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妹期》 第1章 [现代情感] 《溺妹期》作者：韫枃【完结】 本书简介： 拧巴＊阴湿 他要溺死于涩冬，在缺氧的那一秒，他听到了倪嘉怡在呼喊他。 刹那，重见天光，劫后余生。 柏檀的心脏也开出了春天。 1. 倪嘉怡的哥哥是朋友、同学和老师一致认为的好学生，是符合各种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面对众人的赞美，周遭不断冒出的羡慕的话语，倪嘉怡撇嘴不屑道，“烂好人。” 2. 被迫带上拖油瓶的柏檀有段时间特别讨厌养父的女儿倪嘉怡。 烦人精，爱哭鬼，她全占了。 后来，他在照顾倪嘉怡中得了趣味。 他看见妹妹哭了，从漠视冷眼旁观再到心疼耐心去哄，从面无表情到时刻含笑温柔以对…… 但后来，妹妹上大学离开他，如离巢雀鸟，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早已沉沦，但他不想挣扎。 3. 倪嘉怡高考成绩很不错，为心里那一口气，她选择去了专业更差的985院校，学校在外地，她一年也回不到几次家。 在大一那个暑气燥热的八月，她被高大挺拔的男人拢住，颤栗着感受略显粗糙的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寸从纤细白皙脖颈往后，最终停在泛着粉的耳垂。 笑眯眯且耐心将耳钉扣好，哥哥嗓音低沉，宛如一条缠绵阴湿的蝮蛇趴在耳后，他说。 “乖仔，耳钉是一对的，我们也是一对。” 那是他们情人关系结束的第三天。 vb@小稳枃 排雷：哥是真的阴湿。 高亮：伪骨，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内容标签：都市 天作之合 甜文 成长 校园 正剧 主角：倪嘉怡 柏檀 一句话简介：暧昧一瞬间，爱妹一辈子 立意：一起进步 第1章 如果有人说了不可以，但还是去做的话，那会发生什么 三岁的时候，倪嘉怡趴在隔壁邻居淘汰的摇摇椅里伸着肉肉的手指哭着闹着想要吃少儿频道广告里的曲奇饼干，柏檀严肃告诉倪嘉怡不可以，倪嘉怡流着口水哭得更加猛烈，柏檀晃着昨天才给她买的玩偶耐心哄她，下一秒，倪嘉怡朝他恶劣吐了一口口水。 十九岁的时候，倪嘉怡被迫坐在出租屋的柏檀床边翻阅他的日记，尽管她早就就看过，她淌着泪颤着唇说不可以，柏檀只是温和地笑，然后上前轻柔为她擦拭眼泪，他附身扣住倪嘉怡的肩膀，以一种温柔不会伤害倪嘉怡但却让她挣脱不开的力道悍然将她困住，下一秒，柏檀直直吻上她的红唇。 第2章 小谈今早下雪了。 这是柏檀记忆里，小谈第一次下雪。 他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下一张雪景照，发给微信置顶a，“今年小谈下雪了”。 才发出的那一刻，图片和消息背后出现红色的感叹号。 柏檀却是习以为常。 他点开图片，再一次看了眼拍的雪景，手一划拉，整个聊天界面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发的消息，每一条消息后面都是感叹号。 他将手机揣进衣兜。 倪家一大家子人到早上都忙起来，因为小女儿倪嘉怡昨天发消息说今天要从临北回来。 她外派临北三年了，这三年里，一次也没回过家。 倪爸倪许正在拖地，新婚妻子王林正在做饭，而且柏檀正在收拾她的房间。 倪许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做完，闻见厨房的飘香，估摸着倪嘉怡是要回家了，他站在客厅转头看向倪嘉怡房间方向，因为自己手机在沙发上，他犯懒让柏檀给倪嘉怡打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柏檀还在倪嘉怡房间收拾。 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爸，我手机没电了，您自己打给嘉嘉吧。” 倪许大声应了一声，还是从沙发上将自己手机捡起来，他不忘提醒养子，“手机没电记得去充电，现在手机没电耽误好多事。” “知道了，等我把嘉嘉的床铺好就去。” 柏檀答应着。 “嘉嘉，还有多久到家啊？对，就是昨天新给你发的那个地址啊……还差十分钟啊？好好好，是到车站还是到小区啊？我等会喊你哥来接你……不要，你带男朋友回来了？真的啊？好好好，我知道了，但等会还是喊你哥来接你，你和你男朋友都人生地不熟的……嗯，挂了，不要再说了，喊你哥来接你没得商量，到了给你哥发个消息。” 柏檀眉心一跳，正在扯着被套的手上的力气突兀紧了几分，攥着一角，青筋暴起像是纵横远山，他听见了倪许说的“你带男朋友回来了”，随后，他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松开被攥着的被套，被套已经揪成一团，褶皱散开像是蜿蜒的线条。 这是新买的四件套，是柏檀亲自挑选的。 按照倪嘉怡喜欢的款式选的。 被套舒展仍有卷皱的痕迹，柏檀认真抚平，一遍一又一遍。 终了，被套上的痕迹被抚平。 因为倪嘉怡要到家了，倪许兴奋异常，声音也大的出奇，完全盖不住的激动。 王林正在熬汤，听到他这个动静，从厨房探出头，“你声音大得整栋楼都知道了，等会邻居来敲门投诉了。” 倪许正想要反驳，柏檀出了房间，解释，“不会的，王姨，我装修的时候特意安了隔音材料。” 听见柏檀的话，因为养子维护自己，倪许显然很得意，笑容满面和他说着，“小檀，嘉嘉谈恋爱了，还把男朋友带回来了，等会去接接她好不好？” 柏檀点头，嘴角挂起一丝笑，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拿起充电线插上去。 手机发出充电提示音。 他看着上面百分之八十电量沉默不语。 他点进微信，手指翻飞，似乎在发消息。 倪许也坐在沙发旁，忙了那么久累的很，端起水杯想要喝水，就听见柏檀低声说，“爸，我让嘉嘉告诉我什么到家，我去接她，她说不用了，把我删了。” 倪许才喝进去一口，闻言被呛到，咳嗽起来。 柏檀上前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爸，你下次注意点，喝水都被呛到。” 倪许缓过劲来，让柏檀别拍了。 “这丫头，对哥哥这个态度！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倪许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给倪嘉怡打视频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半分钟左右，那边才匆匆接起。 “干嘛啊，我都说了，我等会就到了。” 倪嘉怡没好气抱怨倪许突如其来的电话，眉毛都皱在一起。 倪许将手机举起，那头倪嘉怡只可以看见他的脸，因为角度问题，她看不到坐在倪许身旁的柏檀。 柏檀贪婪望向那头的倪嘉怡。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靠在窗边，头发长了，没有扎起来，散在肩后，今天是纯素颜，没化妆，脸上的气色不错，唇红红的。 她穿了简单的淡蓝色针织毛线衣。 今天外面可是下雪了。 柏檀开口，“爸，嘉嘉穿的有点少，今天外面下雪。” 倪嘉怡自然是听到了他的话，神色不自然带着古怪，声音也不自觉低下来，“爸，柏檀在你旁边啊？” 倪许以为这兄妹闹别扭倪嘉怡不好意思见到柏檀，没好气道，“喊什么柏檀，喊哥，越大越放肆了，对了，你哥说要去接你，你把他删了？” 倪嘉怡没说话。 倪许吩咐道，“把你哥加回来，快点，没事就删人。” 倪嘉怡把视频通话掐断了。 倪许气的不行，又给倪嘉怡发了几条消息，大概意思就是不可以删掉柏檀的微信，赶紧加回来。 倪嘉怡一直不回消息。 柏檀见状，“没事的，爸，等会嘉嘉到了肯定会告诉你的，我去接她就好了。” 倪许对倪嘉怡没辙，只好先这样下来。 八分钟后，倪嘉怡给倪许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小区门口，男朋友正在停车，让他去接自己，还特意强调了不准柏檀来。 倪许正在帮王林端菜，看了微信消息之后就让柏檀出门，“嘉嘉在小区门口，她男朋友在停车，小檀你去接一下。” 柏檀嗯了一声，穿上外套起身出门。 倪家的位置在八栋，离小区门口并不远。 柏檀到了南门，这个门离停车场不远，却没有在门口看见倪嘉怡的身影，问了保安，保安也说没有看见女孩子在外面等着没进来。 柏檀想到倪许说的“在停车”，也可能是因为倪嘉怡那男朋友没在小区停车，不是本小区的车停着是要收费的。 柏檀嗤 笑一声。 倪嘉怡找的什么废物男朋友。 那就是在北门。 柏檀走到北门的位置，还没到保安亭就瞧见门外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倪嘉怡穿着淡黄色羽绒服，羽绒服自带的帽子戴在头上，帽檐的白毛将她围起来，光腿神器上套着堆堆袜，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 第2章 低头好像在打字，似乎在和谁发消息。 身边也没有其他人，右手旁只有一个孤零零的24寸粉色行李箱。 柏檀走到门口，温声喊了一声倪嘉怡的名字。 倪嘉怡抬头，正巧对上柏檀的眼眸。 柏檀身着黑色大衣，质感极佳衬得他温文尔雅，一米八五的身高，看起来高大挺括，下颌抵着米白色高领毛衣边缘，身姿优越清贵。 倪嘉怡见到来的人是柏檀，一只手紧紧抓着行李箱的杆，一只手将手机塞进衣兜，盯着柏檀好半天没张口。 柏檀走到她面前，笑起来。 “把我忘了，不知道喊人？刚才不是挺凶的吗？” “哥……” 倪嘉怡抬头仰起脸慢吞吞喊了一声，很不情愿的模样，但柏檀面无表情嗯了一声，答应这声“哥”，将目光落在她的行李箱上。 倪嘉怡头上笼罩一层黑色的阴影，下一秒，行李箱便被柏檀夺走。 柏檀拉着行李箱，语气自然看向倪嘉怡。 “走啊，还在外面愣着干嘛？” 倪嘉怡藏在衣兜里抓着手机的手死死捏着手机，塑胶手机壳将她的手抵得生疼。 她扯扯嘴角，“哥，我男朋友还没来，我要等他。” 柏檀转身听到这个答案，抓着行李箱的骨节泛白，对上倪嘉怡坦然的眼眸似笑非笑。 “嗯，那我们一起等。” 倪嘉怡劝阻。 “他有一会呢，你把门禁卡给我，我们等自己进去。” 柏檀气定神闲看着她。 “没事。等一会，我也看看我这个停车都要找半天地方的妹夫。” 柏檀的话让倪嘉怡沉默。 随你。 等了大概三分钟的模样，一个手上提了n多礼盒，还拖着行李箱的黑衣男子艰难走了过来。 大包小包的东西全在他身上，他看向倪嘉怡和柏檀，见到柏檀拖着倪嘉怡的行李箱，脸上洋溢着笑意，“嘉嘉，这是我大舅哥是吧？哥，你好！” 他想伸手和柏檀握手，但东西太多了，压得他没办法伸出五指，只好遗憾晃了晃手臂，算是打了招呼。 柏檀审视着面前的人。 长得一副小白脸模样，黑眼圈那么重，提这么点东西就喘个不停。 “你好。” 柏檀在倪嘉怡紧张的目光下终于还是回应。 “哎呀，嘉嘉你咋没说过哥这么帅，我第一眼还以为是明星。” “沈洲，别开玩笑了。” 倪嘉怡尴尬拍了沈洲的肩膀，让沈洲闭嘴。 柏檀倒是没想到面前的人还会“识相”拍他的马屁。 可惜了，他不吃。 他微微颔首，“你也差不多，乍一看还以为你是棒棒。” 沈洲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棒棒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在夸自己，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冲着倪嘉怡眨眼。 倪嘉怡瞥了一眼柏檀，他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了，怕柏檀发疯，也不敢再多解释什么。 柏檀刷开门禁，倪嘉怡和沈州也跟着进去。 倪嘉怡和沈洲有话说，大部分都是沈州说些没营养的话，倪嘉怡只是回答嗯或者哦，柏檀不想听沈州说话，见到倪嘉怡反应也不是很热络，拖着她的行李箱走在最前面。 见到沈州身上东西实在多，又瞧见柏檀走在前面五米远，倪嘉怡想上手接过沈州身上的东西，下一秒，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 是一个陌生来电。 倪嘉怡心里一颤。 抬头望向前方。 柏檀一手拖行李箱，一手举起手机似乎在打电话的模样。 她没有挂断，而是划向接听。 她举着手机贴近耳边。 “妹宝，你要是敢给他提东西，晚上我来爬你床。” 柏檀阴森的声音响在耳畔，倪嘉怡被激的鸡皮疙瘩都起来，她的心在嗓子间猛的突跳。 她有种错觉。 那就是，这道声音是柏檀亲自贴在她耳廓说的，说话间隙还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后又骤然变凉，浓稠到滴水。 “你从哪里知道我号码的？” 倪嘉怡说完直接就后悔了，知道她号码的，柏檀可以接近的，倪许是最佳。 “爸爸给你的？” 倪嘉怡强忍不发脾气，柏檀却是笑出声。 “没有，上次你和爸爸打电话，我扫了一眼号码，记下来了。” 第3章 最后，倪嘉怡还是帮沈洲提了东西。 柏檀被气到了，舌尖抵着上颚，轻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 “随你。” 倪嘉怡只说这一句话，随后挂断。 柏檀转身定定和倪嘉怡对视，她别开目光，偏头和沈洲说话。 柏檀抓着倪嘉怡的行李箱，速度快起来，滚轮声吵的他心烦意乱，垂下的长睫遮住眼里的阴翳。 在电梯里，三人站着。 安静地只有呼吸声。 沈洲想热络一下气氛，开口，“大舅哥，等会我见到爸该说些什么啊？我还是第一次去女孩家呢。” 柏檀弯唇，“你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好像想到什么，他提醒，咳了咳，“别一开始就去喊爸。” 沈洲哦了一声，发现自己的鞋好像沾了东西。 柏檀将倪嘉怡手上的礼品袋接过，揽在自己手上。 在这个过程中，倪嘉怡和他暗里使劲，她争柏檀夺，两个人互不相让，倪嘉怡气急甚至上手揪了一下他的胳膊，趁着沈洲低头看鞋的空挡，倪嘉怡做无声口型，警告柏檀，“放手”，柏檀突兀嗯了一声，在电梯间声音很大，沈洲抬头疑惑问道，“怎么了，哥？”，倪嘉怡也在那一瞬间，将手缩回去，东西自然到了柏檀手中。 他的手掌轻轻擦过倪嘉怡的手背，如蜻蜓点水不着痕迹。 倪嘉怡只当无事发生。 “叮——” 电梯门开了。 柏檀将行李箱和礼品都先一步带走，他回头，看向沈洲，目光却落在沈洲身后的倪嘉怡。 “到了。” 他掀唇开口。 在门口，倪许和王林都站着，倪许见到三人，却最后还是看着倪嘉怡呵呵笑起来，大声招呼着，“嘉嘉，快来，你王姨做了好多好吃的。” 王林脸上带着局促的笑，只是说，“也要看嘉嘉喜欢不喜欢。” 沈洲将礼盒递到倪许和王林面前，“叔叔阿姨，第一次拜见，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倪许这才肯正眼看沈洲，“哦哦哦好。” 他帮忙接过，余光瞥见柏檀手上也有几个礼盒，倪许心里隐约有点不满。 倪嘉怡见状拉着倪许和王林进门，“非要在门口寒暄吗？走吧，先进去。” 柏檀将拖鞋递给倪嘉怡。 是早上才开封的全新拖鞋。 一双粉色的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倪嘉怡轻扫一眼将拖鞋穿上，目光落在旁边的沈洲身上。 “爸，沈洲的拖鞋呢？” 倪许这才想到，带着一点抱歉，“你不早点和我讲，你要带男朋友回家，家里没有多的新拖鞋。” 倪嘉怡憋着气，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家里这么可能没有多的新拖鞋？ 柏檀望向倪嘉怡解释，“家里真没有。”他看了看有点手足无措的沈洲，“不嫌弃的话，我那里有双旧拖鞋，你不嫌弃可以穿。实在不行，我去买一双新的。” 沈洲连连点头，“哥，别去忙活了，我穿你的旧拖鞋就好了。” 柏檀笑笑，说声好，打开鞋柜将旧的拖鞋翻到沈洲面前。 那双旧拖鞋原来是夏季的拖鞋。 沈洲忙不迭穿上。 倪嘉怡不满，柏檀却先一步问，“沈洲，不介意吧？” “不介意。” “你们穿个鞋穿半天？” 倪许在饭桌前问了一句。 沈洲轻轻牵了一下倪嘉怡的胳膊。 倪嘉怡安慰他。 “等会去超市给你买新的。” 倪许却没有吹牛，王林真做了很多好吃的，而且还都是倪嘉怡喜欢吃的菜。 倪嘉怡吃着，沈洲为了讨好倪许和王林，费 尽心思在餐桌上配合二人，一会说着阿姨的菜太好吃了，一会说叔叔的品味真高，家里装修这样好看。 倪许被夸的开心。 但家里却不是他装修的，他摆手，“家里装修什么的，不是我负责的，是小檀买房装修，我们这两个老的就是进来住而已。” 沈洲不觉得尴尬，反而借此夸赞，“檀哥年少有为，叔叔教导有方。” 此话一出，饭桌骤然安静下来。 倪嘉怡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沈洲，踹了他一脚，倪许只是吃菜不再开口，柏檀漫不经心给倪嘉怡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王林见大家都没有开口也不敢说话。 沈洲手足无措，倪嘉怡叹气，“爸，哥，他不会说话，我们安静吃饭好吗？” 第3章 无人回应。 但气氛松了下来。 吃完饭之后，天也已经黑了下来，王林收拾残局，沈洲重振旗鼓继续和倪许聊天，这次，他们的话题来到了象棋。 倪许再次被沈洲哄得开心，两个人也开始实战，下起了象棋。 倪嘉怡记着要去给沈洲买拖鞋，下楼去买。 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区，虽然不熟悉，但好在有导航，她去生活超市买了一双是沈洲脚码的冬季拖鞋还有一盒口香糖就结账离开。 小区的绿化做得挺好，只不过观景树都被雪笼罩了，只隐约透着绿意，灯光也还不错。 倪嘉怡一边查看小区环境，一边往回走。 突然，转角处，她身旁多了一道身影，和她并行。 “妹宝，你还真是好心情。” 柏檀的影子将倪嘉怡笼罩，他漫不经心开口，垂眸望向倪嘉怡手中的透明塑料袋。 他看到了里面的拖鞋。 倪嘉怡蹙眉，“别喊我妹宝。” “好的，小怡。” 柏檀从善如流。 倪嘉怡不想多说话。 她不开口，柏檀也不继续说话。 两个人安静走着。 快到八栋的时候，柏檀突然侧身拉着倪嘉怡走到了楼层下的小暗室。 倪嘉怡挣不开他的力道，踉跄之余推搡着柏檀。 她被柏檀抵着，手也被向上捆住，塑料袋陡然落地，倪嘉怡烦躁看向对方。 “柏檀！” 柏檀上前同她鼻尖对鼻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倪嘉怡右眼角下的一颗小红痣，亲密无间的姿势，他伸出软舌舔了一小口，湿润的触感让倪嘉怡怒目而视，柏檀笑起来，胸腔轻微抖动，眉眼都染上愉悦，上前蹭蹭，以一种蛊惑嗓音亲昵哄道。 “晚上真去爬你床了。” “滚！” 小暗室只有一盏灯光微弱的白炽灯。 在这环境下，两人对视，脩然，柏檀低头吻住倪嘉怡。 他的吻又急又凶，将倪嘉怡整个人抱在怀中，好像要融为一体般，要将倪嘉怡镶嵌在他怀里，身体里。周遭的所有都被掠夺，空气都稀薄起来，只有让人面红耳赤的“啧啧”水声，柏檀的手逐渐往里面走，撩开毛衣，从后腰再到脊背，引起倪嘉怡阵阵战栗，他的大掌又烫又热，烫得倪嘉怡背后好似有火在烧。 倪嘉怡眼圈微红，重重咬了一口柏檀。 这一下，血腥味蔓延，铁锈味在倪嘉怡口腔中发呕，她头昏呼呼的。 柏檀还是没放开她，但倪嘉怡却挣扎出来。她抬手扇了柏檀一巴掌，胸口起伏剧烈，她抬眸，气的发抖。 柏檀却只是舔舐了一下伤口，血珠不断往外冒，他却无暇顾及。 “不是说了不往家里带男朋友吗？” 他沉声问道。 “想带就带了。” 倪嘉怡注视着柏檀，她脸上也染上红晕，因为刚才那场激烈的亲吻。 她蹙眉看向柏檀，没有一点因为违约来的羞愧，反而以一种好心语气怜悯柏檀。 “没事喝点中药，你自己也去找个女朋友吧。” “我女朋友不是在这吗？” 柏檀直勾勾看着倪嘉怡，将她胳膊衣服撩开，倪嘉怡想拍开他的手，但却被抓着，柏檀一掀，露出一根泛着旧的祈福红绳手链，它在倪嘉怡白皙伶仃的手踝静静躺着。 那是倪嘉怡高考那年，柏檀特意去寺庙为她求的红绳，是他花了一个晚上亲手编出来的手链。 这条手链，不论他们再怎么吵架，再怎么冷眼相待大打出手，倪嘉怡也不曾褪下。 柏檀笑着，唇上的血珠滚溢在下巴上，他得意挑眉，轻声道。 “我们的红线都在这里。” 第4章 柏檀第一次见到倪嘉怡的时候他的年纪很小，才三岁。 那个时候，他的母亲岳云清带着他从周西县城坐着绿皮火车到了小谈市。 两人一无所有，彼时柏檀懵懂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上妈妈的脚步，虽然跌跌撞撞，但还是紧紧跟着岳云清的那条紧身豹纹裤，不至于被火车站里的人流带着走。 因为岳云清不会抱他，也不会在他哭的时候来哄他。 他很早之前就有一个意识。 妈妈和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不一样。 岳云清不像以往的愁云惨淡，从踏上火车的那一瞬间，她的脸上时刻挂着幸福的微笑，带着自己的一腔孤勇和自我感动找上了倪许。 她以为倪许会很惊喜，甚至会很感动，但事实是，对于她的到来，倪许一时没反应过来，处于震惊阶段。 这对于岳云清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岳云清和倪许是通过当时很大火的q.q认识的。 一日，岳云清和男友吵架来到网吧打开q.q解闷，漂流瓶的提示信息跳跃，显示有人捡到了您的漂流瓶，随着漂流瓶的拆开，她和倪许的缘分开始了。 在和倪许聊天的过程中，岳云清喜欢上了倪许。 是的，他们网恋了。 一个是未婚先育的洗头小妹，一个是在钢筋厂里沉闷的工人。 两颗孤独的心被网络连在一起，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爱的轮廓，文字变成爱的形状，将相差一百多公里的两人带入爱河。 两个人交换了地址和照片，告白之后，也顺理成章成为男女朋友。 岳云清知道倪许没钱，但是她不在意，甚至想和他一起打拼未来。 她怀着这样的宏图壮志——倪许，我来拯救你了。 但事实总是会让人流泪，因为开出理想的彩票“恭喜你中奖”太难了，大部分事与愿违，全是“下次再来”的常态。 岳云清当然没中奖。 倪许不仅对她的到来感到突然和莫名其妙，还带着一点的匪夷所思。 “你来干什么？” 因为岳云清是直接找到钢铁厂的门卫那里去的，倪许只好和小组长请十分钟的假，然后将她拉在保安亭不远的榕树下问她。 “我来了你不高兴吗？” 岳云清笑着仰头问着倪许，眉眼带着天真，失落被她藏住，她身后的柏檀不知道妈妈要干什么，也看向倪许。 被一大一小看住的倪许烦躁摸了一把头发。 “不是很高兴。” 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 岳云清眼泪差点掉下来，“我和你结婚好不好？我们有一个家。” 倪许沉沉注视着她一分钟，突然笑起来，“行啊，我有小孩你也不介意？” 岳云清愣住了。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 倪许没说过。 倪许从兜掏出一百块递给她，“你走吧。” 岳云清忍不住哭起来，啜泣着，“我不要，你别赶我走，我……我不介意。” 倪许闻言没将岳云清手里的一百块收走，而且转身去了保安亭，过了一会，他拿着一张纸片递给她。 纸片显然是从烟盒上才撕下来的，上面黑色水笔的墨迹都还没干透，字迹被拖长模糊一片。 岳云清接过，倪许嗯了一声，“这是我的地址，才租的，你去就行。隔壁邻居有我的钥匙，我去上班了，去留由着你。” 岳云清含泪看着倪许的背影离开。 爱情将她的视线迷糊。 岳云清带着柏檀到了倪许的出租屋。 出租屋的位置是在马路旁边，周边没有什么商圈之类的，只有一个皮革厂。 岳云清注视着唯一的建筑，是一栋自建房，有两层，灰色水泥表面裸露，没有刷粉，水管在阴沟里滴水，带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从 沿着外面的石梯子踏进去。 房子被分成三部分，一边是房间，中间是走道，一边又是房间。 走道没有光亮，只有房东安的几只灯泡，黄色的光很微弱，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 岳云清深呼吸一口气，捏着纸片走了进去。 柏檀跟在她的身后，走道就像是隧道，黑压压的看不见尽头，将他吞进去。 此时母子二人都不会想到，柏檀也将在这里度过十五年的光阴。 倪许给的门牌号是1-21，慢慢一边看门牌号，一边对着数字。到拐角时，她往前走了三四步，就找到了对应的位置。 门锁着，没有钥匙，她想到倪许说的邻居，敲了敲隔壁1-23的门。 “谁啊？” 随着一道女声响起，岳云清还没来得及答应，下一秒，门就开了。 是一个抱着婴儿的中年女人，染着泡面卷，大概四十五岁左右，皱着眉，脸上还带着不耐烦。 她审视的目光看向岳云清，“敲门干嘛？” 岳云清将手上的纸片递给她，“我是倪许女朋友，他喊我找您拿钥匙。” 中年女人单手抱着婴儿，接过纸片，细细看了三秒，瞥了一眼岳云清，点头让岳云清进门。 第4章 岳云清进门之后，柏檀也跟着进去。 他看着这个房间的环境。 房间很小，大概二十几平米，密密麻麻挤满了东西，被分割成很多区域，睡觉区，做饭区，逼仄得走进去都很难。 柏檀将注意力先落在区域最大的那一块，睡觉区有一张铁床，上面有纸箱子，冒出的衣服散乱不已。 他将目光收回，却感受到一道视线，他侧身，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盯着他看，男孩趴在纸垫子上，面前是26拼音读法表。 中年女人将藏在桌上的钥匙翻出来，也将手上的婴儿递给岳云清，“行吧，钥匙给你了，你把你孩子带回去吧。” 岳云清手足无措接过婴儿，她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来了句，“这不是我小孩，那才是我小孩。” 她指了指身后的柏檀。 中年女人的视线落在柏檀身上。 见到和倪许长得两模两样的柏檀，挑眉似乎带着不解问道，“这是你孩子？也是倪许的？” 岳云清先点头后摇头，下一秒，手上的婴儿哭了起来，一看就是个女孩，她的脸红了起来，眼泪也跟着下来。 岳云清没反应过来，中年女人接过孩子，轻轻拍着包被，“嘉嘉不哭，乖啊，嘉嘉不哭。”她哄着怀里的女婴，抽空还说教岳云清，脸上带着嫌弃望向她，“孩子哭了不知道哄一下？” 哄女婴花了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岳云清不敢说话，生怕女人再继续说教。 等女婴闭眼后，中年女人谨慎将怀中包被再一次递给岳云清，“喏，好好抱着，别让她再哭。” 岳云清脑子迷糊，问了这句，“这是您的小孩？” “这是倪许的小孩。” 女人瞥了她一眼。 岳云清呐呐嗯了声，随后打算抱着女婴去倪许租的房子里。 中年女人见到岳云清这幅模样，带着无语，将女婴抱走，“你自己去看吧，等会再来抱孩子。” 岳云清愣愣出门去隔壁，柏檀想跟着她，去被女人喊住，“那小孩，你过来。” 柏檀知道她在喊自己。 因为她的目视线落在他身上。 柏檀转身，奶声奶气说了一句“阿姨好”。 这声“阿姨”把女人逗笑了，她坐在一张塑料椅子上，拍拍小男孩旁边的纸垫子，“刚才那女的是你妈妈？” 柏檀点了点头。 女人嗤笑，但却没有说些什么。 看着柏檀的脸，她笑了笑，将小婴儿送到他面前，“那你要喊她妹妹，懂吗？妹妹。” 柏檀看向包被里的女婴。 穿着粉粉的衣服，大部分身子陷进包被里看不清楚，头上带着一顶小帽子，脸还带着皱，皮肤红红的，闭着眼，很难看。 柏檀跟着中年女人的说法，乖乖喊了一声。 “妹妹。” 三分钟之后，岳云清看完倪许的出租屋后一脸复杂重新回到1-23，她站在门口前将刚才打车还剩下的83里面抽了张50，直接递给中年女人，剩下的零钱全部顺手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姐，你给我讲讲倪许吧。” 她小声说着。 女人接过钱，脸上带着一点的笑意，将包被放在床上，看了两眼，才坐在塑料椅上，也顺便给岳云清拖了一个椅子，示意她坐下。 “喊啥姐啊，我都这么老了，你喊我张姨就行了，和倪许一个叫法。” 岳云清闻言看了一眼中年女人，她的脸上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但眼角完全压不住，泄出笑意。 她乖乖喊了一声“张姨”。 “倪许啊，他虽然才搬来，但是我远方亲戚，所以你跟着他喊我姨也没错。那个……”张姨的手指抬了抬，指着床上的女婴方向，“这孩子是倪许带回来的，两三个月，具体月份我也不知道。我也问过他，孩子妈妈呢，他也没不说，就告诉我这孩子叫倪嘉怡，开钱让我照顾她。” 说完她问岳云清，“你看起来也不大啊，什么时候和倪许在一起的啊？” 岳云清听见孩子才了两三个月，神色开始微妙起来，她揪着衣角，低低来了句，“一年前吧。” 张姨的表情变了一下。 大人的谈话，柏檀没去听，而且好奇站在床前看着在包被里的小婴儿。 这是妹妹。 但柏檀小朋友也爱看电视，他觉得包被里的小婴儿很像动画片里的猴子，只不过没有毛。 柏檀好奇伸手想要去碰她的脸，但下一秒，旁边的小男孩也走了过来，小声喊着“弟弟”，柏檀愣了愣，还没有人这么喊过他，柏檀对着男孩说重复，“弟弟？” 男孩却因为刚才柏檀喊的“弟弟”生气起来，伸手推了一把柏檀，脸上带着生气。 “你才是弟弟，我是哥哥。” 柏檀被推到，摔在地上，动静惊到了正在谈话的大人。 “怎么了，柏檀？” 岳云清上前看着柏檀，将他扶起。 张姨也将目光望向柏檀。 岳云清和张姨都看得分明，是男孩推的柏檀。 柏檀很疼，想哭，但是却不敢哭，黑黝黝的眼眸里包着一泡泪。 因为每次他哭的话，岳云清就很烦躁看向他，冷冰冰命令柏檀别哭了。 小孩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和眼泪，但是可以感知大人的情绪。 所以，柏檀知道，眼泪对岳云清没用。 他开始还不可以控制情绪，只能安静的流泪，但现在，他可以尽量让自己不流眼泪。 男孩见状哭了起来，张姨赶紧上前将他抱起来转着圈哄着，“哎呀，壮壮别哭了，怎么了和奶奶说……” 岳云清陪着笑，斜眼看了一眼柏檀，蹲下身，低声说道，“你等会道歉知道吗？” 柏檀还没点头，床上的倪嘉怡被壮壮的动静吵醒了，也开始哇哇哭起来。 张姨一个头两个大，怀里大的在哭，床上小的也在哭，只好让开口让岳云清帮着去哄倪嘉怡。 岳云清哪里哄过孩子？ 向来只是等柏檀哭累了再来看他。 她笨拙抱起倪嘉怡，也跟着张姨一样拍着她的包被然后低声安抚，“啊，嘉嘉乖，嘉嘉别哭……” 倪嘉怡闭着眼，眼泪一直淌着流，小脸憋得涨红，小手紧紧死攥，手脚都在乱动，到后面只是剩下哭嚎，岳云清抱着她完全没辙。 柏檀看着手忙脚乱的岳云清突然开口。 “妹妹是不是饿了？” 岳云清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扭头问着张姨，“姨，嘉嘉是不是要喝奶了？” 张姨才把壮壮哄好，将抽抽噎噎的男孩放下，她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闹钟，“是该喝奶了。” 她去把奶粉冲好，喂给倪嘉怡，这下，倪嘉怡才安静下来。 见到倪嘉怡嘴巴一鼓一鼓喝着奶粉，岳云清拉着柏檀要给壮壮道歉。 张姨摆手，“这件事情是壮壮的错，你别让孩子道歉了。对了，你小孩叫什么？” “柏檀，柏树的柏，檀木棺的檀。” 岳云清面无表情介绍。 张姨被这“檀木棺”给震惊到了。 “咋给孩子取这名，不吉 利啊。” 岳云清嘴角扯出一丝笑，“孩子他爸死了，我纪念一下那个王八蛋。” 张姨沉默。 柏檀半点不受影响，好奇趴在床头看着倪嘉怡嘴巴一股一股喝奶。 刚才还在哭，现在又不哭了。 他看倪嘉怡喝奶粉中得了趣味。 他觉得倪嘉怡噘着嘴像小鱼。 这个奇妙的发现让柏檀忍不住笑了笑。 在这时，喝奶的倪嘉怡也暂停动作，似乎在休息，她歪头，嘴没离开奶瓶，黑漆漆的眼睛挪动看了柏檀一眼，然后再转回去，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奶瓶里晃动的米白奶粉。 第5章 倪许回来的时候，岳云清已经和张姨打成一片。 壮壮哭完站在桌子旁呆会又凑上前和柏檀打招呼，柏檀只是抬头向岳云清的方向看了看，见到岳云清没留一丝余光给他，若无其事收回目光，点头答应着壮壮的“弟弟”。 壮壮将自己的奥特曼玩具拿出大方分享给柏檀，两个小孩坐在地上玩起来。 倪嘉怡喝完奶又自顾自睁着眼睛转了转，见到没人理她，阖眼又睡过去。 “云清。” 1-23的门半掩着，倪许直接探头喊了岳云清的名字，岳云清和张姨都抬头，倪许已经下班，脱去工装外套，斜斜倚靠在门旁。 “回去了。” 倪许说罢就转身离开，走道不隔音，隔壁传开钥匙转动的声音。 岳云清起身，和张姨再见，拉上柏檀准备离开，张姨却喊了一声，将倪嘉怡抱给她。 “你把嘉嘉带走吧，每天晚上倪许都会接走，第二天再送来的。” 岳云清没想到还有这茬，讷讷嗯了一声，想到倪嘉怡下午可怕的表现，心里打怵。 第5章 到了1-21，岳云清先进门，将柏檀跟着她的脚步也跟着踏入。 他看着这个房间。 和隔壁空间差不多大。有个厨房区，锅碗瓢盆挤在一起，旁边有个很大的大红色塑料水桶，调料菜什么的都放在桌子的半层。一张大床占了很多的位置，几个塑料箱里面堆着衣服，还有纸尿裤奶粉什么的，奶瓶奶嘴也放着…… 杂乱不堪，但好在不脏，而且还有一个小窗透着光。 倪许正在翻东西，岳云清小心翼翼将倪嘉怡放在床上，身后传来倪许的声音，“你说要和我结婚，明天去登记？” 岳云清没想到倪许和她说的一句话是这个，她顿了顿，转身看着倪许，点头坚定道，“行。” 倪许将身份证和户口本找出来，放在大床旁临时搭着的纸箱上，他站起来斜睨着岳云清，吊儿郎当问了一句，“确定不反悔？” 倪许的形象和网上的形象截然不同，但长相和气质却是抓住她的心，剑眉星目，而且带着流里流气的痞子气息，是岳云清喜欢的类型，她自然是答应下来。 岳云清再一次点头。 她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倪许，倪许看了一眼，将身份证拿在手上，“你户口本呢？” 岳云清沉默，半晌才嗫嚅开口，“我没有。我从家里跑出来的，没户口本。” 倪许紧紧盯着她，外面天快要黑了，他转身去将挨着门口的灯打开，黄色的灯泡亮着，倪许掏出利群，站在窗台背身点火抽起来。 岳云清紧张咽了咽口水。 好半晌，倪许才转身，夹着烟，烟雾缭绕下这个姿势正好可以看见站在角落的柏檀，他当然知道岳云清有小孩，发问岳云清，“这小孩没跟你上户口？” 岳云清摇头，“没。” 倪许气笑了，“你还真是给我找事情做。” 岳云清反问道，“那嘉嘉你上户口了吗？” 倪许挑眉，“张姨和你说了她的名字？要，过几天托我哥们关系上我的户口，你和我结婚的话，这孩子也跟着我。” 既然岳云清都要和他结婚了，那这小孩肯定也是要自己养的。 倪许叹气，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饿不死就行了。 岳云清闻言抬头，“但我没户口，要不我们先不结婚，我过完年回家把户口本带来再补个结婚证？柏檀的户口先在你那里上着？” 倪许顿了顿，“随便。” 这意思就是答应了。 岳云清想了想，“嘉嘉，是你前女友生的？” 倪许闻言又抽了一只烟，“你小孩怎么来的我小孩就是怎么来的。” 岳云清顿了顿，“你和我在网上聊了一年多，嘉嘉才两三个月……” 倪许这下听懂了，他深深看了岳云清一眼，“你不是小三。我前女友生下来的，她怀孕不和我说，生下来就将嘉嘉给我了，说打孩子伤身体，她说嘉嘉是我老倪家的种，让我养，然后就走了。” 岳云清复杂看向倪许，“你知道这孩子是你的？” 倪许嗤笑，咬着烟，淡定道，“这孩子当然是我的。我掏钱去做亲子鉴定了。” “柏檀”的名字太过于奇特，倪许走过去蹲下问了一嘴他，“小柏，你想换名字吗？” 柏檀知道换名字的含义，疑惑和他对上目光，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咳了咳，倪许见状将还剩多大半的烟直接掐了。 “叫倪嘉檀好不好？” 柏檀想到今天哭的很厉害的倪嘉怡，在倪许的注视下缓缓摇了摇头。 岳云清见状赶紧上前拍拍柏檀的背，“你这孩子。” 倪许却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他站起来，指了指床边，“那小檀去帮忙看着妹妹好不好？爸爸和妈妈说会话。” 他是完全以命令的话语支开柏檀，柏檀想开口你不是我爸爸，但岳云清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柏檀点头顺从听着他的话。 两个大人的谈话声小了起来，大部分是倪许在说，岳云清点头，两人的目光不时落在柏檀身上。 柏檀站在床边，心里却有点茫然。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但是他说不来。 他怔怔望向床上的妹妹。 倪嘉怡躺在她的包被里，闭着眼，浅浅的呼吸起伏，手紧握着，呈现拳头状。 柏檀抿唇，终是好奇想要伸手去摸摸倪嘉怡的脸，下一秒，倪嘉怡睁眼，黑黢黢好似黑葡萄的眼睛和柏檀对视，她咿呀挥动双手，这时，柏檀的食指距离倪嘉怡的脸颊不到五厘米。 