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恶毒公主强取豪夺》 第1章 [古装迷情] 《被恶毒公主强取豪夺》作者:沫竹非竹【完结】 本书简介: 宋宁宁乃大周三公主,生来尊贵,貌美无双。 世上之物,只有她得到的,和她不想要的。 直到那日,她于林间见着一人,恍若天山之雪不染尘埃,刹那间,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要你。” “殿下,莫要玩笑。” 他挂着疏离客气的笑,看向她的眼神同路边草木别无二样。 宋宁宁想要,她最喜纯洁之物,他几乎为她量身订造,她怕吓着他,学着俗世女子温婉,可惜,依旧没有得到他的心甘情愿。 本以为他对谁都是如此,可他却对着一介乐女柔和了眉眼,宋宁宁阴冷了眼色,威胁强迫了他。 她生来高贵,为何要学那平凡女子 既然对方不领情,那就训成一条听话的狗罢。 却不曾发现男人低垂着眼看向脚腕锁链时,极浅地勾了勾唇角。 * 厉川以身入局进了这浮华的大周,却被人设计,送到了性情古怪的三公主面前。 她想要他。 他眼睫微颤,语气疏离客气。 轻易得到,必会弃如敝履。 只有步步为营,极尽手段,才能得到她的心... 那将自己视为所有物的眼神实在动人,他压制着心尖酥麻,任她惩/罚。 兴奋到指尖都在颤抖。 * 宴会之上,他跪在她的脚边,锁链缠绕的双手为她按揉着赤/足,而她却随意将自己当作玩物赏给别人。 他的动作一顿,手腕无意识用力,直到听到她吃痛的声音。 “殿下...我不走。”他低垂着眉眼,似真成了乖狗。 后来,皇朝颠覆,他身处高位,宋宁宁恨他欺骗,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他却将人困在身边,拿着她平日里罚他的小皮/鞭,低哄道:“阿宁别气,罚我吧。” 病娇疯批三公主vs腹黑忠犬质子哥 无特殊情况,每日零点前会更! 段评已开,求富婆大大们收藏!! 食用指南: 1、双c,女主以为自己强取豪夺男主,殊不知是男主暗戳戳终于贴贴到了女主,甜,齁甜; 2、狼犬调教指南; 3、副cp涉及小众情感,故乡的百合,开的正好! 内容标签:治愈 脑洞 腹黑 高岭之花 忠犬 暗恋 主角:宋宁宁 厉川 一句话简介:我有病,你有药么? 立意:不自由,毋宁死! 第1章 镂空技艺雕铸的黄金香炉,高贵典雅,此刻被摆在宫殿一角,默默为寥寥烟雾陪衬。 巨大的狐皮毛毯通铺内殿,可容五人的床榻之上空空如也,对面的一座金丝勾勒的软卧上,此刻一道着白纱的妙曼人影浅眠着。 她右臂侧靠在罗织引枕之上,右手撑着脑袋,闭着眼,感受着双腿被人按揉时的惬意之感。 盛夏之日,殿里各处放置了冰块,身侧侍女拿着圆扇将凉风送来,宋宁宁觉得有些冷,便挥了挥手,侍女收回扇子,赶紧垂头跪地,瑟瑟发抖。 “下去。” 不用想,宋宁宁也知道她们是个什么胆小如鼠的样子。 侍女们如释重负,缓缓退了下去。 双腿之上的触感还在,细致轻柔,知晓她最喜欢的位置,手法也愈发的熟练,宋宁宁睁开眼,对上一双满是期待,还带着眷恋的眼睛。 她心底轻叹,看着眼前之人眼中曾经的高洁倨傲尽失,她一时觉得满意至极,一时又觉得可惜。 “裴将军,可想回家去?” 宋宁宁微眯着眼,感受着小腿上那人的掌心愈发的火热,他抬眸,右手撩起轻纱,直直触碰到了她冰凉的肌肤之上。 宋宁宁眸色一冷,但她身形未动,静静等候着他的答案。 “不...求三公主垂怜...” 薄纱轻覆娇躯,即使性子恶劣,也难掩她动人心魄的美,左眼角下一滴泪痣,更是画龙点睛出她的楚楚动人。 他声音带着沙哑,眸子里已经升腾起了欲,他缓缓起身朝宋宁宁靠近,后者却抬起了右腿,赤足直直抵在他的肩膀 之上,他不得不半跪着身,期待着看她。 宋宁宁勾起一丝笑,正要说话,门口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缓缓放下了玉足,看着奶妈神色带着些焦急的走了过来。 “三公主,宫里来了宴请的帖子。” “不去。” 宋宁宁没有丝毫犹豫,本来惬意的神色一瞬阴沉,看着眼前还等着自己宠爱的狗,一瞬也失了玩弄的心情。 她挥了挥手,让他先下去,可裴玉却开口道:“此番宴请必是边境小国进献贡品一事,举国欢庆,是皇家头等大事,公主莫要使小性子。” 他说着,又靠近了几分,带着些迫人的气势,宋宁宁能看到他上下滑动喉结上紧致的肌肤纹理。 “滚。” 裴玉身形一顿。 宋宁宁看着他眼中受伤,心中更是冷硬:“跪下!” 裴玉怔愣着,好半晌才缓缓跪了下去。 她眼中升起显而易见的厌烦,头微微斜着,靠着自己右手托着,玉足脚尖勾起他的下巴:“不乖的宠物...本殿便不要了。” 声音里不带任何的温度,将裴玉的心冻得生颤,他受伤的眼中划过一丝杀意,但很快又沉寂了下来。 他哑着声音,缓缓道:“微臣告退。” 奶妈魏娘带着些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不论他是否动心,于他而言,皆是苦果。 魏娘看向宋宁宁,后者无知无觉地侧躺着,衣着不整却毫不在意,眼神之中没有任何留恋,她心口生了些痛。 她摇着头将殿门关上,认真道:“皇上传来口谕,此宴,三公主必须出席...还说,就算病了,也要抬过去。” 她每一次拒绝进宫都以身体不适为由,看来这次是不管用了。 宋宁宁坐了起来,握紧双拳环抱着自己,是孩子在母体之中的那个姿势,下巴搭在膝盖,赤足踩在柔软的锦缎之上。 她抬头看着一脸担心的魏娘,问道:“老东西还没死,他不敢的,对么?” 魏娘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忍着哽咽,点着头:“是的,夫人在天上也会保佑公主的,会没事的。” 宋宁宁逐渐放松了下来,无妨,若终是逃不过,不过也就一条烂命罢了。 她恢复了过来,又是往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神态:“裴玉说小国进贡,怎么,他们还要来进贡这半死不活的大周?” 魏娘吓得跪地:“公主,隔墙有耳呀。” 宋宁宁未再开口,只起身回了榻。 魏娘替她将帘子拉过,又嘱咐侍女再添置些冰块进来,接着便去内殿整理华服,选了几套,等三公主醒了再做抉择。 此刻又有侍女进来禀报:“姑姑,裴将军家人又在正门口跪着了。” 魏娘冷了脸,转身朝外走去。 七进的公主府,从公主寝殿快步走至正门也要一刻钟,魏娘疾步穿过各院抄手游廊,直直朝着正门而去。 如今国都以回字型布局,最里面是皇宫,外面一圈是皇城,住着皇亲国戚以及贵族门户,再往外一圈是内城,主要是达官显贵和富裕之户,再出去便是外城,普通平民百姓之家也。 而公主府在皇城最南端,离内城极近,不少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时常进来玩乐,自打公主府开府出来以后,时常有不少好事之人在外头游荡围观。 此刻,公主府门口已经站着许多好事之人看着热闹,裴家家主老裴将军花白着头发,一马当先跪在府门之外,后头还有自家兄弟儿子,穿着素缟,好一副委屈模样。 魏娘踏出府门,外头立着四位高大侍从,齐齐向她行了一礼。 “魏姑姑,求三公主放过我这小儿子吧!” 魏娘神色冷峻,周围无数人观望着,公主府已经成了这一带的笑话。 “裴老将军,是你家将军自己不肯走...” 老裴将军身后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立刻道:“我家小裴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若不是两月前赛马比武之时被三公主看上后强夺,又怎么会逗留在这公主府中,甘愿当个男...男宠?” 话音在最后两个字处咬牙切齿,既是羞愤又是谴责。 “三公主仗势欺人,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怎得行事总是这般跋扈嚣张无法无天?” 一旁围观之人更是交头接耳起来。 此刻,一辆精致马车从内城进来,跟着训练有素驮着几十架货物的队伍,从此街走过。 刚刚还围观的人此刻纷纷让出道来,马车之上的镶金玉坠吊牌是进入皇城的通行令,就算是富贵人家的也不敢随便挡道。 马车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车帘,朝着公主府门口的喧闹看去。 一旁的护卫立刻解释道:“殿...公子可能不知,这大周国三公主臭名昭著,想来又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引得长者这般卑微求全。” 第2章 被唤作殿下的男人缓缓收回玉手,他靠着软枕,轻阖上眼,浓密睫毛根根分明,不似寻常男人的粗犷,他温润如玉,此刻只淡淡道:“未知全貌,不可置喙。” “是。” 护卫立刻闭了嘴,不敢再开口。 队伍通过,溅起好大的泥尘。 裴家后辈赶紧将家主扶了起来,一人忿忿道:“不过来进献寻求庇护的,也这般大排场。” “既然他国访客到了,你们还不赶紧离开,杵在这儿丢了大周国的颜面,也不怕圣上怪罪下来!” 魏娘立刻发难,裴家人脸色五彩缤纷的,最后也只得灰溜溜先走了。 魏娘舒了口气,让门口侍卫打发了周遭的人后也赶紧退回了府中。 她走了几步吓了一跳,只见宋宁宁不知何时靠在游廊立柱之上,默默朝这边看着。 她身后的侍女都垂着首,大气都不敢出。 “公主...那些话您莫听进心里去,不过是群白眼狼,您帮裴府补了那般大的窟窿,他们竟还在外头这般诋毁您...” “你看到车里那人了么?” “什...什么人?” “刚刚经过那辆马车里的人。” 魏娘摇了摇头,她刚刚只顾着对付裴家人,根本没有留意什么马车。 宋宁宁想着刚刚金色光辉下的那只玉手,一时有些失神。 她喜欢洁白的东西,越是纯净越是喜欢,她也喜欢好看的手,特别是修长细致的,刚刚那只,似乎就拨动了她心里的一根弦。 嗯,想要。 世上之物,只有她得到的,和她不想要的。 宴会之日很快到来,宋宁宁忍着心中那股子厌恶坐上了马车,缓缓向宫里行去。 面圣之礼,扫尘开道,一路之上也算是轰轰烈烈。 她撩开帘子,宫殿金顶红门乍现,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 看着愈发熟悉的景色,心口烦闷与恐惧交织,但眼中情绪却不露分毫。 一旁的魏娘看在眼中,也心绪复杂,三公主不过也是个只有十五,刚刚及笄的小姑娘,母妃薨了,皇帝又是个... 满身富贵,却又无依无靠。 宋宁宁直接从东门进,先到后宫专为女子打造的琉璃院停顿休息,待服饰衣冠皆无错漏后,再由宫人领着去英华阁玩乐。 宋宁宁便随着那些宫娥走着,她本不想惹事,可刚刚穿过绿林成荫之地,就有聒噪之语钻进了耳朵。 “今日嬷嬷耳提面命仔细伺候,不过是个被赶到宫外的公主,何须这般怕她?” “我听说她是个**的孽种,姐姐,你可知这是不是真的?” 带路的宫娥立刻出声制止,可仍是晚了一步,宋宁宁穿过绿荫,大步朝那女子走去,抬手挥下,响亮的一声掌掴传出,那嘴碎的宫娥被狠狠扇倒在地。 一旁的宫人都被吓得跪地磕头,宋宁宁冷冷看着那被她打懵的人,看着她跪地磕头求饶。 “求贵人饶命,求贵人饶命!” 宋宁宁不说话,魏娘派人搬了座,宋宁宁就坐着,静静看那宫娥一直磕着头,直到额头渗出了血,声音哭到沙哑。 此处,并非往琉璃阁的捷径,绕了些路,但宋宁宁喜欢这处的清幽,便让人走了这条道,她看向旁边的一口池子,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她想了想,道:“嘴这般脏,扔进去洗洗吧。” 宫人领命,不管那碎嘴宫女如何痛哭求饶,径直扔进了那口深池。 宫人还拿 着长棍,以防止那在水中的宫娥靠岸。 那女子水性不好,疯狂扑腾连连呛水,最后几乎绝望的喊叫。 宋宁宁面无表情看着,就像是在看一块落水的石头。 就在那女子奄奄一息之际,她突然回光返照般来了精神,口中突然喊道:“系同...唔...求命...我槽...系同...系同...” 宋宁宁皱着眉,听不清那女子在乱七八糟喊着什么,但一道雪白身影逐渐靠近,她侧过头,看到若神祗临世般的一介玉人。 这般炎热烦闷的日头,似乎都清爽凉快了起来。 “擅用私刑,何故?” 明珠落盘,温润如玉。 第2章 一人,一扇,腰间挂着一块翡色润玉,衬得他肌肤胜雪,好一个如仙般的人物。 那只握着折扇的手,骨节分明,宋宁宁一眼便认了出来,他就是那日府门前马车上的人。 她看着他,不知为何,心中仿佛有一根冰冷的刺被悄悄拔出,那空缺的地方却又被灼热的渴望填满。像是枯井遇到一滴甘泉,又像是多年未眠的人见到梦中光影。 在场之人无不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宋宁宁下意识想砍断这些目光,将他圈禁在自己的领地里。 她微眯了眯眼眸,没有回复他的问话,反而露出审视猎物的姿态:“你想让她活?” “此地...幽静难得。” 林中风过,裹挟着绿荫清香,宋宁宁听不见风过呼啸,听不见池间呼喊,只能听到他温润低沉的声音缓缓而来。 “还没听到么?将她捞起来,不要污了此地。” 宋宁宁声线清冷,虽还带着些稚嫩,但言语之间尽是上位者的姿态。 她不在意池中之人的死活,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如此浓烈的视线并未让那温玉般的男人有丝毫不适,他身形挺拔,依旧若天山之雪,纯白洁净,矜贵优雅。 身后的宫人在魏娘的一声咳嗽中找回了神志,赶紧动作起来,将那池子里半死的宫娥给捞了上来。 那宫娥一身的狼狈,吐了半天的水,大口喘气,动作里带着粗俗,嘴里喃喃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还来不及环视四周,便被两个力壮的宫娥给架着去了别处。 “诶...等等...走慢点...” 那碎嘴的宫娥话音未落,被一旁的宫娥直接塞进了揉成团的绢帕。 旁边宫娥白着脸小声道:“你想死,我们可还不想。” 这边的闹剧很快随着被拉走的宫娥结束,白衣男子转身欲走。 “等等,你叫什么?” 宋宁宁径直走到他的面前,眼前之人头顶白玉冠,披撒在身后的乌发似缎,高挺鼻梁之上是一双深邃到诱人深入的桃花眼,长睫极密,不似凡间所有。 “名字?” 宋宁宁的声音带着丝急迫,她又上前了几步,脸上没有丝毫闺阁少女该有的矜持,只有强烈的欲望和渴求。 白衣男子还未开口,一道人影迅速靠近,风尘仆仆还带着丝慌乱,他戴着紫色护额,一身玄衣,径直挡在两人之间,一副防备之态看向宋宁宁。 应是白衣男子的护卫,宋宁宁看着他担忧着问道:“公子...您可还好?” “无妨。” “放肆!我们三公主殿下正在问话,你们还不快答?”魏娘在一旁看的眉头皱紧,心里嘀咕,这里怎么会有外男闯入。 那护卫听到三公主时脸色大变,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之后赶紧行了一礼,抱拳垂首。 白衣男子神色未变,亦行了一礼,不过不是大周的礼节,他缓缓道:“见过三公主,在下厉川,这是我的护卫展晖,我们从东国而来。” “原是东国的客人,此处外男不可进,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魏娘缓了缓语气,见宋宁宁还直直看着这个叫厉川的男人,心头叹息,知晓她是对此人起了兴趣,只得继续询问。 “我家公子被人乱指了路,这才无意过来的,并非有意。”展晖立刻解释道。 乱指了路? 这分明是专为她指的路啊。 宋宁宁如是想着,勾起唇角。 被宋宁宁阴湿黏腻的视线注视着,即便展晖只是站在公子身边,也能感受到那股子无法忽视的粘稠。 他想着刚刚那些缠着自己的宫人,知晓自家公子是被人做了局,故意引到了这个行事癫狂的三公主跟前。 他愈发胆战心惊,可自家公子却仍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不由暗暗捏了把汗,若公子真被这瘟神缠上,他可怎么向东国交差... 在场之人神色各异,可宋宁宁却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眼里只有这白衣如雪的玉人。 她上前两步,推开展晖,抬着头,这才发现眼前如玉般的人物竟这般高大,为了看清他的眉眼,她脖颈都有些酸。 展晖想要上前,却看到厉川轻摆了摆衣袖,他立刻止住脚步,眼里透着担忧。 “我要你。” “你想要什么,本殿都可以满足你。” 清风无力,万籁俱静。 宋宁宁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想要。 这般干净纯洁的玉人,真想看他染满污泥的模样。 想看他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的怜悯,想要看他脸上露出无助的神情。 “公主的恩赐,厉川不敢当。” 明珠落玉盘,清脆而雅致。 第3章 但也冷淡又疏离。 他说着,抬眸望向她,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令人看不透其中真意。 不等魏娘发难,远处的公公尖着嗓音唤着厉公子,后者大步离去,干脆利落。 宋宁宁难得没有生气发怒,反而扯起了丝略带阴森的笑,对着他的背影缓缓道:“拒绝我,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语气不轻不重,却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紧。 魏娘看着宋宁宁的神色,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还以为公主要做些什么,可公主只是默默看着那人离开。 无事发生。 摸不着头脑的不止她一人,展晖看着自家公子离开后,万年波澜不惊的脸上竟勾起了一丝可疑的笑。 他只觉毛骨悚然。 微风拂过,一切又好似一场幻觉。 半个时辰后,宋宁宁整了衣冠,去了英华阁。 此处是个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应有尽有,四柱立式的亭子上皆是衣着华丽的公子小姐,下棋喝茶的,吟诗作赋的,看起来好不文雅。 不过仔细听去,却尽是下流之词。 大周国子民遵循旧礼,种种皆是规矩,而皇室贵族却是百无禁忌,男女之事家常便饭,宴会之上不带些银词艳曲,会显得没有格调。 今日算是克制的,皇室一会儿有正宴,他们还不敢喝的太醉。 宋宁宁冷着眼扫过这些人,有些稍稍懂事的给她问安,有些世家大族的同她熟识的公子小姐,高呼着她的名字,让她过去玩。 她看了眼远处被众星捧月般团团围住的玉人,止了脚步,朝着一处角落的石桌走去。 这个位置,视野极佳,能够看到那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林中风过,树叶摇曳,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像她眼中晃动的情绪。那个人立在那里,仿佛是这喧闹人世中唯一一片静谧的白雪,干净得让人恨不得毁掉。 不过他身边太多聒噪的苍蝇,让她微微皱起了眉,此刻有不识趣的人过来打扰,宋宁宁冷淡道:“滚。” 三公主心情不好,众人明了,不再过来,周围伺候她的宫娥们更是垂首敛目,大气都不敢出。 很快,魏娘带了一个小太监过来。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赶紧在宋宁宁面前下跪行礼。 “你就是负责照顾厉川的?” “是...奴才负责厉公子的起居住行。” 小太监看着三公主这般样子,又想到厉川那般样貌,立刻会过意来: “这厉公子是东国皇帝送来的质子,此前是东国的小王爷,东国为了示好大周,这次不仅送了贡品还将人也送了来。” “...质子,岂不是得留在宫中。”宋宁宁喃喃自语。 魏娘看着宋宁宁若有所思的样子,劝说道:“既是沾了这层,公主您...还是三思而行啊。” “他喜欢什么?” 宋宁宁继续问道。 那小太监眼珠子转了几转,赶紧道:“这几日据奴才观察,厉公子喜欢素雅的颜色,闲时总是练着丹青书法,饮食上对甜食更为青睐。” 宋宁宁舒缓了眉目,轻轻瞥了一眼这恭恭敬敬的小太监:“魏娘,赏他。” 说罢,不再管身旁的人,手臂放在石桌之上,托着自己的下巴,静静看着那人。 被那么多人围着,依旧是人淡如菊的样子,看来这就是他的本性,对谁都是那般冷淡,只可远观。 她看着那处正在作画的玉人,没注意到一帮公子哥也正打量着她。 为首之人一身丹红锦袍,正是世家之首王家的小公子王勉。 大周立国之本便是世家扶持起来的,世家地位之高,一般的皇亲国戚都是不敢得罪的。 王勉作为世家小辈之首,此刻阴沉着目光看向身边谢家的:“你不说裴家的被她当众折辱么?她今日怎的没像疯狗般将人折辱了?” “这...这...这我也未想到啊...莫不是宋宁宁不好这口?” “呸!”王勉啐了他一口,道:“我还不知道她?她最喜欢这种调调的,干净出尘,衬得她脏污的东西。” “会不会她动了真心,所以...所以...” “真心?她有那玩意?还未及笄时就有男宠面首几十,不过也是个银娃**罢了。” 身边人不敢再开口,王勉又朝那厉川看去,越看他那副出尘样心中越气,阴沉了嗓音:“那贱人敢说我粗陋,老子定要找补回来,宋宁宁不出手,老子也有的是办法。” 说罢,他拉过谢家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一阵耳语。 这边打着歪主意,厉川那边最后一笔收尾,一副含苞待放的荷花图映入眼帘,栩栩如生。 “左下角略显单薄,不若公子提首诗在此。”有人提议道。 厉川点了点头,换了支小篆,下笔凌厉,不似他人这般的温和儒雅: “碧水青泥孕玉胎,仙姿半掩待时开。 风摇翠盖凝清露,不染尘污迎月来。” 有人念了出来,周围一片赞叹之声。 “好个‘不染尘污迎月来’”一身粉衣襦裙的贵女向他靠近,周围人纷纷行礼,喊着香珊郡主。 来人正是被御赐为香珊郡主的宋金香,当朝唯一手握军权王爷的独女。 她脸色透着红,走了几步上前想要靠近,却被一道鹅黄人影截了胡。 来人拿起那副丹青,听不出语气:“月色若是照清了水底淤泥,他还会来么?” 厉川还未作答,宋金香已经皱起眉头:“宋宁宁,你什么意思?” 宋宁宁仔细看着画,还有他遒劲的书法,心中就像是有什么爪子在挠一般生痒。 她收了画,放在怀中,对着不知是宋金香还是厉川说道:“这是我的。” 厉川垂首看她,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的情绪,他看着宋宁宁左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同记忆中的,渐渐重合。 第3章 清风徐徐,飞絮绵绵。 “墨出青松烟,笔出狡兔翰。”1宋宁宁似乎还能闻到宣纸上松烟墨清新的味道,她定定看着厉川,直白道:“我喜欢你的画、你的字、还有你。” 此处临着水榭,长几铺开在水榭一角,围观的贵人不少,可此话一出,只余溪流入池之声。 当众被如此示好,美人又颜色绝佳,若此女是寻常人的话,必然是要引得男人们艳羡连连的,只可惜她是三公主,更可惜的是她是宋宁宁。 围观者都只当一出好戏,只有宋金香和厉川身边跟着的展晖黑了脸。 自家殿下被当众这般调戏,他握紧了拳头,又想着厉川嘱咐过他莫要妄动,可此刻他心火四溢,呼吸都跟着起伏加剧。 倒是厉川,起初有那么一刻怔愣,但很快挂上了一丝礼貌而疏离的笑:“承蒙公主厚爱,公主年纪尚小,玩笑话可也莫要太过了。” 好事人只觉这厉川好大的胆量,竟敢这般同公主讲话,王勉跟着热闹过来看,一副厉川死定的阴沉样子。 宋宁宁脸色果然有些不好看,她下意识往腰间摸去,才想起今日来参加宫宴,自己腰间的小皮鞭被取了下来。 宋宁宁视线从他的手逐渐往上,他这般美,她压下了脾气,觉得自己不能吓到他了。 可这里人太多,她不喜,让他们滚,又会让厉川觉得自己太凶了是不是? 思索片刻,她伸出手,也不管眼前人眸子里划过的惊讶,她握住了这几日一直心心念念的手,微凉,有些硬,手背的肌肤却是细腻的,她拉着他,朝着一旁的幽静而去。 “公子!” 展晖想要阻拦,可魏娘却带着一众宫人挡在了他的面前:“还请止步。” 厉川也没想到,宋宁宁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大胆。 她的手心火热,还有些微微的汗湿,她也并非毫无所感的,知晓这点,厉川轻挑了眉。 两人穿行在园间,林中幽静,阳光穿透树影,洒下点点斑驳的光影。宋宁宁的脚步透着急切,拉着厉川径直走向前方。 直到一座红漆六柱的亭子出现在眼前,她才停下脚步,将他带入其内。 身后紧跟的宫娥赶紧放下了四周的竹帘避暑,又有人端着茶水果盘糕点鱼贯而入,放在了亭子中央的石桌之上。 一番忙碌后,宫娥识趣的退了下去,林间幽然,宋宁宁一直握着他的手,直到厉川主动将手抽了回去。 手心一空,心底也空落落的。 “我不会迫你,我会让你好生考虑。”宋宁宁难得柔和了语气,她看着他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道。 “公主将我带过来,只是为说这事?” “若公主真对在下有意,那起码的尊重理应给到在下才是。” 他清冷着神情,看宋宁宁的神色就同看花草树木一个模样,没有畏惧,没有不安,自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宋宁宁第一次听到这般的言论,她对他在意,那是赐给他的荣耀,什么是尊重,她又要怎么给出这种东西? 第4章 “你想要什么尊重?” 宋宁宁皱着眉头,看着他如雪的脸庞,想要去触去碰,想要掐着他的下颌,看他如水眸子里的求饶。 情不自禁抬起的手被厉川的大掌握住,他神情带着丝不悦:“比如此刻,公主就没有尊重在下的意愿。” 宋宁宁看向他张合的唇,看向他高挺的鼻梁,又看向他深邃的桃花眼还有那浓密的长睫。 他掌心有些粗粝,但这并不妨碍宋宁宁对他愈发的上心,她弯了眉眼,突然道:“好,本殿尊重你。” 她将手放下,视线依旧没有挪开,若有实质般的,就像已经触到了他如玉的肌肤。 “来人,将那犯事的宫娥带上来。” 宋宁宁想,既然要展现对他的尊重,那么让他来决定自己救下人的命运,定能体现自己对他的看重和尊重了罢。 厉川无视这般灼热的视线,听到她对宫人下令后,只轻撩衣摆坐了下来,他自行将火炉上的瓷壶拎起,取了两只莲花琉璃杯,缓缓倒入茶水。 姿容雅致松弛,一点也不似身在困局之人。 宋宁宁就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撑着下巴,定定看着他,就像是在欣赏一件上好的瓷器,宝石,眼中全是想要占有的热切和渴望。 厉川视若无睹,将杯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推到了宋宁宁的面前,道:“三公主一直如此么?” 宋宁宁一愣,倒是没想到厉川会问自己这种问题,她看着他推过茶杯的修长手指,应是平日里呵护的极好,细腻纤长,她移不开视线:“当然不是,我只对你这般好。” 厉川握杯的手一顿,看向宋宁宁的眼中似乎升起丝情绪,但很快消失,宋宁宁只顾着看他的手,没有注意到这一丝微妙的变化。 厉川没再说话,只静静尝了口琉璃杯中的茶,他轻勾了勾了眉,看向杯中,没想到竟是熬煮的果茶。 入口是浓郁醇香,味蕾绽开着丝丝甘甜。 “好喝么?我特意让她们煮的,这是蜀地进贡的果子,你若喜欢,我让她们送去你居所。” 宋宁宁依旧撑着下巴看他,不知疲倦般赏着自己未来的宝物。 厉川不置可否,只微敛了眼眸,又轻酌了一口。 此刻,几人的脚步声响起,宋宁宁这才放下了双手,侧身看向了亭外此刻已经换好了装束,打理齐整,垂首跪地的碎嘴宫娥。 她低垂着头,双手不自觉绞着,没一会儿,又稍抬了抬头,同宋宁宁几乎对视上,又赶紧垂得更低,那速度快到宋宁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宋宁宁轻皱了皱眉,一种不和谐感涌上,她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宫娥同此处的其他宫人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能被选入宫中的都是举止形容极佳的,像这般探头探脑的动作,倒像个贼。 “叫什么,几岁了?” 那宫娥只顾着低头看手,半晌都没反应,旁边的宫娥踢了她一脚:“公主问话呢,还不快答。” “我...不...小的...不不...奴...奴婢...” 她卡了会儿壳,但很快顺畅了下来: “奴婢叫小荷,今年十六了,三月生的,父母将奴婢卖了之后便不知所踪,喜欢狗,不喜酸...” 她声音越来越低,喃喃自语道:“完,说多了...” 身边一位宫娥见她不知胡言乱语什么,赶紧跪地道:“三公主恕罪,小荷自入水后脑子便有些不好使,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责罚。” 宋宁宁虽觉怪异,但此刻也没心思探究,只转头看着厉川,问道:“既是你救起来的人,便由你处置,你说了算。”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后者的视线落在那跪地的宫娥身上,如画的眉眼里似乎透着探究和兴味。 宋宁宁心口一紧,声音发寒:“你在意她?” 肯定句,厉川回过头看她,有些讶异:“我见她...” 一句话还未说完,宋宁宁猛地将桌上的瓜果盘碟扫到了地上,瓷器破裂之声刺耳,瓜果滚落亭下,宫人顷刻跪倒在地,一时场景好生混乱。 见她生的美?见她身段好?见她可怜柔弱? 宋宁宁脑中疼痛升起,胸口一阵窒闷,像被什么东西点燃,迅速自她体内烧了起来,她死死盯着那跪地的小荷,尤若眼中钉刺,她就该将她活活淹死。 “将她衣物剥了,本殿要一刀一刀割开她的血肉,挖了她的眼睛。” 声音若寒冰落地,宫人们瞬间静若寒蝉。 “你...”厉川难得神色变化,他不知自己是哪句话刺激到了这三公主,不等他继续,跪地的宫娥反而自行求饶了起来。 “贵人只是被奴婢的丑陋粗鄙吓了一跳,从未见过奴婢这般如屎如泥的人所以多看了两眼,三公主您是天上的月亮,海里的珍珠,是琼浆玉液是和风雨露,是宝玉黄金!” “您杀了奴婢不要紧,奴婢的血肉脏了您的手,污了您的眼,奴婢才是罪人啊三公主!” 小荷越说越快,一番慷慨陈词,将身边的宫人都怔的没了动作,僵在原地。 她浑身汗湿,努力让自己发颤的声音更加的恭顺乖巧。 一时只听得见林中蝉鸣鸟叫,还有小荷那几乎要震出的心跳声。 系统啊系统,你下线的时候,可没告诉她这地方的婆娘这般凶险啊... 小荷在心中吐槽,她一过来就被淹在池子里,要不是她会狗刨几式,现在已经在奈何桥报道了!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向亭中被唤作三公主的女人,与想象中的恶毒蛇蝎模样全然不同,姿容绝佳,虽还带着些稚嫩,但也难掩倾国的底子。 这般样貌,竟能说出将她一刀一刀割开的话,她只觉头皮发麻。 宋宁宁倒是因她这般话清醒了些许,忍着头疼,她赶紧转头看向厉川,试图在他脸上看到对自己的害怕和厌恶,但并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已经又恢复成了那矜贵冷漠的样子。 他缓缓放下手中琉璃杯,再也没有将视线落在那宫娥身上了。 “这,便是三公主口中的尊重?” 他声音清冷,语速不快,却让宋宁宁心间一颤,升起一股不安。 她抿了抿唇:“你要她活,我便让她活。” 宋宁宁压下了性子,第一次带着些讨好道:“她挺有趣的,我放在身边,今后你在我府中也能见到她,我保证,我不杀她了。” 见厉川半天没有言语,宋宁宁起身,带着些强势将厉川圈在自己双臂与石桌之间,她看着他疏离的眼神,问道:“好不好?” 小荷见自己的命运掌握在那白衣男子嘴里,只想上去替他应了,可现在她为鱼肉,只得焦急难耐地等着那男子开口。 她脑中疯狂翻阅系统留给她为数不多的信息,握了握拳,还是决定自己掌握命运:“奴婢能研墨,能裁纸,会做各式甜品饮品,还会...还会做各式的鞭子!” 又是一片寂静,小荷额头冷汗直冒。 宋宁宁皱着眉头,仍看着此刻近在咫尺的玉人,等待他的回答。 厉川被她困在怀中,近到可以闻着她身上的幽香,眸子里映着她左眼角下的那颗小巧泪痣,他控制着自己的身形,却止不住上下滑动的喉结。 “叮!”远处传来悠长钟鸣。 钟鼓响起,宫宴,入席。 第4章 钟声空灵,悠扬林间。 可宋宁宁却如霜打的茄子般,迅速黯淡了神色,她起身,右手扶额,魏娘早在一旁看着,此刻赶紧进了亭子替她按揉起了太阳穴。 “入席了,殿下,快走吧。” 魏娘轻轻劝道,看了一眼正起身的厉川,宽肩窄腰却又一点不粗莽,的确是上好的颜色,不过她也未曾想到,三公主此次竟这般好说话。 宋宁宁终于感觉脑中钝痛弱了些,她缓缓睁开眼,看向厉川道:“你没拒绝,本殿就当你默认了。” 她对着魏娘吩咐道:“把那个叫小荷的宫娥带回去,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是。” 宋宁宁心绪不佳,想到一会儿要见到的人更是烦躁起来。 她突然没了玩弄人的心思,跟在魏娘身后,朝着睿和殿走去。 睿和殿是皇室宴请文武百官、他国来使的地方,形容辉煌宽广,光是摆桌设宴占地都是一般三进院子的大小,远一点的位置,连高位上的人影都看不清楚。 周边小国为保和平,每年进贡珍品,每三年会派遣使者到大周朝拜,这些年虽然依旧进贡着,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分量和质量的变化,此番大周国要展现自己的国力,自然是要好生操办这场宴请。 还未靠近,宋宁宁已经看到了那正红朱漆大殿门顶上挂着的金丝楠木匾额,上面是恢宏大气的‘睿和殿’三个烫金大字。 她深呼吸了几口,在魏娘担忧的神情下,踏入了这殿堂。 甫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无数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今日一身鹅黄云烟华衫裹身,上头有金丝红线勾勒的盛开牡丹,拖地裙摆是白色宫缎织成的素雪云形千水裙,梳着芙蓉髻,柳眉微挑,左眼角下小小泪痣点缀其上,明艳不可方物。 第5章 来访贵客不知她是谁的,皆露出了惊艳之色,直到有太监高呼‘三公主驾到’后,才悻悻别过了脸,露出了一副可惜的神态。 宋宁宁本就心情烦躁,此刻也不遮掩的冷笑了一声,大步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大殿上是通铺的红色毛毡,入目器具尽是金银玉石打造,黄金匙、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极尽奢华。 大殿由红色巨柱支撑,每一只巨柱之上都刻有栩栩如生,盘旋向上的金龙。 仔细看去,那五爪上的龙纹都历历在目,分外壮观。 无人不赞叹这些宏伟之作,只宋宁宁一人面无表情的坐上了殿台左下首第一的席位,对周围的华丽奢靡熟视无睹。 她本不应坐在第一位的,只可惜她上头的哥哥姐姐们死的差不多了。 大周皇帝本来子嗣充盈,可各个早夭,好不容易成年了三子三女,二皇子三皇子大公主却接连染了脏病,被藏在山庄之中苟延残喘,而二公主则入了宫寺,常伴青灯。 整个皇室,皇帝竟只剩一子一女了,太子虽还有两个未成年的稚子,但也实属人丁凋零。 客人陆续入了席,为了避免干坐枯等,宫中的舞姬歌女很快登台,在大殿之中随着鸣钟击磬、古琴悠扬而衣袖飘舞。 厉川坐 在东国来使的席座之上,因姿容俊俏引得不少贵人过来攀谈,他一边听着那些絮絮之语,一边侧头留心着对面垂头不语一反常态的宋宁宁。 一直凝着自己的视线消失了,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在这大殿之内,她就像一只被斗败的小兽,没了刚刚的那些随心所欲,反而像是要将自己藏起来般的小心翼翼。 他若有所思,面上却也不显,还客气地同身边众人交谈。 一舞毕,一阵细长尖利的声音随之响起。 “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跪地行礼,宋宁宁一瞬捏紧了拳头,她在魏娘的示意搀扶下,终是百般不情愿的跪了下去。 宋宁宁低垂着头,跟着众人行完礼,重新坐了回去。 她只盯着眼前红木小几上放着糕点的翡翠盘,目不斜视,一张小脸苍白,她下意识地咬着唇瓣,几乎出血。 “诸位请平身,前日父皇偶感风寒,身子不适,今日便由本殿代父皇招待各国使者以及众位爱卿。” “我大周物产富饶还多亏了与各临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故此宴之上,各临国使者莫要拘谨,皇室也想借此向诸位表达敬意。” 一东南小国的使者站了起来,他包着头巾,异域服装,用着蹩脚汉文,对着台上的太子恭敬道: “越国感激大周互通商贸,和平共处,但我越国近年灾祸频频,拼上全力也比不及大周分毫,今献上美人三十位,珍珠五十盒,宝石矿百箱,以示诚心。” 其他临国来使互相对视了几眼,也纷纷起身行礼,献上珍宝。 在座大周臣子的脸色却不甚好看,这些国家进贡的东西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但使者嘴巴会说,将自己地位放的极低,大周还真是找不出错来。 宋宁宁一直兴趣缺缺,台上那人今日应该没空理会自己,她心下稍稍安定,再抬头时,正是厉川献礼的时候。 那些贡品同往年差不多,不过东国同大周交接之处现在时有摩擦,这次东国为表诚意,保边境安泰,竟送了小王爷过来当质子。 “此番诚意,只为保两国边境安宁,百姓可早日安居乐业。” 厉川微微颔首,动作如精雕玉琢般优雅,仿佛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生而高贵的矜持。他白衣如雪,垂坠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东国皇室,愿为两国之和,尽一切诚意。” 他的声音低沉却不失温润,像寒夜里的清风,清透得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好,东国的诚意大周感受到了,两国自当以和为贵,厉王爷此番远道而来也请莫要拘束,大周自当会好生照顾的。” 厉川行了一记大周国的礼,眉目依旧矜贵清淡,虽是作为议和的质子,也仍是有着高贵风骨的。 风光霁月,真是好看极了。 宋宁宁一时失了神,视线又黏在了他的身上。 众人动筷,歌舞乐声高昂,酒过三巡,可宋宁宁的眼中只有那人。 “三公主,三公主,太子殿下叫您呢。” 宋宁宁因魏娘的提醒而生了寒战,她猛地转头看向高位之上那人,后者此刻正含笑看着她,目光之中尽是疼爱。 虚伪至极。 “皇兄有何吩咐?”宋宁宁不耐烦道。 太子宋怀安看着她宠溺道:“这么多人在呢,收收你那脾气,不过是这般久没见你,甚是想念罢了,你身体如何了?” 宋怀安乃大周的太子,已是而立之年,他周身气质卓然,同宋宁宁说话虽语气柔和,但上位者的那股子强势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宋宁宁只觉一股压迫之感兜头而下,好一会儿才道:“好些了,多谢皇兄关心。” 太子一个示意,宫人将他桌上的糕点端到了宋宁宁面前:“多吃些,这么瘦,总让人担心。” 宋宁宁不动筷,就杵在座位上。 “怎么,哥哥赐的不喜欢?”他声音依旧是柔和的,可语气却带着丝冷,他喝了酒,脸上浮现着红晕,朝着宋宁宁这边看着。 视线开始灼烫,那些字句若有实质的触碰到她的肌肤,她只觉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宋怀安又送了一杯酒入喉:“是要哥哥亲自喂么?” 他声音不算大,但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她的身上。 周围人都沉迷于歌舞美人,似乎没人注意,可若有心人要注意,一定能发现这两人之间不同寻常和怪异的氛围。 宋宁宁低垂着头,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神色,过了好一会儿,她径直用手抓过那绿色的糕点,塞进嘴里,胡乱咀嚼后拿过魏娘递来的茶水咽了下去。 宋怀安笑了笑。 此刻殿堂内,王勉突然道:“太子殿下,厉质子远道而来,理应礼待,不过他是外男,于情于理不应在宫中常住,微臣提议,将他送去三公主府中。” “三公主常在宫外,想来带着厉质子逛逛皇都应是不成问题的。” 宋宁宁眼中生了光,展晖却一瞬脸色大变,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 宋金香立刻来了精神,她转身看向自己父亲,后者抚了抚胡须,终是架不住她的撒娇,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三公主毕竟还小,不若请厉公子到王府中来,本王一定好生照顾。” 香珊郡主瞪了王勉一眼,后者皱着眉还待开口,太子道:“行了,就按皇叔的意思吧,厉公子,你觉得如何?” “甚好。” 宋宁宁眼中光芒熄灭,她看向厉川,后者却只顾着交谈喝酒,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殿中又升起丝乐之声,越国进贡的美人穿的极其清凉,涌上了殿中,大胆的直接走上了高台,柔软身体缠上了宝座上的太子。 宋怀安并未拒绝,搂着美人,却静静看着宋宁宁,看着她从女孩长到如今少女般的美好,他眼神生了些迷离,又很快掩盖了过去。 她对着宋宁宁道:“你如今也不小了,也到及笄之岁,莫要再行事唐事了。” 宋宁宁长袖下的双手握得死紧,喉间刚刚滑过的糕点粘腻,似乎还卡在嗓子眼里,让她止不住泛着恶心。 终于,她起了身,朝殿外走去,魏娘也赶紧行了一记退行礼,然后跟着宋宁宁身后而去。 宋怀安看着她的背影,搂着美人细腰,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厉川收回视线,敛了眉眼,看了眼琉璃杯中还泛着涟漪的酒水,里头映着大殿内耀眼烛火,他一饮而尽。 自始至终,他唇角似都挂着一抹礼貌至极疏离至极的浅笑,好似整个殿堂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不多时,东国席位这边,厉川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众人都沉浸在觥筹交错的酒水与那些玲珑身段的妙曼之间,有些人甚至已经脱衣而起,手舞足蹈了。 奔放狂欢,没有人注意到殿外发生着什么。 第5章 月色如水,虽是夏夜,林中风过也算得上是清凉。 可宋宁宁心中的那股子燥火却没有被吹灭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烦,烦躁得很。 脑子里又隐隐作痛起来,她猛力踢飞眼前小径上的石子,那石子猛冲上前,滚落几番后,又无力躺在草丛泥地之中,再无动静。 她又下意识想要摸鞭子,可身上哪里有供她发泄的武器。 “公主...” 魏娘想要安慰她,却也深知话语的苍白和贫瘠。 自六年前宋宁宁母妃自缢于宫殿后,她的处境便尴尬了起来,失了母亲的庇佑,后宫之中的腌臜事便直铺在了她的眼前。 第6章 皇帝的荒唐,后妃的放肆还有兄长的觊觎... 那般小的年纪,本是烂漫天真的模样,却在经历种种后失了神采。 魏娘作为三公主的奶娘,一路看着她成长为今日模样,心中难过,但却也做不了什么。 她垂下头,自责起来,却听到宋宁宁似呓语道:“你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那个梦么?” “公主是说您三年前的那场梦?” 宋宁宁扯过衣裙,躺在了草地之上,看向天边月:“对,我梦到是神仙救了我,还让我振作,让我等他...” 她难得眼中泛起了些湿润,看向有些朦胧的月亮:“可我等不到 神仙了,对不对?” 魏娘心头更是难受,三年前的宋宁宁精神异常衰弱,终日担惊受怕,神情恍惚,不过一个失神,她便不见了踪影,等再找到她,只见她浑身湿透,在水岸边昏迷不醒。 她说她遇见了神仙,神仙救了她,说会来找她,还会带她离开,她坚信这不是梦,这才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任何变化,她也觉得这可能真是一场梦了。 “已经不记得他长相了,可我依稀还记得他说他叫...” 一阵沙沙之音响起,宋宁宁立刻噤声,警惕地坐了起来,借着月色,看到了小径尽头那个熟悉身影。 月色如华,落在他的肩头,看不清他的眉眼,但这通身的气度,只会是那个人。 宋宁宁立刻收了情绪,见那人转身欲走,她来不及整理衣衫赶紧追了上去。 “站住!” “刚刚你为何不看我?为何不主动说要去我府上?”宋宁宁一把拉过他的袖摆,强势的将人留下,然后走到他面前,抬头望他。 “在下不记得有答应过公主什么?” “你说我给你尊重,你便要跟我。” 厉川一时无言,抬了抬袖,下面还挂着宋宁宁纤细的小爪:“既如此,那公主便先尊重在下的意愿吧。” 宋宁宁心头好不快活,她朝他又走近了两步,松开了他的衣袖,手心划过他微凉的手背,又抓上了他胸前衣襟。 厉川低垂着眸看她,月色下,她眼角的那颗泪痣妖冶如魔,他几乎要挪不开眼,他喉结滚动,极力移开了眸光,却又在下一瞬对上她倔强的眼,靠得太近了,他连呼吸都变得谨慎。 “你喜欢宋金香?” 此话一出,厉川反倒是清醒不少,松了口气:“公主殿下,在下来大周国是为了两国和平,此去王爷府中,也是为了两国邦交友谊,并未参杂个人私欲。” 宋宁宁缓了缓语气:“也是,她胸无点墨还长得丑,你眼光应该没有那么差。” 她说的认真,明明是说别人的坏话,但因说的坦坦荡荡,反而没有令人觉得反感。 厉川用折扇点了点唇,眉眼少了几分淡漠疏离:“三公主不回宴厅了?” 宋宁宁见他柔和了眉眼,一瞬只觉烦躁心绪若春风拂过,平静了许多,她松开了厉川的衣襟,转去握他的手,后者有一瞬的僵硬,但最终还是未将她拂开。 魏娘上前道:“公主,咱们还是先回去,一会儿该有人找来了。” “厉川,你定会是我的。” 宋宁宁一把抢过他手中折扇,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收入衣袖,她再深深看了他一眼,勾起了笑,转身跟着魏娘回去了。 月色皎皎,只留厉川一人孤站于此,好一会儿,他才露出些无奈笑意,平复了刚刚有些失速的心跳。 展晖从暗处走来,脸上的担忧还没有完全消失:“公子,这三公主性格古怪行为离奇,不若让我们的人先...” 说罢,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厉川难得对他冷了脸:“这点气都沉不住,就滚回去。” 展晖立刻跪了下去:“对不住...属下只是怕三公主对公子真有什么不轨之心,怕公子清誉受损...” 厉川没看他,手里没了折扇,他不自觉拨弄着左手扳指。 展晖不怕公子骂他打他,但反而只字不语这般晾着他,他是最心惊胆战的。 “属下再不会说这些混账荒唐话了,还请公子责罚!” “起来吧。” 月色清明,厉川看去,喃喃道:“这大周吃人不吐骨头的,从来不是她。” 展晖没懂厉川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公子每次来到这大周的国土之上,便有些微妙的变化,特别是这次,可哪里变了,他却也说不上来。 两人回去的路上,展晖突然道:“幸好还是顺利去了王府,连老天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厉川只笑了笑,不语。 不过三分天意,七分人谋罢了。 宋宁宁回了睿和殿,里头已经乌烟瘴气的不行,她踏入殿内,绕过狂欢人群,从侧边的小道向前,准备同宋怀安请辞,谁知,却被王勉堵了去路。 “哟,三公主,怎得走路偷偷摸摸的?刚刚又怎得不暴跳如雷,争那玉人去府中?一到这宫里就夹着尾巴做人了,这是何故?” 他脸色通红,一只手握着琉璃杯,一只手握着酒壶,人都站不稳,在宋宁宁面前晃晃悠悠的。 “三公主啊三公主,你说你长得也算不错,不若散了府中男宠跟了我罢,保你...” ‘啪’的一声清脆之音响起,王勉的脸被狠狠扇偏,还踉跄了几步,幸好被宫人扶着,不然定要摔得前翻后仰。 宋宁宁拿过他手中酒壶,扔了玉盖,反手将壶中琼浆倒在了他的头顶。 居高临下看他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一只污水里的老鼠 冰凉的液体一瞬浇下,王勉一个激灵,也清醒了大半。 他怔愣在原地,仰头看她,一时又羞又恼。 “你...你...我可是...” 宋宁宁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刻,连话都不想同他说,径直跨过了他的腿,可想了想还是不解气,转身又将那酒壶往他头上砸去,王家的人眼疾手快上前阻拦,连连致歉,让她消气。 宋宁宁看了一眼正用手臂捂着自己脑袋,形容猥琐的王勉,冷笑了一声。 王家的看着她离开背影,压低声音责怪王勉:“你去惹她作甚?” 王勉此刻清醒了,暗啐了自己一声,真是喝酒误事,他眼中惊恐已逝,却又升起一股浓郁的不甘。 场中一度有些混乱,但很快插曲过去,又歌舞升平了起来。 宋怀安没有允她的请辞,反又同她说了几句话,直到她再忍不住这种折磨,起身道:“我去见父皇。” “妹妹有如此孝心,甚好,不过终归未来是你我相依的宿命。” 他的声音尤若鬼魅魍魉,她一时寒毛直立。 不想去看他那双志在必得的样子,她福了福身,用最快的速度逃离。 她自然是没去的,一直在外面闲逛,直到宫宴结束,她才重新平复了情绪,看到厉川一身白衣同宋金香一路走着,她心中的那股子不爽利又浮现了出来。 她取下腰间翡翠,递给了魏娘:“你去给他。” “殿下,这可是大周国独一份种水打造的,价值连城啊。” “给他,就说是回礼。” 宋宁宁眼中带着股执拗,魏娘知道自己是劝不住的,只得希望厉川是个明白人,不要收下。 厉川见她过来,停了脚步,身边的宋金香也停下脚步皱起眉头,恨恨看了眼远处站着的人。 “厉公子,这是三公主赠您的,说是回礼。” 魏娘看着他如仙般的气质,想着他定会委婉回绝,刚刚那扇子不过是三公主抢取的,哪里来的回礼一说。 可出乎她的意料,厉川竟将她手中翡翠接了过去。 宋宁宁腰间这块翡翠,清透绝伦,月色下,透着幽幽紫光,是绝好的种水料子,雕刻着秀丽牡丹,在他的掌心之中,是润和温暖的。 “多谢三公主了。” 说罢,厉川行了一记谢礼,将那温润的紫翡放进了怀中。 魏娘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赶紧也行了一礼,在香珊郡主要吃人的眼神中离了开,一时只希望那厉川好好保管这东西,要是坏了,那可才是暴殄天物。 宋金香见厉川并未拒绝,一时有些不解:“你要她那东西做什么?王府里有的是好物。” 见厉川神色未变,想着他定是不知晓宋宁宁污秽的出身还,赶紧道:“我是好心提醒你,千万别同她有牵扯。” 她压低声音,眉飞色舞道:“她母妃是皇帝的亲妹,她是皇室**的产物,生来便是一个错误,长大了也污遭不堪,及笄之前府里就已尽是健硕男子,说是肚子里都兜了好几个,不过年纪小,都打了去的。” 宋金香说完,发现厉川一点反应也没有,侧头看他。 两人已经走至一架宫车前,她先上了去,却见厉川纹丝不动,她微红了脸道:“大周国并无这般拘谨,你上来便是。” “恐辱了郡主,在下另坐一车。” 第7章 他神色冷漠,转身就走。 “诶...我没有...” 宋金香突然想到他揣进怀中的玉,知晓了他的意思,她止不住揉紧了手中绢帕,有些忿忿地坐回了轿中,呢喃道:“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厉川独坐一撵,刚刚那些话,不知怎的,让他心生不快。 他撩开车帘,看向早已迫不及待出宫的那支队伍,走得很快,就像是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他勾起唇,却又很快黯淡了神色,摸着胸口里的那块紫翡,思绪飘远。 梦里的神仙么... 第6章 烈日炎炎,满屋的冰都解不了宋宁宁的火气。 她这几日被探子回禀的消息搞得心绪烦躁的很。 厉川一直窝在王府中,宋金香也一反常态不出门张扬了,宋宁宁便止不住想到他们二人在一起的场景。 随手又砸碎侍女们刚端上来的汤盅。 “这般热的天,谁喝的下去?” 侍女们跪地讨饶,抖如筛糠,宋宁宁越看越烦,拿过桌上的杯盏就扔。 魏娘见状赶紧让伺候的先下去,她倒了杯已经温凉的茶水道:“冷饮对身子不好,而且那些您不也不喜欢喝么?” 厨房里不是没有钻研过三公主口味的,但她对什么都反应平平,那些曾经创新的解暑汤饮,她评价寡淡无味,还将那些厨子各灌下巨辣的汤水,让他们体验下什么叫有滋有味。 至此之后,无人再敢创新,三公主反应平平至少下人们还能风平浪静。 “不好喝,谁会喜欢。” 宋宁宁对着魏娘还是收敛了性子,她回到榻上躺下,闭目养神。 “奴婢叫裴公子过来陪陪公主吧?奴婢见他也侯在外头多时了。” “让他滚开。” 宋宁宁翻身将自己埋在锦裘中,声音闷闷的。 魏娘摇了摇头,正要出去,宋宁宁猛地撑起身来:“上次带回来那个宫娥呢?安排去了何处?” 魏娘迟疑道:“她形容粗俗,打发去了后头干活。” “让她过来。” 说罢,又将脸埋在床榻之上,似乎睡了过去。 魏娘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便会执拗到底,她也不再劝,赶紧领了命令出殿。 裴玉神色黯淡地回了自己的院子,魏娘也没空跟他细说,又赶紧朝着府中后门的方向走去。 小荷此刻正戴着自制的面罩,辛劳而嫌恶地打扫着马厩,处理新鲜出炉的马粪,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被腌入味了,更可怕的是,今日的她甚至觉得这地方都没有昨日臭了。 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只感未来暗无天日。 她在另一个世界叫做于小荷,那个世界科技高速发展,但底层人民却苦不堪言,她就来自底层,无父无母,唯有一个弟弟,还得了污染病,为了照顾他,为了活下去,她每日都偷鸡摸狗的过活。 结果钱没挣到,反倒是自己偷盗被发现,被打了个半死。 就在她迷迷糊糊之际,脑子里传来了一道机械音。 说什么她被抽中,完成任务可延续寿命还可获得大奖,她的任务就是防止世界之子黑化,有其他世界因为这个原因崩塌成了黑洞,所以这个世界派了将死之人过来预防。 不但不会死,还能得大奖,说实话,刚经历穿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屌丝的人生就要逆袭了,自己肯定是个主角,可现在想来,在这个封建制度下,她一个打扫马厩的,能有什么前途? 她果然在哪个世界都是npc的命。 她一边铲着马粪,一边咬牙低声嘟囔:“系统啊系统,你死机也得有个限度吧?我溺水你消失,现在难不成我得靠铲马粪拯救世界” 脑子里空空荡荡,除了界面之上还残留的一些原身信息和少量的世界人物信息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人家穿越有金手指,系统一个赛一个厉害,她这个系统,就跟翻盖机一样,残次的像个被淘汰的玩意。 “别装死了,你倒是放个屁,哦不,放个信号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吧!” 【呲呲--】 似电流划过之音,断断续续的,在她脑海中响起。 “诶!系统?系统!你终于出现了,苍天大老爷啊,你终于上线了!” 【系统--程序--修复中,请宿主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 于小荷忍不住爆粗口,在这马厩里铲屎,她怎么变?变成马给她骑好不好? 【系统三分钟后将下线升级,升级时间未知,请尽快提出问题以做解答。】 靠? “那个...那个我现在这身份,根本靠近不了世界之子,更别说左右他的思想了,我该怎么找他怎么做?” 【宿主问题过于宽泛,系统无法解答,建议自行寻找解决方法。】 【一分钟倒计时。】 于小荷忍着爆粗口和翻白眼的冲动,突然灵机一动道:“我要升职,我要加薪,我要成为那个病娇婆身边的红人,你告诉我她喜欢什么,需要什么,我才好投其所好吧。” 系统运行了会儿,回答道: 【喜欢阈值过低无法检测,需求最高项:减缓头疼症状。此为先天不足症,可用灵香草、黄花、决明子以六比三比一的分量磨粉混合,其香可极大减缓症状,放松紧绷心态,健康作息或可攻克该病症。】 说罢,系统在她脑中发过三张图片,用以辨别。 【系统即将关机,三...】 “诶?这些东西上哪找啊?” 【二...】 算了算了,事到临头还是要靠自己,别倒数了,又不是演灾难片! 【一--】 一阵电流音后,系统下线。 于小荷长叹一口气,赶紧查看这三张图片,第一张灵香草没见过,这黄花长得像菊花,决明子看起来一颗颗像老鼠屎。 就在她还在脑中思索哪里能找到这些东西,怎么能见到三公主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阿婆的声音:“小荷,魏姑姑让你去更衣洗漱一下,一会儿要带你走。” 于小荷一下支棱了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她还以为要一直待在这儿呢。 魏娘是三公主身边的人,这儿会传自己,还要自己洗漱更衣,想来是要见自己。 她赶紧扔下手里的活,去了后槽房丫头们的院子里清洗,脑子开始快速运转起来。 而正殿公主寝房中,此刻静谧安逸。 宋宁宁小憩了一会儿,一睁眼,竟看到裴玉正凝着自己。 她蓦地皱起了眉头:“谁放你进来的?” “是我用刀剑威胁,怪不得她们。” 她这才注意到榻下跪着一排侍女,都垂着头瑟瑟发抖。 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衣,精致的文人雅士风,刚开始要求他穿成这样的时候,他还很是不乐意,说是辱了将士铁骨,可现在呢,他主动穿了,还主动来找她了。 她阴沉着看他,冷声道:“怎么,你要杀我?既然如此,还不赶紧动手。” 裴玉神色之间带着痛苦,他想开口,想要问外面的传言,想要问宫宴那日发生了何事,可到嘴边却成了:“微臣...有要事。” 宋宁宁坐起了身,赤足踩在雪白的毛毡之上,她踢了踢第一个跪着的侍女,示意她们都先下去。 她坐在床榻正对面金丝勾勒的软卧上,双腿交叠,轻扬了扬下巴,示意裴玉过来。 后者低敛了眉眼,朝她走去,缓缓跪下。 “说吧,什么事这般着急?” 宋宁宁不以为意,裴玉找她不外乎就是他府中又没了银钱罢了,一介将军府竟连退伍下来的将士都养不活,不过她从不过问原因,因为她并不在乎。 见他低垂着头不开口,宋宁宁替他说了:“又要多少银两?” “不是...” “宅邸土地?粮食车马?趁本公主对你还上心,赶紧开口。” 裴玉只觉心口一阵撕扯,他猛地抬头:“公主是对其他人更上心了么?是那边陲小国送来的质子?” 宋宁宁微眯着眼,看着他受伤的神色,没有说话。 这在裴玉看来便是默认了,他急红了眼,上前将宋宁宁困在臂膀之间:“我知你只是寂寞,想求一颗真心却用不对方法罢了,我可以给你,我可以将你的心填满,我可以娶你...” 宋宁宁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 话:“裴玉,我看你是越来越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我是真心的!” “真心?娶我?哈哈哈...” 宋宁宁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你不会以为娶我,对我是什么天大的恩典吧?” “真心这东西给狗,狗都不吃,裴将军觉得本殿会稀罕么?” 宋宁宁被他困在怀里,伸手想要推开他,却纹丝不动,他眼里升起股不甘,还有怒,径直向她强压了下来。 宋宁宁心头一惊,狠狠甩了一个巴掌上去,裴玉不躲,被打偏了头,可似乎更是激了他的自尊,他将宋宁宁压在软垫上,欺身吻了上去,她连忙侧过了头。 第8章 宋宁宁只觉毛骨悚然,胃里一瞬剧烈翻涌。 “裴玉,住手...” 话音还未落,她止不住干呕起来,裴玉手臂一松,她翻身剧烈呕吐了出来。 裴玉被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扶着她,看着她几乎要吐出胆水,吐到浑身发抖。 等魏娘进来的时候,正是看到眼前一幕,立刻吩咐了下人端水打扫,她赶紧上前,从裴玉手中夺过了宋宁宁。 宋宁宁头痛欲裂,但胃里的翻腾终是好了一些。 “滚...” “养不乖的狗,本殿不要了...” “给我滚...” 裴玉愣在原地,他万万没想到宋宁宁对他的厌弃到了这个地步。 被他亲近竟能吐成这样... 殿外佩剑的侍从们涌了进来,齐齐将裴玉困住,他眸子里翻涌着起伏波澜的情绪,一张脸上全是受伤,他握紧双拳,好一会儿才道:“公主,我...” “将他逐出府去,永世不得靠近!” 宋宁宁一张小脸苍白,红丝布满眼瞳,看着他,只有厌恶。 裴玉只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还有耳边传来的,自尊完全破碎的声音。 “好...好,今日公主所言,裴某将牢记于心,日后公主莫要为今日之事后悔才是。” 他再不看被魏娘还搀扶着的宋宁宁,一撩衣摆,头也不回,朝殿外离去。 宋宁宁往后一靠,闭着眼大口喘气,等气息平稳些许,才有些胡乱的跑到榻上,从枕头下翻出那把扇子,还有那卷画。 上头,都还有松烟墨的味道。 脑中不可抑制地想起那谪仙般的人,想起他手背的细腻触感,还有那双清冷的桃花眼。 “我想见他,你现在就去王府找他,就说我要见他!” 第7章 “殿下,今日恐怕不成,探子刚来报,说是厉公子被接去了宫中。” 魏娘拿过侍女手中洗净的巾帕,上前擦拭着宋宁宁的脸,又拿过茶盅,递给她漱口。 宋宁宁眼中无神,像是提线木偶般做着动作。 魏娘见状,赶紧道:“那小荷还在外头,做了一道饮品,殿下可要尝尝?” 宋宁宁想到小荷,又想到同厉川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心口稍稍舒服了些。 既去了皇宫,那便只能等他出来再说了。 “叫她进来。” 宋宁宁仍坐在床榻上,将那折扇和画卷抱在怀中,等看见小荷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才将这些重新放回枕头下,转头看向穿着一身浅绿色侍女服的小荷。 她手里端着托盘,上头是琉璃碗,里头装着白色液体,看起来像是牛乳。 魏娘从小荷手中端了过来,宋宁宁看着眼前的牛乳似乎比印象中的颜色深一些,入鼻是一股浓郁的奶香还夹杂着一些其他味道,让她精神舒缓了不少。 魏娘本想劝宋宁宁别尝试,这小荷从马厩里出来,总是脏污的,可现在看着公主难得有兴趣,她也不好断了公主的兴致。 好在她都是看着的,烹饪的过程干干净净。 宋宁宁拿过一旁的银勺,刚刚吐过,嘴里还泛苦,此刻闻着牛乳的香味,她口齿生津,舀了一勺,尝了尝。 入口是奶香绵密,但不仅仅只有如此,里头还混着茶的浓郁,应该是龙井煮出的味道,可又没有茶叶的苦涩,只有香甜。 她第一次喝到这种味道的东西,温温热热的,让她抽搐的肠胃都安定了下来。 “这叫什么?你过来说话。” 宋宁宁问向小荷。 于小荷走近,身上带着一股宋宁宁从未闻到过的味道,似曾相识但又好陌生,但这味道直冲她隐隐作痛的大脑,像是热水浸过寒冷,春风拂过寒冬,好生舒畅。 “这是奴婢自创的,见公主殿下天仙之色,奴婢斗胆取名仙姿莲白饮。” “公主若是喜欢,今后每日奴婢都给公主做。” 魏娘看了一眼眉飞色舞满脸献媚的小荷,微微皱眉。 “你身上的味道,何处而来?” 小荷状似惊讶之际,还装模作样地闻了闻,回复道:“奴婢也不知,平日里都只是用了皂角等物清理,想来是自带的,若是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责罚。” 她声音带着颤,眼泪汪汪地看了过来。 当然不是她自身的味道,她跑到园子里好一顿找,又在厨房里看到了决明子,这才在磨茶粉之际,将这些东西弄好。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之人的。 “不,很舒服。” 宋宁宁觉得很放松,这个气味让她脑子里那作恶的东西消停了,她心情大好对着魏娘道:“赏她些银子,今后她就在我身边伺候着,做我一等的丫头。” “殿下,这恐怕不妥,她此前嘴巴琐碎,还冲撞了殿下,没有打杀已是殿下天恩,怎么能放在身边伺候?” 魏娘第一个不同意,她一看这个小荷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当时那般臭嘴,现在竟又这般做作,实在让人疑心得很。 魏娘话音刚落,小荷立刻哭出了声,形容委屈道:“那日小荷不懂事,听了宫中人闲话才碎了嘴,殿下,小荷已经认识到了错误,自那水池中活下后,小荷明白公主才是菩萨心肠的人,小荷今后一定忠心耿耿跟着殿下,一心向着您。” “过去的小荷已经死了,现在是全新的小荷,一心一意为公主的小荷!” “你...” 魏娘看到她这副不要脸皮的样子,一时脸色都有些发绿。 倒是宋宁宁难得弯了眉眼:“好了魏娘,知错能改在我这儿行得通,就让她先待着,犯了事,才能让厉川知晓我打杀她是有理有据的。” 小荷一个激灵,但看向宋宁宁的眼中仍满是讨好。 小荷模样乖巧,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眼珠子滴溜转,却显得有些狡黠。 但宋宁宁不在乎,小荷身上的味道让她觉得舒服就足够了,还有那好喝的饮品,她觉得这个丫头还算得上是不错。 魏娘见宋宁宁这般,也不好再说什么,碗中奶茶已经喝了大半,宋宁宁都还在继续喝着,魏娘看向小荷,一时只觉这女子莫不是有什么妖术? 池子里那般情况都能翻腾坚持那般久,还等到了厉川过来改变了公主心意,还被公主带回了府中,现在竟又直接伺候在公主身边了。 魏娘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她伺候着宋宁宁继续躺下后,带着小荷出了殿门。 确认寝宫门口有侍女侍从守着后,她带着小荷去了偏殿说话。 “小丫头片子心机这么重,说,你使的什么妖术?” 公主信,她可不信,落水那日怎得没有这些东西? 小荷委屈道:“魏姑姑,大家都是伺候主子的,您何必为难我。再说,我能有什么妖术,您看前几日宫宴,奴婢都差点没了命不是?” 本都是打工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又作何为难,升职加薪全靠本事,可面上小荷还是敛着神情继续道: “魏姑姑不过是疑心奴婢身上的味道,可这味道的确是打娘胎里带的,宫宴那日落了水,一身脏污得很,又离公主那般远,想必这才没能注意。” “好厉害的一张嘴,如今公主对你上心,我奈何不得你,等公主厌弃了你,你自当紧着你那皮。” 魏娘警告了小荷一番,之后还是招了侍女给她准备一等丫鬟的服饰。 等人都走了,于小荷终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目前连世界之子的衣袖都没够到,但至少成了三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了,等她混熟,还愁不知他的行踪? 很快,她得了一件粉色的侍女服,她刚刚换上,魏娘便传话让她去处理一下公主后宫的事。 公主后宫?好小众的词。 虽然知晓魏娘肯定不会给她安排什么好活,可在见到后宅院子里形形色色的男子后,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难缠难处理。 一件赏赐,两个男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都算小事。 还有的竟在这后宅里生了情,苟合时被侍从们发现了,现在关在屋子里等公主处置。 可公主哪里管这些人,受宠的都放在身边,不受宠的才随意处置在后宅,任凭他们作践自己也好浪费奢侈也罢,三公主见都不见他们。 他们可以离开,有些不愿意是因为离开后便没有这些荣华富贵享用了,还有些真是上了些心,期待着三公主对他们复宠,对他们重新投以笑颜,即便是打是骂,他们也甘之如饴。 于小荷傻眼了,因她作为公主近侍过来处理事务,不少人过来讨好她询问她,有些还哭的梨花带雨,求公主来见他们一面的。 而宋宁宁,早就将他们忘到天边去了。 宋宁宁此刻正穿着一身劲服,难得没有头痛折磨,神清气爽的准备出府。 她要在厉川出宫回王府的必经之路上堵他。 魏娘知晓后很是无奈,但还是得陪同在侧,还调了些功夫好的侍从随侍左右。 第9章 于小荷也被叫着一起出了门,她心情激动,能远离那些怨男们,她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在见到宋宁宁堵了一人马车之时,于小荷心中升腾起了吃瓜的兴奋,三公主强抢民男,这比什么话本子都好看。 等厉川露了脸,小荷了然点了点头,那日在宫中没看仔细,心道公主原来喜欢这个样子的,那后宅的男人果然一个都比不上这样的仙品。 不知三公主会用什么手段将他塞进后宅呢? 宋宁宁自然不知道于小荷在想什么,她将厉川拦了下来,还指着小荷对着他道:“厉川,这就是之前你救的那人,你看,我将她放在身边的,没有欺负她。” 厉川的马车被人逼停时,他就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毕竟这般光天化日下如此行事,实在也难找出第二人。 厉川下了车撵,示意展晖不用担心,接着便听到宋宁宁一副邀功的语气同他说话。 他看过去,一个粉衣的丫鬟也正朝这边看着,他不甚在意,转过头,视线又落回到了宋宁宁身上。 “公主有心了。” 他声音若润玉般温和,明明没什么表情,可宋宁宁却止不住觉得暖。 她笑了起来,带着些腼腆,同她打人伤人时对比,根本不是一人,她本就颜色姣好,这一笑,更是艳光四射,连骄阳都被她比了下去。 “陪我逛街,好不好?” 宋宁宁说着又要去牵他的手,可后者却有些狡猾的先行了一步,道:“正好想去南华街瞧瞧,公主不怕这日头,便一同走去吧。” 宋宁宁不怕,但魏娘怕啊,她赶紧拿过遮阳的伞来,劝道:“这里距离南华街还隔了两条街,殿下,咱们坐着车去吧,可别中了暑气。” 宋宁宁一把接过她的伞,朝着厉川身后追去。 姑奶奶诶,魏娘焦急地看了一眼两人,正要追上去,却见小荷一个箭步跑了上去,说了几句,然后从宋宁宁手中接过了伞,替她打了起来。 这一路走去,均是心思各异。 而两街之隔外,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正众星捧月着少年将军,为他庆祝重归自由之日。 只可惜,本该欣喜之人却平静异常,至到眼中映入一个熟悉身影,他彻底阴沉了脸色。 第8章 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不过这日头还是火热,宋宁宁虽有小荷在一旁打着伞,但还是很快感受到了炎热。 她平日里在寝殿内都有充足冰块供给,有时她甚至还会觉得冷,从未这般在炎日之下还徒步走上许久,今日也算是为了厉川开了先例。 可身边之人一副清风俊雅之态,似乎这些热浪并未对他有任何影响,依旧若天山雪般的矜贵冷清。 小荷身上的味道让她心神安宁,可一想到厉川不属于自己,还是让她生了些郁闷。 迎路而来,不少男女都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惊艳的,好奇的,他挂着浅淡疏离的笑,并未将这些打量放在心上,可宋宁宁却在乎,就像是自己的宝贝被别人觊觎般,让她心底生了怒。 可他现在还不是她的,还要给他尊重,她忍不住皱起眉,想了一会儿,一把拉起他的手,径直走向了一家金铺中。 里头是琳琅满目用金子做的器皿还有各种各样的首饰,店里还有不少贵人在挑选,看了掌柜一眼:“这店我包了,让她们全都滚。” 掌柜不过迟疑片刻,宋宁宁已经扯过腰间鞭子,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小荷立刻高喝,对着掌柜猛使眼色道:“三公主驾到,你还不赶紧清店?” 那掌柜反应过来,赶紧赔礼道歉,示意一旁小厮们招呼其他客人先离开,那些贵人听到是三公主,一个二个表情复杂极了,但愣是乖乖停了手中动作,虽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都赶紧离开了店。 毕竟这人,万一真发疯砸店,或是动起手来,官府可不会帮理的。 宋宁宁动作一滞,松了松手中皮鞭,小荷身上的香味缓缓传来,她心口升起的火,似乎也被浇灭了不少。 “殿下这是何意?”厉川语气难得有些严肃。 宋宁宁拉他靠近,见他眼中只有自己时,心中那股火才终是被完全浇灭。 她勾了勾唇,眼色诚恳:“上次听说这家用金子做的文房器皿极好,正好路过,带你看看。” 掌柜连连点头:“是是,在下店中是传承了三代的古法工艺,金丝篓空技艺整个大周也就独我们一家才有。” 说着,赶紧将那副打造精致的器具端了出来。 “我不需要。” 厉川看都未看一眼,面无表情将手抽回,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厉川,你站住!我让你收下,你便只能收下!” 他站在门口,微微顿了顿:“公主若不懂什么叫尊重他人意愿,不妨找个夫子过来问问。” 宋宁宁忍不住,狠狠挥鞭,顷刻间,一座木质台面被砸开,上头好些金饰被鞭势给挥到了地上。 铺里众人都被吓得蹲地抱头,小荷也不例外,还趁机踩中好几块金饰,趁混乱之际藏进怀中。 倒也是因为这么一蹲,小荷看到了厉川腰间所挂的一枚翡色润玉,上头清晰刻着宝相花纹路,同她脑子里系统给她辨认世界之子的玉佩一模一样。 她曾想过这世界之子会不会是三公主,可她身上的确没看到什么玉佩,没想到正主竟是他... 想象厉川被塞进三公主后宅的兴奋没了,取而代之是肩头砸下的巨大压力,她欲哭无泪。 三公主恐怕是导致他黑化的重要因子,那些后宅郁郁寡欢的男人们,那位听说动了心被赶出府的将军,她该做点什么来保护这个男人啊? 而一旁,宋宁宁和厉川之间气氛骤然冷如冰川,门口有好些人指指点点着,她冷声:“再敢看,我挖掉你们的眼睛。” 店外行人赶紧匆匆而过。 “你若一直如此,今天便就此作罢。” 厉川不再停留,离开了金铺,展晖也赶紧随行左右。 见宋宁宁握住鞭子的手越来越紧,看向厉川背影的视线也越来越阴沉,小荷赶紧跳出来道: “公主殿下,厉公子今日一直在外奔波劳累,现在又正是饭点,心头烦躁些可以理解的,再有,您这般大张旗鼓送礼,又定要他收下,他是个男人,定是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鼻尖传来香气,宋宁宁看向她:“面子?他这般拒绝我,我不要面子么?” 是是,您毕竟是有后宫的公主,您的面子的确重要。 不过这话,小荷只敢在心底腹诽。 小荷见她还能沟通,眨巴着眼,赶紧道:“殿下,您现在既是在追求厉公子,那自是要投其所好对不对?” 她要将他当做宝贝收藏,的确是追求,宋宁宁点了点头。 “那您就先带他去吃饭,温柔些,就当这件事翻篇,之后再借机会将此物送到他府上,就说作 为今日陪伴之礼,他肯定就收下了。” 小荷信誓旦旦,但其实也不过胡诌罢了。 宋宁宁见她如此自信,敛了敛眉,心头还是不畅快的,可若今日就这般回了府,那她更会不畅快。 “就按你说的。” 宋宁宁带着小荷追了上去,众人都没有再提刚刚发生之事,小荷适时询问可要用餐,大家便朝着街上最大的酒楼走去。 此刻三楼包间里也正是热火朝天的氛围。 “裴将军,今日可是大好的日子,脱离那疯婆子的管束,自该畅快痛饮,你怎得还有些闷闷不乐之意啊?” 一位红衣少年不解地问向裴玉。 另一绿衣少年端了酒杯过来,调笑道:“少年将军,不会被那行事癫狂的三公主下了蛊,迷了心智吧?” “莫要胡说。”裴玉端起眼前酒杯,一饮而尽:“多谢诸位这般关心在下,今日之后,也算是回归正途了。” 众人举杯畅饮,临街的包间位置正好能将街景一收眼底。 此刻,有位微醺的少年看向外头,一副恍然大悟之态,道:“怪不得放了裴将军这等英雄少年,原是近日迷上了这种谪仙调调的男子,哈哈哈哈,这三公主果然是个从不遵循妇德之人...” 他话音未落,被一人大力推开,转头一看,正是阴沉着脸色的裴玉。 楼下,一众人等朝着这家酒楼而来,为首那人,就算化作灰烬他也认得出来,正是一身黑衣劲装的宋宁宁。 他在公主府的时候,两人从未这般上过街市,唯有几次同行,还是在府中后院的花园里... 多数时候,他都是以一种卑微至极的姿态面对她,从最开始的厌恶,到被她的音容吸引,再到渴求她的关注和抚慰。 她就像在训一条狗,而他...竟也几乎要被驯服了... 可现在呢? 他才刚刚被她下令赶出府去,她就同另一个男人游街,两人并肩而行还靠的那般近,她没有锁他,没有训他,甚至还时不时侧眸望着他,眼中尽是欢喜。 第10章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利刃穿透,整个人一动不动,散发着一股阴冷,身边人关心他,却发现裴玉手里的杯盏已被他捏了个粉碎,他转身走出包房。 宋宁宁等人被引至三楼时,只见一道黑影冲了过来。 展晖立刻戒备,上去就和那人动起手来。 三楼大堂的客人都被纷纷惊起,宋宁宁身后的侍从也赶紧护了过来,确保她的安全。 几番争斗,展晖将一身醉意的裴玉按在一张桌子上,宋宁宁看清了是他,微微蹙起眉头来。 裴玉被按在桌上,却侧头直直看向宋宁宁。 “三公主还真是薄情寡义,白日将我赶走,黄昏便与他人同游...今晚,是不是还要将他带回去?” “往日点滴可有动你半分的真心?” 他使力想要挣脱,展晖皱着眉头压住他,后者一张俊脸通红,死死看向宋宁宁,就像是要看进她的心。 那股子喷薄在她脖颈间的湿气似乎还残留着热,她下意识抚了上去,这动作却被厉川收入了眼中。 他的眼神透着沉:“行刺皇室,按大周律令,理应当斩吧。” 宋宁宁一时惊讶地看过去,她以为厉川是个云淡风轻之人,就算面对罪人应该也是一副出尘之态,未想到他会说出此话,语气也不似玩笑。 但很快,他柔和的态度,询问道:“不知公主作何考虑?” “公主,你...你真要杀我么?” 裴玉一副受伤的模样,眸眼通红,像极了刚开始时,宋宁宁拿酒玩他时的模样。 那时她听说少年将军海量,便想要测试他的极限在哪,到最后,他双眸迷离,全身通红,却也还坚持着看她,只因她说一坛酒,便值一箱子的黄金。 “罢了,我们换家酒楼...” “可在下今日非要在此,公主还是先处理此人吧。”厉川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此刻宋宁宁却觉得他似乎有些生气。 “公主,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手无缚鸡之力,他甚至都无法保护你!” “可你现在不也动弹不得么?”厉川难得冷笑了一声。 见宋宁宁半晌未开口,厉川朝她靠近两步:“殿下是余情未了?那又何故靠近在下呢?” 小荷一时竟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突然同情起了处在旋涡之中的宋宁宁。 宋宁宁听着厉川这声音,莫名有些心虚之感,只赶紧道:“我不喜欢他,我已经赶他走了。” 宋宁宁有些生气,她本是好好同厉川同游,竟被裴玉搅得乱七八糟:“将他带去裴府,问问老将军是怎么管束儿子的?” 侍从应是,而本还气愤难当的裴玉,在听到宋宁宁的一席话后,却似泄了气般,不再言语。 等被架着要往楼下走时,他对着厉川冷声道:“你不过是明日的我,你只要敢动心,死的,只会比我更惨。” 说罢,被侍从押住强势地架了下去。 宋宁宁黑着脸,但还是小心翼翼看向厉川道:“我对你是不同的,你是你,他是他。” “我对你是真心的。” 小荷在一旁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扭曲面具。 靠,这是什么渣女语录? 厉川的道心不会是碎在宋宁宁这儿吧?可看起来,他并未有什么动心的样子啊。 小荷又生了一脸的纠结。 厉川抬腿进了包间,没有再听宋宁宁继续的剖白。 插曲过去,三楼逐渐恢复了秩序,那些本来同裴玉一起来的少年郎们也都垂首赶紧溜了。 今日一过,坊间对三公主与男宠们的爱恨情仇,恐怕又要更新几个版本。 第9章 在酒楼里的晚食吃的十分安静。 厉川不言语,宋宁宁提了几个话题,他不应,她觉得没趣,便再也没有开口的欲望。 魏娘、小荷还有展晖坐在包间里的另一桌,魏娘和展晖一直张望着这边,随时准备起身过去伺候,只小荷一人吃的欢畅,整个房间里能听到她响亮的咀嚼声。 魏娘瞪了她一眼,小荷吃的实在过于专心,第一时间还没看到,至到魏娘起身站到了她的面前,她这才看明白了脸色,放缓了吃饭的动作,拿绢帕擦了擦满嘴的油污。 展晖看小荷的眼神也有些一言难尽,但他大部分时间和目光都是落在自家公子那桌,警惕着看着宋宁宁,以防止她突然又犯起病来。 宋宁宁沉着脸色,不可抑制地想要将他直接押回自己的府中。 从来没有谁这样对她的,她的耐心不多,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忍不住,用铁笼将他关起来,将他锁在里头。 宋宁宁眼中装不下任何人,她吃了几口菜,只觉寡淡无味,她索性放了筷著,就直直盯着厉川看。 可即便他这般对自己,她好像也狠不下心将他伤了,她真的好喜欢他这般不染尘世的模样。 可又好想知道他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他隐忍的神色会不会依旧若天山雪般的洁白。 一片纯白,不被任何事物污染的模样,才是最美的。 裴玉本也是的,只可惜... 可惜沾染了欲望,便失了颜色。 厉川也放下了筷著,在这般灼热的视线之下,他也并非能完全视而不见。 “公主今日劳累了,先回府去吧。” 宋宁宁柳眉一沉,命令道:“你送我。” 好半晌,厉川点了点头,起身客气道:“请。” 这般疏离,这般遥远,就像是天边月,朦胧而冷清。 她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却觉得他似乎比今日刚遇见时,更冷了。 回府的路不算远,宋宁宁不想坐马车缩短宝贵的时间,便同他一路步行,可没走出多远,王府中的人马出现,上前要接厉川回去。 “厉公子,王爷见您久未回府甚是担心,令属下带您回去。” “狗东西,不见他与本殿同游么?” 那将士似乎这才注意到此,赶紧行了一记大礼,可换来的只有宋宁宁的一记冷哼。 “在皇叔身边当差竟如此没有眼力,不若自刎了事。” “公主赎罪,王爷军令,属下不敢违逆,若叨扰公主雅兴,也还请公主宽恕则各。” 宋宁宁见他只垂首告罪,身形没有一丝不 稳,能这般准确的在此处找到他们,恐怕是耳目回去禀报的。 “本殿若是不呢。” 宋宁宁抿紧了唇,脑子里又升起钝痛之感。 就在那将士正欲开口之际,厉川开了口,温文尔雅:“在下答应送三公主回府,劳烦小兄弟回禀王爷一声。” 见那将士还有迟疑,他继续道:“稍后将亲自向王爷告罪。” “滚!” 宋宁宁不喜厉川这般,她又不怕事,今日若非要强,那将士又敢拿她如何? 她今日就算要他死,他也必须得死... 她阴狠着眼色,却在厉川看过来的那一瞬转过了身,好半晌,她才恢复了神态。 像他这样的人,定是不喜的吧。 一路之上,宋宁宁难得没有主动开口,反倒是厉川试探开口道:“太子殿下今日提到了公主。” “让在下莫要同公主...” 厉川的话音未落,宋宁宁已经僵直了脊背,她垂着头,微风拂过,吹开她额前碎发,能看到她幽黑的瞳孔。 “你提他作甚?” “才来几日,便迫不及待成了他的马前卒?” 不要同她联系,不要同她说话,还是不要同他掌中之物扯上瓜葛? 她双手捏握得死紧,不等他再开口,冷声道:“够了,不劳太子身边的红人相送了。” 厉川未再言语,只看她竖起了尖刺,活像是感到危机的刺猬,将自己的柔软包裹的严实。 宋宁宁不再管他,径直往一旁跟着的马车上走去。 可刚刚上了马车,却只觉一震,她一转头,竟是厉川也跟了上来。 她的车撵豪华而宽敞,容纳七八人都毫不在话下,可厉川一进来,她反而觉得空间一瞬变得狭窄,被他的气息所覆盖。 她本还冷着脸的,可现在却又直直朝他看去,视线又粘稠在了他的身上。 “答应了殿下的,在下说到做到。” 他的声音温柔,一点也没有被宋宁宁刚刚刺耳的话语所影响半分。 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宋宁宁心间升起,她不懂那是什么,只觉得有些温暖又有些陌生。 一路之上,宋宁宁就安静地看着他,就像看着心心念念的宝物,有贪恋和喜欢。 厉川下了马车,行了一礼,目送她的车马归府。 展晖走上前,有些不解道:“公子,她既要走了,又何故陪她一路回来?” 他觉得自家公子不是这般上赶着的人,这般做法,定是有其深刻用意。 可厉川只淡淡道:“君子一诺千金而已。” 展晖有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子在敷衍人方面可谓天选之子,他怎么不知道公子如今这般重诺了? 第11章 此事还未想通,另一个问题又自他嘴里跑了出来:“公子,您有没有发现三公主身边的那个丫鬟有些眼熟?” 厉川没回他,只朝着街角停马车的地方走去。 回王府的路上,展晖绞尽脑汁回忆,可最终只摇头叹了口气,就此作罢了。 而回到公主府的宋宁宁,却陷入了失眠的困境。 或许是今日白天睡得太多了,又或许是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太奇妙,她辗转反侧在榻上,止不住回想起他在马车上的姿容。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纯净的人物呢? 他哭起来是什么样子?被绑起来会低身下气的求饶么?痛苦时又会如何,会呻/吟么? 宋宁宁想要打住自己愈发危险的想法,这般神仙人物是该被好好珍惜收藏的,需要用柔软的羽毛抚摸,需要在温泉水里滋润。 就是要强迫他,污染他。 不行,要珍视他,保护他! 两个声音猛地在脑中炸开,宋宁宁一瞬只觉头痛欲裂,冷汗瞬间爬上她的额头,她大叫出声。 魏娘赶紧跑了过来,看到宋宁宁是头疾犯了,一脸焦急。 宋宁宁好久都未这般了,太医来看也只说静养,开些无关痛痒的凝神药,可现在她也只得道:“奴婢这就叫人去熬药。” 宋宁宁已经被疼痛折磨到听不清,只疯狂将手边够得到的东西扔出去,砸出去,发泄着痛苦。 魏娘见状,猛地想起一人,她快步去了偏屋,将小荷摇醒,嘱咐道:“你身上若真有能减缓公主头疾之味,此刻便是该用到刀刃上的时刻,若是没用,你便见不到明日太阳了。” 见魏娘神情严肃中带着慌乱,小荷立刻扯过外衣就往公主殿下的寝殿跑去。 为了加深那股味道,她房中衣物还专门熏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现在正是大好的机会。 小荷一路飞奔,刚刚进了寝殿,兜头就是一镂空雕花的杯垫袭来,猛地砸在她的头上,留下一块破皮的血痕。 小荷眉头一皱,看到床榻之上,宋宁宁闭着眼,还在疯狂摸索着床头木柜上的摆件,她咬了咬牙,一鼓作气上去将她压在了大床之上。 一股扑鼻而来的幽香,似一剂猛药对症,比送宋宁宁吃的所有的药都要来的更快更好。 她只觉脑袋里像烈火燎原般的疼痛竟似被浇头的海啸所扑灭,海水所经之处,一切火焰消失无踪,海水散去,那本该是一片狼藉的炭木焦土,也被一并带走。 她本在反抗突如其来的压力,可很快,随着香味浓烈而持续的袭来,宋宁宁渐渐柔软了身体,她微微睁开眼,在烛光之中看到了小荷很是担忧的神色,还有她额角上显而易见的血痕。 她想要说点什么,可她又被席卷而来的困意裹挟着,没有了疼痛的侵扰,她很快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魏娘带着端药侍女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诺大的床上,宋宁宁侧躺着,可她手脚都搭在小荷的身上,后者倒是规规矩矩平躺着,不过此刻却是睁大了眼,看着屋顶愣神。 魏娘垫着脚靠了过来,见小荷想要出声,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难得她能睡得这般香,周围还有人都能入眠,放在往日实在是难以想象的... 她深深看了一眼小荷,最后松了眉头,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侍女们离开了寝殿。 已是夜深了,当空明月高悬,月下的王爷府亦是万籁俱寂。 不过厉川所在之地,却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主上,东西有了,可分发至各处?” 一道喑哑声音响起,不辨雌雄。 夜风吹过,吹起厉川墨黑乌发,月色透过窗棂撒在他的眼睫之上,似不染尘埃的仙人。 “此事不急。” 厉川抚了抚左手扳指,又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有个人你去查查...” 门外守门的侍卫强打着精神,一阵夜风划过,他们稍稍清醒了片刻,可周围一丝异动也无,他们又很快陷入麻木,不过仍是挺直腰背,在黑夜中尽着职责。 第10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魏娘又进来查看过一次。 本以为和昨晚的姿势差不多,可定睛一看,差点没将她吓晕过去。 三公主的手臂仍是搭在她的身上,不过小荷的腿竟压在三公主的腿上,两人竟睡得缠在了一起。 魏娘上前,想要将小荷的腿抬下去,却被小荷无意识的一蹬,又重新搭了回去。 宋宁宁被吵到,嘟嘟囔囔着皱眉,魏娘怕吵醒了她的好觉,只得恨恨瞪了一眼也在酣梦的小荷,可后者哪里接收得到什么消息,这一觉可谓这段时间最香甜的觉了。 等宋宁宁醒来的时候,只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女子的脸,离得近,她鼻子上的绒毛都清清楚楚,视线向上,那夺目的伤口此刻已经结痂,还有些血渍在外头,看起来很是污秽。 明明该将这等卑贱女人一脚踢下去的,可宋宁宁却并未怎么做,鼻尖还萦绕着那股子吸引她,平复她的香气,她继续嗅着,至到对上对方睡意朦胧的眼睛。 她的眼里从迷茫,到清醒,最后到恐惧。 宋宁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减轻,看着她乖乖下了榻,跪倒在地,将昨晚的前因后果讲了清楚。 “你怕我?” 宋宁宁语气不善。 小荷眼珠一转,摇了摇头:“奴婢是怕唐突了殿下,惹了殿下不快又点燃了头疾,奴婢就是千错万错了。” 宋宁宁坐了起来,一身轻衣薄纱,身形妙曼,她不遮不掩,反倒是流淌着一股醉人的气 质。 小荷将将抬头,眼中划过惊艳,同为女子,她都自叹不如,三公主虽性子不好,但谁人都无法忽略她容颜的极致。 “我原谅你了,小荷。” 小荷被这句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何时的罪过三公主? 难道是说当日在宫里原身碎嘴的事? 她正要解释,宋宁宁却起身将她拉了起来,注视着她带伤的额头:“你即是本殿的人了,此后便绝不能背叛本殿,如若被我发现什么,我就用匕首从你这处伤口捅开,将你脑浆搅碎。” 宋宁宁说话的语气并不狠厉,平平淡淡的就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般,小荷咽了咽口水,一个劲地点头。 宋宁宁勾起唇角,对着她笑了笑:“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小荷看着她笑的美极,可只觉得头皮一阵子的发麻,哪里有心思欣赏半分。 魏娘适时进了来,深深看了一眼被三公主拉在一起坐着的小荷,赶紧汇报道:“谢家送来了流觞宴的帖子,说后日在他们北郊的庄子上举行,还递了话来说有楚馆新来的头牌,是个仙气飘飘的人物。” 宋宁宁兴致缺缺:“都是老套的东西,他们那种浊眼,又怎么分得出东施效颦的玩意。” 这般宴会,不过是喝酒、美人还有那些让人成瘾的逍遥散,她尝试过,觉得都不过尔尔,不过纵情声乐之中时,的确有片刻可以远离那些一直缠着她的烦绪,片刻消散后又是更为空洞的情绪。 突然想到什么,宋宁宁问道:“他会去么?” 魏娘只道:“王府那边也收到了帖子,不过厉公子是否会去,奴婢也不确定。” 宋宁宁思索了片刻道:“去回他,后日,本殿会去。” 他定会去的,这般风流的宴会,宋金香又怎么可能不央着他去呢? 而且,他初入大周国,一切社交对他来说都是必要的,他不是说了,他此行是为了两国和平吗,那这一趟,若是邀请了他,他自是不能拒绝的。 宋宁宁虽是随心所欲惯了的,可并不代表她不懂这宫廷政务里的弯弯绕绕。 他那般的人物,定是克己复礼,思索周全的。 往日里她整日笙歌,只觉光阴似箭,可这不过两日,宋宁宁却觉得过了有一年那般久。 流觞宴,顾名思义,是由流觞曲水而来,而谢家的这套庄子便坐落在城外北郊的一处半山腰旁,依山傍水,人工凿了一条水径入园,由着高山留下的清泉灌入,院中溪流缓缓,正是流觞宴开办的好去处。 宋宁宁乘着马车,后头还跟着几辆驮着她行李的车架,这流觞宴三天三夜,她用不惯别人府里的东西,便带着自己的出了门。 看到谢家门口停着那辆同为紫檀木做的车架,四角镶着金边,上头挂着王府的玉牌,宋宁宁一下来了精神,车一停,她便提着衣摆下了马车,径直往那边去了。 可马车旁只有牵马的小厮,魏娘赶紧道:“殿下,想来他们已经进去了。” 等了这般久,也不急着一时半刻的,但宋宁宁就是急,急不可耐。 她忽略了过来伺候照顾的侍从,带着小荷魏娘朝着里头宴会之地走去。 青瓦红墙、佳木葱茏、奇花闪灼,这些寻常人见了都会驻足欣赏的玩意,宋宁宁却见怪不怪,她穿过进宅后的抄手游廊,直直朝着香榭阁走去。 第12章 穿过香榭阁,跨过那道圆形拱门下方的石槛,便进了一道极窄的小道,那是通往半山曲水庭的路,沿着青石做的小径一路而上,视线豁然开朗,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屋脊之上是雕刻着兽鸟,甚是宏伟,那是耗费数十年人力物力打磨而出的奇迹。 而中间,便是曲水庭,溪流环绕着一圈,一般各方贵人便坐在外侧,欣赏溪流之景,而各色木盘也缓缓流于其中,上头放着羽觞,盛着美酒佳酿,令人心醉之景。 此刻贵人们也刚到不久,此刻结伴看着景,而人群之中的焦点正是厉川。 也是,这般出尘之姿,又有谁可以媲美呢? 宋宁宁现身,几乎所有人都立刻将视线投了过来,她今天穿着正红的衣裙,鎏金的衣摆更衬得人华贵无边,近日好眠,也让她脸色红润,娇嫩的似三月新春。 众人眼中有惊艳有嫉妒有厌恶有复杂,可只有一人,他看着她,眸中却无甚情绪,就像宋宁宁不过路边花草,在也好不在也罢,影响不了他分毫。 她不喜。 她要他眼中只有自己,只能看到自己,喜悦悲伤或是痛苦,都应该来自她的赐予才是。 她眼中划过阴暗凌厉,可有很快收敛了起来,她柔和了神色,一路踏着小碎步朝着他靠近。 可中途,却有个不识趣的家伙拦了路。 “三公主殿下莅临,真是有失远迎,臣有一至宝欲献给皇上,可否请殿下先看看,此物是否足够与众不同?” 来人是谢家家主的弟弟谢鸿朗,平日里不过一个纨绔,托着家中的关系,在宫中挂个一官半职,从不想着怎么做事,送礼那套倒是驾轻就熟。 宋宁宁皱着眉,一瞬黑了脸色:“又不是送给我,我看什么?” 宋宁宁对他其实到也并不反感,他这里进献给自己的宝物也不少,不过此刻挡了她去见厉川的路,她就蓦地觉得此人碍眼得很。 谢鸿朗挂着笑,一点没因宋宁宁的态度而生了退步的意思,反而道:“好公主,自然是没有忘记您的,东海挖出个大宝贝,您一定喜欢,这边请。” 宋宁宁本是不耐烦,可听到东海两个字,她愣了愣,想起幼时母亲跟她讲过的故事,一时走不动道来。 她抬眸看向刚刚那处,哪里还有厉川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先随着谢鸿朗去了,她先见见传说中的东海宝物。 那东西就放在这旁边的楼里,里头金碧辉煌,比皇家藏书阁还要气派,宋宁宁面无表情跟着他走着,身边的小荷则是四处张望,一张小嘴惊叹到能塞下一只鸡蛋。 魏娘狠狠敲了敲她,后者这才赶紧收敛了神色,亦步亦趋跟在了宋宁宁的身后。 那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但若只是普通的夜明珠倒也没有那么罕见,可那珠子发着绚丽的七彩霞光,烛火里依旧璀璨夺目,熄了灯后,更是将这空间渲染出波光粼粼之境,流光溢彩,似若幽海。 “好美。” 宋宁宁并没有吝啬自己的褒赞,她几步上前,触摸上了那颗珠子,水润无暇,温润而细致。 不知为何,觉得同他很配。 她握在手里,转头看向谢鸿朗,直接道:“你想要什么?” 谢鸿朗知晓她的脾性,也不推诿婉转:“请公主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下官想去点实权的位置。” 宋宁宁轻瞥了他一眼:“谢家家主在朝中难道说不上话,怎么舍近求远?” 谢鸿朗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道:“殿下您说笑了,找谁都比不过您啊。” 宋宁宁敢在大周国这般荒唐行事,足可见皇帝对她的宽容和疼爱,众人看不惯她,却也动不得她。 宋宁宁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那珠子递到了小荷手中保管,对着谢鸿朗道:“我可保证不了。” 说罢,也不再看他,转身就走了。 谢鸿朗身边小厮不解:“这公主虽身份尊贵,但未见她插手过朝堂之事,爷这番,恐怕...” “你懂什么?”谢鸿朗轻嗤了一声:“她是不管,可太子管啊,送礼要送到心坎上,送人那也要送对人。” 那小厮恍然大悟,再不敢言语了。 宋宁宁出了楼,便带着小荷在园里寻那人影,可兜兜绕绕了将近半个时辰都未见到人,至到一个小厮惊呼着跑过,被小荷拦下询问,这才知道厉川身上竟见了血。 宋宁宁心头一颤,立刻抓了那小厮让他带路。 第11章 今日天色覆着浓云,并非朗日,又是在山涧之中的宅子,虽是钟灵毓秀,但在厉川眼中却总是透着股死气。 直到那股火红身影出现,热烈到要烧灼他的眼睛,看到她看向自己时欣喜的样子,他也柔和了神色。 她今日又要说出什么样的话?做 出什么样的事呢? 她有没有明白尊重的意思? 可她才靠近两步便被人堵了路,身边人又闹着他去别处,他心中生厌,但脸上却丝毫不显。 来大周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敛了敛眸子,和身旁的人一同走了。 不过是赏玩看景,左右不过是奢靡俗物,他耐着性子同他们聊着,还有前赴后继贵女朝他靠近,他实在不胜其烦,便推说独自寻寻丹青灵感走了。 正同展晖沿着小径独自行走,有心之人自然是不会放过如此良机的。 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张口就要比试,看着他手里的长剑,厉川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在下并不精通。” “早闻厉公子是文武双全之才,怎么会并不精通?恐怕是不把我谢家放在眼中,如此姿态还要护两国和平,厉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 文武双全?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这般美誉。 厉川听他自报了身份,便立刻明白了他身后之人是谁,转头给展晖一个眼神,后者虽是担忧,但还是恭身退下了。 “既如此,便请吧。” 那人招法狠厉,剑剑直戳心脉, 厉川手中只有一把扇子,他步步避退,面前之人却步步紧逼。 他眼神一暗,林中隐秘之处也有人蓄势待发,可远处似有道红色身影晃过,他轻勾了眉,侧身似是不查,被剑气划过衣袖,血红渗出,他朝着旁边一小厮看去:“可有止血的?” 话音刚落,对面之人又袭了过来,见血也毫不收手,分明今日就是要他的命来着。 那小厮被吓得嗓子眼里憋不出话,赶紧朝着院子里跑,五六步之后才惊叫出声被宋宁宁给碰了个正着。 路上是如何的花草葱郁,树枝修剪的是如何精妙,宋宁宁都没心思看。 一想到他染了血,她脑中那股子钝痛便又隐隐燃了起来,那般的样子该是何等的美,可是被别人伤的,这令她怒火中烧。 她的东西,谁敢碰? 她速度快,很快来到小厮说的位置,抬眼就看那白衣胜雪之人左臂衣袖已尽是血红,而他对面之人还举着剑,直往他心脉之处戳去。 宋宁宁握紧了拳,眼神冷的似要杀人,她右手抽出腰间系着的鞭子,直直朝谢家的砸去。 谢家看到是她,已经松了手里的劲,她鞭子来的迅猛,一个转眼便将他拿剑的手给缠了起来,她又猛力一拖,竟将人生生给摔了出去。 谢家的倒地,还没来得及起身,便挨了狠狠一记鞭子,火辣辣的打在背后,鞭子的余力波及到了脸上,很快现了血痕。 她红着眼,又是一鞭子甩过去,脑子里疯狂叫嚣着杀了此人,毁了她的宝贝,她要此人不得好死! 谢家的嗷嗷叫着饶命,可宋宁宁怎么可能停手? 这边的动静太大,谢家的家仆侍从俱都赶了过来,还有那些贵人,见到宋宁宁打着谢家人发疯,一时也只敢看着,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直到谢家家主出现,这才赶紧叫了侍从上去拦住,可宋宁宁身边也有公主府的侍从护着,此刻主子没发话,他们也只得阻拦着谢家的人,等着自家主子发泄完毕。 两方僵持着,谢家家主脸色也愈发难看。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谢允错了,谢允再不敢了,您饶了...啊!求您饶了我!” 谢允没料到会遇见三公主,也没料到三公主下手会这般狠厉,他脸上定是已经毁了,火辣辣的,他甚至睁不开眼。 周身俱是疼痛,那鞭子上的倒刺刺进皮肉里,他痛的头皮发麻,衣物定是裂了,可现在他哪里还管得到体面? “唔...” “公子!公子您还好吗?” 展晖焦急的声音传进了宋宁宁的耳朵里,她挥鞭的动作一滞,转头看他,只见他本如玉的脸色此刻苍白着,对着展晖说着无事,又对着她替谢允求情。 是,她知道他此行是为了两国和平,若因他出了人命,谢家必不会罢休,皇室也必会保自己而将他推给谢家泄愤。 宋宁宁都懂,但她就是不爽利极了。 她将鞭子扔给小荷:“去洗净了给我。” 第13章 后者从这血腥场面回过神来,忍着发麻的双腿,赶紧点头小跑了出去。 谢家的看她松了手,也立刻派人将已经浴血的谢允给扶了起来。 “本公主今日放你一马,若来日你再敢动我的人,我一定要你死无全尸。” “谢诚,你可听见了?” 宋宁宁看着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谢家家主谢诚自然是在来的路上便了解了来龙去脉的,此刻宋宁宁这般放话,他也只得先应承道:“是...是,老夫定会好生管教,殿下万不要生气伤了尊体。” “都滚开!” 那些贵人都听过宋宁宁发疯,但实际见过的也没几个,此刻听到她这般,一个个都吓的面若寒噤,人群中的宋金香想要上前,却被身边伺候的嬷嬷给拦了下来,示意她此刻别去惹她。 宋宁宁身边的侍卫前去散人,她则朝着厉川的方向走去,他袖子上的血还湿着,还有温热的涌出,她眼中生了吃人的相:“你怎么照顾你家公子的?” 展晖被那语气惊得两腿发软,本身心中也是十分愧疚,立刻跪倒在地:“属下失职,请公子责罚。” 他想要去的...可公子他给的手势是... 可无论如何公子受了伤,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无妨,不过是皮肉之伤。” “那也是我的!我不准它伤,它便不能伤!” 厉川因她这般独占的语气而愣了神,低垂着眸子看她,只见她神色之上尽是担忧,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看到她妖艳的那颗小小泪痣。 她看着那片血红,忍着脑中的钝痛,撩开了衣袖,如玉的肌肤被划开,血肉翻开,她胃里也一阵翻涌,脸上也表现出了几分。 厉川立刻放下了衣袖,神色之上虽未有什么表情,可语气却有些冷:“这般血污,还是不惹殿下烦心了。” 宋宁宁却强势的抓过了他的手腕:“这是我的东西,别动。” 小厮已经准备好了清水伤药纱布,医者想要碰,被宋宁宁狠厉的眼神止了动作,只得赶紧道:“用清水擦拭一下血污,伤口包起来便是。” 她的宝物被磕碰了,谁也不许碰,就算是要修复,也要她自己动手。 她看着他左手指节发白,那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她带着怜惜的摸了摸,赶紧了动作,笨拙又仔细地替他擦拭,小心翼翼撒着药,又笨拙的去缠纱布,展晖想要帮忙,却被厉川眼神止了动作。 被周围人看着真烦,宋宁宁转头低吼:“全都滚开!” 一阵清风穿过林子,竟静谧极了,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也很快随着清风消散。 厉川看着她这般模样,耳尖不知何时泛起了红,不知是被自己的血染的,还是被她这身衣衫染的。 他张了张口,有些话蓦地想要问出口,可还没来得及说,径直对上了一双深邃而柔情的眼睛。 “当我的宠物,好不好?” “我会照顾你,保护你,让你在大周不被欺负,尽力帮你实现两国和平,好不好?” 厉川耳尖的红便立刻退了下去,嘴边的话也消散在了清风之中,他眼神从复杂到平静,又变成了深潭,不再出现任何的情绪。 “殿下错爱了。” 冰冰冷冷,没有一丝的温度。 宋宁宁止不住手里的劲头,厉川闷哼一声,却是一动不动。 宋宁宁咬着唇,克制着加深他伤口的冲动,脑中钝痛更甚,但她强忍着,压着语气道:“为何?你这般模样在这大周就是羊入虎口,不是我,就会是其他人将你吞吃入腹!” “你以为你今日活下来的资本是什么?是因为我对你在意,我想要你,不然,你今日就算死在这儿,也没有人会管!” 见厉川仍是无悲无喜的样子,宋宁宁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样定是吓到了他,赶紧柔和了语气,循循善诱道: “厉川,我知你纯洁无瑕,定是不愿同我好的,但没事,我可以等,等你想好,等你想通,你不要这般直接拒绝我好不好?” “我定会好生呵护你,疼你爱你的,我一定让你比那些男人更尊贵,比你在东国还尊荣富贵。” 厉川 的脸色愈发的不好,他看着宋宁宁,抿着唇,一言不发。 宋宁宁以为是伤口的问题,赶紧继续包扎起来,她打的结不好看,好在还是堪堪止住了血,将那受伤的地方完全给包裹了起来。 衣衫上尽是血,此刻他该去屋子里换件衣服才是,可宋宁宁舍不得他走,就想同他一直待在一起。 她就静静看着他,似乎今日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我会疼你护你。” “我会将你当做珍宝...” ... “可我不愿。” 话音一落,万籁俱寂。 有什么东西狠狠敲在了宋宁宁的心脏,她沉了眼色,看向他。 第12章 明明是夏日,可宋宁宁却觉得浑身冰凉。 她冷冷看向厉川,握着他伤口的手用力,那纱布渗出了血,厉川的脸色愈发的白。 “你很想死?” 她脸上的柔情不再,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既得不到,那不如摔碎了事,大家都别想碰。 她手下愈发用力,那纱布很快被浸得通红。 厉川额头冷汗升腾,仍是紧锁着唇,不卑不亢地同宋宁宁对视着。 稍远处的展晖觉得不妥,向上前去,可公主府的侍从拦下了他,公子也没有给他任何信号。 天空中咻的响起一记闷雷,压抑而诡谲,本就阴沉的天更是被裹上了乌衣。 就在此时,小荷一个滑跪,跪在了宋宁宁的脚边。 她刚刚清洗完鞭子,回来就看到这一幕,闷雷惊得她冷汗直冒: “殿下息怒啊,厉公子这般人物,自然是有些小小的脾气,殿下您这般在乎厉公子,这般喜欢他,就多一些些的耐心,奴婢想厉公子总有想通的时候。” “而且,您昨日送到王府上的金器,厉公子也收了不是?他定是能想通的。” “会很快的,很快的,是不是呀厉公子?” 小荷绞尽脑汁,眼神示意厉川稍微服服软,可后者完全无视她的暗示。 “公主的宠物太多了,在下不喜也不愿成为公主后宅中人。” 厉川声音清贵高冷,明明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剧烈,但仍是优雅矜贵的模样。 人家是公主,你是谁啊? 小荷苦着脸,有些心如死灰,但仍是挣扎着准备再劝。 可还未开口,却听宋宁宁道:“父皇后宫三千,太子后院也是无数,未见过他们的女人不喜?我是公主,我自然也可以男宠无数,我要你,你便没有选择,你应该感恩戴德,因为你会成为我后宅里最尊贵的男人。” 宋宁宁此话一出,场面一时陷入了异常的安静,小荷偷瞄了一眼厉川,只见他脸色是渗人的白,又看了一眼宋宁宁,恼怒的脸上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小何眼角一抽,看着厉川臂膀恐怕再这么下去要废了,赶紧打破这股僵硬氛围道:“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宋宁宁不想理她。 小何一咬牙,也不顾宋宁宁一会儿会不会用鞭子抽她,起身拉过她到一边,在见宋宁宁要发怒的前一刻,又猛地跪了下来,用只有两人的声音道: “公主殿下,厉公子刚刚的意思是,他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宋宁宁果然愣住,皱着眉头,非常不能理解这样一句话。 “我只是想要收藏他。” 小荷继续道:“殿下,这不冲突的,您先顺着他的意思来,等他软了心意,进了府后,还不是您说什么是什么?您现在硬来,别说强扭的瓜不甜,一会儿瓜裂了,不能吃了,那多可惜啊。” 宋宁宁若有所思地看了小荷一眼,咬了咬唇,这是她思索时候的小动作,侧头看向不远处低垂着头,手臂上尽是血红的男人,像是染了红的白雪,宋宁宁心头一软。 罢了,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起来吧。” 宋宁宁不再看小荷,朝厉川走去,没有说话,只拉起他右手,朝着这庄子上客房的方向走去。 厉川跟着她的脚步,没有抽开手,他看了一眼一路跟随着的小荷,脸上倒是未显露什么表情。 将他带进一间屋子,谢家的早已准备好了新的衣物,放到屏风后的置物架上后,就赶紧离了房间。 两人不说话,但宋宁宁还是重新给厉川理了伤口,上了药,包扎好了,她这次稍稍熟练了些,不过包扎的接口处依旧不太好看。 包扎好,宋宁宁便作势要替他解衣服,厉川一怔,立刻将她不安分的手给握住。 小荷本在旁边帮忙递东西,此刻也赶紧装模作样用手捂住眼睛,不过指缝略开,还是能清晰地看着两人动作。 “你手臂有伤不方便,我帮你。” 屋中点了灯,但光线仍有些昏暗,宋宁宁眼角那颗泪痣,让他移不开眼,喉结微动,让他忍不住道:“公主若真心想要我,便只能有我,就算是宠物,也只能是我。” 第14章 玉珠落盘,低沉优雅,世上怎么能有如此动人的声线,就像是拨弄人心的琴弦,宋宁宁差点就要点头了,可很快,她冷了神色。 她抽回了手,眼中却少了大半的兴趣:“你有趣,我的确想要你,但这世上不仅只有你有趣,我也不可能只想要你,若应了,就是骗你。” 厉川一下清醒,心中升起股无法言说的冷。 宋宁宁打量着他,就如同打量着一件物事。 的确美玉,的确出尘,可未来会不会有更美之玉,更出尘之人呢? 此人她要,但可能只有他么... “你去换罢。” 宋宁宁闻着小荷身上的味道,头疼好上很多,便也没有那么暴躁烦闷,看着厉川去了屏风之后,她勾勾手指,叫小荷靠近些。 她坐在上好的楠木椅上,窗外狂风阵阵,强风随着窗棂缝隙吹入,拉着烛光摇曳,也将她的脸照的明明灭灭。 小荷不知宋宁宁何意,心中升起些紧张,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太高了,跪下。” 小荷心中颤抖,开始反思刚刚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话说错了还是刚刚遮眼睛太草率被发现了?还是听到了宋宁宁不想让她听到的话了? 脑子里好多想法翻滚,身体却随着指令‘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宋宁宁冷眼看着小荷,下一刻,小荷只觉自己的脖子被宋宁宁大力掐住,她抬眸,只见宋宁宁眼中是冷若寒冰的颜色。 “你为他跪,为他说话,为他开脱,为他求情,甚至求我让,说,你是不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他救你的命,你想报恩?以身相许?” 她的声音不算大,可在屏风后面的厉川自然也是听得到的,他换衣的动作一滞,但很快又面色如常的继续解着衣服,丝毫不在意那小丫鬟的死活。 小荷震惊地瞪大了眼,一个劲的摇头,她抓着宋宁宁的手,有些艰难道:“奴婢...都是...为了殿下!” 也就在此刻,外头的惊雷炸开,憋闷已久的雨水砸下,滴滴落在屋檐之上,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湿润的清风灌了进来,倒是将屋中的气氛缓解了几分。 宋宁宁看着她难受的表情,鼻尖又传来她身上令她舒服的味道,她蹙着眉,又想起那日醒来她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的样子,她轻哼了一声,松了手。 “我说过,你若是背叛我,我就将你的脑浆搅碎。” “咳咳...咳咳...奴婢...不会的...” 小荷真是欲哭无泪,喉咙火辣地疼痛着,她不过是怕男主心理扭曲导致世界毁灭,怎么会被面前这个病娇婆解读成这样... 为了一举消灭宋宁宁的顾虑,她眨着泪眼,对着宋宁宁极其认真道:“奴婢...喜欢女子...奴婢对天发誓,绝无半分虚言...” 此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有那么一瞬屏住了呼吸,一时只听得到外头雨水砸得掷地有声。 厉川系腰带的手停顿了许久,他冷着眼,透过帷幕朝那小荷看去。 刚跨出那盏屏风,便见宋宁宁神情有些怪异地看着小荷。 她拿过小荷此前洗净的鞭子,用鞭柄抬起了小荷的下巴,厉川看着眼前一幕,心头蓦地一跳。 正要出声打断,便听宋宁宁疑惑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也不等小荷回话,她继续道:“你不符合我的标准,不准你喜欢我。” 侧眸,看到已经收 拾利落的厉川,点了点头,心情颇好道:“这件白衣衬你,你果然最适合这般的颜色。” 收起鞭子,她拉起小荷,问道:“你何时发现自己喜欢女子的?我只知晓那些男人玩男人,倒是没见过女子和女子的。” 小荷难得被这般关注,赶紧真真假假编了些话出来,只不过她总觉得脊背生出些寒意,可却又不知为何会如此。 不过好在将宋宁宁对厉川的过分关注给减少了些许,她心中还升起了些得意,已经幻想起来任务结束后自己要如何逍遥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厉川看见她们二人相携背影时,脸沉如水的样子。 屋外疾风骤雨更甚。 本来发生了这般变故,宋宁宁是一刻也不想多呆的,等急雨之后,她就要走,谢家的大夫却说山路颠簸,恐怕会将伤口给崩开,这里伤药齐全,静养两日更利于恢复。 “殿下,不若我们先回吧,让厉公子这几日好生想想,说不准等他回来就想通了。” 小荷见宋宁宁不想待在这儿,赶紧建议道。 宋宁宁深深看了小荷一眼,自知晓她的喜好后,她的一切行为倒也解释得通了,在宫中打探她的消息,获救后一个劲要引起她的注意,各种手段讨好自己,这滋味似乎也没有那么糟,不过... “我对你宽容些许,不代表你可以代我决定什么。” 宋宁宁冷了些许眼神,对着小荷淡淡道。 “是...是...奴婢知...” 话音未落,厉川的声音响起: “雨后清新,殿下若是无事,便陪在下走走吧。” 宋宁宁见他软了性子,心中欢喜:“好。” 小荷心中一紧,忙想跟着,却听厉川道:“小荷姑娘,此前你说你会各式甜品,劳烦你做一做。” 厉川一旦放柔了语气,宋宁宁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人,赶紧挥手让小荷先下去,顺便再做一次她拿手的那种饮品。 她趁着厉川一时不察,牵起了他的手。 有些冰,有些凉,后者一愣,但没有抽回去,由着她牵着往前走。 小荷还有些不解地站在原地,抬眸,只看到厉川簇着冰似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她只觉一股寒意兜头而下,冷汗瞬起。 她猛地眨眼,再次看去,只有两人渐远的背影,她想,她定是刚刚被掐晕缺氧了,竟生了这般莫名其妙的幻觉。 第13章 雨后天晴,山林之中的空气也更加的清新,混合着树叶草林的芬芳,竟让人神清气爽起来。 头疼的毛病好上许多,宋宁宁也更能感受到山涧的清雅宁静,她牵着厉川的手,漫步其间,他没有反抗没有抽手,宋宁宁只觉心花怒放得紧,刚刚那些气恼便全数不见了。 她侧眸看了眼清俊秀雅之人的侧颜,愈发的喜欢,她关心道:“伤口还疼么?” 厉川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想要抽回手,却被宋宁宁紧紧握在手心。 她手心里生了些汗,厉川能清晰地感受到,于是他也不再动了,任她紧紧握着。 宋宁宁握紧了手,刚生起了一丝恼,可又见他如水的眸子看过来,他不可能挣不开她的手,可他从了,知晓这点,她弯了眉眼。 “你武功不好,身边会武的,怎么也杵得似木头一样,任自家主子被伤?” 两人往山上走,依山的一处修了红顶立柱的亭子,两人便在此处停了脚步,此处视野极佳,能看清山腰往下的矮峰,绿林环绕,好生的壮阔。 厉川也随着宋宁宁的视线望着眼前之景,缓缓道:“不让他出这口气,想来是不会罢休的。” 宋宁宁皱着眉头,一瞬便想到了王勉,四大家族以王家为首,谢家小辈同王家走得近,又大多以王勉马首是瞻,所以此事想来不是他指使,也有他授意的成分。 “他算个什么东西,你让他出气。” 宋宁宁很生气,她的所有物,她的宠物,凭什么被那个遭污的玩意拿来出气? “我去找人杀了他,给你出气。” 宋宁宁阴沉着眼色,已经开始思索去哪找人动手了。 “殿下好生威风,连四大家族王家的接班人都敢随意处置。”厉川说出这话时没什么表情,但宋宁宁依然感觉到了他的不信。 “是,四大家族和皇室相辅相成,明面上我的确没法动手,可要一个人死,也有的是办法。” 宋宁宁有些不服气,她拉过厉川,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让他知晓自己并非玩笑。 她明面上动不了手,暗里找人杀他就是,就算杀不死他,也能吓死他。 厉川看着她,神色之间并无明显变化,他只淡淡道:“在下并不想惹起争端,风过留痕,公主为了我杀人,又是置我于何地呢?在下身系两国和平,还万望殿下三思后行。” 宋宁宁轻咬着下唇,理智稍稍归笼,便也明白刚刚那些话说的太过轻易了,若王勉真被杀了,王家绝无善罢甘休的可能,动不了皇室,可要打杀厉川却最是容易,到时候,就算自己护得了他的人,那也护不了他身后之国。 她本还烦恼,但突然想到有王勉此人作梗,反倒是能凸显自己对他的爱护关怀。 宋宁宁想好话辞,便赶紧开口。 “百年前,大周周边的小国皆是大周皇帝为皇亲国戚良将名臣分出的诸侯国,之后皇室后代凋零,诸侯国的皇帝便起了登位之心,其中一个诸侯国皇帝因得了四大家族的鼎力支持,成了大周的新皇,绵延至今。” “经年来,皇室虽掌了权,但四大家族至少掌控大周一半的财力,大周皇室和四大家族已是一体,不可分割。” 第15章 “你说的不错,明着杀他于你不利,于你的国家不利,可一味让他,你便以为他会就此罢休么?” 宋宁宁靠近他,认真看着他,还轻轻抚上他带伤的左臂:“只有同我在一起,你才能得到庇护,你的国家也才能万全,厉川,你好生想想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今日你伤了手臂,明日呢?后日呢?你身后家国呢?有些事情,并非一人可以抵挡的。” 她难得说出这般多话,说的她都觉得自己是个身怀大义之人了。 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厉川,等待着他的回复。 厉川看着她,又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侍女仆从,因没有宋宁宁的旨意,此刻俱都不敢上前,所以此方天地,这个时候,只有他们二人。 他看了眼宋宁宁抚在他臂膀的手,又看了眼她认真期待的眼神,眼角那颗泪痣似乎都活了起来,勾着他答应此事。 厉川见她眼巴巴的模样,一时没忍住,轻笑了声,转身恢复了往日神色,缓缓道:“公主殿下对在下甚是关心,不知殿下对其他人也是如此么?” 宋宁宁知他又在纠结她后宫男宠众多的事,可现在到这个节骨眼上,他似乎也软了态度,还是先哄哄吧? 她耐着性子:“自然只有你,其他人,我可没这般耐心。” 她说的可是实话,包括裴玉在内,都是直接利诱威胁,她哪里会用这般多的心思? 此刻,有侍女过来,端着小荷做的莲白饮,宋宁宁朝他示意道:“小荷倒是个有才的,她说这叫仙姿莲白饮,好喝,你也快尝尝。” 侍女将壶中之液倒入琉璃杯中,牛乳香气一瞬鼻尖萦绕,宋宁宁看向厉川,却见他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 厉川摇了摇头,端起来尝了一口,声音有些沉:“的确不错。” 宋宁宁见他喜欢便也勾起了唇角,喝了一口,继续问道:“我刚刚说的那些,你觉得如何?” 她面上不显,但心跳却莫名有些快,她两只手端着琉璃杯,眼睛却一瞬不瞬看着他,就像是等待着什么宣判似的。 可越是期待,内心中的另一个声音便越是明显,告诉她,她所想要的所期待的不过是镜花水月,没有人会乐意同她待在一起,没有强迫那就只会得到拒绝。 握紧了杯子,她强忍着压下心中这道不和谐的声音。 厉川看出她的紧张,眸子里也不自禁流出些温柔,语气也不再似往日那般薄凉:“殿下厚爱...” 宋宁宁心中一震,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就在她即将冷了神色之时,听到他 继续道:“我会考虑。” 宋宁宁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置信,心口升起一股莫名的热,似乎将她的脸都染烫了。 “在下孤身一人来到大周,承了东国百姓之愿,并非孤身一人...纵使在下所盼之愿公主无法答应,可若能保两国和平,在下也...” 厉川欲言又止,倒是惹得宋宁宁怔愣在了原地。 她完全不敢相信,厉川竟然...说他会考虑。 宋宁宁内心里那股不和谐的声音完全消失,她几乎忍不住去触碰他如玉的脸颊,就这么想着,她便也这么去做了,眼看就要触碰上,却被厉川有力大手给握住了。 “殿下,何不再耐心一些时日?” 他若天山白雪,明明是那般冰凉高洁的,此刻似乎是被暖阳笼罩过了,竟温暖了几分。 宋宁宁不敢信,但她确实又似乎看到了些希望,似乎要得他这宝物真的不需要她那般的用力或是强迫,也许厉川,也是想要靠近她的呢?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纷杂的思绪,魏娘在不远处禀告道:“殿下,宴会开始了。” 也就是这一声,宋宁宁才发现天色竟已经有些暗了,远处的院子里已经挂满红色灯笼,喜庆而吉利,林中也有站岗之人提着灯笼,绵延而来,似乎迎接着他们的归去。 宋宁宁不知为何,牵着他时,觉得心头往日那股子空洞被填满,他不拒绝自己,甚至跟着自己这般走着,她便觉得甚是开心,似乎往日那些烦扰全都消失,未来之忧也可以暂抛脑后了。 她真是欢喜极了,开心极了。 厉川看着她的神色,心中也莫名有些触动,只是一丝希望,便这般开怀么? 于是,他便也未戳破宋宁宁此刻的欢愉,他敛了眉目,将心中所想尽数隐去。 没了宫中规矩束缚,这宴会自是尽情享乐。 没有男女之别,众人皆在一处,酒香四溢,暗通曲款,无人在意,因今日落了雨,流觞宴安排在了明日,今日众人坐在宽敞的宴客厅中,觥筹交错。 谢允不在席中,也没人提他,早些时候的事,就像是一出插曲,众人尽皆抛在脑后。 宋宁宁一直拉着厉川,他便自然而然坐在了她的身边。 众人投来各异的眼神,嫉妒嘲讽讨厌的心思都隐在推杯换盏之中,可没人敢现在说些什么,也没人想要毁了这一番玩乐。 这般的宴会自然是缺不了歌舞的,丝竹钟鼓自然也是齐齐而上。 只见一白衣男子翩然若风,端坐于大厅之中,他似是随手拨弄琴弦,却入耳空灵,余音绕梁,在场之人竟一时忘了欢言畅饮,只觉身入仙境。 身边舞蹈的女子们也似天仙下凡般,舞姿优美,身段玲珑,但丝毫不会夺了这乐声的灵动,只是锦上添花,让这乐曲更美了。 宋宁宁也一时被这声音所吸引,她松开了一直拉着厉川的手,靠在软垫之上,端起银质酒杯,一饮而尽。 谢家的宴会果然是顶好的,这人好,乐好,舞也好。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觉乐音似浓酒,只是听曲便已经醉了。 厉川感受到手背之上的温暖消失,他面上不显,但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过一杯酒,她的脸上已经升起了醉人的红晕,他端起酒杯,轻闻了闻,眉头不自觉皱起。 “这酒太烈,殿下还是少喝些。” 厉川径直将她手中杯盏撤走,小荷的甜品适时送了过来,便正好交换了她手中的酒水。 “你也喝些吧。”宋宁宁此刻有些飘然若仙,朦胧着眼看他,想要去勾他桌上的酒杯。 细白柔荑被厉川的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他声音沉沉:“我身上有伤,便不喝这带料的酒了。” 此话一出,宋宁宁这才反应过来他身上有伤,赶紧带着些懊恼道:“我竟忘了,你别生气,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厉川愣在原地,他只觉四肢百骸的血液涌入到心脏中,剧烈跳动到让他以为自己喝了这带料的酒,眼前人卸了平日里难以相处的性子,此刻的她展露出自己真实的样子,毫无防备的说着这些话。 他喉结滑动,淡淡道:“殿下醉了。” “是这乐曲醉人,那弹琴的人生的不错,我要讨了来。”她醉眼朦胧,唇瓣扯着一抹勾人的笑容,艳光四射。 若不是周围人都饮了酒此刻皆沉醉于己身,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情不自禁地多看两眼。 可厉川却如兜头一盆冰水,他心脏跳动逐渐平缓,连眼色都冰冷了起来。 也冷了语气。 “殿下醉了。” “我没醉,我只是困,好困...” 魏娘察觉到宋宁宁情况后,赶紧垂首走了过来,对着厉川道:“厉公子,奴婢先带殿下去客房休息。” 厉川还没开口,宋宁宁便拉着他的衣袖道:“你送我回去,我困了,送我回房。” 她带着娇憨的笑,就直直看着他,明明是命令,却又带着撒娇的意味。 魏娘一脸难色,倒是厉川径直站了起身,将她打横抱在了怀中。 “魏娘,烦你领路。” 第14章 雨后夏夜,又是林间山庄,温度较往日低了不少。 宋宁宁此刻只寻着本能靠近身前的热源,她勾着厉川的脖颈,将自己大半的身体贴靠了过去。 很奇怪的感觉,很暖和,味道也甚是好闻,草药的味道中混合着一丝血液的腥气,很淡,反而有了种别样的韵味。 “公子,您手上有伤,让属下来吧。” 一旁的展晖满是担忧地开口,却得来自家公子的无视,只得垂首不语,默默跟在他身后。 宋宁宁听到了声音,睁开眼,恶劣地朝展晖做了个鬼脸,接着继续靠在厉川的胸口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她皎白的脖颈纤细修长,因脑袋靠在厉川胸口之处,这雪白便大大方方展现在了厉川的视野之中。 他跟在魏娘身后,本在仔细看路,可余光总是能捕捉到她纤细的脖颈,让他视线忍不住流连,想要细细观察一番。 好在路不算长,在伤口彻底裂开之前,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 按理说,外男是不能入公主居所的,可对于宋宁宁来说却是百无禁忌,守卫们见到他们过来只敢垂首行礼,哪里敢做半分的阻挠。 第16章 屋中暖香四溢,屋内摆设虽无法同公主府中的内殿相比,但在这山野之间,也已然是最为华贵的存在了。 魏娘本想上前服侍,却见自家殿下缠在人家脖颈上的手根本不松开,她想上前去解,却又怕扰了殿下的兴致,好在厉川似看出她的顾虑,缓缓道:“无妨,我陪公主再坐坐便是。” 魏娘便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公主从未这般对待过谁,想来,厉川恐怕就快入府了。 魏娘便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发现小荷怎么一直不见,问了院子里伺候的仆从,这才打听到是被谢家厨房缠着要食谱,谢家许了重金,小荷此刻正在书写。 她脸色一黑,转头悄声吩咐侍卫别让门口守着的展晖进屋妨碍了殿下雅兴,之后便带着几人一同去寻小荷。 屋内,此刻静谧无声。 宋宁宁依旧靠在他的怀中,脸上还留着热,那是逍遥散还未褪去的征兆,她的手毫无顾忌地到处乱摸,直到往下某处,被一只大手阻碍了去路。 她嘟着嘴,微眯着眼,抬头去看他,却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醒了?”他的声音有些哑。 “没有。” 宋宁宁那只作乱的手又重新勾回了他的脖颈,声色慵懒:“你陪我睡。” 她脑子晕乎乎的,在药物作用之下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随着心意而为,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她不知自己这般毫无防备的样子有多么令人沉醉,自然也发现不了抱着她的男人此刻因为她的话而微乱的呼吸。 “以后不许用这东西了。”他声音愈发的沙哑,往日里的淡漠冰冷此刻尽皆消融,他看着她的眼神复杂而热烈,里头还有许多宋宁宁无法理解的东西。 可此刻的她根本看不懂,只觉得眼前人有些凶,她更是嘟起嘴来,推开了他:“你不陪我,有的是人 陪我。” 柔软的身躯自怀中离开,厉川只觉心口一空,带着几分强势将人重新圈回了怀中,带着几分恼:“谁陪?裴玉,还是你的那些男宠们?”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看着她懵懂的眼,还有眼角下此刻也迷醉了的小小泪痣,他的心口又忽的软了。 罢了,那些人都是过眼云烟而已。 “小荷陪我睡。” 厉川本来平和的情绪便又蓦地翻腾起来。 是了,她身边还留着这么一颗毒株,他眼神冷了冷。 宋宁宁又说了几句话,发现厉川没理她,她水灵的眼睛眨了眨,扯了扯他的衣领:“你怎么了?” “殿下对我,是如何想的?” 厉川右手搂着她的腰身,轻轻往下放了放,他低头,便能看到此刻娇嫩佳人的容颜,她脸上先是闪过疑惑,又陷入深深的思索,最后缓缓道:“美极、雅极、冷极。” “我很是喜欢。” 她大大方方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欢,倒是将未醉之人的脸庞给染红了些许。 “我...” 厉川话音还未落,便又听到宋宁宁认真道:“但你千万别学裴玉,染了情欲,便脏了臭了,我就不要了。” 一股大力似乎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一瞬神色痛苦,呼吸困难。 他松了手,将宋宁宁安放在床榻之上,好一会儿,他的神色才恢复如常。 他转过头,看着已经闭着眼进入黑甜梦境的佳人,一时心绪复杂极了。 他本该立刻起身离开,抛开此刻恼人的情绪,为其他更为重要之事留些思考的空间,可他此刻起不了身,思考不了其他的事。 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手,缓缓抚上了她绝美的细腻的脸颊。 他还轻抚了那颗总是惹他瞩目的小小泪痣,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毫无防备地留他在房中,是不是觉得他真是什么都不敢做呢? 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有这般的经历呢? 一时不察,手里带上了几分力,睡梦中的人嘟囔着,偏过了头去。 粉嫩的唇似在诱人深入,他眸色几变,幽深得可怕。 “公子,子时已过大半了。” 屋外展晖声音忽的响起,终于将已陷入温柔之境的厉川给拉回了现实。 他眼中情绪骤然消失,替她盖上锦裘后,不再做任何留恋,抬步离开了这充斥着暖香的屋子。 门外站着的侍女们自他出来后立刻鱼贯而入,伺候殿下休息。 展晖神色之上满是担忧,他快步上前查看自家公子,发现他左臂白衣上又沾了血迹,立刻道:“公子您的伤...” “无妨,回去重新包扎便是。” 他的眸子冷着,展晖有些不解,明明刚刚进去的时候都还好好地,怎么现在出来又似乎不甚高兴了,他这么想着,便觉得定是宋宁宁做了什么惹怒了自家公子。 “这公主真是可恶,不知廉耻,外男也随意进入內室,自己名声不要也算了,连带着公子也...” “闭嘴。” 厉川冷声,脸色也难看起来,展晖也吓了一跳,心想自己定然是戳中了自家公子的痛处,心中对那公主更是怨怼起来。 两人朝着院门走了好一会儿,厉川才开口道:“你若再同个妇人一般嚼舌根,便滚回去了事。” “...属下...属下再不敢了。” 等两人走至院门口时,一道浓烈视线落了过来,厉川脚步一顿,神色又恢复成了往日里那股淡漠冷清的样子。 “厉公子...” 来人不知在这院门等了多久,她披着一层深紫的锦袍,似要融在夜色里,只身边的侍女衣着单薄,此刻被冻得有些瑟缩。 “香珊郡主?” 厉川见是她,有些意外。 她神情中带着满满忧愁,看着他,又看了眼他身旁的展晖,欲言又止。 厉川就像是没看懂她的示意般,直接道:“天色不早了,郡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宋金香蹙着眉,见他不懂,便直接道:“我有话同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很重要的事!” 厉川还未开口,她身边的侍女已经过来请展晖移步,后者自然是等着自家公子的意思。 见厉川不语,宋金香有些着急道:“真是要紧之事,府中之事。” “你先回去吧。” 见厉川终于松口,宋金香一下喜上眉梢,眼神之中尽是期待之意。 厉川如玉如雪,优雅清冷,平日里在王府之中,也是深居简出,她都不怎么见得到他。 本想着今日是个极好的说话机会,两人一路同行,到了此处却又被宋宁宁给截了去,闹了好大的事,她却又受不到半分的责罚,还要厉川带着伤陪着,还要抱着她回房。 她越是这般想着,绞着布帕的手便越是用力,竟一不小心撕裂了开,在静谧的夜色中甚是刺耳。 她脸上一瞬通红,看向走在身侧的厉川,后者却似乎并未听到般,神色丝毫未变。 “郡主是想要同在下说什么?” 两人走至庄子里一处花园,周围灯笼密布,将此地照的通透。 宋金香见他没注意自己手上动作,赶紧收了手帕:“府里最近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我见爹爹身边伺候的都紧张得很,可他们都不同我说,便想着问问你。” 她哪里有什么要事,不过是想要同他单独说说话罢了。 “在下不过是客居,王爷身边之事,在下的确不知,不过多谢郡主大人提醒,近日更会谨言慎行些。” 说罢,厉川行了一礼便准备往住所走去,却被身后之人叫住。 “我心悦你。” “厉公子...我...我心悦你...” 她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气道:“我同宋宁宁不一样,她只是想要...想要玩弄你,可我是真心的...真心想要同你在一起,若是你愿意,我立刻去禀告爹爹,求皇上赐婚,宋宁宁就算再横,也不敢同皇命抗衡的。” “我可以保护你,不再受她的骚扰了!” 骚扰?厉川几乎想笑,可神色却丝毫未变,看着宋金香,眼中一瞬划过的是一道冷意。 “郡主才认识在下短短时日,恐怕恋慕是假,想要同三公主一较高下是真。” “不...不是...我没...” 宋金香话音未落,厉川冷着嗓音继续道:“想来是在下客居王府给郡主造成了些误会,等回府后在下会禀明王爷,此后还是另住一处的好。” 厉川说完,不再看宋金香一眼,也不听身后之人的挽留,他径直离开了此园,徒留宋金香一人在原地气恼。 宋金香想要解释的,可厉川根本不给她机会,她心中气闷,又只得将这份气恼尽数怪罪在宋宁宁的身上。 可宋宁宁此刻睡得香甜,哪里感受得到她的怨念。 而厉川回了住处后,展晖立刻拿着纱布伤药上前准备替他重新包扎伤口。 他褪下衣衫,想着宋宁宁替他包扎时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展晖见状,一时也不知是该替公子解了绑带还是留着,好在厉川示意他过来,他这才敢上前。 第17章 等重新包扎好伤口,展晖收拾了东西,恭敬退下。 屋子里只余一盏灯亮着,屏风后一大片尽皆是黑暗之地,不知何时,那里站了一人,对着厉川行礼。 “不用再守着我了,盯着三公主身边那叫小荷的丫鬟,有事立刻来禀。” “属下遵命。” 沙哑音色,不辨男女。 第15章 某日,风和日丽。 已经是一等女官的小荷正在为新入宫的宫女们做着培训。 有个宫女不知怎么回事,大错小错不断,小荷看她,后者便更是慌张胡乱了起来,她皱着眉头,让她去角落里先站着醒醒神。 那宫女耷拉着脑袋,站在宫殿一角,小荷培训完后,竟忘了这么一茬,带着一众宫人走了。 那宫女也是个老实的,没有人来叫她,她便就这么一直站着,直到隐约听到什么声音传来。 她竖起耳朵,朝着廊道靠了几步。 可这一听,却是把她魂儿都差点给吓破了。 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还带着 些恼怒:“不行,哄不好了。” “明明绑的好好的,怎么可能松,定是你使了手脚,又在蒙我。” 女子很生气的样子,声音也愈发得近,小宫女赶紧退回墙角几步,默默垂首,结果下一刻,听到有沙哑男声响起。 “今晚再让你绑,好不好?” “骗子...” “公主大人,您不是喜欢那些玩具么,我们今晚可以都试试...” 小宫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又好奇是什么玩具非要晚上试? “厉川!我是要罚你不是要赏你!” 小宫女腿脚一软,险些跪地。 厉...厉川...这...这不是... 还不等她细想,男子询问的声音响起:“那...公主大人要如何才原谅我?” 好一会儿,女子缓缓道:“你这条狗怎么从未叫过,叫两声听听。” 小宫女眼前阵阵发黑,她好想回家,可身体僵直在这里,动弹不得。 小宫女本以为男人会大发雷霆,血洗后宫,可半晌,只有女子娇嗔,似乎还有吮吸的声音? 好一会儿,男声独特的低沉响起: “...汪。” 小宫女‘啪’地跪地,神魂俱裂,她清楚地听到整个王朝最尊贵最优雅最冷漠最深不可测的那个男人,刚刚竟然...竟然...为爱当‘狗’!: 完了,她才十二,但恐怕已经要死了。 她心脏已经开始发痛,灵魂已经半出窍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眼前,是女官小荷放大的脸。 小宫女从未觉得她竟生的这般慈眉善目,慈祥的都在发光了! 不远处的声音停了,小荷拉起小宫女,往侧殿的耳房走去。 厉川看着怀里满脸通红的宋宁宁,忍不住轻咬上她的耳垂,然后将人打横抱起:“怕被人听见?那去榻上继续当公主的狗吧。” 宋宁宁忍不住掐上他精壮的腰,只觉他比自己恶劣多了。 小荷听到小宫女心惊胆战的陈述,心中只有对厉川无语的吐槽。 这个距离,厉川能没有察觉到有宫人在此? 他不过是想要看公主的反应罢了! 都是他play的一环啊... 第16章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又是一阵车马之声靠近山庄,来者正是昨日未曾出现的王家公子王勉。 马车刚停下,便有小厮上前迎接,也立刻同他汇报起了昨日的情况。 “谢家的伤了那厉川的右臂,可他也被三公主打杀了一番,大夫看了说是...脸毁了...” 王勉一身白锦绣袍,踩着跪地小厮的背下了马车,听到禀报,脸色沉了一瞬,道:“谢允是个好的,让他嘴巴紧一些,勾栏里头的欠款还有人命官司,我来处理了。” 说罢,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人下去。 宋宁宁昨日竟将人的脸打毁了,他蓦地有些后怕,幸好昨日家里还关着他不许出来,不然依那疯妇的性子,恐怕自己她也照打不误。 他后背有些发凉,赶紧跟着庄子里的人去了他休息的院子。 山庄另一侧的院子内,此刻依然是静谧无声的。 宋宁宁还在睡梦之中,一直到了快正午时分,她才堪堪转醒。 魏娘见她醒了,便赶紧过来将那窗户给推了开,阳光洒照进来,余光落在宋宁宁的还带着困倦的眉眼上,竟是意外的温柔之色。 外头鸟鸣悦耳,这里环境清幽,各异的鸟儿都在院子里觅食,还有丫鬟为它们准备了专门的吃食撒在各处,院子里便更是热闹起来。 小荷得令进来伺候公主洗漱,抬眼便看到宋宁宁不知何时坐到了窗棂之下的软塌上,侧身将手臂压在窗沿,直勾勾看着那些色彩各异,身体还颇为圆润的鸟儿们。 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温热巾帕,赶紧给宋宁宁拿去,后者却完全未注意到她的靠近,注意力全在这眼前雀鸟吃食的场景之中。 那些鸟儿被喂得挑嘴,也被喂得大了胆,那些上好名贵的花卉也毫不留情的摧残,明明已经饱了,便是叼着那些花朵玩耍,乐此不疲。 小荷在一旁观察着宋宁宁的神情,却觉察不出她的任何情绪,她很美,日光之下她甚至耀眼地令人睁不开眼,可小荷却觉得她似乎失了灵魂,像是一套精美的瓷器花瓶,外头是极美的,内里却是空的。 她的心,是空的。 有了这道发现,小荷先是一惊,可很快心中又升起了一股悲意,想起了自己那个得了污染病的弟弟,那时的他也是这般,找寻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可宋宁宁是大周的公主,是现今唯一的公主,她为何也会是这般的模样呢? 小荷思绪飘得太远了,以至于宋宁宁接过她手里已经泛凉的巾帕时,才得以回过神来。 “我美么?”宋宁宁看着她,颇为认真地问道。 小荷愣在原地,下意识点了点头。 “你也想睡我?” 小荷被吓得退了好几步,赶紧摇了摇头,神色惊恐。 “哈哈哈,你倒是有趣,小荷,你从小被卖入宫中,可有恨过你的父母?” 宋宁宁弯了眉眼,那股子空洞便消失不见,她勾起唇,一边起身将巾帕扔回给铜盆前垂首的侍女,一边示意小荷过来替她更衣。 小荷惊魂未定,确认宋宁宁心情还算不错后,才小心翼翼上前,帮她将外衣穿上。 她思索了一番,回答道:“那时不懂,现在大了,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便也谈不上恨了。” 就像在那个世界里她已经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了,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有过恨吧,恨他们在这般艰苦条件下,为什么要生下自己,又为什么还要生下弟弟... 可即便那么苦,她也不愿意去死,苦苦挣扎着,为了她唯一的亲人,也为了那口不服输的气。 她要好生完成任务,她要救回她的弟弟,还要过上从前只敢在梦里想的生活! 宋宁宁穿好了衣服,转头,便看到她坚毅神色中一闪而过的泪光。 “我可以帮你找到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 宋宁宁看着她,认真说道。 小荷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摸了摸鼻子:“都已经过去了,奴婢现在要靠自己的双手替自己挣个光明的未来。” 宋宁宁看着她,只觉她眼中盛满了一种光,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蓬勃而有生机,她看到那光,有些向往,但很快,心中墨黑的思绪涌出,她想起了她娘,想起了那一封封的书信。 她低敛了眉目,收回了几不可查的向往。 被喂肥的鸟儿再难回丛林,只能摧残精心的花儿,来感受活着的肆意。 这般想着,宋宁宁迅速清理好自己,趁魏娘没注意,带着小荷悄悄朝着厉川的院子走去。 “殿下,多带些人过去,也好伺候啊。” 小荷不解,想着人多些,宋宁宁对厉川的辣手会稍微克制些许,虽然也微乎其微就是了。 宋宁宁没说话,她的确是有些心血来潮,想要看看他独自一人时是个什么模样,没有公主在旁,没有权贵相伴,他是何模样? 她还想去问问昨晚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叫那么多人过去他恐怕会以为自己兴师问罪吧? 她今日醒来才察觉到了不对,昨日那酒里只怕是加了许多逍遥散,才会那般快让她晕了头,她只隐约记得他抱着自己回去,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却完全没了印象。 她本是个无所顾忌的,可她担心昨晚自己会不会对他做了什么太过的事,他好不容易说要考虑,会不会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吓到了他? 她生了些恼,更是加快了脚步。 “你去把他门口的人引开,我自己进去就是了。” “这...这...这不太好吧殿下。” 昨夜她贪了几个钱,给谢府管事的写菜谱,魏娘逮了她后,她才知道厉川竟被宋宁宁带回了房,她吓得银子也不敢要了赶紧奔了回来,好在宋宁宁那时已经睡得憨甜,想来是没什么大事发生。 第18章 可现在,放宋宁宁一个人进去,万一...万一厉公子人家正在更衣怎么办?洗澡怎么办?那啥。 ..怎么办? “你在纠结什么?”宋宁宁语气不佳。 反手,宋宁宁在她脑袋上一点,更是凶狠道:“快点过去,仔细你的脑浆。” 小荷只得耷拉着脑袋,听从命令的去了。 待小荷走出好几步,她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那么害怕宋宁宁了,她回过头,看到正瞪着她,朝她挥手快去的人,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猫这种生物,她笑了笑,然后对着宋宁宁无声道:“知道啦!” 小荷做作地在院门口找寻自己的荷包,一副娇柔不可自理的模样倒真的吸引了守在门口的护卫们,他们帮着她找着东西,一时未能察觉到已经有一道娇小身影进了院落。 “哎呀,看我粗心大意的,在这儿呢。” 余光里,那一道身影已经隐入园林之中。 宋宁宁踏入院子,本还以为会遇见一些伺候的丫鬟小厮,却未想到里头空旷得紧,只有几个在园子里洒扫的仆妇,看到有人来便垂首行礼,丝毫不敢有所过问。 他住的这院子不算大,一条主径直通客房,中间有一个会客园,若是客人喜欢,便会有乐人舞娘过来表演,供客人观赏玩乐。 宋宁宁本以为这地方今日是不会有人的,可未想到刚刚靠近那会客园,便看到外头守着不少仆妇,女子们谈笑的声音自园里传来,间或能听到有些人娇嗔地喊着厉公子。 那些仆妇们本是候在门口等自家主子的,冷不丁突然看到宋宁宁鬼魅般出现在身后,她们被吓得一跳,有几个回过神的,赶紧跪地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这里倒是热闹。” 宋宁宁踩着青石台阶而上,过了拱门,便见那些穿着花枝招展的贵女们和一身白衣正在桌前弄墨的厉川。 他对着假山湖畔,山上引流而来的泉水落入池中飞溅,轰鸣作响,耳边莺燕丝毫没有阻碍他执笔之手,自然,宋宁宁这边的声音也没能传到他的耳朵之中。 “尚书家的、丞相家的、谢家的、还有皇商刘家的。” 宋宁宁侧头,对着那些跪地仆从冷冷道:“本殿有漏了谁么?” 瑟瑟发抖的奴仆们,此刻哪里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匍匐在地求个开恩。 宋宁宁冷笑,原来她们竟也知道这番做法会令她不喜啊... 是不是今日她若是通传了来,她们便顷刻从后门走了?她的东西,也是这些贱人敢觊觎的么? 她摸着腰间的鞭子,想要上前打杀这些不知轻重的贱人们,可她又生了害怕,害怕他又对她冷了眉眼,又对她说着什么不喜不愿,明明他都已经考虑了,明明他都已经愿意接近自己了。 这不是他主动的,他背负家国,哪里有什么选择,不过是这些人贪恋他的姿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罢了。 她要让这些人知道,自己的东西,不是她们随随便便就可以碰的。 她已经耐心了这般久,压抑了这般久了,她紧握着鞭尾,忍着脑中又升腾起的痛,告诉自己不要冲动。 她就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吓到他了,等她再次回过神来,只见魏娘带着担忧地看着她。 “你刚刚说了什么?” 宋宁宁看着眼前焦急的人,问道。 “今早王勉来了,听他身边人说,太子殿下晚些也会到。”魏娘说完此话后便小心翼翼观察着宋宁宁的神色。 宋宁宁脸色果然难看起来。 “东宫那么多女人乐匠不够他玩?”她冷哼了一声,对着魏娘吩咐道:“收拾东西,回府。” 正要踏入客房,她顿了一顿,转头看向在一旁候着的小荷,对她耳语了几句。 本以为小荷会害怕拒绝,结果她却自信一笑道:“殿下放心,包在小荷身上就是。” 第17章 午后枝丫慵懒,似乎也被这骄阳给晒得昏昏欲睡。 王勉在谢家几个少爷那用了午饭,想着下午些太子要过来,便准备回房小憩一会儿,养足精神。 他进这院子里一切如常,身边小厮过来禀告:“三公主来过,见您不在参观了一下院子,说晚些再过来,您不必去找她。” 听到宋宁宁过来找他,他心中升起股莫名得意,想来是要找他问罪,可她有什么证据,自己咬死不知,她又能奈自己何? 刚刚进了屋,便觉屋中一股子莫名的味道,一股阴湿的气味,他蹙了蹙眉,让人进来重新换了香。 这里自然不比家中,他摇着头,脱了外衣便朝榻上躺去,却觉得脑袋似乎压住了一种黏软的东西,还发出噗嗤的一声,脖颈之间似乎还有粘稠之物。 他浑身汗毛直竖,赶紧起身,拉开软枕,一只血肉模糊的老鼠赫然入目,那口惊叫被卡在喉中,因过于意外害怕,好一会儿才叫出声来。 他抹了一把脖子上粘的东西,应该是老鼠嘴巴里吐出的内脏粘液,上头夹杂着血,他眼前阵阵发黑,余光里见到管事带着仆妇赶来,立刻扯过锦垫将那尸体裹上,然后告罪连连。 “宋宁宁...宋宁宁...你这个疯妇...” 那铺床的垫子被拉扯开来,一张被折页的信纸也赫然显露了出来。 管事拿起,跪着呈给他,王勉半晌没敢接过,直到丫鬟替他擦净了脖子上的脏污,又洗了好几遍,重新换了衣服,他踏出屋外后,才从管事手中接了过来。 ‘你再动他,我要你死。’ 那是用朱红颜料写的,可不知为何发暗,就像那只被剖开肚肠的老鼠所流出的血,他看着头皮发麻,太阳穴突突地。 他本也是个混不吝的,可现在竟真的被宋宁宁的把戏给吓到了,心脏跳动异常,一边恼恨,可另一边又升起股莫名的烦躁。 眼前全是宋宁宁那张轻蔑的,不屑一顾的样子,明明这般的恶劣,明明这般的疯狂,本该对所有人都如此的,可...可现在,她却护着一个外人,一个边陲小国的卑微质子! 她是不在乎这天下局势,不在乎大周朝政,可那个厉川呢?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吗? 他气的将那纸页揉成一团,狠狠朝着湖中扔去了。 