嗷嗷”叫着扑过来看,“你居然也能参加吗?牛哇牛哇!我以前每届都有看直播,猫爪的主播质量很高的,你也太幸福了吧!” 师蓬蓬看她羡慕得不行的样子,有些好笑地说:“你喜欢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吧,我这还有一个名额。” 师蓬蓬是小潘招聘进福熹食品的,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上班时还是最好的饭搭子。后面成立福熹电商,也是小潘过来给新公司搭建的团队。 于情于理,这个名额给小潘都是说得过去的。 小潘一愣,接着双手捧脸:“啊啊啊——” 师蓬蓬想了想,给颜京回了条信息。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哥,我想和于天的人坐一桌,微笑,jpg】 猫爪之夜当天,师蓬蓬换了一身小礼服,和小潘一起打车前往活动现场。 活动地点定在西洛市郊一家很有名的度假酒店,因为有很多明星和网红到场,酒店正门处还有走红毯的仪式,现场早早就被媒体和应援的粉丝挤得水泄不通。 师蓬蓬和小潘不是公众人物,便没有被安排走红毯的环节,两人在酒店的侧门下了车。 师蓬蓬正要给肖灵殊打电话,就见他从马路对面小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挥手:“师姐,我在这呢。” 小潘眼睛顿时一亮:“蓬蓬,你师弟好帅啊!” 肖灵殊原就长得不错,又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从小出入过不少大场面。今天想着要出席宴会,他专门换了一身熨帖的高定西装,衬得整个人清爽抖擞,越发地人模狗样。 “是吗?”师蓬蓬对师弟有那张破嘴造成的反向滤镜,对此不是很能认同,“还好吧?” 小潘已经沉迷:“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没有。”师蓬蓬好心提醒,“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别想了,他不适合你。” “怎么?”小潘看着肖灵殊花枝招展的样子,得出一个合理的猜测,“难道他是那种花心渣男?” “那倒不是。”师蓬蓬道,“要这样分类的话,他应该属于禁欲系的……” “哇!”小潘更兴奋了,搓着手道,“禁欲系好啊,我喜欢禁欲系……” 师蓬蓬:“呃,不是你想的那种……” 还没说完,肖灵殊已经来到面前,非常自来熟地打招呼:“hello你们来得也很准时嘛,师姐这就是你同事吗?你好你好,我是师姐的师弟,鄙姓肖,你叫我一声肖道长就好了……” 小潘一句话还没说,先被肖灵殊一坨话说得两眼发昏,正疑惑这个碎嘴子到底哪里“禁欲”了,就听到最后一句,她猛然醒过神来:“啊,什么道长?”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道士啊。”肖灵殊对她的常识表示了担忧,又文绉绉地拽道,“贫道乃是城南汉唐公园元一观的观主,是通过国家认证,合法持证的道门修士。你有空跟师姐一起过来玩,我可以免费给你送香和解签哦……” 小潘:“…………” 她当然知道道长是什么!她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花里胡哨的潮男居然是个道士而已! 小潘徐徐看了师蓬蓬一眼。 你说的禁欲,原来是这种禁欲? 师蓬蓬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等着。” 小潘:? 这又是什么意思? 很快,她就知道了。 肖灵殊的禁欲,不仅是体现在他的职业上,不到一会,他就成功地用他那张破嘴,让小潘对他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行了,别说了。”师蓬蓬熟练地用拳头打断肖灵殊的话,“先进去吧。” 小潘四下张望:“入口在哪啊?” 应援的粉丝和代拍实在太多了,未免发生安全事故,也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酒店四周都设了严格的安保,只有一个侧门可以进出。 三人对这里都不熟悉,正要找人问路,迎面忽然走过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朝着他们挥手:“师小姐,这边。” 却是卫驰。 “小卫哥。”师蓬蓬有些意外,连忙走上前去,“你怎么在这?” 今天这种场合,他不是应该亦步亦趋地跟在颜京身边吗? “颜总怕这会人太多,你找不到路,特意让我出来接你。”卫驰笑道,“我刚准备给你电话呢。” “哦哦。”师蓬蓬恍然,“我哥太客气了。” “哪里。”卫驰笑眯眯道,“颜总对别人可不这么照顾,你是独一份。” 师蓬蓬:“……”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02节 来了来了,卫特助又开始说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了。 “我懂我懂。”肖灵殊插进来道,“我和师姐跟别人不一样,我们可是颜哥的家人。” “……” 卫驰不愧是顶级牛马,笑容丝毫不变,只彬彬有礼地比了个请的手势,“三位请跟我来吧。” 三人跟在卫驰身后,小潘还有些恍惚,小声道:“蓬蓬,你待遇也太好了吧?” 小潘不清楚卫驰的身份,但一路走来,不断有人向卫驰问好,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他在猫爪地位不低。 这样一个人,居然专门出来给师蓬蓬领路? 师蓬蓬心里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含糊道:“应该是颜京不放心我吧……” “啊!”小潘突然福至心灵,把声音压得更低,“颜总是不是就是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个,跟你搞暧昧的朋友?” “呃……”师蓬蓬下意识反驳,“他不是那种人啦。” 小潘点头:“懂了,就是颜总。” 师蓬蓬:“……” 小潘在这种事情上,真是意外的机灵。 小潘偷偷摸摸地八卦:“那颜总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对你这么好,你确定真的不是在追你吗?” 师蓬蓬回想了一下近段时间的事情,有些迟疑,“说实话,我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是吧是吧,你终于开窍了。”小潘欣慰,“我早就说了,我跟我的普通朋友不那样子的。那你怎么想的,他要是表白的话,你会答应他吗?” 师蓬蓬:“……” 颜京真的是在追求她吗? 她是察觉到了颜京对她的态度的变化,也能感觉他变得越来越粘着她。 她也不讨厌他的这种改变,甚至隐隐的,是有一点喜欢的。但不论是对颜京的感觉,还是自己心里那种奇异的情绪,对她来说都太陌生了。她自觉是个坦荡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始终有那么一点惴惴。 至于颜京表白,她还真没想过。 毕竟这种事放在他这么臭屁的人身上,实在是太违和了。 她想象不出来,自然也不知自己会怎么回应。 师蓬蓬还没理出头绪,一颗烫卷的脑袋悄悄地插进她和小潘的中间,用压低的气泡音说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师蓬蓬、小潘:“……” 小潘:“道长请自重。” 有了卫驰带路,三人进场非常顺利,连邀请函都不用出示了,不一会就到了大厅。 这会活动还没开始,宾客趁着还没落座,抓紧时间四处攀谈,交换名片。 卫驰贴心地给三人指了一个地方,说道:“那里可以看到红毯,你们要是对那些明星和博主感兴趣,也可以看一看。” 一说这个,小潘可就精神了:“谢谢谢谢。” 第94章 猫爪之夜 小潘拉着师蓬蓬兴致勃勃地去看红毯。 肖灵殊本想一起跟过去, 被无情婉拒,他心态倒是良好,干脆自娱自乐地去搭讪其他宾客, 伺机寻找推销元一观的机会。 猫爪财大气粗, 当红博主和流量明星济济一堂,红毯外面应援粉丝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小潘也是隔一会就小声地惊呼一下,眼睛都有点忙不过来了, 激动地筹谋着要怎么才能自然地蹭到那些明星和博主身边要合照。 看得正兴起, 旁边忽然有人“啧”了一声:“于天的人是不是全来了?” 另一人道:“那倒不至于, 但也差不多了,叫得出名字的都到了。” 先一人道, “孟圳真有手段啊。” 另一人酸溜溜地回, “呵呵,我看是看的欧阳董的面子吧。” 小潘听出一点端倪。 现在网红太多了, 短视频的推流机制也决定了每个人能看到的博主都是不一样的。小潘已经是冲浪强度特别大的人, 也认不全出席的这些博主, 更不知这些博主背后都是哪个公司。 但小潘知道于天文化, 因为福熹电商最近和于天刚好有点龃龉, 师蓬蓬似乎也很不喜欢这家霸道的mcn公司的作风。 小潘有些不爽地说:“蓬蓬, 于天文化势力好像很大啊?” “算是吧。”师蓬蓬含糊地应了一声, 情绪倒是没什么起伏, 她早就看过嘉宾名单了,道,“于天今天来了应该有十几个人。” “十几个?”小潘惊了, “要上天啊?他们是不是跟猫爪有py交易啊?” 师蓬蓬:“……” 要么说小潘有灵性呢,不知不觉间又真相了。 猫爪之夜的嘉宾席位数量是有数的,为了能多点机会在这场盛会中露脸, 各大mcn公司各显神通,能争取到几个名额都算很了不起的了。于天文化一家公司居然就来了十几个博主,这能量,不可谓不惊人。 需知这可不仅仅是一场典礼这么简单,也是猫爪科技下一年的发展风向之一。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博主,基本都是猫爪接下来的重点合作对象。 业内多多少少都知道于天文化和猫爪高层的关系很不简单,但以前在明面上总还是有所避忌,现在这情况,却是连演都不演了。 现场不由都暗暗怀疑于天文化在猫爪内部已经树大根深到这种地步,如此,以后于天在猫爪的平台上岂不是更加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小潘忿忿地说:“颜总不是在追你吗?你能不能和他说一声,让他把于天文化都封杀了?” 师蓬蓬嘴角微抽:“你当他是什么呢?” 小潘理所当然:“霸道总裁啊。” 师蓬蓬:“……我觉得你还是少看一点偶像剧吧。” 不说颜京只是一个持股的vp,就是封建皇帝要动下面的党派,也要先权衡各种关系呢。 而且,于天今天能来这么多人,本就是颜京授意批准的。 不过,这一点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小潘不懂大厂内部复杂的博弈,撇着嘴嘀咕:“颜总感觉不够霸道啊,追人也追得模模糊糊,他到底行不行啊?” “唉,这都还不一定呢。”师蓬蓬狂汗,又提醒道,“你小点声……” 话音未落,大门处响起一阵响亮的欢呼声。 小潘两眼也是陡然放光,捧着脸发出尖叫鸡的声音:“啊啊啊!!!梦总——” “?”师蓬蓬被她吓得一激灵,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正门外,就见红毯上来了一对身材出众的男女。 其中女的穿着一条布料稀少的礼裙,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胸口,一脸浓妆也掩不住五官动过刀的痕迹,却是那位到处碰瓷,恨不得把别人的视频版权都占为己有的惠熙。 男的长相也算得上端正,但不至于到让人尖叫的程度,倒是一副好身材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长得十分高大,宽肩蜂腰,西装外套里面搭着一件若隐若现的黑色网状紧身内搭,勾勒出线条分明的八块腹肌。内搭的领口开得很低,脖颈上绕着一圈细细的金色胸链,链子顺着胸口的线条垂下,深入到衬衫里。 明明露得也不多,但就是透着一种黏腻的挑逗感。 师蓬蓬看过于天文化这次出席的网红的名单资料,认出这位便是于天一直力捧的颜值一哥徐秦。 当然颜值一哥只是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就是搞擦边的。 于天搞软色情赚快钱,从来都是不分男女的。不过擦边这一行也讲究新鲜感,更新换代很快。于天这几年来不知换了多少个颜值一姐了,如惠熙也是最近半年才开始被捧上来的,但这位徐秦据说很有能耐,已经做了许久的一哥,位置一直很稳固。 师蓬蓬莫名:“梦总是谁?” “就是他啊。”小潘指着徐秦道,“他以前id叫洛水梦里人。” “哦。”师蓬蓬明白过来,意味深长地看小潘,“你是他粉丝啊?” “是啊是啊,我看他快两年……”小潘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赶紧打住话头,但已经来不及了,停顿了一会,索性理直气壮地承认,说道,“哎呀,专家都说了,女生平时要多看看腹肌,可以有效减少抑郁和死亡风险!” “……” 师蓬蓬无法反驳,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解释,这都是你平时辛苦工作应得的,你就尽情大胆地看吧。” 现在工作压力那么大,下班后搞搞黄也是人之常情。 “害。”小潘却有些失望,蛐蛐道,“梦总今天穿得也太多了,差点没认出来……” 师蓬蓬:“这还多啊?” “多啊。”小潘科普道,“他以前可是猫爪第一男菩萨,对粉丝超级大方的。” 一边说一边找出她珍藏的几个视频,偷偷摸摸地打开给师蓬蓬看。 师蓬蓬瞄了一眼,登时被震了一下。 视频都是徐秦以前的作品,尺度果然很大,上半身基本不穿,下半身也都露到了髋部以下。动作也很大胆,小花招更是层出不穷,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更花样百出的还是小潘在评论区的留言: 【梦总,姐不白看,姐给你摇人。】 【搞不懂你拍这些东西想表达个什么,所以我反复观看试图理解。】 【我没开玩笑,等我当上西洛市长,给每个姐妹都发一个这样的!这是我的竞选宣言,调皮眨眼.jpg】 【大无语,几千块的手机没有触摸功能,恼怒.jpg】 师蓬蓬:“……” 学习了! “唉,梦总糊涂啊,做福利哥做得好好的,最近莫名其妙地转型。拍视频不露就算了,福利也不送了,说实话他那张脸就那样,希望他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大家关注他就是为了看他卖好吗?”小潘继续嘀嘀咕咕地抱怨。 原来徐秦还没签约mcn的时候流量就很不错,当时账号id还是叫“洛水梦里人”,因为身材卖相好,又舍得卖福利,早就有了一批真情实感的粉丝。 后面签给于天后迅速得到力捧,直播间流量大,榜上富婆多,拍的视频更是被粉丝奉为擦边界的艺术品。 而且洛水梦里人还特别慷慨,经常到户外直播给粉丝送福利。不管是谁,只要能在线下偶遇到他,就可以现场摸他腹肌,粉丝送外号“猫爪第一男菩萨”。 “呜呜呜,我还一直等着哪天在路上遇到他直播,可以去跟他互动呢。”小潘发出痛心疾首的悲鸣,“谁知道他就想不开转型了……” 艺术品、男菩萨、互动…… 师蓬蓬一时竟不知该先吐槽哪一个用词,同时也有些古怪,问道:“他为什么要转型?”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03节 从跟于天有接触以来,她听到的都是正常博主进了于天被转型去搞软色情,没想到还有擦得风生水起的福利男从良的,真是稀罕。 “那就不清楚了……”小潘一脸郁闷,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因为他们公司准备让他进娱乐圈了吧。” 说大概三四个月前,洛水梦里人直播的时候突然喜气洋洋地说公司对他有一些新的规划,准备捧他进娱乐圈做影视剧男主角,所以接下来他要停播一段时间,好好去进修表演课,以后也不能再做太露骨的直播了。 当时粉丝都还不太信,无他,梦总以前实在擦太大了,首页几百个高清福利视频,娱乐圈现在整顿风气也挺严的,哪个公司头那么铁敢让他做男主啊,别到时候片子还没剪完,就让人举报封杀了。 谁知过后,洛水梦里人当真停播了一个月,等再重新开播时,id已经更换成了现在的徐秦,衣服穿上了,人也端庄了,直播就是纯聊天,什么喘息、摇晃、湿身、岔腿下跪通通没有了,更别说再去线下送福利了。 小潘后面刷到过徐秦几次,但只觉索然无味,每次看个几分钟就划走了,倒是徐秦榜上的那些富婆依然痴心不变,月球一号刷个不停。 说到这,小潘更是羡慕得两眼泪汪汪,“他的富婆粉真有钱啊,以前他摇得好看给他刷就算了,现在都不摇了,还这么刷……” 师蓬蓬倒不意外,那些所谓的榜一大哥和榜一大姐,实际上背后是什么来路,恐怕还不好说。 “算了算了。”师蓬蓬宽慰道,“你这不也见到真人了嘛,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等下应该会跟他坐一桌,你要实在喜欢,等会找他合影呗。” “嚯,真的吗?蓬蓬,你是我的滴神!”小潘一下又振奋了起来,又有点迟疑,“诶,不过我们公司跟他们公司不是有过节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师蓬蓬施施然道,公司恩怨跟员工个人无关,何况小潘关注梦总的时间比她进福熹的时间都早呢,“你尽管上就行,到时候我给你掌镜。” “啊啊啊,那也太好了。”小潘喜不自胜,原地跺了跺脚,又有几分羞涩,对着手指道,“那个,蓬蓬,你觉得我等下要是跟他说想摸摸他的腹肌,会不会太失礼了?” 师蓬蓬:“……” 第95章 猫爪之夜 卫驰接完师蓬蓬, 回去找颜京。 颜京刚见完一个客户,听了卫驰的汇报,点了点头, 问道:“蓬蓬没什么不适应的吧?” “应该没有, 师小姐心情还不错,这会已经跟她同事一起去看红毯了。”卫驰道。 “嗯。”颜京笑了笑,一副了然的样子, “她就喜欢凑热闹。” 卫驰见他最近经常春风满面, 想来是进展不错, 便试探地问:“颜总,您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和师小姐表白呢?” 颜京食指曲起, 轻轻地敲着桌面, 思索了一下,道:“最近吧。” 这段时间的相处, 他感觉到师蓬蓬并不排斥他, 以她的个性, 愿意让他靠近, 大约也是有好感的。 徐徐图之, 徐徐, 是为了图之。 差不多是时候进一步表明他的态度了。 他侧过头看卫驰, “表白这事, 你有什么建议吗?” 卫驰沉吟:“师小姐平时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 “有。”颜京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喜好钱。” 卫驰:“……” 好朴实无华的爱好。 居然跟他是一样的耶,也是遇到知音了。 卫驰微微一笑, 道:“或许可以在洛河江畔包下一层餐厅,再买下对面大厦当天的外墙屏幕投放权,向师小姐展示您的心意。或者我去联系一下无人机公司, 到时候在洛河上表演……” “这么浮夸?”颜京眉头微蹙,“你当时是这么跟你女朋友表白的吗?” “我倒是想。”卫驰笑容不变,只是暗暗地磨了一下后槽牙,“但我没有这个财力。” “……哦。”颜京继续敲了敲桌面,片刻后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妥。” 这种表白方式太高调了。 他在学生时代看过那些跑去女生楼下喊楼,或是点一圈蜡烛,把女生围在中间起哄的。 即使只是远远路过,扫了一眼,他也能看出那种氛围给女生造成的压力。 如果女生刚好喜欢男生倒也罢了,有些女生不明真相,完全是被架在火上烤。 或许有人会喜欢这种方式,但小神婆一定不喜欢。 颜京也不想利用外在的氛围去影响她的决定,表白这种事应该是私密的,让她能够充分地思考,顺从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即使失败了,大不了他再继续追就好了。 “我自己安排吧。”颜京有了决断,他要找一个私下的场合,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说。 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开席还有点空闲,便起身道,“蓬蓬在哪,我去看她一下。” 晚宴开始,师蓬蓬、小潘和肖灵殊在靠近舞台的一张桌子坐下。 除了他们,同一桌的其余人都是于天文化的当红博主。 于天擦边一姐惠熙和肖灵殊相邻而坐,负责人孟圳和一哥徐秦则坐在师蓬蓬的这一边。 欧阳珏今天也受邀到场了,不过他地位超凡,与猫爪的高管坐到了一桌。 “蓬蓬!”小潘刚坐下就蠢蠢欲动,兴奋地拉了拉师蓬蓬的衣角,眼睛直往她旁边的徐秦下半身瞄,小声说,“他好大啊!” 师蓬蓬:? 这是能公开说的吗? 小潘补充解释,“我是说他的腹肌。” 师蓬蓬:“……哦。” 你最好是! 小潘羞涩地继续询问,“我什么时候能跟他合影啊?” “等一下。”师蓬蓬一边说,一边用余光不动声色扫了在场一圈。 然后,视线就和肖灵殊碰到了一起。 肖灵殊冲她眨了眨眼,做了个口型:“他们好迷信啊。” 看来他也注意到了。 于天签约的这些博主,好几个身上都有佛牌或狐仙牌,有一个锁骨上还纹了一个明显是宗教符号的纹身。 于天文化内部,果然很盛行这种邪门歪道的手段。 相较而言,他们正当家的一哥一姐反而还算正经,只是穿得比较少,没有佩戴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不过那些法器虽然有点不干净,但也只是常见的护身阴牌,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之处。 肖灵殊继续做口型:“我要不要劝他们迷途知返,投入我们元一观的怀抱?” “……” 师蓬蓬只当没看到他,撇开头假装四处看风景。 “师小姐,又见面了。”孟圳彬彬有礼地打招呼,“看来我们很有缘啊。” “是啊。”师蓬蓬一脸狐疑地问,“怎么哪都能碰到你?是不是你让猫爪安排我们坐一起的?” 孟圳:“……我哪有这本事。” 师蓬蓬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哈哈,你太谦虚啦。” 孟圳:“……” 他是经常干这种事,但这次真不是他干的! 徐秦适时从一旁探出头来,问道:“孟经理,请问这位是……?” “诶,她就是福熹电商的师蓬蓬小姐。”孟圳连忙回过身向他介绍,意有所指地说,“她可是颜总的好朋友,你对她可得客气点。” “明白。”徐秦点点头,冲师蓬蓬露出一个笑,伸出手来,“师小姐,我是徐秦,以后请多指教。” 小潘像幽灵一样靠过来,在她背后小声催眠:“蓬蓬,腹肌,腹肌,腹肌……” “指教不敢当,我同事很喜欢你……”师蓬蓬从容地抬起手,刚要握上,旁边忽然传来“砰”一声巨响。 众人被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却是惠熙失手把转台上的餐前果盘甩了出去,果盘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切好的西瓜和葡萄等水果洒了一地。 周围几张桌子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侧目。 肖灵殊一头黑线:“美女,不用这样吧?我只是想拿一块西瓜而已……” 原来他刚才四处搭讪说了太多话,嗓子有点发干,见果盘上来,就想拿块西瓜解解渴。 不料一旁的惠熙也看中了果盘,而且她十分霸道,直接把整个果盘固定在了自己的身前,见肖灵殊伸手,还挡了一下,道:“这是我的,你不准吃。” 肖灵殊莫名其妙,也没想到一个大网红会为了一盘果切较真,还以为她在搞抽象呢。他也是个闹腾性子,当即配合地演了起来:“我偏要,咩哈哈哈。” 惠熙一听,却是皱起了眉:“都说了这是我的,我们全公司都知道我最喜欢吃西瓜,你是不是想学我?说你也喜欢吃西瓜?” “……what?”肖灵殊都给整迷惑了,这姐们过于抽象,他一时竟接不住她的戏,干脆放弃,道,“好啦,别闹了,我渴死了,把西瓜给我好吗?” 说着往前探了探身子,用学校培训出的灵巧身手去插西瓜。 惠熙一看,顿时气急败坏,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偷——” 但肖灵殊动作多快啊,一筷子戳了两块西瓜,惠熙一时情急,用力地拽了一下果盘,结果没控制好力度,竟是把果盘给甩飞了出去。 现场:“……” 孟圳脸色一沉,喝道:“惠熙,你干什么?” 惠熙被他一吼,才悻悻地停下动作,不情不愿地跺了下脚:“是他非要抢我的西瓜……” “呃……”肖灵殊这下是真呆住了,西瓜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这大网红也不像吃不起的样子,至于又争又抢吗? 场面太尴尬了,他都没脸和人理论,讪讪地干笑两声,“不是,我以为这西瓜是给所有人吃的,不知道是你私人的哈……” 惠熙:“你知道就好……” “差不多得了。”孟圳瞪了她一眼,及时喝止了她,“还嫌不够丢人的吗?” “哼。”惠熙翻了个白眼,到底没再争辩,只不满地小声骂了一句,“西八。” 一场闹剧不尴不尬地收了场。 小潘大受震撼,还有些回不过神,茫然地说:“蓬蓬,这个惠熙好霸道啊!” “嗯。”师蓬蓬也不禁多看了惠熙几眼,她原以为惠熙只是在网上碰瓷,没想到现实生活里的占有欲也这么强,一盘不值钱的果盘都要和人争抢。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04节 “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孟圳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姿态真诚地道歉,“惠熙被我们老板宠坏了,比较任性,我代她给您赔罪,请见谅。” 师蓬蓬“啧”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惠熙小姐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前几天还害我们公司的视频被下架。你要赔罪,光说说可不行哦。” “那只是一场误会。”孟圳神色微僵,但考虑到师蓬蓬和颜京的关系,还是忍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样,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一定尽力满足。” “你放心,包合理的。”师蓬蓬摸了摸下巴,视线落到徐秦的身上,笑眯眯道,“听说以前在线下遇到你们一哥都是可以摸腹肌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个福利?” 孟圳:? 徐秦:??? 孟圳没想到师蓬蓬提的会是这种要求,一时竟怔了一下。 徐秦更是有种被羞辱到的感觉,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脸上浮出一丝愠怒。 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陡然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我不准。” 紧接着,一道高大的影子投到师蓬蓬的身上。 “哥,你怎么来……”师蓬蓬回头,来不及寒暄,胳膊就被颜京一把抓住。 师蓬蓬一愣:“干嘛?” 颜京眼里带着薄怒,隐隐还有一点委屈,冷着脸将她拉了起来,一张俊脸凑近跟前,忿忿地谴责道:“你怎么可以摸别人的腹肌?” 师蓬蓬:? 颜京原是趁着开席前的一点空隙,专程来看一下师蓬蓬,没想到一过来,就听到她在跟于天的擦边男要福利。 一瞬间,愤怒、懊恼、不甘和委屈齐齐涌上心头。 这些时日,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费尽心思创造和她相处的机会,连聊天打字都一直注意着尺度,就是生怕有一点唐突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结果,她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外面的野男人要福利? 早知道她好这口,他又何必这么辛苦地克制自己! 师蓬蓬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唉,不是……” 但颜京已然被醋意冲昏了头脑,所有的情绪化作了浓浓的占有欲,根本不等她说完,一把将她圈入怀中,霸道地宣布:“我不管,你是我的,要摸,就摸我好了。” 师蓬蓬:??? 现场:?!!!! 第96章 猫爪之夜 颜京作为猫爪最有权势的vp之一, 在这种场合无疑是极受瞩目的。 他一出现在会场里,就有无数眼睛悄悄地跟随着他。看他朝着这张桌子走来时,众人还以为他是要来跟于天文化的人寒暄, 暗道于天和猫爪果然关系非凡。 此时看颜京把师蓬蓬拉入怀中, 霸气十足地宣誓所有权,现场无不愕然。 需知颜京在业界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这些年不知多少人想往他身边钻营, 最后无不是灰头土脸地离开。 外界都说此人根本就是一个冷血的工作机器, 连基本的需求都不需要, 脑子里只有缜密的利益计算,毫无感情, 想必未来也会挑选一位门当户对的名媛千金联姻, 为他的事业添砖加瓦。 这样一个人,竟然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而且听起来, 还是因为这位红颜试图跟一个擦边男要福利的缘故?? ……不得不说, 确实值得一怒。 卫驰就跟在颜京的旁边, 一见这情况也是懵了。 不是, 老板刚才明明还嫌弃他提供的表白方案过于高调, 结果这才过去几分钟, 自己就按捺不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霸道起来了?!! 爱情果然使人盲目啊。 沉稳如颜京, 在面对喜欢的人在外面拈花惹草时, 也会失去理智和自控。 同桌的一圈人更是面面相觑。小潘尤为激动,扯着肖灵殊的一块衣角狂给他使眼色,憋得脸都红了:“道长, 你看到了吗?他好霸道……” 这才是她一直期待的霸道总裁追人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也是让她看到现场了! 肖灵殊当然也很震惊,但他更担心小潘的手劲,无奈地提醒道:“居士, 你冷静点,我的衣服快要裂开了……” 情绪更加复杂的还有孟圳,准确来说,他是快要红温了! 他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根本不简单,之前一直在他面前装什么普通朋友升级好朋友,果然就是把他当成play的一环! 不过,要说受到冲击最大的还是当事人。 师蓬蓬当初驱石作驾,邪神石刻崩于前都能面不变色,此时却是结结实实地被震了一下,甚至一时间忘了动作,就那么被颜京圈在了怀里。 她的上半身半倚在颜京的胸口处,因为身高差的缘故,视线正对着他的下巴,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 这是她喜欢的气息,过去一段时间,他经常找各种各样的借口靠近过来。 师蓬蓬心跳不自觉地变快。 可是…… 这情况有点不对吧? 她微微仰起头去够颜京的目光:“哥,你……” 颜京低下头与她对视,目光清明,证明此刻他的思维是清晰的,理智也并没有丧失。 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颜京其实一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他明明已经想好了妥帖的安排,也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慢慢地打动师蓬蓬。 但是师蓬蓬对他的影响无疑超出了他的预期,她轻轻一个撩拨,他引以为傲的自持冷静便通通崩塌。 他太喜欢师蓬蓬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把她放在了心里。 他可以慢慢地等,但那是建立在她不会对别的男人感兴趣的基础上。 可是现在有别的男人分走了她的注意力,那一切又另当别论了。 什么徐徐图之,什么妥善安排,全都是狗屁。 他决不允许! 这一刻,颜京的占有欲达到了顶峰,他决定不再忍耐,也不再等了,他必须确定,师蓬蓬只能是他的。 颜京圈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目光溶溶,语气也更加坚定,几乎是一字一顿:“蓬蓬,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全场哗然。 小潘双手按住胸口,幸福得几乎要昏过去,努力地憋住嗓子小声祈祷:“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肖灵殊嘴角直抽,怀疑她随时就要开始播放结婚进行曲了。 焦点中心的师蓬蓬却有些茫然。 颜京的眼神太炙热,一瞬间,竟让她有种被烫到的感觉。 她刚刚还在想,表白这种事放在颜京身上太崩人设了,让人不敢想象。 没想到一转头,不敢想象的事情居然就成了现实。 而且是这个场合,这个方式…… 师蓬蓬觉得自己应该是不舒服的,她并不喜欢被高调围观的感觉。 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个外校的男生突然跑来她们校门口向她喊话表白,还提前找了一帮人,自以为浪漫地想把她圈起来。 然后师蓬蓬一个纵身翻过人群,再一个兔起鹘落,直接越过学校的围墙就溜了。 留下一帮同学风中凌乱。 但事实是,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感到不适和排斥,也没有被围观的尴尬,或者说,她当前的注意力全都在颜京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 否则以她的身手,颜京根本不可能拉得动她,更不可能将她圈入怀中。 但凡换成别的任何一个人,现在应该都已经被她肘击倒地了。 师蓬蓬的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这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呼吸都有片刻的凝滞。 要怎么回答他? 这种紧张带来的混沌,落在情绪正在失控边缘的颜京眼里却成了另一种解读。 “你在犹豫什么?”颜京眸色渐深,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几分危险。 他想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穿着就很碍眼的罪魁祸首,声音冷冽,“是因为他吗?” 徐秦:?! 他后背一寒,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来。 下一秒,就听颜京冷哼一声,道,“平时在平台擦边就算了,这里是正经场合,还敢当众卖福利,真是胆大妄为。卫驰,通知运营,等下就把他账号封了。” 徐秦:??! 孟圳:????? 卫驰狂汗,感觉有点不妥,正思考怎么圆过去,就见和师蓬蓬一行来的小潘先尖叫出声:“不要啊,颜总,你误会了!想摸梦总腹肌的人是我,蓬蓬只是替我问的而已!” 她生怕男菩萨真被封号,一时情急,也没控制好音量,一嗓子喊得周围全听到了。 徐秦眼前就是一黑。 他好不容易换掉了以前的id,穿上衣服在镜头前正经直播了一个月,为的就是洗掉以前那种以色侍人的形象。 小潘这一吼,算是让他前面的努力全白费了! 偏偏他今天因为要出席活动,为了方便到场应援的粉丝认出他,还在公司的要求下特意穿回以前的风格。 这下是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潘浑然不觉徐秦想杀了她的心,还在好心地为他辩白:“真的颜总,是我喜欢看梦总擦边,一直想跟他线下互动。梦总虽然谁都给摸,但蓬蓬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徐秦:“……” 感觉到周围的眼神渐渐地集中到自己身上,其中不乏审视的意味,他只恨不能上去捂住小潘的嘴。 他情愿被封号!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05节 师蓬蓬这时也回过神来了,连忙提醒道:“唉,哥,你别冲动……” 颜京情绪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但还是狐疑地看着怀里的人:“真的不是你要摸他吗?” “不是啊。”师蓬蓬哭笑不得,无辜地举起四根手指作发誓状,“我真的对他不感兴趣。” 颜京知道她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脸色总算放晴,圈着她的手也稍稍松开了一点,又随口问道,“那你平时看擦边吗?” 师蓬蓬:“……” 哇,大庭广众的,怎么还问这个啊?! 她看不看擦边,他不应该问她,应该问猫爪的推流机制吧! 颜京见她不说话,神经一下又绷了起来。好在卫驰适时上前拉了他一下,小声提醒道:“颜总,典礼要开场了,你还要上台发言,得赶紧去准备一下。” 颜京总算还没昏庸到耽误正事的地步,悻悻地停下动作,不情不愿地说:“蓬蓬,我先走开一下,等会再找你。” “好。”师蓬蓬松了口气,连忙摇摇手,“哥,加油哈!” 颜京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霸气十足地补充道,“你可不要趁机跟那个男的说话,不管怎么样,你只能是我的。” 师蓬蓬:“……” 徐秦:“………………” 颜京走远了,但周围的视线依然不断地往他们这边巡睃,师蓬蓬受到的打量最多,不过她这会也没心情理会这些了。 小潘还沉浸在兴奋中,不无遗憾地谴责道:“蓬蓬,你看,我就说吧,颜总早晚偷偷藏不住!你刚刚怎么不答应他啊?” 肖灵殊也八卦地凑过来:“师姐,你跟颜哥原来是这种关系,怎么不早说啊?别说,哥刚才真man啊,不愧是我认证的爸比,我支持你们在一起!” 师蓬蓬嘴角微抽,觑了他一眼,道:“你不觉得他刚才情绪不太对吗?” “好像是有点。”肖灵殊想了一下,颜京平时还挺装的,刚才为了师蓬蓬也是豁出去了。 不过,肖灵殊很快得出结论,咏叹道,“啊,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颜哥应该是太爱你了。” 师蓬蓬:“……” 是这样吗? 刚才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颜京又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但颜京神智清明,现场也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阴祟气息。 “道长说得对,再霸道的总裁,在爱情面前都是脆弱的……”小潘很有看文经验地附和。 师蓬蓬:“……” 可是颜京看起来一点都不脆弱,倒是装了一把大的。 眼下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小潘激动归激动,也还没忘记自己的主线任务,扯了扯师蓬蓬的衣角:“蓬蓬,我的福利……” 她刚刚可是勇敢站出来为徐秦说话,保住了他的账号,不知徐秦有没有被感动,希望能让她多摸一会。 师蓬蓬:“……” 事已至此,还是先满足小潘吧,不然就真是亏大了。她转过头,对着孟圳和徐秦友善一笑:“孟经理,那个,我同事真的是徐先生的忠实粉丝,看了他好久直播了,你看刚刚说的事……” 徐秦:?! 她们还好意思说?! 他就要拒绝,但孟圳却另有打算,经过刚才一事,孟圳更确定师蓬蓬在颜京那里的份量,何况徐秦以前确实经常送福利,现在对着铁粉反而装起了矜持,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但孟圳也不敢擅作决定,转过身,颇为客气地商量:“徐秦,既然你的粉丝,我看你就给个面子,让她摸一下?” 徐秦:“……” 徐秦脸色阴沉,但这么多人看着,尤其师蓬蓬一双澄明的桃花眼更叫他如坐针毡,少顷,他还是憋屈地点了点头:“好。” 第97章 猫爪之夜 颜京由卫驰领着走至主席边, 直到视线里再看不到师蓬蓬,心绪才总算真正地缓和了下来。 理智回归,心中又不觉地生出一丝荒谬的感觉。 回想刚才的行为, 确实是有一点冲动了。众目睽睽之下, 那样断然地把师蓬蓬据为己有,爽是爽了,但对于师蓬蓬, 到底还是有一些冒犯。 不过要说后悔也说不上, 颜京对自己的感情早就有了明确的认知, 也并不介意让别人知晓。 原来想要低调处理,是怕给师蓬蓬压力, 也觉得这是私人的事情, 不需要过分张扬。 