倪嘉怡的脸脩然红起来，一瞬间就涨红好似水煮一般，眼泪也啪嗒啪嗒落下，拳头乱挥舞，嘴巴也不断发出嗯嗯声音。 柏檀却被妹妹哭了吓到，手指都来不及收回去。 两个大人听见倪嘉怡惊天动地的哭声吸引。 岳云清上前抓着柏檀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你惹妹妹哭了？”她不由分说将惹哭倪嘉怡这顶帽子扣在柏檀的头上，柏檀摇头，“没……动妹妹。” 他心里也有点心虚，因为刚才自己确实想摸摸倪嘉怡。 倪许将倪嘉怡抱起来，先看看床头的时钟，“张姨刚才给嘉嘉喂奶了吗？” 岳云清忙不迭点头，“喂了的，你回来前才喂了。” 倪许将包被掀开，闻到味道，让岳云清将箱子里的纸尿裤拿一条过来，岳云清下意识想喊柏檀办事，但想到柏檀不认识字，自己转身去拿了一条递给倪许。 倪许很利落将脏的纸尿裤扯下来，去拿挂着的帕子用水打湿仔细擦拭倪嘉怡屁股之后才换上新的纸尿裤。 他做完这一切，将纸尿裤扔进垃圾桶，来了句，“以后这些事你也要帮着做，张姨那里你跟着学几天然后就将嘉嘉接回来，你带着照顾就好了。” 岳云清抿唇，“可是我不会……” 倪许皱眉，“不会就去学，我又不是喊你明天直接带着嘉嘉。” 倪许说完看了一眼柏檀，“小柏也该去幼儿园了吧，上过学吗？” 岳云清摇头，倪许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到时候帮忙看着学校，先把户口这事情解决就好了。” “嗯……” 听到自己可以去上学的柏檀抬头看了看倪许，倪许注意到他的目光，“怎么了？” 他意识到自己和三岁小孩说了一句没有用的废话，转身打算去示范怎么在出租屋里做饭，让岳云清学着做，等他出去上班后也可以她自己做饭解决三餐。 柏檀只是静静看着倪许和岳云清的背影。 床上的倪嘉怡安静下来，睁着眼睛转，柏檀的身影让她有一点印象，忍不住挥舞着手。 柏檀 伸手将手指伸进倪嘉怡的拳里。 但是没想到，倪嘉怡的力气很大，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很兴奋的模样，很用力地蹬腿，包被里都可以看见她腿乱蹬的轮廓。 柏檀手指的动起来，带着倪嘉怡的拳走，倪嘉怡被这新奇的体验吸引住，眼睛目不转睛看着他，笑了起来，嘴张着，口水也流下来，打湿围着的口水兜。 柏檀想要抽出手指，但怎么用力也抽不出来。 倪嘉怡的温度传递在他的指尖，柏檀却只是觉得痛的厉害。 他开口，低声说道。 “妹妹，放开好不好？” 倪嘉怡不懂，还以为柏檀是在和她玩，更加兴奋晃动起来。 黄色的光照在二人头上，柏檀面对倪嘉怡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婴儿，倪嘉怡的脸前覆上一层阴影，柏檀遮住倪嘉怡头上的光，他再一次强调，“放开。” 倪嘉怡只是继续笑。 柏檀抿唇脸上带着不开心，下一秒，上手轻轻掐了一下倪嘉怡，倪嘉怡痛感袭来，措不及防松开，柏檀的手已经红了起来，似乎还肿了一点。 柏檀怕她哭，心里的阴暗面也被害怕驱逐，看着倪嘉怡的眼睛，不自觉低垂眼眸，几不可闻说了句，“对不起妹妹，是你抓的太紧的。” 他低头趴在包被前，对着倪嘉怡的手吹吹，舒服的风吹到倪嘉怡的手指上，倪嘉怡又笑起来，口水流淌似小河。 柏檀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脸颊旁的浅浅酒窝浮现。 第6章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倪许去上班，与此同时也在打听可以插班的幼儿园，但大多一问都是需要一笔很大的助学费，倪许就和岳云清商量，要让柏檀下一年再去上学。 岳云清彼时正抱着倪嘉怡，笑眯眯逗弄着她，闻言点头，“行啊，柏檀太早去上学的话，我这边照顾嘉嘉还不方便呢。” 现在倪嘉怡六个月，性子十分粘人难缠，不停折腾大人，必须要时刻有人陪伴，不然就哭就闹，她甚至可以哭一个小时不岔气。 岳云清本想晚点接手倪嘉怡的，但张姨受不注重这个祖宗，天天哭闹，脾气大得很，岳云清接手那两天，因为倪嘉怡没有对她眼熟，哭闹不休不说，而且拳打脚踢包被，整个出租屋都是她凄厉的哭声，余音绕梁，周边的邻居已经反应很多次了。 第6章 岳云清也没法，全天抱着倪嘉怡轻言细语哄着，在出租屋里面转圈圈。 有时候她实在累了，柏檀也会帮着她照顾倪嘉怡，包括但不限于岳云清要给倪嘉怡换纸尿裤喊柏檀递纸尿裤，倪嘉怡拉肚子岳云清让柏檀端盆子接水拧开帕子递给她，还有让柏檀和倪嘉怡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倪许瞥了一眼正在看画本的柏檀。 那是他去垃圾站专门给柏檀淘的。 一斤废纸五毛，但那收废品的大爷卖给他收两块一斤。 倪许买了一百块的，比着图画多的买，主要选选绘本啊故事书之类的书。 搬回出租屋堆起来还可以在顶上放点倪嘉怡的奶粉罐之类的。 柏檀才三岁，但是却很有定力，在倪许看来，就算是话本也属于书，他就没有心情去看，但柏檀却很耐心看下去，甚至是津津有味的入迷状态。 他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在出租屋安静看书，偶尔也会和隔壁壮壮出去玩一会。 平时这孩子虽然不爱主动说话，但性子很温和，问一句回一句，是个很懂事不让家长操心的好孩子。 倪许知道柏檀其实是期待去幼儿园的。 因为每次提到幼儿园，柏檀总是会悄悄抬起头，他以为大人们都察觉不到，但实际上他的眼睛亮亮的，藏都藏不住。 倪许半蹲下和柏檀说着话，“小檀，下学期再让去上学好吗？” 柏檀将头从绘本里面抬起来，他嗯了一声，回答着好。 倪许微笑揉了一把他的头，带着保证，“明年就去读书，到时候我们小檀学到什么回来教嘉嘉好不好？” 柏檀抿唇无声点点头。 照顾婴儿是很磨人的事情，而且还是一个很有精力很高需求的婴儿，岳云清没照顾这类孩子的经验，因为柏檀很省心，所以她不得已全身心投入到照顾倪嘉怡这件事中，她的注意力，她的温柔，她的母爱，全部倾注到这个孩子身上。 柏檀有时候看着被岳云清抱在哄着的倪嘉怡，他的心里升起一道难言的情绪，柏檀不知道怎么形容，酸酸的，比隔壁李衡分给他的酸妞还要酸。 李衡就是隔壁壮壮，这是他的大名，但身边人只有柏檀这样喊他，其他人都喊他壮壮，他自己也笑呵呵的答应，当然，柏檀喊他，他也乐呵呵答应。 柏檀抽抽鼻子，将书页不自觉卷起来扣弄着，一下又一下，很久才翻页。 但纸上却泅出一片小低洼。 柏檀知道自己很讨厌倪嘉怡。 但是他没和任何人说过。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种病，卡在心口，闷闷的，呼吸不上来。 没有人可以懂得他的难受。 等到倪嘉怡两岁的时候，发生两件事情。 第一，倪许失业了。他因为工作的事情和小组长发生口角，冲动之下对其动手，导致自己被开除，丢掉了工作。 失去工作之后家里的经济情况就不好起来，无论是大人吃的用的还是小孩吃的用的都是紧巴巴算着过。 倪许每天都要出去找工作，一整天不在家，倪嘉怡的纸尿裤换成旧衣服做的尿布，每个月都有的奶粉也变成了米汤奶粉混着喝，岳云清的家庭支出费也少了很多，一家人一周才可以吃的上一顿荤菜，家里也经常吵架，岳云清和倪许甚至情绪上来还会打架…… 第二，岳云清跑了。据说是和一个大学生网恋上了要去找他。 她的离开像是早有准备。 那天是星期六，她将倪嘉怡哄睡着，出租屋的东西全部收拾好，井井有条分门别类，还罕见为柏檀烧了一份红烧鸡翅。 她走的时候将属于她的东西全部带走，提着一个蛇皮口袋，亲了一口柏檀，柏檀看着她，她微笑，“妈妈要出远门了，你看着妹妹好不好？”柏檀点了点头。 出门有邻居问她去干嘛，她大声回复，“去卖废品。” 她什么都没有忘，但却忘了柏檀。 柏檀从中午等到晚上，一直等到窗外的阳光耗尽，出租屋开了灯。 睡着的倪嘉怡和蹲在门口的柏檀安静的待在一起。 倪许回家就看见柏檀踩着椅子从罐子里面挖奶粉，打算冲给哭闹不休的倪嘉怡喝。 倪许将柏檀抱下来，自己从保温壶里面倒水，兑着冷水冲奶粉，他皱眉问着柏檀，“你妈呢？” 柏檀去拍着倪嘉怡的背，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哭，他将倪嘉怡半抱，让她可以依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言细语哄着，抽空回了句，“她去卖废品，东西全部拿走了。” 倪许闻言大概翻了一下纸箱子里的东西，反应过来了。 岳云清和倪许压根没领证，她当时说要回家去拿，但第一年倪嘉怡发高烧耽误了，第二年岳云清意外流产休养也没去，一直拖就拖到现在。 他看着柏檀，柏檀却哄着倪嘉怡。 柏檀敏锐察觉家里气氛不对，他的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就像是一个黑洞，将他吞噬。 害怕和忧愁像是浓稠的水，滴答滴答下成一个漩涡，他的耳边只剩下一下又一下的水声。 他只能和倪嘉怡一起，才可能短暂回到人世间。 倪嘉怡的手抓着柏檀，属于小孩热热的手指温度传递，捂热了柏檀冰凉的指尖。 柏檀注视着倪嘉怡。 注视他的妹妹。 倪嘉怡笑弯了眼，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她就是想笑，这是孩子的本能。 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一个连话也不会说的孩子。 柏檀也跟着笑起来，将倪嘉怡的手指提起来，一甩一甩的，这是他之前会哄倪嘉怡和她玩耍的手段。 不过达成这个契机的原因。 是因为岳云清疲于应付倪嘉怡，将柏檀喊道她面前，帮着照顾倪嘉怡。 柏檀的酒窝浮现，在和倪嘉怡玩耍的过程中 ——水声停了。 出租屋的灯已经被换成了白炽灯，亮堂堂的亮着，将阴影拖长。 好半晌，倪许骂 了一句脏话。 只是至于为什么据说岳云清和大学生跑了，因为倪许也不知道，可能也知道，但却对着柏檀缄口莫言。 岳云清离开之后，倪嘉怡怎么被人照顾成了问题，倪许要出去找工作，柏檀要去上学。 本来要去问张姨，但张姨却告诉他们，她下个月要搬家了，因为她儿子在市区买了房子，要把她和壮壮接走。 张姨答应帮倪许带着倪嘉怡，让倪许早点找到工作。 倪许低着头只是说着尽量。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倪许还是没找到稳定的工作，而张姨就要离开了。她将出租屋的东西大部分都给了倪许。 倪许抱着倪嘉怡，牵着柏檀，要和张姨告别。 张姨嘱咐了他一堆事，大人在说话，小朋友也有话说。 李衡拉着柏檀，眼里包着泪水，“再见了柏檀。我会想你的，也会想嘉嘉的。” 他看了一眼被倪许抱着的倪嘉怡，“呜呜呜，我好舍不得你们。” 柏檀抱了一下李衡，“我也会想你的。”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 李衡哭的更加厉害了，抽抽噎噎个不停，最后还是被张姨拖着走，他将自己最喜欢的奥特曼迪迦玩具送给了柏檀。 走之前还挥挥手，“别忘记我。” 柏檀怔怔看向李衡被牵着离开，在走道的尽头，那个唯一的光亮里面不见身影。 倪许抱倪嘉怡抱的胳膊酸了，让柏檀帮忙看着，他将外套脱下去，打算去搬东西。 倪嘉怡趴在地上，抱着柏檀的大腿流口水，大腿的异样感受让柏檀叹气，半蹲下和倪嘉怡一起玩，倪嘉怡拍手闹腾，柏檀将她的手固定住，“嘉嘉。”他打算将倪嘉怡抱起来，但倪嘉怡的手挥舞着，眼里也渐渐蓄起泪水。 柏檀去出租屋将倪嘉怡的玩偶兔子拿在她面前晃，“嘉嘉，是小兔子哦，快来看看。” 倪嘉怡被吸引注意力，目不转睛看着那只粉白色的玩偶兔子。 柏檀哄着倪嘉怡，两个人短暂地玩起来不亦乐乎。 等到倪许将东西搬完之后，倪嘉怡已经靠在柏檀怀里阖眼睡去了。 倪许将倪嘉怡抱在床上给她拉好小被子，以免她着凉。 柏檀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倪嘉怡。 倪嘉怡现在才两岁，白白嫩嫩的小团子，眼睫毛很长，乖巧闭着眼睛睡觉像是一个精致玩偶。 他伸手摸了摸倪嘉怡的脸，不自觉笑起来，然后看向倪许。 “爸，我不去幼儿园了，等嘉嘉也可以上幼儿园了，我再去。” 倪许正在摆弄摇摇椅，他回头看向柏檀，眼里满是不赞同。 “小檀，没事，实在不行爸带着嘉嘉去上班，你肯定要去上学的。” 柏檀看着倪许，“爸，我真的可以不去上学。我等嘉嘉可以上学的年纪再去读书。她到时候读小班我读大班。” 第7章 倪许不同意。 他抽了半个小时的烟，然后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找上了1—17的一对新婚小夫妻，托他们帮忙照顾倪嘉怡，报酬比市面低了几百块。 他将这件事情告诉柏檀的时候，柏檀说，“嘉嘉不会适应的。” 倪许当然知道倪嘉怡是什么性格，他揉揉柏檀的头，“迟早嘉嘉要适应的。” 柏檀认真说道，“爸，我明天不去上学了，我要照顾妹妹。” 倪许以为柏檀在开玩笑，因为柏檀自己知道怎么去幼儿园，从来没有缺席过。 但第二天，柏檀真没去幼儿园。 幼儿园老师给柏檀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很急，因为柏檀一向是个很省心的小孩，到学校的时间都基本没差，但这一次却没有到，一直到上课也没见他的身影。 倪许心里一慌，那个时候还有人贩子，但以往柏檀太懂事太聪明了，以至于无论是岳云清还是倪许都放心让柏檀自己去幼儿园，除了开学那几次接送之外，都是柏檀一个人来去学校。 老师在幼儿园附近都找遍了，没见到柏檀身体，倪许匆匆赶到幼儿园，也跟着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但始终没找到柏檀。 他在出租屋到处找，邻居都问遍了，什么也没问到。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坏消息—— 那就是，倪嘉怡被柏檀带走了。 小夫妻告诉倪许这件事的时候，倪许已经红了眼，小赵还以为倪许知道，她见状磕磕巴巴，指了指家里的狼藉——盆子，衣服，纸巾到处乱飞。 她也忍不住委屈控诉，“嘉嘉刚开始到我这里还好，但后面就开始哭，而且还乱爬，到处扯纸巾，衣服也抓起来乱扔……还尿了我一身，这时小檀回来了，说你喊他来照顾嘉嘉，我那个时候也没反应他要去幼儿园，就喊他帮忙看看，然后自己去换衣服，结果我一出来他就不见了……” 她开始见到倪嘉怡漂亮的模样还以为是小天使，尽管被倪许打了预防针，但还是没想到倪嘉怡的混世程度。 等到下午，倪许心急如焚，其他邻居也在帮忙，但是依然什么信也没有，他打算报警，这时，柏檀推着倪嘉怡回来了。 倪嘉怡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坐在张姨给的推推车里，穿的干干净净，显然是被柏檀收拾过的，倪许见到柏檀，气的眼睛瞪圆了，呼吸喷洒，下一秒，脸通红，直接将柏檀抓起来打，“我让你不上学！我让你带着妹妹乱跑！我让你不听话！” 倪许虽然气上心头，但力度不敢太大，因为把柏檀打出事了，没钱医治，看着凶，但实际上也只是听着响。 围观劝架的邻居见状也拉着倪许住手，让他冷静点，现在孩子已经回来了，没被拐走就算是万幸。 倪嘉怡见到柏檀被打，将棒棒糖从嘴里扯出来，扔向倪许，但在过程中，棒棒糖掉在地上，碎成几瓣。 柏檀挨打一声不吭。 他在倪许打完之后，只说了一句话。 “我不去学校，我要和嘉嘉在一起。” 第7章 倪许还是没舍得下狠手打柏檀，对上柏檀那双脆弱的，那双故作淡定的，那双向来沉默寡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倪许在一瞬间，所有的话全憋在喉间。 柏檀的身体被他抓着，即使被打，柏檀也一声不吭，咬着唇，憋得死死的，但倪许察觉到了，柏檀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来，“呲——”的一声，倪许火气全无，消散的无影无踪。 出租屋白炽灯的光打在头上，倪许等人站在门口，光影洒在外边，将走道中围着的人们的脸照亮，倪许的身影挡在柏檀身前，光影分割像是一道悬在柏檀头上的利剑。 倪嘉怡的哭声将所有的闹剧拉回现实。 就像是赛跑比赛开始的那道枪声，倪嘉怡突兀的哭声打破所有。 柏檀偏头看向倪嘉怡。 倪嘉怡眼睛很大，但此刻，里面蓄满泪水，她张着嘴哇哇大哭。 倪许将柏檀放下，去推推车将倪嘉怡抱起来，打算哄她，但是倪嘉怡却歪来歪去，像一个不倒翁，身子往外扭，伸着手倾向柏檀的方向。 邻居见到倪许的动作停了，也看出来倪许的火气消掉，嘴上说着“算了孩子知道错了，好好教育就好，动手还是不可取”“别当着妹妹的面打哥哥啊，这样多不好啊”之类的话也纷纷离开。 倪许又怕倪嘉怡摔倒，但又不想倪嘉怡现在靠近柏檀。 他脸上阴沉沉的，但倪嘉怡上手更加激烈，手掌挥舞着，不时还打到倪许的脸，倪许烦躁扣着倪嘉怡的身体，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她。 倪嘉怡哭的话是停不下来的，除非满足她，否则她就会一直哭，哭到后面嗓子都哭哑，眼泪也流不出半分，但她不会停下来，会一直哭到咳嗽，脸憋得通红，最后严重下来就是呕吐翻白眼，吐到屋子全是她的奶腥味，呕吐物。 倪嘉怡靠近柏檀慢慢安静下来，但身体还是一抽一抽的，眼巴巴看着柏檀。 柏檀站着，身上的疼像蛛丝蔓延，密密麻麻的痛，被倪嘉怡看着，他盯着倪嘉怡，沉默不语，忍着疼，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然后将倪嘉怡抱起来哄。 他跨坐着，屁股的疼在接触到椅子的那一瞬间，差点让柏檀跳起来，倪嘉怡被他抱在凳子中间，他歪头凑近倪嘉怡，将脸蹭蹭倪嘉怡，“嘉嘉。” 温度在两人的脸颊合二为一，相互交融，倪嘉怡脸上的泪痕已经冷了，蹭在柏檀的脸颊旁，凉丝丝的。他的脸和倪嘉怡的脸贴得很紧，两个人的体温将泪痕烘干。 他低声颤音喊着“嘉嘉”，随后又在在心里默念一句“妹妹”，在那一瞬间，他的眼泪流了下来，啪嗒落在倪嘉怡的手背上。 倪嘉怡抬头，将手举在面前，大大咧咧舔了一口，整张脸皱在一起。 她看着柏檀哭，呆了一秒，然后上手挥舞着，拍了柏檀一巴掌。 柏檀知道倪嘉怡这是想和自己玩游戏，拉起她的手，一甩一甩的做着动作，兄妹两待在角落玩着，柏檀一只手抓着倪嘉怡的手腕，一只手则是轻轻拍着倪嘉怡的后背。 不一会，倪嘉怡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眼睛也缓缓闭上，在进行小飞机来了的下一个步骤的时候，柏檀感受不到倪嘉怡的力气，他晃了晃倪嘉怡的手腕，倪嘉怡也毫无反应。 柏檀抱着倪嘉怡换了一个位置，让她更好靠在自己怀中，这才发现，倪嘉怡已经闭眼睡过去了。 倪嘉怡呼吸清浅，身子起伏平稳，他低头喊了一声“嘉嘉”，对方也没没有任何反应。 倪许一直站着窗口吹着冷风默不作声注视着他们的动作，见到倪嘉怡睡去之后，将她抱起来。 怀里的温度骤然离开，柏檀抬头望向倪许将倪嘉怡放在床上细心给她掖好被子。 他站起来，忍不住轻声“嘶”了一句。 倪许转身和柏檀对上视线。 倪许当然看见柏檀哭了，他上前走到倪许面前，然后蹲下。 “疼吗？” 他问着柏檀。 柏檀张口，声音毫无知觉地嘶哑。 “疼。” 倪许直勾勾看着他，厉声说道。 “疼才好，疼才长记性。谁让你不去幼儿园的？谁让你带妹妹出去的？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万一你们被人拐卖了，那我怎么办？” “爸爸，我知道错了。” 柏檀抽噎，眼泪再一次流出来。 他忍不住屈屈手指，脸上的眼泪落下，但他的心却异常平静。 倪许摸摸他的头，“那你就听话，去上学。” “我不去。” 柏檀还是这个态度。 倪许忍住自己想要打柏檀的想法，他咬牙切齿，“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去学校吗？” 柏檀抿唇不愿意回答。 “你和嘉嘉在出租屋的话，你要一直和她在一起，一直照顾她，你知道照顾是什么吗？” 倪许皱眉，恼火看向柏檀。 柏檀却张了张口。 “我知道，我要看着妹妹，不让妹妹哭和吐，还要看着闹钟给妹妹喂饭，要让妹妹学会上厕所……” 倪许看向柏檀，“照顾嘉嘉是很麻烦的事情，你真的可以？” “我可以。” 倪许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但柏檀却一遍又一遍说着这件事，倪许装作听不见去找红药水要给柏檀涂屁股，柏檀只是睁着那双黑幽幽的眼睛默默无言盯着倪许。 倪许给他擦药的时候，柏檀整个人都是僵住绷紧的状态，抓着倪许的裤子。 出租屋安静不已，倪许突然开口。 “小檀，你真决定好了？” “嗯。” “爸爸会努力赚钱养你们的，你别担心爸爸的钱。” 现在确实没多少，但以后就肯定有的。 “我知道的。” 倪许一直知道柏檀很聪明，不管是最开始时候初遇他的省心懂事，后来的不爱说话爱看书，再到现在幼儿园表现出来的可谓小神童的表现。 第8章 三岁看到老，柏檀的性格已经初步显现，未来什么样，倪许觉得自己好像也看得出来。 不管是自己看见的，还是老师反应的，柏檀性子不爱张扬，也从来没有主动表露过。 慧极必伤，倪许不是很想让柏檀懂得这么多。 即使这不是自己的孩子。 “我不会不要你的，小檀。” 倪许等红药水干了之后，拿走担心柏檀裸露皮肤会冷用来遮挡的毛巾才将柏檀裤子撩起来。 “爸爸，我想改名字了。” 柏檀说出这句话，倪许扯了扯嘴角，以为是孩子玩笑，漫不经心，“叫什么？迪迦还是赛罗？” 壮壮很早之前也要改名，逢人就说在这一片出名的很，因为他说“李衡”不好听，要奥特曼的名字才好听，一本正经和张姨说着自己叫“赛文”，后面又改成“盖亚”，被揍得哭声传遍走道，比倪嘉怡哭的还响。 “倪嘉檀。” 柏檀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 倪许放毛巾的动作停滞半空。 “我是你爸爸，嘉嘉是你妹妹，这不会改变的。” 柏檀看着倪许。 “我知道啊，我就是想陪着嘉嘉。” 倪许静静看着他，打水给他洗漱，然后让他上床。 “以后不说这个名字了，知道了吗？那是你妈取得，我改不了。” 柏檀和倪嘉怡睡在一起，倪许还要收拾一下出租屋的狼藉。 他看着柏檀。 “睡吧。” 柏檀听话闭上眼睛。身子不由自主往倪嘉怡方向靠近。 倪许抽了两个小时的烟。 最后的结果是如了柏檀的愿。 他不去上学，留在出租屋照顾倪嘉怡。 给1-17小夫妻的钱倪许没有退掉，他和他们打着商量，每天不照顾倪嘉怡了，而是每天给这孩子两做饭，定期洗澡，然后柏檀有事找他们帮着做就好了。 小赵有些为难看着他，显然是被倪嘉怡这个魔童吓到了。 “这次有小檀帮忙，你可以放心。” 倪许说完，小赵才勉强点头。 “行吧，倪哥。” 想到什么，她开玩笑，“你家这两个孩子，倒是一个安静的厉害，一个吵闹的厉害。” 倪许无奈笑笑，“哎，还是麻烦你了。” *** 照顾倪嘉怡其实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柏檀早就知道了。 但是没关系。 他可以。 他照顾妹妹也很有经验。 以前和岳云清一起照顾倪嘉怡的时候，他记事很早，对于倪嘉怡两岁之前的霸道脾气一清二楚。 当然，现在倪嘉怡也是霸道脾气。 对于倪嘉怡的感情，柏檀说不出来。 他可以说自己喜欢李衡，因为这是自己的唯一朋友。 他们一起玩，一起闹，虽然第一次见面的过程很糟糕，但是后来全是开心的事情。 他可以说自己不喜欢岳云清，因为虽然她是他的妈妈，但是爱他对他负责的程度还不如中途插队的倪许。 但柏檀还是舍不得岳云清，还是舍不得割舍对她的感情，他记得岳云清在他很小的时候对他唱的儿歌，也记得岳云清离开的那一盘红烧鸡翅的味道。 他也可以说他喜欢倪许，因为那是他的“爸爸”。 柏檀记得倪许对他的好，给他买书，让他读书，也会温柔平视和他半蹲说话，但是柏檀也记得他让自己改名，让幼儿园老师多管管自己。 他对于岳云清和倪许的感情很复杂，有喜欢也有讨厌。 那是他的爸爸妈妈。 那是他的亲人。 所以才会这么奇怪，这么复杂。 倪嘉怡呢？ 最开始，柏檀很不喜欢倪嘉怡。 初见倪嘉怡是个爱哭鬼，现在也是。倪嘉怡还是烦人精，必须时刻要有人陪着，离不开人。 开始倪嘉怡哭的时候，柏檀只会在心里默默说着爱哭鬼，然后冷眼看着岳云清哄倪嘉怡。 就像是冷静者的旁观。 他的冷眼其实很炽热。 那是渴望自己也被爱的期待。 但无人在意。 妈妈会给倪嘉怡唱歌，会抱着倪嘉怡温柔哄，这是柏檀从来没有的，他只能痴痴看着妈妈这样对他，其实，柏檀也希望妈妈可以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当然是痴人说梦。 柏檀知道自己心里酸酸的，这也导致，他开始对倪嘉怡没任何好脸色，就算是哄她，他心里也毫无波澜，只是脸上会带着笑。 就像是带了一层面具，挡住他对倪嘉怡的所有看法。 开始不知道这是什么，以为自己是讨厌倪嘉怡，柏檀直到后面上了幼儿园，听到老师讲的故事，他才知道，那是嫉妒和羡慕。 后面，柏檀看淡了。 只有期待，没有动作，什么都是一场空。 他还是要照顾倪嘉怡。 倪嘉怡不 哭的时候特别乖。 可能是因为长开的缘故，她的眼睛很漂亮，又大又亮，睫毛长长的，唇色很淡，樱花粉的漂亮，皮肤白皙，头发带着一点的自来卷。 就像是一个洋娃娃。 柏檀有时候会给倪嘉怡讲故事。 倪嘉怡肯定听不懂，但她会给反应，眼巴巴看着你，还对你笑。 还会流口水把口水兜打湿。 柏檀也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 也许是因为倪嘉怡听完他讲的故事挥舞手掌对他灿烂笑。也许是因为他故意逗弄倪嘉怡，后者抓着他的手紧紧不放。也许是因为他在抱倪嘉怡的时候，倪嘉怡侧脸亲了他一口…… 好多好多的瞬间。 却是他和倪嘉怡的日常。 他的心会软成一团。 蜷缩起来，然后扑通扑通跳。 那是嘉嘉。 当倪嘉怡软软的手指触碰他的脸的时候，温度的真切传递，让柏檀有了实际感觉。 当倪嘉怡的粘稠眼泪掉落，他拿帕子揩拭的时候，他好像一颗趴在树上的蝉，被掉落的金黄树脂裹挟。 他成了一具琥珀。 被那堆不知名的气泡封住一瞬间的激动。 树液是那名为“妹妹”的存在。 我是她的哥哥。 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是亲人。 妹妹爸爸妈妈我。 是一家人。 柏檀很多次都在倪嘉怡睡着的时候轻轻抓着她的手。 他在心里默念。 嘉嘉，我是哥哥。 嘉嘉，我的妹妹。 但妹妹却比老师说的家长画本里的亲人更重。 柏檀不知道怎么形容。 但是他的心里第一位。 确实是倪嘉怡。 他怕被倪许抛弃，他已经被岳云清抛弃了。 被倪许抛弃意味着再也见不到妹妹了，和倪嘉怡以后也没有关系。 不可以的。 他不要。 就算不读书也行的。 妹妹是第一。 他要和妹妹在一起。 第8章 两岁的倪嘉怡，天真，顽皮，什么也不懂。 照顾她要花很多心思。 倪许去买了一堆泡沫垫板垫在出租屋，这样的话，倪嘉怡可以在地上爬来爬去不受约束，也可以让她在学会走路的时候摔倒也不至于弄脏衣服。 倪许外出找工作，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出租屋里只剩下两兄妹。 柏檀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扭头看向身旁的倪嘉怡。 窗外的光透进来，照在出租屋的正中央，桌上的闹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见到倪嘉怡熟睡的摸样，柏檀会爬起来将她握紧的拳头松开然后塞进被子，然后在床旁边堆着的纸箱里翻找倪嘉怡今天需要换的衣物。 比起倪许，柏檀更清楚倪嘉怡衣服的归类，他将倪嘉怡一天的搭配找出来就会放在床头，然后下床洗漱。 他接水刷牙都在窗口进行，在此期间，柏檀会注意着倪嘉怡。 倪嘉怡有段时间会突然惊醒然后大哭，柏檀没法，只好停住洗漱的动作，将毛巾搁置在洗脸盆里，然后去抱着倪嘉怡安抚她。 干完一切之后，柏檀会去隔壁找小赵阿姨领取早餐，这个时候，倪嘉怡差不多已经醒来。 她会自己翻身爬下床掉在地上，然后趴在门口等柏檀回来。 因为这个，柏檀将毯子枕头堆在倪嘉怡下落的位置，保证她不会被磕到。 开始那几天，倪嘉怡见不到柏檀，哭的撕心裂肺，在出租屋爬来爬去哭的厉害，抓着门槛，想要出去，每次柏檀一回来就可以见到眼泪婆娑的倪嘉怡。 “嘉嘉，别哭了，哥哥回来了。” 柏檀无奈哄着倪嘉怡。 尽管他和倪嘉怡不止说过一次，他去拿早餐了，甚至还站在门口演示给她瞧，跨出门槛，“嘉嘉，哥哥出去了。” 倪嘉怡扬起脸看着柏檀，眼眸黑黑的，好多个瞬间，柏檀都以为倪嘉怡听懂了，但第二天又开始周而复始。 第9章 倪嘉怡的哭不会半路停止，柏檀即使脾气再好也会烦躁，他抱着倪嘉怡在出租屋走来走去，学着岳云清的做法，一遍又一遍哄，但是倪嘉怡还是没停，柏檀从开始的惊慌心疼到后面的麻木疲惫，最后是崩溃，心里防线崩塌，他也跟着哭了起来。 “嘉嘉不哭好不好？别哭了。” 两个人一起哭，倪嘉怡越哭越小声，只剩下嘶哑声，柏檀的眼泪也掉下来，哽咽起来。 到了后面，倪嘉怡见到柏檀哭的厉害，伸手去抓柏檀的手，他眨着眼，意识到什么，呆愣愣看脸色通红但没哭的倪嘉怡，她的神情恹恹十分没精神。 柏檀抵着她的额间，理智渐渐回笼，心里又是怨恨自己又是心疼倪嘉怡，他一遍又一遍说着“嘉嘉对不起”，愧疚和自责像是潮水将他湮没，眼泪也顺着倪嘉怡的脖颈下落。 两兄妹一起哭，那几天吃的早饭都是眼泪拌饭。 柏檀想抱着倪嘉怡一起出门，但是他怕抱着倪嘉怡摔了，但是推推车的话，早上的倪嘉怡脾气很大，挣扎不愿意进去。 柏檀没法，只好去小赵阿姨拿饭的那个时间段速战速决，近乎于风卷残云。 好在，因为每天柏檀的絮叨，让倪嘉怡对于一睁眼看不见柏檀这件事有了一个意识——他只是出去一会，很快就会回来的。 柏檀拖鞋将餐盘先放在桌上，然后将趴在门口的倪嘉怡抱起来，他温声说道。 “嘉嘉，换衣服哦。” 倪嘉怡乖乖趴在他的怀里，等换好衣服之后，柏檀将倪嘉怡的尿布放在专属倪嘉怡的小盆中，旧衣服则是放在大盆里，等会端给小赵阿姨。 倪嘉怡的尿布开始是岳云清洗的，但后面她偷懒，让柏檀也跟着洗。 她认真和柏檀说着，“这个东西很重要的，洗不干净妹妹会死的。” 柏檀不想妹妹死，所以洗的很认真。 直到现在，也是他在洗。 倪嘉怡的衣服大部分是倪许找亲戚要的，因为小孩子长得很快，买来穿一两个月就穿不了，倪许决定将大头的钱花在更重要的地方。 亲戚的小孩也是一个小女孩，衣服的颜色都很鲜亮，而且大部分都是八成新的状态，倪许将衣服全部高温消毒之后，装进纸箱放好。 柏檀将早餐喂给倪嘉怡。 他慢慢喂着倪嘉怡。 倪嘉怡在渐渐断奶了，基本都是辅食，偶尔才会喝点奶粉。 倪嘉怡爱吃面条之类的早餐，这个时候她吃的就很快，吃完就可以接上下一口，柏檀就会夸倪嘉怡，“好厉害啊，嘉嘉再来一口好不好！”倪嘉怡歪头，盯着勺子，随后张开一大口含在口中慢慢咀嚼。 对于稀饭鸡蛋饼之类的不是很喜欢，需要柏檀催着吃下一口，即使是顺着倪嘉怡，但她大部分只是嘴巴一鼓一鼓地塞着，很慢地吞下去，吃到后期，倪嘉怡不耐烦之后，就会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要是情况好的话，她会乖乖吐在碗里面，但是要是真的很讨厌嘴里的东西，而且那天情绪不佳的话，会直接毫不犹豫吐在柏檀脸上。 后者的情况很少，但不代表没有。 柏檀觉得心累。 开始那几天，柏檀并不知道倪嘉怡的反应，而且，倪嘉怡很会装乖。 第一次被吐在脸上的时候，柏檀是懵的，下一秒就是怒火。 他冷脸去将脸洗掉，然后一言不发生气坐在角落无声哭着，胸口闷得要死。 他没有继续去喂倪嘉怡。 倪嘉怡爬到柏檀面前，歪着头。 柏檀知道倪嘉怡来了，但是他不想理。 倪嘉怡上前想爬到柏檀的怀里，柏檀本来想推开倪嘉怡，但倪嘉怡却像是小泥鳅一样钻进他的怀里，然后抓起他的手开始啃。 口水流了柏檀一手，柏檀想抽开，但对上倪嘉怡的眼睛，又说不出话。 “不可以这样知道吗？不好。” 倪嘉怡还是在啃手。 她已经长了牙齿，力度不重，异样的触感让柏檀轻嘶一声。 柏檀将就倪嘉怡抱起来，“不吃这个了。” 后来，倪嘉怡再吐柏檀脸上，柏檀面不改色神色如常。 柏檀已经知道倪嘉怡不爱吃这个早餐，也不会强迫倪嘉怡吃完，而且默默记下和小赵阿姨说一声，下次别做了。 等倪嘉怡吃完之后，柏檀会将碗筷收好然后还给小赵阿姨，然后回到屋里将倪嘉怡的尿布给洗好晾晒。 倪嘉怡会在地上爬来爬去，玩累了就原地休息，趴在垫在泡沫板的毯子上。 柏檀做完事情之后就会蹲在倪嘉怡面前，拿出画本给倪嘉怡讲故事。 倪嘉怡听到柏檀将故事就会很认真趴在他的腿上，然后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看着画本。 有时候还会在伸出肉肉的手指指着画本上的图案。 “嘉嘉，这是青蛙。青蛙。” 这个时候，柏檀就会将倪嘉怡指出的图案着重讲解，他特意将语速放缓，将嘴型做的明确，也是为了想要教倪嘉怡怎么说话。 倪嘉怡还不会说话。 开口只是“咿呀咿呀”。 柏檀会抽出一小段时间来特意教倪嘉怡说话。 他教的都是很简单的词语，“爸爸”“妈妈”，因为这两个好像是小孩子第一次说话会说的词语。 柏檀也没经验，只能按照隔壁小赵阿姨说的那样，先教简单的词汇，再慢慢学习难的词语。 他有一本简单画本，上面的词汇就是这些。 因为有图画的原因，柏檀可以方便指着上面人物头顶上的黑字，“mama，妈妈。嘉嘉，跟着我一起念……” 倪嘉怡每到这个时候总是兴致缺缺，仰着头看柏檀，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映着柏檀的身影，她见到不是讲故事想爬走。 但会被柏檀抓着，逃不了的倪嘉怡会非常暴怒，拳打脚踢柏檀，并且“咿呀”大叫，脸憋得通红。 每到这个时候，柏檀就知道学习时间已经过去了，他好脾气抱起倪嘉怡，将她飞高高，像是雏鸟展翅起飞，尽管头上是黄白的天花板，而不是蔚蓝的天空。 柏檀说着，“嘉嘉，那我们明天再学吧。” 倪嘉怡被逗得咯咯笑，手掌伸直，手臂也扬起来，她的笑声响在出租屋，像一场密密麻麻的春雨，让柏檀料峭。 他也跟着笑起来。 柏檀对倪嘉怡没很大的要求，反正倪嘉怡愿意听也很好了，不管是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但倪嘉怡一直不说话，柏檀心里还是有点着急。 他趁着倪嘉怡睡觉的时候，去问过小赵阿姨。 “说话慢慢教嘛，不一定急于求成，你教她别的东西呢？” 小赵阿姨笑着摸了摸柏檀的头，安抚柏檀，“没事的，别太担心了。” 柏檀心事重重点了点头。 倪许回家越来越少了。 他告诉柏檀自己找到工作了，这几个月要先在厂里面待，他问柏檀要去和小赵住在一起吗？柏檀摇摇头，倪许不再多说。 他走之前和柏檀说，“有事情就找你小赵阿姨和我说，我知道的。” 柏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倪许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发问，“爸，你还会回来吗？” 倪许扛着蛇皮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皱起眉，“老子出去挣钱就是为了你两，还问我回不回来，怎么你要当家做主啊？” 柏檀抿唇。 他上前抱着倪许的大腿，“我会想你的。” “你这个臭小子。行了，等会嘉嘉醒了，我走了啊！” 倪许从裤兜里面摸出一百块递给柏檀。 “零花钱啊，你看着花。” 随后再看了一眼床上的倪嘉怡才舍得离开。 柏檀将一百块夹在他的书包里面，随后爬上床抱着倪嘉怡合上眼。 兄妹两紧密依偎在铁架床上。 第9章 倪许的离开并没有让倪嘉怡引起多大的关注。 在她的世界里几乎没这个人。 倪许早先的“失踪”让倪嘉怡对倪许这个人的依赖感很弱。 倪许找工作早出晚归，白天一整天都看不到他的人影。早上很早就出门，兄妹两都还没有醒来，晚上回来的话，倪嘉怡大部分时间已经沉沉睡去。 柏檀照顾倪嘉怡的日子还是照常。 就像是按照滑轨慢慢开动的玩具汽车，在规定的路线中周而复止自己的工作。 倪嘉怡喊“哥哥”那天是四月二号，柏檀记得很清楚。 因为早上吃的是番茄鸡蛋面，因为喜欢吃的缘故，倪嘉怡很配合张口，吃完第一口就直勾勾看着柏檀，等着他喂自己下一口。 吃完之后，小铁碗里只剩下一点点的汤汁。 倪嘉怡嘴角挂上汤汁，柏檀单手抱着她，是每天抱着倪嘉怡锻炼出来的结果，柏檀现在单手抱倪嘉怡已经很稳当了。 他的另一只手随意抽取一张纸巾笑眯眯给倪嘉怡擦着嘴巴，“乖仔今天好厉害啊，全部吃完了。” 第10章 听见“乖仔”，倪嘉怡知道是喊自己，低着的头也扬起来，挥挥手，手掌贴在柏檀的胳膊上，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柏起来，眉眼弯弯，像是倒悬的月亮。 喊倪嘉怡“乖仔”是因为小赵阿姨的房间里有台电视机，柏檀会抱着倪嘉怡到她那里去蹭电视看，柏檀权当打发时间，也不知道倪嘉怡看不看得懂，反正每次去看电视都目不转睛，一点也不吵也不闹。 有次倪嘉怡突然尿裤子，下一秒嚎啕大哭，小赵阿姨边哄倪嘉怡稳着她的情绪边帮她换裤子。 她这边是有倪嘉怡的备用衣物的。 柏檀在旁边一直说着嘉嘉别哭也不管用，电视机里突然传来“乖仔”这个词，是男主在哄女主的亲昵之语，但倪嘉怡似乎听见了，哭的声音小了一些。