拉过一堆人责骂,可那些人又怎么阻止得了公主莅临和参观,又有谁能想到一介公主能做这种事? 越想越气,一撩衣袍,王勉便想着去找她讨个说法,可刚刚走到她院子门口,便只见谢家洒扫的仆妇们进进出出,一问之下,才知宋宁宁已经收拾东西离开山庄了。 “宋宁宁!” 王勉带着愤怒的声音响彻山庄。 而此刻的宋宁宁选了一条小路下山,为的就是避免万一同宋怀安的车队遇上。 她今日看到那些贵女缠着厉川,心情本不怎么好,可一想到王勉会被死鼠吓破胆,她一瞬心情又大好了起来,对着坐在她左侧面的小荷赞扬道:“倒是没想到你这般大胆,还做得这般漂亮。” 小荷自然知晓宋宁宁所说何事,这事在她看来简直小菜一碟,可现在是邀功的时候,她立刻道:“奴婢其实也是怕的,但殿下委以重任,小荷必将肝脑涂地,为殿下解忧消愁。” 她一脸的殷勤,宋宁宁知她说话带着夸张,但此刻却很是受用:“你回府里去找管事领赏,月例也给你翻一倍。” 小荷星星眼:“多谢殿下,殿下最美最好了!” “殿下,您对她太好了,昨日她还在谢家卖食谱。”坐在宋宁宁右手侧的魏娘有些不满,看着小荷那受宠的模样甚是刺眼。 小荷没忍住嘟了嘟嘴,想了想赶紧找补道:“奴婢是为公主府挣的,府中虽家大业大,可这钱财若流水般花出,奴婢想着能添份营收也是好的嘛。” “你这蚊子肉也好意思说出口。”魏娘没好气道。 “这世道变化快,公主添些私产也无可厚非,若是奴婢有机会做大做强,将来万一...” “荒唐!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小心你的脑袋。” 魏娘神情严肃,继续教育道:“你在公主身边伺候,定要谨言慎行才是,这般大大咧咧的嘴没个把门的,殿下都护不了你。” 宋宁宁却敛了眉目,深深看了小荷一眼。 她倒是没想到小荷会说出这般话,她封地富庶,食邑万户,这公主府花钱若流水,但进账也是不菲,她从未想过自 己会没银子使,或者说,她压根没想过未来之事... 未来啊... “她有这心也是好的,你若有兴趣,便支些银子玩玩便是。”宋宁宁无所谓的说道。 魏娘叹了口气:“殿下您...小荷,你还不快谢恩?” 小荷未想到自己找补的借口倒真的入了宋宁宁的耳朵,她带着些诧异以及激动,赶紧道:“多谢殿下信任,小荷绝不辜负这份信任。” 她太开心了,觉得魏娘那张严肃的脸都亲切得紧。 倒是魏娘,她看着靠在软垫上闭眼休憩的宋宁宁,缓和了严肃的面容,轻轻摇着手里团扇。 第19章 她瞧着小荷满脸喜悦的样子,压低声音道:“你倒是机灵。” 艳阳夺目,马车缓缓朝着公主府而去,同另一条大道之上的皇家车辇完美错过。 年轻人们歌舞升平,纵情享用着大周丰富物产,他们无拘无束,沉迷其中。 而皇城之中的王府,此刻气氛却是颇为冷峻,书房之中一众手下低垂着头,此刻只敢静默不语。 “王爷,此事事关重大,还是承禀皇上定夺吧?”王爷身边的副将打破这静谧氛围,小心翼翼提议道。 “国都的军机舆图在府中失窃,还找不到内鬼,这般大的罪名,用你脑袋顶么?” 副将思索了片刻,看了眼王爷脸色难看,又提议道:“这舆图也只标注了内外城守卫,国都不似边疆,非一线之地也不必调整防卫布置,不若再重制一份,此事只当没有发生过?” 话是有理,可国都局势复杂,这舆图也属军机要事,失窃乃是大罪。 王爷脸色很是难看,对着手下又是一顿怒骂:“都是废物!整个府里都搜了,竟一点眉目都没有?” 手下侍从们头垂得更低,不敢言语。 “王爷,您说...您说会不会是那质子干的?”副将开口,他也不是空穴来风,那人虽整日深居简出,但还是勾得郡主青睐,可他身份尴尬,是不是想借此让王爷松口,同意他尚了郡主? 王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本王不是没想过,可他有什么理由做这些事?他是东国皇子,东国,不过弹丸之地,就算要打起来,我大周边疆他们都攻不破,就算有别的心思,他也不敢动此物,一旦被发现,两国和平不保,他不讨好,他背负的家国也讨不了好。” 副将也苦着脸,自己确实想的太少了,若是要尚郡主,根本用不着这东西,郡主撒娇哭泣一番,王爷又哪里会不同意的。 好一会儿,王爷让殿里那些侍从退了下去,让人好生守在门口。 他严肃着脸,对着副将道:“其实....本王倒是有个怀疑之人。” 他压低着声音道:“太子。” “怎...怎会?” “本王是皇上的心腹,手握兵权十几载,他现在想要坐稳皇位,便是想要收回兵权。” 他越说,越是觉得后脊发凉,看着副将愈发惨白的脸,继续道:“此事一旦爆出,他便是有了极好的说辞...此事,让底下人闭好嘴,不可声张。” “是...属下知晓了。” 王府之中深思沉重,而皇宫之中,此刻,却是另一番风貌。 帝王寝殿门口,此刻有娇吟逸出,门外守着的江德佑,一脸担忧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声音并未持续多久,很快里头传来声音,内侍官带着嬷嬷太监进了去,一番收拾后,领着一位穿着宫装,头发还稍显凌乱的宫女出了来。 江公公确认里头收拾完毕后,这才垂首进去听候吩咐。 榻上,男人咳嗽了两声,稍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太子何在?” 江公公赶忙恭敬回道:“今日应邀去了谢家庄子上,想来晚间才会回东宫了。” “无妨,晚些去趟东宫,朕去看看虞儿。” “陛下,不妨叫太孙过来尽孝?”江公公赶紧建议道。 “狗奴才,你是觉得朕这几步都走不了了?”帝王带了些愠怒。 江公公赶紧跪地道:“借奴才一万个胆子都不敢这般想呀,只是想着陛下才服了丹,需多休息才是。” “周道人的丹药妙绝,朕只觉通体舒畅,正是要好生走动一下才是。” 景仁帝都这般说话了,江公公自然点头称是,正准备去打点晚些的行程,便听到皇帝继续吩咐道:“明日早朝不用太子代了,朕要亲自去。” 江公公垂首称是。 门口候着的太监听到,神色微变,赶紧招了一旁的小太监,朝着他耳语了几句,后者点头,神色略带着些严肃,匆匆退了下去。 第18章 月上枝丫,本应是宁静之夜,可太子东宫之中却是灯火通明,里里外外尽是伺候的宫人,刚到府门,宋怀安还来不及整理衣衫,即刻朝着正殿之中行去。 他得了信,便立刻往回赶,本想着父皇应该已经回了,他过去请个安便是,却未想到这个时辰了,他还在东宫之中。 他皱着眉头,心头划过一丝不安。 正殿前的两侧红柱此刻被灯火照得油亮,纵横队列的侍卫将殿门口守得固若金汤,东宫内的宫女太监此刻竟皆垂头候着,不敢有丝毫的轻慢。 宋怀安一进殿中,便看到了太子妃端坐在父皇左侧下首之位,她盈盈回头,赶紧起身行礼,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后又赶紧滑了开,一晃而过的闪烁还是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冷了几分眉眼。 “给父皇请安。”他一边说着,一边撩过衣摆跪地行礼。 上位者默默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都下去吧,朕有话要单独同太子说。” 柳若曦看了眼跪地的太子,神色之间露出些愁绪,她也不敢耽搁,赶紧领着贴身侍女出了殿外。 江公公关上殿门后,殿中只余下景仁帝以及太子二人。 景仁帝看着眼前已长大成人的太子,文治武功是他膝下子嗣中最好的,其他人福薄命短,他留下来了,这让他既是欣慰,又有股复杂之意。 这复杂之意来自于这儿子有着和自己一般的毛病,且越发不受自己的教诲了... “可知为何不让你起来?” 宋怀安声音沉稳而恭敬:“儿臣不知。” “呵,不知?” 景仁帝的声音微凉,他右手有节奏地敲击于奉茶的木桌之上,每一下,那茶盏都会有细微清脆的声音逸出,每一下也似乎敲在宋怀安的心脏。 “你房中那人朕已经命人处理了,若你还想要接手这皇位,便收起你那点心思。”他虽未直接说明,但仅这一句,已经直截了当地戳中宋怀安想要掩盖的心思了。 宋怀安袖中的拳头紧握,但很快便松了开,他可以解释,但父皇不会信自己的借口,于是受教道:“儿臣是鬼迷了心窍,原也打算这几日托太子妃处理的,还请父皇责罚。” 见他这样,景仁帝倒是满意:“太子妃有意替你遮掩,可这般的好却是会纵容些错来,皇室已经不能再有这般的悲剧了,怀安,你要明白朕的苦心,起来吧。” “谢父王。” 宋怀安敛着眉眼,缓缓起身,心中却泛着冷笑。 你既然可以,我又为何不行? 可他面上却是乖巧懂事的模样,像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再也不敢犯般的小心翼翼。 “这段日子,墨国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大周绵延国祚百年,可近年来却时常听到有墨国才乃正统的谣言。 探查下去,才发现墨国竟日益壮大,周围小国不知何时被尽皆一统,在这中原之地,已然形成了要同大周分庭抗礼之势。 往日还派人朝拜,可现在态度愈发的不好,作为曾经附庸大周以保和平之国,现下进贡朝圣之物,不派来使,只托了两国互通的商队前往送达,这般做派,已经明摆着不将大周放在眼中了。 “并未有什么异动,两国之间还有东国存在,就算他们要动,东国也会是守住大周的第一道栏墙。” “东国,可有一战之力?怎么确定他们不是墨国的看门人?” 景仁帝思虑深远,那墨国吞并了周围一应小国,独留了同大周相邻的东国,实在令人有些在意。 “父皇您忘了,那东国皇帝派了皇子前来做质子,目的不过是确保两国和平。前不久儿臣也与他密谈过,只要大周保他们平安,保他们不被墨国吞噬, 他们愿为大周做好护卫之责,甚至同意大周驻军,以应对墨国突然发难。” “好!他们有这般诚意,大周自然是要给予他们庇护的。”景仁帝点了点头,神色欣慰。 “父皇,对于墨国,儿臣以为不如直接进攻,打压一番他们的气焰。” 景仁帝深深看了一眼太子,摇了摇头,叹息道:“前年南边洪灾重建,去岁北方又陷入粮荒,虽于社稷影响微末,但为保长远无碍,还是应养精蓄锐为上才是。” “父皇说得极是,是儿臣浅薄了。” 景仁帝起身,缓缓走下高台,在宋怀安肩膀上拍了拍,神情和蔼,是父亲看向儿子的目光,是在帝王身上难得一见的亲情:“大周今后是要交到你手中的,沉住气,方是根本。” “儿臣明白。”宋怀安神色郑重。 景仁帝又轻拍了拍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缓声道:“你那心思朕懂,若能重来...” “罢了,你只需记得,绝不能再有...朕,再无法承受失去之痛了。” “儿臣...明白。”他沉寂了眉眼。 景仁帝走了,太子妃柳若曦前来宋怀安这儿请罪,为未能护好那有三分似太子亲妹的侍妾请罪... 第20章 “她如何了?” 柳若曦低垂着头,也不敢隐瞒:“...赐了白绫。” 宋怀安看着她,冷笑了一声:“太子妃好手段呀。” 柳若曦立刻跪地,神色之间满是紧张:“殿下,妾身冤枉,妾身...” 宋怀安勾起唇,将她扶了起来,不等她说完:“无妨,不过是一个赝品,你要打杀她,根本不需要借父皇之手...” 他将柳若曦拉进怀中,声音冷冽而残忍:“你以为父皇不知晓本殿心思么?本殿不过是继承了皇室一贯的传承罢了,若曦不若也尝尝自己兄弟的滋味?” 柳若曦神色大变,脸色惨白而惊恐,她带着哭腔道:“妾...妾错了,妾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此刻,一道小小身影从门口跑了进来:“儿子拜见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宋怀安看到他,便也收了冷冽神色,放了怀中之人,缓了眉眼,抱起宋虞,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今日你皇爷爷考了你什么?” 步声渐轻,声音渐远,好一会儿,柳若曦才回过神来,她抓着自己胸前衣襟,早已泪眼纵横。 她何曾想过,入了这东宫,不见尊荣,只有这无尽的龌龊。 这大周皇室,只有糜烂腐朽。 夜色浓厚,第二日,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除了昨日那些在厉川身边嬉笑叨扰的贵女们。 尚书家的小姐在回家的路上遇刺,一箭射入轿撵,吓得她赶紧出了来,却有人在高空泼下粪水,山林之间,一时人仰马翻。 尚书府里的人想要抓住那些罪魁祸首,抬头之间,却哪里还有人? 这算是最轻的。 丞相家的千金自被仆从告知宋宁宁那日在门口看到他们玩乐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听说尚书府中的好友有此遭遇,她更是惴惴起来,又在山庄待了几日,派了几批人马前往查探路况,确认周遭都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后才准备启程。 可哪知,她还未出去,自家府上的管事却被父亲派了来抓她回去。 一问之下,才知自家兄长被三公主当场羞辱,还逼他在皇城内果奔,否则就承禀陛下他轻薄公主,让他满门抄斩。 皇城府尹也不敢插手,最后还是丞相拉下老脸替儿子求情,可宋宁宁不为所动,直到有人指点他,源头不在他儿子而是他的女儿。 他火冒三丈,立刻派了人过来拿人,还同宋宁宁保证将这不孝女扔去偏远庄子,直至出嫁。 丞相家的千金此刻已经煞白了脸,只恨自己怎么那日听了撺掇去靠近,迷了心智。 接下来是谢家的。 谢家的姑娘被连夜送出了国都,谢家人又送了不少好物进公主府,公主没有拒绝,但盯着谢家的那些陌生眼睛却一双都未少,本以为再坚持一番便能躲过一劫,可很快,却传来谢家姑娘同小厮有染,苟合后还大着肚子的传言。 这传言愈演愈烈,谢家的不敢让姑娘出来,就更坐实了这一消息。 此前同谢家姑娘说好亲的,冒着得罪也上谢家退了婚,此后更是没有哪家好人敢上来求娶了。 谢家的贵女们被千娇万贵地养育着,是因为她们是大户人家联姻的筹码,每一个,用得好了,对谢家是前途无量的帮扶,如今,这个贵女被毁了清誉,这筹码便是彻底的烂了臭了。 此后,国都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会要她,甚至谢家都会停了在她身上的人手花费,孤老于大宅都是好的,若是此前还得罪了些后宅家眷,那她这辈子都不得安宁了。 而皇商刘家的,失了朝廷采购的特权,还被朝廷里的官员好生为难敲打了一番。 失了特权,他们阖家被赶出了内城,甚至在内城置办的宅子房产也被一并查封,只说他们的东西里头有得罪的皇家污物,百口莫辩。 展晖一一将这些事汇报给厉川,后者只听着,神色未变。 “她如今莫不是在敲打威胁公子您?” 展晖担忧极了,用这些手段对付那些小娘子,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多大的罪过,可她们仅仅是倾慕公子丹青书法,来到院中欣赏了一番罢了。 “说完了?” 厉川看了他一眼,并未在乎展晖的担忧。 “是...属下汇报完了。” 展晖抬头,却见厉川勾着丝笑,他头皮有些发麻,愈发觉得诡异了。 “去看看他们收拾好了没有,明日便要搬去其他宅子,莫要落了东西。” 展晖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明明公子那晚出来神情冷峻,他定是不喜宋宁宁那般行事的,可为何听到这些,一丝冷冽都没有,反倒还心情不错的样子? 或许,公子是觉得同根相煎,国都内越乱越好? 他皱着眉头,转身朝着外头走去,越想越想不通,抡起手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第19章 被打杀的那些贵女们,各个都敢怒不敢言。 她们有所顾忌之事,是身不由己之人,放眼整个大周,似乎只有宋宁宁可以为所欲为,毫不遮掩。 底下流言蜚语多,可没人敢在台面上说,但大家都渐渐知晓三公主对那小国来的质子有意,不敢再去碰她那处逆鳞了。 宋宁宁做这些事的时候,没避过人,小荷便是看着一切发生的,那些下人过来回禀的时候,她听着看着,只觉后背有些凉。 有些贵人们阖府上来求,好物好话说尽,宋宁宁理都不理,他们要送便送,可她从未说过要放人一马。 动了她的东西就该死,没死,便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小荷在经历此事后,好几日都略显得有些沉默。 魏娘倒是一如往常,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但见小荷这副模样怕她影响了殿下心情,便拉着他到了一旁说话。 “你是觉得殿下手段狠毒了?”魏娘直接问了出来。 小荷神色纠结,最终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她出身底层,经历了许多苦,生性其实可以说是有些凉薄的,她这几日反常,主要是明白了三公主对厉公子是真的耐着性子的,不然以这样的手段,早就将人绑回府里蹉跎了。 她现在有些害怕,害怕厉川真是个宁折不屈之人,如果这样,又该如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呢? 三公主若知晓她有二心,她的脑浆恐怕真的要被她捣碎了。 可这神情在魏娘眼里却是默认她的说法了。 她严肃了神色,对着小荷道:“天子一怒,伏尸万里,自古便是此理,殿下不过是小惩一番,已是大开恩典。” 见小荷低垂着头,她也耐心了几分解释:“殿下是皇帝之女,在大周本是千金万贵的存在,那些贵女明知殿下之意,还要上前若群峰扑蝶,这本就是心存了轻视不屑的。” “藐视皇族,她们这罪担得不冤,你若继续这般,殿下怪罪下来,我可不为你说情。” 小荷抬头,看到魏娘眼中一瞬即逝的关心,她眼睛亮了亮,虽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她觉得这个魏姑姑其实是个面冷 心热的,她勾了勾嘴角,嘴甜道:“多谢姑姑提醒,小荷知道了!” 魏娘被她这转变也弄得一愣,眼神示意她进去陪着殿下后,自己去打理府中其他事情了。 难得有个同龄的陪着,她也希望这个小荷好着,能长久陪着殿下。 小荷一进门,便见三公主正在寝殿中挑选衣物。 宋宁宁神色如常,见到小荷进来,还朝她招手:“厉川今日搬出王府,我要去见他,你看穿哪件好?” 宋宁宁的衣物皆是繁复华贵的,没有一件是随便之作,她眼前这些是宫里织造局新送来的,她看着每件都不错,想着要去见他,一时又觉得哪件都不够完美,竟选不出来一件最好的。 小荷愁,很愁,非常愁。 好消息是三公主对厉川很上心,很耐心,很在意。 坏消息是,三公主对厉川太上心,太在意,太有占有欲了... 她还是挣扎了一下,谏言道:“厉公子今日搬家,恐怕没有时间照顾殿下您,不如改日再去?” 宋宁宁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她拉到面前,细细观察着她:“你不想我去?” 小荷想点头,但身体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小荷只是担心殿下被忽视了。” 宋宁宁今日心情不错,她掐了掐小荷饱满的脸蛋,肉肉嫩嫩的:“正是因他繁忙我才要招了人手过去,免得他累着了。” “快替我选。” 小荷眨了眨眼,脸上还残留着三公主手上的微凉,她说不上来心头的那股感觉。 明明她手段狠厉,性子又恶劣,可她此刻又带着少女般的纯真期待,她是愈发看不懂了。 只得将注意力放在那些绣有繁复花纹的衣裙之上,有件浅粉的吸引了小荷视线,她多看了几眼。 宋宁宁将那件衣裙拿起来,点了点头:“其实我也觉得这件好看,就是有些太嫩了。” 第21章 “殿下正是这般年纪,很衬殿下的。” 宋宁宁看着那衣服,不知想起了何事,轻笑了声,转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这颜色你合适,你拿去吧。” 小荷的确喜欢,但...但她也知晓织造局送来的都是上等料子和做工的衣裳,她只是个丫鬟,根本不能穿的。 “不过要改改,你身材小,这件稍大了些。” “殿下,奴婢...奴婢...” 宋宁宁倒有些奇怪:“你扭捏什么?” 是啊,她扭捏什么,怕什么,公主殿下赏赐的东西,她能不要么? “多谢殿下,小荷很喜欢!” 宋宁宁便找人给小荷量体,去改这件衣裳了,最后自己选了件深蓝的对襟波纹水裙,上头缀着繁复的白色珍珠,层层叠叠似翻涌的浪潮。 宋宁宁是美的,美的甚至有些带着妖艳,眼角下的泪痣点缀其上,更是添了那么几分妩媚,若她不是大周国的公主,还不知晓天下男人会为了争夺她做出何等荒唐事。 厉川见到她时也是半晌未能挪开眼,他倒是想要表现得漠然些,只奈何这身体比他的心还诚实。 展晖虽不屑一顾,但他的视线比厉川留得还久,耳边传来自家公子轻咳,他这才收回了神志,看到自家公子那双带冰的眸子,他一瞬生了冷汗。 “你这宅子幽静,比王府好。” 宋宁宁自然而然地走了过来,也不管众目睽睽,拉着厉川的手就往宅子后院走:“带我逛逛,我带了人帮你收拾。” 展晖要跟着,宋宁宁转头,冷眼看他:“既护不好主子,还跟着作甚?” 展晖一时语塞,带着求救的眼神看向自家主子,竟发现自家主子看着三公主眉眼含笑,虽只有一瞬,但他确实是看见了。 他心跳加速,有一个大胆的念头缓缓在他脑中形成,但他不敢信,甚至刚刚生了些苗头都不敢再任其发展,只得赶紧道:“请公主恕罪。” 宋宁宁不想有人跟着,见小荷在一旁垂着头,便对着展晖道:“你带她逛逛,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同她说。” 厉川并未阻止,展晖便也只得恭敬领命,带着一脸略显茫然的小荷下去。 魏娘识趣,早已带着人手忙着搬家整理的各项事宜了。 宋宁宁的手有些凉,她握着厉川的手有些紧,未察觉他的拒绝,她便得寸进尺道:“你不愿握着我么?” 厉川敛着眉眼看她,心口有些发烫,喉结滑动,好一会儿,他顺了她的意,将她的手握住。 两人走在这**花园里,院子里生了许多杂草,中规中矩的装潢,若是平日里宋宁宁甚至不愿踏足,可今日她却觉得此地风景不错,连杂草都生了几分可爱。 宋宁宁笑起来,连那颗泪痣都生了喜悦。 只可惜那些仆从们都是个没有眼色的,或是听了什么风声谣言,一个个见了她都跟见了阎王般失了色,惨白着脸跪礼。 宋宁宁知晓她最近做的事闹得不算小,她也没想过遮掩,只是看到这个宅子里的人都这般,她生了些悔,不该那般明显,若是厉川知晓了... 于是她的神情黯淡了下来,转过头,明明害怕可还是问出了口:“你也觉得近日那些家族遭难,是我做的?” 厉川看着她,手里握着的玉手此刻更凉,缓缓道:“难道不是公主所为么?” 宋宁宁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他的想法,可是她失败了,他那么温雅,脸上没有苛责厌恶,但也没有任何她期待的顺从。 “是我做的。” “我就是看不惯她们靠近我的东西。” “我说了你是我的,她们便不能靠近,你拒绝不了,那我便来帮你拒绝。” “我是在帮你拒绝这些遭污的东西,我是喜爱你的。” 宋宁宁直直看着他,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幻境,心底有道黑雾升起,跟她说:“看,你说了实话,他是会怕的。” 那道黑雾还在继续:“打杀些无关紧要的人,同他解释什么?” 可她在意啊,在意他的眼光,他的想法,在意他会不会因此拒绝了她此前的要求。 “你在意我的想法?” 厉川拉着她,朝着自己靠近了几分。 宋宁宁仰头看他,不知怎得,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若是在下不喜,公主便会改么?” 他眼眸带着深邃的光,看着宋宁宁的眼睛,就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一样。 “他在诱惑你掉入深渊,让你万劫不复!” 那道黑雾几乎在宋宁宁耳边尖啸,她猛地清醒过来,看着厉川,眼神里再无一丝柔情,她蹙着眉头抽回了手,只觉手背有些火辣的烫。 脑中又生了闷痛,她看着厉川,只淡淡道:“再给你半月,你知道我要什么答案。” 厉川手心一空,他自然也察觉到了宋宁宁突然的转变。 那是她心中的症结,解不开,他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他恢复了一贯神色,似乎刚刚两人之间的暗潮并未涌动过一般,看着宋宁宁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他微微握紧了些拳头。 而此刻,两人还不知朝堂之上,众人正为宋宁宁的婚事而焦灼着。 景仁帝早朝之上过问了北方难民的安置之事,得了安排妥当的回复,他便未再继续谈论政事了,反倒是提起了宋宁宁,说她已经及笄,想要为她选个驸马。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安静如鸡。 那种静谧到几乎诡异的地步,一根银针落地都能被听见的地步。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有适龄男丁的臣子们,此刻只顾着垂头,恨不得将自己隐身起来,其中以裴老将军为首。 还有一人脸色也难看至极,不过强忍着,敛着寒凉的眸。 “众卿家何故如此安静啊?” 景仁帝也知晓宋宁宁平日里有些不羁,但也未想到众人都害怕到了这个地步,一时有些不悦。 此刻有不怕死的上前谏言:“微臣曾听闻三公主同裴玉将军关系不错,还请了裴将军入府,微臣以为裴玉将军相貌堂堂年少有为,此乃最佳人选。” 裴老将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看到昔日政敌,此刻真是红了眼想要上前去结果了他,后者却是对着他微微一笑,很是得意。 裴老将军立刻道:“回皇上,微臣小儿只是做客...并未...并未同公主...” “裴玉?朕记得他,是个英才。” 太子脸色冷峻,出列道:“皇妹千娇万贵,自然是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郎君,不应拘泥于一方子弟,以儿臣所见,不若举办 一场弘大比赛,让这大周最骁勇、最有才华之人来当这驸马才是。” “好!太子说得好,朕的明珠自然该是与这大周最好之人来相配,陈南,你带着礼部制定方案,定要为宁儿选出最好最优的儿郎。” 宋怀安眼中一闪而过冰霜。 裴老将军松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想起裴玉每日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心中又升起了大大的不安。 第20章 东宫正殿之中,龙涎香熏得正浓。 谢鸿朗带着笑,恭敬地朝太子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提携,东海水务事宜微臣定不负所望。” 宋怀安逗弄着笼中雀鸟,朝谢鸿朗看了一眼:“谢家现在的小辈都耽于玩乐,倒是你还有些上进之心。” “知我看重什么,心之所想。”说罢,宋怀安深深看了他一眼。 谢鸿朗赶紧又拜了一记:“全仰殿下看重。” 宋怀安放下手中雀食,转头看了眼礼部呈递的初步议案,眼中冷意划过。 谢鸿朗立刻道:“微臣听说了殿下在朝堂之言,实乃高招,不妨让微臣安排文武双全之人前往,保证无有后患。” 宋怀安挑眉冷笑:“不会有这么一个人。” 谢鸿朗有些困惑。 “不过拖延些时间罢了。” 谢鸿朗心头一跳,微微抬眸,只见宋怀安冷着眼,轻啜了一口茶水。 看来,太子是要按耐不住了,谢鸿朗心惊,但所有情绪都被尽数掩盖了过去。 似想起了什么,他汇报道:“近日公主殿下倒是对东国质子甚是上心,此前谢家不懂事的小辈伤了那人,公主倒是大发雷霆了一顿,此人...依殿下之见,是否要处置了?” “厉川?他对宁儿如何?” “那人倒是不冷不热的,难得的是公主并未强迫于他,对他甚是有耐心,看起来颇为喜爱...” 宋怀安微微眯了眼,看着谢鸿朗缓缓道:“此事,你不用插手,他还有用,本殿自有安排。” 喜欢?那便让她知道,这世上,没有男人是值得她喜欢的,没有东西是纯洁无瑕的。 厉川的宅院里,此刻好一副和谐交融之景。 院子里很快被收拾出来一小片清净之地,宋宁宁要求厉川在这儿作画,随便画什么都好,她要学。 山庄那日之景,她一想起就觉刺眼,既然他那么喜欢画画,那她陪着他画好了,还能教教她,让她也体会一下这其中的乐趣。 第22章 厉川本不想答应,他说:“诗画皆因意起而作,才是佳品,这般,是作不好的。” 可宋宁宁才不管这些:“可我要学,你便必须要教。” 厉川拒绝无门,便也只得叫小厮搬了桌椅,将笔墨纸砚全数搬了来。 “你不知画什么,便画我,然后将画挂在房中,日日看我。” “时时刻刻都记得,你是我的人。” 宋宁宁将那沾了墨的紫毫笔递给他,眼神之中是不可拒绝的意思。 厉川没接,便任由那墨滴顺着紫毫笔尖滴落,‘啪’的一声,在宣纸上绽开了花。 宋宁宁皱着眉头,已然是有些不悦了。 “既然要学,便先从简单的开始吧。” 厉川看着她蹙眉,看着她眼神之中又泛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轻摇了摇头,握过她微凉的手,带着她在刚刚那点墨渍之上作画。 一触一转,起笔再落,很快一朵水墨芙蓉便映入眼帘。 宋宁宁本是要发作的,可他掌心温暖,她心跳便莫名其妙跳动着,她吞了吞口水,注意力哪里还在画上,侧眸看他,这才发现他好高,她仰着脖颈才看得到他的下颌。 她注意力不专注,像只小猫东张西望,于是厉川便也垂下眸子看她,水汪清澈的眸子,像个不染尘世的精灵。 于是,他便有些情不自禁,握紧了她的柔荑,又朝她靠了一步。 “看我,还是看画?” 宋宁宁几乎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她只觉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一股奇怪感觉自心底迸发而出,酥酥麻麻地充斥在她浑身每一个角落,让她不由的感到舒畅开心,可很快心底那道黑雾又升腾起来,席卷着无限的寒凉将刚刚那些暖意全数覆灭。 她松开了执笔的手,自然也离开了那只温热的手心。 她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般困在了原地,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重新上下打量着厉川,可后者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拿着那只紫毫,下笔如有神助,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视线。 刚刚是她的错觉么?他没有靠近自己么?他身上那股子侵略感是怎么回事? 宋宁宁按耐着心中那股子莫名的慌张,又重新将视线放在了他正在作的那副画上。 大片的水墨芙蓉占据其上,一只小猫伏在其中最大最艳的那朵芙蓉之上,她似乎倦怠得很,懒洋洋舔舐着自己的爪子,慵懒却又优雅极了。 宋宁宁倒是没想到厉川竟有这般的童趣,也不知怎得,她被桌上那画吸引着目光,久久都无法移开。 “我也有一只大猫。” “等你进府了,我带你去看。” 宋宁宁指向宣纸上一处空白:“留名,还要写明赠给我一人的。” 厉川看了她一眼,似有若无勾起了一丝笑,然后便真留了。 ‘永煊独赠宁宁。’ “永煊,是你的字?”宋宁宁看着他苍穹的字迹,看着上头几个字,脸上莫名有些烧灼起来。 “是,我的字。” 他轻声开口,似溪流划过,宋宁宁莫名的不敢再去看他,只抽走了那副画,转头让手下拿去装裱起来。 厉川看着她这副模样,眸子里的光更是柔和。 宋宁宁虽不再看他,但心中却并不反感这种氛围,相反,她甚至有些想要一直如此,她不算个喜静之人,但若是能同他一直这般,她觉得这般修身养性似乎也没有那般难熬的。 本想再让他写幅字,可有下人过来禀报,说太子殿下递了拜帖,晚些便会过来。 宋宁宁今日份的好心情便立刻到此为止了,她冷着眼看着厉川收下拜帖,冷笑了声:“你同他倒是走得近。” “事关家国,在下不敢怠慢。” 家国家国,什么都是家国! 宋宁宁看着他,心中升起股酸涩,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也一时让她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对你来说,这世上,会有比家国更重要之物么?” 厉川神情裹挟着一丝复杂,他看向她,半晌无言。 宋宁宁顿觉自己好生没趣,这般显而易见的答案她还需要再问么? 他来到此地便是为了家国,包括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自然也是因为这背后错综的关系。 太子要见他,他又怎么可能拒绝? 可她...可她只是觉得,像他这般美好的人,不应该和那污秽之物站在一起... 可自己难道就是个好的,干净的么? 宋宁宁一个激灵,这般想法便迅速地生根发芽,在她脑子中盘根错节的蔓延开来,钝痛袭来,她紧皱着眉。 她冷了眼,也不再等厉川的回复了。 “罢了,本殿乏了。” 此时,小荷也正好完成任务过来,看到宋宁宁神色不佳,厉川脸色也带着几分寒凉,她心里一声咯噔,赶紧走到宋宁宁身边道:“殿下想必是累了,咱们回府吧。” 约莫是小荷靠近带来的那股独特香味令宋宁宁清醒了过来,她看着小荷略带焦急紧张的脸,一时竟轻松了下来,也想通了。 厉川自然是要紧他家国的,也正是因此,她才能得确保自己可以得到他不是么? 若是他真是个宁折不屈的,真是个无所畏惧的,那她又怎么能让他靠近呢? 这样也好,有软肋,才会有机可乘。 “走吧,回府。” 宋宁宁已经恢复了往日模样,她转身就走,最后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留给厉川。 展晖见她们大队人马离开,不由自主轻吐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转头看向自家公子,却惊觉他神色冷清,眼中似乎是簇了冰霜。 “朝中是出了何事?” 展晖赶紧汇报道:“大 周皇帝今日临朝,问了下北方难民处置之事,其他的政务便也没什么了。” “可有同三公主有关的?” 展晖一愣,点了点头:“皇帝要为三公主选驸马,朝中有人推举裴玉,裴家的似有不愿,之后太子献计举办一场赛事来选人。” “皇帝应了,礼部正拟定着方案...” 展晖的声音愈发的小了,因为他家公子的脸色愈发有些冷。 “...他在前头阻一阻,也好。” 展晖听着厉川莫名奇妙地这么一句,愈发有些不能理解自家公子的想法了。 厉川回了房,院子里也重归了平静。 展晖看着院子里的清冷,一时也觉得奇怪,明明在宋宁宁过来之前他并未有过这般感觉,她轰轰烈烈地带着人过来,又轰轰烈烈地离开,徒留这一院冷清了。 展晖看向紧闭的房门,他又想到自家公子今日早些时候看向自己的眼神。 阻一阻婚事?也好?若是三公主得了驸马,她不就不能再这般打搅公子了么?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可为何自家公子脸色冷峻? 他眉头一皱,虽然不敢朝着那个方向去想,但...但... 还没等他想出什么结论,太子已经带着一众人马过来了。 约莫是大周皇族的传统,太子莅临,这架势比公主更是隆重许多。 出乎意料的是,太子不仅仅带了随从护卫,还带了一众舞姬乐女,好一副活色生香之景。 展晖看着眼前一幕,不知为何,隐隐升起股不安来。 第21章 清风和煦,幽静绵长。 不得不说公主府中的人效率就是快,这宅子被他们收拾了出来,倒很有那股子雅趣的意味存在了。 但这般清雅的风景之中却生了胭脂水粉的气味,那些绝色姿容妙曼身体也毫不吝啬的在此处展示着她们的美丽。 宋怀安一行浩荡,宅子里的人也识趣地朝着当朝太子跪伏着礼。 厉川站在一角,一身白衣如雪,宋怀安看在眼中,觉得有些刺眼,但他神色不显,径直向他走去,一脸和气之意,免了他的礼。 “厉川,你这眼光不错,这宅子的确比宫廷王府静雅得多。” 宋怀安虽是带着笑的,但眼神中的打量审视却是分毫不少。 厉川迎着他的视线,不卑不亢,对答如流。 院子里已经清扫出来,识趣的下人很快搬了桌椅在亭台上,太子和厉川坐在亭中一隅,桌前摆放好了丰盛的果瓜点心,那些被太子带来的舞姬乐女便纷纷在亭下福身,听候指示。 太子一声令下,钟鼓琴瑟便迎风而起,那些乐女们各个面若花娇,时不时便会将那含情的眼神投向亭中,她们本该看向大周尊贵的太子殿下,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那白衣胜雪之人的身姿所勾去。 她们不知怎的更是卖力,那妖娆的身姿似乎都要化成一汪清泉,朝着那白衣涌去了。 厉川喝着茶,敛着眉眼,神色不变,就像那些在台下随风起舞的女子们不存在一般,就像那些娇艳无法入眼。 “厉川,皇上已经决定启用此前你我商讨之计,此番我军入东国,不仅是保大周太平,更是为了保你们东国不被墨国所吞并。” 第23章 厉川神色带上了严肃,立刻招展晖将信物拿过来,认真道:“在下已书信回去,殿下让将帅统领带着此令,此令一现,东国畅行。” 宋怀安勾着眉,将厉川献上之物拿了过来,上头是东国皇族特有的文徽标志,想来是厉川的私物,他心中泛起轻视,就算再如何天人之姿,到头来也不过是俯首称臣之辈,只会寻求庇佑。 “东国此等忠心,大周不会亏待你们的。” 他打量审视的视线淡去,状似随意地提起:“听说皇妹今日也过来了,她可有为难你?” “公主殿下千金之躯,自不会为难在下的。” 厉川说着话,眉头却是不自觉的轻蹙起来,落在宋怀安的眼中,那自然是他不喜却又不好推拒的表现,心中那点子存疑便又散了大半,还好心地提醒:“她这脾性自小如此,是被大家给宠坏了,你千万别见怪。” 似又想起什么趣事,他侧眼看向厉川,继续问道:“父皇还要给皇妹选驸马,依本殿看啊,你便也是个极好的,不知...” 还不等他说完,厉川便有些迫不及待打断似的:“在下身负家国重任,殿下还是不要玩笑了。” “哈哈哈哈,厉川啊厉川,你这般无情模样,本殿倒还真想看看你会对谁动心呢?” 那仅存的疑虑便尽数散去,宋怀安让人斟了好些美酒,他便一杯一杯同厉川饮着。 厉川举袖遮杯,将寒凉的眼神尽数给隐藏了下去。 最后一曲开始之前,宋怀安还带着几分神秘地看着厉川,他指着亭中抱着琵琶,着白衣,又用白纱遮面的姑娘道:“京中绝色,她不仅善乐,更善丹青书法,厉川,让她替你解解闷罢。” 酒精已经染红了几分宋怀安的脸,他带着几分笑,却甚是轻浮油腻,若不是他身上穿着彰显皇室贵胄的龙纹袍子,倒还真看不出他的高贵之处。 厉川也同样喝了那般多的酒,但他脸上却是半点红晕不显,仍是一派清风霁月之样,但他还是顺着宋怀安的手势看了过去,然后勾起了一丝笑:“便先谢过太子殿下了。” “哈哈哈哈!舞姬乐女,这些通通都赐给你了!” 宋怀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嘛,都是这样的,若是没有表现出来,那必然是还没有遇到符合心意的人选。 什么纯洁无瑕? 宋怀安又饮了一杯酒下肚,他眼中哪里还有亭中娇花,满脑子都是宋宁宁的纤姿,还有想要占有她的欲望。 她喜欢纯洁无瑕,那便让她好生看看,世上的男子都是污物。 他要让她认清这个现实,认清这个世上,没有她所以为的幻想,只有等他站在权力之巅时,将她压在身下的现实。 厉川敛着眸,掩住了一闪而过的杀意。 一道疾风掠过,吹开了那乐女的面纱几分,也吹动了江公公手中圣旨的流苏。 “公主怎得还不出来接旨?” 江德祐站在公主府进门的廊道里,朝着里头张望,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了,也不见她过来,底下人倒是过来了一批又一批。 终于看到魏娘,江德祐赶紧上前道:“魏姑姑,公主怎么还未过来呀?” 魏娘一脸歉意:“今日上午累着了,刚刚才醒,您是知晓她那头疾的,中途叫起来恐怕又是要犯的。” 江德祐便也只得皱着眉头继续等,他是宫中老人,知晓这旧时辛密,这天生带着的头疾他自是晓得的,公主还未生的时候便有御医曾说这般血缘孩子必有隐疾,果然应验,即便皇帝厚爱,派了无数良医名药,可这么多年也没见好过。 就在他快陷入一段旧日回忆时,宋宁宁终于穿着妥当,姗姗来迟。 “老奴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德祐公公,难得见你,今日何事?”宋宁宁打着哈欠,小荷赶紧递了巾帕过去。 “陛下拟了旨意,奴才这便先宣着?” 宋宁宁看了眼他手里的卷轴,不等他展开,摊开了手,示意他拿过来。 公公不敢动,魏娘也未动,倒是小荷在宋宁宁要冷眼之前乖觉地将那圣旨拿了过来。 江德祐倒并不是非常意外宋宁宁这般不按常理的行动,只一边说着使不得,一边跪倒在地,随着他来的一众宫人侍卫便也立刻跪伏了下来。 “你念的太慢了,我自行看罢。” 宋宁宁看得快,脸色便也变得快。 魏娘察觉到不对,赶紧上前询问。 宋宁宁猛地将那圣旨扔在江德祐的身上,后者手忙脚乱的接住,头上硕大的冷汗顷刻便滴落了下来。 “不接,本殿要抗旨!” 宋宁宁皱着眉头,姣好的脸上满是愤怒:“选驸马?本殿三宫六院,还缺男人吗?” 江德祐挽着衣袖,堪堪擦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他耐心劝道:“此前那些不过是玩物消遣,殿下已经及笄, 自该是要成家了,得一文武双全的驸马在侧,殿下必定也会喜欢的。” “我不喜欢,我不想要,你们选出来的,又怎么会是我想要,我喜欢的?” 她也知晓不会有正经儿郎敢去选,最后莫不是找个歪瓜裂枣的过来,她还要好生伺候着? 武有裴玉,文有厉川,她什么仙酿没尝过,还要去看其他俗物? “殿下,陛下一番苦心,自是会挑选出大周最好的儿郎给您,您放宽了心...” “滚!你们都滚开!” “我说了不要、不想、不愿,本殿不缺男人,更不缺什么驸马。” “本殿绝不会成婚,就算去剃了发做姑子,我也绝不会同男人成婚!” 宋宁宁一想到自己还要大红花轿将人抬入府中,便觉一阵恶心。 “公主慎言公主慎言啊...”江德祐一把年纪了,此刻只觉得心脏跳的比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时候还快。 “大周国运昌盛,是要享万世开泰的,您千万莫再说什么当姑子的话了...” “太子说了什么?”宋宁宁突然问道。 江德祐一愣,立刻道:“他自然也是赞同的,这赛事比选便是太子殿下提出的...” 宋宁宁只觉一阵毛骨悚然,这场驸马之选恐怕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滚...你们都滚出去,去回了父皇,我不要,我不要什么驸马!”魏娘在一旁也白了脸色,立刻扶上了身体有些飘摇的宋宁宁。 小荷也察觉出了宋宁宁此刻情绪上的变化,她便赶紧做了‘请’的姿势,提示宫中的那些差使们赶紧离开。 “陛下倒也料到您这性子...” 江德祐将那圣旨收进袖口,又恭敬朝着宋宁宁行了一记礼,缓缓道:“陛下口谕,若是公主严词拒绝,那便请公主好生在府中修养生性,不要被外界繁杂所扰,公主何时想通了接旨了,何时再出府去。” 宋宁宁冷着眼看他:“...父皇是要禁足我?” “回殿下的话,奴才不过是传话之人,还是等您想通后,亲自去宫中汇报一番才是。” 说罢,江德祐顶着宋宁宁要杀人般的视线落了跑,只不过公主府大门却被那些侍卫从外头给关上了,皇令在此,就算公主府内的侍从也不敢帮着宋宁宁挑战皇权。 看着眼前发展成这般态势,宋宁宁也意识到,父皇这是下定决心要让她成家了。 可她不甘不愿,看了眼紧闭的红漆大门,她带着怒往后院走去。 不过是被关几日罢了,她难道会怕这些么? 罢了,几日光景,她耗得起,不过是这几日见不到那仙姿罢了。 没人能强迫她做不愿之事,若她做了,那也势必会让强迫她的人付出代价... 第22章 被关第五日,宋宁宁头疾又犯了。 那种烦闷而窒息的感觉令她痛苦,她似乎重新回到了还在皇宫时的状态,像只永远飞不出去的雀鸟,只能看到天空,然后幻想飞往蓝天白云的潇洒。 宋宁宁平息不了内里的烦躁,便只能摧毁一切她看得见的东西。 小荷手里的其他事情全部放下,只陪着宋宁宁,为的就是让她好受一些。 小荷虽觉得在她身边有被那些瓷器物事砸碎溅到的风险,但她也觉得比去后宅对付那些男宠们好过许多。 宋宁宁砸累了东西,终于闻到鼻尖萦绕着的小荷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她便觉得自己好过些,躺回内殿的榻上,也示意小荷同她一起睡过来。 “小荷,被关在府里,你可觉得乏闷?” 宋宁宁声音有些轻,刚刚砸东西耗费了不少体力,胸膛起伏,还有些小喘,她微微睁眼看向正依着她指令缓缓躺下的小荷,又继续道:“有想死的感觉么?” 小荷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赶紧侧转过身对着她,猛地摇头:“殿下,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小荷知晓这府门总有解锁的那日,带着希望,便不会觉得现在太过难熬。” “而且府中一切如常,食材、水果,这些全都是新鲜的,一应用度他们也都不敢怠慢,哪里会有什么消极的想法。” 第24章 小荷自然希望就这般下去,公主府不解禁,宋宁宁就没有机会去对厉川做什么,那她任务完成的希望便会大大提高,这般好的事,她此前简直都不敢想。 宋宁宁看着她两眼似乎还放着光,一时冷了脸色道:“你倒是如鱼得水。” 小荷一瞬感知到宋宁宁不满,立刻控制住自己有些放飞的神情,轻抿了唇,露出些委屈模样: “奴婢小时候肚子总是饿的,以至于长大后只要能吃饱穿暖便觉得很幸福了,因此才会说出那般的话,并非想让殿下恼的。” 宋宁宁见她这般样子,眉头不自觉皱了皱,手比大脑反应得更快,一把捏住了小荷的脸颊。 宋宁宁沉思了片刻,道:“是有些瘦,那便多吃些。” 小荷便露出甜甜的笑:“今日甜点是蜜酿冰汤圆,里头有芝麻、花生、蜂蜜,清甜不腻,殿下现在可要用?” 宋宁宁本烦闷的情绪便似乎被分散了许多,小荷的手艺的确是好的,会做些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食物,她点了点头,已经有些期待今日份的小食。 小荷便立刻起身去厨房传膳,宋宁宁便躺着出神,身边伺候的侍女便赶紧将地上的瓷器碎片给清理干净。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人,白衣胜雪的那人。 他现在在做什么? 可是在练字画画? 那日果然还是应该让他将自己画下来,强迫他挂在自己的房中,让他每日每夜都能看到自己。 已经五日了,他考虑的怎么样了,会不会提前有了答复? 宋宁宁又陷入了困境,好在思绪被小荷进来的身形所打断,便没有再给头疼诱发的机会。 有侍女在塌上放了矮几,小荷摆上琉璃盏,里头是晶莹剔透的雪白丸子,宋宁宁喜欢白色,一时竟没舍得下口,在小荷带着期待的眼神中,她拿起勺子,缓缓送了第一颗入嘴。 沁凉甘甜,极致的软糯在齿尖绽放,宋宁宁一瞬便觉得今日烦闷被扫净许多,连带着人都舒畅起来。 “你自幼被卖到宫中,倒是去哪里学的这些?” 宋宁宁来了兴趣,好奇的眸光便落在了小荷的脸上。 小荷愣了愣,似陷入了一段回忆之中,缓缓道:“奴婢有个馋嘴的弟弟,幼时家中没什么银钱,便只得自己琢磨,便也有了些独家的食谱。” 她并未说谎,在那个世界,有太多可以满足口腹的食物,可她没钱,便只能自己捣鼓,在有限的材料里玩转出花样。 宋宁宁看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原来小荷还有个弟弟,想来是家中重男轻女将她卖了好养她弟弟罢。 “你对你那弟弟倒是很好...不过人心难测,对他而言,你总是一个牺牲品,他对你便不会如你对他那般上心。” 宋宁宁的眼神之中透着一股悲戚,她看着小荷,对于这种亲情实在有些嗤之以鼻。 可小荷竟难得没有认同这个观点,她摇了摇头:“不是的,他身子不好,时常觉得自己是个负累...其实,对于他来说,也许死亡是最好的归宿,是我不想他离开,留我一人独在这世上...” 这话说出来,小荷自己都轻松了一口气,压在心中太久,久到这份愧疚都要融入她的骨髓之中了。 宋宁宁看着小荷脸上升起的那丝愧疚,她愣了好久,眼中划过一丝茫然,她不太懂这种感情是什么,但莫名的,她竟有些羡慕。 “我可以帮你找到他,请最好的大夫治他。” 小荷将矮几连着已经空的琉璃盏端起,抬起头对着宋宁宁笑了笑:“谢殿下的关心,但小荷自己可以的。” “未来必将更好,殿下您说是不是?” 小荷的情绪很快从那些纠结痛苦中抽出,收好矮几,端起已经空掉的琉璃盏。 宋宁宁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光彩,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烫。 未来,真的会更好么? 宋宁宁勾起了一丝苦笑,看着眼前对未来充满希望之人,她似玩笑又似认真般道:“我,没有未来。” 小荷便呆呆地看着 宋宁宁拿起床头的鞭子,往外去了。 临到门口,宋宁宁突然道:“你做的甜点很好吃,你和魏娘也多吃些吧。” 小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她鼻尖竟有些泛酸。 她端着东西一路朝着小厨房走去,脑中一直想着宋宁宁的那句话,她为何说自己没有未来呢? 小荷自言自语道:“宋宁宁小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她本是自行纠结,却未想到久未出面的系统竟意外给了些反应,寥寥数语出现在了面板之上,却让小荷久久不能回神。 怎会这样...她怎会经历这些...还竟亲眼看着自己母亲... “小荷姐姐,你怎么在哭?可是殿下说你了?” 等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脸上竟满是湿润,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花了好久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小荷胡乱擦拭着,摇了摇头:“刚刚风大,眼里进沙子了,我...我再端一份给殿下。” 她脚步都有些乱,想到宋宁宁这般美艳而死寂的样子,她心口闷闷的。 本以为她是生性如此,可现在看来,也许这只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呢? 就在小荷还在小厨房里分析宋宁宁成长性格之际,外头已经混乱了起来,有个侍女进来拉着她就往外走:“公主发疯了,不知怎的现在打杀起门口的侍卫,魏娘让你赶紧过去!” “怎么...怎么回事?” “不清楚,但公主要硬闯出去是真的。” 府里的侍卫也全数往门口赶去,侍女仆从也朝着那方向过去,还不到府门口,便已经听到凌厉的鞭子抽打在地上的响亮声,惹得一众侍女煞白了脸色,战战巍巍地靠近。 宋宁宁一张脸艳极冷极,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似乎要活过来一般生动,她左手握着拳,右手握着鞭,对着门口的侍卫道:“都给本殿滚开,你们是听不见么?” 哪知那些侍卫只是一味跪地,身上脸上已经满是血痕,仍是纹丝不动。 为首那人更是狼狈,眼角的血痕还在流着血,但他仍是笔挺了脊梁道:“皇命在身,属下不敢违抗,殿下若是接旨,属下立刻打开公主府门。” “你们就算死,也不怕?” “属下死了,也还有会更多的侍卫在此驻守,殿下一人之力,杀不全的。” 宋宁宁眼中血丝弥漫,她眯着眼,右手中的鞭子愈发握得紧了:“你不怕等我出去,杀你全家?” 跪地那人有一瞬的僵直,但很快挺直了腰背:“违抗皇命,属下全族也难逃一死,求公主殿下怜悯!” 宋宁宁抬手又狠狠抽了过去,扬起泥尘,场面混乱,一直看着的魏娘都不敢此刻上前。 她因怒火攻心,头部又升起了闷痛,身形不稳之际,是小荷将她扶在了怀中。 “殿下...殿下我们再想办法,别生气,我们肯定能出去的。”小荷脸上满是担忧,她不知该如何劝说,但再这般下去,宋宁宁的头疾肯定又要犯了。 “厉川收了太子送的姬妾...他怎么敢如此对我...” 小荷心脏一跳,看着宋宁宁空洞而不可置信的眼睛,她一时也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厉川...厉川怎么会这般糊涂? 宋宁宁咬着唇角,她太用力,用力到已经有血迹渗出。 小荷心头一紧,赶紧拿出绢帕将她唇角的血污擦去,可越擦溢出的越多,宋宁宁似乎陷入了一种癔症,将自己裹挟在了其中。 处理得好,安然无恙,可若再让她受到刺激,今日公主府恐怕要不得安宁了... 小荷沉住气,赶紧劝道:“此事也还不知真假...不如...殿下,不如您先应下旨意,驸马一事还要选人比赛,定不会那般快就有人进府,时间一长一切都尚有转机啊。” 小荷见宋宁宁不语,皱着眉头,对着门口那侍卫道:“还没看到么?我家殿下允了,你们回宫禀告便是,现在你们立刻打开府门,解了殿下的禁!” 跪地的侍卫们面面相觑,还是为首的人看了一眼神色严肃的小荷,最后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怜惜!” 府门缓缓打开,宋宁宁眼眸之中溢出更深的黑。 “小荷,若是真的...” 若是真的... 她会亲手毁掉这天山之雪。 第23章 连日的晴天似乎一瞬被乌云所覆盖,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竟一下将这暑气给吹散了。 宋宁宁穿得单薄,但她并未觉得冷,或者说此刻,她根本感知不到外物如何。 魏娘已经许久不见她这般模样,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披风,她赶紧上前将其披在了宋宁宁的身上,后者便任由她系着披风带子,连眼睛都未眨过。 “殿下,车马备好了。” 外头小厮恭敬回话,宋宁宁便目不斜视地朝着那马车而去,小荷紧跟在后,魏娘叹了口气,也随着她们去了。 第25章 到了马车里,小荷终于有机会问道:“殿下,您怎么知道厉公子他...” 小荷话音还未落,宋宁宁摊开了她一直紧握的左手,里头是一张已经被揉皱的细长纸条。 是信鸽传递的消息。 小荷见宋宁宁此刻还算稳定,便伸手将那纸条拿了过来,打开一看,赫然是写着厉川收了太子姬妾,在宅子里歌舞升平的话。 “这...这定是有心人故意如此的,为的就是想要殿下应了旨意出去,让殿下难做!” 小荷皱着眉头分析,可不喜甚至憎恶宋宁宁的人若过江之卿,她一时竟也想不出是谁干的。 魏娘带着担忧,劝说道:“殿下,既然是他人阴谋,咱们还是先冷静一下,厉公子那里我们派人先去探探吧?” 宋宁宁这般模样过去,若真是撞见了什么不堪的画面,她实在不敢想后果会是如何... 宋宁宁终于转了转眼珠,她看着面前两人,突然冷笑了一声:“怕什么?该怕的是他们。” “若厉川没有行此事,那我会将传播假消息之人千刀万剐,可若他...若他真行了此事...” 宋宁宁又咬住下唇,刚刚才止住血的地方又渗出丝丝的红,可她似完全无所谓般,也拒绝了魏娘递过来的巾帕,好半晌她才道:“我会让他知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眼角下的泪痣似乎也透着寒,连带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全部。 小荷两只手绞在一起,她心跳快极了,暗暗祈祷厉川千万不要做出这些事情。 宋宁宁其实还存了丝希望的。 他是那般高洁优雅,他是天山之巅纯白无暇的雪,他怎么可能会坠入凡尘,怎么可能对那些胭脂俗粉有什么兴趣呢? 就算他真的收下了,也不过是碍于太子那个贱人的位置,他拒绝不了罢了。 安置在宅子一角,他不闻不问,她也是不会怪他的。 可还未靠近那宅子大门,院子里的丝竹管乐之声已经随风而来,听在宋宁宁耳朵里,却似寒锋利刃,直割的她脑子生疼。 “停下。” 宋宁宁突然开口,马车便立刻停在了距离那宅子数丈的距离。 小荷和魏娘便齐齐看着她,神情之上有着担忧,也有着不解。 小荷很焦虑,这种刀子夹在脖子上头又半天落不下去的感觉,简直令她头皮发麻。 可宋宁宁只静静坐着,不说话也没有下达任何指令,她虽面无表情,但小荷还是察觉出了她的情绪。 ...是害怕。 是的...害怕... 宋宁宁能感受到自己心脏跳动开始剧烈,那些乐曲入耳,就立刻幻化成了一只无形的大掌,将她的心脏狠狠揪起。 不知何人从车撵旁走过,夹杂着戏谑和羡慕的谈论声响起。 “这小国来的质子恐怕是未见过世面的,这几日夜夜笙歌,恐怕早已乐不思蜀了。” “月姬是何许人也,倾国倾城的人间尤物,谁能抵挡得了她的美丽?” “是啊,听说那质子擅丹青,将月姬画的栩栩如生,很是得了她的欢心,昨日还带着她一同赴了四大家族陈家的宴,我朋友说他们二人琴瑟和鸣很是亲密。” “真的?那还真是便宜他了...” “...” “闭嘴!!”小荷撩开门帘怒 喝:“堂堂两个大男人嚼什么舌根?胡乱编排人家厉公子,真是老奶奶吃稀饭--无耻下流!” “诶你!” 其中一个男人被小荷激起了脾气,就要上前理论,但身边那人很快将他拉了回来,压低声音道:“...快走,公主府的马车!” 两人脚步声渐远,宋宁宁的眼眸也彻底黑了下来。 “殿下...您莫要信...” “往前走。” 宋宁宁无视了开口劝慰的小荷,她神色彻底冷透,下车之前,她从马车坐垫下抽出了一把长剑。 宋宁宁对上小荷既震惊又害怕的眼。 “本公主最恨欺骗和背叛。” “你最好永远不要做这样的事。” 说罢,她径直下了车,朝着宅子内走去。 宅子里的下人还来不及前去通报,便已经被公主府的侍卫们团团控制了起来。 进入后院,丝竹管乐的声音更是激烈起来,蜿蜒的小径引向那欢愉之地,可此时阴风阵阵,随着宋宁宁的接近,那些婉转乐曲却在她脑中鬼哭狼嚎起来。 她握着剑,抿着唇,冷着眼。 一步一步,朝着那个真相走去。 他是天山雪啊,怎么可能如那些人所说般的俗气不堪呢? 他是那般无暇的纯,怎么可能同其他女子琴瑟和鸣? 而且,他说过的,他们说好的,他在考虑同她回府啊... 可现在呢? 隔着池水溪流,宋宁宁看着他对着一位白衣女子弯了眉眼,一曲毕,他轻轻点着头,眉眼温柔,冰川消融。 他似乎说了什么,神色之间满是对她的欣赏喜欢,那女子便起身轻轻一福,两人视线交融,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 那些曾产生在心中的希望,为数不多令她灵魂感受着鲜活的欢愉,在此刻尽数散去。 破碎风化,成了一滩齑粉。 宋宁宁禁不住冷笑出声,好一场镜花水月,好一场啼笑皆非。 这种患得患失的欢愉有什么用?这种忍耐带给了自己什么? 是欺瞒,是背叛,是笑话,是耻辱。 所以,还是将人绑在自己身边最有用了,不是么? 她提着剑,携着冷冽的风而来。 厉川是这群人中间最先抬头看她的,眼中是一晃而过的惊讶、慌乱,还有一丝宋宁宁不懂的复杂。 可现在,宋宁宁并未回应厉川投来的视线,她看着那着白色纱衣的姑娘,眼中只有杀意。 敢沾染她东西的人,不管是谁,都得死。 她举剑便要刺去,却见厉川一个健步上前,将那乐女拉扯到了身后。 他神情之间满是防备和震惊,还有失望和厌恶:“你是一国公主,这般将人命视作草芥,恐怕万民不服。” 草芥?万民? 宋宁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着心脏剧烈的疼痛,她看着他,直直看向他的眼睛:“你护着她?” “你...还画了她?” 惊雷闪过,阴暗的天色被一瞬照亮,也照亮了宋宁宁那张惨白的脸。 她握着剑的手甚至有些发颤,而厉川一脸严肃,毫不退让。 这无声的坚持彻底点燃宋宁宁的疯狂,她举剑便刺,招招狠戾,而厉川也只得被动抵挡,身后的娇花害怕的尖叫,更是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展晖上前,却被公主府的侍卫们一齐缠住,分身无能。 狂风骤起,天色更是阴沉。 “够了!宁儿,莫要胡闹!” 一道杏黄色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很快便有侍卫上前控制住了有些疯魔的宋宁宁。 公主府的那些侍卫见是贵人,也赶紧停了手中动作,跪拜起来。 她听着那声音,只觉五脏六腑都寒凉了起来,是太子,他竟然也在... 怪不得...怪不得厉川敢当着她的面护着其他女子,怪不得他今日敢这般... 宋宁宁竟忍不住想笑,她头痛欲裂,但此刻,她还是笑出了声。 这一切,倒真是...真是情理之中啊... 闷雷炸开,暴雨也顷刻落了下来。 小荷不知从哪借来了伞,在雨滴沾湿宋宁宁的最后一刻,遮了上来。 “殿下...殿下我们回去吧。” 小荷的声音中带着些哽咽,看着宋宁宁明明笑着,却是那般的无助痛苦,她的心脏似乎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酸楚。 宋宁宁抬起了头,看着眼前并肩的两人,一时只觉自己可笑之至。 “厉川...你好得很。” 宋宁宁转过身,再无半点犹豫,大步离开。 既然天山雪不过太虚幻境之物,那她又为何要怜惜呢? 既然纯洁之物如此易染脏污,那染的人,为何不能是她呢? 雨水太大,仍是染湿了她的鞋脚衣裳,可那又如何,她本是脏污的,现在,她更是无所顾忌了... 第24章 雨更大了,砸地声音轰隆,似乎也是在宣泄着什么。 宋宁宁走了,刚刚院子里笙歌的一众人也都回到了屋檐之下,听着外头雨声,一时也相对无言,只有那叫月姬的女子坐在厅堂一旁,此刻还抽泣着。 她身边的丫头为她抚着背,替她擦着泪,好一副柔软娇软,惹人爱怜的模样。 宋怀安都未忍住脚步,上去宽慰了几句,那月姬就睁着水汪的眼睛看他,但很快视线又移到那俊朗出尘的厉川身上,可后者的目光自进了屋后,便再也没有落在她的身上了。 厉川此刻正站在窗前,看着外头强劲的雨势,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劲厉之风。 他未曾露出什么表情,似乎一切都不曾也不会放在心上一般。 第26章 宋怀安也踱步走了过来,身边人小心汇报着时辰,他点了点头,对着厉川道:“时辰不早,本殿也要回去了,我留下些人守着。” “宁儿脾气是有些急,我会好生说说她,今日之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宋怀安一副良兄的模样,厉川眼中划过一瞬的冷,只点了点头:“多谢殿下了。” 等宋怀安离开,又将其他人安排妥当,厉川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 展晖关上房门口,神色带着恼,今日事情太多,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宋宁宁当真是目无王法,若今日太子不在,恐怕她是真要杀人的,公子,您...您此番护了那月姬,宋宁宁会不会报复您啊?” “还好今日宋怀安在,还留了人护着些...这两兄妹真是天差地别!” 厉川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了上好的檀木椅上,摇了摇头道:“宋宁宁明明被禁于府,今日却突然出现,你以为都是巧合么?” “他是有心促成此局,留的这些人不过是监视而用,论这兄妹的行事风格,反倒是宋宁宁在明,他在阴。” 这么一点,展晖也一瞬想明白了,他想起刚刚门外巡逻着的侍卫,他赶紧压低声音道:“可他做这些是图什么啊?公子已经答应大周借道通行,又为何要激化公子同公主的矛盾?” 厉川轻轻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深意:“你之后会明白的。” 说罢,他轻啜了一口杯中清茶,脸上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你先下去吧,盯着那些人。” 展晖知晓自家公子是个心思深的,想来已有了应对之策,他恭敬行了一礼,便出门守着了。 屋内还未点亮烛火,一道人影若鬼魅般出现,外头还有那般多人看守,却根本没有发觉出什么异样。 “主上,您让我查的人确有古怪。” 不辨男女的沙哑之声缓缓在屋中响起。 厉川轻点桌面,示意他继续。 “她未入宫之前不过稚童,进宫后也多是洒扫活计,现在在公主府中她不仅厨艺过人且身有奇香,还刚好可以缓解公主头疾。” “目前尚未有背后指使之人线索。” 厉川陷入思索,大周局势复杂,各国势力都有所渗透,她的目的是何,又准备做什么,这一切都只得暗中探查才是。 “继续盯着。” “是。” 黑影消失,此刻,窗外的雨势也渐弱了。 宣泄够了,乌云也有所散开,月色便影影绰绰的撒在这片土地之上,给人以稍稍的慰藉。 可这不过片刻,第二日气温更冷了,天色也是沉沉的。 不懂这老天爷的变化莫测,百姓只得随波拿出了稍厚些的衣服。 宋宁宁在厉川宅子里大闹 未遂,大多数人都以为她至少会消停一段时日,至少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不敢太过于明目张胆,展晖也是这么想的。 他出门替公子拿新到的纸研,走到那店里,老板邀他去里间稍等,客气的奉上了茶,他没喝,只坐在一角等着。 时间有些长,他起身想去问问,却一瞬觉得头晕目眩起来。 这感觉令他脑中警声轰鸣,他定睛再一看去,这里间只剩他自己一人了。 他立刻屏气,运行内力,可那药力是一等一的强劲,他只觉内里空荡,浑身都开始无力起来。 他强撑着精神,抽出腰间软剑,本以为是一场恶战,却未想到,竟看到了身着颇为清凉的宋宁宁。 她手里还握着一条水蓝丝绸般的物事,展晖猛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是头晕眼花生了幻觉,可等他稍稍看清后,竟真是宋宁宁。 她含着勾人的笑,但眼里却是萃了冰般的寒凉。 她走到展晖面前,眼前人已经因着药力使不出内里功夫,她笑出声:“展护卫,你这模样,到底是怎么被选在厉川身边的?” 展晖红了眼,作势便要上前。 就在此刻,十数带刀侍卫突然破门冲了进来,宋宁宁轻轻拉开了些自己的衣服,还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了地上。 她转过身,对着众人道:“怎么才来,还不将这轻薄本公主的贱人拿下?” “你...” 展晖被这番说法吓得清醒了一瞬,明白了这是故意针对他的局,他恼怒道:“好个毒妇,你竟诬陷我?” 那些侍卫立刻冲了上去,展晖只凭着剩余的蛮力还有招式阻拦着,可很快就处在了下风,被人团团控制了起来。 “辱骂皇室,轻薄公主,你想怎么死啊?” 宋宁宁看着眼前被几人压制,跪伏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展晖,她声音竟然算得上温柔,她蹲在地上,拿着鞭子缓缓划过他的脸颊。 “这张脸也算生的不错,那便先划了这脸,再一寸一寸切开皮肉,试一试凌迟的滋味吧。” “哈哈哈哈,真想看看你家主子再次见到你时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吧。” “...” “你这个疯子!”展晖拼尽全力立起身子,但很快被人一拳打进腹中,他猛地蜷缩起来,嘴角边是他没能止住涌出的鲜血。 他再次被按压在地,血红的黏腻沾到地上,神色只有无尽的颓然和迷茫。 宋宁宁嫌弃地站了起来,踩在他的侧脸之上:“给本殿当狗都不配的贱人,也敢吠。” “带走。” 展晖像只搁浅的鱼,再也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 华灯初上,一道书信被送进了厉川的宅子里,还有一个檀木盒子。 厉川皱着眉看完了信,然后打开了盒子。 里头,是展晖今日出府时穿的衣服,已经成了破碎的布料,那是鞭痕击打的痕迹,血迹斑斑,还是湿热的,旁边还有一把短剑,那是展晖从不离身之物。 厉川的脸色有些发白,对着来人道:“他人在何处?” “您知晓的,主子说了,要您一个人来。” “主子还说了,您今夜若是未到,明日,此人尸首便会吊上城门示众。” “毕竟欺辱皇室,可是灭九族的重罪。” 说罢,那人放下盒子,转身离开。 厉川站在厅中,久久未能言语。 好一会儿,如玉之人轻叹了口气,走出了宅子,隐于夜色之中。 天空之中飘洒着细碎的雨滴。 宋宁宁再次见到厉川的时候,他一身白衣微湿,公主府中灯火通明,她向他走近,近到能看清他修长眼睫上的小小水珠。 他仍是如玉般的人,姣好面容之上是无喜无悲的冷淡。 “先去看他吧,我带你去。” 说着,她拉住厉川的手,侍卫在前面带路,两人径直去了公主府设的地牢之中。 “你家护卫真是不知死活,今日竟欺辱于我,厉川,皇家子弟有亲审之权,本殿这么做,可不算胡闹哦。” 言下之意明显,你就算告到了太子面前,此事,她也有的是理。 她声音轻柔,可说出的话吐出的字却没有一个带着温度,拉着厉川的手,是上位者对所有物的把控,她不在乎他愿不愿意,只要她愿意,便足够了。 厉川没有说话,只默默跟在她的身后,越是深入牢狱,血腥气味便越是浓重。 很快,最里间的牢房被打开,侍卫提着灯笼守在两侧,映入眼帘的是已经奄奄一息,浑身裹着血迹的人。 他不着寸缕,却看不出一点原本的肤色,周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 短短半日,已经同个死人无疑。 厉川呆愣在原地,皱着眉,半晌无言。 宋宁宁亲昵地挽上他的手,欣赏着眼前的杰作: “你看,我敢污蔑他轻薄我,便也敢污蔑你们东国二心,你说你们这小小的国家,夹在大周和墨国之间本已生存艰难,如果大周不再给予保护,别说大周还未动手,恐怕墨国最先不会放过你们吧。” “哦,是了,厉川你是天上冷玉,非人间之物,恐怕不会在乎这些吧。”宋宁宁松开了挽着他的手,一副可惜可叹的神情。 她拔出侍卫腰间佩剑,直直指向那被架在木具之上,此刻早已无法动弹的展晖。 “真是罪过,怎么能让你选呢?罢了,本殿来替你选吧。” 话落,宋宁宁径直就要刺向展晖的咽喉。 厉川健步上前,一举将她右手握在掌心,阻了她的行动:“等等!” “公主之前说的,在下应了...” “请公主...高抬贵手。” 厉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但宋宁宁仍是听了出来,她心中升起的不是欢愉,是那种纠缠心魄的痛苦,可她嘴角却勾了起来,声音也着愉悦,命令道:“那你跪下。” 她弯着眉眼,收了剑,看着如玉之人惨白的脸,她压下心中那些莫名的烦躁,她笑出了声。 “听不见么?我要你跪下!” 看着厉川复杂神色,她笑着,毫不退让。 第27章 此刻,展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刚刚启唇,便是无数的鲜血从口腔中涌出,声音破碎,听不真切,那画面竟十分渗人。 宋宁宁便看着厉川敛了眉眼,好一会儿,僵硬着身体缓缓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这样啊...可惜,还不够。” 她一个眼神示意,便有侍卫上前将他双手反剪,绑了起来,厉川看着她,静静看着她,任由着那些侍卫的动作。 宋宁宁满意地看着他,她俯下身,触着厉川细腻的肌肤,然后狠狠抬起了他的下巴。 “厉川,一切都晚了...现在,我只要你,做我的狗。” 绝美的眼带着无尽的毒辣,妖艳泪痣在火光下却勾人夺魄。 第25章 阴雨蒙蒙,公主府似被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中。 魏娘神色担忧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终于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赶紧打开了房门,问道:“殿下如何了?” 小厮点着头,对着她道:“姑姑,您可以带人回去了。” 魏娘终是松了口气,赶紧去了小荷的屋,示意她也跟上自己。 小荷赶紧整理了衣衫,追在魏娘身后:“魏姑姑,殿下可是想通了?” 自那日回府,宋宁宁就将自己关在了寝屋之中,还让所有人都不准出现在她的面前,魏娘之前应也经过这种事,当即就让屋里所有伺候的人退下,不许出现在主院之中。 小荷本不想走,可魏娘却说若还要自己的小命,就赶紧离开。 她这两日胆战心惊,系统却依旧没什么反应,她看着灰朦的天色,总想着这是不是什么世界毁灭的前兆。 她跟在魏娘身边,一些被撤下的侍女也被叫回,一并去了宋宁宁所在的主院。 寝屋里却不是意想中的凌乱,宋宁宁躺在可容五人大的床榻之中,静静侧躺着,娇嫩的若花中之蕊。 魏娘示意她们去做自己的事,自己则上前静静查看了一下宋宁宁的情况。 她似乎正睡得香甜,呼吸悠长,魏娘便替她默默拉好纹纱,又续点了鼎中的香粉。 小荷见此,放下了些心,看来是想通了,不会再因厉川的事困扰自己了。 她微微勾了勾唇,转身将寝殿侧面的角屋打开,准备清理开窗。 可刚进去,她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双腿瞬间发软,眼前这白衣胜雪的男人顶着一张她所熟悉的脸,此刻正被五花大绑着,闭着眼靠跪在角屋中的软塌旁... “厉...厉...厉公子?” 小荷声音颤抖,她双腿打着颤往厉川的方向靠近着,本来五步的距离,硬生生走了十几步,等到了厉川面前,她两腿一软,也跪了下来。 妈啊,妈啊... “这...这...这怎么会...” 小荷一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口,倒是这动静吵醒了眼前人,厉川幽幽转醒,沉着眼看着眼前一脸惊恐,跪在他面前的小丫鬟。 很快,他抬了头,将视线放在了小荷的身后,眸子里依旧是无悲无喜的冷淡。 小荷后背寒毛一竖,果然身后传来了声音:“小荷,他这样好看吗?” 小荷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僵硬着转过头去,宋宁宁就慢慢地朝她走了过来,还轻轻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他不过一条狗罢了。” 宋宁宁轻轻俯身,细细看着厉川那还带着惨白的脸,如玉的肌肤更是剔透,她便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了起来。 过了一夜,明明是该狼狈不堪的,可眼前人却像是个被掠回凡间的仙人,依旧那般出尘,那般遥不可及。 宋宁宁眼神一凉,捏着他的下颌道:“你是我的狗,狗应该怎么看主人,你不知道么?” 小荷在内心尖叫,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却见厉川偏过了头去。 宋宁宁手心一空,脸色更冷。 “殿下殿下!他...他定是还没睡醒,小荷...小荷先去传膳,您先吃些东西再来...再来教训他,可好?” 小荷侧着身子抬头看向宋宁宁,眼里尽是祈求。 宋宁宁微微皱了皱眉,直起了身,轻哼了一声,对着小荷道:“去将墨与叫来。” 小荷一愣,转头担忧地看向厉川,后者视线落在软塌一角,根本没有丝毫神色上的变化。 “还不快去?” 小荷内心长叹,但此刻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拼尽全力站了起来,然后踏着虚浮的步子朝外走去。 门口是神色有些凝重的魏娘,小荷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硬着头皮朝男宠们的院子里去了。 那墨与不是别人,正是后宅里那些男宠之一,此人极其难缠,终日都嚷着要见宋宁宁,后宅里不少龌龊事也是他发现告发的,因来的时间不算短,也算是其他男宠的主心骨。 小荷心头不安,但此刻她也不敢明着做些违抗宋宁宁命令之事。 宋宁宁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她看了眼小荷背影,对着魏娘道:“将之前要送给裴玉的衣服拿过来,让他穿上。” 跪了一夜,却还是那般冷清的样子,她不喜欢,既然他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当狗’,那么她自然要好生磨掉他现在的性子。 魏娘微微启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领命下去。 宋宁宁看了眼角落里的人,她心中又升起股无法言说的悲意,她强压下这种不适的感受,朝金丝勾勒的软卧走去。 她勾了勾手,便有侍女端来暖茶,还有的替她揉肩捶腿,好不惬意。 她闭了眸子休息,这两日她好累的,为了一个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劳累了。 很快,小荷带着墨与,魏娘捧着一件大红衣衫走来。 墨与正行着礼,他乌黑的发丝侧披着,眼睛狭长,眉目温柔,长得比女子还要媚。 宋宁宁微微睁开了眼,墨与那张妖孽般的容颜便映了进来,他脸上是溢于言表的惊喜,眼中全是眷恋爱慕,那是一双乖狗的眼睛,是她满意的作品。 宋宁宁勾着唇,稍稍坐正了些许,她食指微弯,像逗弄一条幼犬般,墨与顷刻便上了前,跪伏在她的手边,像只等待被主人抚摸的狗,永远那般虔诚。 宋宁宁便也抚摸上了他乌黑的发,柔软若绸缎的触感,她甚至觉得比自己的都更加的丝滑流畅。 她带着蛊惑的温柔:“墨与,你永远都会忠于本殿的,对么?” “...是...墨与会永远忠于殿下...殿下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墨与能得,能做,墨与就算是死,也是无憾的。” 宋宁宁抚摸着他的发丝,缓缓道:“真乖,本殿现下有一只不懂事的狗,你帮本殿好生教教,可好?” 墨与带着些疑惑,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侍卫押着过来的,一身白衣如雪的玉人。 此人脸色虽不好,但那通身气度卓然,一眼看去便知此人不是凡俗,神色淡漠,即便是在这等处境也未有一丝一毫的畏缩,泰然自处,眼神之中甚至还有不屑一顾的微光。 “他叫厉川,是东国的质子,同裴玉不同,是个喜好舞文弄墨的。” 墨与心头一紧,想起了之前府里的那个叫裴玉的男人,他压下心中恼意,看向厉川的眼神满是审视,又是个得了殿下在意的贱人,他心头酸楚,可还是温柔答复道:“殿下放心,墨与会好好教的。” “他这一身太素了,本殿现在不喜欢,你帮他换上那红衣,教教他,要怎么取悦本殿,怎么获得本殿的欢心。” 厉川的眼神仍旧是漠然的,但他余光之中满是宋宁宁轻抚那男人乌发的举动,那股寒意便不自觉从他身上散发着,竟有些生人勿进的模样。 “魏娘,将衣服给他,你们都先下去。” “殿下,小荷留下来伺候吧。”小荷语气带着些急促。 宋宁宁看了她一眼,思索了片刻:“也好,今后你负责看守他,若是他饿了病了的,我可拿你是问。” “...是...小荷明白。” 墨与敛着眉眼,缓缓站起了身,他将魏娘手中的衣饰接过,侧头深深看了眼厉川。 魏娘领着众侍女退了下去,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走吧。” 墨与去了屋内一角的屏风之后,转头却见厉川并未跟上,他虽上身被绑束起来,可腿脚行动自由,此刻,便是公然违逆殿下的意旨。 宋宁宁自然也看到了,她站起了身,赤着双脚朝着厉川走去,一旁的小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害怕宋宁宁做出什么毁了厉川道心的举动。 “怎么?要本殿替你换么?” 厉川低着头,看着她仰着脖颈,眼中尽是执拗,眼角的那颗泪痣却将她的强势弱化,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蛇。 他微张了口,声音之中带着极致低沉的沙哑:“劳殿下松绑,在下自己能换。” 宋宁宁只觉心脏不受控的跳动了一下,看着他清冷的眼,她拉过他的衣襟,让他更为靠近自己。 “乖一些。” 第28章 说罢,她转过厉川的身子,亲手解开了捆束在他身后的绳结。 看着他有些泛青的修长双手,宋宁宁怜惜地轻抚了一下,心脏似有什么尖刺抓挠。 厉川只觉手腕一松,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臂,垂下头,看着宋宁宁雪白的赤足,他强忍着移开了视线,朝着那屏风走去。 墨与自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有了屏风阻隔,他眼神之中的打量还有轻蔑自然毫无阻拦地显现了出来。 “不劳伺候了。” 墨与便看着厉川径直从他怀里取走了衣物,他刚要开口训话,却只感一股劲风袭来,他一连退了好几步,还连连咳出了声。 “墨公子身子不好,不如去一旁坐坐?”厉川声音淡淡,解衣服的动作温文尔雅。 墨与觉得奇怪,本能觉得是厉川搞的鬼,可他刚刚根本什么都没看见,一 时只觉邪门得紧。 宋宁宁在远处的视线落了过来,他赶紧紧张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饰仪容,等他再次回过神来,厉川已经着了那大红的衣衫,此刻,正冷眼看着自己,甚至带着杀意。 墨与猛地眨了眼,厉川的神色又回到最初那般,缥缈出尘,他一时有些心慌,刚刚难道是幻觉? 他带着厉川过去,心中却仍是那双挥之不去的寒凉的眼,他出身风月,也算是见过不少的人物,可...可像厉川这般的,他当真是头一回,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宁宁靠在软垫上,看着墨与有些神思不宁,轻哼了一声,后者立刻跪在她面前,替她轻柔着小腿。 “看不见么?还不过来伺候?”墨与对着厉川吩咐道。 宋宁宁便看着他,看着晶莹剔透的翠玉被大俗的红所包裹,那如玉的气质却永不落俗套,仍是最绝美之物,美得更为耀眼,更为璀璨。 墨与眼中是深深的妒,看着殿下被吸引着,他只得咬着牙,温顺着,才不会被抛弃。 小荷只觉眼前的一切太过炸裂,她想要开口阻止,可她也知道此刻自己做不了什么,若明着袒护厉川,恐怕自己都要难逃宋宁宁的惩罚了。 “不愿?” 宋宁宁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猛地升起那股想要摧毁他,玷污他的念头,他越是不愿,她便越要让他做,她要看着他的灵魂腐烂,看着他的美好尽数被她摧毁。 “看来展护卫的命,也不过如此嘛。”宋宁宁冷了声色。 小荷惊恐地看着宋宁宁,一瞬便明白为何厉川会出现在公主府了。 脑中还是一团乱麻之际,却听厉川冷着声音道:“这般做,你真的会开心么?” “还是,更加孤独和痛苦?” 完了... 冰水落入滚油。 小荷不敢置信地看向厉川,一时只觉自己心脏要炸。 第26章 窗棂被一阵劲风吹开,殿内挂着的金线流苏飘荡,慌乱了众人思绪。 宋宁宁阴沉了眸子,她推开墨与,起身,抽出随身的鞭子,上前几步,便作势要抽他。 小荷立刻冲了上前,将宋宁宁拦了下来。 扑面而来的那股香味,让宋宁宁恢复了些神志,只听小荷求情道:“殿下殿下,厉公子才来,他还跪了那般久,有了些情绪,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宋宁宁仍是手起鞭落,小荷被那声巨响吓得蹲地抱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宁宁的这道鞭子是砸在了一旁的花瓶之上,那巨响是花瓶破裂的声音。 小荷腿软着跪地,但还是抬着头继续道:“殿下息怒,墨公子再教教,他定不会再说出这般逾越的话了!” 厉川低垂着头,眸色幽深而复杂地看着宋宁宁,那花瓶在他身边炸开,他纹丝未动,不过脸色更是白了几分,空气中也一瞬溢出些了血腥气味。 小荷鼻子灵敏,转头便看到厉川手背上有血水流过,想来刚刚的碎片飞溅到了他的身上。 宋宁宁自然也看到了。 可现在,她可不会再施舍自己的关心,她只要他乖乖听话。 她不喜他这般的眼神,淡漠中带着疏远和不可撼动的坚毅,就像不论自己怎么做,做了什么,他都可以不为所动一般。 可明明现在她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她眼神更冷,伸手探向他的腰带,后者立刻出手握住了她的柔荑,眼神带着些沉,还有些难掩的抗拒。 “怎么?你真觉得我不敢杀他?” 厉川蹙起了眉,好一会儿,他终是松开了手。 宋宁宁就立刻解了他的束带,衣领松开,里间结实的胸肌还有小腹上分明的肌肉便露了出来,一侧腰间有些血渍,宋宁宁抬手一扯,他左肩衣衫滑落,左臂上也有零星的血迹。 拉开他衣袖,手背上的伤口最深,还有血流着。 这般点缀,倒是给他身上这副美景添了些妖冶。 宋宁宁有那么一瞬的怔愣,她也没想到厉川的身形居然这般结实,他穿着衣服的时候只有温雅,似乎还稍显了几分柔软,而此刻,这身躯之下,似乎蕴含着极致蓬勃的力量。 她一时没忍住,用手触上了他腹上的坚硬。 一道诡异的酥麻从他腰间传来,厉川轻捏了拳,蹙着眉,偏过了头。 宋宁宁本是不自觉的,看到厉川这般模样,一道痒也划过她的心头,连跳动都不自觉快了两拍。 “...摸够了?” 他低着声音带着沙哑,对上她的眼,后者一瞬若触电便松开了手。 “...也不过如此。” 宋宁宁很快调整好了神情:“小荷,你带他们去旁的殿,今后他们就安置在那,一应食宿安排你来负责,要什么供给自去拿,有什么事,随时同本殿汇报,先下去吧。” 厉川悠悠将衣物合好,一点也没有受宋宁宁话语的影响,倒是一旁的墨与神色阴沉着,看着他的样子很是不虞,而小荷却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恭敬应承下来,然后带着两人去了一旁的殿。 小荷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珠,赶紧让其他伺候的人传了膳过来。 这个早晨终于算是顺利度过。 临侧的殿虽挨得近,但也有一个小花园的间隔,中间是座石砌花坛,里头种着应季的花束,四周游廊旁全种着海棠,不过此时无花,略显得有些朴素。 墨与进了殿中,便随意坐在了其中一隅,一副主子模样,对着厉川道:“别以为公主现在青睐你便想着拿乔,乖乖的,殿下对你的兴趣还能长些,不然就像裴公子那般,被赶出府门,再靠近不了半分。” 厉川不语,一身红衣坐在桌前,高冷优雅,竟显得他才是这屋里的上位者般。 墨与一下子来了气,起身也坐到那桌前,上下打量着厉川这模样身子: “任你再是傲又如何,你我现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你之前如何威风也好,受尽宠爱也罢,在这个府里,殿下才是天,你既有把柄在殿下手里,又能这般傲气到何时?” “这样吧,你给我磕个头,我教你些讨得殿下欢心的精髓。”墨与那张比女人还精致的脸,此刻勾着笑,却显得阴冷极了。 小荷正引着侍女们放下餐碟,听到此话,头皮一麻,赶紧道:“公子们都是殿下看重的人,万莫要同根相煎啊。” 墨与看了眼小荷,讨好笑道:“小荷姑姑这是什么话,墨与自是谨遵殿下的教诲行事,怎么敢...” 话音未落,有个侍女端着些伤药纱布进了来,小荷一见,赶紧示意她放在一旁,转头便看见墨与嘟着一张嘴,小荷笑了笑道:“你也看见了,殿下正心疼宝贝着呢,你可莫要做些让殿下恼的事。” 小荷说罢,带着些邀功的笑脸看向厉川,可后者却一个眼神都未给她们,就像两人交谈与他毫无关系。 小荷默默转过了头,伺候两位继续用膳,她在这儿操碎了心,可这厉川倒像是无所谓一般,她在心口连连叹气,发愁,一时觉得厨房给她留的肉包子都不香了。 墨与嘴上不说了,但一桌吃饭的时候专抢厉川的菜,小荷在一旁无语的翻白眼,心道这府里果然就没一个正常人。 就在两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门口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小荷姑姑,小荷姑姑,不好了,快绿院里有人割腕!” 小荷心头一跳,也来不及看屋中两人什么反应,赶紧跟着那人去了快绿院。 “是哪个公子?可叫了大夫?” “回姑姑的话,是苏子君苏公子,好在院里本就有常住的医官,奴才走时血是已经止住了,可人很是不好,嘴里一 直念着殿下的名...想来是今早墨公子被召见复宠,他心中想不开。” 快绿院就是公主府男宠们所在的地方,小荷今晨过去的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未想到一个时辰不到,便出了这种事。 她现在负责此院,宋宁宁就算不在乎里头的人,但这若是出了人命,她也是失职得很。 小荷皱着眉头,很快穿过各色抄手游廊并花园小径,到了院里直奔那人所在之处。 第29章 此刻,穿着各异的男人们都围在一个房间里,靠得近了,还能听到几个男人正哽咽着说话哭泣。 小荷皱着眉头往里走,赶紧将一众人都叫了出去。 有些同苏子君玩的好的求着留下,小荷也不好对他们太过严肃,便也只得同意。 医官看到小荷过来,仔细说了些需要注意的事,又将方子给了她过目,小荷道着谢,请了医官去捡药,又赶紧命伺候的小厮们跟着,拿了药去熬煮。 做好一切,她这才重新进了屋,看着此刻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的男人,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刚刚替他倒水也不喝,姑姑劝劝吧。”一着紫衣的少年手里拿着杯盏过来,眼睛通红,一副伤心之模样。 小荷接过,便听他继续道:“我们都是卑贱之人,得了殿下青睐垂怜,在这府中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按理,我们本不该有太多的贪念,可...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殿下也曾那般喜爱过我们...我们...” 他此话一出,屋内又是一片抽泣之声。 榻上的那位此刻也是悲从中来,忍不住哭出了声来:“还救我作甚...这般去死,说不定殿下还能回忆起我几分的好来,总比永远被她遗忘了好上百倍了...” 小荷不知他们此前同宋宁宁到底有过什么纠缠,但此刻站在这屋子里,却沉重地令她有些鼻酸。 小荷坐在塌边,看着他这般模样,柔软了些语气道:“先喝些水吧,留得青山在...” “姑姑,你告诉我,殿下既将我于水火之中救出,又好生教导了我,让我成了她的乖狗后却又不闻不问弃我于角落,我不懂....我不懂...我的心已经被她占去,我不在乎她爱不爱我,但现在,我却是连遥遥见她一面,都是奢望...” 宋宁宁这般脾气这般做派,对待他们就像是调教宠物狗一般,小荷不解,这些男人们何至于此?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些不必伺候一个没有心的公主好么? 小荷皱着眉头道:“你觉得为何殿下不再见你了?” 苏子君止了呜咽,他认真看着小荷,摇着头,委屈而脆弱,年轻俊秀,是个让人止不住怜惜的模样。 “你先喝些,我再告诉你。” 苏子君便立刻接过她手里的茶杯,一口喝了下去。 这般样子,就算这茶里是致命的毒药,想来他也是不会怕的。 小荷收走杯子,对着他严肃道:“你越是如此,她越是不会喜欢你,只有你重新找回了自我,有了自我的尊严,她才会感兴趣,你还不明白么,殿下喜欢的是驯服的过程,是得不到的刺激。” 苏子君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他痛哭出声,周围其他人此刻也俱是控制不住情绪,流泪了满面。 众人互相安慰劝说,都让苏子君想开些,一切都会好起来。 “墨与既然能重得机会,我们自然也能,子君,你莫要太过难过了。” 众人谈话的声音嘈嘈,小荷的心里却乱得不行。 不错,宋宁宁不知情爱,她只是喜爱驯服的过程,和得不到的蠢蠢欲动,她虽觉得厉川定不会如此,可...可万一呢... 万一他也被驯化成了这般模样,却又被无情抛弃呢? 他会不会也轻视自己的生命和一切,最终走向毁灭呢? 她怕啊...怕死了... 第27章 气温愈发低了,这一季转变得委实有些陡然。 宋宁宁在小花园的亭子里闲散地坐着,旁边有侍女端着托盘,上头是琉璃碗装的鱼食。 这亭子在池子之中,她微微侧身便可看到成群的锦鲤围拢了过来。 她漫无目的地往池子里洒着鱼食,那些肥硕的锦鲤便成群结队地往她身边挤,鱼尾砸的水池彭彭作响,那些鱼儿为了吃的,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看吧,动物的本能便是如此,有想要的,便会贪婪、冲动、无所畏惧。 她便诱着,一次只放了少许,那些鱼儿为了抢夺,使出浑身气力的挤着,朝着她挤着,好看的锦鲤乱成一堆,一时也欣赏不出半分的雅致。 没一会儿,她便有些倦了,觉得无趣,不过区区鱼食,又不是什么跃龙门的法宝,她便猛地将那琉璃碗扔了进去,看着一群鱼为之疯狂。 那举着托盘的侍女被宋宁宁这番举动吓到,赶忙跪了下来,生怕她抽出鞭子抽她。 真是无趣,她挥了挥手,让这侍女下去。 已经调教了几日了,不知厉川有没有听话一些,会不会乖乖匍匐在她身前,求她的垂爱怜惜。 就这般想着,她心脏都泛起一阵酥麻,那是种能让人上瘾的感觉,她知道这似乎不太妙,但又忍不住想去体验更多。 想到此处,她便起了身,朝着厉川所在的寝殿走去。 还未靠近,便看到小荷正拦着墨与说着什么。 “你们两个,在这儿作甚?” 宋宁宁冷淡开口,看到小荷听到自己声音后浑身一震,接着便转过头带着讨好的笑看着自己。 “...没事,就是太热了,同墨公子出来走走...” 这天气,热? 宋宁宁蹙眉。 墨与却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委委屈屈地走到宋宁宁这边,行了礼,声音都带着些哽咽:“殿下,那厉川根本不服管教,我让他抚琴舞蹈,他竟一概不管,每日就只是自顾自的写字画画...” “我也不敢打不敢骂,想着来禀明殿下...可...可小荷姑姑她总是阻拦...” 墨与用手帕擦拭着眼角几不可见的泪花,有绢布遮挡,他仍是小心翼翼地看向宋宁宁。 宋宁宁的神色的确阴沉了下来,她深深看了小荷一眼,然后往自己的寝殿走去,一边走,一边缓缓说道:“让他滚过来。” 他还真以为是自己请他过来供养着的不成? 若此前他答应自己的要求进了府来,她定是会好生照顾着,贴心怜惜着,可自他做出那般行为,自己没有打杀教训他已经是开了恩典,他怎么还敢如此云淡风轻,如此随心所欲? 他要明白,他必须要明白,自踏入这府中后,这一切都该归她来掌控了。 墨与得意起来,看着小荷脸色有些白,他有些不爽利道:“小荷姑姑怎得如此偏心?莫不是对厉川有什么想法不是?” 小荷想给他脑子上开个口,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浆糊。 “你是真看不出殿下心中对厉公子的在意是么?若哪日厉公子想通,顺了殿下心意,不用他开口,昔日欺辱过他的殿下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信也不信?” 小荷面无表情的说出此话,看到墨与哑了声,她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去叫厉公子。” 墨与看着小荷背影,好半晌轻啐了一口,既然如此,他更是不能让这厉川得了公主欢心的,在那厮想通之前,要先行结果了他。 就这般想着,墨与踩着轻快的脚步往宋宁宁所在去了。 很快,厉川被小荷带了过来,他行了礼,视线缓缓划过正殿主位上,那位娇小的身影。 厉川今日是一身墨绿的衣袍,衣摆上是银丝绣成的仙鹤,黑色腰带点缀在身上,明明是浓重色彩的袍子,可穿在他身上,依旧显得淡雅脱俗。 削薄的唇瓣配上高挺的鼻梁,显得那般冷然和遥远,就像永远不会俯下身子,沾染尘世的神仙。 宋宁宁心中升起股莫名的烦躁,她想要打破他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想要他看着自己,只看着自己。 墨与看着宋宁宁的神色,以为她是心中对厉川不满,他赶紧委屈道:“殿下,您看,他总是这副模样,又不受管教,哪里是个诚心伺候人的?” 宋宁宁一直看着厉川,她的眼中此刻只看得见他,墨与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问道:“为何不学琴?为何不学舞?” “本殿爱听爱看,你为何不学?” 宠物难道不该如此么? 他们不就该前赴后继,将尊严和一切抛到一边,就像那些锦鲤一般,汹涌激烈地表达着对她的需要么? “在下不喜,殿下若实在喜欢,不若请专人前来。” 他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似玉珠落盘般的悦耳,可听在宋宁宁耳中,却是刺耳极了。 “殿下!您看,他根本就没有将殿下放在心上!” 墨与适时拱火,果然在宋宁宁眼中看到了寒冷。 宋宁宁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靠近那冷淡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飘然出尘,凭什么他可以夺走自己的所有视线,又凭什么他的心不归属于自己? 怒火便悄然在心底点燃,他的美好、干净、出尘,明明是这般耀眼的存在,明明不该有任何凡俗之躯靠近,明明他不该沾染这些的,可他却为了其他人暖了眉眼,柔和了神情。 一想起此事,宋宁宁只觉他的存在是那般的刺眼,只有她才能主宰他的命运,只有她才能玷污他,让他破碎,让他痛苦。 第30章 就这般想着,宋宁宁已经走到了厉川的面前,脸上已经挂满了阴鸷狠毒,她一言不发,抬手,狠狠给了眼前人一巴掌。 声音极大,掌心与肌肤接触的那一瞬,宋宁宁有些后悔,可很快,残暴的念头占据理智和神思。 这一掌,扇的极为响亮,空阔的大殿都隐隐传来回声。 也是这一巴掌,厉川生生被她打偏了头,好一会儿,他缓缓用左手抚了抚脸颊,眼神中带着极致的寒凉看向宋宁宁,后者也有一瞬的心惊,但很快勾起了一丝冷笑:“放肆。” 明明是带着极致羞辱的,掌心相触时所带来的刺痛明明是带着摧毁他尊严的目的而来,可不知为何,那股刺痛化为了震撼、惊讶,甚至他心底竟隐约升起了一股兴奋的怪异之感。 宋宁宁看着他眼中寒凉转化为更为复杂的情绪,她看不懂,但那视线丝丝密密,就像是蛛丝般朝她袭来,将她裹紧缠绕,手心之中还泛着酥麻,她心中升起股难言的滋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天空之中突的一道闷雷传来,小荷浑身一个激灵,她的神思从刚刚那震惊画面之中抽出,一时只觉双腿绵软。 “殿...殿下...” 小荷刚刚开口,一旁的墨与也回过了神来,他脸上甚是得意,添油加醋道:“殿下,您看看他这是什么眼神,一看就是个不服管教的,殿下又何苦为这种人伤神,不若扔在角落,让他自身自灭去。” “本殿做什么,用得着你教么?” 宋宁宁冷着眼看向墨与,那眼里没有半分的耐心和善,后者赶紧跪了下来:“请...请殿下恕罪,是墨与逾越了...” 宋宁宁捏着厉川的下巴,让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而她则直直盯着他那双带着凉薄的眼睛。 “本殿要看歌舞,小荷,你去将他们都叫过来。” 宋宁宁看着厉川的眼睛,命令着小荷。 小荷颤颤巍巍领了命,便赶紧出了寝殿,将指令吩咐了下去。 宋宁宁看着厉川眼中带着深意,那是她不懂的情绪,她凉薄地开口:“厉川,本殿让你看看,他们是如何讨得本殿欢心的,他们能做到,你便也能做到,不是么?” 厉川没有说话,只静静看向她,复杂而诡异的情绪已经被他隐匿。 天色阴沉起来,闷雷似有若无,但每一个都不及刚刚那一记的沉闷震撼。 宋宁宁松开了手,那如玉的肌肤勾引着她的留恋,于是,她也不压抑自己的本能,轻轻抚摸着刚刚被她扇红的那部分肌肤。 不知是太痒还是如何,厉川轻轻侧过了脸,他的唇瓣便划过了宋宁宁的掌心,湿润而温热,后者有一瞬僵直在原地,厉川便轻轻看着她,看着她的脸颊升起些温度,看着她带着些慌乱的移开了视线还有柔荑。 “放肆...跪下。”她的声音之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冷声命令着厉川。 厉川倒也未再反抗她的指令,轻撩了衣摆,跪了下来。 明明是命令,明明是臣服,可他这般却一点卑微之感都无,倒像是为了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认可了她的肆意妄为罢了。 宋宁宁收回手后没再看他,重新坐回高位之上,墨与赶紧匍匐在她的脚边,在她默许的情况下,替她揉捏着小腿,温柔细致,是一条极为懂事的狗。 宋宁宁于是舒服地侧靠在软垫座椅之上,周围的侍女替她按揉着手臂肩膀,她居高临下看着跪在殿中的厉川,心情竟也莫名的好了起来。 小荷回来见此又是一阵求情,宋宁宁倒也网开一面,让厉川起了身,在一旁好生观看。 快绿院里的大部分男宠都过了来,穿着花枝招展,府内养的乐女也一并过了来,很快殿内起了笙歌。 有了这些,当然也就缺不了酒水药石。 看着侍女们端送上来的东西,厉川渐渐冷了脸色。 第28章 闷雷炸响后,便是蓬勃的雨势。 雨水沿着屋脊凹槽之处顺势而下,将整个寝殿笼罩在一层雨幕之中。 侍女们在一旁恭敬地摆上酒壶,小厮们端着瓜果小食,一一铺陈在宋宁宁面前的台几之上,而台下,乐女抚琴奏乐,衣着艳丽的男子们此刻舒展着腰肢,翩然起舞了起来。 厉川低垂着眼眸,似乎早已神游天外,根本没有半分神思留在此地。 宋宁宁见他这般,衣袖下的拳头已经渐渐握紧,她眼中泛起冷,心中亦是:“厉川,你给我滚过来。” 不等厉川有所反应,身后已经有侍卫贴近,他怔愣了一瞬,缓缓朝着宋宁宁所在的高台走去。 刚刚走到她身边,宋宁宁拉扯着他的衣袖,让他不自觉俯下了身来。 “跪在这儿,替我捶腿。” 不由分说,那些侍卫也押着他跪了下来,宋宁宁雪白赤足便直直踩在他的墨绿衣袍之上,小巧的指甲上是大红豆蔻的颜色,更是显得她肌肤胜雪,娇柔嫩滑。 那双赤足似乎带着魔力般勾着厉川的视线,他有些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喉结,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捏碎那玉足的冲动,将手缓缓放在了她白纱覆盖的大腿之上。 依旧是柔软而细致的触感,他轻轻捶着,舍不得使一点劲,他眼眸黝黑,好在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此刻的眼神。 宋宁宁见他这般样子,心头自是轻快极了,看看那如玉般的天山雪,现在不也只能在她的手下卑微着? 像个男宠一般伺候着自己,可还不够,他还要更加自愿地匍匐在自己的脚边,让自己赐他生赐他死。 越是这般想着,她越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她抬起赤足,直直朝他踢去,本以为会将他踢下高台,却未想刚刚踩到他胸口,便被他的大掌所覆盖,他的掌心不算细腻,带着些茧般,激得她的脚背酥麻,浑身一软。 他非但没有被踢动分毫,反而手上的力度渐大,宋宁宁眼中一瞬便生了些水雾,但她忍得极好,奋力将脚尖抽了回来。 “你...” 宋宁宁有些气恼,这么多人都看着,她想也未想,又扔了一个巴掌过去,可这次她的力道不大,厉川的脸也只是 轻轻偏了偏,他抬眸看着她,轻舔了舔她打的那一侧的唇角。 宋宁宁只觉耳尖起火,心脏也不自觉的加快,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厉川倒是先开口道:“殿下,还继续么?” 他声音沙哑,殿里明明丝乐声极大,可他的声音还是穿透了一切,直直朝着她的耳朵奔来,就像是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的一般,勾的她心绪荡漾,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真是...真是可恶... 宋宁宁皱着眉头,轻咬了咬下唇,冷瞥了他一眼:“...继续。” 指令下达,厉川便乖乖地继续给她捶着腿,可明明是他臣服在自己的脚边,可为何她自己却像是退让了一般? 台下丝竹钟鼓不绝,可哪里还有半分能入宋宁宁的耳里? 她强忍着被厉川带跑的心绪,定了定神,看了眼台下坐着跳着的人,突然想起了苏子君来。 苏子君是她从风月之地赎出来的,被赎出来之前遭了不少毒打,那些男人女人仗着自己有些银子,便随意想要弯曲人的意志,他算是个倔的,宁可被打也不愿从卖艺换到卖身。 这般烈这般倔,自然是勾起了自己征服的欲望,于是,她便收到府里好生调教了起来。 只可惜,他最终也抛了尊严,自愿成了她脚边的一条忠诚的犬,于是,她的兴趣全无,再美的皮囊,再好听的曲儿,也索然无味了。 小荷此前同她汇报过他自残之事,她的确是未曾想到为了得到她的瞩目,他竟这般的决绝。 于是,又生了几分在意,她招了小荷,让她将苏子君带过来。 墨与一口银牙咬碎,见到一身白衣的苏子君过来,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火气更大,前有厉川,后头还有这个贱人。 宋宁宁自然不会关注其他人的状态,她轻招了招手,苏子君便如飞蛾扑火般,苍白的脸颊上都一瞬泛起了红润,他温柔可人,很快跪下,轻靠在宋宁宁的腿边,他一眼都未看另一边的厉川,眼中心中只有宋宁宁一个人。 被这般仰望着,宋宁宁柔和了眉眼,她轻轻抬起苏子君的下巴,看着他一双带雾的眼睛,一身白衣也衬得他如玉如珠,清新脱俗。 “殿下...子君甚是想您。” 一条恋主的宠物,毫不遮掩的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他不敢提爱,他自知自己不配,也知晓一旦说出那个字,眼前的美好即刻消散,公主殿下不需要那个东西,那他便绝不说出来亵渎她的高贵。 “乖,真乖。” 宋宁宁没忍住轻抚了抚他的发顶,像是在抚摸一条乖顺的狗,她看着苏子君,自然没有察觉到厉川已经泛冷的眼睛,以及手下失了力道的锤揉。 “唔...” 宋宁宁蹙眉,看向低头不语的厉川,她推开他还在继续的双臂,带着怒色:“做不好,便看看别人是如何做的!” 第31章 语毕,苏子君果然用着温柔的力道伺候着她,他是懂得如何服侍人的,宋宁宁便轻阖着眼,感受着他舒服地按揉,台下的乐曲也甚是悦耳,宋宁宁很是满意。 适时,有侍女过来服侍,她正准备将逍遥散倒入了酒壶之中,却被厉川止了动作,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行动,只得将酒水倒入杯盏,未动一旁的白色粉末。 宋宁宁睁开眼,只见厉川亲自递给她了酒杯,她有些愣神,呆呆地接了过去,浅尝了一口,竟如此甘甜迷醉,让人沉沦。 他明明是跪着的,明明是低人一等的,可为何在此时此刻,她却觉得他仍旧如此遥远,如此望尘莫及? 他仍旧是雪白的,纯净的,在他面前,她依旧是异类的,是脏污的。 “给你两日,两日后,你若弹不出《高山流水》,我便将展晖剁碎了喂狗。” “你若弹的好,我就放他出来养伤,让他重新伺候你。” 宋宁宁阴沉着眼,看着厉川,就像是看着一个亟待她挑战的敌人。 “你想让我同他们一样?” 厉川淡淡开口,他眼神瞥过正在仔细伺候宋宁宁的苏子君身上,他白色衣袖未能遮住手腕上缠绕的白纱,厉川自然也发现了这等异常。 他不等宋宁宁说话,继续道:“看着他们为你要生要死,你快乐么?” 宋宁宁心脏猛地一跳,看着他的眼神更为凌厉阴霾。 “厉川,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下自然知晓自己在说什么。” 厉川站起了身,朝着宋宁宁更近了些,他几乎将人拢在身下,注视着她强撑着强势的眼眸,继续道:“在下并不觉得殿下开心,相反,他们越是乖顺,殿下便越是烦闷,他们越是服从,殿下便越是寂寥...” “不是么?” 混账!混蛋! 宋宁宁几乎从座位上弹起,可厉川身形高大将她团团笼罩住,她只得拉下他的衣领,发狠似的反驳道:“胡说八道,你简直放肆!” 可厉川的眼神却无波无澜,扔凭着宋宁宁口不择言的发泄着,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渐红的脸庞,还有水润的唇色。 是苏子君将他推开的。 苏子君红着眼,以身护着宋宁宁,只有此刻,他才终于看到了厉川,一身墨绿衣袍,身形高大,气质绝伦的男人。 厉川沉着眼,长袖隐去他紧握的拳,他压抑着自己躁动的,想要屠尽这殿中所有其他男人的冲动。 可在宋宁宁看来,他这般语言动作,无一例外是在抗拒她的命令要求,可越是如此,她心中眼中却越是燃着隐秘的炽热,像是猎手窥伺着猎物,盗贼窥视着珍宝,他越是如此,她便越是贪婪而执着。 他若是雪,她便要将他紧攥于手,看着他融化成水。 越是坚硬不屈,她越是要让他挺直的脊背在她手里弯折,他清冷的眼中要因自己而染上温度,要像其他男人那般成为自己身边的一条温顺忠心的狗! 就是这般想要将他拆解入腹的偏执,在她心中点起了熊熊烈火,她抽出腰间缠绕的皮鞭,拉开护着自己的苏子君,红着眼,狠狠将那鞭子抽到了那清冷孤高之人的身上。 “作为一条狗,你甚是僭越了。” 宋宁宁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道,厉川微微弯了弯身子,一道闷哼自他唇间溢出。 宋宁宁却毫不在意,甚至随着内心火焰的高涨,脑中的胀痛浮现,她更是下手失了轻重,一道又一道鞭风划过空气,混合着屋外的电闪雷鸣,一同朝着厉川身上而去。 墨绿的衣服很快染了深色,小荷在台下被吓得脸色惨白,她一个箭步冲上去,跪地求饶。 “...殿下息怒,求殿下息怒啊!” 外头这天气异常无比,控制界面显示失序的水平却愈发的高,小荷惊心肉跳,只恨不得替了厉川的鞭打。 好在小荷身上带着的那股味道钻入宋宁宁的鼻腔,她心口的火焰似乎被扑灭了不少,脑中的混沌胀痛也渐渐清明,那种想要凌虐污染天山雪的冲动便也稍稍褪去了半分。 宋宁宁手里的劲道便轻了几分,甚至心中升起了股怜惜心疼,她径直朝着厉川看去。 可这一眼,却令她心惊,心跳更是脱了缰般放纵。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第29章 那是种什么样的眼神? 不羁、放肆、侵略,像是一只未被驯服的猛兽,只差张开獠牙,便要冲咬过来将她撕碎。 她止不住有些颤,一股危险之感油然而生,她紧握了手中的鞭子,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不安之感,她更是加了力道在她的长鞭之上。 一声又一声破空的刺耳声响,更是令周围之人噤若寒战。 那鞭笞的威力极大,很快,厉川那墨绿的衣服几乎尽毁,他较好硬朗的身体上满是血痕,有的因鞭上倒刺割下血肉,此刻正淌着浓郁的血水。 可他硬是咬牙,一鞭一鞭承受住了,敛了眉眼,所有的一切化作无声的反抗,宋宁宁自是察觉出他的不愿,不满。 他不愿被她折服,不愿讨她欢心,不愿成为她脚边的狗! 她心中的怒火便又高涨,焚林般的疯狂,心中像是被撕扯出了一张巨口,疯狂叫嚣着要将眼前人生生活剥个干净。 殿门外是震耳欲聋的轰响,白日早已被黑色的乌云覆盖,若不是殿里点着耀眼的烛火,此刻竟是不能视物的。 小荷被吓得哭出了声来,她全身都瘫软了,求情的声音被哽咽堵住,脑中界面里的异常值还在肉眼可见的增加,警报声不断,她一时竟茫然在了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唔...” 利鞭之下,钢铁般的意志也终有松动的那刻,厉川没忍住,嘴角溢出了痛苦的轻吟。 如玉肌肤上流动着血红的液体,他的衣服毁了,**受伤,可他依旧是那般疏离遥远,他低敛着眉目,宋宁宁反而看不真切他的眼了。 可这溢出唇角的呻/吟却直直刺向宋宁宁脆弱的神经,她收了手,看着眼前这副如仙人陨落般的极致美丽,莫名眼热了起来,她微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半字伤害他的话了。 墨色长发飘动,殿内湿润的风将他身上的血腥带到她的鼻尖,烛光下,洁白身体上是邪恶的深红,诱惑着她上前,勾引着她触碰。 可现在,他站在此地,无数人的视线也被勾着过了来,宋宁宁心中生出不喜,强烈地独占欲顷刻间蜂拥而至。 “滚!你们都给本殿滚出去!” 除了自己以外,没人可以看到这般画面,他如雪的身子是只属于自己的,他的血他的声,他的一切,都应该只属于自己。 小荷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侍卫们已经将所有人等都带了下去。 有些人在被押出去的途中说了些什么,可宋宁宁此刻哪里还关注得到其他任何事情? 殿门被缓缓关上,顷刻之间,公主寝殿之中只剩宋宁宁和厉川两人。 静谧之地,一时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显得微妙起来。 残破的衣服挂在身上,颈间胸前还有深红血迹,像战损的仙人,此刻坠入魔窟,只能认命地等待着被玷污。 “为何不乖呢?我不想伤你的。” 宋宁宁朝他走近,声音竟出人意料的温柔,厉川没有看到,坚硬挺拔的背此刻也因疼痛而微微弯折了些许。 宋宁宁仰着头,看着他脖颈之间的血色,一时只觉心绪荡漾得厉害,她自己都未生出些判断,便已经用手勾上了他的脖子。 萦绕在鼻尖的是他身上的墨香还有甜腥,他的血液怎么会是这般的味道,怎么会是带有馥郁芬芳的甜? 于是,她没有忍住,迎着他淡漠的眼,轻吮了上去。 那是深入骨髓的酥麻,厉川眼中的震惊此刻具象而浓郁,他能感受到宋宁宁娇软的舌尖试探着轻触他的伤口,然后吮吸起来,他控制不住沉重了呼吸,眼尾带上了鲜艳的红。 厉川揽着她,倒在了柔软的地衣之上,他已经失了理智,心跳快到几乎要爆炸。 她是怎么做到一边让他心生了怒,一边又让他生了无限的怜呢? 那舌尖上的腥甜刺激地宋宁宁神经叫嚣着欢愉放纵,直到感受着有人轻抚她的腰肢,耳边也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她才堪堪回过了神来。 她被厉川压在了身下,轻松了手,看到厉川此刻正细细凝着自己,将自己拢在他支撑起的一方天地之间,他红着眼,带着些狠劲。 “玩够了么?” 他的手掌游移在她的脸颊之上,轻抚着她细腻的似能掐出水般的肌肤,他的眼神再无往日清澈,带着浊,带着欲,像被魔物侵蚀了神志的仙人。 他的呼吸更加沉,愈发靠近某人湿润泛红的唇,喉结艰难的上下滑动,这一刻他几乎要失了控制。 宋宁宁感受到了他的反常,也感受到了他带着些粗粝的掌心轻抚自己时的不适,那种不适甚是怪异,刺痒酥麻,引得她心脏不受控地跳动着。 第32章 两人四目相对,宋宁宁竟情不自禁将视线对上了他的唇瓣,她轻咽了口水,未能忍住,将手中从他身上蹭到的血,染上了他的唇瓣之上。 好美,好艳,好渴。 厉川幽深了眉眼,握着了她的纤手,然后,狠狠咬了上去。 “唔...” “厉川!你大胆!” 宋宁宁被这痛感拉回现实,她奋力想要起身,却被身上之人压制得死死的。 “给本殿滚开!” 宋宁宁冷了眼,虎口处还残留着酥麻的疼痛,她心慌得厉害,此刻只恨不得赶紧离开这处人肉囚牢。 “厉川,你别忘了,我是要你做我的狗!现在,我命令你从我身上滚下去!” 可宋宁宁此刻娇软的声音却一点威慑力也无,她一双眼满是雾气,泛红到诡异的唇,在厉川眼前一张一合。 真想要堵住她的嘴,让她在自己身下呜咽哭泣... 手里的柔荑奋力想要挣脱,可厉川若是不想松手,她哪里能有机会逃脱呢? 厉川的眼神愈发的沉溺,宋宁宁实在慌了,她突然想到展晖,便立刻威胁道:“看来你很想要展晖死是吧?” “从本殿身上滚下来,立刻!” 宋宁宁终是抽出了手,她使力推拒着厉川坚实的胸口,看到他的眼神重归冷淡疏离后,他缓缓站起了身,甚至还好心地拉了她一把,将她送到了座位之上。 他一身衣物残破,明明是该狼狈不堪的,可此刻,宋宁宁衣衫凌乱,不知何时腰带都被解了开,露出她粉色的内饰,她明明不在乎这些的,可却立刻不假思索地拢上,显得她反而狼狈起来。 外头的狂风暴雨似乎还未停歇,门口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殿外,小荷的声音传来,好一会儿,宋宁宁才反应了过来。 看着厉川这般样子,她眼神沉了沉:“进去里间,换了衣服再走。” 厉川轻挑了挑眉,未再将视线留存于宋宁宁身上,转身去了里间。 宋宁宁看着他的背影,等到心绪终于平复些许后,才将小荷传召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快绿院里的男宠们打起来了。” 宋宁宁一瞬皱起了眉:“这些事,同我说什么?” 小荷眼珠转动,她刚刚进来发现厉川不在此处,殿外的雷鸣似乎也弱了许多,脑中警示界面消除,她轻松了口气,继续汇报道:“现场十分暴力,魏姑姑都止不住他们了。” 宋宁宁听到这些只觉烦躁,可若是魏娘都解决不了,那这府中恐怕只有自己才能解决了。 也罢,今日正好心头烦闷,他们既然想要往鞭子上撞,那便让他们好生长长记性。 一路过去,寒凉的风,飘落的叶,倒是让宋宁宁清醒了许多。 可身上似乎还有他遗留的温度,她抚摸自己时,自己为何没有往常那般觉得恶心反胃? 思及此,宋宁宁眉头皱得更紧了,心思也如风中落叶般乱舞起来。 她觉得好生奇怪,他靠得那般得近,但这一切似乎都未让她有所困扰或是痛苦,那些生理上的惯性痛苦似乎在他面前全数失效,她甚至...她甚至还想要靠近... 看到他唇色上的血红,她甚至觉得渴...想要从他身上获得满足,获得快乐... 她定是疯了... 她怎么会生了这般的念头? 定是这只狗太不乖了,才会将她的神思扰乱... 宋宁宁一路无话,神色也是忽冷忽热,小荷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举着伞的双手又不敢妄动,实在让她好生纠结。 脑中的警报声消失不见,就像不久前的混乱是她的一场错觉般。 好在宋宁宁此刻并未再说任何惩罚厉川的话,但她知晓,接下来快绿院的男宠们,恐怕便没那么舒服了。 果然,宋宁宁刚 一院子中,便立刻让侍卫将刚刚打架的那些人给统统押了起来。 “不讨喜的东西,本殿便只能发卖了。” 她今日本可以不来,直接让人将这些东西卖掉便是,可她心中烦闷,面对着厉川有些束手无策之感,这里倒正是给她出气的地方。 果然,一堆人开始哭泣喊娘,大声喊着殿下恕罪。 宋宁宁看着他们如此丑态,竟丝毫回忆不起他们的翩然舞姿了。 墨与也是听闻了风声赶来看看,此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轻瞥了一眼羸弱不已的苏子君,心道怎么不是将他赶走。 宋宁宁一番打杀,冷心冷肺,昔日的情谊全无顾念。 魏娘还是适时劝了劝:“殿下,咱们府自来都是采买人的,哪里有卖人的说法,传出去恐怕惹些闲言碎语,殿下还是放手让奴婢来处理便是,今后,不会再见到这些人了。” 魏娘有些恼地看了小荷一眼,后者有些心虚地低垂下了头。 她也不愿通告殿下的,可...可厉川在里头,她实在放不下心来。 宋宁宁看了她们俩一眼,最后挥了挥手:“罢了,你们自去处理吧,再让我见到今日犯事之人,我便扔去喂大猫。” 宋宁宁也不再管那些哭闹之人,转身离开。 可等她回了寝殿,哪里还有那人半分的身影? 空气之中似乎都还残留着那些甜腥的味道,宋宁宁有些留恋般地深吸了几口。 脑中的隐痛又若隐若现,可这次,她并未觉得痛苦,脑中浮现着他唇瓣的鲜艳,她只觉得心脏抽紧的痛更为浓烈,让她的头疾似乎都显得没有那般致命了。 她知道,她可能病得更厉害了... 第30章 乌云被吹散了些许,阴霾的天色也亮堂了一些。 厉川看着宋宁宁离开寝殿,好半晌,他才收回了视线。 脑中还停留在刚刚她躺在自己身下时的画面,他喉结微动,轻叹了一口气。 她不过是被自己的皮相所惑,要得到她的心,还是山高水远的事,他摇了摇头,踱步在宋宁宁的内殿之中。 柔软而洁白的地衣铺陈于此,殿中布置都是极近尊崇的奢靡豪华,这倒也极配她张扬自由的个性。 他在内殿中缓缓踱步,身上的伤口所带来的刺痛让他心底升起股莫名的异样,他说不上来是什么,但至少,他并不排斥。 他从未被如此对待过,就算打杀也从来是他执刀剑,这番情形倒是始料未及。 他唇角微勾,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进了里面,黑影低垂着头,目不斜视,递上一套玄色外袍。 “主上,展晖暂无大碍。” 依旧是那个不辨雌雄的声音,厉川点了点头,示意他先退下。 那人踌躇了片刻,还是道:“主上,属下怕...” “无妨,你继续查探便是。” 那黑影便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如风般轻盈,如影般鬼魅,一瞬便悄然无踪。 厉川自然知晓他的手下在想什么,不外乎是担心宋宁宁玩过了火,真伤到了他。 可她又怎么真伤得了他,此前将他绑了整晚,也不过是区区障眼法骗骗她罢了,自己倒并未受什么罪,而今也不过是小猫抓挠,伤得了他什么? 他将玄色外袍披在身上,冷了眉眼,波涛的心境也终归了平静,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等他回了自己的寝屋,刚刚进了门,便看到了床头枕下的布料有一道不明显的折痕,是他离开前并未有的。 他微微蹙眉,朝着那处靠近,拉开软枕,竟是一张卷曲粘黏起来的字条。 他沉吟了片刻,拿起查看。 ‘今夜亥时鱼塘木亭,要事相商。’ 简短字句,旁边是用毛笔简单勾勒出的荷花。 厉川凝着上头的字迹,粗糙到丑陋,就像完全没有学过用笔一般的毫无规则,他思索了片刻,勾起了唇。 这是,终于要露出尾巴了? 夜瞳守了这般久都没有查出线索,现在竟是要主动出击,厉川悠悠地将纸条放在屋中的烛火之上,看着火舌将那物舔舐殆尽。 * 宋宁宁未在房中看到厉川,派人去查看,说是厉公子正躺在屋中,似乎情况不好。 她神色划过异样,强压着心中升起的担忧,只冷淡道:“可送了药过去?” 小荷赶紧道:“已派人送了,都是上好的伤药,殿下放心。” 她放心什么?她现在就是要晾着他,让他痛,让他知晓违逆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给他什么药,就让他自身自灭好了,吃了痛,才知晓求饶不是? 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最后只道:“罢了。” 也罢,养好了伤才能继续来讨她的欢心不是?一条病恹恹的狗,谁会喜欢? 宋宁宁轻揉自己的太阳穴,心中抽紧的疼痛已经过去,脑中的隐痛便又明显了起来。 她招了招手,示意小荷靠近一些,后者赶紧拉起衣摆,小跑了过去。 宋宁宁将她拉扯到自己面前,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香味便争先恐后地过了来,可似乎还是不够般,她环住了小荷的腰,将头埋在了她的小腹上。 第33章 “我头疼...帮我揉揉。” 宋宁宁放缓着声音,这句话便似乎透着撒娇的意味,小荷有些意外,但心底不知怎的又生了些柔软。 说她狠,她毒,可她此时此刻的样子,又哪里和这两个字沾染半点关系? 于是小荷便双手帮她轻轻按压着太阳穴,帮她缓解着此刻在她脑中作祟的疼痛。 “我应该怎么做呢?为什么他不能心甘情愿臣服于我呢?” 宋宁宁似乎在自言自语,也没有想过得到谁的答复,她就静静靠在小荷柔软的小腹上,闻着那股幽香,感受着隐痛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镇压了下去。 她神思便清晰了许多,连心情都好上了一些。 至少现在那人就在她府中,或早或晚,他一定会被自己调教地乖乖的,从此以后眼中只有自己,成为自己身边最乖的那条狗。 小荷本想说些厉川的好话,可此刻氛围太好,宋宁宁看起来十分柔软,她一时竟也不想提起别人,想着若是能让她有片刻的安宁舒适,也是极好的。 可世事哪能如此顺意,刚刚平和下的状态,立刻被宫中来人的消息所打碎,宋宁宁肉眼可见地变得尖锐,眼中又透露出一如既往的阴冷。 外头凄风苦雨的,进了殿中明亮又温暖,宫里来的福延公公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他是江德祐新提上来的,第一次领了来公主府的差事。 福延公公对着宋宁宁行了礼,恭恭敬敬地递了一份文书:“公主殿下,陛下已审了礼部呈递的驸马初筛名单,请您过目,若是有想要添上的人选,也请殿下吩咐。” 小荷赶紧机灵地让人搬了椅子,又端了茶水过来,魏娘吩咐过,宫中来人还是要恭敬客气些,现在皇上正盯着公主府,若是一些碎嘴的到皇上身边咬舌,殿下又要不得安宁了。 可宋宁宁却并不在乎,她冷淡着眼,一副不耐的样子,魏娘见状赶紧上前将那公公手中的文书接过,小心呈给了她,低声道:“殿下,还是看看吧。” 宋宁宁看了眼魏娘,后者朝自己点了点头,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一翻开,竟是些眼熟的名字,什么大周翘楚,都是些道貌岸然的酒囊饭袋纨绔混账,上头竟还有王勉,宋宁宁不免冷笑了出来。 宋宁宁忍着加深冷笑的冲动,又翻了一页,当头第一个人名便是裴玉,宋宁宁一愣,好一会儿都有些出神。 裴玉...他... “这些都是大周绝好的儿郎们,他们也都钟意倾慕殿下已久,此番比试,自当从他们之中百里挑一,定能让殿下满意。” 宋宁宁听着他说话,只觉得如蚊蝇振翅般难受,忍下心中莫名的烦躁,继续往后看去,倒都是些有所耳闻的响亮人物,她心中暗道,这些人知晓自己在她的驸马名单上时,是不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想到这儿她心情竟莫名转好了起来,看吧,能让别人痛苦的事情,对她来说就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那公公似乎听闻了近日的一些风声,还好心建议道:“听闻殿下近日同东国质子走得近,虽是小国,但说来也是一介皇族,不若将他的名字也写进名单之中,同大周男儿们一较高下。” 宋宁宁翻看名单的手便一瞬僵直在那,她幽幽抬起了眼睫,左眼角下的泪痣此刻几乎透出冰来。 魏娘看着宋宁宁阴晴不定的脸色,一时也有些心惊胆战,怕宋宁宁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惹恼了宫中来人。 小荷也被公公的话吓了一跳,赶紧转头看向宋宁宁,后者阴沉着脸,似乎随时都要甩出鞭子般。 好在,宋宁宁最终收敛了这骇人的样子,只合拢了手中名单,将其递还给了那公公。 “那质子不过玩物罢了,名单不用更变。” 她声音里透着玩世不恭的调子,不像个女子,倒像是市井里流连花丛的浪荡儿郎。 福延公公自然早就有所耳闻,他赶紧行了一记礼,接过那文书后便告辞退了下去。 魏娘亲送了他出去,小荷关上了殿门,看着宋宁宁此刻面露疲惫的模样,还是没有忍住道:“殿下,您真是因为将厉公子当做玩物...才拒了那建议么?” 小荷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般问,她这般问很有可能会触了宋宁宁的逆鳞,惹了她生怒,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知晓,厉川在她心中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若真是玩物之流,那她拼了性命也得将厉川救出水火,想方设法让宋宁宁放手,这样才有可能完成那所谓的任务,可...可万一是别的什么呢? 若是别的什么,是不是她可以有更好的办法,在不伤害宋宁宁的情况下,完成这棘手的任务呢? 宋宁宁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启了唇,想敷衍过去,可小荷一双大眼炯炯地看着自己,内里似乎闪烁着一种名为担忧的微光。 “我永远不会成婚,这个位置...驸马这个位置永远不会有人坐上来。” “所以...他是不是玩物...” 宋宁宁起身朝她走近了几步,声音却微凉了下来: “小荷...你对他太过关心了些吧。” 可又怎么样呢,小荷就算对他上心关心又如何呢? 这一切,都没什么好在乎的。 反正背叛了她,不过一点一点把她脑子搅碎,让她生不如死罢了。 可只是一点点这般的念头,宋宁宁心口便似乎被什么细丝所扯动,疼痛从一点传开,引得她直直皱眉。 于是,她拉扯过小荷的领口,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仔细凝着她,声音带着可怖的寒冷:“不准背叛我。” 小荷心头一震,还未来得及辩解什么,宋宁宁已经拖着疲乏的身体回了内殿。 小荷... 你永远... 不许背叛我... 第31章 夜色已至,连日古怪的天气,竟让虫鸟都悄无了声息。 小荷伺候好宋宁宁安寝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确保没有人在周围后,去了院子里鱼池木亭处。 其实,她自己都不确定厉川有没有看到,会不会出现,但事已至此,她觉得还是先同他直接联系上才好,至少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不然帮了他,后者非但不领情,还会以为她别有用心。 已经到了亥时,小荷躲在暗处,准备一会儿他人过来了,自己再出现。 想来,他孤身一人在此,也急需一位盟友的出现吧,小荷暗自道。 果然,厉川准点翩然而至,他神色淡淡,着了深色的衣服,在夜色之中,竟显得冷冽至极。 小荷生出些奇怪之感,或许是因为此前从未见过他穿这等颜色的衣服。 但她还来不及细想,已经听到亭边传来了声音,正是对着她的。 “既来了,又躲起来作甚?” 冷厉,冰凉,小荷只觉背脊生了寒,寒毛都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可怎么会如此?小荷觉得一定是自己穿的太少,凉风吹过,这几日这身体又来了事,这才生了莫名的感觉。 她压下心中不安,冒了头,朝着厉川所在走去。 厉川已经坐在亭中一侧的座椅之上,借着月色看着池中一动不动的锦鲤,视线根本没有往小荷身上过去半分。 小荷刚想开口,身侧一道黑影忽至,她微讶,还未看清便浑身动弹不得,因惊讶而半开着口,一颗不知名的东西便被喂到了嘴里,下颌被人捏住往上,等她再能动弹之时,那古怪的东西已经被她吞了下去。 小荷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要将东西吐出来,她卡着脖子,努力反呕着,形容十分狼狈。 “这是噬心丸,每月都需解药压制,否则心疼而死,仵作验尸也查不出半分毒素。” 那黑影缓缓解释着,不辨雌雄的声线传入小荷的耳朵里,小荷一脸痛苦,梗着脖子抬头,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 他一身黑衣劲装,银色面具遮住了他半张脸,另外一半是及至的冷冽阴柔,没有半分的表情。 可...可他是谁?公主府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小荷,你有何事相商?” 厉川声音淡淡,终于将视线落在了小荷的身上,后者此刻因惊讶震撼摔跪在地,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看向利川,又看了眼面具人,又重新看回厉川,欲哭无泪道:“厉公子...我...我是要来帮您的...您为何给我喂毒?” 她真是...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情节竟然会这样展开,她也万万没有想到厉川竟是这般的人... 往日里还想着他道心会不会太过脆弱,自己还费了劲地替他求饶,可按照现在这般看来,她简直是想多了,他根本就是在装弱扮怜,他根本就是只黑心的狼! “帮我?”厉川勾了勾唇,他今夜未带折扇,习惯性地拨弄着左手扳指:“你为何要帮我?” 小荷被那药噎得流了好些生理性泪水,她一边擦一边道:“当时您在宫中救了我,我原不过是想报恩,让您在公主府中好过些...竟未想到公子您竟然这般...” 第34章 说着,倒真的有几分委屈上了。 “你在公主身边当差却心向着我,不知殿下知道...” “诶别别别...” 被宋宁宁知晓她深夜过来投诚,那不是分分钟就要将她脑浆搅碎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擦干眼泪,心里一横。 这下吃了毒,也算双方摊牌了,他露出了本来面目,她也有话直说了: “我真是站在您这边的,不然我何必在殿下为难您时处处替您求情?我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只是希望您能全须全尾,安然无恙地走出公主府。” 厉川没有说话,倒是那黑影不知何时从她身上取下了香囊,在她面前一晃,开了口:“你别有用心研制了缓解公主头疾的香囊,并且,自你出宫后行为与从前大相径庭,这些你要如何解释?你身后之人,究竟是谁?” 小荷见他晃过那香囊,下一瞬便赶紧护住了胸口,一时间口齿都有些结巴:“你...你...你什么时候...” “还不快说!” 银光一闪,长剑已经贴至小荷的脖颈。 她吓得浑身紧绷,冷汗就这么水灵灵地滴了下来,此刻,小荷才知晓平日里跟在宋宁宁身边的日子竟然称得上是安心如意... “我...我...” 她脑子里一瞬间全是空白,这人什么时候开始调查她的,又对她了解了多少? 而且系统警告过,世界之子不能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有所关联,再有,就算她说了,他们会信? 一个异类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切都只会 更加被动。 得想个法子,想点别的说辞,此刻她真是羡慕起宋宁宁了,那脾气虽然暴躁,但直来直往,哪里有那么多试探阴谋! 她眼珠子一转,灵光一闪,反而壮着胆子道: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被指派来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背后有人?我不过是梦到了天神娘娘传来的旨意,跟着她的指引做了些琐碎的事情,怎么到你们这儿就是别有用心了?我可没做半分伤害殿下和厉公子的事,不是么?” “我跟你们说,今日我若是交代在这儿,殿下绝不会作罢,她每日睡前都要同我说话,还需要我陪着...” 她声音越来越大,那架在脖子上的刀剑她似乎也不怕了,夜瞳连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带着请示的眼神看向厉川。 厉川竟难得轻笑了声:“耳濡目染,你倒是学得快。” 果然,他们手里也没有什么证据,一切不过是猜测,若真要杀她,今日也不会喂她吃什么毒药了。 厉川站起了身,脸上笑容已经消失不见:“每个月圆之夜,夜瞳会给你解药,你好生本分地伺候殿下,有事我自会唤你。” “还有,不管你是不是真喜欢女人,若被我发现你对她有任何逾越之举...” “天神娘娘也救不了你。” 阴沉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传来,哪里有半分他白日翩翩公子似若仙人的模样? 小荷心里拔凉,什么喜欢女人不过是她当时随口的说辞,又想着他说的什么‘逾越之举’,她脸上先是闪过茫然,然后突然福至心灵,然后不顾夜瞳还捂着她的嘴,直直朝着厉川看去。 怪不得,怪不得他有这等本事不直接将他那护卫救了,反而要进府中来... 怪不得宋宁宁那般对他,他都...老天爷,她还在担心厉川的处境,她现在真是有苦说不出,有冤无人管啊! “不许说话,你要今日非想死,我也成全你。”夜瞳冷冷威胁道。 小荷眨眼,猛地眨眼,然后点头。 都这样了,还有必要僵持么?没必要了,放她回去吧。 她现在只想回到被窝里,默默为自己流一会儿眼泪。 厉川摆了摆手,夜瞳便将手松了开来, “你们不怕我将你们的事告诉殿下么?”小荷气若游丝。 “...你可以试试。” 等小荷惊魂平复,呼吸平稳后,再一抬头,哪里还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就像刚刚一切只是一场惊梦一样... 这般身手,恐怕在她准备告密之前就做掉她了... 她的腿脚早就绵软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站了起来,又突然想起自己的香囊,她朝胸口摸去,那香囊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脑中,那一晃而过的银色面具黑影一晃而过。 “流氓!混蛋!” 小荷也不敢太大声,只能憋屈地跺脚,远处有灯影晃过,是侍从这个点过来巡视,她赶紧弓着背往回跑。 躺进被窝时,小荷以为这混乱疯狂夜总算是到头了,可未想到,这毒入身体,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身体刚刚适应这毒素,内里机体和毒性抗衡,小荷很不好受。 宋宁宁觉浅,本来昨夜睡得也早,隐隐约约的呻/吟传来,她皱着眉头,缓缓转醒了。 她睡不安稳,伺候的都在外头,独有小荷是被她允许睡在里面的,小荷那屋子本也是伺候人住的,一边通向内殿,一边可以出去,倒也不会打扰她。 宋宁宁起身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推开里间的门,一眼看去,小荷痛地蜷缩在了被褥一角,她瞬间皱起了眉头,朝小荷走去。 “你怎么了?” 宋宁宁轻轻碰了碰她,可后者更是若蝉蛹般蜷缩起来,头发上尽被汗水打湿,她神志显然已经不清,紧闭着眼睛,呓语着。 声音太小,宋宁宁听不清楚,她便上了榻,更靠近了小荷几分。 “...跑...快跑啊...弟弟...” “快...这边...” 宋宁宁有一瞬呆愣,她想起来小荷说过自己有个弟弟的事。 宋宁宁鬼使神差地用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她并未嫌弃小荷汗湿的脸颊,反而因为此刻小荷将脆弱尽皆暴露在她的面前,她生了些莫名的怜惜之情。 “这么烫,得让医官来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宋宁宁冰凉的手惊醒了小荷,后者微睁了眼,朦胧的视线里看到了宋宁宁挂着担忧的神情。 小荷觉得自己一定看错了,又使力眨了眨眼,看到了宋宁宁温柔关心的眼神。 她肯定快死了吧? “怎么烧成这样,来人!” 宋宁宁独有的声线还有霸道的语气,让小荷一瞬清醒,自己还没到阎王殿报道,想起那毒,又怕宋宁宁生了疑心,赶紧道:“不妨事的殿下...不过是每月那几日,这个月疼的有些厉害罢了,不用找大夫...没事的。” 迎着宋宁宁愈发冷硬的神态,小荷的声音越来越小。 “来人!人都死了吗?” 宋宁宁一边皱着眉头看小荷,一边高声呼叫着外头伺候的侍女。 很快有人进了来,跪地道:“请殿下吩咐。” “去把医官叫来,一刻钟不见人,你们就别见明日太阳了。”宋宁宁阴沉着脸,声音萃着冰。 “是...是...奴婢立刻去办!” 小荷还是小声劝道:“真没事的殿下...忍忍便是了。” 宋宁宁眉头皱得死紧,她看着小荷,突然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语带威胁:“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许死,我不让你病,你便也必须生龙活虎着。” 明明宋宁宁的话一点也不好听,明明身体疼的要命已经给不出小荷其他感知的空间,可小荷还是鼻尖发酸,眼眶发烫,也不顾宋宁宁冷冰威严,她将头靠在宋宁宁腿边,呜咽了起来。 身体太痛了,心里头还委屈。 宋宁宁也是一愣,好一会儿,带着些笨拙和犹豫,还是轻轻拍在了小荷的背上。 她的母亲,也曾这般对她呢。 她记忆中里,这样之后,自己就不哭了... 第32章 夜色越发深了,静谧安宁。 有侍女端了水盆布巾,规规矩矩地替小荷擦拭着额头上布满的汗水。 很快,医官被带了过来,小荷呼吸间,还带着些哽咽的抽泣。 宋宁宁下了榻,让开了位置,赶紧命令着医官给小荷看诊。 “治不好,本殿治你全家的罪。”宋宁宁冷着声音,坐在了一旁的椅凳上。 “是是...微臣遵命。” 叶医官不敢怠慢,赶紧放下了药箱,替一脸憔悴的小荷把脉。 小荷心中忐忑,生怕这医官发现了什么,满脑子都在想着一会儿若是发现她身体里的毒素,自己应该用些什么借口来打消宋宁宁的疑惑。 一刻钟过去,宋宁宁看着小荷额头渗出越来越多的冷汗,眉头愈发皱紧,她都要忍不住责问了,叶医官终于缓缓放下手来。 “可是在月事之中?”叶医官对着小荷问道。 小荷如实点头,又听他继续问道:“此前可有过这般疼痛?” “没有这般剧烈过...” 叶医官捋了捋自己灰白的胡须,点了点头。 “小荷可有大碍?”宋宁宁声音有些急。 “回禀公主殿下,经微臣查看,小荷姑娘是体内郁寒,今日恐怕又经历了些震动心神之事,微臣开些化瘀驱寒的药物,再配些凝神的方子一起,必能药到病除。” 第35章 宋宁宁眉宇之间稍微松开了些,继续道:“那她今晚呢?就这么痛着?” “...微臣立刻去煎药,服药后必能缓解大半。” “那还不快去。” 宋宁宁话音一落,叶医官立刻拜退了下去,带着小厮去库房取药材熬药。 “殿下,小荷真的没事,您先去休息吧。” 此刻,魏娘 也走了进来,深夜府里动静也不算小,她自然也被惊醒了。 “是啊殿下,您去休息,小荷这边奴婢来照顾便是。” “无妨,反正也睡不着。” 宋宁宁说着,重新坐回了小荷的榻上,看着小荷艰难睁着眼看着自己,命令道:“闭眼,休息,等药来了我会叫你。” 她看着魏娘疲乏的眼,也以命令的口吻道:“你也回去,有事我自会叫人。” 魏娘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脾气,决定的事根本无法改变,她叹了口气,最后只得让守夜的侍女随时给她通报情况,这才退出了殿。 小荷听到医官说法,心中也一松,此刻也不再劝了,她也算是摸清了一些宋宁宁的脾性,殿下要做的事,决定了的事,是不会听他人言语转变想法的。 小荷便闭着眼,极力想要忽略那入骨的疼痛,可一闭眼,陷入一人所在的黑暗,她越想要不去感受,反而越是无法忽视那种难受。 宋宁宁看着她闭着眼,皱着眉头,额上的汗水如涌泉,她沉默了一会儿,拿过刚刚侍女洗净的布巾,放在了小荷的额头之上。 屋子里烛光幽幽,倒影着一些阴影明明灭灭地在宋宁宁的侧脸晃动,小荷太难受了,睁开了眼,便看到了眼前这样的一幕。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安心了下来,那个世界里,她不敢生病不敢喊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活下去,照顾她唯一的弟弟,每一步都似乎走在钢线之上,一点坠下去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在这个古老的久远的世界里,她反而有权利病,还有个本该高高在上的人,此刻竟意外温柔地照顾自己。 宋宁宁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她恶毒嚣张喜怒无常,可她又直接自由敢做敢当,甚至,她如果想对一个人好,又可以不介意所谓的身份,随心所欲。 小荷的神色很复杂,可怜又脆弱,宋宁宁见她神思飘远,想到她梦中的呓语,猜测她可能是在想念她那身体不好的弟弟。 “你梦里念着弟弟,你如果想找他,我可以帮你。” “我说了,你是我的人,只要你永不背叛我,我可以满足你的小小心愿。” 宋宁宁盘着腿坐着,就在榻上静静看着小荷,声音不大,带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小荷微微睁着眼,她侧着身子,看着宋宁宁的眼睛,后者眼角的泪痣此刻在幽幽烛光中,并不十分真切,但显得十分动人和温暖。 她不知怎的,眼眶又有些湿润,竟觉得自己是被保护着的。 小荷缓缓摇了摇头:“太久远了,都记不清了。” 不想拒绝宋宁宁的好意,可这件事,只能靠自己。 宋宁宁拿过她头上布巾,扔在了一旁的水盆里:“无妨,你想起多少随时同我说便是。” 一直这般坐着有些累,宋宁宁便也倒在了榻上,一边撑着脑袋,一边看着眼前的小荷。 好像两人说着话,小荷的神色便没有那般痛苦。 宋宁宁想了想,对她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荷也侧着身子看她,两人并非第一次躺在一起,但倒是第一次这个姿势,这般样子聊天。 见小荷点着头,宋宁宁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故事里的情节,好一会儿,她开口道:“传说东海深处潜伏着一条深渊巨龙,他无恶不作,抢夺了天下无数至宝,可他法力高强,连天上的神仙都对此束手无策,好在他只夺宝不伤人,于是神仙们便也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了。” 小荷被勾起了兴趣,好奇道:“他要这么多宝贝做什么?” “你没听说过么,龙天生的个性便是贪婪,他们喜好一切闪亮的东西,越是至宝,他们便越是想要得到。” 小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三界很久都没有再听过他抢夺了谁的宝贝,直到有一日,有人发现那条龙竟幻化成了人形,跟在了一个稚嫩的人类女孩身边,如影随形。” “他喜欢上人类了?”小荷皱眉,觉得有些俗套。 宋宁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躺平在榻上,两眼看着床梁,有些出神:“大家也都这么以为的,那人类女孩也这么以为的,她心里化了蜜,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可等她及笄那日,那龙问她,用什么可以交换她的心。” 宋宁宁左手压在自己的额头上,继续道:“女孩子第一次没有听懂,可很快,她懂了。” “她先天心力弱,活不过三岁,父母用寿数为她换了一颗玲珑心,那是极其罕见的东西,女孩有了它才得以长大成人。” “女孩听后,又羞又怒,痛苦万分,她不会轻易舍弃性命,那是父母舍命的东西。” “然后呢?那条龙杀了她?”小荷睁大了些眼,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故事上,身体好像便也没有那么痛了。 宋宁宁继续道:“那龙不伤人,只一味要跟她交换,那些他曾收集的宝贝全数都可以同她换,他现在只想要那颗心脏。” “女孩说,那你将这些宝贝全数还给别人,还要每一个人都诚心原谅你,诚心的念力收集在瓶中,女孩说:‘你把这个给我,我便同你交换。’” “这本是极其艰难的任务,百年内几乎不可能完成,可那条龙答应了,十年后的某天,他找到了已风姿卓然的女孩,给出了那收集诚心谅解的瓶子。” “女孩再没有说话,当着他的面,剖出了心脏。龙如愿得到了那颗玲珑心,可至宝在手,他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恣意畅快,反而看着已经失去生命的女孩,他慌了。” “他去了阎王殿,没找到,抓了土地公,她也不是孤魂,这三界,竟找不到那姑娘的一丝残魂。” 小荷忍不住道:“怎么会...” “巨龙慌了,内心波涛震荡,搅得三界不宁,最后才得知,那女孩竟是天上神仙所画的符,不过是为了让他交还所有宝藏的计谋,符纸离了那心便散了,哪里还有什么魂魄。” “后来呢?” 宋宁宁打了哈欠,揉了揉眼睛,继续道:“世人再未见过龙,但传闻那龙用收集的诚意炼化了玲珑心,若世人得了这宝贝,便可心想事成,就算想逆转乾坤...也不在话下...” 宋宁宁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母亲说,等我找到...找到它...” 气味好闻,就像置身于一片璀璨花海,还有白云做被,柔软舒适,宋宁宁只觉自己的眼皮愈发重了,思绪也跟着飘飞,下一刻便陷入了黑甜的梦。 她的气息平稳下去,小荷知晓,宋宁宁是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侍女端了药进来,小荷小心翼翼撑着起了身,示意那侍女轻手轻脚些,她端过了那碗已经温热的药,大口喝了下去。 小荷替宋宁宁盖好了被褥,侍女出去前吹灭了屋中的灯,一室恢复了深夜的静谧安宁。 可小荷却久久未能入眠,心中生了无限柔软。 她想宋宁宁恐怕一直在自责,觉得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母亲吧... 生在这般的环境,内心深处却还是柔软善良,小荷鼻尖发酸,她明明不过是来这个世界完成任务的,可为什么,她会生出这般的情绪呢? 她默默在心中问着系统:宋宁宁会有好的结局吗? 本以为又不会有什么回应,可没想到系统久违的机械声缓缓响起:【本系统只负责帮助宿主维护世界秩序,无权干涉他人命运,目前世界崩坏程度较低,请宿主再接再厉。】 小荷难得没有同系统争辩或是吐槽。 月色透过窗棂洒落,她默默看着宋宁宁安静的睡颜。 她想...宋宁宁要是能幸福开心就好了。 第33章 第二日,天色难得突破阴霾,阳光正好,温度稍稍回暖了些许。 宋宁宁醒来时已经快到正午了,她也未想到自己竟睡得这般香,转头不见小荷踪影,她缓缓起了身,重新回了自己的内殿,然后喊了人进来伺候。 侍女伺候她洗漱,问起小荷,才知她是去查点快绿院的供给,宋宁宁没再说什么,刚刚穿好衣服,便见魏娘端着早食进了来。 “殿下,有件事...” 魏娘将饭食放在桌上,欲言又止道。 宋宁宁将鞭子系好,坐在了椅子上:“说。” 魏娘挥手屏退了左右,缓缓道:“昨夜有起夜小厮看到小荷晚间偷偷回屋。” 宋宁宁一边吃,一边无甚所谓道:“这又如何?” 魏娘带着些担忧的神色:“殿下,她才来了多久,您不仅晋了她的身份,还让她拿了银子在外头经商,现在甚至还彻夜照顾她...您对她这般好,可...可她到底此前在宫中说了那些不敬的话,会不会有二心,这些...” 第36章 “我既已将她放在身边,此前那些就不用再说了。” “可她昨晚鬼祟之举实在令人担心...那小厮还说,昨夜似乎还见一身白衣之人在她身后,您说这白衣之人,在这院中,还能是谁?” 宋宁宁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看向魏娘,她眼神之中带上了些寒:“叫那小厮过来。” 宋宁宁冷着脸又问了那小厮一遍,后者哆哆嗦嗦,但同魏娘所说相差无几。 厉川那两个字,他就差点直接说出口了。 “若是被本殿发现你胡说八道,本殿要你狗命。” “奴才...奴才不敢乱说。” 宋宁宁站起了身,抚摸着腰间的鞭子,她心中升起股复杂的怒,一时竟不知是气小荷的鬼祟,还是他们二人之间可能的连系。 魏娘有些担忧地跟在宋宁宁的身后,后者出了寝殿,直奔厉川所在的院子而去。 宋宁宁无需等人通报,径直往里走,刚到园子,竟看到小荷很是恭敬地正垂着头同厉川说着什么。 “你们在作甚?” 小荷不是去快绿院了么?现在又怎么在这个地方?他们两人之间何时有这么多东西可以说? “殿...殿下?”小荷一惊,神色之间甚至带着点惊慌。 厉川倒是一如往日,神色淡淡,或许是因为身上还带着伤,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疲惫。 