但刚才的事情却提醒了他一件一直被忽略的事情,感情是私人的, 但师蓬蓬不是。她那么好, 除了他, 一定还有很多别的人喜欢她。 那一番宣誓, 正好向所有人表明他的态度, 像徐秦那样不知检点的擦边男, 最好都识趣点, 不要再靠近师蓬蓬了。 而且, 从结果来看,似乎也不算差。 颜京回忆师蓬蓬的反应,嘴角不禁微微弯起, 勾出一个得意的弧度。 卫驰跟在颜京身旁,一路犹自惊疑不定,这会见他心情似乎还不错, 才试探地开口:“颜总,您刚才……?” “嗯。”颜京倒是坦荡,“一时没忍住。” 卫驰感慨:“看来师小姐在您心中的份量真是非同一般啊。” “这还用说?”对于这一点,颜京毫不迟疑。 卫驰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地宽慰道:“就是这事太突然了,我看师小姐也是被吓了一跳,应该不是故意不回应您的……” “你在说什么?”颜京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蓬蓬明明已经回应了。” 卫驰:? 师小姐回应了吗?他怎么不知道? 就听颜京略带喜气地续道,“我那样对蓬蓬,她都没打我,这就是最好的回应了。她心里要是一点都没有我,我现在腿已经断了。” 卫驰:“……?” 老板这个心态,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 不一会,猫爪之夜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了。先是董事会代表致辞,总结了一下猫爪过去一年的成绩,随即宣布了一个重要的人事变动。 原商务部副总裁颜京升任集团vp,接下来将同时接管猫爪科技的运营中心。 消息一出,全场先是轰然,接着掌声雷动。 商务和运营可是猫爪最核心的两个部门之一,颜京还不到三十岁,就坐到这个位置。任谁都看得出,这是把他当集团接班人在培养了。 一时间,场下心思各异。 很显然,未来无论谁想在猫爪平台上作为,颜京的态度都将是重中之重。 还有不少人已经偷偷地将目光投到了刚刚被颜京表白的师蓬蓬身上,暗暗琢磨如何跟她搭上关系。 小潘和肖灵殊两人更是十分捧场,两只爪子拍得通红。 小潘一边鼓掌还一边畅想:“蓬蓬,颜总好厉害啊,这样你以后是不是有机会成为猫爪的老板娘啊?” 师蓬蓬:“……” 你是真敢想啊! 肖灵殊也摸了摸下巴,苦口婆心地道:“师姐,我看你也别跟赵玄坛锁了,赵玄坛毕竟远在天边,但颜哥可是近在眼前啊。他那么爱你,肯定也很愿意把钱给你哦。” 师蓬蓬:“……” 师弟别的不行,添乱还是很在行的。 师蓬蓬比了一个拉链封嘴的动作:“闭嘴哈。” 不过,肖灵殊这话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些记忆。 之前颜京好几次在她面前提到他很有钱,在象石山上时,还莫名其妙地说什么以后他的钱全都给她。 但她一直都只当他是在画饼,还觉得他装装的。直到此刻,重新回想,她才恍然间,品出了一点点,不同寻常的意思来。 莫非颜京当时其实是在…… 不会吧? 那也太抽象了? 颜京装是装,但那么直白的开屏,还是很少见的,又不是已经确定关系了。 师蓬蓬思绪还没理清,就被小潘轻轻地戳了一下。小潘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蓬蓬,那位孟经理脸色好差啊。” 师蓬蓬余光瞥了一下孟圳,果然见他面沉如水,她心中有数,但面上若无所觉,只一味地把桌上的好菜转到小潘面前:“少说话,多吃饭。” 惠熙见状,脸上隐隐有些不悦,几次差点想开口骂她们饿死鬼投胎,但考虑到师蓬蓬可是刚刚升职的颜大总裁心尖上的人,想来得罪不起,还是不情不愿地忍了下来。 孟圳沉着一张脸,阴鸷地盯着台上,颜京已经发表完就职演讲,正由礼仪领着,款步走下台去。 他身姿挺拔,一身熨帖的高定恰到好处,在聚光灯下,越发显得矜贵不凡。 高高在上,目无下尘。 颜京的职位变动无疑大大出乎于天所有人的意料,而更让他们感到惊诧的是,在此之前,他们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需知于天文化在猫爪的布局全在运营中心,为此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和金钱。 但是颜京要接管运营,运营现任的高管竟无一人知晓。 很显然,这是颜京和更高层的人故意防着他们。 以颜京的作风,接下来一场针对运营的清洗怕是免不了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 明明这次猫爪之夜,于天文化拿到的邀请函数量是最多的,他们旗下稍有名气的博主都来了晚宴。 如果猫爪要重组运营部,或是清除于天的势力,为何今晚还要给于天这么大的排面? 孟圳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徐秦,徐秦倒不像他那么情绪外露,但脸色也不太好看,眼里还有几分质询,问道:“孟经理,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孟圳嘴唇嗫嚅了一下,到底说不出所以然来,悻悻道,“我、我得问一下……” 师蓬蓬余光一直暗暗注意着他们,见状有些稀奇。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06节 孟圳在于天内部地位不俗,经常跟在欧阳珏身边忙前忙后,在这帮网红面前的强势也可见一斑。 但面对徐秦,他却显得十分客气,几次行事间都要先看过徐秦的脸色。 这事原也不算奇怪,许多公司对能赚钱的头牌都有优待。问题是,孟圳方才对正在力捧的一姐惠熙可是不假辞色的,这就显得过于双标了。 孟圳心急如焚,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角落里打电话。 这时,晚会也进入到了最受关注的颁奖环节。和许多娱乐盛典一样,猫爪之夜也会根据各大博主过去一年在平台上的表现,为他们颁发各种奖项。 这一环节全程都在猫爪的官号上同步直播,获奖的博主除了海量的曝光和奖金,还能获得平台的商务资源,也算是猫爪未来发展的风向标之一。 官方号的直播界面上,粉丝弹幕密密麻麻,都在为各自喜欢的博主打call. 各位富哥富婆的礼物更是刷个不停,用各种绚烂的特效为博主撑场面。 “接下来颁发的是猫爪年度最佳转型奖。她从校园走出,进入祖国山水,在路途上结识了一只像虎皮蛋糕一样松软诱人的猫咪,一人一猫结伴同行,从此开启了一段全新的治愈之旅,并将许多地方特色产品带入了大众的视野……” 颁奖嘉宾的话还没说完,小潘已经从关键字猜出了获奖博主,开心地说:“啊啊啊,是千年吗?” 许千年和福熹有深度合作,可以说,福熹能够这么快在电商领域取得长足增长,其中许千年起了很大的作用。 而许千年愿意长期低价为他们带货,又都是看在师蓬蓬的面子上。 小潘算是全程看着师蓬蓬把福熹电商做起来的,还在许千年过来谈合作的时候帮忙接待过几次,因此对许千年十分熟悉。 师蓬蓬微笑点头:“对。” 许千年如今已经彻底转型成功,成为知名旅游文化博主。板砖也成了她视频里的常驻嘉宾,一人一猫勇闯天涯,风格清新治愈,受到许多网友的喜爱。还有不少地方文旅找过她合作,经常出一些振兴乡村的公益主题,算是混上了公家的资源,时不时就能上猫爪热门。 唯一不变的是,许千年依然以每周一次的频率,兢兢业业地为福熹电商直播带货。 不过,师蓬蓬不打算继续白嫖许千年的流量,许千年今时不同往日,福熹电商盈利也上来了。 师蓬蓬觉得,要长期合作,应该有一个互惠互利的合作方式。等猫爪之夜后,她就会和许千年谈一个新的合同,提高许千年的带货分成比例,或是干脆让许千年入股福熹电商,拿福熹的分红。 台上,颁奖嘉宾念出了意料之中的获奖人名字。 “她就是——许千年!” 掌声响起,许千年穿着一身闪闪发亮的拖尾礼裙走上舞台,她的脚边,还跟着一只硕大的玳瑁猫。 直播界面立刻绽放出月球一号的华丽特效。 弹幕: 【他来了他来了,那个男人又带着他的月球一号特效出现了!】 【太爱了,板砖哥哥!】 【事到如今,我已经分不清,板砖哥哥爱的到底是千年,还是那只凶凶的虎皮蛋糕~~~】 【显然是那辆半挂啊,我观察过了,千年单独直播的时候板砖哥哥最多刷一点便宜的小星星,但是半挂一出现,月球一号就一定会一起出现。】 【啊啊啊,千年今天好美啊!虎皮蛋糕也还是松松软软的,好想咬一口!】 台上,许千年领了奖,作了简单的致辞,随后又抱起脚边的大肥猫,像是猜到有人会蹲守在直播间等着看它一样,笑眯眯地对着镜头摇了摇猫爪子:“来,虎皮蛋糕,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你的榜一大哥说?” 玳瑁色的大猫歪着脑袋,宝石一样的碧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凑近麦克风:“咪咪咪咪咪——” 直播界面上,两个月球一号再次闪亮绽放。 弹幕: 【哇撒,我没听错吧?虎皮蛋糕是不是夹起来了?】 【是的是的,我看过它的全部视频,可以作证,它平时声音不是这样子的!】 【天哪,它真的好有灵性,知道这种场合要注意形象!】 【我怎么感觉这只心机咪是在媚板砖哥哥啊?!】 刚刷完月球一号的板砖哥哥看到这条弹幕,登时大怒,立刻又刷了一条特效为虎皮蛋糕澄清。 【你们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宝宝才不用媚我,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第98章 猫爪之夜 颁奖典礼持续进行, 渐渐的,在场的其他公司也都察觉出了一丝反常。 这奖项都快颁完了,于天文化居然还没有一人上台领过奖。 于天文化今天可是浩浩荡荡地来了十几个人, 在红毯环节何其风光, 都觉得他们就是猫爪以后的战略合作对象了。 猫爪的奖项要求也不多么严格,到底是以娱乐性质为主的,和分猪肉差不多。 到场的mcn公司无论大小, 或多或少都分到了一块肉, 于天反而颗粒无收, 这合理吗? 孟圳还在角落里打电话没回来,于天的一桌子网红互相交头接耳, 都有些不自在了。 徐秦见状敲了敲桌子, 鹰隼一样的眼睛一抬:“注意场合,别乱说话。” 一桌网红看了看他, 都老实地安静下来。 “呜呜呜, 他好man!”小潘捧脸, 回味起开席前的八块小菜, 仍觉意犹未尽, “好想再摸一把……” 她很有素质地压低了声音, 但徐秦耳力非凡, 还是很清楚地听到了。 徐秦:“……” 他深吸了一口气, 压下心头的屈辱,若无其事地看向师蓬蓬,笑道:“师小姐, 看来以后要请您多多关照了。” “这什么话?”师蓬蓬一脸莫名,“我哪有本事关照你?” “您太谦虚了。”徐秦笑容不变,“颜总青云直上, 以后我们都得看他的脸色吃饭,他对您又是那么的……” 他顿了一顿,吐出一个词,“情根深种。” 师蓬蓬:“……” 颜京刚刚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装那么一把! 现在恶果出来了,她以后不会要一直听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尬夸吧? 师蓬蓬心里冰冰凉凉的,脸上倒是羞涩了起来:“这样的话,我就更不好关照你啦,不然被颜京知道,又要封你号咯。” 徐秦:“……” 她是故意的吧!长得那么清纯,净说一些扎人心窝子的话。 这时,旁边又传来小潘的咋呼:“哇,重生柳如烟好漂亮啊!” “嗯?”师蓬蓬听到熟悉的id,转头朝着台上看去。 台上正在颁发年度最佳新人奖,“重生柳如烟”正是获奖博主的猫爪账号。 伴随着背景音乐,一个身段婀娜的妙龄女子穿着一袭红色吊带礼裙,摇曳生姿地走到舞台中间。 场下顿时一阵窃窃之声,无他,这个重生柳如烟实在太漂亮了。 师蓬蓬也不禁多看了几眼,惊艳之余,也有些意外。 因他们公司好几个同事都是“重生柳如烟”的粉丝,连她都在小潘的安利下,给柳如烟点了一个关注。 倒不是说“重生柳如烟”有多特别,相反,这个账号是当下猫爪最常见的那种爽文读书博主。 猫爪和许多网文网站有推广合作,用户可以为这些网文进行配音阅读,制作成视频传播。 不过这种账号的变现比较困难,大部分视频都是流水线制作,全是粗糙的ai配音。阅读的文章也千篇一律,大多是一些ai生成的短篇爽文。 “重生柳如烟”就是这样的一个读书账号,不同的是,这个账号没有用ai配音,而是博主亲自阅读,分享的内容也都是她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优质复仇爽文。 她的声音很好听,如莺啼婉转,沁人心脾,而且咬字清晰,富有感情,特别每次读到主角复仇的部分时,她的情绪总是特别的高昂充沛。 原来只有七八分的爽文,被她一读,爽度立刻提升到十分。 如她首页置顶的视频便是一个集网文大成的开头:“我重生了,上一世,我是被阴鸷男主玩弄的拜金女配柳如烟。因为爱慕虚荣,我被他骗到国外,为他生下一个女儿,最后却被他狠心抛弃,惨死街头…… 现在我重生了,这一世,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这个视频只有短短不到一分钟,没有剧情后续,但是情绪满满,一字一顿直抵人心,可以说是她配音的巅峰。 “重生柳如烟”这个账号名字大约也因此而来。 师蓬蓬刚工作的时候经济压力太大,晚上有时会失眠,有次和小潘提起,小潘就建议她听一点猫爪的无脑爽文助眠,并特别给她推荐了“重生柳如烟”的账号。 后来师蓬蓬才发现,原来公司里还有好几个同事都是柳如烟的粉丝,大家都把她当成了睡前读物。 这也很好理解,现代人的压力太大了,就需要这样简单纯粹的爽文放松心情。 靠着极富感情的真人配音,柳如烟在一众质量低下的ai读书账号里脱颖而出,积攒了一些粉丝。不过她从来没有露过脸,也没有人关心一个读书博主的长相。 万万没想到,她本人居然长得这么美艳! 现场可都是些起号的行家,当下就有不少人冒出疑问,这么漂亮,做什么读书博主?就是要读书,也应该露脸读,那样流量说不定早就起飞了。 还有人怀疑她根本不是柳如烟本人,也许是真正的柳如烟长得不太好看,花钱请了个演员来领奖呢。 不过等她一开口,这些怀疑就都被打消了,确实是柳如烟的声音没错。 这下,现场的mcn公司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重生柳如烟”是个私人账号,还没有签约给任何公司,如果能够签下她,就凭着这张脸和这副好身材,可以运营的方向可就太多了。 柳如烟对自己引起的骚动很是满意,一双狐狸一样的美眸波光流转,不动声色地巡睃着台下的人群。 师蓬蓬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在扫过他们这张桌子时,似乎停顿了一下。 很快,师蓬蓬的感觉得到了证实。 柳如烟致辞完毕,优雅地走下台来。不过,她没有回自己原来的座位,而是一步三摇地穿过人群,来到了师蓬蓬他们的桌子这边。 小潘顿时激动了,起身道:“柳如烟你好,我是你的粉丝,请问能不能跟你合个影……” 柳如烟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越过她,和后面刚刚打完电话回来的孟圳打招呼:“你好,您就是于天文化的孟经理吧?” 声音婉转,甜腻动人,和读复仇爽文时那种杀伐果断酣畅淋漓的感觉两模两样。 小潘:“……” 孟圳刚刚被欧阳珏臭骂了一顿,正是灰头土脸,突然撞见这样的艳色,顿觉眼前一亮。 认出是刚刚引起骚动的柳如烟,他赶紧打起精神,道:“我是孟圳,请问有什么事?”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07节 柳如烟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我听说贵司有在签约新博主,想来试试有没有机会?” 孟圳精神顿时一振:“你想签约?” “可以吗?”柳如烟指尖轻轻点在孟圳胸口的一颗扣子上,媚眼轻抬,“我听说,你们给博主开的条件很不错……” “当然可以……”孟圳上下打量着她,心思已然活络了起来。 今晚的一切太糟糕了,颜京的突然升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刚才来来回回打了不知多少电话,始终没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更遑论解决办法。 欧阳珏对此很是不满,骂了他一顿还是小事,这个老板可不是善茬,就怕他继续迁怒,自己还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柳如烟的出现可谓恰到好处。 这个女人长得是真漂亮,而且刚好还是欧阳珏最喜欢的类型。 欧阳珏年纪不小,已经快要六十岁了,但身体维持得很好,不仅外形年轻,体力也仍然惊人,在女人方面的需求从来没断过。于天签约的那些女网红,有一大半都上过他的床。 欧阳珏还尤其偏好美艳型的女人,不过他一贯喜新厌旧,对一个女人的兴趣最长也不过几个月,要持续找到符合他口味的女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如果能说动柳如烟,把她送给欧阳珏,或许可以暂且压一下欧阳珏的怒火。 好在,这个女人肉眼可见的肤浅,想来不难搞定。 孟圳心念电转,顷刻有了主意,抬手点了点柳如烟的手指,充满暗示地续道,“你长得这么漂亮,只跟我谈的话太可惜了。或许你可以亲自和我们大老板谈一谈……” 柳如烟闻言先是有些惊讶,接着露出喜色:“你说的,是欧阳董吗?” “可不就是。”孟圳见她的表情,就知事情成了,笑道,“欧阳董最欣赏你这样的美女,你要是愿意私下和他谈,相信他一定会给你一个让你惊喜的合同……” 柳如烟眼底果然闪过一丝意动,但面上还是故作矜持,拖长腔调道:“这样的话——那就有劳您引荐了。” 两人一拍即合,孟圳当即就要给欧阳珏发信息,想了想,又看向徐秦,像是征询一般问道:“那个,你觉得柳如烟小姐怎么样?” 徐秦只淡淡瞥了一下,显露出几分对柳如烟的浅薄的轻蔑,片刻,才点了点头:“可以。” 孟圳面露喜色,立刻朝柳如烟比了个请手势:“欧阳董刚回房间休息,我带你去找他吧。” 柳如烟嫣然一笑:“好。” 两人就这样相携走开,现场的于天网红似乎早就见怪不怪,脸色都一如寻常。 只有小潘被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小潘茫然地转头看师蓬蓬:“蓬蓬,他们是不是那个……?” 她没理解错的话,刚刚孟圳的话,应该是暗示柳如烟给欧阳珏潜规则吧? 柳如烟居然不扇他一把掌,还欣然前往? 师蓬蓬听出小潘的困惑,“嗯”了一声,淡淡道:“人各有志。” 这件事情,明显是柳如烟主动促成的,而且看样子,她早就了解过于天文化的行事风格,也正是冲着这一点来的。 “呜呜呜。”小潘发出悲鸣,“她怎么是这种人啊?这样子,我以后还怎么听她读书?” 师蓬蓬安慰道:“放心啦,她要是真签了于天,以后应该不会再读书了。” 小潘:“……” 第99章 猫爪之夜 晚宴过了大半, 颁奖环节已经结束,只剩下几场嘉宾表演。 有些宾客开始离席,于天的一桌子网红干坐了一晚上, 早就按捺不住, 好几个都起身到外面抽烟去了。 徐秦倒是很沉得住气,岿然不动地坐在原处,只是似乎仍然很不甘心, 几度试图再和师蓬蓬攀谈。 师蓬蓬对他的殷勤感到有点古怪, 毕竟如果是为了搭上颜京, 他这个时候更应该和她保持点距离才对。 孟圳对徐秦的态度也不太一般,师蓬蓬隐隐感觉, 徐秦的身份似乎不像明面上的这么简单。 师蓬蓬便有心和他聊上几句。不想这时徐秦手机刚好震了震, 他瞥了一眼信息,脸色微微一变, 当即站起身来, 临走, 还不忘周到地和师蓬蓬道了个别。 师蓬蓬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 感觉越发的古怪, 尤其在他走出会场的一瞬间, 她隐约地察觉到周围的气息, 似乎有了微弱的变化。 很细微, 如果不是特别关注,几乎不可能发现。 不对劲。 师蓬蓬抿了下唇,拎起她的经典皮肤帆布包跟了出去。 走廊外人不多, 只有零星几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徐秦已经不见踪影。 师蓬蓬正思考往哪里走,颜京和卫驰刚好从前面的拐角处走出来, 三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蓬蓬。”颜京面色一喜,他刚刚应付完一个客户,心里正记挂着她,没想到转角就遇到爱了。 “哥……”师蓬蓬习惯性地喊了一声,但立刻又顿住了,晚宴前的小插曲在脑海中再次浮现。 说起来,她刚才好像还没回答他…… 此时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她的心里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一丝紧张。 颜京的心脏也“砰砰”地跳动,她不在面前的时候感觉还不明显,一看到她,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又升了起来。 她就应该是他的女朋友。 外面的野男人凭什么觊觎她啊! 如此想着,颜京来到师蓬蓬的面前,二话不说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胸膛处一拉。 师蓬蓬:? 又来? 这大少是霸道上瘾了是吧?! 卫驰多会看气氛啊,一看这情况,当场给自己设了个闹钟接起来:“喂,需要我去一趟是吧,好的我立刻就来……” 一边说,一边飞快地走开了。 师蓬蓬:“……” 大哥你演戏也走点心好吗?好歹换个闹铃声吧! 颜京对卫驰的表现十分满意,没了旁人在场,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把师蓬蓬整个圈入自己怀里。 他比师蓬蓬高了大半个头,垂眸看下来时,有种不容抗拒,独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你是来找我的吗?” 师蓬蓬艰难忍下给他一个膝击的冲动,“哥,你冷静一点,先放开我好吗……” 一边说一边推了他一把。 没推动。 她是怕伤到他,没有真正用力。 他倒是真出息了,把全身力气都用上了。 “我不放。”颜京斩钉截铁地拒绝,眼里的欲念更炽,还有几分近乎悲愤的恼意,“我才不会再给你不要我的机会……” 师蓬蓬:? 不是,这个“再”字又是从何说起啊? 而且,她也还没说不要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师蓬蓬不自觉地愣了一下,好似忽然之间捕捉到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意。 不及细想,就听颜京霸道地续道,“我不管,反正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不对,是做我的老婆!” 没错,就应该这样。 他当初一开始就是抱着相亲的心情去见她的,既然决定在一起,那原地结婚也很合理吧!! 师蓬蓬:??? 她好心没揍他一顿,他还得寸进尺上了?! 不,不对…… 颜京固然又装又霸道,但做事一向很有分寸,如果说开席前,他是受了徐秦的刺激,在冲动下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尚可理解。 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眼下又没旁人碍他的眼,他的情绪不应该还这么高亢。 师蓬蓬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反手握住颜京的手腕,感受他的脉搏,同时踮起脚尖,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两人本来就贴在一起,她着急验证自己的猜想,也没注意距离,抬头的瞬间,鼻尖刚好擦过颜京的嘴唇。 颜京的喉结上下滑动,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她的眼睛如春波潋滟,眼皮透着薄红,像是花瓣一般,轻轻地飘落在了他的心里。 身体先于意识,他低下头去,吻住了她。 师蓬蓬怔了一下。 其实在他低头的瞬间,她是有所意识的,但两人靠得太近了,她一愣神,就错过了躲开的时机。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 在边南的陵宫里,师蓬蓬为了唤醒被魇的颜京,曾嘴对嘴,将自己的舌尖血喂给了他。 但现在的心情,和那时截然不同。 颜京被无法克制的占有欲裹挟,吻得又重又急,空着的手臂同时揽住她的腰收紧,让她和自己贴得更加严丝合缝。 “嗯……” 师蓬蓬回过神来,想要退开,他却不肯松手,还顺势一个转身,将她推到旁边的墙壁上,形成一个包围的姿势。 “!!”师蓬蓬就想扭转他的手腕,好在及时克制住了这会让他重伤的冲动,改而用脑袋往前一磕,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声脆响,颜京总算被撞开,发出一声轻呼,不解地问:“蓬蓬,你干什……” 一句话没说完,师蓬蓬的朱砂口红便点了上来,一道若有似无的阴祟气息随之消散。 颜京只觉神思一清,心里那股强烈的占有欲也慢慢地和缓了下去,他有些茫然,视线落在眼前被吻得口红都花掉了的薄唇,又有些意犹未尽。 好一会,他才找回声音,“怎么回事?”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08节 “你刚刚被祟气影响了。”师蓬蓬说道,抬手擦了一下唇边的水渍,看到手背沾上口红,不禁顿了一下,片刻,才小声抱怨,“那么用力。” 颜京的喉结又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想起自己方才的荒唐行径,却不是很后悔,反而有点暗爽,可惜,现在不是回味的时候。 他有些惊诧地问:“什么邪祟这么厉害?” 他身上一直带着法器,又有师蓬蓬在场,这种情况下还能悄无声息地影响到他的邪祟,必然非同一般。 “不,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师蓬蓬摇摇头,面色微沉。 影响颜京的,只是一道最普通不过的阴魂怨念,她连咒诀都不用念,一点朱砂就打散了那气息。 但这恰恰是最不寻常的地方。 如此微不足道的一点阴气,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影响到颜京,并且连她都丝毫没有发觉。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想颜京突然霸道的行为,恐怕在晚宴开始前,那怨念就在了,但她当时明明还专门探查过,确定现场并没有什么异常。 忽然,她想起刚才徐秦离开会场时,周围气息微微的变化。 难道与他有关? 可是,他一个天天直播擦边的网红,如何能够做到? 正是疑惑,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师蓬蓬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谭频打过来的,顿时有些意外。 长生岛的事情给谭频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待师蓬蓬和仲紫清联手,解除掉她身上的恶咒,并把伍峡雨的魂魄从她左眼剥离以后,她就一直在接受官方的心理辅导,据说平时很少玩手机,虽然偶尔还给师蓬蓬朋友圈点赞,但两人再没聊过天。 此时突然打来电话,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师蓬蓬按了接听:“喂,谭小姐……” “师小姐,是我。”谭频果然很着急,语气里还带着一种难言的惊惶,道,“我刚刚看到了一个应该已经死了的人……” “什么意思?”师蓬蓬听得莫名,安抚道,“你冷静一点,别着急,慢慢说……” 在她的引导下,谭频慢慢地放缓了呼吸,这才把事情清楚地讲了一遍。 谭频告诉师蓬蓬,她之前被长生岛骗到国外,在转运去麺国的途中,曾经见过另一个被骗的受害者。 那人据说是在国内小有人气的男网红,长得十分高大,身材尤其的好。 谭频对此印象特别深刻,是因为有一个押送人员中途特别恶意地去拍了拍那个男网红的腹肌,讥讽他在国内靠着一副好色相轻松赚钱,最后赚来的钱还不是便宜了他们。 又说他一个卖肉的,也敢做起大明星的梦想,活该落他们手里。 原来那个人是被长生岛欺骗,以为有人要捧他进娱乐圈做明星,并以参加演技培训班的借口把他骗到东南亚的。 那人最终死在了谭频的面前。 说死不太准确,实际比死更可怕,那人是被捆绑住手脚,再用铜钱覆面,活生生地放进了一口棺材里。 长生岛的人或许是没想过谭频能够逃脱,或许是故意恐吓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全程没有避着她 谭频亲眼看着长生岛的人把那口棺材严严实实地钉上了,那一幕给了她极大的冲击。 一直到现在,谭频午夜梦回,还会想起那个网红露在铜钱面罩外面的那双惊恐的眼睛,绝望地看着棺材盖重重地将自己盖上。 由于之前的遭遇,谭频现在不敢再和网上的人聊天,连手机都玩得很少了。 今天因为是周末,她闲来无事,才想起来刷一会短视频。 也是凑巧,刚好碰上猫爪之夜,猫爪推了很多活动现场的视频剪辑,包括各大网红的红毯表现。 谭频本来也没在意,但是刷着刷着,她却突然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那个被活活钉进棺材里,明明应该已经死在了东南亚的男网红。 谭频初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刷了好几遍,还专门找出了猫爪官方的直播录屏,终于确认,真的是他。 他做了一个很光鲜的造型,几乎看不出在东南亚被毒打过后的狼狈样子,但是那双眼睛,就算化成了灰,谭频也能认出来。 他竟然活着出现在了猫爪的红毯上。 说到这,谭频的声音不禁有些哆嗦,但还是心存希冀地问道:“师小姐,你说,他会不会是也被别人救了啊?” 师蓬蓬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问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出于谨慎,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我刚刚看了他的账号,”谭频道,“叫徐秦。” 第100章 非人之人 徐秦还活着吗? 或者, 应该问,现在这个徐秦是谁? 原来的“洛水梦里人”在猫爪后台认证的真实姓名并不叫徐秦,“徐秦”和“洛水梦里人”一样, 都只是猫爪账号的名字, 也就是艺名。 师蓬蓬在边南的陵宫里见过招喜文想要夺舍颜京的身体前的仪式,当时颜京就是被用铜钱覆面,放在了棺材里。 她觉得, 现在这个徐秦, 应该已经不是原来的洛水梦里人了。 如此, 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一向豪迈的擦边男突然矜持了起来, 不肯再做男菩萨了。 能够夺舍他人身体的人, 必然是有一定本事的,而且, 他在长生岛的地位应该也不低。 随便让人摸腹肌, 太掉逼格了。 师蓬蓬拿出一根寻踪烟点燃, 烟气缥缈, 很快就消散了, 没有寻找到任何徐秦的踪迹。 这也进一步证实了徐秦果然有问题, 他应该有什么手段可以隐匿气息, 而且修为极高, 以致连师蓬蓬一开始都没有察觉异常。 徐秦去了哪里,现在该怎么找他? 就听颜京说道:“他应该还在酒店里……” 这次猫爪之夜,他特批给了于天文化这么多到场名额, 自然不是优待他们,而是配合有关部门,准备实施抓捕行动。 上面决心要把于天的涉事网红一网打尽, 猫爪之夜是最好的机会,同时也能给其他试图利用猫爪平台进行违法活动的公司一个震慑。 此时酒店周围已经被特警封锁起来,担心于天也有长生岛的手段,还调来了包括印枞在内的一部分玄门人士一起在场外支援。 今天到场的于天的人员全部都在监控范围中,如果有人离开,一定会有消息传来。 现在特警和玄门那边都还没有动静,所以,徐秦应该还在酒店里。 只是,会在哪里呢? 师蓬蓬心念电转,想到于天真正的大老板,问道:“欧阳珏是不是在酒店开了房?他的房号是多少?” 颜京也想到了这点,并且已经让卫驰查到了,他让卫驰和特警那边通下气,自己拉着师蓬蓬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在顶楼总统套房。” 进了电梯,颜京按下顶层的按键,另一只手却依然牵着师蓬蓬不放。 两人的手扣在一起,明明不是第一次,师蓬蓬却莫名有点不自在,毕竟现在也不是危急情况…… 她就想把手抽回来,颜京却不肯松开,反而握着更紧了。 师蓬蓬:“?” 她小声提醒,“哥……” “我知道。”颜京打断她,泰然自若地说道,“我故意的。” 师蓬蓬默然,悄悄准备捏诀,就听颜京淡定地补充,“我现在很清醒,没有被邪祟影响。” 师蓬蓬:“……哦。” 索性把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抓起来,掰开手心,用朱砂口红在上面画了一通。 颜京看得好笑:“怎么,不信我?” 师蓬蓬也不好意思说她只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收起口红,施施然道:“等会可能有危险,给你画道符护身。” “叮——”电梯门打开。 颜京的眉头顿时蹙起,不枯骨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小心!”师蓬蓬轻喝一声,一个箭步挡到他的身前。 颜京才惊觉,走廊的另一端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团诡异的黑影。 那黑影由密密麻麻的黑点组成,像是夏日傍晚成群结队的蚊子,又像是黑色的沙尘暴,旋转着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 黑影的速度极快,一眨眼到了走廊中段,眼看就要扑到他们脸上。 师蓬蓬并指一点,两道黄符飞出,庞大的符法绽开,化作一面无形的盾牌,与那黑影撞在了一起。 空气震荡,发出一阵沉闷的嗡鸣。 下一秒,符纸无火自燃,化作飞灰。那黑影也被震得往后退出两米,随即落到地上,化出一个身段婀娜的美艳女子。 师蓬蓬吃了一惊:“是你!”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孟圳带去准备献给欧阳珏的读书博主重生柳如烟。 柳如烟脸上带着血迹,摇曳的长裙被撕掉了半截,变成了更为利落的短裙。 师蓬蓬凝眉:“你是什么东西?” 柳如烟的身上散发出不祥的气息,但那气息既不像鬼,也不像妖。 她幻化的那团旋风一样的黑影也很古怪,竟能避开符法的捕捉。 柳如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瞥了眼空中飘扬的符灰,嘴角狰狞地抽动:“又来一个妖道。” 言罢,身形一幻,如鬼魅般瞬息闪现到师蓬蓬的面前,手上血红色的指甲猛然爆涨,朝着师蓬蓬的脖子扎下。 师蓬蓬反应也是极快,一个侧身避开这极凶极猛的一扎,同时一个回肘,往柳如烟的肩膀撞去。 撞了个空。 柳如烟肩膀一抖,竟是化作一团影子,电光火石间避过了这一击,她不屑地冷笑,“呵……啊!!” 师蓬蓬怎么会只有一击,回肘的同时,膝盖也袭向了柳如烟的胃部。 “岂有此理!”柳如烟大怒,爆出更强的力气,出手的速度也更快。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09节 “砰砰砰砰——” 片刻之间,两人便交手了十几招。 师蓬蓬越打越觉得古怪,柳如烟的幻化和法力十分高强,力气也是出奇的大,竟然能和她打个难解难分。 但无论她的法力还是幻化,都极为陌生。师蓬蓬竟是见所未见,一时也不知以何种符法对付。 柳如烟似乎也没想到师蓬蓬这么难缠,渐渐急躁了起来,这时余光瞥见一旁的颜京,嘴角勾起一抹血腥的笑:“颜大总裁,听说你是没有修炼过的不枯骨,不知道我能不能用……” 说着避开师蓬蓬的一击,以极快的速度抢出一个空隙,幻作方才那雪花一样的黑影,朝着颜京扑了过去。 颜京果然倒吸一口冷气,右手青筋暴起,攥着拳头就抡了出去。 黑影躲都不躲,“一个凡人也想和我过招?呵呵……啊!!!” “麒麟到此——”颜京念道,拳头松开,掌心处赫然是师蓬蓬刚才在电梯里画的麟符。 猛兽的咆哮声响起,柳如烟根本没有防备,被刚猛的麒麟法力咬了个正着。 亏得她反应也是极快,千钧一发间,黑影如同细沙散开,避开了麒麟符法最强的冲击。 饶是如此,也有不少“沙子”被无形的猛兽咬住,刹那间烟消云散。 柳如烟愤怒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该死的营销号!我要杀了他们!!” 说好的颜京没有修炼过胆子还特别小的呢! 客观来说,颜京的法力远远不如师蓬蓬,但柳如烟被营销号诈骗,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结果反而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大亏。 剩下的黑色“沙子”纷纷扬扬,飘到走廊的另一侧重新聚拢,合成柳如烟的形状。 她的身上多了几道伤口,却没有流血。精致的发型也被打乱了,发丝垂下,衬着艳丽的脸,反而有种颓废的美感。 她的一双美目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阴鸷地盯着前方的两人,喉咙深处发出“呼噜噜”的声响,声音森然:“既然这样,就别怪我大开杀戒了!” 血色的红唇张开,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口中寒光一闪,竟是长出了两根长长的尖牙。 师蓬蓬恍然之余,更觉惊诧:“你是吸血鬼?!” 难怪她看不出柳如烟的来历,吸血鬼是欧洲那边的物种,国内以前从没引进过。 两仪学院的课外拓展课上倒是有过介绍,但毕竟缺乏实物研究,对于本土玄门来说,还是过于陌生了。 据说吸血鬼是一种被诅咒的生物,最早是从坟墓里爬出的尸体,但没有灵魂,既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他们以吸血为生,也被称为血族,被视为不死的存在。 吸血鬼本身没有繁衍能力,但可以通过啃咬生物,在生物体内注入吸血鬼的血液,从而把对方也变成吸血鬼。 柳如烟不再隐藏作为吸血鬼标志的尖牙,法力更强,如猛兽般扑向师蓬蓬。 下一刻,四象符阵升起,将她困在其中。 “呵啊——”柳如烟发出嘶吼,再次化作黑影,竟如烟般飘出了阵外。 四角的黄符随即燃起火光,化作飞灰。 柳如烟如鬼魅般再次贴近,“不过如此。” 师蓬蓬面不改色,一边闪避她的攻击,一边飞快地变诀,一道道黄符不断飞出,袭向柳如烟。 但始终差了一点。 颜京心急如焚,他现在已不是玄术小白,也就能够看出师蓬蓬的力不从心。 若在以往,纵然师蓬蓬对吸血鬼不太熟悉,凭借着强悍的操作,也能困住柳如烟。 但她现在法脉受损,对符法的掌控不如以前精细,对付一些普通的鬼魅尚不明显,遇上柳如烟这种强大又陌生的物种,问题就显现出来了。 这一刻,颜京再次痛恨起自己学法学得太晚,修为太浅,刚刚用了一次麒麟符法,短时间内难以再聚起足够的修为。 他不敢随便上前,就怕没帮上忙反而拖后腿,只能赶紧拿出手机请求支援。 师蓬蓬和柳如烟的交手已经进入白热化,吸血鬼不同于本土定义的鬼魅,实际非人非鬼,没有魂魄,诛邪符对她的作用有限。 最有效的符法应该是锋利刚猛的符兵,但师蓬蓬现在的情况,不支持她再使用符兵。 “吼——” 伴随着吸血鬼的一声咆哮,一道诛邪符失法燃烧,这一次,被诅咒的种族略胜一筹,她的法力并未被全部化掉,余威震荡,如汹涌的波涛卷向师蓬蓬。 师蓬蓬气血翻涌,脚下急急后退,一直退到电梯前,已然退无可退。 恰在这时,身后“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卧槽,这就是吸血鬼吗果然好厉害,不过你不是本地的吧是正规入境的吗还是偷渡的?道法自然,乾坤无极——”肖灵殊飞快地掐完一道破邪咒,“敕!” 无形力量如平地风起,总算在危急关头化掉了柳如烟的那道余威。 肖灵殊拍拍胸脯,“哎呀吓死我了,师姐你没事吧?” 他刚刚收到颜京的信息,说顶楼有吸血鬼,赶紧急急忙忙地上来。 幸亏他脚程快,总算让他帮上师姐的忙了! 肖灵殊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吸血鬼,心里也有些没底,好在不算全无了解。 他看着眼前美艳窈窕的血族,眼中没有怜香惜玉,只有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由内而发的阴险:“吸血鬼,看看这是什么?” 肖灵殊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拎出来一个菜市场常见的那种黄色网兜。 柳如烟瞥了一下,眼睛顿时一瞪:“大蒜!!” “没错,就是大蒜!”