柏檀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 第二天倪嘉怡又哭，柏檀还是像往常一样喊她“嘉嘉”，倪嘉怡扯着嗓子哭，眼泪也像是自来水一样不停流淌，柏檀头上冒汗，抱着她不断踱步，倪嘉怡抓着柏檀的胳膊，身体不断往后仰，十分抗拒的模样。 倪嘉怡的脾气来的很快，而且莫名其妙，有很多时候，她哭就是因为自己想哭。 柏檀知道，所以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那是妹妹，自己要耐心哄着。 但倪嘉怡显然没半分收敛，不仅挣脱柏檀的怀抱，而且还在泡沫板上到处乱爬。 柏檀不知道倪嘉怡这次为什么哭，如果倪嘉怡会说话就好了，他就知道倪嘉怡想要什么了。 但可惜，倪嘉怡什么也不会懂，只会欺负他，柏檀最后也灰败着一张脸哭，他抓住倪嘉怡，扣住她的胳膊，想到昨天的“乖仔”，也试探性地喊她“乖仔”，哄着她别哭了。 出乎意料的很见效，柏檀一遍一遍重复，甚至到了后面，倪嘉怡可以止住哭声，听着柏檀的乖仔声笑起来。 倪嘉怡笑起来就是一个小天使。 就是天生为乖仔二字出来的。 “乖仔，乖仔，嘉嘉，你喜欢这个啊。” 柏檀抵着倪嘉怡的额头，圈着她的手指，看着她笑，“你是不是乖仔啊？我们嘉嘉是很乖很乖的仔哦。” 倪嘉怡乖乖贴着柏檀，将小手包起来，紧紧抓着柏檀的手指，眼睛亮晶晶看着他，张着嘴，柏檀可以瞧见里面的小米牙。 至此，柏檀一直喊倪嘉怡“乖仔”。 柏檀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下来过，又喊了几声“乖仔”，一会语气拖长，将两个字含在嘴里慢吞吞咬在舌尖，一会语气快速，像是弹钢琴跃然流畅。 倪嘉怡笑的更欢了。 柏檀逗了一会倪嘉怡，将自己的那份早餐匆匆吃完，随后收拾好碗筷，起身要端去隔壁。 倪嘉怡已经接受了柏檀要离开一会会的事情，所以只是低着头自顾自玩着自己的小兔子玩偶。 等柏檀回来之后，她还是趴着专心致志自顾自玩着。 柏檀看了一眼，开始将脏衣服收好，见到外面的天气很好，决定将倪嘉怡的衣服挂在窗台前的绳索，这是一个简单的晾衣服处。 晒一会，让妹妹穿的时候舒服一点。 衣服晒好再叠起来，他学着岳云清的动作，再慢慢放进纸箱子里，一摞一摞混着阳光味道的布料堆出属于倪嘉怡的装扮衣柜。 等事情做完之后，柏檀将画本拿出来，将倪嘉怡抱起来，“乖仔，快看，跟着我一起念，妈妈，mama，爸爸，baba……” 倪嘉怡嘴巴咿咿呀呀，还是没跟着念。 柏檀也没放弃，继续缠着倪嘉怡跟着学。 他将画本抵在倪嘉怡面前，上面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每页两个人物，摊开四个，柏檀教倪嘉怡无数遍了，但倪嘉怡就像是锯了嘴的 葫芦，一点声音也没。 只是张着嘴啊啊啊啊。 柏檀教了会，担心倪嘉怡口渴，去开水壶那里兑着冷水，然后将温水装进倪嘉怡的小保温杯。 倪嘉怡凑上前，手指抓着纸页，然后往后翻了一页。 上面的人物是倪嘉怡没有见过的新的。 她好奇看着。 柏檀过来的时候，将保温杯送到倪嘉怡面前，“乖仔，喝水啦。” 保温杯是吸管开口，倪嘉怡咬上去，开始慢吞吞喝水。 柏檀这才看见倪嘉怡翻页了，笑了笑，“乖仔想要学这一页吗？” 倪嘉怡默默喝水中…… 柏檀念着这一页的人物关系，“乖仔，这一页是哥哥gege，姐姐，jiejie……” 他看着安静喝水的倪嘉怡，指了指自己，兴致勃勃说着，“这一页是兄弟姐妹。乖仔，我是哥哥哦。” 倪嘉怡瞥了他一眼。 柏檀感受到她的目光，“乖仔知道我是哥哥是不是？” 倪嘉怡没有看他。 柏檀有点泄气，但面上不显示，只是温柔注视着倪嘉怡喝水，窗外阳光照在她的身上，金色的光围绕着倪嘉怡，显得倪嘉怡暖洋洋的。 等倪嘉怡停下喝水的动作之后，吐出吸管，推了推保温杯，柏檀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喝完了，将保温杯端走放在一旁等会在喊倪嘉怡喝水。 倪嘉怡打了一个嗝，柏檀将她圈在怀里，给她轻轻揉着肚子。 柏檀换了一个位置，将画本挪到窗口不远处，这样可以让阳光更好照在两个人身上。 他将头抵在倪嘉怡的头顶上，因为照到阳光的缘故，他眯了眯眼睛，懒洋洋指着人物说，“乖仔，这是哥哥，gege……” “咯咯。” “姐姐，jiejie……” 柏檀继续教学，突然顿住。 刚才好像，多了一道声音。 柏檀愕然睁眼看向倪嘉怡的头顶，如遭雷劈，然后将她翻个身对着自己。 倪嘉怡看着他，柏檀激动地抖了抖唇，“乖仔，你刚才是不是说话了？是不是喊哥哥了？” “哥哥。” 倪嘉怡兴奋拍着手，这次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像是春天的第一道春雷，轰然之下，意味着——春天来了。 柏檀的眼窝热起来，心也跟着泛起惊涛骇浪，一层一层的惊喜将他裹挟，他央求着倪嘉怡，几乎与语无伦次，眼泪措不及防也跟着落下来。 “乖仔，对，是哥哥，刚才是不是喊哥哥了，再喊一次好不好？” 倪嘉怡也跟着继续喊了一声“哥哥”，声音奶奶的，然后开始傻笑，啊哈哈的笑拍手。 柏檀擦擦眼泪，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尝到自己的眼泪的咸涩，又笑起来，在意识到倪嘉怡会说话后发自内心觉得自己该高兴。 那就别哭，要笑。 他捂着嘴，眼角控制不住地抖，咧着嘴咳了咳，心里像是在放烟花，声音嘶哑，“乖仔，我是哥哥，再喊一遍哥哥好不好？我们乖仔会说话了！乖仔会喊哥哥了！” 窗外的阳光金灿灿的，将出租屋给照亮，灰尘在光中飞跃。 倪嘉怡砸吧嘴，坐在泡沫板上，用手撑着身子，看着柏檀，再一次喊着“哥哥”。 她的音节越来越标准，柏檀的眼泪哗哗流，他哽咽望着倪嘉怡。 倪嘉怡黑葡萄般的眼睛，淡淡的眉毛，肉嘟嘟透着粉的脸颊，小小的鼻子，张着的红润润的嘴巴…… 柏檀盯着倪嘉怡看了一分钟， 他仔细在心里描摹着倪嘉怡的摸样，尽管他早已熟记于心。 他的脑中浮现很多的记忆。 第一次见到倪嘉怡，第一次给倪嘉怡换尿布，第一次抱着倪嘉怡，第一次给倪嘉怡端奶瓶…… 这是倪嘉怡第一次说话。 说的是“哥哥”。 倪嘉怡像是得到什么趣味，抓着柏檀的手一直喊着“哥哥”，柏檀也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答应着。 “乖仔，哥哥在，哥哥在。” 等到倪嘉怡觉得无趣之后，就不再开口说话，柏檀上前担心看着她，“乖仔不舒服吗？” 他上前着急看着倪嘉怡，刚才兴奋的昏头转向被一盆冷水打消，柏檀抱着倪嘉怡，她一脸兴致缺缺的表情像是不舒服。 难道小孩说完话就会不舒服吗？ 柏檀也不知道。 因为担心倪嘉怡的身体情况，所以抱着她去找了小赵阿姨。 小赵阿姨正在给小周弟弟换尿布，见到柏檀和倪嘉怡，问了一句，“怎么了小檀？” 柏檀上前给小赵阿姨看倪嘉怡，“小赵阿姨，妹妹好像不舒服……” “是吗？” 小赵阿姨将小周弟弟放在床上，接过倪嘉怡，看了看倪嘉怡，倪嘉怡看起来也没发烧感冒，脸色也还行啊。 下一秒，倪嘉怡看着小赵阿姨，吐了吐泡泡，喊了一声“哥哥”。 柏檀下意识答应一声。 小赵阿姨看向柏檀，又看看手上的倪嘉怡，温柔笑笑。 “哇，现在嘉嘉会说话了。” 柏檀闻言强压自己要翘起的嘴角，“小赵阿姨，刚才妹妹才会的，我教的。对了，妹妹没有什么问题吧？” 第11章 小赵阿姨将倪嘉怡递给柏檀，柏檀伸手抱着，倪嘉怡趴在他的怀里，手圈在他的脖颈上。 她一本正经问道，“刚才嘉嘉是不是喊了很多声哥哥？” 柏檀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让妹妹喊了很多次哥哥让妹妹不舒服的，低头声音也低低的，“嗯。”他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这样才让妹妹不舒服了？” 小赵阿姨摇头，也不逗他了。 “嘉嘉可能是觉得累了，你可以以后慢慢教嘉嘉说话。” 柏檀的紧张消失，心的大石头也落地。 他又和小赵阿姨说了会话。 小赵阿姨想要开电视给柏檀看，柏檀摇摇头，似乎想到什么，小赵阿姨和柏檀说起倪许要在他们出租屋安电视这件事情。 “你爸说下星期就回来在你们安电视，喊我和你说一声。” 自从倪许去了厂里，基本没有音信，他的消息都是由小赵阿姨传来的。 倪许打电话问柏檀和倪嘉怡最近怎么样，小赵表示两个孩子都很乖，最近还会来看电视。 倪许听到了，打算也去买了一个电视。 小赵劝着倪许，现在先攒钱，两个孩子大了可是要读书的，电视也不便宜啊。在她这里看还省一笔钱。 倪许说，在自己出租屋那安个电视，两个孩子不会出去乱跑，现在人贩子也不少，这点钱也没必要节约，而且老是看她家的电视也不是个事情。 他一针见血。 两个孩子要看动画片，她看那些谈恋爱的电视剧，两方的口味都不一样。 小赵顿了顿，哑然无声。 将消息告诉柏檀之后，她逗着他，“到时候电视来了你会不会和嘉嘉争电视看啊？” 柏檀摇头，低低说，“妹妹看什么我看什么。” 小赵阿姨笑起来，转身去屋里面拿出几块奶糖塞到柏檀的口袋里。 “好，知道了。等会房东要在外面那块地种向日葵，你和嘉嘉等会去看吗？” 她知道柏檀对这些事情感兴趣，果然此话一出，柏檀的眼睛亮了亮，抱着倪嘉怡说了一声“谢谢”就回到出租屋。 他将倪嘉怡放在泡沫板上。 倪嘉怡乖乖趴在被柏檀放在泡沫板的枕头上，很乖巧的模样，让柏檀的心都化了。 他的心鼓鼓囊囊的，嘴角的笑一直没有下来过。 他也跟着趴在泡沫板上，盯着倪嘉怡的眼睛，笑嘻嘻喊着“乖仔”，小尾指勾着倪嘉怡甩甩，像是在荡秋千。 倪嘉怡转了个身，将屁股对着他。 房东要种的那块地，在倪许的出租屋的那个窗口就可以瞧见。 等房东的身影出现在已经锄好的地的时候，柏檀将倪嘉怡放进推推车里，带着倪嘉怡出门。 因为楼道的扶手有些窄，柏檀先将倪嘉怡抱在楼下面，然后将推推车搬下来，最后再将倪嘉怡塞进推推车里推着走。 天气大好的原因，房东洒种子也很利落。 柏檀推着车靠近那块地，房东扭头注意到柏檀，拿手擦了擦汗，“小檀来看厉叔叔怎么种地的吗？” 房东是个四十几岁的叔叔，叫厉水成，房子是他爸建成的，他子承父业，也当起了房东。长得矮矮胖胖的， 平时很和善，对待困难的租客也会帮衬。 倪许家的情况他当然也知道。 柏檀点点头，厉水成看见坐在推推车的倪嘉怡笑起来，“可以把车推过来一点，我教你怎么种。” 柏檀将推推车推的更近了，倪嘉怡手上拿着小兔子玩偶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柏檀动作一顿，将玩偶快速捡起来，上面沾了点灰尘，柏檀拍了拍，很自然塞进自己口袋，不让倪嘉怡去玩。…… 太脏了。 回去洗洗才能给她玩。 倪嘉怡看着柏檀将玩偶藏起来，嘴巴一嘟，打算哭的时候，柏檀眼疾手快将口袋里的奶糖剥了一个塞进倪嘉怡嘴里，顺便也把奶糖纸放在倪嘉怡手上，确保她有玩的东西。 倪嘉怡舔着奶糖，砸吧砸吧的，也没有理会柏檀。 厉水成手上的种子柏檀可以看得见。 很小的瓜子，然后两三颗一个坑甩进去。 他看着厉水成干净利落地动作，也有点跃跃欲试。 厉水成见状，跳下来，走到柏檀面前，“要不要去种两个？到时候开花了属于你们。” 柏檀看着厉水成，厉水成指了指倪嘉怡，“向日葵开花很漂亮的，到时候你可以摘了送给你妹妹。” 柏檀没见过向日葵，他不知道向日葵长什么样子，但是厉叔叔都说了很漂亮，他问了问，“向日葵什么样的啊？” “向日葵啊？黄色的，很大片，看着就人心情很好，而且，它还可以炒瓜子吃。” 厉水成简单概括，还帮柏檀构想了一下未来，“到时候炒瓜子的时候我可以喊你，这样的话你就可以给你妹妹吃。” 柏檀心动了。 他犹豫看向倪嘉怡，发现倪嘉怡正在津津有味吃着奶糖，没有分出半个余光给他。 厉水成拉着柏檀，找了最边边的两个小坑，让柏檀自己挑几颗种子种下去。 柏檀精挑细选了几颗种子，颗颗又大又饱满。 他将种子甩下去。 厉水成叫他把旁边的泥土扒过来，然后浅浅的覆盖2/3，只露出一点，证明种子还在。 为了方便区别，他还找了两根小树枝在旁边插上，来证明这是柏檀的向日葵。 “行，那你把这两个位置记住，然后记得按时浇水，来看它。” 柏檀抿抿唇，乖乖点了点头。 他学会了之后就帮着厉水成一起种，两个人一大一小，很快就将那一块儿地给种完了。 等种完之后还剩下一小把瓜子，厉水成故意给了柏檀一颗，“这个可以吃的，吃一口？” 柏檀没动。 厉水成自己先吃了一颗，然后再让柏檀吃 柏檀剥开吃了下去，面不改色淡定自若。 “不难吃啊？” 这是厉水成逗小孩子的一贯招数。 但是在柏檀这里失策了。 柏檀只说了两个字，“还行。” 其实不是很难吃，只是因为作为种子的瓜子没有炒熟，以有点夹生感。 厉水成拍拍他的肩膀，“不逗你了，别忘记这里有你的花哦。” 柏檀很认真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第10章 出租屋的晚上，打在头顶上是冷幽幽的白光，窗户没有玻璃，黑乎乎的一大片，只剩几个小橙点一直亮着，那是很远处楼房的灯光，消弭暗色。 今天倪嘉怡玩的很开心，等柏檀将她从推推车里面抱出来之后一直乖乖蹲在小角落看着柏檀做事。 柏檀将推推车停在角落，摸了摸口袋，倪嘉怡的那只脏兔子还没有处理。 他端着盆去楼房外接了冷水，将桌子最底下的刷子找出来，肥皂抹在表面，刷子蘸上一点点水，将兔子脏掉的地方表面轻微打湿，然后开始慢慢洗起来。 他小小的人蹲在那里洗兔子，倪嘉怡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兔子身上，然后顺着泡沫板想要爬过来。 柏檀听到身旁的动静，手上动作没停，只是说着。 “乖仔别过来，等会哥哥就忙完了。听话啊。” 身旁的动静顿了顿，安静下来。 手上的兔子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泡沫，柏檀仔细揉了揉看，将污渍去掉，在打湿洗干净。 柏檀还是没忍住去看倪嘉怡，发现一直安静的倪嘉怡正在吃着自己的手指。 “不可以吃自己的手指，乖仔，放下来。” 倪嘉怡抬头看着柏檀，但却没乖乖放下来，反而转个身爬的更远。 柏檀撇了一眼手上的玩偶，好在洗的差不多了，他把洗好的兔子挂在拉好的绳子上，又把自己的手洗干净，然后脱鞋踩在泡沫板上将倪嘉怡抱起来，把她的手指扯下来，上面沾染倪嘉怡的口水，倪嘉怡笑起来，很自然趴在柏檀的怀中。 柏檀怕自己才碰冷水的手将倪嘉怡冻到，尽量不碰到倪嘉怡的肌肤。 他抱着倪嘉怡去了小赵阿姨那里。 他们的早餐和午饭是柏檀自己去端，但是晚饭要去他们那里吃。 小赵阿姨正在给小周弟弟喂奶，小周叔叔正在做饭。 见到柏檀带着倪嘉怡过来，小赵阿姨没时间管两兄妹，抬头扬了扬，示意柏檀自己去找遥控器看电视。 柏檀打开电视，倪嘉怡被吸引目光，才坐下一会，小周叔叔就已经将饭做好了。 除了倪嘉怡是特定的儿童少油少盐淡口味，其他人吃的都是一样的。 柏檀一边喂着倪嘉怡一边拿勺子吃饭。 几个人看着电视吃饭，不时还有说话声。 小赵阿姨注意到柏檀抬手的时候外套袖口有点窄，可以将手腕那里露出来，显然是小了，她顿了顿，“小檀，明天阿姨带你去买衣服好不好？” 第12章 柏檀闻言抬头，见到小赵阿姨将目光落在衣服袖口处停了停，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旁边的倪嘉怡已经将嘴里的鸡蛋羹咽下去，眼巴巴张着嘴等柏檀喂她下一口。 柏檀再给她喂了一勺子，然后看着小赵阿姨，嘴角挂起腼腆的笑，耳边却泛起红，灼烧感强烈像是蚂蚁在上面咬舐，“小赵阿姨，我的衣服还够穿的。” 小周叔叔正在喝汤，呼噜一大口，“小檀，你小赵阿姨带你们去，刚好周末，有时间。” 柏檀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往下拉了拉，可以盖过手腕的时候他心里轻松，不似刚才那般紧张，但面上还是温和的模样，只是抿唇不说话。 倪嘉怡吃好就扭头，这是结束的意思。 柏檀也不再继续喂下去了，将她铁碗里的剩下的残渣全部倒进自己碗里。 小周叔叔给他夹了一个鸡腿。 柏檀几下吃完自己碗里的那一份，还剩几颗小米饭，他沉默一颗一颗夹起来，然后送进嘴里。 小赵阿姨夸道，“哎，我们小檀是个节约的孩子。” 柏檀只是羞涩地浅笑。 小赵阿姨定了下来，“那就这周吧。” 柏檀开口，小声嗫嚅道，“我没钱的……” 他想， 自己没有钱，但是小赵阿姨要带自己去买衣服，那钱肯定是要去找爸爸要，但是爸爸也没多少钱，但自己的衣服还够穿，钱要留着。 小赵阿姨被这话卡了壳，下意识想说“阿姨喜欢你，带你去买一套衣服没多少钱的”，但对上柏檀的那双黑眸，她止住了话，想了想，“这是个算奖励，你每周末来阿姨这里干点活就可以了。” 小赵阿姨他们租了两件房子，一间睡觉吃饭，一间则是机麻房。 机麻房事情也不多，负责添加茶水，扫地之类的轻松活。 柏檀说声谢谢，“我知道的，小赵阿姨，不需要给我买衣服我来帮忙，嘉嘉睡着的话我就来帮忙。” 小赵阿姨哎了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小周叔叔打断她的话，“行了，别说了。” 小赵阿姨给他翻了个白眼。 柏檀当自己没看见。 倪嘉怡看了一会电视，眼皮就在打架，柏檀抱着她回去了。 在只有微弱的灯光的走道里，柏檀却异常熟悉抱着倪嘉怡稳稳当当穿梭。 他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倪嘉怡的脸，但是却感受到她趴在自己的胸前，整个人靠着自己。 就像是之前的每一个晚上一样。 他们一起走过很多夜的黑暗，只有彼此。 倪嘉怡突然喊了一声“哥哥”，声音奶声奶气，如果不是周围不是安静的话，柏檀根本听不清楚。这声微弱的呼喊，柏檀以为 倪嘉怡醒了，嗯了一声，像个傻帽一样询问，“乖仔喊哥哥干嘛？” 他以为倪嘉怡要喝水。因为刚才吃饭的时候，倪嘉怡就没有喝汤。 下一秒，倪嘉怡却没任何动静和反应。 柏檀抬了抬倪嘉怡的屁股，换个位置，以免倪嘉怡掉下去，开锁进门，打开灯才发现，倪嘉怡闭着眼，呼吸起伏平稳，睫羽深覆，哪有醒来的模样？ 刚才估计是梦话。 柏檀将她放在床上，衣服什么的也跟着换好，不然晚上倪嘉怡睡着不舒服是会哭的。 他看着盖在被子的倪嘉怡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 柏檀自己洗脸刷牙，站在窗边注视着远方，心里却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可以长大。 长到可以赚钱，长成大人就好了。 每个小孩都有个大人梦，总是会在某一瞬间冒出来，然后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那个时候，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身份转换，成为了大人。 他洗漱完之后关灯几下跑到床上，抱着倪嘉怡睡。 柏檀心里记着自己说的话，也确实趁着倪嘉怡睡觉的时候来帮着小赵阿姨的忙。 小赵和小周都看在眼里，他两都让柏檀去乖乖看电视，别来干活，但柏檀很有眼力劲，哪里有需要哪里要帮忙，噌噌噌就站起身跑过去，引得客人对他夸赞连连，来小赵这里打牌的人也爱找柏檀这小孩。 到了星期六再一次去吃晚饭的时候，小周叔叔拿出一个大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他将塑料袋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小檀，过来。” 柏檀不明所以，上前一看。 是一件胸前有着一只米老鼠的牛仔外套，看着很酷很帅，是新衣服，柏檀意识到这是给自己买的，想说我不要，却被小周叔叔强硬扣着试穿。 等上身之后，小周得意洋洋看着小赵，“你看，我的眼光，地下商场那里买的，那老太婆砍价砍不过我。喏喏喏，小檀穿上多帅啊！” 小赵斜睨，看不得丈夫往自己脸上贴金。 “明明就是人家自己帅。” 确实很帅。 柏檀的脸本来也好看，眼窝深深的，下巴是流畅的弧度，他是双眼皮，眼睛又黑又大，随了岳云清，眼睫毛长长的，被小赵阿姨开玩笑说过像是小女孩的睫毛，皮肤很白，鼻梁高挺，平时爱温和内敛的笑，这件牛仔服倒是显得他有几分酷酷的感觉，令人眼前一亮。 柏檀带着不安扣着自己的手指，下意识想脱下来，却被小赵阿姨扯着，“别脱了，你叔叔给你买的。” 他张口，带着几分茫然，“妹妹还没有呢，我不要。” 小周挑眉笑起来，似乎早有预料。 “谁说没有？” 他又翻出来一件，是粉色的外套，很嫩的颜色，有蝴蝶结和白色蕾丝，还有一个小熊玩偶。 他让柏檀给倪嘉怡穿上。 倪嘉怡乖巧穿上，似乎知道自己正在穿新衣服，粉白一片，衣服也不显黑，反而衬托得倪嘉怡越发可爱。 但倪嘉怡更对小熊玩偶更有兴趣。 抓着小熊玩具不放手，还对着柏檀笑，笑的他心里化成一滩水。 柏檀只好和两夫妻道谢，然后在心里想着自己要多帮点忙。 小赵阿姨摸摸他头，“好孩子。” 第11章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响了几次，第一次弄响的时候，柏檀就已经听见，他被这个动静吓得从床上面爬起来。 他光着脚，噔噔蹲在门口。 有这个出租屋钥匙的人，没有几个人，小赵阿姨，他，还有倪许。 小赵阿姨一般不会这么早才出租屋，倪许来的时候会和小赵阿姨打招呼，昨天小赵阿姨没和他说过这件事。 那现在在门外开门的是谁？ 是人贩子还是小偷？ 两个都不是两个小孩可以对付的坏人。 柏檀细思极恐，想到这，他的心一坠坠地下落，恐慌这条蛇趴在他的脖颈，使得他呼吸急促起来。 他第一反应看向床上的倪嘉怡。 这个位置可以瞧见倪嘉怡乖乖躺在铁架床里，安静地睡着。 柏檀深呼吸，如果隐藏倪嘉怡的想法在一瞬间就不假思索浮现脑海。 他垫着脚跑到床前，将倪嘉怡拖进床的最角落，利用衣服箱子和玩偶将倪嘉怡挡住，只给倪嘉怡留了一点夹缝，以供呼吸。 被子铺平，在这个时候，倪嘉怡醒了，她咳嗽，这道微弱的身体让柏檀和她对视。 “嘘。” 柏檀竖着大拇指，比在唇前，低头和倪嘉怡说着小话。 “哥哥和乖仔玩游戏，木头人，乖仔固定好好不可以发出声音。” 之前柏檀和倪嘉怡玩过这个游戏，倪嘉怡和柏檀都不可以动乖乖待在原地保持原样，谁先动谁就输了，倪嘉怡有印象，她合上了嘴。 柏檀拿了一个外套搭在倪嘉怡头上挡着，做出这里是放衣服的集合点。 他将被子整理好，伪装出床上没有人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柏檀毫不犹豫走到门前不远处的位置蹲着。 他的目光转向桌子底下的一块砖。砖放在那里是用来放肥皂的地方。柏檀将砖挪了出来。 想到什么，柏檀搬着塑料凳在桌前，自己踩上去，然后拿到了在桌子最里面的菜刀。 那是倪许特意放的，为的就是柏檀和倪嘉怡拿到危险。 菜刀很危险，柏檀一直没有动过。他平时也不敢去碰，不仅是因为刀的危险，也是因为担心倪嘉怡看见了会缠着他要玩。 他摸着冰冷的刀把，心里突突直跳，耳边也是如擂鼓炸开，脚趾也不由自主蜷缩起来。 柏檀举着砖头，将菜刀放在脚边，听着屋外门口的那里的钥匙转动再一次反复转动的声音，害怕咬着牙，每一次转动，都会让柏檀握紧砖头多加几分力气。到了最后，柏檀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等那个人进来，直接将砖头扔在他的脚上，然后将将旁边的的菜刀扎他身上。 到了第三次的时候，钥匙旋转成功，“咔哒”——门开了。 下一秒，柏檀下意识抬头看开门的人，人还没有进来，但门已经开了一个缝隙，他举着砖头要砸上去。 第13章 “这个门这么难开，要换一个了……哎，我日，柏檀你干嘛呢，谋杀你爸？！” 那人还没有进来，声音就已经响起来，听见熟悉的声，柏檀一下止住动作，但砖头还是控制不住往前面砸，好在倪许躲得快。 他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当啷——”一声，砖头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冒出的一些红色的粉末也在空气中飞舞。 倪许脸上黑压压一大片和门神差不多，站在门口不说的话，还以为是他爹死了。 柏檀看着推门而入的倪许，不是自己想的坏人，仰脸看着倪许横眉冷对，怒气冲冲的模样，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劫后余生。 柏檀扯扯嘴角，父子面面相觑，倪许看向床，没看见倪嘉怡，“嘉嘉呢？”，柏檀虚弱笑了笑，喊开口喊了一句“爸”，然后才继续开口，“嘉嘉在床上我把她藏起来了。” 倪许见到他的脸色不好，上前摸了一把他的额头，顺便也摸了摸他的后背，这不摸还好，摸出来一手的汗，倪许脸色一变，又看见不远处的菜刀，他惊疑不定。 “你在家干什么呢？！”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窗外有风吹进屋子，背后凉丝丝的。 柏檀才意识到，他出了一身冷汗。 倪许去找毛巾给柏檀垫上，预防他感冒。 柏檀则是先去将蒙在倪嘉怡脸上的外套拿开，将她放出来。 倪嘉怡还以为游戏结束了，自己赢了，蹬腿笑，还喊着“哥哥”。 倪许听见了，凑上前，“哎，嘉嘉会说话了，喊哥哥这么清楚，喊爸爸，喊一句爸爸我听听。” 倪嘉怡看着倪许，发现自己不认识，偏开头，然后继续看着柏檀继续喊“哥哥”。 柏檀答应着。 倪许抱怨倪嘉怡这个小白眼狼，语气开玩笑，指着她的鼻子，说倪嘉怡偏心，只是喊哥哥不喊爸爸，再也不给倪嘉怡买东西了。 柏檀瞥了他一眼，解释，“嘉嘉现在只是喊哥哥。她也是这几天才开始说话的，其他的还在教。” 倪许更有话说了，“嘉嘉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现在才说话，我哪天带 她去看看。” 柏檀忍不住反驳，也带着怒气，显然对倪许的话感到不满。 “没有，嘉嘉脑子没问题，她很聪明的，爸你别说话了，等会嘉嘉听见她要哭的。” 听完柏檀说的话第一反应是笑出声。 “嘉嘉那么小，懂什么？” 柏檀深深看了倪许一眼，“嘉嘉什么都懂得。” 倪嘉怡对于情绪感知很敏锐，可能是小孩的原因，对于恶意和善意分的更清楚。 倪许没辙，举手投降。 等到他将毛巾找出来之后，问着柏檀刚才怎么扔砖头。 柏檀如实说出来，倪许正把毛巾塞进柏檀背后，他第一反应轻蔑道，“你这孩子还真是想的多，要真是坏人，你一个小孩怎么打得过？只可能是你爸我好不好？” “所以我拿了刀。” 倪许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 看着淡淡说出这句话面不改色的柏檀，倪许半蹲在他的身前，发问，“你拿着砖头砸人，然后再拿刀砍人是吧？那我问你，你一个小孩力气有成年人那么大吗？万一是你出事了呢？” 柏檀波澜不惊，没有因为倪许嘴里的自己出事而害怕。 “我出事的话，坏人会害怕逃跑的。” 倪许对上他的那双眼睛，又黑又大的眼睛，那和岳云清如出一辙的眸子，有时候会让倪许幻视她。 他想到柏檀这堪称可笑的话，和当年自己第一次见到岳云清的震惊是一样的。 两个二缺。 “坏人跑了，妹妹呢？” 柏檀叹气，似乎不理解倪许的笨，“妹妹不是被我藏起来了吗？怎么可能出事呢？” 倪许无名火冒出来，想打柏檀。 柏檀却很认真看着他，猜到他的举动，“爸，你想打我吗？但是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倪许眉心跳了跳，他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 “什么叫最好的结果？” “嘉嘉活着，我死了，你少一个拖油瓶，亲女儿还在。” 柏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说今天天气有很好似的，云淡风轻，但稚嫩又残忍，一点也不像他这个五岁小孩说的话。 是。 柏檀说的是世俗意义上的心照不宣，如果真的发生最坏的事情，那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所有人都会安慰倪许，还好倪嘉怡还活下来了。 倪许不可置信看着柏檀。 知道柏檀少年早慧，也知道他的小心思重，但是他没有想到柏檀会想到这里，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想着自己的死换倪嘉怡的活。 “你以为你死了我会开心？柏檀，我告诉你，我养你不是因为盼着养你有什么回报，你以后给老子多少钱怎么样，那不是养孩子，那是养股票。老子是把你当真儿子的，老子养你是因为你喊老子一声爸，老子对你负责！” 倪许的声音大起来，他告诉自己尽量平心静气，但越说越气，直勾勾看着柏檀，胸前起伏激烈，拳头也握紧，额前青筋爆出。 柏檀顿了顿，“我也是把你当爸，把嘉嘉当妹妹的。我死了没什么的。” 正是因为把倪许当爸爸，倪嘉怡当妹妹，自己死了才不会怎么样。他感激倪许收养自己。说句难听的，一个亲妈都不要的孩子，还被继父收养，本来就已经很幸运了。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保护倪嘉怡刻在柏檀的骨子里，哥哥保护妹妹天经地义，哥哥就应该保护妹妹。他真的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没想过，万一嘉嘉也被发现了呢？” “不会的。如果真的是坏人的话，我的那把刀已经足够可以把他伤到了，如果真的我死了的话，他肯定会慌不择路地逃跑。” “啪——”的一声巴掌响起来。 柏檀的脸偏在一边，很快浮现出巴掌印的痕迹。 柏檀指着柏檀，红着眼圈，目眦欲裂，“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我是真的……” “哇——” 倪嘉怡的哭声响起来，打断了倪许再给柏檀一巴掌的举动。她爬下床，喊“哥哥”，见到倪许打柏檀，扯着嗓子哭起来，眼泪哗哗流淌，倪嘉怡抓住倪许的裤脚，然后咬上去。 她的牙已经长出来了，但是倪许的裤腿太厚了，她咬不动。 倪嘉怡抓着倪许的裤腿，这个攻击倪许的动作让他被气笑了。 她倒是向着柏檀那小子。 他怒极反笑，将倪嘉怡提起来，倪嘉怡的脖颈明显不舒服，往后仰身体哇哇哭，哭的撕心裂肺，眼泪滚滚，脸通红起来。 柏檀看着倪嘉怡哭，心里难受得厉害，下意识想去哄倪嘉怡，他开口，“爸，别抓着嘉嘉，她不舒服。她不能哭的。” 倪许将倪嘉怡拍了拍，越发棘手，虽然搞不定倪嘉怡，但倪许回头打算解决柏檀的问题，冷漠回道，“我不是你爸，她也不是你的妹妹。” 闻言柏檀的心脏褶皱全部揪起来，被撒上酸涩的柠檬汁。 他被堵住话，嘴唇掀了好几轮。他一直坚信自己的观点，以前倪许没问，他也没说，他当然觉得自己没错。 煎熬像是灼烧的烤板，他当然知道倪许想要听到什么。 他想听自己认错。 但我没错。 最后听见倪嘉怡的嘶哑咳嗽声真的忍不住了，倪嘉怡已经很久没有咳到这个地步，柏檀也跟着倪嘉怡一起呼吸不上来，胸口闷得厉害，眼泪也跟着下来，他嗫嚅开口，“爸，我错了。” 倪嘉怡哭的很长久，威力又很大，倪许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哄着她，但等于没有。 倪嘉怡不认倪许。 倪嘉怡嗓子都嘶哑了，还会喊“哥哥”，“哥哥”两个字和破风箱没有任何区别，将柏檀的理智和心疼吹得四处漏风。 乖仔在哭。 要哄她。 乖仔不哭。 “爸爸，我错了，我不该不该说那些话的，你别生气了，嘉嘉等会要吐了。” 柏檀也哭起来，他松开咬着的唇，语无伦次说着话，哽咽望向倪嘉怡，但倪许铁了心要让柏檀真的认识错了，迟迟不将倪嘉怡抱给柏檀。 “yue——”的一声，突兀响在出租屋，柏檀的脸白了几分。 倪嘉怡吐了。 第12章 倪嘉怡呕吐让提着她的倪许忍不住惊慌拿远点，但还是不可避免沾染上她的呕吐物。 他低声骂了一句“草”。 屋内的怪味开始蔓延，柏檀去将一条旧帕子打湿赶紧擦拭起来，快速清理。 倪嘉怡的脸已经红得快要炸掉，脸颊两处开始起皮，身体颤抖，手和脚都控制不住抽搐。 倪许一时手足无措，将目光下意识落在柏檀身上，他开口，“小檀，嘉嘉怎么这么娇气？以前脾气没这么大的啊……” 第14章 柏檀抬胳膊匆匆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净，他吞了吞口水，发现自己的嘴里舌尖都苦的厉害，忍不住大声开始对着倪许喊，“爸，嘉嘉本来就不舒服，你还不让我抱她，你非要惹她！”， 倪许被他说的有点愣神，火气也上来了，单手提着倪嘉怡，单手扬起巴掌，“你还怪上我了？！你怎么对你老子说话的！” 柏檀直勾勾看着他，丝毫不畏惧，毫不犹豫将手上沾满狼藉呕吐物的帕子甩在倪许身上，“放开妹妹，你别抱她了！” 倪许胸前沾染上湿润，不太好闻的冲鼻味道开始在他身上萦绕，倪许将倪嘉怡放下，因为是自己新买的衣服，他忙不迭去擦拭。 柏檀就知道倪许的反应会这样。 他将被扔下的倪嘉怡抱在怀里，慢慢轻拍她的脊背，将倪嘉怡的手抓着，然后以一种紧而不重的力道包裹着。他低头额头抵着倪嘉怡，两个的人温度传递，这样的角度可以清晰看见彼此的瞳孔，之前倪嘉怡很喜欢玩这样的游戏。其实倪嘉怡已经很少哭的这么夸张了，上次哭吐的时候柏檀都快记不得了。 柏檀轻声哄着倪嘉怡，低缓又温柔，不断重复乖仔哥哥在的，哥哥在这里的。 倪嘉怡的手还是在抖，柏檀握住，然后亲亲倪嘉怡，从额头亲到眼角，眼角亲到脸颊，很轻的力度，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倪嘉怡笑起来了，也偏头想亲亲柏檀的脸颊。 两个小孩你亲我我亲你，像是无聊的永动机。 柏檀瞧见倪嘉怡的泪痕，白皙的脸上两道泪痕与下雨天柏檀在出租屋看到的外面屋檐留下来的雨水没区别。 潮湿黏糊的白雾里，远处的雨是连绵不绝 的灰暮大海，头顶上的雨在屋檐上不断落下，雨帘一长串落下像是被扯断的珍珠项链。 妹妹的眼泪是柏檀见过的最短的雨帘珠子。 柏檀的心里也跟着下着雨。 倪嘉怡的抽搐渐渐平息，眼睛满是水光，没有聚焦，手伸出来漫无目地虚空抓着，最后紧紧抓着柏檀胸前的衣服不愿意放开。 柏檀拿纸巾擦拭倪嘉怡嘴角的污渍，仔细又认真。 倪许擦完衣服，就看见这一幕。 他没好气骂了一句，然后将菜刀放在桌子最里面，“哐当——”一声，吓得倪嘉怡一激灵，柏檀赶紧将她圈住抖腿拍背，安抚倪嘉怡的情绪。 “呵，柏檀，你给老子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错了，你给老子记心里。” 刚才柏檀说“我错的”的时候，他其实听见了。 柏檀点了点头，心里不管想法是什么，但现在面上也挂上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的，爸。” 倪许见到柏檀若无其事模样，又看见两兄妹亲密无间的姿态，想要说的话还是憋回去。怕自己开口又要发火。 算了，以后慢慢教。 刚才太兵荒马乱，倪许都忘记自己是提着东西回来的，他将外面的大袋提进门，招呼柏檀过来拿东西。 “给你两兄妹带的，看看怎么样？” 第13章 倪许本以为说完之后柏檀会好奇是什么东西，但他余光都没有分半点，只安抚倪嘉怡，然后把她的脏衣服换下来。 刚才倪嘉怡吐出来脏污粘上了衣领还有胸前也湿了一点，泅出一大片深色。柏檀利落换好衣服之后脏衣服甩进盆里，在此期间倪嘉怡直直将手伸起，方便柏檀换衣服。 忙完之后柏檀就将小熊玩偶塞到她的手里。 倪嘉怡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自顾自玩着小熊玩偶的耳朵。 小兔子玩偶已经成为过去式，小熊玩偶才是新的爱宠。 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喜新厌旧。 要是隔壁的张姨还在的话，肯定是要教育倪嘉怡不可以这样的，她一向的观念就是东西没坏就还可以继续用着，这个习惯也连带着也影响了岳云清和柏檀。 岳云清的影响程度还小，有时候勒紧裤腰带节约有时候又无所谓大方，柏檀在耳濡目染下，也留下这个种子。 现在照顾倪嘉怡的是柏檀。 柏檀不会告诉倪嘉怡这样不好。他当然也知道他们家没钱，要能省则省的道理，他自己的东西也是能用就用，将就用也行。 太贫穷的时候，想要拥有想新东西也是奢侈，甚至是错误。 但倪嘉怡不一样，倪嘉怡生下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是好东西，新的衣服，新的尿不湿，甚至吃的都是进口奶粉。 柏檀一直藏在心里有个想法。 如果不是养岳云清和他的话，倪许可以带着倪嘉怡过着比现在更好的日子。那些花在他们母子身上的钱，起码不至于让倪嘉怡这么拮据，连新衣服也穿不上。 愧疚和心疼压在柏檀的心上，是以，柏檀反而更想让倪嘉怡拥有新的东西，什么都行，只要是新的，只属于倪嘉怡的新东西，而不是用过的被其他人施舍的东西。 所以，在柏檀看来，倪嘉怡的这个喜新厌旧不是什么坏的习惯，反而，他很愿意去给倪嘉怡新东西。 倪许之前给柏檀了一些钱，还会在小赵阿姨那放钱。柏檀那些钱全部攒着，他只给自己买了些书，花了二十块，还是去收破烂的那个老头那里买的。小周叔叔帮忙去搬回来放在出租屋那一堆旧书的上面，他基本已经将那些书全部看完了。 剩下的钱，柏檀花了百分之八十全给了倪嘉怡，他会去批发市场推着推推车带倪嘉怡去买发卡，发绳，芭比娃娃……倪嘉怡指到什么，柏檀就会买，就算是买不起，也会攒钱，等下一次再带倪嘉怡来买东西。批发市场的那几个店主都认识柏檀，大多还会给他打折，或者是买两个大的发夹再送一包发绳或者是一包彩色发圈。 剩下的那些钱，柏檀拿起买零食了，两兄妹分着吃，倪嘉怡吃**奶糖**糖真果棒之类的，柏檀吃一毛钱或五毛的小辣条…… 见到倪嘉怡津津有味沉浸自己的世界，柏檀转身去了小赵阿姨那里去拿早餐。 “刚才嘉嘉哭什么呢？脏衣服等会我洗洗。和你爸吵架了？没打你吧？” 出租屋这里不隔音，关上门说话和开着门说话也只有一点的差别，声音一大起来，整层楼都可以听见，不管是走道右边还是走道左边都行。 柏檀将洗衣盆放在角落。 柏檀小赵阿姨正在给倪嘉怡的小铁碗里挑面条，将碗放下，见到柏檀脸上有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心里吐槽倪哥太冲动了，不会教育孩子，又心疼柏檀这么乖也要被打。脸都打了，身上不会也有吧？她想要掀开柏檀的胳膊看看有没有伤。 柏檀往后躲躲，还和她说没事。 小赵心里嘀咕，但知道柏檀早熟懂事早，又怕柏檀想得多，也收回手，只是默默将要给丈夫的荷包蛋悄悄卧在属于柏檀的那个碗里面。 “托盘在这里，小心点端走啊。” 柏檀低着头，等小赵阿姨招呼自己才抬起头说声谢谢小赵阿姨才离开。 等到柏檀回出租屋，就看见倪许坐在倪嘉怡面前，拿着一个新的小猫挂坠逗她玩。 但倪嘉怡显然兴致缺缺，甚至是不感兴趣，低着头玩自己手上的小熊玩偶。 倪许绞尽脑汁想和倪嘉怡说话，让倪嘉怡理理自己，但是无功而返，他也不敢太过火，甚至都不可以去抱倪嘉怡，因为他一抱，倪嘉怡就张大嘴，做出要哭的模样。 柏檀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坐在凳子上，拿出小铁碗，“嘉嘉，吃饭了。” 倪嘉怡没放下玩具，抓着小熊，乖乖爬过去，等柏檀将她抱在怀里喂饭。 柏檀喂一口倪嘉怡吃一口。 面条的香气在屋内蔓延，香的出奇。即使倪许吃过早饭了，也忍不住吞吞口水。 “爸，我的那份你吃吧。” 柏檀见到倪许那个馋样顿了顿，然后开口示意倪许可以吃他的那一份。 倪许倒是想吃，但那是柏檀的早饭，那么小一碗，怎么可能吃小孩的东西？ “小檀，这里还有个鸡蛋……” 倪许还是忍不住，将面端起来，他想的是只吃一小口，翻转以免面坨了，结果翻出一个荷包蛋。他默默在心里给小赵加了几分，打算下个月再加点钱。 柏檀还没反应就下意识，“那挑过来，我喂给嘉嘉吃。” 倪许挑了过来，滴着汤汁看着就饱满可口的荷包蛋，柏檀知道这是小赵阿姨特意给的，想着下次干活要再勤快一点。 他将荷包蛋夹起来喂到倪嘉怡嘴边，倪嘉怡鸡蛋吃多了，才咬了一口就皱眉头，挥着手要推开。还推到柏檀的嘴前。 柏檀只好自己吃完。 倪许喝了一口汤就放下来，他还是不好意思吃在自己儿子的面条。 但小赵的手艺确实可以。倪许打算今天中午跟着小孩去蹭蹭饭。 倪嘉怡吃完被柏檀拿纸巾擦完嘴后就乖乖坐在泡沫板上翻到了放在最角落的画本。她抓着一角，纸页皱成小扇形，像是起伏的沉默山海。 第15章 也不知道看没看懂，反正拖着画本甩来甩去。 倪许觉得有趣，故意逗她。 “你看得懂吗？小文盲。爸爸都不会喊。” 柏檀正在吃面，面已经有点坨了，黏在一起，软的入口即化，毫无口感而言，但他已经习惯了，只当自己在吃稀饭。 他听见“小文盲”出声，“爸，你别逗她。” 倪嘉怡不知道“小文盲”，但是可以察觉出不是什么好话，她敏锐感知到倪许的故意，她毫不犹豫转身背过去，不去看倪许。 倪许笑笑，“故意整你老子是吧？” 柏檀没去搭话，倪许见倪嘉怡不理她，摸了摸鼻子，来找柏檀说话。 “小檀，我这次回来是来给家里装电视，顺便还带了一些东西回来，你们兄妹两可以自己在家看电视了。” 倪许说着，还想到什么，去刚才的口袋里面翻东西，拿出一盒奥特曼玩具还有几盒卡片。 “这好像是你们小男孩玩的吧，我给你带了点。你可以去和其他几个小孩玩。” 倪许说的 小孩是出租屋其他租户的小孩。这栋楼适龄倪嘉怡柏檀这个年龄段的小孩还不少。 柏檀认识他们，男的女的都认识，开始他们还想着带柏檀玩，但柏檀有个“拖油瓶”，所以到了后面柏檀就不和他们玩了，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柏檀玩游戏很厉害，扇牌扇的最多，一把可以全部翻过来，弹珠也很准，直接一番命中……小孩气性大，他们玩不起。 倒不存在被孤立的委屈，柏檀觉得玩或者不玩都行。反正只是娱乐而已。 柏檀对于这些玩具其实不感兴趣，但心里被投下一颗石子荡起一片涟漪，他扬起嘴角对着倪许说自己很喜欢。 倪许也很受用，“那是当然了，你老子我还是知道你们小男孩喜欢什么。”想到什么，他声音放缓，“你好好听话，带着妹妹，等妹妹可以上学了，你也去上学。爸刚才也不是故意凶你的，爸这不是不想你不把自己当回事。你和嘉嘉对我都是一样重要的。那种危险的想法不要有了好吗？” 柏檀其实不是很想听。他自己有想法，认定什么就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东西，但还是阳奉阴违点头，面无表情说道。 “知道的。” 倪许看着柏檀，静默了三秒，确认柏檀是认真说的，才转身去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大大小小全是给两兄妹带的东西。 柏檀吃完在之后将盘子端回去，倪许还是把倪嘉怡打动了，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倪嘉怡左手抓一个芭比娃娃，右手抓一个玩具小包，面前还有大大小小的发夹画笔之类的堆起来。 她咯咯笑起来，倪许说话她也没有那么抗拒。 倪许尝试教倪嘉怡说话，他重复了好几遍，指着自己，“爸爸”，倪嘉怡抬头，倪许做口型，“爸爸。” 见到柏檀回来，倪嘉怡爬过来靠着柏檀的腿，“哥哥。” 她喊着。 柏檀答应着，倪许也在一旁待着说话，柏檀还是像之前那样教着倪嘉怡说话，比起之前的消极怠工，也许是因为这次有东西在手，心情愉悦，倪嘉怡反而真的还说了几个词语。 第一个就是“爸爸”。 她对着柏檀慢吞吞喊着“叭叭”，倪许在一旁听见激动不已，“哎”答应着，倪嘉怡的大黑眼睛看了他一眼。 柏檀继续纠正，“是爸爸，不是叭叭哦，嘉嘉，是爸爸。” 倪嘉怡顿了顿，歪头看向柏檀，似乎是在思考，她慢了两秒，“爸爸。” 柏檀点头，“好棒呀嘉嘉，喊对了。” 倪嘉怡笑起来，一口气喊了好几声“爸爸”。 倪许一声一声答应着，也不管倪嘉怡是对着柏檀喊得，最后竟然直接从口袋里面拿出一百块塞到倪嘉怡的手里。 倪嘉怡只当是玩具拿着玩，攥得紧巴巴的。 倪许背过身，向上抬抬胳膊然后放下，就那一瞬间的事情，随后若无事情起身，走之前和柏檀说一声，“看着妹妹，我先去抽支烟。” 柏檀嗯了一声，趁着倪嘉怡还有兴趣的阶段，又教会了几个新词。 “妈妈”“姐姐”“弟弟”之类的。 但学了一会倪嘉怡就没了兴趣，扭着头去玩新玩具了。 柏檀也不勉强，静静看着倪嘉怡，然后将自己的卡片和奥特曼也拆开给倪嘉怡玩。 她玩得手忙脚乱的，到处都摸摸，手上抓着好几个玩具。 倪许很久都没回来。 柏檀抱着倪嘉怡抵着她的头低声说道，“乖仔，等会多喊会爸爸好不好？哥哥去给你买糖吃。” 倪嘉怡已经听懂了，喊着“糖……”” 柏檀附和，“对，糖。” 等倪许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服的工人，倪许给他递了一支烟，“林工，麻烦你了。” 那个被称“林工”的人摆摆手，本想要拒绝，拗不过倪许，还是接下，别在耳朵上。“害，电视机安在哪里？” 倪许看了看位置，指着桌子，“放在这里呗，我再去找一个小桌子回来。” “行。” 林工点头，然后喊着门外的人开始把电视抬进来。 纸箱子被拆开，是新的电视机。倪许拉着柏檀和倪嘉怡出去，出租屋太挤，站不下那么多人。 柏檀站在门口，抱着倪嘉怡，可以听见倪许正在和那个林工聊天，不隔音，又没刻意藏着，因此听的一清二楚。 等倪许出来后，柏檀能闻见倪许身上浓郁的烟味。 他其实不喜欢烟味，苦苦的。 他抬头，“爸，等那个叔叔安完电视机你就走吗？” 倪许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有事和你小赵阿姨说，我去赚钱养你们。” 柏檀没说话了，抿着唇，抱着倪嘉怡的手紧了几分，倪嘉怡在这个时候却看着倪许喊了一声“爸爸”。 走道安静无声，倪嘉怡脆脆甜甜的声音很清晰。 倪许知道这次，倪嘉怡是看着自己喊得“爸爸”。 她知道自己是爸爸。 “哎，乖嘉嘉。” 倪许摸摸她的脸，“听哥哥的话，在家乖乖的，爸爸下次再回来。” 倪嘉怡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也摸了摸倪许的手。 第14章 因为安装电视机需要好一会功夫，待在走道又很阴冷，倪许索性带着两小孩下楼去了外面玩。 外头的太阳正好，四月多的太阳不明艳也不骄横，只是一味和煦洒向大地，阳光照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倪许蹲在地上，两个小孩在玩，他两倒是玩的很起劲。 柏檀指着那块地，然后很骄傲和倪许说着，“那里有我和妹妹的向日葵。” 倪许听完配合“哇”一声看过去，但只有光秃秃的黑土地，他上前仔细看，上面原来覆了一层绿意。小叶绿莹莹的，倒把这黑土地变成了大海，自己成为那大海上翻滚的海浪花。 倪许倒是不知道，房东还会拿这块地种向日葵，之前都是拿种些辣椒苗茄子小葱之类的。 倪许询问哪里是他们的向日葵。 柏檀指了指角落那块地，他还很自豪表示，自己每天都会去看，属于他和妹妹的小苗都长得很好。 倪许还特意看了看，还真是。 属于柏檀那里的小苗比其他地方的小苗都要壮硕一点，就连那个叶子也更深一点颜色。 他乐呵呵夸道，“那很好了，那我等向日葵开花的时候再回来。” “向日葵什么时候开花？” “它要开花的时候就开了。” 柏檀慢吞吞哦了一声，然后去找倪嘉怡玩。 倪许在不远处站着，漫不经心两兄妹玩耍。 想到什么，他喊柏檀看着倪嘉怡，他的角度背对着柏檀，只可以看见他的后脑勺，还有倪嘉怡的侧脸，打完招呼随后自己转身离开。 柏檀正在和倪嘉怡玩着刚才才拆开的卡牌，闻言眯着眼睛伸出手挡住面前阳光呈现小遮阳伞作用，往倪许方向那里分神看了一眼，然后被倪嘉怡不满喊着“哥哥”才回头，又和她玩起来。 不一会，倪许就回来了，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 他给自己拆了一包薯片吃了起来，然后将旺仔牛奶糖甩给柏檀。 倪嘉怡见到了熟悉的包装袋激动起来，围着柏檀的手开始转圈。 柏檀嘴上哄着倪嘉怡的话没停下来，撕开包装后就将奶糖塞进倪嘉怡的嘴里。 甜丝丝带着奶香的味道让倪嘉怡忍不住吧咂两下小嘴，然后伸手认真指了指柏檀手上的包装袋，意思是还要。 柏檀也给自己拆了一颗塞进自己的嘴里。 他点点头，拿出两颗，给倪嘉怡的手心各放一个。 倪嘉怡满意点点头。 三个人在楼下玩了好一会，等林工站在栏杆处喊倪许的时候，倪许抬手看看手表，发现居然过了三十几分钟。 第16章 他抱着倪嘉怡，让柏檀跟在身后，一起上楼。 电视机已经安好，位置刚好，两兄妹抬头就可以看见，而且还有点距离，不至于两个孩子要凑上前，这样会把眼睛看坏的。 倪许弯腰看了看，电视机是需要按按钮才可以打开的，上面还有换频道的按钮，往前往后，声音调大调小，都有字和标识，配套有一个遥控器。 他将电视打开，大概试了试电视的性能，换台，调声音都没有问题。 “怎么样？还 可以吧？“林工笑着拍拍倪许的肩膀，“这个牌子的电视质量可是最好的。” 倪许摆手，他当然知道了，这还是他自己亲自选的。“也就那样吧。害，反正清晰可以让孩子看就行。” “这肯定可以的。” 倪许将遥控器递给柏檀。新的遥控器外面还套着一层塑料，摸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檀，你会用吗？”柏檀大概看了看，和小赵阿姨家的没差别，他会用。于是他点了点头。 倪许嗯了一声，也没关电视，任由电视那头的少儿频带播放动画片。外面的阳光也顺着窗口跑进来，洒在泡沫板上，金灿灿的亮了一大片。 “行，那爸爸和两个叔叔一起走了。小檀，好好照顾妹妹啊。” 倪许摸了一把柏檀的头，“电视你和妹妹一人看会喜欢的频道，她要是非要哭着要，就把她甩出去。” 柏檀在心里想才不会。 他的目光挪到窗口，可以看见那块种着向日葵的黑土地。这样看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话，也是一点点的绿色。 他点点头，说着我知道的。 倪许又看看已经趴在枕头上，扬起脑袋看起电视的倪嘉怡，面上浮现笑容，然后抱着倪嘉怡举过头顶转了一圈，逗得她咯咯笑起来，像是小铃铛般清脆又悦耳响在整个出租屋。 “再见嘉嘉，爸爸要出去挣钱了。” 倪许将倪嘉怡放下，没拿东西，站在门口等着收拾工具的林工和他的同事。 柏檀静静注视着倪许，倪许的眼睛闪躲了一下，他上前塞了三百块给柏檀，再想说些话的时候，又被林工喊着走啊，只是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随后匆匆转身离开，倪嘉怡却没有注意到这里动静，全身心投入在电视里。 倪许站在门口，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走道尽头。 “你两个小孩都好乖啊，不像我家的，调皮死了。” “害，多亏我的大儿子，不过女儿也很乖啦。” …… 他回到出租屋，抱着倪嘉怡，两个孩子就这样互相依偎，在阳光正好的日子里渡过属于他们的春天。 阳光太好了，本就让人放松，加上今天意外的早起和收到的惊吓，柏檀竟然不知不觉抱着倪嘉怡阖眼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正巧对的是窗口那一面墙，白色的墙上还可以看见倪嘉怡拿铅笔乱写乱画的痕迹，他怀里却没倪嘉怡的踪影。 他下意识寻找着倪嘉怡的身影，腿软绵绵站起来差点跪下，转身发现倪嘉怡就在身后。 电视机的声音还在响着，桌上的闹钟指向四点三十二，秒针还在滴滴答答走着，出租屋被金色的阳光笼罩。 倪嘉怡也正在睡觉。 她的呼吸很平稳，手握在胸前，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安静散开，刘海被耷拉在脸颊，柏檀轻轻给她撩开挂至耳后。 也许是被柏檀抱着不好看电视，她挣脱出来，然后看着电视就睡着了。 柏檀给倪嘉怡盖上小毯子，将不远处的泡沫板上的枕头垫在她的头下。 然后小心翼翼半躺在倪嘉怡的身边，虚虚伸手碰碰她的脸颊，指腹摸了摸，然后收回。柏檀微微抿着唇，染上浅浅笑意，他将倪嘉怡的位置挪了挪，也跟着闭上眼睛。 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倪嘉怡拍醒的。 太阳已经到了快要下山的时候，浓郁到近乎是粘稠的晚霞由窗口涌进。 他迷糊睁眼，倪嘉怡的手还没停下来，一次又一次拍打着他的脸。 倪嘉怡的手力气不大，但是也不知道拍了多久，还刚好是被倪许扇耳光的那一侧。 轻微的刺痛感传来，柏檀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还没有刮粉的墙灰扑扑的，扭头对上倪嘉怡不满的黑眸，心里竟然意外觉得倪嘉怡是故意的，他喊了一声，手背抵在额前。 “乖仔别打了。” 倪嘉怡变本加厉，柏檀轻嘶抽气，这下是真的有点疼了。 他将倪嘉怡打人的那只手抓着，阻止着她的停止动作，倪嘉怡用另一只手继续打柏檀，奶声奶气张大嘴委屈喊着“饿”。 柏檀撑着身子起来，他睡眼惺忪的模样，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下意识答应下来，“好，等会去吃饭。” 他花了好几秒才回到现实，电视机的声音响在出租屋，桌子上的大包零食摆在那里，柏檀清醒下来才反应过来，乖仔已经被饿到主动开口喊“饿”了。 等会才可以去小赵阿姨吃饭，他去零食袋给倪嘉怡翻了一包饼干拆开，等她自己在那里慢慢吃着，然后去拿着镜子看自己的脸。没多大的问题。 倪嘉怡带着一点的急切吃着饼干，显然是饿得不行，柏檀温和看着她吃，也许是目光太有存在感了，倪嘉怡伸手将饼干喂到柏檀面前。 “吃。哥哥吃。” 柏檀笑起来，看着那块饼干边角全是倪嘉怡湿漉漉的口水，成了一个小圈。 “好。” 他只轻轻咬了一小口，没有多吃。 然后自己去饼干袋那里再拿一片新的吃起来。 有了电视，倪嘉怡可算是安分不少。 天天都在看电视，什么频道都看，只恨自己看不够。小孩子有超强的模仿能力，跟着电视，倪嘉怡还学会了不少新词语。 柏檀自然是乐见其成。 见到柏檀和倪嘉怡这里有随时可以看的电视，其他小朋友也纷纷过来找柏檀玩。 柏檀知道他们其实是想和电视玩，但是也都答应下来，但是喊他们遵守在屋里的规矩。 脚要洗干净，不可以脏兮兮的来，不可以吵闹，也不要吵架…… 小朋友们为了看电视，都答应下来。 但到了看什么频道的时候，都还是没忍住吵起来。 一会要看少儿频道，一会要看电影频道，一会要看其他卫视。 柏檀只说一句话。 “嘉嘉看什么，你们看什么。” 有的小孩不愿意自己离开了，有的想和柏檀再商量商量，但柏檀只有那一个态度，“只看嘉嘉想看的”。 “可是你是哥哥呀！”其中一个小孩儿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二楼的小孩，叫张南，年纪和柏檀差不多，相差几个月而已。他也有一个妹妹，但是妹妹的年纪只比他小一岁。而且还是他的亲妹。张南之前在柏檀面前犯过贱，说他不是倪嘉怡的亲哥，只是倪嘉怡的奴隶。最大的证据就是他和倪嘉怡不是一个姓。柏檀说之前是有过差不多的名字，叫倪嘉檀。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泛起淡淡悲伤，自己当时就应该改名的。张南说他放屁，他说名字怎么能随便改，为此他们俩还打过架。 但现在为了电视，张南也屈服下来 听到这个话，柏檀淡定嗯了一声，他对于自己是倪嘉怡哥哥这件事有明确的界限。 张南的话也带着一点讨好，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所以你可以决定看什么电视啊。” 张南指了指身后的张北，“我妹都是听我的。” 柏檀皱眉，张南还以为他不信，非要证明，指着张北说，“张北，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要听我的话？” 张北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我听我妹妹的。” 柏檀还是这句话，黑黝黝的眼睛因为提到倪嘉怡有了神采，像是微风吹过小湖，早春晴朗泛起粼粼波光，“我妹妹看什么就看什么。” 张北撇了他一眼，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哥哥。 “要么听我妹妹的，要么就走。” 张南气呼呼拽着张北离开，“张北，我们走，不在他这里看电视。” 张北想留下来，但却被张南拖着走了。 “拜拜。” 柏檀面无表情送走张家兄妹。 所以为了看其他的频道，剩下的小朋友也绞尽脑汁讨倪嘉怡的欢心。 倪嘉怡现在长大了，脾气不像小时候那么冲，如果对面的是好言好语甚至是有求于她的话，她也会勉为其难给出一个好脸色。 一时之间倪嘉怡成了孩子里面的香饽饽。 第15章 四月过去，五月来临，天气渐渐热起来，与此同时，如果趴在窗口是可以看见那块黑地上的盎然绿意，绿油油的，在突兀的马路边，到处都是黄棕色，这片绿色显得珍贵又瞩目。 倪嘉怡比起之前的不学说 第17章 话不爱说话，到现在每天都要说话，兴高采烈喊着一切知道学到的知道的东西，像是要把之前没说的话说全部补回来。 柏檀坐在地上看书，倪嘉怡在看电视，她也会不时喊着“柏檀”“哥哥”。一会是清楚连贯的“哥哥，”一会是含糊到清晰的“柏檀”。 她拖着声音，张嘴喊他，“baitan。” 她知道“柏檀”是哥哥的名字。 柏檀教过她。 倪嘉怡什么想法也没有，也没有想要柏檀为她干什么，只是单纯想喊柏檀。 倪嘉怡像黏糊糊的小狗，小小的一只，而哥哥的名字是她的磨牙棒。 柏檀答应她，她喊一声，他就回倪嘉怡一声，这是一个不厌其烦的游戏，到后面都会以柏檀的失败告终，他会放下手里的动作，将倪嘉怡抱起来。可能她是仰起头在看电视，也可能是趴在泡沫板上乱翻书，也可能是抓着玩具在自顾自玩…… 不管怎么样，柏檀都会先含笑蹭蹭她的鼻尖，长睫舒展，看着倪嘉怡的眼睛，尽管自己每天都会看见，尽管都已经深深记在脑海里，但柏檀看见倪嘉怡心都会软软的，化成一抹糖霜，将他包裹。 柏檀的睫毛蹭的倪嘉怡有点痒，上前搂着他的脖子，柏檀将她抱起来转圈，倪嘉怡的小手抓着他的领子，笑的看不见眼睛，“咯咯”的笑声传遍整个出租屋。 柏檀也跟着笑起来，将倪嘉怡再一次回到原位置，让她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情。 但在后面一秒，或者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他会转身，故意逗倪嘉怡，“大怪兽来了，嗷呜！” 他将手张开再弯曲，变成爪子模样，故作凶狠模样，将倪嘉怡再一次逗笑。 倪嘉怡的爱哭频率比起之前少了很多，这让柏檀松口气。有时候，他觉得倪嘉怡哭，更难受的是自己，崩溃和心疼同时存在，矛盾又合理。但倪嘉怡的精力却是一如既往，也许是长大了，加上现在倪嘉怡会说话，更可以表达自己的需求，想要什么。她需要柏檀几乎全身心陪着她，看着她。 有时候，她活泼到，连柏檀都有点撑不住，累到午睡起来都是被倪嘉怡拍醒的。 倪嘉怡精神太好了，精力像是源源不断的源泉喷涌出来，汩汩冒着热气。 柏檀不对倪嘉怡摆脸色，也不对她发火，永远都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像是温和包容的一滩水，导致倪嘉怡越发嚣张，时常让柏檀有种错觉，倪嘉怡是故意整他的。 有时候气到想发火，但看着倪嘉怡粉雕玉琢的小脸，那双嘀溜圆的眼睛满是无辜神色，他舌尖上的的话又被他吞下去，藏在肚子里。 火气“哧”地一声消失了。 他指节屈起来，好笑刮刮她的眼皮。很轻的动作，带着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坏仔。” 天气好起来，两孩子大部分都会出去玩。 去地下商场，可以去买东西，买点小东西，或者看，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地下商城有很多好玩有趣的东西，每天的客流都很多，熙熙攘攘，大人们在这里买东西，小孩们则是在这里打发时间。 因为老板们会给柏檀优惠，所以有时候柏檀也会跟着帮忙，例如招揽顾客或者打扫卫生。老板们喜欢勤快努力话又不多的孩子，知道柏檀的情况下也越发怜惜这个小男孩，甚至也会帮帮他。 有的发饰店，倪嘉怡可以偶尔充当小模特，因为长得好看，那些发夹之类的饰品会吸引其他小孩走不动道，扯着家里人也要同款。老板们收益好起来，要么就是给东西，要么就是请吃饭，或者给点五点十块的零钱。 柏檀都一一攒着，下次更加卖力。 倪嘉怡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去地下商城的时候每次都有新的发卡戴。 在这些小东西方面，柏檀甚至比倪嘉怡更在乎她有没有。 还可以去江边的堤坝，但是距离有点远，需要二十几分钟。 这个位置还是小赵阿姨带他两去的，可以去抓螃蟹。螃蟹在堤坝旁边的一堆石头下，一翻就会有好几只。抓到的螃蟹被小赵阿姨烧成香辣蟹吃掉了。 堤坝很凉快，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就连空气中的风都是湿湿润润的。两边的大树很高，颜色都绿的发深，叶子很大，迎风招展，留下很大的阴凉处。远处是翻滚的浪，白花花地重叠，一层一层拍打岸边，又慢慢褪去。还可以看见船，白色的，遥遥看个轮廓，和远处的蓝天交相辉映。 倪嘉怡很喜欢堤坝这里的景色，老是让柏檀推着她去。 她坐在推推车里，眼睛莹润神采飞扬，戴着柏檀去地下商场给她买的小粉帽，粉蕾丝随风飘起来，不时擦到柏檀的胳膊。 他们一起走过堤坝，柏檀单手推着推推车，另一只手则是牵着倪嘉怡走一会。 温度高的话，倪嘉怡的手心会出汗，湿成一片，额前后背也被打湿，黏糊糊的，像是化了的年糕。 柏檀将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递到她面前，等倪嘉怡咕咚咕咚喝几大口水后，再给她擦汗。 倪嘉怡最近学了坏习惯，喜欢喝完水伸舌头喘气，模仿小狗的模样。 “小狗妹。” 柏檀这样喊她。 倪嘉怡气呼呼要咬他一口。 也可以到楼下的小地坝玩，那里通常有其他的小朋友，认识的在一起玩，不认识的认识一下也可以玩。 女孩和女孩玩，男孩和男孩玩。 倪嘉怡开始的阵营属于男孩，因为她是柏檀的“拖油瓶”。为了方便看着倪嘉怡，所以柏檀玩的都是不废体力的游戏，扇牌和弹珠。倪嘉怡自己坐在推推车里看着不认识的人大呼小叫，认识的哥哥倒不叫，经常偏头看她，倪嘉怡每次都可以接受到他的视线，然后冲着他笑。 但后面柏檀不带着倪嘉怡玩了。 他自己不出来玩，也不带着倪嘉怡出来。 因为那群男孩玩着玩着就会凑到倪嘉怡面前。 “她是叫嘉嘉吧？我听我妈讲过。” 有人在问柏檀，确认着倪嘉怡的名字，像是学生问老师问题，柏檀小小虚荣心被满足，翘起嘴角，察觉到同伴羡慕的眼光，开始炫耀，“是的，她叫嘉嘉，不过她的名字是倪嘉怡。” “嘉嘉好可爱，我也想要个妹妹。”有人嘀咕。 他们喊妹妹“嘉嘉”，柏檀心里有点不舒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舒服，就是觉得很烦，心里还有点酸酸的，而且那么多人围着她。 “摸摸她的头，她会笑哎。” 柏檀听到这个话去看倪嘉怡，倪嘉怡果然在笑！笑的很开心，像对他笑那样！ “好乖呀！” 火上浇油的话让柏檀心里越发不舒服，他生气想到，她不乖的时候，她哭的时候，你知道吗？这像是一个节点，柏檀自己安慰自己，他们只知道倪嘉怡乖的时候，她不乖的时候呢？这个他们是见不到的。 这样想着，柏檀心里轻松起来，堆积的郁气也消了不少。 在大人那里的印象都是柏檀这个孩子很懂事，很温吞，脸上时常挂着笑，讨人喜欢，比其他男孩的风评都好。毕竟其他的小孩都狗厌猫嫌，爱去惹事。 柏檀当然知道。但他不爱笑，只是下意识对着岳云清扬起笑讨好习惯了。 小孩笑总比哭好。 习惯养成又变不了了，大部分柏檀笑都不是真心的，对上倪嘉怡才会笑的亮晶晶的。 其他小孩也觉得柏檀脾气好，很有决策力，其实他们也不懂什么叫决策力，只是觉得，柏檀说话都有道理，要听他的。 柏檀听到他们的话，本来开始不以为然，但后面听说其中一个男孩想当倪嘉怡的哥哥时，他面上浅笑，掀了掀眼皮，什么话也没有说。 下次玩游戏的时候却下了死手，他之前是真的在玩，这次却是认真了。他认真的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必须赢。不择手段地赢，使尽浑身力气赢。 他连坐，在场每一个男孩都不放过，赢的盆满钵满，有的人输不起，哭着让柏檀不许玩了。 柏檀无所谓，只不过看着他哭的鼻涕都出来，觉得他很没 出息，淡定将赢得东西全部还回去，自己还大方说了句，“别哭，丑死了”，自己带着倪嘉怡回家了。 托着电视机的福气，倪嘉怡的口味和大部分女孩都合适，很多小女孩都在倪嘉怡这里看到想看的电视，所以对她很有好感，甚至带着喜爱，也会照顾她。 因此，倪嘉怡现在属于女孩阵营。 女孩爱玩过家家的游戏。 有的当妈妈，有的当爸爸，那还需要一个宝宝，倪嘉怡就是扮演宝宝这个角色。 大家都玩的很开心，沉浸在自己角色里。 柏檀看着倪嘉怡融入女孩的游戏里，心里也松了一下，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和其他男孩玩也有点不舒服。 但他压下来，不让情绪影响自己的发挥。 第18章 因为他在玩老鹰抓小鸡，要是走神了，被抓到那就输了。 柏檀可不喜欢输。 倪嘉怡听着她们说的“老公”“老婆”之类的话，在被柏檀抱回家的路上，突然喊了一声“老公”。 柏檀心一紧，额间愕然跳了跳。 他当然知道“老公”是什么。 这是结婚之后，女的喊男的叫法。 不可以随便乱喊的。 “不可以这样喊。”他看着倪嘉怡，强调着，“我是哥哥，不是老公。” “老公。” 倪嘉怡似乎得了趣味，又喊了一声。 童言无忌，但柏檀却发散想到，倪嘉怡到时候觉得好玩和谁都喊老公？想到这个念头，柏檀心里很难受，像被人攥着似的。 不行的，这个不可以乱喊的。 很亲密的词语，是家人的界限。 他当然知道这是过家家里面听到新奇词汇然后倪嘉怡觉得好玩喊出来的。 倪嘉怡没别的意思。 她之前从电视里还学到“狗屎”两个字，喊柏檀的那天，柏檀都还没反应，等反应过来后，轻轻打了她一下，让她不许这样叫。 倪嘉怡当然哭了，柏檀哄着她，好不容易让她别哭，好声好气让她别喊“狗屎”，怎么纠正都不行，他无奈了，任由倪嘉怡这样喊自己，小赵阿姨她们听了都忍俊不禁，但后面倪嘉怡自己觉得无聊，又不喊这个了，又“柏檀”“哥哥喊着。 柏檀的游戏同伴或多或少也会和女孩去玩这个，他们有的当过爸爸，有的当过儿子，也有的当过爷爷。自然也配合角色喊过“老婆”“儿子”“女儿”之类的话。当然有女孩喊他一起玩，但他没答应。他不想去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柏檀一本正经板着脸，让倪嘉怡不要随便乱喊，特别是不可以随便和其他人喊。 这么亲密的称呼，不可以对其他人喊。 但倪嘉怡得了趣味，似乎察觉到柏檀的不开心，得意起来，笑嘻嘻继续喊着“老公”。 柏檀绝望闭眼。 他想到狗屎那次事件了。 估计倪嘉怡这次又是要喊好几天。 他不想倪嘉怡对其他人喊，也不想倪嘉怡对自己喊。 其他人被倪嘉怡喊老公，他是不舒服，心里酸酸的，咕咚咚冒气泡，带着嫉妒怨恨，但他被倪嘉怡这样喊，他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让倪嘉怡停着这个错误的叫法。 想再严厉让倪嘉怡别喊了，但他威慑力等于0，到时候倪嘉怡哭了更麻烦。 他在心里宽慰自己。 “没事，我不是别人，乖仔喊了我老公就不会去喊别人了。” 毕竟上次的狗屎，再也没听倪嘉怡说过了。 晚上去吃饭，小赵阿姨听着倪嘉怡喊“老公”笑出来，还问柏檀，倪嘉怡是不是去玩过家家了。 柏檀点点头，还带着尴尬低声说着，“也不知道她怎么学的，学这个词语……”他还怕小赵阿姨多想，觉得倪嘉怡是个坏小孩。 小赵当然不会多想，只是觉得有趣。 小孩就是这样天马行空，模仿能力强。她也知道那些小孩子会玩过家家的游戏，有次她路过听到，里面一个小孩认真喊着“老公”，另一个接话，“孩子他妈”，别说，真像那么回事，让她差点笑喷。 柏檀面无表情的脸让小赵阿姨也想到那次“狗屎”事件。 “哈哈哈哈，没事，过几天嘉嘉就估计不会喊了吧。” “嗯。” 倪嘉怡和柏檀的日子不是很好，没有大人的陪伴，只有彼此，互相是对方最亲密的不可分离的存在。兄妹两在一起相依为命。 大大的出租屋里两小只靠在一起看电视，一起吃早中午的饭，一起手牵手出去玩，一起关灯在铁架床互相拥抱对方阖眼入眠…… 春去夏来，知了扯着嗓子喊，嘈杂地不行，向日葵的根茎越长越大，那绿深深的杆子，白色的毛刺也起来了，花盘出来，真的黄灿灿的，花瓣细长，更像是长椭圆，带着柔软的质感，叶子也是绿的发黑，迎风招展。 向日葵开了。 第16章 倪许没有在向日葵花开的日子回来。 向日葵的花开的很旺盛，扬起花盘，金灿灿的黄海，真的就像是厉水成说的那样好看。 这是柏檀第一次看见向日葵，在他看见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它。 柏檀站在窗前，看着那片向日葵花海，默默无言。 他问过小赵阿姨，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向日葵开了，他答应过自己的，小赵阿姨却吞吞吐吐，没说个所以然来。 柏檀问小赵阿姨，“爸爸是不是交了新的女朋友？”小赵阿姨吃惊看着他，柏檀什么都没说，也不哭也不闹，甚至都不和倪许打电话。到最后，柏檀都不问这个得不到回复的消息。 倪嘉怡看电脑里的动画片，瞧见上面主角的幸福家庭，爸爸妈妈关心主角，也会问柏檀，“爸爸妈妈呢？” 柏檀沉默好一会，憋了好半天，“爸爸在外面忙，妈妈等你长大就可以看见了。” 倪嘉怡哦了一声，软乎乎靠着柏檀，额前的头发丝被汗打湿，身上的小薄衫被她扯了扯，短袖款式的，露出肉乎乎的手臂，她慢吞吞说着热，有点委屈，“哥哥我好热。” 柏檀低声嗯了一下，打着扇子的速度加快起来，带着热气的风扇在倪嘉怡身上，比起刚才的难受，现在可谓是熨帖，倪嘉怡舒服地眯了眯眼。 柏檀将保温杯递到她面前，以便于她可以随时喝水。 为了让倪嘉怡不那么热，他还去接外面的凉水，用帕子打湿，耐心又温柔地擦拭倪嘉怡的脸，手臂，手掌，腿…… 八月的天气，太阳高悬，气温节节攀升，大部分的人都是躲在房子里不愿意出来。 好在，倪许虽然没回来，却拜托小赵给出租屋带了风扇。 倪嘉怡老是喜欢蹲在风扇面前“啊啊呜呜”的，听着风扇快速转动下自己的回音，或者张大嘴巴，等风扇出来的风灌进自己的嘴里，什么味道也没有，但是好玩。 大部分时间都是倪嘉怡坐在泡沫板上目不转睛看动画片，电视机风扇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柏檀靠坐在墙上，看着书，没有受到一点的干扰影响。 睡午觉兄妹两挨在一起，共同盖一个小毯子。 下午的五六点的时候，温度下来了，柏檀会带着倪嘉怡下楼去玩。 两个人在小地坝上玩着弹珠堆沙子之类的游戏。 玩累了，两孩子坐在地上，看着那块向日葵地。 倪嘉怡也很喜欢向日葵。 她看着向日葵，眼里满是激动喜爱，甚至于激动拍手，拉着柏檀的衣角，脸上红扑扑的，第一次见到向日葵，她说，“太阳掉下来了。” 柏檀被她这句话逗笑，抱着倪嘉怡说那是“向日葵。” 倪嘉怡鼻尖沁出汗，大声喊着，“哥哥我要那个。” 向日葵没长开的时候，倪嘉怡每天都在说这话，柏檀告诉她，等花开就给她一朵。 倪嘉怡不知道什么时候花开，所以看见一次说一次。 这一次，倪嘉怡再一次说“我要那个的时候”，柏檀笑着摸摸她的头。 他们的向日葵有五朵，柏檀起身摘下了一朵开的最漂亮的向日葵给倪嘉怡。 向日葵比倪嘉怡大不少，和它一比较，倪嘉怡就是一个小豆丁。 柏檀突然想起倪嘉怡第一次见到向日葵说的那个话——太阳掉下来了。 她乐的眼睛像是一弯小月亮，脆生生说着哥哥真好。 倪嘉 怡分明比身边的太阳还要耀眼。 柏檀很受用，嘴角翘起。 两个人一起等待天黑，坐在地上，两个人都没说话，但彼此早已习惯不说话的对方。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两个小孩都在慢慢长大，倪许也回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匆匆来又匆匆离开。 飞鸟划过蓝天，厉水成再一次种着向日葵，他看着帮忙的柏檀，笑嘻嘻问了句，“嘉嘉是不是要去上学了？” 柏檀正在帮忙洒种子，闻言抬头。 “对的，今年下半年。” 厉水成点头，“还是去年那块小地方是你和嘉嘉的。” 柏檀动作没停，利落下着种子。 向日葵只开一季，一年只开一次。 它静静地长大，静静地绽放。 倪嘉怡和柏檀在下一次花开的时候，路过金色的花海，牵着手，身边是其他顺路的小朋友，大家的家都在出租楼，旁边有认识的租户阿姨看着他们，“放学了？” “对啊！” “阿姨你看见我妈没？” …… 孩子们笑嘻嘻说着话，像是嘈杂的雀鸟，一窝一窝奔向栖息地。 倪嘉怡看着柏檀，身上穿着幼儿园的校服，她身上的挎包也在柏檀身上，“哥哥我想吃小熊饼干。” “嗯，知道了。” 第19章 柏檀问着倪嘉怡，虽然两个人是在一个幼儿园，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知道，但是不可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小熊饼干是柏檀去炒货摊那里称斤的饼干，倪嘉怡很喜欢吃，柏檀索性每天给她装袋放一些在她的挎包里。 “嗯，小闵把我饼干抢走了。” 倪嘉怡撅着嘴，显然不开心，闷闷不乐的模样。 柏檀下意识顺着她，闻言皱起眉，还想摸摸倪嘉怡的肚子，“小闵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怎么还抢你的饼干？那有没有吃饱啊？” 倪嘉怡摇头，“吃饱了的。小闵把我的饼干给了小容。” “我明天去和小月亮老师问一下好吗？” 小月亮老师是倪嘉怡所在的小二班的老师。 倪嘉怡蹦蹦跳跳，话题滑越飞快，手指也动起来，无意识的动作显示她的兴奋。 “哥哥，我今天上学学了拼音，我念给你听，aoe……” “很厉害啊，乖仔！” 柏檀嘴角的笑都没有停下来，他夸着倪嘉怡，对上倪嘉怡亮晶晶的眼睛，里面的期待都快溢出来了，他沉吟一瞬间，然后低声说，“这么厉害，小熊饼干吃十个好不好？” “太好了，哥哥最好了！” 倪嘉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按捺不住地拉着柏檀走快点，她跑着，柏檀跟着她，两个人跑起来，其他小朋友也给跟着一起嘻嘻哈哈跑起来。 “回家啦！” “你等等我啊！” 第17章 出租屋的东西比起之前更多了，但却不凌乱，大部分都是柏檀在收拾。 柏檀进屋将自己的书包和倪嘉怡的挎包全部放在桌上，然后把倪嘉怡的保温杯拿出来，给她装水倒在里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倪嘉怡喝水只在这个保温杯里面喝，其他的杯子都不肯喝。 柏檀看保温杯，顿了顿，问着倪嘉怡，“今天乖仔喝了多少水？一杯还是两杯？第一杯喝完要给小月亮老师说。我和她说过你杯子空了就要加水的，你别不好意思。” 