宋宁宁看在眼中,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看她,此刻,她竟觉得自己像个闯入的外人。 宋宁宁的声音明显冷漠了下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小荷赶忙道:“刚刚院里伺候的人过来说伤药纱布不太够,奴婢便赶紧拿了些过来。” 事实的确如此,可小荷刚刚还同厉川解释了昨晚宋宁宁照顾她的事,此刻心中甚是慌乱,她并不想要殿下知晓自己做了这种事啊! “是么?”宋宁宁看着她的眼睛,却显然发现了那一闪即逝的躲闪,于是她继续道:“昨夜你去过哪?” 小荷心脏几乎到了嗓子眼,她明明...她明明查看过周围没有人的,怎么会... 看着小荷的迟疑,宋宁宁冷笑了一声,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她抬眸看向神色平静的厉川,冷着声音道:“别忘了,后日你若弹不出来曲子,你那护卫就只能等死了。” 说罢,她神色阴郁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转身离开。 魏娘蹙着眉看着小荷,对着她小声道:“你真是糊涂。” 小荷心脏都快要爆炸,她侧头,带着些求救了眼神看向厉川,后者却只静静看着宋宁宁离开的身影,眼中升起股思索之意。 昨日,若真有人看见他,他不可能没有半分察觉。 厉川侧头,瞥见一人鬼祟的身影正藏在一处墙角边,一身鲜艳的衣尾晃动,他立刻明白,这暗中作梗之人是谁了。 “你不过是来送药,怕什么?” “还有,昨夜在下一直在自己屋中,小荷姑娘不会忘了吧?” 厉川对着小荷淡淡道,之后转身回了屋子。 小荷欲哭无泪,他倒是什么都可以推脱,什么都不怕,可自己该如何是好,也死咬不承认么? 昨夜还不容易感觉同宋宁宁更近了些许,现在好了,恐怕殿下正想着要如何搅碎她的脑子。 小荷想来想去,还是准备先同殿下解释清楚,反正厉川不认,她就打死也不会认。 可谁知,还没靠近公主寝殿,那些侍女便已经拦住了她,声音中往日恭敬已不复存在:“魏姑姑吩咐让你今日先歇到后院,二等奴仆那个院子。” 小荷冷冷看了她们一眼,知晓她们心中对自己这么快能到殿下身边伺候有所不满,她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可殿下又怎么可能在那,她只得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整个公主府沉浸在一种死寂之中,宋宁宁不高兴,整个府中便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可东宫,此刻,却甚是热闹。 太子设了宴,请了预选公主驸马的济济人才以作考察,皇帝听闻后想着过来看看,见宋怀安果然是用心筹备,言辞之间竟是欣慰之意。 “这般才是兄长该有的模样。” 景仁帝满意点头,可下一瞬,他猛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公公连忙拿出锦盒,将盒中丹药呈递了过去,太子也连忙从宫人手中拿过茶杯递来,景仁帝赶紧服了下去。 景仁帝平复了片刻,缓缓道:“你好生考察,朕乏了。” “恭送父皇。” 宋怀安恭敬行礼,等皇帝离开,他缓缓抬首,神色之间哪里还有半分恭顺的模样。 一旁候着的谢鸿朗此刻走了过来,恭维道:“太子此番高招,不仅让陛下对您行事满意,公主殿下那边也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宋怀安轻笑了一声,看向谢鸿朗,赞扬道:“也多亏你想法将她诱出,否则又怎么让她狠心对待那小国质子。” 谢鸿朗也是一笑:“如今,想来那霁月清风般的人物对三公主恐怕是生不出什么心思了。” 宋怀安心情甚好,同谢鸿朗一并走在花园中:“那人虽有些孤傲,但确实是个品行高洁的,被本殿妹妹这般糟蹋,想来之后本殿前去解救了他,他只会对本殿更加忠心,成为一颗更加好用的棋子。” “殿下圣明。” 谢鸿朗朝着宋怀安一拜,尽显自己对太子的恭敬。 “对了,墨国那边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宋怀安此前想法被景仁帝按住,他不太好同其他老臣商议,便命了谢鸿朗派人前去调查。 谢鸿朗神色严肃了些许:“墨国和东国的边境已有些许摩擦,恐怕他们也是蠢蠢欲动了。” 宋怀安一甩衣袖,声音带着些恼怒:“那墨国野心之大,父皇还要我们耐着心养精蓄锐,依本殿之见,不若先下手为强。可如今...如今军权还未在我手,这该如何行事...” 谢鸿朗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殿下,南方边境时有冲突,不若假借此况,领兵平乱,路上再以圣喻说明此举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让他们前往东国,殿下以为如何?” 宋怀安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者赶紧垂首一拜,继续道:“此举虽险,但兵将却会尽数于殿下掌控之中,殿下不正顾及裴家那支么,此次力荐他们前去,若他们进了东国不应殿下之令,东国也会替我们‘照顾照顾’。” 宋怀安拍了拍谢鸿朗的肩膀:“好,就按此计。” 想起裴家那个裴玉,不顾全府长辈的阻拦,一意要参与公主驸马的擢选,宋怀安一想到此便阴冷了眼色。 不过很快,他又勾起了笑。 没人能够得到她,她生来就只是属于他宋怀安的。 第34章 公主府就在低气压中又过了一日,第三日早上,宋宁宁顶着疲乏阴沉的脸看着正布菜的侍女们。 她一言不发,只阴冷着眼神看着她们。 侍女们一个个都胆战心惊着,冷汗直冒,这时候都开始怀念小荷姑姑当值的日子了。 “贼眉鼠眼的,都给我滚!”宋宁宁看她们这样就觉得烦闷。 这两日她都几乎无法入睡,隐痛的头疾是一回事,纷乱复杂的猜测占据她的心神才是最重要的。 可她为何要受此折磨?为何要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耗费心神? 宋宁宁越想越烦,将手边的茶杯给狠狠扔在了桌台之上,瓷器被砸碎,有的琉璃盘子也无辜遭殃。 碎裂的声响一下引起了外头伺候人的注意,很快,魏娘走了进来,看着宋宁宁这副模样,劝道:“将那丫头抓来罚了便是,殿下莫要憋坏了自己。” 宋宁宁又怎么不知这个道理? 她只是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她惯来是不会让自己受罪的,可那日,她离了开,竟是有些逃跑意味在里头的。 她在逃避什么?她说过的,若是小荷敢背叛自己,她就将小荷的脑浆给捣碎,她说到做到的,现在就该将她拉过来打杀了。 可宋宁宁到底没有开口,只闭着眼,用手使劲揉捏着鼻梁。 她是在存着什么希望么?她何时变成了这么个优柔寡断的人了? 再次睁眼,看着桌上餐食一点胃口都没有,突然想到今日便是考验厉川琴艺的时候,她立刻道:“去,将小荷和厉川都带上来了。” 她阴沉着眼,侍女们匆匆前去叫人,魏娘担心地看着她,轻叹口气,重新拿了杯子替宋宁宁倒了茶:“殿下,不过一个丫鬟,您莫要太费神了。” 魏娘其实也能明白,宋宁宁孤身一人太久,有个年纪相仿的丫头陪着,她自然是倾注了感情,但此事既出,以殿下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个性,恐怕又要闹一阵了。 很快,侍女们带着小荷和厉川到了殿里,后者将养了两日,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一身浅蓝华服,衬得他更是俊美动人,翩飞如墨的发,冷漠的眼,不似凡间人。 倒是小荷,可怜巴巴地看向宋宁宁,一双黑眼圈挂在眼睛上,比宋宁宁疲乏的脸色还要吓人。 第37章 魏娘都没忍住蹙着眉头看她。 “殿下...”小荷委委屈屈地开口,可宋宁宁却根本未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小荷神色更是难过了,她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宋宁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看到她那个样子,自己心头却更是生了些火,但又不懂自己为何会生这火,越想越闷。 好一会儿,宋宁宁还是未忍住,直直看向小荷:“你过来。” 小荷一个激灵,脸色带着些欣喜,赶紧小碎步到了她的面前。 “那晚,你去见他,做了什么?” 小荷心里咯噔一声,她也感受到了后方来自厉川的冷冽视线。 其实,小荷也察觉出告密之人恐怕也并非真的看见了,不外乎是和厉川同院那人的处心积虑,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厉川定是不会露出马脚的。 可明明只要欺骗她就可以的,可小荷却半晌都说不出口。 就是因为这般的停顿,宋宁宁愈发冷了脸,看向厉川,突然质问道:“那厉公子来说说,你们那晚做了什么?” 厉川微微蹙了蹙眉,只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宁宁咻地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凝着他,一字一句道:“难不成是我冤枉你了?” “那夜在下未出寝屋半步,又如何同小荷姑娘有什么交集?” 厉川眼色冷淡,倒真有种被冤枉后的冷肃之感。 小荷简直被他扯谎不眨眼的技能所震撼,可她却心虚地勾了背,明明此前她也是个惯会撒谎的,可现在对着宋宁宁,她真的开不了这口。 宋宁宁沉默下来,好一会儿,她神色似乎松动了一些,吩咐道:“将那小厮押上来。” 厉川院子里的人也都被叫了过来,墨与自然也在其中。 小荷其实心中极为紧张,提心吊胆地听到那小厮形容那晚情形,可等到说起白衣之人,小荷眉头一下皱紧了。 那晚厉川明明穿的深色衣服,若不是月色明净,他几乎要同黑夜融为一体,她不可能记错。 她抬头,看着那跪地的小厮,已经完全明白这是一场无中生有了。 很快,厉川院子里伺候他的人都矢口否认那晚看到有人出去,还有一个近身伺候的小厮道:“殿下赐给厉公子的衣物都没有白色,唯一进府时的那件也已经销毁了。” 跪地小厮赶紧换了个说法:“不不...可能眼花了,是别的颜色...但...但奴才肯定看到小荷姑姑晚归回屋的。” 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墨与那个方向看,神色之中是显而易见的慌张。 宋宁宁看着他们各异的神色,突然冷笑出了声。 “这般低劣的手法,竟敢拿到我面前作妖?” 还让她这两日烦闷不堪,真是找死! 宋宁宁的鞭子眨眼便至,那小厮一瞬被抽的掉了一半的耳朵,血流飞溅。 惨叫声一下响彻大殿,那小厮捂着耳朵连连求饶:“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 宋宁宁心中的怒火有了发泄的对象,出手更是疯狂。 那小厮连滚带爬朝着墨与而去,扯着他的衣角,哭喊道:“救救我墨公子...墨公子...您说的...” 墨与脸色发黑,一脚将那人踢开,语气中还带着些颤抖:“你是受了何人指使,污蔑厉公子还不够,还妄图拉本公子下水?” 宋宁宁勾了勾眉,看到眼前这场景觉得十分有趣。 她收了鞭子,走回高台坐下,翘起了腿,看着墨与点了点头:“证明你的清白很简单,来人,给他匕首。” 清凉风过,已有侍女端来镶着翠绿宝石的精致匕首。 那小厮只觉浑身发寒,他挣扎着想要辩解,可宋宁宁却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此刻,他也意识到墨与根本就是靠不住的人,他转头看向小荷,哭着道:“...那晚你的确晚归回来不是么?你承认吧,求求你承认吧...” 小荷僵直在原地,字句在她喉咙之中堵塞着,那人脸上已沾满血迹,但她看到厉川面无表情的冷漠,还有瞥过她时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 宋宁宁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对着墨与,缓缓道:“证明你的清白吧。” “殿下,是奴才鬼迷了心窍才听了...”那小厮话音还未落,墨与已经哆哆嗦嗦拿起匕首就要刺来。 小荷跪地大呼:“慢着!” 她心跳得极快,对着宋宁宁道:“那晚...那晚奴婢的确晚归了...” 墨与苍白着脸,此刻腿脚也是一软,立刻跪地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想必是这厮夜里花了眼,但又不敢知情不报...还请殿下饶了他这次吧。” 他声音发着颤,自他成人以来,他连鱼都没有杀过,此刻浑身发着抖,只祈求这厮不要再乱说话了。 “殿下,他虽犯了错,想来也罪不至死...求殿下开恩,饶他一命吧。”小荷也跪着求情,她神色之间也充斥着紧张。 宋宁宁冷着脸看着她,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她说:“你觉得我很可怕么?” 小荷疯狂摇头。 宋宁宁勾起唇,竟温柔地笑了笑,将墨与手中的匕首夺过,递给了小荷:“杀了他们,你就还是我的人,我还疼你。” 那小厮已经吓得浑身发软,只得死命磕头求饶,墨与的脸色也更加惨白,他战战巍巍看向宋宁宁和小荷。 小荷眼睛一瞬染了红,她也不知怎得,看到眼前这模样的宋宁宁,心脏却被揪得生疼,她脱口而出道: “殿下...杀了他们,一切就算结束了么?殿下想要我的永不背叛,想要厉川归顺,便非得如此行事么?老百姓都说三公主恶毒残忍,外头流言蜚语能化成利箭穿心,殿下可有想过万一,可有考虑过后路?” 小荷在外头也做了些事,知晓这国都内里对三公主的风评是如何的,也感受到些许这大周国浮华背后的残损,她隐约觉得未来会有风雨。 她想要阻止宋宁宁一时冲动的残忍,想要她能有个好的结局,而且她也并不觉得宋宁宁收了这些人命便能真的快乐。 “你在教训我?怪我?” 宋宁宁眼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她竟然被一个丫鬟教训了,还说什么未来变故,不留后路之 话,她掐着小荷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在乎什么后路?可笑...” “怎么,这些蝼蚁的命竟也值得你舍命保护?” “他们都是我的东西,我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毁掉,有什么错?” “别以为同我亲近过便可以肆无忌惮,我告诉你,你不过也是我的东西,我不想要了,便也能毁掉。” 小荷眼中盛满了泪,却倔强着不让它们落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宁宁神色带着些癫狂,头中的闷痛愈发强烈,她甩开小荷的脸,起身走向厉川:“你来动手!杀了他们三个,我就放了你那护卫,让你们团聚。” 魏娘在一旁也白了脸色,劝道:“殿下...您莫要冲动...” 宋宁宁完全无视魏娘的劝说,直直将那匕首塞进厉川的怀中,可后者只微蹙着眉,一动不动,对她的话也是置若罔闻。 宋宁宁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怜悯的神情,她怒了,冷笑连连,扯开刀鞘直直朝着那小厮而去。 身后却有一道大力揽着她的腰身,宋宁宁只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拉扯入怀,后背靠在一道极为温暖的怀抱里,她手腕不知为何一软,那匕首便直直坠地。 “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宋宁宁听到了他在自己耳边低低的声音,可这般被阻止,宋宁宁只觉怒火中烧,她转身,便给了厉川一巴掌。 这声音,响亮而清脆。 厉川偏过头,看向宋宁宁的眼中又升起了那股肆无忌惮来,后者更是恼怒。 “反了,都反了!” 可能是情绪太过激烈,宋宁宁说完那话,只觉浑身一麻,下一刻,便不省人事。 “殿下!”小荷立刻要过去。 厉川一直在她身边,此刻见状,将她拦腰抱起,他阻了小荷靠近,声音冷淡,对着魏娘道:“劳烦魏姑姑处理一下了。” 说着,他倒是轻车熟路朝着宋宁宁的内殿走去。 魏娘一时未阻,等她再看过去,都已经没有厉川的背影了。 殿中剩下的人此刻才终于松了口气,小荷愣在原地,好半晌,她侧头看了眼墨与,有些咬牙切齿道:“开心了?” 墨与此刻都还未回过神来,他看向那小厮,后者早就已经失血过多,昏厥了过去。 第35章 阴沉的天气,一切都被笼罩在灰蒙当中。 宋宁宁想要挥开眼前雾霾,却发现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她置身于迷雾之中,无论她奔向何方,前路都是一片迷惘。 她沉着脸,便站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她倒是要看看,什么牛鬼蛇神在搞乱。 似乎这般举动真有效果,不一会儿,那浓雾竟也逐渐开始消散了。 第38章 她渐渐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可越是看清,她的心脏却越是不受控制地跳动。 这是她在皇宫的寝殿,多少年了,自己怎么会回到这里? 她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朝着那熟悉的地方走去。 她心里愈发沉重,虽强忍着镇定,但步伐却越来越慢了。 回忆里的那个场景果然慢慢浮现,浓雾散去,殿内横梁上挂着的白色绸缎被重物崩得极紧,宋宁宁不敢再向前走了,她楞在原地,眼前画面又重复上演着噩梦。 那重物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最亲近的人... 她穿着深紫色的宫装,露出的双手已经是惨白泛青的颜色,长发及腰,此刻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高悬于空中。 宋宁宁只觉双腿发颤发软,下一刻,她跪倒在地,声音被卡在自己的喉咙中,过了好久,她才终于吐出那两个字。 “母亲...” 浓雾又渐渐笼罩了上来,突然,一只泛着尸斑点点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宋宁宁因那冰冷的触感而生了寒战,浓雾后面的脸她看不清楚,但那手腕上的玉镯却是她所熟悉的,是她母亲的。 “和我一起走吧。” 那声音带着祈求、痛苦、还有无尽的绝望,这股感情直直穿过宋宁宁的心脏,将她的神魂全部夺走。 “...好...好...” 宋宁宁早已泪流满面,眼前景物转换,她看着浓郁沉黑的湖面,上头没有半分波涛,寒风吹过,只有泥藻般的黏腻,但她并不害怕,甚至带着些激动,慢慢朝着那湖中走去。 冰冷刺骨的寒冷从她脚底传来,但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她即将离开这腐烂肮脏的世界,即将结束她麻木短暂的人生。 也好... 但似乎还有些什么她所挂念的... 可无所谓了,这个世上,没什么值得她挂念的... 可腰间被一道大力所拦,手臂上的寒冷被炙热所覆盖。 宋宁宁侧头看去,高大身影,墨发飘散,遮住了他较好的容颜。 是他...是他么? “神仙哥哥...你终于来了么?” 宋宁宁像是攀住了救命稻草,她拉住他雪白的长衫,想要拨开他的乌发,想要一睹他的仙颜。 可就在他俯下身来的那一刻,浓雾覆盖了她所有的视线,她使了所有的努力,睁开了眼... “...醒了?” “神仙哥哥!”宋宁宁猛地坐了起来,她看向声音的来源,梦中那白衣无暇之人似乎和眼前人重合了起来。 “是你么?你来接我了么?”宋宁宁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想要奔向那人,可等她看清那人的容颜,心中却不可控地升起了失落。 厉川冷着眼看她,就像在看着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是了...不过是梦,她真是疯魔了... “过来。”宋宁宁不再看他,只命令着,想起刚刚在殿中发生的事,她心中又不可抑制地升起股烦闷。 厉川缓步走到她的床榻边,他的神色永远是那般的平静,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宋宁宁心绪烦闷,看到他都被自己弄到府中不得自由了还能一如往日般的宁静致远,她更是升起了恼。 “再靠近些。” 宋宁宁半起了身,一把拉扯过他的衣袖,后者因惯性屈膝上了榻,宋宁宁赤着脚踩到他的小腹衣摆上,冷声道:“我腿酸。” 长裙下是她雪白的足,大红丹蔻在那小巧的贝壳之上,勾的人想要捏碎这般的娇柔,只要轻轻往上,便能掀开那碍事的衣摆,看到她细腻笔直的纤长。 厉川几乎不能呼吸,他低垂下眼,不可控的看着她露出的肌肤。 宋宁宁见他半天没有动静,带着些怒地想要踢他,可刚刚动作,便被那人修长的手指固定住了脚踝,她还来不及开口,便感受到强势有力的手在她小腿上动作。 宋宁宁心里终于升起了丝丝得意,见他乖顺起来,也不再去想刚刚殿中那些恼人心神的事了。 他的力道不错,但揉捏地有些生涩,他触摸着她的肌肤,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火热,宋宁宁想要换个姿势躺,可刚刚想要挪动右腿,却被那人大力禁锢住了,她心尖猛地一颤,双臂将自己撑了起来。 她以为他此刻该有的表情,应是屈辱的,难堪的,身为一国皇子,面对这样的境况,他理应是悲愤的,可他眼中却全无宋宁宁所想的模样,只有难掩的炙热和侵略。 “厉川!” 宋宁宁几乎带着些狼狈地往后退缩着,可 他掌心那么大力,修长的指节就像是锁扣,将她困在原地,她想要起身离榻,又被他高大的身躯所阻挡,她忍着心绪的起伏,冷声道:“你放肆。” 可厉川今日却失了常般,他倾身过来,神色里还透着恶劣:“既然殿下想要在下如狗一般的乖顺,那么殿下不应该先给些甜头尝尝么?” 他身子压得更低,宋宁宁几乎要喘不过气。 慌乱、害怕。 “啪”的一声,宋宁宁看着他被自己打地偏过头,她心跳得飞快,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而更令她觉得可怕的,是她并未升起那股熟悉的排斥。 他转过头,凝着她,喉结滑动,眼中仍是带着不满的情绪,可更多的是浓烈的兴奋和渴求,他甚至微微眯了眯眼,用舌尖顶了顶被宋宁宁碰过的那侧脸颊。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矜贵高雅,他简直是恶魔,是混账! 此刻魏娘领着小荷进了来,又看见宋宁宁狠狠掌掴了厉川,她神色微讶,倒是一旁的小荷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求情:“殿下息怒...” 榻上两人这才齐齐将视线落了过来,厉川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身上的衣物,那股强势和侵略消失殆尽,重新站直了身体,就像刚刚那个略显锋芒之人不是他一般。 宋宁宁看着他又恢复往日那模样,心中不知怎的,竟松了一口气,可很快,恼怒溢满心尖,作为一条狗,他真是不乖到了极致。 还有眼前一脸担忧的小荷,她到底担忧的是自己,还是这条不乖的狗! 宋宁宁看着她们二人,阴沉了脸色,她起身下榻,一双赤脚踩在雪白地衣上,大红丹蔻妖艳动人,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的心上。 可很快,她收了脸上的阴沉,挂上了堪称温柔的笑容,不过此情此景,却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几分。 “厉川,你可知错?”宋宁宁冷眼看他,可后者一言不发,神色冷淡。 好... 既然都不乖,那便都要受到惩罚。 “来人,将厉川关入仰止殿,锁在本殿宝贝的身边...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来报。” 宋宁宁一声令下,便有侍从进了来,押住厉川往外而去。 两人再无视线交集,厉川又变成了那个淡漠高冷,无欲无求的人了。 宋宁宁看了眼他的背影,拳头却不自禁地握紧了,她转头看向小荷,不等后者开口,她直接道:“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小荷赶紧摇头,想要说些好听的话,可现在居然只觉得自己脑子空空,什么都说不出口。 “魏娘,让她去做那些仆妇的活,让她知道,谁才是对她有生杀大权的人。” 魏娘应了声,然后将垂头丧气的小荷给带了出去。 内殿从未有过侍从进入,地衣也被弄脏了,宋宁宁缩在软塌上,看着那些侍女乖顺而小心地更换着一切,她既觉得本该如此,又觉得她们死寂而无趣。 她又回想起了梦中的场景,已经多久了,她几乎都要忘记那个画面了... 宋宁宁从梳妆台下取出一把带着锁的檀木盒,她寻了钥匙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放着的四封信件。 好一会儿,她才疲乏地笑了笑,你看,都在,她也一定还在某处看着自己呢,她还在呢,那只是梦... 眼眶有些湿,宋宁宁重新将那盒子锁了起来。 她的宝贝大猫有了新玩伴,不知厉川会不会同她玩的愉快呢。 她的思绪很快从之前的难过抽离,她想了想,突然生出了一些恶劣的想法,待重新换了衣服,她缓缓踏出了殿门。 他不是不乖么,下一剂猛药好了,让他知晓不乖的下场。 地牢里,不止展晖,还有一处隐秘之地关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 宋宁宁差点都要忘了她了,前几日将她抓了过来,本想让她好生劝劝厉川的,可她竟宁死都不愿做半分伤害他的事情,于是宋宁宁来了兴致,让她死实在太简单了,就算死,也该有几分利用的价值。 她看着干草堆中形容狼狈的女子,一时觉得可惜。 “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惦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宋宁宁看着她惨白害怕的神色,笑了起来:“现在还想着保护他?” “殿下...求殿下放过民女...放过厉公子...我们两人真的没有什么...”女子娇弱地哭泣着,我见犹怜。 第39章 可宋宁宁却提不起半分的怜惜,她是恶毒之人,当然不会生出这般无用的情绪。 宋宁宁看着她,勾唇笑了笑,亮了亮手里的匕首,还温柔地轻抚在了刀刃之上:“现在说这些,恐怕有些晚了呀。” 第36章 一连三日,宋宁宁就像忘记了还有厉川这号人物一般。 倒是小荷,每日偷摸地往主殿跑,带着自己做的饮料小食托侍女往里递,魏娘其实知道,但她还是准了这行为。 宋宁宁看起来无所谓,每夜却又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魏娘心中便也知晓她心中烦闷,对小荷的行为,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宋宁宁前两日还忍着不看不吃,脸色冷漠,可第三日还是拿着勺子尝了几口,最后没忍住,吃到了见底。 小荷听说后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她并不喜欢被这般冷落,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想着两人还同床共枕,宋宁宁还给她讲过故事,明明她们还可以那般好... 但她也知晓宋宁宁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越是对抗她越是疯狂,就像炸毛的猫,只能顺着抚摸她的毛。 知晓宋宁宁开始愿意吃她做的东西后,她又赶紧送上了自己手工做的花环,样式新颖,她敢说宋宁宁绝对没有见过。 这块石头落地,她才开始关心厉川的处境,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她的魂魄差点被吓散。 “你竟不知仰止殿是作何用的?” 小荷一边捶打着手中衣物,一边听着旁边那仆妇说话。 那仆妇见小荷一脸的茫然,低声道:“那边有专人负责,门口守卫严实得紧,我们也是此前去送生肉才知晓里头关着一只巨兽,形容凶猛,听说能生吃掉一个成人。” “殿下的宝贝,她唤牠大猫。” 小荷只觉额头上的冷汗就要滴落... 这几日好像天无异象,那叫夜瞳的也没有出来找她,他应该还没有死吧... 小荷咽了口口水,虽然她觉得宋宁宁肯定不会对厉川下毒手,可那日情形,她好像真的有些恼,可是为什么呢? 小荷还在绞尽脑汁想着一探,而宋宁宁正惬意躺在殿中软塌上,侍女们跪地替她修剪指甲,旁边有人正调试着浅紫的蔻丹,预备着替她涂上。 一切完毕,门口候着的侍女进了来,汇报厉川的情况。 他拒绝进食,形容憔悴。 “他可有求饶?可有求着见本殿?” 侍女摇了摇头,如实相告:“他没有说任何话...”。 宋宁宁猛地一拍扶手,阴沉了眼。 好好好... 好你个厉川,都这般形容这般光景了,却都还不低头求饶,还不乖乖听她的话... 她勾起一丝冷笑,吩咐道:“去将那肉切了备好,本殿要亲自去看看他。” 她倒要看看,什么风光霁月什么遗世独立,被这番折磨,他到底还能怎么傲下去? 仰止殿在第四进的院子里,整座院子都是为牠所服务,宽大的平地,还有各种木质的可供牠玩乐的器具,只不过这些地方都被高耸的木栅栏所围,各处也都守着带刀的侍卫,严阵以待。 宋宁宁今日一身鹅黄装束,腰间一如往常般挂着那皮鞭,她步履生风,带着些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期待一只被折磨到会低头的狗。 大殿门被侍从推开,因每日都有专人进去清洁,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不堪的味道,宋宁宁往里走去,只见铁笼里一只毛色雪白,带着些许黑色条纹的大猫正激动地朝她看着,两只大掌伏在铁笼上,站起来足有一成年男子高,甚是威猛,喉咙里正发出咕噜的吼叫。 特别是看到她手中还带着淋漓鲜血的生肉,牠更是激动的在里 面来回打转。 一声细微的锁链撞击声,宋宁宁沿着那声音看去,一旁被铁链拴着双手手腕的人,此刻正坐靠在一旁的墙面,垂着头,安静沉默。 铁链自铁笼延伸至他的手腕,刚刚他应该是听到了来人的动静,动了动身子,那锁链碰到了铁栏,发出了声响。 整整三日,她只让人送了生肉当做吃食,可他宁可饿死都不碰,不吃不喝硬抗着三日,竟还不找她认错求饶。 那日,他那般模样,他竟觉得自己毫无过错么?就算自己冤枉了他和小荷,他也不能那般对待自己,还口出狂言,要什么甜头? 想到那时情形,宋宁宁心跳又莫名漏了一拍,她蹙着眉头看向墙边那着褐色衣袍的修长身影,此刻他垂着头,墨发也不再如往日的飘逸,形容甚是憔悴,明明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可心底还是生了隐痛。 是他先如此的,非要同她对抗,非要惹她生气,她难道还要供着他不成? 可他这般美好的人物,这般的糟蹋,真是暴殄天物! 狗屁不通,就是因为他这般不食人间烟火,才更是要凌虐他,折磨他,让他知晓在这大周,谁才是掌控他生杀大权之人! 脑中又有不同的声音响起,隐痛又猛地出现,她气息不稳,对着身后伺候的人低吼道:“都滚出去!” 可能是她的声音太大,亦或是她这般模样有些可怖,厉川抬起了头,视线淡淡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宋宁宁端着那碗还带着温度的血肉,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平视着他道:“为何不吃?” 厉川微张了张嘴,可声音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他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虚弱,身上的伤也还未全好,此刻倒真是有些气若游丝了。 明明这般狼狈这般难受,可同宋宁宁对视上的那一刻,他眼中竟依旧没有服软求饶的意思,反而还带着一点笑,那是一种挑衅的意味。 宋宁宁冷了脸,她甚至连冷笑都发不出声来。 心中诡异的怒火几乎以燎原的姿态扑面而来,她甚至感受到五脏六腑都被烧灼地疼痛起来。 此刻,她甚至都没有想到还有展晖可以拿来恐吓他,她只想亲自动手,让他屈服,让他跪在自己的面前。 宋宁宁将那血碗放在了地上,一只手捏在他的下颌上,话语就像来自阴森之地:“我对你还是太温柔了。” 她抓过那碗中血肉,径直塞进他的嘴里,后者偏过头去,脸上是被染红的血色。 就这般动作,他都已经轻喘了气,可宋宁宁又怎么会罢休,又拿了一块还在滴血的肉,试图让他吞下。 厉川的双手并不自由,铁链沉重,浑身无力,他甚至推不开眼前正强迫他的人。 宋宁宁自然是知晓的,所以她勾着唇,看着他嘴角边淋漓的血痕,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甚至因为他这副被强迫的模样,她心中升起一阵欢愉和兴奋,那种密密麻麻的酥麻从心底蔓延到了全身,特别是到了她的小腹,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他偏着头,惨白着如雪如玉的容颜,她没忍住,用手指划过他被血水浸染的红唇,然后默默含在了自己的嘴里。 是腥甜的,温热的,甚至带着他独有的气息。 宋宁宁像是着了魔般,她愈发朝他靠近,从侧面看去,就像她骑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压靠在墙面上,如饿虎般盯着猎物,一旁的真虎此刻都停止了对食物的渴望,带着好奇地看着两人。 可宋宁宁此刻哪里还注意得到其他的东西,她被厉川唇角的鲜血勾住了魂,身体里的欢愉叫嚣着让她靠近,于是她愈发的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然后她伸出小舌,带着贪婪和好奇,舔在了他的唇侧。 厉川心神巨震。 他动了动被锁链困住的双手,气息不稳,差一点便要震开这玩意。 他有些呆滞地看着宋宁宁柔美的唇,后者看着他,眼中却无半分情欲爱恋,只有贪婪还有阴狠,她勾着笑,甚是优雅道:“那乐女的确美艳,厉川,你来猜猜这是谁的肉?” 心神动荡以另一种惊恐的方式停止,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胃已经本能地剧烈收缩起来,厉川猛地将她推开,侧转过身,呕吐了出来。 厉川脸色更是惨白起来,看着她得意的笑脸,一时竟辨不出她的话是真是假。 胃里又是猛地一阵痉挛,他更是狼狈,冷汗涟涟。 “怎么,你们相谈甚欢之时,没有想过她的滋味如何么”宋宁宁站起身来,捂着嘴笑出了声。 看着她这般疯魔癫狂的模样,厉川心里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 生啖人肉,即便是乱世,也是令人鄙夷恐怖的东西,他未想到,她竟真的能做到如此地步... 宋宁宁看着他这个样子,终于破坏掉他总是冷淡漠然的样子,她理应高兴开心的,可看着他毫不避讳地露出的震惊失神,还有不可置信的模样,她还是不痛快,不痛快极了。 她将那碗血肉踢到他面前更近了几分,冷冷道:“不吃,就饿死好了,反正你那护卫也不过这两日的光景,你们主仆下去团聚吧。” 说罢,她冷哼了一声,也不顾大猫在一旁轻叫着吸引她的注目,她大步流星,似乎有些逃离此地的意味。 第40章 明明她得逞了,明明他终于有些痛苦的神色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不满足? 他就是该被如此蹂躏折磨的不是么?是他不乖的,她何错之有? 他早一点低头早一点认错,她又怎么会这般来惩罚他呢? 若他洁身自好,不同其他人有什么,她又怎么会这般对他呢? 她本是想要好好珍藏他的呀... 宋宁宁还记得初见他时的情景,她真的...真的是想要好生呵护他的... 她越走越快,没有注意到外头院子里,那隐于角落的人影。 第37章 夜色寂寥,宋宁宁一边喝着杯中酒,一边望着遥远的天边月。 明日便是十五了,月亮也愈发圆润,皎月当空,月明星稀,多美的景色啊。 只可惜,宋宁宁神色之中只有迷惘,没有半分对于月色的欣赏。 或许是杯中酒醉人,亦或是这几日过于疲累,她靠在窗边,琉璃杯滑落在了垫子上,她枕着手臂睡了过去。 魏娘一直侯在一旁,此刻看着她睡去,一时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 月色无垠,洒在府中各地。 树丛楼阁的阴影之处,此刻一道鬼祟身影正缓缓靠近着仰止殿。 好在守卫都只看守着正门,旁侧的角屋只有巡逻的侍从偶尔走过,小荷勾着身子,警惕地看着周围,确认角屋窗户安全后,赶紧鬼祟地朝着那处走去。 窗户是从内锁着的,可这怎么难得倒她,几番手法,迅速将那窗户给打了开,她手臂上还挂着三层的食盒,推开窗户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那食盒放了进去,然后双臂撑着自己娇小的身体,一个翻身落了进去。 “砰。” 双脚落地时,还是发出了一些闷响。 好在里头也通铺着地衣,她弄出的声响也不算太大,她僵直着身子关好窗户后,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吐了一口浊气出来。 若是被发现自己偷摸跑过来,她都不敢想殿下会怎么对她... 可没法子,本来想着等宋宁宁过段时间气消了,厉川就能安全了,可没想到今日系统显示异化值剧烈增高,且还有恶化的趋势,她花了银子打听消息,厉川已经不吃不喝几日,她吓得魂都要散了。 她胆战心惊地往前走着,尽了全力不发出声音,悄悄打开角屋通向殿内的那道门,借着稀薄的月光,一眼便看到角落里的单薄人影。 好在此刻已是深夜,笼里的巨物此刻也已经乖乖地伏在地上熟睡了,小荷踮着脚尖,蹑手蹑脚朝着人影处走去。 还未靠近,厉川已经抬头,带着审视的阴冷视线落在了小荷的身上。 明明是遭难的落魄模样,明明脸色也差的不行,可他眼神之中所携带的肃杀之气却分毫没有减弱,似乎只要他想,便没人能够逃脱死亡的命运。 小荷只觉心脏猛地一跳,她咽了咽口水,赶紧晃了晃手里的食盒,表明自己过来的目的。 小荷又往前走了两步,差点碰到那还带着血水的肉碗,已经放了许久,腥味比想象中的还浓,那老虎恐怕是已经吃饱了,也或许这肉味不新鲜了,所以牠才对这般的味道视若未闻。 小荷没管那碗,只看了一眼后直接打开了食盒,压低声音道:“公子先吃些吧,别饿坏了身子。” 厉川没有动作,他脸色看起来很是凝重,眉眼之间都带着极致阴沉。 “公子?” 食盒同那血碗放在一处,厉川眉头蹙起,肉眼可见,脸色更加不好了。 小荷看了眼那肉碗,小心翼翼将那碗移到稍远的地方,轻声道:“其实生牛肉就是看着恐怖,调味得当还是很美味的。” 小荷也是没想到,厉川竟对这生肉这般生厌排斥... “...你说什么?” 厉川声音沙哑得厉害,但神色明显是带着迟疑的,他这时才认真看向那碗血肉混合物之中。 只要他留心注意,稍微生一些怀疑,那么他都能看出那纹理的区别,都能分辨出来这只是宋宁宁拿过来吓他的玩意,可他...可他今日真的信了... 小荷还没来的及回答他的问题,后者已经自嘲一笑,摇着头道:“是了...她...” 她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厉川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因主观臆断,这般迅速地为一件事下了定论... 他真是昏了头了,他印象中的那个女孩,其实根本一丝一毫都没有变,他怎么会觉得她会杀人泄愤,会逼人食用人肉呢... 厉川的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小荷也清晰地看着脑中那显示异变的数值正稳定回归着,她赶紧继续道:“我专门去了灶房,里头每日给公子准备的都是新鲜的牛肉,都是上好的肉呢,直接吃绝无问题。” 小荷悬着的心也缓缓放了下来,赶紧将饭菜端出,看着他双手不便,她想了想,递了只鸡腿过去,厉川扫了她一眼,最后只拿了一块糕点,缓缓吃了起来。 小荷举在半空中的手一顿。 拜托,她都没舍得吃给他留着,他现在居然还嫌弃她的鸡腿? 不知感恩,可恶,活该你被宋宁宁折磨... 可小荷又怎么敢表现出来,只好窝囊地将那装了糕点的盘子端了出来,然后还帮他倒了茶水... 实在没忍住,还是开口劝道:“厉公子,我不知您是怎么想殿下的,可是拜托您稍稍顺着殿下一些吧,殿下不过是个小姑娘,归根结底,她不过是个缺爱到极致的人...” 见厉川没有打断她说话的意思,小荷继续道:“殿下虽身在皇家,看似自由,却不过笼中雀鸟,她那般喜欢您,您却又总是拒绝她,还同其他人...说实话,她现在做的一切,在我看来不过是她想要保护自己内心秩序的手段罢了...” “别说杀人,她连捣乱的鸟都不会伤害,她越是行事极端,她自己便也愈加痛苦,厉公子,您就跟殿下好生解释一下你同那乐女的关系,说清楚那只是一个误会,你就顺着她的意思对她和颜悦色些,服些软,不行么?” 见厉川沉默不语,小荷都有些挫败了,她是真的不懂厉川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方面似乎对宋宁宁有些别样的意思,可他又事事挑战宋宁宁的情绪极限,她真的想不通啊! “你对她倒是很了解。” 厉川沙哑着嗓音开口,小荷猛地点头,见他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一时激动不小心碰到那食盒,食盒碰撞盘子发出清脆之声,小荷还没反应过来,不远处笼中巨兽的低吼声已经响起。 小荷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一道黑影已经翩然而至,将她手中的东西甩递了过去,那巨兽猛地张大了嘴巴,将那喷香的鸡腿咬住了。 锋利的牙齿将骨头咬碎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大殿之中。 等小荷稍稍回过神来,地上的东西已全数清理干净,黑影揽着她的腰,她只听见厉川冷静沙哑声线中阴沉的威胁:“你若对她有非分之想,我会先杀了你。” 小荷因这句话被震慑住了心神,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黑影带离了仰止殿,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泛着月色的冷光,他抱着自己纵跃在房顶之上,速度太快,惊吓到了极致,她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等终于到了一处静谧之地,小荷被放了下来,可她双腿绵软,落地的瞬间连站都站不稳,很是狼狈地跪倒在了地上。 她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夜瞳露出的那只眼中带着鄙夷,后者轻轻放下那食盒,身姿潇洒,游刃有余。 夜瞳转身要走,小荷半举着手道:“...等...等一下...” 夜瞳身影一顿,倒也停在了原地,等她说话。 小荷半晌才找回自己的魂魄,她先是恭维道:“您真厉害啊,这功夫...这功夫定是天下无双,世间仅有啊,厉害,太厉害了,小荷佩服至极佩服至极...” “有话快说。”夜瞳那不辨男女的声线响起,冷冷道。 “...就是那个...明日便是十五月圆,能不能提前将那解药...” “不行。” 小荷一滞,带着些哀怨地看着他,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一时也不知怎得,问道:“你们进府,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这么厉害,为何不救厉公子?” 小荷说完又后悔起来,他又怎么可能告诉自己这些问题的答案,她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后怕此刻更加剧烈的反应在了身上,小荷止不住红了眼眶,声音之中也带了些哽咽道: “...我知道对你们来说,我不过一颗利用的棋子...可我自始至终都在帮厉公子,甚至因此同殿下都离了心...” 小荷想着宋宁宁那夜守护自己的模样,她对自己不容拒绝的关心,她甚至跟自己讲了故事,想要自己减轻痛苦,没人知道,她此后做梦梦到这个场景都幸福的想哭,可现在呢... “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殿下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被卷入任何的纷争...” 第41章 小荷越说眼中泪水越多,她不知道厉川到底是什么想法,他对殿下的态度让她浮想联翩,但他的行为又让她觉得他是不是心怀叵测,非要拉扯着宋宁宁的情绪,让她不得安宁。 夜瞳看着瘫软跪地的小小身影此刻胡乱擦拭着自己的脸颊,说的话都因哽咽而断断续续。 中心意思只有一个,不要伤害宋宁宁。 夜瞳朝她走了几步,将人从地上拉扯了起来。 小荷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后者清冷淡漠的瞳孔中映着她有些狼狈的面容。 他在月光下的半张脸,冰冷而俊美,像是午夜中优雅举着镰刀的死神。 可此刻,他微微勾了勾唇。 雌雄莫辨的沙哑声音,自她耳畔缓缓响起: “...真蠢。” 第38章 本该是宁静的午夜,几道匆忙的脚步声却朝着宋宁宁的寝殿而去。 侍女悄悄进了门,本想找魏娘禀报这条紧急的消息,却未想到一身白衣的宋宁宁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若游魂般在殿中角落,把玩着还在燃烧的红烛,那红色蜡液滴在雪白的地衣上,在深夜中,竟有种诡异之感。 “殿...殿下...” 那侍女被吓了一跳,赶紧跪倒 在地,禀告道:“殿下,不好了,白虎闯出了笼子,厉公子受了伤,已经不省人事了...” 宋宁宁把玩着红烛的手就停顿在了空中,她的脸色有一瞬煞白,很快,她声音中都带着颤抖:“都是蠢货,连个人都护不好...他现在何处?” 宋宁宁跟在那侍女身后往仰止殿旁边的偏殿去了,魏娘整理好衣衫出来,只看到她的背影,她也顾不上仪容,赶紧取了宋宁宁的外衫,跟了上去。 宋宁宁沉着眼,浑身散发着寒气,魏娘赶上来将那外衫披在了她的身上,这才发现她浑身竟在发抖。 公主深夜出殿,整个府里的人都被折腾了起来,侍从在前后护卫,小厮侍女们举着灯笼随行,路程不算近,所有人都是胆战心惊地跟着。 府中所有人都被警告,今夜要打足了精神,千万不能有半分懈怠,公主之怒,底下人可承受不起。 宋宁宁几乎注意不到周围的任何物事,她只是觉得浑身都好冷,抄手游廊曲折又悠长,终于到了偏殿,里面已经灯火通明。 此殿素雅,没有主殿的富丽堂皇,但好在一应用品俱全,临时安置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发现厉川的那些侍从此刻尽跪伏在殿内的院子里,此刻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承受宋宁宁的怒火和惩罚。 可宋宁宁径直入了殿,根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宋宁宁拒了魏娘的陪同,一人进了去。 她一进殿中便往内里的寝殿走去,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药草的味道,她的心似被什么坚硬之物揪了起来。 她只是想要吓吓他的...她没有想过真要他的性命... 医官俯首候着,宋宁宁见那白色床帐被关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冷着声音带着颤问道:“...如何了,他...他可还好?” “回殿下,厉公子他身体过于虚弱,又被巨兽抓伤,虽目前暂无性命之忧,但绝不能再折腾了。” “下官已经替公子敷好了药,今夜太晚,明日一早再开始喝药,吃两日流食肉糜,循序渐进,不得暴饮暴食。” 宋宁宁半晌无言,好一会儿,她发颤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平静,她声音沙哑:“你下去吧。” “是,下官告退。” 很快,幽静的寝殿内只剩她一人伫立在原地,她朝着那床榻走近了几分,可她竟然没有勇气撩开那白色的床帐,她明明想要收藏那洁白无瑕的,她不想要伤害他的... 她的内心纠结而痛苦,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至少,她对裴玉、墨与等人,从未生过这般的情绪。 她站了很久,久到都眼花了起来,看到床帐竟然自己动了动。 “水...” 一道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宋宁宁一瞬回过了神来,那不是她的错觉,是厉川醒了! 她准备撩开床帐,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竟一直紧攥着那烧了一半的红烛,她赶紧扔在了地上,将那帘子挂好。 她垂首看去,往日风清霁月的神仙人物此刻已经被自己折磨的失了神采,那般美好的俊容之上,此刻只有无尽的虚弱和惨白。 纯洁美好之物,真的会被自己毁掉的。 宋宁宁轻咬着下唇,有些笨拙地想要扶他起来,后者缓缓睁开了眼,好半晌似乎才看清了眼前人。 宋宁宁忍着心中升起的莫名酸楚,她喃喃道:“我去给你倒水。” 其实她也很渴,头也胀痛得紧,晚上喝的那些酒水,似乎还在身体里作祟,扰乱着她的神经,放大着她平日不曾注意的情绪。 厉川便靠在床榻上,默默看看她,看着她带着愧疚的小神情,笨拙地替他倒着水,发现水太凉了,又恶狠狠地叫着侍女进来换过,手忙脚乱地掩盖着自己的慌张。 厉川想起小荷对他说的话,他敛着眸色,一时心绪也升起了些复杂。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心,还需循循善诱... 宋宁宁端着新换过的水走近,厉川没有说话,只抬着头看她,虚弱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些幽怨。 厉川想要动作,可刚刚动了动肩,便紧蹙着眉,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宋宁宁这才发现他肩上手臂上都缠着白纱,她赶紧叫人拿了勺子。 她坐在榻边,一直不自觉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她舀着温水递给他,后者也没有往日那般拒人千里外的冷漠,缓缓张口,让温水浸润了他干裂的唇。 一勺一勺,厉川沉默不语,宋宁宁竟也不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开口。 不知是不是残存酒精的催动,她只觉心中翻腾着委屈,眼眶也蓦地红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想要认错,但自尊心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你就不能乖一些么?” 她是公主,是大周独一无二的三公主,这世上有什么是她不能得到的呢,可为什么她最想要的,却总是抓不住。 为什么他不乖,为什么他不顺从,宋宁宁此刻就像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执拗地看着他,明明心中已经泛起苦涩委屈,但却嘴笨的什么都说不出口。 厉川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空气中的血腥气混合着草药的味道浓郁,但其中还夹杂着些许酒气,那是从宋宁宁身上散发出来的,甜美而醉人。 最后一口温水入肚,宋宁宁收回了手,将东西放了回去。 屋内只有寂静沉默,这个时候,外头甚至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了。 宋宁宁只觉心口愈发的闷,她伤害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人,却懊恼的发现,好像自己也并未得到想象中的欢愉。 “...好。” 温水滋润了他干涩的嗓音,此刻虽然依旧有些低沉喑哑,但宋宁宁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 他是在回复自己刚刚问的话。 宋宁宁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泛着红的眼此刻晶亮,眼角的那颗泪痣也似乎也跟着喜悦了起来。 他刚刚说什么?他答应了?他答应自己会乖一些,会听自己话一些了么? 或许是情绪起伏的太大,或许是这酒水的后劲十足,宋宁宁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几步上了榻,像是看到自己心爱的玩具般,很快伏在了厉川的身上,带着可怜至极的眼神,嘟着嘴道:“我好晕。” “外头好冷好黑,我一路跑过来的。” 这偏殿没有人住,常年通着风,殿内的温度同外头没有多少区别,因少有人至,连被褥床铺什么的,也都很单薄。 厉川喉结微动,抬手轻触了她的脸颊,的确冰凉得很,他挪了挪身子,让她躺在软垫上,后者寻着温暖,竟踢了鞋就往被窝里钻。 厉川万年平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龟裂,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替她将被子盖得更严实一些了。 宋宁宁嘟着嘴呢喃道:“头晕头疼,帮我揉。” 心情好了,便又是平日里我行我素的模样,就算是现在因酒劲而迷糊的时候,也不忘使唤别人。 很快,一双温暖的大掌就抚在了她的发顶,他的手指沉稳有力,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制般,她舒服地哼唧出声。 若是宋宁宁清醒着,她会发现明明刚刚连水碗都端不起来的人可以做到这些事,分明是欺骗了她,如果她去追问侍从,也会发现大猫闯出铁笼事发突然且诡异,可现在,她放下了心,昏昏欲睡,哪里还想得到这些。 更深露重,她只凭着本能朝着温暖之源靠去,闻着他身上的药香,她安心极了,甚至比小荷身上的香味更能止住她的痛苦,很快,她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厉川感受到她呼吸变得平稳舒缓后,手中力道变轻,改揉为抚,抚着她乌黑柔顺的头发,抚着她单薄的肩膀。 第42章 他低下头,看着她沉睡的侧颜,挺翘的鼻梁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袖,红润的唇瓣隐藏在了被褥之下,让人忍不住想要掀开它,亲吻她的芳泽,获取她的甘甜。 一道 人影靠近,魏娘看到这一幕时大惊失色,她对上厉川有些深沉的眼色,她一时竟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来应对。 她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过来查看宋宁宁的情况,却见厉川轻轻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也不知为何,本能觉得有厉川在殿下身边,她能放下心来。 太晚了,折腾了一夜,宋宁宁好不容易重新睡下,也别再折腾了,厉川身上有伤,想来也是做不了什么的,这般想着,魏娘行了一礼,垫着脚退开,走前,她将屋内的烛火尽数吹灭。 一室黑暗,寂静之夜,只有厉川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第39章 这日,万里无云,风和日丽。 宋宁宁正吃着冰镇葡萄,躺在软椅上,听着小荷念话本子,后者脸色通红,念出的字句断断续续,声音也越来越小。 侍女们乖乖给宋宁宁捶肩揉腿,好不恣意快活,宋宁宁刚想调侃一下小荷,可突然门口传来尖细的通报声。 某人来了。 宋宁宁本来惬意的神情一瞬没了,她睁开眼,极不情愿的坐起身来,不懂这本该日理万机的人为什么天天都有时间往她这边跑。 “今日心情可好些?” 厉川已经换了常服,不过通身的高贵气质遮掩不了分毫,他一进殿中,似乎一切都黯然失色了起来。 宋宁宁不说话,朝内殿走去,不想理他,困了。 厉川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也不管那些跪地侍女还有小荷一脸吃瓜的样子,他赶紧追了上去,还让众人都下去。 厉川跟着她进了内殿,后者回身看着他道:“我要睡了。” “...我陪你。” “不要...除非你把大猫放出来。” 宋宁宁嘟起唇,看着厉川就像在看着什么坏蛋。 “不然我心情永远好不了,你也一辈子别想再靠近我。”宋宁宁说罢,动手将他往外推去,可后者哪里是宋宁宁轻易可以推动的,他握着她的手腕,顺势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在了怀中。 “过段日子就放出来了,不过是让牠受受教训,免得没轻没重地伤了人。” “牠那么乖,哪里会伤人?” “那我帮公主殿下回忆一番,一月前,牠在马场惊吓撞伤了三匹宝马,一周前,在这院里挣脱了缰绳,吓得不少人晕过去。” “...牠只是觉得新奇,没想过伤人的。” 宋宁宁从小养着大猫,她知道牠是什么个性,若不是受了刺激,牠绝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马场上那次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冲向它们的,院子里那次可能就是太开心了... 好吧,宋宁宁其实也知道,是自己松于管教,牠最近又恢复了些野性... “好了,看看我带的礼物吧。”厉川看着宋宁宁陷入沉思的模样,轻抚了抚她的发顶,见她眼角下那颗小小泪痣实在勾人,忍不住俯身下去,轻轻吻了吻。 宋宁宁气不过,还是想要推开他,可他仗着自己力气比她大,握着她的柔荑不放,还恶劣地轻咬在她的指尖上,见她真的要怒了,立刻放开,传了宫人将东西送进来。 那是一只雪白的,小小的,毛茸茸的小猫,两只瞳孔呈现出不一样的颜色,一边是清新的蓝色,一边是琥珀般的金黄,它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块柔软的白色毛垫之中,此刻正带着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西域进贡的小东西,给它取个名字吧。”厉川声音带着暖,伸手想要将那雪白的小东西抱出来,可还没触碰到,那小小的爪子已经挥了过来,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看到这一幕,宋宁宁轻笑出了声,她的视线几乎无法从这雪白的小东西身上移开。 “倒是挺像。”厉川意有所指道。 宋宁宁在他腰间轻掐了一下,后者终于乖乖闭了嘴。 宋宁宁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小东西,真是太可爱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生物。 软软糯糯的,她也伸手去触碰,这雪白的小东西倒是会见人下碟,乖巧着喵喵的轻叫着,最后乖顺地趴在宋宁宁的怀中,好生惬意地发出了咕噜的声音。 “我决定了,它叫小虎!” 厉川宠溺地看着她们,想着她此刻心情好,终于可以尝尝这几日都未触碰的香泽了。 哪知刚刚俯身靠近,小虎又是一掌喵喵拳挥过,宋宁宁开心地笑出了声,一脸得色的看着他。 厉川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 过了两日,大猫终于被放了出来,耷拉着脑袋被人牵着送到宋宁宁的身边。 牠一进屋就闻到陌生的气味,一下子低低怒吼起来,看到自己主人怀中抱着的小小一只异类,牠猛地就要冲过去。 那侍从一时不察,缰绳竟从手中滑落,他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眼看那白虎就要扑倒宋宁宁。 可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尖锐的叫声响起后,只见白虎被那雪白小猫的爪子狠狠一拍,然后白虎被打蒙在了原地,还向着宋宁宁发出了委屈的呜呜声。 小虎倒是越战越勇,跳出宋宁宁的怀抱之中,朝着大猫飞奔而去,后者竟一时怀疑了自己的实力,被追的到处乱窜。 厉川不知何时也进了来,陪着宋宁宁一起看这场既有趣又滑稽的一幕。 宋宁宁看的起劲,眼中晶亮,眼角那颗泪痣闪着兴奋的光。 好美好甜,厉川实在忍不住,他一手揽着她的细腰,俯下身,在她耳边道:“这么喜欢牠们,那也...奖励奖励乖狗,好么?” 哪里还需要她的答复,他早做了决定! 唇齿相交,欲罢不能。 第40章 天色还蒙蒙亮,外头的鸟鸣声吵得宋宁宁微微皱了皱眉,但她还是好困,下意识埋着脑袋,蜷缩进一个温暖而硬朗的怀抱之中。 好一会儿,直到腰间感受到了火热的触碰,宋宁宁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她猛地睁开眼,抬头,恍惚间竟看到一个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她心中一紧,猛地撑坐了起来。 昨夜是怎么回事,她这是在哪? 混乱的片段慢慢在她脑中恢复,她眉头越皱越紧,直到听到身后一道低低浅浅的沙哑声传来,她才终是回过了神。 “...殿下醒了。” 脑中还留有些许的眩晕,被褥下,身体相触的地方,此刻愈发火热起来,宋宁宁只觉心跳的莫名,此刻,连回头的勇气都要没了。 一只温暖大掌贴在她的腰间,语气低沉而沙哑:“殿下这样,不冷么?” 宋宁宁几乎弹跳起来,她猛地转过身,有些恼怒地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谁允许你碰本殿的?” 掌掴的清脆声响起,不过这般力道,就像小猫抓挠,厉川微微偏了偏头,眼中一瞬即逝的恼划过,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着兴奋而生出的些许微光。 宋宁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眨了眨眼,再看过去,厉川又是冷清憔悴的模样,他敛了眉眼,轻轻咳了几声。 “在下只是不想殿下着凉。”说着,他还将被褥往一旁扯了扯,裹在了宋宁宁的身上。 “在下答应殿下昨晚的要求,可殿下现在的模样,似乎不太满意?” 他靠的好近,药草的味道充斥她的鼻尖,他的呼吸也似乎在她的耳边,宋宁宁的脸蓦地烧了起来,她下意识想要推开,可又觉得这番动作倒显得自己害怕了一样。 昨晚...昨晚... 那碎片的记忆终于跳入大脑思考的范围,是了,昨晚自己好像 要他乖一些,他答应了... 宋宁宁的脸色更红,想到他今日语气动作,心间一阵酥麻划过,她强压着脸上表情,可那种雀跃之感几乎要压抑不住。 此刻,魏娘正好听到动静进了来,看着宋宁宁被裹在被中,还通红着一张脸,她一时有些不解也有些担心,赶紧汇报道:“殿下,医官已经备好了药,让厉公子先喝些肉粥垫垫肚再喝。” “送进来。”宋宁宁强作镇定道。 魏娘点头,转身去门口宣人,厉川又凑到宋宁宁耳边,小声询问道:“在下要怎么做才能令殿下满意?” “...跪下么?” 宋宁宁只觉一股热血奔向颅顶,她呆呆转头看向他,如玉的脸上此刻还带着些憔悴,唇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之中所流露出来的侵略若有实质,看向她的眼神之中分明没有半分的乖顺! 宋宁宁也生了情绪,她挣脱出被褥,一只手捏向他的下颌道:“不准这么看我!” “要像条狗一样温驯听话,这才是乖。” 厉川握上她的手腕,肌肤相触的地方,犹若烈火灼烧。 宋宁宁手中力道一下变小,手背就被厉川拉过轻靠在了脸颊,细腻而冰凉的触感直击她的心神。 第43章 “这样么?” 他的语气低沉乖顺,宋宁宁咽了咽口水,看着他眼神里逐渐升起的黏腻,她猛地抽出手来,直直看着他。 “你...” 宋宁宁不知该怎么形容,但他现在这般的模样,让她想起‘妲己’二字,她想,若自己是个君王,定会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思绪繁复而凌乱,她心脏里像住了匹发狂的野马,她想要将他压在身下,想要看他更是可怜的表情。 可是...他为何突然如此了,是因为怕自己杀掉展晖么? 也是了,他以为自己杀了那乐女,他怕自己再杀了他那护卫,所以才屈服了,听话了。 本来不受约束的心跳,此刻终于平复了下来。 但这又如何呢?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么?他至少乖顺了起来,开始听自己的话了,这很好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脏好像在抽搐,这种可悲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侍女们端着托盘进来,只见宋宁宁阴沉着眼色,一把扯断那床帘上系着的缎带,她静静盯着厉川,缓缓道:“转过去。” 厉川见她眼神几经变化,脸色又阴沉起来,微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乖顺的侧过了身体。 双手被宋宁宁笨拙的拉扯在一起,她有些粗鲁地将那缎带绑在他的双手之上,一圈一圈的缠绕着,发了狠似的捆了起来。 周围候着的侍女一个个只敢低垂着头,不敢在此刻发出任何声音。 魏娘跟在她们后头,也看到了这个情况,她赶紧上前道:“殿下...厉公子几日未进食,还是...” 魏娘话音未落,宋宁宁已经命令道:“东西放下,都出去。” 伺候的赶紧放下了手中托盘,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魏娘叹了口气,也只得摇了摇头退了下去。 宋宁宁绑好了人,她拉扯着厉川转过来,看着他此刻予取予求的模样,心中终是生起了些快意。 他只着了白色里衣,此刻双手被缚,只得靠在檀木的床头,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似乎一切都交由给宋宁宁处置了。 “就像这样,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要罚你便罚你,你只能乖乖听我的话。” 宋宁宁起身,披上了外衫,然后将那粥碗端了过来,她侧坐在床沿上,看着厉川那双如云般的眼,一时又有些看得入迷。 他真的乖乖的,没有反抗也没有说任何让她不满的话。 很好,很乖,他现在身子不舒服,她可以照顾照顾他。 她舀着碗里的粥水,递到了他的唇边,厉川轻碰了碰,看着她,轻声道:“...烫。” 宋宁宁蹙了蹙眉,将那勺子拿了回来,自己用唇碰了碰:“哪里烫?” “约莫是太久没碰热食了...殿下莫要生气。” 宋宁宁莫名少了些底气,想来是因为自己才这样,她又耐着性子,学着魏娘曾经的做法,用勺子将粥搅了搅,重新舀了一勺后,还轻轻吹了吹。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明明可以让别人来做的事,她完全忘了有这个选项,亲自喂着他,她从未对其他人做过这样的事。 厉川的视线就一直凝在宋宁宁的身上,后者耳尖又泛起了红,明明是在惩罚他,为何自己反倒是不自然起来了? 宋宁宁迎着他的视线将那勺子递过去,这次他终于没有喊烫,乖乖将那粥喝了下去。 整个过程,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宋宁宁越喂越快,好在厉川倒也招架得住,只是脸上很快因她有些笨拙慌乱的喂粥手法而沾满了汤水。 宋宁宁收回已经空掉的碗,听到他轻声请求道:“殿下,帮帮我吧。” 见过他清冷的样子,见过他反抗的样子,可现在,他温顺着眉眼,向她低语着求助... 宋宁宁拿过一旁的巾帕,有些大力地擦了过去,厉川毫不在意,视线就黏在她的身上,未挪动分毫。 擦红了,他也忍受着,毫无怨言。 似乎真的成了一条乖狗... 她做到了,得到了,她本该一如往昔般失了兴趣的,可现在她却还是不满足。 他是因为展晖受到威胁才如此的,那他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没有这样的威胁,他也会乖乖地听着自己的话么,也会这般温顺的属于自己么? 就这般想着,那碗药水也送入了厉川的腹中,他敛着眉眼看她,里头是宋宁宁没有察觉到的隐忍和克制。 底下人进来收了碗勺,又伺候着宋宁宁更衣洗漱,厉川双手不便,便也只得侍女伺候着,那侍女恭敬乖巧地拿着巾帕靠近,宋宁宁却突然止了她的动作,眼神复杂地走近,夺了那巾帕:“下去。” 宋宁宁皱着眉头,亲自给他擦拭着脸,她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那侍女弄不好,不想她碰。 吃了粥喝了药,厉川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唇瓣因为温水的滋润而泛红,宋宁宁像是着了魔般盯着他的唇瓣,只见他唇瓣微张:“殿下喜欢我。” 不是问句,是肯定。 宋宁宁几乎下意识给了他一巴掌,这一掌力道极大,厉川狠狠偏过了脸,但很快,他勾起唇笑了一声,继续道:“殿下不记得自己说过了么?” 宋宁宁这才想起,此前在他宅子里的时候,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她在心慌什么?她的确是喜欢他的纯白无暇,喜欢他的字他的画... 宋宁宁起身,冷冷道:“不错...就同花花草草,裴玉墨与一般,你乖一些,本殿喜爱你的时间便更长久些。” 厉川神色一滞,但很快,他恢复了过来。 “烦请殿下唤个小厮进来。” “...作甚?”宋宁宁蹙眉。 厉川低头,看了眼小腹,又看向宋宁宁,勾起一丝笑道:“在下要出恭,殿下要帮忙解腰带么?” 宋宁宁蓦地转身,半晌无言,最后狠狠道:“等你好了再收拾你。” 说罢,她转身出了门。 很快,有小厮进了房间,倒是没有替厉川解腰带,而是直接替他松了绑。 “殿下吩咐了,公子您好生养伤即可,其他事吩咐奴才们做便是。” 经过昨晚之事,府中稍有眼色的也明白了过来,这个厉川比此前所有的男宠都要被殿下重视,毕竟,他是第一个被殿下‘睡过’的男人。 那奴才悄声道:“展公子一切都好,在稍远些的殿里养着,您有什么话要递的,吩咐奴才便是。” “...多谢。” 厉川揉了揉有些酸软的手腕,感受着脸上还残留着的火辣痛感,他敛着眉目,唇角却似有若无的勾着。 这一日,宋宁宁都未再来过。 夜晚,十五的月亮高挂于空,宋宁宁难得抄起了字,可她心绪根本平静不了丝毫。 府中一处僻静之地,小荷正等着夜瞳出现,很快黑影闪过,她眼前多出了一道人影。 腹内已经升起了灼烧 的感觉,小荷吓得浑身冒汗,见到他来,立刻流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拿过解药,小荷半分停顿没有,直接灌进了嘴里,那药丸不小,她被噎住,脸都憋红了,好在夜瞳拿出一袋牛皮水袋,小荷赶紧接过猛灌,终于如释重负般地吞了下去。 “...蠢。” 小荷有些生气,刚想开口,却见夜瞳递了封信:“明日午时悦来酒楼,你去送给掌柜。” “啊??我...”她想拒绝,可夜瞳冰凉的眼神让她只得乖乖闭嘴。 好在她还能自由出府,借着打理殿下资产的理由倒也能出去。 “喂...你能不能友好一些?大家既然当了同事,做不到相亲相爱,那至少也要相敬如宾吧,还有,昨晚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 月色下,夜瞳缓缓将目光落在她稚嫩的脸上,半晌,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真蠢。” 话音落地,人也消失不见。 只余小荷拿着那牛皮水袋,生气地原地跺脚。 第41章 入秋了,温度降得很快,比往年冷得更甚些。 宋宁宁打着哈欠穿上外衫,准备去看看养了几日的厉川,可还未出殿门,便见一名侍从行色匆匆来报。 “殿下,展晖闹着要见厉公子。” 宋宁宁微蹙了蹙眉,思索了片刻,道:“罢了,让他们主仆团聚,将他带过去。” “是。” 宋宁宁说罢便准备朝外走去,但往前的脚步一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了内殿,翻箱倒柜,也不让伺候的侍女帮忙,最后从柜子深处取出了一个小盒子。 她神色带着些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满心期待朝着厉川所在的偏殿走去。 等他身体大好,就接他回来,靠她近些。 就这么想着,连步伐都轻盈了许多,那些蜿蜒着就像没有尽头的小径,此刻在宋宁宁眼中都可爱了起来。 刚到殿门,宋宁宁阻了下面的人进去汇报,径直朝里走着,还没靠近便听到展晖悲痛交加的哭泣忏悔声。 第44章 “是属下没有护好公子,属下有罪...公子,她有没有欺辱您?” 不等厉川开口,他自顾自道:“殿下都被伤成这模样了...属下就是百死也要替公子报仇!” 宋宁宁冷笑出声,几步上前推开了内殿的门,看着展晖一身灰衣,脖子上都还缠着纱布,此刻跪伏在榻前,转头见到自己时,是一脸的惊恐。 “怎么,怕我?” 宋宁宁冷哼一声,几步上前,越过一身僵硬的展晖,走至厉川榻前,她俯身,掐着他的下巴道:“本殿可有欺辱你?” 厉川被迫抬头看她,只见她阴沉眸子里是难掩的不安,一旁还有展晖担忧的声音:“...公子!” “回答我。”宋宁宁几乎阴鸷起来。 “殿下宽厚,一切要求都是在下自愿听从。”厉川声色淡雅,此刻这般的姿势,似乎都不卑不亢着,没有丝毫慌乱。 展晖深深懊悔,恨自己刚刚太大声,恨自己没有察觉宋宁宁靠近的声音,恨因自己而让公子进了这龙潭虎穴。 宋宁宁收了手,看着厉川温顺的眉眼,本该心情大好的,可一想到他不过口是心非,不过是为了防止自己对展晖下手,她满心的欢喜皆成了恼怒,手中使劲握着的木盒,却是再也交不出去了。 气氛带着些微妙的僵硬,展晖跪在地上,整颗心也已经快到嗓子眼了。 就在此刻,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魏娘进了来,对着宋宁宁道:“殿下,宫里来人了,让您过去呢。” 宋宁宁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糟糕了起来,她紧握着手中木盒,深深看了眼厉川,后者平静无波,轻声温和道:“恭送殿下。” 宋宁宁抿了抿唇,扭头看了眼展晖,抽出鞭子在他脸上比划了片刻,看着他脸色发白,她心情终于好了那么一点点:“伺候好你家公子,再胡言乱语,本殿拿匕首在你脸上画画。” 她低沉着声音威胁,再未看两人,带着魏娘出了去。 一路之上,她倒是没有心情继续想偏殿的事,这个时节宫里来人,应该是为了秋猎的事。 果不其然,宫里来的公公告诉宋宁宁后日便要出发,所有皇族以及文武百官全部都会去皇山上围猎,上两年因皇帝身体抱恙,此项传统被耽误了,时隔两年重新举办,皇帝有令,所有人都不可缺席。 宋宁宁掐着鞭子上的皮纹,实在厌烦不已。 “殿下,此番皇上还说了,秋猎会是驸马复审的考题,让您务必不能缺席。” 宋宁宁神色更冷:“我病了。” “您若是病了,路上有御医陪同治疗,皇上还说了,您若再是任性,便要太子殿下前来说教。” 宋宁宁一下白了脸色,一时只觉那细细尖尖的嗓音吵得她头疼。 见宋宁宁神色不虞,魏娘赶紧上前道:“劳烦公公了,殿下自会前往汇合的,公公进主殿喝口茶再走吧?” 那公公赶紧摆了摆手,恭敬道:“咱家还得去四大家传话,不敢多留,对了,裴小将军在驸马初试中可有一马当先之势啊。” 宋宁宁听后,转身就走。 那公公见状有些不安地看向魏娘,后者赶紧拿出赏银递过去道:“殿下就是这般脾性,不妨事的。” 那公公收下银钱,眉开眼笑,立刻道:“多谢魏姑姑了,那咱家就先告退了。” 魏娘追上宋宁宁,见她脸色愈发不好,轻叹了口气道:“殿下,这秋猎恐怕推脱不了了。” 宋宁宁心烦意乱,回了内殿闭门不出,脑子又开始隐隐胀痛,烦躁起来看到什么都碍眼,一室的陶瓷佳品又被她粉碎了一地。 这动静实在不小,魏娘在外头连连叹气,转头见一个侍女端着小荷送来的甜品,她眼睛一亮,立刻找人将小荷给叫了过来。 小荷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香囊也重新塞好了粉末,一见魏娘,她赶紧苦巴巴地道:“魏姑姑我真的知错了,殿下...” 不等她忏悔完毕,魏娘已经拎着她往殿内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行了,殿下对你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你好生给殿下道歉,安抚好殿下的情绪。” 小荷这才注意到内殿里又是疯狂砸东西的声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般阵仗已经好久不见了。 宋宁宁赤着脚,一地狼藉,侍女跪地收拾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有人靠近,宋宁宁很快知道了是谁,小荷身上独有的那股味道很是强烈,脑中的隐痛感就像天生被克制一般,被这香味压得抬不起头。 宋宁宁转头,便看到小荷晶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下一刻,她啪地跪倒在地,眼泪很快涌了出来道:“殿下!小荷再也不自说自话了,小荷一心只会有殿下,只会想着殿下!” 魏娘也赶紧道:“殿下,上次也是个误会,也惩罚了小荷这般久了,您看她这模样,也是知晓自己错了。” 宋宁宁其实发泄出来以后,心绪已经稍稍平复些许了,现在小荷靠近,脑中的隐痛也被止住大半,她也没那么多力气继续发疯了。 “我饿了。” 宋宁宁靠在软垫上,这个时间,平日里小荷的甜点也该送来了。 小荷立刻起身出去将那侍女手里的东西端进来,脸上泪痕已经不见,笑意吟吟地靠了过来。 宋宁宁看了她一眼,唇角隐隐勾起,但还是轻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看她。 小荷放下东西立刻转到宋宁宁身后给她揉捏肩膀,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这段时间的自我反省,以及对宋宁宁不绝的思念。 明明是花言巧语,可宋宁宁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魏娘看在眼中,悬着的心终是落地了。 秋猎之日很快到来。 皇山在国都以北,自大周成立,历代皇帝都会组织皇族以及满朝文武前往围猎,目的便是要后人谨记这大周是在马背上打 下的土地,不可忘本。 隔了两年重新秋猎,阵仗比以往大了许多。 宋宁宁不想去,但让太子过来教导她,这更让她无法忍受。 罢了,那么多人都在,谅他也不敢做什么太过的事。 宋宁宁握紧了拳,上了马车,她撩开车帘道:“厉川呢?” 小荷赶紧道:“在后头那辆马车里。” “让他过来。” 小荷眼神转了转,赶紧点了点头。 厉川今日一袭紫色华服,配上他还有些弱柳扶风的脸色,倒真有祸国妖姬之感,他走路带着锁链摩擦的声音,宋宁宁看着他上了马车,这才注意到此。 她微微皱了皱眉,问起车边的侍卫。 “回殿下,这是您之前的要求,所有出府男宠必须要锁住双手双脚。” 这么一说,宋宁宁倒是有些印象了,当时怕那些还没变乖的男宠逃跑,所以出门之时都要他们锁着手脚。 她轻咳了咳,余光见厉川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反感,一时有些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也是,他怕自己对展晖下毒手,自然是要千依百顺的。 她脸色沉了沉,好,她倒要看看,他能顺从到什么地步。 “你过来。” 厉川抬眸看了坐在中间主位的她,迟疑片刻后,朝着她的方向坐近了些许。 见他还是没有挨着自己,宋宁宁皱着眉继续命令道:“我让你过来,靠近我。” 于是厉川敛了眉眼,一撩衣摆,坐在了她的身边。 明明手脚上都挂着锁链,竟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风淡云轻的,不像是个被锁住的男宠,倒像是个出门视察的老爷了。 宋宁宁轻蹙了蹙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马车启程,她也慢慢闭上了眼,完全将厉川当成了人肉靠垫。 厉川也放轻了呼吸,灼热的视线也只能在宋宁宁完全闭上眼后凝在她的身上,等她平缓了呼吸,进入黑甜梦境之时,他的大掌也终于揽住了她的细腰,颇为熟练的在她发间落下了一吻。 那一晚,也是如此。 想到此,厉川勾起唇角,果然张牙舞爪的小猫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是最乖的。 微风吹起门帘,他脸上餍足的神情被小荷看到,后者露出不解的神色,系统界面的异化值已降到最低。 只希望,不再有什么意外了。 第42章 宫里出行的阵仗轰轰烈烈,前行车队出了城,臣子们的车马都还在城内跟着。 宋宁宁未见到这等阵仗,她因未从宫内起行,公主府的车马直接在官道岔路口等着汇合。 亮眼刺目的金黄浩荡而隆重,宋宁宁理了理衣服,不情不愿地下车请了安,宋怀安在一旁策着马,炙热视线自看到宋宁宁后便一直没有消散。 就像是被苍蝇盯着,恶心至极。 宋宁宁沉着脸回了马车上,不等厉川说话,只侧靠在他身上,皱着眉头,重新闭目养神了。 很快,公主府的车驾融入长队之中,往皇山而行。 去往皇山行程最快也得一日,山下修了简易的行宫,虽然一年就用那么一回,但还是有专人看管收拾。 第45章 行宫主要是皇帝居住,皇室成员可以在行宫之中,成年的皇子皇女们也可选在行宫外另建营寨,臣子等人也会有一个具体的位置范围,让他们在其中安营扎寨。 这般安排,是为了众人恢复体力休整一夜,第二日一早上山围猎,众人精神奕奕,事倍功半。 到了营地,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不过地面之上灯火通明,像是新建造起的一座城。 宋宁宁其实在下午的时候已经有些吃不消了,颠簸的路程,即便有毛皮软垫,她还是浑身酸痛得紧,好在厉川还懂事地给她揉捏着,她才堪堪撑了过来。 到了住处,她连晚膳都不想吃,径直进了屋就要躺下,还是小荷赶紧送了些她从府里备好的吃食过来,哄着她吃了些,这才垫了垫肚子,胡乱洗漱了番便要睡了。 可厉川该如何安置?毕竟公主还没有带过男宠出来打猎,这地方也没有专门给他的营帐。 一个侍女问了出来,宋宁宁本就疲乏得很,想也未想,直接让厉川过来和她一起。 厉川倒是神色如常地进了屋,小荷朝他点了点头,带着侍女出了屋。 夜深了,又在山脚,温度比在国都之时冷得多,宋宁宁虽疲乏得很,但躺在被褥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你过来。” 宋宁宁带着命令的语气,看了眼厉川后,朝着里面挪了挪:“好冷,你快进来。” 她似乎并没有别的意思,可厉川握茶杯的手却是一顿,喉结上下滑动,也不知是喝水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 侍女端了洗漱的东西进来,厉川便也没有推脱,在宋宁宁持续的注视下,整理好了自己。 宋宁宁挥手让他过来,拿出钥匙,将他的锁链取了:“你乖一些,否则以后睡觉也锁着。” 见厉川淡淡看着她,不言不语的,宋宁宁撑起身子,捏着他的下巴道:“回答我。” “...是,殿下。” 真是如玉的声线,低低沉沉的,令她浑身酥麻。 宋宁宁就拉着他进了被褥,她不许他碰自己,可她却是手脚并用的在他身上汲取着温暖,折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舒服的睡姿,便闭着眼不动作了。 小荷悄悄进来看了看,见两人这般样子,她赶紧调出面板看了看,未发现什么异样,她一时也只得忍住复杂心绪,将屋内的烛火一一吹灭了。 营帐之内恢复了黑暗和寂静,厉川忍着心口躁动,只等到宋宁宁彻底入睡后,才敢轻轻翻动着身体,将她彻底圈在怀中。 此刻,外头有巡逻的侍卫走过,他们举着明亮的火把绕过营帐,微光打在宋宁宁的脸上,竟异常的甜美柔顺,那眼角下的泪痣若隐若现,一如它主人般的难以捉摸。 厉川轻叹了口气,想要压抑住此刻心绪的翻涌,可怀中之人像只小蛇,越缠越紧,还嘟着唇,像只任性的幼兽。 微光划过,水润动人。 营帐内又恢复了黑暗,巡逻的队伍已经离开。 但他的理智似乎也随之离开了,带着些不管不顾的疯魔,他埋下了头。 是他想象中的那般甜美柔软,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深入下去。 “唔...” 厉川一瞬僵住,缓缓离开她的娇嫩,第一次生了些紧张,好在宋宁宁只是轻轻动了动,再无别的什么反应。 压下心中波澜,他重新搂紧了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平复了心境,睡了过去。 第二日大早,宋宁宁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厉川怀里窝着,她正想发怒,突然想起昨夜是自己往他怀里躺的,而且此刻,他的手规规矩矩,一点没有放在她的身上。 有了这等发现,宋宁宁心中竟划过丝丝低落,她赶紧压下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起了身。 厉川收回了被她一直压着的手臂,声色温和道:“殿下可休息好了?” 宋宁宁见此心中又升起股莫名的愧,她看了眼他的手臂,又将视线放回他白皙的脸庞上,相比第一次见他,现在的他真是消瘦了许多。 她靠得近了些,这才发现他下颌处冒了许多青色的短茬,她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却被厉川握住了手:“殿下是想帮我清理么?” 宋宁宁掐了他一把,抽回了手:“等你手断了,本殿就帮你。” “这样呀...”厉川看着她,嘴唇却似有若无地勾了勾。 宋宁宁见他眼中又泛起了那股恼人的不羁,她刚想训斥,却听见屋外传来宫人的声音。 “公主殿下,皇上有令,半个时辰后出发上山。” 宋宁宁气焰便一下 消了,无精打采地应了声,小荷带着侍女进来伺候,看到厉川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轻轻瞥了眼自己,没来由觉得背脊发寒,赶紧收拾东西起来。 要上马车之前,厉川复又被重新锁了手脚,宋宁宁拉着他的衣领,让他看着自己,语气中带着狠厉:“若这般模样都能招惹蜂蝶,本殿以后就将你关在府中,哪都不许去。” 说罢,她抬腿登上了马车。 远处,一道视线传来,厉川轻轻抬眸,那人影欣喜,只以为是被他看见了,可很快那视线滑过,毫无停留。 “香珊郡主,时辰不早了。” 宋金香恼恨的移开了视线,看着自己心上人这段时日被宋宁宁折磨成这副模样,往昔那般如玉的人物,如今穿着艳丽服饰,还被锁了起来,看着也憔悴苍白的脸,她整个人都不好受。 可她是公主,自己虽也是千娇万贵的人,可到底要矮那么一头... 她咬了咬牙上马车,想着还是要找机会对厉川剖白心意,让他相信自己的真心,若是他愿意,她就算拼尽一切也要将他求来。 前往山上的路程快了许多,矫健儿郎们大都自己驾着马,一路往上,一边打猎一边赶路,而后面跟着的大都是女眷的车马。 宋宁宁本想跟着一路也算交差,没想到出发没多久,一道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马车边,外面响起小荷的吃惊声:“裴将军您怎么过来了?” 宋宁宁一愣,条件反射般看向厉川,可后者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温润如玉。 “殿下,今日阳光甚好,此前您说想在塞外骑马,此地虽不是边塞,但马上风光依然不错,殿下...可想一试?” 许久不见,对裴玉那时的恼怒也消散许多,而且他似乎更懂怎么讨她欢心了,她的确在马车里呆的烦闷,可想着出去又可能会见到些讨厌的人,她又有些迟疑。 “你说呢?”宋宁宁看向厉川,也不知为何自己要问他。 “自是随殿下心意。” 厉川还微微笑了笑,这在宋宁宁眼中变得甚是刺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笑容刺眼,但她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阴沉起来。 “...好。” “停车。” 宋宁宁冷冷看了一眼厉川,后者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一撩马车门帘,便见裴玉已经站在一侧等着她了,他一身玉白的衣服,倒是比往日更显得文质彬彬了些,可他身体健硕,整个衣服紧贴他的肌理,更显得他的挺拔高大。 宋宁宁今日一身红色劲装,若一抹烈焰,在这清脆山林之中点燃,她扶着裴玉的大手下车,拒了他的帮助,自己轻松驾了一匹白马。 “好久未曾射箭了,你要帮我。”宋宁宁颐指气使地对着裴玉道。 裴玉哪里会有半分不快,他眼中尽是欣喜,语气之中也带着雀跃:“遵命。” “殿下,奴婢同你一起吧。”小荷的声音带着些焦急,魏娘身体不适,不易再行进,因而她今日被魏娘耳提面命叮嘱看好殿下,现在看着宋宁宁要去骑马打猎,她下意识觉得危险。 “我会保护殿下,你放心就是。” “...可...可是...” “无妨,你看好他便是了。”宋宁宁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马车,微风吹过,窗帘缓缓掀开,里面的身影被裴玉看见,后者脸色一下难看了起来。 “还不走?”宋宁宁握着缰绳的手一顿,转头看向裴玉,后者赶紧平复了神色,拉着马缰同宋宁宁一道朝着旁边的密林而去了。 小荷一脸担忧的坐在车前,还没想好要怎么办,脑中界面里异化值的数据却猛地增长了起来。 ...靠? 小荷一把拉开门帘,猛地对上一双萃了冰霜的眼睛。 第43章 日头渐渐出来,山涧虽然有些寒凉,但有日光照着,倒也甚是暖和。 空气之中夹杂着芳草绿叶的清香,策着马迎风而行,实在令人心情舒畅。 宋宁宁抛开那些繁琐,拉扯着马缰朝着山林深处而行,她虽是个蛮横无礼的公主,但皇室所要求皇子们学的六艺,她倒是都有所涉猎,反倒是要求皇女们的八雅,她实在只通一些皮毛。 她曾经恣意而欢乐,享受着一切最奢华的安排,随心所欲,可这一切早已随风而逝,曾经为她负重而行的人也早已不在了。 第46章 眼前,一道黄色的影子晃过,宋宁宁收回思绪,立刻驾马朝前,丝毫未顾及前方愈发茂密的树林。 “公主!” 裴玉见她加快了速度,也赶紧驾马跟上。 裴玉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几次想要开口同她说些话,可她沉着脸色,一味往前,丝毫没有任何想要同他说话的意思。 他一想到刚刚马车里还坐着的那个男人,一想到他们一路行来形容亲密,他就难以抑制的烦躁难受,可他也知晓,对于宋宁宁而言,一切不过玩物,她不会付出真心。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独占她,这一次的驸马擢选,他无论如何都要夺下这位置。 至少,是光明正大的,名正言顺的同她站在一起。 两人便各有所思地一路疾行,宋宁宁全神贯注地看着目标,一点未注意到林中的其他方向。 刚刚那黄色的影子愈发清晰,应该是林间的一只野鹿,宋宁宁凝着那身影,一把拉住缰绳,反手拉出弓箭,可当她正瞄准目标之时,耳边却传来裴玉一声焦急的声音。 “小心!” 被这声音拉扯回了专注的思绪,那一箭也射歪了,野鹿受惊,疯狂逃窜,宋宁宁还未来得及生气,身侧猛地一道黑影窜出,还伴随着狂怒的嘶吼。 宋宁宁这才注意到一只发狂的黑熊此刻飞奔而来,它侧腹带着半截箭矢,是被人攻击受伤后发狂了。 它的速度太快,而且是从极近的大树背后蹿出来的,宋宁宁几乎来不及反应,那马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嘶吼惊得前蹄离地。 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宋宁宁还没有回过神来,手中缰绳已经脱手,身体因惯性坠地而僵硬,心脏因失重而高悬,她紧闭着眼,准备迎接身体同大地的碰撞。 可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腰身被一道大力捞起,耳边风声划过,等她再次睁眼,自己已经侧坐在一匹黑马之上,身体被禁锢在一道强有力的怀抱之中。 她惊魂未定,全身发冷,好一会儿才缓缓转了头,煞白的脸上,还有因生理性害怕而流下的泪水。 “殿下,可有伤到?” 马匹还在前行,后面的黑熊似乎感受到了挑衅,更加疯狂地朝着他们追来,宋宁宁回过了神,马匹颠簸,她赶紧侧身抱住了裴玉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怀中,语气中带着颤抖:“杀了它...本殿重重有赏。” “那殿下可要抱紧我了。” 裴玉意气风发,他挺直了腰背,夹着马腹,拉扯着弓箭,浑身的肌肉硬朗,迸发出极致的力量。 他猛地射出一箭,宋宁宁听到那近在咫尺的破风之声,还有独属于猛兽的尖锐喊叫,她缓缓抬起头,只见裴玉唇角洋溢着自信的笑,那是她曾经在赛马场上所欣赏的笑容,是她曾想要得到的东西。 可自他进府,自他被驯服,这样的笑容她再不曾见过了。 可现在,她看着这样的裴玉,一时心绪又升起股灼热来,可脑中很快浮现起另一个人的脸,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却似乎正沉沉看着自己。 真是奇怪,宋宁宁不自觉移开了视线,也不知为何自己竟生了几分心虚之感。 宋宁宁不自觉松开了手,耳边又划过箭矢破风的声音,她抵不过好奇朝着刚刚黑熊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两只箭矢分别洞穿黑熊的两只眼睛,此刻又一支箭矢射去,直奔它的心脏正中。 血肉飞溅,黑熊张合着狰狞的巨齿,人 高的黑熊颓然倒地,皮实健硕的**砸向地面,竟似乎将山林都震动了几分。 随着黑熊倒地,宋宁宁那颗高悬的心也终于落了回去,紧绷的神经也骤然放松。 她刚想要下马,可眼前却阵阵泛黑,还是裴玉将她重新箍紧在怀中,她才逃过摔下马的命运。 “公主?” 宋宁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刚想开口,可沉重的身体丝毫不由她的意志决断,很快,她便失去了意识。 耳边的急切焦急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只剩一片完全的漆黑。 裴玉脸色惨白,他赶紧查看着宋宁宁的体征,好在呼吸平稳,应该是惊吓过度出现的惊厥。 他赶紧将人紧紧护在怀中,无视了正赶过来的一队侍卫,他驾着马朝着山里暂札的营地而去。 等宋宁宁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在一个布置精致的营帐里了,她微微偏头,只见小荷一脸的担忧。 “殿下,您终于醒了!”小荷双眼红红的,声音都带着些哽咽,她赶紧叫了侍女把药端进来,对着宋宁宁解释道:“御医看了,说殿下是惊了心神,得喝些安神的药,压压惊。” 宋宁宁好半晌才回忆起刚刚的事,现在想起来,手心里都生了汗,她撑着身体坐起,抬眸看去,竟是厉川端着托盘进了来,他脸色平平,宋宁宁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小荷见是厉川,立刻小跑了过去,将他手中的托盘给接了过来,本想着放在桌上,她来给宋宁宁喂药,却未想到厉川自然地端起了药碗,朝着宋宁宁走去。 他一句话都未说,只侧坐在榻上,静静用瓷勺翻转着正冒着热气的汤药。 不知怎的,宋宁宁觉得这地方蓦地更冷了起来,周围似乎有寒气往她身上裹。 她有些不安,眉头也蹙了起来,也不知怎的突然问道:“裴玉呢?” 那如玉的手便停顿了一刻,厉川抬眸看她,似笑非笑道:“裴将军英勇非凡,陛下召他前去,自是要重重嘉奖的。” 宋宁宁不知为何一时竟有些语塞,她低垂了头,只觉裹挟着自己的寒冷更甚。 小荷也察觉出这场景莫名的诡异,她想要开口,可不知怎的,听着厉川手中白勺碰着碗盏的声音,她只觉得像是镇魂的铃铛,听得她毛骨悚然。 趁两人不注意,她悄悄溜了出去。 屋内莫名的静谧,只余他手中碗盏发出的声音。 “殿下,药已温凉。”厉川静静看着她,正想要将那瓷勺递过,却听到外头有脚步声靠近。 宫人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太子殿下驾到。” 宋宁宁的脸色一变。 宋怀安一身黄袍,绣有龙纹的锦袍让他显得华贵异常,他一脸的关怀之色,还未靠近便已经开口问道:“宁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怎么这般不小心,若是真的伤了,你可让皇兄如何是好?” 他视线划过端着药碗的厉川,见到他双手双脚的锁链,他轻挑了挑眉,神色划过丝不屑,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宁儿又不喝药了?哥哥来...” 宋怀安话音未落,只见宋宁宁一把从厉川手中夺过药碗,眼睛都未眨一下,将那汤药喝的一滴不剩。 “我要睡了。” 宋怀安眼中有一瞬的阴鸷划过,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勾了勾唇,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宋宁宁的逐客令般,带着些责备的口吻道:“你怎的锁着人家,真是胡闹。” 说罢,他又继续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声色亲昵道:“都这般样子了,还不知乖些,以后谁敢娶你?” 宋宁宁只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每靠近一寸,她的身体就僵硬一分。 “宁儿还小,行事任性了些,厉公子千万莫要怪罪。”宋怀安走至两人面前,虽是对着厉川说话,但视线却是紧紧落在宋宁宁的身上。 “殿下说笑了。”厉川毫无起身的准备,反倒是轻轻俯身,伺候着宋宁宁重新躺下,还给她盖好了被子。 宋怀安看着他手腕上沉重的锁链,若有所思,但很快,他勾了勾唇:“厉公子不愧是东国的诚意,宁儿有你照顾倒也让人放心。” 说罢,他不再看厉川,伸出手来,用手背碰了碰宋宁宁的额头。 明明也不算什么太过唐突的举动,可宋宁宁却一瞬煞白了脸,肉眼可见的惨白了起来。 厉川轻轻蹙了眉,再次看向宋怀安时的眼神便带着些冷了。 “太子殿下,皇上让您速速过去。”门口,一道尖细的嗓音传来,宋怀安的动作一顿,缓缓收回了手。 他神色不明地看着宋宁宁:“妹妹可要好好的。” 说罢,他转身,扬长离去。 宋怀安前脚离开营帐,宋宁宁后脚掀开了被褥,转身侧头,伏在榻边干呕了起来。 她神色痛苦,一个劲地用衣袖擦拭着自己的额头。 厉川皱着眉头抱住她,想起宫宴时的场景,心中显然已有了猜想。 他心脏似被什么尖锐之物刺入,丝丝的抽痛起来,心中的恼意全消,此刻只有对宋宁宁无尽的心疼。 他一把抓住宋宁宁的手,看着已经被她擦红的额头,赶紧拿过水盆旁拧干的巾帕,他细细地擦拭着,温柔至极,就像是在擦拭着脆弱而名贵的藏品,小心翼翼,呵护备至。 宋宁宁惨白着脸色,浑身发冷,厉川抱着她,能感受到她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可这样不够,宋宁宁觉得自己在冰窖之中,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抱住这个温暖,却怎么也不得其法。 第47章 厉川将她固在怀中,抱坐在了自己的身上,宋宁宁的头搭在他的肩上,整个人似都被抱裹在他温暖的怀中一样。 厉川轻拍着她的脊背,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累了,就睡会儿吧。” 小荷进来时正好看到厉川恬静而温和的神色,他轻搂着宋宁宁的细腰,大掌轻轻拍着,像是哄着情人般的温柔,她对上厉川的眼睛,后者只默默看着她,缓缓做了封口的手势。 小荷心里一惊,心脏猛地一跳,突然觉得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靠... 她还在担心他的道心破碎... ...夜瞳说的不错,她是真蠢啊! 第44章 一个时辰已到,驸马候选们陆续将自己的猎物带回。 皇帝从营帐里走出,准备检阅这些人的成果。 此刻一位公公上前,悄声禀报着什么,只见景仁帝先是挑了挑眉,再接着又蹙起了眉头。 “你派人叫太子过来。” “还有,让裴玉单独来见朕。” 那公公赶紧躬身行了一礼:“是,奴才遵旨。” 裴玉本就在外头候着,听到旨意便立刻放下了手中武器,赶紧随着御前侍卫们向前。 见到皇帝,他恭敬跪地行礼,即便是这般姿势,也丝毫忽略不了他龙章凤仪的气度。 景仁帝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平身,裴爱卿,听说今日你射死了一头发狂的黑熊救下了宁儿?” “保护公主是微臣的职责所在。” 景仁帝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此刻正好有官员将驸马候选最终猎物的数量汇总禀报了过来。 景仁帝接过查看,文页上第一位的名字也正是裴玉。 “裴玉,宁儿曾经将你困在府中,想来你也知晓她的脾性了。”景仁帝轻叹了口气,将手中之物交给了身边官员,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景仁帝负手而立,看着远处山林,缓缓道:“裴玉,若宁儿不是公主,你可还会护着她?” 裴玉没有丝毫迟疑,他直接道:“皇上,微臣不敢欺瞒,若殿下不是公主,微臣早已备好聘礼上门求娶了。” 这番话出口,倒是令景仁帝都吃了一惊,想起此前在朝堂之上,裴老将军那副不情愿的样子,又想到他自愿参与擢选一事,景仁帝勾起笑容,看向裴玉的眼神愈发满意。 “裴老将军此次带兵去了皖南,朕见他似对宁儿有些误解,等他回来,朕定要好生跟他说道说道。” 裴玉受宠若惊,眼中泛起丝光来,两人又聊了一些话题,景仁帝对裴玉的印象更好,直到有人通传太子到来,景仁帝才收了,让裴玉先下去。 太子宋怀安看着裴玉从里面出来,后者恭敬朝他行了礼,他微蹙了蹙眉,但神色上倒并未有什么变化,只微一点头,从他身前走了过去。 一看到景仁帝,太子自然是赶紧行礼:“父皇安康。” “你去看了宁儿?” “回父皇,儿臣只是...” 景仁帝看着他,打断他的话,皱起了眉头:“你是她皇兄,你要谨记你的身份,莫要行差就错。” 宋怀安一撩衣摆,垂首跪地道:“父皇,儿臣定会谨记自己的身份...今日过去一是担心宁儿受惊后是否被妥善照顾,二来也是为了问问她对于婚事的想法,儿子是她现在唯一的兄长,自是不能对她有丝毫怠慢的。” 他神情真挚,语气恳切,景仁帝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了些许,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你能这般想,朕是满意的,你是宁儿的兄长,要照顾好她...” “儿臣定会谨遵圣意。” 他垂着头,敛着眼,藏着里头阴湿的神情。 裴玉自面圣后,心绪颇为激荡,他想在圣上眼中,自己应该还算是能入眼的选项,只要自己能得到那个位置,他就能一直同她在一起了。 就这般想着,他走回了自己营帐,刚刚进去,自家的小厮就抱着一只纯白的兔子走了过来,小厮还没来得及张口,裴玉一把将他怀中之物拎过,转身又出了去。 行了一阵,终于到了宋宁宁所在之处,他赶紧向守卫禀明来意,后者也立刻进去汇报。 裴玉心中一直担心着,刚刚比赛,他也是恨不得立刻结束,好过来看看她,他知晓对于宋宁宁来说,自己的这些担心对她不足挂齿,可人心就是如此,他不甘心,她曾有喜爱自己的时候,他也知晓被她喜爱着时是种什么感觉,他没法放弃。 过了好一阵,裴玉看见刚刚进去通报的那守卫出了来,可他身后还跟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厉川,今日宋宁宁马车里的那个男人。 此刻正是日头最大之时,虽山林之中清风拂过温度并不算高,但那浓烈的日光还是晒得人心浮躁,尤其看到了眼中钉,裴玉双手紧握,他怀中的兔子更是瑟瑟发抖起来。 他知晓这小国质子一路相随,看着他的手链脚链,虽知晓宋宁宁对他也不过如此,可裴玉还是心中生了怒,看着厉川这副模样,觉得厌恶至极。 “裴将军,别来无恙。” 厉川明明是宋宁宁的玩物,可他通身的气度却似乎彰显着男主人的地位般,裴玉微眯着眼,冷声道:“让开。” 可裴玉话音刚落,门口的侍卫反而警惕地将他团团围住,他皱着眉头,冷眼看着厉川,而后者看了眼他怀中之物,复又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勾了勾唇:“公主所在之地,裴将军还是放尊重些吧。” “你不过是殿下身边的玩物,殿下甚至不愿将你的名字放入驸马候选里,你趁早认清自己的身份为好。” 裴玉不是个喜怒形于色之人,也不是个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可现在他看到厉川这副神情自若的样子,阻挠在他和殿下之间,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撕破他这副面具,让宋宁宁看到此人也不过如此。 只可惜,他预想的画面并未出现,厉川甚至眼角含笑地看他:“不错,裴将军应该好好认清身份才是,毕竟,现在站在殿下身边的是在下不是?” “殿下还在休息,裴将军请自便了。” 说罢,厉川转身便往回走,门口的侍卫们纷纷朝裴玉而去,请他离开。 “...厉川,你好得很...” “东国不过弹丸之地,你们最好永远臣服。” 厉川的背影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停顿,但很快,人已经消失在了裴玉的视野里。 裴玉看着他离开,怀中那只兔子也似乎惊吓过度般突然弹跳了出去,他一时不察,竟被那白兔咬了一口,手一松,它猛地窜了出去,消失不见。 本来就没有用箭矢伤它,此刻得了逃命的机会,自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挣脱。 他眉色沉沉,一股子阴寒的气息从他身上流出。 王勉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脸怒容的裴玉,他本想过来就上次那件事同宋宁宁理论一番,顺便讽刺一下厉川的,可现在看来,不是个好时机。 反正厉川进了公主府,就宋宁宁那个臭脾气,他不死也要脱层皮,再有就是听说他进府的契机是因为其他女子,他更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认定厉川必定会被宋宁宁折磨。 裴玉同他擦身而过,似乎都没注意到他,身边的小厮正要开口教训,却被王勉止了动作。 武将粗鲁不说,现在皇上重视裴家,对四大家族反倒是生了戒备,自己还是不要惹些腥了。 王勉看了眼宋宁宁所在的营地,轻嗤了声,换了个方向离开,哪知路上又遇见了谢鸿朗,后者不单单是一人,身后的小厮还抱着不少的东西。 “鸿朗啊,你好歹也是谢家的人,成天给皇家当牛做马的,传出去真是惹人笑话。” 王勉大步上前,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鸿朗赶紧道:“王兄就别打趣我了,不过是在家中闲着也无事,过来凑凑热闹罢了。” 王勉看了他一眼,也一副了然的模样:“你是个好的,就是身份上差了那么点,不然谢家哪里轮得到你哥哥做主。” “不过你还是得谨记,四大家族毕竟是一体,哪边更重要,可千万莫要忘了。”王勉语重心长道。 “王兄放心。” 两人点头作别,谢鸿朗转过身后,脸上的笑一瞬消失。 一体? 大难临头,也不过是各自飞罢了。 谢鸿朗没有求见宋宁宁,只是委托侍卫将东西送了进去,传了句‘早日康复’的问候。 厉川自然也不会为难,听着侍卫口中外面发生的事,看着角落里一堆精美包装之物,他的眼色之中带着些深沉。 他起身,拿起干净的巾帕,回到宋宁宁的身边,看着她紧蹙的眉眼,额间还渗了些细密的汗水,他温柔而小心地替她擦拭着,如玉的指尖轻抚她的眉心,似乎想要抚平她的一切烦恼和痛苦。 此刻,又有人进来似要通报。 “殿下还在休息,谁都不见。” 厉川声音压得极低,隐隐透着不悦。 第48章 “公子,是郡主,她找您。” “拒了。” “...是。” 室内再度恢复一片宁静,厉川放下手中巾帕,坐在榻边,只静静地看着她。 深眠中的人儿毫无防备,眼角下的泪痣此刻也像玩累的精灵,乖乖伏在娇嫩的花丛之中。 美而不自知,任性又妄为,明明这般恶劣,可又让人移不开眼。 还让那么多人都移不开眼,真是想让人将这张牙舞爪的小蛇给关起来。 厉川没忍住,轻轻拉过她的柔荑,放在唇边,吻了下去。 小荷见界面指数又回归了正常,偷偷摸摸在窗棂处偷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心脏狠狠一缩。 什么风清霁月与世无争闲云野鹤,他的眼中没有半分冷漠,全是遮不住的渴望! 他吻着宋宁宁的手背,尽是遣倦。 小荷还呆呆看着,厉川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她这边,视线肉眼可见的变得寒冷彻骨,小荷咽了口口水,立刻露了脸,然后手势在自己嘴前划过,表示绝对闭嘴。 神色严肃,眼神坚定。 好一会儿,确定自己应该死不了,她赶紧蹲下身,灰溜溜地离了开。 放心...她还想好生活着,惹他这阎王作甚。 只是可惜自己发现的晚,白白挨了那记毒药,欲哭无泪... 当晚,夜瞳出现了。 小荷心有忐忑,一方面怕厉川 又要想着什么法子让自己封口,另一边又怕他给自己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结果夜瞳给了她一笔巨额的银票。 “公子说你外头那些生意做的不错,让你继续替公主解忧。” 小荷见他本是提心吊胆的,此刻一瞬心花怒放,暗道这厉川果然是会双管齐下的,她高高兴兴拿过银子,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哪知夜瞳又给了她一张银票。 “这是单独赏你的,公子说做得好便要赏,若是做错了事,丢的就是命了。” 小荷又是高兴又是害怕,最终还是笑脸盈盈地接过了那银票,赶紧道:“放心放心,小荷我呀能力出众!” 夜瞳看着她粲然笑意,不知为何,隐于黑暗中的唇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第45章 依照大周传统,每一次在皇山的围猎需要待足七日,除了第一日外,之后的日子大家所有吃食必须得是从山中得来的,猎物也好蔬果也罢,其目的就是要让大周皇族以及所有官员都要明白,大周之根本。 按理,没人可以例外,可宋宁宁第一天就遇到了黑熊,还被惊得生了病,原本御医也以为当日便能清醒,可哪知喝了药,到了深夜却愈发地烧了起来,人也十分的不清醒。 这病来的又凶又急,可随行带着的药材有限,御医开了一个方子,需得配上寒蝉,这东西只有宫中冰库保存了少许,此刻,也管不着传统,皇帝一声令下,派了骁勇的裴玉带队,护送宋宁宁尽快下山,回去医治。 宋宁宁被厉川抱着上了马车,小荷也神色担忧着跟了进去,裴玉皱着眉头,眉眼之间也是着急,他虽很是在意厉川的靠近,可此时此刻,他只希望宋宁宁能安然无恙。 太子从了皇帝的令过来相送,他神色冷淡,但眼眸里的担忧也无可隐藏,只可惜他是太子,此刻却是万万陪不了她的。 看着厉川和裴玉,宋怀安眼眸之中是隐藏不了的轻视,就算都陪在她身边又如何,她只会是自己的。 目送着车队离开,宋怀安转身,看了眼唯唯诺诺的太子妃,划过没有丝毫感情的视线,回了营帐。 而不远处,香珊郡主也默默拭泪,她还是不断告诉着自己,厉川不过是屈服于宋宁宁的淫威,不会对她有半点真心的。 可被关注的主角之一此刻在马车之中猛地睁开了眼。 小荷正替她擦拭着额头,想要替她降降温,此刻也径直对上她的视线,虽早有预料,但黑夜之中,猛地看到一双晶亮的眼睛,还是吓得她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殿下!” 好在理智在最后一刻拉响了警报,小荷压低着声音喊了一声。 一旁抱着宋宁宁的厉川却轻笑出了声,他扶着宋宁宁的腰身,助她坐了起来。 宋宁宁脸上哪里还有本分的憔悴虚弱,她勾了勾唇,随着车马离皇山愈发的远,她脸上的笑意倒是愈发明朗起来。 她压低着声音,用手拉过厉川的衣领,看着他,对着他认真道:“你这次有大功,本殿要重重赏你。” 她醒来后其实身体已经并无大碍了,可一想到那人,一想到那人的触碰,宋宁宁只觉浑身发麻,充斥胃部的恶心就像是汹涌的洪涛,令她难受至极。 厉川看在眼中,只问了她一句想不想离开。 接着,小荷便打了滚烫的水进来,厉川让她忍耐一下,他拉过她的手,在她洁白细腻的左手臂上系了一根缎带。 接着御医进来,见她额头滚烫,脉搏滞缓而削弱,如临大敌,赶紧向皇帝汇报了情况。 一切都如厉川计划中的一样,她被连夜送下了山,远离了令她厌烦的一切。 她眼中似有流光璀璨,厉川一时有些愣住,半晌才回复道:“什么都可以么?” 说罢,马车正好踩过一些凸起的石块,他倾身向前,右手下意识护着她的腰背,两人一瞬离得极近,宋宁宁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微风。 他的声音还泛着些哑,听在宋宁宁耳中一时只觉酥麻得紧,想起刚刚被他抱起来时的触碰,想起他棱骨分明的雪白指节,她耳尖下意识染红,她猛地松了手,转过了头,对着小荷道:“你捂着眼睛作甚?” “...奴婢...刚刚眼睛痒...啊...好痒啊好痒...” 小荷作势将头偏过了另一边去,表情甚是丰富,见两人再没有说话,她赶紧道:“好热啊...殿下您觉不觉得很热啊,要不小荷先出去,散散里面的热气?” 宋宁宁见她这模样,微微嘟起了唇,正要说话,却听身边的厉川自然道:“你先出去。” 小荷如临大赦,赶紧躬身出了去。 宋宁宁皱着眉头看他:“你使唤的倒是利索。” “全仰仗公主的宠爱。” 车马行驶的声音不算小,可宋宁宁依旧感受到了自己不受控的心跳在剧烈的动作,她带着些恶狠的声音对着他道:“厉川,你莫要得寸进尺。” 厉川眉眼之中明明带着顺从,可宋宁宁就是看到了不乖,一种无法言说的似乎被隐形的蛛网缠绕上的错觉,她狠狠掐上他的腰,后者难得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宋宁宁这才松了眉头,又寻了个舒服地姿势靠了上去。 宋宁宁闭上眼,所以未见厉川那勾着唇角的,得逞的笑意。 车帘外,一道马蹄的声音靠近,裴玉的声音带着担心:“你怎么出来了?” “...有些热,小荷怕闷着殿下了。” “他能照顾好殿下么?” 裴玉自然是紧皱着眉,想着厉川和宋宁宁共处一室,他眉头更是皱得像打了结,好在小荷赶紧道:“奴婢一会儿就进去,裴将军还有什么嘱咐?” 他还能有什么嘱咐?他想把那个男人拖出,想要自己进去护着她,可... 他紧握了缰绳,又渐渐松了开,在小荷带着疑问的眸光中,缓缓驾马离开。 微风轻拂过车窗帘子,厉川看了眼他渐远的背影,他眸中仅存淡漠,怀中人儿和缓的呼吸,让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车马队伍奔行了一夜,可毕竟是夜里下山,速度怎么也快不起,等天色蒙蒙亮,这离国都都还有一半的路程。 宋宁宁被光亮晃醒,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躺在厉川的怀中,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朗硬而精致,再往上看去,是他高挺的鼻梁,还有茂密地令她都有些嫉妒的睫毛。 此刻,他闭着眼,温和而俊朗,宋宁宁难得一动不动,只为欣赏这副难得一见的美景。 她的心似乎回到了两人初见时的状态,看到他美好纯白的不似人间之物,忍不住想要得到,想要收藏,所有看见他的男女都该统统拉下去剜了眼睛,因为红尘的浊眼,怎么能配看到这般的圣洁呢? 她看得呆了,一时也没发觉自己竟缓缓被他抱起了身,等再回过神时,两人视线相交,他低下头,两人唇齿之间,几乎都没有了缝隙。 她一瞬惊醒,猛地伸出手,打在了他的脸上。 厉川被打的偏过了头去,他轻轻舔了舔唇瓣,晨曦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他如墨的眼中,他缓缓转过头来,宋宁宁看不出他神色之中的意思,但他眼中的光,却惹得她移不开眼。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明明被打了脸,竟还勾了一丝笑出来:“殿下是...害怕么?” 害怕? 他在说什么? 她怎么会害怕,有什么是她会害怕的? 宋宁宁感觉自己被嘲讽了,她蓦地生了羞囧,生了怒,就像是什么心底深处的隐晦被曝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审视指点。 第49章 被他审视指点。 脑中一热,那根紧绷的弦猛地被拨弄,她几乎都没有思考的余地,抓过他的衣领,视线落在他的唇上,饿狼扑食般,印了上去。 她带着笨拙、急切、茫然,脑中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被情绪推着,像是翻过层层的海浪,她的心脏就这般起起伏伏。 等她的意识终于归位,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热血涌上她的脸颊,她想要推开眼前的人,可身体却绵软着,本来只是相贴的地方,被眼前人撬开了贝齿,唇舌相交。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此前,宋宁宁从未和其他人有过这般的举动。 她看到过,看到皇兄皇姐们曾这样过,她一直觉得这是恶心的,污秽的,是让人反胃的举动,可现在,她一颗心脏不受自己的控制,随着眼前人的动作愈发激烈。 她的魂魄似乎又被抽走,此刻只能乖乖的听从身体本能的安排,两人浅浅分开,唇齿间还拉扯着晶莹的丝线,她都还来不及将视线聚焦,眼前人又狠狠吻了上来。 太专注了,甚至没有听到靠近的马蹄声,微风拂过,窗帘露出了缝隙,裴玉一张脸上满是震惊后的惨白。 “殿下!” 这声音似惊雷响起,宋宁宁猛地回过了神,身体重新注入了力量,她推开厉川,眼色几变,最终,她神色归于冷漠平静,用衣袖擦拭了嘴上湿润,对着厉川淡淡道:“赏你的。” 厉川唇瓣湿润,眼中是压抑着情绪的冷静,他看着她,看着她的唇,缓缓道:“多谢殿下赏赐。” 宋宁宁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因裴玉的疾呼,马车队伍也立刻停了下来, 他神情恍惚,好一会儿,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对着马车内的人道:“无论如何,殿下,我一定会夺得驸马之位。” 宋宁宁神色一怔,轻皱了眉头,下意识想要拉开帘子,看向声音来源,可刚要动作,柔荑却被厉川紧握,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殿下...您还虚弱着呢。” 宋宁宁果然动作一顿,厉川缓缓开口,对着外头的人道:“误了殿下病情,裴将军,恐怕你承受不起。” 他的声音清冷,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裴玉紧皱着眉,依旧煞白的脸上,是难掩的失神痛苦。 被他碰不行,被厉川碰...便可以了么? 裴玉没有再开口,自尊心似乎已经破碎风化。 一夜未眠,此刻,却最是令他疲惫沉重。 队伍重新启程,他失魂落魄地跟在队伍之后。 此时,一群书生打扮的醉酒儿郎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挡在了车马之前,对着车马队伍指指点点,口中之言,仔细听去,竟全是辱骂皇族的言辞。 “世道不公,苍天无眼!你们这些皇族贵族,用着百姓缴得税银花天酒地,铺张浪费,民脂民膏养着你们这些废人,大周之末亡已近在眼前!” 有一人似乎认出这是宋宁宁的车架,更是指名道姓: “还有你这毫无道德毫无底线的畜生,一国公主,伤风败俗,是千人骑万人睡的贱种,大周之耻辱,天下女子之耻辱!” 第46章 阳光已洒满大地,本该是明媚的一日,此刻却被这群醉酒的书生所打搅。 队伍中的侍卫立刻冲上了前,将这些人团团围困住了,可那些人显然醉得不轻,胆大妄为,嘴里说着些犀利而毒辣的话,指指点点。 他们不怕,皆因大周自开国以来便有一条律令,那便是对读书人不可滥杀,就算犯下了罪行,也需三堂会审出铁板钉钉的罪证,否则疑罪从无。 有这条律法,读书人的确直言不讳了许多,指出了许多时政的弊端,在开国之初为推行政策、监督百官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可越到后面,读书人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他们的话语也不再重要,只不过这条律法绵延至今,倒成了不少读书人说错话后的免死令牌。 今日这般状况亦是如此,他们虽口无遮拦,可裴玉却也不能直接处罚了事,例行程序得先抓起来去堂审,之后再做审判。 这动静闹得不小,魏娘带着小荷从后面的马车里下了来,隔着侍卫们看了眼那些醉酒的书生们,她赶紧走回宋宁宁所在的马车外,将大致情况说了说。 魏娘这几日也因舟车劳顿神色疲乏得很,这一夜赶路她也没休息好,此刻见到这等状况,她忍不住低声在外头道: “殿下这些年在‘慈和堂’花了多少银子,养了多少读书人和失孤的孩童,他们这些好手好脚的却只敢言世道不公,怎得不去改变,还污言秽语,真是胆大放肆。” 魏娘也是难得显露这般强烈的情绪,她声音虽小,但宋宁宁还是全部听了见,好一会儿,她纤长的手指撩开窗帘,对着魏娘淡淡道:“你累了,小荷,你带她回去休息。” 魏娘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小荷赶紧扶着她往回走。 宋宁宁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厉川侧目看她,后者并未有什么异样。 宋宁宁感受到他的目光,也抬头朝他看去:“怎么?惊讶本殿竟会做这等事?” 她勾起唇,不等厉川开口,带着一些冷笑:“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世道本就不公,她养着他们不过也是有所图,不必解释美化自己的行为,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说罢,她也不再看厉川是什么反应,只偏过头去,闭眼假寐。 他会怎么想,会露出鄙夷还是惊讶,都不重要,她轻咬了咬唇,没错,都不重要。 厉川失笑,他什么话都还没说,她便自问自答,他轻轻摇了摇头,不去揭露她那点掩藏的小心思了。 外头还在疯言疯语,裴玉本就心情不好,此刻也不管什么律法教条,猛地抽刀就要砍去,那为首的书生被吓得一下跌坐在地,那锋利尖刀离他**不过一寸的距离。 世界,似乎一瞬安静了下来。 裴玉冷眼看着这些人,一记眼色,侍卫将他们纷纷押解了起来,他们酒醒了大半,缩在侍卫群中,再不敢大声说话放肆了。 本以为这场闹剧就此结束,不过是队伍中多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可行至到一处密林小路的时候,气氛蓦地有些寂静过了头。 意外,也一瞬发生。 两侧的林子里一下涌出许多黑衣人,他们持着武器,目标明确,径直朝着宋宁宁所在的马车而来。 惊马声划破长空,队伍本就劳累了一夜,有些侍卫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很快被黑衣人扰乱了队伍。 裴玉心不在焉,突然出现的状况让他迅速回到战备状态,他对着众人下令队形攻势,自己则快速来到宋宁宁马车边,同靠近的黑衣人厮杀起来。 马蹄慌乱声,小厮侍女们的尖叫声,很快,那些本该蜷缩在地抱头逃窜的书生们,竟有一大部分人从怀中掏出武器匕首,猛地将附近的侍卫杀死,他们动作凌厉毒辣,划开颈间时井喷的血液撒到他们脸上,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马车夫也算是训练有素,赶紧架着宋宁宁的车马朝前,想要突出包围圈,马匹剧烈晃动下车帘也再未能阻挡宋宁宁的视线,这可怖的一幕就径直在她眼前上演。 一切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了,虽然护送宋宁宁的护卫也不算少,可相比皇族的仪仗队伍以及护卫标准,这次护送她的人马,实在算不上多。 宋宁宁想要尖叫,可那声音就像是梗塞在了喉间,外头打杀惨叫的声音令她头皮发麻,好半晌,她发现自己竟然身体僵硬的动弹不得。 身边人突然靠近,她缓缓转过身,这才发现厉川脸色异样的平静,就像外头打杀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一般。 厉川捣弄着什么,宋宁宁这才注意到,他正解着手脚上的锁链。 她这才意识到他刚刚靠近自己,是从自己身上拿过钥匙,可是现在她根本无法阻止,或者说,他趁着混乱现在就杀了自己,也是没什么困难的。 这般想着,她倒是放松了起来。 本就是一条烂命,早晚都会丢,今日若是能死在他的手里,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宁宁就靠在车内一角,随着马车晃动,她静静看着厉川解决好那些碍事的东西,甚至有闲心理了理衣襟。 一道划破长空的声音逼近,宋宁宁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厉川的动作,她 已经被拉扯进他的胸膛,带着血液的箭矢猛地射入,正中宋宁宁刚刚靠着的位置。 惊魂未定,宋宁宁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眼中只有那支浑身浴血的长箭。 她不是毫无功夫,可现在,第一次正面遇到这般的事,那些师傅教的招式,似乎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了。 “殿下,闭上眼。” 耳边一道沉着冷静的声音响起,宋宁宁几乎下意识攀上了他的脖颈,之后,她只觉腰间被一道大力揽过,一瞬失重的速度,让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第50章 耳边风声和厮杀的声音不断,兵器相交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 不论她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此刻在一片混乱之中,她还是生理性地颤抖了起来。 迎着风声,那如玉如珠的声音传来。 “别怕。” 他声音沉沉,明明危险并未消失,可不知为何,在他的怀中,似乎一切也变得并非那般可怕了。 可厉川速度不减,宋宁宁便也知晓那些黑衣杀手必定还在穷追不舍,又是几道破空的箭矢声传来,她更是紧紧抱着他,可耳边却传来一道闷哼,她心口一紧,也顾不得害怕,睁开了眼。 他们已身处密林深处,繁茂的枝叶交错,阳光只能依稀透进,宋宁宁早已失去了方向,四面不见人影,却不时有暗箭划过。 宋宁宁不知碰到了他何处,只觉手心里一阵湿濡,鼻尖划过淡淡的血腥气味,喧嚣似乎停了,她只听得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受伤了。 为了自己。 她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有些颓丧,有些不解,她突然不太明白厉川在做什么,他又为何要这般做? 他来大周的目的不是为了东国么,现在带着她,将他自己的性命放在这等处境,他是疯了吧。 他不需要救她,此番就算她死了也不过是意外,保护自己不利是裴玉的责任,他又为何要做到这等地步,他果然是疯了吧。 越是这般想着,宋宁宁手中的力道反而渐渐小了,本来紧攀着他脖颈的手臂,也渐渐松了下来。 “抓紧。” 厉川难得用了些严肃的语气说话,他警惕着周遭一切的动静,默默确认着那些追上来的黑衣人越来越少。 “放我下去吧,他们的目标只有我。” 宋宁宁淡淡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很小,可她靠在他的肩,那声音就在他的耳边,他难得紧紧锁起眉,感受到宋宁宁愈发松了劲,他沉着眸道:“殿下若是死了,今日所有人都得陪葬。” 宋宁宁先是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何意思,但想起魏娘小荷的脸,她重新攀紧了他。 他说的不错,那两个疯子,说不准会借题发挥什么呢... 而且他还活着,他还会在她坟前继续恶心她,让她在地下都不得瞑目... 这般想着,她不再敢松手了,无论如何,今日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道会是怎么个结果呢? 感受到宋宁宁恢复正常,他紧锁的眉头才终是平复了下去。 他刚刚是真的有些怒了,那些话不是假的,若她今日真有什么,所有人都得死... 或许是情绪还未完全平复,宋宁宁能感受到他紧揽自己腰间的手臂勒得她有些疼,可现在这般状况,她只得默默承受着,平日里的嚣张气势此刻也拿不出来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宁宁身体几乎麻木了,这时厉川停了下来。 而他们身后,此刻还有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也已是强弩之弓,他努力平复着呼吸,看着身后已经消失不见的同伙,冷冷道:“你们运气不错,只可惜,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黑衣人的声音极度的沙哑,听起来像是被火烧过般的破败。 “前面已是死路,交出宋宁宁,本大爷留你一命。” 此话明显是对着厉川说的,可后者却不为所动,他一直背对着黑衣人,连正眼都没有落在他身上半分。 宋宁宁被放了下来,双腿几乎绵软,但心脏却已被这长久的奔逃磨平了激烈,她一直被他护在怀中,她第一次发现他的身形这般伟岸而强壮。 “殿下信我么?” 历川低垂着头,静静看着她,后者此刻哪里还说得出什么话,只仰着头,认真地仔细地回望了过去。 他的眼睛泛着光,是种温暖的又带着希望的光,她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一幕好生熟悉。 她复又被拉回了他坚实的怀抱之中,不过这一次,他带着她,纵身跃下。 生与死在这一瞬,似乎没有了任何意义般,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本能的抱紧了他。 心脏又一次剧烈跳动起来,可这次不是因为危机和恐惧,而是一种她全然陌生的情绪。 和他死在一起,好像…也不错呢… 第47章 好饿... 等宋宁宁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阴暗之地,空气中泛着湿冷,她一瞬有些没有回过神。 她揉了揉头,依稀记得自高处跳下后,失重的恐惧感剥夺她的意识,她一瞬陷入了黑暗之境。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活动着自己的手脚身体,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伤痛都没有。 ...难道是已经到了地府? 她这样的人,进了地府,不该是刀山火海,油锅烹炸么... “咳咳...” 身后传来声音,宋宁宁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才终于发现身边的人,她整个身体都靠在他的身上,她这才发现自己之所以不觉得冷,是因为厉川将他的外衫搭在了她的身上。 还将她一直护在怀中。 湿气和血腥味萦绕鼻尖,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但没死,还同厉川一起困在了山林中的某处。 “殿下醒了?” 厉川的声音沙哑极了,气息也不稳,连宋宁宁都能听出他虚弱至极。 “你...你还好么?” 宋宁宁心尖一紧,她赶紧坐正,左手碰到他的大掌,下一刻,沁人的寒袭来。 她赶紧将身上的衣物取下,想要往他身上披去,却被厉川阻挡了下来,他声音沙哑却也温柔至极:“无妨。” “你身上这么冰,怎么会无妨?” 那股血腥味愈发的重了,她不清楚他伤在了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至少她现在不冷,此刻,他比自己更需要温度。 “此处阴寒,寒气入骨对殿下身子不好。” 说罢,他作势便要起身。 宋宁宁一时也不知怎得,鼻尖猛地有些酸,许多人都伺候着她,照顾着她,都是碍于她的地位身份,可到了如今地步,他大可不必如此的。 宋宁宁也不知怎得,立刻去扶了他起来,他身体应该也是冷的,这般单薄的衣物,能抵挡得了什么寒气? 她带着些固执地将衣服塞给了他,带着不容拒绝的语调:“穿上!” 厉川没有再拒绝,只是大掌揽过她的细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确保她不会感到寒冷:“殿下关心我,我很开心。” 宋宁宁一愣,耳尖有些烧起,立刻回嘴道:“你若是死了,谁护着我?” 一声轻笑传来,又接着厉川剧烈的咳嗽,宋宁宁便也没心思跟他争个说法,只皱着眉,看着他:“那些杀手不知还会不会搜过来,护卫也不知何时能找到我们...” “殿下信我吗?” 他声音低哑,宋宁宁却觉得里头蕴藏着深厚的力量,她不知怎的,缓缓点了点头。 厉川依旧没有告诉她自己伤在了何处,可等两人走出那处阴暗山洞,宋宁宁借着稀微的日光,发现他左臂上的衣袖已尽数被血污染湿,他脸上苍白,可神色却淡淡,似乎这些伤根本不重一般。 “厉川...你...” 都这般样子了,他还一直由她靠着,为自己御寒,她心头乱得很,她隐约有些猜测,可... 可是怎么可能? 是了, 不过是救了自己才会得到更好更佳的筹码,大周才更会不遗余力的保护他们,没错,一定是这样。 心中泛起的丝丝涟漪很快平静,两人沿着杂草堆中的缝隙小道走着,宋宁宁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靠得更紧。 “这是山里猎户平日里走的路,刚刚我们栖身之地里头还有些木屑碳灰,想来是他们短暂休憩之地。” 宋宁宁本还害怕是什么猛兽经过的地方,听到他这般说了,心里也稍稍平静了些许,没有那么紧张了。 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此刻不知晓具体的时辰,但想来已经过了午时许久了。 厉川靠得近,自然也听到了,他脚步微微一顿,揽着她朝着一旁的大树走去,从地上捡了些石头,眨眼功夫,便有好些果子掉了下来。 厉川捡起来,从怀中拿出一张丝帕擦了擦,递给了她:“这是蜜枣果,先吃些垫垫吧。” 宋宁宁看着他,五脏庙空空,她果断接了过来,此时此刻也细致不起来了,她一口咬下:“你怎得懂这么多?” 见她毫无防备,不假思索的吃了自己递过去的东西,厉川眉眼之间更是温柔:“幼时父亲时常带着我去山林露宿,要求我必须掌握这些基本的生存之道。” 这果子味道还很不错,宋宁宁吃第一口的时候还想着会不会酸涩不堪,但这果肉瓷实,带着微微的甘甜,倒很是适合果腹之用。 “没想到东国的皇室竟也有这般的传统。” 第51章 厉川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不置可否。 宋宁宁很快从厉川手中拿过第二个,刚咬了一口,她突然想到面前人比自己还需要食物,径直将那果子递到他嘴边,后者看着她,有些意味不明。 宋宁宁看着果子上自己造成的咬痕,立刻便要将手收回来,但厉川指节分明的大掌已经将其接过,在她有些怔愣的眼神下,覆上了她弄出的痕迹。 “嗯...滋味不错。” 宋宁宁心口猛地一跳,再不管他了,自己向前面走去。 可刚刚离开他,就听到他剧烈的咳嗽之声,宋宁宁带着担忧的神色转过身来,便见他似乎因咳嗽而牵动了伤势,躬着身子,衣摆上又有了新的血痕。 宋宁宁上去,第一次将一个男人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颈上,她声音里带着些颤:“你若敢死,大周先将东国踏平!” “我若死了,还在乎这些作甚?” 这话听着刺耳,宋宁宁斜睨了他一眼:“那你在乎什么,我就让什么给你陪葬!” “若是在乎殿下,殿下也愿意来陪我么?” 似乎是无意的玩笑,可宋宁宁扶着他往前走的脚步却是一顿,好半晌才道:“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好。” 两人便都没有再说话,只沿着猎户走出的小路往前。 走了许久,厉川搭在她身上的重量愈甚,他的呼吸更是虚弱而混乱,宋宁宁咬着牙,心中恐慌烦乱到了极致。 他这般的人物,才不要死在这荒郊野岭,不能被这些泥污杂草给弄脏了... 宋宁宁心口憋了气,她自己都未想过,某一日的自己能走这般久,还能扶着一个比自己高大健壮的男人,走这么长的一段路。 皇天不负有心人,越往前,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夕阳西下,不远处有袅袅炊烟。 “有人家...厉川...前面有人家!” 宋宁宁的嗓子也干哑的厉害,她想要加快步伐,可厉川却突然停了下来,跪倒在地。 宋宁宁被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怎么了,怎么回事?” 厉川嘴唇苍白,神色之间已经是掩盖不了的疲乏:“殿下去吧,不用管我了。” “你在说什么?厉川,前面就有人家了,你再坚持坚持啊!” 宋宁宁第一次见他这般颓唐的样子,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眼中也毫无生气可言。 厉川摇了摇头,看着她,缓缓道:“毒性入体,我已经动弹不得了。” 宋宁宁只觉脑中一震,猛地翻扯着他衣袖,有些伤疤已经覆上血污疤痕,还有很多擦伤,其中一处深口,周围泛着黑色的血迹,往外延伸着小指粗细的青丝,很是可怖。 他声音虽是沙哑的,但语气却很是温柔,他抬手,抚在了她的脸颊上,像是在哄着小孩子:“此地与蔚县相交,裴玉带人定会搜到此处...” “殿下...快去吧。” 宋宁宁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泪水不受控制滑落了下来,她声音带着哽咽:“骗子...你让我相信你..那你怎么能抛下我?” “要走一起走...”她拉扯着他,想要承担他全部的重量,可惜她的力气不够,挪动不了他分毫。 脸上的泪水被他指腹擦净,他看着她,目光如水,看着她,就像看着什么珍视之物,还带着沁人心脾的温柔:“生死有命,殿下不用哭泣。” 即便这般境况,他依旧若天山之雪,染红的雪,遗世独立的雪。 “...不...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 “你是我的人,你的生死该由我说了算,你没有资格,老天也没有资格!” 她猛地站起了身,胡乱用衣袖擦干了脸,然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那户人家跑去。 她从未这般奔跑过,这般卖力地奔跑过,自她失了母妃后,一切的事物都不值得她留恋拼命,可今日今时,她像是疯了一般,拼了命的往前奔去。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敲响的门,也不记得她说了什么话,但她知道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哽咽,她跪了下来,再不管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朝着那户人家卑微的求助。 她以为这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做的事... 可她毫不犹豫的做了... “这是怎么回事?” 屋内一个长相粗犷,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出来,给宋宁宁开门的妇人此刻正一脸焦急地扶着她,对着自己夫君道:“说是林里还有个人,中了毒走不动道了,你快去看看!” 那男人穿着一身动物皮毛做成的衣,此刻一听,看了眼一身被沾了血迹的宋宁宁,娇小可怜,他蹙着眉,大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大妹子别怕,我马上过去救人。” 宋宁宁跑的太快,又一路抽噎着,此刻小肚子剧痛了起来,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分毫,甚至还想着跟在那人身后,那妇人眼疾手快拦住了她,对着她道: “姑娘别急,我家男人对这附近熟悉得很,肯定能救下人来的,你这手冷得跟冰块似的,快进来休息休息。” 宋宁宁说不出话来,只一味地摇着头,她其实很害怕,害怕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已经... 她不敢想,她觉得自己的心脏此刻似有刀锋划过,伤口锋利整齐,却有血液狂流... 她神思混沌,拖着疲乏的沉重的身体,还是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方向走着,妇人根本拦不住她,只得陪着她往前走了好长一段,直到看到自己男人扛着一个浑身血污的男子回来,两人才终于停了脚步。 “厉川...” 宋宁宁赶紧跑上前,他已经不省人事,她握着他冰冷的手,一瞬只觉魂飞魄散。 煞白的脸上是死寂的惊恐,她站在原地,只觉自己的心一点点停止了跳动。 都怪她... 都是她的错... “大妹子放心,他还有气,这毒是山中植物的,应是不察被那毒株的枝干扎破了血肉,放心,死不了!” 宋宁宁的心脏因为此话才终于复又跳动了起来,热泪疯狂奔涌出眼眶,赶紧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 那妇人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对着宋宁宁道:“你男人也是命大,这方圆几十里,就我家男人最会解这山里奇奇怪怪的毒了。” 好一会儿,宋宁宁才低低喃喃出声:“...幸好...” 第48章 六章阿川 直到猎户男主人许牛将厉川的衣服换了,伤口清理了出来后,宋宁宁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抽离了出来。 “这毒量还不算太大,阿珊,帮我把那盒子拿过来。” 许牛看着一身脏污,完全还没有整理自己的宋宁宁,安慰道:“大妹子别担心,你男人遇到我,定能逢凶化吉的。” 阿珊拿过他那盒子,拉过宋宁宁道:“妹子,我先带你换身衣裳,这晚上还够折腾的。” “妹子放心去吧,这儿有我呢。” 宋宁宁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点了点头,有些魂不守舍地跟着阿珊走了。 她换好衣服,胡乱擦了擦脸,等满脸污渍被擦去,阿珊看着她的面容,被惊艳的失了神。 “妹子,你长的可真俊啊。”她眼中露出惊艳的神色,好一会儿都移不开眼,想到他们这一路的遭遇,脑补出了好一出大戏。 她好奇道:“妹子你和你男人叫什么?怎的会在这儿?难道是私奔?” 宋宁宁敛着眉眼,轻咬着下唇,只回答道:“嗯...叫我阿宁就好,他是阿川。” 说完这话,她低垂下头,不再言语。 此刻境况,越是模糊他们的身份越是安全,对他们安全,对猎户夫妇亦是。 阿珊一副了然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怕阿宁,年轻人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没什么可耻的!你们是逃跑路上遇见了山匪是不是?我跟你说,这一带原本和平得很,最近不知咋了,好多脸生的人鬼鬼祟祟的,想来是在踩点抢人。” “我们这儿还有人去了官府,结果那些官老爷以贵人出游人手不够为由,一点帮扶也没有。” “搞得现在这附近的老百姓人心惶惶的。” 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带着宋宁宁出了门,进了厉川所在的那处屋子。 屋内充斥着酒味还有血液的腥气,厉川还昏迷不醒,宋宁宁站在床尾,一时也不知能做些什么。 只见许牛拿着刀,划开了厉川手臂上那处发黑的伤口,黑血争先恐后地流出,宋宁宁不自觉向前迈出了一步,双手握得死紧。 阿珊见状,赶紧道:“阿宁,没事的,大牛这是在给他放毒血,一会儿还要剜腐肉,就是看着吓人,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宋宁宁本来神色还算平稳,听到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忍不住道:“他会很痛的。” 厉川的神色亦是紧绷,虽然还陷入无意识的状态,但能感受出,他是难受的。 宋宁宁焦急问道:“没有麻沸散么?没有什么能止痛的药么?” 大牛手里的刀顿了顿,侧头看了眼宋宁宁,也被宋宁宁去了脏污的颜色惊住,但他很快回过了神,有些憨憨地用另外一只手挠了挠头,对着宋宁宁解释道: 第52章 “倒是有宁神止痛的药粉,刚刚化了水,可惜没喂进去...都是大男人,我见他体格也算不错,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什么大男人,什么体格不错,宋宁宁此刻根本听不见这些话,只听到他说有止痛的药粉,她立刻道:“给我,我来喂他!” 她声音里带着急,很快走了过来,许牛见状,也赶紧将刚刚桌上的那碗药水端给了她。 褐色的药水在碗里静静躺着,宋宁宁接过碗盏,拿过木勺,笨拙地想要喂给厉川,只可惜那药水只划过他苍白干涩的唇瓣,一点也进不了他的嘴里。 “妹子,我跟你说过了...” 许牛话音还未落,只见宋宁宁径直喝了一口药水,然后在猎户夫妇的注视下,贴上了厉川的唇。 依旧是笨拙青涩的,有药水自他们相交处流出,但更多的药水被他吞咽了下去。 宋宁宁起身,看到他滑动的喉结,又赶紧喝了一口,重复着刚刚的动作。 直到最后一口喂尽,宋宁宁泛着湿润的唇瓣离开他的,刚刚起身,就看到他还带着朦胧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宋宁宁一时心绪复杂极了,可此刻内心翻涌的最强烈的一种情绪,是喜悦。 “你醒了!” 宋宁宁声音带着颤,许牛赶紧在一旁道:“这大兄弟身体真好啊,一般中了这毒,怎么着都得沉睡个两日。” 说着,他也不再耽搁,利落的将那黑血覆盖之处的烂肉切割开来。 他手法利落,被毒坏的烂肉很快被切除,厉川额间一瞬泛起冷汗,但他一声未吭,只静静地看着宋宁宁此刻担忧的眼神。 放血剜肉,宋宁宁不敢再看,她拿过水盆上的布巾,蹲在床榻边,细细替他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宋宁宁声音很低,泛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厉川不知在想什么,侧着头,看着宋宁宁,一直看着他,即便疼痛让他止不住皱起眉头,但他眼中只有她,移动不了分毫。 阿珊看到这情景,打趣道:“看来阿川有阿宁就够了,都用不上那止疼散了。” 许牛见他们这般也跟着笑了笑,手中动作不停,很快拿着纱布给厉川伤口包扎好了。 “这毒并不致命,就是开头霸道得很,能令人浑身僵硬无力,能让人昏迷三五日,体质不好的这几日也就丢了命,但只要熬过这几日,后头补上了营养,便没什么大碍了。” 许牛结束了手里动作,对着自家女人道:“快弄点吃的,别说他们,我都快饿死了。” 阿珊赶紧拍了拍脑袋:“哎哟,你不说,我都给忘了这事了。” 她本是正做着饭,结果突然来了这么个事,又是清理又是拿药的,竟将吃饭的事给忘了。 想着锅里还煨着的汤,她赶紧跑过去查看,好在灶下的柴火不足,这汤水还没有熬干,打开盖子,一股喷香的肉汤味传来。 昨日猎了一只肥壮的野猪,今日倒是有了口福了。 阿珊赶紧舀了汤,又简单炒了些菜,很快准备好了,叫众人吃饭。 宋宁宁不想离开厉川身边,阿珊就跟她说:“阿宁,你先填饱了肚子才能伺候你家男人不是?快来快来。” 往日里,谁要这么说话,说什么让宋宁宁伺候谁,她肯定立刻就沉了脸,要打要杀起来,可现在,她并未觉得被冒犯,反而心中划过丝异样的暖,就好像,像她这般的人也是有用的,不是被人觊觎的玩物,也没有那么多利益的交换。 她看了眼还直直凝着她的厉川,没来由脸上有些烧了起来,她抚了抚他如玉的脸:“先睡会儿吧。” 好一会儿,厉川才点了点头,他醒着,但似乎又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予取予夺,似乎都可以一般。 这般乖巧温顺,宋宁宁心尖只觉一颤,他像是她掌中之物般,再无法逃离了。 