肖灵殊奸笑,他上来时刚好碰到厨房备菜的小推车,这就是运气。 当即掏出一颗朝柳如烟扔了过去,“哈哈哈颤抖吧吸血鬼!” 然后就见柳如烟张开血红的嘴一吼,把那颗大蒜喷了回来,“我最讨厌吃大蒜和香菜了!” 她决定了,回去就改名,改成重生柳如烟(不吃香菜和大蒜)。 肖灵殊:“……?” 不是,这怎么跟他了解的不一样啊? 师蓬蓬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肖灵殊,跟你说多少回了,多看教材,不要从电视和营销号上学知识。” 第101章 非人之人 “不怕蒜头吗?那银器和十字架怕不怕?”肖灵殊问, “唉,不管了,先吃我一剑!” 且不管吸血鬼到底怕什么, 事发突然, 再要去找也来不及,况且他也不会用,最好还是用趁手的法器。 肖灵殊手腕一翻, 抖出一把用红线缠好的铜钱剑。 今天临出门前, 师蓬蓬让他把法器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他还想一个晚宴能出什么事,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他这把铜钱剑是从古董行收的, 用一百零八枚小五帝钱缠成, 历史悠久,据说斩杀过不少阴邪鬼魅。没想到一到西洛, 就在干年兽的时候崩断了,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缠好。 “锵锵锵锵——”肖灵殊一边施展剑诀一边人工配音, 古老的铜钱绽出狂猛的罡风, 锐利无比地袭向柳如烟, “吸血鬼, 见识一下道爷的铜钱剑。说出来吓死你, 货真价实的雍正通宝, 相当于你们带英乔治一世时候的十字架……” 柳如烟被他吵得头疼,两根尖牙寒光闪闪,恨不得把他的嘴给扎个漏风, 但还是抽空纠正道:“我不是英系血族,老娘是高卢国的!” “哦哦哦,不好意思, 对你们的派系不了解。”肖灵殊还怪有礼貌的,给她道了个歉,又逼逼叨叨起来,“那高卢那时候是谁在当皇帝啊?好像是波旁王朝吧?是不是太阳王来着?还是没有头那个,哎呀不管了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就行了,看剑,歘歘歘歘——” “歘你个头!”柳如烟忍无可忍,黑影变幻作数道分身,从不同的角度将他团团围住,“闭嘴吧你!” 强悍的力量如无形枷锁,越收越紧,压得肖灵殊几乎喘不过气,他感觉不妙,铜钱剑朝着其中一道黑影捅去,不忘抓紧时间吐槽,“你骗人的吧?你不是法系的鬼是日系的对不对?还会影分身之术呢,其实是木叶来的吧?我看你长得也比较像立本那边的,黑头发黑眼睛——” 黑影被铜钱剑贯穿,形成影子的黑色“沙子”登时溃散,却没有消失,而是飘到另一处,又再重新凝聚成一团。 另一道黑影趁隙从背后呼了肖灵殊一巴掌,柳如烟怒道,“你才是日系的,我看你的嘴就是喝多了核废水变异的吧!” “嗷——”肖灵殊叫唤一声,右腿提胯,一招利落的胯下穿剑,铜钱剑刺向背后的黑影。 黑影再次被贯穿,但依然没有消散。 “看剑看剑看剑——”肖灵殊连叫三声,手上动作不停,转身扫剑,翻身点剑,提膝刺剑,一套下来,那几个黑影被插了个遍。 但是,每一个黑影都是瞬间散开,又很快聚拢。 “不能吧?”肖灵殊倒吸一口冷气,“高卢国的影分身这么厉害?竟然没有真身的吗?” “不是没有真身。”在一旁调休的师蓬蓬看出端倪,提醒道,“只是她速度很快,不停地在变幻真身的位置。” 肖灵殊出剑的速度不及柳如烟,无论他怎么刺,柳如烟都能比他更快地将真身换走,从而造成了她好似没有真身的错觉。 “soga师姐还是你眼神好使……嗷!!” 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肖灵殊的喉咙处,化作手掌的形状将他牢牢掐住。 柳如烟发出咬牙切齿的冷笑,“我这就让你变成哑巴!” “咳咳咳——”肖灵殊呛了几声,脖子上青筋暴起,但还是顽强地挤出声音,“师姐救、救我——” “等一下,”师蓬蓬冷静地说,“先让她把你声带掐断。” 肖灵殊:“……” 好无情的一女人。 当然,师蓬蓬说归说,动作一点没含糊,当即欺身上前,挟着一道符毫不犹豫地点向其中一道黑影。 “呵——你比这男的厉害,可是,”柳如烟语气中有一丝难得的赞赏,黑影在瞬息间再次变幻,“那又如何呢?” 符纸燃烧成灰,那黑影仍然是散开,再聚拢。 掐在肖灵殊手上的黑色手掌收得更紧,他的脸色胀紫,眼看就要断气。情急之下,他爆出一股巨力,举起铜钱剑朝着身周结结实实地抡了一圈。 柳如烟篾笑,“困兽之斗,垂死挣……呵啊——” 刚才明明还被吸血鬼的超凡力量所压制的铜钱剑陡然绽出金属特有的寒光,爆发出数倍于之前的五方五行之威。 澎湃的力量刹那间把那些真假难辨的黑影尽数击了个稀碎,掐在肖灵殊脖子上的黑手更如被烫到一般哆嗦了一下,竟是化作了飞烟。 黑色的“沙子”漂浮在空中,再也凝聚不起来,柳如烟声音中透出愕然,“怎么可能!!” “啊啊啊——”肖灵殊比她更加激动,“师姐,这就是那枚传说中的秦半两吗?真的好厉害啊这就是顶级buff吗?没想到我也能有今天呜呜呜爱了爱了!” 原来师蓬蓬用符对付柳如烟只是一个幌子,实际是以此分散柳如烟的注意力,借机施诀唤醒她那枚秦半两,再趁隙塞进肖灵殊握剑的掌心。 她调休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放松,而是一直在观察肖灵殊和柳如烟的战况。 铜钱剑是肖灵殊的主修法器,他的剑法其实不差,甚至算得上精湛,只是修为稍浅,才会被柳如烟压制。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10节 那枚秦半两正好补足了他的短板。 带有始皇余威的大五帝钱引动一百零八枚小五帝钱,爆发出的五方五行之威,别说柳如烟,就是德古拉伯爵来了都得避其锋芒。 肖灵殊还是第一次如此威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但只嚎了一会,声音就小了下来,“诶,奇怪,灯怎么灭了?这酒店的电力这么差吗?” 周围不知何时,不知不觉暗了下来,目所能及一片昏黑,就连近在咫尺的师蓬蓬,也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师蓬蓬:“……开口前先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行吗?” “当然不行啊我的猪嘴巴等不了,啊,是吸血鬼大姐搞的鬼吧!不是她boss啊还能红血的!!”肖灵殊倒吸一口冷气,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 眼前的黑色越来越浓,稠得几乎凝成实质,终于连模糊的轮廓也看不到了。 “蓬蓬……”颜京在黑暗中摸索到师蓬蓬的手。 师蓬蓬这次没再别扭,熟练地反手牵住他,“我在,不用担心。” 颜京:“……” 他没担心,他只是想确保不会和她分开而已。 算了,只要能牵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浓稠冰冷的黑色将他们团团包裹起来,三人仿佛陷进了沼泽里,呼吸越来越沉重,动作也像是被泥泞束缚,难以施展。 “靠,看我咸鱼突刺刷刷刷——”肖灵殊接连刺出几剑,五方五行之威震荡,将身周的一圈浓黑击退,但那黑色犹如泥浆,很快又涌了过来。 肖灵殊修为本就不算深厚,刚刚超常发挥了一次,现在蓝条还在冷却中,短时间内想再复制一次方才的神威,却是难之又难。 “hia——hia——”虚空中传来两声短促的怪笑,柳如烟幽幽地说,“国内的妖道还是有几分本事,不过高贵的血族岂是你们所能战胜的……” “怎么吸血鬼说话也这么装啊?”师蓬蓬有些无语,手上燃起一道符火,火光驱散身前的一点黑暗,但那浓黑无边无际,根本找不到出口。 “呵,我看你口气也不小。”柳如烟冷笑一声,那浓黑忽然涌动起来,像是有一道狂风掀起巨浪,向他们席卷而去。 “靠!这吸血鬼怎么还有大招?!!”肖灵殊一边骂一边挥出一剑,剑法化掉一部分浓黑,但还远远不够。 颜京察觉到不妙,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地挡到师蓬蓬面前,“小心!” 但立刻又被师蓬蓬拉到身后,“哥,注意走位。” 颜京:“……” 黑暗的深处,柳如烟的笑声更加张狂,“现在还觉得我装吗?” 话音刚落,一道黄符从师蓬蓬的指尖飞出,裹挟着磅礴的力量,如利刃一般破开汹涌的黑色沼泽。 符法所至,空气震荡,发出金属才有的铮鸣。 莫说柳如烟,就是肖灵殊都大吃一惊,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符兵!!师姐你怎么能使用符兵!哎呀你不用这样我尚有一战之力啊——” 肖灵殊惊讶的自然不是师蓬蓬能炼符成兵,而是知道她的法脉在边南受到了损伤,她的符兵还炼了八字进去,再强行催动符兵,可是会消耗命格的。 “蓬蓬!你怎么……”颜京也是一急,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她继续这种自残式的施法,但刚抬起手又顿了顿,到底忍了下来。 他知道师蓬蓬做事一向有自己的考量,况且符兵用都用了,现在再横插一杠,只怕反而坏了她的节奏。 最好还是默默地支持她,大不了,等事情结束后再去各大观里延请高人,看能不能用他的命格补给她。 师蓬蓬似乎知道他的紧张,忽然背过一只手轻拍了他一下,“别担心,我没事。” 她的声音淡定,不似争强。颜京心情稍定。 符兵的朱砂亮起,悍然的锐意更胜肖灵殊刚才的惊天一剑,而又比他那一剑更加精准地命中黑暗中的一处。 只听“噗呲——”一声轻响,像是锋利的刀刃刺进血肉。 柳如烟发出一声惨叫:“啊——” 吸血鬼的超凡力量顿时溃散,浓稠的黑色如潮水一般飞快退走,灯光重新亮起。 不过片刻,走廊里再次恢复了明亮。 “滴答——滴答——”前方的天花板上,有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地往下坠落。 顺着血滴往上看,就见一只小小的黑色蝙蝠倒挂在墙角的一处浮雕上。 这酒店装修奢华,走廊的墙上刻着十二生肖的浮雕,小蝙蝠挂的那个,刚好是一条栩栩如生的蟒蛇。 鲜血正是从蝙蝠的脖子处淌下,而师蓬蓬的那道符兵,则插在蝙蝠旁边的墙上。 师蓬蓬见状恍然。 她在书上看过,吸血鬼是夜行的嗜血怪物,能够幻化成蝙蝠的样子。 柳如烟的第一形态被肖灵殊的铜钱剑打散后,就顺势幻成了蝙蝠。 刚才那笼罩住他们的浓黑,应当就是蝙蝠巨大的翅膀。 翅膀一扇动,便将那黏腻奔腾的黑暗扫向他们。 不过师蓬蓬的视线虽然被翅膀挡住,但还是凭借着强悍的修为,寻到柳如烟的气息,并精准地放出了符兵。 柳如烟本领也实在不小,在那样紧急的关头,还抢出一点点身位,避开了符兵的正面袭击。 饶是如此,符兵的锐意依然割破了她的脖子。 她的法力全面溃散,体型也随之缩水,变成了这么小小的一只。 小蝙蝠行迹败露,惊恐地扑腾了一下翅膀,就要飞走。 不料这时,它挂着的那条蟒蛇浮雕的眼珠子突然动了动,蛇嘴张开,整条蛇如闪电一般往前一蹿,猝不及防地一口将它咬住。 “吱——!!!”小蝙蝠发出惊恐的叫声,“这条蛇怎么会动!!” “嘿嘿。”师蓬蓬抛了抛刚刚从肖灵殊手里挖回来的秦半两,“这就是我们国产法师的神通啦!” 她当初以秦半两借法,连那么大一座象石山都能驱动,现在只是唤醒区区一个小蛇雕自然不在话下。 肖灵殊泪流满面,语气酸酸的:“师姐,你能不能把这枚秦半两卖给我啊?价钱你随便开,不开玩笑,只要你肯出手,不管多少钱都行,我可以回家爆我爸妈的金币,就算他们逼我立刻继承家业在西洛买大平层以后都开库里南上下班我也愿意……” 一旁的颜京:“……” 好一个连吃带拿的大孝子啊! 第102章 非人之人 蛇雕叼着小蝙蝠, 沿着墙面游到师蓬蓬面前,蛇头立起,恭敬地把小蝙蝠献给她。 师蓬蓬拿出一道黄符, 把小蝙蝠包住捏起来。蝙蝠见大势已去, 还落到了她手里,干脆眼睛一翻,两腿一蹬, 装死了去, 闭眼前还不忘发出一声哀哀的悲鸣, “吱——” 师蓬蓬:“……” 蛇雕随即合上狰狞的大嘴,沿原路游了回去, 重新变回了浮雕。 颜京和肖灵殊走上前来, 肖灵殊用食指戳了戳小蝙蝠的脑袋:“这吸血鬼变身还怪难看的,好像长了翅膀的小老鼠啊!” 小蝙蝠:“……” 它要不是在装死中, 准趁机咬他两口! 颜京没管那只蝙蝠, 先看了看师蓬蓬的脸色, 见她面色如常, 应该没有受伤, 心下才稍稍放松, 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师蓬蓬冲他露出个笑:“我没事……” “诶师姐不是我说你, 你这回太冲动了, 小小一个吸血鬼而已,没必要动用到符兵,你师弟我还在这呢。你目前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法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肖灵殊不是很认可地絮叨。 “我法脉修复了。”师蓬蓬说道。 “真的假的?”肖灵殊一脸狐疑,伸过手来给她号脉,“师姐你可别太要强了, 你现在有别的强了,诶,我不是说我啊,我是说颜哥……” 师蓬蓬、颜京:“……” 两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那只小蝙蝠,有点后悔刚刚没让它把师弟的声带掐断。 肖灵殊还要再说,忽然面露讶色,“咦”了一声,“师姐,你的法脉……?” 颜京见状,精神一振:“怎么样,真的恢复了吗?” 肖灵殊:“是,诶,不是……” 颜京:“到底是不是?” “是修复了,但是不止修复了。”肖灵殊磕磕巴巴地说,脸上还有一点茫然,“好像还变得更强了。” “什么意思?”颜京不解,转头询问地看师蓬蓬。 师蓬蓬笑了笑,若有所思道:“我猜,是阴司给我的赔偿款到账了。” 她敢使用符兵,自然不是贸然为之。刚才被柳如烟用翅膀困住时,她本只是试着点燃符火,想要借着火光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 但是在符火燃起的同时,她忽然感觉到自己虚弱了许久的法力竟然恢复了。 准确来说,是她的法脉开始修复了。 师蓬蓬心中微微一讶,很快想起此前印枞在元一观时说过,她法脉受损的事已决定由阴司全责,待阴司将案子审理完毕,便会补偿于她。 想来,是阴司那边已有结论,开始给她打赔偿款了。 师蓬蓬不知阴司是如何修补她的法脉,眼下也不是细究的时机,无论如何,总归是解了燃眉之急。 颜京闻言,心头的大石总算彻底放下,握住她的手:“真是太好了。” 肖灵殊也拍了拍胸脯,感慨:“师姐,你的强真的来了啊。” 颜京:“……” 他一定要想办法为好大儿找到最好的哑药! 三人看向那只小小的蝙蝠,蝙蝠还蹬着腿装死中,师蓬蓬捏了捏它,轻飘飘道:“别装了,赶紧老实点回答问题,不然我就把你的血给放干。” “……” 小蝙蝠被捏得又淌下两滴血,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幽幽地“吱”了一声,道,“落你们手里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我只有一个请求,你们能不能让我跟欧阳珏见一面,我有事要当面问他。放心,我现在被你们拿捏着,要不了他的命。” 又冷哼一声,骂道,“这老东西也是亏心事做多了,参加个晚宴还找这么多法师护着,真是个缩头乌龟!” 其余三人闻言,不禁徐徐地互相看了一眼,神情都有些诡异。 师蓬蓬问道:“你是来找欧阳珏麻烦的?” “不然呢?”小蝙蝠翻了个白眼,“你们不就是来保护他的吗?”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11节 三人:“…………” 肖灵殊道:“不是啊,我们跟他一点都不熟好吧。真要说的话,我们也想找一找他的麻烦呢。” “?” 小蝙蝠惊了,“那你们打我干什么?” “是你先对我出手的。”师蓬蓬冷静地说。 肖灵殊:“我听说有人欺负我师姐,过来给她撑场子的。” 小蝙蝠:“…………” “吱吱——!!”小蝙蝠心态崩了,两只翅膀狂抖,“我以为你们跟那个徐秦一样,都是欧阳珏请的帮手呢!!哎呀,误会,一场误会!!” 听到徐秦的名字,师蓬蓬精神一凛,捏了一下蝙蝠,让它冷静下来,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又是什么来历?” 蝙蝠“吱吱”叫了两声,事已至此,也就不再隐瞒,道:“我是欧阳珏的前女友,当年他骗我说要跟我结婚,把我骗去了高卢国,最后却抛弃了我,还找了杀手杀我……” “还有这种事?”肖灵殊吃惊,又有点疑惑,“不对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不喜欢了,分手不就好了吗?就算结了婚,也能离婚啊,欧阳珏那么有钱,也不至于给不起分手费吧?” 颜京突然说道:“欧阳珏是不婚主义者。” 他对欧阳珏的情况还算了解。欧阳珏很早就对外宣称是不婚主义者,这么多年来身边女人不断,但从来没有一个能跟着他超过半年。那些女伴也知道和他只是利益交换,都是捞一笔就走,从没有人妄想过能够上位。 “他现在是这个人设了吗?”小蝙蝠“吱吱”冷笑两声,“他当初对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师蓬蓬感觉有些不对,欧阳珏今年快六十了,按颜京的说法,他宣称不婚最少也有几十年了。问道,“你和欧阳珏交往,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蝙蝠抖了抖翅膀,声音有些悠远:“记不清了,快三十年了吧……” “……” 三十年前,柳如烟才二十出头,刚刚毕业就幸运地拿到了欧阳家公司的offer. 后来她才知道,她能被这家财大气粗的公司选中,一开始就是欧阳珏授意的。 据说,欧阳珏一直在寻找特定生辰的女子,而柳如烟无论八字还是相貌,都完美符合了他的要求。 柳如烟也没太在意,她知道很多有钱人都比较迷信,关注这些也不奇怪。 进公司后,欧阳珏就对柳如烟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当时欧阳珏也才不过三十左右,称得上青年才俊。柳如烟虽自觉身份悬殊,到底抵挡不住他的金钱攻势,没多久就彻底沦陷,做了他的女朋友。 欧阳珏对她也着实用心,各种名牌送个不停,对她也极尽体贴。交往不到半年,就和她求了婚,说要带她去高卢国举行婚礼。 柳如烟还以为真的能和他修成正果,满心欢喜地和他去了高卢国。 不料一切只是一个谎言。 欧阳珏最终抛弃了她,不但把她独自留在了高卢国,还私下买通了当地的黑帮想要杀了她。 柳如烟差一点就客死他乡,或许是她的八字真的不错,或许也是她命不该绝,在垂死之时,竟然意外被一个路过的血族咬了一口,从此成了一个以吸血为生,不老不死的怪物。 柳如烟决定向欧阳珏复仇。 但是刚被初拥的吸血鬼还很虚弱,力量也不够。柳如烟知道欧阳珏身边有高人环绕,想要接近他并杀了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相反,如果被欧阳珏知道她还没死,恐怕还会派更多人来追杀她。 如此,她只能先潜留在高卢国继续修炼。 这一留,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间,柳如烟终于神功大成,获得了吸血鬼的超凡力量,容貌也更胜以前。几经波折,她以全新的身份拿到了签证回国。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欧阳珏权势更盛,不但身边有高人环绕,家里也设了法阵,还有很重的疑心病。 柳如烟回国数月,愣是找不到可以接近他的机会。 倒是在此期间,她染上了一个新的爱好,就是在猫爪上听复仇爽文。 可惜大部分的爽文都很不爽,主角重生归来还是窝囊废,在各种奇葩炮灰面前忍气吞声,经常要憋屈到完结才能报复回去。 柳如烟越听越气,一怒之下,决定自己起号读书。她用各种重生文里的经典反派柳如烟为名注册了账号,成为专门读复仇爽文的读书博主。 怀抱着对欧阳珏的仇恨,她读起那些复仇情节总是特别真情实感,具有极强的代入感。 而且柳如烟只读复仇打脸快的文,绝对不读那些让人听了乳腺不畅的窝囊主角。 这种极致的爽感,让她很快积累了一批粉丝,前些日子,居然还收到了猫爪之夜的邀请。 柳如烟本来不欲露面,后面得知,猫爪平台上最大的mcn公司于天文化背后的大老板原来就是欧阳珏,并且欧阳珏也可能会出席猫爪之夜,她才改了主意。 柳如烟多方打听,得知了于天文化的行事作风,今夜特意打扮得性感美艳,引起孟圳的注意,借着他的引荐,终于进到欧阳珏的房里。 不料欧阳珏的记忆力出奇的好,柳如烟与他三十年未见,容貌也有不小的变化,但只说了几句话就被他认了出来。 “欧阳珏做梦都想不到,我还能活着回来找他……” 说到这里,柳如烟语气里带了血腥的笑意,只是她也没想到,欧阳珏疑心病之重超乎想象,居然随身带着一把阴阳宝剑。 柳如烟当时就对他发起了攻击,却被那把宝剑化掉。欧阳珏随即把他们公司的一哥徐秦叫了过来,自己则趁机先跑了。 那擦边男竟也是个修道之人,且法力极为高强。柳如烟一时竟斗他不过,眼看落入下风,徐秦不知怎么的,却突然转身就跑。 柳如烟不想与徐秦缠斗,只一心追击欧阳珏,结果一出房间,就碰到了师蓬蓬。 柳如烟还以为师蓬蓬也是欧阳珏叫来的帮手,这才打了起来。 听完柳如烟的话,另外三人久久无言。 好一会,肖灵殊说道:“所以说平时还是应该多说话嘛,吸血鬼小姐要是像我这么热爱交流,还没打起来就把误会解开了,也不用平白浪费大家这么多功夫。” 小蝙蝠:“……” 第103章 非人之人 “吱, 既然是误会一场,你们也没什么损失,要不你们就把我放了吧?”小蝙蝠眨巴着滴溜溜的小豆子眼, 巴巴地商量, “我得赶紧去追欧阳珏,晚点又让他跑了。”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肖灵殊挠挠头道:“理论上,你要是没做过什么坏事, 放了你也没问题。但是你要对欧阳珏动手肯定是不行的, 他如果犯了法, 自有国家给他制裁,你一个外籍吸血鬼, 有什么事也应该先跟有关部门报备, 不能乱搞私刑啊……” 小蝙蝠不以为然:“报警有用的话,欧阳珏还能逍遥到现在吗?” 欧阳珏的手段, 她是亲身经历过的。这人有着鬼魅一般的手段, 做了那么多腌臜下作的事, 手上却一直处理得很干净, 走正规的程序根本拿他没办法。 何况, 她也不想要正义的程序, 她只想要亲自复仇。 肖灵殊:“……” 很好, 把他问倒了! 师蓬蓬看着手里小小的蝙蝠, 冷不丁说道:“可是,你都残血了,现在去找欧阳珏, 确定不是去给他送人头吗?” 欧阳珏手上可是有阴阳宝剑,刚刚遭遇袭击,此时身边恐怕已有不止徐秦一人保护。 小蝙蝠:“……” 差点忘了这个问题! 它的脸毛绒绒的, 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是豆子眼里水光闪动,竟然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泪花,声音也黯了下来,“就算这样,我也要去找他,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他,我还有事要问他……” 师蓬蓬突然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问题,眉头微蹙,道:“你还有事瞒着我们吧?欧阳珏为什么要专门把你带到国外,还非要杀了?” 如肖灵殊前面所说,以欧阳珏的权势地位,只是要抛弃柳如烟的话,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 在高卢国杀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果然,小蝙蝠眼睛里滚出泪珠,似有许多犹豫,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因为,他还骗我给他生了个一个孩子,还把孩子抢走了……” 原来当年,欧阳珏以结婚为名,哄骗柳如烟未婚先孕,带她去高卢国,也是为了让她在那边待产。 柳如烟十月怀胎,最后生下了一个如珠如玉的女儿,谁知欧阳珏在她月子期间,竟悄悄地把孩子抱走。 为了不让她抢回孩子,才拿走她的护照,断掉她在高卢国的一切供给,将她逼入绝境。 柳如烟做了吸血鬼这么多年仍念念不忘要回国,除了找欧阳珏复仇,更重要的,还是找回她的女儿。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期待地询问道,“对了,你们是不是经常和欧阳珏打交道?他有带我女儿出来露过面吗?你们见过她吗?她今年应该三十岁了,她小时候那么可爱,现在也一定很漂亮……” 师蓬蓬和肖灵殊看了一眼颜京,他们对欧阳珏的私人生活并不了解,只有颜京对他比较熟悉。 颜京脸色却有些古怪,沉吟道:“据我所知,欧阳珏并没……” 话未说完,周围的空气忽然一阵震荡,几人察觉到这是斗法引起的异象,隐隐的,还能嗅到一股不祥的气息,脸色俱是一变。 肖灵殊左右看看:“什么情况?” “看信息。”颜京查看刚刚亮起的手机,“印老师让我们赶紧过去。” 师蓬蓬和肖灵殊也都看到了印枞发在群里的信息,不过印枞大概是紧急情况下抽空发的提醒,只发了个定位,具体情况却来不及说明。 三人不敢耽搁,连忙拎着小蝙蝠坐电梯下楼。中途颜京还抓紧时间给卫驰打了个电话,让他组织人手维持秩序,尽量低调地疏散宴会人群。 按照定位,三人来到酒店的花园,这里已经被管控起来,印枞和另外几名玄门同行在场,各人手上都拿着法器,看来刚经历过一场激斗。 “老师。”师蓬蓬快步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印枞脸色十分难看,道:“于天文化那个徐秦,就是我们找了许久的国师。” “什么?!”师蓬蓬一惊,她想过徐秦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但没想到居然这么不简单。 原来印枞和玄门的其他人本是按照计划,配合特警行动,潜伏在酒店周围暗中监控于天文化的人。 中途于天的一姐惠熙想要提前离开酒店,一名玄门同道适时将她拦下,刚想交给特警那边,却突然发现惠熙身上竟然附着一道阴祟。 那名同道登时大吃一惊,倒不是因为那道阴祟多么惊人。 相反,那道阴祟十分普通。 他惊讶,是因为惠熙一开始身上并没有任何异常,有一道特殊的力量掩盖住了那道阴祟的存在。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那道力量突然失控,才使得惠熙身上的阴祟暴露出来。 能够将阴祟气息全部掩藏,连那么多玄门人士在场都无法发觉的力量,他们只见过一次,就是在国师的身上。 “国师身上有一个特殊的法器,据长生岛落网人员的口供,应该是来自水精罔象的眼珠……”印枞说道。 所谓罔象,乃是水中诞生的精灵,传说长得像小孩,赤黑色,赤爪,大耳,长臂,也有说罔象属于龙的一种,古时一些地方奉其为水神。 水纳万物,罔象作为水精,也具有水的特点,能够容纳净化世间一切污浊的气息。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12节 国师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颗罔象的眼珠子,炼作法器带在身上,以此藏匿自己的气息,如此才得以躲过警方和玄门的一次次追捕,悄无声息地逃回了境内。 “原来是这样……”师蓬蓬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她在宴会厅里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颜京却莫名其妙地受到了阴祟的影响。 想来,就是徐秦用罔象眼珠藏匿行踪,这件强大的法器同时也掩盖了于天那一帮人身上各种不干不净的气息。 也就难怪徐秦在宴会上对她那么感兴趣,一直找她搭话。如果他是国师,确实应该对驱石作驾毁掉他的陵宫的人感兴趣。 后面大概是徐秦跟柳如烟打斗中没控制住,致使罔象眼珠的法术瞬间失效,惠熙身上的阴祟因此暴露,才叫玄门发现了问题。 玄门意识到国师应该就在附近,立刻施法搜捕。 徐秦也察觉到了玄门的力量,才突然放弃继续和柳如烟纠缠,转身就跑。 也是这时,印枞收到颜京发过来的信息,提醒他们于天的徐秦有问题,可能被人夺舍了。 印枞立刻通知特警和所有玄门同行重点关注徐秦,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混在了其他公司的宾客中,想要趁大家不注意离开酒店。 印枞等人立刻对他展开抓捕,徐秦没想到他的行迹败露得那样快,也是大吃一惊。 但他经验何其丰富,料准特警和玄门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动手,便借着宾客的掩护,制造了一个突破口,竟是硬生生地逃出了生天。 不过这一次交手,已经足够让印枞他们确定他的身份。 徐秦,就是潜逃中的国师。 印枞他们也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寻遍所有线索,从麺国一路寻回国内,却始终没能发现国师的踪迹。 原来他早就夺舍了他人的肉身,顶替了他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国内最大的直播平台上。 只是,徐秦如此嚣张,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长生岛的受害者中,竟然有一人曾经亲眼看到过“洛水梦里人”被钉进棺材里,而且那人还活着回国了,并在猫爪的推送下,再一次看到了这位应该已经死去了的男网红。 这大概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只是,现在又让他跑了。 说到这里,印枞脸色愈发难看,还有点自责,“都怪我们太大意……” 他们本以为今晚只是配合特警抓捕于天这个洗钱集团,根本没料到国师就在其中,并没有派太多精锐过来。刚刚虽然紧急调了人手追踪,但以国师的本领,想再找到又不知耗费多少精力。 “不能这么说,国师那么卑鄙,手上还有罔象眼珠,确实不好对付啊。”师蓬蓬安慰道,“不过现在起码知道他换了身份,找起来总算有头绪了。” 印枞想想也是。 夺舍是一个极为歹毒的邪术,除却强悍的法术,还需要天时地利的配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行的操作。国师当时想必也知道长生岛危在旦夕,自己即将被跨境通缉,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现在他的身份再次暴露,身在国内,短时间内想再找一个合适的肉身再进行一次夺舍,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有了明确的目标,再对他进行追捕,无疑比之前容易多了。 而且,徐秦虽然跑了,但于天文化的其他人却都还在控制中。这帮人和徐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也可以提供有用的线索。 师蓬蓬说着说着,突然冷笑了一声。 印枞莫名:“笑什么?” “没,我刚刚想到,国师也没有他看起来那么运筹帷幄嘛。”师蓬蓬琢磨道,“我觉得他也快到穷途末路了。” 印枞:“何以见得?” “他那种身份的人,如果不是没得选,怎么会选择夺舍一个做擦边的?”师蓬蓬分析道,长生岛作乱那么多年,国师肯定不缺钱,不至于盯上“洛水梦里人”的存款,选择夺舍他,估计是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做更好的安排了。 而且因为匆忙行动,怕叫人看出端倪,回国后还得顶着洛水梦里人的身份继续做直播。 想到这,师蓬蓬还有些唏嘘,“堂堂国师,还让我同事摸腹肌了。我这有刚才录的他被摸腹肌的视频,回头传给你们,好好给他宣扬一下哈。” 印枞:“……” 不愧是两仪的优秀学生,虽然没能立刻抓到国师,倒是先留下了国师的耻辱证据。 印枞:“好啊好啊。” 不多久,特警的负责人传来消息,说刚刚找到了欧阳珏,他居然没有跑路,而是悠闲地在酒店的露台餐厅休息。 印枞精神一振,就要去找他问话。 这时,师蓬蓬身上突然传来“吱吱”的声响,印枞循声低头,才发现师蓬蓬手上捏着一只用符纸包起来的小蝙蝠。 那小蝙蝠十分激动,两条细腿一顿狂蹬,口出人言:“我也要见欧阳珏,带我一起去,吱——” 印枞默了一下,疑惑地问:“这蝙蝠精哪里来的?怎么一点妖气都没有?” 能说话的蝙蝠,自然是成精了的。 但她居然没有察觉到妖气,以致刚才都没发现它。 “老师,它不是蝙蝠精。”肖灵殊探过头来,热心地讲解,“它是欧阳珏的前女友。” 印枞:??? 她知道欧阳珏这人不简单,但这也太不简单了吧??? 第104章 非人之人 师蓬蓬一看印枞的表情, 就知她误会了,连忙和她解释了一下柳如烟的真身,连同柳如烟和欧阳珏的过往也简单说了一遍。 印枞这才恍然, 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 还以为欧阳珏爱好这么奇特呢。” 既然柳如烟和欧阳珏有这样一段尘缘,那自然是一同前去,说不定还可以通过她问出点什么。 不过柳如烟这小蝙蝠的形态, 显然不太适合出现在大众面前。 印枞身上带有玄门的伤药, 当即拿出来给她敷上, 又给她运了一下气。 好在柳如烟伤得不算太重,吸血鬼自身的修复能力也很强大, 不一会, 小蝙蝠的伤口就结了痂,气息恢复平稳。 它抖了抖翅膀, 重新化出了柳如烟的模样。 一行人便赶紧往酒店的露台餐厅赶去。 露台已经被清场封锁起来, 由特警和几名玄门人士共同看守。 几人赶到时, 一名负责人刚问完话从露台出来。 印枞上前打了个招呼, 询问道:“请问问到什么了吗?” “没有。”负责人脸色有些发沉, 道, “欧阳珏什么都不承认。” 无论是于天文化参与洗钱的事, 还是长生岛和徐秦真实身份的事, 欧阳珏都一概不认,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倒打一耙, 说他也是遭人陷害了。 警方手上没有有力的证据,又不能严刑逼供,一时也拿他没办法。 颜京在一旁听得奇怪, 问道:“现在还没找到欧阳珏的犯罪证据吗?” 按说已经把于天的人都控制起来了,于天内部的资料也应该都能掌握了,怎么还会找不到和欧阳珏相关的证据? 负责人摇摇头,道:“我们也觉得很奇怪,但确实没有发现有效的线索……”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肖灵殊骂骂咧咧:“难怪他不跑呢。” 师蓬蓬沉吟道:“先让柳姐和他谈一谈吧。” 负责人已经先从电话里了解了事情经过,闻言没有多说,点点头,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露台很宽阔,正对着郊外层叠起伏的山峦。 欧阳珏翘着二郎腿,一派轻松地坐在靠外的地方,手上夹着一根雪茄,全然看不出名下的一个公司刚刚被整锅端了的样子。 他正欣赏着外面的夜景,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施施然地笑了一声:“长官,还没问完话吗?” 印枞:“嗯,还有点事要问你,希望你配合。” “我很配合了,是你们一直在为难我啊。我真的不知道徐秦还有别的身份,也不认识什么国师,你们有疑问,应该去找他本人……”欧阳珏一边说一边转过头,看到来人,顿时扬了扬眉,“啧,颜总也来了?我刚知道,今晚这场宴会,是你给于天做的一个局啊。” 颜京大方承认:“你说是就是。” “……” 欧阳珏不是第一次见他这副装都不装的嘴脸,但此时此刻,显得尤为刺眼。 敲了敲雪茄,笑容仍然不变,只是语气冷了一些,“那你现在过来,也是有事要问我吗?” “不是我。”颜京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身后的红衣女子,“是她。” 柳如烟面色沉沉:“欧阳珏,又见面了。” 欧阳珏脸色一变,几乎是反射性地,扔下雪茄一把握住了放在身边的一柄黑色宝剑。 师蓬蓬和颜京认出,这柄宝剑,正是此前欧阳珏在拍卖会上拍走的子干剑。 看来真的子干剑一直在他手上。 不过很快,欧阳珏就意识到柳如烟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当即收敛起表情,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道:“各位,你们怎么把她带来了?她可是个怪物,刚刚差点把我害了。你们玄门不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吗,还不速速将她拿下?” “少惺惺作态了。”柳如烟冷笑,“欧阳珏,你放心,我现在不会对你动手,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欧阳珏视线在她身上巡睃了一圈,料想玄门也不会让一个吸血鬼在他们面前乱来,便重新拿起雪茄吸了一口,道:“你想问什么?” 柳如烟死死地盯着他:“我们的女儿在哪里?” 欧阳珏手上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脸上却莫名其妙:“什么叫‘我们的女儿’?我哪来的女儿?你可别讹我啊。” “欧阳珏,你少装傻。”柳如烟忿忿地说,“三十年前,你把女儿从我身边抢走。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她,她现在在哪里,你把她还给我!” “柳小姐,就算要编故事,也应该先了解一下情况吧。”欧阳珏脸色冷了下来,眼神中还有一丝带着讥嘲的暧昧,“或许你很想和我发生点什么,但是全西洛的人都知道,我欧阳珏没有娶过妻,也没有任何儿女。我不知道你说这些话,目的是什么?” “你骗人!”柳如烟哪里能接受他的说辞,气得眼睛里都冒出了红色的血丝,大吼一声,“欧阳珏,你把我女儿交出来!” 师蓬蓬连忙拦了她一把:“柳姐,冷静!” “他说谎,当年明明是他把我女儿带走的。”柳如烟胸口剧烈地起伏,但还保持着理智,道,“欧阳珏,这种事,难道你不承认就不存在了吗?” 她转头看向颜京,“你不是知道欧阳珏家里的情况吗?你告诉大家,他有个女儿对不对?” 颜京却没有如她所愿说出她想要的答案,反而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有一些异色:“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儿女。” 顿了一下,补充道,“起码我知道的是这样。” 欧阳珏是出了名的不婚主义者,和女人素来只有交易,没有感情。他既没结过婚,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后代。 对于他这样一个身家丰厚的男人,尤其还是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来说,这是极为罕见的。因此这件事在商界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并不是一个秘密。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13节 颜京刚才就想告诉柳如烟,但起了个话头就被印枞的信息打断。后面又想,欧阳珏心机深沉,此事或许另有隐情,最好还是先让柳如烟与他当面对质。 只是眼下看来,柳如烟似乎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欧阳珏矢口否认,而从明面看,他也确实并没有任何儿女,更别说是一个已经三十岁的女儿。 “柳小姐,你听到了吧?”欧阳珏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如烟,“颜大总裁刚刚才做局把于天的人都抓了,他总不至于帮着我说谎吧?” “不可能,你怎么会没有女儿?”柳如烟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答案,激动地说道,“那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你亲口说过,她是你唯一的命根子,你还给她起了一个名字,我现在都记得,叫欧阳长生!你明明很宝贝她的,你把她藏在哪里了?你说,长生到底在哪里?!!” 长生? 那个女儿竟然叫长生? 师蓬蓬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丝微妙。 欧阳珏脸色也是一变,不假辞色道:“我看你这个疯婆子是瞎了心了,这种话都编得出来!” 他站起身,“你们问完了没有?问完的话,我就要回去休息了。” “欧阳珏,你不准走,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柳如烟哪里肯善罢甘休,见他要走,再顾不得太多,血色的嘴巴一张,露出两颗尖牙,“你不把女儿还给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欧阳珏也懒得再装了,见她化出吸血鬼的样子,脸上丝毫不见惧意,反而冷笑一声:“你们都看到了,她就是一个怪物。