身边却没倪嘉怡的踪影，柏檀扭头一看，她已经去拿遥控器开电视机了。她的眼睛全在已经开始播放的动画片上，显然没在听刚才自己说的话。 柏檀叹气，起码喝完了第一杯。他将装满水的保温杯递到倪嘉怡伸手就可以够到的位置后，就打算去给倪嘉怡抓小熊饼干。 “喝了两杯，小月亮老师帮我加了水的。柏檀你好烦，每天都问。” 倪嘉怡眼睛看着电视，挪都不挪，捞到杯子打开盖子，咬着吸管喝了一小口，皱起眉抱怨柏檀的啰嗦。 柏檀得到答复，听见倪嘉怡喊他“柏檀”也不说她，说了也没用。倪嘉怡心情不好就喜欢喊他名字，名字拿来就是让人喊得，柏檀随着倪嘉怡爱怎么喊就怎么喊。 “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动静让倪嘉怡回头，动画片也不看了，起身离开泡沫板坐在小凳子上抬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柏檀动作。 “哥哥，十个哦！” 她大声说着。 柏檀应了一声，“我知道的，乖仔。” 倪嘉怡歪头看柏檀，但只可以看见柏檀的背影，想到今天班上小容数错东西，把八个数成了七个，虽然这只是一件小插曲，班上无人在意，但是倪嘉怡却记在心里，代入自己，想自己会不会数错，答案是不知道。 她当然会数数了，但是万一忘了怎么办？ 十个哎，哥哥忘了怎么办？ 倪嘉怡小心翼翼补了一句，伸出手十个手指都张开，“哥哥，你一定要数清楚哦，要十个哦。” 柏檀正在给倪嘉怡拿小熊饼干，闻言笑了笑，将刚才数好的十个小熊饼干又加了三个。 “好，我不会数错的。” 等他把饼干放在零食碗端过来的时候，倪嘉怡抓着小熊饼干迫不及待就往嘴巴里送，嚼嚼嚼，两边的腮帮都鼓起来，小熊饼干的奶香四溢，在口腔蔓延。 “要检查一下哥哥有没有数对吗？” 柏檀用手撑着脸，看倪嘉怡吃小熊饼干，笑眯眯地发问。 前几天小二班举行一个活动，让小朋友尝试老师，倪嘉怡当上瘾了，在班上当小嘉老师还不够，回家还要当。柏檀煮鸡蛋的时候要看，要监督，发筷子的时候也要一根根数，数到四才满意…… “哎呀，不检查，不检查……” 嘴里饼干还没下咽，倪嘉怡摆手，声音都是含糊不清。 小熊饼干的碎屑洒在桌上，倪嘉怡也不管，两口咬掉一个，继续要去拿下一个，柏檀却看不下去，拿着抹布擦干净。 “乖仔，是不是和你说过，慢点吃东西，又不着急，没人和你抢。” 倪嘉怡不想听，端着零食碗，去泡沫板坐着，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吃饼干。 柏檀不说了，心里想着，倪嘉怡肯定是知道的，只在家这样，有他在，他帮着倪嘉怡收拾，在外面，也没有听小月亮老师说倪嘉怡关于吃东西不好的习惯。 这样一想，柏檀就不管了。 幼儿园大班是有作业的。 柏檀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作业本，拿着铅笔写字。 今天的作业是写“大”“人”“花”之类的字，要写端正而且好看。 还有一个作业是背诵《咏鹅》。要给家长背，柏檀倒是会背，但倪许又不在身边。 这种背诵作业，柏檀就当没作业。 柏檀写的很快，一笔一划不到五分钟就将作业写完了。 他看着正在看电视的倪嘉怡，“乖仔，今天的作业是什么？” 倪嘉怡不想做作业，假装没听见。 柏檀自己去将倪嘉怡的挎包打开。小班的作业是由老师写下来给家长看的，因为小班的小朋友记不到作业是什么。 “今日作业：请小朋友临摹1到10的数字，写满两页。” 大字本倪嘉怡当然有了，柏檀拿出来，拍拍桌子，“过来写作业。” 倪嘉怡拖着声音，“柏檀，你帮我写。” “上次你的作业就是我写的。” 柏檀将倪嘉怡的大字本和铅笔拿出来，然后坐在倪嘉怡身边，“你把一到十写一遍。” 倪嘉怡很不耐烦“啧”了一声，动画片正是精彩关头，不想分心，拿起笔随意写了几下，她会写，但写的歪歪扭扭的，一写完就将笔扔到柏檀面前，“好了吗？” 态度非常不端正。 铅笔因为这个笔尖先落到桌面断裂，柏檀看着断尖的铅笔，沉默三秒掀眼皮，“你确定不写吗？” 倪 嘉怡看着电视，胡乱嗯嗯。 柏檀说着话，都打断她看动画片了。 “柏檀，你烦死了，好吵，我不喜欢你了。” 倪嘉怡有时候乖的不行，让人心都化了，有时候又无师自通怎么气死人，气的人从活人变死人，死人从棺材板跳起来。 下一秒，她被柏檀抱起来。 离开电视，倪嘉怡用力挣扎起来，身体扭动，柏檀将她扣到桌前。 柏檀满面凝重看着倪嘉怡，语气也很严肃。 “倪嘉怡，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做作业态度要端正？还有，不可以说讨厌哥哥之类的话。” 倪嘉怡气红了脸，想要咬柏檀，但两脸颊却被柏檀用手指捏着动弹不得。 非常疼，两边的肉都被掐着，倪嘉怡哭起来，“柏檀，我不喜欢你！你好讨厌！好痛！” 倪嘉怡的眼泪掉在柏檀的手背上，柏檀板着脸松开手指，才放开的那一瞬间，倪嘉怡就低头咬上他的手背。 柏檀面无表情盯着倪嘉怡。 看着她的头顶上的小兔子发夹，那是他早上给她戴上去的。 倪嘉怡咬了一会发现柏檀什么反应也没有，也不哭，也不打她，甚至连一句话也不说，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松开牙齿，柏檀手上的牙印异常清晰，青白一片。 “柏檀，我讨厌你，再也不和你玩了。” 她总是这样说，每次一和柏檀闹脾气就哭，就说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连哥哥也不喊了。 柏檀有点难过，他背过身拿袖子边擦擦自己的眼泪。 他和倪嘉怡说过很多次，倪嘉怡每次都说的好好的，但下次还是这样。 不管多少次，听到倪嘉怡说讨厌自己的时候，柏檀总是会伤心。 这种话，他一辈子也无法习以为常。 倪嘉怡抬手抹了一把脸，恨恨夺走遥控器，红着眼圈去看电视，背对着柏檀，不想再看见他。 柏檀凑到倪嘉怡身边，“乖仔，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态度要端正？” 倪嘉怡不说话。 “我再也不给你吃小熊饼干了。” “是……” 倪嘉怡没有想到柏檀会拿着这个来威胁她。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柏檀，“柏檀，我……”“讨厌”憋在嘴里，倪嘉怡撇嘴，歪头不去看柏檀，“我不想做作业，我不想写，我会写，干嘛还要写？” 第20章 柏檀抱着她。 “那你和哥哥好声好气说，你不要乱发脾气。” 倪嘉怡吸吸鼻子，“好吧，对不起。哥哥，我不想写作业，你帮我写可以吗？” “嗯，可以。” 柏檀点头，“还有呢？” “哥哥我不该说讨厌你。” 倪嘉怡乖乖道歉，见柏檀面无表情的脸，伸手却碰他的脸，“哥哥别生气嘛，笑笑好不好？” 柏檀嗯了一声，也顺着倪嘉怡的意思不再沉着一张脸。 他让倪嘉怡看电视，然后自己去给倪嘉怡写作业。 等写完作业之后，正巧电视放广告。 倪嘉怡摸着最后一个小熊饼干，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熊饼干攥着，走到桌子前。 柏檀正在将倪嘉怡的东西收拾好，明天早上直接带走就好。 “哥哥。” 柏檀停下手头的动作，看着倪嘉怡扬起的脸，“怎么了乖仔？” “你抱我一下。” 柏檀弯腰抱起倪嘉怡，将挎包放好。 倪嘉怡一只手抱着柏檀的脖子，一只手握紧放在胸前。 “哥哥，张嘴。” 柏檀才张开嘴，倪嘉怡就将手里的小熊饼干塞进柏檀的嘴里。 柏檀囫囵含着，因为没看见倪嘉怡往自己嘴里放了什么，舔了一小口，尝出了味道，是小熊饼干。 “怎么给我吃了？你不想吃了还是吃不下？那等会还吃不吃晚饭？” 倪嘉怡摇头，眼睛看着柏檀，“我给哥哥吃的，哥哥也吃。” 柏檀笑起来，看着已经空了的零食碗。 “最后一个给我吗？” “嗯呢。” 倪嘉怡点头，余光瞥见广告已经放完了，拍拍柏檀，语气着急。 “哥哥，放我下来，我要去看动画片。” 柏檀放她下来，倪嘉怡迫不及待去看电视，没有将半分注意力放在柏檀身上。 柏檀嚼着饼干，感受到奶香和饼干香四溢口腔。 第18章 时针指向7，一道熟悉的声音也想起，新闻联播开始播放，随着“中央电视台cctv”几个字浮现，倪嘉怡皱着眉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柏檀则是起身招呼着她，“走了，去吃饭了。” “哦。” 倪嘉怡不情不愿拖长声音，眉宇显然还带着意犹未尽，牵着柏檀的手，她舔舔自己的嘴唇，还可以舔到小熊饼干的味道，香香的。 “哥哥，什么时候七点钟可以没有新闻联播啊？” 倪嘉怡不喜欢《新闻联播》，压榨动画片的时间，是个小孩都不喜欢。 柏檀不知道。他看了一眼电视上的两个主持人，还是熟悉的演播厅，他脚步顿了顿，将遥控器的关机键一按，然后把它顺手放在桌子上。 倪嘉怡见到柏檀没说话，不高兴噘着嘴。 “哥哥，你不知道吗？” 柏檀真的不知道《新闻联播》什么时候结束，很早之前，在洗发店老板那里，他就看过电视，那个时候，《新闻联播》就已经每天七点准时播放，风雨无阻，从没迟到过。也许很久之后它就不播了，也许它要一直播放。 他将门关上，给倪嘉怡一个模糊的界限。 “你长大可能就没了。” 倪嘉怡抬头，因为刚才的不快闹脾气，磨磨蹭蹭不想走。 柏檀将倪嘉怡抱起来，倪嘉怡下意识去搂着柏檀的脖颈。 柏檀信步闲庭，抱着倪嘉怡一点也不累，脸上也没有多大的神情变化。 倪嘉怡小声问着，“哥哥长大是多大啊？和你一样大吗？” 走道倒不像之前那么黑了，墙上的黄色可以看见走道的路。今年年初有租户喝酒过年，喝大了，跌跌撞撞撞在墙上，见了血，样子还比较吓人，警察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租户和房东扯皮，结果就是房东出钱赔偿。 为了以防万一，再次出事，厉水成索性换了一批灯泡，房租也加了点。 黄色的灯光拖长，将两个人的影子附着到墙上，柏檀看着影子的轮廓，他掀了掀眼皮，深深看向倪嘉怡，耐心回答，“比我现在要大一点，那个时候乖仔可能已经十几岁了。” “好呀。” 倪嘉怡贴贴柏檀的脸颊，好奇问道，“到时候哥哥也是大人了，还会给我买小熊饼干吗？” “会的。你要的东西，哥哥都会给你的。” 柏檀淡声说着，想了想，沉吟三秒语气温和。 “但是，乖仔要听哥哥的话。” “我很听话的好不好？哥哥一定要给我买！” 倪嘉怡丝毫不觉得自己不听话这个事情是存在的，柏檀天天喊她“乖仔”，不就是证明她是一个很乖的小孩吗？她嘀咕，仰头看着柏檀。 “哥哥是不是不想给我买？” “乖仔，你现在就很不听话。” 柏檀垂下眼帘，覆上一层浅浅阴影，遮住眼底的情绪，他的声音低了几分，摸摸倪嘉怡的脸颊，察觉倪嘉怡的身体要下滑，托着她的屁股抬了抬，再一次将她抱紧，手紧紧箍着倪嘉怡的脊背。 “那如果我不是乖小孩，哥哥就不给我买东西了？”倪嘉怡有点生气，她气鼓鼓看着哥哥，撇嘴，“骗子。” “不会。” 柏檀抱着倪嘉怡，让她别乱动，等会摔了，轻轻叹一口气，很无奈哄道，“乖仔怎么样，哥哥都会买的。” 倪嘉怡得到柏檀的承诺，兴奋笑起来，嘴角咧开，露出里面的小白牙，“那我要很多东西，要公主裙，要好吃的，要很多的小熊饼干……” 她说了一大堆，想要的东西像是一串不知道尽头的项链挂饰，嘴巴也没停下歇过气。 “好，哥哥记住了。” 柏檀比倪嘉怡先想成为大人，他的早一份期待里镶嵌着倪嘉怡，现在，他和倪嘉怡的愿望契 合，就像是两条相交又分离的线，但他的愿望还是那一晚的夜深祈祷。 柏檀盯着倪嘉怡的手背，灯光下她的手抓着他的衣领子，可以看见她肉乎乎的手窝。 他在想，倪嘉怡成为大人还会理他吗？ 真的很想妹妹一直不长大。 倪嘉怡对于成为大人倒是很向往，在幼儿园扮演小老师被小闵吹捧像真正的大人一样。 小闵捧着脸，很认真看向倪嘉怡，夸道，“嘉嘉，你当的小老师和小月亮老师好像啊！” 倪嘉怡被夸的心花怒放，笑嘻嘻答应下来，小脸红扑扑的。 “那我要早点成为大人，然后当老师，那个时候我教你。” 小闵点头，也很兴奋，“好呀好呀。” 路过的小月亮老师听见两个小朋友的童言童语，忍俊不禁，捂嘴蹲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琳琳，你以后不能被嘉嘉教的。” 闵琳琳小朋友，也就是小闵闻言不理解，“为什么啊小月亮老师，因为我和嘉嘉以后会不在一个学校吗？” 倪嘉怡恍然大悟，“哦，那你得努力啊，小闵到时候不和我在一个学校怎么办？” 闵琳琳担心自己不和倪嘉怡一个学校，开始焦虑咬手指，“啊？你要去哪里啊？是去二小还是附中啊？” 二中和附小都是离着幼儿园差不多距离的学校，闵琳琳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她爸妈偶尔提到过。 小月亮老师见两个小朋友的思维如此跳跃，赶紧解释，“琳琳，你和嘉嘉是一个年龄阶段的小朋友，你们只能当同学，当不了师生。但嘉嘉和琳琳长大了，可以一起当老师，教其他的小朋友。” 倪嘉怡听懂了，反正自己是当不了闵琳琳的老师了，虽然遗憾，但还是牵着她的手，“好吧，我们一起当老师，一起去教书。” 闵琳琳却沉默看倪嘉怡一眼，半天没说话。 此后，倪嘉怡的朋友小闵就变了。变得不爱和她说话了，倪嘉怡去找她也无动于衷，甚至还和小容玩到了一块。 倪嘉怡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去找小闵的时候，小闵明明也想和她玩，倪嘉怡可以看见她眼里的开心，但小闵只是抿唇扭头，还是没有理她，今天午休的时候甚至还抢了她的小熊饼干。 还给了小容！ 想到小闵，倪嘉怡的心情骤然低落起来，她不想让闵琳琳当自己朋友了，可是这样一样，倪嘉怡就难受，到底还是舍不得。 她靠在柏檀的怀里，属于小朋友的愁绪流露出来。 “哥哥，我很讨厌吗？” “为什么这么问？” 话音刚落，就到了小赵家门口，门大咧咧敞开着，饭香飘出来，倪嘉怡闻到了自己喜欢的红烧排骨的味道，她大声问着，“莞姨，是做了红烧排骨嘛？” 小赵正在给小周弟弟喂奶，听到倪嘉怡欢快的声音，扭头笑起来，“对啊。嘉嘉怎么喊哥哥抱着” 倪嘉怡拍拍柏檀的胳膊，要自己下来走。 柏檀盯着倪嘉怡的脸，摸摸她的头，眼里的担忧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眼里浮出笑意，将她放下来。 第21章 倪嘉怡才落地，她蹬蹬跑到小周弟弟面前，看着他鼓鼓喝着奶粉，想伸手摸他的侧脸，但想到自己还没洗手，去洗手擦干净才小心翼翼摸了一下。 软软的，像棉花糖。 倪嘉怡喜欢这个手感，每次都会来摸摸周弟弟。 小周弟弟动作不停，瞥了倪嘉怡一眼，仍是专心致志喝着。 柏檀帮助小周端菜拿碗，见到倪嘉怡盯着小周弟弟，眉眼中的情绪收敛了几分，下意识招呼她，“嘉嘉，吃饭了。” “好！”倪嘉怡跑向柏檀，帮着哥哥拿走筷子，去分发各个的筷子。 小赵家吃饭会开电视。 这个时间段，所有卫视都是《新闻联播》，怎么换台都不行，倪嘉怡不爱看，柏檀无所谓，小赵打发时间看两眼，小周每次都会聚精会神看完，有时候看的太专心了，喝汤没注意还会被烫到。 今天的菜都是倪嘉怡喜欢的，红烧排骨，凉拌菜，炒黄瓜，番茄鸡蛋汤。 倪嘉怡眼睛直直盯着红烧排骨，知道倪嘉怡喜欢那个，柏檀拿勺子舀了几勺汤汁，给倪嘉怡拌好才递到她面前。 倪嘉怡软乎乎说了声“谢谢哥哥”，埋头吃起来。红烧排骨汤汁拌饭好香好香。 小赵注意到倪嘉怡碗里没菜了，见她低着头吃着拌饭，什么也没说，给她夹了一个排骨，也给柏檀夹了一个。 柏檀碗里的还没吃完，小赵又夹了一个，“莞姨，我还没没吃完呢。”柏檀想将排骨夹出来递到赵董莞碗里面。 赵董莞啧了一声，“还和我客气？快吃！” 赵董莞觉得柏檀和倪嘉怡都喊自己“小赵阿姨”太生疏了。她现在越来越稀罕这两孩子，让他们别喊自己小赵阿姨，喊她“莞姨”。 柏檀哦了一声，慢吞吞吃着。 “周行知，你要死啊？你下次再喝汤不看着点，老娘不给你洗衣服了！”周兴知又被赵董莞骂了，他拿纸擦嘴反驳，“我没弄脏，你怎么不关心你老公的嘴巴？” “你嘴巴烂了都和我没关系。” 赵董莞说是这么说，还是起身去找烫伤药，周行知翘着嘴和身边的柏檀说，“你莞姨就是嘴硬心软。” 柏檀点头，话到口中还是说了出来，“小周叔叔，你下次还是看着点汤。” 周行知“嗳”了一声，赵董莞刚好过来听见这话，乐了，“对，你还不如小檀呢。” “不如哥哥。” 倪嘉怡这个时候来凑热闹吹捧柏檀。 柏檀将排骨夹到她碗里，“别说话，吃。” “嗯嗯嗯。” 倪嘉怡才抬头看热闹，碗里排骨已经吃完了，柏檀这块新的夹来，她又低头开启新的一轮。 柏檀看着倪嘉怡吃的不亦乐乎，笑起来。 “笨。” 他在心里小声说了句，但却咕咚咕咚打翻气泡往外冒出。 第19章 吃完饭，两小孩会在小赵家里玩会。柏檀去帮周行知干事，倪嘉怡则是和赵董莞待在一起。 倪嘉怡一边看电视，一边顺便帮忙看躺在床上的小周弟弟，赵董莞将碗收好堆在盆里洗碗。 小周弟弟不哭不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电视里放着八点档电视剧，倪嘉怡也在追，静静坐在床边，新一集的剧情。 赵董莞做完事情后擦手过来和倪嘉怡一起看电视。 “莞姨。” 倪嘉怡突然出声，右手撑着脸，眼睛聚精会盯着电视，头也没转，电视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只可以依稀瞧见她的认真。难得见到倪嘉怡这么严肃，赵董莞嗯了一声，微微挑眉，“怎么了？” 倪嘉怡看了一眼小周弟弟，又看看赵董莞，“你说，弟弟怎么不说话？” 原来是这个。 赵董莞笑起来，解释，“弟弟现在还小啦，你以前也很晚才说话的。” “我以前很晚才说话？”倪嘉怡蹙眉，带着一点点的好奇，她下意识咬手指，“真的吗？” 赵董莞点头。“对啊，你不说话，你哥还来着急问我。” “哥哥来问你吗？他怎么不和我说？” 倪嘉怡抬头，努力回忆，想要想起关于这些的记忆，但是什么也记不得。 赵董莞见到倪嘉怡绞尽脑汁的模样，觉得好笑，那个倪嘉怡才多大啊，都不记事，怎么可能想得起来？ “你应该记不到了，你哥那个时候可担心了。” 倪嘉怡不太懂，低低说着，“哥哥担心我什么？我现在会说话的。” 赵董莞知道自己不应该多说话，比如插嘴柏檀和倪嘉怡这种复杂的家庭环境。有时候大人的话会影响小孩，但柏檀那个孩子，早熟懂事，外人看了都说说这孩子辛苦，也可以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爱倪嘉怡。 哪个哥哥会在妹妹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哭出来？ 柏檀属于是又当哥又当妈又当哥了。 赵董莞将倪嘉怡抱在怀中，她将倪嘉怡咬着的手指拿下来，慢慢拍倪嘉怡的背，一摇一摇的，“嘉嘉，你哥哥很爱你的。” 哥哥的“爱”对于现在的倪嘉怡来说，太过于懵懂。 她只是习惯接受柏檀对她的好，习惯了身边有哥哥的存在。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她不愿意背那个实际上轻飘飘的挎包，选择甩给柏檀背。柏檀对倪嘉怡的爱就像是那个挎包，太轻了又太重了。 这是倪嘉怡第一次听见“爱”，倪嘉怡蹙眉咬着下唇，她扭头问赵董莞，“爱是什么东西？” 赵董莞为她撩刘海，刚才倪嘉怡喝汤出了一点汗，导致刘海黏在一起搭在额前。 “爱？爱是……”赵董莞停顿，想自己该怎么和一个三岁的小孩解释“爱”是什么东西，她想了半天，话到嘴边但又被咽下去，因为说不清楚， 她最后精简。 “爱就是爱，反正，你哥哥是爱你。” “那我可以爱哥哥吗？” 倪嘉怡好奇问，“还是只可以哥哥爱我？” 赵董莞噗嗤一声笑出来，“当然可以，你也可以爱哥哥。” 倪嘉怡若有所思，很快就举一反三，她缩进赵董莞的怀里，近乎于树袋熊趴在妈妈的怀里，闻着赵董莞身上的洗衣粉味道，“莞姨，那我可以爱你吗？” “可以啊，我也爱你的嘉嘉。” 倪嘉怡可以听见赵董莞的心跳，隔着衣服，伸手去摸，感受到心脏的律动，她像是发现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 “莞姨，你这里在跳哎。” 赵董莞回抱倪嘉怡，像是母亲抱小幺儿，她语气温柔，一字一句说着。 “你也会跳。那是我的心跳。” 倪嘉怡如法炮制，伸手去摸自己的胸口。 “真的哎，但是莞姨这里跳的比我快一点。” 倪嘉怡一只手放在赵董莞的胸口前，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前，“咚咚咚”，明明感觉那么微弱但却可以感受感知到地下汹涌蓬勃的力气，她停了一分钟，在感受不一样后说出自己的发现。 “那可能是因为嘉嘉刚才说了爱莞姨。我很高兴。” 赵董莞慢慢说着，倪嘉怡不太懂，她回望赵董莞，眼里满是不理解。 “说爱，会让人开心吗？” “对啊。”赵董莞点点头，摩挲着倪嘉怡的下巴，触碰到她脸颊的柔软和温度。 “嘉嘉可以对哥哥说我爱你哦，这样哥哥说不定也很开心。” 倪嘉怡挑眉，她感觉自己好像学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晚上电视剧可以播两集，四十五分钟一集，等第一次播放的剧集结束后，柏檀出现在门口，他站在门口外喊着倪嘉怡。 “嘉嘉，回家了。” 倪嘉怡跳下床，和赵董莞说着拜拜，然后跑向柏檀。 “哥哥。” 柏檀牵着倪嘉怡，和赵董莞说声再见，两兄妹一起走着。 “乖仔，你刚才和我说的那个话是怎么回事？谁讨厌你了？” 柏檀刚才在隔壁扫地，机麻房里大人高谈阔论，麻将碰撞的声音让柏檀心烦意乱。 他抓着扫把，心里就在想关于倪嘉怡的事情，心不在焉的模样就连周行知都在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柏檀匆匆打着哈哈，干完事情来接倪嘉怡，直到现在才有机会问出来。 倪嘉怡一时间还没想起来。 她下意识反问，“我刚才说了吗？” 柏檀顿了顿，一看就知道倪嘉怡已经忘了自己才说的话，“没事，记不起来那就别想了。” 等倪嘉怡开门后，倪嘉怡让柏檀开电视机。 柏檀按照她的要求开了电视，将遥控器递给倪嘉怡。 倪嘉怡坐在泡沫板上看电视，柏檀去接水回来洗漱。 他先给倪嘉怡挤上伢牙乐草莓味的牙膏，然后招呼倪嘉怡，“乖仔过来刷牙。” 倪嘉怡不太情愿。 柏檀声音大了几下，再一次重复，倪嘉怡这才磨磨蹭蹭过来。 第22章 她慢悠悠刷着牙，刷了一会，看着柏檀吐了泡沫，自己也跟着吐，然后含水在嘴里转一圈再吐出来。 柏檀先把倪嘉怡的头发解开，他给扎的小辫子，塑料黑色小皮筋，拆开有一点麻烦。 “嘶，哥哥有点疼。” 尽管柏檀手上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还是架不住倪嘉怡一直喊疼。 “那明天不扎了？就扎一个马尾好不好？” 柏檀拿梳子慢慢给倪嘉怡的头发梳顺，问着倪嘉怡的意见。 倪嘉怡才不要。 哥哥扎的小辫子很好看，很多人都羡慕的。 “那哥哥明天给你扎松一点。”柏檀温声说着，将手上的皮筋全部放到桌子上。 “好。” 柏檀给倪嘉怡两边的刘海别上发夹，将碎发夹起来，以免粘在脸上。将毛巾打湿，一只手按着倪嘉怡的后脑勺，一只手将毛巾擦遍倪嘉怡的脸。 倪嘉怡的声音从毛巾那头传来，“哥哥，我的头发到我脸上了！” 柏檀的动作一停，倪嘉怡的手胡乱的抓，柏檀将毛巾拿开，果不其然，倪嘉怡的头发糊在脸上。 倪嘉怡有点生气，气呼呼叉腰看着柏檀，“哥哥你故意的是不是？” 柏檀当然不是故意的。 倪嘉怡两边的脸颊因此红彤彤的，有点像苹果。柏檀道歉，“对不起，刚才哥哥在想事情。” 倪嘉怡这才放过柏檀，但还是哼了一声表达自己不满。 柏檀将毛巾拧干，自己匆匆擦了几下，然后趁着水还是热的，兑着洗脚水，见倪嘉怡自己乖乖做到小板凳上，笑眯眯将洗脚盆端在她面前。 “今天怎么这么乖？” 倪嘉怡将脚蹬在柏檀面前，柏檀给她脱袜子，“好听话的。” 倪嘉怡将脚伸到水里，浅浅试了试温度，柏檀也跟着一起把脚放进去。 倪嘉怡将脚背踩在柏檀的脚上。 “烫不烫？” 她歪头看柏檀的脸小心翼翼问着。 “不烫。” 柏檀笑着回答，“放下来吧，你别怕。” 倪嘉怡这才敢将脚放到水里。 “哥哥，我明天还想吃十个小熊饼干。” “可以。” 柏檀答应下来，出租屋的光照在头顶上，兄妹两一起静静泡脚。 “哥哥，我以前不会说话吗？” 柏檀诧异倪嘉怡说出这个话，他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啜着淡笑。 “没啊，只是你不爱说而已。” 倪嘉怡拨了一点水在柏檀的脚背上，“那莞姨说我以前不说话，你很着急。” 柏檀被倪嘉怡这一提醒，所有关于倪嘉怡两岁的记忆都涌现出来，每一幕都历历在目，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他注视着眼前的倪嘉怡和那个时候倪嘉怡重合，她一会笑一会又哭，影子又分开。 柏檀的记性很好，好到说出来会让怀疑的地步，所以，很多记忆会在半夜突然浮现，他经常会在半夜惊醒，被蚕食于黑夜，心里空荡荡的，对于一个小孩来说，这确实是一种折磨。 柏檀的眼睛失去聚焦，被倪嘉怡的一声哥哥喊回现实，他如梦初醒，下意识答应着妹妹。 倪嘉怡的睫毛好长，又很翘，下面的眼睛大大的，瞳孔颜色像一颗旋转但不属于宇宙的小行星，柏檀想摸摸她的睫毛。 才伸出去，又触电般收回来。 水渐渐有点凉，柏檀让倪嘉怡抬脚，他拿着擦脚步将倪嘉怡脚上的水都擦干净。 倪嘉怡嘴里喊着“wuwuwu”，类似小火车的声音，一溜烟跑到床上躺着看电视。 柏檀收拾着东西，将倪嘉怡和自己的袜子洗干净挂起来，将两个人的包放在一起，方便明天好拿走。 等一切结束后，柏檀去关灯，一瞬间，出租 屋黑下来，只有电视机的光。 凭借电视机那一块光源，柏檀也爬上床，倪嘉怡已经脱掉外套和外裤，只剩下单薄的内搭。 她乖乖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整个人倒是蛮精神的，特别是那双莹润有光泽的眼睛。 柏檀也躺着，和倪嘉怡两个人靠在一起看动画片。 “看完这集就睡觉。” “嗯。” 倪嘉怡已经沉浸于动画片的世界，目不转睛看半分不肯挪动。 等广告出现后，柏檀摸到遥控器，“关电视了。” 倪嘉怡还想再看看，但碍于自己已经答应了柏檀，只能小声说“知道啦”，然后恋恋不舍看着出租屋变为一片黑。 她怕黑，往柏檀的方向挪，碰到柏檀的胳膊，勉强给自己勇气。 柏檀握住倪嘉怡的手，“睡觉。” “柏檀，我睡不着。” “闭着眼就可以睡了。”柏檀已经阖眼沉声说道。 倪嘉怡每晚都会说点无聊的话才肯睡，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像电视重播一样，每天都兄妹两关灯要睡觉的时候上映。 倪嘉怡乖乖闭上眼。 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对方在干什么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一些细微的动作都放大一万倍。 柏檀可以听见倪嘉怡侧了侧身体，是朝着他这边的方向，她张唇，似乎要说什么。 柏檀知道，倪嘉怡要说“晚安哥哥”。 妹妹很乖的，每天都会和他晚安。 但倪嘉怡没说这话，出乎意料软呼呼补了一句，“哥哥，我爱你。” 柏檀睁眼，心跳快了几下，咚咚像是打雷，是气的，他条件反射弹射坐起来。 “谁教你的？” 柏檀带着一点责难的味道，以为是幼儿园小朋友在胡乱说话，让倪嘉怡学坏了。 “莞姨啊，她说这样你会开心一点。我说我爱她的时候，她都很开心的。” 倪嘉怡捏了捏柏檀的手心，察觉到柏檀坐起来，翻个身，自己也要跟着坐起来，却被柏檀按住。 “乖乖睡着，不要乱动，等会感冒了。” “哥哥你不开心吗？” 倪嘉怡打了一个哈欠，声音困困的，带着软绵绵的囫囵。她的觉意来得快，这才一会功夫，就已经带着一点睡意了。 “早点睡。不许说话了。” 柏檀知道是赵董莞教的之后，语气这才轻了起来，悬着的心又放下，耳边的擂鼓渐渐消弭，继续躺下去。 倪嘉怡缠着柏檀，抓紧他的手腕，非要柏檀一个回答，像是一个复读机。 “哥哥你不开心吗？” “开心。但你不可以对其他人说这个话。” “为什么？莞姨说了，我可以爱很多人，你也可以啊。” 倪嘉怡说完，柏檀沉默了一下，他慢慢思索词汇，尽量让自己表达清楚。 “这是要很亲近的人才能说的话，不是和谁都可以说的。” “哥哥和我很亲的，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倪嘉怡乐滋滋说道。 “对。但乖仔，爱很重要的，我们要藏在心里，不要说出来。” “藏起来？” 倪嘉怡不懂，“让人开心的东西不说出来干嘛呢？” “爱不能随便说，不然就不重要了。说多了反而觉得没意思，像在作假。” 柏檀说完，侧了侧身体，他的方向对着倪嘉怡。两人都侧着睡，近乎于面对面。 柏檀的声音也是小小的，夹杂气音，莫名带着催眠效果，倪嘉怡眼睛已经有点睁不开了。 “那哥哥爱我吗？” 倪嘉怡像是做梦一般呢喃，但即使这么困了，她也要得到回馈，声音夹杂浓重的倦色。 “爱你。快睡，明天要迟到了。”柏檀拍拍倪嘉怡的脊背，轻得像是羽毛坠落。 倪嘉怡轻轻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哦”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像是漂浮的云彩，显然是要睡不睡的状态。 “哥哥晚安……” 倪嘉怡还记得这句话，撑着力气说完，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安”几不可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柏檀一直睁着眼，手枕着头，望向天花板。周遭静悄悄的，可以听见倪嘉怡平稳的呼吸声，可以听见闹钟滴滴答答走着的声音，还可以听见走道有租户来往的脚步声。 屋内没全黑，窗子那里溜进微弱的光，柏檀侧身可以看见倪嘉怡侧脸的轮廓，像是沉默起伏的山峦。 他低声答应着倪嘉怡的晚安，不知怎的，唇无意识勾起，有一个清浅的弧度。 柏檀闭眼。 “乖仔，晚安。” 第二天闹钟响起来，柏檀起床去外面水房打水。其他的租户也聚集在这里，也会帮着柏檀打水。 “小檀，我今天要做小蛋糕，你晚上带着嘉嘉来吃啊。” 有阿姨在喊柏檀，是二楼张南张北的妈妈卫淑。因为卫阿姨对兄妹两很关照，柏檀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将水壶放好，柏檀去赵董莞那里端早餐，再将倪嘉怡的保温杯和自己杯子里面装好水，顺便把小熊饼干数出来装进小包装袋塞进倪嘉怡挎包，然后才叫着倪嘉怡起床。 第23章 倪嘉怡喜欢赖床，半天都喊不起来。 没办法，柏檀只好拖着她，倪嘉怡软绵绵的像是一摊夹不起来的面条。 给倪嘉怡穿好衣服之后，柏檀拍拍倪嘉怡的脸，“起来上学了，乖仔。” 倪嘉怡迷迷糊糊睁眼，直起身子跟着柏檀刷牙洗脸。 等事情结束之后就坐在小板凳上吃早餐。 今天吃的是稀饭和鲜肉包。 倪嘉怡拿起一个包子慢吞吞吃着，身后的柏檀将镜子放在她面前，还有一个木盒，这是算是倪嘉怡的首饰盒，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她的发夹发圈之类的东西。 “乖仔今天要扎什么辫子？” 倪嘉怡想了想，“我想要两个辫子，要别上我的两个小蝴蝶夹子。” “好，是哪两个蝴蝶夹子？你有好多个。” 柏檀拿梳子将倪嘉怡的头发先梳顺，早上起床，头发乱糟糟的，还有好几根呆毛也冒出来。 倪嘉怡稍微往木盒探了探，“一对的那个，有带子的。” 倪嘉怡这么一形容，柏檀就知道了，应该是那对粉丝有蕾丝的鸭嘴夹。 他在盒子里面翻了几下就找到，手指翻飞，编出两个辫子，然后再将发卡别上去。 倪嘉怡仰着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得意翘嘴，“好好看。” 柏檀将东西都收起来。 他吃东西的速度比倪嘉怡快，可以赶得上倪嘉怡的进度，吃完早饭后柏檀将餐盘又端回去。 倪嘉怡坐在小板凳上静静等着哥哥回来带着自己去上学。 窗外已经亮起来，太阳光浅浅照进出租屋。 走道也有声音响起来，其他租户早就起床各自干自己的事情，闹出的动静也不小。 等柏檀回来后，半蹲给倪嘉怡穿鞋。 他握着倪嘉怡的脚踝，将脚塞进去。 倪嘉怡的鞋是小白鞋，有魔术贴，倪嘉怡看着柏檀的鞋，突然出声，“哥哥我想要你这样的鞋。” 她指着柏檀的鞋带，带着一点的撒娇。 “我也想要有这个。” “等爸爸回来再说。” 柏檀将魔术贴贴好，起身将包都背在身上，牵着倪嘉怡，“爸爸回来我和他说。” “那哥哥你别忘了。” “不会的。” “砰——”门被关上。 “如果爸爸给你买了那个鞋子，鞋带自己系哦。” 柏檀开口，倪嘉怡拧着眉，不可思议看他，哥哥也不喊了，“柏檀，你不给我系吗？” 柏檀瞥了一眼倪嘉怡，打算给倪嘉怡灌输点自己事情自己做的观念，“乖仔，自己要的东西要自己负责，不能麻烦别人。” 倪嘉怡闷闷不乐低头，被柏檀拒绝后难堪想要甩开柏檀的手，但却被柏檀抓着，放不了。她反驳，委屈又大声还带丝哭腔。 “你是别人吗？你是我的哥哥！” 倪嘉怡和柏檀走在去幼儿园的路上，路过的租户看着兄妹两，有人在和两人打招呼，柏檀答应了，倪嘉怡因为生气赌气没说话。 走了一路，倪嘉怡一句话也没有说。 柏檀也跟着沉默。 到了幼儿园门口，家长送完孩子就离开，各个班的老师都在门口待着。 柏檀将挎包递给倪嘉怡，倪嘉怡做了一个鬼脸就跑进教室，小辫子一甩一甩的，速度还不慢，眨眼几个功夫人就不见了，留柏檀举着挎包。 小月亮老师接过，也知道这对兄妹的情况，“给我吧，我等会给嘉嘉。”柏檀低头嗯了一声，眼帘遮住内心的情绪，若无其事抬头，和小月亮老师反应情况，“老师，嘉嘉是在班上和同学吵架了吗？她一回家就问自己很讨厌吗？” 小月亮老师没有想到还有这个事情，将柏檀拽到角落，关切问，“嘉嘉真的这么说？ 一道目光直勾勾落在柏檀的身上。 他没说话，抬头顺着感觉抬头看。 在对面小二班的窗户上，可以看见倪嘉怡正往这个方向看。 幼儿园的颜色全是卡通色，明亮又显眼，整体装修也是以活泼为主。每个班以主题扩展，小二班是天空，贴着星星月亮太阳的窗花。 倪嘉怡见到柏檀看她，转身将窗帘拉了一半，扯着边边，整个人缩进去，挡住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企图掩耳盗铃。 柏檀捂嘴假装咳嗽，莫名其妙因为这个想笑。 小月亮老师听见他的咳嗽声，“你感冒了吗？老师去给你冲点药。” 柏檀摆手，再一次和倪嘉怡对上视线。 倪嘉怡眨了眨眼睛，刚好在小星星窗花缝隙里。 柏檀忍不住搓搓手指，他后悔今天早上和倪嘉怡闹别扭了，打算等会去给倪嘉怡道歉。 他不应该在早上上学的时候和倪嘉怡讲道理，应该回家之后才和她讲这些事情。 这样就算倪嘉怡生气，他也可以第一时间哄好她。 妹妹很听话的，他应该再好声好气和她说明白。 其实她不听又怎么样？ 她真要自己系鞋带，他难道不会系吗？ 柏檀开口。 “老师，没感冒。多看看嘉嘉的情况好吗” 小月亮老师满口答应下来，“好，我今天注意一下。” 柏檀说声“麻烦了”背着书包自己往大一班方向走。 小月亮老师挎着包，学生还没到齐，她站在门口，继续等着其他小朋友来上学。 她旁边的葡萄老师凑过来，捂着嘴低声问道，“小檀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关于他妹妹的事情。” 葡萄老师是是大一班的老师，柏檀是她的学生，瞧见柏檀和小月亮老师私下聊天，想问问。 葡萄老师想起刚才看见的倪嘉怡，穿的漂漂亮亮整个人干干净净的，两个辫子也扎的很好看，一看就知道是被人贴心照顾的小孩。 “柏檀这个哥哥当得真好。” 小月亮老师附和，“他真是我见到的最疼妹妹的哥哥了。” 她想到柏檀和倪嘉怡，这两孩子都长得好看，只是无论看多少次，也看不出来两个人有半分像。 但两个人确实是兄妹。 虽然哪哪都不一样，但家长是一个人。 倪许当初来幼儿园是带着柏檀一起去见的张园长。 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张园长告诉两个小孩的负责老师，特意强调了两个孩子是兄妹，情况比较特殊。 葡萄老师知道倪嘉怡的名字，“嘉嘉出什么事情了？太调皮小檀到你那里告状了？” 小月亮嗤笑，“你觉得柏檀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葡萄老师当然知道柏檀不会干出这种事情，他最护着倪嘉怡了，还会帮着倪嘉怡打架。 “所以我是胡乱猜的。” 小月亮老师扶额，“可能是嘉嘉的人际关系出问题了。” 葡萄老师稀奇，“她不是挺讨人喜欢的吗？” 小月亮老师叹气，“小朋友的事情经常莫名其妙的，等会去看看吧。” 葡萄老师拍拍小月亮老师的肩膀。 “应该很快就会和好吧？” “不知道。” 倪嘉怡等柏檀走之后，就离开窗帘。 旁边的同学何子树一直在注意她的动静，直到倪嘉怡坐在位置上才好奇问，“倪嘉怡，你刚才在干嘛呢？” 小二班的座位是小朋友自己选择的。 倪嘉怡这次算选在靠窗位置，算是新的位置，同桌则是后来坐她旁边的何子树。 “看我哥啊。” 倪嘉怡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模样，她听到了闵琳琳的声音，想回头去看她，但又听见了小容的声音，她没转过去。 何子树也跟着趴下来，小声说。 “闵琳琳是不是不和你玩了？” 小朋友判断情况只有两种。 在一起玩和不在一起玩。 倪嘉怡撇嘴，她的心事被人戳中，她不是很高兴，带着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 何子树听见这话，赶紧将书包里的草莓牛奶摆在倪嘉怡面前，带着一点点的讨好。 “你不和她玩，和我玩好不好？” 第20章 倪嘉怡略带惊讶看着面前的草莓牛奶，对上何子树期待的目光，她扯扯嘴角，反问，“你和其他人交朋友也是这样的？” 何子树摸摸头，有点难为情。 “也不都是这样的。你喜欢吗？” 倪嘉怡看着那瓶草莓牛奶。 这个牌子的草莓牛奶倪嘉怡喝过，味道很香，草莓味特别浓，但是却不腻，她很喜欢，但是有点小贵，柏檀只给她买过两次。 想到柏檀，倪嘉怡就觉得自己有满腹委屈无处诉说。 哥哥干嘛不给她系鞋带？ 明明哥哥不是别人啊！很讨厌的哥哥，而且刚才哥哥居然看见她不对她笑，哥哥明明看见自己了！ 倪嘉怡再也不想理柏檀了。 倪嘉怡随后挪开视线，目光看向前面的黑板，上面都被擦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倪嘉怡出神想到昨天又一次复习的1到10的数字教学。 第24章 12315678910。 她出声，“你作业写了没？” 何子树顿了顿，以为是倪嘉怡的考验，摸了摸书包，将大字本拿出来，翻开，上面是歪歪扭扭但尽力写的工整的数字。 倪嘉怡瞥了一眼，都写完了。 很丑的字。 倪嘉怡嗤笑一声。 何子树奇怪问，“你笑什么啊？” “你的字写的好丑，多练练。” 倪嘉怡大咧咧说出自己的想法，何子树不好意思低头，脸腾得红了起来，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先将大字本合上，“你你你”了半天，半天没个下文，倪嘉怡不耐烦蹙眉，“你个半天，你要说什么？” “你说的对，我下次好好写。” 何子树红着脸，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几不可闻，“那我可以看看你的吗？你写的字应该比我好吧。” 倪嘉怡听见了，仰起头得意翘嘴，“肯定啊！我给你找出来看看。” 她下意识弯腰，想从桌洞里面取出挎包，但面对空空如也的桌洞，倪嘉怡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赌气和哥哥吵架，没拿挎包。 挎包在哥哥那里。 意识到这个晴天霹雳，倪嘉怡的唇弯了下来，脸也惨白几分，整个人都石化住。 作业小月亮老师是要检查的，她的作业没在她这里。 倪嘉怡越想心越砰砰直跳，她在愣了三秒之后，想到对策，去找哥哥，哥哥那里有挎包。才起身，下一秒，上课铃声响了。 倪嘉怡：…… 何子树就在这一分钟内见到倪嘉怡又笑又不笑又是慌张又是想哭的变化，他犹豫半天才开口，“你没带作业吗？” 倪嘉怡面色沉重坐在板凳上，“扑哧——”，心被插中一刀。 她确实没带。 何子树倒是贴心，“没关系的，我把我的作业借给你。” 倪嘉怡拧着眉想哭。 她不想要何子树的作业，她要自己的作业。 何子树将自 己的大字本递到倪嘉怡面前，还有草莓牛奶，“喏。” 倪嘉怡将头埋进胳膊里，她又气又急，到了最后甚至于气急败坏，又不能和其他人生气，是她自己没有要挎包的，意识到这里，她的眼圈红起来，低低啜泣起来，隐约可以听见哭声。 “倪嘉怡哭了！” 旁边如果小朋友注意到了倪嘉怡这个动作超级大声地喊出来，整个小二班的小朋友都听见了，“何子树你把倪嘉怡惹哭了！” “没有！” 何子树被扣上“惹哭倪嘉怡这个”帽子，声音超大声反驳，“不是我！” “就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我看见了！” “不是我！” …… 两个小孩吵起来，一个比一个的声音大，到了最近都是吼出来，小二班也像是烧开沸腾的热水，小朋友们都加入混战，一时之间，教室吵得不行，小月亮老师提着挎包走进，“小嘴巴——” “闭起来！” 所有小朋友都背坐直，乖乖闭嘴，就连倪嘉怡也抬头，坐起来。 小月亮老师站着，等全部小朋友安静下来，让小朋友将大字本都拿出来，要检查昨天的作业情况，等了一会才发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那么吵？” “是何子树把倪嘉怡惹哭了！” 一个小朋友大声说出来。 “蒋先文，你乱说！不是我！” 何子树反驳，指着蒋先文，要为自己申冤，“不是我！” 小月亮老师站在黑板前，挥了挥手，“先不要吵。其他小朋友们可以先去拿小球哦，等会要用的。”等小朋友们去拿小球，小月亮老师把三个小朋友都喊在一边。 蒋先文指着何子树，“老师，何子树欺负倪嘉怡。”“不是，我没有。”何子树也想哭了，他看向蒋先文，很认真澄清自己，“真的不是我！” “倪嘉怡，你来说。” 小月亮老师的目光落在倪嘉怡身上。 倪嘉怡咬唇，抽抽鼻子，“何子树没有欺负我，是我作业没拿。呜呜呜，老师对不起，我的包在哥哥那里，包里面才有作业。”越说越委屈，越说越难受，倪嘉怡到后面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眼泪也是哗哗掉，鼻涕也掉下来，“老师，我的作业做了的。” 小月老师已经大概知道事情是什么样了。 她先安慰正在哭的倪嘉怡，“别哭，嘉嘉。你的挎包在老师这里，老师知道你做了作业的，咱们别哭，乖哈宝贝。” 倪嘉怡这才注意到小月亮老师是胳膊上挂着的那个包包那么眼熟。那是她的包包！ 小月亮老师将包挎到倪嘉怡身上，拿出纸巾给倪嘉怡擦眼泪。“别哭了。” 倪嘉怡渐渐停止哭泣，肩膀还一耸一耸的，她将挎包拉链打开，看见了里面的大字本才心安。 何子树沉冤得雪，看向蒋先文。 小月亮老师教过的，做错事要说对不起，蒋先文刚才听见倪嘉怡说何子树没欺负她，知道自己冤枉了何子树，低着头，“对不起，何子树。” 何子树大方说着“没关系”，“但你下次不能这样子说了。” “我知道了。” “好。” 何子树上前拍了拍蒋先文肩膀，“我不会生气的。” 等小月亮老师安慰完倪嘉怡，后来想调解这边两个小朋友的矛盾，但却发现剩下的两个小朋友已经和好了。 她半蹲着看着三个小朋友，“那很好了。” 小月亮老师看向蒋先文，“小文，我知道你是担心同学对不对？”见蒋先文点头，她说，“但是咱们不能只靠第一眼就来评判别人的对策，这样是不对的，下次不可以这样了。”蒋先文嗯了一声。她又将目光转向何子树，“老师知道你也是好心安慰同学，下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就先找老师，我们不要吵架，好吗？”何子树也点点头，抿着唇，小声说着知道了。小月亮老师最后看向倪嘉怡，“下次没带作业就和老师说，老师不会生气的。还有，下次挎包要记得带。” 三个人的情况处理结束，小月亮老师让他们去拿小球然后回到座位。 她站在前面，拍拍手，“同学们看着球，然后想想有什么东西和球很像，大家可以和同桌一起想哦！” 小朋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小月亮老师则是一步一步走到桌前，看他们的作业。 倪嘉怡回到座位，将大字本摊开，挪到何子树面前，“我说了我写的比你好看吧！” 何子树凑上前，“哎，真的哎，你写的好好看！” 倪嘉怡大字本上的数字工工整整，简直就像是从字帖抠出来的一样，他好奇问道，“你怎么写的啊？” 作业是哥哥写的，倪嘉怡想到这，带着一点心虚，她声音小起来，“就是这样写的啊。” 何子树闻言低落，“你写的好好啊，我什么时候可以写的像你这样？” 倪嘉怡瞥了他一眼，都是哥哥写的，她一个字也没写，有点不好意思舔唇，她摸摸鼻子，“你以后可以写的出来。” 应该和哥哥一样大就可以写出这样的字了。 何子树叹气，“那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话题跳转太快了，倪嘉怡还没有回神，何子树将草莓牛奶递到她面前，距离更近了点，“你是不是不喜欢喝这个啊？” 倪嘉怡沉默看着草莓牛奶的包装盒，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何子树却是将草莓牛奶一插吸管送到倪嘉怡面前，然后示意倪嘉怡喝一口。 倪嘉怡撑着脸，眼珠盯着何子树。 “你干嘛要和我做朋友？” “因为你好看啊！”何子树直接说出来，“你长得很像电视里的小仙女。” 倪嘉怡知道这是在夸自己，臭屁笑起来，还是没动牛奶。 何子树以为倪嘉怡不喜欢这个味道的牛奶，想将牛奶拿走，“你不喜欢喝这个味道的吗？我家里面还有巧克力味道的，明天给你带。” 倪嘉怡却喊他别动，“你这个牛奶给我了。” “嘿嘿，你喜欢这个味道哇，那我明天还给你带？” 倪嘉怡勉为其难点头，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何子树也笑起来。 小月亮老师检查作业到倪嘉怡这边，“嘉嘉，字写的真好，下次要继续哦。” 倪嘉怡没说话，只是点头。 小月亮老师看完然后让小朋友们交流像小球的东西。 “气球！”“皮球！”“巧克力！”……小朋友们一个接一个说着，接二连三的回答冒出来，就连何子树也想了一个出来，“水果糖。” 倪嘉怡却没有说话，她想到的都被说了，她没想到的东西也有人说了。 她奇怪望向何子树，“巧克力有球一样的吗？”她只见过长长方方包装的巧克力。 何子树点头，一本正经回答，“有啊，然后外面有一层纸包着，想不想吃？我明天给你带。” 第25章 倪嘉怡想了想，“好吃吗？” “好吃的。” “那我要。” 何子树答应明天给倪嘉怡带。 倪嘉怡还在绞尽脑汁想什么东西和眼前的小球像，突然想到一个东西。 “麻球。” 她说着。 何子树看向她，“有这个东西吗？这是什么？” “芝麻球，很好吃的，也是小球的样子。”倪嘉怡解释，“我和哥哥出去玩的时候，我饿了哥哥买的。” 金黄带白的麻球，芝麻香气漂浮在鼻尖，她吃得香香的，小口咬着，表皮酥脆，内里柔软，唇舌全是麻球的味道，哥哥在旁边低笑询问，“好不好吃啊乖仔？”。 倪嘉怡在这一瞬间有点想哥哥了。 第21章 小班的课上的很自由，也很简单， 第一节课上完就是户外课，让小朋友们离开教室出去玩。 倪嘉怡将自己的小熊饼干翻出来，略微带心疼给何子树分了一块。 哥哥说过，有东西是要分享的。 何子树两口就吃完，连饼干渣渣也没掉下来，倪嘉怡也不问好不好吃，既然已经给了何子树，饼干就和她无关，做主全凭他。 他吃完看向倪嘉怡，倪嘉 怡正将小熊饼干叼在嘴上，细细地舔着，见到何子树的目光落在自己饼干身上，倪嘉怡皱眉，“刚才给你一块了。” 何子树因着倪嘉怡话里的嫌弃，赶紧解释，“我是想问你这个是在哪里买的？挺好吃的。” 倪嘉怡一听是这个，嚼着饼干，慢吞吞想了想。 “在炒货铺，我哥哥买的。” 她说完就打算出去，幼儿园有秋千和滑滑梯，倪嘉怡都喜欢玩。但是秋千很抢手，一般抢不到，滑滑梯勉强可以抢到。 何子树点点头，“那我喊我妈妈也去买点。” 倪嘉怡听见“妈妈”迟疑会，头也没回，“随便你。”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小二班的学生和中一班的学生都在外面玩。小月亮老师站在不远处看着小二班的学生，看见哪里情况不对就上前。 倪嘉怡站在台阶，思索自己要去玩什么。 离她最近的项目是小皮球。小皮球放在箱子里，可以拿起来自己拍着玩。 倪嘉怡不是很想玩，收回目光，抬脚想要去滑滑梯的位置，但却听见小皮球那传来闵琳琳的声音。 “我们玩皮球吧。” 小皮球的箱子前站着闵琳琳，还有小容。 闵琳琳弯腰选好一个红色的皮球，招呼着身边的小容一起拿同样的颜色。 倪嘉怡双手环抱，冷眼瞧着她两的动作。 突然，她大步上前拽着闵琳琳的胳膊，“砰——”皮球落地，倪嘉怡看着这颗球冒火，直接踢了一脚，皮球滚到远处。 小容要说话，倪嘉怡直勾勾看她，“你不要多管闲事。”倪嘉怡不笑的时候，面无表情，小容被她这么严肃吓到，也不太敢上前，转头跑掉。 倪嘉怡将闵琳琳带到走廊的位置，她深呼吸，将自己憋在心里的话问出来，“你为什么不和我玩了？” 闵琳琳被倪嘉怡拽着，挣扎开，转身要离开。 倪嘉怡强硬拉着她，“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两个字一出来，闵琳琳低着的头才猛地抬起来，“因为我不想当老师，你要去当老师，我们最后还不是不能在一起玩。” 倪嘉怡闻言神色古怪。“我什么时候说要当老师了？” 走廊的没几个人，闵琳琳被气到有点无语，“你前几天才说的。” 倪嘉怡仔细想想，自己居然真说过这个话，她很奇怪扣扣手。 “那如果我不当老师，我们还可以一起玩吗？” 闵琳琳有点犹豫，“你不当老师了那可以。” 倪嘉怡去抱她，笑嘻嘻说道，“那我们还是一起玩吧，比起当老师，我更想和你做朋友。” 闵琳琳被倪嘉怡扑个满怀。 事情已经聊开了，两个小孩索性席地而坐。 倪嘉怡问着闵琳琳，“你干嘛不喜欢当老师啊？” 闵琳琳撇嘴，“我一家人都是老师，爷爷奶奶也是老师，外公外婆也是老师，我爸妈都是老师，很烦。” 倪嘉怡倒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撑着脸满是羡慕，“那还不好啊，你家里那么多人。” 闵琳琳摆头，“才不好呢，什么都要管，我才不要当老师。” 倪嘉怡叹气，她摸着自己的衣摆，低声说道，“你因为这个不和我玩啊？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闵琳琳抿唇，听见倪嘉怡低落的语气，摆手，有点着急。“没有啊，我不讨厌你。” 倪嘉怡笑起来，“那我们还是一起玩。” “好。” 倪嘉怡想到什么，“你怎么把我的小熊饼干给小容？” 其实倪嘉怡不讨厌小容，只是她在乎闵琳琳，所以心里别扭。 “因为她拿巧克力和我换了。哎，在这，给你。”闵琳琳摸摸口袋，将两颗巧克力全部给倪嘉怡。 闵琳琳的小熊饼干换了小容三个巧克力，她只吃了一颗，剩下的放在外套。现在她把剩下的巧克力全部给了倪嘉怡。 倪嘉怡看着金色包装的巧克力，是球形的。 她将包装纸拆开，然后咬了一大口再分给闵琳琳，这种分东西的事情，她们干了好多次，闵琳琳啊呜一口将剩下地吃了。 闵琳琳和倪嘉怡两人靠着，都没说话，各自都在品味属于巧克力的甜香余韵。 “嘉嘉，你剩下那个不吃啊？” 闵琳琳问。 “我给我哥哥留着。” 倪嘉怡将剩下那个塞进口袋。 下一秒，小月亮老师出现在走廊，她看着两个小孩靠着，“怎么在这里坐着？地下凉，快起来。” 她身后的小容也闪出来。 倪嘉怡和闵琳琳乖乖站起来，任由小月亮老师给她们拍灰。 闵琳琳看着小容，拉着倪嘉怡，走到她面前，“走啊，我们一起去玩。” 小容顿了顿，“我们三个吗？” “对啊！走吧！” 倪嘉怡也开口，她笑意盈盈邀请，“我们三个去吃小熊饼干好不好？” “好哦。” 三个小朋友开开心心走了，刚才的不愉快全部烟消云散。 小月老老师轻轻笑了起来，想到自己在拐角听见两个孩子的话，心也松快，她可以明天告诉柏檀，倪嘉怡的人际没问题。她很聪明的，可以很好处理自己的事情。 等闵琳琳去拿皮球的时候，倪嘉怡靠近小容，态度非常诚恳。“对不起啊，容含，我刚才不应该吓你的。” 小容没有想到倪嘉怡会给她道歉，抬头，对上倪嘉怡的眼睛，带着磕磕巴巴，“没……没事……我们一起玩。” “好哦。” 三个人玩着皮球，阳光照在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下午放学的时候，柏檀从大班离开，去小二班接倪嘉怡。 倪嘉怡是家长第一个来接的小孩。 她扭头和闵琳琳容含还有何子树说拜拜，经过一天的时间，四个人坐在一起，成为了好朋友。 倪嘉怡蹦蹦跳跳出来，柏檀将挎包接过来背在自己身上。她牵着柏檀，兴奋说着话。现在是高峰期，到处是小孩和家长，柏檀握紧倪嘉怡的手。 等走出幼儿园，柏檀和倪嘉怡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乖仔，今天早上哥哥不应该和你吵架。哥哥和你说对不起。” 柏檀说着话，倪嘉怡却一点都没记起来。 她摸摸自己的口袋，将巧克力递给他。 “哥哥吃。” 柏檀想让倪嘉怡自己吃，但倪嘉怡却强硬要柏檀吃，不吃的话她就生气了。 柏檀拗不过他，几下拆开包装纸，将巧克力放进嘴里。比起嘴里空腔被占据空余的位置，他的心在一瞬间因为倪嘉怡的惦记满起来。 一种奇妙的口感在口腔迸发，柏檀下意识舔舔嘴里的巧克力球。巧克力慢慢化去，和涎水混在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吃巧克力。 倪嘉怡歪头问着他，期待发问，“好吃吗？” “好吃。” 吞咽下香味顺着喉管下滑，在平静的唇舌中激起涟漪。 “嘿嘿，哥哥我把小熊饼干分我朋友了。”倪嘉怡说着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柏檀不时答应回应倪嘉怡说的话。 两个人走在一天要走两次的路上，但每次，都不会无聊回到家。 第22章 倪嘉怡户外课玩疯了，背后出了不少的汗水，好在小月亮老师及时给她垫上毛巾，以防止一冷一热倪嘉怡生病感冒。 小月亮老师还提醒倪嘉怡，让她记得取下来，以免后背不舒服。 在路上，倪嘉怡也没和柏檀提起这件事情。 她忘了。 等回到出租屋，柏檀将电视机打开，遥控器给倪嘉怡，他放下身上背的两个包，扭头温声问她，“是现在洗头还是等会洗头？” 第26章 倪嘉怡想也没想，“等会。” 柏檀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看了看窗外的天气，嘱咐道，“那我写完作业你就要洗头了哦。” 倪嘉怡闻言点头，想到自己的作业，又想到今天小月亮老师的夸奖，何子树的羡慕，小小的虚荣心咕噜冒出来， 带着一点的央求，“哥哥你把我的作业也写了吧。” 柏檀正在从书包里拿自己的作业，听到倪嘉怡的撒娇，拿作业的手在空中滞留三秒，经过三秒的天人交战，随后，他若无其事将倪嘉怡的挎包打开，“今天是什么作业？” “是写一到五的汉字。” 柏檀将她的田字格本和自己的作业本叠在一起，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倪嘉怡在泡沫板上打滚，瞪着脚，翻来覆去的像是小狗打滚，她无师自通地拖长声音，像是拉长的棉花糖，“哥哥帮我写嘛，哥哥帮我写吧，求你了哥哥，我不想写作业……” 她的头发也在打滚中来变乱，辫子松松垮垮的，蝴蝶结发夹也掉下来一个。 柏檀坐在桌前，翻看着倪嘉怡的作业要求，不仅是要写一到五的汉字，还要将今天教的《一闪一闪亮晶晶》唱给家长听。 他捏起那张纸条，慢悠悠发问，“乖仔，除了要写汉字，是不是还有一个作业？” 倪嘉怡停下翻滚的动作，因为背后的毛巾掉下来，膈着她很不舒服。 她将毛巾扯出来甩在一旁，然后继续翻滚，“哥哥帮我写作业！” 柏檀瞥见那条毛巾，将它捡起来，“乖仔今天出汗了？” 倪嘉怡还是继续滚，抽空仰起脸，好像是有这个作业，她嗯了一声，柏檀见她头发凌乱，脸也是红扑扑的，像是不知道从哪里过来逃荒的流浪汉，让她别滚了。 “给你写，你把今天学的歌唱歌我听，这也是作业。” 比起写作业，唱歌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倪嘉怡爬起来，用手撩开脸上的头发，张口就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她还拍起手，整个人东倒西歪。 倪嘉怡的歌声天真烂漫，柏檀这是第一次听见倪嘉怡这么完整唱完一首歌，往常也是只哼几句，或者胡乱不成调。 柏檀配合倪嘉怡也跟着拍手，笑眯眯跟着倪嘉怡一起合唱。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 ……“＊ 窗外的风轻轻吹进来，带着草木的香味。 “嘉嘉别哭，我给你唱歌好不好？一闪一闪亮晶晶……”稚嫩轻缓的语调，柏檀慢慢唱着，“哇哇——”倪嘉怡的哭声渐渐停下，泪眼模糊望着柏檀，柏檀轻呼一口气，轻轻拍着她的包被，“嘉嘉喜欢这首歌吗？那我再唱一遍。” 岳云清去找了张姨，倪嘉怡突然哭起来，柏檀手足无措。其实大部分时候他都不会和倪嘉怡独处，因为都是岳云清带她，他只能默默待在一边看。 怕岳云清回来发火，柏檀抿唇怎么和倪嘉怡说话都不管用，想到自己今天学了新歌。 本来想第一个唱给岳云清听，但现在倪嘉怡哭得厉害，他学着岳云清的模样，也慢慢唱起来。 渐渐的，倪嘉怡真的不哭了，目不转睛望着他。 柏檀笑起来，这是他的第一个听众，虽然也不知道倪嘉怡可不可以听得懂，但满足感和骄傲感极大裹挟着他，他摸摸倪嘉怡的下巴，气声和倪嘉怡说着话，像是在说小秘密，“下次唱给你听好不好？” 倪嘉怡突然张嘴，柏檀还以为倪嘉怡又要哭，带点无奈，“哎，这么想听吗？” 他掀唇，还轻咳两下，重复刚才的歌。 唱着唱着，倪嘉怡松开紧握的拳头，五指张开，是朝着柏檀的方向。 柏檀顿了顿，也伸出手去试探性地碰倪嘉怡。 倪嘉怡挥手，和他碰上。 柏檀的心跳漏了半拍。 一眨眼，柏檀的手指被倪嘉怡抓着。 窗外悄悄飞进一只蝴蝶。 柏檀想挣扎，妹妹抓他抓的有点疼，他试图挣开倪嘉怡的手，笨拙又小心地掰动。 下一刻，倪嘉怡对着他笑，笑的眉眼弯弯，像是倒悬的月亮。 蝴蝶在出租屋盘旋一圈，慢悠悠划过兄妹两的头顶，再从窗外离开。 倪嘉怡松开手，目光落在蝴蝶身上。 柏檀也跟着看过去，看着蝴蝶从屋顶再到桌子附近，最后尽头是窗户。它扇动翅膀，颤颤巍巍消失在窗户的边框外。 窗外的阳光泄进屋内，屋顶浮现金色的波光粼粼。 柏檀知道开春了，直到这只蝴蝶的出现，他才有了实际的感觉。 春天真的到了。 他和倪嘉怡对视，妹妹已经不哭了，大大的眼睛只是看着他，然后冲他笑。 柏檀也跟着笑起来，他再一次慢慢唱起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兄妹两的声音合在一起，整个出租屋每个角落都是散落的音符。 倪嘉怡像是得了趣味，唱完一遍又继续唱，唱了三遍之后，累到就不肯唱了，停下来，到柏檀面前，伸手指了指挎包，“哥哥我要喝水。” 柏檀将保温杯递给她，倪嘉怡迫不及待掀开盖子喝起来。 倪嘉怡喝水大口大口的，怕她呛到，柏檀让她慢点喝。 柏檀注意到倪嘉怡的额头沁出细汗，下意识去摸倪嘉怡的后背，也出汗了，柏檀将毛巾给她垫上。 “乖乖去看电视，别再蹦了。” 倪嘉怡抱着杯子听话去看电视。 柏檀才将倪嘉怡的作业写完，那边就传来倪嘉怡着急的声音。 “哥哥，毛巾！毛巾！” 倪嘉怡伸手摸摸后背，想要将毛巾取下来，却怎么也摸不到。 她现在倒是记得要把毛巾取下来。 柏檀起身走到倪嘉怡面前，蹲下将她背后的毛巾取下来，“好了，要洗头了哦。” 倪嘉怡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声音低低的。 “哥哥先洗好不好？” 柏檀站起来，“行。” 他去兑水，然后在窗前洗头，他洗的很快，不到五分钟就洗完了。 洗发膏的味道飘在出租屋，柏檀闭着眼睛凭借记忆将挂绳上的毛巾拿下来，水滴顺着鬓角往下滑，有点不舒服。柏檀抹了一把脸，然后匆匆把头擦了几下，直到没有水滴下来，他就将毛巾续挂着。 “乖仔该你了。” 倪嘉怡慢慢靠近，靠近柏檀。 柏檀看着倪嘉怡乱糟糟的发型，将发绳和发卡都拿下来，“还有一只呢？” “不知道。” 倪嘉怡说完，柏檀叹气，扭头看泡沫板，果然在上面，他起身去将那只发卡拿起来，将这些东西随手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 他拿出梳子给倪嘉怡把头发梳顺。 柏檀先给她围了一条干毛巾，以免衣服被打湿，他坐在凳子上，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低头，快速将她的头发打湿，挤上洗头膏，开始给她搓洗。 “乖仔闭眼睛。” 倪嘉怡被柏檀提醒，闭紧眼睛。 她什么也看不见，感受到柏檀的动作。 “哥哥。” 柏檀嗯了一声，“怎么了？” “有点疼。” 倪嘉怡小声说，柏檀的动作轻了一些，他询问，“现在呢？” “好了。” 倪嘉怡洗头需要两盆水，等她洗完之后，柏檀将她肩上毛巾包住她的头，然后把倪嘉怡的外套拿在手上给她穿好，带着她去了赵董莞那里。 赵董莞将吹风机找出来，给倪嘉怡吹头发。 倪嘉怡吹头发柏檀就在一旁拿着湿毛巾看着。 等倪嘉怡吹完头发之后，赵董莞也给柏檀吹干头发，反正是三下两下的事情。 倪嘉怡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她乖乖坐在凳子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尾，还带着一点余温。 等吹风机再一次响起来，她看看柏檀被赵董莞按住吹头发，一动也不动，和柏檀对视，柏檀面无表情，倪嘉怡哈哈大笑起来。 等两个人的头发都干了之后，赵董莞说着让他们两今天晚上在她这里洗澡。 倪嘉怡索性留在这里看电视，等会就要吃晚饭了，她懒得走。 柏檀则是回去处理残局。 他将东西都摆好，正在收拾书包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柏檀，蛋糕都不来吃啊？” 他抬头一看，是张南站在门口。 张南没好气，“我妈喊我问你怎么不来我家。” 柏檀这才想起自己答应卫阿姨的事情。 他抱歉看向张南，“今天给我妹洗头了，不好意思啊。” 张南瞥了一眼地上的水痕，啧了一声，略带同情，“你还给你妹妹洗头啊。” 柏檀没说话，将自己的作业放进书包。 张南嘲讽，“那你怎么不给她洗衣服呢？” 第27章 “刺啦——” 柏檀将拉链拉到底，淡定道，“夏天的我洗，冬天的，要去莞姨那里洗。” 张南嗤笑，给出自己的评价。 “好惨。” 还没等柏檀说话，他就将手上的塑料袋放在桌上，然后离开。 “我妈喊我带给你的。记得，别全部给你妹了，自己也吃点。” 张南的声音响在走道外，越到后面越小，显然是已经走远了。 塑料袋里有六个杯子蛋糕，红色的皮，黄色的芯。 小蛋糕芳香开始蔓延，柏檀望着它们久久没有动作。 第23章 “咔嚓——”倪许开门，手上的东西放在门口，边抽钥匙边说话，“小檀，嘉嘉，爸爸回来了。”他推开门，想把钥匙收起来，歪头但却没有听见任何答应声。 倪许皱眉，再怎么样柏檀听见他回来的话还是会给点反应，他想着，这两孩子是不是出去玩了。 他抬手看表，现在已经是九点多。走进屋，扫了一圈，空悠悠的，哪里能见到柏檀和倪嘉怡的身影？ 他将东西拿进来，然后坐在凳子上倒了一杯水喝，慢慢打量屋内。 屋内的泡沫板上散落一个枕头，毫无规律的小毯子皱巴巴待着，好像还有一个发箍在上面，电视遥控器随意扔在枕头上，前面还有一包开封没吃完的棉花糖，玩偶也像是蘑菇一样在各个角落都出现，倪嘉怡的袜子在挂绳上晾着，还有画本被风翻动…… 一看就是有小女孩的房子。 倪许叹气，猜测这么乱估计就是嘉嘉胡乱遭的，小檀估计在忙，没时间收拾。想到今天回来的目的，弯腰先将屋内的东西简单归整，棉花糖用夹子夹好，玩偶丢进玩具箱……然后起身去找了赵董莞。 “啪——” 一道声音响起，张南舔舔唇，眉眼藏不住的得意，声势浩大甩了一张牌在桌子上，他咳嗽，指指倪嘉怡，“喂，到你了，嘉嘉。” 倪嘉怡看了一眼他的卡牌，看着上面的数值，在在心里数数。1234567.七个数字，自己的牌的比他的好。 看来看去，倪嘉怡将自己的牌都数了一次，嘴巴也念念有词，数的时间有点久，张南有点不耐烦，“快点。” 倪嘉怡被他催的，心里一紧张，下意识就把手上的卡牌丢了出去。 张南看都没看，就打算把牌收走。 “哎，张南哥哥，你耍赖！” 倪嘉怡抓着手上的卡牌，不让他直接拿走，数了数自己牌的数值，发现自己的也是七个数字，但是自己的比南的大，她是2，张南是1，气呼呼仰头盯着张南，“刚才我赢了！” 张南被她阻止，要拿牌的手顿了顿，定睛一看，还真是，自己这个大小孩输给倪嘉怡这个小屁孩，面上挂不住，被倪嘉怡直白说出来，张南有些心虚，他强装镇定，“哎，你问张北姐姐，我是不是赢了？” 张北正坐着看电视，听见自己哥哥喊她还没反应，呆愣啊了一声，张南看着自己妹妹蠢蠢的模样咬牙切齿，“小北，你看看哥哥的牌大还是嘉嘉的牌大一点？” 张北因为刚才着急看电视，故意将牌输给倪嘉怡和张南，本以为自己退出了战场，但现在却被纠缠进来。 但既然自己是裁判的话，那肯定要好好比较。 张北认真看完。 “哥，你输了。” 胜负已定，张南不能再挣扎了，他嘴硬，“刚才我看错了，哎呀，给你，再来一局。” 倪嘉怡却是将牌收好，然后还给张南。 “不和你玩了，你耍赖，我和张北姐姐一起看电视。” 张南看着桌上的一堆卡牌，顿了顿，“真不玩了？” 倪嘉怡张开手，张北懂她的意思，抱着她，两个人一起看电视。 张南还想再说些什么，显然是还想有人和他玩，但嘴巴开合好几次，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挽回。张北扭头瞥见张南欲言又止，看出哥哥的小心思，拍拍身边的空椅子，“哥，别玩了，看电视吧。” “你喊我的哈，那我们一起看吧。” 张南顺势坐在张北身边，他看着电视上的动画片也不由自主入神了，三个小孩坐在一堆聚精会神看电视。 大厅中央安静下来，只剩下卫淑和柏檀坐在不远处理等会做狼牙土豆材料的声音。 倪嘉怡和柏檀本来周末在家看电视，但张南突然在门口出现，说他妈要做狼牙土豆，然后让兄妹一起去吃。 柏檀还没开口，坐在泡沫板上吃棉花糖的倪嘉怡一听就坐不住，兴冲冲起身，鞋都没穿好，然后拉着张南离开。 柏檀没法，想让倪嘉怡将鞋子穿好再说，追出门想要嘱咐，却看见张南直接抱着倪嘉怡走路，两个人还在说话，分外和谐。 倪嘉怡一点也不见外，和张南聊的可开心了，鞋子一甩一甩的。 柏檀匆匆关上门，心里的不舒服犹如潮水冒出来，将他冲走。 到了张南家里，门是开着的，显然是给他留门了，但倪嘉怡已经和张家兄妹两玩起来了。柏檀想去找倪嘉怡，但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先帮着卫淑做事。 卫淑见到三个孩子一起看电视笑起来，扭头看看身边的柏檀，“你也去看电视，我一个人来就好了”。 柏檀看着倪嘉怡的侧脸，她待在张北怀里一心只在电视上，半点余光都不会分给他。 他摇头沉默继续干手头上的事情，刚才张南和倪嘉怡争吵的声音他听的一清二楚。 卫淑肯定不会放在心里，只是觉得小孩争吵玩闹很正常，柏檀面上不显，眼帘下垂，遮住心底的情绪，心里却是记下来，将手底下的土豆当做张南来切。 “咔嚓咔嚓——” 擦刀的声音有节奏响起来。 柏檀怕卫淑继续劝，“卫姨，我们一起做的又快，你又有不会那么辛苦。” 卫淑瞧柏檀认真一脸，知道这孩子是真的实心，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心疼，也加快自己手上的动作，恨不得下一秒让他可以吃上狼牙土豆。 卫淑削皮削的又快又好，柏檀则是负责拿擦刀切成长条。 两个人干着，还真的比平时要快不少。 等洗好之后，锅里热油，随着第一勺子土豆下锅，香气飞进大厅，孩子们纷纷起身，跑到厨房，然后眼巴巴看着。 卫淑将第一批炸好的狼牙土豆放在四个小碗里，撒上辣椒粉，让他们慢点吃。 柏檀看了一眼吃的正欢的倪嘉怡，想到等会肯定要喝水，保温杯没带，怕倪嘉怡要，柏檀以防万一下楼打算去拿。 “倪哥，你怎么现在这个时候来了？快进来坐。” 赵董莞正在家里绣十字绣，感觉门口来人，抬头一看，居然是好久没见的倪许，起身想要去给他倒水。 倪许和隔壁门框站着的周行知打招呼，“我有事情和小赵聊聊。” 周行知挥手，“聊吧，我这边要去添茶了。” 倪许进去，将门掩上。 赵董莞才给他接好茶水，端给他，见到他这个小心翼翼的动作，迟疑发问，“哥，这是怎么了？” 倪许坐下，接过，喝了一口，是绿茶，第一嘴喝到了茶叶，他吐了出来。 “你知道我有个新女朋友吧。” 赵董莞当然知道。 倪许这个女朋友可是从他出去打工那阵就谈上了，到现在起码也是两年了。 哎，想到这里，倪许一年不回出租屋也是这事，对于倪许谈恋爱这件事情，赵董莞其实还是有点轻微说辞，你说非得谈这个恋爱是不是？也当了这么久的邻居了，倪许的两个前女友，一个给他生了倪嘉怡，空窗期也没，又谈到了柏檀的妈。而且柏檀还比倪嘉怡大，呵呵，也不知道哪里惹得风流债。 谈恋爱也就算了，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经常回来看看，就让大孩子带小孩子，也就是柏檀聪明早慧懂事，可以帮着养小孩。 但周行知对此评价，“倪哥也才二十几岁啊，不谈恋爱干什么，还这么年轻失去激情啊？” 赵董莞知道是知道，那个女朋友好像还是厂子里的大小姐，倪许也吃上软饭了，她想再说什么，周行知让她别多嘴，她只能叹气，就是那两孩子造孽。 这两年，倪许回来屈指可数，两个孩子上学的事情搞了一下，比较重要的就是柏檀上小学，没按成绩按照幼儿园位置分到了二中，搞了手续交了钱，其他的都是小事，买东西什么的。 她见到倪许不可说的摸样，想到什么，微微张嘴，“你要结婚了？” 倪许闻言愁眉不展，摇头又点头。 赵董莞没理解他的意思，“那你女朋友要来吗？” 倪许摇头。 赵董莞目瞪口呆，“两年了，你两都要结婚了，孩子都不来看一眼？” 倪许拿出烟盒，抽的还是中华，叼了一根烟在嘴上，显然带着烦心事，“介意我抽根烟吗？” 赵董莞无语点头，“咔哒—”，火机的光跳跃，倪许点燃。 第28章 烟雾缭绕，倪许好半天才开口。 “她的意思呢，就是要嘉嘉，不要小檀。” “倪哥，你不会真要……”赵董莞已经听不懂倪许的话了，她失声质问，“你不要柏檀那也是你儿子啊……” 养条狗都不会甩掉吧，而且这还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孩。 她反问，“她不知道你有两个孩子？” “知道。小慧说不喜欢男孩，喜欢女孩。” “我看真是有病。” 倪许翘二郎腿，没反驳赵董莞的话。 在这周围，知道柏檀不是他亲生的，只有张姨，但她搬走了。 其余人只是说柏檀这孩子的名字取得奇怪，有人还开玩笑说是倪许办。假。证。取假名骗人小姑娘上床，结果玩脱了，孩子他妈真找上来了。 手上的烟灰半天没抖下来，忽然一落，把他烫到。 他叹气，“那小慧只要嘉嘉啊，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 赵董莞一脸复杂看着他，堪称他是最炸裂人渣的那种复杂，她想骂人了，真的。 “那你现在是来甩掉柏檀的？” 倪许沉默下来。 她一说完，门动起来，然后有风吹进来。 “嘎吱——” 突兀拉长的一声，不仅是门年久失修的呻吟，还顺便把谈话的两人吓到。 感受到凉风，赵董莞捂着胸口拢拢衣角，闭眼骂了一句，“吓死你奶奶我了，现在秋天的风怎么这么大？” 她上前去关门，这次是彻底关好，以免再被门吓到。 她还特意喊了一声隔壁的周行知，“老周，喊人来修修，坏了一辈子也不修。” 周行知答应下来。 倪许一根烟抽完了，“没这个打算。” 赵董莞嗯了一声，好奇，“这次回来是干什么？” “休假回来看看而已。” “多久啊？” “一辈子。打算找找新工作。” 第24章 等柏檀拿着保温杯上二楼的时候，倪嘉怡已经吃到了第二波狼牙土豆了。 她坐在凳子上，端着小碗，拿着牙签插着土豆两口一条就吃完。身边是张南和张北，两个人也在吃土豆。张南吃的很急，一口塞进去下一个也跟着继续下去了，张北吃的倒是很斯文，反正土豆还多的是，她要慢慢品尝。 茶几上散乱放着几瓶盒装牛奶。 柏檀的换鞋声吸引到倪嘉怡，她偏头，望向哥哥。 柏檀面无表情，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但和倪嘉怡对视的那一瞬间，还是下意识弯起眉眼对着她笑。 他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杯。 倪嘉怡斯哈两声，还吐了吐舌头，显然是被辣到了，但她手下的动作没停下，继续插起一条狼牙土豆咬下去。 她的嘴角还粘上了土豆的辣椒粉，倪嘉怡将自己面前的另一个碗推出来，“哥哥，你的碗在我这里，你快点来吃！” 柏檀坐下，挨着倪嘉怡。 张南被柏檀挤出去，脸上带着不开心，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低下头，还是将板凳往旁边挪了挪。 倪嘉怡凑到柏檀面前，拉着他的衣角，摇了摇，对上柏檀疑惑的目光，她晃了晃柏檀的手，做出动作让他附身弯腰。 这是倪嘉怡和柏檀的暗号。 意思是兄妹俩要说悄悄话。 柏檀顺从弯腰，倪嘉怡贴近柏檀的耳边，还专门用手遮挡，“哥哥，我给你装了很多的土豆，嘻嘻，刚才张南哥哥还要吃，我没给他。” 倪嘉怡说完得意看向柏檀，“我厉害吧？” “很厉害。” 柏檀给倪嘉怡竖起一个大拇指。 他看着倪嘉怡嘴角的狼藉，又见到倪嘉怡斯哈斯哈，担心倪嘉怡没喝水心疼她被辣到，将盖子打开。 柏檀低声说着，“嘉嘉，喝水。” 倪嘉怡却摇了摇头，嘴里嚼着土豆。 张南看见柏檀将保温杯盖打开，要让倪嘉怡喝水的时候，他好心解释，“嘉嘉刚才才拆开一瓶牛奶，估计现在不想喝水吧。” 很意外的的答案。 柏檀第一反应就是看倪嘉怡不远处放着的一瓶牛奶。 已经开封了，吸管插上去，正好对着他的方向。 才离开不到一会，就有自己参与不到妹妹身边的事情，自己不知道，还需要张南提醒。 脱离掌握的无措和尴尬感蔓延，柏檀的头有点发昏，隐秘升起来的惊慌更像是一层一层的蛛网肆意妄为疯长缠绕，让柏檀喉咙间的任何话语都被封闭。 柏檀脸上的笑挂着，闻言却打算将杯子离倪嘉怡再进几分想劝她喝水的动作几不可闻僵住。 抓着保温杯杯身的那只手不由自主下意识收缩攥紧，柏檀眼睑下垂，目光落在自己泛白的骨节上，和惨白的心融为一体。 “嗯？” 他扬起声调看向倪嘉怡，似乎想要确认张南说的是真是假，倪嘉怡点头，然后推开保温杯，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牛奶喝了一小口。 倪嘉怡喝了牛奶就放在桌上，辣意缓解几分，继续吃着土豆。 她看向迟迟没动作的柏檀，以为柏檀是因为自己没有牛奶而难过，赶紧将另一瓶没拆封的牛奶递到柏檀面前，“哥哥，这是你的。” 她拍了拍柏檀，勾勾手指，柏檀附身，倪嘉怡悄声安抚柏檀。 “哥哥，你放心吧，我们都有的。” 柏檀低头盯着倪嘉怡。 倪嘉怡的眼眸莹润有光泽，柏檀有时候看她会无缘无故联想到小狗，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在某一天突然冒出来的，至此生根发芽，柏檀很多次在心里悄悄喊过倪嘉怡是小狗妹。 现在，柏檀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了。 因为小狗不会离开人。 小狗妹，小狗妹妹，妹妹。 他原来一直，一直都在想着倪嘉怡不要离开他。 柏檀一阵天旋地转。 胃开始痉挛，抽动。 他想吐。 倪嘉怡将柏檀的那个碗递给他之后，自顾自吃着自己碗里面的土豆，她吃的很香，不时和张北说着话。 柏檀和 张南都一言不发。 见到柏檀开始拿着牙签插着土豆吃，张南一小步一小步挪到过来，“柏檀，你作业做完了吗？” 柏檀嚼着土豆。 土豆热腾腾，表皮酥脆，内里绵绵的，裹着一点点的辣椒粉，回味无穷，满口的土豆香味爆发。 因为这是倪嘉怡给他装的，柏檀很珍惜地慢慢吃。 土豆填进胃袋，压住了柏檀想吐的欲望。 听见张南的询问，柏檀嗯了一声，扭头看他，“怎么了？” 张南有点不好意思，“你可以给我抄抄吗？” 柏檀看他，“我们作业不一样。” 张南看了看不远处的卫淑，怕被妈妈听见，刻意压低声音，“我们都是史舒老师教的。那个周末作业也是一样的。” 史舒是柏檀的数学老师，他皱眉想了想，“你是几班的？” 柏檀和张南都是二小的，虽然都是二年级，但两人不同班，而且柏檀放学要去幼儿园接倪嘉怡，张南则是和张北直接回家，两个人都不顺路。如果不是这半年卫淑照顾，柏檀和张南更是几面都见不上。 张南咳了咳，“五班。” 柏檀听了却没有说话。 张南有点急。 他和柏檀说这话，“我今天还抱你妹，帮你减轻了负担好不好。” 柏檀抿唇。 “不借。” 张南以为柏檀会答应下来，毕竟平时柏檀看着脾气真的还不错，但听见他的拒绝，张南委屈，“你怎么这样，我们可是邻居啊！” 张南看着小气的柏檀，一直在他耳边念念叨叨，最后还说，“下次再也不会找你和你妹来我家了。” 柏檀顿了顿，看着他。 “说话算数？” 张南现在不是很想理柏檀，但柏檀却松口，“等会来我家抄，不然卫阿姨看见那就暴露了。” 张南懵逼看向柏檀，柏檀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吃着土豆，土豆一个一个，慢慢碗要见底。 等倪嘉怡吃不完土豆全部倒进柏檀的碗时，张北很羡慕，“你吃不完的东西都给你哥啊？” 卫淑管的很严，兄妹两吃东西不可以挑剔，不可以不吃，也不可以扔掉。 张北很不喜欢吃胡萝卜，卫淑专门买回来抄给她吃，张南倒是可以接受，每次张北喊他帮忙，他都装作没听见。 “嗯，哥哥帮我解决。” 倪嘉怡很淡定。 他们家就两个人，她吃不完自然就是哥哥吃了。 张北看着挨着柏檀的张南更加生气，“我哥说到我碗里就是剩饭了，他不吃我的剩饭！我根本没碰过好不好？！” 倪嘉怡摸摸张北姐姐，“没事的，你不喜欢吃的东西大口吞下去，不要嚼，就好了。” 张北皱眉，狐疑问道，“真的有用嘛？” 第29章 倪嘉怡不敢说话。 其实她也是看电视上是这样演的胡乱出主意，因为她吃不下吃不了的东西全部甩给哥哥了，真要倪嘉怡回答这个问题，倪嘉怡还真的不知道。 没有经历过的事，她想不出来。 “你试试……” 倪嘉怡犹豫说着，张北点头，打算今天就就试试。 张南看着倪嘉怡倒完半碗狼牙土豆进柏檀的碗里潇洒离开，柏檀眼睛都没眨，淡定自若夹起来吃下去。 他愣了愣，觉得自己的世界受到冲击，“你不说她啊？” 柏檀咽下去，一本正经反问，“说她干嘛？” “她把剩饭扔给你哎！” 张南几乎要跳起来。 “妹妹的剩饭吃下去有问题吗？吃了会死？”柏檀又夹了一条土豆吃下去，任由张南大惊小怪打量他。 张南想了想，确实不会死，但心里肯定不舒服啊。 他说，“你难道不会嫌弃你妹妹的口水吗？” 柏檀也奇怪，他抬眸，眼睛黑漆漆的，像是一波毫无波澜的湖泊，他淡定发问，“你和你妹妹一个爸一个妈，你们流的都是一样的血，你嫌弃你妹不就是嫌弃你自己吗？” 张南卡住了。 “嫌弃妹妹的人根本就不算哥哥。” 柏檀懒得继续和张南说话，瞥了他一眼，起身离开，打算去厨房帮着卫淑干活。 张南留在原地深思。 第25章 窗外的阳光跑进屋子，墙上时钟的时针走到十一的位置。 柏檀帮着卫淑清碗，倪嘉怡和张家兄妹在外面说话。 碗一个又一个被捞起来放下，檀默不作声将手里的碗全部归置好。 倪嘉怡开始也想进来帮忙，但却被柏檀阻止。 “哥哥，我帮你。” 倪嘉怡拉着柏檀的衣角，仰起脸看柏檀，柏檀抿唇，半蹲下哄倪嘉怡。 “哥哥在这里就好了，出去找张北姐姐玩好不好？” 倪嘉怡显然还想再说什么，柏檀就已经推着她的背让她离开。 卫淑正在收拾桌面上的狼藉，三个小孩凑在一起看电视。她看着上面散乱的牛奶盒，叹气，每一个都拿起来摇晃，看有没有喝完，要不要把盒子扔掉。 扔了两个后，卫淑摇了摇一个还剩下半盒的牛奶，问了一嘴，“这是谁的？” 三个孩子都回头看着卫淑手上的牛奶盒。 倪嘉怡的那一盒刚才吃狼牙土豆解辣喝完了。 她没有剩下，她扭头看张家兄妹的反应。 张南的那一盒也喝完了，卫淑的盘问和自己没关系，打算转过去继续看电视。 张北和倪嘉怡都没说话。 他和眼神乱瞟的倪嘉怡对上视线，倪嘉怡的眼神很放松，显然那一盒不是她的，张南明白什么，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到没开口的张北身上。 张北紧张咽了咽口水。 卫淑看三个孩子的反应，也知道是张北没有喝完，她开口，“张北，没喝完的牛奶放好，别乱放。” 张北低头小声嗫嚅“知道了”，张南沉默三秒，开口帮张北解围，“她又不故意的。” 卫淑倒是第一次见到张南帮张北说话，她笑起来，将牛奶递给张北，“好好拿着，等会喝完记得扔垃圾桶。” 张北还以为妈妈要继续啰嗦，但没想到轻轻放过，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 她侧目看哥哥，羞赧地说了声“谢谢哥哥”，张南胡乱嗯了一声，还是很不习惯刚才自己居然主动帮张北说话，无从适应，更受不住张北的感激眼神，转身继续去看电视。 卫淑继续收拾，擦着桌子，拿起桌上一瓶没拆开的牛奶，“你们不喝多拿一瓶干嘛？” 倪嘉怡开口，“那是哥哥的。” 卫淑挑眉，“小檀还没喝吗？” 她将牛奶放到倪嘉怡面前，“等会留着给你哥。” 倪嘉怡点头，卫淑揉揉她的头发，“刚才阿姨做的土豆好不好吃？” 倪嘉怡大声说，“很好吃，最最美味！我和哥哥都喜欢吃！” 倪嘉怡夸人的时候，语气真诚，眼睛也是溢出来的满意和喜悦，足够打动任何人。 卫淑眉开眼笑，被她夸的心花怒放，“下次阿姨再做给你吃”，摸了一把她的脸颊转身去厨房。 见到柏檀将东西全部收拾好，卫淑越看他越熨帖，恨不得张南所有东西都跟着柏檀学，也这么贴心就好了。 本来卫淑还想留着俩孩子顺便吃个中午饭，倪嘉怡正和张北看画本，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不住点头，“好呀好呀”，柏檀看着时间，想到倪许，不好意思久待，他开口婉拒，“不了，卫姨，莞姨还在楼下等我们呢。” 倪嘉怡抬头看柏檀，柏檀耐心看她，“嘉嘉要在卫姨这里吗？可以在这里吃，等会我来接你。” 倪嘉怡当即摇头，牵着哥哥的手，“我和哥哥一起。” 柏檀嗯了一声，回握住倪嘉怡，和极力挽留的卫淑告别，卫舒见实在留不下来，只好依依不舍让他俩离开。 柏檀正半蹲在门口给倪嘉怡穿鞋。 倪嘉怡的鞋带就没系好。 柏檀拿起鞋带，几下翻转，就在倪嘉怡的鞋上系出来漂亮的蝴蝶结，他 仰头嘱咐倪嘉怡，“下次系好鞋再走听见没。” 倪嘉怡起身跺了跺脚，看看蝴蝶结会不会松开，“知道了。” “哎，小檀，牛奶带回去喝。” 卫淑瞥见桌子上那瓶没开封的牛奶，去拿到手上然后递给柏檀。 柏檀没要。 “他们这三个都喝了，每个小孩都有，你没喝带回家喝。” 柏檀拗不过卫淑，还是将牛奶揣进口袋。 在下楼的时候，倪嘉怡牵着柏檀突然开口，“哥哥，我想要个新的保温杯。” “怎么了？” 柏檀停下来，蹲下注视着倪嘉怡，温声询问，“为什么要换新的保温杯啊？” 倪嘉怡嫌弃看向保温杯，保温杯被柏檀挎着，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看见它身上掉漆的痕迹，突兀地和周围格格不入。 “我不喜欢，用了这么久，我要换个新的。” 柏檀看了看保温杯，蹙眉，有点奇怪问她。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个杯子吗？” 不管怎么样，倪嘉怡喝水的话只要这个杯子的，不是这个杯子是要哭的，所以，柏檀有刻意保护这个杯子。缝了一个杯套，而且还做了一条背带，以便于可以随时方便倪嘉怡。 “我现在不喜欢了，哥哥，我想要新的杯子。” 倪嘉怡撇嘴，指着杯子，“很久了，我要新的。” “好，哥哥知道了，明天我们去买好不好？” 柏檀心里浮现道不清说不明的烦躁，但还是答应下来。 倪嘉怡兴奋扑到柏檀怀里，“好耶！” 柏檀见到倪嘉怡的衣领左边比右边高一点，下意识给她整理，使得两边对齐。 “哥哥，你不喝牛奶吗？” 倪嘉怡不动，任由柏檀整理，柏檀俯身上前，外套口袋不深，随着柏檀的动作东西也露出来，她注意到白色的东西，指指柏檀口袋里露出的牛奶一角好奇。 “不喝” 柏檀将牛奶拿出来，翻转手腕，换了一个方向轻巧塞进倪嘉怡的怀里，“给我们乖仔。” 倪嘉怡拿在手里，没想到还可以再喝一瓶牛奶，软乎乎说着“谢谢哥哥”，笑的小白牙也跟着露出来。 柏檀用鼻尖蹭蹭倪嘉怡，“嘉嘉，好乖的。” 将牛奶给出去，他的面上也没多大的反应，怕倪嘉怡走得急，摔倒，索性将倪嘉怡抱起，两个人一起回出租屋。 一开门，倪许正坐在床边看电视，屋内还有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基本没下脚的地方，柏檀将倪嘉怡放下，倪嘉怡看着倪许，觉得有点眼熟，试探性喊了一声“爸爸”。 倪许笑着回答，“小檀嘉嘉回来了。” 确定是爸爸，倪嘉怡脱鞋到倪许旁边待着，倪许将倪嘉怡抱起来，两个人一起坐在床上看电视。 他看的是谍战片，倪嘉怡不喜欢看，但因为旁边是许久未见的爸爸，她勉强打起精神一起看。 柏檀将保温杯放下，不咸不淡喊了一声“爸爸”。 倪许倒是没注意柏檀语气的变化，还很兴奋和柏檀说话，指了指一个是褐色的大口袋，“那里面是给你带的东西，你去看看。” 柏檀打开，将东西拿出来，什么东西都有，学习用品，衣服鞋子，零食饮料，甚至还有牙刷牙膏。 倪许像是骤然发财，一反常态，什么东西都买了，往常从来没买的内裤都有两条。 应有尽有，一应俱全，很适合直接挎包带着离开。 他静静盯着这些东西，脸上什么表情有没有，往常柏檀还会笑，但在他在看完口袋里面的东西后，他连挤出一丝笑的力气都没有。 柏檀又将一一装回去，下意识吞吞口水，但嘴巴干的厉害，他舔嘴唇，茫然到放东西的动作都是机械重复。 第30章 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被风吹的呼啸，恍惚下柏檀都没听见倪许喊他。 “小檀，小檀？” 柏檀猛地回头，声音晦涩，“怎么了爸？” 倪许见柏檀的神色不对劲，下床来凑上前摸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柏檀想离倪许远一点。 他后退，却被他按住肩膀，倪许左看看又看看，小声嘀咕，“刚才脸色怎么那么差？我看温度也没问题啊。” 倪嘉怡也很站在柏檀身边，贴心发问，“哥哥你生病了吗？” 柏檀摇头，拂开倪许的手。 “爸，我没事。对了，你这次要休假多久啊？” 听到柏檀的话，倪许笑着拍他的背，“害，是不是想爸爸了？爸这次要待很久的。” “好，那爸爸可以接送嘉嘉上下学了。” 柏檀在耳边听见自己的声音。 倪嘉怡看看柏檀，再看看倪许，却突然皱起眉头，一脸古怪，“我不要爸爸送我，我要哥哥送我。” 柏檀笑起来，安抚倪嘉怡。 “谁送都是一样的。” 倪许也应和下来，“对啊，哥哥送和爸爸送都一样的。” 倪嘉怡将床上的玩偶甩到倪许和柏檀面前，叉着腰，超级大声抗拒，“我只要哥哥送我！” 倪许被砸个正着。 他看着倪嘉怡的脾气这么大，想说些什么，但又怕倪嘉怡哭出来，他可招呼不住，赶紧投降。 “好好，爸爸不送好吧。” 倪嘉怡哼了一声，趁机拿着遥控板换台，没理会两人。 倪许凑到柏檀身边，“最近上课怎么样啊？” 柏檀被倪许这套突如其来的关心都有点吓住。 “还好。” 倪许摸摸他的头，“爸爸明天带你们两个出去玩一下好不好？” “我不是很想去。” 柏檀沉默一会，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倪许见他闷闷不乐，正巧现在自己有空，可以开导儿子，“不去就不去呗，怎么不高兴的样子，遇到什么问题和爸说说。” 柏檀看他，和倪许对视，他默默挪视线，抓着褐色的口袋，他想问爸爸你要把我送到哪里去，可不可以不送我走，但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他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湿棉花，吐出来也不是，吞下去也不能。 最后，他只能摇摇头。 倪许掐了一把他的脸，好笑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情都不和爸爸说。” 柏檀打起精神笑，咳了咳，“我刚才想事情呢。爸，你别多想啊。” 倪许也没放在心上，男孩子嘛，再怎么样也不会也太过，等会就好了。 他起身拍拍手，看看时间，“走吧，去找小赵那里吃饭。” “嗯。” 柏檀也起身，招呼着倪嘉怡。 “走了，嘉嘉。” “来了来了，哥哥等我。” 倪嘉怡急慌慌跑下来，牵着柏檀的手，小声抱怨道，“哥哥你都不等我。” “我在等你啊。”柏檀将倪嘉怡抱起来。 “好了，走吧。” 倪许看着兄妹两的互动，不由自主笑起来， 第26章 周行知知道倪许也要来吃饭，特意多做了两道菜。 倪许看着桌上丰盛的菜，扭头看向赵董莞，开玩笑，“小赵每天都这么有口福。” 周行知闻言笑得厉害，“那可不是，有我她还不知足。” 赵董莞见到这两兄弟凑在一起，翻白眼嗤笑，将盘子没好气放下，“行了，你们两个吃饭吧，等会说多了把你们的胃给堵住就不划算了。” 柏檀正在帮忙盛饭，倪嘉怡站在一边等他装好两碗就端走。这样循环，柏檀盛，倪嘉怡端。 “哥哥，我只要一点点。” 倪嘉怡手撑着放电饭锅的碗柜上，脚尖垫起，将大拇指和食指做出一个动作，代表一点点，她小声说着，“我很饱了。” 狼牙土豆还没有消化完，倪嘉怡撑得不行，她眨眼，“哥哥，你是不是也很饱？” 柏檀还好，他瞥了一眼倪嘉怡。 他的胃口比倪嘉怡大多了，而且男孩 子饭量本来也不小，七岁的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算是吃了两满碗还加上倪嘉怡甩的大半碗土豆，柏檀现在也只是处于五分饱的状态。 他听着倪嘉怡说话，手下的盛饭动作没停。 倪嘉怡的手在柏檀面前挥了挥，气鼓鼓看着他，还想去拉拉他，“哥哥，你是不是没听见我说话？” 知道倪嘉怡是担心等会自己吃得少要被赵董莞关心发问，想让他也跟着一起少吃点，共同分担，他将最后一勺的米饭盛进碗，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最后一个碗给你装少点。我等会端过来。把碗端走吧，小心烫。” 倪嘉怡得到柏檀的保证，满意笑起来，双手小心翼翼拿着碗，一次端一碗过去。 赵董莞见状起身也来和她一起拿。 第二次结束，倪嘉怡就停了步子，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等柏檀。 刚才哥哥说了自己的那个碗等会他端过来。 柏檀一只手端碗，一只手拿了倪嘉怡的勺子。 刚才赵董莞已经将筷子数好，放在桌子上，大人们各拿各的，已经开始吃起来。倪嘉怡将最后一双筷子放在柏檀的碗上等着和柏檀一起吃。 柏檀将手里的碗递给倪嘉怡，倪嘉怡接过看了一眼，只有小半碗米饭，是她平时的一半量。 “哥哥，太多了，我吃不完。” 倪嘉怡看着米饭，凑到柏檀身边嘀咕，“我现在好饱的。” 柏檀揉揉她的肚子，果不其然是鼓起来的。 他咳了咳，悄声说道，“已经很少了，再少莞姨看见你不吃饭要发火的。” 倪嘉怡撇了一眼赵董莞，知道哥哥说的是事实。 赵董莞的位置离兄妹两都不远，她大概可以看见倪嘉怡碗里的分量。 “吃这么少？”她皱眉发问，因为带着关心，。所以语气稍微重了点，“吃得饱吗？不可以耍脾气不吃饭等会去吃零食。” 倪嘉怡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卫淑那里吃了狼牙土豆，哼哼唧唧，然后求助般地偏头看柏檀。 柏檀手上的勺子还没给她，问倪嘉怡，“要吃什么菜？” “想吃那个鸡腿。” 柏檀用勺子舀了一个装进倪嘉怡碗里，然后在鸡腿的掩饰下将倪嘉怡碗里的饭赶了一大半到自己碗里面。 “莞姨，嘉嘉想吃鸡腿，饭吃不完，我少盛了点。” 赵董莞看向倪嘉怡，知道倪嘉怡不是不吃饭，只是想吃鸡腿，语气轻松起来，还打趣她，“嘉嘉今天打算吃两个鸡腿吗？” 倪嘉怡低头嗯了一声，小口咬着鸡腿。 倪许和周行知聊天，赵董莞不时说两句。 倪嘉怡吃的异常艰难，她吃鸡腿的速度不亚于考拉爬树，几乎一动不动，基本只吃了一小块，而且今天中午吃饭还没开电视，她心里念着少儿频道的《动漫世界》，屁股更是坐不住。 倪嘉怡吃一下就看一下柏檀的碗里，直到看着柏檀将碗里的饭解决完，她越发心急如焚。 倪许和周行知已经吃完，倪许双手撑在腿上，看着吃饭的两个孩子，又想到自己现在没工作，烟瘾来袭，啧了一声，“我出去抽一支。”周行知见状，也打算陪他一根，两个大人出去抽烟。 餐桌上剩下三个人。 赵董莞看着倪嘉怡慢吞吞地动作，想说什么，床上的小周弟弟哭起来，注意力被分散，“嘉嘉你再吃点，就吃那么一点喂猫呢？”，她边说边起身去看他的情况。 见到赵董莞离开，倪嘉怡眼睛一亮，拿勺子敲了敲碗沿，柏檀手一伸，将倪嘉怡碗里的东西全部倒进自己碗，他当然看出倪嘉怡想的是什么，抬头看时钟，淡定说道，“好了。十二点要到了，回去看电视吧。” 倪嘉怡欢呼一声，柏檀见到她嘴上的油渍，拿纸巾为其擦干净，倪嘉怡低头亲了他一口，然后兴奋跑走。 柏檀习以为常，低头解决剩下的残局。 等赵董莞给周期换好尿布之后，她抱着他坐在餐桌前。 她看了看倪嘉怡空空如也的碗，然后又停留在柏檀的碗里。 柏檀正若无其事咬着鸡腿，碗里的米饭也多了一些。 “嘉嘉倒给你了？小檀，你别太惯着嘉嘉。” 就是因为柏檀给倪嘉怡兜底，倪嘉怡才说不吃饭就不吃饭，每天只吃一点点，还挑食，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吃不下。” 她拍拍周期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她碗里的饭那么少，你下次再给她扫尾，我就专门盯着她吃。” 柏檀抬头，解释，“她和我刚才去卫阿姨那里吃了狼牙土豆。” 赵董莞手下动作一顿，“这样啊。” 她还以为倪嘉怡想早点去看电视，故意不吃饭的。小孩都爱这样，不管管养成习惯可不行。 第31章 “嗯，所以别说嘉嘉了。她真的吃饱了。” 柏檀将鸡腿最后一口吃完，想到什么，抬头看赵董莞，像是确定什么，“莞姨，爸爸这次回来是不是要我和嘉嘉走啊？” 赵董莞想也不想，摆手，“怎么可能。” 哪里带他们走啊，倪许现在都要待在出租屋了，要真要带走，那也是倪许结婚，但那黄都黄了的事，要是之前还说不定可以，现在压根不成。 这爽快的回答让柏檀的手抓着筷子紧了几分，他的心下坠，呼吸都颤了颤，他喃喃自语，“不一起带走吗？” 赵董莞没听见，看着柏檀吃饭的动作慢下来，也不想柏檀因为倪许没工作这件事想东想西，他本来就敏感，当年不去幼儿园说是舍不得倪嘉怡，其实还是担心倪许的钱，帮他省钱罢了，当然，柏檀和倪嘉怡感情也确实不差，肯定也有这个因素。 其他人信了，赵董莞和柏檀相处这么久了，怎么猜不到。 “你就别管了，大人的事小孩担心什么？倪许是你亲爸，难道你还会被他害？” 可问题是，倪许不是他亲爸。 柏檀什么也说不出来，倪许都默认这段关系，没有和其他人挑明，他自然也说不出来。 胸口闷着一口气，堵的发慌，一块沉默笨重的巨石矗立，将柏檀悍然压垮。 柏檀匆匆几筷子解决碗里的饭，放下碗筷，情绪决堤，他压下心里翻涌的浪潮，每一次的冲击都让他的心灌进咸湿酸涩的难过，勉强挂笑，“莞姨，我回去看着嘉嘉了。” “嗯，去吧，晚上想吃什么？我喊你周叔准备。” “都可以。” “算了，问你也问不到什么，还不如问嘉嘉。回去看嘉嘉吧。” 赵董莞挥手让柏檀走。 柏檀脚步沉重回到出租屋。 倪嘉怡趴在泡沫上，胸前垫枕头，她撑着脸，津津有味仰头看电视，小腿抬起交叉摇晃。 “哥哥，你回来了。” 倪嘉怡开口，柏檀的海水倒灌，风声呼啸，什么也听不到了，他想着坐到倪嘉怡身旁，像他们待着的每一次那样，若无其事一起看电视。 风从窗外吹进来，柏檀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好像听到了雨声。 一滴又一滴，滴落在屋檐上，溅起一滩又一滩的水花，风也越来越厉害，裹挟着将人也晕染得潮湿氤氲，满是水汽。 “哥哥。” “嗯？” 电视机的声音被调小，动画片还在演绎，桌子上时针滴答滴答按时走，倪嘉怡拧着眉毛，脸上神情严肃异常，这是柏檀见到倪嘉怡这么认真的第一次，他在她喊自己才看得清楚。 刚才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 倪嘉怡从泡沫板上爬起来，直直坐正，她额前的刘海像是春天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那样柔软，柏檀还记得那是自己给她剪的刘海，因为倪嘉怡的乱动还差点剪毁。 “喊哥哥干嘛？” 倪嘉怡眼眸凝视着他，柏檀和她四目相对，倪嘉怡的眼睛睁大，稍稍泄出丝丝光亮，她凑到柏檀面前，仰头伸出手轻轻碰他的脸。 倪嘉怡的手很热，带着属于孩子的燥热火气，这个温度柏檀非常熟悉，这是他们每次牵手下刻在柏檀每一寸骨头里的印记。 倪嘉怡的手很不得章法，不算是温柔地擦拭着他的泪。她想模仿柏檀平时的动作，但却因为慌张导致控制不住力气。 她又着急又无措。 雾气下的倪嘉怡的那张脸更加模糊，柏檀睁眼呆愣愣瞧见她的唇一开一合，刚才听见的风声变成喉管的呜咽声，他听见妹妹的声音响在耳边。 “哥哥，你怎么哭了？” 第27章 出租屋骤然安静下来，倪嘉怡单手拿着遥控器将电视关机，她和柏檀四目相对，出租屋只剩下柏檀的啜泣声。 柏檀咬着下唇，眨眼间眼泪不断掉下行成蜿蜒的小河，河水顺着颌骨下坠留下痕迹，但咋一看又像是一席幽帘挂在眼圈下。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声，但喉间还是溢出低低呜咽。 倪嘉怡不懂为什么哥哥突然哭起来，她去擦柏檀的眼泪，“哥哥你别哭了，怎么了？” 是刚才自己没吃饭倒给哥哥，莞姨说哥哥了吗？ 倪嘉怡愧疚揪着手指，“哥哥，我下次会乖乖吃完饭的，你别哭了好不好？” 她绞尽脑汁想是不是自己惹哥哥生气了，把哥哥气哭了。 往常哥哥都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遇到谁脸上都带着笑，倪嘉怡只见过哥哥发脾气，是皱起眉头生气的模样，然后会低声警告她不可以那样去做。 但哥哥从来没有哭过。 倪嘉怡脸上带着茫然和紧张，不是自己的错，那哥哥怎么还在哭，是不开心吗？ 倪嘉怡去把自己藏在挎包里的彩虹糖找出来，这是她打算明天去幼儿园分给朋友吃的。 她将彩虹糖的瓶子递给柏檀，她邀功似的，“哥哥，吃糖。吃糖就不难过啦。” 倪嘉怡将盖子掀开，倒了一颗出来喂给柏檀。 柏檀垂眸注视着倪嘉怡，下一秒将倪嘉怡抱在怀里，倪嘉怡见到哥哥吃糖后不说话，还是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惹到哥哥了，嘴里继续说着自己以后会很听话的，哥哥别哭了。 听见倪嘉怡和自己乖乖保证自己再也不会不听话的时候，柏檀眼泪滑进唇中，咸涩味充斥口腔，和彩虹糖的味道混在一起。 “不是乖仔的原因，是哥哥……”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能怎么和倪嘉怡说呢？ 柏檀轻拍倪嘉怡的脊背，安抚她，他一遍又一遍说着不是倪嘉怡的问题。 他已经接受倪许不带自己离开的事实。 倪许对他已经仁至义尽，如果真要结婚的话，甩掉他这个拖油瓶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觉得如果真的要和倪嘉怡分开的话，希望妹妹可以记得他。 请不要忘记他。 “乖仔，如果哥哥离开了，你会想哥哥吗？” 倪嘉怡不太懂柏檀说的意思，她不假思索，“我每天都在想哥哥的啊。” 柏檀抓着倪嘉怡的手微微发抖，心也跟着发颤收缩。 “每天在幼儿园我都在想哥哥的，想哥哥什么时候来接我，想和哥哥一起玩。” 倪嘉怡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哥哥你别不开心好不好？” “嗯。” 柏檀调整自己的状态，伸出手快速擦擦眼泪，他吸吸鼻子，深呼吸，然后嘴角扬起弧度。 他温柔看向倪嘉怡。 “哥哥刚才哭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不舒服，现在好了，乖仔别担心。” 倪嘉怡盯了柏檀三秒，确定他没有继续哭的意思之后，才嗯了一声。她拿到遥控器将电视打开，动画片已经播完了，只剩下广告。 倪嘉怡耐心等待下一个节目。 柏檀站起来，将倪许的东西全部挨个收拾好，再倒水到盆里，将挂绳上的毛巾取下来，给自己的脸擦了几下，再把毛巾洗干净拧干挂上去。 等他做完这一切之后，门口传来敲门声，柏檀还以为是倪许没有拿钥匙，答应一声然后去开门，却发发现是拿着作业的张南。 “hi，我来抄作业了。” 张南倒是自来熟，看到柏檀开的门挥手大咧咧说出自己的目的，然后将目光从柏檀的脸上挪到屋内，自觉脱鞋径直走到桌子前。 他还抽空和倪嘉怡打了个招呼，“嘉嘉，在看电视啊。” 倪嘉怡眼睛盯着电视，没时间转头，随口答应，“嗯。” “作业在书包里面。” 柏檀没管张南，他在整理书堆，选还可以留下的书，剩下的拿到收废品的老头那里卖掉。 张南随口说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开始翻找作业。 “嗷，柏檀，你还有一封信啊。” 柏檀回头。 张南则是已经迫不及待拆开信看起来，“是你们班的宋雨写的。” 宋雨？ 柏檀上前，将信夺回来，扫了一眼内容，写的很简短，是一封感谢信，谢谢柏檀给她讲题。 张南啧啧，“你是雷锋，我要向你学习。” “你拿作业就行了，别乱翻我书包。” 柏檀将信扔进垃圾桶。反正信看完了，感谢已经收到，留着信也是占地方。 但给人讲题这件事对柏檀来说，纯粹是举手之劳。身为班长，经常要做这些事情的。 “从你练习册里掉出来的。” 张南简单解释，但因为这次意外事件来了兴趣，开始翻柏檀的书包，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但是没有。 柏檀书包里的东西很简单，一清二楚。两本书，两本作业册，按照大小摆好，书前面放蓝色文具盒。夹层里放着红领巾和校牌。 张南牙酸。 他想到他的书包，书卷的不行不说，书包内层还有许多的铅笔印记，每次卫淑刷书包都骂骂咧咧。 第32章 柏檀想这封信是怎么放进来的。 他回忆，可能是周五下午的时候，宋雨借自己的作业去订正的时候塞得。 他没注意。 “再说一遍，别翻我书包。” 柏檀斜睨翻书包的张南温声开口。 “看看嘛，但是你书包里面东西好少啊，其他书你不带回来吗？” 张南被柏檀说了一通悻悻拿着作业开始抄起来。 柏檀瞧见他着急的摸样，“你真的不会吗？” 张南闻言回答，“会一点，但大部分是错的。” “那你上课多认真听课。”柏檀下意识拿出鼓励统同学的那一套说法，张南扯扯嘴角苦笑，“多听讲还是不行，我妈说我太笨了。” 柏檀垂眸，倪许没问过他的学业，家长会也是让赵董莞去开的。 张南好奇柏檀是怎么学的，柏檀是年级第一，卫淑去开过家长会从班主任那里知道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让他朝柏檀学习。 “你也是靠认真听讲就成绩那么好？” “嗯。” 张南不信。懒得说和成绩好的说话，根本不懂他们为什么学的那么好。 倪嘉怡看着张南奋笔疾书模样，好奇问了句，“张南哥哥，你是不是在抄作业？” “昂。” 张南想都没想答应一嘴，他确实是在抄作业啊，但却察觉柏檀不悦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带坏小孩了，尤其是倪嘉怡扭头还没看电视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张南咳了咳，“当然不是，我在做作业，做，你懂吗？” 他手下的动作还是没停。 看着张南抄作业的狼狈模样，倪嘉怡觉得很好笑。 “张南哥哥，你经常抄作业吗？” “嘉嘉，张南哥哥在做作业。” 柏檀撇了一眼张南，开口。 “哥哥，我知道他在抄作业，何子树作业没做完也会抄我的答案。”倪嘉怡站起来，她又不是傻子，柏檀无奈叹气。 倪嘉怡像是小大人似的对着张南语重心长说，“张南哥哥，抄作业是不对的。” 张南翻页，显然是倪嘉怡的话嗤之以鼻，是二年级小学生对幼儿园大班学生的蔑视。 “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你的作业都是你哥哥做的吧？你还来管我。” 倪嘉怡要 说的话被堵在嘴里，下意识看向柏檀，因为她的作业，从小班到大班，还真是柏檀做的。 柏檀正在搬书，没注意到倪嘉怡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作业是哥哥做的？” 倪嘉怡好奇凑到张南腿边，悄声发问。 这是怎么知道的呢？她也没说过啊。 张南猜的。 柏檀几乎对他妹百依百顺，他不信倪嘉怡让他做作业他不做。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学生愿意做作业！ 张南呵呵两声，写的字歪歪扭扭，还好是数学，抄的很快。 他写完就把作业本合上，倪嘉怡眼巴巴看着他，张南故作玄虚，“你上小学就知道了。” 上小学。 倪嘉怡还有一年就上小学了，她哼了一声，“小气鬼。” 张南丝毫不介意，反正扯着鬼脸笑嘻嘻回了句，“喝凉水。” 他将东西收拾好，准备要离开。他穿好鞋，在门口叫柏檀的名字。柏檀没理他。他上前拉着柏檀，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包饼干递给柏檀，“谢谢啦。你妹把你气到了，别自己一个人偷偷哭，给你出个招，打一顿就好。” 柏檀动作僵住，倪嘉怡眼尖，看见他给柏檀塞东西，“张南哥哥，我也要！” “行，给一个。嘉嘉，少气你哥。晚上去找张北玩会，她刚才喊我带话我都忘了。” 张南从兜里面再摸一个出来扔给倪嘉怡，拍拍柏檀的肩膀，“拜拜。” 柏檀注视着张南离开。 他倒是心情很好，哼着歌。 倪嘉怡扯着柏檀的裤腿，不太高兴，“哥哥我刚才听见了，张南哥哥喊你打我。” 柏檀哑然失笑。 “他的意思是喊你听话一点。” 倪嘉怡叉着腰，吐舌头，“我本来很听话啊，柏檀刚才你还说我很乖的。” 柏檀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的，下次我和他见到了我和他说你很乖。” “别忘了。” 倪嘉怡仰头，手上拿着刚才张南给的饼干，“爸爸是不是走了？” “应该没有。” 柏檀蹲下，“你想爸爸了？等会爸爸就回来了。” 倪嘉怡摆手，“没有，只是以为爸爸又走了。” 倪许每次来出租屋都很突然，也待不了多久，下午或者晚上就走了。 柏檀沉默，倪嘉怡得到回答抬手，“哥哥，撕开袋子。”柏檀将包装袋撕开之后，倪嘉怡摸出一个塞进柏檀嘴里后，又坐回去看电视。 柏檀嚼了嚼，一股燕麦牛奶的味道。 他在心里挣扎半天，犹豫踌躇席卷将他不断冲刷。他想，如果自己再乖一点，再优秀一点，再去争取一下，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留下？ “嘉嘉，你在家里乖乖看电视，我出去一下。”柏檀嘱咐，“我就在莞姨那里，有事来找我。” 倪嘉怡嘴里塞了饼干，含糊不清说知道了。 *** “小檀，怎么了？” 赵董莞正在看电视，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周期在床上自己和自己玩。见到柏檀靠在门口不进来，起身拍拍手招呼他进来坐。 赵董莞还在问，“嘉嘉没和你一起过来吗？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柏檀先看了一眼周期，周期睁着眼睛，显然是已经醒了。但是周期很乖，也不闹腾，自己在床上玩玩偶。 这让柏檀联想到倪嘉怡小时候。倪嘉怡小时候可一点也不怎么听话，很折腾人。 柏檀进屋后也不说话，直挺挺站着，赵董莞奇怪，在屋内离得近，可以瞧见柏檀哭过的痕迹，“这是怎么了？你爸打你了？” 柏檀摇头。 赵董莞拉着他，“那是怎么了？” “莞姨，你能不能和我爸说，要走的时候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柏檀吞吞吐吐还是选择说出来。 声音很小，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脑子里的东西被割裂成很多瓣。 赵董莞皱眉，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啊？你爸要走啊？什么时候啊？” “莞姨，可不可以告诉爸爸，我以后会更听话的，成绩也会更好的。” 柏檀发现自己开口的那一瞬间，嗓子像是被堵住是的，理智成散沙崩盘溃不成军，眼泪也掉下来。 他哭得厉害，拉着赵董莞的衣角，满是企求，“莞姨，你和我爸爸说说吧。” “等会，别哭啊。小檀，你先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赵董莞被柏檀的眼泪砸的发慌，柏檀还是第一次哭的这么失态。 她记得上一次柏檀哭，还是因为他上一年级，要去小学，倪嘉怡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哭的惊天动地撕心裂肺。柏檀表面没什么，任由老周带着她去幼儿园，但背地去小学的路上赵董莞瞥见柏檀悄悄流眼泪。 柏檀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哭的东倒西歪，她拉着柏檀的手，想把他拉起来，但完全做不到。 “莞姨，我不想离开，我不想走呜呜呜我想和嘉嘉在一起。” 赵董莞追问，厉声道，“不是，你爸要去哪里不带你走啊？谁要把你和嘉嘉分开啊？柏檀，你起来，好好和我说！” 柏檀泪眼婆娑，“爸爸不是要结婚了吗？” 赵董莞摸不到头脑，“他不是说他不结婚了吗？” “啊？” 柏檀愣了一下，和赵董莞对视。 赵董莞想到什么，“你早上听到我和你爸爸聊天了？” 柏檀只是哭。 赵董莞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好笑，“你爸爸不结婚，也没有不想要你。” 她想起倪许和自己抱怨过的话。 “小檀有时候爱胡思乱想，我都不懂为什么他想那么多，这小孩。” 她当时不懂，还以为是倪许想多了，但现在，发现倪许说的没错。 柏檀有时候过于敏感了。 “你爸怎么可能不要你？而且，就算是真要结婚，肯定是要带着你和嘉嘉的，你和嘉嘉都是他小孩啊。” 赵董莞给柏檀擦眼泪，柏檀眼睛红了一大圈，看着可怜兮兮的，赵董莞随便扯了几张纸给他眼泪叹气，“你别想多了。” “真的吗？” 柏檀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劫后余生的感觉从他后背升起来。他迎接了属于自己的好消息。 柏檀止住哭泣，赵董莞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开口，“小檀，你觉得你爸爱不爱你？” 柏檀意识到危险的气息，就像是动物遇到天敌似的直觉，他点头，“爱。” 赵董莞点头，“对啊，你们都是一家人，小檀，你有时候不要太想多了。” 第33章 想多了。 赵董莞的话让柏檀身形一僵，像是一根针扎下来，浑身上下的血液逆流，让他耳朵充血似的红起来，羞耻和怨恨使得他的手不自然垂下，因为紧张和恶心，他的无名指蜷缩起来。 如果他真是倪许的儿子，如果他真是倪嘉怡的亲哥，他一定不会这么患得患失。 没有血缘的羁绊，没有这个世界上最稳定的稳定器，柏檀当然会害怕。他是很贪心，是很不知足，是个坏孩子。 即使倪许说过很多次，但柏檀却再怎么样也不会信。他亲妈都不要他。 “我知道了，莞姨，我只是害怕。你能不能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爸爸。” 赵董莞对上柏檀的眼睛，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行，我知道的。擦擦眼泪，你这小孩平时是什么也不怕的模样。”赵董莞揉了揉他的头发，“下次这些事情别胡思乱想。” 柏檀嗯了 一声，在赵董莞这洗了一把脸才肯回去。 听见开门声，倪嘉怡侧身探头看了一眼柏檀，“哥哥，你回来了，刚才爸爸回来又走了。” “嗯。” 