宋宁宁敛了敛眉目,压下眼中波涛,随着阿珊一起出了屋。 她很饿,但吃的速度却并不快,平日里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一举一动之间是同猎户夫妻格格不入的高贵。 阿珊看到这般模样的宋宁宁,笑了笑:“阿宁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吧,我见你那衣物用料好得很,都怕明日用这普通槌棒给那衣服洗坏了。” “脏了,扔了便是。” 此话一出,阿珊一愣,见宋宁宁神色如常,看得出她对这些东西毫不在意。 阿珊同许牛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她轻叹了口气,对着宋宁宁道:“阿宁,你之前出身富贵,可现在你和你男人私奔了,以后这日子便比不得你此前那般的奢侈,若是什么脏了都扔,这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 “别觉得姐姐啰嗦,你要和你男人好生过日子,以前那些养尊处优的日子便得学着忘了,明日我教你怎么洗衣,就算你不要那衣服了,当了卖了也能值回些银钱。” 宋宁宁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不会吃苦,她有银子,可突然想到自己随身值钱的东西似乎在奔逃的路上早就丢了。 半晌,她闷闷道:“...嗯。” 这房子很小,用具都泛着陈旧的模样,宋宁宁面上虽不显,但内心却是不惯的,她想着,等厉川好起来,用他的字画卖银子,先将这屋子里的东西全换了才是。 吃完,阿珊替她备好饭菜,让她拿进去给厉川。 喂厉川吃饭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那次,她是存了羞辱他的心思,绑着他,让他像狗一样任由自己折腾,可这一次,却是她心甘情愿地照顾他,想让他赶紧好起来。 扶着他坐起靠在床头,厉川此刻的神情终于同往日有了几分相像,似乎是从混沌之中缓缓恢复了过来。 “阿宁对我这么好,阿川应该怎么报答?” 宋宁宁端着碗的手一顿,看着他明明是平淡的神色,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不怀好意。 舀了米饭的勺子直直塞进他嘴里,后者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似乎没想到宋宁宁这般的动作。 “你骗了我,等你好了,我会狠狠罚你。” 厉川眼眸之中划过一瞬的笑意,他静静吃着嘴里的吃食,看着她的眼眸里竟是掩盖不住的热烈。 宋宁宁被这般视线看得低下了头,好一会儿,觉得自己怎么能被他压制过,又立刻目光炯炯地看回他,狠狠道:“念在你救了我,这几日宽纵你几分,莫要得寸进尺。” “嘴角脏了,阿宁帮我擦。”他吞下食物,弯了眉眼。 宋宁宁下意识嘟起了唇,看着他,没动作。 厉川作势用受伤的那只手去碰旁边的巾帕,可下一刻便道:“唔...好痛啊...” 额头冷汗又冒了出来。 宋宁宁赶紧放下碗盏,声音带着些不受控的颤:“你动什么!我帮你拿就是了!” 她赶紧确认那纱布外没有渗出多的血水,松了口气,瞪了眼他,将那巾帕拿过来,替他擦拭嘴边的污渍。 “阿宁这般...真是可爱。” ‘啪。’ 宋宁宁实在没忍住,但还是忍着力道给了他一巴掌。 耳垂被莫名的情绪染红,宋宁宁扔了巾帕,便准备继续给他喂饭。 厉川被打了一巴掌,但他一丝恼怒都没有,反而勾着唇,眼中的不羁放肆又露了出来,直直递向她,毫不掩饰。 宋宁宁真的有些恼了,下意识往腰上摸,哪里有鞭子,早就不知落在何处了。 “我病了,阿宁等我好了再罚我吧。” 宋宁宁的动作便是一顿,好一会儿,脸上的温度也没有消去。 她继续给他喂着饭,声音里还带着些恼:“知道病了还惹我,你给我等着...” 厉川吃的惬意。 “阿川等着呢。” 第49章 这房子不大,到了歇息的时候,阿珊还贴心的给宋宁宁另拿了一床被子,免得宋宁宁不小心在榻上误碰到了厉川的伤。 这番许牛夫妇都默契的认为他们是小两口,宋宁宁也不辩解,反正他们也不是没有睡在一起过。 进屋前,那许牛又嘱咐了几句:“你男人身子不错,但今晚恐怕也会高热不退,大妹子记得给他喂些水,等烧过去便好了。” 宋宁宁心头一紧,认真记着。 “谢...谢谢。” 她难得说出这般的话,也不等许牛回复,赶紧回了屋子里。 她轻轻吐了口气,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跌跌撞撞地探索她不知晓的世界。 “难得听见殿下同别人道谢。” 厉川虽然虚弱,但他耳力依然惊人,他抬眼看着宋宁宁,捕捉着她脸上的各种微妙表情。 “怎么,在你心中,我说不了这话么?”宋宁宁盯着他,不自觉微嘟起唇。 若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她此刻定是要让他跪的。 宋宁宁心中这么想,可还是乖乖熄了灯,小心绕过他,上了榻来。 第53章 夜色静谧,只有远处人家养的狗还不时吠着,伴随着秋风掠过,树林沙沙的声音。 很奇怪,不时打扰她的头痛症,在这一天中,竟然没有前来作乱,她神志清明,有一种离了旋涡的解脱之感。 她侧着身子,明明疲乏困顿极了,可就着窗边月色,她的视线却舍不得离开他的侧颜。 “厉川,你后悔么?” 宋宁宁仔细听着他的回复,想要听到他细微语气中的懊悔或是不愿,可她没有得到这个结果。 “有阿宁陪着,我不悔。” 他声音低哑,但里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迟疑。 厉川双臂都有伤,他只能侧过头,看向逆着光,此刻沉默不语的佳人。 耳垂被轻掐了一下,厉川闷哼了声。 他这般毫无防备,这般温顺,宋宁宁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让他彻底属于自己的好时机。 宋宁宁撑起身子,俯身看着他,后者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她娇嫩的声音突然道:“不准叫我阿宁,叫我主人。” 厉川顿了顿,突然轻笑出声,宋宁宁带着恼:“笑什么?” 厉川收了笑,又闷哼出了声:“殿下,我好像在发热了,好难受。” 宋宁宁的注意力便立刻被他勾到了别处,她赶紧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是灼人的烫。 “许牛说过,要多喝水。” 她赶紧下榻,借着微弱月光给他倒水,她自己都没发现,对厉川的上心关心,早已超出她对玩物的限度。 扶着他缓缓坐起,给他喂水。 不知是不是太黑了,她的指尖碰到了他湿润的唇。 黑夜中,他声音带着极致的诱惑:“阿宁,谢谢你。”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上她的心脏,她握紧了杯子,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等她重新躺下后,厉川已经闭着眼休息了。 今日实在经历太多,白日奔波逃命,到了此刻,疲乏已成倍的涌了上来,宋宁宁听着他和缓的呼吸,终于闭上了眼。 这般疲乏,这般累,她却一夜无梦,是个难得憨甜的好眠。 清脆鸟鸣伴随着公鸡鸣啼,晨曦温和的光撒了进来,屋外已经有人在忙前忙后了,宋宁宁也赶紧起了身。 厉川不知何时也已经醒了,脸色似乎比昨日的好上一些,他想要起身,可动作稍微大些便扯着全身的伤口疼痛,额间又一瞬布满了冷汗。 “别动!”宋宁宁按下他的动作,蹙着眉道:“你好生休息着。” 屋外已经响起阿珊叫她吃饭的声音。 “我一会儿进来喂你。” 说罢,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这才收拾了自己出了屋。 她从来不知道早上的时间可以这么多,她居然可以做这么多事情。 喂了厉川,阿珊便要带她去河边洗衣。 两大盆的衣物,阿珊指了那个小点的盆子,示意她抱着。 宋宁宁带着些茫然的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阿珊看着她这模样笑开了花,道:“别担心,很简单的。” 宋宁宁看了眼阿珊,只见她神色上竟洋溢着笑,没有轻视没有鄙夷,只是单纯的看着她笑。 宋宁宁咬了咬牙,将那装衣物的盆抱了起来。 “阿宁真棒。”说着,她便率先出了门,宋宁宁紧随其后。 这是一处人烟稀少的村子,家家户户隔的远,但遥遥看着对方时,还会大声地打着招呼。 阿珊回应着,脸上的笑容更甚。 金色暖阳洒下的光落在她的脸上,竟给人种温暖至极的感觉。 宋宁宁跟在她身后,看着广袤之地上一些人家屋顶还冒着白烟,有一些农家的小孩在田间奔跑,还有黄狗跟在他们身后,嬉戏打闹,自由自在。 有些孩子看到宋宁宁,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姐姐,你是仙子么?” 领头的孩子王实在好奇,也不管那些等着他指挥的小孩,径直跑到她身边,跟她同行起来。 宋宁宁被他这话问的一愣,带着些求救的眼神望向 阿珊。 阿珊哈哈大笑:“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子,上哪听说的什么仙子?快叫阿宁姐姐。” 那孩子王羞涩地挠了挠头,对着阿珊做了个鬼脸,然后对着宋宁宁大声道:“阿宁姐姐你真好看!” 说罢,带着一群小孩赶紧跑走了。 阿珊弯着眉眼:“阿宁这模样,说真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呢。” 宋宁宁自小听过许多赞美,多是同她容貌相关的,可也是因着容貌出众,她小时候不懂,总是会在母亲眼中看到悲伤难过,似乎这模样,带着什么灾祸。 直到后来,宋怀安看着她眼神愈发露骨,悄悄带着她观赏皇兄姐苟且之幕时,她终是明白,母亲眼中的悲伤从何而来了。 “这般模样,也没什么好的。” 见宋宁宁情绪有些低落,阿珊猜测恐怕她之前经历过些什么不好的事,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你看,前面就是离我们这儿最近的小河,是从山涧河谷分流出来的一支,水清得紧,我们洗衣都乐意上这儿来。” 此刻,已经有好几个妇人在河边捶打着衣物了,看着阿珊过来,纷纷打起招呼来。 她们好奇地看着阿珊身后的宋宁宁,打趣道:“上哪找的这么俊的女娃子,比阿芳还好看,不是给你那儿子备的吧?” 阿珊立刻回道:“你们可别乱说,这是我远房的亲戚,阿宁,她们夫妻一起过来看我们呢。” 那些本来生了些媒婆心的妇人听到这儿立刻熄了兴趣。 一个包着灰色头巾的妇人看了眼阿珊,笑道:“你那儿子去城里读书,以后有出息了当了官,可别忘了咱们啊。” “狗蛋子也是走了狗屎运被先生赏识了,我呀也不求他大富大贵,有个一技之长,以后能娶妻成家就好嘞。”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一边说着,阿珊一边带着宋宁宁找了个地方放下盆子,见宋宁宁好奇地看着她手里动作,赶紧解释着这些洗衣的工具,递给她一捧皂角,跟她讲应该怎么用。 宋宁宁其实颇为聪明,可自小的确从未做过这些事,一时间倒显得笨手笨脚起来。 离她不远的一个妇人见了她那细腻白皙的手,突然道:“平日在家这些活计都是你相公做的吧,看你这手细细嫩嫩的,真是好命。” 那语气有那么点酸。 阿珊看了那妇人一眼:“阿芳,你不也就偶尔干干这些活么,说什么呢。” 宋宁宁听后一愣,摇了摇头:“他也不做。” 叫阿芳的妇人吃了一惊,没理阿珊,对着宋宁宁继续道:“那便是他母亲做了?哎哟,妹子,你现在年轻,男人宠你,可到底他是找个人过活的,你若是什么都不做,他到底会生厌,这脸看久了腻了,说不准就被哪家贤惠的勾了。” “我家男人也舍不得我干活,平日都是他干,街坊邻居都知晓,但我想着还是得做些,免得惹了其他人闲言碎语的。” 宋宁宁穿着阿珊改小的衣服,虽样貌姣好,但实在看不出是个有银钱能雇人的样子。 长得美如何,等以后男人母亲干不动活了,她还不是得自己干,这么想想,还是自家男人好,自己嫁得好。 阿珊看阿芳这模样,知道她是觉得阿宁夺了她风光,想要凸显下自己的存在,到底也是无伤大雅,便也没有再说话,自顾自的干活了。 倒是宋宁宁分辨了好一会儿,觉得莫名其妙的有趣,往日里谁敢这般阴阳怪气在她面前说话,此刻她轻挑了挑眉,道:“可不嘛,他父亲什么活都做完了,平日里连指甲都要帮着他母亲剪,家里的活婆婆什么都没干过。” “我想着帮忙,婆婆只带我去吃好吃的,买新鲜玩意,只说这家里没有女人干活的先例,这次若不是我夫君生了病,我也是不会做的。” 宋宁宁眨着眼,一脸无辜单纯的模样,周边妇人都感叹着宋宁宁好命,阿芳听得瞪大了眼,一时想起自家公公颐指气使的模样,又想起自家婆婆因自己少干活没少念叨自己的画面,一时也撅起了嘴,不再说话,转过头干活了。 阿珊听到,倒是轻笑出了声。 没劲。 宋宁宁胡乱敲打着木板上的衣物,默默想着。 但还是没忍住勾了勾唇。 但倒是也挺有趣的。 第50章 洗完衣服,回了屋外院中晾晒,一看天色,距离午时竟还有一个多时辰。 宋宁宁悄悄进屋看了眼,见厉川还在睡着,便没再进去打扰他。 阿珊收拾着背篓,里头装了好些切好的猪肉,她解释道:“我们家是猎户,平日里就用这些猎物去镇子上换些银子,买些其他的必需品。” 宋宁宁看着背篓里一条条的肉,倒是没露出嫌恶的神色,她想着在这儿也甚是无聊,便提出要跟她一起去镇里集市。 第54章 阿珊自然是高兴的,她喜欢这个阿宁,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倒也不是拿乔矫情的主,两人结伴而行,坐上牛车的时候,宋宁宁迟疑了好一会儿,但还是坐了上去。 阿珊就看着她笑:“阿宁,你是真的很喜欢阿川呢。”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阿宁对这一切的不适应,可她却一点苦累都未喊过,照顾着阿川,没有半分的怨言。 宋宁宁听到这话倒是一愣,喜欢? 她心口生了丝莫名的酥麻,她很不习惯,但难得的是她并未反驳阿珊的话。 她想,厉川是自己的所有物,是自己的宠物,她的确是喜欢的,不是么? “他是我的。” 山林中的小路颠簸,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阿珊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深想下去。 一路之上,宋宁宁的思绪有些飘远,靠在板子上累了,她就躺在了干草的垫子上,无拘无束,似乎已经融入了这乡野间的生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宁宁几乎要睡着的时候,牛车停了下来。 “到了到了,今天人还挺多,我们先去卖肉。” 阿珊带着宋宁宁朝着集市深处的一家肉铺走去,老百姓挤挤攘攘着,几乎都背着草兜,里头装了好多东西。 集市里嘈杂的声音争前恐后钻进宋宁宁的耳里,她难得没觉得烦,反倒是认真听了起来。 “这一文以前能买三个饼子,现在怎么一个都不行了?” “老婆婆,你是看着饼子贵了,我这面这肉,也是比以前贵上许多,亥,是这日子越来越难了。” 这话一出,不少人附和着。 “可不是,我二叔在县里做生意,今年都说做不了了,铺子都租不起了。” 还有人立刻道:“不过是压榨我们这些,前些日子去城里酒楼做了做工,那些达官贵人浪费的够我们几辈子吃不完了。” 这话一出口,更是惹得众人讨论连连。 “我们村里好些准备去墨国谋出路,有人在那边有亲戚,听说那边百姓们过得很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真是如此?可墨国通行令不好拿吧?” “听说青壮年若是愿意过去,那边可以办临时的户籍。” 这番话一下点了许多人的兴趣,又是一阵讨论。 宋宁宁听的津津有味,看来离大周破败的日子,也没有多远了嘛。 阿珊换了银钱回来,她也听到了这些话,脸色带着些担忧:“家国不宁,苦的还不是老百姓啊。” 宋宁宁看着她这般神情,一时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是啊,家国不宁,苦的不过是蝼蚁。 只可惜,宋宁宁心中那些微妙情绪很快消散,她只要看见他们没有好下场就好了,其他事情,又关她什么事呢? 她眼色中的寒凉一瞬划过,不去想了,至少此刻安逸,不用 回去面对那些恶心的嘴脸。 日子就这般平淡地过了几天,厉川的身体慢慢恢复,宋宁宁也习惯了同阿珊做些简单农活,针线活的日子。 阿珊知晓宋宁宁平日里应该是个被伺候惯的,也没有让她做太多的事,倒是宋宁宁觉得新奇,跃跃欲试着。 这日,宋宁宁刚同阿珊去集市买了些布匹棉花回来,降温了,冬天也不远了,阿珊便想着先做些厚衣物,厚床褥。 可刚刚回来,还没进内屋,便听到有年轻女孩的声音传出来。 阿珊将布匹棉花放下后又出了门,宋宁宁一时皱起了眉头。 她没有推开门,只静静靠在一侧的墙上,听着里头的话。 “阿川哥,我知你有妻子,昨日你说的那些话我也听进去了,可...可我还是愿意伺候你,就算是做妾,我也愿意。” “阿川哥,你那婆娘的确好看,但她看起来好凶,别人同她说话也冷冰冰的,对你也不温柔,但我不一样,我可以伺候好哥哥,只要能留在哥哥身边就好了。” 宋宁宁平和了几日的心情,此刻几乎要被这些话震碎。 她是太给他自由了?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他是她的男宠,还勾着别人做他的妾? 脑子里几乎响起了喧天的锣鼓声,震地她额头青筋都若隐若现了起来。 就要破门而入,宋宁宁却听到了他开口说话。 “不好。” 宋宁宁踢门的动作便是一顿,脑中刚刚升起的钝痛也暂停了动作。 “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 冷淡、漠然,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宋宁宁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要拒绝人起来,是可以这般果断利落,冷血无情的。 里头,响起姑娘的抽泣声。 “...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好,她只会拖累你...昨日,我还见她凶了你...” 宋宁宁敛了眉眼,昨日他想去外头吹风,她见他穿得单薄,让他回去,见他只直直盯着自己看,一下来了些火气,说了他几句,这都被人听去了? 他倒很是会吸引别人姑娘的眼球。 “阿川哥,你是个大男人,怎得能像她的一条狗一样呢?”她娇娇弱弱的,说出的话却阴阳怪气得很。 那姑娘似乎想以此来让厉川觉得失了面子,宋宁宁几乎冷笑。 在她眼皮子底下挖她的人,真是找死。 宋宁宁随手抓起台面上的铁剪,眼中的阴冷已经具象化地流露了出来。 “对,我是她的狗。” 宋宁宁推门的动作又一次僵住了,她站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姑娘抽噎的声音停住,她瞪大了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一张脸顿时羞红,她难堪着捂着自己的嘴脸,猛地往外冲去。 好在宋宁宁反应迅速,她连忙让开了道,那姑娘捂着脸,甚至没有看到站在一旁,手里握着剪刀的宋宁宁。 宋宁宁没进屋,鬼使神差地出了门,漫无目的走着,直到那浣衣的小河边上,她才缓缓回过了些神。 宋宁宁这才发现自己心跳如雷,厉川说了那句话后,似乎还轻笑了声,他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愿意成为她的乖狗了么? 那是一种极致的欢悦,她几乎控制不住的勾起了唇角,就像是心心念念的玩意,终于乖乖捏在了手中一般。 可他真是这个意思么?还是只是想要推拒掉那姑娘的残忍借口? 还有...他之所以拒绝别人,是不是因为害怕我会伤害她? 刚刚还升起的阵阵喜悦,几乎消失了,她又漫无目的的闲逛着,直到阿珊带着些焦急地找到她。 “怎得走到这儿了,天都快黑了,快回来吃饭吧,阿牛今日猎到了野兔,有**吃。” 阿珊脸上洋溢的是淳朴而简单的笑,宋宁宁满脑子的思绪一下子散了,她也觉得有些饿了,点了点头,跟着她往回走。 刚进屋,饭菜的香气已经扑鼻而来。 阿牛端着盘子,厉川也正帮着忙,他看到宋宁宁,带着几分笑:“去哪玩了?” 宋宁宁生了一种莫名的错觉,他倒真像是等着妻子回家的丈夫一般。 他眼中含笑,一点也没有今日冷眼拒绝其他姑娘时候的样子,宋宁宁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心跳的很快,是种她不能明白的感觉。 餐桌上,还好阿珊许牛的话多,宋宁宁专心吃着碗里的饭菜,连视线的余光都没有留给厉川。 等到了夜里,两人又同床共枕的时候,宋宁宁几乎要止不住冲动,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两人在外头,也没有对展晖的威胁,公主府的一切都已经抛在身后,他完全可以不管自己,偷偷杀掉自己都可以,可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她想知道,可开了口,却道:“你为什么要来大周?能当质子的人选,不止你吧?” 静谧夜中,轻微转动身体的动静都清清楚楚,宋宁宁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听到他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生在皇室,职责所在。” 宋宁宁轻嗤道:“这般枷锁,你可有后悔生在皇室?” 宋宁宁也转过身来,今夜月色也甚是不错,熹微的光亮,还能看清他清明的双眼。 可很快,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好一会儿,他带着笑,缓缓道:“能遇见殿下,我并不后悔。” ‘砰、砰、砰。’ 宋宁宁能感受到胸腔内,那东西不受控制的跳动,她想要它平静下来,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她有些恼,她应该狠狠给他一巴掌,让他只用乖乖当她的狗就好了,不要说这些影响她心神的话,可最终,她只是躺平了身子,她竟莫名动不了手了。 她闭着眼,紧闭着眼,告诉自己,一切妄念只会带着她通往更深暗的地狱。 这般似乎有用的,但她迷迷糊糊之间,只觉额头上一湿,她猛地睁开眼。 厉川呼吸平缓,他睡着了,睡得好好的。 第55章 她心神震荡,甚至生出了迷茫。 第51章 第二日,风和日丽,一切也尽皆归于了平静。 昨晚的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两人谁都没有再提起相关的话题。 阿珊一大早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见宋宁宁出来,赶紧问道:“阿宁,你可看见那铁剪,昨日我记得放在这儿的,可现在却怎么都找不到。” “我还想今日裁布,先把被褥做了呢。” 宋宁宁一下想起,自己昨天握着铁剪出去,可后来握得太紧手里生疼,她似乎就随意将那东西扔了... 那田里这么大,肯定是找不到了。 宋宁宁眼中划过心虚,赶紧道:“...先用刀裁吧...” “唉,那东西是我同阿牛成亲时从娘家带来的,虽不值几个钱,但多多少少有些念想,罢了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先用刀裁着。” 阿珊去灶房拿刀,宋宁宁看了眼她的背影,轻呼出了口气。 谁知道那破玩意还有这么个来历。 转身,正好看到厉川带着些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她。 她轻咬了咬唇,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靠在鸡圈的栅栏边,宋宁宁压低声音问道:“你有没有银子?” “阿宁觉得,一路奔逃下来,我还能留着这些?” 宋宁宁抬着头看他,见他神色比那日已经好上了许多,或许是这边远离国都喧嚣,他精神看上去都轻松了不少。 “值钱的东西呢?” 厉川俯下身,靠近宋宁宁的耳朵:“阿宁之前总锁着我,这身上的玉饰哪里禁得起铁锁碰撞,自然全数取了下来。” 宋宁宁皱着眉:“怪不得不见你那玉扳指。” 厉川左手一直带着那个玉扳指,她还曾想着拿过来把玩一下,可自将他绑回府后,她 倒是忘了这么一茬。 后来锁他,便的确未再看见过。 厉川微微一愣,他突然道:“你喜欢?” “我若说喜欢,你便会给我?” “那扳指本是一对,我愿给,但...阿宁敢收么?” 又来了,又是这般的语气,惹得她心烦意乱,她为何不敢收,谁又敢收? 宋宁宁瞪了他一眼,有些没收住音量:“没什么是我不敢的!你快想办法给我弄些银钱,我急用。” 厉川看着她这般,唇角有些止不住的勾着,正要说话,院外小道上昨日已被他拒绝的农户女又走了过来。 宋宁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神一下就冷冽了起来。 “阿宁,我这儿丢不开手,你去灶房帮阿川拿拿药吧。” 阿珊正好在屋里说话,宋宁宁此刻冷眼看着厉川,后者用指节碰了碰鼻尖,立刻道:“阿宁先去吧。” 宋宁宁却一把拉过他的衣袖,他被拉扯地往前走了几步,两人一下靠得极近,宋宁宁余光轻瞥了一眼那农户女,压低声音命令道:“你好手好脚,自己去。” 那声音不算小,外头的人也能听清。 厉川轻咳了咳,便也乖乖转身朝里走去。 那农户女见状,眼神中更是透着些悲伤,看着厉川身子不适还被妻子这般言语态度对待,悲伤之中又升起替他的不值和愤怒。 “阿川身子有伤,你还使唤他干活,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那农户女隔着栅栏瞪着宋宁宁,后者冷笑道:“你也知道你是外人?我使唤我的夫君,与你何干?” “我...” 那农户女手里还提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瘪了瘪嘴道:“我来给阿珊嫂子送东西的,懒得同你争。” 她径直想往里头走,宋宁宁挡在她的面前,面无表情道:“阿珊在忙,东西给我就是了。” 那农户女刚要说话,宋宁宁直直道:“好好一个姑娘,年纪轻轻惦记着有妇之夫,上赶着做别人的妾,别人拒了你,还不要脸的上门凑,怎么,你是觉得自己很美么?” 那农户女哪里曾想到宋宁宁当着她的面直接说,而且宋宁宁的确是生得极美,即便穿着这般朴素灰扑的衣物,依旧挡不住绝代的风采。 她站在她面前都自惭形秽,现在说出这话,她更是自卑极了。 想到面前人还知道昨天自己说的话,一时也不知是宋宁宁无意听到,还是厉川将她出卖了,一时脸色更是臊得慌,红个通透。 “你美不过我,身上也没有几个银子,无权无势,你凭什么得到他?他是我的,这辈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若还不知好歹,我保证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宋宁宁的语气愈发的阴沉,她毫不在乎不远处走过去的几个农人,倒是这农户女低的脸都快埋进土里了。 就在这时,厉川走了过来,他并未看那农户女一眼,只是将房中自己的外衣拿了出来,替宋宁宁披在了身上。 “起风了,别凉着。” 这一举动无疑彻底击溃农户女的最后一丝希翼,她止不住哇得哭出了声,篮子一扔,双手捂着脸跑走了。 宋宁宁看着她背影,眼神依旧冰冷,她轻抖了抖肩,将那衣服弄了下去。 “你同她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宋宁宁冷眼看着他,就像是审犯人般的眼神。 “阿宁,我真是冤枉啊。” 厉川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朝她靠近了几步,可语气实在算不上清白,像是个会勾人心魄的妖精。 他继续道:“前些日子你不在,她过来送些东西,也不知怎得看见了我,便说了几句话...” “够了!”宋宁宁压根不想听他的解释,或许,她下意识觉得是自己强占了他,当别人发现他的光彩,也想要他的时候,她便心生了慌乱。 就算是他自己说出的话,也不够抚平她的内心。 “若再被我发现你招蜂引蝶,我不介意她们复刻那乐女的下场。” 厉川的眼神变了变,好一会儿才道:“那乐女...” “你那日吃的生肉...” 宋宁宁打断他的话,厉川也打断了她的。 “你没有。” “你没有杀她。” 他的神色之中尽是笃定,就像他亲眼看见宋宁宁处置那人一般。 宋宁宁一时有些怔愣,想了想,可能是府中哪个不长眼的跟他说了,她轻哼了一声:“对,我嫌她脏,不想碰她,将她扔去花柳之处,让她这辈子腐烂在那些不见天日之地。” “你没有。” 厉川神色带着些复杂,轻叹了口气:“阿宁不喜,阿川便绝不会同她们有什么。” 莫名其妙,宋宁宁转过身去,想起当时他对那乐女和缓的眉目,心头还是不爽利极了。 “那乐女是太子所赐,当日情景,并非阿宁想的那般。” 宋宁宁蹙着眉,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向自己解释。 知道他是在同自己解释,宋宁宁原本阴沉的神色有了些许的缓和,也由着厉川重新将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阿宁若是气恼便罚我,不要自己生闷气。” “谁说我在生闷气?”宋宁宁立刻道。 厉川勾了勾唇:“是是,阿宁只是太喜欢我。” 不出意料,那一巴掌到底是打了下来,厉川微微偏了偏头。 这力道和小猫抓挠有什么区别,他眼中笑意更甚,看着宋宁宁眼角下似张牙舞爪的泪痣,他压下唇角弧度,压下指尖因兴奋而产生的颤抖。 “阿宁喜欢就好。” 宋宁宁不知他是怎么回事,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变乖了,是好事,可这般的‘乖’,又同她想要的乖差距甚大,她不知自己应该作何反应,那一巴掌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 好在此刻阿珊出了房间,缓和了这奇怪的氛围,她手里端着一碗药:“这药都放凉了,阿川...” 看到他们二人靠得极近,她一下转了话语,笑吟吟道:“喝了药再继续悄悄话吧。” 她拿过药碗靠近,这才看到门口地上的篮子,正疑惑着,厉川将其捡了起来:“翠姑娘拿过来的,有些急事先走了。” “啊,翠翠啊,也是有心了,她爹腿脚不好,我们原来时常照顾些,这丫头记在心里,时常给我们送些东西来。” 厉川递给她篮子,也接过已经温凉的药。 宋宁宁瞥了他一眼,等阿珊进了屋,她冷哼道:“还知道人家叫翠翠呢?” 厉川实在没忍住,将人拉进了怀中:“若能同阿宁一直这般过日子,也甚好呢。” 宋宁宁心口猛地一跳,哪里还记得那农户女叫什么,哪里还记得刚刚自己的恼怒,她只觉得似有什么东西想要强行撬开她的心脏,往她里头灌注蜜浆,她失了力气,便只能任由他抱在了怀中。 可此时,远处的马蹄声音轰隆,逐渐朝着她们所在的位置逼近。 那震动之声几乎晃动山野,宋宁宁的心脏便也倏然地静了下来。 这般规模的阵仗,不用想,宋宁宁也知道是皇家寻找自己的队伍。 第56章 他们终于找到了她,可此刻,她却有些希望,他们永远也找不到自己... 若她开口,让厉川和自己浪迹天涯,他会不会答应呢? ...不...他不会的... 他身后有东国的期望,她自己也肩负着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浪迹天涯,这终归是奢望,就连这般宁静的日子对她而言,也终归是有限度的。 飞于天地的笼中雀鸟,是活不下去的。 她冷了眼色,一把推开了他。 第52章 裴玉领着一众将士风尘滚滚而来,引来不少百姓驻足,这边的动静很快传遍了本就不大的村子。 宋宁宁看着他们靠近,看着裴玉消瘦的眉眼, 看着他带着兵,远远看到自己时眼眸中的热烈和担忧。 厉川没有说话,只默默站在一旁,视线落在宋宁宁的身上,神色带着些莫测。 很快,裴玉的队伍已经近在眼前。 他拉停下马一气呵成,连日的奔走在他脸上形成了疲惫,但更多的是重新见到宋宁宁后的欣喜若狂。 “微臣救驾来迟,请公主责罚!” 裴玉半跪在她的面前,几乎颤抖着声音。 谁能想到,堂堂一介将军,此时此刻,竟会红了眼眶。 这外头的动静太大,屋内的阿珊此刻也因着声音走了出来,刚出来便看到浩浩荡荡队伍排列在她家老屋的面前,周围不少好事的邻居,皆被官兵挡在圈外。 “阿宁阿川...这是?” 裴玉身后的将士立刻道:“大胆!怎可直呼公主名讳?” 宋宁宁本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靠近,此刻听到阿珊的声音,她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 “你们先起来吧。” 宋宁宁说罢,那些牛高马大的男儿们才敢从地上站起。 阿珊见此,也大致明白了是个怎么回事。 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疑惑地看着厉川,后者柔和了神色,对着她解释道: “阿珊,公主并非刻意隐瞒,若随意暴露身份,恐怕那些奸人继续追杀。此番多谢你们夫妇救命之恩,想要什么,尽管提出便是。” 宋宁宁没有说话,但她看着阿珊,后者眼神里已经带了小心翼翼的查探。 他们救了自己和厉川的性命,想要什么,她自然是要给的。 阿珊被这番话说的一时还有些无措了起来,她挠了挠头,想着自家那口子今日若是在就好了,她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此刻这番,她一时还有些紧张。 “不过...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公主这般金贵之体,这么几日恐怕是受了罪了...” “哎呀,都怪我,阿宁这般娇嫩的,我本该多多再留心些的。” 她带着些不自然,宋宁宁看在眼中,心里不知怎的生了些烦闷。 “你的玉。” 宋宁宁对着裴玉伸出手,后者心领神会,立刻解了身上的玉饰给她。 “想要什么,带着此玉来公主府找我。” 见阿珊带着些怔愣,宋宁宁将玉挂在了栅栏上。 “走吧。” 阿珊一时也更为紧张,见宋宁宁似乎别样冷漠,她一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想要问问厉川他们洗净的衣物可要收走,可又突然想到,他们这般的贵胄,又怎么可能还要缝补过的衣物。 宋宁宁不再看她,大步朝着裴玉牵来的马匹走去。 裴玉甚至还没有碰到她的一片衣衫,宋宁宁已经利落上了马。 她拉起缰绳朝远处去了,裴玉自然也立刻上了马,带着众人追随她的身影。 厉川也上了一匹马,他拉着缰绳,对着阿珊道:“阿珊,烦你替我们向许大哥道谢道别,咱们后会有期。” 看着他们走远,想起宋宁宁刚刚那般冷漠的态度,阿珊内心升起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她知晓他们的身份是天壤之别,可这几日的相处,她自认为同阿宁之间是有几分感情的。 她们一起浣衣,一起赶集,一起下过地,还一起扯过布匹,她们... 唉... 她并不贪图那些黄白之物,她怔愣地看着挂在栅栏上的精美玉饰,一时之间,只觉眼眶有些发堵,鼻尖有些发酸。 真是奇怪,明明刚刚还有血有肉的一个人,怎么换了身份,便一下像坨冰疙瘩般,冷的人甚是难过。 等人都走了,周边的农人碎碎念的八卦起来,翠翠也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 她扶着阿珊回了屋子,自己也是一脸的失落。 翠翠自然也知晓自己同厉川是不可能的,之前或许还有一丝丝微弱的期望,可现在,那女子是这般的身份,她永远都不可能站在若仙人般完美的阿川身边了。 两人一时都沉默着,好一会儿,阿珊突然道:“诶,他们叫阿宁公主,阿宁是几公主呀?” 翠翠也一时想起了往日听到的传闻,突然道:“似乎宫中,只有那个...那个能令小儿止啼的三公主...” 翠翠突然便也不觉得被厉川拒绝难过了,那可是三公主,名声极差,可谓恐怖的三公主,一个行差就错连命都是要没的,她身边的男人,又怎么是自己这等平凡之人可以染指的... 她突然感激起厉川,甚至松了口气,她都不敢想,若厉川真应了她的要求,会不会自己此刻已经没命了。 阿珊脸色也一瞬发白,她虽身处在偏僻之地,可三公主的传闻她还是有听说过些的。 荒淫无道,喜怒无常,人命在她眼中若草芥,世上只有她喜欢和她不要的东西。 可...可怎么会? “不...不是的,阿宁她根本不是传言中的那般。” 阿珊立刻否认道,至少这几日的相处之中,阿宁绝非那些传闻中的模样。 “阿珊姐,你不过也是被她的伪装蒙骗了,我见过她对阿川真实的样子,又凶又狠。” 阿珊皱着眉头,深深看了一眼翠翠,摇了摇头:“他们的感情很好,我不会看错的。” 阿宁当初的那一跪,她不信,阿宁是个冷血薄情之人。 翠翠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又安慰了会儿,回了自己家去。 这屋里一下走了两个人,一时也清减了许多。 等太阳落山后,许牛带了猎物回了来。 “阿珊,怎么回事,怎的听周围人说有军队过来?” 阿珊正缝着手里的被褥,桌上的煤油灯影影绰绰,见自家男人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道:“是阿宁,她...” “她是大周的公主殿下,同阿川一起被接回去了。” 许牛不敢置信,但想着阿宁那般气度举止,虽觉震撼,可到底也不觉得有多少意外。 “你可还记得送咱们儿子去县里时,那个老先生曾说过的话?” 阿珊一愣,半晌点了点头道:“说我们有贵人际遇,要多多行善,儿孙自可前途无量?” 许牛笑了笑,道:“你看,这不是贵人际遇是什么?” 阿珊依旧提不起多大的精神:“你不知,今日走的时候,阿宁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冷的,我都不认识了。” 见阿珊情绪不佳,许牛上前将人抱在怀中道:“别难过了,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好不是?” 阿珊轻叹了口气,心中的那块阻塞似乎也好上了许多。 就在她准备去灶房准备晚饭的时候,门口又响起了厚实的马蹄声。 阿珊心中一动,赶紧朝着外头走去。 两名将士,领头的那个人她认识,是来接阿宁离开的那人,似乎叫做裴玉。 裴玉下了马后,见她站在院子里,径直向她走来。 “大人...您这是?” 阿珊有些不解,看着一脸严肃之人,一时内心里也有些打鼓。 许牛听到动静也过了来,手里还拿着猎具,脸上带着浓浓的警惕。 “打扰二位了,公主有令,将此盒交于二位。” 裴玉说罢,将身后那小将手里精美的檀木盒拿了过来,递给阿珊后,朝着二人抱拳行了一礼,继续道:“多谢二位救公主殿下之恩。” 说罢,也不等二人再有回复,立刻上马往回走了。 阿珊呆愣着,好一会儿才将盒子拿回了屋,同许牛一同查看起来。 一打开,里头赫然出现了两把剪子。 一把是今晨她到处都没有找到的从娘家带来的那把铁剪,还有一把是足金打造的,精美绝伦的剪子。 阿珊一瞬红了眼,从怀里摸出阿宁今日走时留下的那块玉佩。 “我就知道,阿宁不过是个不喜表达的,她的心里,软乎着呢。” 明月高悬于空,月色轻柔,一如人心。 而公主府内,此刻却仍是一片寂寥。 宋宁宁生死未卜,她们跟随着一道的劫后余生,被送回了府,可公主府的众人也知晓,若公主真有什么 不测,整个府里,所有人的脑袋随时都有落地的可能。 第57章 一时人心惶惶,不少人逮住机会就想要逃。 门口却被皇家侍卫守得个水泄不通,被抓住的那些逃窜之人,有些直接被就地处了刑。 一时众人更加害怕,但却也知晓逃跑无济于事,都祈祷着宋宁宁一定要平安归来。 小荷自那日同魏娘回来后便一直有些心绪不宁,好在最终那面板上的数值平稳,想来厉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和宋宁宁在一起,所以她猜测两人应该都没有生命之忧。 魏娘不知这些,整日以泪洗面,不论小荷怎么劝,她都只说是自己的错,没有替夫人保护好殿下。 小荷无奈,只得一边等着,一边处理着府中事宜。 可公主府里的人心早就慌了散了,她不得不严厉起来,管束偌大的府邸。 管理账簿的那管事,却是最先想着要跑的,被打了个半死,府里支出往来便全靠着小荷来做决策。 也是如此,她得了接触府内账簿的机会,看着每月里一个叫‘慈和堂’的支出,她顿时想起魏娘之前提起过这个名称。 她之前出府弄铺子的时候也听到过一些百姓讨论,说起过慈和堂救济了许多人,可谁都不知它身后是谁。 小荷心里只觉酸楚难过,想起那日意外发生之前,那些自诩读书人嘴里难听的话语,她只觉不值。 世人只信眼前见得,真相如何又有什么所谓呢? 皇室荒淫,百官贪腐,连她都知晓大周已经腐烂至根了,可那些文人却在一个女子身上做文章,那些杀红眼的刺客不去杀那些男人,却死命要一个女子的性命。 小荷难过,也愤怒。 看着屋外愈发浑圆之月,小荷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另一重枷锁。 这身上的毒,也不知何时会将自己炸得个粉身碎骨... 第53章 第二日,天色微微亮,城门大开之际。 训练有素的队伍带着一乘奢华低调的轿撵进了国都。 轿撵之上没有半分透露身份之物,可城门守卫们皆毕恭毕敬,不敢有分毫的过错。 守卫看着他们进了国都,领头立刻牵了快马,准备入宫禀告。 三公主被刺失踪一事虽未宣扬,但因公主府外侍卫不断,皇帝秋猎又匆匆归来,有心之士难免有所猜测。 若百姓知晓皇室遭伏,且公主还生死不明,恐怕那些本就生有二心之人会乘机挑事,搞得这国都也乌烟瘴气起来。 听说墨国同东国已有摩擦,他们的野心,恐怕是剑指大周。 想到此,那领头守卫更是打马朝前,眉色凝重。 宋宁宁一路上都有些头晕脑胀的,等快到府了,反而陷入深眠,完全没了意识。 厉川将她抱出了轿撵,裴玉冷眼看着,但到底是没有说什么阻挠的话:“我去宫中回话,你好生照顾殿下。” “分内之事。” 什么分内之事?裴玉心中起火,这段时日也不知两人到了什么地步,这质子是不是又使了什么手段,让殿下更离不开他了? 一想到此,裴玉额头的青筋都若隐若现了,可厉川抱着宋宁宁大步朝着殿内走去,连一丝余光都没留给他。 厉川...你最好别被我抓住什么把柄... 裴玉冷哼,然后骑马快速朝着皇城而去。 小荷是最先得到通报的,她在门口守着,看着厉川抱着宋宁宁,一时心中一紧,赶紧道:“殿...殿下...” 她神色之上是无法隐藏的担忧,可能她自己都未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昨夜在驿站受了些风,并无大碍。” 小荷的心脏这才平稳落地,看着宋宁宁甜美睡颜,虽然看着是瘦了些,但只要人没事就好。 人没事就好... 她忍着泛酸的鼻尖,赶紧命令侍女们张罗起来,内殿该点香点香,该铺床铺床,一切井然有序。 厉川抱着宋宁宁进了内殿,他随意问起:“魏娘呢?” “魏姑姑她这段时间思虑太重,之前的毛病就没好透彻,这下更是严重了些,我已经派人去通报了,想来心结没了,就快好起来了。” 厉川将宋宁宁放在床榻之上,替她脱了鞋,盖上了被子,正想再问小荷几句话,却见宋宁宁迷朦着眼神看他,小手拉着他的衣袖,不准他离开。 “殿下!”小荷惊喜,立刻蹲下身问道:“可要喝些热汤,吃些东西?” 宋宁宁其实神志并未清醒,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旁边是谁,也没有听清谁在说什么,她眼中只能看到他,看着他出尘的容颜。 “你先下去吧。”厉川淡淡道。 小荷见状,立刻识趣的退了下去,内心也升起股奇妙之感,似乎...似乎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融洽了... 小荷一时神经又有些紧绷起来了,想起宋宁宁后宅的那些男人们,一时之间,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等小荷走了,厉川便也坐在塌边,面对着她,由着她拉着自己的袖口。 可宋宁宁握着握着便累了,她松开了手,神色依旧朦胧,轻轻道:“不准走,陪我。” 厉川带着些无奈的语气:“陪着你呢。” 他声音很是柔和,又靠近了她几分。 可这般的距离还是太远了,她挪了挪位置,对着他道:“抱我。” 她头昏脑涨得紧,昨夜想要厉川陪睡,他却拒了自己,她心头甚是不爽利,一时也来了气,可后半夜还是辗转难眠,想要出去,却被门口守着的裴玉吓了一跳。 当晚便不舒服了起来。 现在回了府,没了旁人打扰,她就想靠在他身上,让他抱着。 他不许再拒绝自己,若再拒绝自己,她... 她脑子太晕了,半晌都没想出来怎么惩罚他好。 可厉川又怎么可能拒绝她这般的要求。 他脱了外衫,净了手,在她几乎炙热的注视下,躺进了被窝,将有些发热的她抱在了怀中。 他身上的味道干净,冷冽,像是冬日里的一缕淡淡幽香,宋宁宁一瞬觉得头脑昏胀减轻了许多,心下也莫名安定了起来,困意又浓浓袭来,她窝在他的怀中,又陷入了黑甜。 她的呼吸愈发平稳,身体愈发柔软,在他的怀中,一丝一毫的防备也无。 厉川的眼神早变成了幽谭,那日院子里,她突然冷下的眼神,抗拒的动作,他早已有所预料,只不过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令他忍不住生了些怒。 当晚便也拒了她要自己陪她睡的要求,见她又泛起执拗的目光,想着她又会说些恼人的话逼自己,可结果她却转身回了屋,倒是令他有些吃惊。 可眼前人此刻又这般温顺了下来,他轻叹口气,一时竟都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了。 顺着她,恐被厌弃,逆着她,又怕戳着她的软肉,惹她炸了毛。 真想要剖开她的心看看,自己到底是在什么位置?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了她粉唇之上,那日在车里的滋味,实在令人销魂蚀骨。 就快了... 他埋下头,带着些惩罚般的意味,印在了她的唇上。 一觉睡饱,等宋宁宁再次睁眼之际,已经是日落西山之时了。 “水...” 她嗓音沙哑着,小荷早就侯在一旁,此刻立刻倒了温水过来,扶着宋宁宁起了身,将茶杯递给了她。 “嘶...” 宋宁宁刚刚碰了那杯子,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唇上有些疼,她带着些茫然地看向 小荷,后者立刻也看向了她,小荷神色一滞:“哎呀,殿下嘴唇怎么破了,我去拿药。” 宋宁宁皱着眉,看向不远处,此刻衣冠齐整,正坐在书桌之前握着笔写写画画的人,收到她的视线,他抬眸,亦看向她。 门外此刻响起了墨与和苏子君求见的声音,声音里满是期待。 厉川眉眼之中便尽是淡漠了,他放下了笔,便说要告辞。 宋宁宁心中蓦地升起股难言的酸涩,她猛地将手中的杯子扔了出去:“你敢!” 小荷拿了药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她心里一紧,赶紧对着厉川道:“厉公子,殿下身子还不舒服,你别惹她生气。” 外面又响起墨与的声音,宋宁宁眸色渐凉,小荷立刻将那药膏交给了厉川,对着宋宁宁道:“小荷去处理,小荷立刻处理!” 很快,殿外头两人的声音渐远,内殿里又恢复了一派宁静。 厉川拿着药膏靠近,宋宁宁还是冷着眼看他。 “为什么要走?” “...在下还以为殿下想要旁人进来伺候呢。” 他不再叫自己阿宁了,也是,那段时日不过是秋日之梦,又怎么会留下痕迹呢。 宋宁宁只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灌进了冰水,一瞬只觉浑身都在发抖。 厉川净了手,想要替宋宁宁上药,可她却偏过了头去,冷声道:“就算我想要别人照顾,在没让你滚之前,你也得乖乖待在这儿。” 第58章 厉川神色一滞,想要开口,却听宋宁宁命令道:“跪下。” 宋宁宁看着他,眼神之中没有半分的温度:“怎么,在外头跑了一圈,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狗了?” 既然一切不过是梦境,那恢复成之前那般,任凭自己心意过活,也甚好不是么? “听不懂主人的话?” 厉川微皱起了眉头,有些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瓶罐,看着宋宁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轻叹了口气,撩起衣摆,跪了下来。 “殿下息怒。” 厉川将手中的膏药抹于指腹之上,带着些低哄道:“殿下涂了药,再罚我吧?” 宋宁宁便被他的语气挑动着神经,心中仍然是有些气恼的,可现在他柔和了声音,低声下四起来,她便又硬不起心肠,继续对他恶语相向了... 她没阻拦,亦未开口,便由着厉川用指腹轻柔地将药膏抹涂在她的唇上。 然后,她看着他眼眸幽深,看着他眼眸里带着放肆,感受着他指腹上的力度变大,直到她忍受不了,狠狠咬了他一口。 厉川吃痛闷哼,但唇角那抹笑还是落在宋宁宁的眼中,她心中猛地被点起了一把火,烧的她几乎要失了魂魄。 “脱...” “我要你全部脱了。”宋宁宁鬼使神差地命令道。 见厉川呆愣原地,她拉着他的领子,拉着他上了榻。 脑中止不住泛起他结实胸膛的画面,想要看一看,那物在他身上的样子。 “我要罚你...这便是惩罚之一...” 说罢,她又起身,翻箱倒柜了一阵,突然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什么,她猛地拿过那物,又返身回了榻上, 见他还是纹丝不动,宋宁宁皱着眉道:“你是等着我帮你么?” 厉川看着她的眼神此刻已实在算不上清白,意料之外的举动,令他的喉结止不住上下滑动:“...劳烦殿下了。” 宋宁宁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此时也没有丝毫羞涩,直直坐在他的身上,用力扯开他的衣襟,直到露出他修长而有力的脖颈,还有坚实的胸膛,她这才住了手。 她拿起手边之物,那是一套纯金做的锁扣项圈。 她带着些恶劣地笑了笑:“之前想送给大猫的,太重了,赏你戴着。” 厉川一瞬冷了眉眼,眨眼之间,便轻松将宋宁宁放倒在了床榻之上,立刻便要起身。 “厉川,你敢违逆我?你不要命了?” 宋宁宁拉扯着他的衣物,不许他走。 “殿下莫要太过分了。” 听着厉川低压的声音,宋宁宁第一次这般强烈地感受到他是有些生气了。 “你不愿?” 厉川没有说话,只抽走了宋宁宁手中的衣料,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衫。 “我杀了展晖你也不怕么?” 厉川依旧没有说话。 “好,今夜我便叫裴玉侍寝,我倒要看看,这金圈戴在他脖子上,是不是更好看?” 宋宁宁刚刚坐起身来,便迎面被一道黑影压下,男人带着低沉的气压,还有几乎无法遮掩的怒火:“宋宁宁,我若是不愿,你便是杀光天下人也是徒劳。” 宋宁宁瞪大了眼,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厉川,她竟一时忘了反抗。 好一会儿,厉川也发觉自己行为有失,起身,告了罪。 听到她嘴里刚刚那话...他实在... 真是该死... “啪。” 厉川偏过头去,这一掌的力道不小,他舔了舔唇,没有说话。 “来人,将这条不乖的狗给本殿锁了绑了!” 很快,便有人进了来,将厉川绑了起来,又按照宋宁宁的旨意给锁在了床榻边上。 “这金圈,我还非要看你带上不可了!” 第54章 这殿内的动静甚是大,小荷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厉川被侍卫压着捆绑了起来。 刚刚面板上的数值又有了起伏,她这才赶紧回了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小荷心头一紧。 怎么才回来,又生了这些事端,他们在外头不还好好的么? 小荷赶紧过来,跪地劝道:“殿下,厉公子此番在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 宋宁宁压根不接这话,只看着她道:“那日意外,你可有受伤?” 小荷见她问自己那日情况,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厉川,也只得回答道:“小荷只是受了些推搡,没什么事,殿下被厉公子带走,那些黑衣杀手便都跟着去了。” “裴将军本想立刻跟上的,但那些冒充书生的杀手皆缠着他,直到全灭了,这才得空。” “我们剩下的人便由活着的侍卫护着赶路,很快最近的官府也来了人,死了不少侍卫,但公主府内除了一个马车夫外,其他人倒都没什么大碍。” “魏娘她...” 宋宁宁话音还未落,外头便响起一个侍卫禀报,说是府门口来了宫里的人。 宋宁宁这番劫后余生,想来宫中亦是炸开了锅,不管那些是想要她活的还是死的,此刻也都会着急地嘘寒问暖,宫里来人,毫不意外。 “魏姑姑身子不适,还没醒,小荷这就去带他们进来。” 小荷又担心地看了眼被押着跪倒在地的厉川,正要起身,却见宋宁宁也下了榻,带着她一起走到门边,对着刚刚那禀告的侍卫道:“你带他们去正厅。” 她侧头看着小荷:“跟着我便是。” 宋宁宁未再给厉川一个眼神,似乎他真变成了一条无足轻重的狗。 他黯淡了眼色,微微皱起了眉。 此刻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宋宁宁肚子有些饿,想着赶紧打发了这些人。 哪知来的是江德祐江公公,父皇的身边人。 正厅内,小荷招呼着茶水果盘,宋宁宁坐在高位之上,听他说话。 “三公主殿下,您这次可真是吓煞老奴了。” “皇上这些天日夜忧愁,身子都...”江德祐叹气,见宋宁宁神色并没什么变化,也知晓她心中还是因她母亲事情介怀,只得劝道: “殿下,不论如何,皇上对您的关爱不是假的,如今皇上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他还时时想着殿下您的驸马之选,只为保您余生安宁。昨日得信,知晓您安然无恙地回了,老奴见皇上脸色都好上许多,过去之事便让它过去,您得空多进宫陪陪皇上也好呀。” 江德祐卖力劝说着,可宋宁宁神色依旧无波无 澜。 “江公公,你也知晓我这脾性,我怕惹得父皇生气,害父皇身体更差。” “哎哟,殿下,您这话说的。” 宋宁宁冷着眼看他,继续道:“父皇还有什么话要公公传达的?” 江德祐叹了口气,招了招手,便是宫人抬着无数箱子进来:“皇上赐了宝物给殿下压惊,大理寺也正着手调查此次行刺之事,裴将军...皇上令裴将军进府护卫,将功补过。” 宋宁宁轻挑了挑眉,便见裴玉一身戎装进了来,他神色恭敬,跪地行礼,一时之间倒是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宋宁宁实在有些饿了,便也懒得计较裴玉在与不在之事了,而且厉川正惹了她生怒,换条狗玩玩也好。 宋宁宁压着心中自己都不懂的涩然,起身,准备送走江公公。 小荷自然也跟随左右,江公公赶紧道:“殿下止步,莫要折煞老奴了。” 宋宁宁本也不过是客气,于是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小荷自然是不能的,她现在是这府中主要的管事,立刻举止得体地送着江公公出府,到了门口,她还懂事地送了江公公一份礼,后者看了她一眼,倒是赞赏地点了点头。 “你年纪不大倒是个懂事的,好生伺候着殿下。” “是,江公公慢走。” 小荷带着恭敬地笑,见他们转身离开,才渐收了脸上的笑容。 这些虚伪的往来,她也生厌的。 等回了正厅,宋宁宁已经坐在侧殿里头吃着东西了。 小荷正欲上前,后头一个侍女却神色有些紧绷地小跑了过来,将手里的一封信递给了小荷,道:“小荷姑姑,刚刚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偷偷塞给奴婢的,奴婢听他说这是太子给殿下的,要奴婢不准声张,只得等他们走后,才敢同您说。” 小荷一下便知这是烫手的山芋,殿下对太子的厌恶她也知晓些,此时此刻这般鬼祟的传信,想来便不是个好意图。 可... 可若是不交给殿下... “你们在门口这般鬼祟作甚?” 宋宁宁声音不大,可现在她似乎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裴玉在她右下侧守着,脸色亦不怎么好看。 小荷捏着那信,想着等宋宁宁吃了饭,休息好了再说。 可她这模样哪里逃得过宋宁宁的眼睛,后者对着她勾了勾手,然后摊开手掌:“给我。” “殿下先用膳吧,这...” 宋宁宁将筷箸一放:“吃完了。” 小荷便还是只得硬着头皮,将这信呈递了过去。 第59章 “刚刚一个随行小太监悄摸塞给芸儿的,说是太子给殿下的。” 宋宁宁的脸色果然蓦地白了白:“都下去吧。” 小荷其实有些担心,但又觉得一封信应该不会如何才是,想了想,她点了点头,正欲退下。 “裴玉,你还愣着作甚?” “属下得陛下口谕,需随侍殿下左右,请殿下见谅。” 宋宁宁冷哼了一声:“随侍左右?” 她站起身,看着身材健硕的男人,心中却一点想要碰他的欲望都无。 她为何曾经对他感兴趣? 朝气蓬勃的少年将军,被威胁拿捏后的无措不甘,到最后甘愿当了身边的一条狗。 可每一次他们甘心情愿了,她又会厌倦,可想到那人乖顺模样,她却心痒难耐,哪里有分毫想要厌弃的想法。 “那本殿幸男宠的时候,你也要在一旁看着?” 裴玉果然脸色更是难看,他看着宋宁宁,带着些咬牙切齿道:“属下...不敢。” “那本殿现在要幸小荷,你也要观看么?” 小荷被点名,本已退至一角的娇小身体,瞬间被两道视线所聚焦。 “殿...殿下...”小荷声音颤颤巍巍。 “殿下!”裴玉不敢置信。 “还不快滚下去。” 宋宁宁上前拉过小荷到身边,朝着偏厅的小榻走去,裴玉一双眸子里升了血红,最终只得压抑着声音道:“属下在门口守着。” 说罢,再也不看她们二人,转身离去。 宋宁宁拉着小荷走了好一截,等确认裴玉终于出去后,宋宁宁才放开了她。 一时侧殿内,只余她们二人。 “害怕?” 宋宁宁盯着小荷,面无表情。 “怎么会!殿下这么美,小荷其实...”小荷故作扭捏,刚准备胡诌,却被宋宁宁捏了捏脸。 小荷的脸圆圆的,捏起来很是柔软。 “还活着...真好。” 小荷呆呆愣愣着,虽然细微,但她听出宋宁宁声音里那几不可查的颤抖。 小荷忍着鼻酸,重重点了点头。 宋宁宁看着手里的信,其实她已经知晓里面会有怎样的文字,会有怎样肮脏的纠缠,但她没有选择,她只能面对。 她一边撕开信封,一边对着小荷缓缓说道:“你攒的银子,够你这辈子过活么?” 小荷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宋宁宁一字一句看着信中内容,眼中本就不多的光亮也渐渐暗淡了下去。 阅毕,她将那信纸连同信封放在烛火之上,看着它们烧为灰烬后,她对着小荷道:“这段日子,你打理府邸有功,本殿要好好赏你。” “就赏你黄金万两好了。” 小荷明明该兴奋到疯狂的,因为这银子足够她在这个世界奢侈过活,让她也体验人上人的日子了。 可小荷不知为什么,自己却半晌都感受不到快乐。 眼前的宋宁宁似乎像是变了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寒冷,孤独,还有她说不出的悲伤。 当夜,宋宁宁一反常态,看望了魏娘后,独自一人搬去了大猫所在的殿中生活。 月色寂寥,洒满园林之中。 厉川空守在宋宁宁的内殿之中,小厮小心照看着,不过睡前还是重新将他绑上锁住了。 夜色过半,府里各处都是弥漫着静谧困倦之意。 内殿之中一道黑影闪过,厉川身上的绳索便也随之松动了。 他动了动被勒得有些僵硬的手腕,伸展了下身体。 “属下有罪,未能及时发现他人先动手。” 夜色之中,看不清厉川神情,只能听见他冷冽的声音:“也算殊途同归了...你可查出他们是谁的人?” “此事,是一个叫宋坼的人牵头所为,此人曾是...曾是三公主后院之人,之前因生事被逐出了府,那些被赶出府中的男宠也都随他一同加入了江湖新兴的杀手组织,里头大半是从北方流入的难民。” “宋坼?” “听小荷讲起,是此前在三公主后宅挑唆生事,造成混乱打斗之人。” 好一会儿,厉川喃喃道:“看来,阿宁后宅里,也并非都是心甘情愿之人。” 他坐上宋宁宁平日最爱的那张软塌上,月色透过窗棂,撒了些余晖在他脸上,好久,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柔和了些许神色:“将证据给他们,让阿宁报报仇。” “...是。” 第55章 整整三日,各路前来探望宋宁宁的人几乎踩烂这门槛,只可惜进府后,只见魏娘和一个叫小荷的贴身侍女,宋宁宁的影子都没见到。 小荷又送走了一波客人,看着魏娘带着些疲乏的脸,劝说道:“魏姑姑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 “唉,我真是担心...殿下一反常态让这些人进了来,可她又不出面,外头更是不知要传出个什么话来,现在都敢明目张胆的刺杀了,之后...之后还不知会如何...” “魏姑姑,你也别太急了。” 小荷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听着,压低嗓音对她道:“我在外头置替殿下办了不少东西,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以后真有什么,我们带着殿下偷偷溜了,改名换姓,重新生活就是了。” 魏娘一愣,她看着小荷,就像第一次认识她一般,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起她来。 “...小荷...你...”她声音之中带着些止不住的哽咽,好一会儿,她也压低了声音道:“好...好...你是个极好的。” 魏娘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有这份心,就已是极好的了。” 小荷微微蹙了蹙眉,她直觉话里有话,可魏娘并未 继续这个话题,只用绢布轻轻擦了擦眼角,对着她道:“快去给殿下送午膳吧。” 小荷不知为何心中也生了些莫名的难过,自从殿下回来以后,她隐隐觉得,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般。 她赶紧摇了摇头,将一些不好的念头甩出去。 她端着午膳,走进仰止殿。 里头静悄悄的,侍卫都笔直站着,层层把守着。 侍女小厮不见踪迹,小荷皱着眉头,她知晓宋宁宁下令不要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要弄出声音,于是所有人都只得在外头待着,侍女小厮们便也只得守在角屋,等着召喊才敢进去。 小荷加快了脚步。 最里面的殿,门口是裴玉在守着,他严肃着神色,看着小荷靠近时,眼中划过复杂之意。 小荷赶紧垂首福了福身,裴玉便将殿门推开,示意她进去。 里头是一片漆黑,厚重的帘子将鎏金镶边的窗户全数遮盖住了,一时之间,小荷竟生了丝错觉,这里并非恢宏殿堂,而是囚禁着三公主的,不见天日的牢笼。 小荷压下这种不舒服的压抑感,她凭着记忆将食盒放在桌上,挽起袖子,猛地拉开厚重的帘子,阳光重新夺窗而入,将视野里的黑暗尽数驱逐。 可很快,响起一声低吼。 小荷一惊,下意识回头一看。 毛色雪白带着黑色条纹的大虎此刻警惕的看着她,它一旁的铁笼大开,里头空空如也。 小荷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蓦地看到宋宁宁竟躺在这大虎的肚腩上,双眼紧闭,右手上还尽是血红,浅绿色的衣服上也满是血渍。 她一颗心几乎停止跳动。 “殿...殿下...” 她几乎尖叫出声,这一举动,更是激得大猫炸毛,它低沉怒吼着,缓缓起了身。 大猫这番动作,倒是把睡梦中的宋宁宁给吵醒了。 “别动!” 宋宁宁带着气,抓着它肚子上的毛发,不准它动作。 大猫见状,竟夹着声音呜呜了两声,然后便又重躺了下去,对着小荷咧嘴。 确认宋宁宁还活着,小荷长舒了一口气... 宋宁宁果然不是一般人,能这般大胆的同这种巨虎同处一室也就罢了,还敢毫无防备的睡在它的肚子上,小荷站在原地,回了半晌的神,这才继续走到桌前,将饭菜摆放好。 许是这屋子里被亮光充斥了,宋宁宁皱着眉,睁开了眼。 她被吵醒,有些不爽利,可见小荷在那仔细做着活,她也难得没发脾气,撑着大猫的身体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坐下。 “我没传膳便不用送了。” 宋宁宁眼下带着些乌青,是没睡好的样子。 “殿下,您还是回去寝殿吧,这里总是比不得您那内殿睡着舒服的。” 宋宁宁没说话,看着桌上都是她曾喜欢的,小荷拿手的菜,可现在,她真是毫无食欲。 想起信中内容都还想吐,浑身都是难以言说的黏腻。 大猫乖巧地在她的腿边蹭着,伸出舌头,在宋宁宁满是血红的手心里舔舐着。 就在这时,外头匆匆的脚步响起,又是宫中来人,往府里送不少的东西。 侍卫禀报道:“今日之物是太子殿下送来的,他还命人携了一封书信。” 第60章 宋宁宁双拳紧握,止不住自己的动作,猛地将桌上一切都推砸了出去。 宋怀安! 宋宁宁只觉脑中钝痛猛烈起来。 “滚!你给我滚出去!” 那侍卫见状,立刻将那信件放置于地上,犹豫了片刻,还是道:“那宫人还说...太子总归是会知晓殿下是否阅了信...若殿下未读...明日后日还...” “...滚...” 明日后日... 源源不断,他是真的一刻都要等不住了是么... 每天不间断的恶心自己,倒真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宋宁宁站起身,头脑昏重得厉害,裴玉不知何时进了来,他捡起地上信封,神色也带着些莫测,可很快,他还是跪地将那信件呈给了宋宁宁:“他毕竟是太子,是您兄长...” 宋宁宁几乎不等他说完,将桌上唯一剩下的茶杯砸向了他的头。 “你才是他身边的一条好狗。” “裴玉,当年我怎会觉得你与众不同?”宋宁宁恨恨地看着他。 裴玉额上已破了皮,此刻血液正缓缓流下,在他眉眼之上画出了一道浓郁的红。 “如今陛下身体已至末路,太子很快就会登顶高位,一统大周...殿下,君臣父子之纲,是大周立国之本。” 他不懂宋宁宁为何情绪如此激动,就算兄妹不睦,但这般藐视皇权的做法,就算是公主也是大忌。 他不懂要怎么劝说她,只是将自己觉得对的事,谏言而出。 宋宁宁冷着眼,突然冷笑出了声。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又如何?” “君便一定是对的,父便永远没有错么?” 小荷见宋宁宁煞白着脸,通红着眼,她赶紧扶着宋宁宁站着,听着她冷声对着裴玉道: “裴玉,你裴府上下为官多年,却连出生入死的退伍将士都养不活,你从未认为这是君王之错...你父亲自诩清高,府中那般困难却也不敢向圣上开口修改津补之策,最终让你弯了脊梁进了我的府中,你也从未觉得这是你父亲之错...” “而现在,你不论我与他之间有什么龌龊,你都要我忠,要我孝...” “...裴玉,愚忠愚孝之人,永远都不可能是我。” 裴玉被宋宁宁这番话震慑在了在原地,连一旁的小荷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裴玉看着她,眸子里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慌张。 “滚。” 裴玉只觉心中一直绷紧的那根弦几乎崩裂,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发的远了,他反驳不了她的话,却又永远也无法挣脱他从小便已适应的根本。 他痛苦而艰难,挣扎于其中。 裴玉低垂着头,将信纸放于桌上后,悄然离去。 宋宁宁头痛欲裂,即便有小荷身上的味道,可这般的刺激还是令她的头疾重新复发了起来。 她跌跌撞撞朝着内里的床榻而去,大猫也赶紧跟着她一同过了来,刚刚一片混乱之际,这大猫倒是没有添乱,反而乖乖在一旁候着,很是懂事的模样。 小荷实在想不到这东西此前会发狂,还将厉川给咬伤了。 小荷伺候着宋宁宁躺下,后者很快将自己蜷缩在被褥之中,隔着被褥,都能感受到宋宁宁使力按压自己脑袋的痛苦。 小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再靠近些,让自己身上带着的味道能消解消解宋宁宁身上的痛苦。 不知是头疾的疼痛过大,还是本身就不清明了,宋宁宁竟迷迷糊糊的念叨着什么,小荷仔细听去,模模糊糊的,竟听到了厉川两个字。 厉川...厉川? 小荷一想到他还在内殿里被绑着,想了想眼前境况,她赶紧道:“殿下您等着,小荷立刻带厉公子过来!” 此刻,让宋宁宁好受些最重要,想来厉川的道心还**着,没那么容易受损。 小荷赶紧朝外走去,路过那檀木桌,她想了想,将那信封塞进了袖口里。 一路之上,小荷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撕开了信封,读了其中内容。 一时,她只觉浑身寒毛竖起,那昭然若揭的欲望倾注于上,早已超越了兄妹亲情。 像是阴湿管道内爬行的蠕虫,小荷只觉胃里止不住开始翻腾起来。 小荷猛地想起曾听说的宋宁宁身世,那段隐藏着辛密与肮脏的历史。 而现在,似乎又要重新上演了... 小荷默默咽了咽口水,将手中的信纸揉了个稀碎。 信中直言皇帝大限将至,看来宫中已逐渐是太子掌权了。 这么些年,太子像只阴暗的老鼠般觊觎着宋宁宁,但又不敢实际出手,想来是这皇帝在其中起了震慑作用,可他自己就是这般混账,又是为何,难道同宋宁宁的母亲有关? 小荷现在也想不通具体的脉络,不过,她至少确认了一件事。 她一定要带着宋宁宁逃走,绝不能继续待在这儿了... 至于厉川,他对宋宁宁肯定有别的心思,这事...她得探探他的意思。 第56章 公主寝殿门口难得少了许多侍卫,小荷 靠近的时候,看到一人在门口来回踱步,他穿着一身褐色常服,似是想要进去。 “展晖,你怎么又来了?” 小荷皱着眉头,府内现在对他倒是没什么限制,就因如此,他每日像个游魂般,守在这儿。 “小荷...”展晖此前被折磨的消瘦模样已经不见,不过他还是条件反射得看向了她的身后,确认宋宁宁不在,他才松了口气。 “小荷姐...”展晖有些别扭地摸了摸鼻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继续道:“能让我进去么?自公子回来,我都没能见上一面,我真的很担心他...” “你家公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荷这般说,展晖倒是一滞,不由心底一虚。 小荷心里装着事,此刻也不想多同他多说,只道:“你别在这儿晃了,殿下若是过来看到,你免不了又被迁怒。” 展晖一想到宋宁宁就后背生寒,看着小荷朝着里走去,他赶紧道:“那我明日再来。” 小荷背着朝他挥了挥手,赶紧进了殿里。 厉川依旧被锁着,但身上本来绑着的绳子却已经没了踪影,此刻正弄着墨,模样倒是惬意得很。 屋内的小厮垂着头,有些紧张。 小荷自是不会去怪罪他。 府内伺候的人也不是瞎子,宋宁宁对厉川明显的关注和依赖,就算是她亲口放下的狠话惩罚,可下面人又哪里真敢对厉川太狠? 毕竟,宋宁宁行事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将锁解了,殿下吩咐的。” 伺候的小厮赶紧上前取了沉着的锁链,见小荷示意,他们赶紧退了下去。 “公子...” “殿下情况不妙,同我走一趟吧。” 小荷说得急,也真有些害怕厉川其实并非真的对宋宁宁上心,他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有什么计划,她是不知的,她忐忑着,看着厉川淡漠的眉眼。 见他没说话,还以为他是因为这几天被关在这里有了情绪,她赶紧道:“你都同她经历生死了,脸面这种东西其实不要也罢,她虽罚了你,但也没有真的伤害你嘛...” “你就多顺着些她,不是什么原则底线的事,就别老是拒绝她了不是?” 小荷一副老生常谈劝他的模样,倒是令厉川柔和些了神情:“带路吧。” 小荷连连点头,转身时,似乎见厉川收了个什么东西到怀中。 其实,小荷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猜错,她一边走,一边暗戳戳问道:“公子...您对殿下其实...” 厉川没等她说完,直接道:“发生何事了?” 小荷明白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压低声音道:“还不是那个太子,送了一堆东西,还有信...那信...那信内容十分不堪,不瞒您,我偷看了那信,他说皇帝大限将至,让殿下等着成为他的女人...” 小荷说的有些咬牙切齿,转头,也看到了厉川蹙着眉,冷冽了眉眼。 “殿下因此事头疾又犯了,今日我见她同大猫躺在一处,一身的血,我还以为她...” 诶... 不等她说完,厉川已经大步朝着仰止殿去了,也不见他走得多快,但小荷却怎么都追不上他。 最后一晃眼,只能遥遥见到他的背影。 小荷喘着气,实在跟不上,她猛地想起今日月圆,忘了提醒下前面那位,别让夜瞳忘了自己才是啊... 夜幕逐渐降临,仰止殿内此刻点了些许的烛火,光线很是昏暗。 宋宁宁睁开眼的时候,一时都没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她的梦境混乱而迷离,醒过来,便已经抽走了她全部的气力。 “可要些水?” 熟悉温柔的声音响起,宋宁宁猛地看向声音来源,是厉川,他穿着一身紫衣,站在她的床榻边,此刻视线只存在于自己身上,温顺的模样,就像她发出什么指令,他都会遵从一般。 第61章 “...嗯。” 宋宁宁嗓子干哑得很,她看着厉川将白瓷里的茶水倒出,看着他朝着自己靠近,看着他扶着自己起身,看着他将那杯盏放到自己的嘴边。 宋宁宁敛了目,缓缓张开了口。 温热的茶水席卷口腔,缓缓流入胃里,将她四肢百骸都舒缓了开来。 喝完,宋宁宁别过了脸,声音闷闷的:“你不乖,我不想要你了。” 厉川眼中划过一丝冷,一旁伏地的大猫反倒是哆嗦着呜咽了起来。 宋宁宁这才发现大猫竟离自己床榻足有五步之远,平日里她若是放它出来,它必是黏在自己身边的。 还不等她思索为何如此,只听得身边之人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道:“等你好了,做你想做的便是。” 宋宁宁只觉心间升起一把火,先是极小的火团,可看到厉川那俊雅容颜上带着温润笑意,眼神之中再没有任何抗拒,那团火便一下烧的猛烈了起来。 她心中酥麻得很,烧的火热,她看着他,几乎带着一种痴迷,扔了他手里的杯盏,拉着他坐下,踢了被褥,将腿搭在他的膝盖上:“给我揉腿。” 厉川垂头看着她薄凉衣物下的纤细双腿,还有毫无遮拦的,赤着的小巧玉足。 他的喉结不自觉向下滑了滑,他按耐着想要将她压在身下的欲,轻轻将大掌覆盖在了她的小腿之上。 他按揉的力度刚好,细致而耐心,宋宁宁舒服的轻眯了眯眼。 但很快他那双大手便游移了上来,到了她的大腿,沿着外侧往上。 宋宁宁只觉浑身升起一股酥麻,她不懂这是什么,但潜意识让她有些害怕地按住了他继续游移的大掌。 厉川似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眼中还带着疑问。 宋宁宁心间一紧,那火却没有半分浇灭,反而在这般姿势下,烧的更是酌烈。 “...我好了。” 宋宁宁收回双腿,带着些掩饰般将双腿又缩回了被褥,好一会儿,似又觉得不甘,她抬头看他,又拉着他的衣领靠近自己:“我要看你戴。” 厉川自然知晓她在说什么。 昏暗烛光下,她眼角的那颗泪痣像午夜的精灵,诱惑着他答应她所有让人羞恼的要求。 厉川眼中映着烛火微光,里头也映着她期待的模样。 他喉结上下滑动,好半晌,他终是缓缓道:“好。” 宋宁宁立刻便要叫小厮侍女去拿,结果厉川止了她的动作,从怀中将那金圈递给了她。 宋宁宁有一瞬的哑然,心情一下好了许多,她弯了眉眼看他:“你好乖啊。” 厉川便觉自己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他敛着眉眼,怕自己此刻眼中的火热吓到了她。 宋宁宁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立刻靠近他,拉扯着他的衣领,带着些急促的将那金圈锁在他的脖颈之上。 厉川顺着她的意思,此时此刻,他便真的像她的一条狗,任她动作,将那带着些耻辱意味的金圈挂在他的颈间,他想,若是眼前换一个人,恐怕早已被他碎尸万段了罢。 “真好看。” 宋宁宁呼吸都带着些起伏,她纤细的指尖摸上金圈和他肌肤的交汇之处,厉川忍耐的额头都升起了些薄汗。 宋宁宁鼻尖飘着他身上幽然的墨香,她猛地拉过金圈,厉川便被她带着离得更近。 “被锁着 还有闲心舞文弄墨,我要罚你不听话。” 宋宁宁几乎咬着他的耳朵,厉川沉重了呼吸,他沙哑着声音询问道:“阿宁要如何罚我?” 厉川的大掌已经耐不住地抚在了她的细腰之上,后者还未发现什么不妥,可逐渐灼热的温度还是让她感受到了他不乖的手掌。 可他明明没有那般欲望的神色,依旧若仙人般的儒雅飘逸,可此刻,那金圈锁在他的脖颈,却透着禁欲糜烂之感。 宋宁宁觉得刚刚那茶里可能掺了什么东西,她浑身也开始火热起来,还有些莫名的湿意让人难以启齿。 她猛地拉过床帘上的系带,将他双手给绑了。 “不准碰我。” 厉川便被她压制在了榻上,看着她压在自己身上,那将自己视为所有物的眼神实在动人,他几乎要抑制不住那股难言的兴奋,克制到指尖都在微颤着。 宋宁宁还不知自己在危险的边缘游走,她看着他几乎入了迷,随着自己的心意,她用柔软的指腹抚摸上了他的唇。 起初还是温柔的,可越发肆无忌惮,甚至深入其中,想要玩弄他的唇舌。 厉川偏过了脸,被绑的双手止住了他的动作,他声音早就沙哑到了极致:“不要太过分了。” 明明是在表达不满,可现在,这般境况,宋宁宁只觉自己最后的理智被烧没了。 她带着些强硬的扳过他的脸,像是玩弄娇嫩的花瓣,揉捏着他清冷的薄唇,此刻,早已泛着晶亮的湿濡。 厉川咬上她的指尖,眼中开始升起侵略的意味,宋宁宁立刻冷了眼神:“罢了。” 话落,她便转身要走。 身后却传来一阵闷响,那是系绳被大力崩断的声音, 宋宁宁心里一慌,果然腰间被一道大力拦住,很快天旋地转,厉川撑在了她的上方。 那么美,又那么恶劣,似乎永远都在随心所欲,可不过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金丝雀,张牙舞爪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抗议。 可效果实在不佳,直勾的人想要狠狠地蹂躏她。 ...他,也不例外啊。 几乎没有给宋宁宁任何反应时间,他狠狠吻了上去。 双唇相贴的那一瞬间,厉川只觉四肢百骸都似划过了热浪,激得他浑身战栗。 迫不及待,撬开她的唇舌,不顾她的反抗推拒,强硬着汲取她的蜜液,占领她的呼吸,品尝她的甘甜。 像是被浪潮席卷,裹挟着冲向无垠的海岸。 美丽、娇艳、无情、残忍。 厉川发了狠,惩罚般地咬了她。 第57章 昏黄的烛火似乎都被这动静打扰到了,秫秫地颤着,屋内弥漫着令人脸红耳赤的响声,许久未停。 “唔!” 宋宁宁吃痛地哼出声,她奋力推开了还陷入不可自拔之地的厉川,猛地扇了他一掌。 “啪”的一声,在这宁静的宫殿中显得别样的突兀。 宋宁宁一张脸上满是娇艳欲滴的红,唇上破了皮,可血液早被厉川吮去,倒是他的唇上带着鲜红。 纯洁和妖艳,竟然融为了一体。 厉川被这一巴掌打断沉溺的欲,他有一瞬的怔愣,脖子上的金圈此刻挤压着他凸起的筋脉,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呼吸。 宋宁宁手心生疼,她嘴唇上也疼,好个厉川,以下犯上,该被拖下去好生教训一顿才是。 应该痛打他五十大板,把人打废为止! 还有,应该把他刚刚贴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硬物也废掉才是! 可她第一个反应却是立刻溜下了榻,扯过披在架子上的外衫,也不顾看着她举动异样的大猫,也不顾在外头已站成了雕像的裴玉,她逃也似的出了殿门。 她一张脸越来越红,心脏也不受自己的约束,猛烈地似被油锅煎炸般剧烈。 她一路疾走,脑中全是他伏在自己身上时的硬朗,不容拒绝的强势,吮到她失去浑身力气,她嘴里仅存的空气他都不放过。 混蛋混蛋混蛋! 宋宁宁走至一处抄手游廊,往来的侍女仆从被她突然出现而吓得立刻跪地行礼,她没注意到这些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蓦地,脚步一滞,她呆立在了原地。 他们做了这般的事,可她...她没有觉得恶心... 宋宁宁脸上的热逐渐褪了下去,她僵在原地,半晌都迈不开一步... 周围的侍女仆从此刻更是垂首跪地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都那般了,两人相贴之处他那般放肆...可她没有觉得一丝一毫的恶心... 甚至在同他唇齿纠缠之时,她也没有完全的抗拒。 她的心逐渐平复了下来,但很快,升起了一股悲哀的,带着寒凉的绝望。 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在这里想什么呢? 宋宁宁冷了眉眼,缓缓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 路上,遇见了正鬼祟不知从何处走回来的小荷,她举着灯笼,看到宋宁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殿下,您回来啦...您嘴巴怎么又破了?” 宋宁宁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听着她的话,下意识摸上了唇瓣,眼角下的那颗泪痣都泛着无助,耳边又听到小荷继续道:“厉公子呢?他没有同您一起回来么?” “...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宋宁宁声音越来越小,愈发欲盖弥彰的样子,也不管小荷疑惑的神情,径直回了内殿。 等她重新躺下没多久,小荷又通传厉川过了来。 “让他滚开!” 宋宁宁几乎下意识的喊出了声。 第62章 指令下了又觉得自己刚刚语气实在太急了,显得自己在害怕什么似的... 啊! 她懊恼地将被褥拉过头顶,辗转着在榻上翻滚,脑袋滑落枕头,碰上了被她压在枕头下的书画和扇子。 宋宁宁猛地坐起,想起这几日厉川被锁在她房中,是不是...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些... 可她本来就是要收藏他的,将曾属于他的东西放在枕下也没什么呀? 可... 可是... 可是宋宁宁不知为何,只觉自己的脸又重新烧了起来,心慌意乱地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她拿起那画,缓缓展开,含苞待放的荷花图,上头还有他的诗。 “风摇翠盖凝清露,不染尘污迎月来。” 宋宁宁喃喃出口,她垂下了眼,将那画重新放了回去。 可她就是脏污,永远也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 她枕在其上,竟也有他在身边的感觉。 她很困惑,但她不敢再细想了。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将今夜所发生的所有事抛之脑后。 效果不佳,以至于第二天她到午时才幽幽转醒。 小荷进来伺候,见宋宁宁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她想了想,还是悄声道:“殿下,厉公子昨晚在殿外站了好久呢。” 宋宁宁下意识翻了身背对着她,不想开启这个话题。 小荷眼珠一转,猛觉昨晚两人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 虽未在厉川脸上看出什么情绪,但昨晚他周身气压也挺低的,而且在外头站了许久,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小荷真是好奇,但宋宁宁的状态实在有些奇怪,若说是平日,厉川要是做了什么不顺着她心意的事,她必是要惩罚他的,可从昨晚到今日,只是不见,就像是在逃避什么般。 小荷伺候着她洗漱,下面的人也将饭食摆了进来。 “殿下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小荷说呀,小荷能替殿下分担的。” 宋宁宁穿好衣服,对着小荷道:“皮痒了,鞭子可做好了?” 宋宁宁之前那鞭子应该是在逃难时丢在了路上,回来小荷没见到,便主动说要亲自做一个给她。 “还差一点点,过两日就呈给殿下。” 小荷其实是有点怕此刻给了宋宁宁,她会用厉川来试试这鞭子顺不顺手。 宋宁宁正吃着东西,门口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宫里来人。 这一次,宫中的那些人甚至都没有获得宋宁宁的同意,他们径直拿了皇家的令牌进了来,带着不少东西,领头之人拿着一盒匣子,若如无人之境般进了宋宁宁的寝殿。 “三公主殿下,太子殿下给您的东西,因您昨日不太懂事,这些是他今日命老奴带来的,还请您细细地看,莫要再做些任性的事。” 说话的人是宋怀安身边的人,喜柏。 裴玉此刻垂着首站在殿门之外,他本要拦住这些擅闯寝殿之人,但皇家令牌一现,那独属于皇帝象征的令牌,他只得站在原地,甚至跪地行礼,看 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去。 昨日,他看着厉川进了仰止殿,他无可奈何。 今日,他明知宋宁宁定然会不喜,可他也做不了什么。 果然,里面很快传来瓷器破损的声音。 宋宁宁打砸着他们,可那东西却阴魂不散般放置在她跟前。 “公主殿下,您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妹妹,未来也将是这大周最尊贵之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殿下已过及笄之年,应该要长大才是了。” 裴玉听着这些话,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般,他怔愣地朝着内里看去。 “滚!你们都给我滚!” “殿下今日不读,明日将收到更多,待太子殿下处理完宫中之事,公主您也总是要面对的。” “而且...您也知晓他曾对您说过的话,您也不想看见那些事情发生吧。” 喜柏敢直接将宋怀安的东西送进她的府中,她的寝殿之内,看来,皇帝的确要撑不下去了。 宋宁宁姣好面容上一点血色也无,她只觉浑身似被缠绕着看不见的丝线,窒息的感觉令她浑身冷汗直冒。 头痛欲裂,就像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的灵魂。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太子身边的狗,公主殿下面前,你也配说这些话?” 小荷扶着宋宁宁,脸色也很是难看。 那说话的宫人看着小荷,冷笑了笑,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同公主说话,你也配插嘴?” 宋宁宁冷着眉眼,头脑的剧痛让她几乎要昏厥,她撑着力气朝外走去,裴玉见她直直走了过来,浑身僵住,只见她猛地抽出他腰间的佩剑,转身朝着刚刚的宫人快步走去。 “他的狗,我杀了又如何?”宋宁宁阴森的声音响起,眼中一片阴寒。 那人见状立刻被吓得失了魂,赶紧拉过身后两个宫人到面前,可宋宁宁此刻哪里还有什么理智,血红着眼朝他们砍去。 喜柏尖叫出声,他许久未曾接触宋宁宁,本也以为她好歹收敛了一些,可未想到,即便太子就要当权,她还是可以这般疯狂。 很快,里面混乱尖叫的声音传来,有人的手臂被宋宁宁削去,喜柏见状,几乎要晕厥。 很快太子的侍卫冲了进来,想要阻止宋宁宁的动作。 “怎么?本殿要杀宋怀安身边的一条狗,你们也胆敢阻拦?”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老奴是猪油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您别...” 宋宁宁才不管他说什么,此刻一双眼眸通红,内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那些侍卫虽在阻拦,但又怎么敢真正的用力,一旦伤到了宋宁宁,他们才真是罪无可恕。 那喜柏就东躲西藏,吓得衣摆都湿濡了起来,他连连求饶,还继续劝说道:“老奴好歹也是太子身边之人,您不看僧面看佛面...” 宋宁宁又横劈了一刀,他缩得慢了些,鼻子头上的一块肉便从中切了开。 血流如注。 他放声尖叫,余光瞥到裴玉,他赶紧使了全身的气力朝他冲过去,躲在他的身后。 “将军...救命,救命啊!”喜柏哆哆嗦嗦。 “裴玉...你给我让开。” 裴玉从未见过这般的宋宁宁,她一身的血污,提着一把剑,像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而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公主。 小荷在一旁都吓得有些呆傻了,她只觉心中升起难言的堵塞,她不想看见宋宁宁这般模样。 似乎过了很久,但又似乎只过了一瞬,裴玉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些沙哑和难掩的苦涩: “殿下...他是太子的人。” “太子是您的兄长...” 宋宁宁脑子似乎就在这一瞬彻底炸裂了开,眼前阵阵黑暗来袭,她用了浑身的气力,狠狠道:“...都给我去死!” 第58章 漫天的红色纱帐,几乎要将她沉溺在这血色的海洋。 宋宁宁不知自己为什么身在此处,但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场景。 果然,那些糜烂的红色纱帐之内,是赤果肉/体交缠的令人极度恶心的画面。 那些脸庞,有她熟悉的,也有她陌生的。 男人女人们的脸上显露出扭曲而狰狞的模样,他们喘息、呻/吟,没有欢愉,反倒像是搁浅的鱼,抽搐着,在生命耗尽之前,慢慢看着自己死亡。 “皇妹,你会喜欢的,快来啊...” “皇妹,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不要被你那母妃禁锢着,我们皆是玩乐之辈,百无禁忌才是终途。” “...不...我不是...” 宋宁宁摇着头,往后退。 一只无形的手却推着她向前,将她推向红色纱帐之中,让她近距离地看着这群人的各种丑态,她胃里翻滚,想要吐,可肚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她吐出来的,只有黑红的血。 然后,那些人脸靠近,他们刚刚还扭曲的面容,此刻恢复了平静,但很快,他们再次狰狞了面孔,他们痛哭低吼,他们疯狂地挠着自己果露的皮肤,然后他们看向自己,狠狠看着自己。 他们脸上布满了可怖的肉坑,那是被他们用手指活活扣掉脓疮后,皮肤再次生长的痕迹。 “皇妹救救我...” “皇妹...皇妹...是宋怀安干的好事,是他...是他为了皇位...” 宋宁宁被吓得浑身发颤,可身后那只大手就像压迫犯人般,固定着她,令她动弹不得。 “我的好妹妹,害怕什么呢?” 耳边是那人熟悉的声音,他靠得太近了,以至于他呼出的热气都喷薄在她的耳廓之上,浑身寒毛竖起,魂飞魄散。 “啊!!!” 宋宁宁猛地睁开眼,刚刚梦中的一幕幕似乎就在眼前,那是她曾经面对过的,人间炼狱。 而此前,这一切都在母亲为她支撑起的幻梦之外,她死后,一切幸福成了镜花水月,直直破碎在了她的面前。 第63章 而现在,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不是也早已书写好了? “殿下!殿下您醒了。” 小荷一脸的憔悴,此刻跪在榻边,一脸的紧张。 昨日,宋宁宁挥剑砍向裴玉,可刚动手,她人却直直倒了下去,裴玉惊慌失措接住了她,而宋宁宁却早已陷入黑暗。 喜柏捡回一条命,赶紧连滚带爬地带着人离开了。 整整一天一夜,医官只说静养,不得动气,可现在,太子的登基就像悬在宋宁宁头上的铡刀,他的一言一行,都波动着宋宁宁脆弱的神经。 此刻,裴玉侯在殿外,负荆请罪,小荷刚要说起此事,却听宋宁宁古怪的笑了出声。 接着,愈发笑的张狂疯癫了起来。 “殿...殿下...” 小荷被她这模样吓到,赶紧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果然烧的厉害,立刻道:“殿下您在发热....小荷去叫医官。” “小荷...你别走。” “你说,人生在世,是不是就该尽情享乐,也不枉费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宋宁宁拉住她的手,侧头看着她,目光炯炯。 小荷不知该怎么说,她看着眼前的宋宁宁,一时觉得陌生得 紧,她好一会儿才道:“殿下不要胡思乱想,小荷去叫医官,吃了药,一切都会好的。” “不用了,这些根本不重要。” 宋宁宁就直直起了身,也不在乎身上穿着单薄,她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穿上。 她赤果着雪白的玉足往外间走去,不顾小荷的劝说,让小厮去将她的男宠们全部叫了过来。 “去拿酒,本殿今日开心,要喝到尽兴。” 小荷拦在她身前,继续道:“殿下,这不是您的错,您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我们总有办法的,我们总有办法的,我们离开这儿,悄悄离开这儿就好了。” 宋宁宁抬眸看着她,里头的情绪翻腾,小荷不懂那是什么,只见她勾了勾唇,带着些自嘲:“我是谁?我是大周的三公主,我本应享尽荣华富贵,又怎么过得了那些苦日子?” “小荷,你以为你是谁?” 小荷白了白脸色,她的心猛地生了疼,她不懂,她明明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冷语,明明习惯了别人的攻击,可现在,她还是难受极了。 对她来说,宋宁宁早已不是别人啊... 眼眶蓦地红了,她直直看着宋宁宁,也不让开,一时也没了什么尊卑之念,愣在原地,像个木头。 “...你让开。” “小荷谁也不是,但若殿下信任,小荷可以是殿下的武器、殿下的钱囊、殿下的依靠...” 她声音带着些哽咽,带着些赌气,带着些任性。 她不该这般的,夹缝中生存,她最是懂得的,宋宁宁如何她不该那般在乎,她的目标是厉川,她最该关注的也是厉川才是,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她只想要宋宁宁正常起来,还可以像那个夜晚一样,跟她讲着那个东海的故事。 宋宁宁敛着眉眼,她不敢再去看小荷,她的心在被她的话动摇着,开始生了些不切实际的贪念,她无意识咬着下唇,指尖陷入掌心之中。 “...不用你管。” 宋宁宁说完这话,转身朝着高位走去。 酒水很快被送了上来,小荷还要阻拦,宋宁宁的视线只落在酒水之上,对着侍卫道:“把小荷带下去,没有本殿的命令,不许再靠近这里。” “...殿下...殿下!” 小荷百般不愿,可此刻,她也只得被那些力气大的侍卫给押送着,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几乎要化为雕塑的裴玉,一时之间,心绪也更是复杂起来。 厉川呢,他怎么还不出现? 殿内,宋宁宁自斟自饮,脑袋昏沉的厉害,胃里也不舒服得紧,但反而越是这般,她才越是能感受活着的自在。 宋宁宁内里其实是个执拗的,她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就算天皇老子来,也阻拦不了她。 就算是以死作为代价,她也会去做她要做的那件事。 今日不过区区玩乐,又有谁能阻拦的了她? 裴玉看着那些衣着鲜艳,面露春风的男人们依次进殿,他纹丝未动,只是双拳早已握得死紧。 “哟,这不是裴玉裴大将军么?” 墨与走在最后,他一身翠绿的衣衫,外头还披了层薄纱似的装饰,脸上虽挂着同其他莺莺燕燕一路的不乐意,但此刻看到裴玉,脸上也显了得色。 之前在府中,偶遇过几次,裴玉见着他们就是一脸的嫌恶,此时此刻,墨与免不了冷嘲热讽一番。 看着裴玉像块石头般不理人,他轻哼了声,跟着众人朝里走去了。 殿内本就是金碧辉煌的装饰,此刻多了许多人,倒更是显得富贵热闹起来。 宋宁宁喝着杯中酒,听着乐人的丝竹声,看着男宠们争先展示自己的身姿舞蹈,还有的直接跪在她的身边,伺候她喝酒,给她按摩着双腿。 他们都是自己的玩物,大周皇室,本该如此,不是么? 这本就是她一直过着的日子,恣意、放肆、无所顾忌。 又是一杯饮尽,脑中却浮现出那人面容。 那晚昏黄烛光下,他的清冷不复。 又是一杯下肚,火辣的感觉蔓延上了脸,耳边是催眠的丝竹乐器声,还有那些想要讨好她的男人们的花言巧语,可她,却只想听他在自己耳边的低语绵绵... 魏娘进了来,看到眼前之景,只余一声长叹。 宋宁宁不知何时已经醉倒在了软塌之上,柔软的身姿毫无防备地躺在那处高位,仍人观瞻,细看之下,眼角那颗泪痣上,还沾着湿濡的痕迹。 魏娘想叫这些人先下去,可公主有令,今日饮酒作乐,不得打扰。 直到一身紫衣的厉川无视所有人,径直来到大殿高位,迎着那些不满不甘的脸,抱起了宋宁宁。 丝竹管乐之声骤停。 那些男宠们想要夺回他们的主人,可展晖从厉川身后出现,一把拔出刀剑,银色刀面映出日光,将那些男人的眼睛晃的生疼。 “厉川!殿下旨意,你也敢不从?” 墨与首当其冲想要上前理论,展晖的剑也直直指向了他。 倒是今日一直安静坐着的苏子君,此刻率先领着身边的人,缓缓走出了大殿。 他看了眼墨与,脸上尽是冷峻:“殿下这般模样,你还想着玩乐?” 说罢,也不再看他,径直离了开。 墨与一脸菜色,见长剑又逼近了几步,他也只得甩了甩衣摆,退了下去。 侍卫们此刻半拔刀剑,裴玉却没有再给出任何指示,他依旧跪着,默默无言。 厉川便抱着宋宁宁进了内殿,这场酒宴便也草草收了场。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宁宁终于有了些知觉。 她感觉自己正喝着什么甜糯的东西,几乎是生理的本能,她大口大口地喝着,温暖的食物中和了她翻江倒海的胃液,然后她睁开了迷蒙的眼,侧着头,看见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又是在做梦吧,不过这个梦,她不想醒来,有他在,就是极好的。 她定定看着厉川,连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咽。 “喝下去,乖。” 厉川的声音低哑而温柔,循循善诱着她,后者就看着他,乖乖地将嘴里的东西喝了下去。 一口接着一口,宋宁宁难得有这般温顺的时候,厉川看着她,眼眸里带着心疼。 “还想吃么?” 一碗米粥饮尽,宋宁宁呆愣着,好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 “抱抱我。” 她对着厉川撒娇,后者又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宋宁宁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这个梦太幸福了,幸福到她愿意说出一些,她这辈子都以为不会再提起的话题。 “我母亲是自缢的。” 宋宁宁环着他的腰,厉川也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听着她慢慢的说话。 “她死前留了书信,她祈求我不要怪她,她说她太累了,皇室肮脏,她受不了了...” “她很爱我的,她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我接受不了,厉川,我接受不了...” “可我不恨她,我只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小,为什么保护不了她...” “抱抱我,厉川,我好难过。” 宋宁宁再也忍不住,她在他怀中哭泣,放声的哭泣,似乎要将满腹的委屈发泄出来。 这是她的美梦,她真的不愿意醒来。 额头泛起一阵湿润,宋宁宁抽泣着,感受着他的吻从额头,到她满是泪痕的眼,再到她此刻还有些苍白的唇。 她似乎又陷入了更深的梦,还听到了他喃喃的低语。 “再睡会儿吧,我的公主殿下...” “她护不了的,我来便是了。” 第59章 昏黄的烛火在殿中一隅静静燃烧着,殿内安静,只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呼吸声。 第64章 宋宁宁身子不舒服,吃了粥,喝了药,又睡了许久,等再次醒来的时候,除了微弱灯光,周围只余一片的黑。 那种独孤的情绪刚刚升起,宋宁宁转头,却发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此刻,她枕在他的手臂上,贴靠在他的怀中。 厉川... 他怎么在这儿? 她一下僵住了身子,脸上又隐隐约约地烧了起来。 厉川感受到怀中人的动静,见她半晌没有言语,便问道:“再吃些东西” 宋宁宁觉得自己变得很是奇怪,她别别扭扭地起了身,不看他,只道:“渴了。” 颐指气使的态度,半分柔软也无。 厉川勾唇笑了笑,起身替她倒水。 刚喝了一口水,宋宁宁又道:“凉了,我要热的。” 厉川招呼着伺候的换水。 这期间,宋宁宁又要挑衣服,厉川替她拿了几件,都被她一一否决。 “不好看,你是不是瞎了?” 本以为厉川脸上会有些冷色,可他只轻轻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替她挑选着衣物。 侍女端上热水,她又尝了一口:“太烫了,不喝了!” 说着,她就将杯子扔在了地上,力道太大,那杯子还蹦出了好远。 好在地上通铺着地衣,那杯子竟一时未碎,厉川上前握住她的手,仔细查看:“可伤着手了?” 厉川神色平静,一点也未因宋宁宁各种动作而显露半点不耐。 宋宁宁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重新兑了水,自己喝了一口,复又递给她。 他声音温柔:“是不是头还疼,心中不爽利?” 宋宁宁端着那杯子,心绪复杂至极,她有些分辨不出梦境与现实,但现在,应该不是梦吧。 见她呆愣,厉川又上前了几步,坐在她的身边:“吃些东西?小荷煨着鸡汤呢。” 宋宁宁烦躁起来,她明明很喜欢这般的,可她不愿意承认,就像是...就像是若她承认了,她就会被溺毙在这种虚幻的梦境里,然后就像她母亲那般,被动地等着美好抽身而去。 如果没有得到过,或许,也不会有那般刺骨的疼痛了。 这般想着,看他就哪里都不顺眼了。 他一身紫衣外衫,华贵至极,但却没了往日那般独特的洁白。 明明是她下令不准他穿那颜色的,可现在看他这样,又觉得刺眼得紧。 “我不喜欢你的衣服。” “你现在就脱掉它。” 她冷着脸,无视厉川的温柔体贴,下着折辱人的指令,就像此前的靠近荡然无存。 她以为厉川至少柔和的神色会消失,刚刚那体贴耐心会停止,可他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姿容雅致地将那衣物脱了下来,为了不让宋宁宁看见,还将其扔在了屏风之后。 宋宁宁咽了咽口水,掩饰性地将手中的杯子放至唇边,温温热热的水刚刚好,她没忍住,一口接一口的喝了下去。 喝完杯中水,厉川就着里衣朝她走来,拿过她手里的杯子,还摸了摸她的额头。 宋宁宁几乎条件反射般抓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有些呆呆道:“我要的只是一条乖狗,你懂不懂?” 厉川本应是清冷的面容之上是难掩的温柔,微光在他脸上闪烁,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推拒或是不情愿。 宋宁宁一颗心脏又开始失去控制般跳动,她看着他,看着他薄唇轻启。 “好。” 天光大亮之时,两封急奏送入宫中。 卧病在床的皇帝难得精神好上了那么一会儿,他拿过奏疏,神色忧思更甚。 “父皇,可是有什么大事?” 宋怀安每日代理朝政后,都会到景仁帝面前侍奉,皇帝对他越发信任,连王爷手中的兵权,也已经分了一半让太子协管了。 “北方难民南涌,此前的安置,你可有过问?” 宋怀安赶紧肃穆了神色,对着景仁帝道:“儿臣不仅有所过问,还同前往赈灾的官员有所交流,想来定是当地又生了什么事,才导致...” “你要亲自去处理,北民难移,势必人心惶惶!” “是,儿臣知晓了。” 景仁帝猛烈咳嗽了几声,宋怀安赶紧拿过一旁的茶杯,递了过去。 景仁帝润了润喉,又道:“还有一封,是东国边境传来,墨国同他们的摩擦加大,恐怕...” “父皇,以儿臣所见,不如直接出兵,我大周物资充沛,也有英勇将士愿为国献身。” 景仁帝又咳嗽了起来,愈发剧烈。 宋怀安回头示意旁边的太监将药端来,然后对着景仁帝继续道:“父皇,龙体为重,先喝药吧。” 景仁帝摇着头,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将那碗褐色药汁送入了口。 “如今国都境况,你就算不说朕也知晓些...外头还有墨国虎视眈眈,他们自诩大周正统,荒唐至极...咳咳...” “出兵一事不急一时,不过早晚之事,怀安,攘外必先安内,大周国不能乱。” “唉...是朕当年糊涂,没有管束好那些孩子们,如若不然...今日你又怎会只有一人孤军奋战,连个左膀右臂的兄弟都没有...咳咳...” 宋怀安眼中划过一丝微光,只淡淡道:“父皇治下,大周百姓安居乐业,儿臣已然十分感激了。” 景仁帝看着他,病态之中更显苍老的脸上拂过一丝忧愁,看着他忠顺安良的模样,一时心绪复杂。 “怀安,朕的子嗣凋零,大周已经禁不起更多的悲剧了...”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谨遵父亲之言。” 垂垂老矣之人,大权也终将流逝,他长叹了一口气:“下去吧。” 宋怀安敛目行礼,转身余光中又瞥过那不剩一滴的药碗。 他眼眸之中泛起冷意,但无人看见。 宋怀安刚刚走出殿门,谢鸿朗便立刻迎了上来:“殿下,东国那边传信,边境之敌有些难缠,还让继续派些兵马粮草过去。” “给他们就是。” 宋怀安不假思索:“区区墨国,也敢过来挑衅,左右有东国在前面挡着,于我们又有何忧。” “殿下圣明。”谢鸿朗深深一拜。 此刻,有一宫人上前询问:“殿下,现去何处?” “...回东宫,有些事,不急于一时。” 不同于皇宫这边的死气沉沉,公主府内莺歌燕舞。 宋宁宁身体好了,在园里走走,又觉得府内过于冷清,叫了乐坊司的过来唱曲,又叫了戏班的人过来唱戏。 整个府里好不热闹。 伺候的下人们哪里还有心思干活,一个劲争着去园子里看戏。 园子里头搭着戏台,下面放着可供三人躺的软椅,宋宁宁无聊,她靠在厉川的怀中,命令厉川给她剥炒过的葵花子。 厉川也不拒绝,乖乖地做着这些事,他速度很快,明明是这般琐碎的事,他做起来依旧是风姿卓然的优雅。 他的衣物又被要求换回了纯白之色,白衣飘然,宋宁宁喜欢,就喜欢他这般的颜色。 小山堆的葵花子放在碗中,宋宁宁一时看戏忘了吃,厉川便递到她嘴边,她下意识咬过,柔软唇瓣触碰着他的指尖,引得厉川沉重了些许呼吸,但始作俑者却丝毫没有发觉。 她吃了几口,又不想要了,便又靠在他的怀中,像是只没有骨头的猫,厉川轻抚着她柔软的秀发,一时有些恍然。 宋宁宁蓦地撑起身子,让唱戏的停下。 “你们唱的什么东西?” 戏班老板立刻道:“殿...不知殿下想听想看些什么?” “本殿要看男人被女人抛弃的戏,你们现在就演!” “啊?这...这...这...”那戏班的老板结巴道:“可...这...没这种戏啊...” 宋宁宁冷笑:“那今日便有了。” 戏班老板早闻宋宁宁恶名,此刻双股战战,他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点头哈腰道:“您稍候...您稍候...” 这戏班老板也悔得很,怎么想着给她唱了陈世美的这出戏,他赶紧跟着班子里的人说话,让男女角唱对方的词。 好在大家都经验丰富,只一瞬,便也明白了老板的意思。 锣鼓喧嚣重新开始,这一次,是陈世美被妻子做局设计抛弃的结局。 就在宋宁宁看得津津有味之时,肚子响了起来。 声响挺小的,但还是被厉川发现了。 “吃些东西么?听说小荷今日准备了蜀南的菜色。” 宋宁宁看了他一眼,这般近,这般温柔,她喃喃道:“走不动了。” 厉川轻轻笑了笑, 将她打横抱起,站起了身来。 众仆从侍女们眼观鼻鼻观心,看着厉川带着宋宁宁回了寝殿。 吃过饭食,两人又去了园子里散步消食。 无论宋宁宁要他如何,他都不会拒绝。 温顺之际,不过偶尔她捕捉到的,他眼中的那股热烈的东西,她不懂那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眼。 第65章 若下次被她抓住,她定要罚他,将他眼珠子挖出来... 可想想便下不去手,他的眸子深邃若星空,静静看着自己的时候,似水般温柔。 宋宁宁觉得自己似乎探查到了什么真相,可迷雾过浓,她不知道前方是什么,真相又指向何方... “累了。” 枫林园里,厉川抱着她,缓缓往回而行。 第60章 月色悠扬,洒在沉睡大地之上,似乎柔软了一切的棱角和坚硬。 厉川抱着她缓步走在府中园林,月色透过枝叶,斑驳的光晕,落在宋宁宁几乎完美的侧颜之上。 月色下,那颗调皮的泪痣也似乎困倦了起来,同它的主人一般,乖巧安静。 厉川柔和了神色,眸子里尽是宠溺的柔,他抱着她穿过园林,漫步回了寝殿之中。 宋宁宁感受着他将自己放置在床榻之上,睁开了眼,身体比大脑先行,她双手勾上他的脖颈,不许他起身。 “今晚也戴上。” 宋宁宁一双眼晶亮,哪里还有半分的困倦。 “穿着衣服不好看。” 宋宁宁看着他,眼中泛起些许轻蔑,就像是打量他什么时候会退缩一般,眸子里划过执拗,还有些意味不明的脆弱。 厉川轻叹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襟领口。 “阿宁想要什么,做便是了。” 他形容温和,语气带着蛊惑人的意味。 宋宁宁咽了咽口水,迎着他微微含笑的视线,拉开他的衣襟。 宋宁宁拉扯着他的衣服,可力气有些太小,动作太慢,她还着急了:“快点。” 厉川轻轻摇了摇头,半起了身,解着自己的衣物。 就迎着她的视线,一件一件的解,榻下便堆叠起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裳。 直到他精壮的肌肤显露,腰腹之上轮廓清晰,那是蓬勃力量的展现。 如此这般,宋宁宁反而僵在原地了。 那金圈被宋宁宁放在显眼的榻边台面上,此刻,厉川将其拿了起来,递到了她的手中。 “阿宁不想看了么?” 宋宁宁又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看着厉川这副样子,她觉得自己的理智可能暂时没有办法出现了。 她翻身而起,将厉川压在了身下。 “你不拒绝我么?” 厉川的神色再没有一丝的冷漠,他眉眼柔和而温暖:“阿宁想要的,我都会给。” 宋宁宁只觉一股热血冲向颅顶,她红了眼,肆无忌惮地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欣赏着自己赐予他的,独属于二人之间的礼物。 她的指尖抚摸着金圈,明明平日里看起来很是温和内敛之人,触感却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宋宁宁视线随着指尖下划,厉川的呼吸也愈发的沉了。 厉川不拒绝,不抗拒,这就像是将野狼放入羊群,宋宁宁怎么会知道什么是节制? 身上就像是被烧了起来,她感觉很奇怪,宋宁宁不懂这是什么,只觉浑身开始泛起麻,身体已经本能地朝他靠近。 宋宁宁看着他,眼里带着火,但更多的是茫然和那么些些的无措。 厉川喉结微动,宋宁宁在他身上蹭的起火,但他却只能压抑着自己,怕吓跑了这只张牙舞爪的小蛇。 可她实在会折腾人,靠得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她又不得要领般的随处点火,厉川哑着声音道:“阿宁想要试试么?” 宋宁宁只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厉川便一只手试探着抚上她的后背,抚平着她此刻的忙乱。 而另一只手,轻触上了她脸庞的细腻。 看着她带着些迷蒙的样子,看着她眼下那颗泪痣也带上了些许的茫然。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无限的柔,微微起身,两人贴得更紧:“阿宁,我是你的,你不用顾及任何事。” 那金圈就在眼下,他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山雪,他被自己捏进了掌心融化,成了自己的乖狗。 像是不确定般,她有些呆呆地,缓缓问出了声:“你是我的?” “嗯,我是你的。” 室内本就只点着微弱的烛光,太安静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 被他触碰的地方,是若有实质的灼烫,宋宁宁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浑身都没了力气,只能伏在他的身上,沉了呼吸。 “我难受...” 宋宁宁的呼吸不均匀,她想要撑起身子,欣赏他此刻的神情,可现在的自己,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就像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她只能坦诚了自己的感受。 厉川喉结下滑,下一刻,两人位置逆转。 宋宁宁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他贴了上来,攻城略地,她整个人都是软的,两人唇齿相贴处,就像是能救命的温药,她索求着,也主动起来,果然,她那股难受的劲在渐渐消散,只不过更加的渴,想要得到更多。 她觉得自己在一个漩涡之中,她被卷至了中心,像孤身的浮萍,她寻求着希望,而此时此刻,他的触碰,竟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身上的灼热不退,即便秋风寒凉,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厉川眼中哪里还有半分的清明,谪仙也抵不过红尘的诱惑,早已没了往日的清风雅致。 绿藤攀附岩松,就像是本能般,唇齿之间,再没有任何距离。 天鹅般细长的洁白诱惑着人流连忘返,听着她小猫般呢喃的声音,厉川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 烈火亨油,那是难言的煎熬。 可还不行,他缓缓睁开充斥着渴望的眼,看着神思已然飘浮的宋宁宁,眸中的幽深更重。 相比得到她的身体,他要的是她的心。 “还要继续么?” 厉川的亲吻停下,灼热的呼吸同她的纠缠在一起,他沙哑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惹得她浑身起了战栗。 思绪似乎恢复了一些,宋宁宁睁开眼,迷蒙的视线里只有厉川,昏黄的视野下,他依旧俊美异常。 可是,他不似自己这般狼狈,他的眼睛干净而通透。 没得到宋宁宁的回复,厉川替她穿好了寝衣:“我让她们打水进来。” 可厉川哪里有宋宁宁想的那般轻松自在。 他的身体疯狂叫嚣着要她,但他依旧停止了动作,用了所有力气来平复自己的呼吸。 宋宁宁也慢慢清醒了过来,她猛地翻转过身体,背对着他,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侍女们陆续进了来,她们伺候着宋宁宁洗漱,今夜的宋宁宁难得的沉默寡言,她不说话,屋里伺候着的侍女们更是轻手轻脚,生怕惹恼了这位活阎王。 殿外屋脊上,此刻小荷正趴在那,静静听着里头的动静。 看着侍女们又都出了来,似乎并无什么不妥的样子。 小荷刚刚陷入沉思,腰间一紧,周围事物便迅速后退了开,她连尖叫都还卡在喉间,便已经被夜瞳重新放在了一处僻静之地。 “我走了。” 夜瞳喑哑的声音响起,若不是见她围着园子到处叫他的名字,他才不会出现,还来帮她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诶,等等!我们都是一伙的了,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也总该同我说说了吧。” 小荷难得严肃着神色,厉川身边有这等武学奇才,她不信,他真的是那个什么东国的质子这么简单。 “我只负责保护公子安危,你有什么问题,直去问公子便是。” 小荷忍不住心底吐槽,这要是能去直接问老板,她还来问你这个不好相处的同事做什么。 但她脸上未显,只带着些许狗腿的笑容道:“夜哥是公子亲近之人,我等,当然是听从夜哥指挥的。” 小荷话音刚落,便看到他眼中似笑非笑的神情,喑哑的声音冷冷道:“夜哥?” 他冷哼了一声,小荷不过眨眼,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刚刚是说错了什么话么? 夜哥这个称呼是有什么 问题么? 小荷百思不得其解,她甩了甩头,又望向宋宁宁寝殿的方向。 也不知宋宁宁什么时候才会解了不准她靠近的令,不然,她又怎么会找夜瞳帮忙,去了解她现在情况如何呢... 不过今日看来,厉川似乎还是将殿下照顾的不错,饭也好好吃了,觉应该也能好好睡才是。 小荷想的不错,宋宁宁的确睡得香甜,不过入睡的方式比较奇怪。 不是因为困倦,而是因为不想面对。 宋宁宁喜欢厉川的怀抱,喜欢厉川的身体,喜欢厉川在自己身边这般温顺乖巧的样子,甚至刚刚发生的那些,她竟都未感受到丝毫的排斥。 但她只是喜欢罢了,并不是需要他,就像喜欢一件衣裳,一件饰品,一盘菜肴,喜欢他,同喜欢这些,没有任何区别。 她强迫自己心安理得的靠在他的臂膀上,缩在他坚实的怀抱中。 她闭着眼,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其他任何的可能性。 第66章 长夜漫漫,那丝丝的妄念,只得留存于此。 第二日一早,宋宁宁径直起了身,无视了厉川体贴入微的伺候,她冷漠地看着他的所有动作,好一会儿,她笑了笑:“许久未曾举办宴会,本殿要宴请国都那些长相好看未曾婚配的儿郎。” “没有新鲜玩物了,真无聊。” 厉川温和的神色在此刻略显僵硬,端着瓷杯的手也顿在了原地。 他眸色复杂,但很快,掩饰了过去。 “殿下早膳想吃些什么?” 宋宁宁也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见他视若未闻,不由也暗自捏紧了拳。 “不吃了。” 说罢,她转身朝着外头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侍女准备宴请贴,她要开始规划她热闹的宴会了。 厉川看着她的背影,眸子里的冷意汹涌翻腾。 昨夜,果然还是太过了么。 第61章 接连几日阴雨绵绵的日子,宋宁宁心头不爽利极了。 自那日伤了喜柏后,宋怀安倒是消停了几日。 小荷被魏娘带着进了殿,小荷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神情,献上了她做好的红色小皮鞭。 比弄掉的那柄,更加的鲜艳。 递上去的时候,小荷悄悄看了眼宋宁宁的神色。 虽面无表情,但神色之中没有厌弃,很好,小荷渐渐放下心来。 宋宁宁看着这精致小鞭,余光也看到了小荷那副期待的样子,她压下想要勾起的唇角,接了过来。 这小皮鞭鞭长五尺,鞭柄上有金线勾勒的祥云图案,栩栩如生,鞭身是用小牛皮和牛筋编制而成的,鞭身链接鞭柄处,还有带着金线编织的细密流苏,很是精致。 宋宁宁脸上不显,但眼中泛着些许微光,还是暴露了自己对这件武器的喜爱。 “殿下,小荷这几日面壁忏悔,也知晓自己做错了,是不是,小荷?” 魏娘眼神示意小荷说话。 宋宁宁也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后者立刻黏了上来,乖巧道:“是是,小荷知晓错了...小荷思念殿下之心若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殿下,让小荷回来吧。” 宋宁宁其实很吃这一套,唇角渐渐扬了起来,因得了新的玩意,心中的不爽利也渐渐被扫空。 “你的手倒是巧。” 小荷因被夸赞,乐得眼睛弯了起来。 “明日起,本殿将举行十日宴,你多做些吃食,多些花样,做得好,本殿会重重赏你。” “金库的钥匙你有,账簿也在你的手中,小荷,你要为本殿好生完成此事,你可懂了?” 小荷小鸡啄米般点头。 魏娘反倒是升起了丝担忧,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殿下,如今陛下圣体欠安,我们如此大张旗鼓是否...” “四大家族府内,日日笙歌,稍稍打听些都知晓,本殿是大周三公主,难道还能被他们比下去?” 魏娘便不再说话了,她也知晓,宋宁宁一旦做了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小荷眼中也划过担忧。 宋宁宁看起来同往日差不多,似乎前几日从太子那边传递而来的影响已经消失不见,可小荷能感觉到,宋宁宁不过是将头埋进了沙里,逃避着这即将斩来的利刃罢了。 绝望前的欢愉放纵,可能只是一种对命运的妥协吧。 宋宁宁把玩着手里的小皮鞭,她轻抚着流苏,手腕使力,皮鞭尾末触上地衣,清脆的鞭笞声响起,划破风声的凌厉果断声,令她心头生痒。 “赏!” “殿下喜欢,就是对小荷最好的赏赐。” 小荷很会说话,但这句话,她却说的颇为真诚。 刚开始,她有偷偷敛过财,想到至少在这个世界中有足够的银钱,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可很快,在宋宁宁身边,她发现自己几乎不需要偷偷摸摸的敛财,宋宁宁对她极为大方,她已经存了许多银子了。 “赏你,你便只有接受这一个选择。” 小荷知晓宋宁宁脾性,赶紧福了福身道:“小荷多谢殿下。” 宋宁宁此刻欢喜,止不住想要同厉川也分享一下自己新得的玩意。 昨晚之事,不过是对喜欢之物的表达罢了,宋宁宁有了这个认知,便又不觉别扭了。 此刻,不过是她对他的兴趣正浓,等她厌烦了,他不过是一条随时可以被她抛弃的狗而已。 那些曾经的亲密或是经历,不过过眼云烟,很快会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宋宁宁出了殿门,心安理得地去找在书房练字的厉川,同守在殿门口的裴玉擦肩而过,后者微惊,赶紧跟随着宋宁宁的身影。 宋宁宁却连余光都不屑留给他,小荷跟在身后,看着形容憔悴的裴玉,一时对他有些同情,又但觉得他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厉川在练字,他每日得空都会练上一会儿,被宋宁宁绑着动弹不得的时候除外。 无人通传,宋宁宁径直走了进来,无视他正在书写,她将手里的鞭子拿递到他的面前:“如何?小荷为我做的。” 厉川便乖顺停下了手中的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做工精致的玩意。 “嗯,确实不错。” 宋宁宁蹙了蹙眉:“然后呢?” “在阿宁手中,此物才更耀眼些。”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她粉嫩红唇之上,后者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知晓他说的话可能并没有其他意思,可昨夜的那番画面还是一个劲地往她的脑子里钻,脸上又莫名其妙烧了起来。 宋宁宁偏过了头去,因为心慌,她甩了甩鞭子,收尾有些毛躁,将桌上墨砚砸落,墨水落在厉川白色衣摆上,形成了一副随性的水墨图。 倒是给他这洁白无瑕之上添了些浓墨。 宋宁宁愣愣看着那处被污染的地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厉川轻挑了眉,似笑非笑,看出了她神色之间泛起的不自然,他朝着她靠近,在她耳边低声道:“阿宁舞鞭的样子也甚是好看,不如一起去院里舞舞鞭?” 宋宁宁微微侧眸,闻着他身上徽墨独有的味道,他俯着身同自己讲话,她的视线被他开开合合的唇瓣吸引,这般的唇形带着些凉薄,可她真的喜欢。 宋宁宁右手紧握了握鞭,左手一把拉过他的领口,狠狠吮了上去,像只凶残的小蛇,咬住了猎物脆弱的颈脖。 猎物乖巧,顺着她的意思,予取予求。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宁宁放开了他,厉川便也默默将扶在她腰间的大掌收回,看 着她时,眼里透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谁要给你舞鞭?做梦。” 宋宁宁说罢,不再看他,压着乱跳的心往外走。 小荷守在屋外,此刻看着宋宁宁神色有些莫名的紧绷,双唇红润得紧,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解,视线划过,猛地在宋宁宁脖颈处看到隐于领口的红痕。 小荷看了看宋宁宁的背影,又朝着书房里头瞧了瞧,一时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当晚,宋宁宁依旧招了厉川陪侍。 烛光熄灭,黑暗之中,没人看得清对方的神情。 床榻之上,宋宁宁带着强势,不容他拒绝。 她舒服,爽利,厉川便只能承受,宋宁宁才不管他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可每每到了宋宁宁自己迷蒙,就要沉溺深陷的时候,厉川又总能清醒地唤回她的理智,就像对他来说,这一切对他没有半丝半毫的影响一般。 宋宁宁在黑夜中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平复着自己灼烫的体温,她知晓有些东西她不应该再深入的尝试下去了,可自己知晓是一回事,被他每每打断又是另一回事。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生了恼怒,可身体还是会贪恋他怀抱的温暖,她想要,她克制不住,便依旧缩在他的怀抱之中,至少在这等的日子里,她能睡得香甜。 第二日,府中便已经挂好了各类装饰,舞乐的班子一批批进了府,那些受了邀的贵族男女们,各个盛装打扮,仆从们还带了许多随行之物,十日宴,众人都知道是段蚀骨销魂的日子。 不止乐舞之人,四大家族的儿郎们也带了不少长相过人的妓子,男女皆有,他们对这类宴会驾轻就熟,又因此宴是宋宁宁主办,他们更是花了心思挑选。 宋怀安即将成为大周掌权之人,他现在唯一的皇妹,自然是众星捧月的焦点。 里头会有什么污秽之事,无人在意,谁在这大周至高无上,他们便会前赴后继的迎上去。 像是食腐的乌鸦般,无穷无尽。 众人都带着虚伪的笑,一会儿美酒下肚,又是形容癫狂的欢愉。 这是宋宁宁想要的,至少在她的内心被腐蚀之前,在她被绝望侵袭之前,她要看到大家更为疯狂的模样。 公主府的宴会,是奢靡华贵的。 域外进贡的琉璃瓶随处可见,琼浆玉液无穷无尽,小食碟盘都是金银打造的,每一件饰品都彰显着公主府中的奢华独一无二。 第67章 若只看这处府邸,大周绝对是令人艳羡的泱泱大国。 外头有多少人饿死街边,有多少人因饥饿蚕食亲人的**,或是换子而食,谁会在乎呢? 已经腐烂彻底的大周国,再让它更加糜烂一些,又如何呢? 笙歌起,歌姬翩翩而至,宋宁宁随意坐在最尊贵的高台之上,只轻轻举杯,下面便有无数宾客高贺,公主千岁。 很快,酒水的力量上了来,本还有些约束的宾客开始从了本心,对着身边的美姬动了手,有些贵胄男子看上了其他人带来的娈童,得了同意,便也迫不及待的贪吃着对方嘴里的美酒。 咂的滋滋作响,而周围的眼神没有惊讶,只有不怀好意和滋滋称奇的笑。 还有些贵女们也上了头,扯过那些美姬们调戏,那些美姬自是见识过喜好同性的客人,也不拒绝,眉眼带着娇羞,欲拒还迎,很快两人便纠缠了起来。 还有些女郎见自己的女伴被引诱而生了怒,拉扯之间,便也加入了这场荒唐的纠缠。 小荷被这些场景震撼到无以复加,她从未见过这般的,糜乱疯狂。 宋宁宁看着他们,仰头大笑,也一杯一杯喝着杯中之酒。 小荷守在她的身边,心道幸好厉川提醒,她将宋宁宁这边的酒水单独装灌的,没有沾染那些令人疯狂的药散。 她实在不想看到宋宁宁也成了那般疯狂的模样... “小荷,你说你喜欢女子,在场那么多女人,你说说,你喜欢谁,本殿都满足你!” 宋宁宁一双眸子已经染上了粉红,她用手撑在软榻之上,转身认真看着小荷,似乎真的在考虑做成此事。 小荷被这话问的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小荷只想...” “殿下!你有这等小巧玲珑的美人,怎得不让她同我等一起玩乐?”王家的一个小辈醉醺醺的走了过来,他听闻王勉兄同这公主不对付,但今日这般宴会,他只觉公主和他们是同道中人。 此刻,本想过来套套近乎,见小荷一张小脸标致,便想着要了过去,正好同宋宁宁说说话。 那人一把将手搭在小荷肩上,小荷还未反应过来,宋宁宁已经先冷了声音。 “把手给本殿拿开。” 宋宁宁收了笑,冷眼看他。 “殿下这般严肃作甚,共享美人,这才刺激嘛!” “美人,你说是不是?” 第62章 红鞭几乎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甩了出去,一下划破了那人的右眼,血液喷薄,他被吓得慌了神,尖叫声一下响起。 丝竹鼓乐之声顿了顿,宋宁宁冷声道:“本殿让你们停了么?” 热闹依旧继续,那王家小辈被那鞭子力道带着跌坐在地,慌乱之中连连后退,一只眼血流如注,他感受到了湿濡,右手触了触,鲜红的血,几乎让他晕厥。 “本殿的人,你也敢碰?” 这样依旧不够,怒火在宋宁宁心口燃起,裴玉在一旁纹丝未动,宋宁宁一把扯过他身上的佩剑,几乎没有眨眼,直接狠厉朝那狼狈之人身下刺去。 那王家小辈喝了酒,本就昏沉,那一鞭刺破他的眼,他神魂都还没有归位,这一剑,他根本躲不过。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划破长空,还不等王家的仆从们上前,他已经昏厥了过去。 “呵,让你也当当女人。” 场面实在太过血腥,小荷瞪大了眼,看着拿着剑,还带着笑的宋宁宁,一时只觉声音被卡在了喉咙里,什么话都说不出。 王家带来的仆从们大惊失色,场面一度混乱,好在裴玉带着侍卫很快处理了来,舞乐丝竹未停,稍远些的宾客甚至没注意到这儿发生了什么。 宋宁宁将剑扔回给裴玉,依旧没有正眼看他。 王家的狗东西,也配要她的人。 宋宁宁转头,看向脸色煞白的小荷,她眼中惊恐还未消散,呆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 宋宁宁心口猛地生了几分怯,面上未显,但声音却带着些涩:“你害怕我?” 小荷好歹还是知晓此刻肯定不能露出胆怯的模样,用仅存的理智摇着头。 宋宁宁紧绷的神色果然柔和了起来,她拉起小荷的手,缓缓道:“虽然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但你不喜欢的,我定不会让他们碰你。” 听到这话,小荷刚刚被惊到的魂倒是重新归了位,一时心绪复杂得紧,不知为何鼻尖竟还有些泛酸。 宋宁宁拉着她往自己的寝殿走,刚刚身上沾了些血污,她要换一身衣物。 小荷被那脏手碰过,也要换件衣服。 太脏了,晦气。 穿过一道抄手游廊之际,却见一小厮满身泥污,匆匆朝着后院去,宋宁宁厉声呵止了他的动作,那人立刻行了礼,跪在了她的面前。 “慌慌张张的作甚?” 宋宁宁沉声道。 “...殿下...不知何处来的好些刁民,在皇城里头作祟,今日奴才替厉公子出门拿订好的纸墨,却被人抢了...还被拖在巷中毒打了一番...” “奴才未办好差事,想着先去求求厉公子...他今日身子不适,去了后院的竹屋里休憩,奴才正要去那处...” 宋宁宁就是见他朝那个方向去才拦他问话的。 今日一早,她要去开宴,问他要不要一路同去,却听他说身子不适,想去幽静些的地方休息。 宋宁宁昨夜睡得还不错,难得没有强迫他的意思,便 让他自去了后院的竹屋里休息。 有展晖陪着,厉川不想劳师动众地让其他人跟着伺候了。 宋宁宁应允他的要求,可能也是因为今日那糜烂之景,她也不想让他看见吧。 她微微垂下眉眼:“抢了,便重新去取,难道这国都没有一模一样之物了?” “小荷,你去换了衣服,然后带他去库里取银子。” “是。” 小荷便带着那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小厮先走了一步。 宋宁宁敛着目也不知想着什么,一旁跟着的魏娘还是走上前劝道:“殿下,这十日宴第一天便生了这事...奴婢这眼皮直跳,不知道还会不会生什么更严重的事端呀。” “这国都有头脸的贵人都陆续要过来,若动静太大,会不会惹得圣上...” 宋宁宁止了她的话:“我累了...伺候好他们,到晚膳再来叫我。” 魏娘无法,也只得应承下来。 宋宁宁换好了衣物,小憩去了,魏娘想了想,还是准备让厉川过来劝劝。 她是觉得这厉川在宋宁宁这儿,多少同旁人是有些不一样的。 天色渐晚,宋宁宁其实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 喝了些酒,头昏得紧,但睡得却不是特别好,怀念在那人怀抱中的安稳,可又强迫自己戒断那种瘾,睡梦之中,都是烦躁。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见一身白衣的厉川不知何时坐在了榻边,看着自己的那双眼里,是一种让她感到害怕的肆意。 她猛眨了眨眼,厉川眼中恢复柔和,似若溪流般清澈。 宋宁宁压下刚刚乱跳的心,听他缓缓道: “阿宁醒了,可要传膳?” “没胃口。” 宋宁宁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脸上还带着些困倦。 “听闻阿宁今日伤了一位王家的人?” “怎么,他们王家找上门来了?” 宋宁宁声音中带着不屑,眼中轻蔑几乎要溢出。 厉川停顿了许久,终于开口道:“阿宁设宴是为寻欢,但今日,阿宁开心么?” 宋宁宁看着他,不满他这般说话的语气,冷声道:“本殿自然是开心的。” “若阿宁开心,睡梦之中又为何喊着母亲?” 宋宁宁几乎下意识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响起,殿中竟变得更为静谧。 她冷了眼色,对着厉川冷冷道:“叫我殿下。” 厉川用舌尖顶了顶那侧,声音也带上了三分凉薄:“殿下想要自由,便应反抗,而不是堕落泥污。” 宋宁宁心中升起股难言之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不上自己的这番行为? 她今日允许他去后院休憩,便是怕他会觉得自己... ...是她不愿、不想么? 宋宁宁敛着眼眸,只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放入了天寒地冻之境,没有半分澎湃的生机。 “厉川,你不过是本殿的一条狗,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你不会以为这些日子的亲密代表着什么吧?本殿不过贪图了你的美色,今日是你,明日,便也可能是别人,你同外面的阿猫阿狗,没有任何...” 宋宁宁的话语还未落地,眼前黑影压迫而来,她被他强势地堵住了嘴,带着些狠厉惩罚般的,搅/弄她的香舌。 宋宁宁先是一愣,但很快挣扎了起来,顺手摸到了那新得的鞭子,刚想狠狠甩出,却被厉川控制住了手腕。 又是一阵疾风骤雨,直到宋宁宁几乎要呼吸不过来,厉川才放过了她。 第68章 他眼色之中带着深沉,但很快划过丝丝懊悔,他沙哑着声音道:“在下冒犯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宋宁宁甩开他控制住自己的大掌,又狠狠扇了过去。 她立刻起了身,步伐都带着些不稳。 “放肆...厉川,你简直放肆!” “来人,给本殿将他锁了。” “厉川,你记住,你只是本殿的一条狗,你没有权利干涉本殿任何决定,你也没有权利...” 宋宁宁唇瓣上还生着疼,上面还有独属于厉川的气息。 她看着他被乖乖绑了起来,她都还没有说什么威胁他的话语,他便已经乖乖地配合了,宋宁宁说不出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愤怒的确消减了些许。 那沉重锁链象征着无尽屈辱,可他眉眼之中依旧看不出半分的悔过。 意识到这点,宋宁宁眉头又紧皱了起来。 “本殿明日会带着你参加宴会,让他们都好好看看,往昔若天山孤雪的男人,是如何臣服于本殿脚下的。” 厉川的眉眼之上终于有了些变化,他看着宋宁宁,再也没有了这段时日常见的柔和。 宋宁宁别过眼去,她不喜他现在的眼神。 但他不乖,他想要改变自己的想法和行动,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宋宁宁不再看他,几乎带着些慌乱的脚步出了殿。 她想,此时此刻,或许只有纵情声乐,才能忘记他刚刚的眼神吧。 她很难受... 不知为何,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扭曲着,疼地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小荷正在外头候着,见宋宁宁出来,立刻跟上了她的脚步。 她想开口劝劝,但她也知晓两人定是在里头发生了什么矛盾,不然宋宁宁怎得突然又要将人给锁了? 裴玉等人想要跟上,却被宋宁宁止了脚步:“本殿只想同小荷走走,你们站远些。” 裴玉便带着人领了命,守在两人准备漫步的园子外。 小荷心中想着如何开口劝人,心里唉声叹气,走着走着,宋宁宁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问道:“今日外头如何?” 小荷一下来了精神,回答道:“殿下,国都恐怕要乱了...” “小荷本想等殿下起身就禀报此事的...今日小荷陪着那小厮一同出门,外头主街少了许多人影,店铺什么的都关闭了大半...” “听说皇城门口派了许多官兵守着,内城里的达官显贵以及富裕之户,想着法子要进来。” “殿下...小荷知晓自己不该说出此话,但...但殿下真的要替自己想想,小荷不怕苦不怕累,只要殿下想要去做,小荷...” “小荷...” 宋宁宁慢慢抬头,先是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繁星,然后转身看向了此刻带着担忧神情的小荷。 真情实意的,关心担忧着自己的小荷。 宋宁宁突然像是泄了气般,缓缓道:“我跑不掉的。” 宋宁宁脸上甚至还挂着笑,那是一种绝望到令人心碎的笑,月色下,她看起来很美,美得不似存在于人间的凡俗。 她笑着,眼角泪痣,却有晶莹滑落。 第63章 第二日,正午过半,舞乐之声又起。 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一早便过了来拜访,有的人甚至没有收到宋宁宁的帖子,但这声势浩大的十日宴很快在皇城传开,他们自然想方设法,都要前来。 随之而来的当然也还有国都一时盛名的俊男美女们,他们出身平凡,或沦落风尘,或是被豪奢圈养,但今日之宴上,他们都会是备受瞩目的存在。 命好些的,说不准能被四大家族或是皇亲国戚的贵人看中,从此更是飞黄腾达。 众人都以为今日同昨日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不过是美人美酒,药石散粉罢了,可宋宁宁一大早便派人布置着围栏,等场地摆好,才知晓宋宁宁今日要看斗兽。 或是酒水美人都有些乏味了,这般安排,大家一下都来了劲。 围着斗兽场,桌席被依次铺开,身份越是尊贵的靠得越近,也更能感受到野兽绞杀时的惊险刺激。 好些贵女有些害怕,不敢凑上前去,但又怕宋宁宁非逼着她们看,小心翼翼地询问上了小荷,后者赶紧安排侍女们将她们送至亭内,盖上竹帘。 这些小事,小荷自然不会去打搅宋宁宁。 昨夜那一幕幕的画面还在她的脑海之中,到了今日也未曾消散。 宋宁宁可以嚣张跋扈,可以阴晴不定,但那般模样,却是让她最不能接受的。 但她很庆幸,在宋宁宁感到难过悲伤的时候,她选择了自己,坦露脆弱。 或许宋宁宁自己都还未意识到,但小荷明白,这是一种她珍视至极的信任。 宋宁宁的话语犹在她的耳边。 “这府里有他的眼线,只要我离开,所有人都会死。” “小荷,你也会 死。” “...” “小荷,殿下叫你过去呢!” 小荷的思绪从昨夜的对话之中抽离,她转头看向过来叫她的小厮,赶紧点着头应承了下来。 小荷暗暗握拳,她会想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宋宁宁冷冷坐在高位之上,身后站着被锁住手脚的厉川,他一身白衣,在这浮华的人群之中,显得遗世独立。 不少贵女们频频朝他看来,她们记忆之中的厉川是高洁清贵的,此刻被宋宁宁锁着,竟难得显出一股颓唐的美。 这般好的颜色,最终也逃不过宋宁宁的手。 她们鄙夷宋宁宁暴殄天物,但内心深处又嫉妒着这个可以为所欲为,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三公主。 而那些贵女之中,有一人的眼神中带着浓稠的悲伤,看着厉川,是满心满眼的心疼。 这视线若有实质,厉川睫毛微动,但视线不转,只静静落在那斗兽场地之中。 厉川不看,不代表宋宁宁注意不到。 宋宁宁冷眼瞥过,果不其然,是宋金香含情脉脉的眼神。 她冷笑了一声,对着厉川道:“本殿要吃葡萄,你过来剥。” 那视线果然带着怨气落在了她的身上,如此这般,宋宁宁心情倒是好上了些许,重新注视着场地里一只花色丰满的烈虎入栏。 那烈虎嘴上带着一圈铁质嘴箍,眼神凶猛,喉头里正低低吼叫着,似乎是不满被人束缚,不满被人围观。 众人称奇,都以为还有一只猛兽会被牵入,结果却是一位被蒙着眼的男子被侍卫押送进了斗兽场。 台下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知晓宋宁宁疯,但这般公然虐杀百姓,若是传出去,就算是皇帝要保,恐怕也难逃悠悠众口的说辞吧。 不少人开始打起算盘来,宋宁宁却一言不发,只等着厉川剥好果皮,将那晶莹剔透的果子送到自己嘴边,她才乖乖张口,吃了下去。 甜蜜汁水一下充斥在她的口腔之中,看着斗兽场地里的情景,她的眼神更是亮了起来。 那男子的眼罩被解开那一瞬,他被吓得腿软跪地,好一会儿,他才回过了些许的神,朝着场地外,高台之上的宋宁宁看去。 他此刻被押解着,也顾不上周围人的打量私语,只对着宋宁宁跪地磕头,动作猛烈激动,高声喊叫:“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 “求殿下给个全尸,求殿下给草民一个解脱...殿下...求殿下开恩!” “开恩?” 宋宁宁冷笑了一声。 “做梦。” 她看着那人脸上血色全无,一张脸已经同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她勾着唇,笑了起来,对着厉川道:“我还要。” 又是一颗甘甜的果子在嘴里爆开,宋宁宁笑容更甜。 那被押解在斗兽场的人见状却像是疯了魔般的挣扎了起来。 那人见求饶无效,怒从胆边生,大喝诅咒道:“是老天无眼,那么多人都没杀死你,真是老天无眼!” “宋宁宁,你且得意着,等你失去所有,也终成脚边泥粪,被人唾弃恶心!” “今日我葬身这畜生口中,化作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你会不得好死的,宋宁宁,你会不得好死!” 他越是癫狂,宋宁宁唇边的笑倒是越发的大了。 她甚至笑出了声来,命令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将这大逆不道,组织密谋杀害本殿的凶手关进去?” 此人,正是宋坼。 三公主指令已下,那人便被侍卫扔进了内圈之中,被锁在里头,他眼中充斥绝望,无论他如何高声呼喊,求救怒喝,使出全身气力拍打在这木栏之上,也没有人理会他。 那猛虎被解了嘴箍,看到眼前慌乱失措的‘食物’,更是兴奋地发狂。 它高声怒吼,然后奋力追逐着眼前这道佳肴。 哀嚎痛哭之声很快响起,场面血腥至极。 碎肉血浆飞溅,那是独属于野兽猎食的场面。 第69章 好些贵人被吓得惊声尖叫,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撕裂开来,他被巨口吞噬分裂,他睁大着眼,看着自己的肢体血肉内脏被一口一口吞吃入腹。 他惊恐地大叫,但此时此刻,却连怒骂的字句都吐不出来了。 宋宁宁脸上浮起丝略显癫狂的笑,但她的身体却是在颤抖着。 厉川敛着眸,洗净了双手后,轻轻抚上了她的柔荑,可宋宁宁抽出了手来,凝着厉川道:“我要看着胆敢伤我们的人,是怎么死的。” 围栏外头,此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 那些被蒙着眼的其他罪人们,早就被吓得失了禁,跪地哭嚎,一个劲地对着宋宁宁所在的方向告罪。 他们不过是被蒙蔽了眼,他们并非真的想要伤害殿下。 求殿下念在往昔情分,给他们一个痛快。 有的承受不住这般精神压力,挣脱了束缚,直直朝着木栏撞去,只求一死。 场面的残酷血腥远超众人好奇的限度,很多贵人们抚桌而吐,此刻也管不了什么姿容仪态了。 “别看了。” 厉川挡在了她的身前,眼神里,透着对她的心疼。 “...跪下。” 好一会儿,宋宁宁冷着声音道。 她看着他的眼神泛着冷色,她拉过他的领口,漫不经心道:“厉川,认清自己的身份。” 看着宋宁宁那双充满执拗、痛苦、甚至扭曲的眼神,厉川薄唇紧抿。 有眼色的侍卫将他押跪而下,宋宁宁突然侧目,对上宋金香那副怨恨的眼。 她真情实意地流露出对厉川的心疼,宋宁宁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感觉,心里只觉被什么东西穿刺而过,很细很小的伤口,但就是止不住那血,让她的脸色愈发的白。 “你剥不好葡萄,便跪着好生看看...看看别的狗是怎么剥的。” “裴玉,你过来。” 裴玉本若雕塑一般,此刻,听到宋宁宁的吩咐,竟似突然活了过来。 他温顺而恭敬,将伺候宋宁宁当做了头等大事。 厉川脸色带上了些白,他更像是要翩然远去的仙人,要远离自己这等肮脏的污秽。 宋宁宁心头更是难受,可似乎只有这样做,只有对这颗心脏更加残酷,她才能缓过神来,让理智残存。 厉川恢复了往日那般淡漠的眼神,只不过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冷,在宋宁宁从裴玉手中咬过那晶莹果子时,那股冷意达到巅峰。 裴家有用,但裴玉,厉川想要他死。 这般浓烈的情绪被他压抑在眼里,裴玉却因这股杀气而敏锐起来,看向厉川的眼神带上了些许的审视。 就在暗潮涌动之中,宋金香终是看不下去了,她对着宋宁宁高声道:“厉公子如此雅致之人,宋宁宁,你适可而止吧!” “厉公子,你若是觉得委屈难受便说出来,我宋金香就是大逆不道,也要将你救出来!” 宋宁宁本随意靠在白裘软垫之上,听到宋金香那般义正言辞之音,撑起了半分身子,看向她。 亲眼目睹巨兽吃人,此刻还有这般胆量对着她说话,宋宁宁觉得,宋金香可能真的颇为喜欢厉川才是。 可越是这般,她心里便越是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带着酸涩,带着痛苦,还带着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证明的欲望。 宋宁宁本就赤着脚踩在软垫之上,此刻,厉川跪在她的身边,她径直将涂了大红丹寇的玉足伸到了他的身上,碰了碰他:“腿疼,捏捏。” 这般耻辱的场面, 宋金香几乎要哭出声来。 “宋宁宁...你!厉公子,你别听她的,别听这个疯妇的要求!” 他这般的人物,怎么能忍受这般的屈辱,宋金香怒火与委屈几乎吞噬她的神志,她绝不能让厉川被宋宁宁继续这般侮辱下去。 宋宁宁看着宋金香那副心急如焚的模样,那副生怕厉川被自己欺辱玷污的模样,越是痛苦,她越是兴奋了起来。 玉足踩在他的身上,一字一句道:“本殿的狗,还不快些动作。” 第64章 此刻有风吹过,温度带着些许寒凉。 宋宁宁额间碎发晃动,带着她的眼神也明明灭灭了起来。 斗兽场里的血肉尸骸此刻早被众人忘到脑后,守在那处的侍卫们默默等着巨虎饱食,准备带回后,再清理着这一片血红的屠宰地。 不过死个人罢了,还是死了个胆敢谋害公主的囚犯,贵人们虽因场面血腥而生了恶心,但这件事很快便会被众人忽略,不会有人会记挂在心上。 反倒是此刻宋金香因一个男人公然挑衅宋宁宁的场面,让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了过来。 宋金香虽只得香珊郡主的称号,但父亲可是亲王,还是唯一掌握大周兵权的王爷,就连皇帝也十分敬重他,此番,一位公主一位郡主,为了一个男人针锋相对,他们倒是想要看看,这事会如何收场。 厉川低垂着头,在宋金香近乎哀求的语气下,缓缓用大掌,覆在了宋宁宁雪白的赤足之上。 宋金香红了眼,带着哭腔:“宋宁宁,东国同大周是联盟,无论如何他也是东国皇子,你就算不将他当做客人,也莫要这般作贱他...” 宋宁宁眼中却泛起了欢愉的光,她感受着厉川大掌为她舒缓地轻揉着。 他有乖乖听话的练习,现在他的手法是自己喜欢的。 他的掌心带着热,缓缓向上,裙摆之下,他有些粗粝的掌心按压着她的经脉,替她缓解着双腿的疲乏。 “作贱他?”宋宁宁因他的动作,舒服地眯了眯眼,她随意拿起台面上的金樽,缓缓喝下一杯佳酿,漫不经心道:“他自愿当本殿的狗,这如何叫作贱?”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用他的国他的人来威胁他,如此令人发指的强迫,他就算是应下了,也是他对东国的忠心,而不是对你的,也永远不会是对你的!” 这话刺痛了宋宁宁心中隐秘,她眼中的欢愉便渐渐消散了开来。 裴玉又送了果子来,却被宋宁宁挥开了手:“你可以滚了。” 裴玉眼中划过受伤,但很快垂首行礼,退回了一旁。 又是一杯清酒入肚。 宋宁宁看着厉川这副敛目乖顺的模样,心绪复杂了起来。 想起他说的那些话,答应做自己乖狗的话,此刻想来,恐怕也不过是局势复杂,他真怕自己做出一些疯狂之举,导致大周和东国生了嫌隙罢。 