怪物说的话,你们也相信吗?” “我要杀了你!”柳如烟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去。 “柳小姐,不可。”印枞连忙上前阻拦。 场面一片混乱。 所幸柳如烟还记得答应过师蓬蓬几人不动手的话,到底没让他们太为难。 最终,她还是在几人的劝说下重新冷静了下来。 欧阳珏想要离开,但是被负责的特警拦住。警方手上虽然没有他的犯罪证据,但他作为于天的大股东,接下来都需要配合调查,不能自由行动。 欧阳珏被带走,柳如烟的情绪一时却还不能平复,失魂落魄地化作一只小蝙蝠,倒挂在餐厅的吊灯上,晃晃悠悠地发出悲鸣:“吱——吱——” 师蓬蓬几人见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肖灵殊好心地安慰:“吸血鬼姐姐,你肚子饿不饿啊?我去厨房拿点猪血给你吃吧?说起来,你变成蝙蝠的时候,是继续喝血,还是跟蝙蝠一样吃蚊子和飞蛾?” 小蝙蝠:“吱——喝血。” 肖灵殊点头:“学到了。” 师蓬蓬心里充满了谜团,她觉得柳如烟应该没有说谎,那么,那个女儿到底在哪里? 按照柳如烟的说法,欧阳珏当时对那个女儿还颇为喜爱。 还有“长生”这个名字,只是一个巧合吗? 还是…… 师蓬蓬百思不得其解,颜京似乎看出她的困惑,从手机里找出一份文件,打开递给她:“蓬蓬,你看看这个。” “什么?”师蓬蓬低头,发现是欧阳珏家族的信息文档。 颜京和于天文化对峙那么久,私下查过欧阳珏多次,手上保留着不少资料。 师蓬蓬飞快浏览,发现欧阳家虽然势大,但人丁十分单薄,从欧阳珏的爷爷起一直是单传,欧阳珏也是独子,没有任何兄弟姐妹。 且如欧阳珏所说,他至今没有儿女后代。从已有的信息来看,也没有任何他身边曾经出现过小孩的记录。 “诶?”师蓬蓬突然发现了一个哗点,道,“欧阳珏的爷爷和爸爸,都很短命啊!” 资料里显示,欧阳珏的爷爷和父亲,都是不到五十岁就死了。 “嗯。”颜京点头,“欧阳家上两任家主都是血癌走的,应该是家族遗传。” 又说,“欧阳珏的父亲很早就一直在防范这个,还重金挖了全国最好的医疗团队专门为他们家服务,但是最后也没能改变命运,还是早早就走了。” 印枞听到他们的谈话,忽然想起了什么,插进来道:“说起来,我们之前给欧阳珏算过命,算出来他也是一个短命相……” 自从怀疑于天文化和长生岛有勾结后,不止警方紧锣密鼓地调查,玄门那边也不遗余力,除了追寻国师的踪迹,大家也各自小小地施展了一下自己的才华。 有专精卜算的同道便把于天文化几个领导的八字给测了一遍,这其中也包括了欧阳珏,不过测算结果有些意外。 “按照测算的结果来看,欧阳珏最多也不过五十岁……”印枞说道。 师蓬蓬看颜京:“他今年几岁了?” 颜京手指划了一下文档,找出欧阳珏的生日一栏,道:“五十九,明年就满六十了。” “差这么多?”肖灵殊在旁边幽幽地插话,“是哪位道友给做的测算啊,有点不准哦。” 第105章 非人之人 人生无常, 命数如织。 卜算这种事本来也没有百分百准确的。不过这次参与围剿长生岛的都是玄门中的精英,测算上即使有些出入,按说也不会差得太大。 欧阳珏的命运, 却俨然大大地超越了他的八字命格。 玄门当时也觉得古怪, 但只这一点,也说明不了什么。可以说他们算得不准,又或者他们得到的不是欧阳珏真正的生辰。 况且据说欧阳珏这些年一直在做慈善, 说不定真让他逆天改命了也未可知。 但此时再看欧阳家的家族命运, 一切却又变得可疑了起来。 印枞又说道, 欧阳家前两任家主之所以那么短命,从阳世的结果看, 是得了不治之症的缘故。 但是从玄学的角度追溯, 则是他们生前作孽太多,被天地褫夺了算纪, 因而欧阳珏的父亲即使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 依然难逃一死。并且他们到了阴间, 仍然要继续被清算, 沉沦鬼蜮。 对比之下, 欧阳珏的命数犹如一个谜团, 一个家族两代人为非作歹, 到了欧阳珏这一代却没有留下什么犯罪证据, 连明察秋毫的天地阴阳都不能收走他的性命。 究竟是他真的与家族前人不同,弃恶从了善? 还是另有隐情? 颜京对此很有发言权,漠然道:“欧阳家, 没有弃恶从善一说。欧阳珏只是比前两任家主做得更干净,没有让自己的手沾上血而已。” 可即使这样,也并不合理。所谓天知地知, 凡是作恶,必有痕迹。手法再高明,瞒过了阳世的监管,也不可能逃脱天地之间无形的命运。 除非…… “难道,他连天地都骗过了……”师蓬蓬心中一动,想起了国师的罔象眼珠。 国师能以罔象眼珠隐匿气息,在那么多玄门的追捕下,悄无声息地潜逃回国内。 那么,欧阳珏有没有可能,也是使用了某种邪术,隐匿了自己的罪行? 所以即使于天文化被查,他作为真正的老板,却依然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也许并非他没有留下证据和线索,而是他使用了某种非自然的力量,干扰了警方的调查和判断呢? “这、这……”印枞闻言愕然,他们此前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毕竟能够欺天瞒地的邪术,实在太超乎想象。 可是不得不承认,师蓬蓬的这个猜想,是极有可能的。 长生岛能够存在那么多年,一次又一次地逃脱掉追查,真的只是因为他们身处境外,手段高明吗? 会不会,国师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法术? 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欧阳珏还可以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 有了思路,印枞精神一振:“我去跟负责人说一下。” 印枞匆匆离开,余下几人便没什么事了。 颜京看了一下时间,对师蓬蓬道:“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师蓬蓬也没客气:“好。” “巧了,我也没开车。”肖灵殊非常自然地贴过来,“顺路送送我呗。” 颜京冷酷拒绝:“不顺路。” 肖灵殊:“颜哥,不带这样的啊……” 颜京给他转了两百块:“自己打车回去。” 肖灵殊光速点了收款:“好的。” 又看了一眼吊灯上的小蝙蝠,热心地道,“吸血鬼小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我得提醒你,你这个身份,没备案前可不能乱走哦。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到我的道观里暂住,不然就得去青莲观了。 我跟你说,我们元一观很热闹的,有年兽讹兽还有一个木精,你可以和他们交流一下我们本土精怪的生活习惯……” “吱——”小蝙蝠飞扑下来,用翅膀扇了他一下,打断他的话,“行了,我跟你走,你不要再说了。” “哦哦。”肖灵殊也不在意,还赞了一声,“你很有眼光哦,你要跟年兽一样睡窝,还是挂我们房梁上就好?” “随便。”小蝙蝠翻了个白眼。 也不好直说,它选元一观,其实是因为肖灵殊看起来比较菜,万一遇到什么事,它想跑路就容易多了。 它收起翅膀,立到肖灵殊的肩膀上,又不放心地问:“你们观那些妖怪,不会也像你这么爱说话吧?” “不会不会,要说的话,我觉得它们都太不爱说话了。”肖灵殊叹气,颇有几分苦恼的样子,“平时都是我在说!” 其余人:“……” 有没有可能,就是你说太多了,导致它们插不进话? 一行人坐电梯下楼,刚好遇到特警在押送于天文化的人。 没有了罔象眼珠的隐匿法力,那几个网红身上的阴祟气息全都暴露了出来。 他们戴的狐仙牌、佛牌和疑似宗教符号的纹身原都不只是简单的阴物,上面还附着隐隐的恶法。 甚至有一个女网红的指甲上都透着一种不祥的阴气,看样子,很可能是擦了尸油。 师蓬蓬想起那道影响了颜京心智的怨念,心中一动,当即掐了一道寻踪诀,往那几个网红身上探了探。 很快,她就找到了目标。 一姐惠熙。 师蓬蓬找到特警的负责人,表示想和惠熙谈一下。负责人见是她和颜京,自然没有二话,还周到地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房间。 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惠熙已经没有了在晚宴上的嚣张,双手局促地放在大腿上,脸色发白,看起来十分紧张。 师蓬蓬开门见山,问道:“你身上那道阴灵,是哪里来的?”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14节 “关你什么事。”惠熙开口,却仍是一贯的蛮横,“你们少仗势欺人,我才不怕你们。” 师蓬蓬:=。= 你的样子,可不像不怕啊。 这么硬的嘴,倒是跟颜京在某些方面上有点异曲同工的相似。难道就是因为这样,颜京才独独受到她的影响? 师蓬蓬略一思索,拿出一道黄符,掐了诀放进惠熙的手里,问道:“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惠熙只觉神思一清,一直蒙在心头的那道朦朦胧胧的影子竟然被压制了下来。她的思绪,终于重新恢复了自主。 她惊讶地看了看师蓬蓬,又看了看手里的符纸:“你、你,这个……” 下一刻,竟是往前一倾,就要向师蓬蓬下跪,“大师,请你帮帮我!” “别这样哦。”师蓬蓬眼疾手快地拦住她,把她按回了沙发上,“你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这……”惠熙嘴唇嗫嚅,脸上却露出怯意,半晌不敢开口。 师蓬蓬看出她的担忧,安抚道:“不用担心,孟圳已经被抓了,欧阳珏也被看管着。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就行,警方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孟圳和欧阳珏也被抓了?”惠熙猛地抬起头,脸上肉眼可见的激动,“太好了,这两个王八蛋,能不能判他们死刑?” 师蓬蓬:“……” 看出来她是真的很恨了。 颜京本只是冷眼旁观,闻言冷不丁开口:“他们能判多重,要看有多少证据。或许,你可以提供一点?” “我可以提供很多。”惠熙咬牙切齿地说。 师蓬蓬:“……” 她不禁徐徐瞥了一眼颜京,颜京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来,冲她露出一个笑,用唇语说道,“不客气。” 师蓬蓬:……fine. 惠熙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缓缓讲起她的经历。 原来她做擦边,却并非自愿。 惠熙一开始在猫爪起号,是做的开箱博主,虽然流量一般,但自娱自乐,做得还算开心。 后来于天文化联系到她,说觉得她很有潜力,想签下她,把她打造成头部网红。 惠熙当时只知道于天文化是业内最大的公司,并不知于天内部真正的作风,在高额签约金和明星梦的诱惑下,她很快签了合同。 她的噩梦从此开始。 签完合同后,公司开始要求她转型所谓的“颜值”赛道,也就是露肉做擦边。 惠熙自然不肯,但于天随即拿出合同威胁。那份看起来前途无量的合同上,原来满满当当,全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惠熙如果不遵循公司安排,就要背负高到离谱的违约金,并且于天还有一个极为流氓的法务团队,打官司也打不赢他们。 无法,惠熙在各种威逼利诱之下,只能选择屈服。 而紧接着,于天就要求她进行整容。为此,还专门带她去了一趟思密达国,逼迫她在身上植入各种假体。 那一次回来后,惠熙陷入了一个更恐怖的噩梦。 她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那道影子寄生在她的身体里,像她的第二条灵魂一样,影响着她的思维和情绪。 她的脾气越来越急躁,吃东西口味也越来越古怪,变得特别喜欢吃一些平平无奇的东西,比如西瓜和各种腌制的小菜。 除此以外,她的占有欲也变得特别强,只要看见别人的视频使用了一点自己用过的元素,就觉得是对方在抄袭自己。 即使是别人先使用的,她也觉得那应该是自己的。 平时看到好的东西,也总是想占为己有。 为此,她多次无法自控地在猫爪上挑起事端,总是在直播的时候阴阳怪气地讽刺其他博主。 而于天明知是她的问题,却非常乐见她的这种态度,不但不制止她,还总是火上浇油,借此由头打压那些和于天有竞争关系的博主。 惠熙为此痛苦不堪,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思绪渐渐被那道影子所控制。 所以,即使她已经整容整得面目全非,和以前两模两样,也始终不肯删掉以前的那些开箱视频。因为,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样子。 而随之对于天的了解越来越深入,她也逐渐知道了,这家公司原来不仅仅是一家以软色情运营为核心的mcn公司。里面有为数不少的人,竟然都在接触和使用邪术。 也就是,他们早就知道,惠熙的身上有一道阴灵。 或者说,这本就是他们故意为之,阴灵的存在,可以让他们更好地控制惠熙这棵摇钱树,也可以迷惑惠熙的心智,让她不能清醒地向外求救。 说到这里,惠熙整张脸都变得狰狞了起来,“我真的、真的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师蓬蓬和颜京互相看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凝重。 他们早就知道于天文化不是什么正经公司,但做到这个程度,还是令人发指。 师蓬蓬问:“你知道那道阴灵的来历吗?” “隐隐约约知道一些。”惠熙说道,她也是后面在于天有了一点地位,花了很多时间旁敲侧击,才搞清楚了那道阴灵的来历。 “他们当时说我的鼻子不够高,给我做了肋骨隆鼻,但用的不是我自己的骨头,而是从一个死人身上取的。”惠熙幽幽说道,“那个死人,是一个思密达的本地人。” 师蓬蓬、颜京:“…………” 思密达的啊,那难怪占有欲那么强了! 第106章 明月入我怀 “两仪之精, 阳火在心——” 师蓬蓬施诀点在惠熙的额心上,将那道附在死人骨头上的阴灵怨念打散。 惠熙感觉到身上隐隐的寒气消散,那道一直纠缠着自己的鬼魅终于彻底消失。她喜极而泣, 双手捂住脸, 掩住流下的眼泪:“太好了,呜呜,真是太好了……” 师蓬蓬心情复杂, 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只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她冷静下来,才重新带她去见案件负责人。 负责人听说惠熙愿意做证人, 自然大喜过望。惠熙是于天正在力捧的一姐, 知道不少于天的内幕,有她提供证据, 调查起来无疑能轻松许多。 惠熙还向他们指出, 另外那些网红中还有哪几个也是受到了于天的胁迫, 只要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们应该也愿意站出来指证于天。 负责人闻言, 赶紧又调了几名玄门的人, 协助处理那些网红身上的问题。 …… 混乱的一夜悄然过去, 颜京开车送师蓬蓬返回市里。 月轮已经西沉, 天边亮起一点隐约的霞色。 师蓬蓬一夜未睡,却丝毫没有困意,坐在副驾驶上, 脑海中仍然不断地闪过今夜发生的各种片段。 忽然,颜京喊了一声:“蓬蓬。” 师蓬蓬蓦然回神:“嗯?” 颜京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目视着前方, 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晚宴上的事,我要向你道歉,当时不该未经你允许,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那样……” “哦,没事啦。”师蓬蓬大大咧咧地摆了下手,“你也是被那道怨念影响了嘛……” 颜京摇摇头:“不是的。” 师蓬蓬:“……嗯?” 颜京神色仍是淡淡,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却微微有些泛白,泄露出一丝紧张,定了定神,才缓声续道:“那些都是我的心里话。” 师蓬蓬:? 师蓬蓬:!!! 颜京这话出其不意,她一时竟有些怔愣。 “蓬蓬,我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在一个合适的地方,用一种合适的方式向你表白。但是看到你……”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 但师蓬蓬听明白了他的未竟之语,看到她跟擦边男要福利呗…… 师蓬蓬:=。= “是我先有了私心,才会被那道怨念所影响。”颜京说道。 当时在场有那么多于天的网红,不少人身上都带着开过光的阴牌,但那些乱七八糟的气息并没能影响到颜京。 颜京因为不枯骨的缘故,在外一直很小心,何况他现在除了护身法器,自身也有了修为。按说,惠熙身上那道阴灵不应该能够侵入他的神思。 但是那一刻,他对师蓬蓬的占有欲的确压过了理智。才叫那怨灵钻了空子,连他都没有察觉这当中有一丝并非自己的念想。 那些不恰当的行为或许是受了外物的蛊惑,但当时的心情,确然是他真实的想法。 “我知道这样表白太仓促了,但既然已经说了,我不想把那些话收回来。更不想你误会,以为那些话是受了外界的影响才说的……” 颜京一字一顿,郑重其事,“蓬蓬,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师蓬蓬已经彻底呆住了。 她不是完全没有想过颜京追求她的可能,但真的听到颜京这样一字一句的剖白,还是有些缓不过神。 两只手不自觉地抓到安全带上,心脏“砰砰”地跳动,她有点后悔没早点听小潘的建议,好好地思考这个问题。 一直沉默也不太礼貌,师蓬蓬也不知怎么地,脑袋抽了一下,狐疑地问:“你喜欢我很久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颜京:“……” 师蓬蓬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连忙干笑两声,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点意外……” “是我的问题。”颜京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是我以前没有表现好,对你也不够好……” “不会啦。”师蓬蓬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其实回忆起来,他们两人虽然经常拌嘴,互相揭短,她以前还老是拿鬼怪吓唬他。 但是他对她,一直都还挺照顾的。 像是多年前她去抓大鬼的那个晚上,颜京明明那么怕鬼,却还是因为担心她,半夜三更地跑到荒郊野外。 ……虽然后来他嘴硬地辩称不是为了她,只是梦游路过。 在西洛重逢后,他也一直对她很大方。每次出事,他嘴上不说,但其实暗地里默默地为她做了许多。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15节 几乎不需要怎么费力,师蓬蓬就能想起她和颜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 以前,她只是觉得和他相处很自在,虽然他脾气很刁钻,嘴又硬得像化石,虽然他们经常互损,但那何尝不是一种对彼此熟悉的安全感。 师蓬蓬知道,她不会跟别的男性这样相处。 或许颜京在她心里,一直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但是,和颜京交往…… 师蓬蓬偷偷侧过头,看了一眼颜京。他的侧脸线条流畅,眉眼锋利,鼻梁高挺,其实是一张足够让人一眼动心的脸。 如果他们不是认识得太早,导致她早早对这张脸免疫,说不定她早就把持不住了。 说起来,他身材也挺不错的。师蓬蓬视线悄悄地下移,落到他的手臂上。 颜京刚脱去了宴会上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衫,隐约可以看到隆起的肌肉线条。 不知不觉,又想起在象石山上,她累到不行,让他背着的事。 唉,早知道有朝一日要考虑是不是和他交往的事,当时就应该趁机摸两把,鉴定一下…… 师蓬蓬思绪乱飞,一时想起颜京拿着手电筒出现在招家坟地上,帮她引走那些纸人的事。一时又想起颜京喝了讹兽的血,嘴硬地说她不可爱的事。一时又想起刚才在走廊里,颜京把她按到墙上亲的事…… 按在墙上亲…… 师蓬蓬被这个念头雷了一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卸载掉手里的听书软件吧! 不过,颜京说他并不是全然受了思密达的占有欲的影响,那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心里像是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地抚摸着,很温柔,又有点让人鼓噪的痒意。 师蓬蓬心头意动,不自觉地脱口喊了一声:“哥……” 颜京刚好同时开口:“蓬蓬。” 师蓬蓬一顿:“……嗯?” “你不用着急现在回答我。”颜京说道,“是我没有安排好,让事情变得这么仓促。你回去慢慢地想,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回答我就行。” 师蓬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一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印象里,他在外人面前一直是一副矜贵不凡的大少爷模样,但是面对她时,却总是很有耐心。 师蓬蓬嘴角慢慢地弯起,又有些故意和好奇:“那万一我不答应你呢?” 颜京一听,脸上却是露出喜色:“你都说是万一了,那就是说,你其实也觉得,你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可能会答应我!对不对?” 师蓬蓬:“……?” 这就是总裁抓重点的能力吗? 正是无语,就听颜京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就算那万分之一发生了,那我也就是继续追你而已,又不是多么麻烦的事。反正,我也喜欢你那么久了。” 他语调轻松,就像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师蓬蓬却从中听出了,那种独属于他的坚定。 她笑了一下,“好,我会认真地思考的。” 猫爪之夜上的变故很快上了热搜,于天文化这家业内最大的mcn公司一夜被端,对整个行业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前一天还风光无限,在红毯上享受掌声和鲜花的一哥徐秦居然成了通缉要犯,简单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官方自然没有公开他被夺舍换皮的事,只是以参与跨国洗钱的罪名对他展开追捕。 网友对此十分唏嘘: 【卿本佳人,奈何洗钱!】 【好好一个男菩萨,怎么就走上歪路了呢?】 【唉,当初他突然转型我就觉得有问题,一眼假正经,原来是去赚别的钱了。】 【切,他也就是在镜头前装正经人,我听说他在猫爪之夜又给人摸腹肌了!】 【一个疑问,他现在是逃犯了,如果我遇到了他,在捉拿他的过程中不小心撕掉了他的衣服,摸到他的腹肌,算不算正当防卫?】 …… 又过一日,师蓬蓬和颜京再次来到元一观。 因为要谈事情,肖灵殊今日干脆挂了暂停营业,观里没有游客。 师蓬蓬和颜京一进大门,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嘈杂的声音,走过去一看,顿时:“……” 只见院里尘烟滚滚,一只狮子狗、一只兔子和一个木头人正在追逐打闹。 肖灵殊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鼓掌一边起哄:“小年帅啊,猛虎下山!” “哦哦哦,小兔很阴险哦,果然是很会骗人的讹兽!” “阿木冲呀,旋转起来,用你的胳膊甩它们啊!” 在他的鼓励下,三只妖怪越斗越起劲。力气最大的年兽略胜一筹,一个飞扑,眼看就要叼住讹兽,不料讹兽一个急转,灵巧地躲到木人的身后。 年兽见状,也不减速,一口咬在了木人的腿上。 木人倒是不疼,不过被绊了一下,当场正面朝下,呈大字型扑倒在地上。 木人刚一倒地,房檐下“咻——”地飞出来一只黑色的小蝙蝠,狂扇着两只翅膀往年兽脸上招呼。 “吱——坏狗坏狗,又偷偷欺负阿木!都提醒过你不准咬它的了!” 年兽不服气地人立起来,挥舞两只前爪和蝙蝠对打:“嗷嗷嗷嗷嗷!” “你们不要打架啊。”木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脸上的土灰,伸手去把它们隔开,“要遵守观里的规矩,小心被人看到了。” “吱!行吧,都听你的。”小蝙蝠叫了一声,这才悻悻地收起翅膀。 木人举起一边胳膊,小蝙蝠便顺势倒挂了上去。 师蓬蓬又无语又好笑,还有些意外:“柳姐和阿木看起来关系很不错嘛?” “是哦,它们一见如故,这大概就是缘分吧。”肖灵殊应道,“柳姐这两天晚上都是挂在阿木胳膊上睡觉的,给我省了一个窝。” 院子里,小蝙蝠幽幽地说:“其实我们吸血鬼是睡棺材的……” “……” 肖灵殊面不改色:“哈哈哈哈,柳姐你说笑了,我们是正经道观,哪来的吸血鬼,你明明就是一只会带来福气的小蝙蝠嘛。” 第107章 明月入我怀 过了一会, 印枞来了。她带来了两个消息。 “你的法脉问题,阴司已有论断。”印枞看着师蓬蓬说道。 师蓬蓬:“怎么说?” 印枞拿出一份表文给她:“褫夺功曹史的神格,补偿于你。” 师蓬蓬还没说话, 肖灵殊先“哇”了一声:“以神格修补?大补啊!!!” 其他人:“……” “还行吧。”颜京食指轻轻敲了下桌子, 一副勉强接受的样子,“这是蓬蓬应得的。” 肖灵殊扑到师蓬蓬身边,开始絮叨:“师姐, 虚不受补啊, 你别一下子补过头了。要不现在开坛焚香, 祷告天地,把功曹史的神格分一点给我吧……” “去去去。”师蓬蓬挥挥手, 赶鸭子似的把他赶走, “你以为这是菜市场的猪肉呢,说分就分。” 说完, 展开黄色的表文, 仔细看了起来。 这表文乃阴司借玄门之手所书, 上面还有阴阳印鉴, 带着淡淡的法力。 法脉修复本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以神格修补, 却又不一样, 乃是得到天地同力, 阴阳共法。 这意味着,师蓬蓬的法脉不但可以完全恢复,在以后还能逐渐增强。 甚至, 如果她修为持续增长,有朝一日,或许修得圆满也未可知。 “谢谢老师。”师蓬蓬收起表文, 再一次郑重致谢。 “哪里。”印枞笑道,“那功曹史的神格原就是被你踏碎,用来修补你的法脉,也算是因果得证了。” “唉,我怎么就没这样的机会?”肖灵殊酸得团团转,“就因为我没去边南参与围剿长生岛吗?你们也没通知我啊……” “……” 印枞熟练地无视肖灵殊,接着说起于天洗钱案的进展。 其实于天案件的证据链已经比较清晰了,不过有惠熙和另外几位受胁迫的网红积极配合调查,又提供了不少新的内幕,使案件的进度大大加快。 “你最讨厌的那个孟圳,下半辈子怕是都要在流水线上待着了。”印枞对师蓬蓬说。 根据惠熙等人提供的证据,于天文化除了洗钱,还有威胁恐吓,强迫有偿陪侍,组织□□活动,行贿受贿等等罪名,当中又以孟圳的罪行最为严重,十年以上是跑不掉的。 “哦哦,也是让他学到手艺了。”师蓬蓬道,听说监狱里教的手工技术很不错的。又问道,“欧阳珏呢?” 这才是他们当下最关心的一个人。 提起欧阳珏,印枞神色有些凝重。自从师蓬蓬提供了新的思路后,专案组这边便调整了调查方向,从玄门调集了一批高人,转而从玄术的角度破解欧阳珏身上的谜团。 而在更有针对性的调查之下,他们果然发现了欧阳珏身上有许多不符合常理之处。 他很可能用某种法术,隐匿了他真实的命格,以此混淆警方乃至阴阳两界对他的判断。 能做到这一点,无疑是极为厉害的道行。 玄门众人目前还不能完全破解,还在继续与他斗法。不过欧阳珏大概也发现他的秘术已经被猜到,情绪明显急躁了起来,不如之前那么淡定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秘术被逐步破解的缘故,警方当真有了更多的发现,发现了一些与他关联的蛛丝马迹。 照这个形势下去,估计再过不久,就能找到欧阳珏的罪证了。 正说着,一只小蝙蝠从房梁上飞下来,扇着翅膀问道:“吱——我女儿呢?有没有我女儿的消息?” 肖灵殊一言难尽地看着它,道:“柳姐,今天观里没外人,你可以用回你的原型。” 平常观里人来人往,柳如烟一个婀娜窈窕的妙龄女子,指外表上看,不太适合在观里走动,所以都是化作蝙蝠形态,挂在墙角上。 这会就没必要了,毕竟顶着蝙蝠的形状说话,比妙龄少女住道观更让一个道观说不清。 “吱。”小蝙蝠一扇翅膀,化作柳如烟的样子,巴巴地看印枞。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16节 “没有。”印枞却摇了摇头,道,“专案组专门去调查了欧阳珏过往的出入境资料,也没有查到任何他携带过婴儿或儿童的记录……” 带婴儿入境需要备案,如果他真的带过孩子,一定会留下记录。 如此,只能说明,要么没有孩子,要么就是,那个孩子从来没有回过国内。 “为什么?他为什么没有把孩子带回来?”柳如烟面露茫然,又道,“他是不是把孩子养国外了?” 印枞摇摇头:“那就不清楚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抢我的孩子?抢了为什么没有带在身边,为什么自己不养?”柳如烟说着说着,两颗尖牙又冒了出来,一副立刻要原地起飞去找欧阳珏算账的架势。 “柳姐,消消气。”肖灵殊赶紧给她端来一杯冷藏的血浆,“来,喝口八二年的猪血,冷静一下。” 师蓬蓬也劝道:“现在急也没用,还是再等等专案组的消息吧。等欧阳珏的诡术被破掉,也许真相就浮出水面了。” “行,我再听你们一次。”柳如烟也知道玄门不会让自己在擅自动手,面无表情地接过猪血一饮而尽,再次化作蝙蝠形状,挂回了房梁上,“吱——” 肖灵殊见气氛有些沉闷,赶紧找了个轻松的话题:“诶,说起来,昨天还有人在线上找我咨询,问我会不会寻龙点穴。好像是以前买过欧阳家开发的烂尾楼的业主正在集资,想要去挖欧阳家的祖坟……” 师蓬蓬扬眉:“还有这种事?” “是啊。”肖灵殊说着,拿出聊天记录给他们看。 几人一看,还真有其事,一时都笑了。欧阳家早年开发房地产的时候做过不少缺德事,到形势不好的时候,搞个外包公司直接破产烂尾也是有过的。 只是以前欧阳家势大,受害者不敢怎么样,或许,也是因欧阳珏那离奇诡术的缘故,许多人并未将这些糟烂事算在他的头上。现在于天文化被查,欧阳珏也自身难保,过往的恩怨,怕是都要被翻出来了。 “可惜我不会堪舆之术,不然就去凑这个热闹了。”肖灵殊不无遗憾地说。 “你还是悠着点吧。”师蓬蓬提醒道,那些受害者业主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收费去挖人祖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别一不留神把自己送进去了。 …… 说完了话,一行人起身离开。肖灵殊无所事事地送他们到景区外面。 师蓬蓬还是和颜京一个车过来的,这会也是颜京送她回去。 肖灵殊见状,立刻又念叨上了:“唉,我说颜哥看起来那么高冷,怎么对师姐那么体贴呢,现在我算是懂了。对了,你们现在啥关系?我用不用改口叫师姐夫啊?还有师姐和赵玄坛那个同心锁要不要换掉,改成颜哥的名字?” 师蓬蓬:“……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肖灵殊:“我八卦啊。” 师蓬蓬:“……” 正不知怎么回答,手机刚好响了起来,却是她爷爷丁六水打过来的。她顿时松了口气,往旁边走去,“我接个电话。” 肖灵殊看出点端倪,摸了摸下巴,道:“哥,师姐还没答应你吗?不会吧不会吧,我看你们男才女貌,天造地设,没道理不成就天作之合的。我估计是你流年不好,你要不要考虑在我们元一观打个醮,咱们这么熟了,我给你打个八折……” “你还有这种业务?”颜京斜眼睨他,“包告白成功吗?” “肯定不包啊。”肖灵殊坦荡说道,“我就是想趁机赚你的钱而已。” 颜京:“……” 刚好他手机也响了起来,是他妈妈打过来的。他挥挥手,赶苍蝇一样把肖灵殊赶走,兀自走到另一边接电话。 那边,师蓬蓬接起丁六水的电话:“老头,什么事?” “蓬蓬,你这周六有没有空?”丁六水依然中气十足,说道,“我有个西洛的老同学邀请我去玩两天,我想着咱爷俩也好久没见了,你要是有空,就出来请我吃个饭。” “有空,这么荣幸能请你吃饭耶,我肯定有空。”师蓬蓬一听爷爷要过来玩,顿时眉开眼笑,“那你住哪?要不要我给你定酒店?” “不用不用,我同学都给安排好了。你出来吃个饭就行,别耽误工作。”丁六水道。 另一边。 颜母也在询问:“小京,你到底跟你女朋友商量好没有,什么时候带她跟我们见面?” 颜京四两拨千斤:“现在还不是时候。” “又是这句。”颜母忍无可忍,对他发出心灵的拷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其实根本没有女朋友对不对?” 颜京:“……”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颜京镇定地说:“妈,我还有事,挂了啊。” “等一下,我还有事没说。”颜母连忙说道,“这周末我跟你爷爷去西洛参加一个拍卖会,你跟你爷爷也好久没见了,到时候出来和他吃个饭吧。” 提到爷爷,颜京自然不会拒绝,“嗯”了一声:“知道了。” 颜母顺势又续上上一个话题,“你女朋友也在西洛吗?你爷爷难得去一趟,她要是有空,就带她一起过来呗……如果你真的有女朋友的话。” “……” 颜京,“挂了。” 挂上电话,走回车边,师蓬蓬已经等在车旁。 颜京看着她,想起母亲的催促,心下有些意动,想了想,问道:“蓬蓬,你这周六有没有空?” “呃,不巧,刚刚……”师蓬蓬顿了一下,反问道,“有什么事吗?” 颜京看她的样子心里有了数:“有安排了?” 师蓬蓬点头:“嗯,就刚刚的事,你……?” “哦。”颜京轻描淡写,“我没事,随便问问。” 第108章 明月入我怀 周六中午, 师蓬蓬特意提前了一点时间,早早抵达订好的餐厅。 没想到丁六水也来得很早,师蓬蓬一下车, 迎面就碰到他从一辆低调的商务车上下来。 “老头!”师蓬蓬扑上去抱住他就是一顿撒娇, “想死你啦!” “你这孩子,惯会甜言蜜语。”丁六水一拧眉,故作嗔怪道, “真想爷爷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看看?” “你还好意思说!”师蓬蓬理直气壮, “你自己进山里一去就几个月, 我想给你打个电话都打不了。而且我工作那么忙,你老当益壮, 正是闯荡的年纪, 还成天到处跑,不该是你来看我吗?到底是谁的错?” “好好好。”丁六水被哄得眉开眼笑, “都是我的错。” 师蓬蓬双手叉腰:“这还差不多!” 旁边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呵呵, 几年不见, 蓬蓬还是那么能干啊, 几句话就把这老家伙给管住了。” 师蓬蓬转过头, 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和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分别从另一边车门和驾驶座上下来。 师蓬蓬认出说话的老人, “咦”了一声:“颜爷爷, 您也来了啊?” 这老人不是别人, 正是颜京的爷爷颜凤书。 “害,赶巧,赶巧。”颜凤书摆摆手道, “我今儿一大早才知道这老家伙也在西洛,好心想请他吃顿饭,谁知他说先叫了你请客了, 我一听有这好事,就死皮赖脸地跟来蹭饭,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看到您高兴都来不及!”师蓬蓬被他逗得一阵笑,乖巧地说,“那您等会多点几个菜啊!” 她这话说得真情实感,毕竟当初要不是颜凤书给的那个大红包,她都不知道还要穷困潦倒多久。 也是颜凤书的嘱托,才让她顺利开启了新业务。 那中年女人也笑眯眯地打招呼:“你就是蓬蓬啊?我是颜京的妈妈,以前经常听老爷子和颜京提起你,果然是个标致孩子。” 师蓬蓬连忙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阿姨好。” 颜母和师蓬蓬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师蓬蓬在她那早就“如雷贯耳”了。 当年颜凤书带颜京去丁六水家过完暑假回来,不知拿颜京和师蓬蓬打闹的事说了多久。 颜京每次一听到师蓬蓬的名字,脸就黑得不像话。 颜母一直以为能把她那个臭屁儿子整破防的女孩子,一定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前阵子催婚的时候还故意提起师蓬蓬,拿她扎颜京的心窝子。 这会见到真人,却是大出意外。 这女孩子明明长得清秀漂亮,说话也斯斯文文的,哪有颜京说的那么可怕。 颜京什么都好,就是看女孩子的眼光太差,难怪打了那么多年的光棍。 ……前阵子倒是说交女朋友了,结果后面又没了下文,让他带女孩子出来吃个饭也推三阻四的,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几人一边寒暄一边进了店里,刚坐下不一会,服务员又领着一人过来。 师蓬蓬惊讶地喊了一声:“哥!” “蓬蓬。”颜京也是大感意外,“你怎么在这?” 再一看旁边坐着的丁六水,心里大概有了数。颜京本来已经定好了餐厅,刚才临出门,颜母给他发了条信息,说他爷爷临时换了个地方。 颜京也没在意,颜凤书爱赶潮流,跟很多年轻人一样喜欢看猫爪上的推荐,经常被网红店诈骗,但还是乐此不疲。 他还以为爷爷又被哪家店的营销吸引了,没想到居然会见到师蓬蓬。 原来颜凤书和颜母来西洛参加一个古玩拍卖会,临时得知丁六水也来了这边。两个老朋友一合计,干脆凑一起吃个饭,索性两家小辈这阵子也联系上了,关系似乎处得还不错,就当是聚会了。 “这不是临时定的嘛,就没来得及和你们说。”颜凤书笑呵呵地看了看颜京,又看了看师蓬蓬,打趣道,“你们两个,现在不会再打起来了吧?” 师蓬蓬一本正经:“您要想看的话,我可以专门给您表演一段。” “那敢情好啊。”颜母跟着凑趣,“我听说这小子一到你面前就打怵,早就想见识一下了。” “谣传,都是谣传。”师蓬蓬坚决不认,“有人败坏我的名声!” 几个长辈一阵笑。 颜京:“……” “促狭。”他小声嘀咕,在颜凤书身侧坐下。 点好了菜,一桌子人热热闹闹地聊起了近况。颜凤书和丁六水先是讲了些在山里清修的趣事,接着话锋一转,问起师蓬蓬和颜京这些日子的情况。 两个小辈自然是只挑好的说。颜京在外人面前高冷得不行,在自家长辈面前礼数还是很周到的,问什么就说什么。尤其面对丁六水,更是竭力地表现出稳重可靠的一面。 师蓬蓬都看呆了,偷偷给他发信息。 aaa土特产零售批发:【哥,鬼上身了?】 颜京:【……】 这小神婆真没良心,也不想想他是为了什么!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17节 颜母看他们两人的互动也看得十分稀奇,笑道:“你们这是不是就叫相逢一笑泯恩仇啊?前阵子老爷子和我说找了蓬蓬去保护小京,我还不大相信,心想以这小子的臭脾气,怎么愿意呢?我先时就和小京提过一嘴蓬蓬,这小子都要跟我急。没想到你们相处得这样好。” 颜京:“……” 不是,怎么突然就开始翻他的黑历史了! 他紧张看了一眼师蓬蓬,师蓬蓬冲他扬了一下眉,好奇地问颜母:“真的吗?阿姨,你们说我什么啦?” 颜京:“!” 这可不兴说! 颜母:“还不就是……” “妈,喝茶。”他赶紧给母亲杯里添上茶水,云淡风轻地揭过话题,“过去的事,老提干什么。” 颜母一顿,有些纳罕地觑了一眼儿子,心道这小子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不过想想也是,以前这小子提起师蓬蓬可没什么好话,这会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他们以前那点不愉快还是少说点比较好,便打住了话头。 “呵呵,要么说还是我会安排吧,他们现在感情可不是一般好呢。”颜凤书却没当回事,顺其自然地又接下了话头,“就前些天,我刚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小京还和我开玩笑,说要和蓬蓬结婚呢。” 此话一出,全场一震。 “还有这事?”丁六水“哈哈”大笑,“那真是突飞猛进啊!” 颜京千防万防,没防到爷爷会零帧起手,眼前就是一黑:“爷爷,你……” “怎么?”颜凤书见他面色不对,疑惑地反问,“不是你和我开的玩笑吗?