他低垂着头,认真替自己揉捏着,似乎她同宋金香的争论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她稍稍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他固在手中。 可明明是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何自己却似乎被他握得动弹不得? “宋金香,你很喜欢他啊?” 宋宁宁的声音缓缓而来,此话一出,倒是令宋金香一瞬哑巴了起来。 她红了脸,转头看了看身边那些同自己隔得近的贵女们,一个个都好奇地张望着她,视线聚集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便烧得更红了些。 “我...我...” “你若是不喜欢他,你又是以什么立场同本殿说这些话?” “难不成是你心怀天下?那你快脱了这长裙换上戎装,当个女将军,为国杀敌不是更好?” 周边有些窸窣的笑声响起,宋金香生了些羞恼,此时此刻,她倒是横生了些勇气:“是...厉公子风姿绰约,文采无双,我的确对他有意,今日便是说出来也无妨...” “厉公子,若是你愿意...愿意成为我的郡马...今日就算宋宁宁告去了御前,我也定会保护你,绝不让你再受她的欺凌!”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谁都未曾想到宋金香竟能说出此话。 她身旁一个交好的贵女蹙着眉,压低着声音劝道:“香珊郡主,厉川无论多么出彩,现今也不过是宋宁宁身边的玩物,你何必...” 不等那贵女话音落地,宋金香已经打断道:“我对他是真心的。” 知晓他失踪的时候,她整宿整宿的睡不着,那时她便知道,自己是真的动了心了。 想到他同宋宁宁在一起的每分每刻,她都肝肠寸断。 她眼中升起的浓烈情感刺痛着宋宁宁的神经,已不知是多少杯下肚,脑子的昏胀压不住疼痛的升起,她渐渐带起些迷蒙的视线,落在了厉川的身上。 “这样啊...你既然这般喜欢他...那让他自己来选好了。” 厉川眉头渐渐蹙起,他抬眸,对上了宋宁宁带着阴冷玩味的视线。 “他若愿意跟你,我便让你们今日圆了夫妻梦,可好” 宋宁宁轻勾了勾眉,脚心却蓦地一痛,那声痛呼差点脱口而出。 宋宁宁脸色微变,狠狠瞪了厉川一眼,想要细探他的神色,却发现他复又低垂下了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好大的劲,好痛。 宋宁宁生理性的红了眼,却没注意到宋金香那张脸更是通红了起来。 第70章 宋宁宁虽然性格古怪疯癫,但她的确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若今日厉川愿意.. 说不定...宋金香眼中满含着希望,看向厉川,更是劝说道:“厉川,你过来,我保证,我会拼尽全力护着你,护着你的身边人,护着你的家国,绝不再让你受欺负!” “你别怕...她现在是自身难保,你别怕她!” 宫里污秽她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半点的了解,话音出口,果然,宋宁宁浑身一僵。 可能真是酒醉壮胆,宋金香竟能说出这般的话来。 宋宁宁瞳孔巨震,脸色更是冷了下来。 也不顾抚摸在她赤足脚背上的手一顿。 宋宁宁一把捏着厉川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她勾着冷笑:“听到了么现在可是你唯一脱离毒掌苦海的机会。” 酒水入肚,许多人此刻也开始加入这场闹剧之中。 一旁不少人砸杯助兴,癫狂之极。 宋金香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她此刻生了自信,觉得厉川一定会选她。 哪个男人能忍受这般屈辱呢 更别说像他这般的人物了。 宋宁宁静静看着他,厉川也回视着她,眼中却渐渐升起了怒,还有肉眼可见的放肆。 “你...” 宋宁宁刚要开口,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没了声音。 她神色猛地一变,想要抽回腿脚,却发现被厉川狠狠握在了手心。 他手里的劲道愈发大,看向她时,那眸子里的怒火若有实质般地缠绕在了她的身上。 她一时语塞,只觉浑身泛起一层战栗,宋宁宁知晓他生气了,他第一次这般明显地将怒气表现,甚至,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好痛,他疯了么... 但那含怒的眼神却很快转变,他重新收敛了神色,眉宇之间,似乎又变成了她的乖狗。 只有宋宁宁心脏开始极速的跳动,她耗费了全身的气力,才没有让自己在此时此刻表现出慌乱的模样。 “殿下...我不走。” 他温文尔雅,语气温和,若说是同爱人低语都不为过。 宋金香一瞬惨白了脸。 众人也高呼着公主得了一条乖狗之类的奉承话语。 没有一人发现宋宁宁此刻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殿下醉了,先去休息罢。” 说罢,他缓缓站起了身,不费吹灰之力将宋宁宁抱起。 裴玉上前了几步,却见宋宁宁并未拒绝,他便也只能默默陪护,看着厉川将宋宁宁带回了寝房,带回了内殿之中。 宋宁宁一直瞪着他,却说不出话,浑身上下也使不上劲,她便眼睁睁看着厉川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抱在了怀中,然后离了开。 宋宁宁不知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知是药散的问题,还是谁要害她,她最不愿去想的可能,便是这一切是眼前人的杰作。 宋宁宁被他放在床榻之上,屏退了所有要伺候的侍女, 他传递着她根本没有下达的指令,可所有人都信了。 等室内只余他们二人后,厉川缓缓解着领口,朝着宋宁宁靠近。 他的眼神之中再无往日乖顺,里头竟是肆无忌惮,还有那种能将人灼烧成灰烬的炙热。 “殿下现在可以拒绝。” 宋宁宁一双眼尽是不可置信,她张口,想要说话,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殿下不说话,便也是想要,是不是?” 那眼中炙热更甚,宋宁宁被吓红了眼,心脏蓦地泛起酸楚,这不是她认识的厉川,这不是她喜欢的样子。 她想要挣扎,可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般,麻木而笨重,她使力到额间都生了汗,可也只是微动了动指尖。 可这细微变化也没有逃过厉川的眼。 他的眸色变得幽深,视线缓缓落在宋宁宁微开的粉唇之上。 诱惑着他的深入,诱惑着他的品尝。 白皙细腻的脖颈,诱惑着他去触碰。 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诱惑他占有的信号。 他的眸色更深,带着怒,带着热,俯身,占据了她的唇。 微开的唇给了他便利,于是暴风骤雨,攻城略地。 就算是一厢情愿又如何,她不愿又如何,此时此刻,只要他要,她便会成为他的女人。 宋宁宁敢随意将他抛弃另送,他又何必还要纵容她的放肆,应该狠狠教育她一番,让她知晓有些人的怒火,她承担不起。 宋宁宁只觉身上被贴着烙铁,滚烫的温度渐渐侵袭着她的寸寸肌肤。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厉川摆弄着她的身体,带着滔天怒火行动着,她开始感到害怕,她甚至不敢相信此刻俯在她身上的人是平日里那个一身白衣,翩若仙人的厉川。 不是... 不要... 灼烫贴上她的细腻,那一刻,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的那根绷紧的弦,似乎即刻便要断裂。 厉川... 求你... 不要... 第65章 炙热的吻落在她的泪痣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甘甜,只有极尽的苦涩。 厉川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还是缓缓停了动作。 殿内,两人之间生出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宋宁宁因泪水朦胧了眼,她被吓得泛白了唇,一双眼中仍是不可置信。 愤怒、痛苦、失望、委屈,宋宁宁不知道心中更为刻骨的感受是什么,在她恢复力量的那一瞬,她几乎用尽身体的所有力量,甩了厉川一巴掌。 “啪!” 宋宁宁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有这么大的力气。 以至于厉川偏过头去后,嘴角甚至都溢出了鲜血。 “这痛,比不过殿下今日所为分毫。” 宋宁宁鼻尖猛地泛起酸涩,她心脏似被什么东西生生揪起,扯得她生疼。 “殿下不若再将那凌迟之刑用在我身上,看看会不会比这更痛几分。” 宋宁宁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泪水抑制不住夺眶而出,衣不蔽体着,明明她才是狼狈的那个人... 明明是他做了过分的事,明明是他刚刚几乎要将她生吞入腹,现在竟说出这些话,像是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般... “你真以为我不敢么?” 宋宁宁压抑着自己心口涌起的委屈,她从堆叠衣物中握紧那大红皮鞭,想要动手,想要狠狠鞭挞他,让他知晓自己错了,可她的手却发着颤,半分半毫都动不了。 厉川用手擦过唇角溢出的鲜红,那抹血迹划过他清冷的面庞,带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妖冶,宋宁宁只觉心口那股堵塞更甚。 “若今日我应了...” “我会杀了你们!” 宋宁宁没有丝毫犹豫,她阴冷着声音,说完此话,她自己也愣住了,手中紧握的皮鞭几乎陷入掌心,她垂首,竟然没有勇气再去看他。 “那今日在下的回答,殿下还算满意么?” 宋宁宁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阴郁的视线,里面带着宋宁宁不想懂也不敢懂的情绪。 “殿下想要证明的东西,证明出了结果么?” “...闭嘴...” “...你给我闭嘴...” 宋宁宁再也忍不住情绪,心中那股难言的委屈终于冲破自身的压抑。 是...她是拼命想要证明... 证明厉川是属于她的,不论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是自己的乖狗,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离开自己... 她抽泣到颤抖,整个人若狂风暴雨下的秋叶,泪水决堤,她好久好久,没有这般放肆的哭过了。 她眼中全是水雾,她看不见厉川的神情,也看不见他的任何动作。 可她依旧可以感受,她感受到了独属于他的坚实怀抱,温暖的,炙热的,带着淡淡墨水香气的怀抱。 “阿宁,什么都不用证明,相信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蕴含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宋宁宁只觉酸涩更甚,那股难言的委屈此刻到达顶峰。 “...你...凶我...” “...你还...逼我...” “...让我...难受...” 宋宁宁情绪太激动了,从被厉川压倒在身下的惊恐,到现在被他抱在怀中的轻哄,她的世界就像从云端跌落,再重新被他稳稳接住,她说话带着哽咽,一句话都无法连贯。 厉川将人抱在怀中,眉目之间也是难掩的心疼,他轻拍着她的脊背,即便两人肌肤相贴,此刻也没有任何情/欲的意思在里头。 怀中的人还在抽泣,一口气都要吸上好几次,她眼眸通红,眼角下那颗泪痣充斥着无助委屈,厉川只觉自己的心被她拉扯着生疼,一时环在她身上的手臂更是紧了紧。 可无论如何,他要她看清自己的心。 “可若是我走了,阿宁不会更难受么?” 握着鞭子的指节泛白,宋宁宁想要自己看起来很凶,可此刻挂着泪,整个人也簌簌地抖着,她声音还是断断续续:“...你...你敢...” 第71章 张牙舞爪的小兽,想要装凶,可实在没什么成效。 实在让人不忍心逼她更甚,厉川用指腹擦掉她眼角泪痕,可很快又被新的泪珠占据,源源不断,厉川深沉了些眼色,轻轻吮吸了她新溢出的泪珠。 宋宁宁激烈的情绪便被轻抚了下去,那紧握皮鞭的手,也渐渐松了开。 “阿川只要阿宁。” “相信我。” 内殿窗外,小荷一张脸上的神色堪称奇异。 刚刚在外面,她看着那面板上的数值变化,她一时只觉头皮发麻,怀着忐忑的心,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结果竟听到了这般的私语。 她本是担心厉川会伤害宋宁宁,却未想到,事情的走向竟是这样的。 靠,厉川分明就是筹谋已久,她竟此前还怕厉川因宋宁宁的强逼而道心不稳,她还去表忠心,得来一颗每月发作的毒药。 她真是恨呐! 确认这殿内的情况稳定,面板数值又重新恢复平静后,小荷去到后院开始疯狂呼唤夜瞳。 在她几乎明目张胆的叫唤下,黑影出现,将她 带去了一处僻静之地。 “你发什么疯?” 光线透过园林中树荫的缝隙,明明灭灭地洒在夜瞳那张银质的面具上。 “我实在憋不住了,厉川什么时候对殿下起了心思的?” 想起此前宋宁宁每次对厉川的惩罚,他是不是乐在其中? 小荷只觉此前忧心忡忡的自己简直就是个白痴! 夜瞳轻挑了挑眉,好一会儿,轻蹦出了一个字:“蠢。” 说罢,黑影随风而去,小荷原地转了几圈,一点余影都未捕捉到。 小荷被他们主仆二人气到想要吐血。 夜瞳,你等着,千万别让她抓到什么把柄! 公主府的热闹还未停歇,十日宴也并未因斗兽场上的小小插曲而停止,众人都沉浸于纸醉金迷之中,没有人愿意醒来。 皇宫,帝王寝殿之内。 景仁帝精神好转了一些,听身边人说道宋宁宁近日的作为,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好一会儿,他吩咐人将太子宋怀安给叫了过来。 宋怀安正批着奏折,听到公公过来禀告。 “太子殿下,皇上让您过去一趟。” 他随手放下朱笔,随着那公公,朝着皇帝寝殿走去。 “父皇今日如何了?” “才喝了药,御医说得静养,情绪万不能激动。” 那公公毕恭毕敬,对着宋怀安,已经是对着天子般的态度了。 宋怀安眼眸之中划过一丝精光。 一进殿,他神色之间满是孝顺恭敬,立刻跪地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宋怀安每日都过来伺候,但礼数却从未减轻过半分,景仁帝很是满意,他所剩的唯一的儿子,至少是个能够玺承大统的,想起他早逝的母妃,他能长成如今这般,实在是令人欣慰。 景仁帝将他叫起,屏退众人,让他坐在了自己的榻边。 他脸上不再是独属于皇帝高高在上的神态,此时此刻,像个父亲,虽然这个父亲在他一生的时间之中,扮演的时间并不多。 “怀安,宁儿近日作为,你可听说了?” 宋怀安神色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了过来,他摇了摇头,缓缓道:“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景仁帝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意外,但很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怀安...朕不想去猜测什么...” “大周先辈,曾告诫过子孙,血亲者不可结姻,此话曾刻在国书之中代代传承,可大周繁荣昌盛后,反倒是将这些东西抛在脑后,掌权者随心所欲,这后宫便也荒唐起来。” 景仁帝老了,开始反思起来,可这些话对于宋怀安而言,却刺耳得很。 既然掌权者皆可随心所欲,那么他又为何要听这聒噪的告诫? 景仁帝并未留意宋怀安神色的变化,继续道: “朕身上曾发生过的悲剧,朕决不允许再次发生。” “怀安,今日,朕希望你能承诺,并写下诏书,在登基后册封宁儿为南国王,招裴玉为驸马,即刻启程前往封地,永不得重回...” “绝无可能。” 宋怀安早已冷了声色。 看向景仁帝那一副惊讶的模样,他突然低低笑出了声来。 宋怀安神色渐渐升起丝扭曲,看到景仁帝脸色愈发苍白,他眉飞色舞道:“秽乱后宫,不是你起的头么,你的孩子们,有哪一个干净?” “只有宁儿,没有被这污遭的后宫污染,她母亲是个人才,只是可惜,她没有强大的心,没有足够抗衡这些遭污的勇气。” “你可以抢已经有了驸马的亲妹,那我为何不行?” “我比你更早的了解自己的心,我不需要在宁儿成后后悔,我要得到她,在她叫我哥哥的那一刻,我便知晓,她这辈子便只能属于我了。” 宋怀安说的极快,景仁帝看着他,气的浑身颤抖,他指着宋怀安,怒极:“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父皇,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还有,你觉得你的身体为何每况愈下,难道你从未想过,是身边之人有意为之么?” “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为何你的孩子们一个个离你而去...” “没错,都有我的手笔,还有你那些后宫的妃子们,除了宁儿的母亲以外,每一个,我都有尝过。” 这些话句句刺穿过景仁帝的肺腑,怒火攻心,他一瞬通红了双目,作势要起身处置了他。 “你...你...我要...杀了...” 那声音激动,但很快,湮灭了下去。 宋怀安神色带着些紧绷,但见状如此,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他甚至握上了景仁帝的手,感受着后者身上的颤抖。 景仁帝颤抖得更过,他想要叫人,却发现自己的气息像漏风的袋子,支撑不了他发出任何声音。 “只可惜她自杀了,若她能承受得了这些,说不准,宁儿和她母亲未来还能共事一夫,你说是不是?” 景仁帝两眼一白,直接抽了过去,躺倒在了榻中,一双眼恍惚,呆呆开着口,僵硬的像一块陈旧腐木。 宋怀安稳了稳自己的神色,好心地替他盖好了被子,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父皇,我不过是喜欢自己的妹妹,这有什么错呢?” 第66章 帝王寝殿之门在宋怀安身后缓缓关上。 江德祐额间泛起冷汗,在殿门外毕恭毕敬地听从吩咐。 “江公公,你也是宫中老人了,如今父皇病重,若你行差踏错半步,本殿恐怕也保不住你啊。” 江德祐在这宫中混迹多年,又怎么不懂太子话中的意思。 他立刻跪地,坦露忠心:“太子殿下,老奴对大周皇室的忠心苍天可鉴,您是未来大周的主人,老奴甘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哈哈哈,江公公,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般才不枉费父皇对你多年的疼爱。” 宋怀安示意他起身,对着他缓缓道:“你便好生守着,喜柏也留下,若有什么情况即刻知会本殿。” “是,殿下。” 喜柏鼻头上还残留着狰狞疤痕,他恭敬应声后,看了眼神态紧绷的江德祐,缓缓道:“江公公,请吧。” 两人告退,宋怀安朝着书房去了。 谢鸿朗正在书房门口候着,见到他过来,立刻恭声道:“给殿下请安。” “进来吧。” 皇帝的御书房,华贵而肃穆,此刻俨然已经是独属于他的地方了。 “皇叔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探子回报,倒是没有什么暗中动作的迹象,此前兵权交接也并无不配合的意思,目前看来,王爷对于殿下继承大统并无反对的意思。” 宋怀安冷笑一声,看了眼谢鸿朗:“你说他胆子大吧,这皇位之争,却是半分动静都无,说他胆子小,却连军机舆图被盗之事都敢不报。” “想来王爷是看清了局势,也知晓军机舆图是殿下给他的提醒。” “呵,等本殿登基后,若他能乖乖交出剩下的兵权也就罢了,若有其他心思,本殿先拿他心爱的女儿祭剑。” 宋怀安脸色阴冷,到了这一步,他也懒得再伪装下去。 如今景仁帝瘫倒在榻,口不能言,想来也撑不了几时了,等他处理完宫中繁琐,他的妹妹,他的乖宁儿,很快便能得到他的宠爱了。 见谢鸿朗还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宋怀安蹙了蹙眉:“还有什么事?” “殿下,国都近日的情形,不太好。” “怎么说?” “北方难民齐齐南涌,外城已经人满为患,不少人冲进了内城,不少内城百姓使了不少手段,想要躲进皇城之中。” 宋怀安不以为意:“抓一批当众杀了,看看他们剩下的还敢如何。” “殿下,此举...恐怕引起众怒...” 第72章 “众怒?”宋怀安轻瞥了他一眼:“那也是景仁帝触得众怒,与本殿何干?” 谢鸿朗一愣,低垂下头去,将剩余还想要汇报之事尽数压了回去。 “微臣知晓了。” 宋怀安随意拿过一本折子翻看起来,突然道:“东国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战况焦灼,但多亏有我们的人,此番也算对墨国有所打击。” “哈哈哈,裴家军果然骁勇,他们还需多少兵便派去,此番定要让墨国知晓什么才是大周正统。” 说到这个话题,谢鸿朗赶紧道:“殿下何不让裴玉领兵前往,也能止了他对三公主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宋怀安轻嗤道:“他是条好狗,一条对皇室绝对忠心的狗,有他在一旁守着,本殿放心得很。” 此刻,一名穿着大胆的官女子1进了来,端着热汤,行为放肆,那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坐在正殿之上的太子。 宋怀安勾了勾唇,敞开了手臂,那官女子见状 便小鸟依人般缩进了他的怀中。 宫衣本就轻薄,那官女子似还未系好肩带,不过轻轻挨着,便已经香肩半露了出来。 谢鸿朗赶忙垂下了眸子,眼中划过一缕精光,他垂头告辞,见宋怀安摆了摆手,立刻默默退了下去。 书房之中,一封封急报静静躺在书桌一角,被轻薄的兜衣系带覆盖了去。 上好的檀木因桌上两人的激烈而微微晃动,本该肃穆的御书房里,全是糜烂的气息。 皇城内,似乎一切风平浪静。 可平静之下,风雨欲来。 公主府内,小荷正清点着明日要用的一应用具物品,算着银子的时候,心都在痛。 实在太过奢侈了,宋宁宁不在乎,可她在乎呀。 于是,能省的地方,小荷便努力勒紧荷包,只要面子功夫能过关,谁在乎里头是啥。 她还满脑子都是宫外的安排,可能是想得太多太入神了,脑子里响起系统声音时,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检测到宿主考虑事项危险程度过高,建议宿主将重心放归主线任务,保护世界之子,保护世界。】 “该你出现你不出现,你可闭嘴吧!” 小荷说罢,才猛地发现自己刚刚吼出了声来,她赶紧捂上嘴巴,周围的侍女仆从却都不敢瞧过来,只认真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小荷虽长的乖巧,但整治府里的手段却很是凌厉,下人们不敢随意造次。 但房顶之上,泛着月光的银色面具下,一双眼眸却渐渐泛起深意。 月色温柔,也洒在此刻静谧的公主寝殿之上。 白日混乱的情绪此刻也渐渐归于沉寂。 宋宁宁自收了泪后,整个人情绪依旧不佳。 什么相信他,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明明就是欺负了她,不要妄想说几句话便可以得到她的宽恕。 她下令让厉川跪着,可说完,又独自躺回了榻上,背对着他,不再去看他。 等她再次醒来,却看着他乖乖跪在塌边,那炙热眼神,不加掩饰,直直看着她。 “你想挨鞭子是不是?” “阿宁想做什么,做便是了。”他的声音带着些干涩,语气带着乖顺,可眼神实在同话语匹配不上。 宋宁宁猛地坐起了身,看着他这副样子,听着他说的话,内心之中竟诡异生了些酥麻之感。 她不想承认,但她并不排斥,甚至喜欢... 今日,就算他做了那般过分的事,两人之间的阻隔只差一点便被逾越了过去,可她的身体没有感到丝毫恶心,就像被他触碰,甚至接纳他,是一件已经被内心深处所认可的事情般... 她本以为会同她记忆中的那些画面一样,令人作呕,令人觉得脏污,可同他在一起,却从未有过,甚至有的时候,她会觉得,是自己将他给玷污了。 她别过头去,脑子里不同的声音叽喳起来,吵得她头痛欲裂,就在她面露痛苦之色时,殿外倒是吵闹了起来。 很快,声音更近。 裴玉首当其冲进来告罪:“殿下,贵人们喝多了,属下未能拦住...” “三公主殿下...月色正好,莫要辜负良宵嘛。” 为首之人正是王勉,他是下午才进了府中的,上午的闹剧他有所听闻,知晓厉川成了宋宁宁脚边的一条狗,尊严扫地,他可是开怀至极。 见厉川跪在宋宁宁的塌边,王勉更是得意。 此时此刻,只觉宋宁宁眉目都亲和了起来,往日恩怨他大度地抛在了脑后。 他端着酒壶,醉意盎然,笨手笨脚地倒了一杯,酒撒了一地,酒香味顺着地衣蔓延,传递到了床榻之上宋宁宁的鼻尖。 宋宁宁睁开了阴冷的眼,看着他。 “这夜光杯乃稀世罕见之物,殿下赏脸,尝尝杯中这含着至欢的纯酿罢。” 王勉摇摇晃晃,朝着宋宁宁走来,将杯子递了过去,宋宁宁还未伸手,却见王勉手中一空,竟是厉川不知何时站起了身,将他手中之物给夺走了。 王勉见状,酒醒了几分,嘲讽道:“你这狗,怎么也在这儿?” 此话一出,跟在他身后的人群蓦地爆发出笑声,有些人也跟着王勉嘲讽出声,还大骂他是畜生。 宋宁宁朝着他们看去,未见宋金香的身影,她轻挑了挑眉,很快将视线重新放在了王勉身上。 厉川根本未被那些嘈杂影响,眼中,只有宋宁宁一人的身影。 王勉见状,更是讽刺出声:“畜生也想喝酒?可以啊,给小爷我磕几个,小爷也赏你几杯!” “...滚。” 宋宁宁粉唇轻启,眼中渐带起寒凉。 “听到没,殿下叫你滚啊小畜生。”王勉嗤笑出声,指着厉川说话。 “本殿让你滚。” 场面一瞬安静了下来。 那些起哄的众人也一瞬不瞬朝着宋宁宁看了过来。 “宋宁宁...你...” 大红皮鞭在烛光下凌厉落下,王勉的肩头被打裂开来,伴随王勉杀猪般的嚎叫,众人也赶紧朝后退去。 “你们若还想苟活几日,便都给本殿滚下去。” 宋宁宁声音平缓,但里头带着的阴寒,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她挡在厉川的身前,手里的鞭子握的死紧。 她的狗,轮得到这些牲畜染指么? 王勉被吓醒,看着宋宁宁又朝他靠近,赶紧爬也似的朝外头冲,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他还未跑出去,宋宁宁已经对着裴玉下令道:“十日宴期间,宾客,只进不出。” “裴玉,你可听懂了?” “...是,属下即刻去办。” 王勉一脸菜色,他身边的随侍将他扶起,他未忍住,咬牙切齿,却只用身边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宋宁宁,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所有人都被宋宁宁的疯狂吓走,唯有厉川一人,依旧站在她的身边,手中还握着那泛着柔光的杯子。 “...厉川。” 宋宁宁眼中情绪复杂,好久,她继续道:“我讨厌替我做决定的狗,你既然想喝,就喝个够吧。” 宋宁宁让仆从端了酒水,放在地上竟占了小半个殿,小荷听到风声也赶紧赶了过来。 厉川眸子里带着浓郁的黑,他站在榻边,居高临下看着重新坐回榻上的宋宁宁。 她很不喜欢这个姿势,她只喜欢俯视他,站在绝对的高位之上。 厉川已经一次一次踏过了她的底线,最后的理智告诫她,停止那些虚妄的幻想,停止不切实际的所有期盼。 “不乖的狗,本殿就不要了。” 看着他仍旧伫立原地,宋宁宁心间的火气冲破了酸楚。 “来...” 宋宁宁要叫人将他赶走,可话音未落,他径直低下身,拿起地上那雪白瓷壶,饮了起来 一壶接着一壶,小荷在门口神色难看起来,看了眼宋宁宁,又看了眼厉川。 这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即便小荷,也能感受得到。 小荷一张脸上,尽是愁绪。 厉川喝尽,看向宋宁宁时,眸子的情绪,若翻滚的浪潮。 这么多酒都没能染红他的脸,这逸散的酒味却让宋宁宁有些醉了 可宋宁宁依旧不罢休,她压过心间苦涩,第一次清晰地 感知着违心话说出口时的痛苦:“外头的女人你选一个,本殿准你风流一夜。” 好可惜...他救不了她的... 她明明带着恶劣的笑,可为什么,她的眼眶,她的心,那么酸涩呢... 第67章 本是静谧之夜,可此刻的沉默却令人心慌。 宋宁宁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话音出口,左手指尖已经陷入掌心。 可这话依旧刺痛了厉川的神经,他猛地抓起宋宁宁的右手手腕,后者不得不朝他的方向靠过去。 “阿宁,莫要太过分了。” 他眼神带着狠,像是一只野兽,下一刻就咬上她的喉咙,咬断她的脖颈。 第73章 这番模样,竟让宋宁宁愣在了原地,忘了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 小荷赶紧道:“殿下,今夜已晚,厉公子也喝多了,快歇息了吧。” 小荷一个劲劝两人冷静些,可宋宁宁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别人说话。 她对视了回去,看着他带着怒的眼,没有丝毫留情,抽回手,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 宋宁宁冷漠着眼,甩了甩手。 太重了,她手心生疼。 “你逾矩了。” 宋宁宁的声音夹杂着冰霜,她看向小荷,对着她道:“带人将他关进石牢,没本殿的允许,不准他出来。” 宋宁宁再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便也没有看到厉川眼中的那股若有实质的阴凉。 厉川没有等侍卫进来,他径直走出了殿门,视线也再未落回宋宁宁的身上。 殿内的酒香还残留着,宋宁宁听着他们渐远的脚步声,心脏也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 这就是她要的啊,有什么好难受的。 切断无望的念想,阻绝那些可能影响自己决定的一切因素。 宋宁宁缩在榻上,闭上了眼。 她本以为,这会是一个煎熬的夜晚,但等她陷入黑甜之境后,竟一夜无梦。 第三日,笙歌乐舞依旧。 皇城内,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贵人们,公主府中愈发的热闹了起来。 宋宁宁似孤魂般游荡在喧嚣之中,看着他们荒唐,看着他们糜乱,眼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小荷神色凝重,她找到不知何时遛到园中漫步的宋宁宁,赶紧道:“殿下,小荷有要事禀告。” 宋宁宁其实并不意外小荷会过来,两人走至一处庭阁,她屏退了众人,拉着小荷一起看向池中游鱼。 “说说看,今日出去又听见看见了什么?” 宋宁宁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小荷清了清嗓,严肃道:“据说内城已经被那些北方难民占满了,今日有官兵想要抓人,却反被那些难民给暴揍了一顿,皇城门口此刻重兵守着,大家都有些慌神。” 这皇城内,如今,恐怕也就只有公主府还在这般大规模的莺歌燕舞,所有的贵人几乎都在这儿了。 宋宁宁神色并未有任何变化,她继续道:“只有这些么?” 小荷赶紧把知晓的全部说了出来:“...还听说,国都许多本地百姓都开始传颂大周皇帝并非正统,大周正统的皇位继承应该是墨国那一支。” “现在外头当真混乱得紧,那些传颂墨国正统的文书不知从何处来的,大家竟都还争相传阅着。”小荷脸上满是困惑。 宋宁宁却并未如小荷那般困惑,她看着游鱼争先恐后到她面前,急不可耐地等待投喂的模样,缓缓道: “百年前,这片土地上的国家都属于大周,只不过后来分崩离析罢了,要说皇室血脉的正统,说不准,还真是墨国为上。” 宋宁宁细细看着池中游鱼,几乎在愣神。 小荷见宋宁宁虽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她其实心中知晓,宋宁宁此刻并不好受。 她还有一件事未说,那便是外头都已经疯传皇帝时日无几。 政权变更之时,恐怕也是国都混乱之际,只有这个时候,她们才有机会离得远远的。 小荷看着宋宁宁,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殿下,我们一起逃吧。” 宋宁宁身体一僵,好一会儿,她落在游鱼的视线渐渐转移,落在了小荷身上。 宋宁宁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好一会儿,她柔和了神色:“攒的银子都有去处了?” 小荷一惊,自己偷偷在外头藏银子的事,买通人手的事,宋宁宁可能都知晓了,她赶紧解释道:“小荷不是为一己私欲...” 宋宁宁将指尖压在她的粉润的唇上,止了她要出口的话。 宋宁宁细细看着她,想起初见时她那副狼狈样,第一次有了些惊叹缘法奇妙的感悟。 “我曾试过,失败了,他在我面前虐杀从小伺候我的侍女...” 宋宁宁想起此事时,神色还有些恍惚:“这是对我不乖的警告,下一次,就是所有人...” 看着小荷脸色泛白,手指节也止不住发抖,宋宁宁轻笑了笑,那不是嘲笑,更像是小姐妹之间的打趣:“你真的不怕吗?” 小荷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主动握住了宋宁宁的手:“殿下相信我,相信小荷。” 眼前,蓦地浮现了那人面容,他们都让自己相信他们,宋宁宁压住心间泛起的苦楚,许久,她缓缓道:“那就再试一次。” 小荷一双眼睛一瞬亮了起来,她正要说话,宋宁宁却道:“一切你安排就好,不用同我说了。” “银钱都不是问题,全权交托给你了。” 小荷只觉心脏被暖流填满,那是一种被信任的力量,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竟说服了宋宁宁,让宋宁宁愿意为未来一搏。 就当小荷充满干劲之时,一道身影靠近,那人是宫里来的,远远被裴玉带了过来,当面递了一封信给她。 不用想,也知晓是谁的手笔。 宋宁宁直接拆了开,仔细读完后,神色之上竟难得没有波澜。 见她读完,宫里来的公公才继续了接下来的话:“三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将会加强皇城防守,他让您不用担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宋宁宁难得没有发疯怒骂,就像是认了命般,她低缓着语气道:“跟他说,本殿等着他。”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裴玉的脸色甚是难看,小荷的担忧更甚,而那公公却是一副预料之中的模样。 早就该认清现实了,果然,太子殿下的雷霆手段有用。 那公公恭敬告退,裴玉却走得甚是沉重。 待人走远,小荷立刻道:“殿下,今夜便是个好时机,加强防卫必是因为内城的难民已经控制不了了,我们乘机逃走,带上魏娘和厉公子他们一起...” “我在外头已经找了接引人,趁乱往外奔逃,那么多人,他们就算再火眼金睛,也不可能立刻发现我们。” “正好府内宴会笙歌不断,只要高台上隔着纱帘,大家只会以为殿下也同众人一起在玩乐。” 她声音压得极低,语速也极快,就像是害怕宋宁宁此刻反悔一般,她神色之上尽是期待,只要离开这里,她们有资本重新过活,大周再如何改朝换代又怎样,她只想护住她想护住的人。 宋宁宁突然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好像长胖了些。” 小荷不知怎的,脸红了红,每日她都吃的很好,自然是高了,还胖了... 小荷反应过来宋宁宁岔开了话题,正要接着继续说,却听到宋宁宁喃喃道:“好。” 宋宁宁看了看天色,难得认真了神情吩咐道:“你先带着细软出府...” “殿下,我们一起走!” “小荷,你听我说,府兵今夜便会加强巡防,宋怀安必会先让领队确认公主府安危,我若是没有出现,恐怕我们还没走出皇城,你的小命便已不保。” 小荷心跳得极快。 “今夜丑时,我会在府中点火,到时候,混乱升起,我会带着他们一起走,你在慈和堂准备好车马。” “小荷...你若是害怕...我不怪你。” 小荷声音中带了丝情绪:“殿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般,而且...” 而且她有什么好怕的,在那个世界不也是半条命过活,现在能吃得好穿得暖,她已经赚够了。 只是...只是这次行动会带上厉川,万一失败... 不会失败...一定不会失败... “殿下,小荷一定会安排好的,我在慈和堂等着你们。” 说罢,转身便要去收拾东西,可刚走了两步,却被宋宁宁拉住了手腕。 她转头, 有些不解。 “小荷,你觉得我脏么?” “殿下在我心中,比谁都干净。” “殿下别怕,信我!” 宋宁宁第一次由内而外散发出了一丝快乐,她勾着唇,笑得很甜,连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似乎都活泼了起来。 小荷不知为何,看她这般模样,鼻尖却泛起了酸楚。 “小荷,赐你个姓,以后就叫宋小荷吧。” 宋宁宁看着小荷呆愣在原地,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将手帕里包着的鱼料全数投进了湖中,那块浅紫的巾帕,也被她扔了进去。 圈养的鱼群,一时沸腾了起来。 小荷看着她渐远的身影,一时之间,只觉得眼睛酸胀得很。 她想,她可能明白,朋友是什么意思了。 小荷喃喃道:“我们都会好好的,一定会的。” 宋宁宁回了寝殿,让人放了水,伺候她沐浴更衣。 过程很慢,侍女们细细伺候着她梳洗,每一根头发都被做了精细的护理。 她耐着心,一点一点等着天色渐渐暗淡了下去。 第74章 她今夜打扮得很美,侍女在镜中看她,都被她那绝色的姿容所震撼。 目不敢直视,只因熠熠生辉。 侍女仆从们尽数退了下去,只留魏娘一人,默默替她梳着头。 魏娘看着她这般模样,长叹了一口气,可最终,还是缓缓收了木梳,妥协般回禀道:“药已燃起,两刻钟后药效便起。殿下...不然...” 宋宁宁起了身,赤足朝着一处柜子走去:“我意已决,魏娘,这么多年,谢谢你了。” 宋宁宁的声音很是平静,可魏娘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为何要哭?”宋宁宁拿出柜中一块木盒,上头是用金丝镶的海浪,她将东西拿过手中,继续道:“带路吧。” 阴冷的风吹过地牢的甬道,宋宁宁想起上一次自己过来,还是因为那个叫展晖的侍从。 她花费了无数心思,终于将他困在了府里。 厉川...只是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那股悸动便已经要冲破心脏的禁锢。 压抑不住啊,宋宁宁挂起了丝无可奈何的笑。 甬道尽头,是一间密闭的牢房,守卫很快打开了石门,宋宁宁脚步不停,直直进了去。 魏娘看着石门关上,已生了褶皱的脸上竟透出些这样也好的神情。 石牢内,烛光幽暗。 厉川侧躺着,只留给了宋宁宁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阿川,转过身,看看我。” 厉川蹙眉,他心口一跳,一股莫名的不安升起。 他起身,看向她,在这般昏暗之地,她的美却以势如破竹的攻势而来,令他心惊肉跳。 可更诡异的是,她竟然笑着,同往日那副模样完全不同。 “阿川,我美么?” 厉川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这般没有定力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只能乖顺地回答她:“...美极。” 宋宁宁眉眼便更是弯了弯,她拿出木盒,上头金色的浪纹在烛光下泛着光,像是金色的海洋。 “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说罢,她吹灭了石牢里唯一的光源,一瞬,满屋漆黑了下来。 可下一刻,牢里石壁被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渲染出波光粼粼之境,流光溢彩,似若幽海。 七彩霞光,将整个空间照得璀璨夺目。 可厉川的视线却不在这些上面,他直直看着她,看着她妖艳的脸庞朝着自己靠近,看着她轻轻解开那大红的衣衫,细腻洁白便出现在他眼前,她看着自己,眼里也只有自己。 身体升起一股难言的渴望,他想要站起,却蓦地发现自己浑身都没了力气。 “宋宁宁...你...” 第68章 一室静谧,像是进入了一处与世隔绝之地。 这个世界,唯有他们二人。 厉川脸色难看,他看向那已经被吹灭的烛光,眼中泛起幽深。 他竟未发现那烛火被动了手脚。 这药效古怪得很,他浑身乏力,但那处却又不受影响般... 她想要做什么... 绚烂柔光下,宋宁宁贴近了他,双臂挂在他的脖颈上,红唇贴在他的耳侧,见他视线落在别处,她带着些惩罚般咬上了他的耳垂。 “唔...” 厉川因这惩罚轻哼出声,他想要用力揽住她纤细腰肢,可身体酥麻,他根本动弹不得。 他看着宋宁宁带着些恶劣的笑,他眸光闪烁,却又根本无法拒绝她所有的动作。 宋宁宁赤着脚,窝在他的怀中,喃喃道:“本公主其实一贯赏罚分明。” “你听话便赏,不听话便要罚。” 靠得太近,厉川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了。 “小狗昨夜护主,是要赏的,现在,允许你碰我。” 幽光之中,厉川的瞳孔陡然放大,他听到宋宁宁故意在他耳边喘/息,他额间一瞬泛起了薄汗。 厉川心跳若脱缰野马,他听着她继续在自己耳边说话,嗓音勾人:“告诉我,昨夜,错在何处了” 他极力平复着呼吸,可实在收效不佳,他被引诱着,缓缓回答道:“...不该凶你。” 厉川用尽了气力,抚在她纤细的双手灼烫,他那淡漠冷静的神色也在逐渐破裂。 宋宁宁唇角止不住扬起,这么久了,他似乎还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吧? “还有什么?” 宋宁宁继续舔了舔他的耳垂,厉川猛地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可很快,他双臂无力,又重重侧躺了下去。 宋宁宁笑弯了眼,眼角下的那颗小痣似乎也兴奋了起来。 她将他压在了自己的身下,让他动弹不得。 厉川看着她张合的唇瓣,眸子愈发迷离,他想要靠近,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可宋宁宁却压着他的肩,执拗地继续问:“回答我。” “...不该擅自替你决定。” 他呼吸已经不稳,就像只得了玩具的小狗,急迫地想要靠近。 可他浑身乏力,绵软无劲。 他憋的眼睛都红了。 “宋宁宁,给我解药。” 宋宁宁无视他说话,只贴近他的喉咙,用涂着大红丹蔻的柔荑抚摸了上去:“这是我珍藏之物,无色无味,厉害吧。” “药粉藏在烛火里,我猜你发现不了。” 那药已经在厉川体内生效,此时此刻,他终是她的掌中之物了。 看着他这般难受的样子,宋宁宁柔荑缓缓而下,替他解着腰带。 纯白之物,在这般的幽光下,依旧让人不忍亵渎。 天山之雪,今夜,也不得不融化了。 她要,她便一定能得到。 宋宁宁带着怜爱地看着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带着绝对的强势,让他眼中只能看见自己。 “阿宁,解药给我...” 他大口喘/着粗/气,全身的血液已经一涌而下,他煎熬着,求着宋宁宁给他一丝一毫的甘甜。 宋宁宁的细腻贴在了他的胸膛,那股温暖让宋宁宁浑身战栗,粉唇压上他的,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贪婪地夺取他的空气,他的气息,他的注意,他的一切。 宋宁宁的眼神已经带着迷离,看着厉川红着脸,红着眼,她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酥麻和爽利。 她抚上他俊俏的脸,眼底却升起一丝难言的哀伤。 宋宁宁拉着他,带他领略从未有人探寻之地,她呼吸沉重,看着他,此刻,她觉得自己才像是中了药般,满足而愉悦,即便带着些疼痛,她也甘之如饴。 那处灼烫贴近,厉川几乎咬牙切 齿道:“解药...快给我...” “...这是对你的惩罚。” 宋宁宁的话语中带着不可拒绝的强势,她深呼了一口气,做了这辈子,她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自愿去做的事。 滚烫与浪潮交融,宋宁宁抽气,皱紧了眉头。 厉川自然也极不好过,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流而下,他几乎被宋宁宁这般操作给折磨致死。 宋宁宁大口喘着气,她有些害怕了,神色之间带着些许茫然,好痛,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好像她见过的,不是这般样子? “...别停...” 厉川已经放弃让她将解药喂给自己了,只祈求她大发慈悲,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恶劣地玩弄他。 “你舒服么?” 厉川一时语塞,他要怎么说,他难受地快要炸开了,可他内心深处却舒服到想死,他反抗不了一点,在宋宁宁面前,他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他从未想到,宋宁宁胆子能大到这个地步。 “...我好痛。” 宋宁宁声音带着些委屈,她鼓起的勇气,似乎在这一刻开始渐渐流逝,她强要了他,但此刻,她有些继续不下去了。 “...阿宁,继续...” 他也痛,这般紧,痛的他头皮发麻,可他眼前景象实在过于香艳,自己的灵魂被宋宁宁玩弄于股掌,每个动作都可以让他生,让他死。 宋宁宁咬着下唇,看着厉川这副模样,她便忍不住想要继续摧残他,想要看着他因自己痛苦,又想要看他因自己欢愉。 这一切,都只能是自己赐予他。 ...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山爆发,浓烈灼烫,带着极致的力量,冲向浪潮。 最终海浪淹没一切,世界归于沉寂。 两人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宋宁宁伏在他身上,许久,她终于缓缓坐起了身,在一室狼藉之中,重新收拾好了自己。 厉川几乎脱力,大汗淋漓,他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过,被一个女人强要,却束手无措,只能求着她,给予自己无上的欢愉。 宋宁宁穿戴整齐,神色归于平静。 “阿宁...” 她蹲下身,看着还在平复呼吸的厉川,眼中泛起餍足,但很快,被浓郁的悲伤覆盖:“阿川,其实我一直认为这件事很脏,令人恶心,令人唾弃...”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那些男人碰到我,我便会停不下的呕吐,就像五脏六腑都要往外逃似的...厉川,你是第一个,我不排斥的男人。” 第75章 “我不想这般对你的...” “怪只怪你太干净了,我很喜欢,于是我生了贪念,我想要你。” 宋宁宁用手帕擦拭着他额间汗水,柔荑划过他的浓眉密睫,他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张看起来很是凉薄的唇。 “别恨我,就当这段时间是梦魇好不好?” “...你要做什么?”厉川皱着眉头,看向宋宁宁的眼中渐渐升起了不解还有些微的怒。 宋宁宁垂下了眼眸,苦笑了一声后,眼中的光芒变得锋利而冷冽:“他等这日,等了很久了...殊不知...我等这日,也等了很久了...” “阿宁...你听我说...” “阿川...” 宋宁宁打断他的话,看向他的眼神渐渐被温柔所覆盖:“墨国一统已是大势所趋,东国不过苟延残喘,充当大周的马前卒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我不管你同他做了什么交易,你对东国皇室又是怎样的感情...” “这些我都不在乎...阿川,此前你中毒,是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的,你听明白了么?” “我要你活着...” 宋宁宁的话音还未落,厉川已经被昏重的黑暗所侵覆,被黑暗吞没的那一刻,他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咬牙道:“...为何...” 不信我... 可最终,他的大掌,没能触碰到她的手腕。 宋宁宁再也忍不住,泪水自她的眼眶而出,可她却又勾着笑,心满意足的抚着他英俊的面颊。 看着他沉沉睡去,她轻轻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我可能是有些喜欢你的。” “...下辈子,希望也能遇见你。” 说罢,宋宁宁站起了身,关上木盒,一室又重回漆黑。 她再无任何留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子时末,公主府内依旧笙歌乐舞,逍遥自在。 府外,禁军首领带着兵将朝着皇城而去,大部分人马前往内城,平息混乱,还有一支由换了便装的宋怀安带领着,径直朝着宋宁宁的公主府而去。 景仁帝也就今夜之事了,但他,却已经等不及了。 今日公公回话,知晓她看到信件后这般反应,他更是难耐至极,想来她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接纳自己了。 乖啊,真乖啊,他可爱的妹妹... 禁军驻守在外,宋怀安一入府邸,直直朝着宋宁宁的寝殿而去。 那些沉迷声色的贵人们还未察觉出什么变化,依旧纵情享乐。 躲在暗处的魏娘窥见了宋怀安的身影,她老泪纵横,压下心中悲凉,朝着一处偏殿而去。 很快,公主府一处偏僻的院子上空渐渐有黑烟滚滚,宋宁宁靠坐在内殿窗边,看着不远处,在黑夜中都若隐若现的浓烟,渐渐勾起了唇。 “我的好妹妹,我可真是想你入脾肺了。”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殿门传来,宋宁宁压着自己发颤的双手,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缓缓点亮了烛火。 石室内,烛火也被重新点亮。 “厉公子,快换好衣服,跟奴婢走吧。” 魏娘神色带着焦急,一边擦拭着脸上泪水,一边继续道:“殿下从未这般对待过谁,请公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魏娘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脸颓然,衣衫不整之人,可厉川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衣冠齐整,正坐在一处漆黑的角落中。 “厉公子快走吧,别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啊...” 魏娘擦拭着眼,因泪水而模糊的视线终于看清了厉川的神色。 角落处,厉川脸色难看至极,阴冷着声音,对着魏娘冷冷道:“心...她有么?” 第69章 夜幕之中,罪恶似乎也被黑夜所隐藏。 宋怀安一路通行无阻,府内伺候的看到他,尽皆跪拜不起。 跪地之人,自然也有裴玉。 他看着宋怀安带着兴奋邪恶的笑,朝着宋宁宁的内殿走去。 他低垂着头,感受着自己浑身逐渐冰凉僵硬,他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从小便接受的那套,真的是对的么? 天命神授,皇权至高无上,他们裴家将永忠于大周皇族,可此刻,他跪在地上,听到渐远的脚步声,只觉自己的灵魂已飘散,被一只利爪,押入无间地狱。 “我的好妹妹,我可真是想你入脾肺了。” 那话语黏腻刺耳,裴玉鬼使神差起了身,跟了进去。 宋宁宁披着厚实的裘衣,伫立窗边,她使力压下心中恶心,转身看向了他。 有些意外,裴玉竟也站在殿内不远处。 随着宋宁宁的视线,宋怀安看向身后,他神色带了些莫测,但很快扬起嘴角,嘉奖道:“裴将军,多亏你称职,悉心守着本殿的宁儿,这才有了今日本殿得偿所愿的时刻啊。” 裴玉瞳孔微缩,双拳也不由自主地捏紧,他其实早已明白了,可... 可... “你父亲叔辈此刻竟皆为国奋战,裴将军,你们可是大周的栋梁,待本殿登基,裴老将军凯旋,定为你们授封爵位。” 是啊,他们裴家是与大周共存之体,他的亲人们此刻还在为国而战,他没有办法的... 他又怎么敢随心所欲? 宋宁宁却冷笑了一声,看着裴玉,眼眸之中流露出了一丝复杂:“裴玉,你不是说爱我么?”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个男人神色皆是一变。 “你若是爱我,怎得不敢抢了我去?你杀了他,莫管什么君臣之纲了,你难道想看着我承欢别人的身下么?” 宋怀安冷了冷脸色,声音带上些不悦:“宁儿,玩笑话不要过了,待本殿登基,即刻封你为后,天下都只将属于我们兄妹二人。” 裴玉的神色从震惊到死寂,眼中升起的熹微的光,此刻也全部湮灭无踪。 宋宁宁只直直看着裴玉,此刻,她的眼中,似乎泛起了丝希翼,可后者却渐渐垂下了头,然后躬身,行礼,最终握紧了拳,缓缓退了下去。 宋宁宁眼中复杂转换成了极致的阴冷失望,她听着宋怀安不可一世的开怀大笑,只觉浑身的寒毛都直直竖起了。 裴玉呆立在门外,宛若死人般的脸色。 他知道,今夜一过,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了。 他不过一介臣子,他到底在妄想些什么? 殿门合拢,宋怀安身上浓烈的龙涎香味便迫不及待朝着宋宁宁的鼻尖钻去。 这般厚重的味道,只让她胸闷难耐,头痛欲裂。 宋怀安眼中的渴望却更深,在这处寝殿之中,宋宁宁已经再逃不掉他的掌心了。 “老东西自己为所欲为,到了我这儿,他反而诸多限制,现在好了,他快死了,你也终于属于我了。” 宋宁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袖摆之下,她的双拳紧紧握起,浑身上下是止不住的颤。 烛光摇曳,他那双细长而阴沉的眼睛让他更像一只贪婪的牲畜,黏腻丑恶的视线黏在她的身上。 “不知廉耻的东西。” 宋宁宁声音里止不住的颤,她冷着声,但眼中微光闪烁,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慌乱与害怕。 “哈哈哈哈哈,廉耻?哈哈哈哈,这世上只认权势,谁会顾及廉耻” “我的好妹妹,你怎得这般天真。” 宋怀安看着她,烛光下,在她绝色的眉眼之中,蓦地想起了一位故人。 “哦,是了,姑母是个另类,明明可以一直好着,她非觉肮脏,寻死觅活,真是愚蠢。” 宋宁宁蓦地红了眼,恨恨盯着他,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那宋怀安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可越是如此,宋怀安反而愈发的兴奋:“大周皇室本就如此,她那母亲也是愚蠢,非要坚守祖训,在大周教养出了另类。” “...你闭嘴...” 她习惯性地摸向腰间的鞭子,可今日宋怀安在给她的信中说了深夜之约,自然很早便有宫里人将这寝殿内的武器都给收走了。 她的鞭子,自然也不例外。 “妹妹这脾气,也不知随了谁,以后我们的孩儿还是像我些好。” “想来有了孩子,妹妹定也能长大些,当一个好母亲。” 宋宁宁被他的这些话语刺激的浑身都在抖,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几乎就快要克制不住。 寝殿外突然涌现出了些混乱的声音,有人高呼走水,宋宁宁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很快,殿外一位侍从禀告道:“太子殿下,公主府一处偏殿走水,属下已派人手前往,此处不会受影响。” 宋怀安听后,看着宋宁宁的神情带上了些探究:“妹妹,怎得不找人烧近些?” “...的确该直接烧死你。”宋宁宁冷哼了一声。 宋怀安也不恼,他又朝着宋宁宁这边走了几步,看着她屋中摆放着一些水墨画,他转了步伐,朝着那些画看去。 他虽看着那些画作,语气却仍是轻浮恶臭的:“妹妹房里真香,恐怕这便是处女香气吧,竟这般的美味。” 第76章 宋宁宁朝旁处退着,同他靠近些,都只觉是种折磨。 宋怀安不急,看着她像只幼兽般警惕,他反而心情甚好。 他又踱步,看了一幅水墨芙蓉。 大片的水墨芙蓉占据其上,一只小猫伏在其中最大最艳的那朵芙蓉之上,这小东西倦怠非常,眼睛都睁不开,舔舐着自己的爪子,慵懒却又优雅。 落款还写着‘永煊独赠宁宁。’ 字迹和风格都是他熟悉的,厉川的作品。 他眼神冷了冷,脑中似有什么一瞬而过,可一时未曾抓住,他嗤笑地看了眼这些被装订的极为精致的书画,转身重新看向宋宁宁,一边朝她靠近,一边开始解着自己的腰带。 “果然杀几只鸡,妹妹就会乖乖听话。” 活煮了她的贴身侍女,再剁碎几只对宋宁宁有所贪图的男宠。 果然,宋宁宁再不会逃跑,也不敢将自己交给任何人了。 宋宁宁听着他嘴里说辞,那些血腥场面划过眼前,曾经破碎的肠肚还有碎肉似乎还泛着血腥。 宋宁宁四肢百骸的血液集中去了心脏,那里正剧烈跳动到快要炸开,是恐惧,害怕,还有窒息。 看着他又朝自己靠近,宋宁宁更是往后退。 “国家都要亡了,你却满脑子只有这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怀安几乎笑出了泪,可很快,他收了笑,眼神如淬了毒般: “怕什么?东国还在前头挡着呢,这也多亏了妹妹,将那翩然若仙之人当狗训,这才让哥哥止了杀念,不然东国失了这人,恐怕再不会如今日般忠心了。” 他说罢,便朝着宋宁宁扑了上来,后者压下心中惧怕,赶紧往后面退,却被床榻绊住,猛地坐了下去。 好在身形灵敏,她一个旋身,宋怀安扑了个空。 他神色挂上些了不满:“别学你母亲,对你没好处。” 他猛地捏住宋宁宁的下巴,眸子里是占有、是强势、是污秽。 “你连狗都不如。” 宋宁宁挥开他的控制,将床头上的瓷瓶朝他猛地掷去。 她已经恢复了冷然神色,同他对视着,毫不退缩。 瓷器被他抬掌挡过,甩在挂着书画的墙面,破碎成了碎片。 声音清脆,却似一记重鼓,砸在宋宁宁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上。 “我的好妹妹,你越是如此,只会勾的哥哥越想要好生疼爱你。” “你会在哥哥身下哭泣求饶,放心,极乐之境,你很快便会尝到。” 外头的火光似乎更大了些,紧闭的窗户上头都映上了些金黄。 宋宁宁缩在床头,眼神中的慌乱恐惧已经压抑不住,看着他靠近,身上龙涎香的味道更是浓郁。 她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破裂而出了。 宋怀安眼中的贪婪欲望毕显,他要用自己雄鹰般的勇猛,来占领这朵带着小刺的娇花。 他要让她知晓,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可以拥有她,占据她,甚至蹂躏她。 他的好妹妹,才是在这淤泥之地,纯洁之至的粉荷啊... 宋怀安再不忍耐,一把扔了锦袍,猛地握住了宋宁宁的脚踝,使力拉过,那惊慌的小花便已然躺在了他的身下。 宋宁宁只觉被他触碰之地一瞬麻木,那只腿再没有任何感觉,就像这不是她身上的一部分般。 烛光一瞬闪烁,宋宁宁看到他脸色有些不好。 她猛踢出一脚,宋怀安竟也被她踢得身子一斜,宋宁宁赶紧转身双手胡乱在床榻上探寻着。 可还没摸到那物,竟又被宋怀安给拖了下去。 他重重压住宋宁宁的纤背上,粗喘的鼻息就落在她的耳侧。 毛骨悚然的温度,令宋宁宁只觉比窒息还痛苦。 那浓烈的香味熏得她胃中酸水直冒,脑子里若针扎的疼痛,刺的她眼前一阵阵泛黑。 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救你” 那烛火中的东西,竟对他没有作用... “这东西,不过压压那些没尝过荤的雏...” 宋宁宁心底蓦地升起绝望。 “好妹妹...你真是低估了男人的欲望。” 背后的温度炙热到灼痛,宋宁宁止不住颤抖,眼眶通红。 她强作镇定,摸上了那枕下温润的触感。 宋怀安大力撕扯着她的衣裙,还疯了般咬上了她的细腻肩侧。 第70章 丑时已至,公主府某处有浓烟溢出,很快有火光显现,不少人驻足停了下来查看。 小荷在慈和堂后院准备着等待着,见公主府方向上空浓烟,她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可夜色更深了,外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她偷偷查看着,只见街道上全是官兵,匆匆而过,每个人似乎都面露沉色。 小荷心里打鼓,那浓烟愈发强烈,可通往此地的道路却没有半个熟悉的 影子。 她又回想起了宋宁宁最后对她说话时候的情景,心中更是升起不安。 来回踱步之际,面板上关于厉川的异化值也有所波动。 她咬了咬牙,也不顾慈和堂管事的阻拦,换了件黑衣,便朝着公主府的方向悄悄行进。 一路之上,尽是肃杀之气,小荷东躲西藏,神色之上全是紧张,可即便她再是谨小慎微,仍是被一支巡查的队伍发现了异常。 “谁?!” 小荷心底一沉,还未来得及跑,却只觉腰间一紧,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巡查队为首之人进了巷中查探,却一无所获:“恐怕是夜猫乱窜,走。” 小荷被一只纤细而有力的臂膀紧紧揽在怀中,她同那人贴的极紧,月色下,那人银色面具泛着冷光。 是夜瞳! “跟我走。” 小荷却不依:“我要等殿下。” “她不会来了。” 喑哑的嗓音,不辨雌雄。 ... 公主内殿里,此刻,充斥着糜乱的气息。 那股黏腻的、温热的、恶心的触感在她肩头炸开,宋宁宁只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在一瞬分开,那种意识被抽离的恍惚之感,让她以为自己下一刻便会死去。 可恶,她死可以,但这头畜生也得死! 就在宋宁宁奋力挣扎之际,门外传来巨响。 “砰!” 厚重殿门被打开,一颗滚圆的物事径直从阴暗处滚来。 宋怀安猛地从宋宁宁身上起来,侧头望去,目眦欲裂,那滚圆之物竟是刚刚在外头给他禀报的侍卫的脑袋。 断头上,一双大眼圆瞪,死不瞑目。 宋宁宁趁机抽出一直珍藏的折扇,尖端是凸出的锋刃。 她练了无数次。 无数次在夜深之时被惊醒。 无数次拔出刀剑划破浓黑。 本该一击即中,可内殿窗户被破,银色刀剑袭来,宋宁宁的折扇便被带弯了弧度,最终,只割下了那牲畜的一只耳! “啊!!” 宋怀安发出惨叫,他捂住左耳,血流如注,似恶鬼般看向宋宁宁。 破窗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裴玉。 “太子殿下快走,皇城已乱!” 一切皆在一瞬发生,裴玉失意离开宋宁宁的寝殿,在夜风之中踱步,沉浸于自己的无能之中,等他再次回过神来,却发现府内混乱横生,那些沉迷酒色的贵人们不知何时没了声响,再一看,无数人尽皆没了气息。 他一瞬明白大事不好,赶紧朝着寝殿而去,却见不少面生之人围拢了来,他知大事不妙,赶紧想着破窗救人,却未曾想到,会看到宋宁宁杀人之举。 他从未想到宋宁宁会做出这般疯狂的事,看着她带着癫狂神色,他只觉心脏似骤然停止,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宋怀安大掌朝着宋宁宁而去,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拉住了宋怀安的肩膀。 “皇城已乱,殿下快走!” “宋宁宁,你怎么敢!” 宋宁宁脸上还沾着他温热的血水,看着宋怀安一脸痛苦的样子,她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只是可惜,没能一击毙命。 宋宁宁还要朝他刺去,却又被裴玉挡回,此刻,已有人影进入房中,裴玉拉扯着宋怀安就要从窗户出去。 裴玉心神不宁,现在局势混乱,公主府已俨然成了狩猎之场,他不敢再耽误。 “裴玉,杀了他,我就是你的。” 宋宁宁的声音似来自地狱幽谷,低沉阴冷,可她却是笑着的,血液在她苍白脸色上,点缀出如妖魔般的艳丽。 那颗泪痣,在烛光下,似乎能吃人。 为达此事,就算同恶魔做交易也可,她可以付出一切… 她要他死。 他一定要死。 “我会是你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随你...裴玉...杀了他...” 裴玉浑身一僵,宋怀安被宋宁宁这般疯狂的举动刺的眉头一皱。 宋怀安阴鸷眸光死死盯在宋宁宁的脸上,他痛,也恨,但眼中的贪婪却更甚。 第77章 一道白衣身影临近,宋怀安厉呵道:“裴玉!” 这一声似乎将裴玉的心神召回了肉/体,他猛地一颤,对上宋怀安震惊与愤怒的神色。 “裴玉,杀了他!” 裴玉转过头,再不敢犹豫,不敢再听宋宁宁那蛊惑人心的话,他赶紧带着宋怀安离开,不过眨眼功夫,他们已经消失在了窗外。 那坨血肉此刻染红了宋宁宁雪白的床榻。 她阴沉着眼看着,嘴角却勾起着诡异的笑。 母亲,放心,她一定会杀了这个畜生。 也许是刚刚太过用力了,也许是因为刚刚太过恐惧了,此刻放松下来,她浑身无力地瘫倒在了床榻之上。 她不由的想起自母亲去后的每一个生辰,她都能收到的,来自母亲的信。 还带有她生前栽种的花束,每一朵都包涵了对她的爱。 母亲是绝对爱她的,在她及笄这年,也终于知晓了一切的真相。 母亲身在这罪孽深重没有底线的皇室,过着身心双重煎熬的日子。 可母亲也曾有爱人,曾心有所属。 却被亲哥哥强囚了起来,为了自己的私欲,杀掉了母亲的心爱之人。 可那时母亲已有身孕,她不敢反抗,连死都不敢。 母亲要保住,保住她与心爱之人的血脉。 母亲也本想忍着这般日子,照顾孩子长大,可宋怀安这畜生,竟对母亲也生了歹意。 各种手段,让母亲痛苦不堪,但她仍是守住了清白,守住了她作为人的底线,她自我的底线。 皇帝知晓后,却只训斥了他几句,甚至酒醉之时,还兴致勃勃在母亲面前,与宋怀安一同风流过其他妃嫔。 母亲神魂崩裂,她终是明白,在这场旋涡之中,只有死亡,才能保住她内心的秩序。 宋宁宁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不怪母亲的,她怎么会怪她? 那些信纸上是沾染着母亲痛苦的泪渍,即便干涸,她依旧能感受到那种绝望的悲悯。 她不怪她。 但她无法容忍这些凶手的逍遥。 无法容忍他们毫无负疚地活着。 皇帝想要补偿她,那她便为所欲为,将大周皇室的声名踩在脚底。 辱没那些功臣之后,纵容权钱交易,加速这个王朝的腐烂。 他喜美人,她便也暗中挑选了无数的绝色,借他人之手送进去,让美色掏空他的身体。 宋怀安想要她,那她就默默准备,直到最后一刻,刺破他的喉咙。 就算死,就算付出一切,她要他们的命! 只是好可惜,就差那么一点,他就会死在自己手里了。 宋宁宁的思绪被一道高大身影打断。 他踢开那狰狞的断头,半跪在床榻上,用衣袖擦拭着宋宁宁脸上的血迹。 他声音喑哑,神色上是宋宁宁看不懂的复杂。 “别哭了...” 宋宁宁骤然回神,竟是厉川... 他一身白衣无暇,此刻正温柔地看着她。 魏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赶紧道:“殿下,他不跟我走...还有一堆人...” 她一进来,便看到那滚落在一处的断头,抬眸,雪白床榻上还有一块血肉模糊的肉团,惊呼卡在喉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宋宁宁看着他,感受着他强劲臂膀的绝对力量,感受着他将自己缓缓抱起,然后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噩梦般的牢笼。 “那些人都死了么?” “是…皇城大半的贵人中毒而亡。” 宋宁宁看着他,听到耳边渐起的杂乱无序的声音,兵器相交、慌乱尖叫、烈火焦灼。 看着厉川那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宋宁宁突然生了些惘然。 她渐生出了些猜疑,但这些都同她没有关系了不是么? 这个世界如何,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宋宁宁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 皇城很快自外城攻陷,此刻,守卫大周的官兵们才发觉,这些 人远不止北方难民那般简单。 人群之中渐渐出现有组织的队伍,再后来,大军入城,墨国的军队竟不知何时已经冲破了国都的防守。 国都驻军,此刻早被调离至了东国,此刻的大周,若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 如若无人之境,这一切,打了大周一个措手不及。 晨曦之时,皇帝薨毙,眼看着大周的一切终结在了自己的手上。 太子早已在混乱之中逃离出了国都这风暴中心。 宋怀安脸如菜色,在这马车之中,看着晨曦微光渐起,听着手下焦急禀告墨国大军已占领皇宫之时,蓦的想起了那画作上的留名。 永煊… 他突然感到背脊发寒,又突然有种原来如此的恍然之感。 厉永煊… 好啊… 东国早被墨国收入囊中,这一切,不过给大周做了一场大戏... 墨国皇帝可真是敢,竟将藏得最深的人安排成了如此身份,以东国质子的方式窝藏在了自己的眼皮底下… 厉川… 好一个厉川! 第71章 晨曦已过,温柔的晨阳撒落下来。 百姓一夜醒来,生活照旧,只是各路官差分发布告,这才知晓大周在一夜里降国为郡,更名宁周郡,归顺墨国。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一切竟由景仁帝遗诏所述,他不仅归顺了墨国,还承认了祖辈继承大周名不正言不顺,墨国才为大周正统这一事实。 百姓窃窃私语,可他们生活照旧,甚至肉蔬果菜还比往日里更低,只是各路府衙有不少官兵进进出出,依稀能看出改朝换代的痕迹。 百姓不知政事,民生才是他们确切能感受到的事,一切未变,那谁做那皇帝同他们有什么干系呢。 风波正中心的皇宫,此刻,景仁帝的朝臣们皆跪地不起,一个个额间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如纸,还有些因昨日巨变痛失了亲人,双目失神,老泪直流。 而此刻,皇帝的宝座上,着金丝绣边的玄衣男子,正坐其上。 他面容温和俊朗,只不过浑身上下散发着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吓得群臣连视线都不敢递过去。 朝堂上,还有训练有素的墨国军,此刻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一地待宰的羔羊。 可依旧有人心存不满,不服气这荣华富贵在一夜之间全部消散,他怒目而立,厉声呵斥道:“墨国小儿,你以这等卑鄙之举侵夺他人家国,你不得好死!” 那声音刚落,侍卫便顷刻而上,将他押跪在地,以跪伏的姿势朝着上位者拜罪。 厉川把玩着手中扳指,神色之间看不出他的一丝情绪。 将大周国以这样的方式收入囊中,他的脸上也看不出半分欣喜或是骄傲,听到这逆耳的言语,他也未有丝毫愤怒。 他看着众人,只轻轻道:“景仁帝已在遗诏中阐明正统,你不懂,便也不必再懂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那人还未意识到这是何意思,下一瞬,脑袋落地,他亲眼看着身后那褐衣侍卫的刀刃上,还残留着他脖颈的鲜血。 这番举动,一下将在场所有的前朝臣子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这才知晓,往日里那个云淡风轻,无足轻重的‘质子’,竟是这般心狠手辣的角色。 厉川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挥了挥手,侍卫便赶紧将那人的残躯给搬了下去。 独留断头静静躺在地上,那双眼睛依旧怒目,此刻,却显得恐怖异常。 “想必各位,对前朝皇帝的遗诏没有疑问了。” 厉川见他们噤若寒蝉的模样,嘴角缓缓勾起了丝弧度,他的俊颜实在具有迷惑性,让人无法将他同刚刚那血腥残暴的模样联系起来。 可事情就发生在眼前,谁都不敢再轻视坐在高位之上的人了。 “殿下,人带来了。” 展晖戴着紫色护额,严肃着神情,此刻,再不见往日那般小心翼翼。 被侍卫架着的那人正是平日里伺候景仁帝的御医,此刻在经历巨变与审问之后,脸如菜色。 当着众臣的面,他缓缓自述道:“太...宋怀安许以重诺,罪臣才...才未戳破那些丹药中慢性毒量之事...之后又因他是唯一继承人...那药里的东西,罪臣才瞒了下来...” “罪臣并非本意...求殿下谅解...殿下谅解...” 此话一出,如冰水落入油锅,一时沸腾了起来。 沉默的众臣,此刻也忍不住面面相觑。 “宋怀安弑父,还携兵叛逃,不知你们有什么想法?” 厉川看着他们,缓缓开口。 这是新的掌权者抛下的橄榄枝,谁第一个接住,谁便有在新朝占领一席之地的机会。 而平日里,最不受待见的大理寺卿,此刻首先站了出来,道:“有悖伦理,罪不容诛,应立刻下旨缉拿,刻不容缓。” 此话一出,群臣中又有不少人站了出来,表示着赞同。 第78章 很快,支持的声音更多,直至所有人都高呼:“殿下圣明。” 厉川眼眸之中才终是浮现出了一丝尽在掌控的惬意。 群臣退下后,厉川去了御书房。 里头陈设已全部变更,华贵奢靡之物尽数撤下,取而代之的装潢全部改为低调的精木,以及各路名家的山水字画。 不像是皇帝的书房,倒像是文人雅士的。 展晖跟着进了来,汇报道:“东国来信,说是他们太后已经出发过来了。” 厉川此刻正拿着镶嵌鎏金海浪的木盒,有些心不在焉道:“嗯,将人看好了,等她过来带去便是。” 展晖点了点头,继续禀报道:“墨国那边也来了消息,皇后娘娘问您何时回去?” 厉川准备打开盒子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才道:“这边正是需要稳固政权的时候,待本殿有合适人选接手,便会启辰出发。” 展晖看着厉川若有所思的模样,还是没忍住道:“殿下是因为三...宋...宋姑娘么?” 大周不存,改朝换代,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宋宁宁了。 看着厉川脸色明显生起了一丝不自然,展晖便知晓必定是这个原因了。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可厉川抱着宋宁宁出现时,那副能杀死所有人的狠厉神色,却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可宋宁宁这身份实在...就算殿下有什么想法,恐怕陛下和娘娘也不可能允许此事发生。 他瞒不住事,一时神情也带着些恼,赶紧劝道:“殿下,宋姑娘身份敏感,而且性子又...” 见厉川冷冷看向他,他赶紧转了话题,道:“您此番棋行险招,虽未发生大规模战争便赢下大周,但对于陛下和娘娘来说,却是极为不满的,您是墨国唯一的继承人,他们只在乎您的性命。” “此番墨国来的良将名臣不少,殿下还是尽快确立人选,赶紧回去吧。” 展晖见厉川没有反驳自己,便想着趁热打铁,继续道:“宋姑娘离了这是非丛生的皇宫,说不准余生还能得享平静安宁的幸福。” 可这话却不知是刺到了厉川哪一根神经,他蓦地将那木盒置于桌上,对着展晖阴沉着声音道:“阿宁已是本殿的人了,你可记住了?” 展晖脸色一白,眼睛一瞬瞪大,好一会儿,他咽了好几次口水,终于跪地道:“属下知错,属下愚钝,属下明白了。” 见展晖这般模样,厉川轻叹了一口气。 他又怎么不知道前路荆棘,可他最担心的却不是任何其他的阻碍,而是... 宋宁宁会怎么想他,她那般的性子,此时此刻,却让他有些害怕面对了。 门外有宫人的声音响起,进了书房后,她福了福身,带着恭敬与小心翼翼道:“公主殿下醒了。” ... 等再次睁开眼,宋宁宁以为这些年的痛苦都是一场梦。 熟悉的装潢,还有拔步床柱上她亲手刻上去的花纹,那是在这冰冷 皇宫中,独属于她和母亲的记忆。 “母亲...母亲!” 宋宁宁猛地坐起,可床榻下只跪着一个面生的宫娥,她磕头行礼,赶紧道:“殿下,奴婢依莲,是伺候殿下的宫人。” 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是,她们都死了,只有她还活着。 宋宁宁的神志终于归位了些,床榻外的装饰同记忆之中的已然不同了,她并未回到那个还有母亲存在的时候。 宋宁宁敛下眉目,但很快,她蹙起了眉头。 她怎么会在宫中? 谁将她带进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本殿怎么在这儿?” 那宫人得了教导,立刻回答道:“殿下,前皇帝已在遗诏中承认墨国为大周正统,大周已降国为郡,改名为宁周郡了。” “...你是说,墨国占了大周?” “回殿下,正是如此。” 宋宁宁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有些回不过神,虽然知晓大周已经从根底烂了,可不过一夜,这变故怎得这般快... “宋怀安呢?他死了么?” 依莲摇了摇头道:“听说是逃了,没抓着人。” 宋宁宁回想起了昏睡前的那一幕,宋怀安被她割下一耳,裴玉带走了他,而她被厉川抱着... 对...厉川抱着她离了开... 宋宁宁回想着他当时的样子,似乎腰间还能感受到他臂弯雄厚的力量,他的药解了,而且解得很是完全,他那时的神色云淡风轻,似乎一切他都知晓一般。 宋宁宁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好一会儿,她喃喃问道:“厉川...究竟是什么人?” 依莲赶紧跪地磕头道:“求殿下莫要直呼太子名讳,此为大不敬!” 太子? 墨国? 宋宁宁姣好面容上的血色便一点一点褪尽,她看着依莲,冷声道:“让他滚过来见我。” 依莲早对这三公主有所耳闻,但她毕竟只是宫中最普通的宫人,从未接触到过这般贵人,此番,听到宋宁宁说话,她吓得都快要哭了。 好在门口很快传来脚步声,是刚刚去通传的宫人回来了。 和她一同过来的,还有戴着紫色护额的展晖,后者神色异常严肃,若细看,还能从中发现一丝畏惧的神情。 宋宁宁看着展晖,后者也立刻向她跪地行礼,依旧是曾经公主身份下的礼节,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 如今,展晖不仅仅不敢怠慢,如果可以,他当真想将宋宁宁给供起来才是。 可宋宁宁看见他,脸色却更加不好。 “你主子人呢?死了?” 展晖心头一跳,怪不得殿下自己不过来,这番暴风骤雨,恐怕也只能他们底下的人,先承受住了。 “殿下还有些要事处理,等他忙完,即刻就会过来。” “怎么,不敢见我?” 宋宁宁看着他们,眼中阴郁更甚:“好...” “他不见我,那我去见他。” 第72章 宋宁宁面无表情朝着殿门走,可还未踏出一步,便被展晖带来的侍卫们给拦了下来。 她正要发作,却见魏娘被领着走了过来,后者脸色带着些苍白,眼下乌黑繁重,一看就是昨夜未能休息好。 “殿下...您可还好?” 魏娘赶紧走上前来,确认宋宁宁一切安好,昨夜那场心惊动魄害得她一丝睡意也无,她今日听说了厉川身份后,更是忧心忡忡,直到刚刚听下人说宋宁宁醒了,她这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些下来。 宋宁宁看着魏娘这般样子,好一会儿,胸口中的那股怒气蓦地消散了下去。 她似乎终于瞥见了一些真相,她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同那人争论,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和胜算。 他还留着自己,会不会只是因为她还有用,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她还有存在的必要? 看着展晖一脸警惕的模样,她想笑,可唇角实在有些僵硬,于是神色更加渗人,吓得展晖心脏都在打鼓,他赶紧道:“主上现在处理朝政要事,等他处理好,一定会立刻前来的。” “小荷呢?” 宋宁宁沉了声音问道。 展晖一愣,立刻道:“小荷姑娘自出了府便不知所踪了...您放心,主上已派人寻找。” 宋宁宁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但此时此刻,她又能如何呢? 她此前欺辱了厉川,他要想尽办法折辱威胁自己,似乎也无可厚非... 她眼中划过一丝无措的微光,即便她刻意压制住,却依旧露出了些踪影,左眼角下的那颗小痣,似也诉说着可怜。 她欺辱了他...可他也欺骗了她,现在,也算是他得偿所愿,这大周已被纳入墨国的版图之中,他将自己留在宫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压下心中那些复杂而莫名的情绪,质问着展晖:“太子殿下好手段,兵不血刃将大周收入囊中,这番棋局上,我的功劳也不小吧?” 展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宋宁宁在这一场谋划中虽对厉川实在不敬,但她也的确为厉川提供了一个极佳的遮掩场所,让所有人都以为这质子已被公主府驯化,东国尽在掌控。 若论功行赏,宋宁宁那十日宴不仅引诱了宋怀安提前离宫,还让国都大半的贵人入了府,又一举斩杀了,以至于皇城混乱,许多豪门世家根本来不及转走财产,连自保的能力都在一夜溃败。 因而厉川并未耗费太多精力,便将这大周国都的财富收入囊中,让那些有心之人更没有办法重振旗鼓。 “你去告诉他,此前种种我们互不相欠了,等小荷找到,让我们离开。” 展晖双腿一软,只恨不得给她跪下。 走?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展晖都不敢想自家主上听到这句话时候脸色会多么难看了。 虽然他也不想自家主上被宋宁宁给玷污了,可现在是,生米煮成熟饭,主上自己撒不开手,宋宁宁说要走,他怎么敢让她走... 第79章 连她有这般的想法产生,他便已经头大如斗了。 “三公主...您莫要这般说...主上他定有自己的考量...” “主上也说了,您享有此前的一切特权,您仍是富贵逍遥的公主殿下,一切都不会变的。” 宋宁宁看着展晖额间渗出的冷汗,也不管他脸色难看,径直道:“我刚刚说的话,你听清楚了么?” 展晖在内心深处是真的很害怕宋宁宁,好一会儿,他点着头,在宋宁宁阴郁的眼神中,退了下去。 展晖垂头丧气朝着主殿书房走去,一路之上,不少墨国东国来的人朝着他行礼,他点着头,依旧愁眉不展。 在墨国的时候,他好歹也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往日里的威风在这片土地上是被磨的分毫不存了,想到太子之后可能会对宋宁宁的安排,他只觉头皮发麻。 到了书房,外头还排着好几个衣着华贵的人,这些人眼熟,展晖曾见过,都是前大周四大家族里的人。 现在看来,是换了山主来拜山头了。 王家的出来,脸色黑的几乎抹了炭,但一看见展晖,又立刻展露夸张的谄媚笑容,对着他道:“展大人,许久不见,此前未想到您是墨国太子身边的大红人,若有得罪,还请海涵才是。” “王家主说笑了。” 展晖也学着厉川那样,没有任何情绪外露出来,这些人今日过来,不过是被墨国军力震撼,舍财保命罢了,内心深处恐怕 巴不得他们不得好死才是。 其他家的人看到他们交谈,也立刻眼巴巴地靠了过来。 眼看就要躲不掉一场围攻,好在书房里出来一个宫人,对着展晖道:“展护卫,殿下让您快进去。” 展晖便在一众人艳羡的眼光中走了进去。 “殿下。” 展晖见厉川放下折子看他,赶紧行了礼。 “她如何了?” 展晖斟酌了一下词句,缓缓道:“三公主她,情绪不是很好。” “她在怪我?”厉川视线落在他身上。 展晖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刚开始似有一些,可后面又说...” 厉川皱着眉:“她说什么?” “说互不相欠...她们想要出宫。” 厉川本是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可此刻,肉眼可见他周边的气压变得极低。 “...互不相欠?” 厉川几乎要抑制不住那股子油然而生的怒。 是...他的确有所隐瞒,但公主府中的眼线不少,说出来一是怕她不信,二也是怕隔墙有耳会乱了计划。 他让她相信自己,可换来的是什么,她秘密策划,竟打算用自己的生命同宋怀安来个鱼死网破... 用了那种手段得到自己后,又头也不回的离开,那日地牢之中,他第一次尝到被抛弃的滋味... 他一步一步,就是为了得到她的心,可现在,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心。 “殿...殿下...” 展晖见厉川神情晦涩,赶紧道:“恐怕三公主也是因这变化太快,一时还未适应,等过段时间她想清楚了,就会恢复往日模样了。” 她真的能想清楚么? 厉川看着桌上那木盒上头的海浪图案,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想到那夜,她对裴玉说的那话,厉川眼色更是带上些了阴沉。 原来只用杀掉宋怀安,便可以得到她的一切么... 他在她心中,到底有多少的位份,是真将他当成了一条无关轻重的狗么,得到后,随手便可抛下。 厉川眼中翻滚着情绪,闭上眼,等再次睁开后,又恢复了那一贯的漠然。 “看好她,不准她离开寝宫半步。” “殿下,三公主也问起了小荷,后面该怎么做?” “此事,等姨母到了再议。” 深夜,国都城外,一处僻静荒野里。 护卫宋怀安的队伍,此刻终于稍稍放松些了神经,稍作休息。 裴玉带领众人分工,脸色之上尽显疲乏与憔悴。 宋怀安还在马车里休息静养,整个队伍也显得甚是无精打采,换做谁一夜之间成为逃亡的罪犯,都不可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明明这般疲乏,可宋怀安的脑子里却翻来覆去许多画面。 有同家人的,有同并肩作战兄弟的,而剩余的却全部都是她。 一颦一笑,带着命令的口吻,皆是令他魂牵梦绕的甘甜。 此刻,他虽是宋怀安的近臣,成了大周的余孽,但他却又由衷地松了口气,至少...至少宋宁宁没有经历那些痛苦,她没有被宋怀安... “裴玉,你过来。” 裴玉的思绪被打断,马车内,宋怀安阴沉而低寒的声音响起。 “殿下,您有何吩咐?” “那夜明明可以带她一起走,你为何不动手?” 月色下,风起而过,吹开了马车车窗的帘子,只见被纱布缠绕的宋怀安,此刻像是阴间之物,一双黑眸沉沉看向裴玉,恐惧而黑暗。 裴玉赶紧垂首回答道:“殿下,三公主当时情绪不稳,手中又有利器,微臣实在无法在她反抗的情况下,顺利带走殿下和公主二人。” “那你为何不将她打晕后带走...裴玉,你也是好得很啊。” 裴玉敛着眉眼,此刻,也不再为自己辩驳。 “她也不过将你当成一条狗罢了,你倒还真是忠心。”宋怀安冷啐了一口,耳根又开始作痛,他眼中阴森更重。 “裴家在东国恐怕已经覆灭,若不是跟着我,你恐怕现在也已经死了,我那好妹妹恐怕不会为你求一丝情。” 裴玉脸色惨白,月色之下,他整个人的背影,孤寂的令人心酸。 宋怀安嘲讽完,看着裴玉比死人还苍白的脸色,心中郁结也终是微微散了些,他靠在车背后,也不再去看他。 若不是此刻还用得上他,宋怀安能给他安排一百种死法,觊觎他的皇妹就罢了,那夜,裴玉明显被宋宁宁说动了心,若不是他厉呵出声,此刻,恐怕自己已是一具尸体了。 他耳根剧痛,心思也不宁,听着外头侍卫杂乱的脚步声,一时只觉烦躁之至。 “谢鸿朗何在?” 不远处,一袭紫衣锦袍的男人立刻走了过来,恭敬回答道:“殿下,微臣在。” 他俯身行礼之时,一双眼直直看向失魂落魄的裴玉,后者完全未能注意到他的视线,自然也未注意到那眼中的深意。 “本殿的孩子们可都接出来了?” “是,微臣昨夜已安排人手,想来很快就能汇合了。” 宋怀安大力捶上轿壁,胸中怒火灼烧。 “你说今日那贱人已经下令通缉我们了,你说说看,现在应该如何行事?” 说罢,宋怀安又对着厉川和墨国用了极尽肮脏的诅咒之语。 等他发泄完毕,谢鸿朗才正了正神色,缓缓道:“如今局势于我方甚是被动,东国恐怕早已与墨国同流合污,厉川在墨国藏得极深之人,对外只以永煊示过人,此番是早有预谋,而且他的身份同东国也有干系,否则这番计谋不能如此天衣无缝,令人防不胜防。” “还说这贱人作甚?现在要怎么办?” “依微臣所见,此番北方难民南涌,反倒是个契机,趁乱北上,他们刚刚获得大周政权,恐怕没有那么多心力在人海茫茫之中寻我们,待我们养精蓄锐,联系上旧部和那些对墨国心怀不满之人,一朝摇旗振臂一挥,自当一呼百应。” 林间幽静,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响起:“不妥。” 第73章 荒野之中,有厉风吹过,使那苍老的声音更为遒劲。 此人是太子太傅,左灏宇,中年丧妻失子,孑然一身,景仁帝念其教诲太子有功,便让他一直住在东宫之中,教养皇孙。 昨夜变故发生之时,他亲自带了宫中护卫前往了公主府,同裴玉等人汇合,杀出了一条血路,出了城。 但也正是因此,宫中防守薄弱,墨国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去。 借奄奄一息的景仁帝之手,让他们的强占成了名正言顺之事。 甚至今天还能下令通缉大周正统的太子,令人唏嘘又汗颜! 可原本,他们也不会如此狼狈,太子也不会被割一耳,如今,事已至此,左灏宇知晓就算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但心中的怒火,却仍烧的愈发的旺。 失望之至,但教诲多年,现如今他们又是一体,此刻,也只能拼命想出更全面的应对之策。 听到谢鸿朗的提议,他思索了片刻,否决道:“北边流民遍地,实在危险,不如去南边,南边虽同边陲小国时有冲突,但这这正好是谈判之机,让些利去,联合他们一起对抗政权不稳的厉川,或还有一战之力。” “太子如今身体残缺,到时候需要出面之事便由老夫替代便是,待夺回政权,大皇孙继承大统,一切也算是回归正途。” 宋怀安在轿内朝着他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第80章 谢鸿朗赶紧道:“太傅严重了,殿下不过小伤...” “小伤?呵,那在谢大人眼中何为大伤?若不是你成日在太子耳边聒噪,巧言令色,如今可会是这般局面?” 谢鸿朗低垂下头,不再言语。 宋怀安拳头握的死紧,现在他失了一耳,就算得回权利后他也坐不上那位置了,心中实在恨极,可这老匹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及此事,也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他气的双眸泛红,好一会儿,他才压抑着声音道:“太傅看来是年纪大了,南边不过蛮夷小国,不讲礼数,就算许了好处,他们也不会轻易满足,还是按谢鸿朗的意思,明日北上。” 左灏宇皱着眉头,继续劝道:“谈判本就是你来我往之事,只要利益足够,价值互换,不怕没有结盟啊!” “谢鸿朗,你可听见了?” 谢鸿朗立刻跪拜行礼:“是...臣领命。” 左灏宇一挥衣摆,长叹出声,忍着怒火朝着一旁走去了,脸色之上尽是失望之意。 谢鸿朗想了想,还是劝道:“殿下,太傅也是老臣...” “闭嘴,不过倚老卖老之辈。” “没有他,本殿照样东山再起!” 宋怀安心中怒火不平,满脑子都是宋宁宁挥刃砍向自己时的模样,本是掌中之物,竟生了这般变故。 她小时候叫自己皇兄时甜的令人魂颤,早知...早知当年在宫中就该将她强要了,将她关在身边成为禁脔,让她知晓谁才是她的主导,而不是让她得了她母亲那套荒唐之理,竟生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行径。 越想心火越大,也不顾自己此刻境遇,他对着谢鸿朗命令道:“谢鸿朗,本殿命你不论用什么手段,花银子还是找死士,无论如何你都要将宋宁宁带到本殿面前。” 他要得到她,他一定要得到他那冷血无情的好妹妹。 谢鸿朗听到这般命令,丝毫未觉震惊,反倒是一旁的裴玉听到这话后,身体僵直,脸上的神情足以用慌乱来表示。 “...微臣,领命。” ... 宁周郡宫殿内,厉川正查看着各地官员的明细。 墨国早已在大周插入了许多眼线,各地都有专门的组织记录每一任官员任职以来的功过,为的便是这样的一日。 厉川对于拿下大周,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有了这些文书资料,厉川便能更好的留下正确之人,减轻改朝换代所带来的人才流逝。 这两日,他一直在细细考量此事。 等他关上最后一本册子,烛光晃动下,他才发现天色竟又黑了。 一道倩影靠近,端着一碗养生汤走了进来,是个长得十分动人的宫娥,她眼角处也有一点小痣,更是稚嫩些,她小心翼翼将托盘放下,将盘中的汤碗端出。 厉川看见她眼角小痣,一瞬有些失神。 那宫人虽然害怕,但眼睛却一直悄悄看着主位上着金黄锦袍的男人,见他似也看着自己,心脏更是砰砰。 高大、儒雅、俊朗,可眼下却泛着些青黑,一看便是这两日太过辛苦,这般伟岸的男人,实在令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心神摇曳,她看着他的眼神更是娇羞了不少。 厉川收回视线,眉头却蹙了起来。 “展晖呢?” “展大人...他...他去了晨曦殿,管事姑姑让奴婢过来伺候着。” 宋宁宁如今便住在晨曦殿中,听到这个名字,他都觉得心脏生了些不安稳的躁动。 厉川看了眼那碗浓稠的汤水,又看了一眼面前同宋宁宁有那么一分相似的宫女,只觉心头烦闷更甚。 “下去吧。” 那宫女本该乖乖下去,可见厉川蹙眉不展的样子,她带着些试探道:“殿下,奴婢给您揉揉额头吧,奴婢手法极好,姑姑都夸赞过奴婢是宫中最好的。” 说着,她脸上红晕更甚,她不止是手法更好的,就连颜色也是最好的。 此前姑姑护着,在御膳房里做做差事,本以为大周换主,她们这些卑微之人都得死,可哪知墨国占了此地,非但没有打杀她们,身世干净清白的还可以自行选择离宫还是继续。 那时她便知晓,这位墨国太子定同此前的大周皇室不同,此番她有机会能到跟前伺候,她实在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 但可惜,她这般动人姿态,绝好姿容,却未能进的厉川眼中分毫。 “来人。” 厉川开口,门口的侍卫便尽数进了来。 “以后这殿中再有宫娥进来,便杖杀了。” 那小宫娥一张小脸上霎时惨白了,她赶紧磕头告罪,然后赶紧跟着那些侍卫出了殿门,一颗心脏变得死一般寂静,她胡乱抹去被吓出的眼泪,逃也似的离开了。 厉川烦躁地看着桌上那鎏金海浪纹的木盒,又回想起了那夜,在她身下,欲/死欲/活之感,她将他带入天际,又一瞬让他坠入深渊。 她太过恣意了,轻易去见她,恐怕让她更加有恃无恐。 厉川叹了口气,给她一段时日接受现实,好生想想,不能再骄纵着她的性子了。 世上明明那么多人,可为何一颗心,只能随着她跳动,他筹谋过许多事,只在动心这件事上,他算不清楚。 为了一个可能一个承诺,他铺了这番棋局... 可那恼人的小东西,却只以为是梦...还可以轻易舍弃他,舍弃她自己。 就在思绪又要陷入混乱时,门口响起通传声:“宋靖求见。” 厉川眼中即刻清明起来,他轻抚了抚左手扳指:“宣。” 进门的人正是前大周国的王爷,宋金香的生生父亲,宋靖。 他脸色十分憔悴,自那日政权易主,皇室成员很快尽皆被投入大狱,连那些在山庄、古寺之中虚度残年的皇子皇女们,也竟皆被抓了过来。 整个牢狱里,是前大周皇室的千疮百孔,是渗人的腐烂。 宋金香受不住,在公主府未被毒死,却在这狱中差点被活活吓死。 宋靖也意识到了大周不复的事实,单凭宋怀安,他都不信这番局面能够逆转。 降国为郡,虽是耻辱,但厉川未直接要他们的命,想来也是因大周与墨国同源之理,他们想要名正言顺的治理下去。 他手中还握有部分的兵权,若是投了诚,不但能保命,说不准余生还有些资源可以好生过活。 关了几日,他也想清楚了这点,今夜,他收拾好了自己,复来见了厉川,这位隐藏极佳的墨国太子。 想着自己女儿还曾对他芳心暗许,想要救他于公主府的水火之中,此刻,他跪拜着行礼,心中却甚不是滋味。 “罪臣,参见太子殿下。” 厉川见他恭敬着身段,立刻起身,亲自将他扶起:“王爷说笑了,本殿还要感谢王爷当年的收留之恩。” 宋靖此刻倒也看开了,直接道:“殿下折煞我了,大周不复,莫要再提什么王爷...” 他叹了口气:“其实,大周衰亡我也是有些预料,只是未曾想到会是这般突然...此番墨国军如此轻易突围国都,我便知晓当初我府中遗失的舆图是被你们拿走了...我于大周是个罪人,但我的女儿还小,念在她曾对殿下您一片赤诚之心,您可否...” 厉川止了他的话,他背转过身,带着上位者独有的那股威严,缓缓道:“那舆图我们的确借鉴了番,但并未拿走,想要王爷手中兵权的,从来都只有宋怀安一人罢了。” 宋靖听后,脸色更是白了些,他长叹了一口气,蓦地明白,若宋怀安上位,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本殿已拟了折子,划了南部三城交给王爷你,你手中兵力留下护行人手后便可启程,你与香珊郡主此后便是墨国皇室钦定的城主,大周与墨国同宗同源,不必同根相煎。” 那舆图的确让墨国军少了许多阻碍,那些伪装成普通百姓的官兵才可绕过守卫,直奔城中。 厉川本也没有想要他的命,若大周皇室被囚被杀的一个不剩,对政权稳固而言也没什么益处。 此番给宋靖圈地而治,那些死忠于大周的势力势必前往,可随着时间推移,人口互通,所有幼小的反抗苗头,都将在岁月长河中,洗刷殆尽。 厉川话音刚落,宋靖的眼神之中升起了光。 他知晓,这或许是自己能得到的最好的安排了。 即便厉川之后还要收权,但至少他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的女儿选一条不那么难走的人生之路。 “罪臣,谢殿下大恩!” 宋靖离开后,厉川站在窗台边,考量着接下来的布局。 门口响起匆忙脚步声。 厉川心口一跳,知晓是展晖回来了。 “展护卫求见。” “进来!” 第74章 夜深人静,晨曦殿里一点灯火也无。 原本这夜,理当风平浪静的过去,可破碎的瓷器声,还是在宁静夜空划出一道锋利的口子。 第81章 守在门口的侍卫有些 猝不及防,但好在有白日里的教训,躲得及时,那些瓷器花瓶还有各种挂画装饰没有扔到他们身上。 厉川隐于院中一角,看着门口那些被扔出的东西,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 “你不是说她已经休息了?” “...属下离开之前...她说累了,让属下滚...魏娘说会看着殿下休息,属下这才回来禀告的。” “这地方怎么这般暗?” 整个晨曦殿,除了偏厅还有些微光外,主殿竟是一丝烛光都无。 展晖擦了擦额间微微渗出的冷汗,赶紧道:“三公主她...她今日用烛火点了帘子...好在下人们发现得早,压制了火势...这烛火却也是不敢点了。” 厉川脸色有些难看:“都这般境况了,她还这般放肆。” 展晖垂着眼,心道:还不是殿下你给她诸多特权,宋宁宁哪里有一丝亡国公主的颓唐。 厉川就静静站着,那寝殿门口又甩出了木凳铜盆,看来是瓷器全都砸完了,没东西扔了。 “明日全换成金器,别误伤到了。” 展晖看着厉川一挥衣摆,转身出了院子,他有些诧异,问道:“殿下,还是不进去瞧瞧吗?您哄哄,说不准...” “哄?” 若又哄着,她更不会反省分毫了。 厉川冷冷瞥了展晖一眼,后者挠了挠头,一时猜不透自家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分明就是在意的不行,每日都要自己详细地将宋宁宁的所作所为汇报过去,那般繁忙,每日晨曦殿的吃食安排也要亲自过问,宋宁宁想发脾气便发,谁也不敢管。 明明这般近,却又只在门口站着,眼巴巴关注着里头的人,这般安排,也不知到底是在惩罚谁。 厉川又怎么看不出展晖的想法,他轻叹了一口气:“这般多少也算磨磨她的性子。” 这句话也不知是在解释还是在自我催眠。 他没有在最好的时机剖白一切,他自以为的尽在掌控,却在此刻反噬,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也有些害怕,害怕面对她时,她眼中再也不复的喜爱,还有他绝无法承受的,恨。 若是那般,强迫她留在身边,又会如何呢? 月色冰凉,厉川的心也渐渐失了温,他同那些觊觎她的人,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展晖见自家殿下神色愈发不好,只得劝慰道:“没有殿下,三公主此番恐怕命都没了,等她冷静下来想清楚,便知殿下所作所为都是在帮她护她,不会怪您的。” 他怕的不是她的怪罪,而是她生出的毫不在意,将他弃如敝履的无所谓。 “她那鞭子,可找到了?” “是,已清理干净,随时可以送过来。” “送到书房去。” 两人渐行渐远,晨曦殿内也逐渐趋于安静。 宋宁宁一人缩在床榻一角,怒火已经随着那些被扔出去的东西消散,脑中全是往昔的点点滴滴,她这时才蓦地发现种种的蛛丝马迹。 此前他们被黑衣人追杀,只凭他一人竟甩掉了那般多的杀手,就算是暗中有人相助,那他的功夫也绝非初见时能被谢家无名小卒伤到的地步。 而他中毒受伤,是真的中毒么,还是为了给她看,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中的一步棋? 还有那夜,他中药后,为何能那般快得解了,将自己抱出寝宫之时,是不是正暗嘲着自己的愚蠢? 宋宁宁的心脏就像是被什么铁夹揪起,一时只觉呼吸都不畅快了。 想得越多,便越觉得他每一步都有所图,那些存在可能都是假的,不过是伪装成她喜欢的样子,实则却和宋怀安这等贱人没什么两样。 宋宁宁眼中愈发的冷,月色微光透进来洒在她的侧颜之上,竟让她整个人似笼罩在一层寒光之下。 魏娘也被闹出的动静吵醒,她从偏屋过来,见到宋宁宁在夜色中呆呆看着前方,心中也甚是酸胀:“殿下,咱们早些休息罢,这身体还是要好生保重的。” “魏娘,你说小荷是不是被他们关起来了?” “这...可他们没有理由这般做啊...就算要威胁殿下您,也要告知小荷所在,而不是隐瞒不报,奴婢认为他们是真的在找小荷。” 魏娘虽不愿用恶意去揣度小荷,但此刻也忍不住道:“殿下就是太信任她了,如今她身上那些细软银两足够她潇洒地过完余生,恐怕她根本就没等殿下,早就走了。” “不会的,她不是那般的人。” 宋宁宁轻咬了咬唇,喃喃道:“她若真走了最好,她那般聪明,身上又有银子,她能好好活下去的。” 可宋宁宁还是止不住的担心,自己现在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魏娘叹了口气,扶着宋宁宁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后者拉着她的衣袖:“近日可听到宋怀安那贱人什么消息么?” 魏娘摇了摇头:“每日除了一应用度,其他...其他都探不出什么...” 宋宁宁眼中带着无助,每日都以政务繁忙为借口,他到底想要如何,把自己关在这里反省曾经是如何对他的么? 还是他盘算着要怎么从她身上一点一点还回去? “魏娘...我想出去...” 宋宁宁声音中透着委屈,她不再是大周公主了,就算厉川给了她所谓的特权,可她知晓自己不过是墨国的战利品,她虽痛恨这大周皇室,可自己也的确因这身份华贵无比过。 她曾是金丝囚笼中的玩物,她本以为那晚自己的生命就会结束了,可现在...她被另一个政权控制,上位者依旧将她关在这牢笼之中。 “殿下...厉公子恐怕不会放你走的...” 魏娘回想起那晚境况,厉川冷着眼神看着自己,不带一丝情绪地说着宋宁宁没有心,当时那股子寒压几乎能将人冻死。 那时她便知,宋宁宁那夜之举,恐怕是惹恼了他了。 后来知晓他身份,她更是觉得厉川不会善罢甘休。 宋宁宁往日怎么对他的大家也有目共睹,他掌权后未将所有人都杀了,她都只觉离奇。 一个隐忍多时的掌权人,受了那般的辱,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始作俑者。 魏娘忧心忡忡,宋宁宁却忽然道:“我此前虽折辱了他...但这番墨国能如此轻松掌控舆论,也是因慈和堂一众学生传播了开,我于他的社稷有功,他无论如何也应该同我谈谈不是么...” “要杀要剐,也总比像如今这般模样好。” 宋宁宁一双眼中满是不解,她觉得厉川是故意这般晾着她,就是要折磨她,让她在自己的想法中磨平性子,担惊受怕。 心中莫名涌上一丝委屈,她翻身滚至床榻角落,将自己紧紧环抱着,在这熟悉的地方,她真的好想母亲。 魏娘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说出:“他会不会对殿下有什么别的心思...不如殿下服服软...” 除此以外,她实在猜不透,一个被折辱成那般的男子,竟还能留下前朝公主,一个曾将他当狗的人... “他做梦!” 宋宁宁似被这话烫到了某根神经,立刻否认道:“他这般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之人,怎么可能会有这般的情绪,魏娘莫要自欺欺人,他留着我不过是为了让墨国的强占显得没有那么生硬罢了。” 她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心中的愤懑又起,现在他就是用这种手段让自己胡思乱想。 骗子,恶劣的骗子! 可他现在了解自己的一切,公主府的所有人也在他的手中,若他找到了小荷,手中筹码更甚,可他现在到底想要如何,自己却一点也猜不透。 宋宁宁根本睡不安稳,整夜里迷迷糊糊,只觉自己浑身似被什么困压着,被禁锢在他灼烫掌心之中。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逃脱他的掌控,曾经的那条乖狗不再,只露出獠牙,似要将她吞吃入腹。 而皇城之中,另一处僻静之所,此刻却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 闺阁之中,四五个黑衣人猛地冲进,直直朝着榻上的人刺去。 一瞬之间,横刺出一人,通身玄衣,脸上的银色面具泛着阴冷的光。 黑衣人招招狠辣,但不过瞬息,那些黑衣人尽被割破了喉咙,夜瞳确认他们死亡后,转身撩开帘子,便要叫醒床榻上的人。 兜头而来的却是各式各样的粉末,他即刻闭眼屏息,可却还是慢了一步。 他的身上一瞬奇痒难耐,而且头脑昏重,想来刚刚吸入的还有蒙汗药,还未来得及封闭五感,一棒当头,夜瞳‘砰’的倒了下去。 小荷全副武装,将自己包裹的只剩眼睛在外头。 她拍了拍自己的手,确保药粉全数抖落。 “哼,夜瞳啊夜瞳,你终于栽到老子手中了吧!” 小荷自那晚被他带走后,便被关在了这地方,她问宋宁宁如何了,除了得知她没死以外,什么消息都不跟她说。 天天被关在这儿,也不说个由头,老虎不发威,真把自己当病猫是吧! 第82章 小荷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可能是被宋宁宁耳濡目染了,想要惩罚一下这个总骂自己愚蠢的人。 说罢,她也不管旁边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准备在走之前,将夜瞳扒光,扔在花园里喂蚂蚁。 可刚刚解开他的上衣,小荷瞳孔猛地一震。 犹豫半晌,她默默摸了上去,在确认事实后,她眨了眨眼,然后默默将衣服给他遮了回去。 她好像知道了一个惊天秘密。 又过了一会儿,她揭开了夜瞳脸上的银色面具,她被面具下的内容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平复下了情绪。 小荷眼珠转了好几转,她冷冷笑了一声,然后抽出旁边尸体上的腰带,将夜瞳狠狠捆了起来。 她宋小荷,要翻身了! 第75章 夜又深了几许。 一缕微风而过,夜瞳猛地睁开眼,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衣襟松乱,脸上的面具此刻也不知所踪。 他阴沉着脸,眼中尽是杀意。 “醒了?” 一道轻快的声音自身侧响起,他侧眸看去,罪魁祸首小荷此刻坐在一张木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地痞之气。 夜瞳皱着眉,感受到身上的禁锢,哑声道:“你知道了?” 这般语气透着蚀骨寒意,小荷浑身一激灵,但眼前人被自己五花大绑着,能翻出什么花样? 她颇具气势道:“现在你为鱼肉,乖乖回答我!殿下现在在哪,发生了什么?你们究竟是谁,把我关起来意欲何为?” “呵,凭你?” 这般语气激得小荷跳脚,她猛地站起身,蹲在夜瞳面前:“你不说,那我出去后,你是女儿身这件事,可就瞒不住了。” “不知厉公子知不知道,身边的侍从竟是女扮男装?” 呵。 一道冷笑夹杂着危险的气息,小荷只觉毛骨悚然,她几乎下意识要拔腿逃跑,可刚站起身,身侧就爆发出布帛破裂的声音。 小荷脸上血色一瞬被吓褪,用尽所有力气朝着门口奔去,却被身后人轻松制止,重心一失,她被压制在地,侧过头,正对上刚刚黑衣人那死不瞑目的眼睛。 妈呀... 她真是蠢,怎么想着还留在原地的... 小荷此刻欲哭无泪,立刻颤着声讨饶道:“女侠...是小的胆大包天...求女侠饶命...” 夜瞳根本不吃她这套,她俯身,在小荷耳边阴森道:“你觉得主上不知我是女儿身么?” 那声音就在她的耳侧,她喷薄的呼吸都泛着冷气,小荷只觉头皮发麻得厉害,有种被浸入寒冰的感觉,比第一次她刚过来时就遇到的生死困局还要恐怖... “你要威胁我,不如告诉别人我是被刻了字的‘蛮奴’,好歹还能引一些道貌岸然的蠢货来杀我。” 小荷蓦地想起她面具下的刺青,刚刚夜色太重,她只看到是有两个字,但那字体不是她所熟悉的,故也未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现在知晓那是‘蛮奴’二字,可小荷眼中依然划过一丝茫然。 看到小荷眼中的不解,夜瞳又发出了声冷笑: “对,你还不知,这是蛮族给混血奴隶的标志,他死后,中原人以这些人为耻,无处为家,异族人自然更看不起,主上身边有这等人,才是耻辱,你听懂了么?” 她的声音带着些咬牙切齿,里头还有小荷所熟悉的,那种自卑和绝望... 小荷眨了眨眼,心中的紧张恐惧突然不复,她喃喃反问道:“你...你这么在乎这个印记么?” 夜瞳一愣。 也就这一瞬,小荷使出全身力气转过了身,同夜瞳直直对视在了一起。 忽视掉她面具下带着狰狞的刺字,她整个人是极好看的,不似一般女子柔软,她带着一股中性的英气,此刻靠得近,小荷还能看清夜瞳眼珠带着一丝幽绿。 她的鼻梁很高,的确有一些不同于中原人的长相。 小荷也不知为何,在这般境况,竟还能观察到了这般的细节,看着她泛着冷光的眼,她缓缓道:“你为什么那么在乎那些人的眼光?” “你活下来了,武功还这么好,你的价值远高于那些对你指指点点的人,你看,你现在有对我绝对的生杀大权,你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你先别气了,好不好?” 夜瞳被她这番话说的愣了愣神,见她一张讨好笑脸上竟也带着几分安慰,她心中划过一丝怪异,正要说话,夜瞳脸色一变。 她松开小荷肩膀,然后勾着她的腰,一瞬从窗户蹿了出去。 不知哪里的暗器从正门疏疏而至,夜瞳看了眼被吓得一脸惨白的小荷,眉头皱得死紧:“你刚刚若是出了去,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小荷紧紧抱着她,后怕升起,全身都带着颤。 夜瞳若离弓之弦,在黑夜之中,划出一道锋利的痕迹。 很快,身后火光冲天,刚刚两人所在的屋子此刻竟已成了火海。 夜瞳眸色幽深,她带着小荷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他们要杀我?” 小荷脑中搜寻不到半分痕迹,系统也毫无作用,她额间渗出冷汗,一时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夜瞳抱着她,小荷温暖的体温同她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也不知为何,她放缓了些自己的语气:“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 火光冲天里,一道娇小身影被乱箭刺穿。 一双大眼中竟亦是空洞,她整个人似乎被掏空般,茫然火海中,一声一声喊着‘殿下’。 “小荷害怕,殿下...小荷害怕...” 别怕... 宋宁宁压着心中恐惧,朝着那处奔去,可那火舌凶猛异常,很快卷着那娇小的身影就要消失。 “殿下...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好...好...来人...快救火啊!” 宋宁宁只觉浑身发抖,她冲过去,可大火之中除了灰烬,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可以...不可以...本殿不准你死...听到没有!” “小荷!” 宋宁宁大喊着坐起了身。 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打湿。 魏娘赶紧领着依莲等宫人过来伺候,替她擦着额间冷汗,替她准备着换洗的净衣。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宋宁宁回过神来,不管不顾起来,赤着脚就要朝外走。 门口的展晖正候着,看着这幕,又胆战心惊了起来:“殿下安好,可是有什么吩咐?” 宋宁宁冷着眼看他,耐心已经被这几日的囚禁耗尽:“小荷在哪里?” 她直直问询着,看着他的眼神中似带着利刃,后者有一瞬 心虚,很快回复道:“还在搜寻中,殿下...” “呵?这国都都被你们占尽,怎么找个人需要这么久?”宋宁宁看着他刚刚躲闪过的视线,已经明白他们有隐瞒着自己的事情。 又来?骗了她这般久了,还要继续? 宋宁宁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具破坏的恐怖,下一刻会做什么,没人能够摸清。 魏娘在一旁也紧张了神色,每一次宋宁宁这副状态,都是在受到刺激之后,也不知今日怎的突然如此了。 展晖见她这副样子,双腿一软,想跪,但此刻又得先稳住她的情绪,立刻道:“殿下...殿下您先用膳,属下立刻去请示主上。” 宋宁宁却不管他,径直朝着殿外走去,一堆侍卫走了上来就要拦住,却被宋宁宁突如其来的动手逼退了半步,有宫人靠得近,手臂上已经被宋宁宁手中的瓷器碎片给划开。 那是她昨夜隐藏起来的碎片。 尖叫响起,场面一瞬有些混乱。 宋宁宁武功不高,但出其不意的时候,还是令那些侍卫有些猝不及防。 他们也不敢真的对宋宁宁如何,竟真被她逼退到了门口,眼见她就要赤着脚踏出殿门。 展晖一脸焦急,都想着一会儿如何同厉川告罪了。 一道白色身影却在她即将踏出殿门的时候出现,轻松化解了她手中利器,然后将她拦腰扛在了肩头。 “混蛋!放我下来!” “殿...殿下...” 展晖还来不及行礼告罪,已经被厉川带着寒凉的声音呵斥了下去。 “都下去。” 宫人们再不敢多待,鱼贯而出,只魏娘忧心忡忡站在原地未动。 展晖见状,赶紧拉着她一同走了下去,小声道:“你放心,殿下不会伤害她的。” 脚步声渐远,可宋宁宁的声音却丝毫不减。 “放我出去,厉川你个贱人,骗子,混蛋!” 厉川敛着眉眼,大步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宋宁宁在他身上挣扎得起劲,还疯狂拧着他的劲腰,他实在没忍住,大掌打上了她的tun。 宋宁宁一瞬僵硬了起来,他下手不轻,那一下的疼痛让她蓦地红了眼。 他...他竟敢打她? 第83章 天旋地转,她僵着身子,被厉川放平在了榻上。 他眼神中带着浓郁的情绪,宋宁宁不懂那些是什么,只下意识地,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厉川被打着偏过头,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她。 这一巴掌下去,宋宁宁也一瞬冷静了。 眼前人一身白色锦袍,但领口和胸口上都绣有金丝龙纹的图案。 此时此刻,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可以任由自己欺辱的质子男宠乖狗,他是现在这片领地的实际掌权人,他有对自己生杀予夺的权利。 是啊...她现在已经不是大周公主了,她竟下意识又打了他... 看着厉川渐凉的眼,她梗着脖子闭上眼,一副赴死的坚决模样。 若是忽略她浑身不自觉的颤抖,这般样子还是有些气势的。 宋宁宁的心脏几乎失速,那是临死前不由自主的恐惧,那晚未能尝试到的死亡的滋味,今日竟也逃不了了。 只是可惜,她看不到宋怀安那个贱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了。 厉川看着她,一时只觉得心口发酸发胀。 将她困了几日,就反省出这个模样? 觉得自己会杀她? 若要她死,又何必等到今日? 若知晓她能这般影响自己,他真该早一些杀了她... 他眼中的怒火化作了颓唐,他难得觉得无力,好一会儿,他起了身,冷了声色。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般的人么?” 宋宁宁身上的压迫消失,她缓缓平复下了情绪,睁开了眼。 她看着厉川背对着自己,晨光散在他的肩头,依旧翩然若仙,浑身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恐惧褪去,宋宁宁此刻却只能感受到恨,那种被欺骗背叛的滋味让她心脏酸涩,想到是厉川欺骗了她,更是头痛欲裂起来。 她红着眼,一字一句道:“不过一条狗罢了,现在站起来,也成不了人。” “成王败寇,动手便是。” 第76章 已是深秋,天气越发的冷了,宫殿里的地龙开始烧了起来,可此刻,厉川却觉得通身的寒凉。 他不敢转身,他害怕,害怕看到她眼中的恨。 那是他绝无法接受的,可现在,她说出的这话,就像是在凌迟他的心,让他呼吸都带上些困难。 可宋宁宁一点收口的迹象都没有。 她见厉川不说话,只认为他是心虚了,默认了他所有的罪行。 欺骗、背叛、愚弄,此前他说过的每一句触碰到了她心尖的话,此刻也全数成了刺向她柔软内心的尖刀,令她的神魂痛得发颤。 她痛,那他便只能更痛。 “厉川,你现在留着我,为了什么?” 宋宁宁站起身来,从魏娘她们为自己收拾的随身之物中拿出了那把已经被取掉利刃的折扇。 这是曾经从厉川那里抢来的,为了杀死宋怀安,她一点一点将那尖刃嵌在了折扇之内。 她那时小心而温柔,抚着这扇,便似有他在身边般。 此刻她缓缓展开着,上头还沾有一些污秽的血痕,她没扔,这陪她入眠的扇子,是她收藏厉川和伤害宋怀安的纪念。 可现在,她的眼神却寒凉了起来。 “是为了名正言顺的统治这片领地,还是为了引诱宋怀安出现,亦或是拿我填民愤,让百姓知晓这墨国比大周更能明辨是非?” 宋宁宁唇角勾着笑,眼中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厉川被她这话又勾起些了火气:“宋宁宁,有些话,想清楚再说。” “你难道想要否认我们之间的一切么?” 宋宁宁听闻此话,眉尾一挑,眼角下的小痣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恶意。 “你是指,那晚?” 厉川忍不住看着她,想要从她神色之中找寻到一丝一毫,她也在意的模样。 只可惜,什么都没有。 那晚的噬魂销骨似乎只在他的午夜梦回,对于她而言,不过消遣的玩物,一夜风流罢了... 宋宁宁眼中划过一丝疯狂:“你不会以为我一时兴起对你侵占,有什么别的含义吧?” “不过碰了一条狗,还是一条不怎么样的狗。” 宋宁宁话音刚落,厉川身形一瞬贴近,大掌捏着她的下巴,眼中带着愤懑的怒火。 宋宁宁见此,反而开心了起来,一字一句道:“原来留下我,是还想要当我的狗啊....” 厉川的心口被刺的生疼,他一时眼前都泛起了白雾,手下力道更大,宋宁宁很快吃痛起来,可她眼中没有丝毫服软认错的意思。 即便疼到生理性流下了眼泪,她还是弯着眉眼,脸上刺眼的笑,令他魂飞魄散。 他松开手,看着宋宁宁笑得弯着腰,然后看着她开心地撕起了折扇,那园林相遇时的过往,那些他带着目的的靠近,此刻皆被她一道一道,撕裂开来。 厉川压抑着自己上去阻挠的冲动。 “墨国的太子殿下想当,但我却不想要了...” “我是大周的三 公主,世上之物,只有我得到的,和我不想要的。” “而你这条狗,我不想要了。” 宋宁宁眼眸之中再不复此前看他时的专注,那种将他视为所有物的热烈此刻全数变成了厌恶和憎恨。 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他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靠近她,想方设法得到她的心... 他本就该用数万铁骑踏平这片土地,看着她被折磨后再拯救她,然后折断她的羽翼,调教她,驯养她,让她成为离不开自己的金丝雀。 当这想法愈演愈烈时,厉川猛地惊醒,才发现,他同宋怀安本质上竟没有区别... 他渴求着她收起利爪,不要再说些令他无法接受的话... 可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天下之大,他为何要卑微祈求一个女人的垂怜... 此刻,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身体和大脑似被这份痛苦刺激过甚,因而出现了一瞬空白和麻木。 他不再将视线落在宋宁宁身上,他恢复了贯然的冷漠神态,朝着殿外走去。 “大周公主...那你便同你族人好生待着罢。” 他似乎恢复成了往日在墨国时期的自己。 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没有任何可以脱离自己预判的情形。 人心,亦是如此。 宋宁宁看着他突然抽身般的转变,不知为何,心脏也猛地瑟缩了一下。 “亡国公主,自当尝尝人间炼狱的滋味。” 门外那些侍卫得令而来,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架着宋宁宁的力度会不会太大,他们视线朝着厉川方向探去,而后者只留给他们一道冷漠的背影。 厉川就像再不关注此地发生何事般,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冷漠疏离,从现在开始,宋宁宁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只是路边草木,再也没有任何特别的意思。 展晖同魏娘看到宋宁宁被侍卫架着离开时,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展晖一双眼瞪得浑圆,立刻追上厉川,可后者眼中却似什么都不存在般的冷漠,展晖刚想开口,却听厉川毫无情绪地问道:“昨夜之事可安排好了?” “是...人已安置在揭谛殿中。” “东国队伍何时到?” “殿下,根据来信,预计就这两日了。” 厉川点了点头,让展晖下去,后者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反倒是魏娘冲破了层层阻碍,跪在了厉川面前。 看着被押着渐远的宋宁宁,她止不住哽咽求情道:“厉公子...不...太子殿下...您大人大量,便原谅公主吧...她还这般小,若说了些话惹了您恼怒,您罚奴婢就是...是奴婢未劝解好殿下...” “都是奴婢的错...太子殿下,求您不要罚她,她受不住的...真的受不住的...” “公主此前也并非真想要将殿下您关入牢狱,不过是掩人耳目,想要奴婢带您离府...您就看在公主心中有您的份上...原谅她这回吧!” “求您了,求您了!” 魏娘扑跪在他的脚边,眼中的泪水几乎打湿了小块地面,声音之中尽是哀求,她祈求着,曾经在公主府中那个人畜无害的厉川已然消失,此刻在她面前的,是有绝对权力的男人。 生死大权,皆在他一念之间。 她不自禁发着抖,在厉川沉默下,愈发感到恐惧,还有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的悲凉。 宋宁宁衣着单薄,在冷风中逐渐清醒了过来。 她起初被押着走,可她走的太慢,那些侍卫们对视了一眼后,宋宁宁只觉他们的羁押更是大力,她本赤着脚,此刻几乎被拖着离地而行,脚心很快被划伤。 她何时受过这般待遇,正要发作,全身却尽数被压制着,她心口涌出委屈,听着魏娘在远处求情的声音,她一时眼眶发酸,那些暗中的挣扎,便渐渐松懈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说的没有错,她想要让魏娘停止哀求,她不怕他的手段,可声音哽在喉间,委屈堵在那,发不出声来。 第84章 她咬着唇,眼中执拗的光更甚。 不过是折磨她罢了,本在那夜她就没想过还能继续活着,如此也好,让她知晓当初他引诱着自己踏下的果然是陷阱。 也还好,她没有深入他的诱惑,心脏之中的阵阵疼痛,不过是被欺瞒愚弄的后果罢了。 皇宫一处偏僻之所,还未靠近,便已经有阴风吹过。 她脸色更白,这处地方她曾听说过,那些犯错的妃子还有宫里做错事的下人,几乎没有活着走出此地的。 曾经在宫内传着一道秘闻,进了这里的人,**损毁,灵魂化作怨气,然后被恶鬼吞噬殆尽,恶鬼在这巷子里盘旋不灭,直到这片宫墙湮灭,否则永无止境。 宋宁宁被吓得惨白了脸。 却不知人间炼狱的风貌,才刚刚开始呈现在她面前。 被扔去阴暗的牢狱,干草铺陈的地面下有不知名的生物迅速爬过。 宋宁宁反射性退缩至了牢房一角,等那些叽喳的东西复又安静下来后,她才回过了神,开始打量这阴冷之地。 她蜷缩着,双臂环绕在自己身侧。 好冷。 牢狱里的空间不大,只有一座狭窄的石台,周围都是一片死寂,她被独立关在此,隔着木质栅栏,还是可以清楚的看清隔壁牢中罪人们以一种蜷缩和颓靡的样子随意横陈着。 宋宁宁压下心中恐惧,朝那处打量,她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一些人的侧目,有人坐起了身,直直朝她看去。 那人本是一脸麻木的样子,在看到宋宁宁的那刻,却突然激动了起来。 他猛地朝她的方向爬过去,隔着木质栅栏向她伸出手。 宋宁宁被这般变故吓得猛地朝后退,白皙的肌肤差点被那人碰到。 眼前人的脸上满是溃烂的血痂,他一双眼中尽是浑浊,宋宁宁压下嗓子里的尖叫,看着他直直伸向自己的手臂上,也尽是凹陷的**,有一些还带着血肉残渣,冒着黄水的脓液发出阵阵恶臭。 宋宁宁忍不住,扶着石床干呕起来。 她浑身上下似乎都被爬满了小虫,头皮发麻,身子也止不住颤抖起来,愈演愈烈。 “皇妹...皇妹...是我啊...我是你二皇兄啊...宁儿...你不记得我了么?” 听闻此言,宋宁宁瞳孔一震,她缓缓抬头,看向这个早已面目全非的人。 “宁儿,过去是二哥错了...我也悔不当初,可皇室就是如此,若不是宋怀安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我们也绝不会是如此下场...” “还是妹妹聪慧,没被这大染缸浸染,变得如我们这般狰狞。” “如今国破了,这般境地我也认了,好妹妹,宋怀安呢,他死了没有?” 二皇兄带着急切,提起那人,咬牙切齿起来,那本就狰狞的面孔此刻更是犹如恶鬼般的形容。 宋宁宁微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道:“他逃了...” 那人猛地抓住木栅栏,狠狠道:“怎么让他逃了?所有皇族都被关在这儿了,怎么独他逃了?” 那人猛地冲向门栏,对着守卫的狱卒,声嘶力竭道:“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为何抓不住那贱人?快杀了那贱人,我要让那贱人生不如死!” 他如野兽般嘶吼着,很快,一道女子身影靠近了他,将他抱在怀中。 他这般的疯魔样子,才终于稍稍安静了些许。 “阿姐...阿姐...那贱人罪该万死...阿姐...” 二皇子在那女人怀中哭泣,后者轻拍着他的脊背,然后缓缓转头,看向了一脸呆滞的宋宁宁。 那女人的脸也是千疮百孔,脓疱愈合后的血痂密密麻麻,她的手背之上,也是那些令人作呕的**。 可她的眼神却在看向宋宁宁时温柔了起来。 可温柔之中,还带着一股渗人的寒。 “宁儿...你终于也来了啊。” 第77章 朗朗读书声萦绕耳边,供皇家儿女读书的学堂,此刻夫子正细细查看着所有人的功课。 看到一篇文章,他摆了摆手,众人停止了念书的声音,他看向其中最具有政治天赋的那位皇子,缓缓问道: “二皇子,你来说说你这文中所述,何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少年人摇头晃脑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平缓的江水可以助舟前行,但同样的水,若急流波涛,那么行舟颠簸,甚至覆没。江水若民,皇室为舟,民心稳而江山固,民心失则江山倒,故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好!二哥哥说得真好!” 一道娇嫩的声音出现,柔软多汁似的将人的心几乎甜化。 二皇子脸上笑意更加,一旁的三皇子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小公主水嫩的脸颊,惹得小公主嘟着嘴,气呼呼握着拳要揍他。 二皇子和三皇子不由都笑出了声,独一人坐在角落,不发一语,只偶尔的眸光 会不自觉看向那娇小玲珑的身影。 “小妹该去同大妹妹二妹妹学琴棋书画,怎得整日在这儿?” 小公主眨巴着眼,矮小的身子学着夫子般走着老练的路,坐到了大皇子的身边。 她古灵精怪的模仿夫子的语调:“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秉烛之明。1” “夫子说了,只要有好学之心,便是好的,学什么有什么所谓嘛!” 那有模有样的动作,惹得所有人乐开了怀。 即便总是阴沉着脸的大皇子,此刻,也微微弯了眉眼。 那是和硕日光下,最令人动容的画面。 可很快黑暗降临,混合着血污腥臭的画面在眼前铺陈开来。 小公主被迫看着自己兄长姐姐的各种丑态。 浪荡、奢靡、淫/乱,纯白世界几乎一夜破碎,那个她曾经甜甜喊着哥哥的人,一刀一刀,划破了她的整个世界。 耳边响起男人尖锐的叫声,像是被刺痛心脏的野兽,发狂着怒吼。 “啊啊啊啊!!” “给我!阿姐!逍遥散,阿姐,快给我药散!” 宋宁宁猛地睁开眼,梦中光景不复,她蜷缩在石台一角,不知睡了多久了,此刻耳边响起令人胆颤的尖叫。 她熟悉那个声音,她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大皇姐怀中的二哥,此刻像是一只发狂的兽,一条搁浅的鱼,翻腾着,挣扎着,似乎只有这般剧烈的动作才能缓解他分毫的痛苦。 他的声音太大了,发狂着吼叫,可狱卒们却纹丝未动,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了这些罪人们若牲畜般苦苦挣扎。 因他这般嚎叫着,很快,其他牢房中也有这般难耐的声音响起。 他们毫无尊严地祈求外头人给他们一点点的药散,他们跪地磕头,昔日辉煌的身份再也不复,他们已将自己当成了牲畜,没有一丝人的样子。 二皇子宋怀武被长姐宋茹静制止在怀中,可很快,她的力气耗尽,宋怀安便发狂地奔向一处阴影。 宋宁宁此刻才看到,那处阴影中,有一道单薄的身影,她盘腿而坐,一副入定的模样。 此刻,看见发狂而至的宋怀武,她微微睁开了眼,眼中蕴含着悲悯,还有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解脱。 她并不意外,也不害怕,只默默撩开了衣袖,上头布满干涸的血痕伤口,而更多的,是被啃咬下来的,再无法愈合的残缺。 而宋怀武,眼中露出渴望,在她默许下,猛的啃咬了上去,汲取着血肉里的腥甜,来抑制住他几乎无法呼吸的狂躁。 宋宁宁被这一幕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那人是大周二公主宋希悠,她们已多年未见,如今再次见到,万未想到竟是如今这般的情景。 宋宁宁突然懂了,厉川说的亡国公主的含义。 这一切本该是她承受的,痛苦、绝望、疼痛,可现在,她们泾渭分明的相隔开来,她看着曾经熟识的人,在痛苦的绝望中缓缓枯萎,即便他们肮脏混乱,可此时此刻,宋宁宁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悲痛。 泪水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痛苦,几乎遮掩住了她的所有视线,只不停地划过脸颊,灼烫着,让她知晓自己竟还活着。 宋怀武疯狂的撕咬,他逐渐觉得不够,从手臂愈发往上,烛火微光之下,二皇姐的脸色几乎是死人般的白。 可她一动不动,即便冷汗早已打湿衣裳,宋茹静想要阻止宋怀武继续下去,可已经发了狂的人,听不进任何声音。 宋宁宁忍不住,她踉跄着奔至木栏边,沙哑着哽咽着:“二哥哥...不要继续了...二哥哥...” 他们也曾是她回忆之中的光,在无数次绝望到无法呼吸的夜晚,梦回幼时的画面,依旧能让她感受到曾经获得过的幸福。 宋怀武有那么一瞬的怔愣,但很快,一只手抚在了他的发顶,那是宋希悠带着颤抖的手。 “助我解脱吧,此生罪孽,贫尼已经还清了。” 她无悲无喜的声音落下,宋怀武带着血的利齿,狠厉咬上了她的脖颈。 第85章 那溅射出的血液,一瞬沾染到了宋宁宁的脸上,她僵立原地,而宋希悠的视线却直直落在她的身上,直至眼中光芒消散,她才终是倒地不起。 宋宁宁几乎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宋怀武压制住了狂躁,他停下疯狂,疲惫地随意躺下,就躺在刚刚被他咬死的亲人身边。 过了一会儿,狱卒进了来,拖走了那具宋宁宁熟悉又陌生的尸体。 就像拖走一只牲口,扫走一处没有任何作用的垃圾。 宋宁宁颓然呆立在原地,她转身,翻江倒海的胃中空空如也,可她依旧在死命的呕吐,几乎吐出了所有的胆汁。 野兽吃人... 原来人也可以吃人... “三妹,你可知她口中的罪孽,是什么?” 宋茹静轻抚着宋怀武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小腹之上,而她靠在狱墙上,此刻,正侧着头,朝着宋宁宁幽幽地看了过来。 刚刚发生的一切在宋茹静眼中,早已习以为常,面对生死,她已经十分的淡然。 可此刻,看向宋宁宁,她眼中升起了一丝情绪。 “你什么都不知道,宋怀安手里沾满了罪恶,却唯独对你,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二妹曾对宋怀安产生过异样的感情,你知晓的,大周皇室总是这般,喜欢上自己血脉相连之人,这是病,可惜无药可解。” “她帮助宋怀安铲除异己,最后甚至不惜对我们下手,不然你以为这些脏病,是怎么传到宫中的?” “宋怀安自小不爱说话,消沉阴郁,胸无大志,他本可以独自一人在角落腐烂的...都是因为你...” “三妹...你的出生改变了他...是你...你让他不择手段要登上那个位置...是你让他心狠手辣将我们所有人都拖入了地狱...” 宋宁宁只觉彻骨的寒冷从地狱传来,从她的足心到小腿,到腰腹,那股阴冷的寒缓缓而上,她摇头,疯狂摇头。 “别...别说了...” 宋茹静的眼神中带着阴寒,这么些年,她被病痛折磨的不人不鬼,而眼前这位姿容依旧绝色的好妹妹,在大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成了所有人艳羡的三公主。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了,可是看着宋宁宁,看着她依旧干净纯白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升起了恶意。 这番恶意吞噬她的理智,嫉妒生出的恶之花,在此刻,尽情绽放。 “哈哈哈...三妹妹,你怎么还是这般脆弱啊...好姑母还保护着你么?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她也死了?” “是了...也是因为你啊我的好妹妹...宋怀安逼死了她,也是因为她护着你啊,她还妄想用自己的死换取父皇的愧疚之心...” “...可最该死的...” “从来都是你。” 恶意达到极致,毁灭便也悄然来临。 “...不...不是的...我...”宋宁宁颤抖着,声音也愈发的小了。 宋茹静的声音带着凄厉,她朝着宋宁宁的方向挪动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是令人胆寒的恨与怨。 “宋宁宁,你最该死啊!” 烛火微光扑朔,宋宁宁只觉眼前人尤若厉鬼般朝她靠近。 她那肮脏的,带着血痂、脓水、凹凸不平的掌心,一瞬穿过木栏,握上了宋宁宁的手腕。 她的眼中带着死水深潭,看着宋宁宁,似要将宋宁宁的神魂给拖拽下去。 “你得到了一切,这 么久了,也该够了吧?” “好妹妹,三弟也死了,死前一身的浓疮根本止不住,脓水和血水一起,最后只剩一副干瘪的皮...对了,他死前还苦苦哀求着想要再见你一面。” 宋茹静笑了起来,甚至语调中还带着些诡异的顽皮:“你猜,发生了什么?” “...宋怀安命人将他一把火烧了,那时候啊,他还有一口气呢。” “三妹...你觉得呢?你觉得姐姐说的对不对呢?” “是不是,你最该死呀?” 宋宁宁只觉自己被拖曳进了一滩污泥沼泽,她越是挣扎,反而陷得越深。 她突然觉得长姐说的很有道理。 她的存在,似乎才是一切祸端的根源。 现在因为她,大周也亡了,因为她,所有人都要死了,因为她,那些曾经所有幸福,被活生生地撕碎在了眼前。 ...都是...因为她啊... 眼前的视线被水雾升起而遮挡,那只带着血痂、浓水、凹凸不平的掌心从手腕往上,渐渐抚摸上了她纤细的脖颈,然后猛地用力,遏制住了宋宁宁的呼吸。 宋宁宁可以挣脱逃走的,可这一刻,她相信了宋茹静的话,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没有自己,母亲或许早就跟着父亲去了,她不用忍受在哥哥身下承欢的痛苦; 没有自己,二皇兄如今说不定成了大周的皇帝,总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没有自己,大皇兄可能封地为王,皇姐姐们或可觅得良缘,好像没有自己,所有人都可以过得很好。 她渐渐闭上了眼,感受着烈火在胸腔内灼烧,脑中泛起了白色的光亮,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终于可以停止,那些晦暗混乱的一切,终于... 可临死之前,为什么脑中却浮现出了他的脸。 是他在林间,着一身白衣,手握折扇时的,她最是喜欢的模样。 还...生出了幻觉... 眼前人那张熟悉的脸,是她从未见过的痛苦懊悔,他的双唇开合着,焦急着呼唤她,眼下似乎还划过水痕,有苦涩滋味在舌尖炸开。 他似哀求着什么,可宋宁宁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白衣锦袍的上位者,此刻正跪伏于牢狱一角,顾不上其他所有,他紧张地看着怀中之人,再无往昔半点的云淡风轻。 是他错了。 大错特错。 第78章 极致混乱的黑暗,有无数看不见的手拉扯着她。 似乎想要撕碎她的灵魂,她瑟缩在一角,低垂着头,环抱着自己。 好冷,真的好冷。 她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 若是一早死掉的就是她,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像如今这般的发展了? 心脏好疼,如果生来就是一个错误,那现在她就修正掉这个错误好了。 宋宁宁高热不醒,嘴里胡言乱语着。 厉川已经喂了她汤药,可太医神色严峻,查看脉象后,摇了摇头。 “殿下,已经三个时辰了,若是高热依旧退不了,就算以后人醒了,恐怕也废了...” 不过在里头待了一个时辰... 他都不敢想,若再晚上几分,会是什么后果... 他从未生过这般的害怕恐惧,看到她那般模样,他脑中生了一片死寂,若她死了,那他的存在似乎也没了意义。 厉川一张脸上早已是惨白,他握着宋宁宁的柔荑,沙哑着声音:“要怎么做?” “此番看来,她恐怕是困在心结之中,一切也都只能看她自己能否想通了。” 这是墨国来的医者,他也是厉川一直以来委以重任的医者,此刻,看着自家殿下这般失魂落魄懊悔万分的模样,他了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对着厉川道:“殿下,同她说说话吧,她能听得到。” 很快,殿内,只余两人,厉川坐在榻边,小心替宋宁宁擦拭着额角上的冷汗。 他俯身,听着她的呓语。 “对不起...母亲...是我...” “是我的错...” “是我该死...” “我真该死...” 听着她喃喃自语,厉川只觉心如刀割。 那些混账,将自己的错误强加在她的身上,用这般的歪理来击碎她本就敏感的神经... 她有什么错呢? 有错的,都是如他这般的,贪心之辈。 厉川脸色更是一丝血色都要褪尽,他握着她的手,放至唇边,虔诚地亲吻着她的手背,一字一句道:“你不是错误,阿宁,你怎么会是错误...” “你是我古井无波生命里的光,你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厉川缓缓说着,抚摸着她的脸颊。 “若你母亲还在,她定是不愿看你这般的。” 你母亲那般爱你,可以用生命来让景仁帝重新审视皇族的糜烂,她怎么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变成如今这般的样子? “阿宁,不要为别人的错误负疚,不要辜负你母亲对你的爱。” “阿宁,你不是还要找小荷么?已经找到小荷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宋宁宁在黑暗之中,周围嘈杂的声音不断,她闭上了眼,准备任由黑暗将她吞噬的时候,周围的阴冷消散,她似乎被包裹在一个灼烫的怀抱,迅速将她已经冰冷的躯体焐热。 “小荷...” 宋宁宁眼珠在转动,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着话。 对...还有小荷,小荷怎么了? 她有没有被这场变故影响,她会不会在担心自己,她会不会傻傻地跑回来找她了? 第86章 小荷到底怎么了,宋宁宁认真听着,可那声音一点也不真切,听得她心火都升起来了。 就在她认真聆听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宁...你怨我骗你也好,什么都好,我都认了...只要你醒来,随你责罚,你想怎么样都好。” 厉川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抱着滚烫的人,懊悔和爱意止不住的涌出。 “我喜欢你,爱你,早在很多年以前,我的心便已经被你俘虏了...” “可怎么办?我的骄傲不允许我被你看穿,我怕我揭露心意便会被你弃如敝履,我骗你瞒你,不是为了害你,而是想要靠近你,让你在意我,爱上我...” 他吻上她的发顶,额头,眼角下的小痣,鼻尖,唇瓣。 “就算是当条狗也好,只要你醒来,什么都好...” 他忍不住道:“不要抛下我,阿宁...我爱你...” 一双漆黑的,还带着些茫然的眸子,在厉川离开她唇瓣的时候,直直对上了他的眼。 脑中瞬间空白,随之而来的狂喜充斥厉川整个人。 他忍不住,又是吻了上去,舌尖却是一痛。 宋宁宁大力咬了他一口,厉川一愣,甜腥味瞬间充斥他的口腔,可他只呆呆笑着,直到宋宁宁绵软无力的给了他一巴掌。 “...吵死了。” 厉川微微偏过了头,生怕这是幻觉般,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这才发现,宋宁宁眼角通红得很,果然,后者咬着下唇,眼泪一瞬流了下来。 “你凶我,打我,关我...你滚开...” 厉川手足无措,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脸颊送:“你打我,好不好?” 甚至不知从哪拿出了宋宁宁之前的那根大红鞭子。 重新塞回了她的手中。 “阿宁别气了...罚我吧。” 宋宁宁握着那物,一种久违的安全感终于重新回到身上。 可宋宁宁心口中的委屈却更是涌上,那些黑暗之中生出的可怖的画面似乎还在她的眼前,她几乎就要踏入,此刻,重获光亮,她止不住后怕和恐惧。 厉川抱着她,不敢用力过大,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她哭泣时的抽动。 可愈演愈烈,厉川抚着她的背,突然道:“主人...别气了,好不好?” 似有一股酥麻的电流从宋宁宁的背脊传开,她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 心口那股情绪就这般消散殆尽。 她抬眸看着眼前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看着他滑动的喉结,压着心口升起的莫名慌乱,推开他,重新躺了下去。 厉川见此,替她将被子掖好,赶紧叫了太医进来。 几番查探,确认高热正逐渐下降后,又开了副药,便离开了。 厉川那颗高悬的心便也终于落地。 魏娘进来查看,双眸通红,但此刻也不敢太过显露情绪,怕又惹得宋宁宁无法好生休息。 再之后,宋宁宁又睡了过去,厉川一步都不敢离开,将所有政事全部移到了公主寝殿。 渴了,他亲自喂水,药凉好了,他也亲自服侍。 可宋宁宁并不待见他,第一次倒水她吐了,说不是山泉水。 第二次倒水,又说容器不是她喜欢的,直接推洒了出去。 她就细细观察着厉川,看他什么时候恢复原形,看他能伪装多久。 可厉川却一点脾气都没有,除了喝药这件事上,厉川有些强硬以外,其他要求,他都满足了。 等宋宁宁再次醒来,魏娘过来送宫膳。 她肚子很饿,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吃东西。 一想到那手臂上的那些残缺,还有凹凸不平的脓包肉/洞,她胃中又开始了翻江倒海。 脑中又升起了隐痛,她虚弱躺着,颓然无力。 “我来喂她。” 宋宁宁背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他在外殿办公,宋宁宁一直能听到形形色色的人进来向他汇报事情的声音,觉得烦闷,既然那么忙,干嘛还要一直守着她? 他说的那些话,她才不要信呢,又是想要蒙她的话术,什么多年前,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宋宁宁嘟着嘴,自己都没发觉此前厌恶憎恨的情绪,不知何时都淡化消失了。 魏娘答应后便退了下去。 厉川端着菜饭走过来,刚刚靠近,宋宁宁抽过枕头便向他砸去。 “滚开。” 即便厉川反应敏捷,手中的汤菜还是有一点洒出。 他摇着头,将那碗盏放回了桌上,然后叫人取了新的枕头,亲自重新放在了宋宁宁的榻上。 他温柔着声音道:“阿宁不吃饱饭,之后要怎么惩罚我?” “力气不够,都打不疼了。” 宋宁宁只觉心口鬼火直冒,她猛地转过身,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 “我、不、吃!” 厉川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对着宋宁宁缓缓道:“还说等你好了带你去见小荷...” “看来还要等上一阵子了。” 宋宁宁眉头一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你威胁我?” 身体没有力气,又堪堪要倒了下去。 厉川立刻上前扶起她,手掌中的灼烫,让宋宁宁生了些紧张。 “阿川只是想要阿宁吃些东西,身体好了,小荷见到你才不会担心,对不对?” 两人靠得很近,厉川声音之中只有温柔,循循善诱,宋宁宁轻咬着下唇思索了起来。 她的确肚子空空,她的确很饿,可... 她看到那些饭菜,就觉得恶心,那些肉... 似也看出宋宁宁有些苍白的脸色,他也想到了什么,坐在她身边缓缓道:“不然我让厨子做些素食,煮碗清汤面,多少吃些?” 宋宁宁看着他,突然道:“我要你做。” “我要看着你做。” “不是你做的,我不吃。” 宋宁宁松口,厉川倒也是松了口气。 “好。” 可宋宁宁身子虚弱,她又非要亲自看着厉川做饭,殿里便又忙前忙后搬来了一堆东西,迅速搭建了一个小的灶台,厉川在一旁有模有样的和面。 但仔细看去,手法生涩,一旁站着的御厨一个劲地擦着额间生出的冷汗,一边指导,一边告罪。 宋宁宁就靠在榻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忙碌。 厉川时不时投以温柔眼神,宋宁宁本看着好戏的笑就立刻收了回去,撇过头,不去看他。 等他重新将精力视线放回桌上的那些食材后,宋宁宁又忍不住朝他看过去。 白衣胜雪,他总是知晓自己喜欢什么。 一举一动,谦和儒雅,不过眼中不再是淡漠,看向自己的时候,是浓郁到要溢出的温柔。 墙上又重新挂上了他送给自己的那些画,破损的扇子被另一把他亲手提了字的新扇替代,静静躺在她的榻边的矮几上,等着她的临幸欣赏。 宋宁宁将头埋进枕头里。 心脏似乎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一条黏人的狗罢了。 可心底深处,缓缓涌上的热流,令她耳垂都染上了些红。 第79章 日落西沉,公主宫殿内此刻一派祥和之意。 没有荤腥,只一碗简单的清汤素面,上头漂浮着鲜甜葱花,明明不是什么出众之品,但宋宁宁的肠胃终是不再翻滚。 好香,她觉得自己从未吃过这么香的面食。 可能是饿狠了,此刻一旦打开了胃口,更是觉得饥肠辘辘了起来。 看着她一口一口吃下,厉川眼神之中的柔和更甚。 “如何?” 这算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这般精细的饭食,儿时同父皇前往山林围猎,那时也不过随意果腹,就算使用炊具也最多不过是切烤野味。 又是做给自己心仪之人,厉川看着她,眼中还是不自觉露出些许期待之色。 宋宁宁最后喝了些汤,胃里被温暖的汤水激活,热气便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舒服的微眯了眯眼,听到厉川询问,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了他。 一只乖狗等着主人的赞美奖赏。 宋宁宁放下筷著,旁边伺候的依莲赶紧递过巾帕,她擦了擦嘴,看向一旁垂首躬身,神色紧张的御厨:“...你教的不错。” 一道眼神闻言也扫了过来,那御厨只觉后脊一瞬有些发毛,他赶紧摆手,恭敬道:“奴才没做什么,都是殿下聪慧,一点即通...” 他是前大周就被招进了宫中的厨子,这改朝换代后,他本是颤颤巍巍着,想着墨国来人肯定会血洗皇宫,他本已抱着死到临头的绝望,可谁知,因他身份干净,做菜还不错,竟问他要不要继续留下。 其他同僚害怕,选择离开,可他实在有些动心,只因他孑然一身,这月例还比此前更高,他便答应留了下来。 可谁知,好日子还没过几日,就被拉扯入了今日局面。 他自然是听说过宋宁宁的恶名,也听说过一些墨国太子同她之间的一些纠葛。 第87章 在知晓如今墨国太子没有杀她,只将她囚在宫中时,他还以为这前朝公主定是会被太子折磨殆尽的。 可今日看来…自己恐怕完全想错了,这太子困着前朝三公主,根本不是要折腾她,小心翼翼伺候的样子,分明就是在乎至极。 此番自己被三公主赞扬,他感受着厉川带着寒凉的视线,擦着额间已经要滴落的冷汗,实在受不住,跪地道: “太子殿下十分认真,这般用心程度绝非奴才可比拟的,望公主能体会太子殿下一番心意… 宋宁宁看到他这副胆小如鼠的样子就烦,正要发作,厉川已经开口道:“好了,你下去吧。” 御厨连连谢恩,然后迅速撤离。 殿里其他人也尽数退了下去。 碗碟收回,宋宁宁靠在软垫上,声音有些冷:“我要见小荷。” “等你身体养好了,就带你去。” 宋宁宁眉头一蹙,看向他时,很是不满。 还说她要怎么样便怎么样,根本就是个骗子。 厉川靠近了些,声音柔和:“阿宁也不想小荷担心吧?” 宋宁宁轻哼了一声,对厉川下了逐客令。 “我要睡了,你滚吧。” 厉川眸光微动,殿内烛光摇曳,他的视线却比烛光更亮更热,直直落在宋宁宁的身上。 宋宁宁转过头去,本不想看他的,可他那视线实在灼人,她心脏莫名猛地一跳,又鬼使神差地看向了他。 明明将自己弄成如今模样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之人,可宋宁宁此刻却似乎没有办法将所有怒火发泄在他的身上。 他眼神之中带着些受伤,神色泛着疲乏,此刻,竟看起来有那么一丝可怜。 “阿宁不想知道,宋茹静如何了?” 宋宁宁脸色微微一白,想起她那双泛着寒带着恨的眼神,她下意识蜷缩起身子,环住了自己的双腿。 厉川见此,实在未能忍住,拉过她,将她抱在了怀中。 宋宁宁作势要挣扎,可抱着自己的怀抱实在温暖,耳边还响起他低沉的声音:“主人...别推开,好么?” 又是这样... 宋宁宁的动作一顿,她侧眸看他,后者神色在烛火微光下实在很乖,是她一直想要的,那种听话的乖觉。 心间又升起了酥麻,她忍不住道:“等我好了,我会狠狠罚你,我会把你绑起来,狠狠鞭挞你。” 她带着几分凶恶,厉川忍着眼中笑意,压低声音道:“嗯...主人想做什么都行。” 一瞬的火热烧灼上她的耳垂,明明是要惩罚他,为什么又被他带偏了? 她脑中不合时宜的回忆起了那晚的画面,她压着他,看着他极致时额间滴落的滚烫汗水,感受着他灼烫再也控制不住的喷发。 她情动难耐,脑中迸发的白光将她带入一场从未去过的仙境,那时候的他,也是乖顺的,乖乖被她占有,乖乖被她侵/犯。 但还是有那么一些不同。 那时他中了药,动弹不得。 可现在,他自愿了,乖顺着眉眼,告诉自己,想要怎么对他都可以。 她只觉身体又黏腻了起来。 她压着身体不对劲的反应,冷声道:“她如何了?” 厉川敛着眉眼,怀中佳人在烛火微光下脸色泛着些许的红,他眸中有笑意划过。 不过很快,他正了神色,沉声回复道:“她割喉自尽了。” 宋宁宁浑身一抖,接着便有些支撑不住般,彻底倒在了他的怀中。 “二...二哥哥呢?” 厉川眸光微暗,他缓缓道:“她自尽前,先杀了他。” 宋宁宁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那种灵魂似乎被剥离开,但又与**相连的微妙感,让她有种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但又还活着的诡异痛苦。 其实...她多少也猜到了... 那般痛苦的活着,或许死了,才是更好的结果。 她想,宋茹静恐怕想要杀死他们所有人,让他们尽快结束这一场痛苦的人生吧。 宋宁宁突然蹙眉,不对... “割喉?” “是...第一天入狱她便摔破了碗盏,藏了一块碎片。” 宋宁宁看向厉川的眼中露出不解,她眼中升起疑惑,随之而来的还有浓浓哀伤。 “为什么...她明明可以用那碎片也割破我的喉咙,为什么...她为什么没有...” 她那时眼中的寒冷,刺得宋宁宁浑身冰凉,她掐着自己时,明明有机会直接将那碎片划过自己的脖颈,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这么做? 她杀死二哥哥时想的是什么? 她割开自己喉咙时,又是什么样的念头在她脑中? 厉川轻抚着她有些颤抖的脊背,他缓缓道:“她或许是忘了...亦或许她并非真的那般恨你,想要杀你...” 他怀中的傻姑娘永远不会相信,幼时的她,真的如精灵一般,明媚、开朗、善良,带着些许的狡黠,他想,同她生活在一起过的人,恐怕都无法厌恨上她吧。 就算生命给予了他们那么多的苦难,但内心深处,或许对宋宁宁,都保留着了一份真挚之情,也说不一定呢? “阿宁,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宋宁宁只觉悲伤若海浪拍过,将她狠狠裹挟进入了其中。 她想起幼时皇姐总是牵起她小小的手,永远将她护在身后,曾告诉她:你是大周的公主,你想要的,姐姐都会帮你得到。 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回忆逐渐淡去,但她的悲伤却愈发浓郁,她埋在厉川怀中,任由自己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裳。 心底深处,那股滔天的恨意席卷而来。 “我要杀了宋怀安...” “厉川...我要杀了他!” 她哽咽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帮帮我...好不好?” 厉川只觉心脏被她的话语狠狠揉捏成团,他紧抱着她:“好...” “只要阿宁想要,我都会帮阿宁得到。” ... 北进路上,宋怀安在轿椅中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动作太大,他耳根被扯得生疼,他没忍住抚上了被纱布包裹之地,眼前却浮现出宋宁宁最后看向他时的,那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恨意。 他眼色黯了黯,浓郁的黑更深了起来。 恨他? 他渐渐笑了起来,有多恨他,便会有多想他。 想来,他的好妹妹此刻,也正如自己想念她一般的想念着自己。 恨他又如何呢? 都希求她的爱,都希求她的青睐,都希求她的靠近,可有什么用呢? 他们都那么被动,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一直主动的靠近她,主动将那些障碍全数扫清,只有他最爱她,为了她可以与整个世界为敌。 他触碰着缺失的地方,即便被她伤害至此,那股恼人的恨意却也不过几天便消散无踪。 他是真的爱她啊...为什么她的好妹妹无法理解和共情他的爱呢? 马蹄声靠近,谢鸿朗在马车旁低低汇报着。 “好!一定要将她带来,若是成了,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宋怀安带着些癫狂的神色,月色透过马车的窗帘,让他看起来更显阴森。 “她会明白的,这世上的人,只有我最爱她。” “只有我,愿意为她杀尽天下人...” 谢鸿朗垂着首,缓缓道:“殿下...前面不远处便是微臣朋友的一处私院,不妨先做调整,再图大事,也正好等着国都来信。” “好!谢卿,待本殿夺回大周,你便是大周国第一大臣!” “本殿要封你为相!” 狂妄的声音在寂静之夜响起,夹杂着令人胆颤的笑声。 “微臣,多谢殿下!” 说罢,谢鸿朗恭敬的退了下去。 月色凉薄,洒在一众心事重重的队伍之上。 谢鸿朗打马归队,眼中却划过一道极致的凉,再看向僵直背影的裴玉时,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80章 休养了两日,宋宁宁有些恍然。 这番待遇,同她在公主府也没什么两样,各种细节这宫里人都掌握的十分清楚,想来是将公主府里的人尽数带了回来。 宋宁宁也发现了,厉川处理起事情来的一贯风格便是‘一网打尽’,就连处理她的生活起居也是如此。 她睫毛微颤,撩开被子,便要准备下地。 厉川听着里头的声音,放下手里文书,立刻进了来。 “醒了,昨夜可睡得好?” 宋宁宁脸上有些烧,前夜她哭着哭着竟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竟被他抱在怀中,当即她便将他踢了下去,昨夜睡前便严厉禁止他的靠近了。 可晚上却辗转反侧不得入眠,魏娘进来替她掖了几次被角,最后一次,是他过了来,宋宁宁觉得不爽,但突然想到他是自己的狗,为什么不能陪着自己睡? 第88章 想通这点,她立刻拉着他的袖子,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乖乖的进了被窝,还乖乖将自己抱着。 宋宁宁压下又乱跳的心脏,安安稳稳睡着了。 今日醒来已是午时,此刻他衣冠齐整神清气爽地问她,宋宁宁竟一时有些语塞。 好一会儿, 她才道:“不如小荷陪着睡舒服。” 厉川眉尖轻挑,眼中划过一丝微光,但很快,那神色便已被他尽数掩去。 “想吃什么,我来做。” 说罢,他半跪在床榻前,眼神认真,炙热大掌握着宋宁宁纤细赤足,细细替她穿着鞋袜。 宋宁宁咽了咽口水,也不是没人这般伺候过她,可厉川这般模样,实在秀色可餐,让她忍不住想要将他绑起来。 然后红着眼眶看着她,求着她。 不行不行,宋宁宁收回视线,还有一件正事。 宋宁宁收回双足,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厉川:“带我去见小荷。” “先吃些东西?” 厉川仰着头看她,眼中笑意微升。 宋宁宁凑到他身前,俯身,捏着他下巴道:“你又忘了乖狗不应该做什么?” 厉川忍着被她轻触之地的阵阵酥麻,眼中升起乖顺:“好,阿川不替阿宁做决定。” “叫主人。” 厉川拉过她的手,轻轻在手背吻了吻:“嗯...主人。” 宋宁宁条件反射般抽回了手,火烧般的灼烫让她耳垂泛红,她轻咬着下唇,任由心中波涛将她灵魂浸没,全身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麻,令她分不清这是难受还是舒爽。 厉川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拿过厚实的外氅,披在宋宁宁的身上,然后拉着她,朝着殿外走去。 “小荷...就在宫中?” “是,姨母此刻正在同她说话,想来也应该快要聊完了。” 宋宁宁轻轻蹙起了眉:“你的姨母?” “东国现在的太后,厉婉柔。” 宋宁宁更是困惑,她一边随着他的步伐朝前走,一边问道:“东国同墨国,到底是什么关系?” 东国未被墨国吞并的理由,难不成是因为皇室是血脉相连之人? 这般想着,宋宁宁也便问了出来。 “正如你所言,不过东国此前混乱,我们帮姨母坐稳了那位置,她自然也知晓墨国实力,投桃报李,虽未明面结盟,但我们已是一体。” “所以我能轻易以东国身份来此,他们也会配合我的一切指令。” 厉川说罢,宋宁宁眼中的疑惑却更多。 “所以东国皇室随太后姓,是因为要同墨国扯上联系?” “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呢,厉川,你究竟叫什么?” 宋宁宁看着他,眼中的探究之意浓郁,厉川将人拉至宫廷墙巷一角,屏退了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众宫人。 他压低着声音,认真道:“这件事,我从未骗你,我随母姓,单名一个川,字永煊。” 宋宁宁被他困在臂膀之间,他好高,她不得不仰着头,甚至还不自觉垫起了些脚尖。 “为什么?你是墨国太子,为何随母姓,难不成你们国家以女子为尊?” 厉川看她认真思索的样子实在可爱,粉润双唇一开一合,他强忍着一探蜜唇的冲动,解释道: “我上头本还有两个哥哥,但没有一个活过满月,生下我后,他们提心吊胆,请了相国寺闭关多年的大师出山,大师一见他,便说父皇命中无子。” 见宋宁宁眼中困惑更甚,他继续道:“大师找了破解之法,让孩子随母姓,成年之前不得以皇子身份行事,养在宫外不得声张。” “因此,他们将我藏得极深,也是等我成年后才渐渐出现在大家眼前,我以永煊二字示人,反倒极少人知晓我的真名了。” 厉川说的认真,宋宁宁自然也认真听着。 这般对话,宋宁宁却觉得自己消化了许久,她垂下头,想问他是何时开始准备这一切的,可话到嘴边,她突然有些不敢问了。 脑中一晃而过的画面,她记不太真切了,她要回去自己好生想想。 厉川抚了抚她眼角小痣,实在没忍住,轻轻吻了上去。 宋宁宁本还在思考,见他如此,脑中又是一瞬空白,有些恼怒,一巴掌便打了过去。 也不去看厉川神色,她推开他的怀抱,带着些羞恼,朝着一处走去。 走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她转过身,厉川眼中含着似笑非笑:“阿宁走错了,这边。” 不过是被狗舔了一口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宋宁宁重新沉住了气,眼神示意他带路。 ... 皇宫东南角,一间华贵宫殿之中,此刻,气氛有些僵持。 小荷面对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而门口,此刻是夜瞳一步不离的守着。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也不会跟你走。” 小荷消化着刚刚她听到的信息,此刻一张脸上难得显现出一些情绪--不愿。 “为什么?小荷,本宫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派人从每一个国、每一座城、每一所村落的找,只为那么一丝的希望,本宫都从未想过放弃。” “现如今,好不容易我们母女可以团聚,小荷,你为何不愿意让为娘补偿你,疼爱你呢?” 眼前人是东国的太后,她自然知晓那是东国至高无上的人。 她也未想到这具身体的原生家庭这般的有实力,若她不是其他世界过来的,此刻说不准就动心了,可她毕竟不是眼前这华贵妇人的孩子,就连此刻听着她诉说对自己的思念愧疚,都生了极大的不配得感。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一时只能沉默以对,这般行为,反倒是激得厉婉柔更是心疼。 “本宫知你害怕...这么些年,受了这么多苦,被人卖入宫中,给别人当丫鬟,不知受了多少罪...” “你是我的女儿,是东国皇帝的亲妹妹,那些人怎么敢这般对你...怎么敢...” 厉婉柔声音之中带着酸楚痛苦,当年宫廷之争,她的信任错付,令她的孩子成为了敌人报复的工具,成了敌人毁灭她神魂的武器。 可她不甘心,她知晓若自己输在这场没有硝烟战争中,那等着她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她连寻找孩子,弥补错误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一步一步,借用可以支撑自己的一切资源,最终她赢了,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的人,是她。 她用巾帕擦干眼泪,继续道:“为娘知晓你不会这般轻易信任本宫...可小荷...你要给娘一个机会,至少给娘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贵妇人保养的极好,可她此刻流着泪,她靠着小荷极近,眼角的褶皱便也清楚地展露在了小荷的眼前。 她不知为何,心中的酸楚猛地升起,可她知晓这不属于自己,可看她这般模样,她又的确狠不下心的严词拒绝。 “...娘...” 小荷憋了半晌,叫出了声。 就是这么一声轻轻浅浅的‘娘’,却激得妇人更是红了眼,她哽咽到不能言语,一点往日临朝听政的威严也无。 小荷见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她想了想,带着些笨拙,将贵妇人抱在了怀中。 “娘...我其实一切安好...” “我长大了,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想着补偿我的...” 小荷话音未落,厉婉柔的声音带着些激动道:“给别人当丫鬟,当牛做马的,也叫过得好?” “大周皇室什么样本宫难道不知?你还活着,本宫都觉得你命大!” 小荷突然想起初见宋宁宁时候的样子,那时宋宁宁疯狂的样子吓得她不轻。 可之后却渐渐发现,那不过是宋宁宁惯用的手段,她总是喜欢张牙舞爪地吓人,可若是有人经受住了她这般考验后,她会将人拖进自己画的圈。 从此,谁要欺负这圈里的人,对于宋宁宁而言就是在欺负她自己,然后竖起浑身尖刺,将属于她的圈中人护在身后。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小荷弯了弯眉眼道:“大周皇室的确不怎么样,挺恶心的,但宋宁宁不同,她和大周皇室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再有,我并不觉得自己卑微,我用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有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事业,去东国,我反而会变成一个废人,成为被养在金丝牢笼里的雀鸟。” 想起宋宁宁当时看着那些鸟雀时候的模 样,小荷继续道:“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娘,如果你真的想要补偿我,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么?” 小荷神采动人,并未如厉婉柔想象般那样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厉婉柔看着她,一时心绪复杂至极,自己的女儿成长为这般的性格,她一时觉得心酸,一时又觉得欣慰。 她第一次从厉川手中得到消息,得到小荷画像之时,她只觉被铺天盖地的喜悦淹没,可随之而来的是担忧、惶恐,害怕她长成自己无法接受的模样。 第89章 就算自我建设了许久,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重新教导重新生长,就算小荷埋怨恼恨自己,也要将她身上的劣根给拔出。 可现在,她长大成人了。 比她想的,更好。 殿门外,有两道熟悉的身影靠近,夜瞳收回对殿内情况的注意,转身,躬身行礼。 第81章 殿门打开的时候,厉婉柔已经恢复了往日一贯的冷漠之色。 她是东国太后,绝不能表露出自己的脆弱。 刚一出门,便看见厉川牵着一个女子,厉婉柔眉头先是一蹙,还未开口说话,那女子却已率先从她身边过了去,一个眼神都未给她,径直朝着里头的小荷走去。 她蓦地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训斥,却见厉川挡在她身前,开口道:“姨母,借一步说话。” 厉婉柔此时也有更重要的事同他说,便也未在追究刚刚那女子的无礼之举,她点了点头:“正好,本宫也有话同你说。” 夜瞳恭送他们二人离开,继续守在门口。 小荷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坐在桌前发呆,她真是没想过,原身竟还有这般的身世。 现在既然这个娘答应了自己那件事,那想来她未来人生安全和在宫中自由成行应该不成问题了。 现如今厉川掌了权,也不知宋宁宁过得怎么样,还是得想个办法找到她才是... “小荷...” 思绪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见到宋宁宁的时候,小荷眼眶蓦地红了。 “殿下!” 她猛地朝宋宁宁奔去,不假思索地抱上了她,泪水夺眶,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她止不住哽咽道:“殿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荷立刻讲出那晚之事:“那晚火光冲天,却不见你们身影...于是我偷偷回去,路上却差点被巡逻官兵发现,夜瞳…就是门口那护卫,救下了我…之后又听说大周易权...殿下,我很担心你!” 宋宁宁只觉什么东西哽在心间,哽在喉间,她缓缓抬手,抱回了小荷,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对不起...那晚我...” 宋宁宁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她筹划同归于尽的方式,此刻说出,只怕会令小荷更是伤心。 不知为何,宋宁宁并不想让她伤心。 小荷瞳孔猛缩,有些不可思议,她第一次听到这话从宋宁宁嘴里说出,一时眼眶更酸,泪水更是汹涌。 见宋宁宁沉默了下去,她立刻抽了抽鼻子,道:“那...那殿下以后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么?” “我什么都可以同殿下一起面对!” 宋宁宁声音也挂上了哽咽,好一会儿,她点了点头,将小荷抱得更紧了些:“好,我不会再丢下你,以后不论去何处,我们都在一起。” 不远处的院子,剪裁得体的林园下站着两人。 “姨母,小荷可答应同你回去?” 厉婉柔先是叹了口气,她看着林中那些青草,对着厉川道:“她选择留下。” 小荷长得很好,想这些青草般,给了她一种生生不息的感觉。 “她说她在这儿有自己的价值,有她想要保护和陪伴的人。” 厉川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丝微光,这番结果倒也在他意料之中。 厉婉柔神色带着柔和,眼中升起了欣慰:“厉川,谢谢你,不仅帮本宫找到了她,还让她完完整整的站在了本宫面前。” 说罢,她回过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不远,此刻却有些心不在焉的厉川。 厉婉柔语气带了些严肃:“也不枉费本宫被姐姐好一顿训斥,你此番布局简直胆大包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萧儿他怎么同你母亲交代,他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这番包庇你的行为。” “姨母息怒,此事也是我先斩后奏,他不帮不行了。” 厉婉柔皱着眉摇着头,若不是东国同墨国关系密切,此番东国皇帝如此纵容厉川行动,若真让厉川陷入危机,有个什么差池,恐怕明年就没有什么东国了。 厉婉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眼神中带起些了严厉审视:“听说你在这儿受了辱?” “听说是大周皇室的什么人,你可处理了此人?” 厉川沉默了片刻,道:“...谁敢欺辱我?” 厉婉柔见他不说实话,看向远处站的笔挺的展晖,对着他道:“展晖,你过来。” “娘娘有何吩咐?” 展晖神色严肃,躬身问询。 “听说大周皇室曾有人欺辱过你家主子,此人可有料理了?” 展晖未想到东国太后召他第一件事问的便是此事,但此事,他又怎么敢随意回答,应该说,他又怎么敢说出真相? 说,没错,大周三公主对主上非常恶劣,又是捆/绑又是鞭挞,又是折辱又是打骂的,甚至还...还辱了主上清白... 恐怕他还未被其他人如何问责,自家主子就先给自己脖子上抹一刀了。 他眼神一转看向厉川,后者却根本没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赶紧道:“自然...自然都是处理了。” 厉婉柔眼神一冷,还要追问,厉川却打断道:“姨母,还有一事,小荷此前被我安排至宫外一处宅邸,我曾写信与你,之后便有人打探到了她的位置,派了死士绞杀她。” “想来东国还是有些尾巴没被清理干净。” 厉婉柔冷哼了一声:“不过一些心虚的老鼠,做着最后的挣扎罢了。” 不过她的眼神却幽黑了下来,那处地方她知晓,她身边几个信任之人也过了手,看来,身边人已经被侵入,利诱还是威胁都不重要,失了忠心,便绝无第二次的机会了。 厉川见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向她行了一礼,见他要走,厉婉柔道:“还有一事,望你能答应我。” ... 厉川重新回到宋宁宁她们二人所在的宫殿时,夜瞳仍在门口尽职的守着。 厉川不自觉加快脚步,朝着里头走去,知晓她们二人独处一室,他心中实在有些不放心。 虽觉荒谬,但小荷曾经说过自己喜爱女子,这话像是一根刺,时不时的在他神经上一扎。 本想着姨母能带着她离开此地,离开宋宁宁身边,可此番,小荷选择留下,他一时为宋宁宁感到欣慰,一时又更是生了些紧张之意。 宋宁宁虽说过小荷不符合她的标准,可两人要好,以后若是形影不离,他真是担心... 就是这般想着,眼前却看到两人紧紧相拥的样子。 宋宁宁还抚着小荷的脸,轻轻替她擦拭着眼泪。 这场面实在令人不喜... 厉川心口猛地一跳,他脸色有些不太好,轻咳了一声,殿中二人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小荷有些紧张,赶紧松开了手,自己胡乱擦拭着脸。 倒是 宋宁宁,强硬拉过她的手,一副护着她的姿态,带着些防备地看向厉川。 “你进来作甚?” “小荷说了不去东国,你来了也没用。” 宋宁宁听到小荷说此前厉川将她安置在了外面,还遇到了刺杀,也听小荷说了刚刚那妇人的事,两人才重新团圆,宋宁宁乍一看到厉川,一下防备了起来。 她知晓厉川定是有许多考量决策,但他也知晓自己一直在找小荷,明知她担心小荷安危,他还让展晖骗说自己没找到,这次又先让小荷她娘过来劝说她,宋宁宁不傻,她感觉出了厉川不想让小荷待在自己身边。 无论是想惩罚她还是如何,此刻她心中已是有些不愉快了。 厉川眼中幽深了些许:“自是尊重小荷表妹的意愿。” 表妹,好恶心的称呼。 小荷内心疯狂吐槽,但此刻脸上却也不太好表现,只委委屈屈地躲在宋宁宁身后,看着厉川脸色愈发有些不善起来。 宋宁宁轻哼了一声:“我们还要说话,你先出去。” 厉川看了眼小荷,眼中透着些警告,小荷赶紧划过视线,表示自己没看清楚那意思。 宋宁宁见他这般,抄起床上的枕头就朝厉川扔去:“滚!” 小荷同宋宁宁相处这般久,虽然习惯了她脾气有时不太好的情况,但对面可是墨国的太子,此刻掌控前大周大权的上位者,这般举动,还是让小荷心里一颤。 她一帧一帧转过视线,却见厉川接过了那枕头,缓缓放在了桌上,然后语气柔和的继续道:“我去传膳,小荷,你陪着她吃些东西。” 小荷有些呆呆的,乖乖的点了点头。 这般说着,宋宁宁也终于感觉到自己真的饿了,赶紧挥了挥手,让厉川快去。 厉川出殿门时,眼神还泛着冷。 夜瞳见状,立刻出言询问。 厉川本是心绪有些繁杂的,看向她,眼中蓦地一亮,立刻道:“小荷向姨母讨要你,我同意了。” “你...是怎么看小荷的?” 夜瞳心脏猛地一跳,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突然如此,脑中划过那夜,她凝着自己眼睛时的样子,两人靠得很近,月色柔和,她能看到小荷鼻尖上的细细绒毛。 第90章 “古灵精怪,而且...她应该藏着一件很深的秘密。” “属下愚钝,尚未能探出。” 夜瞳不敢隐瞒,低垂着头,雌雄莫辨的声音中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厉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他轻抚着左手扳指,点了点头:“那你以后便形影不离跟着她,听她吩咐便是。” “...是,属下领命。” 厉川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些让她不明所以的深意:“小荷是个好姑娘,你要对她好些。” 夜瞳只觉心脏深处似有一根看不见的弦被拨动,她看向厉川离开的背影,一时不知主上刚刚那些话是个什么意思。 小荷是个好姑娘... 她的确是个好姑娘... 抱在怀中甚是柔软... 夜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银色面具上泛着晨光,却掩盖不住她眼中带着些期待和慌乱的微光。 第82章 雨滴疏疏,将整个宫廷都掩盖在了一片雨幕之中。 温度更是骤降,宋宁宁顺着本能抱着身边的温暖之源,晨曦微光已现,可她根本睁不开一点眼睛。 往日这个时辰,厉川也该起身了。 可今日,宋宁宁的手一直环着自己的腰身,他想动,又怕吵醒了她。 小半月了,宋宁宁终是想起他的好来,要拉着他陪着睡了。 他喉结滑动,大掌抚在了她的柔荑之上,细腻光滑,再往上去,便是她纤细的手腕,她无声安眠,似另一种诱惑,令他本能的生了些反应。 他身体便愈发的烫了,握着她的大掌也有些不甘停留于此,他本就侧着身,此刻看着眼前人恬静睡颜,他实在有些难耐。 喜欢的人就在怀中,他可不是什么柳下惠。 他没忍住,浅尝上了她的粉唇,怀中人嘟囔起来,他更是被火烧似的,实在管不了太多了。 吮吻着她白皙细腻的肌肤,衣带滑落,露出了雪白香/肩。 宋宁宁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有什么灼烫的东西缠着自己,带的她浑身战栗起来,那把火在她身体上点着,实在令她无法安眠。 她猛地睁开了眼,只见某人正埋首浅尝着她的滋味,这个位置,她只能看到他的发顶。 他的长发还滑落在她腰间,此刻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细滑的触感,还有他每一动作起伏时,那股酥麻的刺挠。 心跳猛地汹涌,被吵醒的烦闷还有慌乱,让她下意识撑起身子,抬腿便要踢他,可刚刚抬起,那双大掌已经稳稳握上她的脚踝。 宋宁宁皱着眉头对上他的视线,却见他眼中没有半分清明,尽是浓郁的欲。 “厉川!你放肆!” 一只腿收不回,便用了另一边去踢他,可很快,两边都被他稳稳握在了手心。 这般姿势,实在令她恼怒。 那种侵略感更是浓烈,他眼中的不羁丝毫不加掩饰。 “阿宁陪了小荷多少日?” 厉川不仅没有放下她的腿,反而一抬,架在了肩上。 宋宁宁被他重新拉躺在床榻上,以一种羞耻的姿/势面对他,这般被居高临下的观察,实在令宋宁宁恼怒至极。 他什么意思?他在质问自己? “关你何事?” 即便处在一种被动的状态,宋宁宁的气势也绝不能输掉分毫。 倒是厉川勾了勾唇,他俯下身,因挂着她的纤细,宋宁宁便也因此更是羞恼起来。 这姿势实在不雅极了,而且...而且那处黏腻,此刻有一股莫名奇妙的热流。 “...可主人不陪着,小狗也是会有情绪的。” 厉川一手撑在她的上方,侧过脸,在她纤细上吻了吻。 又垂下头看她反应,两人呼吸交缠,宋宁宁被他这番动作惊得微微张开了口,眼中满是惊讶。 可惊讶过后,宋宁宁眼神突然意味深长了起来。 “你想如何?” 宋宁宁身段甚是柔软,即便这般的姿势,她也没有一点不适。 厉川只静静看着她,浑身发着烫。 “想要?” 宋宁宁倒是直白了,看着厉川的眼神带着些诱惑。 “...想要。” 厉川喉结滑动,可宋宁宁的眼神却愈发清明。 “可以...” 厉川想动,却被宋宁宁拉住了领口:“我要宋怀安的脑袋,献给我,你想要如何都可以。” 似兜头的一盆凉水,厉川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想问她,是不是谁杀了宋怀安,她都可以献上自己? 裴玉和他,是不是没有任何区别? “你可以拒绝,但别说些气话。” 厉川叹了口气,放开了她的纤细,他看着她,细细替她整理着衣物,眼中的渴望此刻也退的干干净净。 宋宁宁挥开他的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他的眼中带着认真:“此事不决,其他的,我都不会考虑。” 不等厉川说话,宋宁宁重新靠近他,甚至拉过他的手,缓缓道:“阿川,都半月了,你不要让我失望,好不好?” 既然他这般想要,宋宁宁的眼神之上便也带上了那么些许的魅惑:“你答应了我的。” 厉川还能说什么? 宋宁宁难得乖觉,难得愿意露出这般的神态。 “今日有个晚宴,朝臣皆需入席,你陪我。” “...不去。” 宋宁宁说罢就要下床,好在地上的火龙烧的旺,她赤着脚下去,这才没被冰个踉跄。 厉川赶紧拿过厚实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不等她说话,已经细细伺候着她穿衣起来。 “阿宁,陪陪我吧。” 他声音带着些沙哑,自己还只穿着单衣,像个伺候帝王起居的妃嫔,手里的劲道温柔,虽然此刻他表现得还不错,但宋宁宁的恼意并未消失。 她睡得好好的,用这种方式将她吵醒,还想要奖赏,现在又想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松口,她想了想,眼中划过一丝狡黠,道:“除非,你今晚让我罚你。” 厉川喉结滑动,她眼角的那颗小痣实在嚣张得紧,想要将她按在怀中疼爱,可她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只能顺着她的毛发缓缓的锊。 “...好,阿宁想怎么罚都好。” 宋宁宁勾了勾眉:“你退下吧,一会儿小荷要过来了。” 厉川抚了抚她的发顶,就在宋宁宁嘟唇要发作的时候,赶紧收回了手,扯过架子上的衣裳往身上一套,走前,还是在宋宁宁唇角吻了吻,在小猫伸出利爪前,出了宫殿。 宋宁宁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朝他的背影扔去,只可惜准头不够,杯子摔在地衣上,竟连个缺都未碰掉。 想起今晨他的过分,脸色终是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 小荷进来伺候的时候,便看见宋宁宁通红着脸,坐在椅子上发呆。 直到她端着热乎乎的 汤面放在宋宁宁面前时,后者鼻尖终于动了动,神魂入体,重新生动了起来。 宋宁宁几乎迫不及待地动筷。 小荷看着宋宁宁这般模样,又想到刚刚同厉川擦身而过时,他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想来又是得逞了。 小荷想起前些日子,她刚刚被带回宫中那日,那面板数值诡异攀升,可那时她是自身难保,刚从死神手里逃脱,还被困在一方天地之间,哪里也去不了。 这段时间,她也听说了当时发生的事,好在厉川想通了,不和宋宁宁硬碰硬了,如今面板数值稳定在此,宋宁宁和厉川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隐瞒和矛盾了。 小荷想,应该也不再会有什么令厉川道心破碎的事情发生了吧。 宋宁宁称赞着她的手艺,小荷便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尽数抛在脑后了。 厉川刚到书房,展晖便通传道墨国臣子求见。 来人叫言忠,是墨国一位颇有份量的臣子,此番宁周郡的改建部署,以及一应的民生问题,他都出了许多力,提上的谏言也十分有用。 言忠进来后,恭敬行礼:“殿下安好。” “赐座。” 宫人进来搬好了椅凳,还有专门的侍候官过来倒茶。 厉川见他来,以为是什么政务上的事,他回想了一下这几日的折子,但言忠所议之事皆做了回应,他一时有些不解道:“言大人今日可是有什么要事?” “臣言忠,有一谏言,想亲递给殿下。” 说着,他站起了身,作势要跪,厉川即刻起身将他扶起,见他神色严肃认真,厉川也不由正了正神色:“言大人直言便是。” 两人在墨国其实交流甚多,厉川虽成年后才开始接触朝政上的人物,但他其实早就知晓朝中的各路官员,包括他们的履历,优缺点,他都做过细细分析。 而眼前这个言忠,的确是个直臣,将墨国荣耀视为比命都重要的东西。 厉川也颇为敬重他,此刻他有话对自己说,于情于理,厉川都不会敷衍了事。 重新复坐,厉川一边看着眼前茶水的袅袅烟雾,一边听着言忠缓缓道:“殿下,前朝遗留的皇室还剩下一人未处理,大周皇帝的小女儿,宋宁宁。” 第91章 厉川本欲拿起瓷杯的手一顿,好一会儿,他似笑非笑地将视线落在了言忠身上。 “这...便是言大人要亲递的话?” “殿下!此事关系墨国皇室尊严,殿下切不可儿戏啊!” 见厉川一副不重视的模样,言忠的眉头都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厉川敛了眉眼,端过桌前的杯盏,轻轻吹了吹浮茶,缓缓喝了一口润唇。 “依言大人之见,本殿该如何处置她?” 言忠见厉川似乎能听进去他的一些话,赶紧道:“宋宁宁乃前朝之人,利用得当能保墨国统治这边领土更为稳固,依下官之见,下策是送往南部三城,让她同大周其他余孽为伍,可是待遇结果,据她此前为人,恐怕不太妙。” 见厉川静静喝茶没有反驳,他继续道:“中策给些补偿,将她送出宫外,沦为普通之人,也倒是能享一些平凡富贵。” 厉川放下杯盏:“那上策?” “上策便是将她赐给东国皇帝,她的身份便不再是大周公主,而是墨国宁周郡嫁与东国皇室的妃子,天下人便会知晓墨国同东国之情谊,宁周郡的百姓也更能知晓此番天下究竟是谁家的天下。” 厉川早已冷了神色,此番带着些寒凉的意味,讨教道:“既如此,为何要绕这般大的圈子,她嫁与墨国皇室不是更好?” “不行!那女子声名狼藉,此前还对殿下您...大不敬...”言忠语气激烈了起来,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传言,此刻对宋宁宁的恨意简直若滔天江海。 “这般品性,决计不能嫁入墨国皇室。” 言忠也是在官场浮沉几十载的人物,知晓厉川将人留在宫中,还各种花样宝贝的献上去,他怎么能不清楚未来储君的那点心思? 在没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前,他也不是没想过,装一个前朝公主进墨国后宫也没什么大事,只要不是后位,就算以后封了贵妃也无妨。 可在听到那些流言后,他举剑刺杀宋宁宁的心都有了。 此番,他也是为殿下留足了面子,未将此事传回墨国,只是悄悄前来谏言,望殿下能明白他的拳拳苦心,妥善处置了这个女子。 在他心中,厉川是个领的清是非曲直,轻重缓急的未来明君,可此刻,厉川指尖规律地敲在扶手之上,他明明什么话都还未说,这指尖下去的每一拍,却都似在他心脏上敲击。 言忠有些紧张,但仍只带着些期待地看向厉川。 “若是...本殿非要不可呢。” “殿下不可!此事若是被传出,墨国皇室将名声扫地。” 见厉川神色不变,他声音更是激动道: “陛下和娘娘也绝不会允许,他们若是知晓宋宁宁曾对殿下的所作所为,恐怕宋宁宁只有死路一条...” “此事,本殿自有考量,言大人,这件事你便不用管了,退下吧。” 言忠满面愁容,想要叹气,但想了想,亦情有可原。 储君年轻气盛,此前也还未娶妻,甚至连一个红颜知己都不曾听闻,想来这前大周的妖女定是非一般的颜色,如今殿下正是对她兴趣正浓之时,他今日倒也未想过能完全劝服厉川。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他摆明在了厉川面前,让他知晓了接下来会出现的局面,和需要面对的后果。 厉川不是个糊涂的储君,等他想通,之后的事自然不用他多言。 他起身,行了礼,躬身道:“殿下,墨国来人今晚便到了,不知殿下何时安排回国之程?” 厉川深深看了他一眼:“本殿在等一件东西,等本殿拿到了,即刻便会返程。” 言忠点了点头,正准备退下,又听厉川缓缓道:“对了,流言蜚语应当止于智者,若传回了墨国,言大人可就罪过了。” 言忠神色一凛,立刻垂首道:“自...自然。” 他退了下去,等到了门口,他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答应下来了什么。 这悠悠众口,他如何去堵啊? 他擦了擦额间刚刚渗出的汗,已经是这般寒凉的天气了,他却一点也未感受出来。 厉川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桌上的文书,想起言忠的那些话,眼神之中的幽深更重。 去南边三城? 当普通人? 赐婚东国皇室? ...他一个都不允许。 她只能在他身边,没有人能够分开他们。 殿外细雨缠绵,雨滴砸地的声音稀稀疏疏,敲在他的心间,却更是杂乱无章。 他带着些烦乱,门口又响起了脚步声,他蹙着眉头看过去,竟是展晖端着托盘,给他端来了早膳。 展晖赶紧道:“殿下,这是公主送来的。” 厉川只觉心中充斥着一股灌入四肢百骸的暖流。 “她人呢?” “已经回了。” 厉川眼角挂着笑,往日清冷全然不复。 展晖在一旁站着,一时只觉惊奇,看来宋宁宁在主上心中,已不是一般可以替代的位置了。 他又想起那日,厉川前脚还冷了脸色关了宋宁宁,那架势似乎要将她拖出去砍了般,可没过一个时辰就安耐不住一直询问,最后直接自己去了牢中,还偷偷摸摸在角落站了许久。 最后见宋宁宁那般模样,又疯了般冲出去。 那时展晖便懂了,以后随意宋宁宁如何,他们只作壁上观,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她,今后才是有的受了。 宋宁宁的威风,那可太大了。 主仆二人各有所思,这白日阴雨便也这般淅淅沥沥到了晚上。 华灯初上,睿和殿内灯火通明。 这地方是大周皇室曾拿来宴请文武百官、他国来使的地方,形容辉煌宽广,当初宋宁宁同厉川第一次同在的宴会,便是在这个地方举办的。 时过境迁,上一次还是宋怀安那贱人主持的,而今日, 已是改朝换代。 宋宁宁看着身旁着一身白色华丽锦袍的厉川,只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时,他也是一身白衣,不过是更为朴素些的,可现在,他的白衣上竟是用金线绣上的龙纹印记,就连衣摆的收口,都是用金线勾勒出的龙爪图案。 他也再不是那个白衣翩迁似若仙人的存在,而是一个...宋宁宁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的他看着自己时总是会透出那股肆无忌惮的占有,宋宁宁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她轻咬了咬下唇,压下心间泛起的莫名酥麻,本想自己先往前走,却被厉川紧紧握着柔荑,带着些不由分说的强势,将人搂在怀中。 “你就不怕人家在背后闲言碎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1,他们再如何议论,又能翻出什么水花?” 真是自大,宋宁宁轻哼,可嘴角却是止不住扬了起来。 她也是荣华富贵享用惯了的,要真让她收敛些性子,学着其他人那般卑躬屈膝,她也是学不来的。 厉川这般,以后谁见她不得绕道,敢有不敬的,那她就正好拿来开刀,反正每日也无聊透顶,吓吓他们这些死板的人倒是好玩。 她这般想着,眉眼更是有些眉飞色舞起来,厉川看在眼里,眼中透着止不住的宠溺。 今日晚宴虽不及见小国来访时那般的人头攒动,但规格用具等却并不比前大周的差,甚至为彰显墨国实力,许多东西都是前大周那些老臣从未见识过得。 比如琉璃瓶,此前大周的琉璃瓶多是单色调,虽看起来华丽精美,但其实工艺并未有太过复杂之处。 可墨国的琉璃制品,不仅花样繁杂,一套杯具里,红色可以出现多个层次,粉红、玫红、半透明的深红,竟让人移不开眼,各个都对着这些器皿大加赞赏。 臣子们入了座,见厉川带着宋宁宁一起坐上了主殿,底下人实在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 特别是前大周留下来的臣子,一个个脸色那是精彩纷呈,见宋宁宁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一个二个赶紧低下了头,像是做错事般,畏畏缩缩的厉害。 墨国来的人不解,只知晓自家殿下十分看重那姑娘,等仔细看去,只觉那着粉衣的姑娘貌美无双,这般颜色简直不似凡间之物。 而知晓她存在的言忠,此刻,脸色已经黑透了。 于是,宋宁宁便非常清楚地区别出哪些是前大周的臣子,哪些是新提拔或是墨国来的人。 她脸上趣味更浓,桌上的酒水也甚是甜美,她一口接着一口,刚刚开席,她已经脸色驮红得厉害了。 厉川没有介绍她是谁,可端茶倒酒,替她布菜,没有一件事不是他亲力亲为的。 在坐众人皆明白了此番含义,这女子是墨国储君的心仪之人。 只前大周的那些官员各个唉声连连,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名声都已落入尘埃的宋宁宁,大周覆灭后,竟能以这般形式重新回到权力之巅。 命好,命实在太好了。 第92章 此刻,觥筹交错间,门外有侍卫急急跑来。 “殿下,孙可求见。” 厉川笑意加深,他看了眼此刻有些醉眼朦胧的宋宁宁,立刻道:“快宣。” 来人风尘仆仆,神色严肃,叩拜行礼后,端上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被红布包裹之物。 得了厉川的允许,他将那包裹之物放下,然后解开了红布,一块檀木盒子呈现在众人眼前。 宋宁宁蹙着眉,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人。 此前奏乐跳舞的宫人们此刻纷纷退下,殿里一瞬回到了安宁肃穆的状态。 宋宁宁第一次在宴会之中还看到办公的,墨国宴会既没有糜烂的画面,连酒里的东西都缺了些味道,不过宋宁宁喜欢这般的滋味,又喝了一口桃花酒。 厉川拉过她端酒的那只手,帮她将杯子放回桌上,又重新替她斟满。 然后对着下方孙可,点了点头。 那人收到指令,打开了木盒。 里面,是一颗血肉淋漓的人头,缺了一耳的人头! 宋宁宁立刻站起了身,眼中的醉意全数消失,她的喉咙被堵着,眼中全是不可置信,鼻尖一瞬挂上难以言喻的酸,她看着那物,很快,全身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 宋宁宁明明是在笑着,可眼眶中的泪水却再也止不住的汹涌流出。 这么多年了...她的亲人全死了... 这个改变她一生的恶魔终于...终于被砍下了头... 终于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宋怀安,你也有今日! “好...好!” “宋怀安,你终于...死了...” 厉川将人抱在自己的怀中,用自己的温度平复着宋宁宁的颤抖和寒冷。 “你做到了...厉川...谢谢你。” 在场之人也无不被震惊的。 宋怀安的尸首,竟以这般的方式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厉川扶她重新坐下,底下的人将那带血的头颅收了下去。 厉川举杯,对着宋宁宁,声色柔和:“今日是你的生辰。” “生辰快乐,阿宁。” 殿内众人朝着宋宁宁祝贺着,满殿都是嘈杂鼎沸的人声。 可宋宁宁此刻只能看见一人,她呆呆地看着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震耳欲聋的跳动。 他眉眼含笑,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 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呢喃:“生辰快乐,我的主人。” 第83章 宋宁宁被带回寝宫的时候,人已经晕晕乎乎的了。 她只记得自己被厉川抱着上了轿撵,风中还混着湿润,明明那般冷的风吹过,抱着她的朗硬怀抱,却如烈火般灼烫,让她一点寒冷都未感知到。 她迷离着眼,脸上全是绯红,她紧紧攀着他的脖颈,即便到了轿上,她也不舍得放开。 厉川自然是不会拒绝她的。 他轻柔地将宋宁宁抱上榻,宋宁宁却睁开了醉意盎然的眼,直直看着他。 “我是你的主人,对不对?” 她一边说着,手上的力道却一点不减,攀着他的脖颈,呼吸也喷薄在他的脸上。 迎面的酒气令厉川失笑,她今晚实在有些喝多了,还在高台之上时就已经在他怀中耍赖,底下的臣子又想看又不敢看,一个二个的脸色精彩纷呈,倒是颇有一番乐趣。 “嗯。” 厉川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灼烫,美人在怀,他实在有些难以自已。 “那本殿说什么,你都要去做,对不对?” 宋宁宁这般,让厉川一瞬回想起了谢家曾举办的流觞宴,那晚也是如此,他带着醉酒的她回了房,她毫无防备,还口口声声不准自己对她沾染上情欲... 可怎么办呢? ...他想要她。 厉川俯身,又靠 近了她一些,粉唇实在诱人,他没经受住诱惑,吻了上去。 宋宁宁却皱着眉头,偏过了头,一副恼怒的样子看他,双手一放,还醉醺醺给了他一巴掌。 力道很小,和小猫抓挠差不多。 “本殿...准你亲了么?” 宋宁宁有些羞恼。 “那殿下想要阿川做什么?”厉川喉结滑动,那一巴掌让他此刻指尖都带着酥麻,他看着她咬唇思索的模样,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厉川拉过她的柔荑,细腻白皙的手背触上了他灼烫的脸,他看着她,带着些诱惑道:“殿下...想要吗?” 要是没有尝过,兴许还能克制,可已经得过了甜头,他实在情难自已... 他亲吻在她的手背上,流连忘返,往日那白衣翩迁眼神总是淡漠的男人,此刻眼中只有她,宋宁宁感受着两人相触地方的酥麻,一时脸色更是烧了起来。 “浑身难受...本殿要沐浴。” 宋宁宁嘟着嘴,抽出自己的手,侧转过身子,不再去看他。 殿内火龙烧的旺盛,她觉得自己一身的黏腻。 厉川眼眸更是黯了黯:“好。” 宫人们的动作十分迅速,本也早就准备好了沐浴用具,浴池也早得了吩咐灌满了热汤,里头还贴心的撒着宋宁宁平日里最喜欢的花瓣。 因而宫人说准备好的时候,宋宁宁颇为疑惑。 只觉这公主府里丫头们的手脚是愈发利索了。 她想要起身,可浑身都软绵绵的,便伸手看向厉川:“乖狗,快抱本殿过去。” 强大的臂力轻松将她抱起,一瞬离了床榻,宋宁宁还有些紧张地赶紧挽上他的脖颈。 浴房内白烟袅袅,周围的烛光透过薄纱围挡,令池子里的光线明明灭灭。 一进浴房,宋宁宁便挣扎着下了地,水汽实在有些太热,她等不了丫鬟们过来伺候了,径直解着自己的衣衫。 很快,她便只剩那件小衣贴身,柔美曲线暴露无遗,烛光下皎白柔软,可她待在原地,半晌未能下水。 她有些恼,只因这小衣后面的那个结不知为何解不开,宋宁宁皱着眉头,看向在一旁已经有些呆愣的厉川:“站着作甚,还不快来帮我?” 声音中透着娇气和恼怒,厉川敛着眉,手指轻柔而灵活的替她解着红色绳结。 那雪白的肌肤就在眼下,细滑的触感直让人浮想连篇。 她就这般大胆地站在他的面前。 几乎不着寸缕...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地不像样:“主人...让我伺候你沐浴,可好?” 带着些朝圣般的虔诚,他的手背划过她的腰窝,带着些粗粝的掌心,掐上了她不盈一握的纤细。 宋宁宁偏过头,不知是水汽还是什么别的,她的双颊上染着浓郁的粉红,眼角的那颗小痣,此刻顽皮的不像话。 这般的眼神,勾的厉川呼吸不畅,一股热流冲下,厉川再也克制不住,扔了那件小衣,抱着她,朝着水池走去。 他带着急迫,被水浸染的华服很快被扔到岸上,明灭光线下,厉川将她抱在怀中,感受着她细软柔嫩。 粉唇占据他的所有视线,他带着急切的吻了上去,本以为宋宁宁会抗拒,他也做好了再挨几巴掌的打算,可她没有,乖乖的,顺从的接受着。 厉川看着她紧闭的眼,缓缓退开了分毫,丝线拉扯在唇齿之间,氛围更是暧昧起来。 厉川停了动作,反倒令宋宁宁疑惑起来,她睁开了眼,带着些茫然。 “舒服么?主人...还想要么?” 他精壮的身/子早被池水沾染,他低垂着眼,看向宋宁宁,带着无尽沙哑的嗓音里透着无限的诱惑。 他要她,还要她心甘情愿的给自己。 这声主人,让宋宁宁的脊柱贯入长串的酥麻,低沉沙哑的声音几乎攫取了她的所有神志。 好乖,她好喜欢。 天上的仙人再也不复,他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那天边雪此刻被融化在了池子里,变得温暖而柔和,她被包裹其中,只觉神魂都有些颠倒了。 宋宁宁隐约觉得有些羞耻,但她喜欢,她想要,那一星半点的难以启齿便很快被她抛在脑后。 “...想要...” “主人想要什么?” 厉川却步步紧逼,宋宁宁忍不住朝他靠去,送上香唇,却被他禁锢在怀中,半分靠近不得。 “阿宁...想要什么?” 宋宁宁只觉浑身的燥热更甚。 真是难受至极了,她现在想要他,需要他,他是自己的狗,是自己的所有物,没什么是不能说的,没什么是不能要求的。 “...你...” “主人...叫我的名字..” 宋宁宁难受极了,这是一只坏狗,她要讨厌他了! 宋宁宁不想理他,咬着唇,可实在难受,自己的狗这般淘气,她带着些报复的心思,掐在他身上。 厉川轻轻蹙了蹙眉,但更是耐心下来。 “主人...不可以叫叫我的名字么?” “我的主人...” 宋宁宁受不了这样的,听着他沙哑的声音,似羽毛划过她脆弱的神经,想要去挠,却又无处下手。 第93章 “厉川...厉川...” 话语被强硬的吻堵住,唇舌再不属于自己。 厉川就是要让宋宁宁清醒明白的叫出自己的名字,让她清清楚楚地知晓,今夜是他的陪伴,今后也只能是他的。 可就是贪心啊... 不够,怎样都是不够。 宋宁宁的声音如小猫哼唧,很快便也不再压抑自己,越是如此,厉川烧的便也越是厉害。 在他面前,她没有什么顾忌,最真实的自己,最真实的反应。 似乎只要是他,便什么都可以,百无禁忌。 宋宁宁只觉自己在火里烧灼着,可她却一点也不难受,相反,海浪翻涌,她似乎瞥见了神圣的白光,几乎令她神魂消融。 厉川吻着她,爱着她,可是不够,怎么都不够... 白皙脖颈已被种上独属于他的印记,厉川红着眼,再不复往日清冷,他带着些强硬地转过她的身子,让她以某种令人羞/耻的方式,靠在那处被热汤打湿的浴岸。 若宋宁宁此刻还有意识,厉川这皮肉恐怕会被她抽开了花,可此刻,她自己都神志不清,被厉川伺候地有些太过舒服了,她迷迷糊糊被吃干抹净,还乖顺地应着他的低声询问。 “主人...喜欢么?” “嗯...还要...” “要什么?” “厉川...阿川...” 暧昧之声令这月色都羞涩地偏过了头,沉寂在了这更是浓郁的黑夜。 满室热浪,销魂蚀骨。 --- 千里之外,此刻的裴玉却是满面惨白。 眼前桌上放着半张虎符,那是大周太子宋怀安之物。 思绪被拉回三日前。 那日,谢鸿朗得了情报,说宋宁宁已被自己人截获,在来的路上了。 宋怀安自是开怀,当夜,谢鸿朗又安排了美姬佳酿。 明明已是生死存亡之际,还这般的糜烂腐臭,裴玉眼角充血,双拳握得死紧。 知晓宋宁宁被绑了来,他再按耐不住,看着宅院里灯火通明,虚假的歌舞升平之态,他拉过战马,连夜朝着国都行进。 他无论如何都要阻止,绝不能让宋宁宁落入这般的境地。 他不由地恼恨,恼恨厉川未将宋宁宁护好。 可下一刻,他又升起了些庆幸,宋宁宁既然能被带出国都,是不是也说明,他们二人之间也并非那般的亲近,说不定...说不定那人对三公主也不过逢场作戏。 如今,他只要救下三公主,将她好生安置下来,神不知鬼不觉,她终将属于自己,他会对她好,再不会让她受惊了。 可奇怪的是,一路之上,竟是属于墨国的官兵在视察搜寻,越是靠近国都,审核关卡便越是严峻。 这般审查...哪里可能这般明目张胆地掳走前朝公主... 他越想越觉不对,赶紧策马往回赶。 可等他再次赶到之时,已是第二日深夜。 宅府里弥漫在一片死寂之中,他心道不好,赶紧奔向宅院里。 可等待他的,却是主屋内,一具浑身赤果的无头死尸。 地上撒落一地的男女衣物里,有着宋怀安独有的玉佩。 地面之上被撒落酒水的位置已被腐蚀,毒性强劲,入木三分。 裴玉脸色苍白,他清醒地意识到,大周真的亡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裴玉神色戒备,拔出腰间佩剑,直直指向门口的那道熟悉影子。 “为什么?” 裴玉悲愤道:“你究竟是谁的人?” 那人轻笑出声,根本不怕眼前之人和眼前之剑。 他眼眸含笑,一脸深意,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良禽择木而栖...裴将军,你说呢?” 第84章 黑夜之中,面前人的面容早已隐入黑暗。 但裴玉清楚地知晓他是谁,这个总是站在宋怀安身边的佞臣,谢鸿朗。 “为什么?” 看着这具无头尸体,裴玉立刻明白了些什么:“你是不是早就被墨国买通?这一切,也是你早有预谋之事?” 谢鸿朗又轻笑了一声:“墨国强势,我能如何?” “卖国贼人,不得好死!” 裴玉眸光一冷,手中握着长剑便要动作,可谢鸿朗却目无惧色道:“裴将军!墨国同大周本是同源,大周皇室后宫也曾有墨国皇室血脉,不过权力之争罢了,裴将军怎么不能想通这点?” 裴玉沉着眸子,剑刃已经靠近谢鸿朗,可他却还犹豫着下手,只因他有疑问,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裴玉这般,谢鸿朗又朝着他走近了几步:“裴将军,你不杀我,是想知晓三公主的消息吧?” 裴玉浑身一震,那握剑的手,此刻竟带上些了颤。 “裴将军,你也是不甘的,对吧?” “你钟意她,明明景仁帝已经将你定为了驸马人选,若没有宋怀安插手,没有墨国当道,你早就同心上人在一起了。” 裴玉被说中了心思,道心不稳,谢鸿朗只轻轻一推,那剑刃便已远离,然后缓缓落下。 裴玉垂着头,整个人显得颓丧至极。 “宋怀安死了,裴家军尽数在东国境内...还有什么可挣扎的...无权无兵,甚至连出师之名都没有...” “你如今也归顺墨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归顺?” 谢鸿朗沉了声音:“裴将军,说到底我不过是学商人逐利,我本不过想讨个东海水务的肥差,将谢家那些看不上我身份的人踩在脚下罢了,可越是深入权力中心,越是察觉到了大周岌岌可危的将来。” “...但我们还有机会...” 谢鸿朗说着,踢了踢那具已僵硬的尸体,继续道:“裴将军,大周血脉不止这一人,他的孩子此刻就在我手中,辅佐他登基,名正言顺,三公主作为孩子的姑母,教养他,亦是名正言顺。” 裴玉眼中划过一丝光亮,他看着谢鸿朗从怀中缓缓拿出的,那半块虎符。 “这...” “这些兵马已在宋怀安逃离国都时移兵北方,如今,只待裴将军做决定,是成为大周的上位者还是流亡墨国的前朝余孽。” 裴玉猛地皱起眉头:“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裴将军,我认可你的能力,所以,我邀你共举大业。” “谢家衰败已无可避免,而我,将成为谢家的救世主,不止谢家,剩下的家族也都将对我俯首称臣。” 那半块虎符便被放在了那张冰冷的木桌之上,谢鸿朗看着他呆立原地的模样,只缓缓道:“你若再不做下决定,三公主恐怕会被厉永煊带回墨国了。” “此后,莫说得到她,将军恐怕再见她一面都将是奢望。” 说罢,谢鸿朗轻拍了拍衣摆,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有小厮进来,拖走了无头尸,将屋子也重新打扫了干净。 一切就像从未发生。 但一切却早已天翻地覆。 裴玉垂首,陷入了无限的沉默之中。 可他双拳却缓缓握紧。 可得到她... 是多么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他的脸色愈发惨白,看着那由黄金打造的半张虎符,眼中闪过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时,晨曦已至。 裴玉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快步出了那门。 谢鸿朗所在的屋子里,依旧有烛火晃动。 门未锁,他推门而入。 “你还知道什么,现在,全部告诉我。” --- 宁周郡的宫殿里,此刻众宫人皆小心翼翼的干着手中的活计。 不因别的,只是宫内今日的氛围有些异常。 几名浣洗坊的宫人一边处理着手里活计,一边小声嘀咕着。 “听说没,那公主寝殿,今日一大早好生热闹,说是赏了无数宝贝,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今日心情不佳,首饰玩物,珍稀布料,各种玩意全毁了。” “啊?真是好生奢侈...她今日又怎么了?太子殿下也不管管?” 见她声音有些大,旁边宫人立刻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小点声,一会儿小荷姑姑听见又要挨训。” 那宫人赶紧点了点头,示意那人继续说。 “听说太子殿下不但一点气没生,还小心伺候着,我听小苗子说呀,他见殿下离开的时候,还笑着呢...” “她的命可真好...前朝公主,这待遇我看呐,比前朝皇后娘娘的待遇都好。” 几个小宫娥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聊越起劲,还真是没注意到小荷过来的身影。 “什么时辰,嘀嘀咕咕的,这浣衣坊的掌事宫娥在哪?” 她声音不小,宫人们被吓得赶紧跪了下去。 掌事宫娥赶到后赶紧告罪着,得了一顿训后,带着那些小宫娥们下去领了罚。 小荷最近在这宫殿里甚是威风,不仅仅是她得了管理这宫廷上下的差事,更是因为她身后跟着太子的带刀侍卫,夜瞳。 第94章 也就是说,她的地位得了厉川的亲自认证,宫殿里不论是前朝留下的,还是墨国来的,都得礼让她几分。 小荷检查完这处,又带着夜瞳朝着其他宫廷单位出发,路上,她看着夜瞳一副板正的模样,猛地用胳膊撞了撞她,后者被她这动作弄得一震,让了她几步,继续走着。 “诶,我说夜瞳,我发现你和厉...太子殿下,很有默契啊。” 夜瞳微微蹙了蹙眉,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意思?” “昨夜你不准我靠近公主寝殿,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太子的不安好心?” 今日一早,她做了吃食过去,展晖还守在门口,一般那个时辰厉川早已离开去处理公务了。 小荷虽觉奇怪,但偶尔犯懒嘛... 结果还未靠近,就被展晖拦了下来。 他一脸便秘的样子,让小荷甚是不解。 至到...里头响起宋宁宁荒唐的吟哦声...然后就是她怒骂厉川弄疼她的虎狼之词... 甚至最后的那个巴掌声也非常清脆,悠然回荡在众人的耳中... 那声音极大,门口站着的宫人全都垂着首,眼观鼻鼻观心了起来。 展晖神情更是难看,小荷神情一时也有些精彩,只夜瞳抱着剑,一副早知如此的平静模样。 夜瞳勾唇,轻挑了挑眉:“不安好心?” “难道不是三公主得偿所愿?” 小荷张了张嘴,愣是一句反驳的话没找出来。 但就是说不上来的奇怪,...厉川分明也没有吃亏吧... “...反正厉川不是什么好人...” 小荷喃喃自语,跟蚊子振翅的声音没两样。 “你说什么?” 夜瞳俯下身子靠近她,声音里带着些沙哑,配合着她靠近时看向小荷的动作,银色面具藏着冷锐,晨光下,竟异常俊朗。 小荷心脏猛地一跳。 怎么回事,不对劲... 她下意识给了自己一巴掌,倒是夜瞳立刻拉住了她的手腕,眉头更是皱起:“你做什么?” 小荷只觉握着自己的手掌若严冰一般寒凉,可这寒凉沿着她肌肤纹路,却直烧着她的神经,她立刻回过了神,扯出了手,甩了甩,胡乱道:“你要捏碎我骨头啊!” 很重么?夜瞳看着自己的手,她明明一分力都没用上... 带着些歉意,她稍稍柔软了些语气:“你干嘛...这般?” 夜瞳不解,带着些谨慎地看着她,里头似乎还有些担忧,但小荷不敢再细看了。 “你没看到...刚刚有只这么大的蚊子啊...” 说着,夸张的比划起来。 说罢,小荷也不再看她,径直往前走着,步速都有些快了起来。 这个温度,还有蚊子么? 夜瞳蹙眉不解,但亦跟着她往前。 又走了一会儿,夜瞳突然道:“过几日殿下便要出发墨国 了,你...” “你会去么?” 小荷有些茫然,她怎么没听过这个消息。 “你呢?” “我既已被赐给了你,自是同你在一起。” 夜瞳声色倒是听不出什么波澜,小荷的耳垂却有些烧。 明明没什么意思的,小荷又想敲敲自己的脑袋,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公主去哪,我便跟着她一起去哪,不过...你家殿下恐怕不会让公主自己决定吧...” 夜瞳难得弯了眉眼,摇了摇头。 自然是,不会。 此刻,宋宁宁正冷眼看着厉川。 “我不去。” 她一身紫衣华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因全身每一处可以看的地方,尽是他肆意后的印记。 她今日本就心情不好,昨夜贪欢过头,她已经说了不要了,这个人就像不知疲倦般,一直一直折腾她,最后她连扇人的力道都没了,直接昏了过去。 真是... 宋宁宁越想越气,自己怎么会有这般憋屈的时候... 今晨半梦半醒间,又被他占有,那白光划过高点,生生将她从梦里拖到海浪翻涌之潮。 本想用鞭子抽他,可身上竟一点气力都没有,后来又莫名奖赏自己,把她当什么? 后宫的妃子?被幸的伶人? 一股莫名耻辱升腾,她一怒之下将那些东西全毁了,厉川在一旁解释告罪,她统统听不进去。 好不容易他走了,自己平复了会儿,现在又过来同她说什么回墨国。 宋宁宁扯了扯唇,但实在笑不出来。 “阿宁...此番去往墨国,你我之间的事也好定下。” 宋宁宁看他的眼神如见了鬼般。 “定下?” 厉川神色升起了些紧绷,他知晓昨夜今晨是做的有些过了,赶紧讨饶道:“阿宁...我错了,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别气了可好?” 宋宁宁却不吃他这套,抽回他握着自己的手,背转过身去。 “我们是睡了,但这不代表什么。” 厉川眉头皱了起来。 他拉过宋宁宁,让她面对着自己。 “你...不喜欢我那样么?” 宋宁宁看着他,眼神之中倒尽是坦然:“挺喜欢的。” “那为何...” “你是墨国太子,我是谁?” “前朝公主,曾面首无数,声名狼藉之至...” “...我不在乎。” 宋宁宁笑了笑:“我也不在乎。” “但这世人在乎,墨国皇室会在乎,墨国上下皆会在乎,我不想将自己置于困笼...” “厉川,你若是对我真心,便不要带我回去了,好不好?” 宋宁宁甚至难得带着几分撒娇在里头。 可厉川只静静看着她,良久,带着些寒意的声音缓缓而起:“此事,绝无转圜。” 第85章 当晚,月朗星稀时,厉川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件事,朝着宋宁宁的寝殿走去。 只可惜,殿门早关了,灯也熄了,他想进去,门口宫人却有些难为情道:“殿下,公主说,她今日想一个人睡。” 厉川一愣,白日两人是有些不愉快,但很快他便柔和了语气,放下了身段,还叫了她主人... 当时,应是哄好了的才是。 可现在,依旧被宋宁宁拒之殿外。 厉川轻蹙了蹙眉,冷着眼看她们,宫人们便也只得推开了门,之后跪地,垂着头一言不发了。 厉川一撩衣袍,径直朝内走去。 宋宁宁的寝殿内很是香甜,这种味道是他从未闻到过的,带着一种醉人的花香但里头又混合着一些他说不上名字的药草香味。 倒也颇是静心凝神。 可刚刚靠近床榻,那大床之上竟有两个人的身影。 甚至两人还靠得极近,呼吸都能交缠的距离。 厉川一时只觉神经被什么一刺,冷冷唤道:“夜瞳。” 黑影神出鬼没,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出现在了厉川的面前。 “将她带走。” 夜瞳垂首领命,一阵风过,床榻上便只余了一人,宋宁宁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东西飞过,她睁了睁眼,却发现一道黑影正俯身,似有些严厉地看着自己。 她被吓了一跳,正要朝着里头退,却被一道大力拉扯过了去,闻道熟悉的墨香味,宋宁宁才停了挣扎。 “你怎么进来了?” 宋宁宁这才发现身边的小荷不见了,她蹙着眉:“小荷呢?” “我不能进来么?” 厉川一开口,语气却带着些委屈。 “小荷可以陪着你,我却不能么?” 那声音中还带着些控诉,就像宋宁宁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 可明明今日是他语气不好在先的,甚至还替她做决定,禁锢她的自由,实在令人不爽利至极。 “我不想要一只不听话的狗。” 厉川更是委屈,他上了榻,朝着宋宁宁更近了一步,拉着她的柔荑,在唇边流连:“主人可以惩罚我,但不能不要我。” “...” 宋宁宁第一次觉得厉川是有些无赖在身上的。 她想抽出,可厉川将她握得极紧,另一只手又揽上她的纤细,将她更是抱在了怀中。 他的手又在到处煽风点火,不规矩的很,唇齿也缓缓靠上了宋宁宁的粉唇,两人之间的气氛又黏腻了起来。 ‘啪。’ 宋宁宁给了他一巴掌。 虽然力度没有那般用力,但这清脆的声音还是在这空荡大殿里传开。 厉川眼中划过战栗的微光,现在这般对他,只会令他更渴望更想要啊... 宋宁宁一瞬察觉了危险,赶紧推开她,转过身,跪着朝榻的另一边爬去,可刚刚走出两步,脚踝便被厉川一把抓住。 一股无法挣脱的大力,将她重新拉回刚刚的位置,宋宁宁翻身想要踢他,却被他轻松化解,两只赤足便被他轻松固在了掌中。 他捏着她的小巧的足踝,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宋宁宁,一时只觉心口的火一股劲朝着下腹烧去。 第95章 宋宁宁挣扎了一会儿,放弃了,她看着厉川,突然眯了眯眼:“...又想要?” 月色透过纱帐,洒在宋宁宁还带着睡意朦胧的脸上,活像未经世事的精灵,那眼角下的小痣更是灵动,直勾的人心神荡漾。 “...想要。” 宋宁宁弯了弯眉眼,那赤足也不往外抽了,其中一只径直往他身上踩去。 从下到上,雪白柔嫩的细腻在他的默许下渐渐朝上而去。 踩上他的肩膀。 她今日穿的是宽松的亵衣,这般动作,松松垮垮的衣摆已经落下,雪白纤长勾着他的视线往里而去,那处遮挡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厉川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不自主的往下滑去。 “...有多想?” 宋宁宁还在玩弄他,调皮的小足正要发难,却被厉川牢牢抓在手中,他眼眸里是一片幽黑的海,鬼使神差地吻上了她的足心。 一阵湿濡夹杂着酥麻直击宋宁宁的脊柱,她忍不住惊呼出了声,带着些不可思议:“厉川!” 宋宁宁只觉头皮都带上了酥麻,全身似乎都颤抖起来,她从不知晓,原来碰到她这处地方,她整个人会变得这般奇怪。 是痒,但又不是单纯的痒,是那种酥酥麻麻若小虫啃咬的感觉,直直通向她的全身。 宋宁宁忍不住了,猛地挣扎起来,想要厉川住手,可她发出的声音实在一塌糊涂,只引得厉川更是陷入了一种疯狂。 他带着些压迫的姿势,将宋宁宁困在自己的身体下的方寸之间,捏着她的赤足,在掌心玩弄,还虔诚地轻咬了上去,宋宁宁一时只觉头皮发麻,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可还是不够,他沿着那纤细往上,身子愈发得低,沿着那细腻,朝着他魂牵梦绕之地行进。 酥麻娇软,宋宁宁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可以变成这副模样,动弹不得,那处地方也一塌糊涂了起来。 潺潺溪流。 诱惑着人擢取。 宋宁宁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让自己清醒。 她努力稳着气息,看着厉川沉沦在自己的身上,她声音娇媚而沙哑,缓缓开口道:“阿川,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今晚...你想怎么要我都可以。” 可厉川似乎完全无法听进去她在说什么,只带着无尽沉醉,缓缓抬起了头,然后看着她在朦胧月色下开开合合的唇瓣。 宋宁宁蹙着眉,感受着厉川朗硬而灼烫的胸口朝着自己靠近。 柔软被挤压,空气被侵占。 宋宁宁一咬牙,撑住了他胸前朗硬:“我要自由,答应我,今夜你想如何便如何。” 她眼中一瞬清明了起来,厉川也渐渐恢复了些许。 他粗喘着,眼中泛着深意,看着她:“和我在一起,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可我不想从一处牢笼又去往另一处,我不想再当金丝笼里的雀鸟!” 厉川压抑着身体里的汹涌,他沙哑着声音,低沉道:“阿宁...相信我...” 他那灼烫的呼吸又贴了上来,宋宁宁却莫名生了些烦躁,身体还在软麻奇怪,可她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相信他? 相信他会放自己自由? 还是相信他会愿意放弃一切? 不过满嘴蜜语,想要将她困在他身边罢了。 “你和他...也没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空气之中有一瞬的冷凝。 厉川深深看着她,眼中升起股难言的情绪,宋宁宁看不懂,也不想懂。 “阿宁真舍得我么?可以毫无所动地看着我娶妻生子么?” 宋宁宁只觉心脏被什么狠狠一扯,酸楚和愤怒同时占据她的脑子:“...你敢!” 厉川这才松弛了眉眼,看着她,带着令人沉溺的温柔。 宋宁宁发现被他占了上风,一时有些不爽利,她想了想,至少此刻,若知晓他要娶妻生子,那她定是要把他们全部杀个干净。 要把他阉了,让他再难为人! 可突然,她敛了眉目,可若是,她做不到呢? 她杀不了他们,她甚至到时候连展现愤怒都会变得可笑。 厉川见宋宁宁这般模样,他暗自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等问题。 果然,宋宁宁似突然换了个人般,她的身体慢慢僵硬起来,带着些防御的姿势侧转过了身。 “...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宁...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宋宁宁却缓缓摇了摇头:“无妨,等我厌烦了你,随你如何。” “只望到时候太子殿下,也要放我自由才是。” “我继续养我的面首三千,你...” 一股大力撰住宋宁宁的肩膀,让她不得不直视他,直视着他的眼睛。 “若你要的是离开我的自由...宋宁宁,我告诉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谁敢碰你,本殿灭他九族。” 厉川也只觉自己的心脏要被宋宁宁的话语给活活掐死,他实在有些忍不住,勾的他的怒火几乎要压抑不住。 早已适应黑暗的眼,可以看到厉川眼中的放肆,还有他毫不加掩饰的独占欲。 宋宁宁只能感受到自己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她呆立在那,被他这般的话语吓到了。 眼前猛地浮现出那口沸腾的大缸,还有那些破了肠肚的画面。 宋宁宁只觉浑身更冷,看着厉川,眼前人竟同那人逐渐重合起来。 厉川蹙眉,感受着身下人的颤抖,一时理智归笼,他赶紧将她抱在怀中,小心翼翼道:“对不起...对不起...” “阿宁...我离不开你,求求你,便也不要说出那些话来气我...” “好不好?” 厉川寻着她的唇,用无尽的温柔去安抚她。 可宋宁宁只偏过头,逃离和防备的的动作实在令他难受。 “主人...原谅我说错了话...好不好?” 厉川真的像只狗般蹭着她,虔诚地亲吻着她的手背,然后是耳垂,直到她重新放松了身体,厉川才似松了口气般,复又吻上了她的唇。 “主人...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往日,宋宁宁最是厌烦对她生了情欲的男宠。 可现在,知晓他对自己生了这些,她却并不排斥,甚至纵容他,纵容他对自己的为所欲为。 昨晚的事,不仅仅是因为他送了她想要的东西奖赏他,而是因为... 她想要... 想要确定他是不是已经彻底沉沦。 想要看那曾经的淡漠神情不复,想要看到他满是渴望的眼神。 可今夜,她却渐渐有些清醒了过来,她依旧感受着唇齿相连的悸动,感受着他渐起的无可自拔的冲动。 可她终是拒绝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我累了,要睡了。” 深夜绵绵,厉川将她抱在怀中。 世间上的一切事,尽可操控...可一旦沾了她... 厉川忍不住轻叹。 他该拿她如何是好啊... 第86章 第二日,骄阳高照,温度难得回升了那么些许。 宋宁宁无精打采得紧,小荷也有些心不在焉地收拾着行李。 魏娘进来看到她们两人这般,一时蹙着眉头道:“年纪都这般轻,怎得偃旗息鼓的?” 小荷听到声音,扯了扯唇,一想起昨晚醒来发现在夜瞳怀里,她是真被吓死了。 那混蛋为了防止她回去找宋宁宁,就守在她房中,两人虽都是女子,但...但小荷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呀,害得她觉也没睡好,今晨看着镜子,自己眼下的乌青明显至极。 魏娘看了眼神情恹恹的小荷,又看了眼坐在桌前,一点未动筷的宋宁宁,赶紧走上去,劝道:“殿下,多少吃些,这一路过去还要一月,这身体可如何吃得消啊。” 提到这个话题,宋宁宁沉了脸,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我为何要去...我不想去...” 魏娘叹了口气,看了眼门口,压了压声音道:“现下明眼人都知晓太子钟情于殿下您,但您毕竟身份特殊,不在他身边,奴婢倒是有些担忧您的安危。” 宋宁宁一愣,她倒是还忘了这一茬,恐怕现在想要暗中除掉自己的人也不在少数。 虽然过去想除掉自己的人也不少... 见宋宁宁听进去了些,魏娘命人重新上了一份膳,她去床榻那,准备收拾宋宁宁床榻上的贴身物品。 只一眼,她瞥见了枕下还未拆开的信封。 “殿下!”魏娘立即将那物拿了过来,宋宁宁看到那信时,一瞬有些怔愣。 自回了宫,公主府的人手虽被一并带了进来,但毕竟分在各处,也重新选过,宋宁宁还以为这一次的生辰再收不到了。 她带着些犹豫,竟生了种近乡情怯的触感。 她接过去时,自是没注意到魏娘眼中划过的一闪即逝的愧疚和哀伤。 魏娘拉着还未弄清楚情况的小荷退了出去,殿内一时只余宋宁宁一人,对着那熟悉的信封陷入了沉默。 第96章 但很快,她勾起了唇角,她不想去猜测是谁放在了她的枕下,其实现在这也不难猜出了,她眼中透出些感激的微光,最后打开了那封信。 仍是熟悉的笔迹。 ‘见字如吾,生辰快乐,我的宁宁。” ’又一年了,娘很好,不必思念我。’ ‘若有机会,去西山脚下的芦苇湖畔看看,那时为你种的蝴蝶兰,应该也成片了。’ 宋宁宁看到这儿,眼眶早被泪水打湿,视线模糊起来,她仰着头,深吸着气,她突然很庆幸,自己还活着,还能看到母亲留给她的信,还能见到单为她种的花海。 她压着哽咽,继续看着她母亲笔下的,为她而留的字句。 她有些胡乱地擦拭着脸上泪痕,虽是哭着,但她却带着笑,一字一句,她都十分珍惜的读着。 她也终于明白母亲这般做的用意。 每一年的生辰礼物啊,她必须要好好活着,她要每一年生辰都收到母亲的信。 那信被她小心珍视地收了起来,同此前每一次生辰收到的都放在一起。 等早膳重新传来时,宋宁宁也不再闹脾气,认真吃着碗里的吃食,那暖粥带着浓郁米香,将她的胃重新暖和了起来。 她是宋宁宁,即便不再是大周的公主,她依旧要随心所欲,不虚此生才行。 现如今,那个该死之人已死,她更是要好生活着,她要将母亲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厉川去到国库的时候,只见宋宁宁正煞有介事的指挥着管事公公打开各类珍宝,她则在里头挑挑拣拣,一旁的宫人都被吓得冷汗连连,看到他来,似看到了救星般,赶紧跪地行礼。 宋宁宁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仔细挑着她喜欢的东西,选好的递给小荷,让她替自己保管着。 “这些不过尔尔,墨国国库里收藏了这片大陆上最罕见珍贵之物,等你过去,我带你去选。” 厉川神色温柔,朝着宋宁宁走去。 那管事公公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为难这位祖宗。 宋宁宁听到厉川的话,转头去看他:“比我给你那翡翠更好?” 厉川轻勾了勾唇,从怀里缓缓取出宋宁宁曾托魏娘转递给他的回礼。 那玉透着他的体温,更是温润透亮。 宋宁宁看他这般贴身带着,莫名有些脸热,不过这紫光翡翠是大周独一份的,宋宁宁倒是有些好奇他有更好的。 “你可知这一块的原石,产自墨国南疆?” 宋宁宁挑眉:“你们倒是物产富饶。” 宋宁宁的这块玉的原石曾经是四大家族斥巨资从一商人手中买下的,后来做成了成品献给了皇室,一共也不过两块成色最好,宋宁宁得了一块,还有块给了当时一个受宠的妃子。 不过后来似乎投井死了,那块玉自然也没了踪迹。 厉川看着她这般模样,有些没忍住,轻捏了捏她的小脸,弯了弯眉眼:“是啊,得了祖上荫庇。” “我第一次去这般远的地方,我要走一路玩一路,做不到的话,那便别带上我了。” 宋宁宁一边将手里珠串扔给那管事,一边对着厉川说道。 那管事冷汗直冒地接过那粉珠,赶紧小心翼翼收了起来,然后招呼着众人退下。 厉川听着宋宁宁这般讲话,心中微动,他不由拉过她的柔荑:“好,阿宁说什么便是什么。” 宋宁宁白了他一眼:“我先要去一趟西山脚下的芦苇湖,你去安排吧。” 厉川眼中满是宠溺,轻捏了捏她的手:“是,公主殿下。” 说什么都听宋宁宁,可这去墨国之事厉川也根本没给宋宁宁第二个选择啊,小荷心中鄙夷。 但还是默默收起东西,也垫着脚退了出去。 她还是别当这大型的灯泡了,免得一会儿又让夜瞳给扛出去... 启程回墨国的安排便正式敲定,厉川原本还在忐忑,现在见宋宁宁颇有精神,还对出宫十分期待的样子,他那颗心也终是渐定。 启程那日,宋宁宁穿着一身鹅黄氅衣,身姿灵动,往日阴沉似乎尽皆淡去,甚至还染上些活泼,连眼角下的那颗小痣似也染着些活力了。 她难得主动来找厉川,陪他在书房处理着最后一些事情,看着他将政务事宜交托给一位叫陈明的官员,之后便拉着她准备去乘轿撵。 可还未出得殿门,一名侍卫脚步带着些焦急地赶了过来,显然是想要汇报些重要之事。 厉川留下了陈明,屏退了众人,宋宁宁见状挽上了他的衣袖,一副不想一个人出去的模样。 那人跪地行礼,正欲开口,可看见宋宁宁在厉川身边,一时有些犹豫。 “无妨,你说便是。” 于是那人便利落汇报,语气中带着焦急严肃:“殿下,大周余孽裴玉公然宣称大周皇帝由宋睿云继承,指责殿下您带领墨国将领谋杀景仁帝,篡改圣旨,还...还...” 他看了眼宋宁宁,继续道:“虐杀大周皇室成员,强占了大周三公主。” 裴玉这个名字一出来,宋宁宁便感受到了厉川带着些灼烫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有些莫名,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其实心中一丝涟漪都未起。 “消息从哪里传来的?”陈明皱着眉头问道。 “北郡一带已传的轰轰烈烈,他们具体潜伏的位置还未能查清。” 裴玉还真是大周的一条好狗,宋宁宁不由想到。 “多派些人马过去搜寻,北郡那几城的官员也都严加看守起来。” 厉川淡淡吩咐道,身后的陈明补充道:“依微臣之见,恐怕要派遣军队以防万一。” “你是担心从东国离开的裴家军?” 陈明点了点头:“虽从东国离开的裴家军已不足一千,可到底是素质强硬,忠君不二的勇士,若他们汇合,恐怕...” 厉川若有所思起来,他看向宋宁宁,问道:“阿宁,你觉得裴老将军是个怎样的人?” 突然被点名,宋宁宁愣了愣,想了想道:“一个老古板,又固执又保守,但也算是个想着手下人的将军吧,他竟还没死?” 厉川摇了摇头,眼中划过一丝笑:“不仅没死,现在已经从东国离开了。” “东国皇帝为什么不杀他?” 宋宁宁不解,大周就那么几个撑得住门面的将帅,杀了大周更是再也复辟无门,她不懂为什么要放他们离开。 “再勇猛的将领都需要可以冲锋陷阵的勇士,阿宁,一个被摧毁了军心的将帅,一个手中无兵的将军,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厉川看向陈明,缓缓道:“不过你也说的有理,便派一支小队驻守...” 厉川停了口中话语,转头看向宋宁宁,眼中带上了些许深意:“若是抓到他,阿宁想要怎么处置?” 宋宁宁莫名觉得他的视线有些冷,但看回去时,厉川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轻挑了挑眉,终于感受到厉川似乎是在试探自己... 她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心中猛生了些恶劣起来。 “我记得他伺候人的手法...” “一旦抓住,即刻抹杀了。” 厉川沉了脸色打断了她的话,周身似有寒气透出。 陈明和那侍卫俱是一颤,赶紧低头领了命。 他们二人走后,宋宁宁见他身上气压还是有些低,一时也有些意识到自己这事好像说的有些过了。 可...可她也没说什么呀,是厉川一直在暗戳戳地试探她... 为什么要试探她? 裴玉的确在身边伺候过她,可那又如何? “还想着他?” “宋瑞云是宋怀安的儿子吧,你想去当皇姑母?” 那低沉带着些冷涩的声音在宋宁宁耳边响起,后者脊背一僵,听到这话,竟莫名生了种心虚。 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里头尽是诱人的深邃。 第87章 日光和煦,透过窗,洒在二人身上。 宋宁宁对上厉川的视线,后者眼中带着些不虞。 皇姑母? 宋怀安虽然该死,可她印象中他的那两个孩子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不知在他的教诲下,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了。 见厉川似乎十分介意的模样,宋宁宁觉得好笑,能见他有这般情绪倒是 一大乐事,她弯了眉眼:“说不定还能当个垂帘听政的皇姑母呢?” 厉川微微蹙眉,伸手揽过她的腰肢。 宋宁宁便一瞬靠近他朗硬胸膛,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热。 “没想到阿宁有这般大志,是想当个女皇帝?” 他垂首看她,眼中泛起丝丝幽光,缓缓道:“嫁入墨国,以后双帝临朝,能时时看着你,倒解了我的相思。”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宁宁耳垂蓦地烧了起来。 宋宁宁想推开他,却根本动弹不得,就像在榻上时,她第一次知晓力量是以种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那一块块隐于白衣下的健硕,根本不是她可以轻易撼动的。 第97章 可现在被固在他的怀中,宋宁宁生了些恼:“我姓宋,他要是真能复辟大周,我名正言顺,难道不比去什么墨国更好?” 听到这话,厉川托起她那处柔软,大手一挥,将笔纸研墨扫至一旁,将人放在了桌上。 “啊!” 宋宁宁被他这般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颤,刚刚双手撑住桌面,稳住了自己的重心,对上他的眼,一时只感到他身上带了些迫人的气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这片土地之上,倒也曾有皇后为帝的历史,可她却没能将这位置传给女儿。” 厉川俯首,更是靠近她的粉唇:“可知为何?” 他依旧若往日那般的俊朗动人,可不知为何,往日那股不可亵渎之感悄悄变了味,更带了些诱惑,让人想将他眼中的强势变为难耐时的渴求。 ...想要看他求着自己,求着自己给他。 “...为何?”宋宁宁咽了咽口水,此刻,脑中有些空白,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往下。 “因这根深蒂固的思想,女子掌权不易,还要将权利系在可能嫁入外姓的女子身上,你觉得那些浸染朝政多年的老古董么,可会同意?” “大周的皇姑母,恐怕待你那侄儿长大,就要小命不保了。”厉川说着话,更是朝着她的粉唇靠近。 宋宁宁本是撑着自己身子的,此刻突然松了手,挂在了他的脖颈上,后者眼中划过惊讶,但很快,燃起了灼烫的欲。 宋宁宁也不扭捏,手臂挂在他身上,两条纤细也将他困在了身前。 两人相贴之处,是已经盎然的坚硬,宋宁宁感受着他身子紧绷起来,呼吸也带着灼热了。 宋宁宁拉过他,在他耳边悄声道:“过把皇帝瘾,尝尝当皇帝的滋味,尝尝各地的小狗们,倒也不枉此生嘛。” “唔!” 厉川猛地咬上她的肩头,力道还不小,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疼。 “你疯了?”宋宁宁伸手揪他的耳朵,却被厉川轻松化解,他一瞬将人压在桌上,往上一顶,宋宁宁的脑袋便将刚刚那些扫在一旁的笔墨纸砚全数推了下去。 一时动静极大,但外头守着的人却极有默契的没有出现,一时殿中,只余宋宁宁加速的心跳,还有厉川有些不稳的喘息。 宋宁宁何时被人这般对待过,一时有些发懵。 “各地的小狗?阿宁倒很是喜欢狗啊。” 厉川冷笑了一声,手里劲道更大,竟将她氅衣里头的玉白锦袍给撕裂了开。 宋宁宁很快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可身上又是烧灼人的烫,这姿势不舒服,这桌子硬得劲,她只觉腰背被硌得疼了起来。 “我不舒服!” 宋宁宁皱着眉头,可厉川此刻心口烧起一股莫名邪火,架着她的纤细,往前一送,宋宁宁那处柔软竟感受到了烫,还有疼。 “厉川!” 宋宁宁真的被吓到了,胡乱挣扎了起来。 厉川眼中是压不住的想要,他抱起她,就着这般相贴的模样,将她放在了书房后面一处,平日里小憩的榻。 柔软的榻面明显让宋宁宁放松了些许,她心跳得极快,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被占有,她一时都还未回过神来。 “他们会比我更好么?” 说着,又是一次强势,宋宁宁咬着下唇,看着他衣冠齐整的模样,又看着自己身上早被他剥掉的繁复,看着他的眼中,柔软跳动,一时只觉体内升起一股说不出是何的兴奋... 大周皇室... 糜烂腐朽... 宋宁宁耳边蓦地响起那些话,那些她曾以为的,自己绝不会有如此感受的话。 可此刻,身体早已沉沦于此,她拼命想要保留的清醒也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了下来。 起先的那股疼痛很快消失,浪花滚滚而来,带着她沉浮,带着她翻越高山,又再一起潜入深渊。 “阿宁...那些东西会有我好么?” 宋宁宁闭眼,不敢再看他此刻的,带着蛊惑的眼睛。 那些东西是什么? 她脑中只有一波接着一波的震颤,那些东西她都回想不起来是什么! 见宋宁宁闭着眼,咬着自己下唇,压抑着自己的模样,厉川眼中更是烧灼的汹涌,大掌拂过柔软,然后轻轻撬开她的唇。 于是,那娇声便再也克制不住。 宋宁宁蓦地睁眼,带着些恼地看着他。 外头那么多人守着,连门都未关,此前怎的没发现他的胆子竟这般大,脸皮竟也这般厚? 宋宁宁偏过头去,复又咬住自己的下唇。 厉川指节分明的大掌却穷追不舍,挑动玩弄她的唇舌,不亦乐乎。 宋宁宁狠狠咬了他一口,而他便更是凶,似要惩罚她一般。 宋宁宁瞪着他,却见他轻轻含住被她咬过的指尖,此刻鼻尖又传来这房里浓重的墨香味,泉涌如注,她闭上眼,不敢再看。 明明此地清幽文雅,明明此地洁白素净,明明此地的主人也应该是不染尘世之人。 可此刻,宋宁宁却分明觉得眼前人恐怕是故意装扮的妖魔,他分明就是诱骗她放下戒心,然后将她一寸寸吃进肚子的魔头。 “...舒服么?” 宋宁宁早被这般折腾染红了脸。 他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可她此刻却一点声音不敢出,一想到外头那么多人守着,她真是头皮发麻... 他们一直不出去,会不会有宫人进来? 会不会有人进来跟他汇报事情? 越是这般想着,倒越是生了些紧张。 可越是怕什么,越是要来什么。 “公主还在里面么?” 外头传来小荷的声音,展晖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了什么,但感觉她似乎就要进来。 宋宁宁一下似被炸了毛般,赶紧就要扯过榻上的薄被裹着自己,可厉川却眼疾手快地止了她的动作,眼中满是欣赏,动作却一刻不停,激得宋宁宁身上一阵阵颤,他眼中还带笑:“阿宁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宋宁宁有些咬牙切齿,哑着嗓子说完这句,又咬回了唇。 她明明是个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的性子,此刻却狼狈极了。 厉川倒也不纠结那些问题,因为那些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厉川俯下身,神色之间尽是温柔:“殿下喝醉后,倒是百无禁忌些。” 外头的小荷还没走,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展晖,她皱着眉头问道:“他们不在里面?” “...在...在也不在...” 小荷一脸问号:“在就在,不在就不在,什么叫在也不在?” “...虽然在...但和不在...没区别。” 小荷黑了脸,此刻,她觉得这个展晖有大病。 “...你耍我?” 展晖脸上涨红,面前人是东国太后的女儿,本身作为宋宁宁身边的贴身人他已是不敢得罪,又加上了这层身份,他更是得罪不起,见小荷糊弄不过去,他只得看向隐于一角的身影喊道: “夜大哥!” 小荷一愣,她蹙着眉,明明已经叫她不要跟着了,结果还是... 果然夜瞳抱着剑走到了小荷身边,面无表情道:“走吧。” 小荷柳眉一竖:“我为什么要走?” 展晖叹了口气,想要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 夜瞳懒得跟她废话,直接环着小荷腰身,脚步一点,很快消失无踪。 展晖只觉眼前一阵风过,他猛眨了眨眼,哪里还有两个人的身影。 不愧是墨国第一高手,这般身手,也不知多少年他才能练成,一时不由心生羡慕起来。 可相较于展晖的羡慕,小荷现在却是一肚子的火。 她是被派来伺候保护自己的,不是随便想扛走自己就扛走的! 落在御花园中,此刻园子里冷清得紧,小荷叉着腰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保护你。” 保护她? 小荷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你保护我什么?” “叨扰太子好事,若伤了他身体,先不说三公主,东国太后都帮不了你。” 什么好事,什么伤身体。! 小荷本是紧皱着眉头,此刻猛地瞪大了眼。 不是吧... 光天化日的,都要出远门了... 见小荷反应过来,夜瞳银色面具下的神色带上了些柔,看着她此刻神态,一时心中莫名柔软了起来。 小荷见她看自己,耳根猛地一红。 “太过分了!他怎么老是这样欺负公主!” 夜瞳轻笑出声,朝她走了几步。 “那你怎么知晓是太子欺负三公主,而不是三公主欺负太子殿下呢?” 小荷一愣。 往日宋宁宁行径深入人心,一时还真的说不清了... 可小荷就是觉得,此事,十有八九是厉川搞出来的,宋宁宁才不会这般如饥似渴... 的吧... 第98章 对上夜瞳带着些戏谑的眼神,小荷不知为何,心脏越发不受控制。 “此事曼妙,你只是不懂罢了。” 听到夜瞳一本正经地说出此话,小荷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没过脑子就问道:“你试过?” 夜瞳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远处,传来宫人找她的声音,小荷连忙传了身,朝着那处走去。 可心中却很是想要知晓那答案。 她...她到底试没试过啊! ...若是...那是和谁? 小猫抓挠,心痒难耐。 第88章 去到西山脚下的芦苇湖畔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了。 五彩斑斓的蝴蝶兰在这一片幽静之地开得极盛,它们似在对着宋宁宁无声诉说着,种花人对她饱含的情谊。 好美啊。 宋宁宁眼眶有些湿润,看着一旁笔挺高大的厉川,难得柔情小意了一番,主动靠上去:“抱我。” 厉川敛着眉眼,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宋宁宁眼中湿润便尽数洒在他的胸口,鼻子生了些酸,生了些堵塞:“我母亲为我种的,可好看?” “嗯,只是比你略逊色几分。” 宋宁宁忍不住嘴角扬起,抬手揪着他精壮的腰身,厉川有些吃痛,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此番路途遥远,辛苦你了。” 宋宁宁听着他低沉的声音,突然抬了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带了些凶,道:“你答应了要陪我玩,不仅仅赶路的。” 厉川摇着头,抚着她柔顺的长发:“自是依你,本是一月的路程,现在规划了沿途景点,还有更舒服些的落脚地,行程都增了半月。” “路上你还必须好生伺候我,若是我不舒服了,我就不走了。” “是,女皇陛下。” 说着,厉川将她抱起,迎着夕阳霞光,暖色将两人都衬得十分生动。 厉川自然是带着宋宁宁乘坐同一轿撵的,小荷本想一起,却被厉川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下意识退缩,等反应过来自己那毒已经解了,夜瞳现在也是听自己的,她为什么还要怕他! 但奈何自己刚刚已经软弱的上了另一架马车,夜瞳也施施然跟了进来。 宋宁宁都没有察觉到这一场无声地争夺自己的战争。 她是只顾自己舒服的。 在宫里折腾的累极了,出宫她便一直在睡,刚刚看了蝴蝶兰后,生了情绪,现在回了马车,又困倦了起来。 轿撵内是狐皮铺陈的,每一处都柔软舒服,中间还放着一个暖炉,生着火,这般天气竟也一点也不觉得冷。 宋宁宁坐着,身体从来都是坐不直的,很快便东倒西歪起来,靠着马车内壁不舒服,她很快将自己身上的重量压在了厉川身上。 先是靠着肩,后来枕着他的腿,实在颠簸的她烦躁,她睁开眼,直直看着此刻也正垂头看自己的厉川。 “什么时候才到歇脚的地方?” 宋宁宁有些不耐。 “约莫一个时辰。” “我不舒服了。” 这才又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厉川听到后却一点不耐都未有,反倒是撑起她的背,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搂着她,让她稍稍觉得舒服些。 “可想听故事?” 宋宁宁本就有些无聊,此刻听着,来了些精神,点了点头。 “虞姝自小被她父亲精心教导,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嫁于权贵之家,她父亲便可得享富贵。” “她家世一般,因他父亲的处事作风,名声也受了些影响,可一位富贵公子仍对她动了心,立了誓言,非卿不娶。” 外头行路火把上的光透过帘子缝隙,宋宁宁清楚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听着他继续在耳边道:“他们二人之事很快被传成一段佳话,只待吉日一到,喜结连理。” 宋宁宁听到这儿,立刻知晓故事的转折要过来了,她有些不安地捏了捏他的手,后者的大掌将她的柔荑轻轻覆盖握紧。 “富贵公子家里遭了难,父母被杀,兄长逃亡,他在逃跑前夕来到虞姝家中,让她跟自己走。” “可惜,她拒绝了,甚至出言侮辱。” 宋宁宁本以为这是一个男子痴情错付,女子无情的故事。 可厉川越往下讲,她越是被故事深深吸引住了。 虞姝出言侮辱了这富贵公子,他悲痛万分,万念俱灰,当时只有一个字在他脑海中,恨。 他逃了,狼狈不堪的生活将本是纨绔贵公子的年轻人打击的体无完肤,可为了那口气,他不仅活了下来,甚至找到了父亲旧部,举兵反了。 新旧政权交替,一切似乎都变了,一切又似乎都没变。 虞姝的父亲贪慕虚荣,想着这曾经的一段过往,竟托了人,带着女儿去见了新帝,也就是曾经的那个富贵儿郎。 她父亲说,就算当个婢子也好,留在皇上身边伺候便是天大的荣耀。 可此时的虞姝早不是当初的虞姝了,这么些年,她名声更是脏污,提起她的名字,男人们尽是兴奋,女人们只余唾弃。 富贵公子冷笑,说凭什么认为他还会要这种东西。 不久后,虞姝被嫁去了一个小官家中做妾。 被抬进门当夜,皇帝闯了那小官的府邸。 他声势浩荡的闯了女子婚房,撩开盖头,却是全然陌生的女子的脸。 那小官慌张冲了进来,连忙告罪,说不过借了虞姬的名头,将红楼里的姑娘纳进了门来。 红楼姑娘是个好姑娘,说起虞姬,她泪流满面。 她说,虞姬已经死了。 “什么?为什么?” “那皇帝分明心里有她,她是不是假死?” 宋宁宁心中一紧,她觉得这一定是话本子故意的套路,不过是女子为了验证男人的心,假死求证。 “不,她真的自刎了。” “那时,她都已经死了三日了,棺椁里的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 宋宁宁微开了口,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故事却还未结束。 虞姬死了,但她的魂魄未散,自刎的魂魄又执念不消,她飘荡在这皇帝身边。 她看着皇帝疯了似的,去了荒地挖坟,他看着那楠木棺椁,却又没有打开它的勇气。 她看着他命人在殿内设冰窖, 将棺椁存在了里头。 她知晓他想要保尸身不腐,他在寻求一个答案。 也就这般一查,才知那虞姬这么久以来是遭受了多少的罪。 他父亲贪得无厌,想用虞姬获得权力富贵,可她未婚夫是逃犯是罪人,没有好人家还会要她。 可他不甘,转手便将她送给了当时的王爷,不要名分,只图个钱财。 可惜遇人不淑,王爷不过尝尝这第一美人的味道。 她爹算盘落空,只得在她身上泄愤,更是只将她当做了敛财的工具。 而虞姬之所以能认识花楼里的姑娘,也是因他父亲将她亲手送了去,让她好生学会伺候人的本事。 虞姬想过要逃,可她父亲却知晓她曾寄送钱财给那富贵公子,得了他们的位置,威胁她要将此事告知上位者,她妥协了。 一身残破,终是盼得他兵临城下,一身疲乏,终是得偿见了他最后一面。 虞姬其实并不想被他知晓这些事情,看着他知晓一切,也升起无奈之叹。 当年的出言侮辱,不过是为了保他可以全须全尾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皇帝全然了解了真相,只有无尽的懊悔和悲痛。 他不过是想得她几句软话,他不过是想要稍稍惩罚她一下。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若当时他不顾颜面,将她拥在怀中,是不是他们便不会再错过,不会阴阳两隔。 “她应该杀了这畜生,他不配当她的父亲!” 宋宁宁红着眼眶,她说不出心中是种怎样的滋味,憋屈,难受,她想要他们两个人可以在一起,明明...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 “后来呢?皇帝怎么样了?他父亲怎么样了?虞姬的魂魄又如何了?” “他父亲在皇帝查明真相后被砍了四肢,挂在城门示众,最后血尽而亡;皇帝勤勉政务心力交瘁,不惑之年也歿了;虞姬以幽魂之态,陪了他一辈子。” 宋宁宁很是失落,这故事听得她很是不开坏。 “若是阿宁,会怎么做呢?” “若是我,我会亲手杀了那个男人...” 宋宁宁对上他的眼睛,缓缓道:“那个皇帝认识不到自己的心,失去了才知珍惜,不要也罢了。” 厉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宋宁宁的眼,轻声道:“嗯,所以阿宁...我不会放手,绝不会让你我之间生了那般的遗憾。” 宋宁宁心脏猛地一跳,他大掌握着自己,放在唇边,带着遣倦和留恋,轻吻着她细腻的手背。 “我不会在乎外界的流言,也绝不会留你一人。” 第99章 “阿宁,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宋宁宁只觉心脏快要炸开一般,腰间他的手臂发烫,灼地她浑身都似生了些汗,他渐不满足手背的流连,他吻上她的手腕,感受着她起伏的脉搏。 宋宁宁似也被这般柔情感染了,她看着他渐渐靠近的唇,然后闭上了眼,心甘情愿地同他唇齿交缠了起来。 月色宁静而淡然,随着马车一路朝前。 旅途劳顿似乎在这般拥吻后消除了大半,队伍也在两人的浓情蜜意中到了今夜落脚之处。 宋宁宁被吻得发颤,浑身都没了气力,也不知是躺的太累,还是亲的太累了。 总之,她是被厉川抱着下的马车。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明明她往日行事并不是很在乎别人的眼光的,她想肯定是因为今夜月色太亮了,她觉得刺眼,这才如此的。 等回了房,厉川说起了明日途径之地的景点,宋宁宁听得兴致缺缺,好半晌她才问道:“这故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厉川失笑,原是心思还放在这故事里头。 “这故事,墨国皇室里的人都听过。” “这故事里皇帝的原型是墨国祖辈上的一员,许多人都说墨国皇室出情种呢。” 厉川含笑看她,眼中是璀璨诱人的光。 宋宁宁不知怎的,一时竟挪不开视线,也压不住心口那渐再不属于自己的心跳了。 她一咬牙,拉扯过他的领口,在他带着些惊讶的眼神下,狠狠吻了上去。 她可不是那主人公,她想要的,现在立刻就要得到。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退开,交缠唇齿拉扯出的津液,在这一刻夜色下透着极致的暧昧诱惑。 她看着他,眼中又升起了那独占的欲。 若她得不到,那她定是要毁掉的。 第89章 走走停停了大半月,宋宁宁刚开始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了。 规划的游玩点被砍去了大半,她实在有些太累了,路途之上的落脚点没一个比得上她府殿宫殿的。 虽然也早有些心理准备,可真住进去了,却也的确不好受。 她长这般大,还真是没受过这苦。 今日落脚于大周此前修的一座行宫,麓山居。 宋宁宁听过此地,也知晓这里多是收容前朝帝王身后的嫔妃之所,她听过,却从未来过。 队伍到达之时已是繁星漫天的时刻,早有伺候的人得了令,将行宫主殿收拾了出来。 帝王成行的规格,宋宁宁下榻之地,亦是曾经仅皇帝可居之所。 不知是不是厉川刻意嘱咐,宋宁宁并未见到许多伺候的人,她一身的疲乏,只待汤水准备好,便要去解解乏了。 宋宁宁能感受到厉川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浓烈的带着渴望的视线,她视而不见,只等汤水就绪,然后施施然走进了浴池间。 厉川跟在她身后,宋宁宁斜睨了他一眼:“你出去。” 厉川从后揽着她,将下巴放靠在她的肩膀上,带着几分撒娇,音色沉沉里尽是诱惑:“让我来伺候阿宁吧。” 宋宁宁会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她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道:“怎敢劳烦殿下辛苦啊,找个婢女进来便足够了。” 宋宁宁要走,厉川固着她不放手,薄唇黏着她的脖颈,闷声道:“还在生我的气?” 宋宁宁轻哼了一声。 “魏娘上了年纪,让她在驿站休息几日再出发是为了她好,守卫俱也是高手,阿宁不必担心的。” 宋宁宁蹙着眉,挣着转身面对着他:“你倒是会偷换概念...” “我说要陪她留下几日,你凭什么不准?” 厉川倒是一副伤心模样:“阿宁在那住的不舒服,我心疼...” 宋宁宁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反手给了他一巴掌,门口候着的婢女们吓得一跪,战战兢兢的,却见里头根本无事发生,反倒是厉川还温声细语的继续说话。 厉川不仅温声细语的说话,还拉过她的手,细细查看:“...有些红,可是打疼了?” 宋宁宁发现厉川此前是真的伪装得极好,他哪里有什么仙人之姿,分明是泼皮无赖之姿才是。 “放开!”宋宁宁推着他,可厉川哪里肯放手,美人在怀,而且又素了那么多日了... 没尝过那滋味,看着碰着便也足够,可已尝过那噬魂销骨的滋味,又怎么甘心只能浅尝辄止? “阿宁,好多日了...” 说着,又牵着她的手朝着那处去,宋宁宁倒也没反抗,只是冷笑道:“听说这地方,脆弱得紧?” 厉川拉着她柔荑的手一顿,带着些哀怨地看着她。 宋宁宁不高兴,看着他的眼神便也泛着冷。 “惩罚我好不好,别自己难受。” 宋宁宁还是不语。 厉川叹气,只得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宋宁宁得了自由,倒也没有立刻赶他离开,反而因厉川乖乖听话而勾起一丝满意的笑。 她拉过他的衣领,后者眼中立刻升起丝丝期待,宋宁宁看着他,眼角下的那颗小痣也甚是顽皮的看着他。 “你去洗干净,等着。” 厉川喉结不自觉下滑,一身邪火猛的烧起,又想去抱她,却见她退了几步:“不听话的狗,就什么都没了哦。” 看着厉川眼中烧起的火,却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宋宁宁一脸愉悦地唤着婢女进来。 她施施然走进 屏风内,也不在乎厉川在外头烧的如何了。 这段时日最是舒畅的一晚,温热的汤水浸透肌肤,让她所有的疲乏都在一瞬消解了。 舒服。 婢女们小心伺候着,她们伺候过许多娘娘,有些年纪尚小便来了此地的也有不少,长得美的也有许多,可如宋宁宁这般的,她们竟从未遇到过了。 “娘娘,您真美。” 宋宁宁轻轻挑起了眉,轻轻道:“娘娘?” 那婢女有些无措,她们得了的消息,是墨国太子携家眷而来,刚刚他们二人如此亲密,她便想要着这天仙般的女子定是太子妃了。 可她这般的语气...难不成...是外头的人? 小婢女胡思乱想着,神情自是藏也藏不住,宋宁宁见她这般模样,笑了笑道:“他们都叫我公主。” 那小婢女脸色发白,赶紧道:“请殿下恕罪...奴婢...奴婢有眼不识泰山...” 一旁的婢女在听到这话后也极力忍着惊讶,怪不得说是家眷,而不是说带着太子妃... 这墨国皇室果然也是乱七八糟的。 “殿外桌上的香,一会儿记得替本殿点上。” “是,奴婢遵命。” 之后这热汤泡池里静谧无声,婢女们因知晓了这天大的秘密,一时更是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宋宁宁舒舒服服的,泡完了汤,穿着宽松轻柔地衣服,地龙烧得极旺,在这大殿之中竟一丝寒冷都感受不到。 宋宁宁闻着那熟悉的香味,满意地勾了勾唇。 一道高大身影靠近,猛地将她打横抱起,独属于厉川的味道便也悉数钻进宋宁宁的鼻子里。 她身体先是因这突然失重而僵硬,但很快放松了下来,看着厉川那股子焦急的模样,她忍不住轻舔了舔唇。 朗硬的肌肉紧紧贴合在她的曲线上,蓬勃的力量感让人根本无法忽视眼前人对自己的渴望。 他带着急迫,可将人放入床榻时,却依然控制着自己的力道,轻缓而温柔。 他也不过穿着单薄的白色袍子,腰间的缎带早松了,露出的地方朗硬紧实,诱惑着人去抚摸这股力量。 宋宁宁自然是忍不住的,轻轻抚了上去。 她这样一动作,那缎带更是松垮了开,衣襟大敞,享受着她的触碰。 “唔...” 宋宁宁轻轻掐了掐,厉川薄唇中便止不住溢出了一丝轻吟。 他有些迫不及待捏着她的脚踝,就想要跻身向前,却被宋宁宁轻松挣开,赤足轻抬,踩上他的胸口。 “脱了。” 厉川眉间一挑,在宋宁宁的注视下将那袍子给脱了,他又朝前一步,宋宁宁的纤细便微微一屈,但很快,她又使力踩了回去,不准他靠近。 “本殿让你都脱了。” 厉川身上的袍子脱了,健硕的身子便在她眼前晃荡,可惜他还穿着白色亵裤,宋宁宁看着他,带着些挑衅,带着些意味深长。 厉川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滑动。 “...阿宁...” 那处不好看...他怕会吓到她... 可宋宁宁才不管那么多,这么多次了,每一次她想要去一探究竟都被他以各种方式阻挠,最后她得享了舒服,便又忘在了脑后,等她再想起的时候,他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了。 可宫里最后那次,他穿着衣,自己却那般模样,今日,她倒非要看看,他藏得深的那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快些,本殿要看。” 第100章 宋宁宁另一条纤细也往他身上踩去,可这次却是朝着那处而去。 厉川眼疾手快,赶紧抓住了这只作祟的玉足,他深了眸色,握着玉足的大掌也不自觉紧了紧。 宋宁宁哼唧出声,蹙眉看他。 “殿下真的要看?” “本殿今日非看不可!” 宋宁宁来了劲,不让看便不给碰,反正最难受的肯定不会是她。 厉川眉眼中更是灼烫了起来,他退开几步,想将这殿内的烛火吹灭几只,却被宋宁宁厉声喝止道:“你敢!你今夜吹熄一盏,明日我就回宫。” 厉川心中轻叹,他是个男人,被自己喜欢的女子这般要求,心中其实并不抗拒,相反,那股火烧的更旺,想着她的视线会看向自己,他早已是心神摇曳了,可... 可他那处可怖得紧,他是真怕吓到了她。 可宋宁宁却觉得厉川就是想要敷衍自己。 那处有什么不可以看的? 越是如此,她越是来了劲。 她撑起身子,猛冲过去就要自己解他的系带。 厉川被她这般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只得重新抱起她回了榻上,然后在她快要拿鞭子发火之前,解了下来。 他也不算第一次在人前这般,宫人伺候的时候他也未觉得不自在,可在她面前,厉川也忍不住加快了心跳,染红了耳垂。 被她细细审视的滋味,只让人更是兴奋。 宋宁宁看着那庞然大物,一时有些失语。 明晃晃的烛光让视线清晰。 明明厉川长得很是秀气,一身白衣的时候,若天山雪般不染尘埃,可那物实在狰狞,她不知该怎么去形容,只是觉得自己能将那物驯服,实在英勇。 想起第一次,在石牢里,她又紧张又痛苦,只对着那物胡乱硬塞,却未想到那物这般样子,她突然没了兴致,一点也不想要继续了。 厉川见她神色几变,只得赶忙上前亲吻她,想着让她赶紧忘了那物模样。 可宋宁宁不喜那丑东西,偏过头:“我要睡了。” 可都这般样子了,厉川哪里可能放她去睡,再有,若是宋宁宁以后都不能克服这层心理,那他以后岂不是... 厉川敛了眉色,看着宋宁宁侧转过身子,背对着自己。 可他也不愿就此放弃,像只小狗般舔舐着她的脖颈:“主人...那今日罚我不用这物伺候主人,好不好?” 这声音低沉沙哑,勾的宋宁宁脊背一颤,她扭头瞪他,可后者此刻双颊生了些红,眼中透着水光般的柔软,她只觉心口一跳,猛地升起了股难言的渴望。 想要... 这只狗实在乖巧的令人怜惜,她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厉川... 可宋宁宁一想到那物便不舒畅,可身体又的确诚实地反馈着想要... “...那要怎么做?”宋宁宁也同样喑哑了嗓音,软了身子。 循循善诱,厉川最是拿手。 “主人...” “...放心交给我便好。” 厉川哑着嗓音将宋宁宁压在了身下,他亲吻着她的额头,眼角小痣,鼻尖,唇瓣。 却点到为止,勾的宋宁宁更是有些难耐起来。 她想睁眼,却被厉川用缎带覆在了她的眼上。 “阿宁...相信我。” 第90章 地龙烧的火热,被缎带遮住了视线,反而更是能察觉到周身的风吹草动。 宋宁宁心脏越发狂跳起来,感受着火热蔓延,感受着他的气息。 他总是让自己相信他,宋宁宁轻咬着下唇,放松了身体,全然由他去了。 厉川似在欣赏着一副佳作,品尝一道佳肴,他倒是放慢了速度,细细品味了起来,只惹得身下人难耐地弓起了身,因未知而泛起了战栗。 “快...” 宋宁宁咬着唇,有些难耐地抓着柔软的被褥,身体里升起难耐,细细麻麻,似有小虫攀咬。 似被海浪轻抚,但那力道强劲,裹挟着她就要去到茫茫无际的深处。 那刺激太过强烈,她被吓得撑起了身子,缎带也自然滑落了下来。 她看着他低低俯在她身前,看到她坐起,固着她纤细的大掌更是用了些力,有水声响起,他还带着些恶劣的抬眸看她,眼中的肆意和热浪几乎将她湮灭。 飘逸的长发此刻划过纤细,宋宁宁只觉头皮发麻,她想动,可厉川却不给她任 何机会。 “...我不要了...” 宋宁宁几乎带着些哀求的调子。 可厉川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要饶过她的样子。 宋宁宁想要阻挠他,用手去拉扯他的头发,可厉川只稍稍用力,她便立刻呼喊了出声,那股极致的震颤令她脑袋一瞬空白,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了神。 但此刻,她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了。 厉川轻轻一拖,她复又躺了下去。 “...你不喜欢么,主人。” 他喷薄的热气惹得她更是难耐,她从不知床笫之欢原来也可以是这般模样。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 怪不得都说大周皇室荒唐糜乱... 这感觉,她从未体验过... 在她之前的认识之中,此事只有扭曲的痛苦,丑陋的面容,还有无休无止的大笑、尖叫。 带着无尽的罪恶和鲜血,那些欢愉在她看来都是可悲的,可此刻,那些沉痛的可怖的,全数消失。 在他的带领下,似乎这件事的意义变得有些不同了。 宋宁宁不想回答他,她闭着眼,任由他的折腾,感受着最本能的喜欢,想到是他,身体便会不自觉的变成自己都有些陌生的模样,她知道自己想要同他一起尝试这般的亲密。 宋宁宁微微睁开了眼,看着他水润的唇,看着他缓缓朝自己靠近。 没有任何抵抗的力气了,宋宁宁被他轻松撬开贝齿,湿糯便同她的交缠起来。 宋宁宁还沉浸在这般交缠之中,他又突然离了开,对着宋宁宁不满的眼神,他淡淡笑道:“主人可觉得甜?” 宋宁宁带着懵懂地看着他。 “阿川觉得好甜。” 他声音带着极致的哑,细细密密的划过她的耳朵,宋宁宁只觉一股疾火奔赴而来,蔓延而上,烧的她双颊通红,耳垂也早已鲜红欲滴。 就因这般一烧,她更是觉得内里空虚起来,就像里头的东西都被烧干净了,此刻她需要更多的东西来填满。 她挽上他的脖颈,眸色如水:“...是条乖狗呢...还有么?” 厉川喉结往下,揽着她的腰,轻松将两人位置颠倒了过来。 宋宁宁轻呼出声,厉川稳稳托着她,看着她的眸子,眼中划过一丝坏笑:“可...阿川答应了主人,今夜不用那物...” 宋宁宁恶狠狠看了他一眼,嘟着嘴,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要求。 直白说了,反而像是正中他的陷阱。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惹得她现在这般难受... “阿川自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愿,可阿川也答应了主人...” “但若是主人想要,自拿去用了,阿川也不能说什么的...” “...” 宋宁宁看着他这幅‘柔软’模样,又生了想要蹂躏他的念头。 厉川本就支起着身子,此刻宋宁宁攀着他的脖颈,抬头看他,喃喃道:“阿川,当真随我如何?” 厉川点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宋宁宁抓过身边,刚刚覆她眼用的缎带,她坐起身,将那缎带覆在他的眼上。 厉川大掌护着她,防止她身形不稳。 可缎带系好后,宋宁宁却越过他,准备下榻,厉川心中一紧,赶紧拉住她道:“阿宁,别走...” 宋宁宁听到他声音之中的焦急,心中更是柔软,她靠过去,对着他的脸颊轻轻一吻:“乖狗刚刚表现的不错,主人要奖励你。” 厉川喉结便又不由自主的上下滑动,他轻轻放了手,因视野漆黑,他只能感受着手中她刚刚的温度和细腻。 从未有过这般的体验,被人绑住眼,一身赤果,等着来人为所欲为。 厉川胸膛起伏,只觉那火烧的更旺,他几乎要被这等待弄得焦灼起来。 宋宁宁很快回了来。 厉川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道鞭子破空的声音传来。 他浑身一紧,但很快镇定下来。 宋宁宁重新窝在他身前,先是用柔荑细细划过那巨物,然后似有些嫌弃般,用手背挡过,厉川呼吸不由一滞,不由自主想要揽过她,却被她推开了去。 厉川不懂她的意思,双手却被宋宁宁分开绑至了床侧的立柱上,她还轻轻笑出了声,在他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厉川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随她如何的,刚刚她那般难耐的时候,就该狠下心办了她,让她没有思索的机会。 可现在已晚,宋宁宁想要做的事,她向来是要贯彻到底的。 见厉川被自己固在榻上,她点点头,很是满意自己这般的杰作。 第101章 一览无余,他真的成了自己的收藏之物,每一分每一寸都属于自己,她用指腹细细划过,看着厉川在她眼下紧绷着身体。 “美,我喜欢。” 宋宁宁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厉川却被这般灼烫的注视惹得浑身滚烫起来。 他的双唇还泛着湿润,此刻,被遮着眼,被固在那,就像是任君采撷的娇花,宋宁宁浑身的血液更是沸腾了。 她也不是没见过花楼里的小倌,那些被吹嘘的极高的,她也收过,可没有一人可以如眼前人般的美。 宋宁宁觉得自己此刻像是一个恶霸,独占了谪仙般的美娇娘。 烛火微动,他的身体便泛起更是晃眼的色泽,实在香艳,实在完美,实在让人想要破坏掉。 宋宁宁眼神一沉,鞭风而至,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倒是那种深入骨髓的酥麻之感。 厉川粗喘起来,沙哑着声音道:“阿宁,别玩过火了...” 可他这般的警告,对此时的宋宁宁已经没有丝毫用处了。 看着他的反应,宋宁宁只觉内里似有什么东西被点燃,她只想要更多,只想看他更多的反应。 很快,厉川又吃了一鞭。 这鞭子奇怪得紧,这般材料根本不是上阵杀敌所用,反倒像是覆了些绒毛,划过肌肤,只余久久不散的痒。 她甚至用那绒毛缓缓划过他的腰腹,厉川右手成拳,手臂上的青筋便一瞬暴起。 “阿宁,住手!” 宋宁宁红着眼,根本停不下来。 烈火灼烧着她的神志,她真的得到了他,将他收藏,只有自己可以这般对他。 一瞬之间,木头破裂的声音猛地响起,厉川扯开眼上缎带,漆黑眸子里此刻夹杂着火,一瞬烧至了宋宁宁的身上。 他没有将她压在身下,反倒是让她在上,将主导让给了她。 他就仰视着她,将她稳稳抱着。 宋宁宁惊呼出声,可此刻,她也早已神志不清,烈火焦灼。 明明自己俯视着他,明明自己凌驾于他之上,可为什么,他的眼神却依旧那般放肆不羁,就像一切都是他的掌中之物般,逃脱不得? 很快,宋宁宁便明白了过来。 他浑身也是灼烫,可他却偏偏只静静看着她。 “...” 宋宁宁看着他,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她自己主动... “...” 宋宁宁怒了,给了他一掌,可后者却眼中带笑:“可已经答应了殿下…” 她咬着唇,只觉难受得紧,这般样子,她更是难耐。 “...你...” 宋宁宁有些恼,可她浑身本就没什么力气,现在又因他的话哽在那,很是不得劲。 可反观他,明明额头也被憋出了薄汗,可他就是可以不动作,由着她难受。 “...厉川!” 宋宁宁有些生气,心头还升起股委屈起来。 “阿川是怕主人不喜这物...” 混蛋! 现在这个样子了,还跟她说什么不喜? “你...你...” 宋宁宁有些咬牙切齿了,厉川见状,靠过去轻轻吮上她的唇:“那主人喜欢它么?” “...” “主人只有喜欢它,它才能伺候好主人。” 他声音就在她耳边划过,低沉的令人沉醉,脊背似有电流划过,实在令人难以保持清醒了。 “...喜欢...” “什么?” “喜欢喜欢喜欢!” 宋宁 宁只觉唇齿一瞬被侵入,攻城略地,再没有给她一丝反悔的余地。 激烈的摇晃几乎让她散架。 她明明记得第一次不是这般的,可今日,她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可很快便让她叫苦不迭了。 他的气力太大,她就像是一瘫软泥,随意被他折腾成各种形状。 折腾至夜深,宋宁宁最后迷迷糊糊的听着他说话。 “明日行程,不若取消了?我们在此地多留几日?” 宋宁宁累极,可脑袋却清楚处理了这句话。 想到明日是要出发去千窟佛寺,这里待着虽是享受,可那地方曾是母亲提起过的,她实在不想错过。 她昏昏沉沉的,还是摇着头道:“不,我要去。” 烛火被尽数吹灭,厉川在黑夜中轻抚着她黑直的长发。 月色透过些许的光线,更显得他眸色如水般的柔和。 听到宋宁宁呼吸缓慢起来,沉入梦境后,他才低低叹了一口气。 无妨,该来的,总是会来。 第91章 第二日一大早,宋宁宁难得没有靠厉川或是小荷叫起,她自己早早醒了过来。 昨夜休息的不错,虽身体还有些酸软,但精神上宋宁宁特别的振奋清醒。 千窟佛寺是她曾听母亲提起过的,母亲曾说此地神秘壮阔,还曾说要带她一起,再次领略一番这山崖佛像的蔚为壮观。 所以这次出行,她第一个决定便是一定要去到此地,好在此地也不算太过绕道,否则又不知会被墨国那些臣子怎么讨伐。 虽然她是不在意,可每次看到厉川不得不听着那些老臣的啰嗦,她心里却很是不得劲。 可自己似乎没什么立场说话,若那些大臣真能阻挠他,岂不是自己更能天高海阔的自由了? 心中生了些莫名的矛盾情绪,宋宁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厉川将大氅披在她身上时,宋宁宁还沉浸在自己杂乱无章的思绪中。 “怎么了?” 宋宁宁听到厉川说话,回过神来,喃喃道:“能让母亲念念不忘的景色,我很好奇。” 厉川心中一动,他知晓对于宋宁宁而言,她母亲在她心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他将人搂在怀中,感觉甚是欣慰,她愿意慢慢同他说起这些关于她母亲的话题,她在尝试接受自己。 “想来定是让人叹为观止的奇景。”厉川抚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嗯,我要把她的那份也看个够。” 宋宁宁是笑着的,但厉川知晓,这道伤口不过在缓缓愈合,但无妨,他会陪着她,不论需要多久,他们都会一起看着伤口重新长出血肉,重新生机勃勃。 此去千窟佛寺的距离不到一个时辰,宋宁宁吃了早膳后,还休息了一会儿,厉川这才让队伍整装出发了。 厉川带着宋宁宁离开主殿时,那些伺候的丫鬟们一个个跪地恭敬拜叩,战战兢兢,他微微蹙了蹙眉,却见宋宁宁毫不意外甚至带着些狡黠的模样看着自己。 厉川失笑,猜测她定又是说了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吓到了那些小丫头们,可他未说什么,只紧紧握着她的手,朝着轿撵处走去。 走了两步,她停了下来:“好远,走不动。” 去到马车的位置是还有些距离,厉川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后头那些跪地的丫鬟们更是将头埋得更低。 “你好像越来越熟练了。” “嗯,多谢阿宁教导有方。” 宋宁宁顺势将头埋在他怀中,想要以此掩盖自己勾起的唇角。 不过有些失败,她渐笑出声来,惹得厉川心头发痒。 小荷看着他们两人过来,正想着上去看看宋宁宁,却被夜瞳拉住了手腕:“上车。” 小荷嘟囔,她好奇自己新做的那鞭子用上了没,可没法,在绝对武力值的镇压下,她还是乖乖跟着上了马车。 这里已远离国都,路上风情多以自然风光为主,阡陌交通,各处都是可以一览无余的土地,偶有几座村落,零零星星散布其间。 这里已经同宋宁宁所知晓的世界不同了,她好奇地张望着,也渐渐看到远处群山连绵,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的建筑。 还未上山,却已经被这云烟雾绕的画面所震撼。 怪不得母亲曾说,她还想再来,这般景色,果然无论再看多少遍,也仍是会被这壮阔震撼的。 宋宁宁有些眼热,外头风寒,已经将她的双颊吹得生了红,厉川将她拉回怀中,轻轻抚着她已经有些冻僵的小脸。 “不冷?” 宋宁宁被他大掌中的温度感染,这才也发觉浑身被那风吹得发着颤,她赶紧缩在他怀中,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厉川单手将那窗叶合好,将怀中人紧紧抱在怀里。 远处,村庄屋落旁,一道道视线落在那长队之上。 风过,似无痕。 千窟佛寺,依群山而建,以千窟洞穴而闻名,这佛寺从何年建成已无从考究,往来香客也并不在意,只要灵验,便是值得祭拜上香之地。 此佛寺最是令人震撼之地在于,这群山临江的那一面,先人不知以何种智慧,竟将山峰一侧雕刻为了一副巨石佛像,栩栩如生,巍然耸立。 若只是站在佛像脚下,甚至无法纵观全貌,只得登船游江,才可一瞥这雄伟之景。 宋宁宁自然是不会错过这般风景的。 第102章 进寺前便先由厉川带着坐了船,她披着雪白的狐毛大氅,厉川却还嫌不够,将她的头也包裹进了狐毛制成的围帽里。 宋宁宁挣扎着不想戴,却被厉川软磨硬泡着。 “丑死了,这会显得我头很大!” 宋宁宁不喜戴着这些约束她的东西,在寝殿中,她连鞋都不会穿,就是不喜这些束缚之感。 脑袋被裹着,一会儿若是生了汗,头发又会乱,这在外头自是不好打理清洗。 “很好看,比天上的仙子还美。” 厉川却是不依她的,江上寒风更是凌冽,她自幼娇惯惯了,身体不可能一下适应这般的环境,若是吹了风夜间生了热,才是大事。 宋宁宁嘟着嘴瞪他:“我说过不要替我做决定!” 她声音带着些恼,但厉川知晓这个度,拉过她的手道:“你若是怕头发不好梳理,晚些我帮你,这里风大,若是吹出了毛病,你还怎么替你母亲看景?” 此话一出,宋宁宁倒当真思索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摸了摸发顶上那软乎的狐毛,小荷又适时拿出了小镜,宋宁宁这才稍稍缓和了些脸色,拉着小荷坐在了一起。 厉川看了眼夜瞳,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也在一旁候着。 厉川坐在她们二人对面,看了眼站着的夜瞳:“你也坐下吧。” “属下不敢。” 宋宁宁看向她,见她银色面具泛着幽幽光泽,来了兴趣:“你坐下。” 夜瞳一愣,赶紧看了眼厉川,后者举杯喝茶,没看她,她便又看了一眼小荷,后者朝她努努嘴道:“公主都发话了,你还愣着作甚。” 夜瞳便也不再推辞,保持着对厉川绝对恭敬的距离,坐在了她们面前。 守在船头的展晖往回悄悄看了眼,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宋宁宁捕捉到了,朝着展晖道:“展护卫,你可要好好守 着,一会儿船晃厉害了,本殿拿你是问!” “...是...属下领命!” 看着展晖战战兢兢的模样,宋宁宁眉眼弯弯。 厉川摇了摇头:“好歹也是墨国数一数二的高手,次次见你,都两股战战。” 宋宁宁得意一笑:“谁让他老是一副我会欺负你的仇视样子。” “既然他觉得我会欺负你,那我就欺负给他看。” 厉川摇了摇头,替宋宁宁倒了热茶。 宋宁宁看向夜瞳,好奇道:“你为何要戴着面具?” “形容有损,恐吓到旁人。” “哦?” 越是这般,宋宁宁倒越是生了些探索欲。 遮遮掩掩,她倒更是想要知晓里面是个什么样子了。 有多可怖?比肠穿肚烂还渗人?她可不信。 小荷见宋宁宁眼中起了兴味,赶紧转移话题道:“殿下,那...那物可好用?” 宋宁宁立刻勾了勾眉,对夜瞳的兴味一下落在了小荷身上。 厉川的视线也落在了小荷身上,听到她说那物,他也不由正襟危坐了番。 “你手艺真好,那物...”宋宁宁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笑看向厉川,懒懒问道:“你觉得如何?” 厉川昨晚便看到了那绒毛覆盖整个鞭身的玩意,想到那东西在自己身上时的滋味,想着宋宁宁拿着那物是怎么玩弄自己的,厉川给了小荷一个略显凉薄的笑:“你倒是手巧。” 仔细听去,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在里头。 小荷心里咯噔一声,讪讪笑了笑,但很快心里暗爽起来,看来宋宁宁用的非常顺手。 不过小荷这般生涩的着急,宋宁宁立刻也品出了些许的奇怪,她抬眸,只见夜瞳一瞬不瞬将视线落在耳尖泛了些红的小荷身上。 这般想要护着夜瞳啊,宋宁宁勾着笑,继续问道:“你是哪里人氏,现在多大,可有婚配?” 但突然,宋宁宁又想到小荷曾说自己喜欢女子。 宋宁宁复又将视线落在夜瞳身上,仔细打量起来,这般灼热的视线,叫夜瞳都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 夜瞳还未来得及回复,观景船已然缓缓行入那石佛一侧,巨石赫然耸立江边,将他们一行映得渺小异常。 宋宁宁走至船头,她扶着船栏,呆呆看着眼前之景,那股自心底油然而生的震撼感动,令她浑身都泛起了战栗。 此刻,她站在此处,却仿佛同母亲多年前的身影重合而立,她感受着母亲曾感受过的震撼,感受着母亲曾体会到的感动。 那是太过难言的滋味了,宋宁宁只能仰望着它,随着江流而下时,她突然明白,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里那渺小的一粟。 厉川将她护在怀中,江风凌冽,吹散着他的乌发。 宋宁宁侧头去看他,只觉他飘然若仙,不像真实存在,而只如画中所有。 那种不真实感让她莫名生了些心慌,她主动握着他的大掌,带了几分力气在里头。 厉川垂头看她,眼眸之中,仍有宋宁宁看不懂的情绪,但也有她看得懂的。 是在乎。 恢宏的石佛渐渐远离视野,茫茫江面此刻竟升起了白雾,他们似误入仙境,一切充斥着神圣的金光。 宋宁宁不知为何,心中升起股冲动,此刻,她看不见任何人,只能看见眼前的,正凝着自己的,眼中只余柔情的男人。 她主动靠近,踮起脚尖,献上一吻。 唇齿交缠之中,那是无关欲的纯粹。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像是灵魂纠缠依靠,心中空缺的那块黑洞,竟似有暖流灌入,她不再寒冷无助,他们互相拥抱,永远相依。 唇齿分开的那一瞬,宋宁宁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会学着...相信你。” 回应她的,是更热烈的怀抱,更蚀骨销魂的占有。 第92章 山风虽冷冽,但空气却有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佛寺在陡峭嶙峋之地,马车上不去,这段距离还有些远,宋宁宁却难得要自己主动攀登,厉川想要抱她上去,都被她拒绝了。 “这几步路我走得了。” 宋宁宁不知为何,一路走来,心中对此地之神圣升起股崇敬,她难得没有只顾自己的舒服来行事。 一路往上登高,宋宁宁额间渐升起薄汗,胸口起伏也更大了,厉川随她一路向上,山涧雾重,石梯湿滑,他不时护着她的背,也借力给她,可尽管如此,宋宁宁依旧走得有些踉跄。 而反观厉川,却仍是翩然若风,飘逸无双之态。 宋宁宁本专心爬坡,可体力实在有些不太行,最后几阶差些滑倒,好在厉川一把揽着她的腰身,轻点了几步,两人稳稳落在了寺门前的平坦之上。 宋宁宁有些惊魂未定,转头看着厉川,却只见他云淡风轻的样子,额间甚至连薄汗都未生出。 “...你...你...” 宋宁宁突然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真的好少。 而他对自己,却差不多是了如指掌了。 “你和展晖比,谁更厉害?” “阿宁觉得呢?”厉川柔和了眉眼,眼中还划过一丝颇有深意的光,宋宁宁莫名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佛门重地,宋宁宁柳眉一竖,狠狠往他腰上一掐。 厉川自知失理,憋住了闷哼,赶紧拉过她的柔荑,往寺里走去。 宋宁宁却不依他,抽回了手:“佛门重地,不要拉拉扯扯的。” 此刻,后面正跟着满头大汗,全靠夜瞳搂抱着上山的小荷,听到这话,猛地将身边人推开,脸上粉红着,也不知是太热,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夜瞳也稍显慌乱的收回了手,轻咳了咳,跟着小荷身后往前。 佛寺里昨日便已得了此地官府通知,但也只知身份尊贵,贵人想要为此寺捐些香火钱罢了。 此刻主持早已在门口等待,带着几位小僧弥,上前朝着厉川等人行了礼。 “施主们远道而来,快请。” 宋宁宁朝后牵过小荷,见她满头的汗,递过自己巾帕,打趣道:“你这身板是该好生与夜瞳练练了。” 小荷身体一僵,只得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她已经在训练自己了,可是...可是效果似乎非常微小。 小荷叹气,怀疑这身子是有些四肢不协调的,而且不知为何,每次夜瞳靠近自己就会脸红心跳,这身体定是被之前灌的毒药给伤到了... 宋宁宁见她又奇奇怪怪的表情,有些疑惑,拉过她,赶紧朝着寺里走去。 千窟佛寺里面除了金身打造的佛像外,其他修其实颇为朴素,越往正殿走,里头香火人气便越是旺盛。 宋宁宁都有些惊讶,看向自己另一侧的厉川,问道:“你竟没有使什么手段赶走大家?” 行路的大部队还是守在山脚、山腰,跟了几十名护卫上山,但这阵仗还是太大,宋宁宁一路都是微蹙着眉,厉川便只挑了几人跟着,其他人都散在外头巡逻了。 厉川听后微微一愣,勾唇笑道:“我以为阿宁想要这般。” 第103章 宋宁宁一只手牵着小荷,另一只手轻捏了捏厉川的大掌,压着声音道:“不愧是我的乖狗。” 厉川眼中笑意更甚,想要去牵她,又被她轻松溜走,看着她和小荷往前的身影,他侧头,略带些责备的看向夜瞳。 夜瞳感受到了这视线,一时脊背一紧,好在厉川的视线也并未逗留过久,一行人还是有模有样地听着主持介绍,还跟着他逐一敬拜了各殿神像。 期间,宋宁宁想要出恭,便带着小荷朝着僧尼指向走去。 此去单径,宋宁宁不想要其他人跟着,只带着小荷去了。 这寺在山顶一处平缓之地,周围只有些矮墙,宋宁宁踩着石头攀上去,朝着外头看去。 小荷被她这般动作吓了一跳,却见宋宁宁朝她勾手:“快过来。” 小荷一时也生了好奇,两人就踩着石头,趴在这矮墙头上,看着一侧山崖里层层叠叠的洞窟。 “怪不得取名千窟,这大自然鬼斧神工果然震撼。” 小荷见到这般景象也一瞬震惊,在她那个世界,见惯了冰冷的金属制造的一切,从未看到过这样的景色,未经雕琢的,原始之景。 两人感慨了好一会儿,直到小荷有些扭曲着脸色道:“下去吧殿下,憋不住了。” 宋宁宁大笑出声,赶紧拉着她去了恭房,解决完人生大事,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净了手,转头却迎面撞上一位着僧衣的尼姑。 宋宁宁下意识退后,手中一紧,眉心一蹙,脸色一瞬有些凝重,她看着那尼姑朝着她们二人告罪。 “你...” 宋宁宁话音未落,那尼姑已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小荷皱着眉,正准备继续朝前走,却发现宋宁宁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殿下?” 宋宁宁紧握着拳,好一会儿,她将掌心缓缓打开,摊在了小荷面前。 “刚刚那人塞给我的。” 她手中是一张被杂糅起来的信纸,宋宁宁紧皱着 眉头,小荷一脸疑惑,拿过她手中的信纸展开了来。 那信纸被打开之际,里头的一个小物件也掉了出来,小荷赶紧捡了起来。 宋宁宁接过查看,心头一震,那是魏娘时常戴着的耳坠,这侧耳坠还有一小块缺口,那是她有次发怒乱扔杯盏,砸到的地方。 宋宁宁只觉浑身开始发冷,她压着狂跳的心,开始逐字逐句看向信中内容。 两人看完内容,俱都神色大变。 “不可能,定是有人装神弄鬼,那些守卫都是夜瞳亲选出来的,怎么可能连人都看不住?” 小荷见宋宁宁失魂地伫立原地,立刻劝慰道。 “可...可若魏娘真的在他们手中呢?” 小荷咬牙:“我去问夜瞳。” “等等!”宋宁宁拉过她的手:“我们行程已被知晓,他们胆子大到这般传递消息,足可见他们的有恃无恐...” “信中说了莫要声张,否则后果自负...”宋宁宁握着她的手发抖:“我赌不起的...小荷...此事你先不准传出,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宋宁宁脑中混乱起来,讨厌她的人无数,可此刻,究竟会是谁在背后算计这件事呢? 宋怀安已死,难不成还有什么势力在暗中作怪? 是大周的旧部,还是按耐不住的墨国老臣? 而且,若魏娘真的已被掳走,厉川等人怎么会没有半分消息,可他这几日的神色没有一丝反常,要么一切如小荷所说,不过是背后之人的装神弄鬼,要么,就是厉川瞒着自己。 不论是他想要补救还是别的什么的目的,此刻,宋宁宁都只觉脊背生寒。 他应该知晓魏娘对于她是什么样的存在... 宋宁宁不敢朝着这处想,可她煞白着的脸,已暴露了此刻心中深深的无助。 小荷也渐渐品出了味来,她喃喃道:“若...若魏姑姑真的...他们为何不说?” 宋宁宁也不懂... 是怕自己难过,害怕? 还是怕自己不会再顾及他的安排,打乱他的计划? 无论是何种可能,宋宁宁都只觉遍体生寒。 “殿下,您先别多想,他们是何目的也不说清楚,此事疑点重重,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 “...是,小荷你说的不错...我们得找到刚刚那个人。” 可这寺庙虽是简朴雅致,但面积却不小,这附近富贵人家的供奉不少,里头的僧尼便也养了许多。 这般情况下,想要不声张地找到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宋宁宁回过了些神,对着小荷道:“他们既未透露目的,便定是有后手留着...我们便等着,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如何。” 宋宁宁眼色泛着寒霜,小荷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未见宋宁宁这般模样了。 她轻轻抱了抱宋宁宁,道:“小荷会陪着殿下面对一切的,不论什么牛鬼蛇神,小荷俱会帮殿下铲除。” 宋宁宁慌乱心跳终是平复了一些,她点了点头。 若魏娘真在他们手中,至少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若是魏娘死了,便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要是有一丝丝了解她,他们便应该知晓,她宋宁宁向来行事癫狂,惹急了她,就是鱼死网破也绝不在乎。 宋宁宁和小荷走出那条小径的时候,神色已恢复如常。 小荷还是略显心事重重,看向夜瞳的神色之中也透着一丝沉重,后者蹙眉,有些不解:“怎么了?” 小荷见宋宁宁看过来,赶紧眨巴着眼道:“眼睛好像进东西了...” 见夜瞳弯腰俯身朝小荷看去,后者又有些无措地僵站着,宋宁宁这才转过了视线。 对上厉川的眼睛时,她笑了笑道:“饿了,怎得还不开饭?” “五观堂1已开斋,我带你过去。” 厉川拉过她到身边:“手怎得这般凉?” 宋宁宁压下心中慌乱,缓缓道:“是这山上太冷了。”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状似不在意道:“真想魏娘也同来才是,真是可惜了。” 她小心查看着厉川神色,后者脸色却丝毫未有变化:“这般陡峭地势,恐怕她吃不消,不若阿宁一会儿画一副山景赠她,两全其美。” “我突然有些想她,她何时能赶上来,我们回去接她也行。” 厉川脚步未停,但握着宋宁宁柔荑的手却生了些力:“路上已耽误太久,回头路定是不能走了。” “我已吩咐他们直接送魏娘至墨国,说不准,他们一行比我们还要先至。” 宋宁宁只觉胸口一闷,心中一沉,她低垂着头,一时不知该怎么言语了。 她的手心不禁生了些汗。 他若是骗了她... 不知为何,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心脏便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像是被根针扎破了口般,看着不起眼,却又忽略不掉这细密的疼。 难受至极。 第93章 宋宁宁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可情绪悄无声息聚集,实在令她难以消化,最终只得说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要小憩一会儿。 本来今日计划午斋后便下山,这样便可于晚间住进城中客栈。 宋宁宁神色不佳,脸色也有些发白,厉川自不可能再提行路之事。 好在寺里有许多房间留给香客,宋宁宁随意选了间靠山崖的幽静之所,厉川本想陪着,却被告知此寺住宿之地男女分区,就算是夫妻也不能同住。 女眷区能容许他们相送已是例外。 厉川眼色升起股凉意,寺规虽如此,可今日他要改,谁又能拦? 可宋宁宁却根本不给他发作机会,只道:“我同小荷一起,你们走吧。” 她作势便要进去,却被厉川拉住柔荑,他声音带着些沉:“发生何事了么?” 宋宁宁心中猛地一紧,她回头看向他,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思早就被他看穿了般,但这,又怎么可能? “...无事,我就是太累了。” 宋宁宁对视着他的眼睛,硬着头皮缓缓道。 “我说过,你可以相信我。” 宋宁宁几乎就要妥协了,几乎就要被他这般的眼神所诱惑了,可此刻心中脑中警铃大作,让她不得不停下。 她想啊,想要相信他... 可她赌不起,她不敢... 宋宁宁垂首,抽出了他握住的那只手:“我说了,我只是有些累了。” 夜瞳微微皱起眉,刚想说话留下,却听宋宁宁很是不耐烦道:“我要睡了,你们快走。” 说罢,也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入了房间,小荷匆匆瞥了眼夜瞳,微蹙了眉,也赶紧跟着宋宁宁走了进去,然后将门闩了起来。 厉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身后跟着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流露出的低压。 这一番休整,便是月上枝头。 有尼姑送来了斋饭,宋宁宁和小荷两人在房中用饭,一时都有些无言。 都这般时辰了,也没有什么可疑之事发生,这外头守卫森严,想要进来又谈何容易? 第104章 小荷越想越觉得白日之事诡异,劝道:“说不准就是哪路宵小花了些银子让那尼姑传话,不过想要扰乱殿下心志,惹得殿下猜忌墨国太子。” 宋宁宁摇了摇头:“他们如何知晓我们此行会在千窟佛寺停留,又怎么会有魏娘随身之物?” “说不准就是墨国的人,他们不想让殿下你和太子好...” “等到了,墨国皇室自有人能料理我,用不着在这路上多此一举。”宋宁宁思索后回答。 很明显,他们有着其他的目的。 可...可为什么,那张纸条上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等等... 宋宁宁从怀中拿出那纸张,然后小心翼翼地架在了烛火之上。 小荷蹙眉,但一瞬明白了宋宁宁在做什么。 果然,那纸条经过这般操作,竟渐渐有黑黄色的字体显现。 丑时,老杏树。 “殿下,你是如何想到的!”小荷也曾听说过能让文字消失的方法,可她从未想过这个时代便已然有人会用这些方法了。 看到那字显后,宋宁宁的后脊却生了一丝凉。 “曾有人告诉我的...” “我想,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宋宁宁声音里透着几分寒凉,她看向小荷:“再等一刻钟,你去引开那些守卫,我去会会他。” “...不行,这太危险了。” “这四周固若金汤,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宋宁宁胸口升起股怒,她说不上那是什么,但里头夹杂着失望,还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小荷想了想还是道:“可...可...可我也没办法将他们同时都引开的...我偷偷跟夜瞳说,让她帮我们一把,好不好?” 宋宁宁却道:“你去找守卫,跟他们说我的玉佩丢了,立刻去找,我会从后面的矮墙翻出去,那棵老杏树离这儿不远,就在白日那小径旁。” 宋宁宁主意已定,下意识抚上腰间她随身携带的皮鞭。 她倒要看看,他是准备了什么大礼。 看他究竟要威胁自己做什么。 小荷心跳却愈发的快了,她就是觉得不妥,此番过去,分明就是羊入虎口,可这虎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她却是半分不知。 可宋宁宁下了决心要做之事,旁人是根本劝不住拦不住的,小荷只得道:“一刻钟,若殿下一刻钟后还未回来,我就报信...” 宋宁宁蹙眉看她。 “魏娘对殿下的确重要,可殿下对我们也很重要...殿下就算要怪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小荷眼中泛起丝水光。 宋宁宁被她这般强烈的情绪感染了,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她走上前,将小荷拥在自己怀中:“小荷...谢谢你。” 小荷抬头看她,只听她缓缓道:“给我一炷香时间,相信我。” 