说不得?” “不是,我……”颜京欲言又止,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师蓬蓬。 然后,就撞上了师蓬蓬疑惑的眼神。 师蓬蓬:? 哥,什么情况? 颜京:“……” 其实这话题应对起来并不难,他只要顺着颜凤书的话,承认当时就是开了个玩笑,很容易就揭过去了。 可面对师蓬蓬,他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且不说他当时不是在开玩笑。 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让师蓬蓬觉得,他只是在开玩笑。 “你这孩子,怎么没分没寸的?”颜母闻言,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一脸不赞同地说,“你都有女朋友了,还拿蓬蓬开这种玩笑,真是不像话,也就是看在蓬蓬不跟你计较的份上。” 颜京:“……” 其他人:“…………” 颜凤书惊讶地问:“小京有女朋友了?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有,前阵子跟我说的,就你刚从山里出来那会。”颜母吐槽,“本来说好把那女孩子带回来给我们看看,结果过了那么久,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啧,年轻人谈个恋爱神神秘秘的。” “呃……”师蓬蓬徐徐看了一眼颜京,眼神既吃惊又困惑,缓声问,“哥,你……?” “不是。”颜京急声解释,“那是一个误会。” “是吗?”师蓬蓬狐疑,“什么误会?”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有些闷闷的。有点生气,更多的,还是不解。 师蓬蓬自认对颜京还算得上了解,这小子虽然脾气有点臭,但人品还是信得过的,绝对不是那种会玩弄感情的渣男。 他既然说喜欢她,追求她,肯定不是骗她的。 但是颜母信誓旦旦,也不像随口胡说的,那颜京口中的女朋友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听起来,似乎已经和他交往有一段时间了? 等等,颜母说,颜京和那位“女朋友”是在爷爷出山那段时间交往的。 那时候,他们不是才刚刚从边南回来吗? 那段时间他们可是天天在一起,颜京还有公司的事要忙,身边除了她,根本没出现过别的女性。 该不会…… 师蓬蓬突然福至心灵,蓦地回想起了那段时间,颜京种种奇奇怪怪的行为。 他突然殷勤地去跑去她家里照顾她,给她送外卖,送她鲜花,动不动说要把他的钱给她,郑重其事地说一些奇怪的话,还总是一副她怎么不解风情的委屈状…… 每一桩每一件,现在想来,其实都超过了普通朋友间的界限了。师蓬蓬当时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过困惑,只是后来某一天,颜京突然又退回了以前的模式,她又觉得大概只是那段时间自己身体虚弱,所以他对她更加关心而已。 难道…… 不会吧? 师蓬蓬觉得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颜京说的那个“女朋友”应该就是她? 但是他们明明还没开始交往…… 三个长辈察觉到两人间氛围有点不对,都停下了玩笑。 颜母见师蓬蓬神色变幻,还以为她是因为颜京的玩笑不高兴,连忙打圆场:“蓬蓬,你别介意。这小子以前没谈过恋爱,说话没轻没重的,我回头就教训他。” “……” “妈,你别再说了。”颜京整个人已经麻了,闭了闭眼,一副活人微死的模样,“我跟你说的那个‘女朋友,就是蓬蓬……” 全场一寂。 师蓬蓬心跳漏了一拍,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哈?”颜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颜京看着三个长辈疑惑的眼神,又看了看师蓬蓬,木着一张脸,自暴自弃地说:“当时是我误会了蓬蓬的意思……” “什么意思?”颜母越听越糊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师蓬蓬,“那你们两人,到底有没有在交往?” “没……”颜京开口,正准备把他理解错颜凤书的留言的事和盘托出。 这时,师蓬蓬突然笑了一下,开口道:“有的,阿姨,我跟颜京正在交往中。” 第109章 明月入我怀 “咚”一声轻响, 桌上几人侧头,看到刚才一直表现得很稳重的颜京居然一失手把茶杯碰翻了,茶水淌到桌子上。 “抱歉。”颜京绷着脸, 维持住一贯的镇定, 一边扶起杯子,一边抬眼去看师蓬蓬。 “哥,小心点啊。”师蓬蓬递了一包纸巾给他, 关心地问, “没烫到吧?” “没。”颜京摇摇头, 伸手去接纸巾,两人的指尖碰了一下。 “那就好。”师蓬蓬笑了笑, 顺势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wink. 颜京感觉心脏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地拂了一下, 又酥,又麻, 还有点喘不过气。 三个长辈已是激动得不行, 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蓬蓬, 你不是也和我们说笑吧?你和小京真的在交往?”颜凤书问。 “唉哟, 这种事可玩笑不得啊。”丁六水跟着说。 “不是开玩笑。”师蓬蓬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颜京之前怎么和家里编的, 怕给说露馅了, 只好做出羞涩的样子,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让我哥说吧。” 另外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颜京。 颜京:“……” 小神婆是不是真的不好意思他不知道, 他是真的要燃起来了。 这不是让小神婆亲眼看着他当初怎么和家里吹牛的了吗? 太丢人了! 不过,只片刻,他心里又被一种难言的喜悦臌胀了起来。 师蓬蓬的态度, 分明是愿意在长辈面前先把他的名分定下来了,有这种好事,就是丢再大的人他也愿意! 颜京定了定神,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不要翘得太明显,淡然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一直很喜欢蓬蓬,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求她,她同意了,我们就交往了。” 他到底不肯在这事上面添油加醋,一语带过,倒也都是实话。 饶是如此,也够三个长辈震惊了。 “你一直很喜欢蓬蓬?”颜凤书一脸怀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记得好像不是这样的?” “爸,您没记错。”颜母在一旁补刀,“他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丁六水不知颜京这些年在家里怎么说的师蓬蓬,但也觉得稀奇,乐呵呵地说道:“可不是么,我还记得当年老颜说要给小京和蓬蓬定娃娃亲,小京可是吓得从此一直绕着蓬蓬走,我还以为蓬蓬把他给吓坏了呢。” 颜京:“……” 这大喜的日子,就不能让他的黑历史翻篇吗? 颜京按了按额头,认命地说:“我以前爱面子,偷偷喜欢她不肯承认……” 师蓬蓬本来托着下巴,笑吟吟地准备听他要怎么编,闻言心中却不由一跳,下意识地抬起眼皮,刚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颜京的目光如水,不闪不避,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那深沉的水色下,是独属于他的坚定和坦荡。 师蓬蓬是最知他有多骄矜傲慢的。 这人从小一副臭脾气,因为不枯骨带来的麻烦,早早就习惯了用一张冷脸包装自己,嘴巴比石头都硬。 她以为这一次他也会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给自己掩饰一下,没想到他就这么坦然地承认了。 心底残存的那一点点疑虑和气闷,一下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个长辈倒是恍然大悟。 “我说呢,难怪你后来念叨了蓬蓬那么久,我还以为你真被吓到了呢。”颜凤书继续爆料,“原来是惦记人家。” 丁六水也“哈哈”笑了两声:“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这臭小子,从小嘴巴就跟蚌壳似的,撬都撬不动,把我们都瞒过了。”颜母也是被儿子气笑了,吐槽道,“活该单身那么多年。” 颜京:“……”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18节 知子莫若母,还是母亲最知怎么捅他最疼。 “不过,”颜母又有些纳闷,“你们两人既然都交往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遮遮掩掩的?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颜京:“……” 母亲是上过刑讯课吗?哪来这么多尖锐且精准的问题?! 正思考怎么回答,就见师蓬蓬半垂下头,秀秀气气地说:“阿姨,您别再问了,太难为情啦……” 颜京:“……” 颜京差点没喷出来。 颜母不了解师蓬蓬的本性,却是一下被她的演技唬住了,立刻打住话头:“好好,听你的,不问了。” 丁六水也是啧啧称奇,感慨道:“蓬蓬还真是谈恋爱了啊,以前大大咧咧的,现在都知道害羞了。” 师蓬蓬佯装羞涩给了他一个小粉拳:“爷爷讨厌。” 颜京:“……” 这小神婆,真的应该去逐梦演艺圈。 一边想,一边默默地以拳抵唇,掩住唇边的笑意。 三位长辈见师蓬蓬脸皮薄,也就没再追问他们隐瞒恋爱的事,十分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不过脸上的笑容是再没停下来过。 颜凤书和丁六水本就是老朋友,对两方家庭和小辈的情况都是知根知底,对两人的恋情,自然是乐见其成。 颜母更是满意得不行。 师蓬蓬长得漂亮不说,性格也大方得体,最难得的是,还是个天师。 颜京那倒霉体质,到哪都是个麻烦,为这,家里没少为他操心,偏偏天生的问题还改不了。 颜京以前也总拿这个问题搪塞家里,不肯找对象。 现下,起码可以不用再为这事担心了。 这样想虽然有些功利,但作为母亲,总是免不了那一点私心。 …… 一顿饭和乐融融地吃完。临别,颜母还依依不舍,要不是她和颜凤书晚点还要去拍卖会,估计得拉着师蓬蓬再一起去下午茶不可。 丁六水和同学还有聚会,也没多留。 送三位长辈上了车,看着车辆开走,颜京终于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师蓬蓬被他诡异的笑声瘆了一下,疑惑地转头看他:“哥,又中邪了?” “你说是就是。”颜京居然一点都不反驳,嘴角上扬的弧度还变得更大了,目光脉脉地回看过来,“现在你是我女朋友了,你说了算。” 师蓬蓬:“……” 哦,原来不是中邪,是范进中举呢。 “说起来……”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道,“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到底和你交往多久了?” 颜京:“……” 光顾着庆祝,都把这事给忘了。 事到如今,他也没脸再隐瞒,便把当初的误会,一五一十地和盘托了出来。 师蓬蓬这才知道,原来他一开始居然是去和她“相亲”的。 她先是大吃一惊,再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更是眼前一黑,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你当时觉得是相亲,为什么还要去?” 没记错的话,这大少爷可是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他主动参加过的相亲,只有一次的。 等等,他说的那一次主动相亲,该不会就是……? “因为对象是你啊。”颜京垂下眼皮,声音是一贯的平淡,多了几分自嘲,“那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当面拒绝你,后来我才明白,其实我是从一开始,就不想拒绝你……” “蓬蓬,我说过,我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 少年的爱慕从很多年前就悄悄发芽,只是那时他年轻气盛,不肯承认心里的慌乱和失控。 多年后重逢,明明心里充满了期待,却朦朦胧胧地分辨不清,只是倔强地寻找借口,笨拙地制造靠近她的机会。 师蓬蓬一时无言,好一会,才挤出两个字:“笨蛋。” 颜京没有反驳。 他从小在学业上一路名校,工作后事业上也算得上“天才”。 但在感情上,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笨蛋”一个。 总算,这个笨蛋及时醒悟。 想到这,颜京又紧张了起来,小心地问:“蓬蓬,你现在知道了,那刚刚答应的事,不会反悔吧?” 师蓬蓬有些好笑,故意逗他:“我刚刚答应什么了?” 颜京:“……” “不管。”他再一次发挥霸道总裁的气魄,一副强硬的姿态,“反正你刚刚已经在家长面前承认和我在交往了,现在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不准始乱终弃。” 师蓬蓬:“……” 好家伙,真会扣帽子! 她本想再逗他两句,但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酸酸软软的感觉。 “知道了,不反悔。”师蓬蓬看着他,轻咳一声,喊道,“男朋友。” …… 师蓬蓬坐在副驾驶,认真地问:“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上车好一会了,这车还在停车场里一动不动。 “再等一下。”颜京嘴角还带着笑,道,“等我再平复一会心情。” 师蓬蓬:“……好吧。” 回想刚刚,她喊完“男朋友”,颜京直接原地呆滞了五分钟。 这个状态,确实应该冷静一下再上路。 真是一个笨蛋…… 师蓬蓬想着,嘴角却也不自觉弯了起来。 就听颜京突然问道:“蓬蓬,你下午还有别的事吗?” 师蓬蓬蓦然回神,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颜京:“那我们去游乐场吧。” 师蓬蓬:? 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童趣的爱好? 师蓬蓬有些迷茫,这时余光注意到颜京的手机屏幕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她下意识瞥了一眼,看到上面打开着一份备案录,内容是一串情侣约会打卡地点推荐。 排在第一的,正是西洛最知名的一个游乐场。 师蓬蓬:“……” 这备忘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第110章 游乐游乐 被西洛情侣票选为约会打卡榜第一的游乐场果然名不虚传, 占地面积大不说,建筑也十分漂亮,造型独特, 色彩斑斓, 让人眼前一亮。 靠近大门的地方还有一个五颜六色的旋转木马,背后的蓝色天幕下,一座巨大的摩天轮正缓缓转动, 美轮美奂, 宛如童话世界。 师蓬蓬忍不住掏出手机递给颜京:“哥, 给我拍下照。” 她从小生活的老家是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小城市,称得上游乐场的地方只有一座商场附属的亲子乐园。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么大型的游乐场。 整天跟妖魔怪鬼打交道, 难得来到这么阳间的地方, 感觉心灵都被治愈了。 “好。”颜京接过手机,心情也跟着大好。 他以前没谈过恋爱, 所以当自以为在和师蓬蓬“交往”的时候, 就在网上搜了一大堆约会攻略, 谁知只是乌龙一场。 好在, 终于还是让他用上了。 他原还担心师蓬蓬不喜欢这种稍显幼稚的场合, 毕竟她日常爱好就比较特别。 这会见她兴致勃勃, 才算放下心来, 同时在心里默默地给公司的运营加了一点分。 猫爪的大数据还是不错的, 推荐的攻略很实用。 颜京按照师蓬蓬的要求,给她在不同的背景前拍了好几张照片。 “哥,好了吗?”师蓬蓬总共就会几个pose, 很快就摆完了。 “好……”颜京刚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再等等。” 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 对着她又拍了两张,这才说道,“好了。” 师蓬蓬小跑回来,兴冲冲地拿回手机:“我看看。” 颜京站在她旁边,看她一张张地查看刚拍的照片,莫名有种考完试等成绩的紧张感。 虽然他真正考试的时候,其实从来都没有紧张过。 师蓬蓬有些意外:“哥,没想到你还挺会拍照诶!” 她本来都做好准备,要在一堆虚焦和把她拍成小矮人的照片里万里挑一了,毕竟网上的直男拍照都差不多这水平。 没想到颜京拍的居然挺不错,不说多么惊艳出彩,起码构图都在黄金分割线上,给她拍的比例也都很正常,还知道尽量避开其他游客,把背景建筑完整地拍进去。 颜京见她满意,心中暗暗得意,脸上倒是轻描淡写:“你喜欢就好。”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19节 一点没提他其实专门进修了一下摄影技巧。 他当时在查约会攻略的时候,还刷到了不少女生对男朋友的摄影水平的吐槽。 那些女孩子精心打扮了半天,满心期待地赴约,最后收获一堆五五分还主次不分的虚焦照片,确实挺影响心情。 颜京便顺手查了一下怎么给女朋友拍照比较好看,也不用花多少时间,记住基本的构图原则就可以了。 果然没让师蓬蓬失望。 颜京昏庸地想,等回去上班就给运营部加一笔奖金,卫驰的薪水也可以再提一提…… 师蓬蓬满意地查收完照片,不忘礼貌询问:“哥,你要不要也拍几张?” “要。”颜京毫不犹豫。 “那我给你拍……”师蓬蓬道。 “不用。”颜京却摇了摇头。 师蓬蓬:? 什么意思,质疑她的技术? 就见颜京周围扫视一圈,迅速锁定最近的一名园区工作人员,上前把人叫了过来:“你好,麻烦帮我和我女朋友拍几张合照。” 师蓬蓬:=。= 看得出,他应该为这次约会准备了很长时间了。 流程如此熟练。 师蓬蓬一时有些好笑,心里却也越发地软涨。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在做攻略的时候,是怀着怎样期待的心情。 明明平时看的都是动辄几千万上亿的报表,居然也会浪费这么多时间,耐心地研究这样无足轻重的事情。 她往他身边靠近了一些。 颜京注意到她的亲近,心中窃喜,脸上仍维持着一贯的淡定,自觉非常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先生,你的姿势有点僵硬,可以适当再调整一下哦。”拍照的工作人员说道。 颜京:“……” 这人管太多了吧! 工作人员接着指导,“你可以抱住你女朋友,这样拍出来更有氛围感。” 颜京:“!” 不愧是专业游乐园的员工,真会说话,等下记住她的工号,回头给她一个五星好评! 乐园员工平时经常给客人拍照,经验十足,又给他们指导了几组热门情侣姿势,拍出来的效果也十分不错。 颜京十分满意,从中挑了一张师蓬蓬半倚靠在他怀里的设成手机锁屏。 师蓬蓬看着他不加犹豫的操作,不觉笑了一下,然后,就接收到他期待的眼神。 “……” 师蓬蓬默默地也挑了一张合照,换掉了原来的锁屏。 颜京见状,嘴角往上勾了勾,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你也觉得我们这几张照片拍得很好吧?” “嗯。”师蓬蓬笑了笑,“和你在一起,很好。” 一句话,让运筹帷幄的颜总又原地幸福了五分钟。 等他从幸福中回过神,师蓬蓬也选好了想玩的项目,指着前方问道:“哥,你可以和我去玩那个吗?” 颜京抬头,看到一座色彩缤纷的旋转咖啡杯,笑道:“当然,这个看起来挺可爱的。” “啊?”师蓬蓬疑惑,“你觉得跳楼机很可爱吗?” 颜京:? 他重新抬头,才发现旋转咖啡杯的后面,还有一座庞然大物耸然矗立,几乎插入云霄。 赫然就是这个乐园最出名的那座跳楼机。 颜京:“……” …… 正值周末,乐园里人满为患。跳楼机作为热门项目,等待的队伍更是一眼望不到头。 好在颜京买的是vip票,两人不用排队,直接从贵宾专属通道进去了。 上一批游客刚从座位上下来,一个个惨白着脸,摇摇晃晃地往出口方向走。 一个女孩伏在男朋友的肩膀上呜咽:“我没骗你,我刚刚真的看到有人跳、跳下去了!好、好可怕!” “不怕不怕。”男朋友拍着她的背安抚,“应该是太紧张了,出现了幻觉,你看大家不是都好好地下来了嘛。” 女孩四处张望,再次确认周围没有想象中血肉模糊的尸体,工作人员也还在有条不紊地放游客进来,心下稍定,有些茫然地抽了抽鼻子,“真的是幻觉啊?” “可能是刚才排队排太久了有点晕。”男朋友拉着她往外走,“我给你买个冰淇淋吧……” 和这对情侣擦肩而过,师蓬蓬看了一眼颜京:“哥,好像很刺激哦。” 都把人吓出幻觉来了。 颜京一派淡然:“哦,我不怕。” 师蓬蓬笑了笑,知道他这次说的是实话,他只是怕黑怕鬼,科学世界的东西倒都不怎么害怕。 几分钟后,机子启动,视线随座位缓缓上升。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碰了碰师蓬蓬的手背,接着霸道地撑开她的指缝,用十指紧扣的姿势,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师蓬蓬徐徐转头,看了看颜京,“哥……?” 颜京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是你男朋友,和你牵下手怎么了?” 师蓬蓬:“……哦。” 哈哈哈,刚交往,还有点不适应,经常忘记他们现在是情侣了。 跳楼机升到了顶点,一百多米的高度让地面的一切都变得渺小。 缤纷斑斓的游乐园,乐园外面,车水马龙的繁华城市,横亘城市的洛河,还有更远处延绵起伏的垂荣山,一切尽收眼底。 旁边的游客开始紧张起来,有人已经忍不住小声地尖叫:“啊啊啊,我要下去!让我下去——” 颜京的心情也有些起伏,不过不是因为这耸然的高度。 这个高度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在边南的时候,他和师蓬蓬一起站在象石山的头上,往下俯瞰,见过更壮阔的造物,更骇人的景象。 那一次,他看清了自己的心,第一次承认了自己对师蓬蓬早已长久的爱慕。 而现在,他们终于是名正言顺的情侣了。 “蓬蓬……”颜京喊了一声,他的心里涨满了情绪,正想说点什么。 “喂!”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厉喝,“臭情侣,不准牵手!” 颜京:? 他循声转头,就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长得圆鼓鼓的年轻男子。 男子穿着一身扑克牌一样的格子礼服,头戴一顶彩色的假发,配上一个红红的圆鼻头,却是一副小丑的打扮。 小丑没有座位,只用双手搭在他的座位的安全杆上,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准确地说,是看着他和师蓬蓬交握在一起手。 正常人看到这一幕,大概已经吓得叫出声来。 颜京却毫无波澜,今时不同往日,这种小场面可吓不到他,一脸不屑道:“关你什么事?” 小丑似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平淡,表情扭曲了一下,用一种阴森的语调恐吓道:“我最讨厌情侣了,不准在我面前谈情说爱,不然后果很严重!” 师蓬蓬这时也看了过来,闻言扬了扬眉:“哦,有多严重?” 小丑:“……” 这两人怎么都油盐不进的啊?! 小丑恼羞成怒,看了看师蓬蓬,又看了看颜京,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恶狠狠地哼了一声:“我要死给你们看!” 说罢,双手松开安全杆,一跃而下。 师蓬蓬、颜京:“……?” 第111章 游乐游乐 从跳楼机下来, 周围一切如常。 游客依然大排长龙,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引导大家进出,没有任何发生过惨案的迹象。 那个小丑已经不见了踪迹。 颜京眉头微蹙:“刚才那东西想干什么?” 那个小丑, 自然不是活人, 而是一条阴魂。但他的行为,却叫人看不懂。 那么凶神恶煞地一顿威胁,颜京还以为他有什么诡谲惊悚的后手, 结果就是自己来了一个信仰之跃? 这算什么?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吗? 师蓬蓬也百思不得其解, 当即避开人群, 点燃了一支寻踪烟。 烟气缥缈,勾勒出一道淡淡的痕迹, 那痕迹在空中来回往复, 好似一根被猫咪拉扯着的毛线一般,绕成一团乱七八糟的线路。 最后, 终于像一朵勃发的花一般, 慢慢地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颜京:? 他感觉眼睛都要看花了, 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路线看起来比西洛的地图都复杂, 还同时指了好几个方向。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20节 难道法术导航也会出bug? “这个鬼很好动。”师蓬蓬一头黑线地说。从寻踪烟的轨迹看, 这个小丑的足迹应该遍布着整个乐园, 而且是上蹿下跳, 一刻都没停下。 加上此时正值周末, 乐园里人满为患,阳盛阴衰,气息杂乱。所以寻踪烟很难准确地分辨出小丑的实时位置。 “到处看看吧。”师蓬蓬道, 现在人多,也不好太大张旗鼓地施法起符,只能先碰碰运气了。 “哦。”颜京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语气沉了几分。 好好一场约会,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小丑,结果又要变成工作了。 那小丑最好能一直躲起来,不然他一定让小丑见识一下他刚进化的麒麟臂。 不爽归不爽,还是懂事地牵起师蓬蓬的手,“走吧。” 两人沿着寻踪烟勾勒的轨迹,几乎把大半个乐园都逛了一遍,依然没能捕捉到那小丑的踪影。 倒不是寻踪烟不行,而是那小丑太神出鬼没了。好几次烟迹飘了一半,又突然换了方向,或是中途直接消散,这是气息被游客的阳气给冲散了的缘故。 “不行,这样盲目地追下去不是办法。”师蓬蓬在一棵彩色的气球树下停下了脚步,“这个鬼太能跑了,这样只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颜京点点头:“那就休息一下,等晚点再说。” 从烟踪看,那小丑暂时应该没有离开乐园的打算。大不了就是等到闭园散场,再开坛施法,那时动起手来还更方便些。 “只能这样了。”师蓬蓬有些悻悻,她倒是不急着这一时半刻,只是那小丑太活跃了,也不知是什么目的,就怕他再闹出幺蛾子来。 颜京却没想那么多,一心只在她身上,见她走得两颊微微发红,道:“你坐下一下,我去给你买点喝的。” 师蓬蓬确实有点渴了,前面十几米外就有一个卖饮品的摊位,也不用走很远,便点点头:“那我等你。” 气球树下有一张长椅,她在椅子上坐下,刚想玩一会手机,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一个女生气愤地说:“我要投诉,你们的员工心理变态,无端端地蹦出来吓人!” 接着是一个男生:“那傻逼是不是以为化着妆我们就找不到他?把他叫出来给我们道歉!” 另一个大概是乐园员工的人连忙安抚:“两位请先别激动,能不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们哪位同事不小心吓到你们了吗?” 女生道:“什么不小心,他就是故意的!刚才我和我男朋友……”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男生倒没什么所谓,道:“那傻逼真踏马有病,我跟女朋友亲个嘴关他什么事?突然跳出来把我们吓一大跳,还不准我们继续亲?怎么,你们乐园规定情侣不能亲嘴吗?” “没有没有。”工作人员连忙摆手,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这对小情侣刚才情到浓时,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想要亲热一下。结果不知被哪个缺德鬼撞见了,冷不丁蹦出来吓了他们一大跳,还龇牙咧嘴地警告他们不准谈情说爱。 男生当时就要去揍那缺德鬼,不料那缺德鬼跑得极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小情侣气得够呛,这才来找工作人员投诉。 工作人员一头冷汗,问道:“请问你们说的那个员工长什么样子,我立刻跟领导汇报,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女生道:“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小丑。” “啊?”工作人员迷茫,“可是,我们园区里没有小丑啊……” …… 小情侣和工作人员争论无果,决定一起去管理处调取监控,一定要找到那个打扮成小丑模样的变态。 师蓬蓬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觉出了一点端倪。 这个小丑,似乎特别喜欢恐吓情侣? 先是她和颜京,接着是这对情侣。还有她和颜京上跳楼机前遇到的那对情侣,那女生也说看到有人跳了下来,当时师蓬蓬听她男朋友的安慰,只当是那女生太紧张出现了幻觉。 现在想来,应该也是那小丑的恶作剧。 颜京买完水回来,就看到师蓬蓬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上前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在想什么?” 师蓬蓬抬眼看他,心中微微一动,片刻,站起身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道:“哥,我们来接吻吧……” 颜京:? 颜京:!!! 颜京语气淡然:“好啊。” 他答应得太快,师蓬蓬后半句话甚至还卡在喉咙里,愣了一下,才续道,“那个,我可以解释……” “不用。”颜京十分善解人意地打断她,“我是你男朋友,你想亲就亲,不需要解释。” 师蓬蓬:“……” 颜京左右看看,道:“要不要换个地方?” 这里刚好是一个路口,周围人来人往,有点太热闹了。 “不。”师蓬蓬摇摇头,“就在这里,这里视野比较好……” 颜京:? 接吻要什么视野? 不管了,难得她主动一回,他作为男人,再扭扭捏捏的就不礼貌了。 当即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近一点。 师蓬蓬眨眨眼:“哥……” “嗯。”颜京应了一声,微微低下头。 然后,就被师蓬蓬拽住胳膊,一把拉到身后,“小心。” 颜京:? 下一秒,一张长着红鼻头的白色鬼脸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龇牙咧嘴地大叫:“臭情侣,不准亲嘴——” 话音未落,一道黄符陡然出现,迅捷无比地贴到鬼脸的额头上。 鬼脸:??? 鬼脸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黄符定住,当即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你是法师!!!” “是哦。”师蓬蓬微微一笑,并指点出,“敕!” 朱砂亮起,巨大的鬼脸“轰”的一声爆开,幻象消散,变成跳楼机上那个矮矮胖胖的小丑。 师蓬蓬接着弹出一个指诀,小丑便跟一颗皮球似的,骨碌碌地滚到旁边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小丑撞了个灰头土脸,趴在地上“呜呜”求饶:“大师,我错了,请你放我一马吧。” 师蓬蓬不置可否,只问道:“你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在这里捣乱?” “我、我吗?”小丑吸了吸鼻子,不敢隐瞒,道,“我没什么特殊来历,只是一个小小的捣蛋鬼。” 师蓬蓬:“……” 捣蛋鬼顾名思义,就是喜欢恶作剧的鬼怪。眼前这个捣蛋鬼原来只是邻市一个普普通通的宅男,因过胖引发心血管问题,在一次熬夜后意外猝死。 他因外形不佳,性格又古怪,生前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为此心中一直有怨念,死后更是郁气不消,成了一个专门恐吓情侣的捣蛋鬼。 这捣蛋鬼原来只在邻市捣乱,前些日子,听说西洛现在群魔乱舞,他一听,这不就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吗?便兴冲冲地赶过来共襄盛举。 不料一到西洛,就赶上玄门严打,好几次差点被收走。 捣蛋鬼偷鸡不成蚀把米,简直欲哭无泪,就想连夜溜回老家。逃跑途中经过这个游乐园,看到这里有很多情侣约会,他的捣蛋之心一下又被激了起来,一个没忍住,就躲进了乐园里。 “呜呜呜,大师,我错了,我就是心里不平衡,吓唬吓唬那些情侣,不让他们亲热而已,从来没有害过他们。”捣蛋鬼窝窝囊囊地说,“你刚刚也看到了,我也就敢在你们面前跳下去……” 师蓬蓬吃惊:“你刚刚那是在吓我们?” 捣蛋鬼:“……是、是啊。” 师蓬蓬无语:“那你这个恐吓方法还挺特别的。” 捣蛋鬼感觉到被鄙视了,扁了扁嘴,倔强地给自己挽尊:“一般情侣看到有人跳楼,都是很害怕的。在你们前面有一对情侣,就被我吓哭了。” 师蓬蓬:“哦,那对我看到了,那女孩被你吓哭了以后,她男朋友一直抱着她安慰,还带她去买冰淇淋。” 顿了一下,幽幽道,“更亲热了哦。” 捣蛋鬼:“……” 谢谢,感觉真成小丑了。 第112章 游乐游乐 师蓬蓬见捣蛋鬼身上确实没有眚气, 应该没做过大恶之事,便准备把他收起来,再带回元一观超度。 捣蛋鬼悔不当初, 吚吚呜呜地抱怨:“我原以为西洛这么混乱, 你们这些法师和尚肯定都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注意我呢。没想到抓得这样快,我总共来了就一星期不到……” “所以说无论做人还是做鬼, 侥幸心理都要不得啊。”师蓬蓬凉凉地说。 捣蛋鬼泪流满面:“你说得对, 我从跳楼机上跳下去的时候没听到你们的叫声, 就该知道你们不好惹,不该再来打扰你们亲嘴的呜呜呜……” 颜京本来心情就烦, 一听更烦了, 冷着脸道:“说完了没?说完就收了。” 捣蛋鬼:“不收行不行啊?” “你说呢?”师蓬蓬将一道符贴到他额上,“下辈子注意点。” 捣蛋鬼:“……” 把收着捣蛋鬼的符叠好收进包里, 天色也晚了。金乌从乐园连绵起伏的建筑群后方坠下, 昏黄交替, 属于夜的墨色如水漫灌, 侵蚀掉最后的霞光。 师蓬蓬有些遗憾, 难得来一次, 结果也没怎么玩到, 道:“哥, 去吃饭吧。” 颜京语气恹恹:“嗯。” 这时,天边传来“咚——”的一声,矗立在乐园一角的钟楼敲响长长的钟鸣。 钟声像是一个开关, 刹那间,整个乐园的灯光亮了起来。 华丽的城堡,热闹的长街, 眼花缭乱的娱乐项目和缤纷梦幻的气球树都被点缀上了璀璨的光华。入目所及,一片流光溢彩,仿佛星河被倾入人间。 师蓬蓬和颜京站的地方刚好在一棵气球树下,那飘起的气球原来是一颗颗巨大的彩灯。 灯光亮起,气球树变成了一捧绚烂的花束。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21节 师蓬蓬抬眼望去,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好漂亮啊!” “嗯,很漂亮。”颜京说道,视线却只在她的身上。 流光映在她的眼中,比琉璃更通透,比星星更明亮。 游乐场盛大辉煌,这一刻,也不过是衬托着她的模糊背景。 心里被澎湃的情绪涨满,他脱口喊道,“蓬蓬……” “嗯?”师蓬蓬回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他微微低着头,眼睛半垂,眼皮遮去灯光,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如同夜间的大海。 就那样深沉而无声地凝望着她。 砰!师蓬蓬感觉心里的情绪就像这灯火一样遽然绽放,想起她还欠他一个吻。 “哥……”她喊了一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同时踮起脚尖,仰头吻了上去。 她的吻很青涩,只是轻轻地贴住他的嘴唇。如此生疏的姿势却让颜京的呼吸一滞,思绪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他反客为主,一只手圈住她的腰,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将她往自己身上带,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他吻得重而细密,反复地碾磨,带出热切而又潮湿的水汽。 师蓬蓬脑袋晕乎乎的,心脏狂跳,踏碎邪神都没退缩过的双腿不自觉地有些发软,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颜京察觉到她的动作,却没有阻止,只是轻抬了一下眼皮,看了眼她身后的气球树,便顺手推舟地让她带着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抱着她的背抵到气球树那涂着彩漆的粗壮的水泥树干上。 没了退路,他的吻更深,厮磨了一会,便尝试着去撬她的唇缝。 师蓬蓬脸上一热,勾在颜京领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但还是笨拙地微微张嘴…… 边上传来一道嬉闹声,是经过的游客。 师蓬蓬身上轻颤,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低头。颜京却不肯放开,只抱着她挪了一下,转到树干与马路相背的另一面。 “嗯……”师蓬蓬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颜京只好暂且退开,让她换一下新鲜的空气,但额头仍与她抵在一起,轻轻地啄着她嘴角的水光。 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眼底还有迷蒙的雾气。 “哥……”师蓬蓬恍惚地呢喃。 “嗯。”颜京哑声应道。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什么?” “我也喜欢你。” 颜京向她表白过好几次,有意识的,无意识的,正式的,非正式的。 甚至在她还没意识到他是在表白的时候,他就给过她承诺。 师蓬蓬并不是一个对感情十分敏锐的人,但细细想来,颜京在她心里,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特别的。 虽然他一副少爷脾气,又拽又装。但她总是一眼就能看穿他,会忍不住地逗他。 而他明明那么怕鬼怕黑,却也为了她,几次三番地在深夜进入荒山和坟地。 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打完了大鬼,累得睁不开眼,干脆跳到他的背上睡觉。 他嘴上嫌弃,却还是任劳任怨地背着她穿过崎岖的山路和长夜。 师蓬蓬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想,这次回去以后,她再也不吓唬他了。 没想到因为他爷爷的一句玩笑话,颜京吓得再也不敢靠近她。 师蓬蓬想,真可惜,没能展示自己友善的一面。 所以在西洛重逢的时候,她就想,这一次,她要对他好一点。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种感情里,又掺杂了一点酸酸涩涩的情绪。 在听到他说他曾主动跟别人相亲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点点近似于憋闷的不自在。 