宋宁宁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自己都有一瞬的怔愣。 原来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是这样的心理啊... 是那种真诚的,希望被对方信任自己的感觉。 宋宁宁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冲动,她拼尽全力压下,然后抬眸看着窗外月色,感受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行动前,宋宁宁又轻握了握小荷发凉的手:“没事的,会没事的。” 小荷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了好几次,最后坚定地点了点头,朝着外头走去了。 宋宁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听到门外渐多的声音,然后赶紧转身朝着屋外的矮墙跑去,她搬了几块石头借力,然后身子利落地翻了出去。 有一两个人影走过,宋宁宁猫着腰,朝着记忆中白日里的那棵老杏走去。 一路之上,她只听得到风声萧瑟,她没有戴围帽,那冰凉的带着潮湿的风吹过她的额间,隐隐约约的疼痛似乎渐起。 但宋宁宁此刻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些,所有注意力都在行路之上。 很快,寒凉的月色洒在那棵老杏树的枝叶之间,金黄满地,萧瑟的令人几乎感到心酸。 宋宁宁微眯着眼打量,此处静谧非常,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她渐渐靠近了这棵已经上了年龄的老树,晃眼间,一张熟悉的绢帕映入她的视线之中。 月色洒下,触手可及之处,一张浅蓝的绢帕被挂在枝丫之上。 那浅蓝绢帕上,还有宋宁宁一时心血绣上的梅花... 那梅花绣的很是失败,魏娘却将其当做宝贝般,这么多年,竟从未想过换一张。 宋宁宁心口升起股酸涩,可紧跟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要伤害她身边的人? 为什么总是要伤害爱她的人? 为什么总是要剥夺她得来不易的温暖? 宋宁宁将那绢帕取下,死死握在手中。 几乎咬牙切齿道:“怎么还不出来?既然做到这个地步了,还当什么缩头乌龟?” 可回应她的只有萧瑟的夜风,还有间或露出些许声响的虫鸣。 宋宁宁眉头紧锁,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可很快,她得到了答案。 远处佛寺金像主殿的方向,此刻有显眼的火光出现,今夜月色极好,那滚滚浓烟几乎冲天而起。 宋宁宁一瞬听到不远处人声的鼎沸喧哗,还有不少脚步声朝着女眷所在之地涌去。 好一招声东击西,好一招围魏救赵... 厉川的人在看到此处乱象后,必会加派人手前去女眷居所救自己和小荷,其他地方守卫薄弱,幕后之人便可乘机入寺,而寺内主殿烧灼,佛寺众人又都会被引去救火,那些入寺之人即可混入其中。 可自己却早就不在那女眷居所,孤身一人,正好给了他们最好的机会。 果然,身边有脚步声响起。 宋宁宁心脏几乎要爆炸,转身,却见许多僧弥带着惊恐朝着此处奔来。 “山匪来了...快跑,山匪来了!” 混乱一瞬而起,宋宁宁看着慌乱的人群涌来,不远处,她听到小荷的高声呼喊:“殿下,你在哪里?” 那是胸口巨石落地的声音,宋宁宁呼出一口气,一时竟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了。 山匪?哪里来的山匪? 人声嘈杂,她呼喊着,却也不知小荷究竟有没有听见。 可人群中,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晃过。 那是白日里,那个传信给她的尼姑! 宋宁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刻跻身朝着那人奔去。 这寺庙多是小径,庭院也不算大,人一多便逼仄了起来。 宋宁宁浑身血液几乎都涌入了脑子,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人,就差几步,就差几步就能抓住她了。 可身后,一只手却猛地拉住了她。 “殿下!”小荷慌乱地看着她,满眼的担忧,可宋宁宁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得赶紧抽出手,朝着人群里挤去。 小荷见手中一空,心头更是一紧,正待继续去追,身旁却不知何时,一个穿着僧衣的和尚竟掏出短匕,猛地朝小荷刺去。 一切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那一瞬,小荷甚至能感受到血液流淌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可眼前一道人影挡来,将她狠狠护在怀中,直接用手臂去格挡开了那锋利的匕刃。 鲜血喷涌,猛地溅射到了小荷脸上。 潮湿的... 温热的... “夜瞳!” 第94章 混乱几乎是一瞬迸发,接着就有不少僧弥倒下,或中数刀,或是直接被抹了脖子。 场面更是混乱起来,尖叫声、嘈杂声,一时也分不清敌我。 夜瞳脸色难看至极,忍着痛,反手利落解决了那个伪装成僧弥的男人。 小荷生理性呆立原地,想要动起来,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上次被黑衣人刺杀,小荷本以为自己已经被练足了胆量,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这身板不仅不能打,甚至不扛打,此刻她双腿绵软,连站着都已经是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夜瞳见她如此,银色面具下的双眉紧蹙。 此刻,还有破空之声响起,不远处的一座佛殿之顶,竟有黑衣人朝这里放暗箭。 夜瞳顾不得手上的伤,赶紧揽着小荷的腰往人群外退去。 可那箭矢分明就是专攻她而来,此刻,夜瞳因要护着小荷,身形灵敏比之以往大打折扣。 “抱紧我!” 夜瞳语气严肃冷冽,小荷只得紧紧抱着她,将自己几乎挂在了她的身上,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不影响她挥剑的姿势。 可暗箭不断从高处而来,夜瞳几乎升起所有防备的警觉。 她带着小荷朝着自己人的方向退去,只差几步,眼看就要撤出敌人浑水摸鱼的池子。 可周围僧人竟皆从怀中抽出武器,纷纷朝着夜瞳而来。 很明显,暗处之人今夜是非要夺她性命不可。 第105章 守卫已加入战局,可这些人的着装同普通僧人并无差别,缠斗起来,不时有人突然袭击。 小荷只能听得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她偷偷露出了一些眼睛,看到缠斗之中,一道银光闪过。 小荷眉头一皱,她都未能看清那是何武器,可却看清了那人竟穿着守卫的衣服! 夜瞳似有所觉,但为时已晚。 此种状态只能硬抗,若是转身,那剑必会刺中小荷。 可眨眼之间,手臂上的重量消失,身体被一道大力推过。 电光火石之间,小荷竟生生转了方向,那剑光有一瞬的迟疑,但终是刺了下去。 “小荷!” 夜瞳第一次发出近乎凄厉的呼喊。 远处,宋宁宁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冷汗顿生,那彻骨的寒凉自脊背划过,她只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下一刻,脖颈一痛,漆黑淹没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火势渐弱,混乱人流也渐渐被赶来的守卫控制。 厉川沉着眸色,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 本已是深夜,此刻,整座山几乎被点燃般的灯火通明。 侍卫对着厉川汇报道:“那些‘山匪’应是提前藏于洞窟之中的,此番下山之路已被封锁,他们应该还在洞窟之中藏匿。” 那侍卫的声音更严肃凝重了几分:“不过此山洞窟无数,翻找起来,恐怕...” “一个一个找,掀了这座山,也要将人找出来。” 厉川声色之间俱是寒凉,他眼中有藏不住的冷冽,但仔细看去,还有令人胆颤的失望。 宋宁宁再次睁眼之际,只余微光摇曳,她身上盖着狐裘毛毯,身下虽仍是坚硬的令她浑身发疼,但好在她躺着的地方,还铺陈着一张细腻的毛皮垫,没有令她肌肤直接接触粗糙的平面。 多少有心准备了。 可她根本没有多少注意力在这些外物之上。 昏倒前夜瞳惊呼的声音还在脑海之中,她不敢去想小荷此刻如何了,只觉鼻尖发酸,眼眶也酸胀得紧。 他们将自己抓到后,定也会立即撤退的,小荷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紧握着拳,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好一会儿,她终于尝试观察四周,想要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冰冷、潮湿、有丝丝凉凉的风吹过,她本来激烈的心跳,此刻却莫名的平复了下来。 灯火幽暗,一道声音带着沙哑低沉,缓缓传来:“殿下,可有不适之处?” 那声音带着恭敬,但似也带着哀怨。 宋宁宁竟毫不意外,她微微侧转过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裴玉,果然是你。” 对着宋宁宁厌恶的视线,裴玉只觉心脏生了剧痛,他将她抓来了,抓到身边了,可他不希望她以这般姿态看他,他多么希望宋宁宁可以用对待厉川的方式对待自己。 是,他羡慕,他嫉妒,他嫉恨的发狂! “殿下...和我走吧。” 他跪地,俯着身靠近她,带着几近虔诚的神色牵起她的柔荑,轻轻握在手中。 “你将是大周最尊贵的人,属下将誓死效忠殿下,做殿下一辈子的狗。” 裴玉眼中尽是祈求,他握着宋宁宁冰凉的手,企图用自己的温度将她焐热。 可惜,宋宁宁却因他这般的触碰越发白了脸色,她感受到肌肤上升起了颗粒,她只觉被他握住的地方已经没有了知觉。 厌恶,恶心。 “当初看上你,我真是瞎了眼。” 宋宁宁抽出自己的手,猛地坐了起来,她朝着角落退去,只冷冷看着他。 此话一出,幽暗之地一时尽余一片沉默。 好一会儿,裴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我又何尝没有祈祷过不要对殿下动心...可心这东西,若是人力可以控制,那古往今来便再无什么爱恨情仇了。” 宋宁宁不说话,她静静关注着周遭的一切,竟发现除却蜿蜒处的一道幽光,其他地方竟皆在黑暗之中。 裴玉也是一身的黑衣,若不是熟悉他的话,宋宁宁还真是没有办法直接分辨出来人的脸。 见宋宁宁不语,裴玉反倒是自言自语了起来。 “殿下,我该怎么做才能重新赢回你的心?为什么厉川可以,而我,却要被抛弃?” “殿下,我后悔了...我后悔让你涉险,让你差点成了宋怀安那厮的掌中之物...我后悔,后悔让厉川这等竖子插入我们之间...我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杀了宋怀安,趁乱将你带走...” 后悔,有太多太多的悔,此刻他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带着些无措。 “殿下,这是我最后的机会,答应我,让一切都回归正轨,好不好?” 宋宁宁只觉心口升起股荒谬之感,他做了这么多事将自己困在此间,此刻却又以一种近乎卑微之态来忏悔自己曾经的所为。 荒谬,可笑。 宋宁宁没忍住,冷笑出声了:“裴玉,我当真是看错了你,少年将军,将兵法全数用在抓我的身上,不惜抓我身边人,伤我身边人,而现在,又妄想乞求我答应你,宽恕你。” “你真当我宋宁宁好欺负?” 她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愤怒、可笑、荒谬、不真实,各种复杂之感糅杂在一起,在她胸口乱撞,让她一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文字来撕破他这张虚伪的面具。 她几乎咬牙切齿的发出声音。 “是我的错,殿下,你可以惩罚我,你可以打骂我,但这件事,我却不悔。” “宋睿云已是大周皇帝,等我辅佐他重登大周皇室宝座,殿下和我便再也不会分开,我们可以共同打造全新的大周,可以为百姓遮风挡雨的大周。” “...” “哈哈哈哈...” 宋宁宁大笑出声。 “你是在宋怀安身边当狗当久了,竟将他的自大学了个透彻?” “你可知墨国兵力?简直痴心妄想!” “就算现在不能攻破国都,我们也可占据北方之城,徐徐图之。” 宋宁宁含着嘲讽看他。 “那你是要辅佐宋睿云对吧?他将来是大周的皇帝,他母亲便是大周的太后,宋睿宁便是大周的公主,你是复国功臣,甚至可以自封为王,那我是什么?我又算什么?” “皇帝姑母可不是什么万人之上的位置,等他掌了权,第一个就要杀我,怎么,没读过史书,侄子 登位杀姑母的少吗?” 宋宁宁声音带着激动,看着眼前之人,她的脑子又隐约生出了疼痛。 已经好久未曾再叨扰她的疼痛,此刻又悄无声息的,似有卷土重来之势了。 裴玉见状,又朝着她靠近几分,声音之中带着些焦急,劝说道:“我会掌权,我会手握兵马,他不过一个名头罢了,我会保护你,就算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我也会保护你!” 可宋宁宁听后,却更是笑的疯狂起来,甚至眼角都笑出了泪花:“裴玉,怎么了,你那套东西不守着了?你不是要保护大周皇室血脉么?你不是要敬守君臣之道吗?” “怎么,现在要挟天子令诸侯了?” “哈哈哈,裴玉,听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可真真是大逆不道啊!” 宋宁宁看着他,眼中全是嘲讽。 可裴玉却只静静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了,甚至能称为悲伤的情绪。 他仍是跪地着,仍是当初的那副模样。 可他渐渐开口,沙哑着嗓音缓缓道:“是啊,那套无用的东西若是能早些摒弃,殿下是否已经在我的怀中,与我私语了呢...” “什么君臣父子,什么家国朝纲,宁儿...我只想要你...” “如果令天下人唾骂可以得到你,我不后悔。” 宋宁宁只觉荒谬,这话若滔天的鼓声,震动地她耳膜都有些生疼了。 当初那鲜衣怒马的少年不复,此刻,也早已被红尘裹挟,坠入了这凡尘泥污。 宋宁宁觉得心口莫名的酸涩,她看着他这个样子,她竟突然失去了用言语攻击他的气力。 好一会儿,理智终于回笼了些许,几乎从喉咙里强挤出来的字句。 “魏娘,在你手里么?” 第95章 幽暗之地,只余湿凉的微风拂过。 裴玉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缓缓站起了身,在他身后的黑暗之中,一名手下走了出来,向宋宁宁献上了一物。 那不过一普通寻常的木盒,上头甚至连个暗纹都没有。 没有锁,宋宁宁蹙着眉头,将其打开了来。 就一眼,她生生愣在了原地。 里面是一封封的信,那信封是宋宁宁所熟悉的,她伸手,带着些颤,抽出了最外侧的一封。 她太熟悉了,自母亲去后的每一年生辰,她都会收到这样的一封信。 宋宁宁鼻尖发酸,其实她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只不过她不想去探究深究,觉得留个这般的念想也好。 第106章 梦里,还能骗骗自己,或许真是母亲,会在她生辰那日,悄悄重返这阳世,将那信放在她的身边。 她敛着眉眼,里头竟透着悲凉,好半晌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们...费了不少功夫吧。” 宋宁宁的视线重新落回裴玉身上,这一次,里头再也没有了半分的温度。 “这次为了抓我,也是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才是。” 宋宁宁轻哼了一声,环顾眼前之景道:“我很好奇,你们藏匿在这山窟之中,要准备如何脱身呢?” 裴玉眼中划过一丝惊讶的微光,但很快,他便释然地点了点头道:“是了,殿下是极聪慧的,曾和殿下聊起过兵法,殿下也总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裴玉还有些欲言又止,反倒是他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那便也不瞒殿下,此番,我们不准备逃走,有殿下在手中,想来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 宋宁宁一瞬蹙紧了眉头,看向从阴影里走出的那个人。 “谢鸿朗...你居然...没死?” 谢鸿朗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微臣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万安金福,托殿下的福,微臣还好生活着。” 宋宁宁冷眼看他:“我以为如你这般的人,早已换了阵营,投了墨国,怎么竟还追随着这渺无希望的大周?” “殿下说笑了,微臣是大周的臣,其心可鉴日月呀。” “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殿下稍作休息,想来很快我们便能得到消息了。” 宋宁宁已经被这虚伪的场景惹得很是不耐了,正要发怒,却见谢鸿朗躬身退了下去。 宋宁宁的火气和不耐自然全数对准了还守在这里的裴玉。 “怎么?刚刚还说全心全意为我,现在就忍不住要更大的利益了? 裴玉神色复杂地看了宋宁宁一眼,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殿下...我是真心的...” “不管你信不信...” 说罢,他也转身离开,身形没入黑暗之中,宋宁宁在这石窟的一处角落,她缓缓站起了身。 可刚刚起身,眼前却升了一片云烟般的白雾,她猛地靠在石壁上,眨了眨眼,可视线中依旧是挥不去的烟雾。 宋宁宁冷笑出声,但还是缓缓坐了回去。 用药啊,真是毫不意外呢。 身边再没什么人守着,用药,倒也真是一个好法子。 心中升起无力之感,这种我为刀俎的不爽利刺的她头疼。 好冷,好饿,她无法控制地想起了那人,想起了那人的怀抱。 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宋宁宁鼻尖猛地一酸,发现自己失踪了会不会着急担心,还是... 还是发现自己隐瞒他,欺骗他,而感到无尽的失望? 想到这一点,宋宁宁只觉心脏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难过的她半晌都无法正常的呼吸。 好累,好困... 头也好痛... 心里也难受极了。 宋宁宁靠在角落里,竟也迷迷糊糊的再次陷入黑暗之境。 似乎有谁在为她盖上薄被,可宋宁宁却一点也不想知道。 山寺上下,此刻早已灯火通明,只可惜这千窟山洞太多,就算耗尽人手搜寻,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的查探完毕。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宁宁一直处于昏昏沉沉之中。 “那药效怎么还未消?” “将军放心,用量极少,不会伤害殿下身体分毫的。” 此刻,又有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回将军,我们的人已用烟火回话。” “如何?” 那小兵略有迟疑后,还是严肃着声音回复道:“未谈妥。” “未谈妥?”谢鸿朗的声音带着些尖锐。 “他不肯用兵权交换?你可看清那信号了?” “小的定不会看错,一共三发烟火,不多不少。” 宋宁宁便在这般的讨论声中渐渐清醒过来。 他们可能以为自己还在沉睡,所以并未刻意回避。 那讨论的声音还在继续。 “厉川那厮竟不愿交出兵权换人?怎么会这样?”谢鸿朗声音中还透着惊讶,他的声音渐渐带着些不可置信:“难不成,是对三公主腻了?” 宋宁宁不知为何,只觉心脏里那尖锐之物似变得更为粗硬了些,她只觉眼眶在发热,很快,便有湿润划过眼角。 裴玉的声音响起:“他会不会是知晓其中有诈,认为我们不会放走殿下,所以在趁机拖住时间。” “裴小将军,不是所有男子都如你这般痴情...如今他既连沟通都不愿,想来我们也不必强求了,此行能将公主带回去,本就是我们的目的。” “将军还是好生同公主说说,选择当大周的公主,还是终将被人舍弃的命运?” 谢鸿朗的声音渐渐消失,这处空幽之地,一时仅余山风穿过的萧瑟。 宋宁宁看着他走近,看着他眼中带着沉重,看着他缓缓开口,又不知该如何说话的样子。 “可怜我?” 宋宁宁自嘲道。 “殿下,你是大周三公主,永远都是。” 裴玉走至宋宁宁的面前,跪地,行了一记臣礼,那是对皇室的绝对尊崇之礼。 宋宁宁有一瞬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曾经,让她记忆中有些微弱色彩的回忆之中。 赛马比武场上,她百无聊赖的坐在位席之间。 周围那些 贵女们叽喳的声音令人厌烦,她忍着头痛欲裂,看着眼前那些武人们拼尽全力去挣个赢,用尽一切手段去博得皇帝的一丝青睐。 真无聊啊,那日的天是没有颜色的,一切都是没有颜色的。 直到场上出现了裴玉,她依稀记得他一身褐色劲装的干练,在马匹之上的自若神态,还有射箭于靶心时,几乎恣意的笑。 她起了玩心,那种要想看他求着自己,渴望自己的眼神,烧得她灵魂都在抖。 多好的玩具,多好的藏品。 得到他,也只需要花上那么一点点的银钱,几乎毫不费力,他有在乎的人,尊崇的礼,拿捏他,简直易如反掌。 当时,他也是这般,跪倒在她的面前,行了这般的臣礼。 那时,她是什么样的心态。 开心愉悦、自得自满、还有什么...对,还有一种,不过如此的轻蔑。 驯服他,虽然比别人更难了那么一些,但终归他还是要乖乖听话,候在自己的脚边,变成一只听从自己的命令狗。 一切又索然无味了起来,直到看见了他... 一袭白衣,风姿无双的他... 宋宁宁心脏钝痛,那股难言的酸楚遍布全身。 可现在呢,一身白衣的仙人果然不属于凡尘,他不要自己了。 好像也对,可以潜伏多时,隐藏多时的角色,又怎么可能乖乖交出自己的真心呢? 而这只被抛弃的狗,被她玩弄扔掉的狗,此刻乖乖跪在地上,等着主人的垂怜。 宋宁宁看着他,脸上再没有什么别的神情。 “裴玉,本殿要荣华富贵,要至高无上的权利,你听懂了么?” 他几乎是带着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宋宁宁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讶,之后便是滔天的喜悦。 他想要欺身而至,却被宋宁宁狠狠扇了一掌。 声音响彻山窟,最后归于平静。 “在本殿没有原谅你之前,不准靠近。” 裴玉捂着脸,却是满眼的笑意:“好...好,殿下不愿我靠近,我便慢慢赎罪,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宋宁宁却没心思跟他扯这些,径直道:“现在如何脱身,本殿身上的药可解了?” “药本就没有多少,殿下动动手脚,可恢复了气力?” 宋宁宁依言活动了番,身上虽还是带着绵软,但比之前不久,已然是好上了太多了。 谢鸿朗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昏黄烛光下,他也是一脸谄媚笑意,对着宋宁宁道:“殿下如此决定,甚好甚好。” “来人。” 他唤人进来,手下人便利落地将一件侍卫服送了过来。 “委屈殿下一番,将此衣换上,寅时末,我们便出发。” 谢鸿朗嘱咐好后,深深看了一眼裴玉,而后者的所有视线此刻只在宋宁宁身上,他心中那股欣喜若狂之感,此刻几乎将他淹没。 “你还在这儿作甚?” 宋宁宁拿过那衣服,看着裴玉,冷冷道。 裴玉反应过来,脸色一瞬生了些红,立刻告罪道:“我...我立刻退下...” 一步三回头,走前,他缓缓道:“有什么叫我便是,宁儿...谢谢你...” 宋宁宁垂着头不想去看她。 心中的窟窿没有因为他的话愈合半分,反而更是生了疮痍般,疼痛的令她脸色苍白。 山窟中,又只余悠然的风声穿过。 宋宁宁看着手里的侍卫服,那熟悉的服饰,熟悉的花纹。 第107章 她握紧了拳,沉了眼。 竟,到了这一步。 第96章 洞窟中的微光,很快也灭了下去。 黎明前最是黑暗的时刻,甚至不见一丝月色。 但这般情况,却分毫未影响裴玉等人的行动,因为出了洞窟,远处还有恍若天明的光亮。 那些举着火把搜山的官兵遍布山野,宋宁宁身处黑暗,眼中带着复杂情绪,看着那些火光。 “殿下,小心。” 宋宁宁的思绪便被裴玉的声音拉扯了回来,她收敛起自己的神色,将所有表情隐藏了去。 他们走在一条崎岖的小道之上,这条小径只能容纳一人往前,左手便是万丈深渊,宋宁宁只看了一眼那若地狱般的漆黑,双腿几乎都要软麻了。 身后,一道大力扶着自己,宋宁宁条件反射般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抓住手臂,他沉着声音道:“此处危险,殿下慢些。” 宋宁宁只觉被他触碰之地已全然没了知觉,她垂着头,跟着前面的人缓步走着,她不说话,只静静听着山风呼啸,穿过这一片崖口。 裴玉却生了些错觉,眼前人未拒绝他,竟让他心中生了些期待。 他有些止不住道:“你能看到那信纸内容,我很开心。” 宋宁宁一愣,明白他是在说自己用火烤后信纸显现出字迹的事。 这是战时传递密信的方法,曾经宋宁宁要他说说趣事,他思索了半晌,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同她讲些兵法策论,讲些对敌之事。 而其中,便有说道以明火熏烤,可使信纸显现字迹的内容。 宋宁宁也是因此,想到是他在背后做了这般的棋局。 她没说话,却听裴玉带着些期许的声音:“我知晓殿下还是记得我们之间曾经的过往,在殿下心中,我还是有一些位置的,对么?” 众人终于走至林中,那悬崖小径也终于被抛在了身后。 宋宁宁转头看他,此地树林茂密,远处的灯火也被枝叶几乎隔离,没有一丝光亮,却依旧能感受到他带着灼烫的目光。 “若是本殿没看到呢?” 裴玉稍稍愣了愣,但还是坦诚道:“阿宁只要看到了白日那尼姑,必然不会待在原地的。” 宋宁宁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了解本殿。” “裴玉,若魏娘性命有所差池,你便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她的声音冷冽,却也能感受到裴玉身上渐起的寒霜,但她并不在乎。 “你知道的,本殿最讨厌被威胁,鱼死网破,本殿最是擅长。” 宋宁宁不再看他,一时氛围有些诡异的寂静。 谢鸿朗不知何时又蹿到了跟前,道:“殿下息怒,此番行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又怎敢怠慢魏娘呢。” 宋宁宁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他,只冷声道:“这外头层层防守,你们要怎么出去?” 即便大家都伪装成了墨国守卫的模样,可如何穿过层层防守去到山下,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谢鸿朗却带着些云淡风轻的口吻道:“殿下跟着我们便是,山人自有妙计。” 众人神色俱是带着些戒备,但却又十分熟练的绕开了墨国守卫蹲守的位置。 宋宁宁本来还在想他们是凭什么有胆量闯入层层守卫的佛寺,如今,却也有些明白了。 看来墨国的兵马也不过如此,谢鸿朗解了口袋,便也有人是抵不住诱惑的。 又走了一阵子,前面却突然响起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毫无规律,带着慌乱,还有粗喘的声音。 “谁?” 领头的一位守卫拔剑而出,那黑暗中立刻有人跪地求救:“官爷们...我们是今日上山的香客,刚刚一路奔逃,终是遇到官爷了...求官爷救救我们,那山匪疯了般屠戮,民妇的娘已...已在奔逃中丧了命...” “求官爷行行好,带我们下山吧。” 宋宁宁看不清他们,但听声音应该是一对夫妻,男人还在止不住咳嗽,女子说话带着哽咽,令她出口的字句断断续续。 “你怎么知晓我们是官” 裴玉拔剑指向她,眸中俱是冷意。 “民...民妇...民妇刚刚见此处有火光,想来只有官爷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搜寻匪徒...民妇走投无路,这才朝着这方狂奔而来...” “官爷...求官爷救命啊!” 谢鸿朗却蹙眉道:“将军,还是少些麻烦的好。” 裴玉拿剑的手有些犹豫,宋宁宁拨开人群朝前,对着裴玉道:“点灯。” 谢鸿朗蹙眉:“此地危险,还是等...” “点灯。” 宋宁宁带着命令的口吻,对着裴玉道。 谢鸿朗便也未再阻止,一点幽光,他们这里人多,树林又密集,远处倒也看不清。 裴玉便点了一盏微灯,宋宁宁看清了眼前狼狈的两人,那男子身上似乎也带了些伤,一身都染着些血,微光下,一张脸煞白,那妇人身上也有血色,神色之间满是惊恐。 “我见过他们,是今日的香客。” 宋宁宁淡淡道:“带着落难的百姓,不是更有说服力么?” 说罢,她看向了领头的那人。 那人转头看向宋宁宁,后者露出了然一笑,果然是个眼熟之人,她在墨国行路队伍中看到过。 “殿下聪慧。” 那人抱拳,朝着宋宁宁行了一礼。 裴玉的人很快搜了两人的身,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幽光又被吹灭,众人再次上路。 就算再能躲过层层守卫又如何,下山只有一处通路,无论如何,都要同墨国军正面交锋。 宋宁宁猜测,恐怕一会儿要么浑水摸鱼出去,要么一场血战避免不了。 裴玉一直守在身侧,宋宁宁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她微微握紧了拳,在这漆黑之夜中,那股无助之感更是浓烈。 裴玉靠近,宋宁宁就远离。 那夫妻也被带在队伍中,又走了一截,在黑暗的寂静之中,那妇人走上前对着宋宁宁道谢:“多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们夫妻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黑夜之中,行路本就不易,那妇人又追了几步,很快身形一歪,撞了上去,好在裴玉眼疾手快,那妇人只稍稍擦过宋宁宁,便被裴玉推开了出去。 那妇人连连后退,好在这下未有什么绊住她的脚,这才得以重新站稳了来。 “实在对不住...对不住...” 她声音中还带着惶恐,裴玉在黑夜中蹙着眉头,宋宁宁却似全然不觉般,继续跟在后面走。 这领头仍是带着众人穿梭于各路小径,但很快,数百米开外有了火光,他们赶紧停下了脚步,但那些举着火把的队伍却越发靠近,裴玉一直守在宋宁宁身边,后者就算不想在意,也完全无法忽视他浓烈的视线。 领头那人出声道:“藏好,别出声。” 那妇人疑惑:“这...这不也是官...” 话音未落,裴玉的剑已经架在她脖子上,擦破了皮,那妇人惊恐万分,还是宋宁宁拉开了他的剑,冷声道:“你还嫌动静小了?” 裴玉对上宋宁宁冷漠的眼,突然心中的防备便也降了下来。 她对魏娘有多么重视他也是知道的,此番想来,宋宁宁是真的想要跟他走的。 得了她的愿意,就算做了那些肮脏事又如何呢?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只要他永远在她身边,总有一日,她会原谅自己,接纳自己的。 有了这层念想,他的剑也重新落了下来。 灯火愈发得靠近,众人都不由竖起了警备之心。 但好在,那些光亮似乎只是在有限的范围搜寻,并未想要继续深入过来。 “殿下,这边也未有发现。” 那火光深处幽幽传来的这道声音,裴玉猛地朝着宋宁宁看去,而后者却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但看起来,她十分消沉,甚至他似乎能看出来,那种无助的悲伤。 可就在这时,那妇人不知怎的,竟直直朝着一旁倒去,压碎树枝的声音,在这寂静黑夜中十分刺耳。 裴玉刚刚放下了一点心,立刻紧绷,而也正是此刻,身边人却猛地冲了出去。 他清晰地听着宋宁宁熟悉的声音,高呼着:“厉川,救我!”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中发生,裴玉几乎没有任何思索的余地,他猛地点地,准备将宋宁宁抓回来。 就要抓住她衣袖的那刻,斜面却有两道身影极速而来。 他们挥掌而至,就算手中没有武器,那挥舞而来的力道依旧不输气势,裴玉大惊,赶紧止步回退。 裴玉不甘心地怒喝道:“你就一点不担心我杀了魏娘么?” 往前的身影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停顿,但很快,她继续朝前奔去,没有任何迟疑。 裴玉只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冻成了冰,然后一阵风过,化为了齑粉。 他看着宋宁宁的身影,消失在了密林丛中。 第108章 那些冲过去要将宋宁宁抓住的守卫们接连发出惨叫声,而谢鸿朗则早已退至人群之后。 裴玉看着眼前的两人,刚刚还孱弱的夫妻二人,此刻早已冷冽了眉眼,同裴玉纠缠在一起。 一时之间,这场战局裴玉竟丝毫未占上风。 败局已定,再拖延下去,恐怕是要被一网打尽了。 谢鸿朗赶紧道:“快走!” 那妇人却冷笑了一声:“走?” 说罢,旁边的男人从嘴里吐出一只足有五寸长的竹筒,他猛地一拉,竟有烟火在空中炸开。 他们的位置,此刻暴露无遗。 谢鸿朗立刻命那领队撤离,他也不再管此刻同人缠斗的裴玉,被护着朝着一旁的小道走去。 裴玉红了眼,招招都使出全力,他几乎发狂般的挥剑,很快那一双男女便有些不敌之势了。 但很快,一道褐色身影破空而来。 “裴将军,在下来陪你玩玩吧。” 火光愈发地靠近,裴玉看清了他的脸,曾经在客栈里,将他压倒在地的那个护卫。 他记得这人的名字。 展晖。 裴玉没有说话,只透过他,看着他身后的那些人。 那些人当中的,那个令他心碎的身影。 “为何...为何...你要骗我...” 第97章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可前方的光明,却若燎原的火。 烧的宋宁宁若飞蛾般,奔扑而去。 身后传来窸窣凌厉的脚步声,宋宁宁一时心慌至极,可那亮光深处站着一人,稳稳看着她,即便看不见他的神情,宋宁宁也莫名生了勇气。 接着,迎面有利箭而来,穿过她周围,身后便一阵的哀嚎之声响起。 还有裴玉的,带着痛苦愤怒的声音:“你就一点不担心我杀了魏娘么?” 宋宁宁被这句话引得一阵停顿,抬眸,却见光影深处那人朝着自己缓缓抬起了手。 宋宁宁再不犹豫,朝着那人奔跑而去。 直到被他重新拥入怀中,直到重新感受到他的体温,宋宁宁极速的心跳才终是慢慢和缓了下来。 后怕袭来,她忍不住发抖发颤。 “…我怕。” 于是,更紧密地拥抱将她环绕,但他仍是没有说话,宋宁宁生了些不安,抬头去看他。 可厉川此刻却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仔细看着前方,正和人缠斗的裴玉。 顺着厉川的视线望去,宋宁宁一时只觉身体紧绷了起来。 眼前的裴玉像只发狂的兽,那‘夫妻’二人很快不敌,展晖踏空而上,迎了过去。 裴玉嘴里念叨的话语,也声声落入宋宁宁的耳中。 敲在她的心口上,竟让她莫名生了些无可奈何之感。 她的确曾经生了收藏他的心思...可... 是她自己造成的后果,的确怪不得谁... 看着他最终败倒,最终被押倒在地,她无奈地叹息出了声。 这场乱局也终是在黎明微光到来之前,迎来了结果。 裴玉被按在泥污地上,他浑身都是血痕,可以看出他负隅顽抗的激烈,想来是受了不少的伤。 一如当时,在国都客栈之中时的狼狈模样,裴玉笑出了声,可他还是不明白,他朝着宋宁宁所在厉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选我...” “为什么?” 几乎带着声嘶力竭般的质问,宋宁宁不知为何,竟也生了那么几分酸涩。 他守着自己,看着自己陷入宋怀安的魔掌之中,那时,自己的确是恨他的。 可那股恨很快消散,因为不是那么在乎,所以那恨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但还是有些回忆的,那些在她黑暗生活中,曾经也带给她微弱火光的回忆。 宋宁宁陷入沉默之中,她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她已经做了选择,宋宁宁不自觉朝着厉川看去,可后者此刻却没有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腰间他大掌的紧握。 灼烫,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怒... 宋宁宁心口升起股莫名的慌,然后听到了他沉沉的声音响起:“阿宁,告诉他,为什么。” 宋 宁宁未曾想到厉川竟会说出这句话,她复将视线重新落回裴玉的身上,组织了半晌语言,最后对着裴玉缓缓道: “曾经,我虽强囚你在府中,可作为交换我并未亏待你,甚至帮你裴府承担起了养育退役兵将的职责。” “于情于理,我们两清。” 裴玉眼眶更是通红,看向宋宁宁,额间青筋几乎破裂。 “猎场,你救了我,可转头,你也将我送入宋怀安的手中。这一场,我们也清了。” “我...” 裴玉声音带着嘶哑,可宋宁宁却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继续道: “而这次,裴玉,你骗了我,那我便也可以骗你,不是么?” “你在说什么?” 裴玉反驳道,声音骤然森冷。 “魏娘不在你们手中,对吧?” 宋宁宁握上厉川抚在她腰间的大掌,她的手其实还在抖着,但她的声音却沉着有力:“还有所谓同厉川的谈判,用我交换所谓的兵权,也是假的,不是么?” 裴玉脸色猛地一变,更是苍白了起来。 “你就这么信他?” “我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宋宁宁逐渐恢复冷静,身体也不再颤抖。 她赢了,她赌赢了,猜对了。 “是不是在想,做到这个份上了,我是怎么发觉的?” 裴玉不再说话,而此刻,谢鸿朗也被灰头土脸的抓了回来。 在这千窟山上,一场战役以这般姿态结束。 宋宁宁看着他们这般狼狈模样,难得耐心解释道:“你们很厉害,知晓那盒子中是魏娘最为重要之物,可惜的是,此物不仅对她最为重要,也是她拼死会隐瞒之物...” “她瞒了我这般久,若她真的被你们抓住,她恐怕就是死,也不可能容许你们将此物呈递给我。” 此时有晨雾渐起,飘飘然然而来,逐渐将众人困于这雪白之中。 似身处迷雾的局里人,永远无法勘破这一场红尘之局。 宋宁宁一时也有些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 幽幽地,一道声音还是响起:“...你为何断定...他没有舍弃你...” 宋宁宁感觉到一阵浓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回望过去,晨曦的微光中,厉川眼中带着极致的脆弱。 她只觉心口一紧,一时也不知是在回答裴玉的问题,还是想要借此说出这话来。 “我说过...我会学着...相信你。” 两人四目相对,宋宁宁几乎感受到心中暖流划过,那些本已生了疮痍的伤口,此刻猛地生出了血肉。 厉川眼中划过惊讶,之后,终是回暖了神情,眉眼之间若冰雪消融,周围几乎都生了春的生机。 明明折腾了一晚,明明是该狼狈的模样,可他依旧那般飘然若仙,白衣上虽已染了尘污,可却更是衬得他这个人洁白无双。 宋宁宁一身的疲惫,此刻看着他,却觉得一切似乎都是可以挺过去的。 脸上传来他指腹的热度:“能得阿宁信任,幸甚至哉。” 裴玉那处再无声音传来,颓丧着,若丧家之犬。 谢鸿朗见状却高呼道:“误会...都是误会啊...” “在下特意下了这盘棋,就是为了将大周余党全数献给墨国...” “误会...误会...” “...孬种...”裴玉咬牙切齿。 谢鸿朗却对着他道:“裴将军...商人逐利,在下也同你说过啊...” “你这败了便是败了,又何苦挣扎。” 宋宁宁看着他这般样子还在狡辩的模样,只觉胃里翻腾,她好久未曾这般恶心过了。 一旁守卫却是根本不惯着他,猛的一拳打入他的下腹之上,他痛的猛地蜷缩起来,几乎失语。 他似是猛地意识到什么,想要抬头去看厉川,可后者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全数带下去。” 厉川不知怎的,还是问出了声:“你想如何处置他?” 宋宁宁知晓他在说谁,她并未回避这个话题,只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要留他性命。” 看着厉川一瞬僵直的模样,宋宁宁没忍住,轻笑出了声:“既然这般在意,又为何要问我?” 厉川看着她,眼中升起股晦暗的幽光。 天渐朗明,宋宁宁那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她见厉川不说话,只问道:“魏娘在来的路上了么?” “她会直接去墨国。” 宋宁宁见他声音还是有些干涩,但此刻自己实在有些太累了,没有太多精力多做解释,只得赶紧道:“他们夺了魏娘放置书信的盒子,阿川,帮我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好不好?” “不要被魏娘有所察觉。” 第109章 宋宁宁此刻的脸色很是不好,吹了一夜的冷风,此刻唇瓣都是泛着乌紫的,厉川看着她,心中升起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那么多复杂的情绪,而此刻,却只有深深的无奈浮现出来。 他敛着眉眼,将宋宁宁打横抱在怀中,然后朝着山寺走去。 “可听到了?” 一旁的展晖立刻点头:“属下立刻安排。” 厉川的怀抱是温暖的,宋宁宁浑身冰凉,此刻在他的怀中,早已支撑不住,昏昏欲睡。 可是在闭上眼前,她还是忍不住问出,此刻她最担心的问题。 “小荷和夜瞳...她们可还好?” 话语一旦出口,紧跟着的便是无尽的愧疚。 若不是自己,小荷怎么会追来,怎么会置身于如此险境。 夜瞳武功那般高强,又怎会… 宋宁宁本就已经精神不济,此刻强打着精神说话,厉川看在眼中,但此刻说出的话语却并不温柔。 “若你有所差错,你觉得她们还能活着么?” 宋宁宁将他眼下划过的阴鸷看在眼中,她似乎第一次见到厉川这个样子,猛的鼻尖一酸,眼眶一红。 宋宁宁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只听得他心跳强有力的声音。 “你凶我。” 声音带着些哽咽:“我也很难受。” “…” 厉川眼中阴鸷散去,只余了令人蚀骨的温柔。 “死不了。” 得了这般的回复,宋宁宁终于任由疲乏裹挟,陷入了黑暗之中。 厉川抱着她,一路缓步走着,他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神色终于和缓起来,他的那颗心也终是落了地。 明明是生了滔天的怒,明明想要再不管她了。 可她就是善于玩弄人心而不自知,一旦将别人的心收藏在她的洞窟之中,便再也不闻不问了。 可有什么法子呢,早在数年前,他就已经沦陷入她的陷阱,在劫难逃了。 第98章 被包裹在温暖之中,宋宁宁紧绷的神经得到了舒缓。 空气中泛着清幽的雅香,那是独属于钟灵琉秀的古山所有。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这短暂的酣眠竟没有被噩梦缠身,反倒是依稀梦到了从前曾做过的梦,那个神仙似乎就在她的身边,冥冥之中,带着她离开了梦魇之地。 厉川刚刚将人放在榻上,宋宁宁已经睁开了眼。 “才回,再睡会儿吧,我陪你。” 可宋宁宁却摇了摇头,撑着力气坐了起来。 “我不放心,我想见见小荷。”宋宁宁声音带着些哑,可能是昨夜风吹多了,她身子有一些不舒服。 厉川微微蹙了蹙眉:“你先好生休息,医官守着,她不会有事的。” “医官?伤的可是很严重?” 这般想着,宋宁宁更是不可能心安理得的休息了。 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却被厉川揽住腰,复又将她抱放上了床榻:“你这一身尘污,于她恢复不利,先收拾收拾吧。” 厉川说的在理,宋宁宁听话地点了点头,看着厉川不知从何处拿过她的衣物,然后熟稔地服侍着她洗漱。 心中便也升起股难以言喻的暖,看着厉川仍是冷淡的样子,宋宁宁洗漱完,立刻环上了他的腰,然 后抬眸看他,水灵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唇上,那股不言而喻的邀请勾的厉川挪不开眼。 “快。” 宋宁宁忍着耳尖烧灼的热,轻声道。 厉川就静静看着她,虽是被她勾的起火,但又不想这般快的被她给俘获。 看着他眼中动摇,宋宁宁拉过他的领口:“真的不要?” 厉川仍只是凝着她,半晌没有动作。 宋宁宁微微嘟起了唇,放开了手,生了些惋惜道:“那算了吧...” 下一刻,腰间被大掌禁锢,宋宁宁勾起一丝果不其然的笑,对上厉川的眼睛,后者沉着声道:“...应该拿你如何呢?” 他也并非真的要得到一个答案,唇齿相交后,他陡然变得强势,将她的呼吸尽数掠夺。 就在宋宁宁觉得他又要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推开了他,赶紧道:“我还要去见小荷呢。” 就在这时,门外也响起了随行医官的声音。 宋宁宁见厉川微沉了些脸色,她赶紧拉起他的手朝外面走去。 那医官神色肃穆,宋宁宁一见他这般表情,心脏一紧,猛地悬空了起来。 “如何了?不是已将伤口处理好了?” 那医官赶紧垂首禀告道:“是...之前夜护卫帮着拔了刀,然后止了血,但因前面失血过多,虽伤势得以控制,但人还未醒过来,恐怕...” 宋宁宁看不得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厉声道:“有话快说。” “若今日还不能醒来...小荷姑娘...恐怕就是熬不过去了。” 宋宁宁只觉心脏猛地一颤,眼前似有密密麻麻的雪花升起般,她几乎站不稳脚跟。 小荷伤的很重...若不是自己... 是啊...又是自己... 若是小荷有了三长两短,她就是罪人... 没有的...她不是故意的... 可若不是她非要一意孤行,小荷又怎么会在那般混乱之际闯入人群之中? 宋宁宁脑中又升起了不同的声音,脑中又升起那股钝痛,一时脸色苍白。 “阿宁!”厉川扶着她,浮现出担忧之色。 宋宁宁忍着腿软,还有头痛,朝着小荷所在的房间走去。 寺庙的客房是极其朴素简陋的,本应该是泛着山林独有清香的味道,此刻却竟被血腥之味充斥着。 宋宁宁心中升起了慌,那是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像是知道前面是被杂草覆盖的陷阱,但此刻已经停不下脚步,眼睁睁就要踩下。 她看着夜瞳颓丧着苍白的脸,转身看过来时,宋宁宁才注意到他左手臂上,此刻几乎可以称得上胡乱包扎的伤口。 夜瞳低着嗓音行了礼,可因情绪实在低落,宋宁宁几乎都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可现在,她也管不了他在说什么了。 宋宁宁带着些颤,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看出她的害怕,夜瞳让开了床边的位置,缓缓道:“她昏迷前还在叫殿下的名字,殿下来看看她吧。” 这句话,几乎刺痛了宋宁宁的心。 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世上之人的生死而产生任何情绪,她早已见惯了,痛过了,她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 可现在,她的心脏却如此清晰而剧烈地疼痛着,就像感受着刀子划破皮肉,看着它鲜血直流。 那股酸楚和难受一瞬冲向她的眼眶,鼻尖猛地一酸,她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大滴滑落。 她走过去,蹲下身来。 小荷一张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她静静躺着,只是像熟睡了过去般,就像只要你叫她,摇摇她,她就能睁开眼,带着狡黠和聪慧,然后笑着道:当然是骗你们的! 越是这般想着,宋宁宁心口便越是难受。 握着小荷微凉的手,她哽咽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 “...对不起...” “我...答应过你...要一直在一起的...” “小荷...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一次机会...你醒过来,好不好?” 宋宁宁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泪渍,就像是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她无力地求着母亲不要离开时,她触摸着母亲指尖已经彻底冰冷的时候。 “你别吓我...好不好...” 她是怕的,她怕的要命... 宋宁宁情绪便愈发有些不可收拾,厉川架着她起身,抱着她道,哄慰道:“小荷能听到的,她会好起来的。” “她不会醒了...爱我的人都不会...都不会善终...”宋宁宁陷入一种诡异的情绪,她突然觉得可能上天就是故意这般的,让她得到爱,又抽走,让她永远陷入痛苦不安的轮回。 “不会,阿宁,看着我...”厉川握着她的手,环抱着她,让她正视自己:“看着我,阿宁,你看我,我是不是好好的?” “我爱你,比世上任何人都爱你,你看,我还好好站在这儿,对不对?” “别怕,小荷会醒来的,相信我。” 宋宁宁神志便被他的话语从混沌之中抽离了出来,她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对着门边候着的医官下令。 “失血便补血,随行之物中我记得有千年红莲参,可用在药中?” 那医官闻言猛地跪地:“回殿下,那药材珍贵无比,此物是为防殿下有个万一...” “本殿无伤无痛,留着作甚?”厉川冷着声音道:“立刻取了用药,无论如何,小荷今日必须要醒来。” “还不快去!”厉川对着门口守着的展晖道:“你带着他去。” 厉川声色严厉,那医官也不敢再耽搁,跟着展晖立刻去了。 宋宁宁浑身还是发着抖,带着不确定道:“真的...真的有用么?” 第110章 “小荷不会有事的,让她好生休息吧。” 厉川也不等宋宁宁回答,径直将人抱了起来,他转头对着夜瞳道:“你好生守着,有什么立刻来报。” “是。” 屋中重新陷入安静。 血腥味似乎也同来人一起带走了些许,有清风自窗户吹进,小荷头上的些许发丝便被风吹起。 她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完成了某项任务,因此得了大笔的财物,她帮着弟弟治好了污染病,还在这个世界过上了自己曾经无比憧憬的,那种令人艳羡的生活。 曾经看不起她的人统统换了一副嘴脸,谄媚着,向其他人吹嘘着自己曾和小荷有过交集。 一切都似乎变得更好。 可自己却似乎并不快乐。 她坐在高楼大厦的顶层,透过高清玻璃,看着街上霓虹灯耀眼,阴影的角落里是上层人看不见的老鼠钻入破漏的管道,顺着那些管道,可以看到地下层那些同污水混居着的穷人。 她手里带着昂贵的宝石,身边的人都对她恭敬至极,但小荷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在这些人背后,还有多少虎视眈眈的眼睛,想要夺走她此刻拥有的一切。 小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 她时常在顶楼的边缘徘徊,午夜时分,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惊醒,她觉得她应该是忘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人。 可她最重要的人就是弟弟啊... “阿姐,为什么现在你不爱笑了?” 弟弟的话令小荷十分茫然,对啊,为什么,她不爱笑了呢? “阿姐,去找你喜欢的人吧。” 小荷皱起眉头,十分不解的看着他。 “阿姐,我知道有其他重要的人出现在你生命中了。” 小荷摇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弟弟只是笑着:“阿姐,人的生命是需要意义存在的,没有意义就是行尸走肉。” “恣意一些的生活,不要总是太有压力,好好享受这段人生,不好么?” 小荷听不懂,只一味的摇头:“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这个弟弟了,我们相依为命,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小荷情 绪莫名激动,而就在此时,她似乎听到遥远之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那声音很是熟悉,但她又说不上来这是谁。 “小荷...你...为什么要救我...” 一碗药水下肚,小荷的脸色泛起了一丝异样红润。 就像在一张白纸上抹上了脂粉般,竟透着几分诡异的渗人。 夜瞳替她轻擦拭着唇角,眼中升起的是自己都不懂的情绪。 “我的使命便是护着主子,我现在的使命便是护住你,就算是用我的生命作为代价,也无可厚非。” 夜瞳拉过她的手,即便此刻,小荷的手已是泛凉,可这温度竟仍是比她的高出不少。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就是有些情不自禁地,拉过小荷的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唇边。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 她知道这是大逆不道,有勃伦理的。 可她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又虔诚无比地轻吻了上去。 第99章 宋宁宁神思不宁,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可很快又醒了过来。 她过于煎熬了,便去了小荷房间,继续在床边守着。 寺内因此次事件伤亡惨重,主持带着众人低吟着经文,那吟诵被山风卷出,回荡在千窟佛寺的每一个角落。 宋宁宁听着那吟诵,也默默在心底跟着念诵起来。 小荷喝了那药,药效渐渐发挥了作用,她的脸上红润了起来,可却依旧紧闭着眼。 夜瞳也一直守着,眼下青黑,唇上也泛着些乌青,可她只是默默守着,厉川让她下去休息,她却也只是垂首,默默地拒绝了。 天色又黯淡下来,那医官复又查看着,可好一会儿却也只是叹气摇头,宋宁宁一瞬眼眶又红了起来。 厉川皱着眉头让他下去熬药,他将宋宁宁抱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着。 白雾升腾。 小荷上一秒还在同弟弟说话,下一秒便听到了天外来音。 她明明熟悉那声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弟弟抱着她,过了好久,他在她耳边缓缓道:“阿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所以不要害怕,去找她们吧。” 雾气愈发浓密,小荷想要抱紧眼前人,可怀中却一瞬空荡了起来。 记忆便似也随着浓雾而来,她想起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想起在危机之时,自己义无反顾的行为。 耳边,熟悉的系统声音响起。 “宿主,你在本世界的身体伤势严重,生命垂危,考虑到目前任务完成度优秀,现在可以送你回到原世界,奖金将依据任务完成度折算...” “等一下!等一下!” 小荷立刻打断系统说话。 那滚涌而来的记忆在她脑中翻滚乱窜,她只觉自己心也随之剧烈晃动起来。 她听到了宋宁宁和夜瞳的声音,她第一次这般的清楚,原来被人需要的感受是多么的奇妙。 一直以来,在自己本来的那个世界里,她其实不是弟弟需要的人,反而是自己,是自己需要弟弟的存在,需要弟弟活着,来完成她生命的意义。 可现在,她感受到了,她被那般强烈的需要着,她不想让她们失望,她不想要放弃在这个世界所获得的爱。 她对着系统,据理力争道:“系统,我不止任务完成的好,我甚至为了任务导致了现在这般严重的伤!” “这是工伤,我要求补偿!” 系统计算了一会儿,机械音带着冷漠:“已重新审查事发片段,观测到宿主并非因保护世界之子而受伤,并不能计算为工伤。” “我问你,夜瞳是不是世界之子身边重要的人,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会不会影响世界之子黑化?” 系统又计算了一会儿,道:“经检测,该人物核心影响力占比较低,无法构成危害。” 小荷在心里怒骂厉川,这厮薄情寡义,夜瞳对他忠心耿耿,居然对他的影响力占比还较低,真是个丧尽天良,没有良心的王八蛋啊! “等一下,等一下!” “我这次以身犯险,只身闯入混乱,就是为了救世界之子重视之人,而我,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宋宁宁肯定会伤心欲绝,到时候若出了什么差错,世界之子会不会走向毁灭之路?” “若真生了这般后果,你可承担得起这责任么?” 这一次,系统计算的时间更长,小荷就在这沉默等待中,心跳越来越快。 她当然是相信自己在宋宁宁心中的位置的,但厉川... 她是真的对厉川有些捉摸不透的,到底什么在他心中才最重要,她真的不敢确定... “经测算,该风险值高于警报极限,宿主将继续执行此任务,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话音刚落,小荷还来不及欢呼雀跃,一阵剧烈的失重感便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系统你... 那失重感来的太快,她甚至来不及叫骂尖叫,惊恐声已被牢牢卡在喉咙里,随着她的人一同坠下。 坠入温暖平地的那一刻,她猛地惊醒,然后坐起了身。 “啊啊啊啊啊啊!”后知后觉的尖叫,然后看着被她这般动静惊得愣在原地的三人。 宋宁宁眼睛通红,上头还挂着泪;夜瞳满面疲乏,眼下青黑;厉川虽没什么表情,但此刻也明显能看出他轻松了一口气。 气氛微微沉寂了那么一会儿,宋宁宁扑了过来,将小何抱住,但又害怕碰到小荷的伤口,她只得虚虚抱着。 “...好...真好...”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宋宁宁哽咽着声音,她压着自己的颤抖,第一次这般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在乎,她好开心,失而复得,原来是这般的感受。 “...殿下。” 宋宁宁坐直了看她,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她忍不住,眼泪还在哗哗流着,但唇角却已是扬了起来。 “我都让你跟着我姓了,怎么还老是叫我殿下?” 宋宁宁便看着小荷愣住,然后很快,眼前人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你以为的出生日子是将你卖入宫中那人胡编的。” “厉川说你是腊月十二生的,我生在九月初五,我们同是大周国历二零五年生人,你比我小。” 宋宁宁声音虽仍是带着哽咽,但吐字和音调却都带上了轻快,看着小荷也挂上了泪水,她有些笨拙的用指腹轻轻替她擦去。 “我没有妹妹,所以...小荷...你愿意当我的妹妹么?”宋宁宁第一次这般小心翼翼地问着话,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心甘情愿地对着一个姑娘,说出这般的话。 好一会儿,小荷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111章 她想要回抱住宋宁宁,可惜自己左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只得用右手抱住宋宁宁的腰,然后带着哭腔,将脸埋在她的肩膀,断断续续道:“姐...姐姐!” 她几乎是哭喊着的。 小荷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搂着宋宁宁,大声哭了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原来被人关心着,爱着,竟然是这般美好的一件事。 她并非是因为伤心难过而哭,反倒是因为太开心了,开心到她没有别的方法来表达了。 可能哭的太过用力,她很快就因为疼痛哭不出来了。 “...好痛...” 小荷满脸泪痕,宋宁宁也赶紧放开她,门口候着的医官立刻进了来,查看了小荷伤口包扎的情况,然后重新复检了她的脉象。 那医官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点了点头道:“这千年红莲参真乃奇药,那般微弱的脉象都能救回来,奇哉奇哉。” 那医官还在称奇,转头对上夜瞳那冷冽的几乎杀人的视线,他才赶紧回复道:“小荷姑娘现在刚 刚清醒,身体知觉恢复,伤口疼痛是正常的。” “但脉象看来小荷姑娘已无大碍,静养着,等身上伤口愈合便是。” 那医官说完,行了礼,便下去重新写药方了。 宋宁宁看着小荷嘴唇苍白着,心里揪着生疼,但她实在不会照顾人,此刻也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 倒是一旁站着的夜瞳,轻轻问道:“可是饿了?灶房里煨着粥,我去端来。” 小荷有些呆呆地看着她,夜瞳却似不敢同她对视般,竟带着些狼狈转身。 宋宁宁看着夜瞳背影,总觉得他走路似乎有些踉跄。 转头,又看向小荷呆呆望着夜瞳离开的方向,突然便回过那么些味来。 她轻挑了挑眉,见小荷情绪也已平复,便道:“听说是夜瞳帮你拔的刀,你可还记得?” 小荷便有些支吾起来,好一会儿,脸上竟似有些烧起来的红晕。 宋宁宁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可是不舒服?” 小荷赶紧摇了摇头,只道:“就是有些饿了。” 厉川拉起宋宁宁:“如今人没事,你便能好生休息了吧。” 宋宁宁嘟着嘴拒绝:“我不困。” 厉川没去反驳她,只是对着小荷道:“你此次虽帮着阿宁隐瞒行踪,但看在舍身救了夜瞳的份上,有什么想要的,开口便是。” 小荷平日里其实对厉川有些发怵,觉得他的心跟海似的,但此时她突然没那么怕他了。 毕竟,她可是相当清楚他的软肋是什么了。 但她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倒是宋宁宁遮挡了厉川的视线道:“你为什么说话这么凶?” 厉川有些无奈,除了她,他对着谁说话都是这般样子。 此刻,夜瞳也端着粥回了来,厉川带着些深意地看向宋宁宁道:“让她们二人独处会儿吧。” 宋宁宁几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荷的性格她也清楚,能这般舍己救人,她和夜瞳之间,恐怕真的有些什么。 宋宁宁看向夜瞳,带着几分郑重道:“夜瞳,那小荷就交给你照顾了。” 后者银色面具上泛着冷光,但此刻,那光泛着柔,将那冷冽的温度都掩盖了起来。 “属下遵命。” 厉川拉着她往外走,宋宁宁看着她们两人这般模样,若有所思。 等走出了屋子,这才发现月亮已经高高挂起了。 宋宁宁这才发觉自己也是饥肠辘辘着,而厉川早已牵着她的手,朝着五观堂走了去。 月色烂漫,几乎将昨夜一切的混乱平复。 如水般轻柔,抚平着每个人的伤疤。 宋宁宁没忍住问道:“夜瞳,其实是个女子吧。” 厉川侧眸看她:“你如何发现的?” 夜瞳在他身边多年,知晓她存在的展晖从未怀疑过,小荷也算是误打误撞地发现,他倒是有些好奇,宋宁宁是如何发现的。 宋宁宁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虽然身形声音什么的都看不太出来,只觉得有些偏于阴柔,但就是有种感觉,那是一种绝对区别于男人的感觉。” “再有就是,小荷不是曾说自己喜欢女子么,我便生了些猜测。” 快到五观堂了,厉川却有些忍不住,将人拉到了一处小径里。 “你不怪我将夜瞳给了她?” 宋宁宁皱眉疑惑:“我为什么要怪你?” 厉川眉眼含笑,轻轻刮了刮她小巧挺翘的鼻尖,月色下,她带着些不满嘟着唇,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厉川狠狠占领了小唇,攫取了呼吸。 宋宁宁发出些不满的呜呜声,却被厉川带着抵靠在一颗老树树干上,更是忘乎所以地吮吸占有。 里头夹杂着太多情绪,宋宁宁最终缓缓放松了下来,不再拒绝他,甚至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紧实的腰身。 她便渐渐忘了刚刚的问题,只随着他的节奏,被代入他的情绪。 唇齿相交,灵魂似也依偎在了一起。 他喜欢自己,真好。 第100章 屋子里很快弥漫着浓稠的米粥香味。 将那残留的血腥还有紧张全部挤出了这间小巧而古朴的屋子。 夜瞳轻轻将小荷扶靠在床头,又贴心地在她身后放了被褥作为靠垫缓冲。 小荷看着她,后者却只垂着头,不同她有任何眼神的交流。 两人竟莫名其妙的相对无言,小荷一时也不知要说点什么,呆呆被她带着,靠在软被上,然后又呆呆被她喂食着。 这米粥里不知是放了什么,吃起来像是有肉沫般,但在这佛寺清幽之地,理应是不可能有这东西的。 小荷一时有些怀疑是不是夜瞳做的手脚,可这里是佛寺,现在又死了这般多人,到处都能听到众僧吟诵,此刻她就算想吃油荤,也实在有些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这粥包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们用豆子做的素斋,你放心吃。” 夜瞳一下便看出小荷心中所想,她稍稍抬了眸子,看着小荷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听到如此说法后,立刻咽了下去。 “好吃。”小荷对着她笑了笑,可后者却似乎无法被这般的情绪感染,敛了眸色,抬起手,继续喂她。 一碗温热的米粥下肚,小荷的胃便也重新活了过来,身体里头便也生了力气。 虽然伤口还是疼的,但好像此刻也在忍受的范围以内了,毕竟曾经大伤小伤不断,她心理素质早被磨炼了出来。 反倒是现在同夜瞳的局面,好像更为棘手一些。 吃了东西,又被夜瞳伺候着洗漱了番,小荷这才发现她好像一直在用她的右手,左手垂着,随着身体晃动,十分的奇怪。 小荷皱着眉头,伸出右手要去抓她,却被夜瞳灵巧地避了过去。 “你的手...” “不碍事。” 夜瞳语速很快:“你没事就好,我先下去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那么些冷淡,小荷不懂,为什么她突然这个模样了。 “站住!你手上的伤,给我看。” 小荷眉头紧蹙,看着夜瞳唇上带着乌青,心中很不是滋味。 夜瞳僵在原地,不动作。 “我救了你,是给你带来什么困扰了么?” 小荷声音之中带着些难掩的伤感,她并非想要求得什么,她只是在那一刻,身体诚实地做出了反应罢了。 可能身体比自己的心更早的了解了自己。 明明在她昏迷之中,夜瞳对她的关心毫不掩饰,可为什么等她醒过来,反而要这般冷淡了呢? 小荷不理解,也绝不能接受。 “你本来就是我的人了,我现在救了你,你的命便也是我的。” “你难道想不认账么?” 夜瞳听到这话果然冷淡神色有些龟裂,她看向小荷,声音带着些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小荷说话气势十足,一点也不似失血过重的样子,这般状态,倒是让夜瞳放下心来。 想了想,夜瞳认真了表情回答道:“我的职责是保护你,就算是付出生命也是理所应当,你不该救我的。” “这般恩情,我还不了。” 小荷心中那股火气就猛地窜了上来。 “你觉得我救你,只是为了这劳什子的什么恩情?” 山风猛地吹拂过窗叶,将落叶卷了进来,夜瞳几乎下意识挡在她的面前,任由那些枯叶扫在自己的身上。 “你看,有的时候,身体比嘴巴诚实。” 小荷便抬着头看她,眼睛里是晶亮的光,她看着夜瞳愣在原地,然后毫不犹豫将她那左手衣袖给拉了开来。 夜瞳想退,可那风大,落叶还在往里吹,她动不了。 于是,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小 荷拉开了她的衣袖,那被她藏起来的胡乱包扎的伤口,便也彻底暴露在了小荷的面前。 第112章 一时之间,夜瞳竟生了些心慌。 “...无大碍的。” 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小荷的眼泪止不住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我救了你...你就是这般对自己的?” 那包扎的绷带早被血染透,甚至泛着黑,小荷看着她的唇,此刻也才发现,那唇色明显是不正常的。 小荷哽着声忍道:“你去叫医官进来,让他看看你。” “别哭了...我真的没事。” 不知何时,窗叶已被在外头候着的人关上,早已没了作祟的山风,夜瞳仍是挡在她的身前,像是一座巍峨不动的高山。 可这根本缓解不了小荷难受的心情,她抬起手,将泪水鼻涕全部蹭到了自己的衣袖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伤口疼痛时,她好像都没有现在这般难受。 不知是谁先叹了一口气,夜瞳揽着小荷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我幼时被用作试毒的工具,那时没死,反倒百毒不侵了。” 她话说的轻巧,小荷却僵直了身体。 “别哭了,这点小伤死不了的。” 夜瞳试图让这句话消解小荷的紧张,可后者根本止不住。 “你手都动不了...还说什么大话...” 夜瞳蹲下身,直视着她水汪的眼睛,同她解释道:“这毒余下的症状便是麻木,待再过两个时辰,便能恢复了。” 两人便这般对视在了一起。 眼中都倒映出对方的样子。 夜瞳只能听到自己心脏不受控地开始跳动,她从未有过这般的感觉,立刻便想要起身离开。 可小荷却猛地拉过她的衣襟,在夜瞳带着错愕的眸光下,咬上了她的唇。 小荷退开了一步,看着夜瞳呆愣的样子,她噗嗤笑出了声,然后又在她持续呆愣的期间,又将人拉过,狠狠吻了上去。 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好不容易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好不容易获得得了这些羁绊,她才不要管那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要恣意地活一次,她要遵从自己的本心。 相比于小荷的主动,夜瞳像是被惊雷劈过,一双眼瞪得巨大。 她不可置信,带着绝对的震惊,看着小荷。 “我...你...我们...” “小荷...我是...” “你是什么?” 小荷看着她唇上被自己亲的水润,她眼中带着些迷蒙,哑着嗓音问道。 “...我们这般是...不对的...” 小荷不屑道:“我受伤后,衣服是你脱的么?” 夜瞳蓦地红了脸:“情况紧急,那是要为你拔刀...” “那你就是全部看到了,对不对?” “你还上手摸了,对不对?” “那你要对我负责,不是天经地义?” 夜瞳竟被她这般说法绕了进去,好一会儿才想到:“那是男女授受不亲...” “可我喜欢女子,对我来说,这没有区别。” 夜瞳只觉心脏要炸了般,脸上也烧的滚烫,她的情绪不知要如何发泄,可她仍守着那几乎就要被摧毁的理智,哑着声音道:“...你会后悔的...” “我会。” 夜瞳便只觉得心脏骤然一缩,她的眼神立刻黯淡无光了下来。 “如果...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话。” “我救你,是因为身体比我清楚自己的心,所以...” “所以,如果这件事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夜瞳,你可以离开了。” 小荷放开了手中一直抓着的衣襟,给了她选择的权利,给了她自由。 夜瞳银色的面具还泛着烛火的幽光,她缓缓将其取放了下来。 脸上,那清俊秀容之上,被刺目的‘蛮奴’占据,那粗粝的二字赫然映在小荷的眼中。 “你不厌恶,不害怕么?” 幽静之地,耳边还有梵文吟诵飘来,古朴的桌台上,烛光带着丝丝的晃动。 一切似在梦境,一切都显得那般的不真实。 “如果你怕,可以离开。” 小荷看着她,语气之中带着些凌厉的决绝。 她的确要恣意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但她不喜欢强求,若对方连这一步都不愿意走,那未来的刀山火海,又怎么期望可以携手共进呢? 半晌,屋内只余一片沉寂。 小荷已然带上些失望了。 或许真是她一厢情愿呢,说不定对方根本不喜欢女子...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眼前一道阴影压迫而来。 小荷不得不仰着头,接着,是夜瞳带着些强势地,堵住了她的唇。 毫无保留和犹豫,她清晰明了地诉说了自己的答案。 幽静之地,只余二人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院外,宋宁宁还未靠近小荷的房间,已被厉川拉住了手,带回了房中。 宋宁宁带着不解地看向他,后者眼眸含笑:“毁人姻缘,要遭天谴的。” “她们好了?你如何知晓?” 厉川摇了摇头,将她抱起,放在榻上:“这种事,我不关心。” “果然,你就是不想我去找她。” “你对小荷很有敌意。” 宋宁宁斩钉截铁。 厉川轻笑出声:“我承认,我此前的确对她有些误会...” 宋宁宁挽着他的脖颈,也被他此刻的情绪所感染,弯了眉眼,勾着唇看他。 “...误会她要抢我的心上人。” 话音刚落,他便带着些迫切地吻了上去,不给宋宁宁任何拒绝的机会。 宋宁宁本也是想要同他好生温存一番的,可放下心来后,身体着实疲惫得很。 亲着亲着,她便已经陷入了黑甜梦境。 厉川看着身下,这已经陷入美梦的小猫,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罢了。 来日方长。 此刻夜色浓稠,正适合好眠。 第101章 冬日暖阳,滋养着山林万物。 日光透过窗叶,洒在宋宁宁姣好的睡颜上,似乎尘世的一切都变得安详宁静了起来。 宋宁宁睡得迷迷糊糊的,感受着额头有一阵湿濡,接着身边似乎一空,温暖的怀抱就要离开。 她蹙着眉,眼睛都没睁开,但手却已经拉住了温暖来源,不准他走。 厉川感受着这小小力道,看着窗叶外展晖垂首的模样,一时也只得摆了摆手,让他一会儿再过来。 宋宁宁感受着温暖重新将自己包裹,又安心的再度睡了过去。 直到再次睁开眼,身边人已经不见了。 但侍女们都恭敬候着,听到屋里头有了动静,便立刻进来伺候着宋宁宁换衣洗漱。 还准备好了斋饭,免了她自己去五观堂的路程。 宋宁宁习惯了被伺候,可享受过厉川更贴心的无微不至,这些侍女们的伺候便显得没那么舒服了。 “他人呢?” 宋宁宁只随意一问,倒是将那些随行的侍女给吓得一哆嗦,为首的立刻跪地道:“殿下并未告知,还请三公主在屋中稍作等候。” “我看起来会吃人?” 宋宁宁坐在木凳上,面无表情着舀了一勺粥,结果那些人便吓得更厉害了。 真无趣。 “算了,你们下去吧。” 如释重负般,那些侍女们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这些侍女应该是前大周的,墨国那些人对自己的恶名还没那么了解。 宋宁宁今日心情不错,倒也不在乎这些人如何,吃完了早午膳,便想着去旁边的屋里看看小荷。 结果小荷吃了早膳睡下了,还未醒,夜瞳衣衫不整的守着,宋宁宁看她眼睛,后者却躲躲闪闪的,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怎么,你伤了小荷的心?” 夜瞳一惊,赶紧垂首回复道:“属下不敢。” “那你们...亲了?” “属下...属下...” 银色面具泛着冷光,却仍旧缓和不下她烧灼的温度,很快耳尖通红,脸上也迅速显露了出来。 “倒是未看出,夜护卫如此纯情呀。”宋宁宁心中恶劣的因子又有些复苏,正要继续戏弄番,眼角余光却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也不等夜瞳回话,她只带了些郑重严肃地吩咐道:“好生看着她,若你敢让她伤心,本殿扒了你的皮。” “是,我会用生命护着她。” 宋宁宁点了点头,不再看她,赶紧追着那两道身影过去了。 那两人如今虽换了衣衫,着了便服,但宋宁宁还是一瞬认出了他们,是那晚伪 装成夫妻的两人。 但她那日没有认错,他们的确在白日的时候于庙中烧香,她也一直以为他们是普通的夫妻。 直到那晚妇人踉跄地撞上她,于黑暗中往她手中塞进了一块玉扳指,她才一瞬明白这是厉川的人。 也就是那时,她才彻底安下了心,才敢在那般危险境地毅然决然冲了出去。 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13章 她未曾问出口,厉川也未主动回答。 今日见到,疑问才又重新浮现在心口。 但宋宁宁不敢靠的太近,他们的武功不弱,恐怕很容易便能发现自己。 宋宁宁站在一处角落,就在她想着如何从他们嘴里得到真相的时候,却见展晖同两人交谈了番,神色之上明显升起了不悦,他们谈话时间很短,两人很快消失无踪。 宋宁宁虽未听到谈话内容,但很明显,应是他们出现在此地惹了展晖的不悦。 展晖的不悦,自然是因为厉川下达过旨意,此事有违他的意思才是。 宋宁宁心中隐隐生出些猜测,待展晖朝着外头走过时,她将其叫了住。 展晖背脊一僵,宋宁宁看着他如此明显的变化,脸色更是难掩的不好了起来。 “你跟我来。” 宋宁宁冷声道,转头朝着一处无人的小径走去。 展晖也没有想到,宋宁宁身边没有一个人跟着,就这般悄无声息突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也不知她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想着刚刚情景,他强忍着慌张,但脸色还是生了些白。 幽林之地,茂林环绕,古朴的韵味自砖瓦堆砌的院墙传来,但此刻,宋宁宁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 “他们是谁?” 展晖本想装傻,但宋宁宁的眼神实在太冷,这令他又似回到千刀万剐之刑的那日,他冷汗瞬起,赶紧撩袍跪地道:“公主殿下...他们...他们是军中随侍。” 宋宁宁见他配合,又见他怕的这般明显,稍稍缓了缓神色,继续盘问道:“那他们怎么又成了香客?” 展晖便也知晓此事瞒不住了,但好在主子也交代过他,此刻他便也据实地回答了出来:“主上他不想扫了公主您的雅兴,便派了随行之人充当香客,以保一行安全。” “...所有香客都是?”宋宁宁惊讶道。 “不敢欺瞒殿下...是...”展晖冷汗更甚。 此事瞒不住了,就怕宋宁宁要发难,若是将火烧到主子身上,也不知接下来有没有好日子过了。 宋宁宁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你是说...当日那些香客都是他找人假扮的?其实根本没有香客上山?” 展晖硬着头皮继续道:“是...山下均已戒严,就是害怕有前朝余孽作祟,可惜...可惜仍是被他们提前部署钻了空子...” “主上也是为了保护公主您,还望殿下您莫要责怪迁怒了主上。” 宋宁宁将视线落在展晖身上,冷声道:“...用得着你说?” 展晖脑袋垂得更低。 半晌,宋宁宁对着他沉着声道:“此事,你不必告诉他,就当我不知道。” 展晖一愣,有些犹豫。 宋宁宁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突然对着他露出了笑脸:“展护卫,你是想要我同厉川生了嫌隙么?” “属下...属下不敢!” “哦,那你就是想再尝尝那剐刑?” 展晖想给眼前人磕头,他赶紧道:“属下发誓...属下绝不向任何人透露今日之事。” 宋宁宁收了笑,站起了身:“真乖。” 说罢,宋宁宁也不再看他,转身朝外走去。 她不知为何,此刻特别想见他。 他一直知晓危险潜藏,但一路之上,却未提过半句,只默默做着安排,一次次地要自己相信他。 她觉得自己很是矛盾,一方面觉得他什么都不愿告诉自己生了些恼怒,可另一方面又觉得他为了让自己欢心,费了这般多的功夫,她又心生了些欢喜。 那扳指此刻还躺在她怀中,是他常戴的那枚,本来今日准备还给他的,可此刻又生了些私心,想要将这物件给收藏起来。 就这般任由思绪发散,宋宁宁漫无目的地走在山寺之中,本想着寻厉川,却走到了一处戒备森严之地。 那些墨国侍卫的服饰又重新将她拉扯回了那夜,她刚压下心中升起的不适,又听到里侧屋子发出的凄厉惨叫。 宋宁宁一瞬蹙紧了眉头。 见到她过来,门口守着的侍卫头立刻过来行礼。 “殿下万安,此地污秽,属下带您去前殿吧。” 说罢,便抬手做了‘请’的姿势。 这人宋宁宁没有印象,一张国字脸上尽是肃穆,身姿挺拔,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感觉。 宋宁宁没动,那人便又说了一遍。 他面上虽然恭敬,但身姿刚正,透着坚守的绝对强势,没有半分要让开的样子。 宋宁宁听着里头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也意识到这里面关押着裴玉等人。 她本也不想进去的,可眼前人这般的姿态,让她心里生了些不悦。 “我若非要进去看看呢?” “太子下令,谁都不得靠近。”那人声音严肃,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宋宁宁冷了眸子:“那我若是偏要呢?” 本来心中就有些烦躁,面前人这般的强硬态度,一瞬惹得宋宁宁炸了毛。 她下意识提了声量,她倒要看看,眼前这不长眼的人到底敢对她如何。 面前的侍卫头子还没来得及回话,里头却响起了谢鸿朗高声的求饶:“殿下!三公主!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他话音还未落,一道鞭挞声猛地响起,接着就是他惊呼的惨叫声,惹得飞鸟振翅而逃。 此地本是山林清雅之地,这番刺耳的惊叫,真是令此地蒙了层灰暗。 这声音也令宋宁宁莫名不适,脑中又升起了若隐若现的闷痛,她也一瞬不想同这侍卫计较了,转身便想走。 可谢鸿朗却似乎察觉到了宋宁宁的心思。 他忍着剧痛,仍是高呼道:“殿下!...这一切都是厉川的阴谋诡计!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而设的局!” “他早就...知晓...啊!” 惨痛声持续着,可他高呼的声音却并未停止:“他早就...知晓我们的...行踪,不过是等着...殿下您做选择...而已!” “...他有控制...我的万种...手段...却...让我有机可乘...同他手里的人勾结...” “殿下!救我...我没想过伤您...殿下!” “啊!!”惨叫声猛地消失,一时之间,山林之中失了飞鸟鸣啼,只有风过的冷冽呼声。 宋宁宁不傻... 思绪纷繁,她只能清晰地听着自己心脏缓缓跳动的声音。 “阿宁,怎么一个人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声音响起。 明明是那般熟悉的声音,宋宁宁却突的生了些寒。 一件厚实的雪白大氅落在自己身上,来人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漫步离开了此地。 “这么多人都伺候不好一人...” 厉川停下脚步,将她拥在怀中,下颌轻抵在她的发顶,风声呼啸,但 他的声音却清晰无比。 他低哑着嗓音,却又带着遣倦的温柔:“...无妨,我永远都会守着阿宁。” 第102章 山寺里,悠扬的钟声响起。 似是为了抚慰亡灵般,那钟声敦厚沉静,令人久久沉浸其中。 宋宁宁被他拥在怀中,听着钟鸣之声,那复杂而浮躁的心,竟奇异般被抚平了下来。 那些纷乱的思绪,也似被压制了下来。 莫名的,她不想破坏掉此刻的宁静。 或许他也心知肚明,就像那层窗户纸,只要不捅破,就可以相安无事。 而此刻,宋宁宁觉得自己有些太累了,她并不想让局面难看起来。 宋宁宁觉得自己是有变化的,若是从前,她早以势不可挡之势发出质问了。 可现在...她有些不想去深思了... “你刚刚在哪?” 宋宁宁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当地县令过来处理山匪一事,耽误了些时间。” 厉川并未隐瞒自己的行踪。 宋宁宁蹙着眉:“山匪?不都是裴玉他们冒充的么?” 厉川摇了摇头,沉声道:“他们找了山匪合作,不然他们也不会对此地如此熟悉了解。” “阿宁,还有什么想问的?” 厉川声色平静,此话说出口,似乎也没有什么波澜。 但宋宁宁就是莫名察觉到了他风平浪静下的惊涛骇浪,她只觉心尖微微一颤。 一时,两人之间竟生了些沉默。 “...你想让我问什么?” 宋宁宁推开他,抬头,认认真真地朝着他看去。 怀中,那枚扳指此刻似灼烫的厉害,烧的她的心口莫名的烫。 厉川也垂头,默默看着她,眼中光彩流转,好一会儿,他慢慢开口:“阿宁不想知道谢鸿朗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想。” 宋宁宁回答的毫不犹豫,看着厉川,直白道:“他的话,是真是假我会有思考,不需要你告诉我,也不需要你解释什么。” “我现在钟意你,便也不想计较你用了什么手段...若有朝一日,我对你失了兴趣,你就算什么都不做...” 第114章 宋宁宁话音还未落地,厉川在她腰间的大掌就猛地一紧,他俯下身,狠狠堵住了这张小嘴。 又要说些令他心脏难受的话语,他实在不想听... 她说了钟意自己... 厉川便心生了雀跃欢腾。 他带着强势,给人一种无法反抗的气势,宋宁宁起初还有些不想配合,可他呼吸愈发急促,她越是要退,他便越是步步紧逼。 到后来,她实在有些烦累了,心中又升腾起了股无奈... 她都没要他解释什么了,他怎么倒还折腾起来了? 宋宁宁呼吸都被他攫取殆尽,实在受不住,狠狠踩了他一脚,后者这才缓缓放开了她。 宋宁宁都还没吸顺一口气,厉川又贴靠了过来,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干什么?”宋宁宁惊呼出声。 厉川大步朝着女眷居所走去,哑着声音,神色之上不辨喜怒:“干你。” 宋宁宁真被他吓到了。 先不说这是佛寺清幽之地,就单单小荷住在他们隔壁,这件事也不能成行。 虽然寺里什么男女眷不能混住这件事已经被厉川生生破坏了,但这般行径,还是太有违寺内庄严之境了,宋宁宁不可能答应。 所以即便厉川如何引诱勾引,宋宁宁看他的眼神都冷淡得紧。 最终,厉川也不过只能以亲吻解解馋。 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刚刚上路时的那般氛围,今日之事,似乎真的翻过了篇。 在山寺中又休整了几日,墨国臣子没有一日停歇地轮番上山来劝,纷纷谏言厉川尽快启程。 可小荷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起码还要月余的休整才能重新上路。 这日,厉川又被一个臣子堵在寺内劝言,适逢宋宁宁从小荷的屋中走出,便听到居所院外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 “殿下,这行程拖不得了,帝后二人已几番书信催促,臣等实在不能眼看着殿下被妖女蛊惑,拖住了脚步,毁了半生的清誉!” 那人言辞激烈,站的那般远,但因声音雄浑敦厚,竟在这山林之中回荡了开来了。 宋宁宁扯了扯唇角,冷笑了一声。 厉川如何回复,说了什么,她根本不在意,脚步都未朝那方向挪动半步,只转身回了自己的房中。 这几日,宋宁宁倒是生了些闲趣,找了个僧弥教自己辨识山中的植物。 虽然拢共也没记住几个品类,但因这些东西有不同的气味,她倒是开始捣鼓起了香粉,想要试试不同植物混合起来,会不会生了不同的奇香。 倒是因为这般,她也不觉这山寺的日子清幽无趣了,每日还会将自己的新搭配给小荷送去,让她评判一番。 此刻,她又捣鼓着昨日晒干的一株花草,虽是冬日,但这小野花依旧开的灿烂,宋宁宁捡了几朵落在地上的,都没忍心辣手摧花。 听到屋门响起,宋宁宁手中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又若无其事般继续捣弄着了。 “好香,阿宁的手真巧。” 宋宁宁轻嗤了他一声,拆穿道:“这东西还未磨成粉,也未加入其他增香之物,你闻到哪门子的香?” 厉川被戳破,也丝毫不觉羞赧,他走至宋宁宁身后,俯着身,似真的认真研究了番,最后得出结论道:“原来是阿宁身上的味道。” “我就说,怎得这般香,挠得人心尖生痒。” 厉川眼中含笑,一副欣赏之姿。 宋宁宁抿着唇转身看他,她之前是为何会觉得他飘然若仙,不染凡尘的? 不等厉川开口,宋宁宁已经拒绝道:“我要陪小荷,你要走便先走就是。” 厉川便也知晓她果然刚刚是听到了。 宋宁宁说完,又转头回去捣鼓着手里的东西,语气中带上些无所谓道:“不拖累太子殿下行程了,免得我又成了什么千古罪人。” “...你明知我离不开你。” 厉川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宋宁宁手中动作便是一顿。 知晓他今日是非要同自己说个明白了,宋宁宁将手里东西放下,起身,坐回了榻上,看着厉川跟了过来,她抬头道:“太高了,我脖子酸。” 厉川深深看了她一眼,拉过她柔荑放在唇上轻吻了吻,然后乖乖跪在了她的面前,看着她稍稍低垂着头,看向自己。 “满意么,阿宁?” 这般姿势,宋宁宁自是满意的,她也不压着唇角,笑意盈盈道:“可妹妹也离不开我,怎么办?” 厉川轻轻蹙起了眉,状似思索道:“我见她已可以下床行走,想来不碍事了。” “医官都说了需要静养,不养好,以后左手恐怕都无法正常使用。”宋宁宁生了些怒:“我不走,你别说了。” “可,魏娘也在途中等阿宁了,这可如何是好?” 厉川清清淡淡说了一句话,却震得宋宁宁半晌沉默。 “魏娘可是有发现什么?” “那东西被拿走时可以做到悄无声息,被还回去的时候自然亦可,阿宁不用担心。” 宋宁宁敛了眉目,此刻,她生了踌躇。 “阿宁,魏娘这般久未见到你,就算我们有心隐瞒这山寺里发生的事,想来她还是担心你的。” “而且,未见到你,魏娘也迟迟不肯往前走了。” 宋宁宁声音带着些咬牙切齿:“你还真是...早有准备呀。” 厉川拉过她的手,在唇边流连,声音沙哑:“阿宁,我离不开你的。” 宋宁宁只觉被他唇瓣相贴之地生了酥麻,那股痒猛地蔓延开来,直到她的心底,一时耳尖也不由自主烧了起来,一时屋中氛围更是黏腻起来。 这几晚好些次擦枪走火,都被宋宁宁生生忍住了,她都如此,她想厉川可能更甚。 但山寺之地,宋宁宁心中就是过不去那个坎,生生抽回了手,给了他一记冷眼。 厉川失笑:“一直以为阿宁胆大包天,没想到,还是有不敢做之事。” “激将法?呵,没用。” 宋宁宁才不上他的当,现在她也发现了,他总是喜欢这般,循循善诱着,每每发生什么,明明是他要做的,事后才发现,竟都是自己先做的。 厉川眼中含笑:“那便不让魏娘久等,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 这话题今日是一定要有个决断了。 可宋宁宁心中还是不放心小 荷自己在这山里,万一又有什么势力闯来,他们大部队人马离开,这里岂不是很不安全? 就在宋宁宁有些为难之际,门口倒是传来小荷的声音。 “殿...姐姐,我能进来么?” 宋宁宁起身,厉川率先站了起身,开了房门。 小荷见是他,有些受宠若惊,她拉着夜瞳一起进了来,一开口便是劝宋宁宁先行出发,她们修养好后,立刻便会出发墨国。 夜瞳也在一旁,郑重道,一定会照顾好小荷,绝不让她再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们的,真的!” 小荷再三保证。 宋宁宁转过头去看厉川,小荷的眼神也立刻移到他身上去了。 宋宁宁看不见的地方,小荷的眼神带着些怵。 宋宁宁转头,看着云淡风轻,似浑不在意的厉川,皮笑肉不笑道:“好啊,那就依太子所言,明日启程便是。” 小荷如释重负,轻松了一口气。 宋宁宁转头,看着夜瞳道:“小荷若是有什么事,我也让你尝尝剐刑。” 夜瞳身体有一瞬僵直,小荷也一下有些紧张,想要说什么,却被宋宁宁瞪住:“你的命是我的,你也没资格决定。” 宋宁宁心情不佳,虽自己也同意了这般行程,但这软被迫的滋味实在令她不爽。 “都滚吧。”宋宁宁说罢,狠狠看了一眼厉川,然后朝着榻上走去。 厉川轻摇了摇头,知晓这次可能做的有些太过明显了,他只得对着夜瞳道:“抽调一队人马留下,一切以小荷安危为主,其他都不重要。” 这般令下,宋宁宁那边的气压才似缓和了些许。 小荷也有些惭愧,她虽也的确受厉川所迫,可这般让宋宁宁生了些难受却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姐...姐姐...你在墨国等我,我一定很快养好伤,很快过来的。” 宋宁宁从枕头下抽出一块香包,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也是她这几日辛苦之作。 她转身,又走了回来,塞进了小荷的手中:“...收好了。” 看着小荷眼中又升起了水雾,宋宁宁有些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再不走,我欺负夜瞳了。” 小荷立刻红了脸,拉扯着人走了。 屋内,厉川拉上宋宁宁的手,将人往怀里抱。 宋宁宁挣扎。 可厉川的气力,宋宁宁又怎么反抗得了。 腰间的鞭子又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手中。 “主人罚我...好不好?” 第103章 第115章 宁静清雅之地,梵文之声又渐渐响起。 回荡于山林之间,巍峨雄浑,恍若世间一切之景皆为虚无,缥缈无尘。 而宋宁宁,此刻正躺在床榻之上,迷蒙着眼,被人牵引着,感受着唇齿之间那令人摄魂的缠绵。 身体差一点就要沦陷,宋宁宁被厉川低哑的嗓音诱惑,失了神志,但此刻,耳边梵音响起,她一瞬清醒了几分。 看着他衣衫半褪的样子,自己手里还握着鞭子,她生生止了动作。 眼前人发丝乌黑,乖顺地散在胸前,不似那些武将的粗糙,他的身体透着白皙,但却又是坚实朗硬的模样,穿上衣服时丝毫不显,但一旦露出,便是令人眼热的力量蓬勃。 宋宁宁咽下一口口水,但耳边靡靡之音的确更有些震慑力,她理智回笼,立刻推开了他。 低垂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也不知何时被他解得个七七八八了。 ... “阿宁不喜么?” 厉川眼中露出乖巧的神色,还恋恋不舍地拉过宋宁宁的手,仔细把玩着。 宋宁宁心头火气,他白日要自己罚他,她思索了番,火气倒也是消了些,想着白日太过,将这处罚挪到晚间,可到了夜里,他又诱惑着自己,差点越界。 宋宁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想这般的,可他只要在眼前晃荡,说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她就容易忘记自己本身要做什么,又被他勾着做些计划外的事。 不行... 她的确...的确现在钟意他,可这不代表自己可以无底线的由着他不是? 他是自己的乖狗,该他听她的话才是。 “...你出去。” 宋宁宁冷了脸色,拉过被子,作势就要睡。 厉川神色一顿,眼中波光流转了片刻。 他并未阻止她的动作,反倒是下了榻,未开口说一句,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了衣衫。 像只听话的乖狗。 宋宁宁背过身去,不想理他,寺内的晚课还在继续,随着飘逸的山风被带到各处,宋宁宁静下了心,身体倒也没有那般躁动了。 可刚刚平静下去,却又听不见身后的动静,宋宁宁微微蹙起了眉,没忍住,转过了身,却见厉川作势要出门。 “...你去哪?” 宋宁宁皱着眉头,心中不悦起来。 “我以为阿宁想让我出去。” 厉川声色柔和,就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影响他半分心神般,只有她自己心绪不稳,情绪波涛。 “滚。” 宋宁宁彻底冷了眼,转过了身,猛地闭了眼。 混蛋... 她难道离了他还不成了? 木门吱呀的声音响起,宋宁宁身体一僵,但她并未再转身,闭着眼,最后只听得那木门被关上的声音。 心底便似也空了一个洞般,空落落的。 宋宁宁蓦地难受起来,那些梵音也渐渐消散,山林之中,好似只有她一人了。 又像是回到了只有自己的时候,宋宁宁蜷缩起身体,她不想要这般感受,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明明是她让他滚的,可是... 可是现在难受的又是自己,宋宁宁鼻尖发酸,心中就是由不得自己一丝控制,委屈的情绪生出,眼中一下就蓄起了泪。 她何曾这般脆弱了,真是讨厌... 微风吹过,屋内昏黄的一点微光便忽地灭了。 一室黑暗,今夜无月,一丝光都没有。 宋宁宁越发将自己抱紧,明明是神圣庄严之地,她却突的生了一丝害怕起来。 她不想这样... 她不想一个人在这儿... 她越发缩在被子中,将自己裹成了刺猬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子被轻松拉扯了开,身后贴上一道温暖的身体,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他... 没有开门的声音,没有任何脚步的声音。 他刚刚根本就没走,就守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这般模样。 那熟悉的气息瞬间填满宋宁宁的心,她需要他的怀抱,有他在,那些害怕迷惘尽数散去,可现在,她就是不想转身,不想被他得逞。 “主人...” 厉川的声音悠沉,带着些许的无奈,继续缓缓道:“我是坏狗,主人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宋宁宁心尖就生生被他勾的发颤,明明刚刚还想着再不理他了,她之后要找百十个面首陪自己,可他不过短短几句,她就又要忍不住,要去理他了... 宋宁宁还坚持着,可厉川的手却不老实起来,他伸进了那睡衫之中,轻揉慢捏,又在她耳边继续着: “坏狗喜欢主人,所以...主人不要让他滚,好不好?” 烈火燎原,可刚刚开始时,也不过是一点星火。 而厉川沙哑的声线,就是那星星的火,灼烧上了宋宁宁这山林之中。 她不想忍耐了,转过身,先是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那声音脆响,宋宁宁看不见他隐于夜色的神情,但她能感受到他变得急促的呼吸,能感受到,他掌心更为火热。 她猛地将人拉扯下去,自己翻身覆上。 “想要得到我的原谅么?” 宋宁宁压着嗓音,沉声道:“回答我。” “...是...想得到主人的垂怜...” “好,我给你机会。” 宋宁宁的声音中透着沙哑,还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叫给我听。” 厉川只觉浑身一震,他感受着身上人的体温,听着她带着命令式的语气,一瞬之间,那股火猛地朝身下烧去。 “...什...什么?” 宋宁宁更是俯下身,两人皆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她又重复了一遍:“叫给我听。” 厉川双手抚在她纤细之上,透过那不整的睡衫,他能感受到掌心下的细腻顺滑。 他带着些急迫,想要解开她身下的遮拦,可宋宁宁却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声音之中带着些恶劣:“我要你自亵,然后叫给我听。” 厉川的手掌果然停顿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作。 “这是今夜的惩罚,你若是做到了,我明日乖乖同你上路。” “否则,我定是一路让你都不得安宁。” 宋宁宁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的恣意模样,厉川听着她的声音,勾起丝无奈的笑。 “可是主人...我是想要做到,可...” “可那处没有主人碰,它不会乖乖听话的。” 宋宁宁耳尖便被烧了起来:“我才不信。” “那主人碰碰,不就知晓了?” 宋宁宁蹙着眉头,十分怀疑的碰了碰。 “你!” 那处哪里是没有动静,分明早已是整装待发了好不好。 “你...你骗我?” 宋宁宁猛地烧红了脸,却听到身下的厉川闷声笑了起来:“主人一碰,它就变得奇怪了。” “可若是主人不碰,它就一点不听话。” 宋宁宁整个身体都要被烫熟了,他就是故意的...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宋宁宁作势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厉川一把揽过腰肢,让她好生坐着。 他压着那股笑意,认真道:“碰碰它,主人...它也好想你...” 宋宁宁就是受不了厉川这副样子,他一旦柔软了态度,发出诱惑的语调,她就没法控制自己的心肠。 就会被他引诱着,直到柔荑被他带着碰上那处灼烫,然后听到他在自己身下,发出难耐的低吟。 “嗯...它很喜欢主人...它说,还要...” 厉川呼吸带上欲的沉,那是宋宁宁无法抗拒的,她看不见,但脑子里全是他眼中渴求的模样,红着脸,眸光似水地看着自己。 宋宁宁只觉背脊之上一阵酥麻,她不自觉加快了手中动作,听着身下人唇边溢出的声音,她一时只觉灵魂都在颤动。 玩弄他,弄哭他... 此刻,他在自己的身下,那纯洁无暇白衣翩迁之人,再也不能淡漠了神情,再也不会若天外之仙,翩然而去了。 他被自己拖入了这凡尘,拖入了这人间,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他都要陪自己尝个遍。 宋宁宁柔软了身子,两人靠的那般近,她控制不住的,寻上了他的唇,将他溢出的声音吞入了自己的唇齿之间。 那声音实在太过蚀骨销魂,即便隐没于唇齿,也似乎还在耳边,他低哑的声音,勾弄着她的心跳和神魂。 他本就是温柔的,可此刻,带着乖顺又带着令人无妨抗拒的柔软,他的一切都能由自己主宰,他是自己的,他是绝对属于自己的。 这场景太过,宋宁宁一时有些忘乎所以,等两人相贴之时,她才惊觉,厉川不知何时将两人的位置颠倒,她躺在黑暗中,看着他,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更能感受着他的火热。 手心生疼,他的大掌还温柔地替她揉捏了一会儿。 灼烫靠着娇柔,宋宁宁只觉身体一紧,她赶紧作势要起身,有些着急道:“不行...在这里不行...” 第116章 厉川嗓音已经辨不出往日声线,沙哑着,带着极尽克制道:“不进去...主人...帮帮我。” “不准进去...” “...主人...帮帮我,好不好?” 宋宁宁只觉那震颤从脊背划上头皮,她根本无法拒绝这般的请求,她的乖狗此刻正焦灼着渴望着。 她又怎么可以拒绝呢? “...要怎么做...” 她被转过了身去,宋宁宁咬着下唇,感受着他的力量里带着强势的禁锢。 她的身体也变得奇怪了起来,明明两人并未真的如何,可确仍是令她见了光霞。 七彩到纯白,在脑中炸开。 那感觉实在太过奇怪,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她耳边缓缓开口,带着极致的温柔。 “阿宁...我喜欢你。” 第104章 在墨国的日子,是有些无聊的。 这日,天气明媚,鸟语花香,宋宁宁心情好了不少,因此出了殿门,在御花园中晃悠着。 她所去之处,都没什么人,也不知那些宫人是故意的,还是被安排如此的。 可宋宁宁不在意,拿着小荷做的扑蝴蝶的工具,两人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跑得急了些,香汗淋漓,但那紫色蝴蝶实在狡诈,总是能从宋宁宁手中溜走。 她有些不信邪般,非要抓到它不可。 结果就是追入了碎石林地,还猛地被绊了一跤,小荷在后头惊呼,宋宁宁一时掌握不好平衡,嗓子眼里卡着惊叫,眼看就要摔个脸朝地。 腰间被一道大力揽过,生生令她回转了方向,下一刻,她的脸埋进了来人柔软的胸脯之中。 清香宁和,是宋宁宁喜欢的味道。 她站稳了身体,抬头一看,竟是一张十分英气的脸,来人一身男子衣着打扮,也梳着公子哥常用的发型,但宋宁宁一眼便认出她是女儿身的事实。 毕竟那胸前柔软,甚至比自己还要雄伟些。 宋宁宁垂下头,抿了抿唇,复又抬头看她。 好高,身体也十分结实,是那种同她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可相比于夜瞳,又不是纯粹的冷硬,宋宁宁一时竟看呆在了原地。 “你就是,前大周的三公主?” 这女子声音之中也带着朗硬,说话之间,是一股爽朗的音调。 “姐...姐姐,你怎么样了?” 小荷赶紧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着,浑身的汗,带着些警惕地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人。 宋宁宁捏了捏小荷的手示意自己无妨,她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眼前女子,道:“既见本殿,为何不跪?” 那女子垂眸看着宋宁宁,眼中趣味更甚。 一般人在面对宋宁宁的时候,要么会被她非同寻常的做事方式吓到,要么会十分反感觉得无礼至极,墨国那些人面上虽未表现,但大部分可分为 这两种。 但眼前这个女人却勾起了唇,十分潇洒利落地行了一礼:“在下孙悦,见过殿下。” 宋宁宁见她气度不凡,不卑不亢,生了些好奇:“为何不跪我?你可知我在墨国的身份?” “孙悦是墨国将领,得了皇帝准允,可不跪他人,就算是太子,也是如此。” 宋宁宁一瞬眼中生了亮:“你不怕厉川?” 孙悦眼中笑意更浓:“直呼殿下名讳,在下还是不敢的。” “我看你敢得很。” 宋宁宁话音刚落,手中猛地抽出鞭子扫向眼前人,那孙悦依旧笑意吟吟,但身姿若风,轻易躲过了宋宁宁的红鞭。 鞭子扫空,因极速划过,那鞭风的声音十分刺耳,宋宁宁脚尖轻点,猛地朝着她的方向行进,转动着手腕,那鞭子又缠绕着那人而去。 两人一来一去的,在御花园里还有来有回。 小荷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她虽然对这些招式不是很懂,但夜瞳也算教了她些基础,她自然是看得出宋宁宁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这个时候,周围竟然一个宫人都没有,小荷一咬牙,朝着主殿跑去。 宋宁宁完全没有注意到小荷的去向,追着那人交手。 不止孙悦,宋宁宁也对眼前人生了兴趣。 有多久了,能碰到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人,真是不易。 “让我看看,墨国女将有些什么本事。” 孙悦只是笑,但很快,她有些笑不出来了。 宋宁宁不仅用上了鞭子,还冷不防突然洒出了药粉,孙悦赶紧屏住呼吸,结果只见宋宁宁笑弯了眼:“不过是香粉,这便害怕了?你这女将不过如此嘛。” 孙悦一滞,那香味便挤入了鼻腔,混合着茉莉和一些说不上来的味道,十分惬意,令人几乎置身花海,流连忘返,似烦恼尽消。 那些困扰于她心间的烦扰尽数离她远去,只余无尽的开怀和喜悦,那是自心底发出的,令人无法抗拒的快乐。 可下一刻,左臂剧烈一疼,孙悦看下去,袖口被鞭子刺破,小臂上已生了血。 “兵不厌诈,如何,我制的‘乐逍遥’可令你逍遥片刻?” 孙悦猛地后退开来,这才躲过了宋宁宁的第二鞭。 她微蹙了眉头,收敛起了笑容,神情认真了起来,语气都沉稳了些:“三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哦,不知我有何名?” 宋宁宁招招都带着狠劲,她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明媚天真,但手里的动作却分毫不减,每一步都逼着孙悦使出真的实力。 “能令三岁小儿止啼的恶名。” “说是,凶神恶煞的丑夜叉。” 宋宁宁立刻收了笑。 可以说她凶,可以说她坏,但不可以说她丑! 生了情绪,宋宁宁更是朝她攻去,但孙悦身姿翩然,在提防住了宋宁宁几次小小手段后,又重新恢复了优势。 几招过后,宋宁宁一个晃神,竟被她袖中藏的短匕近了身,脖颈上猛地生了冰凉,宋宁宁立刻僵硬在了原地。 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白色折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过,孙悦想要抽手已然来不及,擦过指节,她立刻躬身作揖:“殿下...” “放肆。” 厉川沉着脸色,几步将宋宁宁拉过身后:“谁允你进来的?” “皇后娘娘今日召见,复命后偶过此地...” 还不等厉川发作,宋宁宁却自行走了上前,她用食指抬起孙悦的下巴:“你合本殿胃口,跟了我吧。” 此话一出,御花园中生了死一般的寂静。 小荷此刻匆匆赶来,一时也发觉这氛围有些诡异。 脑中面板数值开始飘忽,她心里一紧,果然,厉川拉过宋宁宁,将她固在身边,他沉着声音对着孙悦道:“萧山匪患之事,你贸然闯入,不顾百姓人质,此事本殿还未同你清算。” “你先去书房等着。” 孙悦立刻心领神会,恭敬道:“是,末将领命。” 孙悦要走,宋宁宁却很是不快:“不准走,你还没回答我。” “阿宁...” “你闭嘴!” 宋宁宁挣不开他的怀抱,但语气却一点情面不留:“我要她陪。” “...末将告辞。”孙悦却哪里敢在此刻接话,她本来是因宋宁宁‘威名’生了些趣味,但此刻,厉川那般黑的脸,她确实也不敢再待了。 她算是知晓,为何所有同宋宁宁有过接触的臣子,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了... 宋宁宁见她转身就走毫不犹豫,突然道:“你走吧,那药粉里有七日断肠散,你走了,我就把解药扔了喂鱼。” 宋宁宁语气轻巧,云淡风轻,孙悦却一下白了脸,她猛地在内里运功,这才发现的确有好几处经脉都生了堵塞。 她一时后悔自己大意,一时又真的被宋宁宁的狠毒所震惊。 孙悦冷汗都生了些,带着求救的眼神直直看向厉川。 见孙悦这般模样,宋宁宁心情甚好,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厉川捏了捏鼻梁,朝着孙悦道:“滚。” 孙悦这才知晓自己又被宋宁宁骗了,她一时心绪翻腾,真是好些时刻都没有遇见这般事了,她不再停留,又行了一礼,匆匆退了下去。 看着孙悦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样子,宋宁宁唇角勾的更甚。 “倒是个有趣的人。” “...啊!” 厉川脸色不太好,他猛地抱起宋宁宁,然后大步朝着寝殿走去。 “...放我下来...厉川...你放我下来!” 宋宁宁挣扎着,又是捶又是掐,可厉川铁了心要如何的时候,她其实根本也反抗不了一点。 挣扎累了,宋宁宁挽着他脖子,嘟着嘴,很是不高兴地看着他。 “你凭什么生气?” 这一路不少宫人跪地候着,看着厉川沉着脸,抱着后宫最是不安宁的人物,一时都心惊胆战地垂着头,一点视线都不敢递过去。 厉川没有说话,但眉头轻蹙着,谁都能看出他生了情绪。 第117章 宋宁宁见他不说话,不理自己,也是不悦道:“你每日都不在,怎么,一条狗不陪着主人,还不准主人养别的宠物?” “...啊!” 宋宁宁被他猛地扔在榻上,一时失了重心,吓得叫出了声。 ...虽然这床榻柔软似云朵,但宋宁宁第一次被这般对待,一时有些慌神,直直看着他。 见他没有动作,只看着自己,她立刻就想要下榻,结果却被他手臂一挡,猛地一扯,很快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不准...” “就是不准。” 厉川哑着嗓音,压抑着体内就要喷薄的凶猛。 宋宁宁还要张口,厉川便狠狠吻了下去。 带着惩罚的意味,但手里动作却不停,很快,宋宁宁便呜咽着出了声,被厉川勾得有些过狠了。 “...我讨厌你。” 宋宁宁声音娇娇软软的,虽是在斥责他,但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唔...” 厉川一动作,她又情不自禁勾上了他的脖颈,但嘴里还是硬声道:“就是...讨厌你!” “讨厌也好,喜欢也罢...” 厉川又吻了上去,这一次,更是将她呼吸全部夺取,直到她快不行才放开了她。 宋宁宁大口呼着气,带着些恼,听着他继续道:“不准。” 带着绝对的强势,眼神中的肆意止也止不住。 宋宁宁一咬牙,就要朝他脸上招呼,却被他压住了双手,动弹不得。 他的眼神中,哪里有本分乖顺,分明全是放肆和凶猛。 不是条乖狗... 是条露出尾巴的...狼! 第105章 夜已深了,本是宁静之夜,宋宁宁所在的寝殿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小荷愁眉苦脸地端着刚熬好的药进了房,看着厉川不太好的脸色,赶紧心虚着低垂着头,凑到宋宁宁床榻边去了。 宋宁宁倒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模样,若是她脸上的绯红稍微弱一些,此刻倒也很有气势。 “先喝药。” 厉川蹙着眉,接过了小荷手中的托盘,朝她递过眼色,后者有些不情不愿的告退了。 宋宁宁本想让她留下,可嗓子干得不行,没说出话来,只得眼巴巴看着小荷出了殿门。 厉川放下托盘,将里面的药碗拿出,坐在榻上,用勺子舀了些试了试温度,见还有些烫,便继续用勺子搅弄着。 那气味实在不怎么样,宋宁宁嘟着嘴,哑着嗓音拒绝:“我不喝。” “不喝?也行...今日是小荷带着你疯过了头,吹了风,让这烧来得这般急,你若不喝,那便罚到她也烧起 来为止。” 宋宁宁蹙着眉,狠狠瞪着他,但奈何身子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她这般模样,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不怪她,怪你!” 宋宁宁心中郁闷,今日虽是吹了风,但泡个热水澡便定没什么问题,可是面前这厮非要抱着她在浴室里乱来,这下好了,让这风寒乘虚而入... 厉川脸上也挂着丝不自然,他也的确有错,到了最后才发现她温度不对,烫的吓人。 若不是今日宋宁宁显露出对孙悦有兴致,他又怎会心里有气,对她做过了头... 发现不对劲,将她抱出浴池,她又不要命般继续勾他,哼哼唧唧的,若不是声音逐渐哑了,她可能还不会让医官查看。 宋宁宁自然是不会认错的,那便也只得厉川先服软了。 “好好好...怪我。” 厉川无奈,朝着她又坐近了几分,将手里的药汤舀到她的嘴边,可后者唇齿紧闭,就是不张口。 “...阿宁...乖一些。” “唔赫!” 宋宁宁闭着嘴,乱七八糟哼唧出声,厉川对现在这般的她,哪里敢用强的,只得善诱道:“这几日忙了些,就是想着明日带你出宫玩。” “未曾想今日这般...看来这日程,恐怕只得取消了。” “罢了,不喝便不喝,好生睡几日,应也能痊愈的。” 厉川说罢,也不再看她。 宋宁宁狐疑地看着他,看着他缓缓收回端着药碗的手,她咬了咬唇,有些不情愿道:“等等...” “明日本是要去哪?” “本想着带你去见识见识樊楼歌舞,还有那里独有的奇术杂技。” “但...阿宁,你身体要紧,明日便多睡一些,那些玩意不看也罢。” “...” 宋宁宁臭着脸看他,知晓他故意勾着自己兴趣,但她的确有听闻墨国皇城的樊楼,大名鼎鼎,世间独有的奇术演绎,她其实好几次想偷偷和小荷出去见识的。 只可惜,她们出不去... 但现在... “端过来,服侍我,快点。” 宋宁宁还是被那外头的风景诱惑了,她实在想出去得紧,再在这宫里憋着,真是会要了她的命了。 厉川敛着眉眼,但唇角勾起的模样,还是显露出他心情甚好的样子。 那药勺放在她唇边,正要送入,宋宁宁又往后仰了仰脖子:“我要今日那女将军陪我们一起...” 厉川唇角上的那丝笑,一瞬便荡然无踪了。 趁着宋宁宁张口说话之际,药勺伸入,那顶苦的滋味激得宋宁宁皱起了脸,姣好容颜上此刻全是嫌弃。 宋宁宁每次要说话,就会被厉川乘机而入,还剩最后几口,宋宁宁终是忍无可忍挣出了被子,反手捏上了他腰间软肉。 “你不要太过分了!” 厉川吃痛,但手里动作不停,一个晃眼,那汤药已经尽数喂进宋宁宁的肚子里。 “我要带着她,我要她!” 宋宁宁眼中升起倔,厉川看着眼中,心脏不受控地猛地一缩。 他面无表情,站起身来,宋宁宁去抓他的手,却被他无情地抽离开,转身,将那碗盏稳稳放回了桌上。 “...你凶我?” 厉川身形一滞,回头看她,眼中是晦暗不明的情绪。 “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么?” 厉川声音带着些沉,情绪是藏不住地泛了怒。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我要向父皇母后坦白你我之间的一切,你不愿,现在,又在我面前要别人...” “宋宁宁,你莫要太过分了。” 宋宁宁被他这般的样子吓到,一时愣愣地看着他。 她...她不过是觉得那个人有些趣味,他怎么突然这般凶了... 再有,他们现在这样也很好,为什么要让那些老顽固知晓他们之间的事? 见厉川神色仍是沉沉,压抑着愠怒的眼神,一瞬不瞬落在自己身上。 他生什么气? 好一会儿,她突然福至心灵,喃喃道:“你...你在吃醋?” 厉川眼中情绪翻滚,他大步而来,长身玉立在她的面前,看着她仰着头看自己,他实在忍不住,俯下了身,狠狠攻城略地了番。 她嘴里还带着药汤的苦味,厉川一一替她拭过,眷恋而温柔,缓缓带走那些她嘴里余苦的滋味。 宋宁宁由着他动作,等他缓缓离开,她眨了眨眼,十分肯定道:“你在吃醋。” “可她是女子,你为什么要吃醋?” 厉川看着她,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是啊...为何...” 厉川将她抱在怀中,感受着她还是有些灼烫的身体,带着些无奈道:“阿宁,你只收藏我,好不好?” “我不想看着你对其他人如此,不想你心中对别人生了兴趣。” “阿宁...好不好?” 宋宁宁说不上来这是何感觉,但自己的乖狗在朝着自己撒娇,她一时只觉心脏柔软得很,她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背道:“我最喜欢你的。” 怀抱便猛地一紧,宋宁宁只觉他的胸口,比自己还要烫了。 “所以你别吃醋了,带上她,我也最喜欢你。” 宋宁宁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 厉川摇了摇头,一时都不知自己刚刚那些不满的情绪从何而来了... 他什么时候竟要同一个女子争宠了? 他将宋宁宁重新塞回被中,想了想,换了个策略道:“也好,她曾说过喜欢女子,此前还问起过夜瞳,那便...” “她喜欢女子?” 宋宁宁立刻来了兴趣,打断了厉川,问道:“她还喜欢夜瞳那般的?” 厉川摸了摸她的额头,点了点头:“不错,她喜欢武功高强的,应该是对夜瞳很有兴趣。” 宋宁宁一双眼本来晶亮,但突然变了脸色:“不行,那小荷怎么办?” “这感情之事,自然是随缘的。”?? 宋宁宁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向他:“随缘?” 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的。 宋宁宁最是不信这套,喜欢的就要去争去抢,握在手中才是,随什么劳什子的缘? 宋宁宁轻嗤了他一声,立刻不屑道:“自己喜欢又不争取,这才说什么随缘,狗屁的玩意,你也信?” 第118章 “喜欢之物就是要去夺取,若孙悦是个英雄,她这般做倒也令人佩服...” “不过...不过小荷是我妹妹,这件事,我自是会帮她的。” 厉川见她思索的模样,一时唇角止不住勾了起来。 很好,这兴趣,换个方向便对了。 厉川替她熄了灯,昏暗中,没人能看见他满意的神色。 药效甚佳,第二日,宋宁宁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厉川没有食言,果然带着众人前往了皇城第一楼--樊楼。 而且,厉川还真的叫上了孙悦,一行四人,微服私访。 但宋宁宁对孙悦的态度,却同昨日,十分的不一样。 她一直观察着孙悦和夜瞳二人,小荷不解地看着她,却被宋宁宁一脸神秘地拉过一旁,认真教导道:“是你的东西,若你还是喜欢,便决不能放手,明白么?” 小荷一脸困惑,眼珠转了好几转,虽不是很明白,但还是受教地点了点头。 孙悦和夜瞳两人一路之上不知聊着什么,到楼里了竟都还有说有笑,神色之上竟还泛着惺惺相惜的样子。 宋宁宁脸色有些不好,看着一旁的小荷吃得起劲,手舞足蹈地为台上的奇术表演鼓掌,她蓦地明白什么叫恨铁不成钢了... 厉川在一旁坐着,虽神色不显,但眼中是止不住的兴味。 “...夜瞳,你过来。” 宋宁宁突然道。 夜瞳立刻躬身听令。 “小荷说她肚子不舒服,你去给她揉揉。” 宋宁宁说的波澜不惊,一旁的小荷正吃着葡萄,听到这话,一惊,呛咳了起来。 夜瞳神色一紧,立刻过去照顾着了。 孙悦坐在原位,波澜不惊,宋 宁宁一直观察着她,想看看她会有什么神情,有什么招数。 结果就是,她不仅什么举动都没有,反而对着那上菜的小倌很是在意似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人身上。 直至后来,场中氛围最是热闹鼎盛之际,孙悦竟消无声息地离了桌。 宋宁宁忍不住,也起了身,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她便看着孙悦一脸怒容,将那面容清秀的小倌拉扯到了楼梯角落,明明那小倌还比她高些,但在她面前,硬生生地显得弱小了不少。 宋宁宁秉着呼吸,靠在角落,努力偷看着。 只见孙悦一只手撑在那小倌的肩旁,恶狠狠道:“现在装小倌了是吧?跑啊,老子看你往哪跑。” 那男子的声音太小,宋宁宁听不见,不过很快,孙悦强吻人家的画面就挤入了宋宁宁的视线之中。 她目瞪口呆,惊讶地半晌闭不了嘴。 “看够了?” 身后,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宋宁宁一怔,腰间一紧,被人拉过去了一条僻静的廊道上。 宋宁宁看着厉川一脸笑意,蓦地明白道:“你早就知道!” 厉川见她这般神情,实在忍不住,轻笑出了声,解释道:“那是她未婚夫婿,墨国有名的纨绔,怎么,很失望么?” 宋宁宁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般的,的确头次遇到。 “她...她挺厉害的...” 宋宁宁憋出一句话,脑子里还是孙悦强吻那男子的模样。 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挺温柔的... 宋宁宁拉过他的衣袖,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你为何还吃醋?” 厉川倒是未想到她还记得这事。 想了想,他俯下身,先在她唇边轻啄了一下,然后缓缓道:“因为...我的心上人太美了。” 厉川又靠近,加深了这个吻。 不止是美,只要她愿意,谁都会被她轻易收入囊中。 妩媚而不自知,动人而不自晓。 厉川将人固在怀中。 嗯...那就永远不要让她知晓好了。 第106章 第二日一早,宋宁宁迷迷糊糊之间,只觉有人扶着她坐起,伺候着她洗漱,给她换衣等等。 她浑身都酸软得紧,微睁着眸子,看向正系着她领扣的厉川,眼中尽是茫然。 这般模样实在太过可爱,没有平日里棱角分明的气势,软绵绵的,厉川实在没忍住,垂头吻了上去。 此刻天刚蒙蒙亮,宋宁宁脑子还没有开始运转,只得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一吻毕,她被厉川横抱着下了榻:“乖,上了马车再睡。” 宋宁宁没听进去,靠在他怀中继续睡着。 她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等她彻底醒后,马车已经驶入了边境之城。 宋宁宁坐起身,撩开窗帘,只见周围繁华了不少,百姓的服饰也不似都城那般厚重繁琐,反倒是更为朴素,饰物结构也都充斥着异域风格。 “这里靠近藩国,大周还未衰败前,此地商贸频繁,许多文化风格便也受了藩国影响。”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宋宁宁看向他,眼中升起好奇。 “我去过很多地方,交过许多朋友。” “朋友?” 宋宁宁突然道:“那我们算朋友么?” 厉川看着她,神色升起一丝复杂,好一会儿,他勾了勾唇角道:“当然,但我不想只是如此...”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宋宁宁正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耳边却听到了一阵焦急的呼唤声。 “殿下...殿下!” 宋宁宁一瞬听出那是魏娘的声音。 她赶紧起身,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神色带着担忧的魏娘。 “...殿下!快让奴婢看看...都怪奴婢...没随着殿下一起去...” “殿下受惊了吧?” 魏娘眼中一瞬浮起泪花,心中那后怕的感觉此刻更是强烈,倒是宋宁宁赶紧道:“我没事的...” 宋宁宁转头看向走下马车的厉川,眼中带上疑问。 厉川立刻明白宋宁宁所问何事,他轻声道:“放心。” 宋宁宁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看来魏娘只是知晓自己被人掳走,但并不知道那些人将她秘密收藏的东西给掉了包了。 “魏娘...我真没事的,反倒是多了个妹妹。” 魏娘一脸疑惑,实在不懂这‘妹妹’从何而来。 “小荷呀,她以后叫宋小荷,我还想同她办一个结拜的仪式,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 魏娘确认了宋宁宁的确没有大碍后,放下了心,此刻听到这般话,连连点头“殿下无事就好,等到了墨国,奴婢来操持就是。” 反正大周都易了主,殿下多认个妹妹又能如何呢?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适逢午食的时间,厉川便带着她们去了附近的酒楼,宋宁宁这才发现此前出行的浩大队伍并未出现在城中。 宋宁宁一问,这才知晓原来大部队进城太过惹眼,便只在城门口候着,等他们用完餐后汇合,再从城外官道继续往墨国进发。 这边城的口味也同国都不同,偏酸偏辣,宋宁宁第一次吃到这般滋味的饭菜,一时觉得新奇,入口酸爽,很是开胃。 她吃的开心,心情自然也不错了起来。 吃完饭,又拉着厉川陪她逛街,很多小玩意她都未见过,这地方连黄金的锻造都别有一番的技法,竟一点也不比国都的差。 宋宁宁看到这些都疑惑了起来:“有这般的城镇,这里的物品也很是不错,怎么都未传入国都之中?” “此地偏远,群守多为自治之态,景仁帝执政期间重农抑商,这对农业作物倒是有些帮助,但也对商贸互通便成了阻碍。” “...可我完全没看到过这些。” 厉川继续解释道:“上令下行,不过下面的人更是严苛,那些商人没有地位便也罢了,跨群的赋税之高,令人生畏,自然绝了商人的念头。” “所以这些东西,没办法传去别的地方。” 宋宁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这些五彩的陶瓷娃娃,只觉做工精美至极,那些首饰也多以天然矿石为主,但打磨出的形状却是形式各异,甚是新奇。 宋宁宁看了好些东西,厉川不语,展晖却懂事地在后头付着银子,然后默默将小贩打包的货品拎在手中。 她逛得起劲,倒是魏娘明显生了些倦意,宋宁宁看在眼中,便也不再嚷着继续了,反倒是停了脚步:“也就这样吧,回了吧。” 厉川眼中升起了然,倒是魏娘,立刻反应过来道:“殿下不必管奴婢的,奴婢还能走。” “无聊了,不想逛了,我要回去了。” 魏娘见此,心中暖意横生,她知晓宋宁宁只是不喜将关心挂在嘴边,但她这般做,必定是因为自己。 她便也不再揭穿宋宁宁的好意,众人便上了马车,朝着城外而去了。 时间一晃而过,出城的时候,天边已升起夕阳的红霞,在这冬日里,竟升了一片璀璨的暖。 宋宁宁撩着帘子,看着外头风景,也就是这时,看到了浩荡的队伍后面还跟着几辆囚车,有些远,虽看不清人,但其中自然是有裴玉的。 第119章 宋宁宁的视线便止不住去搜索,偏过了头,很是专注,厉川见此,眼神微冷,拉过她的手,轻轻揉弄了番。 宋宁宁还未看到那人,便也未回应厉川的动作,但下一刻,她的肩膀被人搂住,身体便远离了窗。 宋宁宁转过头看他,只见他喉结翻滚,听着他沉着声道:“再睡会儿吧。” 厉川声音很轻,但他语气之间却带着一丝的不悦,宋宁宁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但她脑中还想着那模糊人影的模样,一时倒也未回话或是询问出声。 不过,宋宁宁的确逛得有些累了,她靠在厉川的肩膀上,又缓缓闭上了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前想着那人的缘故,在梦中,她竟梦到了两人之间的一个场景。 裴玉本是高傲的,带着些宁折不屈的气质。 宋宁宁偏生喜欢玩弄这般的人,想要看着他们眼中曾经的坚持消失殆尽,因渴望而变得孱弱,变成听她命令的乖狗。 那时,她也用了许多办法,最后查到了将军府里的窘况,那时,她喜笑颜开,看着那曾经一身傲骨的儿郎垂下了头,为了所谓的情义和责任,跪在了她的面前。 其实,宋宁宁是皇室,他跪自己也是天经地义。 可那次却是不同的,他从此自愿成为自己的狗,无论是被踩在脚下,还是果着身子供她消遣,他都再没有了任何怨言。 只是后来,那眼神之中再不复纯洁清澈,那些傲骨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沾染了欲的渴求。 靠近自己时的温度再也无法平复,看着自己的眼睛里,透着同宋怀安同样的渴望。 到了这一刻,宋宁宁便知晓,他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是凡夫俗子,不过只能当当消遣的玩具。 可是还是好可惜,她明明是真心想要收藏他,想要将他养在身边的。 黑暗中的画面不停地变化,裴玉那张棱骨分明的英俊脸庞上,浮现着各式各样的情绪。 痛苦的、懊悔的、渴望的、决绝的。 还有看着宋怀安与自己一起,那带着绝望的神情。 不知为何,宋宁宁只觉得心口生了酸涩,即便在梦中,也有种令她怅然若失之感。 “阿宁...” 宋宁宁被一声轻柔的呼喊唤醒,她幽幽从梦中醒来,一时还沉浸在那似梦似幻的场景之中。 “...梦到什么了?” 厉川用指腹划过她眼角的泪珠,耐着性子,诱哄着她的答案。 宋宁宁沉默了好一阵,她缓缓道:“我母亲说,可以将心中苦闷告诉真心的朋友,厉川,你是我真心的朋友么?” 厉川轻抚过她的发顶,真诚而温柔道:“当然。” “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有任何忌讳或是隐瞒。” 那声音实在太过温柔,诱惑着宋宁宁放下了所有戒备,她真的将身边人当做了可以倾诉的朋友,一位可以接纳她一切的朋友。 “...我梦到了裴玉。” 此话一出,气氛却升起了丝怪异的寂静。 宋宁宁蹙着眉,小声道:“...我就知晓...你根本就做不到你说的那般...” 厉川将她搂进怀中,哑着声音道:“...是,我对他有敌意,因为他觊觎你,又曾经在府中陪伴过你,所以对他,我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对他如何,你同我讲你的梦,我会认真的听,我会帮你分析为什么你会觉得难过,好不好?” 宋宁宁抬眸看他,外头点着火把,有幽光透过窗帘照入,厉川一双眸子里只有认真温柔,她几乎沉溺在了他这般的眸光之中。 “我也不知道...他帮宋怀安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 “我虽然知晓他心中秩序如此,但...” “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比不过这些,我甚至想过,若他当初真的为了我杀了宋怀安...我真的会...会同他走...” 话音刚落,宋宁宁被纳入他坚实的胸怀,她能清晰明了地感受着眼前人心跳的频率,然后听着他缓缓道:“...可是他没有。” “所以他这般的人,阿宁自是不喜的。” 厉川的声音之中依旧是带着温柔的,但这话却说的十分坚决,没有任何的迟疑。 “不必为这种人烦恼,不知自己所要何物之人,不配享阿宁的难过。” 宋宁宁将头埋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独有的墨香味,一时似被治愈了般,心中那股难受被抚平殆尽。 “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宋宁宁认可了他的能力。 厉川眼中含笑,轻轻吻在了她的额间。 什么朋友...他要的是独占她的心... 所以,他怎么会告诉她,她潜意识里,可能真的喜欢过在意过那厮... 他也不可能告诉她,裴玉现在已经认清了真心... 她和裴玉,这辈子不可能。 生生世世,都不可能。 黑暗之中,宋宁宁在他的怀中安然地闭着眼,感受着他的体温,还有他轻抚在脊背的温柔。 那浅淡的哀伤随风而去,在她都不知为何时,已经被厉川抹去无踪了。 第107章 宋宁宁自有了赶路经验,在马车上倒也睡得香甜了。 可能是心中的事俱都放下,也可能是在厉川身旁没有危机之感,总之,她的睡眠状态是越发好了。 或是马车摇晃着令人昏沉,她每日嗜睡得紧。 此时队伍已经进了墨国境内,穿过人烟罕至的边境,一路直入内城而去。 刚到驿站,厉川抱着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轻轻放入了床榻之上。 屋外,很快来了一位医官,他进了屋,对着厉川默默行了一礼后,隔着床帘把着宋宁宁的脉。 他静静查看着,沉思了良久。 之后,他站起身,又行了一礼,然后请厉川移步到屋外说话。 厉川神色有些紧张,赶紧走出了房门,见医官将门关上后,他赶紧道:“如何?” “她近日嗜睡得紧,胃口也有变化,嗜酸嗜辣,可是有了?” 那医官摸了摸胡须,摇了摇头道:“回殿下,据这脉象而言,公主她并未有孕。” 见厉川神色之中流露出的浅淡失望,他赶紧道:“殿下,这也可能是月份太小的缘故,在脉象中无法查探也是有可能的。” 厉川轻叹了一口气,也是他太急切了,顺其自然便好... 况且,宋宁宁从未同他聊起过孩子的事,她是何想法此刻他也不知,若真有了孩子,反而可能影响两人现在的关系。 他神色也变得复杂了起来,他的确希望两人能有连结,但...但不能操之过急。 “她身体可还好?” “回殿下,从脉象看来,公主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疲,微臣开个方子,补充些气血便好。” “用食补吧,她不喜喝药。” 那医官赶紧点头道:“是,微臣配些煲汤的材料。” 两人对话结束,厉川重新恢复了往日神色,回到了屋内。 刚靠近榻边,想要看看她睡颜,却发现宋宁宁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了身,她一脸的平静,看着撩开帘子的厉川,然后不带任何表情道:“我没有怀孕。” 厉川微微蹙眉,一时没有理解宋宁宁话中的意思。 但还是和缓着语气,带着些试探道:“医官也是这般说,不过也可能是月份太小测不出来,阿宁...若真的有了,你可欢喜?” 厉川只觉自己的心脏轻易被宋宁宁捏在掌心,他看着她,带着些期待。 宋宁宁的神色却相对冷淡许多:“我没有怀孕呀。” “为什么要欢喜?” 厉川终是品出一些不对劲来。 “阿宁...你为什么这般确 定?” 厉川神色带上了些严肃,可宋宁宁却十分从容道:“因为我燃了避孕香,我不会有孕的。” 厉川只觉心脏被人猛地捏紧,半晌,他都未缓过呼吸。 他应该早有准备的...只是听着她这般无所谓的说出这话,他还是有些震惊,以及生气。 “来人!” 厉川声音里带着颤,虽然他极力压制,但还是暴露出了他的慌乱。 展晖立刻应声,得了厉川的令,将刚刚那医官重新带了回来。 宋宁宁看着厉川这般神色,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但她能感受到厉川身上透着不快,一时也不知是哪里惹了他生气。 直到刚刚那医官重新回了来,厉川才沉着声音道:“她燃了避孕香,你好生看看,这可伤了她身子?” 宋宁宁见厉川沉着脸,有些不情愿地伸出了手,只见那医官也是严肃了神情,细细查看了起来。 宋宁宁忍不住道:“那东西很多人用的...” 但厉川的脸色却愈发得冷,宋宁宁识趣地闭上了嘴。 死一般的寂静,直到那医官收回了手,对着宋宁宁道:“公主可有携带那香,可否让微臣查看番?” 第120章 宋宁宁视线划过厉川,她轻咬了咬唇,没说话。 “将魏娘叫进来。” 厉川不再看她,对着展晖道。 “等等...” 宋宁宁见他非要如此,有些不快道:“我说了没什么,你们烦不烦?” “我要睡了,你们都出去。” 宋宁宁不懂他在闹什么情绪,那香是好东西,闻着舒服,还可以尽情享受欢愉,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这般大张旗鼓的,反倒像是她做错了什么般。 往日若是如此,厉川多少会依着她一些,可今日,厉川的神色更是难看,转头喝令展晖,立刻将魏娘带进来。 那语气之中的冷冽将宋宁宁吓了一跳,直到魏娘被抓了进来,被猛地押跪在厉川身前时,宋宁宁终于明白厉川是来真的了。 “...厉川!” 宋宁宁想要下榻,却被厉川一把压了回去。 “她用的避孕香在哪?” 厉川冷着声音道,魏娘本就被这架势吓到,此刻听闻此话,立刻带着些结巴道:“这...这...这物在行囊中...” “拿出来!” 屋中的气氛充斥着紧张,魏娘神色仓惶,带着些跌跌撞撞地在屋中行囊中搜寻起来。 很快,她拿出行囊中一块细长木盒。 那医官赶紧接过,然后取出其中一支,在鼻尖细细闻过。 好半晌,那医官转身,对着宋宁宁道:“公主,此物还是少用为妙,这避孕之物终是极寒,容易落下病根。” “公主年轻,此物的伤害并不显著,但若是经常使用此物,公主恐怕以后会很难有孕了。” 那医官见厉川脸色已经极沉,赶紧道:“公主身体无碍,想来近日嗜睡易疲同此物有关,此物还是比直接饮用的避子汤温和许多,殿下不必担心。” 听闻此番答复,厉川的脸色终是和缓了一些。 众人都离开后,宋宁宁一人抱着被子,背对着他,一个字都不想同他交流。 这次,厉川也沉默了许久。 屋中挂着世外桃源般的山水之画,还有笔锋柔和的心经,但厉川的心境却平静不了半分,反倒是翻涌得厉害。 他知晓在这段关系中,还有许多要引导宋宁宁去思考,去学习的事。 他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可满腔的爱意在此刻,化为了攻击自己的利箭,让他的心脏一瞬千疮百孔,动一动都生疼... 从怀疑她同自己有了连结的欣喜,到知晓她对此事毫不在意的失落,以及,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同自己有共同血脉的愤怒。 好在这东西对她的身体还没有大碍...否则,他真是不知,自己该以什么心态来处理这件事了。 情绪若坠崖般的失控,他敛着眉眼,过了好久,他终于重新坐回了榻上。 “阿宁...我们聊一聊吧。” 宋宁宁裹着被子,更是朝着里面缩进去了,一副拒不沟通的模样。 厉川忍着怒,将人扳过了身,看着身下人一双眸子里的恼怒,他带着些咬牙切齿道:“就这般不喜孩子么?” 宋宁宁想忍住心中冒出的火,但没忍住,她觉得他很是奇怪,反问道:“我难道该喜欢么?” “我没生过,没养过,我为什么要喜欢?” “我自己的肚子,难道我做不得主?就算我再也生不出孩子,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 “你这么想要小孩,世上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你带回来养着不好么?” 宋宁宁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倒是让厉川都愣了一会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只是想同你...” 宋宁宁听到此处,更是来了劲:“我们是何关系?我可曾许诺过你什么?你今日那般对待魏娘,是不是等你不再喜欢我,你便也可以这般对我?” “我不要去什么劳什子墨国了,就此分道扬镳也好!” 宋宁宁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知怎得,眼角划过湿,那股委屈从心底深处冒出,这般状态,她自己也怔住了。 厉川看着她,好多话翻滚在嘴边,却突然有些泄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侧躺下来,将人抱在自己怀中。 “...说些气话气我便是...自己怎么还哭起来了。” 厉川抚着她的脊背,缓缓道:“是我该早些同你说清楚的...你若是不愿,不要便不要。” “只是这东西伤身,以后不要用了。” 宋宁宁嘟着唇,眼中升起模糊,还未来得及问出心中疑惑,便听他解答道:“这避孕也不是非要女子用药,男子用药也是有的。” “你若是不愿,以后我来喝药便是。” 宋宁宁心中蓦地一酸,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何,她将头埋在他胸口上,带着些沙哑的声音问道:“没有孩子,不也一样么?” 厉川继续轻拍着她的背:“是...无论有还是没有,我们之间都是不会改变的。” 宋宁宁将流出的泪渍擦到了厉川胸口衣襟,好一会儿,她缓缓道:“我做不到母亲那般...我根本不敢想若是有了孩子会如何...” 她抓着厉川衣服的手更是紧握着:“我不会是一个好母亲,说不准...说不准他会恨我...恨我将他带来这个世上。” 宋宁宁越说,自己的情绪反倒越是激烈了。 “不会的,阿宁这般好,若真有一天有了孩子,定是个受孩子喜爱的母亲。” “...才不会...” “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孩子们肯定同我一般爱你,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着你。” 宋宁宁便破涕为笑,握拳锤他的胸口。 “我一个都不想生,还孩子们...厉川,我发现你才是想得美的那个。” 厉川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是啊,他想的美梦,此刻不已经在怀中了么。 是他执拗,固执了... 来日方长,待她心中的小孩慢慢长大,再来讨论以后的事才对。 没什么可着急的,他已经得到他最想要的了。 第108章 墨国境内,风土人情俱是同大周有所差异。 一半人马押送罪人先行前往皇城,厉川带着宋宁宁直接进了城镇。 一路奔波,宋宁宁急需一场酣畅的休息。 而思远城,便是墨国西南最大,也是最繁华的城镇。 宋宁宁自进城后,马车的帘子便没有放下过。 众人的衣饰同大周有所区别,他们的服饰非常鲜艳,而且似乎所有人都能用得上极好的料子。 像蝉缎这般的料子,在大周属于官署限制的材料,宋宁宁曾听过一个贵女抱怨,花了重金都还在排队,却未想到,在这儿,她见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运用这种材料的装饰。 “来一来,看一看,新鲜出炉的包子,两文一个,五文三个啦!” 那吆喝声穿透力极强,随着阵阵的肉香传来,宋宁宁不由自主地朝着那边看去。 一个打扮利索的妇人正在铺子前忙活,摊位前有许多人排着队等着。 此刻,有个男子接过妇人递来的装有包子馒头的纸袋,那东西盛得有些慢,那男子接过时手不小心一抖,掉出来一个,远处一个妇人破口喊道:“死鬼!拿个东西 都拿不好!” 那远处妇人作势就要上前,摊主见状赶紧道:“诶,嫂子嫂子,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装太多了,我给大哥补一个,没事没事!” “啊哟,谢老板这怎么好意思嘛,小本买卖,我们再付两文。” “真没事嫂子,邻里邻居的,以后多光顾啊!” 这场插曲很快过去,宋宁宁几乎看呆了。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展晖已经领命去买那铺子里的吃食。 宋宁宁本以为他们会享有什么特权,却见展晖乖乖排在最后头,他今日穿着墨国侍卫的制服,那些百姓见他这般打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还有说有笑同他闲聊起来。 这一切,那般自然,那般融洽。 宋宁宁突然有种真实之感,那便是大周亡,真是或早或晚的必然... 她曾经以为大周就算是腐朽糜烂,但至少还是有根基存在,现在看来,不过是虚假的繁荣,而别国,早在大周沾沾自喜之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宋宁宁本以为这摊贩的妇人不过个例,可她晃眼望去,各户商家皆有女子,不少游商都是女子,叫卖声络绎不绝,就像这是天经地义般的事一样。 在大周,她从未见过女子经商,就算有,也是顶着夫家的名号,像这般抛头露面的活计没有女子可以做,就算真有这般想法的女子,也会被官府冠以有失妇德的罪名。 而当众对自己夫君高声喧哗,就算自家夫君不计较,她想围观百姓的唾沫可能已经让妇人抬不起头了。 宋宁宁虽从未同普通百姓生活过,但也听说过不少妇人举止失德,被夫家随意休弃的。 第121章 看到眼前景色,宋宁宁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她在大周之所以可以为所欲为,是因为她的身份高贵,若她是个寻常身份的女子,她可能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宋宁宁的神色实在精彩,厉川看在眼中:“觉得奇怪?” 宋宁宁这才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道:“她们…一直都可以这样?” 厉川眼中含笑:“她们也是人,同男子有相同的权利,无可厚非。” “可…可她们这般的话,谁在家中相夫教子呢?” “既然女子可做,男子又为何不可呢?” “让女子加入商行,贸易经济较之往昔,提高了数倍有余,而且...” 厉川见宋宁宁睁大了眼,认真听着他说话,他继续道: “而且据我们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夫妻关系和睦更甚,孩子出生的数量增多,每一年参与朝廷官考的人数也在增多,识字普及也大大提升。” “...也就是说...墨国如今的繁荣之景,很大一部分都归功于让女子经商?” 厉川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宋宁宁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更了解他一些了,他浑身散发的那种与世无争之感,她觉得翩然若仙的地方,正是他对普罗万物平等对待的原因。 若他是皇帝,可能真的会是一个,千年难遇的明君吧。 两人说话之间,展晖也抱着买好的吃食过了来。 宋宁宁闻着那香味,口舌已经生津,正想拿过来,却被厉川止了动作。 “先净手。” 宋宁宁都不知他们从哪里打来的水,反正一番折腾,她终是将那热乎的肉包吃到了嘴里。 入舌是一股浓郁的牛肉香味,但不是她此前吃过的任何一种口味,里面带着些辣,还有些其他的蔬菜。 “这店甚是有名,她女儿将其开到了墨国都城,正好要路过此地,我便想着让阿宁尝尝这老店的味道。” “之后再去尝尝都城那家,看看哪一家更好吃些。” 宋宁宁很快将一个肉包吃下了肚,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眸问道:“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打算?” 厉川一愣,脑中浮想起了第一次自己吃到这些时的记忆。 那时,他一颗心不受控地被千里之外的人勾缠,他做的每一件自己觉得有趣的事都忍不住想着未来是否能同她一起。 “你不吃么?” 宋宁宁拿着一块新口味的,有些迫不及待地从中分开来:“我们一起吃吧,我想都尝尝,但快吃不下了。” 她那般自然的态度和动作,只让厉川心中升暖,展晖想要阻止宋宁宁这种自己不要就丢给自家殿下的举动,但他刚刚抬手,便被厉川的眼神给制止了下去。 展晖留下东西,人只得默默退下守在一旁了。 马车又带着宋宁宁去了一些地方,饮品吃食都是她在大周未曾见过的。 宋宁宁还发现,这个地方的女子,大家走起路来时都似带着风般,神采奕奕,很少有女子遮掩着自己的样貌。 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也乐于向众人展示自己的美貌,男子们不会有任何轻视之举,甚至大部分人的视线不过匆匆划过,就像对此全不在意般。 马车行至一条只允许步行的街道,厉川看着宋宁宁已经神采奕奕的样子,问道:“可想休息了?今日可以好生沐浴一番,早早休息。” 宋宁宁却摇头道:“我要下去,你陪我。” 厉川倒是不意外这个答案,命众人候着,自己带着宋宁宁进了去。 展晖想要跟着,却被厉川止住了脚步。 他们两人穿着华贵,气度不凡,不少人被两人的容颜所吸引。 宋宁宁一时竟还有些不习惯,毕竟那些知晓她身份的,见到她谁不跪? 不仅跪着,还得把头垂到地上,才能避免惹得自己发难,掉了脑袋。 第一次这般被观察,宋宁宁耳尖莫名烧了起来,她更是靠着厉川,两人并排走着。 就在这时,几个女子一拥而上,为首的那位打扮得很是动人,一双眸子里尽是期待和紧张,将自己的绢帕羞羞答答地递给了他。 宋宁宁止了脚步,因为厉川此刻被人堵住了去路。 她静静看着厉川动作,但脸色已经发沉了。 厉川一时没说话,只静静看着眼前姑娘,那姑娘脸色更红,倒是身旁那些好友鼓励道:“你刚刚不是说一见倾心么,还不快说话。” 另一个女子道:“这年头难得见到这般帅气的,你再不说,我就说了!” 那姑娘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终是鼓足勇气道:“...公...公子...” “你眼瞎么?看不见我?” 宋宁宁见她结结巴巴地模样,又见厉川竟耐着性子听着,心中那股邪火一下烧了起来。 她为什么要听这个五彩缤纷的鸭子说话,她冷笑道:“滚开!” 一旁的姑娘们忍不住了,其中一个微胖些的粉衣姑娘对着宋宁宁斥责道:“怎么说话呢?你又是谁?嘴巴这般不干净!” 另一个绿衣女子也道:“你未梳妇人发髻,想来也不是他的妻子,你凭什么不让别的姑娘表白?公子都未说话,你凭什么替他做主?” 宋宁宁眉头一蹙,右手立刻摸向了腰间的鞭子,也就这个时候,厉川将她揽在了怀中,对着众姑娘道:“抱歉,我未婚妻脾气不太好,今日本就是带她逛街赎罪的,多谢姑娘们厚爱了。” 那些姑娘们一瞬黯淡了眼神,但很快她们便恢复了过来,为首的姑娘立刻道:“是我们唐突了,实在抱歉...冉儿祝公子姑娘百年好合。” 厉川点了点头,揽着宋宁宁要走,可怀中人却杵在原地,带着些不悦地看着他,冷声道:“告诉她们,我是你的谁?” 她声音之中带着强势,倒是令不少路人驻足。 那绿衣姑娘见宋宁宁这般,有些替厉川打抱不平道:“都说了你是他未婚妻了,我们也听到了,至于要求人家再说一遍么?” 宋宁宁又重复了一遍。 “告诉她们。” 厉川眼中升起股复杂情绪,带着些难以察觉的颤,看着她眼中升起的对自己强烈的独占欲,他只觉浑身烫的厉害。 “阿宁是...” “我的主人。” 此话一出,似乎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 宋宁宁终是勾起了笑,看着那些姑娘们一个个震惊地白了脸,她心情大好。 拉过厉川,穿过她们,离了开。 刚刚远离人群,宋宁宁却被一道大力带着,拐进了一道极其狭窄的巷子。 她被厉川压在墙边,她还来不及开口,已被他带着侵略的吻封住了唇。 腰上的大掌灼烫,她只能感受到他攻城略地的凶猛。 第109章 幽巷中无人打扰,厉川的动作便更是大胆。 那灼烫的呼吸令宋宁宁浑身泛着战栗。 仅允许两人并肩而过的狭小巷道内,宋宁宁只觉自己被火一般的躯体 所覆盖,被眼前人攫取着为数不多的空气,被他带着感受着他滂湃的热潮。 他像块烙铁,拼命在自己的身上落下印记。 宋宁宁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如此,她呼吸不畅,便只能使出全力推开他,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抱着她的人就像如何都无法餍足般,一口一口将她吞掉,可却仍是贪得无厌,不知节制。 实在不喜被他这般霸道的禁锢,她用了些力,咬上了他的唇舌。 “唔...” 厉川吃痛,微蹙了眉,将她放了开来。 他眼中是烧的旺盛的火,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块鲜美的肉。 “...怎么...不喜欢么?” 他声音泛着哑,一看便是动情的模样。 “我以为...阿宁很想要呢。” 宋宁宁心头猛地一跳,蹙着眉推他:“发什么疯?” 可宋宁宁刚刚独占的眼神已将他点燃,此刻,他忍不住,就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他没有回答她,只用行动告诉她,今日这疯,他发定了。 宋宁宁想逃,但厉川的大掌却将她的手腕紧锁,一只手轻松将其压在头顶。 她便沦为了粘板上那任人鱼肉的猎物,动弹不了分毫。 脖颈被灼热的湿润侵占,一寸一寸,大掌也在她的身上游走,往她敏/感之地点火。 宋宁宁本想抵抗他的这种行为,可到了最后,自己的喘息比他还强烈。 她神色带上些了迷离,一时之间,只觉猛地一凉。 外头间或有脚步声走过,还有些路人走过时聊天的声音。 她低头看着厉川的发顶,感受着他卖力的吸吮,一时只觉头皮发麻,一种夹杂着刺激和兴奋的感觉朝着她滚滚而来。 一时春水荡漾,她几乎站不住。 “...回去...不要在此处...” 宋宁宁声音泛着哑,她也动了情,但这个地方实在...她实在不能... 第122章 “厉川...快...” 厉川抬眸看她,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眼中尽是放肆的渴求:“求我。” 宋宁宁微睁着眼,他这般样子,莫名令她有些害怕,可她心中升了不服,嘴硬道:“...不。” 于是,遭受了更猛烈的摧残,被他架着,就要占有... 宋宁宁真的被他吓到了,此刻也顾不得别的,只得带着急切道:“...别...求...求你了...” 那声音里尽是娇嗔,带着些许的不情愿,但浓浓撒娇的意味却惹人眼红,厉川只觉那**若潮,往他身下凶猛而去。 他将人紧拥入怀,宋宁宁感受到了坚硬,也是难耐。 厉川扶着她,深呼吸着,极力平复着自己的躁动。 可眼前人已被自己弄得衣衫不整,站也站不住,宋宁宁浑身似是无骨般依靠着他,厉川只觉自己整个人要燃起来了。 他将人猛地抱起,足尖点地,宋宁宁还来不及惊呼出声,他已经带着她回了马车之上。 宋宁宁一直将头埋在他的怀中,自己这般模样实在不想示人,所以,等她被放下的时候,已经是在客房之中了。 这客房极大,虽比不上宫廷,但一路行来,这个房间比那些驿站好上许多。 厉川匆匆出了门,不知在吩咐着什么,等他再次回来时,宋宁宁又是身子一轻,被抱起去了浴房。 那水不知是何时备好的,温温热热正好,宋宁宁也不扭捏,行路多日她也素的慌,此刻她毫不羞涩地褪了衣,在厉川几乎带着烧灼的视线下,跨进了足可容纳五人的浴盆。 厉川乖觉地伺候着她。 宋宁宁觉得稀奇,往常若是这般,他早就猴急地跳入水中,恨不得死在自己身上的架势。 可今日,他却耐心得很,帮她清洗着寸寸肌肤,甚至抚上那雪白绵软时都克制着,一点没有胡来。 宋宁宁还以为他不行了,稍稍朝着外头看了一眼,他衣衫半湿,若隐若现处却是雄伟得紧。 宋宁宁有些红了脸,对着他道:“你憋着什么坏招?” 厉川视线从那雪白重新落回在她精致的脸上,那眼角下的小痣此刻生动得很,让人忍不住想要浅尝。 他的指腹便也忍不住抚了上去,那颗小痣便在他的抚摸下更是娇嫩起来,那一小块肌肤红润了不少。 此刻,外头有敲门声响起。 厉川回过了神来,对着宋宁宁道:“去去就回。” 宋宁宁接过巾帕,轻蹙了蹙眉。 不对劲...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宋宁宁起了身,用备好的干净浴衣将自己裹住,然后轻缓着脚步,朝着浴门的方向走去。 靠在门后,能隐约听到外头交谈的声音。 “殿下...此药依您的意思添了量,虽能保证万无一失,但...但这药劲也强了许多,对您身子终是不好的...” “无妨,端过来。” 那医官神色紧绷,将那药端来之际,还是忍不住道:“殿下...这药还是少用为好,这...诶...” 可回应他的却只有厉川面不改色喝下药的举动。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此事必是带入坟墓中去了,不然恐怕...就算殿下有心护着,自己这条命也定是保不全了。 厉川挥手,那医官端着放着空碗的托盘,默默退了下去。 厉川重新进入浴房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他眸色微变,但很快,他利索地清理起自己来。 宋宁宁果着身子躺着,还消化着刚刚那医官说的话,被子被揭开,一道火热的身影从她背后贴了上来。 “看来阿宁是准备好了。” 宋宁宁感受着他火热的触碰,被他重新点起欲/望的浪潮,她被翻转过身子,看着眼前这张俊朗无比的脸。 明明此刻该是放纵的,明明此刻该是享受他带给自己的舒服和悸动的。 可她心中升起股说不上来的难受和烦躁,即便被他的双手探索着瞥见了白光,但她还是没有往日那般的情动,甚至心中还莫名其妙的生了些委屈。 见她情绪不对,厉川止住了动作,坚硬与柔软相触,但他硬是忍住了动作。 “阿宁...怎么了?不舒服?” 宋宁宁看着他,眼角的那颗小痣也升起了一丝不满:“为何要让医官添量,你故意的?” 厉川露出了一副了然神色,他微微向里进了几分,带着些沙哑道:“做事自然是要万全,若是出了纰漏,那还不如不喝。” “...可...可他说这药会伤你。” 宋宁宁咬着唇,感受着那紧致被破开的微微刺痛,她忍着,知晓他是想用这个办法转变话题,她哑着声音道:“...你是我...的人,能伤...能伤你的人...也只有我...” 厉川忍不住,咬上她小巧的耳垂,带着沙哑道:“是...只有阿宁能伤我...” “我是自愿的,没关系。” 这蛊惑的声音就像是羽毛划过她的脊背,激得她浑身都是战栗。 他知晓她的喜好,温柔又强势,宋宁宁闭着眼,感受着他的伺候。 她还能感受到他灼烫的体温和心跳,她也是如此。 宋宁宁本还想要同他继续这个话题,但很快,她的思绪便被抽离殆尽。 她似乎跃上高山,又潜入海底,沉沉浮浮之间,早已忘了身在何处。 可即便如此,在最后的眩晕中,宋 宁宁还是不忘嘱咐:“那药…别喝了...” “阿宁...可我忍不住想要同你一起...” 宋宁宁眼皮沉重,想要掐他腰间软肉,却被他的大掌握在手心。 耳边传来他极致温柔的声音:“若是能换阿宁健康平安,阿川什么都愿意的。” 宋宁宁没有说话,她也喜欢同他一起做这种事的...可她也不想要他伤了身体。 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宋宁宁缓缓道:“我们不做好了,这样就没事了。” 一声闷笑响起,宋宁宁使劲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阿宁就这般怕要小孩?” 这个话题一起,宋宁宁便将头埋进枕头,选择听不见这问题。 她还这般小,才不要考虑这件事呢。 厉川眸中含着笑,知晓此事急不得,只轻轻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每一根雪白的指尖,都让他留恋往返。 他记得她抚摸自己的感受,记得这柔软帮他解决的快乐,他轻轻吻着,带着无限的眷恋。 在宋宁宁几乎闭上眼的时候,他轻轻咬了咬她的食指,后者一下睁开了迷糊的眼睛朝他看去,烛火幽幽,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 “阿宁,我们成亲吧。” 宋宁宁想要睁大眼,可身体实在疲惫,她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耳边,又响起厉川幽幽的声音:“阿宁不说话...我可就当做答应了。” 宋宁宁想要骂他,拒绝他,可黑甜的梦境实在诱人深入,很快她的呼吸变得平缓了下来,再也听不见外在的声音了。 厉川轻抚着她的脊背,感受着怀里人温顺的依靠。 他眸光沉沉,没有一丝困倦的模样。 他有的是耐心等待,可要她承认自己的心,愿意同他携手一起,此事却真是有些迫在眉睫。 墨国的局势虽然稳固,但婚姻大事只有他一人坚持,此事恐怕也易生变。 他心中盘算着事情,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想要宋宁宁乖顺听话,真是难如登天,厉川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可他喜欢她。 此事,真是无解。 就这般想着事情,厉川倒也悠悠地进入了梦乡。 不过今夜,他难得梦起了从前。 那段令他魂牵梦绕的日子。 第110章 阴郁的天色,一如往昔。 “公子...队伍已进了大周国都了,您可切记身份,万万不能暴露呀。” 父皇的心腹太监压低着尖锐的嗓子,客气又小心,厉川抬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若真要万无一失,又何必让他一路跟来,这大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真是不明白父皇在想什么。 厉川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中古籍,好在他醉心其间,一时有些忘乎所以了。 看到精彩处,不可自抑地想找友人探讨,可又忽的想起自己身在前往大周的车撵上。 马车停下,厉川也合上了书册,缓缓走了下来。 因他身份特殊,虽被一同带着进了宫,但却未出席什么大的场合,每日只得听着臣下汇报着一日所见所闻,他需从中得出结论,还要写出看法见解,等着回去交差。 无趣... 这一切都无趣至极。 一个连存在都要被隐藏的人,还要按着别人的想法过活,真是无趣,无聊,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爱什么政治,辞赋书法,哪一样都比政治更吸引他。 少年郎摇着折扇,迎着月色,在这幽静的客居园林散着步。 已是月上中天,众人酣睡之际,他踱步于假山湖畔,月色实在勾人,他一身白衣如画,静看着一汪如水月色。 第123章 或是太过专注了,直到自己衣摆被人拉扯,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转过身,没人... 他缓缓垂下头,看着不及自己腰线的小不点,此刻望着自己眸子里带着他不懂的兴奋,他一时蹙起了眉头,想要拉扯回自己的衣摆。 哪里来的小屁孩? 可衣摆被人牢牢抓着,他又加了力道,可那小孩自己都被拉扯着走了好几步,手中却丝毫力度不减,依旧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 厉川带着些不悦,细细看去,只见她头上顶着两个团子,一身浅色睡裙,他刚要说话,却听这小姑娘娇嫩的声音响起,理直气壮道:“本公主看上你了,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厉川被这话震的半晌没发出声音,好一会儿,他被气笑道:“你连我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就敢抓我回去?” “管你是人是鬼,都要跟本公主回去!” 她手里力道更大,说罢就要张口叫人。 “来...” 厉川怕惊动别人,她刚刚自称自己是公主,怕事情闹大,他赶紧将人的嘴巴捂住,将人带进假山廊洞之中,哄骗道:“别喊,我是神仙,人多了,我会飞走的。”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倒真的没有再挣扎了。 厉川将信将疑,缓缓将手放了开。 小姑娘脸上兴奋的神色更甚,点了点头:“那神仙哥哥,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么?” “你是...宋宁宁?” 宋宁宁微张着小嘴,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她拉扯着他的衣服,作势要他抱自己。 厉川有些无奈,但怕她闹腾,还是将人抱了起来。 “你真是神仙,你知道本公主的名字!” 厉川轻轻挑了挑眉,这大周皇宫,谁人不知这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是啊,我还知晓你今夜灌醉了伺候的宫人,偷偷溜了出来。” 宋宁宁小嘴更是被他的话惊到合不拢了,她紧紧攀着厉川的脖颈,眼巴巴地观察着眼前人,更是信服道:“神仙哥哥,你真厉害!” “你是我见到的最好看,最厉害的神仙哥哥了!” 不过是闻到她身上隐隐酒味做的猜测罢了,但这小嘴似抹了蜜般称赞他,一时倒也让厉川有些翩翩然。 厉川一时不察,眼前小姑娘猛地拉过他的脖颈,靠近他,然后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本公主喜欢你,等本殿长大,你来做本殿的驸马吧!” 那嗓子软糯极了,说罢,她还有些害羞似的将头埋在他的颈间。 小姑娘身上还带着奶香的气息,厉川愣在原地,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竟被个半大的娃娃给轻薄了。 少年郎一时脸色又红又青,怀中小姑娘还闷笑着,将自己搂得死紧。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带着些狼狈地要将人放下,可这小姑娘却似小熊般挂在自己身上,十分认真道:“你还没答应本殿呢。” “...下去。” 厉川声音有些冷。 宋宁宁嘟着嘴,看着眼前人神色较之刚才冷峻,她不解道:“你不喜欢本殿么?本殿不好看么?” 听到这话,厉川这才打量起了宋宁宁的小脸。 月色温柔,撒在她的脸上,竟生了别样的光泽。 明明还这般小,但的确已出落的水灵动人,眼角下一颗小小泪痣,已经生了娇俏,想来再过几年,等她五官张开,必是轰动一方的绝色美人。 厉川生了些感叹,若此女生于平常百姓之家,还不知命途会有多坎坷曲折... 宋宁宁觉得奇怪,其他人见了自己都是惊于自己颜色的,眼前人怎么反倒生了怜惜,刚刚的冷峻神色也消失殆尽了。 “你...真想要我做你的驸马?” 厉川看着眼前小姑娘猛烈点头的样子,循循教导道:“好,那你答应我,今后不得对任何人行此之举,也不得让别人这般对你。” 他想着,这小姑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不懂这般举动可能遭致什么后果,今日,他便当个兄长,教导教导她。 “亲亲么?好呀,那本殿以后只亲娘亲和神仙哥哥!” 厉川脸色蓦地一红,他...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见他不说话,宋宁宁以为他不满意,她扯了扯他的耳垂,赶紧道:“娘亲是很好很好的,你不要生气呀。” 那耳垂有些烫,厉川被她小手捏住,一时更是心头一跳。 赶紧将人放了下来,有些无措道:“好了好了,你快回去了。” 宋宁宁得了答案,也不再缠着他了,不过实在喜欢他,一步一回头,走了几步开来,又猛地转身跑向了他。 “神仙哥哥,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厉川轻咳了咳声,半晌,他蹲下身来,随意拿过一截树枝,在地上比划而过。 也不管她看没看懂。 “卫清风。” 小姑娘看着他,实在心中喜欢,又抱上去亲了一口。 厉川便僵着身子,听着银铃笑声划过寂寂长夜。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有宫人说话的声音,脚步渐远,他带着些茫然地坐倒在地,透过洞口看向明月,半晌后,长呼出了一口气。 卫兄卫兄,此事甚急,暂借你大名一用了。 此夜不过昙花一现,只是每每梦回,总是会不由自主依稀瞥见那小姑娘眼角下,那颗娇俏的小痣。 回了墨国,一切照旧,过着指定的人生,每日也学着一些毫无趣味的文章。 他没什么弟弟妹妹,但皇室倒也不缺孩子。 看着那些同她差不多年岁的小孩,他偶尔也会想起她。 灵动乖巧,明明蛮横得紧,但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胆子倒是包天。 可他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开始关注朝堂之事,特别是涉及大周国的事。 时光如逝,那姑娘恐怕早就忘记自己了,他明明这般想着,可还是止不住去打探大周皇室的消息。 三年晃眼而过,得知大周皇室辛密之事时,知晓那小姑娘母妃自缢之事后,他不知为何,总是坐立不安。 三年了,都已经三年了,那小姑娘恐怕早已忘记那轮明月下的情景,生死有命,那是她的命... 可是... 厉川请了旨,这一次的朝拜,他主动要求前往大周。 帝后自然是不太愿意的,他们唯一的孩子,怎么能去关系日益严峻的别国? 万一... 可厉川轻松伪造了身份,等帝后发现的时候,早已随使团进了大周的皇城。 这一次,他带着些忐忑,想要看看当初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一切安好。 说不上来,他就是觉得,他希望这个小姑娘能有个幸福的人生。 可那日黄昏,他看着曾经那鲜艳夺目的小姑娘惨白着脸色,那曾亲吻自己脸颊的唇瓣也早已失了血色。 她眼中再无光彩,明明那般美,美得那般惊心动魄,可一举一动之间,却充斥着死人般的僵硬。 厉川看着她,突然懂了,什么叫心如刀割... 最后一丝余光落下,看到她步步踏入那冰凉的湖中。 厉川想,这是她的命,长在这宫廷之中,没有保护的日子将更是黑暗。 如此...也好... 他不是她的谁,他救不了她的命。 可是等理智归拢的那刻,他已经将人救了上来。 即便此刻的自己亦是狼狈的,即便被人发现后或是死路一条。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毅然踏入进了她的命运。 小姑娘看着自己时,眼神似突然活了过来般:“神仙哥哥,是你...是你么?” 他被冰冷的怀抱裹挟,他听到小姑娘在他耳边哭泣,他听到她哽咽着说:“我好难受...神仙哥哥,我好难受...”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厉川哑着嗓子,心中的那股刺痛却随着她的哭声,如影随形。 宋宁宁在他怀中,痛苦的蜷缩着,她咬破了唇,那血红泛滥开来,只令他心疼的无以复加。 小姑娘只是摇着头,声音中透着绝望的沙哑:“杀了我吧...帮帮我...杀了我吧...” 厉川紧紧地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会接走她,带她去天上看母亲。 他发了誓,他让她等着自己。 “活下去,无论什么理由,活下去。” 当月色被阴云遮盖,一切只剩夜的阴霾。 她沉睡了过去,可厉川却依旧放不开手。 他非常清醒...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沦陷在了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他也清醒地知晓。 他这辈子,逃不了了。 第111章 一夜无梦。 宋宁宁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天光早已大亮。 她浑身都是松软的,懒懒地伸展着身子,身上虽还带着一些酸,但精神特别的好,昨夜她休息的甚好。 床榻前已经摆好了干净的衣服,可宋宁宁还是嘟起了嘴,直到听到屋门被打开的声音,看到厉川端着托盘进来,她这才满意起来。 第124章 张开双臂,声色慵懒沙哑:“帮我更衣。” 厉川云淡风轻地将托盘放下,可滑动的喉结还有留恋在她细嫩肌肤上的视线,掩盖不了他的喜欢。 “才起就勾人?” 厉川朝她走近,拿起小衣替她穿上。 可这般雪白的极致诱惑,厉川垂下头,天人交战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轻咬了上去。 宋宁宁就抱着他的脑袋,想要阻止他,可这酥麻之感令她止不住扬起了天鹅般的脖颈,细腻丝滑的弯曲着,她轻咬着下唇,有些难耐地哼哼出声。 厉川真是被她折磨的有些难受,一身滚烫起来,可身下人又哼哼唧唧的推他,门外传来展晖的声音,他不得不收了冲动。 只得在她肩上轻咬了一口,宋宁宁因而抽回了已经迷朦的思绪,回过神来时,已经被穿好了衣服。 穿衣洗漱,收拾好一切,吃了早膳,众人便又上了路。 到了墨国,宋宁宁虽对一切都新奇至极,可也能感受到行路速度更快,再加上畅行无阻,不到十日,便到了墨国皇城。 众人入城那日,百姓在城门口围观迎接,人山人海的场景,宋宁宁远远看去时,只见乌压的人头攒动,极其壮观。 她带着些紧张地缩在厉川的怀中,却听他带着笑道:“墨国百姓颇为热情,阿宁不必害怕。” 厉川此番前往大周,本是秘密行进的,但现在已经掌控了那片土地,墨国皇帝自然是要为儿子提高声望,让百姓更加信服他未来的统治。 果然这般消息放出后,百姓对厉川的崇敬更是高扬,此刻恭贺的高呼声,几乎震颤大地。 宋宁宁有些出神,厉川大手伸过,将她手中的帘子取过,轻轻关了上。 宋宁宁不知怎的,情绪低落了些许。 “我这战利品,不向众人展示一番么?” 厉川眉头轻蹙:“阿宁...我带你回来,不是这意思。” 宋宁宁其实也知晓自己这般有些无理取闹了,但她对大周的感情复杂,她厌恶皇室的糜烂陈腐,但...但她并不讨厌那片土地。 而现在,墨国的百姓高声欢呼着,将她曾经的故土当做墨国辉煌的勋章,她说不出来,就是心口烦闷得紧。 虽然她也是将那岌岌可危的皇朝推倒的一员... 或许,对于大周百姓而言,有厉川这般的统治者,他们的生活会更好。 宋宁宁垂下头,肩膀被人揽住,她轻轻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缓缓道:“公主殿下,想成为墨国的主人么?” 宋宁宁一怔,抬眸看他,心脏不受控地跳动,她自然是知晓他是什么意思的。 可... 宋宁宁不语,只靠在他身上,闭眸假寐。 厉川轻抚着她的脊背,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道阻且长... 又不知行了多久,等外头响起太监独有的那股尖锐嗓音时,宋宁宁睁开了眼。 她被厉川扶着下了马车,入眼只见墨国的皇宫虽是富丽堂皇,但相比大周的那种镀金的奢华,这里的宫殿反而更显得朴素些。 但这巍峨壮阔的建筑,繁复细致的雕刻,有珠玉矿石做的点缀,却更显出雅致庄重。 宋宁宁踩着青玉石阶,由着厉川带着自己前往皇宫主殿觐见。 肃穆的宫廷之中,高位之上的帝后二人,此刻带着关心和担忧,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厉川带着宋宁宁行礼,帝后二人亲自扶起他们,一点也没有上位者的遥不可及,只有为人父母的可亲。 宋宁宁有些不自在,朝后微微退了一些。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皇后止不住带上些哽咽之声,一旁伺候的宫女即刻将绢帕递来,皇帝也扶着她重新坐回了主位。 “你这小子,此番虽立了大功,但这先斩后奏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你母后这段日子神思不宁,你可知错?” “父皇、母后,儿臣知错,再不会了。” 皇后听到他说着话,没忍住轻拍了拍胸口,拆了他的话道:“罢了,你这些话不过是糊弄本宫的,信不得一点。” 厉川敛眉,笑了笑。 皇后缓过了情绪,这时才将视线落在他身边的女子身上。 得了消息,她也知晓这姑娘的身份。 前朝公主,这身份的确微妙得紧。 厉川正要开口,坦白两人之间的事,却听身旁的宋宁宁突然道:“宋宁宁,见过姨父姨母。”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内都寂静了。 厉川整个人愣在原地,看向她的脸色,却有些泛白。 宋宁宁看着帝后二人面面相觑,突然道:“我外祖母姓厉,多年前,自墨国嫁去了大周。” “姨母,可还有印象?” 她外祖母便是墨国皇后的姑姑,也是当年和亲的牺牲品。 也早早离了人世,同她的母亲一样,受不了这污浊的皇室。 母亲信中告诉了她这层关系,这件事,是留给她的一线生机,就算逃走,她也知晓可以去往何处,可在她知晓真相后,又怎么可能去做那懦夫。 她要活下去,她还要让那刽子手,血债血偿。 可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宋宁宁想要知晓,她们对于墨国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皇后神色一变,站起了身来,神情之间划过一丝不可置信,但很快,她走上前来,细细查看着宋宁宁,一时带着些颤抖道:“...竟是...竟是...” “是个可怜见的...皇上,当年臣妾还小,但也听父亲讲过此事...” 皇后带着些怜悯的神色看着她,又对着厉川升起了丝嗔怪:“怪不得你要将人带回,你怎么不在信中说明?” 皇后立刻吩咐了身边伺候的去替宋宁宁准备一应物品,握上她的手道:“这般说来,你也是厉川的表妹了,此番便先在宫中安置,等寻好了府邸再搬,在这儿就当是回家了。” “你放心,今后一应待遇都同皇家公主一样,姨母绝不会委屈了你。” 厉川早已冷了眼色,朝着皇后就要开口,宋宁宁却偏过了头去看他,带着制止的眼神。 他是墨国唯一的继承人,是皇帝皇后最是看重的人。 想要她安然无恙,此刻,他便只能将两人关系咽回肚里。 宋宁宁制止他,她可不想担惊受怕,就这般多好啊,没有约束没有责任,她依旧会是锦衣玉食自由自在的公主。 “住在东宫便是,儿臣带着表妹闲逛也方便。” 厉川冷冷看着她,那表妹二字却带着些咬牙切齿。 宋宁宁知晓他生气了,但却不懂他为何这般生气。 宋宁宁突然想到,墨国有严规,那便是血亲不得有染,外戚不得与皇室联姻。 可宋宁宁不在乎,她同他就像现在这样很好。 她不在乎什么名分,他只要是自己的乖狗就好。 宋宁宁的心情反倒是轻松了起来,不用答应他的要求,不用去考虑未来之事。 两人一路无话,沉默着去了厉川的东宫,展晖都发觉气氛有些诡异了。 进宫前两人还如胶似漆的,进宫后,怎么倒像是陌生人了? 厉川身上的气压极低,此刻不语,更是透着令人彻骨的寒。 他走的极快,还拉着宋宁宁向前。 “都滚下去。” 那些随侍之人,立刻退了下去。 还未进东宫主殿,他已经急不可耐地将人逼至了一处墙角。 “表妹?好个表妹?本殿还不知千里之外的大周,还有一个勾人的表妹?” 宋宁宁见他这般,想要去摸摸他的脸,却被他避了开来。 宋宁宁耸了耸肩道:“若不是这层关系,我为何让慈和堂的学生散播墨国乃大周正统的说辞。” “无论如何,我也是帮了你的不是,你别生气了。” 厉川脸色臭的不行。 他眼中却划过那显而易见的受伤,半晌,他哑着声音道:“宋宁宁...你真是...好得很。” 宋宁宁被他困在双臂之间,她有些不喜欢这般压迫的感觉。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的天下,可宋宁宁猛力推他,他也只得随着宋宁宁的力道后退。 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她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可他喉结滑动,眼神之中,还是只有对她的渴望。 宋宁宁看在眼中,咬了咬下唇,拉过他的衣襟,她抬着头,呼吸喷薄在他的喉间,懒懒道:“怎么,你不想当我的狗了?” 厉川眸色一沉,脸色更冷。 宋宁宁对上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数着他细密的长睫,缓缓道: “好不容易脱离了苦海,现下自当是纵情潇洒的时光,我们就这般不好么?” 见厉川这副样子,宋宁宁恶劣地笑了笑:“你若是不愿,我也能答应你,守着这身份也好。” “好哥哥。” 厉川的眼神似要将她吞吃入腹般。 第125章 可听了她这声称呼后,神色蓦地古怪起来。 “好哥哥?” “能睡你的那种么?” 厉川面无表情地说出这话,却让宋宁宁心头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自后背升起。 她带着些恼想将人推开,却被紧握着手腕压回了墙面。 两只手都被他轻松控制,喷薄着灼烫热气的呼吸,就在她脖颈之间点着火。 他更是靠近了宋宁宁几分,呼吸交错, 厉川突然冷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视线落在宋宁宁开阔衣领下白皙的胸脯。 “这般叫法,不清白得很啊。” 他的唇瓣擦过宋宁宁的侧脸,然后狠狠吻了下去。 宋宁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感,她被吓得挣扎,却被眼前高大的身影压得动弹不得。 被撑开的小口,即便咬上了他,后者却依旧纹丝不动。 她一脚踩上他的,好半晌,他才终是顿了顿,离开她染血的唇舌,神色晦暗不明。 又朝着宋宁宁的脖颈而去,那湿润唇舌细细舔舐,引得宋宁宁喉间呜咽,一阵战栗。 他疯了么? 这里除了墙毫无遮拦,若是有伺候的人走过,她...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狠厉。 宋宁宁不得不柔软了身子,迎合他,后者果然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啪!’ 厉川歪过头去,唇角上的血红还在溢出。 他眼中带着些阴鸷。 “呵,玩我?” 他的指腹擦过唇上血红,竟带上丝玩世不恭的语气。 “...好,本殿陪你玩。” 宋宁宁突然觉得他好陌生... ...自己是不是,闯祸了... 第112章 那日,厉川没有再继续。 两人之间,竟生了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宋宁宁心中升起些不舒服,他答应了做自己的乖狗,可现在他不乖,一点也不乖。 她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什么,要是想要欢愉,他们依旧可以在一起,只是没有那所谓的名分,有什么关系? 再说,此事难道不该是女子更介意些么? 宋宁宁不去找他,厉川竟也似乎不在东宫般,几日过去,她竟连展晖都未见到过。 东宫侧殿里,皇后赐的各种珍宝堆砌,她今日还找了宋宁宁谈话,言语之间,都是对她这失而复得的亲人的关心。 宋宁宁其实没什么感觉。 外祖母远嫁之时,墨国皇后可能都还未出生,她能做到这般地步,宋宁宁都曾想过,是不是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可对方眼中那情真意切的关心,又实在让她不想往那些阴暗之面猜测。 “殿下,菜快凉了,多少吃些吧。” 宋宁宁被魏娘的声音拉回了神,她吃了两口,这膳全是按她口味做的,可这几日都是她一个人吃,她放下了筷著,脸色有些沉。 见她这般样子,魏娘自然也是知晓为何的。 那殿中的事很快传开,现在皇宫之中谁不知晓宋宁宁同厉川有些亲缘关系,连宋宁宁为何被带回了墨国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同行一路的臣子们竟也乖乖闭了嘴,未戳穿两人之间的关系。 想来,是厉川的意思。 可厉川却连着几日都未现身,这般看来,厉川对此事的态度应该同宋宁宁并不相同。 魏娘当然知晓厉川对自家殿下的心思,生了这般事端,他生怒了倒也是能理解... 倒是自家殿下,她也不懂宋宁宁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话到嘴边,魏娘还是劝说道:“殿下,我们现在踩着墨国土地,这里的皇后虽承诺了您富贵加身...可这未来到底会是太子的天下...” “您若是同他生了嫌隙,这未来日子...” 魏娘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不过也是想劝宋宁宁服服软。 可宋宁宁不语,但脸色却生了冷,魏娘见状,微微摇了摇头,只得招呼着宫人进来收拾。 殿下这性子,她有时真是不懂厉川这般人物是如何忍下来的... 宋宁宁又是在宫殿四处乱转,她所到之处也没什么人拦她,她本想着这东宫会不会有些什么不可见人之所,可诺大的东宫,没有一处她去不得的。 管事的嬷嬷一路跟着,只有恭敬,没有半分为难。 前几日没什么收获,她也不装了,直接问道:“东宫怎得没有女人?” 赵嬷嬷一时愣住,很快理解了过来,回复道:“殿下还未娶妻,这东宫并无女眷。” 赵嬷嬷虽也百转千回的起了心思,但她是宫中老人,什么情绪都不会在脸上显露。 见宋宁宁不语,似对这答案不够满意,她眼珠微转,立刻道:“殿下洁身自好,也并未有通房的宫人。” 宋宁宁勾了勾眉,朝她看来,缓缓道:“厉川倒是清心寡欲。” 那赵嬷嬷显然被这直呼名讳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道:“还请姑娘莫要直呼太子名讳。” 宋宁宁扯了扯唇角:“我叫了,你让他来罚我便是。” 宋宁宁这般无所谓的样子,只引得赵嬷嬷心脏猛地一跳。 这前大周的公主...似乎同太子殿下... 她压下心中那惊骇的猜测,仍是恭敬着神色,紧跟在宋宁宁的身后。 宋宁宁直奔去了厉川的书房,寝殿,皆都冷冷清清的。 没有人阻拦她,她便在里头随意逛着。 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只有那些堆成小山的古籍。 但宋宁宁却似乎在此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真是讨厌... 她按捺着想将这里毁的天翻地覆的情绪,冷着脸回了房。 那赵嬷嬷松了口气,也静静退下了下去。 就这般一直到了夜深。 魏娘替宋宁宁吹熄了烛灯。 “他竟还未回?” 魏娘叹了口气道:“想来太子还在气头上...” “...他凭什么生气?” 宋宁宁说罢,翻身闭眼,平复着心中莫名的烦躁。 魏娘未再说什么,默默退了下去。 很快,夜色更是沉寂起来。 心中那些难言的失落和委屈,便也愈发在黑夜之中丛生,她明明想要睡去,可脑中却不停地回放着两人在一起时的画面。 ‘看吧,你这般的人,不会有谁真心待你的。’ ‘真心待你的,都因你而死了...’ ‘不是...他不会的,闭嘴!’ 脑中又开始纷乱复杂起来,宋宁宁将自己埋在枕头之中,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直到,火热的胸膛贴上她的脊背。 那熟悉的墨香几乎令她沉醉。 她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转身抱住了他。 她想要说话,可字句却全数被他吞进了腹中。 他带着急迫,不给她任何思索的机会。 一切依旧是她喜欢的。 他依旧带着足够的耐心和温柔,让她沉浮于欢愉之间,她心中那些委屈恼怒便尽数消散,柔软了身子,同他一起做着最亲密的事。 但今夜的厉川,却特别喜欢咬她,可她微微蹙眉难耐之际,他又很快松开了利齿,变换为吸吮。 宋宁宁很是难耐他的撩拨,直到两人再无距离时,她才终是舒缓地哼吟出声。 宋宁宁在白光乍现之际叫喊着他的名字。 可奇怪的是,今夜的他很是安静,即便他也难耐至极时,也不过是粗喘了呼吸。 他没有回应宋宁宁的呼喊。 只是一味地,带着些发泄般的,在她身上驰骋。 宋宁宁后来实在有些不行了,可莫名的,她不想让他停下。 在黑甜袭来之际,她又喃喃地叫出他的名字。 可回应她的,除了更凶猛的侵略,再没有其他了。 第二日,天色大亮之际,宋宁宁猛地惊醒过来。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额头上尽是汗珠。 魏娘听着声音进来伺候,见宋宁宁这般状态,立刻上前询问。 “我...我梦到厉川...” 可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梦到厉川背叛了自己,爱上了别的人。 他不再做自己的狗了,他不要自己这个主人了。 可后面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是回想起来,心口便已经生了针刺般的疼痛。 见宋宁宁这般样子,魏娘赶紧替她倒了杯茶水。 宋宁宁缓缓喝着热茶,那心惊胆颤的余韵,才终是缓缓退了下去。 “他什么时候走的?” 宋宁宁喃喃道。 魏娘却一副茫然的表情,连忙道:“殿下...这...您是不是梦里...” 见宋宁宁蹙着眉头,魏娘赶紧道:“殿下...昨夜并未有什么人来过...” “不可能!” 宋宁宁一身的酸软还未消,可等她掀开被子,自己一身的衣物整整齐齐,身上也甚是爽利。 第126章 宋宁宁不信邪般,拉开了领口。 “啊!这...” 魏娘却惊呼出声,只见宋宁宁衣领下全是红痕,一看便是激烈房事后的残留。 “...可...可昨夜守夜人却说并无异样...” “这群酒囊饭袋...”魏娘说着便要去责难,却被宋宁宁止住了动作。 “他或是不想让别人知晓...” 宋宁宁觉得,他可能真是为了自己说的那番话,这般行事,也是为了不让两人关系暴露,让她处境艰难... 可... 宋宁宁心中却隐隐生了些怪异之感。 白日里,厉川果然又不见人影。 稍晚些的时候,在园子里远远看到他,后者却似全然同她不熟悉般,一个眼神也舍不得递过来。 就这般,好几日。 在人前,他们就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 可到了夜深,他又带着极致的灼烫靠近自己。 带着自己领略欢愉中不同的滋味。 不论宋宁宁在床榻之上想要如何,他都满足她,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姿势他从不吝赐教。 两人亲密无间,每到这一刻,整个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们相连一般。 无人知晓,那些淡漠的表面下,是两人滚烫销魂的触碰。 这一切,就真的如宋宁宁想要的那般。 他们守着这身份,但他们又真真切切的在一起。 没有责任没有约束,他们之间,只有自由。 可是... 宋宁宁却只觉心脏上,虚无的洞口更是扩大。 这一夜,她忍着极致后的晕眩,她拉过他的脖颈,在黑夜中质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她吟哦娇喘,身上透着欢爱后的 迤逦,她紧紧揽着他,透过依稀的月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睛。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为什么白日里对自己那般冷淡? 她清清楚楚... 可...可她不懂的是,她的心,为何这般不得安宁。 很久,就到宋宁宁胳膊都生了酸,久到她以为今夜,她依旧不会得到这个答案。 “你不就喜欢如此么?” “宋宁宁。” 明明两人才做了那般亲密的事。 明明两人之间毫无距离。 可为什么... 他的声音这般的冷静冷清,就像对着说话之人,不再是他口中的心上人了般。 宋宁宁只觉铺天盖地的冰冷席卷了自己。 她眸子里一瞬生了泪花,黑暗之中,泛着莹莹之光。 可厉川却毫无留恋地起了身,很快打理好了自己。 月色朦胧,他的剪影却一如往昔般的沉静优雅。 而自己,像是被用旧的巾帕,被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床榻一角。 他依旧伺候了自己,擦拭了自己的身体。 可宋宁宁只觉浑身冰冷的厉害,像个毫无灵魂的玩偶,被他随意摆弄着。 “你既喜欢这般,我自会满足你。” “...毕竟,你于大业有功,不是么?” 泪水划过脸颊,宋宁宁喉间的酸楚,此刻化为苦水,朝着她的味蕾行进。 她应该去拿过床头的鞭子。 她应该在今夜让他尝尝说出这些话的后果... 可她却动弹不得。 像是被钉在粘板上的鱼肉。 此刻,早已沦为任人宰割之物了。 她孤身一人,而眼前人,手里掌握着她在乎的所有人。 她握紧了拳,看着他不带一丝眷恋的,离开了还带有两人糜乱气息的寝殿。 第113章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宋宁宁才发觉自己竟一夜未眠。 她脑子里什么都不存在般,灵魂也不在身体中的滋味。 她觉得自己可能病了,想要一直这般躺着也好,脑子里最好什么都思索不了,恐怕只有这样,她才能安然无恙吧。 可时间不会停止,魏娘看着日头上来,便也进了殿,想着叫宋宁宁起床。 这一进来,才发现宋宁宁已经醒了。 “殿下,今日宫里设宴,咱们还是早做准备。” 宋宁宁眼睫稍稍动了动,可仍是沉默地看着榻顶,一动不动。 魏娘自是察觉到了些奇怪,上前查看,又隐隐看到她脖颈深处的一些印子。 这便是知晓了昨夜,那厉川定又是来过了。 这般做贼似的... 魏娘心中不悦,但又想到似是自家殿下作出来的,一时心里头也复杂得紧。 但看着宋宁宁一蹶不振的模样,她还是将人扶了起来道:“殿下...您这般心中也不舒服不是?您今日去同他说清楚,不过几句软话,太子定会想办法解决目前困境的。” “你们二人莫再这般折腾了,我见展护卫神色也紧绷得厉害,想来太子心中亦不舒服。” 听到此话,宋宁宁的神色倒终是有了些变化。 他不喜... 宋宁宁心中隐隐生出些酸楚,知晓他不喜,所以心中难受,是这样么? 她不明白,眼中升起的迷茫只令魏娘心中一痛。 魏娘知晓她自失了母亲后,将自己裹入蚕蛹般的巨茧之中,好不容易破了壳,可要让她如常人那般表达和接受爱,如常人那般生活,恐怕还需要时间的... 只可惜,又有谁可以义无反顾地用一辈子来耗呢... 更何况,还是那般位高权重之人... 魏娘轻叹一口气,没忍住将她抱在了怀中。 她缓缓道:“殿下不愿去便不去,咱们做自己就是了。” “无论殿下选择什么道路,我都会陪着殿下。” 宋宁宁眼眶又有些酸胀了起来。 “我困了。” 看着宋宁宁眼角下的倦意,魏娘轻拍了拍她的背:“那便再睡会儿,我去准备衣饰,好在今日是晚宴,还有些时间。” 宋宁宁便在魏娘的安抚下睡了过去。 那浑浑噩噩之中,厉川渐远的背影,刺的她浑身血流。 及至到了宴会之上,耳边传来皇后和颜悦色的问候时,她才终是回魂了般。 “永煊这孩子不会照顾人,宁儿有什么想要的,直吩咐管事嬷嬷便是。” “是...多谢娘娘关心。” 这般场合,那姨母自是不能叫出口的,不过私下里的关系,帝后至今也未正式替她正名。 其实这般也好,宋宁宁反倒是松了口气。 也是到了这一刻,殿中布置才被宋宁宁看进了眼中。 以金色墨色为主要基调的布置,华贵而不失稳重,外头天色还有些亮,这内殿里更是灯火通明,温暖的大殿里,每个人都脱去了繁重的衣饰,一如夏日般的轻盈。 而此刻,一道墨绿身影进了殿中,亭亭玉立,整个室内,似乎被染上了一层春色,生机盎然了起来。 宋宁宁都止不住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 雪白瓷肌,乌黑的发,她看起来阳光而热烈,这般强烈的对比,更令宋宁宁觉得自己像是墙角已然枯萎的花。 帝后二人见到她时,两人相视一笑,立刻让她去了跟前。 “宛儿这是越长越美了,丞相大人今日总算是舍得将女儿带出来了。” 皇后眼中尽是满意,皇帝含笑看了她,随后才将视线落在奚宛儿身上,看着丞相领着她上前行礼,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落座。 奚宛儿落座后,视线同皇后这侧坐着的宋宁宁对上了。 宋宁宁面无表情,奚宛儿看到她时,眼中有惊艳之色,但很快平静了下来,移走了目光。 殿里,是一片和睦之景,宋宁宁却觉得那般的不自在。 她的视线搜寻着,可却未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宋宁宁起了身,她要整理仪容,随身伺候的宫人便立刻带着她从侧面退了出去。 她进了一处房间,刚刚关上门,她止不住长呼出了一口气。 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她什么时候,竟也会有这般的感受了。 做好了准备了,她鼓足勇气,想着今晚无论如何要同他说清楚,她不是那个意思... 他这般做法,她心里亦不好受。 她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一些了,虽仍处在迷雾之中,她想...她要是询问出口,他定是会替自己解答的。 门外,却传来两个宫人之间的私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宁宁还靠在门口,此刻,这些声音倒也尽数传进了她的耳中。 “看来宛儿小姐很快要嫁入东宫了,这么多年,这皇宫里也该有些大喜事了。” “可不,这般喜事,你我不知能得多少赏赐。” “等到了年纪放出去,还能当个小富婆。” 两人虽喜悦之色溢于言表,但声音却压得极低,若宋宁宁稍稍再走几步,恐怕都是听不到的。 只可惜,她听到了,于是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她不知是怎么重新回到了大殿之中,似乎看见了魏娘担忧的眼神。 第127章 “太子驾到。” 面前宫人斟酒的声音一顿,宋宁宁也立刻收回思绪,看向那一身锦白,金丝龙纹加身之人。 明明是那般熟悉之人,可他缓缓而来,却连一个视线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行了礼,在皇帝那侧首位坐下,两人隔着廊道,却似隔着海角天涯。 丞相同他交谈着什么,那被唤作宛儿的也勾着笑,时而说上了几句。 厉川便也柔和着神情回复,相比之下,他们之间倒才真的像是有情人了。 宋宁宁的眼神便愈发的冷,沉着眼看着,一旁的宫人见状,十分忐忑紧张,一时还以为是自己伺候的不好。 其实,若宋宁宁愿意稍微将视线往其他地方看看,便也能看到无数被她容颜所折服的儿郎。 只可惜,此刻的她,眼中只有眼前这些令人 刺眼的画面。 人已齐,宴席也很快开始。 皇帝例行说了些话,但主旨还是称赞厉川出征有功,本计划以五十万大军对敌,可此番,几乎未费吹灰之力,便将大周收于版图。 众臣宾客自是赞美之词不吝于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堆叠着笑。 除了宋宁宁,似乎每一个人都快乐至极。 她这般容颜,又坐在这般位置,皇后自然能看出她此刻不太对劲的模样。 皇后顺着她视线,看到自己儿子若无其事的模样,一时心中莫名打鼓起来。 此时,一个大臣谏言,将厉川的婚事提上议程。 皇帝端起茶,又重新放了下去,对着厉川道:“永煊,你年纪也不小了,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职责,不可再推卸。” “儿臣知晓的。” 清冷的嗓音,一如他人一般的淡漠优雅。 这个话题进行过许多次,他表面上什么都不显,但实际上也什么都不做。 帝后都知晓,他应下,也不过是敷衍的幌子。 可宋宁宁不知,她的视线依旧紧紧黏着他。 皇后见状,轻蹙了蹙眉,但很快恢复了神色,对着宋宁宁道:“宁儿,你也是适婚的年纪,若是看中什么儿郎尽管同本宫说,定是不会让你在这墨国受了委屈。” ...委屈? 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她早已无了根基,来到此地,本就是自取其辱不是? 至今,皇室也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母亲的身份。 一个覆灭王朝的公主,又怎么能同墨国皇室有什么关系。 宋宁宁不说话,于是整个宫殿一时都寂静了下来。 氛围,一下微妙了起来。 “呵。” 可很快,宋宁宁勾起唇,笑了起来。 那般姿容,倾国倾城都不为过。 眼角下的小小泪痣,此刻尽余蛊惑。 “我以为,我这般姿色,是要为墨国未来夺取草原王朝和亲所用...如今,竟还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么?” 此话一出,整个宫殿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这话直接而尖锐,一旁有些臣子坐不住了,正要开口,却听到大殿高位之上,皇帝大笑出声。 帝后二人本也因宋宁宁的话一愣,但很快,皇帝笑了出来。 小小姑娘,这心里恐怕害怕得紧。 皇帝直言道:“国与国之间的博弈自该是武将文臣的天下,怎么会让女子来承受这般屈辱。” 他眼中透着些怜悯,中年男人威严肃穆,但此刻声音也温柔了几分:“莫再去想那些前尘往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宋宁宁重新坐了下来,抬眸,对上那人紧蹙的眉眼。 宋宁宁就静静看着他,然后将桌上的酒,尽数吞入腹中。 佳人绝美,姿容雅致,她这般模样,自是吸引着无数才俊的目光。 墨国人才济济,那些年纪轻轻也身担官职之人不少,此刻,好些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可她浑然不觉。 眼中,只有奚宛儿红着脸,向着厉川敬酒的画面。 殿中明明有歌舞雅戏,那些同大周国糜烂景象完全不同的场景,可宋宁宁却似雾里看花,什么都瞧不真切。 只有窒息之感,他们互动时,令她通体生寒的痛苦。 灵魂,却在痛极之时,顷刻抽离了出来。 一如当年,宋怀安将她压向那些糜乱之所,灵魂抽离的感觉。 她突然便收回了目光。 冷淡到,似乎再也感受不到那种疼痛了。 宴会已至高潮,众人皆起身敬酒,互诉互饮。 便有不少的青年才俊朝着宋宁宁而来。 她收了阴沉,收了冷漠,勾起玩味,一如往昔她挑选新玩具时的神情。 来者不拒,酣畅淋漓。 不在意,所以不远处,那人身上的冷,她也自是,再不关心。 第114章 天色愈发黑了下来,室内却烛光通透,亮如白昼。 帝后兴味正好,用餐之后,便带着臣子宾客去了御花园夜游。 今日许多大臣带着家眷,帝后办这一场宴会,其中深意众人也明白。 太子独身多年,想来帝后二人是无论如何要替他的婚事做主了。 宋宁宁本不想去的,可一个叫何彦的儿郎却一脸羞涩地邀她同游。 帝后二人带着心腹太子走后,年轻人们便多少更是放开了些。 宋宁宁觉得一切都甚是无聊,本想带着魏娘先走了,可看着眼前人气质彬彬,周围人都对他十分客气的模样,可他却对着自己生了结巴,耳朵红到她肉眼都能看出来。 宋宁宁打量着他,在他的脸烧的几乎要冒烟之际,她点了点头:“公子带路吧。” 不少人留意着这边的情景,听到她应下声,一个二个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身边的宫人替她提着灯笼引路,魏娘在后面跟着。 御花园也挂彩着许多的灯烛,枝林之间,那些在冬日里也盛开不败的娇容,在灯火的照耀下,更显耀眼和生机。 何彦嘴上不停,一个劲向她讲解着御花园建造时的逸闻,各路花种树种的来源。 宋宁宁能看出他的紧张,轻轻转头看他时,那语速会更快,甚至带着些颤。 有趣,宋宁宁没忍住,轻笑了笑。 “你怕我?” 佳人如月,皎白无瑕,眼角下的那颗小痣动人的令人心颤,何彦呆呆地看着她,此刻,两人站在一处廊亭下,安静至极,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何彦也不知为何,突然道:“姑娘...我们虽第一次见,但...但何彦知晓...何彦这一生再不会有如此冲动之时了...” 宋宁宁听着他报着自己的家世,神色之间俱是认真,还未来得及打断他,便听到他带着期待之声道:“姑娘可愿考虑在下?三媒六聘,便是尚公主的礼节,在下也一定能做到。” 宋宁宁看在眼中,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而此刻,似有旁人靠近,一小队人马走了过来,其中还有女子娇俏的笑声。 “是太子和宛儿小姐,我们去...” 何彦话音还未落,宋宁宁已经提裙朝着另一处走去。 何彦一时有些犹豫,但很快便也跟上了她,去了一处湖景观赏。 此地稍稍幽暗些,没有外面那般多的烛灯,可今夜月色甚好,洒在湖面之上,尽是波光嶙峋之感。 甚是清幽,甚至雅致。 可这一切,却也比不上眼前佳人分毫。 何彦觉得自己必是着了魔了,此刻,忍不住地朝她靠近。 宋宁宁却轻轻侧了侧身,衣摆擦过他的,然后抬起了头,注视着他。 “你喜欢我?爱我?” 她的声音平静,就似一口古井,可眼前人却似被点着了般,激动地颤抖着:“是...姑娘...在下第一眼见你时,便知这辈子...不,生生世世都会被姑娘所吸引...” “在下喜欢姑娘,我想,这便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好。” 宋宁宁转身,看向碧波凌凌的湖面,突然将头上的发钗取下,然后猛地扔出。 湖水泛起波澜,那金玉之钗很快不见踪影。 宋宁宁的脸上又泛起了恶劣的笑:“忘了跟你说,我喜欢听话的...狗。” 她转头,看着男人脸上带着些疑惑,她走近了几分,踮起脚在他耳边道:“找到它,我就是你的了。” 扑通一声。 动静极大,一旁守着的宫人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到尖叫,很快有脚步声响起。 “落水了!有人落水!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场面一瞬混乱起来,有不少侍卫跳下了湖中,将何彦扶起,可后者却疯魔了般挣扎:“别拦我...别拦我...” 他的眼中尽是狂热,对着宋宁宁所在之地,他毫不掩饰着自己的渴望。 “我会帮你的,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 宋宁宁看着在 池子里狼狈不堪的人,她的心还是毫无波澜,甚至刚刚生出些的趣味,此刻也消散无踪了。 第128章 她的心似乎在一层层的茧蛹之中,隔绝掉了她所有的感受。 就在宋宁宁还静静看着湖中荒唐的时候,一道大力拉扯她往暗处而去。 她也不挣扎,被人带着拉入假山的洞穴,一片黑暗之中,感受着眼前人怒急的呼吸。 两人之间尽余沉默,就像在无声的博弈,就像谁先开口,谁便输了一般。 宋宁宁就静静站着,她不懂妥协,也不会妥协。 “宋宁宁!” 那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低沉沙哑。 宋宁宁抬眸看他,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声音,却似穿透了一切,让她的心脏重重一跳。 “好玩的,就是有些死板。” 她声音无波无澜,满不在乎。 “对你而言...我也是玩物,对么?” 宋宁宁呼吸莫名一滞,她的迟疑,却引燃了他所有的怒。 不等她开口,或者是,不敢听她口中之言。 厉川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发了疯般,将她压倒在了这一方天地,不顾她的挣扎和眼泪,将她的衣服扯破,亲咬着她各处的肌肤,那雪白的高耸,也被他吸吮到刺眼的红。 她的哽咽,她的痛苦,她的难受。 他不在乎! 宋宁宁被他这般模样吓到了,她感受着他的触碰,感受着他压向她的,那已无法控制的坚硬。 她僵立在了原处,闭上了眼,动弹不得。 她的灵魂飘离着,但此刻,却又隐隐同她交缠。 最后的那步,宋宁宁本已做好了,被他进入的疼痛。 可良久,耳边只余了他的粗喘,他放开了手,宋宁宁一瞬睁开了眼。 他将头靠在她的肩膀,她能感受到...灼烫的湿润,浸染她的衣襟。 他...哭了... 她能感受到,灵魂重新回到她的身体,因为灵魂连同她的心脏,升起从未有过的疼痛... 好久好久,久到宋宁宁都要忘记了时间在流逝。 厉川从她的身上起来,声音已经全哑了。 “我输了...一败涂地...” “我会将你送回宁周郡...放心,你的人,我不会碰。” 他的掌心里带着粗糙,带着留恋和不舍,缓缓抚上了她的脸颊。 “这场梦很美...但...该醒了...” 感受着脸上那灼烫大掌正在缓缓离开,宋宁宁心中的弦更紧,她握上去,抓住了他的手。 “...你呢?” “阿宁,你会在乎么?” 好痛... 宋宁宁不明白,视线早已模糊,那些滚烫的泪不受控的滑下,她清醒地看着自己的心脏带着脓疱腐肉,而此刻,被一把尖刀,残酷的剜开。 可她止不住,她无法让它停下。 “我会和我不爱的人成婚,我们会有孩子,我会同她白头偕老...我也会在午夜梦回之时因你肝肠寸断,在死亡来临之日,这颗因你跳动的心才终会停止。” “满意了吗...阿宁?” 不要...不要... 她千疮百孔,腐肉丛生的心脏,被一刀一刀的划开,疼痛引得她颤抖,灵魂也跟着一起哀嚎。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她疯了似的将人揽住,带着一如往昔的霸道无礼,她寻着他的唇,带着狠劲地啃咬。 “你说过你喜欢我...爱我的...我不准你这么做,我不允许!” “你只能是我的,你只能喜欢我...你只能爱我...” 厉川打断她:“为什么?” 厉川阻拦她的靠近,一遍一遍问道:“为什么?你还可以有新的玩物,对不对?”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允许?” “宋宁宁,告诉我,为什么?” 那根绷紧的弦,在此刻,终于猛地断裂开来。 “我爱你!” 宋宁宁握着拳,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身上,可很快,又拉扯着他的衣襟,撕咬上他的唇。 她看着那利刃刺破她的脓血,挖出她的腐肉,这本已经腐朽结痂的心脏被重新划开,那热血随着刀刃流出,她再也止不住,哭喊出声。 “...我爱你...我喜欢你...” 她一边哭,一边亲咬他,又一边捶打他。 带着不甘,带着不服气,但似又带着一种难言的解脱。 “...混蛋...混蛋...” 她感受到将自己包裹地极好的茧蛹寸寸龟裂,那颗躲在其中的娇嫩的种子,此刻义无反顾,朝着他生长而去。 承认吧,不论如何隐瞒,她的心早已沦陷。 不论多么努力的否认,不论多么努力的忽视,不论将那颗‘爱’的种子埋得多深... 回应她的,是厉川灼烫的怀抱。 拉过她挥舞的拳头,将她按在他的心脏。 听着它跳动的声音,为自己而跳动的声音。 厉川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他的女孩,终于走出那一步,允许自己用尖刀挑破她心脏的脓血,剜开那些早已结痂的腐肉。 给了内心真正接纳他的机会... 外头糟乱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似在搜寻着什么,混乱不堪,可这小天地之中,只有两人忘情拥吻的声音,外面如何,无人在意。 他们唇齿相依,靠在那假山带着碎石的地面,两人用最亲密的方式拥有着对方。 外头那些侍卫宫人的声音那般靠近,可他们却更是兴奋难耐,他们压抑着喉间里的呻/吟,只粗喘着,他们感受着对方的心,感受着对方为自己跳动的心脏。 直到外面重新恢复了平静。 两人也终于一同攀到了那欢愉的顶点。 宋宁宁攀着他的脖颈,眼神之中,还留有欢爱后的茫然。 何去何从,有什么所谓呢... 只要有他陪着,就好了。 她被人抱着,心甘情愿地感受着他身体的温暖,感受着他极致的爱意。 ... 宫中,一处供贵人休息的侧殿,此刻有人汇报完毕。 “哦?他竟做了这般的事?” 男人朗笑出声,声音之中尽是戏谑和轻蔑:“果然,相貌堂堂的表象下,竟是肮脏的东西...” 第115章 夜深人静,宋宁宁依旧感受到身边人对她不时的亲吻。 是只黏人的狗,只属于她的狗。 她心满意足,心脏已被妥善包扎,静静等待血肉的生长。 天亮之时,宋宁宁又被手背湿润触感所吵醒,看着眼前人细细亲吻着自己的手,一时有些生痒。 她想要抽回,却被大掌所控,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咬上她的指尖。 宋宁宁本是半睁着眼,可他眼神之中那股似有若无的挑逗勾引,惹得她一下清醒了好几分。 还带着一股子放肆,骨子里狼性的占有便也流露了分毫。 宋宁宁心尖一颤,看着他吻上她手腕脉搏,看着他肆无忌惮地靠近,她也不知怎得,蓦地红了脸,将头埋在他怀中。 “不来了...” 她自是感受到了他的坚硬灼烫,她那处也期待,但身体实在酸软得厉害,她昨夜真的 被他折腾得快散了架。 从他胸膛响起的笑,惹得宋宁宁有些不满地捏他腰间软肉。 他闷哼了声,然后用坚硬吓她,后者果然乖乖僵住,不再动作了。 等两人都平复下来些许,宋宁宁有些不安道:“...你还不走么?” 她语气带着些心虚,毕竟,现在这般偷偷摸摸的局面,是自己造成的... 若是被发现,自己是不是会被关起来,自己会不会死... 厉川还有那么大能耐救自己么?他们还能在一起么? 无数问题涌上心尖,她神色更是郁郁。 感受到宋宁宁语气,厉川没忍住,轻咬了咬她的鼻尖,后者吃痛,瞪眼看他。 “现在知道怕了?” 宋宁宁缩在他怀中:“不然...我们去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好了。” 她有些忐忑,等待着他的回复。 “也不是不行...那阿宁再说一次爱我听听。” 她的脸色便更是红透了。 这种话...怎么可能再说? 她蓦地就要转身,不再理他,门外正好传来展晖的声音,她便停止了动作。 “殿下,帝后传召。” “我立刻就去。” 厉川已恢复了沉稳之色,他吻了吻宋宁宁那娇艳欲滴的唇,缓缓起身。 “别怕,再睡会儿,相信我。” 宋宁宁得了他这话,心中就莫名安定了下来。 随着他起身离开,她又重新闭了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甚美。 魏娘进来伺候的时候,脸上尽是笑,一扫这段时间的忧心忡忡。 昨夜,厉川那般郑重其事地警告宫人,她也是看在眼中的,两人那般黏腻,厉川今早离开之前还嘱咐众人好生照顾自家殿下,想来两人是和好了。 魏娘吩咐着宫人布膳,自己则将昨晚宋宁宁走后之事汇报了一遍。 “那何公子昨晚差点溺水,烧了一夜,今早进宫告了罪,说是夜色太暗失了足。” 第129章 宋宁宁一听这话,轻挑了挑眉。 “他没提起我?” 魏娘摇了摇头,有些迟疑道:“昨夜...奇怪得紧,都要将人救起了,又下去了几人,再上来的时候就是昏迷不醒的样子。” 魏娘语重心长道:“殿下,这好歹是墨国皇宫,您还是收着些。” 宋宁宁昨夜也是被厉川和那个女子在一起的画面刺的昏了头,她撇了撇嘴,一时都有些同情那叫何彦的了。 同情... 宋宁宁也觉得奇怪,自己竟懂什么叫同情了。 就这般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白日两人只得在别人看不见时纠缠了眼神,然后夜里便是难以抑制的欢愉。 虽然这般鬼鬼祟祟的,但宋宁宁却生了股隐秘的愉悦。 特别是在众人面前,他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时候,只要浅浅叫上他一声哥哥,他那要吃人的灼烫眼神便会立刻黏在她的身上,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惩罚她。 那股难言的刺激和兴奋,宋宁宁每每都会战栗,然后软的一塌糊涂。 这日,皇室出行,去皇山佛寺焚香祭天。 宋宁宁作为‘贵客’,自然也一路随行。 沿途之上的风景醉人,宋宁宁时常会展开那马车的窗帘,每一次撩开那帘子,厉川都会‘不经意’从她身边而过。 他骑着战马,威风凛凛。 宋宁宁轻咬着唇,对上他‘正好’看过来的视线,她玩味地笑了笑,伸出小舌,轻眯了眯眼,湿润的舌尖便划过唇瓣,引得那马上之人身体一僵。 厉川赶紧朝四周看去,压着被她勾出的火,瞪了她一眼。 等众人到了地方,又是絮絮叨叨的一番礼仪宣讲。 宋宁宁听得百无聊赖,唯一的兴趣就是看着厉川气质卓然的身影,看着他一举一动之间那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幻想着将他压在身下时,他忍耐着渴望被她予取予求。 太子焚香祭天,姿容雅致,这般庄严巍峨之境,也生了优雅,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他听着帝后二人的嘱咐。 转身,受万臣朝拜。 但他的眼神,却越过众人,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女眷们自然是站在一起的。 她的身边,站着那个叫宛儿的姑娘。 宛儿红了脸,低垂下了头,宋宁宁侧眸看她,又转头对上厉川的视线。 她轻挑了挑眉,勾了勾唇,然后悄悄离了队。 台上人依旧如常,可视线却随着她的身影而去。 宋宁宁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走在这庙宇后,打造精美的山林之间。 她没让人陪同,她就静静坐在一处亭子里,静静听着往来的风声。 好生惬意。 直到被人拉起,被人带入密林之中的一处山石廊亭。 那亭子此刻已被竹帘覆盖,厉川搂着她,带着些急迫。 进了亭子,他便再不克制,狠狠吻上了她那张作乱的小嘴。 “呜...” 她被搓圆捏扁,双腿很快软得站不住,然后被厉川放上石桌之上,解了腰带。 “呜!” 宋宁宁推开他,带着些惊呼:“...你不回去?” “一刻钟,够罚你了。” 那声音里的放肆不羁,激得宋宁宁心尖颤动,她只觉若泉流涌动,身体一下便渴了起来。 “...这般短,你不行了?” 宋宁宁就是这般,嘴巴上从不认输,可当厉川指尖勾缠时,她也只得连连求饶。 她带着错愕,想去阻他。 “你...你的...” “净了,放心。” 她忍不住吟哦,但很快被他狠狠封住了唇。 他动作简单而强硬,很快点燃她所有喜欢动容之处。 宋宁宁只得紧紧挽着他的脖颈,难耐的颤抖着,将自己交给了他。 等那些白光一波接着一波在她脑中炸开,她带着些哭腔道:“不...不要了...我不要了...” 那些连续而来的波涛汹涌令她忍不住躬着身,发着颤,根本停不下来。 “勾我?” 厉川沙哑着嗓音,轻咬她通红的耳垂:“...我喜欢。” 那些属于她的香甜,在她的注视下,被他一点一点舔入,那眼神就像是将她吞吃入腹。 周遭的一切都似变得朦胧起来,透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节拍,带着她的心跳,陷入疯狂。 宋宁宁不敢再看,浑身的软已经让她没法撑着身子。 外头有人的声音传来,厉川吻上她额头:“在这儿等着,我让人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厉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之中尽是置疑。 “...你快走开!” 朗笑声传来,他替她整理好衣物,又深深吻了她,将自己更厚实的袍子系在她身上后,这才终于离了开。 宋宁宁在这亭子里坐了好一会儿,终是恢复了些力气。 混蛋... 混蛋! 宋宁宁脸上还是残余着红,她摸了摸,怕回去太晚惹了魏娘担心,忍着腿软走出了亭子。 可迎面,却遇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她的唇红肿难耐,脸上 也是春色未平,奚宛儿就算再未经人事,这般模样,她还是能看懂些的。 “他喜欢你,是不是?” 宋宁宁心头一跳,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人。 脑中一下生了好些想法,她下意识想摸腰带上的鞭子,可这段日子,这东西时常被宫人收起,不准她随身携带。 她想着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却怎么都未想到,眼前这个叫奚宛儿的女子,已经通红了眼,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我想着,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我想...我想我总是有机会的...” “可你出现了...他看你的眼神就是不同的,他看你的眼神,同看其他所有人的都不同...” 她明明在哭,但很快她又擦干眼泪笑了起来,笑的比哭难看,但还是鼓足勇气道:“但我很开心...我...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可这话,让宋宁宁困惑了。 她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喊住她,问道:“为什么?你既喜欢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奚宛儿看向她,依旧是那笑比哭难看的模样:“我不仅喜欢他,我是爱他,超脱于世俗掌控的爱。” “我爱他,所以我希望他幸福、开心、欢愉...” 宋宁宁不理解,喃喃道:“喜欢的东西,不应该紧握手中么?” “可他不快乐,我便不快乐,这般的捆束,我不稀罕。” 宋宁宁似乎瞥见了另一个世界,她突然好像又懂了些什么。 晚间的时候,厉川来找她。 但她还沉浸于同奚宛儿的那段对话,神思有些不属。 “同她说了什么?” “...你知道了?” 厉川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样,坦言道:“我不想给她留下任何幻想的余地。” 冷漠,绝情,宋宁宁忍不住,轻轻在他脸上拍了拍。 “有人这般喜欢你,为何你一点也不动心?你们还认识了这般久,为什么?” 宋宁宁的疑惑却惹得厉川弯了眉眼。 他将人抱在怀中,半晌,解答道:“人啊,若是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心,这天下,那还会如此纷杂。” “阿宁...我爱你。所以即便你不愿现在同我成亲,我也可以等,等到你做好准备,改变心意的那一天。” “但永远不要拒绝我的爱,不要害怕我的爱,好么?” 宋宁宁紧紧抱着他,然后缓缓道:“奚宛儿说,她愿意为你的幸福放手...” 她抬眸,认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要...我爱你,就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厉川眉眼之中便更是温柔愉悦。 他吻向她。 直到她已然进入黑甜的梦乡,他看向她时,眼中独占的欲望再不遮掩,他在她耳边轻轻呢喃:“阿宁...我...亦是如此。” 第116章 自祭天后,厉川比往日更是忙碌了起来。 一方面要应付那些接踵而来各府邀请的宴会,二来是宁周郡之后管理的一切政策措施要更加完善起来。 宋宁宁也不好每日去打扰他,就这般无波无澜地过了一段日子。 可实在太过无聊了,她便只得观察东宫里的人。 然后某日,东宫之中肉眼可见多了许多女子。 虽都是以什么宫女的名头,但她也听伺候自己的宫人说起,这些都是达官显贵家的,要是厉川看中,便能直接提了位份收入东宫。 宋宁宁听后冷笑,本以为自己对这些不会在意,但可惜,她在意的要死... 于是当晚厉川便被拒之门外,无论他说了多少好话,宋宁宁都没理他。 可...要想拒绝一个正人君子倒是容易,但像厉川这般的人,实在脸皮甚厚,夜里她被迷迷糊糊的弄醒,然后在毫无反抗之力时,被吃干抹净... 第130章 等第二日天明,宋宁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这厮居然还在,她一下生了火气,在他腰间狠狠一掐。 “唔...” 厉川吃痛的声音响起,但还是好脾气地将她纳入怀中,任她如何挣扎都不放手。 “我错了,不该惹阿宁生气。” “那些宫人都被赶走了,阿宁...” 他不光嘴上说,手里动作也不停,两人果着身子,很容易就擦枪走火。 宋宁宁身体还酸软得很,一下就不敢再动了,只有些咬牙切齿道:“...松开!” “阿宁...昨夜你咬得我好疼啊,帮我吹吹吧。” 他声音喑哑,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说着,便拉扯宋宁宁的手去了肩膀。 上头还有宋宁宁留下的齿痕,她轻轻抚了上去,狠狠道:“该咬下这块肉才是。” 厉川没忍住,被宋宁宁这般‘凶狠’的样子惹得生了笑,见她又要生气,他赶紧道:“今日休沐,带你出宫游湖,再见个朋友,如何?” 宋宁宁早被关的有些烦闷了,此刻听到他说这话,虽脸上还是不想给他好,但身体却又违背了她的想法,她的手缠上他的手臂,带了些急促地摇了摇。 厉川眼中便更是生了笑,将她抱起,然后伺候她更衣。 他就果着健壮的身子,十分不害臊。 这般亮堂的地方,宋宁宁自然什么都看得清楚,她有些红了脸,但视线却忍不住朝着他那处而去,便看着那物抬了头,对着自己虎视眈眈起来... “你再看下去...” 厉川哑着声音给她系着小衣的绸带:“我会忍不住的。” 宋宁宁猛地闭了眼,作势往他身上掐。 结果就是被他带着去了那处,她再不敢动弹了。 等两人都收拾好,魏娘赶紧端上了膳。 宋宁宁急切得很,火速吃了些,就嚷着厉川要走。 厉川自然是依着她的。 今日天气甚好,外头的阳光撒在人身上,竟察觉不到这是冬日最冷的时段。 湖上有不少的游船,有的装饰的极为亮眼,那些红灯笼红绸就似不要钱般的挂得到处都是。 还有些挂着蓝色绸带的,整艘船身也都更显的阳刚些,宋宁宁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宋宁宁第一眼便被那最大的船所吸引,不似其他船只那般妖娆,上头不过零星的一些灯笼装饰,但整个船身镂刻了许多繁复的花纹,透着些神秘雅致的气息。 待两人下了马车,朝着那船走去的时候,宋宁宁没忍住问道:“这些...是花船?” “同你想象中有什么区别?” 宋宁宁从未见过,但她最近读的一些话本子有提到,她同厉川提过一次,未曾想今日便真的看见了。 “比我想象中的...更大...” 厉川弯了眉眼,揽过她的腰:“这是都城最繁华的游船湖畔,那些大红灯笼点缀其上的是仅供男子登船的,蓝色绸带的是仅为女子提供消遣之所的,其他的便是男女皆可入内。” 还有专为女子的... 宋宁宁一双眸子睁得老大,一副向往的神色,厉川轻捏了捏她的鼻尖,温柔道:“想都别想。” 宋宁宁本弯起的唇角一下耷拉了下来,嘟着唇,被他带上了那艘最大的游船。 一进其中,宋宁宁立刻忘了刚刚的那些不快。 这里头,别有一番风味。 更像是文人雅士的居所,没有那些浮躁的繁华,每一处装饰都尽显雅致。 干净,纯白,她喜欢。 那船舱墙面上,挂着大家留下的字画,不少人都在驻足观赏。 大厅中间也有乐人舞姬,可她们并未流露半分风尘,反倒像是天仙入世,给人以全新的优雅之感,一点尘俗也无。 宋宁宁随着他的脚步而动,直到去了三楼,进了一间可以看着湖面微波的房间。 里面,早已有人等候了。 “永煊兄,你可终于想起我了。” 那人声音带着些散漫,字句之间带着些戏谑,宋宁宁有些惊讶,永煊是太子的字,他应当是知晓厉川身份的,可他却依旧这般态度,想来两人关系应该十分密切。 宋宁宁便对他生了些兴趣。 那人正在下棋,自己同自己下,此刻也没有回头看他们,只认真看着棋局。 厉川也不恼,两人坐到他对面,看着他下着这一场难分胜负的棋局。 无解。 “你有什么想法?” 对面那人给厉川递过白子,头也不抬。 厉川便真的认真思索了起来。 有伺候的丫鬟进来,在宋宁宁这边摆放了琳琅满目的小吃,还推荐了一些她从未听过的饮品,她一时更是好奇,便将自己感兴趣的,全部点了一遍。 等她说完,再回过头来时,两人已经结束了。 对面那人鼓起掌来:“永煊还是这般果断凌厉,佩服佩服...这位想来就是...准嫂夫人,宋姑娘了?” 那人看向宋宁宁,眼中带笑。 宋宁宁反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先是一愣,看了眼厉川含笑的眼,露出一副了然道:“能将永煊驯服,的确...在下卫清风,初次见面,幸会之至。” 卫清风? “你叫...卫清风?” 宋宁宁微微蹙起了眉,神色生了些凝重,上下审视起了眼前人。 脑中一下生出了好些记忆,断断续续的,但很快,竟清晰了几分,她下意识道:“你怎么...长丑了许多?” 男人一愣,转头看向厉川,后者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卫清风要被厉川气笑了,他虽然算不得数一数二的英俊,但这丑却也是怎么也谈不上吧... 要不是某人当初... 他对着宋宁宁道:“怎么,他还没跟你坦白,当初他顶着我的名字去招你的?” 宋宁宁一下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她才带着些不可置信的神色,转头看向厉川。 “你竟还未同宋姑娘坦白,实在是...罪不可赦。” 卫清风生怕事情闹得不大,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着。 “你...你就是当初在假山...也是当初在湖畔救我的...” 宋宁宁不知为何,声音竟有些发抖。 “...我是未曾想到,阿宁还记得这些。” 宋宁宁不知该作出何等的表情,此时此刻,她只听得自己心脏跳的要失控了,她鼻尖有些发酸,眼眶也酸涩了起来。 只得呆呆看着他,有太多问题了,有太多...太多她想要知道的了... 可不知为何,她却突然生了些迷茫,她站起了身,也不再看他们,径直出了门去。 竟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厉川便立刻起身想要阻止,可卫清风却将他拦了下来,等宋宁宁彻底走出了门,他才继续道:“此前教你的那招,不也成功剜去了她心中脓包腐肉,这方面,永煊,你得信我。” 厉川神色之中还是止不住带着些担忧,卫清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之后,保你得偿所愿。” 卫清风朗笑出声,然后缓缓走了出去。 宋宁宁靠在三楼的甲板上,看着外头水流潺潺,平复着心绪。 那些若隐若现的记忆在她脑中上演,她依稀记得那个浸入湖水之中的冰冷夜晚,她以为的梦中仙人过来拯救了她。 他说要带自己离开。 他要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他做到了... 他光明正大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却没有将他认出... 他也将一切瞒的滴水不漏,看着自己对他失了心,看着自己对他所做的一切... “三年前他回来后,神思不属,郁郁寡欢,终日折腾起朝堂之上的事,再未同我们这些闲人玩乐了,那时好奇,他怎么对这些此前从不感兴趣的东西来了热情。” “之后才知晓,他是对大周的一个姑娘上了心,我们几番询问,这才知晓竟是大周的三公主...那时两国关系危险,墨国一统江山已势不可挡,可若是强破了大周,血洗那片土地,想来你同他之间也绝无可能了...” “多年筹谋,还真被他找到了带走你的方法...甚至连夺取大周,竟也未沾染百姓半分鲜血。” 卫清风轻点护栏,赞叹道:“实在高明。” 看着宋宁宁仍是带着怔忪的模样,他轻笑道:“我们也是未曾想到,永煊是这般的痴情种。” 说罢,他朗笑出声,深深看了眼宋宁宁后,缓步离开了此地。 宋宁宁的心绪再不能平静。 她不知该如何思考,紧握着拳,心脏若小鹿,再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有一人在暗处,为她筹谋,为她布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将她拉扯出那水深火热的地狱... 他明明不用...踏足她这般的人生的... 她转身,看到船舱外,此刻正靠在桅杆上,静静看着自己的厉川。 她又突然想起,母亲曾在信中说的,会有一个比自己更爱她的人守护在她的身边... 第131章 母亲要她相信,相信爱的存在... 她不再有所顾忌,疯了似的,朝着他奔跑而去。 他自然是,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毫不迟疑。 “...骗子...” 宋宁宁压着声音哽咽,紧紧抱着他。 “嗯...阿宁罚我吧。” “...” “那我罚你这辈子只能同我在一起,不...是永生永世都只能同我在一起!” 回应她的,是唇齿之间,他再无法隐藏的热烈。 冷冽的风,都灼烫了起来。 第117章 卫清风十分知趣,说自己同其他友人约了其他游船一聚,将这地方留给了正是情浓的二人。 宋宁宁被亲的嘴唇殷红,她将脸埋在他怀中,厉川只得抱着她,然后对着卫清风投过一个感激的眼神,后者了然,轻挥了挥衣袖,大步离去。 此刻湖水平静无波,两人便依偎在一起,静静在房中眺望隔岸的风景。 宋宁宁隐约还有一些第一次见他时的记忆,当时她回去同母亲说自己选好了未来的驸马,母亲当时笑的眼泪都出了来。 她不记得那夜梦到了什么,但定是一个美梦,只可惜第二日用这名字搜寻,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当时...她是真的很失望。 宋宁宁抬眸看他,想要将他的模样同那模糊记忆对应起来,仔细观察了好久,终是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似。 她明明一直记得神仙哥哥的... 可为什么,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却没能发现呢? 等厉川转头迎上她视线后,那再不掩饰的占有欲浓烈灼烫,她突然就有些懂了。 因为她从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人,会破除万难,来爱自己。 一股难言的酥麻从心底而起,看向他,水润眸中升起欢喜。 但突然,又想到他既然策划了这般的久,那她将他困在身边的时候,他...他还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让自己以为... “喂我。” 宋宁宁突然使唤起他来,眼神往那梅花糕一瞥,厉川微愣,但很快将那盘糕点端过来,轻取了一块喂她。 宋宁宁只浅浅咬了一口,又继续吩咐道:“不想吃了,你喂我那杯珍露酿。” 厉川迟疑片刻道:“这里头含有烈酒,后劲极大。” “我就要喝。” 厉川看着宋宁宁,眼中透过宠溺的笑,也不再劝她,替她倒了一杯,又替她将其他几种他认为不错的也倒出来放在了她的面前。 那杯珍露酿下肚,宋宁宁就觉得胃里似乎烧了起来,赶紧接过他递来的其他饮品,果然滋味都比刚刚的好... “不准笑。” 宋宁宁看着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作势又要去打他,可眼前人眼疾手快将自己抱在怀中,带着笑声道:“阿宁...真可爱啊。” 那热气就缠上了宋宁宁 的耳尖,整个人都快变成一只熟透的虾。 可两人过往一直在脑中复现,宋宁宁没忍住道:“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你的身份和来意,为什么要瞒着我?” 厉川一边轻扶着她的脊背,一边缓缓道:“阿宁...原谅我的害怕,若是一步差错,我便再无机会了。” 宋宁宁耳尖更红,虽不想承认... 但若是他直接坦白,她恐怕完全不会想要接受他的心... 以她那时候的状态,也不知自己会做些什么... 那酒劲也缓缓攀升了上来,宋宁宁很快便有些晕乎。 游船上还有好些玩乐的项目,投壶射覆,宋宁宁拉着他一同去玩,可刚刚走到房门人便已经软倒了下去。 厉川闷笑出声将她打横抱回怀中:“看来只能下次了。” 宋宁宁眼皮重得很,她想要继续玩,可嘴巴还未张开,人已经睡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熟悉的床顶和燃香,让她一瞬坐了起来。 “...厉川!” 魏娘听到声音赶紧进了来,对着她道:“太子还在书房,我这便派人去叫他。” “等等!” 宋宁宁喊住她,自己身上还有些散不去的酒味:“我要沐浴。” “好,我立刻吩咐她们准备。” 很快,浴池之中已盛满热水,宫女在两旁跪着等她,她随意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然后踩入了水中。 肤若凝脂,她被水汽蒸得双颊泛红,想着一会儿要做什么,脸上更是升了些红。 人间尤物,这般光芒,连同是女子的宫人们也不敢直视。 魏娘也已将她交待的衣服备好。 宋宁宁便好生梳妆了一番,去了东宫书房找他。 里头还有人在说话,展晖在门口垂着头,不敢直视今夜美得过分的宋宁宁,愣了好久才从宋宁宁手中端过了托盘,然后往里通传去了。 很快,展晖便带着一位臣子离开,上了些年纪的男子,对上宋宁宁好奇的视线,老脸一瞬绯红,愣神之际被展晖一声‘请’字打断,这臣子才后知后觉赶紧收了视线垂下头,脚步更快的离开。 宋宁宁看着他们背影,只觉一道大力将自己拉进了殿内。 厉川看着眼前人,粉白的衣裳将她包裹着,没穿大氅,这衣服收束她的腰线,将人的玲珑展现到了极致。 今夜她有心打扮,更是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厉川喉结滑动,半晌才道:“冷不冷?” 宋宁宁看着他关心自己的眼神,嘟着唇点了点头:“展晖动作太慢了,我要罚他。” “...好,随你。” 厉川握了握她有些凉的手,哪里还顾得上展晖的死活。 这屋里地龙烧的充足,一进来便已经没有那般冷了,厉川却还怕不够似的,往她身上披了衣服。 宋宁宁不要穿,挣开他的手,然后看到桌上放着的汤蛊,问道:“我让她们准备了宵夜,你不尝尝么?” 厉川看着她,将衣服重新挂了回去,也不回答。 眼前人秀色可餐,他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东西。 宋宁宁复又靠近他,只见后者的视线眸光尽数在自己身上,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她勾起了丝坏笑,问道:“你今夜还要忙?” “还有些折子要看。” 他声音干涩的厉害,倒是有些期待这小猫今夜要做些什么了。 宋宁宁见他还有些老神在在,轻眯了眯眼,然后就站在他面前,径直褪下了外袍。 里头竟只有轻纱! 烛火摇曳,厉川只觉热血猛地涌出,他哪里还当得了什么端方公子,翩然仙人,他几乎是带着急切地将人抱上了平日里休憩的榻。 宋宁宁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拉扯着他的耳垂道:“太子殿下怎么能荒于政务,快去看折子去。” 厉川拉过她的手,在唇边流连,声音早已哑的不行:“先阅了你再说。” 这般诱惑,真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挡不住的... 宋宁宁不仅穿的诱人,她还主动,对于两人亲密的事,她一点也不扭捏,勾的厉川忘乎所以,只恨不能狠狠将人吞吃入腹。 他看着宋宁宁一双柔荑替他解着衣领,他想自己动手,又被她眼神制止,一双手像蛇一般游走,弄得他粗喘着,不得轻松。 他只得隔着轻纱抚她,可身体实在难受,他急需消解。 等他衣服解开,他再等不下去,猛虎扑食般将她压在身下,感受着她细腻的一切,他只觉得那火已经将他整个人给烧灼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顿了顿,有些恼道:“...等我...” 说罢,他便要起身,宋宁宁蹙着眉拉过他的手,不解道:“你做什么去?” “...还未喝那药。” 厉川眼色灼灼地看着她,感受着她拉着自己的力道更大了些。 她脸上更红,看着他的眼里带着朦胧迷醉,好一会儿,她喃喃道:“...若今晚...” “若今晚有了,便有好了...” 厉川只觉自己的心脏要炸了,他吻上她的唇,带着势不可挡的汹涌,将她狠狠困在自己身下。 宋宁宁从未觉得厉川在这件事上有多疯魔过,他的确有狠的时候,但今夜却同以往全然不同。 他会咬上她的脖颈,像对待猎物那样,在她被激的出声的时候,又以另一种形式给予她更为强烈的震撼。 没有熄灯,两人身影便映在床边,明明是两个人,却似一体般,再分不开了。 情浓之时,宋宁宁在他耳边问他:“...阿川...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那喷薄的气息弄得他更是难耐,带着些惩罚般咬上她的耳尖,罚她在这般情况下分心。 可他不回答,宋宁宁就不配合他动作,就算忍着颤抖也不让他得逞。 厉川无奈地亲吻她的肌肤,最后撑在她身上,看着她的眼睛,平缓而认真道:“约莫是,上辈子吧。” 他带着无尽温情,宋宁宁忍不住哼哼。 似被浪涌环绕,很静谧很温暖。 海浪拍岸,留下一层又一层的印记。 第132章 她听到厉川哑着嗓音道:“恐怕是上辈子欠你太多...这辈子,要我慢慢还吧。” 等海浪褪去,一切起伏平缓,宋宁宁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耐心细致地清理。 明明这般事那么难以启齿,可他却似乎十分淡然,温柔细腻。 她咬着唇,有些难耐。 “抱歉,刚刚应该在外面的。” 宋宁宁整个身体都是红的,她重新躺好,不想再去看他。 “我说了可以的。” 宋宁宁声音有些颤。 厉川处理好,轻吻了吻她的粉,然后伺候着她整理完毕,对着她道:“此事,还是等你再长大些吧。” 宋宁宁心中莫名生了甜,她紧紧抱着他,挂在他脖子上,正要去咬他唇,就听到外头展晖声音带着些急:“殿下,刑部有要事禀报。” 宋宁宁被厉川放回榻上,他取下帘子遮好,屋中还弥漫着些两人旖旎的气息,他想了想,直接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宋宁宁听到他出去的声响,便撩开了帘子,蹑手蹑脚往门那边去了。 厉川在外头听着汇报,她自然也听到了。 “裴玉服毒自尽,人已溃烂。” “什么毒?” 厉川声音带着些怒。 “七绝散...下官有罪,竟未发现他一直藏于唇齿...还请殿下责罚。” 厉川再说了什么,宋宁宁已经听不见了。 她缓缓走回了榻上,关上了帘子。 她有那么一瞬失神,但突然又明白,一切都重新开始了,过去的一切再抓不住她了。 第118章 似有风沙吹拂而来。 马车内,红纱盖头下,是女人的绝美之颜。 只可惜,这张脸上却毫无生机,苍白着唇色,眼中只有冰凉。 从小在皇宫偏僻一隅长大,明明是一国的公主,养到十四,皇帝却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 不过是皇室的工具,西凉铁骑下,送往议和的礼物罢了。 可她没有选择,不然冷宫之中的母妃,再没有活路了。 萧瑟的风透过马车的窗帘,不知何人在远处奏箫,离别故土的忧伤,便生生被勾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不是么? 可她还是忍不住撩开门帘,看向那战马上,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一切都是妄梦,她纤白的手缓缓收回,感受着心脏被刀割的滋味。 他永远不会知晓自己的心意... 这样也好,他有大好人生在握,此番只需将她平安送到西凉,回朝之后,想来更能受到重用。 她压着酸涩的泪,压下那颗不听话的心脏。 又行了几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看过舆图,他们已经偏离了路线。 她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生了些不该有的希翼。 当夜,驿站中,她召见了他。 这些将士都是他的手下,他们只以将军马首是瞻。 “殿下,这般晚了,有何吩咐?” 他的声音带着粗粝,眼角处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让他的俊容看起来有些凶,可她并不害怕。 “为什么?” 她的声音娇糯,但她的语气却带着坚毅,似是质问,又 似是在求证什么... 男人微眯了眯眼,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女子挺直着脊背,即便害怕也绝不退缩的模样,他眉眼之中生了些笑。 “殿下以为呢?” 他含着笑,透着几分不羁,她轻咬着唇,想要压下心脏不受控的跳动,可是在这般夜色下,这般安静的环境中,它更是疯狂。 两人都能听到,她失控的心跳声。 “哈哈,殿下不用怕我。” “无论如何,微臣都会护着殿下平安。” 不... 她不是害怕... 可那些话她说不出口,哽在喉中,不想让自己太过狼狈。 “天下厮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怎么能让女子背负兴衰?” 耳边,却响起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 可这话却让女子一瞬红了眼眶,她大惊道:“那你呢?你违逆皇命,会死的!” “你要怎么办?...我不要你救!” 她声音中泛着哽咽,看着他,带着不可置信。 可男人却神色不变,只直直看向她,眼神之中带着不惧生死的坚毅:“臣孤身一人,死不足惜。” “为什么?” 她不明白,她出生皇室是她的宿命,被安排和亲是她公主名分下的责任... 她不懂...他为什么说的那般理所当然? 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违抗宿命么? 她看着他,又喃喃问道:“...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她的眼神里,是她不懂的情绪。 此处地貌风沙极大,夏日酷暑,实在行路艰难。 她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向何方,但时间已经与预期抵达的日子相悖。 他们越是在外漂泊一日,危险便也愈发增大。 他尽着他臣子的职责,事无巨细,照顾着她这个娇弱的女子。 那夜,他们宿营于大漠之地,他带着她骑上了战马,一起去往高处,眺望那遥不可及的孤月。 清冷孤寂,遥不可及。 她时常想,若是一直能这样,该有多好。 她看着月,心中默默祈祷。 上苍啊,可不可以,让这样宁静,再久一些呢。 可惜... 苍天无眼。 第二日,西凉军出现,捉拿他们的人四面八方而来。 她看着那些挡在她身前的将士们,用肉身筑墙,即便四肢都被截断,他们的脸上也没有半分退缩的害怕。 那是他的兵,那是他手下的人。 “将军,快走!” 她的眼睛被风沙覆盖,看不清那一片血污,只能感受到身后坚硬的铁甲,还有马儿奔跑时,风声于耳边激烈的呼啸。 “别怕,还有我。” “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 风声太大,遮挡住了他的声音。 可心中那股再也遮掩不住的暖流,让她再也控制不住,回身抱住了他坚实的劲腰。 他一遍一遍说着别怕。 她摇头。 有他在身边,她从未感到害怕。 他一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自她记事以来,她便知晓这位少年将军。 骁勇善战,英勇无双。 那夜,他们浑身都沾着血污。 他带着她去了一处内湖,干净清澈湿润,同周遭干涸的沙漠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她从未见过这般的风景,一时感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不知怎的,一股隐忍多时的冲动破土而出:“将军...我怕,别走。” 男人的身影有些僵硬。 此刻,他们已与其他将士走散,广袤无垠的天地之下,似乎只有他们二人。 月色下,她的肌肤,皎白无瑕。 可他背着身,只沉默的看向一地的黄沙。 一路奔逃,好不容易重新与队伍汇合,也很快被西凉铁骑追赶而上。 生死之战,没有哪一次不惊心动魄。 他用身体护着她,即便箭矢穿过他的肩膀,即便温热的血,染红了她细腻的脸庞。 她在他怀中哭泣,摇着头:“不要管我了,好不好...” “我认命了,我低头了,送我回去吧...” 看着他在崖洞拔箭,看着他高烧不退,听着他在睡梦之中呓语着...她的名字... 她泪眼婆娑,将他抱在怀中,再不敢妄想同命运抗争。 她本就不该痴心妄想的,不是么? 可第二日,他奇迹般的退了烧,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无坚不摧的模样。 可这次,她拒绝了同他一起上路的要求。 她看着他生了怒气,可她直面了他的强硬。 “这是我的职责,我不想逃避了。” “太多人死在这条路上了,我...” “你也知晓太多人死在这条路上了,那便不要辜负了这些人的英魂,快走!” 他的声音中带着令人不可拒绝的强势,可她翻找出了自己随身的金钗,抵在了自己那纤弱的脖颈上。 “我不想你死...” 她摇着头,眼眸之中,只余绝望。 男人垂头,握拳,不过一刹之间,她手中的金钗落地,他被男人扛上了马。 “你的伤!” 可男人充耳不闻,只载着她奔向更远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 她痛哭出声,伤心欲绝。 男人的声音冷静,好久,他将她抱在了怀中。 “原谅我的私心...” “...我不能忍受心上人,被送去那劳什子的西凉。” 那晚,她一夜未眠。 人死的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他一人,带着她在这边陲之地逃亡。 他们十指相扣,她再未说过回去的话了。 第133章 原谅她的自私自利... 她这辈子,都没有这般快乐过... 他们相拥,他们接吻,但每每她想要将自己给他的时候,即便她也已经察觉到他对自己强烈的渴望,他还是拒绝了她。 “等你嫁给我。” 其实她不在乎的,可他这般说,她想,他一定计划了他们的将来。 等风浪过去,他们伪装去其他国家,重新开始。 他们辜负了很多人,让她下辈子赎罪吧,这辈子,她就想同他一起,再不分开了。 他们宿在一户农家之中,过了一阵子平和的日子。 可某日,她们国家的军队找到了他们。 或者说是,他留下了找到他们的讯息。 “将军!您的计策成了!西凉败了,公主不用再和亲,他们已派使者,已答应 十年不再交战!” “只不过...” 男人眼中露出了笑,看着眼前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坦然道:“他们要我的命,是不是?” 汇报的将士带着些沉痛的神情,好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用我这条命戏耍他们一番,也值了。” 他转身,看到了她眼中,带着惊痛的伤痕。 “...对不起。” 他沙哑的声音,掩盖不了他的心虚。 她转身离去,不再言语。 从旁人口中,她得知了他这一盘大棋。 带着公主引诱西凉铁骑,然后命将士攻入了他们的薄弱之境。 她看着他眼中的歉意,她没哭。 他是将军啊,这是他的宿命... 回程那日,风沙更是大得惊人。 西凉皇帝怕他们使诈,寻了一处和谈之地,他们要亲眼看着这戏弄他们的中原将士,死在他们的面前。 中原皇帝没有一丝犹豫,答应了下来。 三面悬崖,他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他被绑着,那些西凉人用箭矢戏耍他,折磨他,将他浑身射成了刺猬,却迟迟不给那致命的一击。 她藏在队伍之中,面无表情。 但最终,她自嘲一笑,还是下了马车,一身红衣,像个待嫁的新娘。 西凉人被她这般浓艳的美貌所吸引,监行的西凉太子止住了那些想要上前阻拦的手下。 美人如画,在这恶劣的沙地里,显得那般的易碎。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看着他眼中升起的震惊。 他以为她走了,他以为自己伤透了她的心。 她笨拙地拔掉了箭矢,然后划开了那些束缚。 他气若游丝,他快死了。 “你跟本王,我放他走!” 那太子说着蹩脚的汉文,眼神痴迷地看着她。 中原公主却似听不见一般,只见她反握住那箭矢,毫不犹豫的,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阿宁,不要!” 男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他想要抱住她,他想要救活她,可她的生命在流逝,她的痕迹在消融。 她没哭,感受着他的血泪滴落在自己的眼角。 朱红的印记,苍白的脸颊,却只让她更加的美艳。 “你欠我的...” “下辈子还给我吧。” “...阿川。” ... “...啊!!” 宋宁宁在睡梦之中被惊醒,黑暗中,那道坚实的身躯正环抱着自己。 她大口喘着气,那尖锐的刺痛之感,似乎还留存在她的心脏。 他的身体是灼烫的,他是真实存在的... 她紧紧抱着他,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止不住泪流满面,像是重新过了一道那无望而悲痛的人生,她哭得无法自已。 她哽咽着说出那个梦,但那画面太过真实,她说出口后,整个人更是发着颤。 “怪我...都怪我...” “睡前不该同你说什么上辈子的话...” “一切都过去了,乖...不怕,我在...” “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宋宁宁摇着头,那股荒谬的不安之感如影随形。 她抱着他,带着些慌乱道:“我们成亲好不好?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厉川只觉浑身都起了战栗,只得将人更是紧紧地拥在怀中。 “...求之不得。” 他亲吻她的泪,他亲吻她眼角的那颗,此时还泛着无助的小痣。 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融入生命。 第119章 晨曦已经隐约浮现,宋宁宁也没什么睡意了。 她思考着,第一次感受到灵魂这般宁静。 再没有黑雾从深处浮现,将那些无尽的恶意堆叠于她的心间。 她直面着那深藏于心底的不安,她与那些看不见的害怕和解。 她曾那般恐惧,害怕付出爱,亦害怕得到爱,母亲的离开让她心中的幼小撕裂,让她生生尝到了美好在眼前破碎的滋味,她无法改变那般的结局,所以,她封闭了自己。 这是灭顶的痛苦,再来一次,她想,她真的会死的... 宋宁宁侧头,看着还闭着眼睡觉的厉川,一时,那些恐惧消散,再不存在。 她突然便生出了勇气,让她可以直面自己人生的勇气。 那梦中内容不论真假,却给了她一个明确的选择。 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但只有他们同路,她又有何惧呢? 宋宁宁拉起他的一缕乌黑长发,在手中把玩,又拿过放在鼻尖轻嗅。 那股墨香浅浅淡淡,就像他这个人一般,看起来明明也是无欲无求的模样,可只要靠近,那便如被漆黑的墨沾染,再也清洗不掉他所带来的印记了。 她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她觉得自己同母亲还是不同的。 母亲会为了自己活下去,即便那般煎熬,在苦难中挣扎,可自己... 她想她做不到的。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她默默想着,又伸手抚摸他的鼻尖。 好像正视了自己的心后,一切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她的手被大掌握住,他睁开了眼,对上她的。 厉川眼里哪里有半分困倦,想来早就醒了,只是静静等着,想要看她做些什么小动作。 可不过是拉拉他的头发,摸摸他的鼻尖。 他想要的更多啊... 但他却倒打一耙,声音沙哑着,透着股倦意道: “又想要了?” 此话一处,果然勾的宋宁宁心痒痒,她忍不住往他怀里钻。 既然投怀送抱,厉川哪里还会客气。 于是,她又吃了些苦头。 等再次醒来,她听着外头好多脚步声。 魏娘进来收拾,宋宁宁洗漱好后问道:“外面是怎么了?” “宫人忙着装饰。” “他们这里有迎春日,是个大节日,同我们的年节有些像。” 这时间过得好快,宋宁宁没忍住,推了窗往外头看。 大红灯笼还有剪出的窗花已经齐齐挂着贴着,不少宫人还抬着些箱子,看起来很是笨重。 里头是一些张牙舞爪的石像,她直接喊过一个宫人问话。 “回贵人,这是驱邪纳吉的雕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摆出来。” 宋宁宁点了点头,让她去了。 这般打扮之后,这过节的氛围很快就有了。 她实在无聊,去找了厉川几次,可遇到那些老神在在的臣子,她又不想去应付。 想要贴贴他,靠靠他,又怕被宫里有心人抓住了小尾巴。 她虽未说出口,但心中还是升起了些郁闷。 好在,迎春日前夜,小荷和夜瞳进了宫,宋宁宁看着已经恢复如常的小荷,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小荷倒是很快发现了宋宁宁的变化。 爱笑了,开朗了,同往日那动不动就要抽鞭子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夜瞳,怎么总是臭着一张脸,信不信我让小荷不要你?” 小荷收回刚刚的话,宋宁宁喜欢戏弄人这方面,一点没有变... “...殿下...” 夜瞳赶紧想要解释,却见宋宁宁拉过小荷的手就进了寝殿,后者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等着了。 夜瞳轻松了口气,转身立刻去复命了。 今晚,厉川自然是无福同心爱之人同榻了。 他带了些怨气看向夜瞳,后者只得低垂下头,接收着自己主子的怨念。 但好在,很快便是迎春日了。 厉川带着宋宁宁出席宴会,小荷还在养身体,便只能同夜瞳在东宫里候着。 今日宴会上,何彦也在。 厉川看着他眼神躲躲闪闪往宋宁宁身上送,脸色便不自觉生了些冷冽。 看着他见缝插针凑到宋宁宁身边,他周身的寒凉都如有实质的散开,好在宋宁宁将他打发走,厉川才复又安坐原位。 奚宛儿看着他那般模样,眼神之中透着些伤感,看着宋宁宁的神色带着无法掩藏的羡慕。 宋宁宁倒是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她似乎习惯了这些视线,毫不在意。 第134章 所有注意力,似乎只对着桌上她觉得不错的菜色和饮品。 暗潮莫名涌动,一切尽收于有心人的眼底。 皇后也将一切看在眼中。 她眼中生了些冷,看向宋宁宁的眼神中,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宫殿之中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帝后二人竟也难得没有提及厉川成家一事。 一切,都风平浪静极了。 就这般又过了小半月,某晚,宋宁宁轻轻在他耳边问道:“我知你做了安排,都告诉我吧。” 厉川不打无准备的仗,他说会光明正大迎娶自己,想来定不会骗她。 可现在这般局面,难道要硬着头皮违抗墨国皇室祖训么? 她被唾骂倒是无所谓,就是怕皇室容不了这样的污点... 他们又成了苦命鸳鸯了。 宋宁宁带着些焦急,倒是厉川眼中含笑,将她抱在怀中:“之前不是说这般也好?” 宋宁宁捏过他腰间软肉,作势就要推开他:“...好啊,那继续如此好了。” “...我错了。” 厉川赶紧将人固在怀中,轻笑道:“那就不要这太子之位,反正宗室子弟也大有人选。” 宋宁宁有些错愕:“...这般权势,你竟毫不留恋?” “我对这些本也没什么兴趣...” “...那你喜欢干什么?” 他轻抚着她光滑脊背,带着些勾人的笑:“干...你啊。” 娇吟声被男人吞吃入腹。 年轻人怎么抵挡得住爱意翻涌时的热情。 第二日上朝,厉川被皇帝一张圣旨安排去了都城南郊的一处军营。 此处兵权一直在皇帝手中,这番安排,相当于也是宣告天下,这太子的位置固若金汤,那些曾有机会坐上这位子的宗室子弟,可以死心了。 当夜,厉川便回东宫收拾起行李来。 宋宁宁也收拾东西想要同路,厉川有些犹豫,皇后正好过来看他们,见状只道:“那地方都是男子,你怎么能带上你这娇滴滴的表妹。” 宋宁宁垂首站着,皇后拉过她的手,缓缓道:“正好明日本宫还要办春日宴,阿宁这般年华正是要多交朋友的,不能整日待在这无趣的东宫。” 皇后话已至此,宋宁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带女子去军营的确多有不便,厉川向她保证尽快回来,宋宁宁这才稍稍柔和了神色,但当晚却是无论如何不想同他一起睡了。 可耐不住厉川的软磨硬泡,一想着要分开一阵子见不到面,宋宁宁也狠不下心肠了。 只得被他带着一遍又一遍地于海浪之中起伏,沉溺深海之中,又被他带上海岸。 她实在压不住那声音,于是那些知情的宫人便都只能红着脸守着。 素了这么多年的殿下,真是英勇无边... 夜还深着,那娇软之语也终成呢喃,寝宫之中也重归宁静。 可深宫之中,此刻,却有人辗转反侧,睡不安宁。 天光一亮,宋宁宁想起来送送他,可昨夜折腾得很了,她还困倦的厉害,眼睛都睁不开。 这般模样实在可爱,厉川没忍住,亲上她的眼睛、鼻尖、唇瓣,看着她在自己怀中的娇软,心中升起的那股暖,令他浑身都酥麻着。 真想将人塞进怀里,去哪都能带上。 他有些后悔,的确该将人一路带上的。 宋宁宁被他这般亲吻,还是没太清醒,想要穿衣,可眼皮太重,她都分辨不出哪件是自己的小衣。 “好了...” 厉川将人抱在怀中:“乖,再睡会儿吧。” “早些回来。” 宋宁宁声音娇娇懒懒的,惹得厉川浑身发烫。 “嗯。” 宋宁宁便又被塞回被子里,重新陷入黑甜梦乡了。 可等她再次醒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些变化。 往日里,魏娘很快会察觉到她起身,然后进来伺候,可今日,她都在榻上出了会儿神了,魏娘竟还未进来。 她出声呼喊,可奇怪的是,外面一个回应的人也没有。 宋宁宁微微蹙起了眉,赶紧穿好衣服,连仪容都来不及打理,朝着外头走去。 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无,她心下更是生了不安,提着裙角,朝着主殿走去。 主殿门口,守着好几位带刀护卫,他们看着宋宁宁过来毫不意外,连眼神都未改变,为首那人只稍稍挥手,所有人都站立两端,就是让宋宁宁看清殿中光景。 东宫主殿之中,所有东宫宫人,尽数跪于其间。 而她们背后,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位带刀的侍从。 宋宁宁自然在其中看到了小荷和魏娘的身影,一时只觉神魂巨震,她咽了咽口水,强令自己镇定。 “别伤害她们...” “宋姑娘,要保她们平安,便只能劳烦您走一趟了。” 身后,一道尖锐嗓音传来,宋宁宁身体一僵,然后缓缓转过了身。 那是皇后身边伺候的,那是她的心腹之臣。 果然... 他们知晓了。 宋宁宁压下心中慌乱,紧握的拳心早已被指尖划破。 第120章 恢宏的大殿之中,宋宁宁此刻被押跪在正中间。 两侧,站着些臣子,有的她觉得眼熟,有的她从未见过。 为首那人,宋宁宁曾在宴会上瞥见过,某个宗室皇亲,但从未有过什么交集。 帝后二人高居上位,他们身边站着伺候的太监宫女,此时此刻,整个大殿,成了独审宋宁宁的刑司。 皇帝还稳着情绪,对着宋宁宁只冷冷问道:“宋宁宁,你可知今日为何如此?” 宋宁宁垂着头,没说话。 皇后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站起身,对着宋宁宁道:“本宫待你不薄,看在你母妃同墨国有所关联,虽未给你一个公主身份,但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按此置办?” “结果你不仅秽乱后宫,在宁周郡时,竟还辱没...辱没我儿...” 宋宁宁微微蹙起了眉,看来他们不仅知晓了自己在皇宫同厉川的事,还知晓了在大周皇宫里两人之间的事。 看来想让厉川不好过的人,也不少嘛。 “你勾引作贱本宫的儿子,这件事,你可还有什么要反驳的?” 皇后颤着声,指着她。 宋宁宁缓缓抬头,看着高位上的皇帝皇后,她第一次在这般多人面前,表露自己心迹:“我同他真心相爱。” “相爱?” 皇后的声音尖锐起来,似乎被宋宁宁的话气得太过,她甚至朝后退了几步,不停轻抚胸口,身后宫女赶紧扶着,皇帝的脸色也不好起来。 此刻,那位一直看戏的皇室宗亲突然道:“皇姑母莫要动气,不过一个覆灭王朝的旧人,哪里配惹恼您。” 宋宁宁这才正眼看了这位,长得人模人样,但眼神之中尽显猥琐的男人。 看着也不算老,但身体臃肿,肚腩肥胖,是宋宁宁平日里最不会关注的那一类。 可此刻,他看着宋宁宁的眼中带着轻蔑,带着些他藏不住的贪婪,煽风点火道:“不过是利用殿下仁心的贱种,据侄儿所知,她在前大周皇宫公然鞭打掌掴过殿下。” “甚至对殿下身边的人使用过极刑,就为迫殿下出卖尊严就范。” “今日殿里的大臣们,都是有所耳闻的。” 有一人曾去过,此刻出列跪地:“求皇上皇后恕罪...此前太子殿下耳提面命臣等不得多言...故...” 宋宁宁冷笑了一声:“照你们这般说法,在大周灭亡之际,他就该杀了我泄愤,不是么?” 那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着帝后二人继续道:“皇姑父皇姑母,您们也看到了此女容颜,天生妖女模样,太子弟弟这般年轻,又哪里禁得住诱惑?” “依侄儿所见,不如将其投入大牢,择日问斩。” 宋宁宁对上他阴鸷贪婪的眸光,一时,只觉一股黏腻之感朝着自己的脊背滑落,她移开视线,只觉胃里翻腾。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犹豫。 “皇姑母,关系则乱,此事必要快刀斩乱麻呀。” 皇后似下了决心,冷声道:“来人...” 也就在此时,殿门之外响起躁动混乱的声音。 一个太监匆匆跑进来,还来不及汇报,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已然踏入殿中,声色之中还透着愠怒:“我看谁敢。” 他带着佩剑而来,径直走向此刻还跪倒在地的宋宁宁,将人扶站了起来。 他身上还带着些风尘,他的手掌也还带着冷,一看就是听到消息后立刻赶了回来。 宋宁宁鼻尖有些发酸,握着厉川的手不自觉的发着颤。 “别怕。” 他的声音沉稳低哑,护着她,面对着众人,就像可以为她对抗整个世界般。 帝后两人的脸色自然在此刻已经沉到极致了。 “荒谬!永煊,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第135章 皇帝震怒,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杆,便有禁军冲了进来,将厉川手里的人围困了起来。 “她是儿臣未来的妻子,护着她,是儿臣的责任。” 厉川竟寸步不让,甚至微微抽出了腰间佩剑。 殿中氛围一下有些僵,那大腹便便之人此刻却勾起了一丝笑,冷眼看着这个局面。 可就当他以为冲突就要升级之时,殿外却又响起了脚步声。 帝后朝着殿门看去,厉川收了剑,揽着宋宁宁的腰站至了一旁,缓缓道:“父皇母后,我们不妨先聊聊堂兄谋逆之事吧。” “胥贤?谋逆?” 皇帝一瞬眉头紧蹙,看着厉川手下人押送进来的年轻人。 宋宁宁看到那人身影,一下僵了脊背:“裴玉...你没死?” 而被押解进来的人,此刻一身普通百姓的衣着,头发也不似以往那般高竖其上,而是被随意扎绑,若不细看,都认不出,往日风华早已消逝。 裴玉低垂着头,甚至带着躲闪。 同宋宁宁脑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再无法重合了。 胥贤见状,那油腻的神态一下凝固,但他很快反驳道:“堂弟,你可莫要因这妖女之事胡乱栽赃,这可有失你的身份!” “是么?” “你同刑部主吏狼狈为奸,用身形相似之人瞒天过海,甚至用此人性命威胁了所剩不多的裴家军供你差遣,来为你训练私兵。” 胥贤正要狡辩,可那刑部主吏此刻被他的上司提着进了殿,主吏早被吓得面目苍白,刚刚见到皇帝就立刻磕头认罪。 胥贤怒气冲冲:“栽赃陷害,胡乱攀咬!” 他赶紧跪地,对着帝后二人哀求道:“皇姑父皇姑母,求您们为侄儿做主啊!” 厉川被他这无赖样勾的冷笑连连。 墨国皇室里的蛀虫不少,大多时候他不过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在他所管辖之处作乱,他也无所谓这些人私下做了什么。 因为不过蚂蚁撼树,他们翻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可现在,他想要从阿宁身上下手。 那他就是在找死。 厉川沉了眼,又是一声令下,那些私军头子都被一并绑了上来。 从他府中搜出的私铸的军令牌,每一件罪证都是胥贤摆脱不掉的印记。 胥贤看着这些东西铺陈在殿中,面如死灰。 皇帝冷声怒骂,皇后在一旁都被吓到了。 皇帝修身养性多年,很久都未有这般盛怒过。 “这么多年,朕待你不薄...” “从小教养你,培育你,甚至考虑过让你承接大统...” 皇帝被气的浑身发颤。 “来人,将这个孽种押入天牢,不...先将他阖府关押天牢,府中女人充为军妓,男人全数流放西北狱塔!” “皇姑父...” “皇姑父...侄儿冤枉...侄儿真的冤枉的...这些人不过是侄儿平日里无事养着的...侄儿真的绝无半分谋逆之心...” “皇姑母...您救救侄儿...这不是真的...这些都是误会...” 他跪扑在皇后脚边,却被她一脚踢开了。 胥贤狼狈着被禁军架住拖走,路过厉川两人,他混沌的脑子之中突然闪现过一道白线。 他早就怀疑自己了,可能甚至早就知晓自己在豢养私兵一事... 可为什么? 他早就可以捅破此事,他早就可以将自己的罪状呈堂,为何翩翩选了今日? 他知晓自己要对那女人发难?他知晓自己要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公之于众...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厉川故意的... 看着他小心翼翼护着身后女子,看着他们两人双手紧握。 “厉永煊!你故意的...你故意让我知晓你们之间那些事...” “就是为了借我的嘴将你们二人苟且之事公之于众是不是?” 他被拖着往宫门走,他声嘶力竭道:“你想用我的事来弱化你们的罪过是不是?” “哈哈哈哈...厉永煊,你也休想如愿!” “宋宁宁同墨国皇室沾亲带故...厉永煊,你要娶她,就势必要放弃你这个太子之位!” 他高声呼喊,宫殿之中他的声音还久久回荡不休。 皇后力竭般坐回后位之上,一时,难掩疲乏。 皇帝看着眼前场面,轻叹了口气,对着那些臣子道:“今日殿中之言,若是朕在外听到一句,你们的脑袋就别想保住了。” 众臣哆哆嗦嗦跪地应是,然后便被皇帝都赶了出去。 大殿之中,除了宫人外,一时,只余他们四人了。 皇帝眼中情绪翻涌,他的太子如此优秀,是墨国难得一见的奇才。 他毫不怀疑,若他将来登位,必定能成为比自己更优秀更卓越的明君。 可这样的人,偏偏要行此事,偏偏要去违逆祖训。 他看向一旁的皇后,而后者此刻也是白了脸色,疲惫的神情更是让容颜生了几分苍老。 就在他还在犹豫之时,皇后站起身,朝着殿中二人走去。 “永煊,你可知你喜欢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一个正眼都没有看向宋宁宁。 胥贤犯下大错不假,可他带回的消息也不假。 知晓了宋宁宁曾经的所作所为,她根本无法相信这个女人是个心地善良、温柔贤惠的女子。 那些流言,随意找一个从墨国而来的大周人,都可以印证一二。 可见宋宁宁的恶名那是响彻整个大周。 皇后看着他,对着他一字一句道:“今日,母后便让你看清,你喜欢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121章 恢宏壮阔的大殿之中,皇后的声音久久不散。 宋宁宁感受到厉川握着自己的手掌收紧,她没有动,只静静感受着皇后那无法掩饰的怒火和痛心。 “母后...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会负责,儿臣爱她,儿臣会娶她!” “你闭嘴!” 皇后难得这般失了仪态,看着走至身边的皇帝,她压着被厉川气的发颤的身子,压过眸中划过的水光。 “陛下,臣妾...” “好了,朕来说罢。” 她压着情绪,既不忍心责难自己的孩子,也实在看不下去他这般被一介恶毒女子玩弄鼓掌,毁于一旦。 她是母亲,但她亦是墨国的皇后。 皇帝看向宋宁宁,可厉川很快挡住了他的视线,眼神之中尽是对她的保护之意。 就像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皇帝一时只觉心口发闷。 但此刻,他依旧带着皇帝威严,沉稳着语气。 “今日,朕给宋姑娘两个选择。” “朕可以封你为宁周郡王,食邑五千,承认你母妃同皇后的关系,让你名正言顺称王。” 此话一出,厉川神色一变。 “宁周郡境内,除开军权,其他一切随你管理,但前提是你需立刻启程,还要保证永不得踏入墨国一步。” “父皇!” “怎么,朕都还未说完,你便已经知晓她会如何选了?” 皇后此时也看向了他,她从未见过自己儿子有过这般慌乱的神情。 “另外一个是什么?” 宋宁宁抽出手,从他身后站了出来,像个局外人般,冷眼看向他们。 相较于皇后的不喜,皇帝其实对宋宁宁并未有太大的敌意,相反,能让永煊做到这个地步,他其实非常好奇宋宁宁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一次,其实也算得上一个测试。 他要看看,在这个女人心中,自己的儿子到底排在什么位置。 “另外一个选择,朕允许你同他在一起,但只能以妾室的身份存在,皇室也永不会承认 你和你母亲,你从宁周郡带来的旧人充为贱籍,永不可改。” 厉川的眉头皱得死紧,冷着声道:“父皇!儿臣喜欢她,你们为何要逼她?” “若你们互相喜欢,那她又何必拘泥于什么形式陪伴你?若你在她心中最是重要,那她又有什么是不能付出的?” 厉川看向宋宁宁,后者视线全数落在皇帝身上,听得极为认真。 等他登上帝位,这一切便也做不得数,他压着情绪,对着宋宁宁道:“阿宁,你信我。”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厉川一眼,然后对上宋宁宁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宋姑娘,你要作何选择呢?” 选第一条,表明自己贪图富贵无情无义; 选第二条,那就变成寄人篱下毫无尊严。 皇后知晓这件事,她其实觉得宋宁宁无论如何都会选一。 可此刻,看着厉川的眼神,她却隐隐想让她选后者。 厉川自小多慧,心思其实比同龄人更为敏感复杂,他从小对政治皇权一直兴趣缺缺,可后来,他在这方面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她不知这一切和这个姑娘有没有关系,但她隐约觉得,可能这个女人,是个关键所在。 第136章 他对她这般上心,她其实也不想他失望的。 皇后其实在心中已经在退步。 她想,等他继位之后,虽他要如何折腾,她也眼不见为净了。 一时之间,大殿之中生了沉默。 厉川看向宋宁宁的眼神之中甚至带着些祈求,后者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 “我该信你么?” 她的声音平静,甚至听不出一点波澜,厉川没来由地紧张了些。 他想过局面会变得复杂,他想过很多种方法来化解宋宁宁身份的问题,可他未想到父皇母后竟先生了这般主意。 “信我,我绝不会让你受半分的委屈。” 宋宁宁看着他紧张的模样,自己的神色却自若得很。 她勾了勾唇,眼神之中竟带了些戏谑:“阿川,你真的会永远同我在一起么?” “当然。” 厉川说的坚定,但看着宋宁宁眼中却愈发升起不安。 他转身,对着帝后想要开口,皇帝却冷声道:“怎么,你要替她选?” 宋宁宁半晌没说话,她垂下头,好一会儿,她带着笑看向皇帝:“皇姨夫,那便劳您放了我的人,我回去收拾好行李便可出发了。” “对了,我要夜瞳,还有精兵五千护送返程,想来路上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恐怕对您们家庭和睦有所影响。” 宋宁宁说罢,福了福身,那是标准的墨国皇室的礼节,然后在所有人的瞩目下,她缓缓走出了殿门。 这个选择,明明在情理之中,但又生生让人措手不及。 “阿...阿宁...” 厉川哑着嗓音,视线从无措变为冰冷。 宋宁宁自然能感受到那犹如寒霜般的注视。 但此刻,她神情自若,甚至停了脚步对着厉川道:“那些字画折扇我便留下了,免得以后徒增相思恐要反悔,惹得皇姨父皇姨母生气。” “...我呢?那我算什么?” 他带着些绝望地看着她。 宋宁宁深深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转头离开,再不看他们。 帝后二人虽早有所料,但此刻,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令他们怒火中烧。 这就是自己宝贝儿子喜欢的人? 看着厉川呆立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们心口也一瞬生了疼。 皇后有些恼怒道:“这般女子...永煊,宛儿比她好上千万倍,她不仅贪慕荣华,更是短视短见!” “待你登基,给她名分钱财便是,她却是一点也想不到,一点也不愿等。” “罢了罢了,这般的货色,莫要再去想她了。” 皇帝替皇后顺着气,看着厉川沉默不语,快步往外走时,皇帝缓缓道:“君无戏言,朕会让她安然无恙地回到宁周郡。” 厉川僵直在原地,回身看了他一眼,皇帝这才发现厉川的脸白的渗人。 但君无戏言,此事,他绝不可能让厉川阻止。 五千精锐很快集结,带着宋宁宁收好的行李,浩浩荡荡地出了宫。 厉川没有相送。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两日,没有用膳,没有点灯,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还有烈酒之中。 他竟然都开始怀疑此前的一切是不是都是梦幻泡影。 他觉得可能宋宁宁真的从未爱过自己... 心脏被锁链捆着,她越走越远,那锁链便也愈发得紧。 痛...好痛... 展晖在门口候着,看着自家主子颓丧至此,他实在内心难受到了极致。 有宫人前来询问,宋宁宁殿中剩下的东西到底要不要清理,展晖想了想,对着屋里高声道:“殿下再不想见到她的那些东西了,全数清理掉,一个不留!” “也没有很多,就一把扇子...” 宫人还未说完,那门猛地从内打开。 不待门外两人开口,一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展晖闻着那浓烈的酒味,也赶紧跟了上去。 厉川直奔宋宁宁所在的屋子,他所作的字画果然全数被带走了,只留了那一把他后来重新为她作的折扇。 “点灯,快!” “再端盆水来。” 厉川这两日未收拾自己,冒头的胡茬还有疲乏的眼,在灯火照明的那刻,将殿内的宫人,还有展晖都狠狠吓了一跳。 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主子。 很快,宫人就按照吩咐将一盆水给端了上来。 厉川毫不犹豫,将那扇子浸泡了下去。 那纸页沾水的那刻,果然若隐若现的字迹冒出了头。 果然... 宋宁宁曾在裴玉那了解了火烤显字的方法,她告诉厉川时,后者自然是不甘示弱,教了她如何用水来显字的方法。 而此刻,他看着上面那一排排娟秀字迹,一时只觉那被扼住喉咙手松了开,那心中疼痛再也不复。 阿宁...你真是...恶劣至极... “今夜之事,若是传出去分毫,我要你们的命。” 厉川话音落下后,立刻出了殿门。 展晖看到了他家主子眼中重新生了光,一时,那高悬的心脏也终于平稳落了地。 他也赶紧跟在自家主子身后离了开。 屋外,月色正好,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马车还在前进,宋宁宁百无聊赖地同小荷还有夜瞳玩着叶子牌。 输了的人要受到惩罚,每次宋宁宁和夜瞳一组时,小荷输,要被弹脑瓜崩的时候,夜瞳下手都特别轻,宋宁宁要出手的时候,夜瞳又自愿替她挨。 宋宁宁想了想,同意了,然后猛力一弹,结果小荷又心疼,一直在那呼呼。 宋宁宁被这黏腻腻歪的行为惹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于是她怒了。 她现在是孤家寡人,看不得人家在自己面前恩恩爱爱的。 赏了两人一人一个巨力脑瓜崩,然后将他们踢下了马车。 夜瞳和小荷去了魏娘那辆马车继续卿卿我我去了,宋宁宁眼不见为净。 她一人靠在车壁,剪灭了马车里的灯烛。 她拉开车窗帘,看向外头那轮皎白明月。 也不知那呆子现在在干什么,看没看到自己写的东西。 她敛着眉,心中也升起了丝丝酸涩。 他让自己相信他。 可他呢,他相不相信自己呢? 现在,他又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呢? 第122章 有夜瞳这般高手在身边,还有五千精锐听从号令。 宋宁宁怎么可能一路之上只埋头赶路? 游山玩水,再抓着夜瞳介绍介绍墨国一些不能错过的特色,就这般走着,回程竟花了将近三月。 好在一路休息充足,没有着急行路,魏娘的身体便也没出什么问题,在知晓宋宁宁得了郡王之位后,她脸上的笑都比往日多了许多。 他们都不太清楚为何厉川不与她们同行,但宋宁宁一副没事人的模 样,他们自然认为厉川可能有些什么别的安排。 路上,众人还为小荷过了一个生辰。 不过那几日下雨,他们没赶上去城里,最后便在驿站简简单单过了,雨后天晴,郊外的夜晚,繁星如画,到是别有一番的意境。 晚些时候,宋宁宁去找小荷,却发现屋里没人。 侍卫跟她指了指房顶。 宋宁宁看到他们悄悄在驿站屋顶拥吻,她派人给他们点了烟花。 看着烟花炸开的时候,她对他的思念,也如潮水般地涌出。 一眨眼,宋宁宁一行人等已回到了宁周郡。 看着故居,曾经的主殿被修改成了郡王参议政务之地,周围一圈的宫殿被设为了不同官员的办公地。 后宫那些宫殿被更改为了家眷居所,刚刚选入郡城的新官可以暂住其中。 总而言之,这里的一切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宋宁宁到的时候,郡城里的大大小小的官员还都过来接了驾,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人跪地,高呼郡王万安的时候,她第一次生了惶恐的感觉。 很快,她便也知晓这惶恐来源于何处了。 她刚刚换过衣裳,小荷就抱着一大堆的文书进了寝殿,一股脑全放在了书桌之上。 “姐,刚刚有个长得很胖的官员,好像姓冯来着,说明日要探讨税收还有女子入学的事,这些是下面官员提的建议,让您今日先看着,明日在议事殿里需做出决策。” 宋宁宁呆立原地,她好一会儿才道:“郡王要做这些事么?” 小荷其实此前也不知道,但她刚刚问了好几个官员,都是让她尽快呈递。 小荷点了点头道:“应该是。” 宋宁宁看着面前小山堆一般的文书资料,随意翻看了一本,那密密麻麻的字,让她心如死灰。 “...称病,明日不去好了。” “姐姐,这些关乎民生大计之事...咱们还是上些心才是。” “听说老百姓知晓是您当了郡王,不少人联名上书要...要...” 第137章 小荷声音愈发低了,看着宋宁宁脸色不太好,她乖乖闭上了嘴。 宋宁宁冷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坐上了位置,开始看了起来。 “你过来,也一起看。” 小荷一脸惊恐,她...她这是真不会啊... 整整两个时辰,两人对着这堆文书长吁短叹。 小荷实在受不住,中途借着给宋宁宁做羹汤,短暂地溜出去了一会儿。 等端上来后,还是被宋宁宁抓着继续,看完还要以简短的字句总结内容,以便宋宁宁批注。 终于,等天色都暗下来,宋宁宁才叫了那冯姓官员将这一堆东西抱走。 “之前我记得有个陈明的官员,这次回来怎么不见他?” 那姓冯的官员立刻道:“陈大人今日陪同殿下阅了西郊营地的驻军,刚刚才回。” 宋宁宁正要挥手让他退下,却蓦地一愣。 “殿下?哪个殿下?” 冯姓官员立刻躬身回答道:“是太子...” 话音未落,宋宁宁猛地冲上去,拉过他的领口,恶狠狠道:“他在哪?” 冯姓官员被宋宁宁这般举动吓了一跳,赶紧道:“约莫...约莫是在南书房...” 宋宁宁扔下他,也不管身后有谁跟着,一路朝着南书房跑去。 一路之上,她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只能感受到自己胸腔内,那颗几乎要炸开的心跳。 南书房内灯火通明,宋宁宁却未在门口见到有人看守。 里面只有灯光,窗叶上一个人影也不见。 宋宁宁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站在此处,反而是不敢再靠近。 月色凉薄,春末夏初之夜,她竟然觉得有些冷。 “怎么不进去?心中有愧?”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沉稳优雅的声音,那令她灵魂战栗的声音。 她转身,看着月色下,那道白色人影静静伫立,如水光华洒在他的肩膀,翩然若仙。 宋宁宁止不住鼻尖酸涩,然后猛地朝他奔跑而去,被他接抱起来,紧紧拥在怀中。 “我还以为...” 宋宁宁声音之中带着些哽咽,她突然不想说那些话了,他站在自己的面前,便已经表明了一切。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听说这一路之上,你们游玩甚欢?” 厉川就这般抱着她,朝着南书房走去。 宋宁宁怕掉下去,紧紧攀在他的身上。 “...还好。” 宋宁宁听不出他语气之中的情绪,但刚刚说完,腿上软肉便被他轻轻捏了捏,她一时生了痒,将他抱得更紧。 “这么久,一句解释也没有,一封信都未留下。” 宋宁宁这下听出来了,他还是有怨气的,她赶紧抬头,亲了亲他下颌道:“在扇子里,你没看到么?” 说到这儿,宋宁宁反倒是有些红了脸。 里面写的内容她有些记不清了,但最后三个字,她想了好久,才写上去的。 “你写了什么?” 厉川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宋宁宁蹙了蹙眉头。 他...他都未看到里头的内容,竟还千里迢迢地赶来了? 宋宁宁红着脸,没说话。 “郡王大人不会以为本殿是为你而来吧?” “这宁周郡的军权需要有合适的人负责,此次过来,不过为此事而已。” 此刻,两人已经进了书房,宋宁宁被他放在了桌上。 他要走,宋宁宁却勾着他的身体,不准他离开。 “我写的...我写的...” “怎么?编不出来?” 听到厉川带着些冷漠的声调,她一下有些委屈,猛地拉过他的衣领,让他弯着身子靠近自己。 “我爱你那句,你没看到?” 她眼眶有些红,鼻尖也生了红,眸子里的光影摇曳,一些水光就要止不住涌出了。 宋宁宁对着他的视线,然后,便看到了他放大的脸,然后唇齿之间便再无防守之力了。 他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撑着书桌。 嫌这书桌实在有些硬,他又抱着人去了后头那个软塌。 宋宁宁撑着最后一丝神志,将他推开了些距离,问道:“你明明看到了,是不是?” 厉川这才终于眼中带上了笑,沙哑着声音道:“看不看,我都会来。” “我答应了你,永不分离。” 宋宁宁轻捶了捶他的胸口,哼了一声:“你就是想听我再说一次。” 厉川眼中的笑意更甚:“我爱你。” 情话真是最好的春/药,旱了三月的两人,此刻干柴烈火,很快便烧的失了神志,只剩最原始的悸动激烈。 门外守着的丫鬟仆从,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打扰。 小荷晚些的时候找了过来,还未靠近,便被夜瞳迅速扛走。 简单说明情况,小荷心中了然,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开始向夜瞳疯狂吐槽厉川最开始入公主府的行为。 长夜漫漫,月色如华。 第二日一早,厉川起身,叫醒了宋宁宁。 “别闹,困...” 宋宁宁好久没有做这般运动了,一身酸软的实在厉害,但昨夜他表现很是不错,自己也享受到了他的劳动成果,便压着被叫醒的不爽快,只出声阻止。 可厉川却不惯着她,将人抱起,开始穿衣。 宋宁宁微睁了眼看了看天色,才刚刚泛白,这还很早啊。 她推开他,倒头要继续睡。 “还有半个时辰议事殿升堂,你若不去,我便让他们到这儿来汇报。” 宋宁宁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成郡王了,要参与政事议会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咬了咬唇道:“...阿川...你替我去吧...” “不行。” “为什么?你是太子,为什么不可以?” 厉川又将人抱起,继续替她穿着衣服:“已经不是了,只是旨意还未传至各地而已。” 宋宁宁一下清醒了过来。 对,他撇下墨国的一切来找她,昨夜自己竟然都忘了问, 后面他是如何解决的? 看着宋宁宁带着些紧张的神色,他了然地笑了笑,缓缓道:“以后就要靠郡王大人收留了。” “所以...若是阿宁被百姓弹劾了下去,那我们今后可真是要过上贫苦日子了。” “你...你真的放弃了墨国的一切?” “我本对那些也无甚兴趣。” 宋宁宁知晓他是为了让自己没有那么重的负罪感才如此说的... 她呆呆看着他,没忍住,抱上了他。 宋宁宁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抱着他,感受着两人相贴的温度。 这日,宋宁宁真的乖乖出现在了议事殿,乖乖听着下面官员讨论着宁周郡的民生问题,还有经济建设。 厉川在幕后听着,在听到宋宁宁认真同众人讨论,做着相关决策之时,眼中尽是欣慰。 她再不是过去那支皇室摧残下,近乎枯萎的花,再不是没有灵魂的装饰品。 她将在宁周郡这片土地上,散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第123章 温度愈发高了,蝉鸣也开始试探着发出声音。 宋宁宁参政的事,很快传遍宁周郡的各个地方。 开放了多地商贸,允许女子入学,鼓励女子经商入仕。 她上位后,宁周郡的女子们享有了几乎同男子们一样的权利,她们便也知晓原来墨国早已如此了。 一开始,还有不少人反对,觉得这大逆不道,有失传统。 许多人也认为宋宁宁没有威名只有恶名,成不了事。 可哪知不少学子竟纷纷响应号召,大肆宣传这些政令对女子、家庭、乃至社会的好处。 当然还有些硬骨头的不服。 抓了些唱反调的头子送到宋宁宁这儿,那些人还没见到她便已然认了怂,称自己再也不敢了。 政令推行顺畅的令宋宁宁都有些疑惑。 原来治理一方,也没那么困难嘛。 厉川收笔,最后一字落入纸页上,他合上文书,抬眼,看见宋宁宁此刻正对着画册傻笑。 他起身,走至她的身边。 这一眼,差点将他气笑了。 将所有政务都推给自己也罢,每日还要让他写总结,给她既当笔杆子又当军师,她竟然在这儿闲情逸致地观看美男图。 还不止一副... “...有我好看?” 厉川声音之中含着些愠怒,他抽了她手里那画,直接扔在了地上,一双眸子直直看向她。 宋宁宁蹙眉,又拿过桌上另一卷,还未打开,便又被厉川收走,然后桌上其他画卷,尽数被他推下了桌。 “...你懂不懂这是女子经济的一部分?” 厉川静静看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你想呀,古往今来,哪里的生意最好?现在女子可以抛头露面,上学经商,那自然针对女子们的经济也是兴起之时。” 第138章 “你们是...想开花楼?”厉川神色不太好,脸色有些臭。 “非也非也。” 宋宁宁站起身来,拉着他的手,乘坐轿撵,来到了郡府一处偏僻之地。 但此刻,里头钟鼓悦耳,琴声婉转,还有男人随着音乐唱歌的声音。 宋宁宁示意他朝里面看,只见那些在园中舞蹈的尽是些貌若潘安的男子,他们舞姿里透着力量,不似往日那些花楼里扭动腰肢,没什么力气的小白脸。 “他们不卖身,小荷说这是团体表演,叫...叫...对,叫男团!” 厉川蹙着眉,看着小荷带着一众丫鬟看表演,一个二个的神情都似被迷晕了头。 “你看她们喜欢的样子,我觉得这件事,能行。” 宋宁宁肯定地点了点头,却见厉川转身走了。 “诶...” 宋宁宁有些不高兴,连带着眼下的那颗小痣也透着些不悦。 刚回了殿,她不过晚了几步,那些还未赏完的画作,竟被他打包派人送走了。 “你...” “这些东西,小荷来处理便是。” 宋宁宁本是不虞,但看着厉川那副带着些委屈不满的模样,她又怕惹他太过,在政务上他给她撂挑子。 但看着他这般样子,她又生了些恶劣来。 她拉过他的衣领,一步一步推着他坐下。 迎着他的视线坐了上去,两人贴的极近,厉川自然被这般动作给引得深了眸色,双手不自觉去揽她的腰。 宋宁宁拉过他的衣领,双唇就要靠近的时候,她却冷声道:“小狗弄坏了主人的东西...” “得罚。” 这个时候违逆她,事态必会升级。 他轻叹了一口气,便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任她动作。 她用鞭子将他的双手绑在身后,然后一点一点解了他的衣领。 厉川被她压得动弹不得,侧过了头,不去看她。 长睫敛目,乌发散落,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宋宁宁止不住咽口水。 他说的不错,那些男子的确都比不上他。 越是这般,宋宁宁玩心越起。 抄过桌上的毛笔就在他身上作画,后者果然喑哑了嗓音,带着些求饶道:“...阿宁。” “雷霆雨露,皆是我恩,懂不懂?” 宋宁宁自是感受到了他的朗硬,她眸色之中也带上了渴,但此刻,该罚的绝不能心软。 不然以后,还怎么训的乖? 但就在宋宁宁要更过分的时候,外头展晖的声音传了来。 “主上,宫中来信。” 他声音中夹杂着担忧,厉川也正了神色:“阿宁,先松开。” 快马加鞭而来的急信,想来应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宋宁宁嘟着嘴,有些被打扰了兴致。 “乖,一会儿再罚我,可好?” 厉川细语温声着,宋宁宁有火气,也生生被他灭掉。 这段时日她也有所成长,知晓有的信件重要之至,晚那么些许可能都关系着万千百姓。 想了想,她还是将他松了开,然后看着他理好衣物,叫了展晖进来。 两封信上都带有宫里的火漆印,怪不得这般着急。 厉川毫不避讳,就当着宋宁宁的面展开了信。 第一封里头是详述了厉川走前交代事情处置的结果,宋宁宁看到了对裴家处理的事。 似乎给他们留了一命,但具体是何,她便也没有细看了。 是生是死,都不是她该关心的了。 厉川没忍住,还是转头查看了她的神态,见她一切如常的模样,心中那隐秘之处的紧绷,终是舒缓了下来。 第二封,展开一看,是皇帝亲笔书信。 上头还印有皇帝私章。 宋宁宁一下来了兴致,将那信从他手中抢了去。 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念完,宋宁宁笑靥如花,看着厉川,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父母是真的很生气啊。” 宋宁宁晃着纸张:“里头说到要同你断绝关系,还说你...没有男子气概。” 她真是没想过,堂堂墨国的皇帝,竟然千里迢迢送了封纯骂人的信。 里头夹杂着自己对厉川所作所为的痛心疾首,还有自己对他的无穷失望。 但整篇之中,竟然对宋宁宁一字的不是都未提到。 宋宁宁实在被这富有感情的文字惹得生笑。 她笑道:“你看嘛,我都说了不同你往来,害得我都食言了...虽未说我什么,但心中肯定怨我...” “等等,这不算我失约吧,我的确没有再踏入墨国都城了。” 厉川看着她这个模样有些无奈,但还是回答道:“嗯,不算,是我要来找你。” 宋宁宁小心折好那信纸,不知为何,看到这信,她反而有了厉川真正陪在自己身边的实感。 还有对他的一些小小嫉妒。 “你父皇母后就你一个儿子,他们真的不会追杀我?或者再利诱我?” 厉川收过她手中折好的信纸,将其重新放回信封,然后塞进了一本闲书中。 “嗯,不会。” 厉川垂眸看她,眼中温柔的神色,夹杂着那不可忽视的爱意,宋宁宁看懂了他眼中的情绪。 “我同他们说,你死,我亡。” 宋宁宁有些呆呆地看着他,听着他温柔地继续道:“至于利诱,我建议他们让你当墨国的王。” “他...他们怎么说的?” 宋宁宁虽然自己也做了许多胆大包天的事,但她还没做过在皇帝面前推荐别人来做皇帝的。 厉川露出了些无奈的表情:“可惜,他们让我快滚。” 宋宁宁再忍不住,抱着他,笑的眼角都生了些泪。 被他抱着往里间走的时候,她还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好可惜哦,当不了墨国的王了。” 厉川轻摇着头,将人给压放在了软塌之上。 缠缠绵绵,厉川总是知道如何让宋宁宁软了嗓音求他。 可这次,他没有立刻顺从她的心意,反倒是在极致磨人,她渴望的不行的时候,问道: “阿宁,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个身份呢?”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宋宁宁朦胧着眼神,嗓子哑的不成样子:“不过让他们寻个吉日的事...你快些...” 厉川眼中光华流转,此刻,遂了心愿,自然更是要勇猛的表现番。 结果,外头响起小荷一路跑来的呼唤声,展晖想拦都未能拦住。 宋宁宁一下清醒了,立刻道:“哎呀,今日小荷在主街的酒楼开张,我答应同她一起去的。” 厉川拉过她手,眼神之中带着些哀怨。 “乖,晚上我们...” 宋宁宁收了声,狠狠在他唇上亲了口。 他眸子里水汪着,再看下去恐怕她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赶紧起了身,看着自己这乱七八糟衣不蔽体的模样,赶紧央他取衣服来。 好在两人经常在此处厮混,备用的衣服都放了好些。 宋宁宁收拾完毕,又抱着他狠狠吻了一口,厉川挑了挑眉:“不带上我?” 他这般黏着自己,她又怎么好拒绝呢? 当然是牵着他,然后一起出发。 这夜,满城烟火璀璨,张灯结彩的主街兴兴向荣。 再不似往日虚无的浮华,百姓们的脸上俱是富足满意的笑。 他们的身边有家人,有爱人,有朋友。 男男女女们看着飘飞的孔明灯,都默默诉说着对未来美好的愿景。 宋宁宁站在那酒楼高处,俯瞰着灯火通明的人世间。 果然,活着。 一切才有希望啊。 厉川从后环住她的腰身,撒娇般地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 街上人来人往,只要稍稍抬头,便能看到这宁周郡最尊贵的两人,此刻亲密无间。 宋宁宁偏过头,同他唇齿相交,感受着他对自己浓烈的眷恋和喜欢。 稍稍分开,她哑着嗓音问道: “真不后悔么?太子殿下?” 回应她的,只有他更卖力的行动。 罢了,乖狗认主,她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养在身边了。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