和他一起去吃大餐,会开心地发朋友圈。 只是那种情绪朦朦胧胧,包裹在他们往日的恩怨和近日的雇佣关系下,让她不能清楚地分辨其中的含义。 她只知道,在颜京终于坦露爱意的时候,她有过犹豫,有过困惑,也有过期待,唯独没有一刻,想过要拒绝。 她的心先于她的理智,在自己还没发觉的时候,就悄悄地爱上了颜京。 “蓬蓬。” 颜京喉咙滚动了一下,偏头又吻了下去。不过,这一次吻得很轻很轻。 像细雨,像羽毛,像春天的桃花瓣,化开在她浅色的唇畔。 巨大的气球花束在他们的上方绽放。 火树银花合,明月逐人来。 …… 坐上副驾驶,师蓬蓬拿出手机查附近的餐厅,一边说:“哥,我们别去远了吧,就近找家店吃就好了。” “嗯。”颜京应了一声,却没发动汽车,而是喊了一声,“蓬蓬……” “嗯?”师蓬蓬抬头,就看到他侧身探过来,“再亲一下。” 师蓬蓬:“……” 还没亲够啊? 师蓬蓬:“哦。” 颜京食髓知味,更是情难自抑。不一会,狭窄的空间里便充斥着口齿交缠的水声。 空调明明开得很低,两人的气息却滚烫得几乎能灼伤人。 “嗡——嗡——” 师蓬蓬的手机震了起来,显示肖灵殊来电。她瞥了一眼,随手按了免提。 “师姐,大事不好啦!”肖灵殊的超绝大嗓门震碎一车的旖旎,“阿木被欧阳珏掳走了!” “什么?”师蓬蓬瞬间清醒,一把推开颜京坐直起来,疑问三连,“欧阳珏不是被看押着吗?怎么跑出来了?他为什么要掳走阿木?” “不知道哇。”肖灵殊道,“但是老师刚刚过来了,还带了好多玄门的人来!” …… 师蓬蓬和颜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元一观。一进门,就见平日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院子一片狼藉,师蓬蓬先时布下的符阵已经被摧毁了。 几名玄门人士正在院中施法,搜索着什么。 肖灵殊灰头土脸地站在檐下,年兽和讹兽都受了伤,正可怜巴巴地蹲在他脚边舔舐伤口。 看到师蓬蓬,一人两兽泪眼汪汪地狂奔过来。 “师姐,你可算来了!”肖灵殊哇哇大叫,“狗日的欧阳珏,把我们欺负得好惨啊!” “汪汪汪!”小年立爪。 “呜咕呜咕!”小兔抱大腿。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师蓬蓬周围扫了一圈,“老师呢?” “柳姐为了救阿木受了重伤,老师和青莲观的仲道长正在为她治疗。”肖灵殊道。 刚说完,印枞和仲紫清就从房里走了出来。 “老师,仲道长。”师蓬蓬连忙打了声招呼,“情况怎么样了?” 肖灵殊也关切地问:“柳姐还好吗?” “救回来了,不过还没醒。”印枞说着,让出一条通道,让几人看了一眼。 只见房间的书桌上放着一个枕头,一只小小的蝙蝠闭眼躺在一个枕头上,身上盖着一块柔软的小毛巾,呼吸很轻,看起来虚弱得不行。 “她伤得太重,暂时化不了人形。”仲紫清解释道,“我们到别处详谈吧,不要惊扰了她。” 几人点点头,刚要走开,就见那小蝙蝠突然抽搐了一下,翅膀微微颤抖,迷迷糊糊地骂道:“欧、欧阳珏,放开阿、阿木!吱——” 众人不由动容,肖灵殊更是感慨:“没想到柳姐这么重情重义,才跟阿木相处几天,就为了它连命都豁出去了。” 肖灵殊领着几人到接待室,一坐下,师蓬蓬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老师,仲道长,请问发生什么事了?欧阳珏为什么会跑出来?” 印枞和仲紫清两人面色沉沉,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 好一会,印枞才组织好语言,缓缓开口道:“昨天晚上,我们终于破掉了欧阳珏的诡术,发现了他一直隐藏的秘密。” 其余几人精神俱是一振。 师蓬蓬问:“什么秘密?” 印枞道:“我们发现,国师并不是长生岛真正的老板,他只是负责管理麺国园区的副手。长生岛真正的老板一直在国内。” “欧阳珏不只是和长生岛有合作,长生岛的资金、组织和犯罪链条,一直都是他在掌控。他才是长生岛幕后的大老板。” 第113章 阴阳匿 欧阳珏刚被看押起来的时候一直表现得很松弛, 还非常主动地配合各种审问,做足了良好市民的姿态,显然对最终脱罪有着十足的把握。 但在师蓬蓬提供了新的思路, 玄门转而从非自然角度思考, 发现了他的诡术后,欧阳珏就开始急躁了起来。 他的诡术再厉害,也难以对抗国家机器的力量。玄门集全体力量与之斗法, 历经数日, 终于在昨日, 破掉他用以欺天瞒地的法术,发现了他身上的惊人秘密。 “欧阳家几代为恶, 早已被夺了算纪。欧阳珏的命格, 按说在四十多的时候,就该与他的祖辈和父辈一般, 因血液的问题而亡。”仲紫清沉声说道, “而且, 根据阴司记录, 欧阳家到欧阳珏这一代就彻底绝了后, 欧阳珏命带绝煞, 不会有任何子女。” 欧阳珏一直对外宣称不婚不育, 但从破解后的命格看, 他本来就是绝煞命。想来,他应当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数。 “不对吧?”肖灵殊忍不住插嘴,“柳姐明明给他生过一个女儿?总不能是柳姐说谎吧?” 所谓绝煞命, 是命格中全无子嗣,因煞气太重,儿女连生下来的可能都没有。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22节 “这便是欧阳珏一直隐藏的另一个秘密。”印枞接过话头, “我们先时以为他只是用诡术隐匿了命格,使警方无法查到他犯下的罪孽。但如今我们方才知晓,他是一人用了两个命格,以此混淆阴阳,欺瞒天地。” 肖灵殊吃惊:“一个人怎么用两个命格?” 师蓬蓬已想到了什么,冷着脸道:“灭绝人伦之法?” “不错。”仲紫清颔首。 在发现了欧阳珏的绝煞命数后,他们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便又专门去查了柳如烟的生辰。 从柳如烟的四柱八字看,她命带后福,子女缘极旺,应是多子多福的格局。 然而人生无常,祸福交替,柳如烟被欧阳珏算计,骗去了国外。 界分阴阳,到了境外,天地的监察也会有所疏漏。柳如烟的命运被篡改,如果她没有说谎,那她最终只生了一个女儿,也只有这一个女儿。 但是欧阳珏命带绝煞,这个女儿与他血脉相连,注定是不可能留下的。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欧阳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着这个女儿。 肖灵殊睁大了眼睛:“欧阳珏不会是用、用了他女儿的命吧?” 仲紫清和印枞没有接话。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欧阳家从欧阳珏的祖辈开始,可谓无恶不作,当年警方已经查到他们家身上,但是欧阳珏的爷爷和父亲都是突发恶疾,早早死掉。相关的线索也就此断掉。 到了欧阳珏手上,他极力洗白,捐钱修路,明面上已然弃恶从善。但欧阳家仍然权势滔天,比起他的父辈有过之而无不及。与欧阳珏相关联的产业,也仍然时不时的暴雷,楼盘烂尾,强拆强卖,各种灰色暴力产业,乃至骇人听闻的命案。 最新投资的mcn公司,也是各种色情暴力绑架洗钱。 种种事端,明明都只有欧阳珏的势力才可能庇护,但所有线索只有一到他的身上,就会莫名混淆,最后不了了之。 玄门虽然已经破掉了这一层迷障,但暂时也还搞不清楚欧阳珏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只猜测他应当借了至亲的命数完成诡术,以某种超越阴阳的手段,藏匿了他的种种罪证。 “好、好狠啊。”肖灵殊倒吸一口冷气,“这简直是六亲不认……” “就是六亲不认。”印枞语气森然,“我们查了欧阳家三代,这三代人一脉相承,从根子里就是烂的……” 欧阳珏的祖父当年得了血癌后,曾要求欧阳珏的父亲为他配型换骨髓,而欧阳珏的父亲为了尽早得到家产,故意做了手脚,算是亲手送了自己的父亲一程。 欧阳珏的父亲意识到他们家的基因有问题,早早娶妻生子,更在外面养了许多情妇,想要多生几个子女。不过他这么做并非喜欢小孩,也不是为了延续欧阳家的香火,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备用的血库。 但欧阳家注定子息单薄,最后还是只生了欧阳珏一个。欧阳珏的父亲最终也没有逃过早死的命运。 欧阳珏也继承了家族的凉薄狠毒,欧阳家家财万贯,他为父亲的葬礼大操大办,借机敛财,收拢势力,却并没有为他父亲真正做过一场水陆法会,家族坟地也无任何祭奠,连金银箔纸都未曾亲自烧过。 说到这里,印枞“啧”了一声,“不过即使他还有点孝心,给他祖上操持后事也没什么用。欧阳家前两代人一入阴司便被缉拿,他祖父直接被打入了饿鬼道,永世沉沦……” “不对。”颜京突然开口,“欧阳珏不可能不为家族设祭……” 通常来说,只有不信鬼神者才不设祭。 而欧阳珏既懂阴阳,还通晓诡术,应当比寻常人更看重这种事。 招家能设下坟阵,炼出腐尸之鬼,便是受了欧阳珏的指点。 欧阳珏或许凉薄无情,也不在乎他的先人地下如何,但他绝对不会不重视坟地风水和法会祭仪。因为这些,都关乎家族局势,也就是他自身的命脉。 印枞和仲紫清面面相觑,都觉得颜京说的不无道理,但他们刚刚查过,欧阳珏确实并不重视家族墓地,也从不祭祖。 “会不会,他早就知道,他再怎么设祭也没有用?”师蓬蓬道,“大家别忘了,他可是买通了阴司,与功曹史勾结,怎么会不知道欧阳家的祖辈被打入饿鬼道,永世沉沦?” 几人一听,俱是恍然。 师蓬蓬手指一点一点地轻敲着扶手,慢慢地继续分析道:“他如果知道他的祖辈的下场,就该知道,他自己死后的下场……” 欧阳家前两代人自以为机关算尽,没想到会那么短命,且死后仍有清算。 欧阳珏从他们身上窥探到了家族的命运,他要改命,就不仅仅是增加岁数,而是不能死。 否则,无论他能多活多久,只要一死,生前的罪孽仍然会全部反噬在他身上。 他已经做到了一半。他超越了他应有的岁数,而且从外表看,他明显比他实际的年纪要年轻得多。 只是不知这其中,又残害了多少无辜。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的诡术,终究还是被勘破了。 师蓬蓬追问:“既然破了他的迷障,怎么还会让他跑了?” 提起此事,印枞和仲紫清面露惭色。 印枞咬牙切齿道:“怪我们大意,未能将长生岛以前插的钉子清除干净。” 先时仲紫清就曾透露过,长生岛手眼通天,不仅在国外犯事,还往玄门中渗透了不少人。 为此,玄门不得不暂停招聘,导致师蓬蓬差点一毕业就失业。 这段时间,玄门虽然大力内查,但毕竟时日有限,免不了仍有漏网之鱼。 欧阳珏发现玄门识破了他的诡术后,心生骇惧,开始计划起如何逃跑。 那几个玄门叛徒也知道,一旦欧阳珏被捕,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便在玄门破解掉诡术的关键时刻,联手国师,和欧阳珏里应外合,一起逃走了。 待玄门其他人发现时,欧阳珏早已不知所踪。 古怪的是,大家本以为他会立刻逃之夭夭。没想到他又杀了个回马枪,来了一趟元一观,把木精给抢走了。 “那老东西,之前原来一直是装的,他修为好强,我和小年小兔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说起此事,肖灵殊的话又多了起来,“要说还是柳姐讲义气,有事她是真上。但是那老东西厉害的法器太多了,手里还有一把子干剑。柳姐挨了一剑,差点就无了,还好阿木给她拦了一下,不过阿木也被削了半个手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师蓬蓬越听越奇怪,问道:“我刚才就一直想问了,欧阳珏为什么要掳走阿木?” “不知道啊。”肖灵殊摊手,“他来了就抢,也没告诉我原因。” “……” 仲紫清道:“我听说那木人是你们从长生岛的陵宫带回来的,或许欧阳珏是想抢回他的东西?” “不会这么简单。”接话的是颜京,他算是在场比较了解欧阳珏的人,道,“他连血亲都能弃如敝履,怎么会把区区一个木精放在心上?” 除非这个木精对他来说另有作用。 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作用,才能让他在这么急迫的情况下,仍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专门来元一观一趟。 “可是阿木没什么特别的啊?”肖灵殊挠头,“我看阿木修为也就一般,小年都比它强。欧阳珏还不如把小年抓走呢……” 正蜷在窝里舔舐伤口的狮子狗突然打了个喷嚏。 “不对,阿木身上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师蓬蓬忽地想起一事,道,“大家都还记得吧,它不是自然修炼成精的,而是被长生岛炼出来的。它的胸口,有一滴冤孽血。” 她看向印枞,“老师,你之前不是说过,阿木那滴血上,有血亲相残、灭绝人伦的孽毒……” 在场众人背脊俱是一寒。 肖灵殊哆嗦了一下,磕磕巴巴地说:“难、难道那滴血就、就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是说不下去了。 但大家都知道后半句是什么,这也是他们共同的猜测。 那滴冤孽血,极有可能,就是柳如烟的女儿所留。 所以柳如烟与阿木一见如故。 所以欧阳珏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把木精抢走。 但无论真相到底如何,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欧阳珏和长生岛的一众余孽。 “我们已经连夜加派了人手,但是国师手上有罔象眼珠,欧阳珏又有遁匿阴阳的法术,实在是不好找。”仲紫清揉了揉额头,“说来也邪门,我们早早在西洛周边设下了大阵,但至今连他们的一丝气息都没有发现,现在就担心,他们可能已经离开了西洛……” “也有可能,他们从来就没打算离开西洛呢?”师蓬蓬道。 印枞:“你的意思是……?” “我一直在想,长生岛为什么偏偏要在西洛制造这么多事端?” 师蓬蓬从袋子里掏出收着捣蛋鬼的黄符,一抛一抛地思考。 捣蛋鬼被收前说过一句话。 ——我原以为西洛这么混乱,你们这些法师和尚肯定都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注意我呢。 群魔乱舞,最适合浑水摸鱼。 第114章 阴阳匿 一瞬间, 众人都有种被点醒的感觉。 这段时间,西洛有多乱是有目共睹的。玄门疲于抓捕横行的阴物,追寻背后的根源和目的, 包括青莲观在内的所有修士的注意力全部被转移, 连邻市一个小小的捣蛋鬼都觉得西洛的玄门一定忙得没空管他。 或许,答案一开始就在问题里。 仲紫清腾地站起身来:“我联系一下上面……” “稍等,现在只是一个思路, ”印枞考虑得更周全一些, “如果要说服上面改变调查方向, 需要更具体一点的线索……” 西洛是一个繁荣的城市,若长生岛国内的老巢当真在这里, 是如何做到无人发觉的? 玄门在西洛追查了这么久, 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眼下风声鹤唳,是人手最紧张的时候, 仅凭一个猜测就要所有人调转方向, 显然不太现实。 几人陷入深思, 将这段时间西洛发生的事情一一分析。 肖灵殊对这些事参与得不深, 没什么有效的建议, 知道自己话多, 为免打扰他们, 干脆拿出手机刷了起来。 忽然, 他“啧”了一声:“这些人怎么还真把欧阳家的东西挖了啊?这下可好,还被拘留了……” 师蓬蓬:“什么东西?” “就前几天不是有烂尾楼的业主联系我,想去挖欧阳家的祖坟嘛……”肖灵殊道。 他虽然没接那些业主的委托, 但也加了微信,因而从朋友圈看到了事情的后续。 未经批准挖人祖坟这事有法律风险,这段时间全国玄门还都来了西洛严打, 正经风水先生都谨言慎行,哪敢接这样的单子。 那些业主最后不知从哪找了个胆大包天的半吊子,带着他们一通乱找。结果欧阳家的祖坟自然是没找到,倒是给他们领去了欧阳珏以前开发的另一个烂尾项目那里。 那些业主气得就要那半吊子风水先生退钱,风水先生见势不妙,自己脚底抹油开溜了。业主们无法,也只好也灰溜溜地撤走。 不过其中一个业主在离开的时候,意外发现那烂尾的地里居然埋了一个铜塑。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23节 那个项目原是准备开发的一个景区,业主估计那铜塑应该是原来准备放在景区里的装饰。 后面项目烂尾,铜塑也就扔在那里没人管,大概是太重了的缘故,慢慢地沉进了土里。待业主发现时,那铜塑只剩半个头在地面上了。 那业主一琢磨,现在铜价可不低,看那铜塑还不小,就是卖废品也值不少钱。 他自觉欧阳家还欠他一套房子,拿点东西抵债不过分吧,便找了人,连夜把铜塑挖出来带走了。 不过挖出来后,那业主发现那铜塑比预想的更精美一点,便留了个心眼,没直接拉去废品站,而是去了古玩交易市场,想看看能不能按艺术品给卖出去。 结果铜塑没卖出去,就有店家报警说他倒卖文物,把他带局子里去了。 他好说歹说,联系了同去的其他业主作证,好不容易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饶是如此,还是被拘留了几天。 那业主悔不当初,怕后续还有麻烦,正在朋友圈寻求律师帮助,还把那铜塑的照片发了出来,想找懂行的人帮忙鉴定一下实际价值。 肖灵殊一边说一边顺手打开那张照片看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对,“咦,这铜塑是方相氏吧?” 方相氏是上古嫫母之后,周礼规定的司马的下属,旧时民间信供奉为驱疫避邪的神。宫廷形象通常为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为国家驱疫,其驱疫的仪式便是大傩。 如遇大丧,葬礼时也由方相氏出马,用戈在墓室四角赶打,驱逐方良,也就是好食人肝脑的魍魉。 至于后世,方相氏常被作为镇墓兽的形象而存在。 古人认为,阴间有各种妖邪鬼魅,会危害死者的鬼魂,因此常在墓中设置镇墓的神兽,以此护佑亡魂的安宁。 方相氏便是其中最为常见的一种镇墓兽。 这个业主发出的照片里,那尊铜塑为人身兽足,似熊非熊,瞠目张口,赤身裸体,下蹲,作奔走捉拿状。 正是一尊正在驱逐鬼怪的方相氏。 “欧阳珏是被设计师骗了吗?”肖灵殊吐槽,“为什么会在景区里放镇墓兽?太晦气了吧,难怪项目会烂尾呢!” “不对。”颜京眉眼微沉,“欧阳珏精通邪术,还在边南搞了那么大一个陵宫,怎么会分不清镇墓兽和普通的艺术品……” 师蓬蓬骤然明白过来:“这个铜塑,应该不是从地上沉到地下的,而是从地下露出来的!” 肖灵殊还有些懵:“你的意思是……?” 师蓬蓬霍然站起身来:“那个景区在哪里?我们现在就过去!” …… 几人带上法器,招呼上正在元一观查找线索的另外几位道友,匆匆地驱车前往郊区。 路上,仲紫清联系特警和玄门其他人说明情况,与此同时,颜京也迅速地把景区的资料找了出来。 从公开的资料看,这个景区项目是往前两任的市长批下来的,至今已经烂尾了将近十年。 当时地产行业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欧阳珏却在那时提出要在西洛投资一个大型的仿秦汉景区。一番运作后,欧阳家在东郊与邻市的交界处拿了一块面积极大的地,当中还包括了一座山在内。 景区一开始建得如火如荼,开山平地,据说还仿照长安那边,要建一个大型兵马俑。 但项目只持续了没多久,那市长就因贪污受贿被带走。 随后负责开发景区的公司宣布资金链断裂,项目烂尾,许多供应商都没拿到尾款,最终破产。建筑工人的薪水也被拖欠,维权维了许久。 欧阳家作为主要的投资方,却早早就规避了风险,经过重重转包,反而没受太大影响。 此后这个景区就一直这样放着,那地方本就偏僻,从市里开车过去都要两个多小时,平时连个人影都没有,渐渐地就被遗忘了。 若不是那几个烂尾楼的受害业主铁了心要挖欧阳家的祖坟,正常情况下还真找不到这地方来。 开了两个小时,汽车驶下马路,进入一段山路。 远远的,可以看到天边一轮明月,月下山势起伏,如同黑夜里蛰伏的巨兽。 山路的尽头处矗立着一个恢弘的水泥牌楼,这便是景区原定的入口。 十几年过去,牌楼早已荒废破败,上面精美的雕刻风化脱落,蛛网尘结,两边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 穿过牌楼,入目一片荒凉。当年的一片山体都夷平了,地基也打好了一大半,四处可见板结的水泥和锈蚀的钢筋,乱石成堆,前方还有一条约么十米宽的河流拦住去路,开车无法再前进。 一行人只好把车停在河边,下了车,拿出法器开始掐算。 师蓬蓬也点燃了一支寻踪烟,烟气缥缈,顷刻便消散不见。 颜京见她眉头微微蹙起,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发顶,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师蓬蓬缓缓摇头,“这里的气息很干净。” 很快,其他人也都有了结论,纷纷露出困惑之色。 “诶,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啊。” “我的法器也没有感应。” “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啊?这里看着也不像能藏人的样子。” 此地乱虽乱,但山环水抱,气息明净,别说藏着长生岛的余孽,就是一个山精鬼魅都没见到。 仲紫清眉头拧到了一起:“难道猜错了?” “倒也不算全错,”就听一位精通相地术的道友说,“这里龙真砂环,的确是上佳的穴地。” 点穴风水中讲究龙、穴、砂、水,“龙真”是指生气流动的山脉,“砂环”则为穴地背侧和左右山势重叠环抱的格局,再有“水抱”和“穴的”,为有水抱流和生气凝聚的吉地。 此地既有生存之龙,乃生成之穴。 穴即土室,也就是墓地。这里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开发为景区,作为陵园还差不多。 所以师蓬蓬看到那尊方相氏后,得出这里其实应该是墓地的猜测并不算错。 只是欧阳珏和长生岛余孽似乎并没有躲在这里。 “那现在什么情况?白来了吗?”肖灵殊不甘心地周围张望,道,“要不过去河对面看看?” 说着就要往河里淌。 “诶,你别胡来啊。”印枞赶紧拉了他一把,“这河挺宽的,你小心别淹了。” “怎么可能,这河这么浅,顶多到我膝盖。”肖灵殊道。 其余人闻言也都顺势瞥了一眼,如肖灵殊所说,这条河并不深。 而且河水十分清澈,只是借着一点微弱的月色,也能一眼看到河底。 “这水真清啊!”那名精通相地术的道友忍不住又是一阵感慨。 他作为风水先生,经常到处堪舆,全国的名山大川几乎都走遍了,见过的好山好水不知几何,但这么干净的水还是第一次见,道,“恐怕青莲观的山泉都没这里的清吧?” 仲紫清颔首:“青莲观不及此处……” “等等,不对!”师蓬蓬忽然反应过来,“西洛的水源都来自垂荣山,这里的水和青莲观的水应该同出一源,青莲观还在山上,更接近源头,怎么会不及这里?” 其他人闻言俱是一愣,也都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风水先生赶紧蹲下身去,掬起一捧水仔细观察,“清,太清了……” 水色透明如同琉璃一般,若非月色淡淡的反光,一眼几乎难以看到。 水底除了一层砂石,也无任何东西,水草、青苔、浮游生物一概没有,更遑论鱼虾。 甚至,连灰尘草屑都看不到一点。 但这确确实实就是水,水里也没有什么古怪的气息。 “靠,这水绝了。”肖灵殊已经飞快掐完了一道诀,“居然连阴气都没有!” “水里不可能没有阴气。”颜京冷声说道。 他从小撞鬼,轻易不肯靠近水边。因水乃阴地,最容易藏有鬼魅。只要是水,就不可能没有阴气,尤其还是深山里的水。 忽然,他想起一事,道,“国师手里,不是有一颗罔象眼珠吗?” 罔象,即水精。水纳万物,能够净化世间诸般污浊。 国师既有罔象的眼珠,那是否也有一只罔象呢? “让开。”师蓬蓬轻喝一声,并指掐诀,一道黄符射进河里,“灵符一道,邪魔显迹——” 黄符在水下点燃,如有红莲绽放。 红金色的火焰像岩浆一样在水里流动,所过之处,河水瞬间被煮沸,“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 “咿啊——”河的深处爆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众人一凛,下意识地后退数步,反应极快地举起了法器。 与此同时,河面骤然升起一阵大雾。 “大家小心!”师蓬蓬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牵住颜京的手,“哥,跟紧我。” 第115章 阴阳匿 大雾蔓延的速度极快, 几乎是眨眼之间,周围的一切便都尽数被潮湿的水汽所笼罩。 入目所见只有一片茫茫的浓白,连近在咫尺的颜京都看不到了。 “大家还好吗?”师蓬蓬问道。 声音飘飘渺渺, 顷刻便消散在白雾之中,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静谧。 无人应答。 师蓬蓬心头一跳,好在,牵着的那只手立刻反握住她, 与她十指相扣, 颜京的声音传来:“蓬蓬, 我没事。” 师蓬蓬心下稍定,点燃一道六丁六甲诛邪符。 符火熊熊, 眼前的浓雾顿时被烧得扭曲起来, 只听雾气深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哀鸣,紧接着, 浓雾再受不住, 如潮水一般狂涌着退去。 视野重新清晰起来, 师蓬蓬和颜京互相看了一眼, 脸色都有些发沉。 他们所站的位置, 分明不是刚才的那片工地, 而是一片平整的山坳。 同行的其余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轮明月孤悬天边, 借着月色,可以看到那条清澈得不见一丝杂质的河流仍在不远处,正环绕在山坳的边缘, 静静地流淌。 “人呢?”颜京凝眉,“怎么都不见了?” “被罔象藏起来了。”师蓬蓬直勾勾地盯着那条河,恍然道, “原来是这样……” 难怪玄门在西洛忙活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发现长生岛的踪迹,本以为只是国师用罔象眼珠掩去了气息,还道国师修为如此通天,能够遁匿于阴阳两界的联合追捕之下。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24节 原来不仅如此,他们的手上,竟然有着一整只罔象。 欧阳珏早有规划,多年前就弄了一片两地交界的偏僻土地,故意做成烂尾项目。 再以罔象化作河流,盘踞在这片山里,罔象能制造迷雾幻象,掩去一切妖异的行迹。 乍眼看去,不过是最普通的山水和废弃的工地,莫说玄门被都市里横行的妖魔鬼怪引走了大半精力,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么荒僻的地方。 即使意外踏足此地,若不是如他们此次一般有备而来,仔细查探,想来也根本察觉不到这里的任何异常。 毕竟正常情况下,谁能想得到,这条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河流,竟然就是掩盖了所有罪恶的源头。 最好的隐匿,原是不需要隐匿的。 长生岛借助水精罔象,再另外设下法阵,悄无声息间,便将同行的一众道友分别掩藏起来,使大家互相找不到对方,也就无法再彼此支援。 幸亏刚刚师蓬蓬第一时间握住了颜京的手,否则现在他们估计也看不到对方了。 思索间,师蓬蓬手上丝毫没有停顿,又射出一道符,符纸如同利箭,眼看就要刺入水中。 那条宽阔的浅河倏然一动,如同一条灵活的大蛇一般,河身猛地往边上一晃,生生地躲开了那道灵符。 灵符钉到了地上。 “嘻嘻,打不着——”河水发出得意的笑声。 下一秒,另一道符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河里,符火绽放,瞬息间将河水再次煮沸。 “啊啊啊,好卑鄙的法师——”整条浅河顿时扭动起来,宛如一条庞然的巨蟒,在地上翻腾打滚,河水随之涌动倾泻,水花四溅。 但无论浅河如何折腾,水里的火焰始终无法扑灭,河水不断发出哀嚎,河的一端更气急败坏地朝着师蓬蓬和颜京甩过去,想将两人卷入水中。 师蓬蓬毫不犹豫地又挟出一道符,符火刚点燃,整条河便是一阵哆嗦,紧接着,飞快地朝着山里游了进去,只留下一声咬牙切齿的咒骂,“臭法师,不讲武德,不和你们玩了!” 罔象强在隐匿之术,斗法不算强悍,真的正面打起来,决然不是师蓬蓬的对手。 “追!”师蓬蓬拉着颜京,跟在河游动的方向,快速地追了过去。 但河的游动速度极快,不一会,就只看得到河的尾端。 师蓬蓬眼睛微微一眯,毫不犹豫地甩出一道符,说时迟那时快,剩下的那截河段蓦地往地下一沉,消失不见了。 地面上只留下一个约十米宽的水洼,水里还有一道仍在燃烧的火焰。 却是那条河像切萝卜一般,把被符火烧开的那一段河水生生地切了出来。 师蓬蓬迅速点燃一截寻踪烟,果不其然,烟气再次飘散,寻不到任何气息。 不过,这一次好歹有了头绪,只要找到罔象的破绽,便能破了它的幻术。 只是,不知其他道友现下情况如何,长生岛的踪迹已然暴露,那些余孽一定会趁机动手。 就怕一时半会除不掉罔象,时间拖得太久,对他们越不利。 师蓬蓬心念电转,正思索着对策,前方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和引擎发动声,一道强光骤然亮起。 ? 师蓬蓬和颜京抬头看去,只见一辆巨大的厢式运输车正从山坳的深处疾驰而出。 庞大的车头在夜色中好似猛兽的脑袋,瞪着两颗耀眼的大灯,横冲直撞地飞扑过来。 两人一惊,敏捷地往边上退去。 那运输车却没有如预想的直撞过来。那开车的司机似乎十分紧张,慌不择路之下,不小心开进了罔象刚才留下的那个水洼里。 车头一沉,轮子整个陷入了水中。司机显然十分绝望,用力地狂踩油门,但轮子只是无力地转动了几下,搅起水下的泥沙,很快便再动不了了。 “砰——”车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屁滚尿流地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拔足狂奔,但没跑出几步,横里突然探过来一只手。 颜京拽住他的胳膊,道:“站住。” “啊啊啊——”司机浑身一抖,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颤声道,“鬼、鬼啊——” “……” “你冷静一点,我们不是鬼。”颜京道。 “啊?”司机一愣,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去,借着大车的灯光,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 看起来很正常,既不僵硬,也不发白,还会呼吸。 司机咽了咽口水,试探地询问,“你、你们真的不、不是鬼?” “不是。”师蓬蓬手上展开一道符,“我们是来抓鬼的。” 司机恍然,接着狂喜,“啊啊”叫着就要去抱他们的大腿,“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大师,请你们救救我吧!” 两人避开他的动作,师蓬蓬道:“你先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嗝、嗝,我、我只是一个开货车的司机。”司机吓得涕泗横流,一说话就打嗝,擤了一把鼻涕,才磕磕巴巴地继续说,“昨天有人找我,让我送一车冻肉到这里来……” 那人是用一个虚拟号码下的单,车子和货物全都提前准备好了。司机只要到指定地方,把车子开到指定地点就行。 司机感觉对方行事有点古怪,初时有些犹豫,但是对方给了一个远高于市场价的费用。 司机看在钱的份上,还是接了下来。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到了地方,先暗中检查了一下车上的货物,确定只是一批冻肉,证件什么的也都有,才放心地把车开走。 但随着开车的路线越来越偏,最后进入了一片连路灯都没有的烂尾工地后,司机心中渐渐地又犯起了嘀咕。 他也不是第一次给人送货,正常情况下,冻肉不可能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这种情况,肯定是有问题的。 司机怀疑,要么这批冻肉是走私的,要么就是里面还藏着什么东西。 司机可不想沾上事,把车停好后,就想赶紧开溜。 不料就在这时,车厢里突然传出来“咚——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猛烈地撞击着车厢。 司机当时汗毛就竖了起来。 这可是一辆机械冷藏车!一机四货的编组,运送的冻肉差不多有三百吨,为了保证冻肉不化,冷库的温度一直维持在零下二十度以下。 他开了车子一天一夜,不管车里有什么东西,在这种温度下冻了这么久,都不可能活着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司机既害怕,又好奇。迟疑间,冷库的门“砰”的被撞开了,一大批冻鸡冻鸭“哗啦啦”地掉了出来。 司机本能地转头看了一眼,见到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随着那些堆得满满当当的鸡鸭掉落下来,原来被鸡鸭挡住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竟然是一具浑身缠着白色绷带,脸上覆着一个铜钱面罩的尸体。 尸体注意到司机的动静,抬起头,与他对望,随即蹦下了车厢。 司机一瞬间血都凉了,亏他走南闯北多年,基本的反应还在,立刻重新跳上驾驶位,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不料才开出没多远,刚才还好端端的一片山坳,忽然间起了一阵大雾。 司机一下子什么都看不到了,想到后面还有一具可怕的尸体,也不敢停下,只能凭着直觉继续往前开。 然后忽然之间,白雾又消失了。 但司机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立刻又看到了更邪门的一幕。 一条河朝着他游了过来。 司机:??!!! 司机有一瞬间都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急转方向盘,好不容易避开了那条河,大灯又照到了两个人影。 司机此时已经彻底麻了,慌乱中按下喇叭,却再没能控制住方向,驶进了水洼里。 司机说着说着,忽然感觉不对,眼前的两人怎么都不看他了,而是站直了身子,看向他刚刚开过来的方向。 司机:?!! 那尸体追过来了?! 司机不由一颤,壮着胆子缓缓转过头去,逆着冷藏车的大灯,隐隐约约看到夜色中走出来一条颀长的身影。 身影款步向前,施施然地走到车灯前,露出他的真容。 却是一个五官端正,身材十分健硕的年轻男子。 还好,是个活人。 司机暗暗松了口气。 年轻男子看着师蓬蓬和颜京,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弧度:“又见面了,两位。” 师蓬蓬面露疑惑:“你哪位?” 年轻男子笑容一僵:“师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哦,徐秦啊!”师蓬蓬这才恍然大悟。 这年轻男子,正是夺舍了他人身体的国师徐秦。 徐秦自然不信她会认不出自己,微微眯了眯眼,正想说点什么。 就见她羞涩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穿上衣服差点认不出来了。” 徐秦:!!! 第116章 阴阳匿 徐秦脸色一黑, 想起自己在猫爪之夜上被迫让人当众摸腹肌,还被叫嚷得全场皆知的往事。 他在长生岛作威作福那么多年,一向只有他玩弄别人, 哪曾有过这么屈辱的时候。 他深吸了一口气, 勉强把火气压了下去,继续维持着他作为大人物的从容,正要开口。 就见颜京轻抬眼眸, 不爽地扫了他一眼, 手上拉紧师蓬蓬, 嫌弃地说:“不准看这种不检点的男人。” 顿了一下,“要看就看我。” “……”师蓬蓬轻咳一声, 无辜地说, “我没有专门看,是网上太多他的福利视频了, 不小心就会刷到。” 徐秦:!! 这两人故意的吧! 大人物的从容彻底碎掉, 徐秦敛起笑容, 背着灯光, 整个人愈显阴沉。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25节 他磨了磨牙:“这具身体是上不得台面, 当时玄门那帮人来势汹汹, 逼得我不得不就近取材, 来个金蝉脱壳,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权宜……” 他发出一声冷嗤,视线像黑暗中的毒蛇一样,黏答答地落在颜京的身上, “不枯骨这种可以穿梭阴阳的死生奇骨,竟然被颜总这样连夜路都不敢走的胆小鬼所拥有,实在是暴殄天物。不如让给能者而居之……” 说罢, 手臂抬起,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剑。 长剑通体乌黑,在月光下反射出宝石一般的奇异光泽。 正是尸解法宝子干剑。 师蓬蓬目光凛然:“你也想要不枯骨?” 看着这把熟悉的宝剑,她忽然明白了过来,“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招喜文夺舍我哥的肉身!” 师蓬蓬此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长生岛耗费了那么多心血为招喜文设下法阵,将颜京掳到边南陵宫。却又给了招喜文一把假的子干剑,使得他前功尽弃,连邪神也被坑了一把。 子干剑固然难得,但比起整个陵宫的损失,显然不算什么。 此刻才终于明了,原来,国师和欧阳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招喜文成功。 招喜文只是他们用来试验的一个工具。 可是,他们要试验什么? 如果只是要夺舍颜京的肉身,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徐秦既然能成功夺舍擦边男的身体,说明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十分陌生的事,不需要专门让招喜文演练一遍。 除非,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夺舍…… “师蓬蓬,你很聪明,本事也着实不小。”徐秦语气阴森,“托你的福,我们在边南的布局前功尽弃,在阴司的关系也全部毁了……” “你少扣锅啊。”师蓬蓬啐了一口,不服道,“阴司那边明明是你们和功曹史狗咬狗,是你给的假剑把他害惨了,可不赖我!” 徐秦:“……” “伶牙俐齿!”徐秦冷哼一声,举剑对月,“今夜,我便把过往的账一并算了。” 高举的剑身流光一闪,爆出一阵彻骨的寒意。剑尖所指处,一具僵直的尸体猛然蹦出,直挺挺地出现在圆月之下。 司机惊恐地张大嘴巴:“鬼、那个鬼——” 师蓬蓬和颜京抬头望去,眼中都露出异色。 颜京讶然:“僵尸?” 僵尸严格来说不是鬼,而是异尸,通常是因死不瞑目而怨气聚喉,或因染上尸毒和墓地风水问题等而产生的尸变,又称“跳尸”或“移尸”。 颜京作为天生的不枯骨,从小撞过不知多少妖魔鬼怪,唯独没碰过僵尸。 因现在全面推行火葬,死后都是一把灰,直接杜绝了尸变的可能性。 长生岛竟然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只僵尸,这显然不会是建国后的尸体,最大的可能是从某个古墓里挖出来的。 师蓬蓬面沉如水:“是游尸。” 溶溶的月光下,依稀可见那僵尸头颅干瘪,目赤如丹砂,十指长着酱紫的长甲,弯曲如钩,齿露唇外如利刃,血腥贯鼻。 僵尸为了在冷链运输时不被发现,身上原本缠满了白色绷带。此时绷带已尽数脱落,露出遍体的白毛。 赫然是一只千年不朽的游尸。 游尸是僵尸中极厉害的一种,集天地怨气而生,最少有千年以上的修为,以月华为食,修炼至极致时可以出入阴阳两界,不死不灭,为天地摒弃于六道轮回之外。只消再进一步,便能化为僵尸王旱魃,引发大旱。 “师蓬蓬,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徐秦挥剑。 游尸张口嘘气,一股浓烈的尸气裹挟着劲风席卷而来。 “啊啊啊鬼啊——”司机吓得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走,“回家我要回家——” 但他哪里跑得过游尸的尸法,眼看就要被尸气喷死。一道黄符陡然袭来,贴到他的口鼻上。 司机浑身一软,晕倒过去。师蓬蓬一边掐诀,一边抬脚勾起司机,一下把他踢到罔象留下的那个水洼旁边的一丛草丛里。 罔象的水有净化作用,加上她的护身符,能暂时保司机不受尸毒侵害。 游尸速度极快,身形一幻,直直地移到师蓬蓬身前不到十米处。 师蓬蓬抬手一甩,两道黄符如利箭直射。游尸嘶吼,一个移形换影平移到边上,箭符扑了个空,却未停下,而是继续向前,朝着徐秦而去。 “雕虫小技!”徐秦冷哼,提剑一挥,登时罡风大作,将黄符吹飞出去,燃烧成飞烟。 不料就这片晌的空隙,师蓬蓬已经又捏完了一道诀,“两仪生四象——敕!” 四道符纸出现在游尸的东南西北四角,朱砂亮起,符光交错成牢笼。 四象符阵。 四象为少阳、太阳、少阴、太阴,对应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星宿。 以此为引而成的符阵不仅有困顿之力,更能引两仪之精而诛灭妖魔。 “六戊六己,邪鬼自止。六庚六辛,邪鬼自分。六壬六癸,邪鬼破灭。”师蓬蓬不敢大意,干脆利落地念了一道平时极少用到的血杀咒。 咒诀和四象符阵相和,一层层地压到游尸身上。 “吼——”游尸发出一声痛苦的狂啸,仰头对月,银色的月光照在赤红的眼珠子上,月华之精便源源不断地被摄入游尸的体内。 “它在进化!”师蓬蓬眉眼一冷,“不能让它继续进食月华。” 抬手一点,一道黄符出现在游尸的上方,符法绽开,斩断了游尸和月亮的连接。 但只一瞬,符纸便燃烧起来。 却是徐秦再度引动子干剑,破掉了她的符法。不仅如此,他还顺势朝着师蓬蓬又挥了一剑,剑法如怒,迎面而来。 师蓬蓬不得不调转心神,与徐秦对决。 如此一来,便无法再制止游尸吸收月华。只听“轰然”一声,游尸吸足了精气,竟是抬手一抓,生生地将符纸扯了下来。 四象符阵失效,游尸挺直地飞身而起,伸长双手,朝着颜京扑了过去。 “哥,小心!”师蓬蓬刚喊了一声,立刻被子干剑的力量所阻拦。 徐秦的修为明显比招喜文强上太多,一手挥剑,一手掐诀,剑气纵横交错,如有实质。 师蓬蓬不得不全神贯注地与他相斗,根本无法再分出心神。 “师蓬蓬,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徐秦游刃有余,还有心情闲聊,瞥了眼孤立无援的颜京,讥讽道,“颜大总裁,你的小女朋友现在可没空救你了哦。你这个废物,早该把不枯骨让出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猛兽的咆哮响起。 颜京不闪不避,直接抬手出拳,毫不犹豫地捶到游尸的手上。 至刚至猛的麒麟符法从他拳头上荡开,“砰”的一声,游尸当场被震飞出去,十根指头上弯钩一般的指甲跟着“卡啦啦”地断裂,掉落在地。 “噗!”游尸张口喷出一口尸气,若非早已是僵硬的干尸,只怕血都要吐出来了。 徐秦:? “嘻嘻,想不到吧。”师蓬蓬龇牙一笑,“我哥有麒麟臂。” 徐秦:??? 神特么麒麟臂! 徐秦原想先拿下颜京,没想到颜京短短时日,竟修成了符法,还能驱动如此刚猛的麒麟之力。 这便是不枯骨的天赋吗?徐秦眼神晦暗,心中的贪婪更炽。当即往后退开,左手中指在子干剑上一抹,指尖破开,血流如注。 长剑渴饮鲜血,剑身霎时泛出妖异的红色。尸解宝剑引动阴阳,剑尖指向中天的月轮。 颜京瞳孔一缩:“蓬蓬,月……!” 师蓬蓬也看到了月亮的异象。 子干剑威力着实惊人,血剑凌空,竟如刺破了月亮一般,银白的月轮也被催成了血色,月华汇成一脉,如鲜血汩汩流出,如泄洪一般狂注入游尸体内。 师蓬蓬心道不好,再顾不得太多,指尖一点,空气中发出一声金属的铮鸣。 一道黄符迸出兵器才有的锐意,悍然斩向徐秦。 “符兵。”徐秦眯了眯眼,“看来,你的法脉也修好了。” 他自然知道师蓬蓬的符兵,但亲眼看到,依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她年纪实在太轻,而这个符兵又过于锋利。 据说,她将自己的命格也炼入了其中,所以她的符兵比一般的符兵更精绝,也更刚猛。 因为她的四柱八字很硬。 这个天赋,这个巧思,还有这种以命为兵的魄力。她的上限,恐怕还在不枯骨之上。 可惜了,他们只要不枯骨,也只能要不枯骨…… 徐秦不无遗憾地想,不过,师蓬蓬再厉害也没有用,他早就防着她的符兵了。 手腕一翻,一颗黑沉沉的圆形晶石出现在手中,晶石的中间有一圈瞳孔一般的金色。 这便是被他炼作了法器的罔象眼珠。 他心神一动,罔象眼珠便释放出淡淡的白色精气。 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湿润,白色的雾气升腾而起。 罔象的藏匿之术! 不好!师蓬蓬心头一突,明显感觉到对符兵的控制变弱。下一刻,“铿”的一声,符兵便被徐秦扫落在地。 师蓬蓬飞速变诀,将符兵召回,再次飞出,但几轮下来,给徐秦造成的影响却十分有限。 罔象虽然不能打,但是太能藏了。它将师蓬蓬施法范围内的气息尽数藏起,大大影响了她的判断,也影响了她与阴阳的沟通。 这对一个法师来说无疑是极为致命的。 如果没有徐秦,师蓬蓬可以直接对付罔象。没有罔象,她也可以强攻徐秦。 但徐秦和罔象互为补充,却使师蓬蓬分身乏术。 “蓬蓬!”颜京也注意到了这极为不利的局面,抡着麒麟臂就要过来。 就在这时,游尸发出咆哮,再次蹦向颜京。 冷藏车的大灯打在游尸的身上,可以看到游尸已经吸饱了月华。整只僵尸赫然比刚才膨胀了一倍,干瘪的头颅都鼓了起来,凸起的眼珠子好似两盏红色的小灯。 它的速度极快,移动间带起一阵呼啸的狂风。 “可惜了,只差一点,就能变成僵尸王了。”徐秦遗憾地收回子干剑。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26节 剑身上的血色已经褪去,恢复成乌黑的流光。 擦边男的这具身体没有修炼过,肉身不够强悍,血液最多也就能做到这个程度。 不过,对付颜京也足够了。 不枯骨固然厉害,但颜京修炼的时间到底还是太短了。刚才的那道麒麟符法虽然很威猛,但徐秦也一眼看出,颜京的修为并不算深厚,想打一只修到了顶级的游尸,还差得远了。 师蓬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想分神过去支援。但徐秦哪能让她得逞,子干剑连挥,再次和她缠斗了起来。 另一边,颜京果然没能坚持多久,不一会,就被游尸掐住了喉咙。 “麒、麒麟到此!”颜京挣扎着拍出一道麟符。 但他的修为消耗了一轮,符法不及方才,而游尸已臻化境,身形一幻,便遁阳入阴,躲过了麒麟的咆哮。 不仅如此,游尸很快察觉到颜京特殊的体质,两颗血红的眼珠子蓦地睁大,僵硬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喜色。 僵尸非人非鬼非魔非仙,不容于六道轮回。但如果能够附着到不枯骨上修炼,一样可以逆死向生,塑得魂灵,重入六道。 “呵哈——”游尸发出贪婪的嘶吼,青筋暴起的枯手捏紧颜京的动脉,试图将尸气注入他的体内。 颜京发出闷哼,他常年被阴物所扰,也有一些抵御阴物上身的法子,随身携带的各种护身法器也迸出力量。 但对于游尸来说,还是太弱了一些。 师蓬蓬一边和徐秦交手一边关注着颜京,看到他脸色渐渐变白,心中不由一紧,情急之下,干脆一个拳头抡了过去。 她的拳头也有八字加持,比铁还硬,生生逼得徐秦退了一步。 趁着这片刻的空隙,她挥手一点,符兵射向游尸。 但只飞到一半,那潮湿的雾气再次升起,粘在符兵之上,掩去了符兵的锐气,也掩去了游尸的尸气。 符兵失去判断,刺到了游尸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不行,不先除去罔象,她根本无法正常地使用符兵。但是徐秦在这里,他决不会留给她空隙。 而且,颜京也等不了那么久了。 徐秦看出她的困顿,“哈哈”大笑:“师蓬蓬,你好好地看着游尸怎么杀了颜京吧。等颜京一死,就轮到你了。” 又看向颜京,“颜大总裁,不必再挣扎了,你抵挡不住游尸的。你放心,我不会让游尸占了你的身体的,只是借借你的光,它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变成僵尸王了。届时我与僵尸王联手,杀了你的小女朋友,也算让你们死在一起了……” 颜京咬着牙:“休、休想……” 却听师蓬蓬忽然开口,“哥,听他的,就让游尸用一下你的不枯骨吧。” 颜京:? 徐秦:?? 连游尸的动作都不禁缓了一缓:??? 第117章 阴阳匿 师蓬蓬突如其来的发言令人一懵。 徐秦第一反应是她自觉打不过, 干脆让颜京放弃抵抗束手就擒,但这显然不是她的作风。 这小法师一向奸猾,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徐秦直觉有些不好, 下意识地想要阻止。 但颜京更快一步地放开了防御。他不清楚师蓬蓬的意图, 但他对她有绝对的信任。 因而她刚一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执行。 颜京不再挣扎,任由游尸掐着他的脖子, 不祥的尸气不断侵入他的血脉。 然后, 渗入他的骨头。 不枯骨能够连接阴阳, 逆死向生。 刹那之间,游尸便如打开了一个超级通道。月华之精通过这个通道, 源源不断地奔涌进入体内。 游尸干枯的身躯飞快膨胀起来, 身上的白毛逐渐褪去,露出底下皲裂的皮肤, 而后, 皮肤也渐渐有了光泽, 连凹陷如坑的眼中也长出了血肉。 竟是生出了活人的气息。 游尸血色的眼珠里爆出奇异的光芒, 连徐秦也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不枯骨果然如传说一般能够逆转阴阳, 连僵尸这种被六道摒弃的行尸, 竟也能重塑生息。 这具千年游尸方才在徐秦以血祭剑的祭炼下, 已达到了游尸的巅峰, 只差一点点便能突破上限。 不枯骨补全了这一点。 “哈哈哈——”那膨胀成约有两倍大小的僵尸忽而仰头大笑。 笑声如雷,沉沉地落入其余几人耳中,几人心中俱是一震。 僵尸是无法像人一样言语的, 只有修炼到了最顶级的形态,介于生与死,人与尸的临界, 才能发出人言。 这意味着游尸终于突破了最后的上限,即将正式修成僵尸王—— 旱魃。 “不枯骨,这就是不枯骨……”徐秦口中喃喃,心中突突狂跳,惊喜之余,更是得意地朝师蓬蓬冷笑了一声,“师蓬蓬,这就是你的计划?助我一臂之力,把游尸炼成旱魃?” 他原以为师蓬蓬叫颜京放弃抵抗,是有什么更厉害的诡计可以对付游尸。 结果她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游尸通过不枯骨快速进化,眼看着就要成为僵尸王。 徐秦觉得,这定然不是师蓬蓬一开始所预期的,只是她被自己绊住了手脚,没能腾出手去对付游尸。 以至于弄巧成拙,反倒帮了他一个大忙。 看来,师蓬蓬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被他用一把子干剑和一只罔象就压制得束手无策了。 等等……罔象! 徐秦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就见师蓬蓬微微一笑,“是的哦。” 随着她的话音,空气中的水份飞快地消失,周围变得干燥起来。 徐秦:!! 魃,旱鬼也。 日月不光,旱魃为虐。戾气成妖,如恢如焚。 旱魃被视为僵尸王,为世人所惧,除却其恐怖的修为和暴虐的行径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旱魃会引发灾劫。 旱魃所到之处,方圆数里内的水份都会被快速蒸发,土地干旱无比,乃至变成沙漠,所谓“赤地千里”,在农民靠天吃饭的古时不亚于灭顶之灾。 眼前的这只千年游尸尚未完全成为旱魃,但已开始展现出作为僵尸王的力量。 驱散风雨迷雾,蒸干一切水份。 而此时此地,最大的水源,正是徐秦控制的那只水精罔象。 罔象太能藏匿,师蓬蓬受到徐秦的掣肘,无法及时地找出其踪迹。 但是对旱魃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旱魃焚虐是范围技能,无论水精如何藏匿,只要是在旱魃的戾气范围内,水份就会自然地被蒸发。 徐秦只顾着以罔象压制师蓬蓬,看到她计无所出,一时得意忘形。又为不枯骨所迷惑,只一心想着看游尸如何重塑生息,而一只祭炼完成的僵尸王又可以对付多少玄门那些牛鼻子。 想法太多,却独独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旱魃与罔象天生属性可是相克的。 此时豁然惊觉,再要阻止,已是晚了一步。山坳中响起一声细细的呻吟。 “呜啊——救救我救救我——” 伴随着可怜的求救声,一条纯净更胜琉璃的浅河凭空出现在前方的地面上,正是那只逃走的罔象。 不过此时河的宽度明显瘦了许多,深度也变浅了一些。河身不断扭动,看起来痛苦极了。而河面上水雾迷蒙,河水仍在不断地被蒸腾中。 若不是被徐秦所控制,罔象早远远地逃走了。 “没用的东西!”徐秦骂了一声,赶紧操纵罔象眼珠,想把罔象收起来。 却听空气中响起一声铮鸣,他耳朵一动,余光瞥到一道符兵飞射而来。 没有了罔象捣乱,那符兵锐气如霜,还隔着数十米便让人脊背生寒。 不过,这对徐秦来说还构不成威胁,“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吗?太天真……” 一边说一边转动手腕,刚要引动子干剑。那凌厉的锐气陡然间就突到了脸上。 徐秦:?!! 亏得他反应极快,电光火石间侧了一下身子,总算没叫那锐气割中大动脉。 饶是如此,肩膀上还是被划了一下,伴随一阵剧痛,一道鲜血喷涌而出。 手上一软,罔象眼珠骨碌碌地掉落到地上。 徐秦骇然:“怎么可能?!” “嘿嘿,你不知道吗?我的符兵能砍到三十米那么长哦。”师蓬蓬一脸纯良的笑。 徐秦:“……” 谁会知道啊! 上一个见到她符兵的招喜文已经被砍得魂飞魄散,功曹史也被阴司拘禁审问,现在恐怕已经被打入鬼蜮苦海了! 惊愕间,师蓬蓬已如闪电一般欺身上前,抡着她的铁拳就捶了过来。 她力气既大,又以命格附在拳头上,一时虎虎生风,光看气势,比符兵还更猛几分。 徐秦本不惧与她肉搏,但刚吃了一个暗亏,此时手臂还在飙血,生怕她又有诡计,下意识地便往旁边退了几步。 师蓬蓬却没有跟上来,只借势一个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起那颗滚落在地上的罔象眼珠。 徐秦:“……曹尼玛!”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27节 “嘻嘻。”师蓬蓬不痛不痒,懒得与他打嘴仗,兀自飞快地在眼珠上施法。 眼珠看着好似晶石,但触手冰凉,实际也是水精凝成。此时眼珠已经被旱魃蒸得缩小不少,金色的瞳孔更是边缘焦赤,皱得好似煎蛋一般。 “荡荡游精,何处藏形……敕!” 咒诀落下,眼珠发出淡淡光芒。“嗷——”河流扭动几下,再也支撑不住,一阵迷雾升腾而起,河流原地消失,化作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童。 小童一身乌黑,赤目大耳,手臂很长,还有一对红色的爪子。 这便是罔象的道体。 正常罔象其实是有三岁小儿那般大小的,这只被进化中的旱魃蒸发了不少水份,尺寸偏小。 “嘤嘤嘤——”罔象满地打滚,“我要死了要死了——” 师蓬蓬抛出一道黄符,想要收服罔象。 “没那么容易!”徐秦骂了一声,挥动子干剑,刚要阻拦,这时横里扫过来一道剑气。 “啊啊啊,师姐我终于找到你了!!!”肖灵殊举着铜钱剑,开着疾跑就冲了过来,“刚刚吓死我了大家忽然都不见了还有个老阴逼趁机害我,还好我身法灵活机智过人绝地反杀,可惜你没有看到不然你也会为我感到骄傲的,不过为什么你突然又出现了好神奇哦,靠这家伙不是那个擦边男吗他是不是要阴你啊没关系看我的——” 听到熟悉的噪音,师蓬蓬心头稍弛。 很显然,罔象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无法再维持藏匿之术,不得不把藏起来的人放出来了。 就是有点可惜,第一个放出来的居然是肖灵殊。 难道罔象也受不住他的聒噪? “!”徐秦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被十八个喇叭包围了一般,整个脑袋嗡嗡作响,气急败坏地调转剑尖刺向肖灵殊,“闭嘴!” 肖灵殊哪里会听他的,“你以为你是我师姐啊,说闭嘴就闭嘴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看招歘欻欻——” 肖灵殊自然不是徐秦的对手,他的铜钱剑更不可能打得过子干剑。 只听“铿”的一声,两把剑撞在一起,铜钱剑瞬间断裂,价格不菲的一百零八枚小五帝钱顿时散了一地。 “……”肖灵殊瞠目结舌,“我靠!” 师蓬蓬却难得地给他挑了一个大拇指,“干得好,师弟!” 肖灵殊给徐秦造成的伤害虽然是零,但却成功地绊住了徐秦的手脚。 趁着这一空隙,师蓬蓬已经迅速地抛出一段红线,将罔象团团捆住,缩能成拳头大小。 她一拳把罔象抡晕过去,用符包好收进袋子里,随即喊道,“哥,可以了!” 用游尸进化成旱魃的异象来对付水精是她走的一步险棋,可不是真的想搞出一只僵尸王。 “嗯。”颜京一直提着一口气,闻言重新凝神,抵御僵尸与不枯骨的连接。 僵尸察觉到月华涌入体内的速度变慢,赤目露出不悦,拧着颜京脖子的利爪就要收紧,“呵啊——啊!!!” 一道符兵悍然斩下,硬生生地削断了它的手腕。 “敢欺负我男朋友!”师蓬蓬怒目冷对。 她的符兵之锐,当初就能够砍得腐尸之鬼魂飞魄散。何况现在法脉以神格重塑,更进一层。 如果不是刚才被罔象藏匿了气息,区区一只千年游尸,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也完全有把握,可以阻止游尸变成僵尸王。 师蓬蓬扬手,符兵回转,再次削向僵尸。“铿——”符兵砍中僵尸的脖子,符法震荡,发出金属才有的铮鸣。 但这一次,符兵却没能切入僵尸的皮肉,反而被震飞出去。 师蓬蓬眼皮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徐秦。 徐秦整只手掌都握在了子干剑的剑身上,鲜血从掌心中汩汩流出,却没有流到地上,而是尽数被剑身所饮。 师蓬蓬:!! 这已经不仅是血祭,而是祭命了。 不是自己的身体果然是不珍惜! 徐秦也没办法,没有了罔象,其他玄门的人很快也会找过来,情况不容乐观,不如干脆放手一搏。 索性,这具肉身原也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以命相祭,子干剑再次引动月华。 “吼——”僵尸仰天狂啸,恐怖的戾气如怒海狂涛,朝着四面八方震荡开去。 空气中如有烈火焚烧,水份霎那间全被蒸干。 连皮肤都干得开始爆皮,还有一阵阵干燥带来的瘙痒。肖灵殊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结果摸到了湿润的液体,拿下一看,顿时“靠”了一声,“我流鼻血了!” 立刻,鼻血也变得干硬。 “哈哈哈,师蓬蓬,让你一只罔象又如何!”徐秦举剑对着师蓬蓬,“现在,你要想想怎么对付这只僵尸王了,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天幕之上,明月已悄悄隐入云中。 僵尸成王,日月不光。 “靠靠靠!!”肖灵殊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散落的铜钱,“完了完了师姐现在怎么办啊?这僵尸王看起来好猛你搞不搞得定啊?道法自然,乾坤无极,敕!” 破邪咒落在僵尸王身上,僵尸王颤了一下,抬手挠了挠被打到的肩膀,“呵——” 肖灵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杀!”徐秦下令。 “杀——”僵尸王应令,声音犹如滚雷,重重地擂在众人心上。 师蓬蓬不退不避,并指挟着一道符兵,正要出手,忽然面前人影一闪,颜京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挡到她的面前。 “哥!”师蓬蓬一惊,急声喊道,“你快让开!” “不,蓬蓬,这次让我来!”颜京说道。 僵尸王太凶悍了,师蓬蓬也许能对付,但不知要消耗多少法力。 万一伤了,徐秦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不能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颜京想着,不等师蓬蓬的反应,便顶着如潮的尸气,往前一扑。 僵尸王刚才就对他意犹未尽,见他扑过来,根本不加闪躲,还主动往前一步,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一人一僵尸在冷藏车的大灯前握住了彼此的手。 师蓬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哥!” 徐秦都给看笑了:“颜大总裁,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为了小女朋友命都不要了。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你可是不枯骨,这样只会让僵尸王更进一步……” 他的笑容蓦地敛住。 僵尸王与颜京的不枯骨连接在一起,周围的生气不断地涌入僵尸的体内。 僵尸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进化。 只是,这次的进化,并不是如预想中变成更为强大的行尸,而是……长出了活人才有的血肉? 徐秦:??? 靠,僵尸王不会要变成人了吧?!! 徐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怎么会这样?!” 师蓬蓬也注意到了这奇异的一幕,愣了一下,才恍然明白过来:“逆转阴阳……” 死生不腐的奇骨,可以连接阴阳,逆转生死,让六道之外的怪物,也可以…… 塑得精魄。 对一个为三界所不容的僵尸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奇迹。 不过,此时此刻,徐秦应该不想看到这样的奇迹。 第118章 人间陵 颜京从小就极为痛恨自己的特殊体质。这副让所有阴物趋之若鹜的阴阳奇骨, 不知给他带来过多少麻烦。 在和师蓬蓬重逢以前,他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不枯骨可以变成凡骨, 让他和世间所有普普通通的人一样, 活得阳间一点。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能做的,就是积极研究各种关于不枯骨的资料, 寻找可以封闭不枯骨的法宝。同时尽可能地学会伪装, 避免在阴物面前暴露他的体质。 直到在边南的事情之后, 他意识到逃避终究不是办法。最重要的是,他想和师蓬蓬在一起, 想在遇到危险的时候, 也能站在她的身前保护她,而不是永远只能躲在她的身后, 被她保护。 无关强弱, 只是喜欢一个人, 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要成为她的刀兵和铠甲。 哪怕是让他去面对他曾经最恐惧的东西。 所以, 他决定修行, 学会了麒麟符法。 同时, 也终于开始正视他的特殊体质。不枯骨是一把双刃剑, 给他带来许多困扰, 但只要使用得当,也会是他最大的利器。 颜京其实早就知道怎么使用不枯骨,只是一直不敢用, 不想用,也有足够的能力使自己不必用。 但此刻,他站在师蓬蓬与僵尸王之间, 第一次催动了不枯骨。 逆阴成阳。 僵尸王原已在行尸的巅峰,介于生与死,人与尸之间,嘘出的戾气可令日月不光,人间赤地。 此时,它的鼻间却有了生息,身上有了血肉,不枯骨超越阴阳,为它塑得精魄。 “呵啊——哈哈哈——”僵尸王握着颜京的手,仰头大笑,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沉闷嘶哑的声音,“不枯、不腐——我得、长生——” 阳世生息与阴煞的尸气交融,凝成一道淡淡的魂灵,借着连接的手腕,急不可耐地侵入颜京的身体。 只有占据了不枯骨,它才能真正成为跨越阴阳的主宰。 师蓬蓬凝目起符。 “不行!”徐秦比她更着急地大喊,“出来——”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28节 与此同时,一声猛兽的咆哮响彻山谷。 “麒麟到此!”颜京紧紧抓着僵尸王的手,目光凛凛,直视着那两颗血色的眼珠,以及那道淡如轻烟的,刚要凝成的灵魄。 师蓬蓬告诉过他,道以心传,对于符法或者说世间的任何一种法术的使用,最重要的是领悟吃透,而不拘于形式。 她便经常直接在他手上画符。 此时,颜京心中想着师蓬蓬,以心为笔,以神为墨,以不枯骨为纸,存想麒麟符法。 庞大的法力震荡而出,霎时间驱散了笼罩着山谷的凶煞尸气。 恍惚中,仿佛还能看到那法力凝成一头羊头狼蹄,鹿身龙鳞的猛兽。 猛兽在虚空中张开大口,咬住僵尸王那道刚刚脱离了尸身,又尚未完全进入不枯骨体内,正处在最脆弱的时候的精魂。 “啊——”僵尸王发出凄厉的惨叫,魂灵刹那被吞噬。 那具刚刚有了生息的躯体也随之被撕碎,尸骸和血肉的碎片四溅,然后,化作飞灰。 终于,法相麒麟渐渐淡去。 天幕之上,黑色的阴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皎皎月轮光华依旧,普照人间。 山谷中恢复了静谧,僵尸王尸骨无存,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剩下飘散在空气中的一丝若有似无的尸气。 所有人心头一松,刚要吐一口气。 这时,那尸气陡地凝到了一起,重新聚成一道细细的残魂,猝不及防地朝着颜京的额心飞去。 僵尸王不愧是六道之外的怪物,被麒麟咬碎竟然还没有完全消亡! 眼看残魂就要没入灵台。 颜京脸色一冷,毫不做作地发挥传统艺能:“蓬蓬救我!” 符兵破空而来,但另一道剑意比符兵更快抵达。 徐秦挥动子干剑,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僵尸王的残魂,剑气千钧,霎时将残魂彻底打散。 肖灵殊目瞪口呆:“靠,这就是反派行为吗?怎么还背刺队友啊?” “反派哪来的队友?”师蓬蓬收回符兵,轻飘飘地说,“那是他的棋子而已。” 徐秦也不恼,还笑了一声:“师小姐这话说得太无情了吧?我好歹也算帮了颜总一把。” 说着,还关心地看了看颜京,“颜总,你没事吧?” 颜京看都没看他一眼,马不停蹄地赶回到师蓬蓬身边,牵住她的手,“蓬蓬,我没事。” 徐秦:“……” 师蓬蓬摸了一下颜京的脉搏,他体内残留了一些尸气,但不算太严重,完全可以消解,只要没有受太重的伤就好。 她松了口气,这才冷冷地瞥了眼徐秦,似笑非笑道,“国师,你很惦记我男朋友啊。”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徐秦刚才是为了帮颜京。 徐秦如此急迫,甚至比她更快出手,只是怕僵尸王的残魂占据了不枯骨。 很显然,这是徐秦所不能忍受的。 只是,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欧阳珏呢? 徐秦微微眯了眯眼,还要说什么,忽然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一道雷光撕裂天幕,悍然朝着他落下。 “!!”徐秦吓了一跳,举剑抵挡。 子干剑上的血气尚未完全消退,血光亮起,化去了雷击。 “国师,吃贫道一道雷!”仲紫清掐着诀从山坳的一角走了出来。 紧接着,印枞、风水先生等一众玄门道友也纷纷从各个角落里现出了身影。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法器,身上或多或少地负了伤。 不过他们的对手伤得更重,此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个个灰头土脸,哀嚎不止,急切地向徐秦求救。 “国师,救、救我——” “国、国师,快,我要不行了……” “国师……” “别叫了。”肖灵殊凉飕飕地阴阳怪气,“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呢,哪有空搭理你们。” 徐秦:“……” 原来玄门的道友们一直同在一处山坳里,只是被罔象的幻术所藏匿,互相找不到对方。 而长生岛的余孽和玄门的叛徒便趁着这时机,对他们分别展开偷袭。 在师蓬蓬和颜京对付徐秦的同时,他们其实也在这片山坳里战斗着。 玄门的正规军原是技高一筹,只是因罔象捣乱,发挥受到掣肘,一开始都吃了大亏。 好在没有多久,罔象的幻术就被师蓬蓬破去,他们不再受限,又迅速地重新占据了上风。 直到此时,僵尸王的尸气带着罔象的水汽全部消散,那几个余孽也被揍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两个打赢了玄门。但没有了罔象藏匿,玄门间互相支援,那一两个稍占了便宜的余孽也迅速被撂倒在地。 印枞反应迅速,立刻排兵布阵,对徐秦形成合围之势,厉声喝道:“徐秦,还不束手就擒!” 徐秦看着躺了一地的己方人员,脸色变幻,忽而轻呵了一声,“能抓到我再说!” 当即引剑一挥,身形便如鬼魅般一幻,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山中平移而去。 玄门众人脸色一变,不及动作,就听长生岛的余孽比他们更加激动地骂出声来。 “徐秦,你怎么自己跑了?!!” “你快回来——” “你保证过保我没事的!!!” “徐秦,我操你妈!!!” 玄门众人:“……” 肖灵殊嘴角抽搐,“啧啧”摇头:“你们很弱智耶,他可是全国通缉的大诈骗犯,他的话你们也敢信?” 长生岛余孽:“………………” 这些余孽本来就受了重伤,头昏眼花,一听这话,更觉眼前一黑,有两个气得当场喷血,晕了过去。 “留下两人看着这帮余孽,其他人跟我去追。”印枞急声说道,“别又让国师跑了!” 徐秦隐匿术极为厉害,一旦跑了,不知又要找多久。 “放心,跑不了。”师蓬蓬施施然说道,抛了一下手中那颗黑中带金的珠子,“他的罔象眼珠已经没咯。” 玄门众人:?? 好家伙,他们追了国师那么久,一直拿这颗眼珠没办法。 结果师蓬蓬一出手,直接就把这珠子抢过来了? 师蓬蓬接着拿出一只用符箓包着的精怪,嘻嘻一笑,“他的罔象也被我抓啦。” 众人:“…………” 不愧是把功曹史踩在脚下的女人! 太全面了。 “太好了。”印枞面露喜色,“这样一来就好办多了!” 便要拿出寻踪烟。 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忽然微微地晃动起来。与此同时,徐秦遁走的那个方向传来“隆隆”的声响。 众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地震了吗?” “不会吧?西洛又不在地震带上……” “不对,是风水异变!”风水先生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那声响传来之处,瞳孔微微一缩,“怨气冲天,养尸大墓。” 众人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纷纷抬头看去,随即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那处原是一座隆起的小山丘,山丘约么几十米高,在夜色中乍眼一看,好似一座天然形成的巨大坟墓。 不知何时,那坟墓竟然裂作了两半。 而此时,这两半山体正如一道大门一般,缓慢地朝着两边移动。 裂地移山是何等巨力,土石崩塌,滚滚而下,引得方圆数里的地面都为之震颤。 但这并不是最让众人心惊的。 毕竟玄门这边也有能驱山赶石的人。 众人所以如此错愕,是因那裂开的山中,分明有着冲天的怨气。 不知过了多久,那移动的山丘终于停下。但众人悬着的心却没能放下,那打开的山门之后,传来一阵更为磅礴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咚——咚——咚——” “咚——咚——咚——” 像是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整齐划一地踏步而来,但是又比一般的军队更沉,更重。 每一声,都像是惊雷,重重地落在心脏上。 很快,众人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一支泥石塑成的兵马大军浩浩荡荡地从山门后面走出。 领头的一人身披铠甲,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匹黄泥捏成的高头大马上。 正是长生岛的幕后大老板,欧阳珏。 徐秦手持子干剑,骑着一匹稍小一点的泥马,跟在他的身侧。 “什么玩意?”肖灵殊失声道,“长生岛这是……造了一支兵马俑?” “不错。”欧阳珏骑在马上,远远地睥睨着他们,“这就是兵马俑。” 说着,手腕一翻,掌心处托着一枚古旧的方形玉印,“知道这是什么吗?”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29节 玉印方圆约么四寸,上钮交五龙,一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缺角。 众人沉默,脸上神色变幻。 长生岛这些年收集的法器不少,许多都是玄门中赫赫有名的宝物,如子干剑。 欧阳珏拿出的这方印鉴看起来却十分陌生,也没有任何一个门派的印记,让人猜不透来历。 师蓬蓬看着欧阳珏身后那支泥石大军,好笑地说:“你不会是想说,这是玉玺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荒谬,语气中不无讥讽。 却见欧阳珏微微一笑,道:“师蓬蓬,你果然聪明。没错,这就是秦皇留下的传国玉玺。” 师蓬蓬:? 不但是她,在场的所有人脑门上都不禁徐徐飘起一大串问号。 啥玩意??? 第119章 人间陵 “他在说什么?”肖灵殊迷茫, “这个癫公是不是知道自己要无了?彻底疯狂?”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欧阳珏冷笑一声,并不以为忤,只指了指身侧的徐秦, “你们可知道, 国师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知道!”肖灵殊举手抢答,“通缉犯!诈骗犯!擦边男!福利男!男菩萨!” 欧阳珏:“……” 徐秦额头青筋直跳:“闭嘴!” “切,玩不起。”肖灵殊撇撇嘴, “又要问, 说了你又不爱听。” 徐秦深深吸了一口气, 告诫自己现在不是和他耍嘴皮子的时候。 师蓬蓬看着欧阳珏手中的玉印,想着他的话, 又想了想徐秦的名字, 脑中有了一个更荒谬的念头,道:“你不会是要说, 他是徐福的后人吧?” “果然还是你聪明。”欧阳珏再次对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正是。” 师蓬蓬:“……” 其他人:“…………” “牛逼啊师姐!”肖灵殊震惊, “这你都能想到?!!” 师蓬蓬:“……” 说实话, 虽然猜中了, 但是并没有感觉到牛逼, 反倒有一种浓浓的弱智感扑面而来。 不过, 这一刻, 她总算明白了过来。 长生岛、徐秦、边南陵宫、尸身泥俑…… 以往种种线索汇聚到一起,终于绘成了欧阳珏布置多年的图景。 当年一统天下的始皇帝一心传位万世,齐人徐福上书说海中有蓬莱、方丈、赢洲三座仙山, 有仙人居住,可以得到长生仙药。 始皇帝便“发童男女数千,入海求仙道”。 徐福三次出海, 前两次都空手而归。一次说海神以礼物太薄,不肯赐药。一次说有大鲛鱼挡住去路,求仙不得。 到得第三次时,徐福不仅要了数千童男童女,还要了五谷百工等等。当时始皇帝已至暮年,对延年益寿的渴求已至极限。徐福如愿得到了所要的一切,从此一去不返。始皇帝则病死于沙丘。 徐福东渡的结果在历史上一直有争论,一些人认为徐福就是一个骗子,也有人认为徐福当年确实求到了仙药,只是自己服用了。 不过最主流的观点还是认为徐福东渡后“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认为他东渡成功,在一片水草丰美的地方住了下来,成为当地的统治者。 后世有过不少打着徐福后人的幌子行骗的人,也有统治者前赴后继地学秦皇寻找不死仙药,结果自然都是不了了之。 到了近代,随着民众受教育水平普遍提高,徐福后人的数量也就越来越少了。 没想到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能看到这种经典老番,一时间,众人都有种开了眼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欧阳珏一直在求的长生之道?”仲紫清恍然道。 欧阳家罪孽滔天,祸延三代。到了欧阳珏手上,他明知自己身上延续了家族的诅咒,想的却不是弃恶从善,寻求一线生机。反而试图以更加罪恶的方式,逃脱天地的清算。 “呵,你们终于发现了。”欧阳珏语气轻蔑,“可惜,发现得太晚了。” 徐秦也是一笑,一脸的莫测高深:“祖龙灭尽诸侯后,徐福却来赢一筹。” 欧阳珏看到了他祖辈和父辈死后的报应,也窥探到了自己未来的下场。所以他早早就开始寻求长生之术。 唯有不死,才能逃脱可怕的鬼蜮沉沦。 徐秦就是那时找上来的,他自称齐人徐福之后。当年徐福东渡成功,从仙人手中学到了长生之法。只是回得太迟,秦皇已薨。 徐福深感愧疚,自绝以报秦皇,死前将长生法术记于玉简之上,分散交由当年一起东渡的童男童女各自收藏。而玉简的线索,便在徐氏后人手上。 此后两千年间,徐氏后人一直为寻回玉简而奔走。直到徐秦这一代,才终于把玉简收集完整。 只是时移世易,封建王朝早已被推翻。科学时代,更无人再相信所谓长生之术,徐秦自觉怀才不遇,寻寻觅觅多年,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到了欧阳珏的门上。 欧阳珏自然不会轻信徐秦,但徐秦很快展现出超凡的能力,为他解决了一个问题。 欧阳家子息单薄,到了欧阳珏这一代,原已注定绝后,他也遗传了家族的血癌基因,本是短命之相。 徐秦便教了他一个法术,让他寻了一个命中多子的女子,借用那女子的命格生下一个女儿,再以那女儿为他换血,从而得以续命。 血亲相残,乃是灭绝人伦的罪孽,在欧阳家却只是一脉相承的基本操作。欧阳珏知道他父亲生他,也是作为血库备用。只不过他父亲太蠢,没有成功罢了。 不过夺人换血这样的恶行,在国内风险还是太大。因而欧阳珏将那女子骗去了高卢,生下女儿后,那女儿也没有带回国内,而是直接带去了无人监管的麺国。 欧阳珏成功续命,再没有不信徐秦的道理。两人一拍即合,由欧阳珏提供资金和庇护,徐秦负责管理,在麺国投资,布局了长生岛。 海外仙岛,求道长生。原是此意。 徐秦的长生之术由徐福传下,原是为始皇帝所准备,所用一切自然也都是以帝王规格为准。 徐秦自称国师,也源于此。 在国师的建议下,欧阳珏斥巨资拿下西洛东郊的这块地,以开发秦汉景区的名义,仿造秦始皇陵,造了一大批兵马俑。 边南陵宫里的尸身泥俑,原也是为了此处所准备。 按照计划,等欧阳珏求得长生之时,便可将那些困在泥俑和禁水中的魂魄转移到这些兵马俑之上,成为侍奉他的傀儡和军队。 没想到横空出来一个师蓬蓬,驱石作驾生生地碾碎了陵宫,超度了那些被禁锢的魂魄。 想到此处,欧阳珏眼神里多了一丝恨毒,“师蓬蓬,你可知,你差一点坏了我的大计?”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师蓬蓬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我真厉害。” 转头看印枞,“老师,你听到了,回去你记得再上表天地,陈述一下我的功劳,给我再要点奖励!” 印枞:“……ok.” 欧阳珏:“……” 欧阳珏冷笑:“你们以为还回得去吗?” 说罢,举起手中的的玉印,朝着虚空中印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秦王政十九年,秦破赵,得和氏璧。后统一天下,嬴政称始皇帝,命李斯取和氏璧雕刻传国玉玺。 玉玺正面为八个虫鸟篆字,正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于天文化……”颜京嗤笑,“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去,上一个这么癫的还是慕容复呢!”肖灵殊也是嘴角狂抽。 敢情这老登一直君王自比啊! 其余人也都有种被无语到的感觉,但此时却不容他们再细想。 随着玉印落下,一股骇人的阴煞之气冲天而起。 那天然形成的人间大墓深处,响起战鼓的声音。 “咚——咚——” 伴随着鼓声,那支众达数千的庞大的泥石大军举起兵戈,悍然向前:“杀——” 月色幽幽,面无表情的泥石人俑密密麻麻,宛如鬼魅组成的阴冷洪流,朝着山谷中汹涌而来。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靠靠靠……欧阳珏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传国玺的力量吗?” 炼制泥石,驱策傀儡是常见的法术,并不足为奇。但一次驱策数千泥石兵马,却绝非易事。 起码他们在场这么多玄门精英,就无人可以做到。 如此力量,怎能不叫人胆战心惊。 “靠,吓唬谁呢!”肖灵殊骂了一声,一甩手,飞出两枚铜钱,“道法自然,乾坤无极——敕!” 铜钱破空,裹挟着破邪咒的力量,如锋利的兵刃,从打头一个泥人的胸口穿过。 泥土“簌簌”落下,泥人的胸口被剜出一个小洞,却不痛不痒,仍迈着坚定的步伐继续朝着玄门冲过来。 “怎么可能!”肖灵殊愕然。 泥石为死物,以泥石炼就的傀儡通常来说法力应该是很低微的,很容易就会被打散。 但这只泥石傀儡被破邪咒穿胸,不但没有倒下,连受到的影响都微乎其微。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下骇异。他们倒是知道,当初长生岛在边南陵宫里,曾经炼制了一批极为厉害的泥俑,但那是以受害者的尸身塑成,又困入冤魂,才有了那等道行。 可这是在国内,不可能有那么多生魂给长生岛迫害…… “冤孽血!”师蓬蓬说道。 护国神木当初便是胸口得了一滴冤孽血,才成了气候。 而此时,他们也终于知道了,那冤孽血,原是从欧阳珏身上流出,是他杀死血亲骨肉夺得的血。 “不能吧?”肖灵殊吃惊,“这里有几千兵马,每只给一滴,那欧阳珏不得成干尸啊?” “他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师蓬蓬漠然道。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30节 纵使换血维生,也不过是欺天瞒地的邪术。现今欧阳珏的邪术已经被破,他真正的命数暴露,早已不容于世。 他看着好像还活着,实际已经死了。此时骑在泥马上的,只不过是一具附着在尸体上的阴魂罢了。 “……” 肖灵殊恍然,转过头,借着朦胧的月色,再定睛细看,果然见欧阳珏的脸上分明没有一丝血色,他那只举着玉印的手,也早已干枯如柴。 就好似刚才的那只千年僵尸一般。 欧阳珏果然已经死了。 并且物尽其用,将自己全身的冤孽血抽了出来,用来炼制这批兵马俑。 “是个狠人。”肖灵殊打了个寒颤,“不对,现在是条狠尸了。” “师蓬蓬,拜你所赐,我失去了准备许久的精兵。”欧阳珏目光阴鸷,如一把森冷的刀,剜在师蓬蓬的身上,“幸好,国师又为我寻得了传国玉玺。今夜,我便叫你见识一下帝王的力量。” “癫公。”师蓬蓬指尖挟起一道黄符,“新中国没有皇帝哈。” 第120章 人间陵 “杀——” “杀——” “杀——” 泥塑兵马杀声震天, 重而整齐的步伐令大地震颤。黄泥捏就的面孔麻木而诡异,密密麻麻犹如从苦海中爬出的鬼魅,直令人头皮发麻。 顷刻之间, 泥石洪流便将整个山谷淹没。 玄门众人被团团围困, 纷纷施法应对。 “不怕不怕,都是一些无魂无魄的陪葬品罢了。”风水先生喃喃安慰自己,端着一个罗盘, 手印结得堪比翻花绳, “看老夫移星换斗!” 肖灵殊抓着铜钱一边往兵马俑身上扔一边抽空和附近的道友交流, 一听风水先生的话,登时吸了一口气, 面露佩服:“仙长居然会换斗术, 牛逼啊!” 移星换斗乃奇门遁甲秘术,可改变风水格局, 调理环境, 用来对付凶穴尸变最为有效。 据说修炼到巅峰时, 甚至能倒转乾坤, 影响宇宙能量。 欧阳珏将此地修成人间大墓, 若能以换斗术直接摧毁他布下的风水格局, 化去部分阴煞之气, 他们也就能更顺利地施法。 “呵呵, 略懂,略懂。”风水先生谦虚地干笑两声,手上刚好掐完了诀, 罗盘天池飞速转动。 肖灵殊感觉到附近的生息随之流动,阴煞之气果然有所减少,那风水先生身周的几只泥俑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了下来。 肖灵殊顿时狂喜, “这叫略懂?这明明立竿见影啊,有你这一手,我们打起这些东西还不是轻轻松……嗷!” 他一个不留神,被一只泥俑掐住了脖子,翻着白眼道,“怎么回事?怎么我这边的泥俑还是这么厉害?” “咳咳,我这换斗术的施法范围只有几米。”风水先生拿出个墨斗,拉开墨线勒住离得最近的一只泥俑的脖子,讪讪一笑,“换不到你那边的宫位,你自己小心点哈。” 肖灵殊:“……” 几米的施法范围…… 还真是略懂啊! “行吧。”肖灵殊一脸苦相地把掐着他脖子的泥手掰开,苦哈哈地继续发铜钱。 只是得了冤孽血的泥俑已然成了气候,道行不亚于五行土精。他的铜钱剑又被徐秦斩断了,靠着一把小铜钱,效果和给泥俑刮痧差不多。 肖灵殊巴巴地看了一眼同样拿着一把铜钱剑的印枞,“老师,我这有一百零八枚珍品古董小五帝钱,和你换你的铜钱剑要不要?不是我吹,我这铜钱的品相,随便一枚都能上拍卖行的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 印枞挥剑砍下一只泥俑的手臂,随口应道:“行啊,等会打完了就跟你换。” 肖灵殊:“……” 打完就不换了谢谢! 印枞看他左支右绌的样子,道,“你到我身边来。” “哦,等等,我先打过这几只东西。”肖灵殊道。 印枞看得心酸心酸,“算了,等我过去……” “肖灵殊,接着。”师蓬蓬喊了一声。 肖灵殊应声回头,看到一道流光,赶紧跃起接住一看,却是那枚秦半两,“呜呜呜,师姐,你真好,我永远不要和你分开。” 颜京的声音跟着传来:“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肖灵殊从善如流,“我永远不要和你和颜哥分开,我们就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颜京:“……” “轰隆——”一道惊雷从云端落下,带着耀眼的火光砸到一匹黄泥战马的身上。 泥马瞬间四分五裂,“咔啦啦”碎了一地。 “青莲观的雷法果然名不虚传啊!”一名道友赞道,“这不和砍瓜切菜一样!” 仲紫清却没那么乐观,白着脸道,“惭愧,贫道修为有限,怕是引不了几道雷了。” 雷法固然厉害,但越厉害的法术消耗越大。仲紫清不愧为青莲观观主的首座弟子,刚才一番激战下来,竟然还能引雷,可见其功力之深。 奈何还是寡不敌众。 兵马俑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玄门众人匆忙而来,不过寥寥十几人,纵然都是精英,面对数千怨气冲天的土精,到底还是显得太薄弱了。 就算他们一人能撂倒个十几只甚至几十只兵马俑,顶多也不过数百之众。 “啊——救命!”泥俑潮中传来一声惊叫,却是一名修为较低的道友终于支撑不住,被四只泥俑抓住四肢,抬了起来。 这泥俑不愧是仿着秦皇陵的陪葬捏成的,颇有先秦遗风,看姿势,竟是要将那道友一分为四。 所有人呼吸就是一滞,想去救援,又被绊住了手脚。 千钧一发之间,空气中响起一声铮鸣,一道黄色的符光如闪电一般掠过,速度之快,肉眼几乎难以看清。 下一秒,抓着道友的其中两只泥俑的手臂已然落地,摔成了碎块。 那道友还没反应过来,符光已拐了个弯,重新飞回师蓬蓬的手上。 与此同时,另外两只泥俑也被拦腰斩断。 一来一回,不过瞬息。 “x的,把道爷当商鞅整!没想到自己做了李斯吧!还有欧阳珏你等着,我今晚必挖你坟头!”那道友劫后余生,震怒地直抒胸臆,又感激地说,“师小姐太谢谢了,你的符兵果然非同凡响!” 既快,又锐,比传言中的还要更加刚猛! “客气了……”师蓬蓬一句话还没说完,另一处又传来惊叫,又有一名道友被泥俑所擒拿。 那道友修为倒是不俗,拿着一把雷击枣木制成的天蓬尺,一会功夫便撂倒了十几个泥俑。 欧阳珏一直骑在马上观察着战局,见状举起传国玺在虚空中又是一印,登时有上百泥俑呼啦啦地朝着那道友涌去,凭着庞大的数量把他挤得水泄不通。 那道友念了一道北斗讳和元帅咒,天蓬尺爆出熠熠神光,指风顾云,顿时将那围着他的一圈泥俑尽数震开。 但不及喘口气,欧阳珏的传国玺又是一印,更多的泥俑顷刻涌来。 那道友根本来不及重新蓄力,便被那一群泥俑擒住了手脚,一匹雄壮的泥石大马发出“咴咴”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就要朝着他踩下去。 “吼——”猛兽咆哮响起,麒麟符法奔腾而过,将那泥马咬了个稀碎的同时,也震翻周围一圈泥俑。 道友获救,赶紧将天蓬尺举到身前,“多谢颜总援手。” 刚说完,又听得两声呼救。 “唉!”道友连忙循声看去,挥尺一扫,天蓬神的辟恶力量荡出,打中一只泥俑和一匹泥马,后两者应声碎裂,两团鸽子蛋大小的冤孽血滚落地上,渗入泥中,为这人间陵墓又增添了一丝煞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师蓬蓬眉头拧到了一起,“敌众我寡,只是白白地被消耗……” 她四处张望,寻求突破的地方,然而入目所及,挨挨挤挤全是泥人泥马,队友淹没其中,几乎连影子都难以分辨了。 幸好那辆冷藏车的大灯还亮着,为他们补充了一些光源。 冷藏车…… 师蓬蓬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去。 颜京问仲紫清:“仲道长,特警部门怎么还没到?” “召集队伍需要一点时间。”仲紫清道,长生岛之前在西洛制造的混乱有效地分散了玄门的关注,大家分散在城中各处,这边又事发突然,要一下把人集齐显然没那么快,“不过应该差不多了,大家再撑一下……” “不行啊,撑不住了。”肖灵殊和另一名受了伤的道友背靠着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天知道他甚至都还没毕业,一上来就参加了这么大的项目,就是运气有点不好,看样子八成得把命搭上了。 到底修了几年道,肖灵殊倒也看得开,大义凛然地交代后事,“老师,师姐,等下我要不幸挂了的话,你们记得帮我跟上头说我是见义勇为为民除害牺牲的,可以的话给我追个烈士顺便帮超度一下我要枣木的棺材,还有方便的话请上头逢年过节去探望一下我爸妈……” 师蓬蓬斩钉截铁:“不方便。” 肖灵殊:“师姐你不要这么快拒绝嘛我跟你说我爸妈很有钱的,你多去看看他们说不定能爆出金币……” “那也不行。”师蓬蓬打断他,“我不会让你死的。” 肖灵殊一愣,感动地张了张口,“师姐……” “闭嘴。” “……哦。” “你们等不到救兵了,我会在那帮废物到底之前,把你们彻底埋葬。”欧阳珏目光煌煌,在师蓬蓬和颜京身上流连,“尤其是你们两个。” 他的面皮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干枯,皱巴巴地挂在头骨上,仿佛风一吹就会化作烟尘,嘴角却还是向上勾着的弧度,“师蓬蓬,你有本事,就如在边南的时候一样驱石作驾,踏碎我的兵马。” 肖灵殊一听,也想起师姐的边南传说,连忙问道,“师姐,我把秦半两还你?” “不用了。”师蓬蓬道,“这里驱不了石。” 且不说这里没有勐水上那样的一头象石。即使有,她也无法在此地借法。 肖灵殊不解:“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欧阳珏放声大笑,“区区一枚秦半两,怎么能比真正自秦皇手中传下的传国玉玺。” 这里是欧阳珏耗费多年为自己打造的人间陵寝,山川泥石一草一木皆为他所用,决然不会像边南那座山一样轻易地被师蓬蓬调动。 更遑论他手中还有传国玺,这可是真正的秦皇符应。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31节 师蓬蓬若敢在此借始皇余威,结果只会是为他作嫁衣裳,为传国玺所用罢了。 “谁说一定要驱石才能对付得了你了?”师蓬蓬冷笑一声,“不就是仗着数量多吗?我跟你魔法对轰!” 说话间,她飞快掐完了诀,一道黄符升起,立于月光之下。 玄门的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顿时都愣了一下。 “太乙起尸符?”一直持剑以待的徐秦也认出了这道符,面露讥嘲,“师蓬蓬,你是病急乱投医吧?这里哪来的尸给你起……” 他没能把话说完。 “急急如律令,敕!” 法随言出,黄符上的朱砂亮起。 与其同时,那辆巨大的冷藏车后连着的四个冷库爆出磅礴的冷气和尸气。 洒落一地的一百多吨冻鸡冻鸭冻鹅冻猪在起尸符法的引动下,纷纷站了起来。 徐秦:? 欧阳珏:?? 全体玄门:??? 师蓬蓬微微一笑:“僵尸肉,怎么不算僵尸呢?” 巨大的车厢里仿佛有无数冰雹在跳动,冻得梆硬的一百多吨僵尸肉,数以万计的家禽牲畜如潮水一般,浩浩荡荡地蹦出冷库,列队出现在月光之下,大灯的照射里。 这些僵尸肉是长生岛为了掩护千年游尸临时找来填充冷库的,因而没有讲究,什么品种都有。 除了鸡鸭鹅猪,还有几头羊和几扇劈开成两半的牛。 这些家禽牲畜全都已经去了毛,皮上挂着一层白色的冰霜,那样直愣愣地站成一支军队的样子,看起来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尤其是鸡鸭鹅都带着脑袋,僵硬无神的小眼珠在白炽的灯光下十分瘆人。 ……好吧,还是半扇还露着内脏的僵尸冻牛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可能!”徐秦失声叫了出来,“有怨方能成僵,这些畜生,怎么可能起得了尸?” “你做了这么久的畜生你不清楚吗?”师蓬蓬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把你放屠宰场切成两半,看你有没有怨气呢。” 徐秦:“……” 其他人:“…………” 这个攻击力更是强得没边了。 第121章 终局 徐秦被师蓬蓬一句话噎得脸上一阵青白, 要不是刚刚才用血祭剑,现在身体条件不允许他动手,他非得和她再战一场不可。 其他人视线也不由自主地在徐秦和那一大群僵尸冻肉上来回巡睃, 比较谁更像畜生。 肖灵殊摸着下巴:“畜生还有重新投胎的机会, 国师和欧阳老登应该没有了,这一局是畜生赢了。” “……” “你们还是先想想自己有没有机会投胎吧。”徐秦面目扭曲地说道。 他这会也反应过来了,正如师蓬蓬所说, 那些被屠宰的畜生, 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一点怨气, 不过还不到能化僵的程度。 师蓬蓬能起尸成功,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僵尸肉这几天一直和千年游尸放在一起, 沾了游尸的煞气。 他们当时只想到用僵尸肉掩藏僵尸, 压根没想过僵尸肉的后续处理问题。 没想到师蓬蓬连这都能利用。 这个外表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女人,就这样破坏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计划!徐秦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给了欧阳珏一个眼神, “欧阳董, 快……” “你以为我不想吗?”欧阳珏一张干枯的脸皮已经看不出表情, 但语气中明显蕴含着巨大的怨愤和恼怒, “你是怎么办事的?” 堂堂徐福后人, 拿了他那么多钱。 结果从边南到这里, 居然每一步都让师蓬蓬给堵死了。 徐秦腮帮子抖了抖, 手上按紧子干剑,到底没敢应话。 欧阳珏骂归骂,手上动作倒是一点没停, 传国玺接连印向虚空,庞大的法力催动那些兵马俑,带着更强的煞气杀向玄门众人。 但下一刻, 就被汹涌而来的僵尸冻肉所阻拦。 僵尸肉个头不大,但数量极多,而且浑身冻得梆硬,比起石头不遑多让。 僵尸家禽扇动翅膀,腾空飞进泥石大军里,挡在肖灵殊和其他一众玄门道友身前,跟啄木鸟似的,用硬邦邦的喙狂往泥俑身上啄,发出“夺夺夺”的声响。 僵尸猪和僵尸牛羊更是炮弹一般,直接拱了进去,和泥石大马来了个正面硬刚。 别说欧阳珏和徐秦了,一众玄门队友都看得目瞪口呆。 “好神奇的画面……” “贫道以后再也无法直视僵尸肉了!” “道爷以后再也不吃肯德基了!” “可惜了这里没有监控,应该录下来研究一下……” “师姐,你就是西洛第一亡灵大法师!”肖灵殊更是兴致勃勃,“我也要玩,你分一点僵尸给我玩一下!” 说着,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来一个黄铜法铃,“正好我前几天在拍卖会上拍了一个三清铃,嘿嘿,宋朝留下来的古董,用来赶尸刚刚好!” 师蓬蓬:“……” 师弟的文具真的很多。 手上变诀,当真分了一批僵尸肉给他,“接好了,要是这还打不过,回去揍你。” 有了僵尸肉大军,玄门众人的压力大减,其中一位受了重伤的道友还被一头僵尸猪驮离了战场,得以喘息。 真说起来,这批僵尸肉并不是兵马俑大军的对手,但师蓬蓬本来也不是指望靠着这些打赢兵马俑,只要拖够时间就行了。 欧阳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手上的印动得越来越快,人间陵的煞气汹涌而起,几乎遮天蔽月。 但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天空骤然亮起,一道粗壮的闪电撕裂天幕,也撕裂了笼罩着陵墓的凶煞气息。 “轰隆——”惊雷带着一团火焰从天上落下,轰进泥石大军之中,刹那间将数十泥俑劈成了碎片。 仲紫清面上一喜:“我师父来了!” 来者正是青莲观观主张怀,他带着其余青莲观弟子和玄门的大部队,急匆匆地车上下来,一边联手起阵一边担心地询问:“诸位,情况可好……” 他们可是隔着几里地就看到了这里冲天而起的煞气,先来的队伍不过十数人,想来抵挡不住,就怕已经出了事。 话到一半,张怀蓦地噎了一下。 等等,他看到什么了? 张怀以为自己看错了,还用力地眨了眨眼,确定没忘戴隐形眼镜,视力应该没问题,迷茫地问:“这些冻鸡冻鸭……?” 不但是他,和他一起来的大部队也都呆了呆。 这是战场? 确定不是大润发冰鲜区吗? “师父,那是师小姐起的尸……咳,起的僵尸肉。”仲紫清解释道,“幸好有这些帮我们扛了一下,不然就等不到你们了。” 张怀:“……” 玄门大部队:“……” 欧阳珏和徐秦见玄门大部队赶到,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不敢再恋战,当即调转马头,往山里奔去。 “哪里跑!”肖灵殊摇着三清铃,嚣张地带着几百只僵尸家禽就要追上去。 “小友莫追!”张怀连忙抛出一道诀,拦住了他。 “唉,不是,刚才我们打不过他就算了,现在我们这么多人,还不上吗?”肖灵殊不解地说,“别又让那老登跑了……” “跑不了。”张怀转头问仲紫清,“那山里可还有我方道友?” 得到否定的回复后,张怀才朝着后方又打了一个信号。 下一秒,一颗什么东西拖着尾焰划破天空,落入前方那打开的山门里。 “轰隆”巨响,地动山摇。 肖灵殊:? 肖灵殊瞪大眼睛:“这是……?” 张怀道:“特警那边带了点武器,好像是导弹还是什么。” 肖灵殊:“……6!” 还得是官方力量,这谁顶得住啊! 肖灵殊心有戚戚:“道长,这山也不是很大,你们应该不会借东风吧?” 张怀摆摆手:“贫道哪能比肩孔明……” 肖灵殊:“不是,我是说那个东风……” “……”张怀狂汗,“不至于不至于,一个诈骗犯,用不到国之重器。” 特警那边轰了几炮,不一会就把欧阳珏的老巢打成了废墟。看着差不多了,才和张怀打了个招呼:“道长,看你们了。” “福生无量天尊。”张怀作了个揖,和印枞等人交换了下信息,“诸位道友,上!” 玄门精锐群集而上,起阵施法,将整座陵墓悉数围困,准备给欧阳珏和徐秦来一个瓮中作鳖。 欧阳珏眼看形势不妙,连连引动传国玺,兵马俑横冲直撞,但再如何挣扎,都不过是困兽之斗了。 颜京松了口气,有玄门顶上,他终于找到空隙,退回女朋友身边,关切地问:“蓬蓬,你怎么样……” 一次起尸数万僵尸肉不是容易的事,纵使师蓬蓬现在法脉粗壮,消耗也不会小。 “还行……”师蓬蓬话刚出口,忽地感觉到一股异常的煞气,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颜京,“小心!”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32节 眼前一幻,一匹泥石战马如同幽灵一般凭空出现,直直地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准确来说,是朝着颜京冲了过来,不过师蓬蓬和他抱在一起,在这一瞬息间也受到了冲击。 周围的人看到这诡异的一幕,纷纷大喊。 “小心——” 声音缥缈,顷刻就听不见了。 幽灵战马带着一阵阴风,穿过两人的身体。两人仿佛被战马驮起,耳边风声呼啸,飞奔在一团迷雾里。 是千里石的传送法术! 师蓬蓬便要起符,但只须臾,阴风消失,迷雾消散,视线重新清晰了起来。 两人定睛看去,发现他们站在一座巨大的石头宫殿之中。 或者说,陵墓之中。 外面的那座山丘刚刚已经被特警轰成了平地,这里却还一点损伤都没有,可见此地应该挖得很深,还有护法。 难怪那么多年,都没有被外人所发现。 这处石宫与边南的那座陵宫格局差不多,依山而建,四面的墙壁挂满了色彩浓艳的纸扎品,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两边墙上还有一排排的长明灯,照亮了整个墓室。 墓室的正中间是一个黑色的莲花石台,此时,欧阳珏和徐秦正站在石台上,与他们两人遥相对视。 欧阳珏的身躯更腐朽了,皱巴巴的老皮好似年久失修的墙面,轻轻一动,便一片片地开裂脱落。 眼珠子更是浑浊,不知何时还长出了食腐的蛆虫,正在眼窝里蠕动,啃食着粘稠的尸液。 但瞳仁里仅剩的一点神采,却越发的癫狂。 “颜京,你还是落到我的手里了。”欧阳珏如饥似渴地盯着颜京,哈哈大笑。 颜京面无波澜,漠然道:“那又如何?” “呵,你很快就知道了。”欧阳珏一挥手,一阵煞气荡开,四周墙上挂着的纸扎品无火自燃,顷刻化作飞灰,露出被挡住的墙面。 师蓬蓬瞳孔微微一缩:“尸解成仙术!” 只见那墙面之上,满满当当,全是用鲜血绘成的奇异符文。符文古老而血腥,分明是一种用于尸解长生的邪术。 这个墓室,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尸解法阵。 不仅如此,这个法阵还隐隐地与欧阳珏和徐秦站着的那个莲花石台相和,而那个黑色的石台,正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千里石。 这竟然是一整块的千里石。 当初长生岛只以一块小小的千里石,便将颜京从西洛掳去了边南。后来那块被邪神碎掉,师蓬蓬以为世间再无千里石了。 没想到,那块小小的千里石,仅仅只是从一整块巨石上切下来的。 千里石的原石,原来在这里。 完整的千里石,诡异的尸解法阵,子干剑和传国玉玺…… 还有欧阳珏和徐秦苦寻多时,终于找到的不枯骨。 这一刻,师蓬蓬终于勘破了他们最终的图谋,“遁匿阴阳!” 欧阳珏作孽多端,为天地所不容,无论阳世还是阴司,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不仅要长生,还要遁隐于阴阳两界。 西洛的阴物暴动,除了引开玄门的注意力,方便他们建设陵宫设下法阵,也是为了引出不枯骨。 欧阳珏应该早就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不枯骨的存在,但无法确定准确的方向,于是在西洛制造了那么多事端。 阴魅引路,终于找到了颜京。 欧阳珏要以尸解长生术摒弃掉俗世肉身,夺舍到不枯骨的身上,从此便可以不受限制地穿梭于阴阳之间,跳出两界的管控。 非生非死,遁入不朽。 不,不止是这样。 如果只是为了尸解夺舍,没必要用到千里石…… “哈哈哈哈哈!”欧阳珏举着传国玺,张狂大笑,“师蓬蓬,颜京,外面那区区数千兵马让与你们又如何? 待我得了不枯骨,便能真正发动传国玉玺的威力,进入秦始皇陵,继承秦皇遗志,起复当年一统天下的传世军队,从此踏破虚空,成为阴阳共主。届时,阳间能如何?阴间又能拿我如何?” 眼前这座人间陵墓,那些以冤孽血养成的泥俑,都只是他为继承大统做的一个小小的演练罢了。 欧阳珏真正的图谋,从一开始就是那千里之外,长安城外的始皇帝陵墓。 欧阳珏不仅要求得长生,遁隐于阴阳之外,还要延续滔天的权势。 “我看你是吃疯狂星期四吃出幻觉了吧?还比上始皇帝了?”师蓬蓬挟出一道符兵,轻飘飘地说,“你先打赢我再说吧。” “……” “好,师蓬蓬,待我得了人皇之威,第一个,便拿你祭天。”欧阳珏厉喝一声,传国玺重重印下。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八个纂字爆出煌煌红光,引动阴阳力量,石宫的四面墙上,诡异的血符开始流动起来。 这个石头宫殿顿时变成了一巨大的漩涡,不祥的力量犹如狂潮,朝着中心处的不枯骨涌去。 庞然的力量让人心颤,师蓬蓬脸色一变,当即握住颜京的手,“麒麟到……” 手掌被按了一下,师蓬蓬一愣,侧头看去,就见颜京白着一张脸,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等等……” “哥……”师蓬蓬眉头一拧,下意识地以为颜京是怕她打不过欧阳珏。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被否定。没有人比颜京更相信她的实力,颜京也不会在她面前逞强。 果然,颜京接着说道,“别忘了,我还有一个祖传的手艺……” 师蓬蓬:? 她愣了一下,瞬间恍然,当即做出了决定,“好,这次听你的。” 说罢,便当真停下了施法。 欧阳珏见两人放弃了挣扎,笑得越发张狂,“哈哈哈哈哈,颜京,算你识相,乖乖地束手就擒。” 颜京面如金纸,神情却一如既往的不屑,“你还是防一下你的国师吧。” 欧阳珏:“什么意……”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他手上的那方玉印,忽然间“咔啦”一声。 裂开了。 欧阳珏的笑容骤然止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眶,“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呵——”颜京冷眼睨他,“当然是因为,玉玺是假的。” 在山坳里的时候,由于夜色太黑,离得又远,他们只模模糊糊地看到这方玉印的一个大致轮廓。 直到此时,在通明的长明灯照耀下,他们才看清了玉印的真正样子。 而颜京家里几代人都是做古董的。 他在从小就经常跟着家里出入拍卖会,鉴宝的眼光,在行业里也是排得上号的。 “你这个玉玺,”颜京给出自己的鉴定结果,“纯新的。” 第122章 终局 历史上的传国玺早在后唐后便不知去向了, 后世历代都有人号称找到了传国玺,但最终都被鉴定为赝品。 当世根本无人见过传国玺,颜京也不知道真正的传国玺是什么样子, 但是假货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徐秦确实有点本事, 这个玉印应该是他亲手炼的一个法器。 不过他的手工略差了一些,这工艺骗一下外行还行,内行一眼就能看出许多破绽。 大概也是因为边南的事打破了徐秦的计划, 后面他匆忙回国, 又一直被玄门追捕, 没能像以前一样严管品控。 欧阳珏浑浊的眼珠失去了最后的神采,他第一反应是颜京在诓他。 但事实摆在眼前, 这方玉玺, 已然裂成了碎块,掉落到地上。 一起碎掉的, 还有他仅剩的希望。 欧阳珏酱紫色的嘴唇疯狂颤抖, 喃喃自语, “不、不, 不可能……” 师蓬蓬只觉好笑:“你自己就是诈骗犯头子, 居然敢这么相信另一个诈骗犯?” 这一幕实在太幽默了, 让她想起了边南陵宫里的那具邪神像, 也是在战斗到最关键时候, 发现国师给它的子干剑是假的。 从这点上看,国师也算是不忘初心了。 欧阳珏缓缓转过头,脖子上的腐皮簌簌落下, 一字一顿,“徐秦,你怎么敢?” 徐秦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石台的边缘上, 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握着子干剑,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没办法啊欧阳董,不枯骨只有一个,给了你,我就没有了……” “你……”欧阳珏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你也想要不枯骨!” “你还没发现吗?”师蓬蓬冷冷说道,“徐秦也早就死了,而且死很久了……” 此前,徐秦一直带着罔象眼珠,又行踪莫测,所以从来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而现在,他失去了所有用于掩饰藏匿的法器。 师蓬蓬看破了他的真身。 这是一条死了很多年的魂魄,恐怕在他找上欧阳珏之前,就已经死了。那时候,他就已经是一具附在别人尸体上的行尸走肉。 一个早就死了的人,却说能帮欧阳珏得到长生。 很显然,这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徐秦专门为欧阳珏设下的一个骗局。 甚至,徐秦这个名字应该也是假的。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33节 就像历史上许许多多冒充徐福后人行骗的人一样,他也不过是借用了徐福东渡的故事,诈骗急于求取长生的欧阳珏。 不过,到了这一刻,他的真名到底是什么,也已经不重要了。 “师蓬蓬,又是你……”徐秦转头看她,面目阴森狰狞,“如果不是你在边南坏了我的好事,我本不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到国内……” “还真是这样啊,”师蓬蓬早有预料,对此并不意外,不咸不淡地说,“人不行,别怪路不平哦。” 至此,全部的谜题总算都解开了。 边南的那座陵宫,不是给邪神准备的,也不是给招喜文准备的。 而是徐秦给自己准备的。 徐秦早在多年前就死了,他生前就是一个潜逃在外的大诈骗犯,犯下的罪孽不比欧阳珏少。不过他精通邪术,炼制了一颗罔象眼珠,再通过不断地夺舍别人的身体,得以暂时地逃脱天地的监察。 但是凡世尸身终会腐朽,东躲西藏的日子也看不到尽头。他要解决困境,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传说中的不枯骨,彻底跳出阴阳。 而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极为庞大的资金和势力支持。 欧阳珏就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atm和工具人。 徐秦以试验的名义,诓骗欧阳珏在国内帮忙布局,把颜京掳去了边南。 其实当时徐秦就已经计划好了,要自己夺取不枯骨。 只是反诈队伍的力量太强,直接剿灭了整个长生岛,徐秦被迫流亡,通往边南的道路被玄门重重封锁。他不敢妄动,无奈之下,只能先哄骗邪神和招喜文为他看管陵宫。 徐秦从没想过真的帮招喜文逃脱制裁,所以从一开始,就给了招喜文一把假的子干剑。 徐秦没想到会有师蓬蓬这个变数。 她以秦半两借得真正的秦皇余威,踏碎了他筹谋的一切。徐秦只能狼狈地换了一具肉身,冒着巨大的风险,回到国内。 所幸,徐秦为了取信欧阳珏,多年前便让欧阳珏在国内也秘密建造了一座差不多的陵墓。 长生岛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杀猪盘。 而徐秦手上养的最肥的一头猪,就是长生岛幕后的这位大老板。 养猪千日,终于到了把整头猪都吃干抹净的时候了。 其实徐秦的骗局并不算高明,甚至可以称得上拙劣。 我是秦始皇,打钱。 这个早些年被麺国的诈骗园区用来诈骗一些无知受害者的老梗,现在连放在疯狂星期四都没人会多看一眼的话术,偏偏欧阳珏就信了。 也只有欧阳珏会信。 就像反诈宣传最常说的一句话——你不是不会被骗,只是还没碰到适合你的骗局。 精明如欧阳珏,也难以逃脱一个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的剧本。 可笑的是,他会被骗,也恰恰正是因为他的精明。 如果欧阳珏不是早早窥探到家族的命运,得知了自己的下场,或许他不会那么恐惧。 恐惧到失去判断能力,即使明知他所求的一切未必全部为真,很可能最终只是一场梦幻泡影,他也要不惜代价地试一试。 “你、你你……”欧阳珏气得浑身发抖,皮肉如朽灰烂泥,簌簌落下,露出底下一副森森的白骨。 “欧阳董,你不用这样看我。”徐秦一脸无赖地耸了耸肩,“我就不信,你一点都没怀疑过我。你选择信我,归根到底,也是因为你自己想信嘛。” 欧阳珏哑然。 如徐秦所说,他难道真的完全没想过这可能是一个骗局吗? 传国玺多么难得,历朝历代的皇帝倾尽国家力量也没能找到。徐秦一个通缉犯,凭什么在边南的陵宫覆灭后,就迅速地找出这么一方稀世奇珍? 欧阳珏并不是毫无所察,他只是和许许多多贪心不足主动参与骗局的人一样,心存侥幸。 他赌徐秦不敢骗他,赌徐秦哪怕骗了他,但回到国内后,徐秦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和他牢牢捆绑在一起。他们同在一条船上,徐秦如论如何,都要保住这条船不沉。 欧阳珏没想到,徐秦一开始就没和他上同一条船。 他只是徐秦的一块垫脚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徐秦嘻嘻一笑,“欧阳董,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举起子干剑,横在自己的脖子前,“这一波,算我谢你咯。” 子干剑,字良非。 这把剑,最早的时候就是真人用来尸解成仙的。 传国玺是假的,但这个石墓中的法阵,满墙的血符,都是真的。 不过真正的阵眼,是这把阴阳宝剑。 只要他引剑自戮,就可以启动法阵…… “砰砰砰砰——” 数声枪响打断了徐秦的施法。 徐秦眼睛蓦地一瞪,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束黑洞洞的管口。 欧阳珏居然在石宫里藏了一杆霰弹枪,在徐秦引剑的同时,他也把枪吸到了手上。 欧阳珏已经皮肉尽销。 森森白骨端着枪,毫不犹豫地对着徐秦就是一通扫射,“我帮你吧,用这个尸解更快!” 一旁的师蓬蓬和颜京:“……” 看样子都不用他们出手了,这两个骗子就能互相把对方坑死。 徐秦早就是一个死人,普通的□□杀不死他的魂魄,但可以打烂他附着的肉身。 徐秦缓缓低下头。 他的身体被打得千疮百孔,手臂整条破掉,和子干剑一起掉到了地上。 “呵啊——”徐秦嘶吼一声,驱动肉身想去拿那把宝剑。 “铮——”以命格铸就的可怕符兵破空而来,瞬息间切断了他那条肮脏灵魂的手臂。 接着一道符火燃起,将那截幽灵手臂烧成了飞烟。 也烧掉了空气中流动的不祥力量。 墙壁上的血符飞快褪色,昭示着整个法阵的崩塌。 “不——”徐秦惊嚎。 “不枯骨,是我的……”欧阳珏的白骨也快崩毁了,挣扎着伸手去抢子干剑。 他没能够到子干剑。 磅礴的鬼蜮力量猛然自地底升起,像是数不清的无形铁钩,朝着他和徐秦的魂魄扎下去。 阴司勾魂。 这两条作恶多端的魂魄,早就该被收走了。 他们用邪术逃匿了那么久,多活了几十年,多害了那么多人。 现在,所有的法阵被破掉,他们终于逃无可逃,迎来了最终的审判。 “不——”徐秦恐惧地哀嚎,他作的恶太多了,被阴司收走,比魂飞魄散的下场更惨。 欧阳珏的白骨彻底化作了齑粉,一条灰色的魂魄漂浮在千里石的上面。 忽然,千里石光芒一绽,一具彩漆的木头人陡然出现在石头上。 师蓬蓬一惊:“阿木!” “乖女儿,再帮爸爸一次。”欧阳珏的魂魄说道。 这只木精上有他用女儿换血时特意留下的一滴冤孽血,身上还沾着他女儿的一丝气息。 这些年,他一直用着两个命格,以此混淆阴阳,欺天瞒地。 这是最后一次,他要用这只木精,作他的替身,替他进入阴司,沉沦苦海。 师蓬蓬看出他的目的,怒不可遏地起符:“两仪之精,阳火在心——” 一道小小的黑影倏地闪现,比她的符更快地出现在欧阳珏的魂魄前。 赫然是一只拳头大小的蝙蝠。 “欧阳珏,老娘咬死你!”小蝙蝠露出尖齿,毫不犹豫地咬在那魂魄的喉咙上。 魂魄没有血肉,但吸血鬼的尖牙带有古老的诅咒,一咬之下,依然让欧阳珏凝滞了一下。 奈何小蝙蝠受了重伤,还没完全恢复,连化形都还做不到,对欧阳珏来说,还是太弱小了。 “柳如烟,你又失心疯了……”欧阳珏骂了一声,想要把小蝙蝠挥开,余光忽然看到木人动了起来。 欧阳珏一惊,“神木,你要干什么?” 木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捡起旁边的子干剑,那雕刻而成,本该麻木不仁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细细地说:“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它本体只是一块无知无觉的木头。 所有的意识,都来自一滴血,一滴不该出现在世上的血。 现在,这滴血不愿意再和欧阳珏有任何牵连。 它举起剑,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胸口刺下去。 尸解宝剑迸出骇异的力量,但是木人没有血肉,无从尸解。它的胸口,只有一团带着痛苦的冤孽血。 长剑穿心,血孽成灰。 “长生——”小蝙蝠飞扑下来,幻出属于吸血鬼的巨大翅膀,在木人最后一丝气息消散前,将它拢进了怀里。 “不——”欧阳珏发出凄厉的哀嚎。 所有的筹谋彻底成空,无数的鬼蜮阴钩尽数扎到他的魂魄上。 将他往他最恐惧的地方拖去。 曾经他加诸在别人身上的苦厄和罪孽,注定要百倍千倍地返回他的身上。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第134节 …… “师小姐,颜总,你们在里面吗?”石宫外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稍等,我们这就进来救你们!” “别进来了,已经结束了。”师蓬蓬应了一声,随即走到石台边。 吸血鬼的巨大翅膀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只小小的蝙蝠停在木人的肩头。 师蓬蓬轻声说道:“柳姐,该走了。” “吱——好。”小蝙蝠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用爪子勾住木人,扑棱着小翅膀飞了起来。 师蓬蓬:“我帮你拿着阿木吧?” “不用。”小蝙蝠道。 师蓬蓬也就没有勉强,颜京过来牵住她的手,“走吧。” 两个人和一只勾着一具木人的蝙蝠离开石宫,通过一条长长的墓道,重新回到地面上。 玄门和兵马俑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整个山谷被夷为平地,碎掉的泥石块堆了一地。 众人见他们安全出来,纷纷松了口气。 “啊啊啊,师姐,颜哥,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肖灵殊摇着三清铃,带着几百只僵尸肉浩浩荡荡地冲过来,“咦,柳姐你什么时候来的?阿木也找到……呃!” “闭嘴。”师蓬蓬一拳把他捶静音。 “……” 肖灵殊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情况不对,木人胸口还插着那把子干剑,属于木精的气息也消散了。 他喉头一堵,干巴巴地说:“对、对不起啊……” “罢了。”小蝙蝠语气反而很平静,“这样也好,长生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她真正的女儿,早在许多年前就不在了。 说不定,现在已经投去了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家。 “我想找个风水好的地方,给阿木立个墓。”小蝙蝠说道。 这具木人虽然不是她的女儿,但也曾寄托过一丝气息,入土为安,也算一点慰藉。 “行。”师蓬蓬点点头,看了下同行而来的风水先生,“回头让大师帮忙相个地。” 又说,“我先帮阿木把剑拔下来吧。” 小蝙蝠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师蓬蓬便抬起手,把子干剑拔了下来,然后便愣了一下,“阿木,发芽了……” 只见木人的胸口上,竟然发出了一棵小小的嫩芽。 其余人也看到了这浅绿色的嫩芽,纷纷露出惊奇之色。 小蝙蝠更是讶异:“这、这是……” 师蓬蓬看了看手中的子干剑,恍然明白了过来。 子干剑原就是尸解宝剑,向死而生,在破掉冤孽血的同时,也将两仪之精引进了木人之中,枯荣交替,催发了一丝生意。 “别找墓地了。”师蓬蓬笑道,“柳姐,把它栽到你院子里吧,等它长成参天大树,说不定有一天,能修成一个真正的木精。” 小蝙蝠拍拍翅膀,语气中多了一丝笑意:“好。” “各位道友,请尽快回到车上!”特警队长见人都回来了,举着个喇叭开始维持秩序,“我们要进行最后的作业了。” 一行人不再多言,跟着大部队离开现场,连着那个开冷藏车的倒霉蛋司机,也被特警抬着上了车。 几颗炮弹划破长空,落在刚定位的石宫上。 黑夜已尽,东方亮起了鱼肚白。 颜京站在车子旁,看着天边的晨曦,忽地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背着打完了大鬼的师蓬蓬,慢慢地穿过山路,穿过长夜。 最后,也是站在这样的一个黎明里。 他那时候没有叫醒师蓬蓬,也没有从自己杂乱的心跳里,听清年少的悸动。 “蓬蓬。”颜京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天亮了。” 师蓬蓬回看他,眉眼弯弯:“嗯,天亮了。” 颜京于是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这一次,他听清了心跳的声音。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