柏檀答应她，问了一句，“爸爸回来干什么啊？” “好像是拿了一个包，我没看清楚。” 倪嘉怡作回忆状，摸摸自己的下巴。 柏檀脱鞋去上前将倪嘉怡抱在怀里，“他说什么了吗？” “喊我乖乖在家看电视，等你回来。” “这样，那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吧。” “好。” 倪嘉怡倒在柏檀的怀里，拿着遥控器换台，“哥哥，你刚才是不是又哭了？” “没，刚才出去有沙子进眼睛里了。” “我给你吹吹。呼呼呼——”倪嘉怡转身正对着柏檀，“哥哥你低头。”，柏檀乖顺低下头，倪嘉怡吹了会柏檀的眼睛，温柔和煦的风吹过柏檀，倪嘉怡摸摸他的眼睫毛，声音小小的，“哥哥，你眼睛还疼吗？” “不疼了。谢谢乖仔。” 柏檀含笑握住倪嘉怡的手，心里软绵绵的，刚才在赵董莞的应激消失不见，倪嘉怡也回握他。 兄妹两一起静静看着电视。 第28章 倪许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倪嘉怡和柏檀不约而同转向门口。 “爸爸你回来了！” 倪嘉怡起身兴奋跑向倪许，倪许将手头上的东西放下，再顺势将倪嘉怡单手抱起转了一个圈。 “嘉嘉，想没有想爸爸啊？” 倪嘉怡抓着他的肩膀，眼睛弯弯，小脸也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想！” 倪嘉怡甜甜的声音响起，倪许高兴地将她抛起来，再用臂膀稳稳接住接，倪嘉怡的头发飘起来又落下，虽然飞上去的时候，她的心跳的很厉害，但这个刺激的游戏是和爸爸一起玩的，所以倪嘉怡一点也不害怕。 她被抛起来，手臂张开，像是轻盈的小鸟一样，柔软发丝浅浅擦过脸颊，天花板也似乎仰头就触手可及，倪嘉怡感受到属于她的天空。 柏檀也站起来，对着倪许的方向低低喊了声爸爸。 倪许看着柏檀没精神的模样，将倪嘉怡放下，手掌摸着他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强硬将柏檀扣着肩膀，想要摸他的肚子。 他其实不是很懂，毕竟他不是医生，但好歹也是两个孩子的爸爸。这种简单的排查流程还是会的。孩子神色不对，不是脑子疼，那就是肚子疼，如果肚子不疼，再看看腿和脚。 柏檀赶紧将倪许的手臂拉着，身体下意识往后退。 倪嘉怡凑在他的身边看，她看着爸爸想要掀开哥哥的衣服，好奇问道，“哥哥你肚子疼吗？” 柏檀被倪嘉怡关心，脸上带着罕见的窘迫，显然是不太适应倪许如此亲密的动作，也是被倪许这措不及防的动作吓到，着急开口，“爸，我没事，真的没事。” 倪许知道柏檀不说假话，半信半疑，“不舒服和爸爸说。” 柏檀点头。 他想到什么，“爸，你什么时候走啊？” 倪许闻言，正在整理地上放着东西的手也悬至在半空，一秒后，他故作轻松。 “这话说的，爸爸多陪陪你们不好吗？” 倪嘉怡拍手，“好耶，那爸爸多陪我们玩会。 倪嘉怡不懂，但柏檀好像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他的神色开始凝重起来。 倪许喊着兄妹两过去，一个人手上给了一盒巧克力。 两盒完全没开封的德芙巧克力。长方形包装，每盒里面有二十四条。一盒是白巧克力，一盒是黑巧克力。 “给你两的，这可是好东西。” 倪许举着，让两个孩子自己选要什么口味。 柏檀不在乎这个。 反正哪个口味他都可以吃到，倪嘉怡不管拿到口味都会分给他尝的。 神色淡漠站着，对上倪嘉怡期待的目光，他不由挂起笑，看向迫不及待的倪嘉怡，点点头，开口让她先选。 倪嘉怡看了三遍，倪许和柏檀都没催她，一个举着两盒巧克力笑嘻嘻，一个温和注视她的选择，等待领取她后面的那个选择。 倪嘉怡纠结半天，最终还是决定选白巧克力。 因为她之前吃的都是黑巧，还没吃过白巧呢。 柏檀自然是拿着剩下那盒黑巧克力。他拿着巧克力没多大的神色变化，瞧见倪嘉怡激动跳起来，身后的辫子也跟着雀跃，“好耶，那爸爸我可以给我的朋友们分嘛？”因为被倪嘉怡感染，他也跟着心情好起来，看着巧克力开始期待。 柏檀对于吃的东西要求不高，好吃，将就都可以。他已经吃过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了，所以，对其他的巧克力也没别的期待。上限在那里，下限都不需要比较。 倪许嗯了一声，还是在翻找东西，他提醒，“分享是可以的，但是你的那份没了就是没了，你可不要缠着哥哥要。” 倪嘉怡听后，做了一个鬼脸，“哥哥要是主动给我可不算我找哥哥要。” 倪许嗤笑，“你不去找你哥，你哥就不会给你。” 倪嘉怡生气看向倪许，扭头和柏檀对对上视线，柏檀很认真点头，用手掌捂嘴巴，声音古怪。 “我听爸爸的。” 倪嘉怡顿了顿，哼地一声，不管哥哥和爸爸吗，自己将盖子拆开，然后开始坐在角落分巧克力。 “小闵，小容，何子树，张北姐姐，张南哥哥……” 她喃喃自语，自己扳着手指，一本正经将巧克力分着归属。她要送的人还比较多，数到最后只剩下五条。 柏檀将巧克力随意放在倪嘉怡身旁，“嘉嘉帮哥哥数数。” 倪嘉怡点头，将巧克力盒放在手边，以便于等会好拿。 “好，等我分完我的就给你数。” “爸，你是不是工作没了啊？\” 柏檀蹲下帮着倪许一起分类，倪许买的全是厨房用具，盐食用油调味醋酱油之类的东西，还有一捆面条两包小青菜。 倪许被噎住，想要反驳，但对上柏檀清冽的眼眸，“嗯”，他的这动静低得就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几不可闻，对上女儿，他可以对着倪嘉怡坦然自若说没有，她压根不会问，但对上儿子，柏檀太精了，他完全骗不到。 倪许深深的挫败感在承认自己失业后狠狠席卷全身，脊背似乎都弯得厉害起来，他和柏檀悄声打着商量，“什么都别说，爸爸会很快找到工作的。别担心。” 柏檀嗯了一声，“爸，你为什么失业啊？” “你这个小屁孩管的那么多，行了，今天爸给你们露一手啊，我做的面条很好吃的。” 倪许恼羞成怒，赶着柏檀离开。 柏檀来到倪嘉怡身边，倪嘉怡已经将自己的巧克力处理好，正在数他的那一份。 “哥哥，一共有二十四个。” 倪嘉怡将他的黑巧全抓进盒子，然后推到他面前。 柏檀当然知道有二十四条，只是给倪嘉怡找点事情做以免她听到他和倪许讲话。 他随意抓出一大半，分到倪嘉怡的盒子里。 倪嘉怡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捂着嘴，眼睛眯成缝满是得意，像是他们前几天才看过的《天书奇谈》里的小狐狸。 “我就知道哥哥会给我。” 她翘嘴，柏檀温声，“我又吃不完，给你不是很正常。” 倪嘉怡摇头，语气肯定。 “哥哥你吃的完，你就是要给我。” 柏檀不置可否，倪嘉怡抓起自己面前的五条巧克力递给柏檀，“哥哥，给你的。” 柏檀瞥了一眼放在最旁边的白巧克力，也是五条，“那是给谁的？” “我自己的啊。”倪嘉怡指了指其他的巧克力，“那些都是我要分给朋友的。” 倪许正在研究怎么开火，确实很久没用过了，他回忆步骤，赵董莞站在门框喊倪哥把他吓一跳，低头按着开关下意识一扭，好死不死火这下点起来了，幸亏倪许反应快，只是漂了一点眼睫毛，不然差点烧脸上。 第34章 倪嘉怡小声惊叫了一下。 柏檀心里有火。他黑压压望着赵 董莞脱口而出骂了一句脏话。 柏檀提前预判他的动作，将倪嘉怡的耳朵捂上了，等结束，他松开手，对上倪嘉怡懵逼眼神，随口解释，“乖小孩听不了。” “那哥哥是坏小孩。” 倪嘉怡反应很快。 她最近在看电视训练反应力的节目，想都没想说出来。 柏檀去拿毛巾给倪许，倪许接过擦了一把脸，他继续挨着倪嘉怡，毫不在意刚才她说的话，“对啊，我是坏孩子，害不害怕” “不怕，因为你是我哥哥。” 柏檀捏了捏倪嘉怡的脸颊，倪嘉怡笑的灿烂。 “你这是干什么？快去我家吃饭啊。” 赵董莞丝毫不介意自己被倪许骂，反而因为吓到倪许嬉皮笑脸，进门拉着柏檀和倪嘉怡就要走，倪嘉怡去拿了两条巧克力给她。 “哎哟，嘉嘉给我的？” 赵董莞挑眉，“咋还是两条？” “莞姨，你和和周叔一人一条。”倪嘉怡一本正经，“不可以私吞哦。” “你还知道私吞呢。来，我抱。”赵董莞眉眼挂笑将倪嘉怡抱起来，对着倪许喊道，“吃饭啊，不走干嘛？” 倪许啧了一声，带着沮丧和不耐，“不是和小周说了我们已经自己做饭嘛，他没你说啊？” 赵董莞带着两孩子出门了，声音从走道外面传来，“知道啊，再吃一顿又不会死人。” 倪许无奈跟上。 等到了周家，几个大人倒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桌上的菜色却非常丰盛，炖牛肉，清蒸鱼，油焖大虾，炒小白菜，紫菜汤。 倪嘉怡吃的开开心心的，一看旁边的柏檀默默盯着爸爸和周叔叔喝酒，她问道，“哥哥你也想喝啤酒吗？” 柏檀还没说话，周行知闻言大笑给他倒了一小杯，“想喝啤酒？那小檀喝点试试。” 柏檀端起来喝了一下口，几个大人都没在意，啤酒能有好多度？而且柏檀是男孩，喝点酒怎么了？ 柏檀喝完面不改色，倪嘉怡好奇，“哥哥什么味道啊？” 柏檀想了想，“苦味。” 不懂大人为什么喜欢喝。 可能是因为喝下去就可以把苦咽到肚子里，这样现实就可以少点苦吧。 倪嘉怡不信，也非要喝一口，柏檀没法，将杯子拿着给她抿了一口。 柏檀给她强调，“真的很苦哦。” 倪嘉怡小心翼翼舔了一口毫不犹豫吐出来，“啊，好难喝。” 三个大人看着倪嘉怡整张脸皱起来笑得不行。 “嘉嘉不能喝酒，喝不来。”赵董莞给她夹了一筷子鱼给她压压惊。 倪嘉怡哼了一声，自己喝不了，那哥哥也不能喝。 她将柏檀手上杯子拿到倪许面前，然后坐到位置上，“哥哥，你也别喝了。” 柏檀答应下来。 “我们两都不喝！” 倪嘉怡很郑重看着柏檀，“你千万不要背着我偷偷喝。” “知道了，我不喝。” 柏檀和倪嘉怡保证。 第29章 倪许和周行知喝到最后，显然是情绪到了一个巅峰，和周行知唱起了《海阔天空》。 倪嘉怡和柏檀都已经吃完饭下了桌，赵董莞要洗的碗全部端走，给他们兄弟两留了下酒菜。 倪嘉怡正坐床边，被倪许的鬼哭狼嚎影响看电视，她不耐烦皱眉，扭头和柏檀抱怨，“爸爸唱的好难听。” 柏檀看着倪嘉怡，捂着她的耳朵，“那就不听。” 倪嘉怡气呼呼拉下柏檀的手，不满，“哥哥，我还要看电视呢，你捂住我的耳朵，我听不见啦！” 柏檀眸色深深看向倪许。 诚然，倪许只是唱歌跑调，嗓音是不难听的，倪嘉怡之所以抱怨爸爸唱歌难听，也是因为他的声音大过了动画片。 孩子们都在看电视，倪许以为没人注意到自己，他和小周唱着唱着泪光闪烁。 小周拍拍他的肩膀，“倪哥，咱们好好找工作，你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 倪许喝了一口，闭眼碰杯，“谁说不是呢，干杯。” “喝！” 大人们不会让孩子们不会懂他的忧愁，因为他们不需要孩子为他们操心。 倪嘉怡虽然嘴上说着爸爸唱的好难听，但是却也没有去倪许面前阻止他别唱了。 她躲在柏檀的怀里，小声和柏檀说着话，“哥哥你明天要记得带我去买杯子。” “我知道。” 柏檀应和着倪嘉怡，“到时候提醒我哦。” “好。” 倪许喝完酒一身酒气，要洗澡，他让柏檀和倪嘉怡先回去。 柏檀牵着倪嘉怡，倪嘉怡却让柏檀抱她走，她将头埋进柏檀的颈窝，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哥哥，爸爸是不是伤心了？” 柏檀面不改色，“没有，只是爸爸唱的太难听了。” “哥哥，那你是不是不能来莞姨这里吃饭了？” “嗯，应该以后是爸爸做给我们吃。” 柏檀看着脚下的路。 这几天房东装修，小石子被倒在两侧，地上的路会有磕磕绊绊，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 倪嘉怡担忧，“哥哥，爸爸要是做饭不好吃怎么办？” 柏檀想了想，他记得倪许做饭不难吃，也不好吃，反正可以吃。 “嗯，要是你觉得不好吃少吃点，过几年我学了做饭，做给你吃。”柏檀安抚着倪嘉怡，倪嘉怡抱紧了柏檀，“好。” 走道的灯照着，将兄妹两的影子拉的很长。 柏檀抱着倪嘉怡，还是像往常一样带着她洗漱，倪嘉怡上床之后，柏檀在书堆里翻出一个笔记本，这是他期末考了年级第一名得到的奖励。 他在扉页写着“日记”，然后在第一页写下几行字 “10月3日。 我答应了妹妹要给她买杯子，还答应以后给她做饭吃。爸爸没有了工作，我要更听话更认真，减轻他的负担。” 他写的很简短，写完之后就合上塞进自己的书包里。 倪嘉怡见柏檀迟迟不上床，“哥哥，你不床睡觉吗？” 柏檀想到倪许，声音低了几度，“等爸爸回来。” 倪许进屋的时候，柏檀坐在泡沫板上挨着床边，手上拿着遥控器都快睡着了，电视机还没关，声音响着，倪嘉怡已经在床上阖眼安稳睡了过去。 “爸爸。” 倪许抱着柏檀，正打算给他抱到床上去，柏檀被这一动静整醒了，他睁眼清醒起来，“你等会怎么睡啊？” 倪许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我上床睡觉啊，你和嘉嘉挨在一起抱着睡，睡里面，我睡外边。” 柏檀哦了一声，倪许还要洗漱，将柏檀抱在床上，“你去抱着妹妹睡，我去刷牙洗脸。” 柏檀点头，然后爬到倪嘉怡身边。倪嘉怡睡在了中间——两个枕头缝隙中间，头陷进去，手握成拳头，挡在自己脸前。柏檀小心翼翼托着倪嘉怡的头，以免她突然醒来，将倪嘉怡抱在怀里，然后位置稍微挪了挪，到床里面给倪许留出位置。 他盖着被子，小心翼翼将被子往下拉，以免倪嘉怡被遮住口鼻。 倪许见柏檀上床说了声“早早睡觉”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倪嘉怡感受到自己位置变化，下意识想要翻转，柏檀拉着她的手臂，贴在她耳边，“乖仔，是哥哥。爸爸要在旁边睡，我们两个睡在一起。” 倪嘉怡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显然是没清醒，但她知道是哥哥的声音，翻个身滚进柏檀的怀抱，抓着柏檀的手。 柏檀的手臂环着倪嘉怡的腰，困意来袭，他也忍不住闭眼，“晚安乖仔”，两个小孩挨在一起睡了过去。 第二天，柏檀带着倪嘉怡去买了她想要的新杯子。 是粉色杯身，印着穿裙子的hellokitty，旋转盖的款式。 倪嘉怡爱不释手，像是得到了什么新玩具。 价格是五十五，柏檀付钱的时候毫不犹豫。 她抱着杯子走在前面蹦蹦跳跳，柏檀在后面含笑的看着她的雀跃轻盈背影。 “你慢点，等会把杯子摔了。” 柏檀开玩笑逗她。 倪嘉怡一听脚步真的放慢，甚至转身回来牵着他一起走，“哥哥，我们快 点回家，我要喝水！” “好。” 柏檀捏她的脸颊，“这么喜欢啊？” 倪嘉怡被捏了也不没不高兴，还让柏檀低下头，柏檀还以为倪嘉怡要捏回来，结果，下一秒，倪嘉怡亲了他一口，眼睛像是极夜最闪亮的那颗星星，“谢谢哥哥，我很喜欢这个杯子。” 柏檀愣住一秒，眼眸里只剩下妹妹那双闪亮的眼眸，反应过来后揉揉妹妹的头发，柔软不可思议，“乖仔喜欢就好。乖仔想要的话，哥哥都会给你的。” 倪嘉怡翘起嘴角，得意又大声，“我知道的。柏檀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第35章 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嘴角默默扬起一个弧度。 倪许的厨艺确实不算很好，倪嘉怡吃的有所保留。她哀怨看向柏檀，发着脾气问他为什么不可以去莞姨家吃饭。 柏檀想了想，“因为我们家现在有点困难，去莞姨家的话算白吃白喝。” 倪许没有继续给赵董莞交钱，选择自己做饭已经证明了很多东西。柏檀不想和倪嘉怡袒露的太直白，委婉说出真相。 倪嘉怡知道“白吃白喝”是不好的意思，她摸了脸，将希望寄托于柏檀身上。“好吧，哥哥你早点学会做饭吧。” 因为要找工作，倪许还是早出晚归。 周内还好，柏檀和倪嘉怡在学校可以解决早饭和午饭。 周末的话，柏檀带着倪嘉怡，中午饭一般是给两个小孩准备包子馒头之类的伙食，实在不行就是让柏檀给倪嘉怡热冷饭吃。 他专门教了柏檀，以免兄妹两饿着。 倪嘉怡察觉到生活的下降，一言不发，但脸瘦了半圈。 她吃饭不需要柏檀哄着喂了，自己一口一口慢吞吞吃着。 柏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是倪许也没有钱，他也要不到钱。最后，柏檀只得答应下班上同学开出的条件，帮他们写作业。 写一份作业收一块，包括所有学科，柏檀每天写十份作业。 背着厚厚的书包，柏檀的腰要断了，写啊写啊，拿到钱就带着倪嘉怡去吃好吃的，剩下的钱全部留着，倪嘉怡要买什么东西他也给她买。 为了挣外快，柏檀还去捡瓶子，倪嘉怡在家里看电视，他就出去捡瓶子卖废品。 天气越来越冷，倪嘉怡穿着厚厚的外套，身形看不出来变化。柏檀担心倪嘉怡的身体，但倪嘉怡却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还天天抱着哥哥笑。她说，扬起笑脸开玩笑，“哥哥你早点学会做饭吧。”柏檀答应她，明年春天肯定可以的，倪嘉怡默默记下。 兄妹俩还是像往常一起看电视，一起做作业每天待在一起，每天的生活都有彼此。 直到有一天，倪嘉怡突然神色恹恹放学，和柏檀牵手低头回家走着，然后突然出声，“哥哥我们没有妈妈，是不是野孩子啊？” 她带着哭腔，柏檀意识到不对，将妹妹赶紧抱起来，倪嘉怡的眼圈红起来，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怎么回事？” 他震惊又大怒。 这一问才知道班上有小朋友嘲笑倪嘉怡没有妈妈，是野孩子。 柏檀气的不行，面无表情，抱着倪嘉怡的手都在发抖，他转身回到幼儿园门口，找到了小月亮老师，说明情况之后，望着她，冷冷说道，“老师，我希望这件事情不要轻轻揭过，我会喊我爸爸来的一趟的。” 小月亮老师没想到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问是谁说的，倪嘉怡沉默半天才说出名字。 对方的家长知道这个情况，起初不以为然，倪许大闹幼儿园之后，对方被逼着道歉。 “乖仔，别人有妈妈，你有哥哥啊，很多人都有妈妈没有哥哥的，没关系的，只在乎拥有的人就好了，不需要在意没有的人。” 柏檀和倪嘉怡说着话，倪嘉怡撇嘴，“妈妈长什么样子呢？” “不知道。” 柏檀拍拍倪嘉怡，想轻言细语揭过此事。 他在心里恨死那个嘴巴大的小孩，知道事情的第一刻，他恨不得杀了他。 对方父母胡搅蛮缠的时候，柏檀因为是小孩帮不了什么忙，只可以看着倪许一个人舌战群儒，他紧紧拉着倪嘉怡的手，也跟着掉眼泪。 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希望自己再厉害一点，这样就可以保护妹妹了。 倪嘉怡摸摸柏檀的脸，靠在他怀里，“哥哥，我什么才可以长大啊？” 长大就可以见到妈妈了，她想。 柏檀看了看窗，刚才吹了一场冷风进屋，他拢了拢倪嘉怡衣服领口，他也期待长大，心口涩然一大片。 喃喃自语，像是说给倪嘉怡听，也像是说给他听。 “很快的，很快就可以长大了。” 日升日落，春去秋来，飞鸟划过蓝天，向日葵开了一季又一季。 下课铃响起来，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留下一句“课代表作业等会收齐送到我办公室”就带着教材慢悠悠离开教室。 老师一走，班上炸开锅，迫不及待拿杯子接水的，离开座位讲话的，还有匆匆去厕所的，整哥五年级八班的学生像是一锅炸开沸腾的水，和刚才丧眉搭眼的没精神截然不同。 而在教室的一个角落，语文课代表陈敏慧很是无奈看正在奋笔疾书的倪嘉怡。 为了收倪嘉怡这份作业，她可以等了两节课。本来该早上 第一节课下课后就要交到办公室的。 “倪嘉怡，你什么时候交作业啊？” 倪嘉怡抬头讨好似笑笑，语气哀求，手下的动作不停，黑色水笔在作文本上留下流畅的潦草痕迹。 “小敏，你再等一会好不好？我还差一点呢。这节课肯定可以的。” 陈敏慧叹气，嗯了一声，倪嘉怡的同桌周语接完水，见到陈敏慧像是收租的地主站在倪嘉怡的桌前，凑热闹过来一看，“你还没赶完啊？” 倪嘉怡现在没时间和她聊天，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把作业赶完。 周语放下杯子和陈敏慧聊起来。 “刚才数学老师讲的最后一个大题你听懂没？” 陈敏慧扭头看看黑板，拧眉，“还行，但是半懂不懂的，我等会问问王艘。” 王艘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陈敏慧和他的关系还行，属于是日常交流学习的好搭档。 “好了，好了。” 倪嘉怡松一口气，将本子交给陈敏慧，还了点小心机，将作业塞进那一摞的中间。 陈敏慧一副谢天谢地的表情，抱着作业走了。 倪嘉怡甩甩手，刚才赶的手太痛了。 周语笑起来，“你数学作业都学完了，语文作业怎么写完啊？” 因为语文作业柏檀不帮我写。 说什么，起码作业还是要自己写点吧，但倪嘉怡却认为是因为昨天在他书包翻到的那封信，她私自拆开让他生气了。 不就是一封情书嘛。 切。 倪嘉怡顿了顿，“昨天忘记了。” 周语想邀请倪嘉怡今天放学一起和她出去玩，倪嘉怡面带犹豫，“那我中午要和我哥说说。” 周语知道倪嘉怡的哥哥在初中部，但不知道是谁。 “可以啊。” 周语顿了顿，古怪稀奇，“不过你连这个都要问你哥哥吗？” 出去玩而已哎。 “没办法，我哥管我很严的。” 倪嘉怡撑着脸，想到柏檀的问东问西，叹气，“我去和谁玩，我哥哥都要问好半天。” 周语眯起眼睛，蹦出一个想法，“你干脆不和你哥哥说算了，我们两个玩一会儿就好了。” “不吧……”倪嘉怡心动了，犹豫起来。 “可是这很刺激哎！” 周语兴奋表示，看向倪嘉怡，“怎么样？怎么样？” “行。” 倪嘉怡心里挣扎半天，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第30章 第五节下课铃声一响，老师放下教材，底下的学生望眼欲穿，挥手示意可以下课去吃饭，一瞬间教学楼的喧闹直冲云霄，“吃饭了”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语和倪嘉怡摆手，“我先回家了。” 倪嘉怡低头弯腰将桌面上的书本塞进抽屉。 她答应一声，“下午再见啦”，周语转身出了教室不见身影。 倪嘉怡捏着饭卡，要去初中部等柏檀。 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完饭，然后回家趁着中午的放假时间午休会下午再来上课。 二中是小初连读，分为小学教学区域和初中教学区域，小学和初中教学楼有段距离。 小学的校服和初中的校服基本款式一样，只是小学校服的蓝白占比初中校服的蓝白占比多。 两方的课程不一样，小学下课时间是十二点，初中则是十二点十五分，刚好错峰，不会导致学生堵塞拥挤的状态。 她慢悠悠走到初中部的教学楼。 初中部教学楼很安静，只有老师小蜜蜂声音会不时传出来。 倪嘉怡找到柏檀的教室，她的身高不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可以听见里面的老师在讲课。 还是英语课，好像是在讲试卷。 她静悄悄蹲在后门口，等得无聊，将自己口袋里的《爆笑校园》摸出来看。这是周语买的一块钱一本的掌心版漫画，倪嘉怡找她借的。 才看到一半，下课铃声响起，倪嘉怡下意识站起来，但蹲了会腿麻站不稳，乌泱泱挤出一大堆人，走廊上人满为患，差点将倪嘉怡带着走。 周围有稀奇的目光往她身上打量，落到她身上的校服又挪开。 倪嘉怡小声喊着“不要推我呀”，趴在教室后门门框，有柏檀的同学和倪嘉怡打着招呼，“嘉嘉，你哥在后面呢”，倪嘉怡还没答应，下一秒，肩膀被人抓着，一种熟悉的力道将她护在身前，以保护的姿态带着倪嘉怡一起走。 第36章 “下次在出口那里等我就好了。” 柏檀牵着倪嘉怡的手，下楼梯微微低头温声说。 “在出口那里等不到哥哥，看在门口哥哥第一眼就看见我。” 倪嘉怡捏捏柏檀的手心，迫不及待和哥哥分享今天的喜悦。 “嘻嘻，我今天被老师表扬了。” “表扬你什么了？好棒，等会多吃一个鸡腿好不好？” 倪嘉怡没有正面回答老师表扬自己什么，要是哥哥知道自己是数学作业完成的很好，解题思路新颖被表扬的话，估计鸡腿就没了。 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只是点头，“好呀好呀。” “柏檀，这是你妹妹吗？” 正在下楼梯的时候，兄妹俩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倪嘉怡想要扭头，但头顶上却传来柏檀的声音，“哥哥是不是和你说过，下楼梯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 柏檀似乎知道是谁在说话，没有回头，只是淡漠嗯了一声。 哥哥已经警告自己了。 倪嘉怡止住自己的好奇心，憋这一口气下楼，等踩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她赶紧扭头。 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旁边还站着短头发的女孩，两个人一直跟在兄妹两身后亦步亦趋。 扎着马尾的女孩和倪嘉怡对上视线，温和笑笑，“你是不是叫嘉嘉啊？” 倪嘉怡撇了一眼柏檀，柏檀神色如常，倪嘉怡猜测是哥哥的同学，但自己怎么没见过这个姐姐啊？ 她皱着眉努力回想面前人的记忆。 “嗯，姐姐你好。” “你好啊，我的名字叫姚琼溪。” 姚琼溪。 倪嘉怡听到她的自我介绍，“我知道你，你是那个……” “走吧，嘉嘉，我们该去吃饭了。” 柏檀牵着倪嘉怡的手，笑着打断倪嘉怡的话茬，低头和她说话，倪嘉怡哦了一声，开始思考自己等会吃什么。 柏檀想到今天早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还是被姚琼溪找上，现在乖仔还在这里，有些话他不好直说，柏檀轻微啧了一声，眉眼也染上烦躁。 但扭头的那一瞬间舒展神情，对上姚琼溪，浅笑道，“那封信我看过了，很感谢你的厚爱，但这不是我们这个年纪该想到的东西，所以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你宝贵的时间。我要带我妹妹去吃饭了，再见。” 说罢，柏檀微微颔首，带着倪嘉怡离开。 倪嘉怡心满意足吃着哥哥给她刷的大鸡腿，她晃着腿开口，“哥哥，那个姐姐就是我昨天看到那封情书的主人是不是？” 柏檀正在夹菜，动作停滞一瞬，低头有些不自然嗯了一声，想到什么，看着咬鸡腿的倪嘉怡，沉声道，“你不可以学这个姐姐给别人随便写信听到没。” 倪嘉怡羡慕，“哥哥怎么这么多人喜欢你？我都没有几个人喜欢我。” 柏檀轻呵一声，下意识反问道，“哥哥喜欢你不好吗？” “可是我知道哥哥喜欢我啊，我要别人。” 柏檀的心沉了下去，嘴里的菜也如同嚼蜡，他若无其事掀唇，轻声道，“不要别人。” 倪嘉怡没听见，赶紧咽下嘴里的鸡腿肉，想到今天下午要和周语出去玩，犹豫半天，“哥哥，我……” 柏檀掀眼皮，注视着倪嘉怡，见她半天话堵在嘴里，微微挑眉，“怎么了？” 他这几年个子窜得很高，像是柳枝抽条似的，比倪嘉怡高不少，而且脾气也越来越来越大，似乎长大了话就多了。 他是竖着长，不是横着长，宽大的校服在他身上穿的很有范，长手长脚身形很好。 倪嘉怡被柏檀管得厉害，想出去玩都是他带着才可以，不让她和的同学私自出去玩，想到柏檀的盘问，对上柏檀黑漆漆的眼眸，还是将“我下午要和周语出去玩”的话咽下去。 “我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要早点放学。哥哥那我先回家看电视了。” 倪嘉怡说着话，小心翼翼瞥柏檀，“数学老师和体育老师换课了”。 她的课表柏檀是知道的，甚至是一清二楚，倪嘉怡有时候自己都记不到，还要去问他下午上什么课。 所以她不敢撒谎。 但体育课下课后，她不是回家看电视，而是要和周语一起出去玩。 柏檀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往嘴里塞菜。 他慢慢夹着菜送到嘴里细嚼慢咽，半天不开口，也不给个准话。 倪嘉怡有点着急，“哥哥，我不等你喽？” “知道了。” 柏檀咽下去，和倪嘉怡对上视线，倪嘉怡眼里的心虚他一览无余，感受到舌尖油麦菜的苦涩，“回家看电视是不是？” “嗯。”倪嘉怡点头。 柏檀笑笑，“注意安全。” 倪嘉怡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通过，在心里激动喊了一声yes！她面上却还是抿着唇，竭力装出难受的神色吗，“哥哥你不要想我哦”，但眼睛的兴奋和激动完全压不住。 “嗯。” 倪嘉怡心情大好，“哥哥你刚才的英语是不是在讲试卷啊？” “对啊，刚好讲到阅读理解。” 倪嘉怡来了兴趣，她知道阅读理解是将故事的，催着柏檀讲讲内容。 柏檀让倪嘉怡先吃饭，倪嘉怡匆匆扒几口饭到嘴里，一口都没嚼，囫囵不清让柏檀继续说。 “阅读理解吗？讲的是匹诺曹的故事，有个木偶爱说谎，后面鼻子越来越长，影响他的生活，最后被他爸爸拿刀把多的鼻子砍了下来，然后被砍下来的鼻子拿去烧火了。” 柏檀轻描淡写，将自己餐盘里的肉丝挑到倪嘉怡米饭里，“你猜猜最后一题这篇文章想表达的意思，有四个选择，你猜猜选哪个？” 倪嘉怡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还挺新奇的。 她夹起肉丝塞到嘴里，嚼嚼咽下去，听到柏檀的问题，想参与到哥哥的作业里，“哥哥，你把四个选择告诉我啊。” “a.don'tlieb.don'ttouchthefirec.lyi ngwithoutanosed.astory.” 柏檀流畅说出几个选项，倪嘉怡皱眉，对于柏檀说英语很不爽。 “哥哥，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柏檀乱编的选项而已。 柏檀笑起来，安抚倪嘉怡不耐，“其实答案很简单，是选a。” “a是什么意思？” “别说谎。” 柏檀说的很自然，就是正常分享的语气，但倪嘉怡开始心慌，因为心虚她眼睛转了转，打算岔开话题，“这样啊，哥哥你做对了吗？” “嗯，我知道答案是别说谎。” 柏檀笑眯眯看着倪嘉怡，“要是乖仔来做这道题的话肯定也会做对的。” 倪嘉怡气虚嗯了一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打着哈哈，“好了，哥哥我们吃饭吧，一直讲话饭都没吃饭”，她大口大口吃着饭，柏檀吃的比她快，就像以往一样，坐在对面等着倪嘉怡结束。 “哥哥，我吃不下了，咱们回家吧。” 倪嘉怡跳下凳，让柏檀端着餐盘去扫尾。 柏檀将两份餐盘重叠在一起，倪嘉怡则是站在餐厅门口等他。 “走吧哥哥。” 倪嘉怡在门口看见柏檀，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柏檀给倪嘉怡递纸巾，“擦擦嘴。” “知道了。” 回到出租屋，倪嘉怡就脱下校服，倒在床上睡觉，“哥哥你不睡吗？” 柏檀正在摆动自己堆放在墙角的东西，很复杂，看起来像是什么芯片电池之类的东西，他很早之前就买的，一直在弄，倪嘉怡也看不懂，哥哥就喜欢摆弄这些奇怪东西，之前她倒是问过，柏檀只说是好玩的东西，等做完就送给她。 倪嘉怡睁着大眼睛看柏檀，他摇头，表示自己今天不午睡，他上前将帘子拉起来，隔开视线。 “我这里有点事情哦，乖仔睡吧，等会我喊你起来。” “好。” 倪嘉怡乖乖闭眼。 第31章 “乖仔，起床，到时间了。” 柏檀看着闹钟的时间，小声喊着倪嘉怡，他掀开帘子，将倪嘉怡从床上捞起来。 倪嘉怡的脸睡得红扑扑的，没骨头似的滑进柏檀怀里，头撞到柏檀胸前，她嘶了一声，扎着的马尾也松掉，发圈往下坠。 柏檀下意识把发圈扯下来套在自己手腕上。 倪嘉怡显然是还没清醒，睫毛颤抖，嘴里嘟囔着什么梦话，还想往下倒，被柏檀抓住肩膀扣着维持她的起床形态。 柏檀将校服外套给倪嘉怡穿上，倪嘉怡眼睛都没睁眼乖乖任柏檀动作，她等穿完校服才挣扎睁眼，睡眼惺忪。 “哥哥”，倪嘉怡喊柏檀，声音还带着困倦，柏檀轻声答应，“怎么了？” 柏檀抱着她，拿梳子熟能生巧给把倪嘉怡的一把长发拢在手里，手腕上的发圈顺势绑两圈，给倪嘉怡扎个低马尾。 “刚才我梦见我变成匹诺曹了。你把我鼻子砍了……” 第37章 倪嘉怡控诉着，柏檀正在给她穿鞋的动作一顿，好笑，“怎么做到这个梦了？” 倪嘉怡想到自己做梦梦到的画面，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木偶，一开口鼻子就变长，柏檀担心说着要把鼻子砍了，不然影响她上学，然后拿着刀毫不犹豫砍掉她的鼻子，还把剩下的鼻子烧火了。火很大，她哭的稀里哗啦，柏檀却面无表情，似乎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倪嘉怡害怕又紧张，心虚不已，她的鼻子也隐隐作痛。 “我的鼻子好痛。哥你是不是真的砍我鼻子了？” 她说着，大呼小叫，狐疑看向哥哥。 他今天中午正好没睡觉！ 柏檀已经给倪嘉怡穿好鞋，把她放下，扶着倪嘉怡的肩膀，怕她还没醒要摔倒，伸手轻轻揉她的鼻子，减轻妹妹的疼痛。 “明明是刚才你赖床撞到的。” “呜呜呜，好痛。” 倪嘉怡还在回忆刚才那个短暂的噩梦。因为做了噩梦，午休也没睡好，头昏昏沉沉的，像是搅了一团浆糊。 柏檀哄着倪嘉怡，“好了。梦是相反的，别怕，哥哥不会砍你鼻子的。” 梦是相反的，听到这里，倪嘉怡这才慢慢安静下来，拉着柏檀说该去学校了。 柏檀的目光落在桌上，将桌上的小兔子别针拿在手上，给倪嘉怡看，“喜欢吗？” 小兔子很可爱，很小一只，全身毛茸茸的，眼睛是桃心。 也不只知道柏檀什么时候买的。 倪嘉怡最喜欢的就是兔子之类的东西，柏檀是知道的，她兴奋点头，“喜欢。哥哥哪里买的？” 柏檀原本眸色晦暗，听见倪嘉怡雀跃欢呼，也跟着笑起来。眉眼弯弯，一扫刚才的深邃阴霾。 他很满意，温柔望着倪嘉怡亮晶晶的眼眸，温声解释，“自己做的，乖仔喜欢就好。” 他半蹲下将小兔子别针仔细别在倪嘉怡校服上。 “不要沾水哦，沾水的话别针会生锈的。” 柏檀细细叮嘱，倪嘉怡认真点头，很爱护地摸摸小兔子的耳朵。柔软的触感让倪嘉怡越发惊喜，对柏檀扬起灿烂的笑容，“知道了。” “走吧，去学校。” 柏檀牵着倪嘉怡的手往外走。 倪嘉怡胸前的小兔子别针因为特别又可爱，一下课就被很多女孩围着。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话，问倪嘉怡这个是在哪里买的，有没有别的款式，要多少钱…… 倪嘉怡挨个认真解释，“不是买的，是我哥哥亲手做的。其他款式我不知道呀，我哥哥做的不要钱的……” 听到是倪嘉怡哥哥自己做的，很多人都惋惜叹气，买不到的，这个信息送走了一些人。 剩下的围着就是想摸摸兔子，倪嘉怡很大方，“摸吧，超级软的。” 她给其他人出着主意，“可以喊你们哥哥也做一个。” “我没哥哥啊。” “那就爸爸妈妈，他们是大人，应该也会吧……” “行，我会喊我爸妈试试的……” 新奇感过去，同学们纷纷离开，周语也带着一点羡慕，“你哥哥手工好好啊！” 因为是同桌，倪嘉怡反而更加方便，她挺了挺胸膛，很骄傲翘起嘴角，“好看吧？嘿嘿……” “好看，对了，你没告诉你哥哥我们下午出去玩吧？” 周语提醒倪嘉怡。 “没有，我们下午去哪里玩啊？” 倪嘉怡闭上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都得意挑眉，“我把我哥骗过去了！” 周语这才放心点头，她就怕倪嘉怡告诉了她哥哥，担心不刺激。 “那我们去小公园玩好不好？那里有秋千还有跷跷板！” “行。” 体育课老师果然提前下课了，倪嘉怡背着书包就兴冲冲拉着周语的手往外跑。 小公园人不多，游乐设施倒是蛮全的。 两个小孩兴致勃勃到处玩。 倪嘉怡本来想着玩一会就好了，只玩半个小时，因为柏檀下课比她晚一节课，她还得赶回去开电视伪装自己在再看电视。 但是太好玩了，两个孩子都很全身心投入。倪嘉怡玩着玩着，她发现天气似乎有点不对啊。 她神色犹豫，肚子也隐隐作痛，而且还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但她扭头，只能看见一座假山还有几棵柏树，柏树长得很高，叶子苍绿，一眼望去一览无余，什么都没有。 倪嘉怡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还在想着时间的事情，扭头问周语。 “你不觉得我们玩了很久吗？” 周语还没反应过来，她在荡秋千，“什么？” “我说，我怎么感觉时间过了不只半个小时啊？” 倪嘉怡大声说道，震得栖息在不远处的鸟都飞起来一些。 “不是吧？” 周语停下动作，还没等秋千停下就跳下来。 倪嘉怡意识到不对劲，两个小孩凑不出一块表，根本不知道时间。 周语本来不着急被倪嘉怡带着也有些急了。 她和倪嘉怡说好了的，只玩半个小时的。 因为怕倪嘉怡回家被哥哥骂。 两个小孩 急得团团转，好在倪嘉怡机灵，赶紧找到附近一个正在甩鞭的大爷。 “爷爷，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倪嘉怡背着书包，大爷停下动作，掏出怀表，“现在啊现在快要六点了。” 完了。 倪嘉怡只有一个想法。 下午四点十五放的学，玩到了六点。 她和周语匆匆交代，“我先回家了，要是明天班主任问你，我和你在干嘛？你就说我和你在你家做作业，别说我们在这里玩，听懂了嘛！” 周语还没答应下来，倪嘉怡拔腿就跑，一溜烟没了身影。 等倪嘉怡气喘吁吁赶到出租屋，拿钥匙的手都在抖，她闭着眼睛战战兢兢开门，结果没发现柏檀的身影，也没看见柏檀的书包。 哥哥还没回家。 倪嘉怡来不及细想，打开电视，将书包里的作业倒出来，笔撒的到处都是，她随意抓起一支笔，然后一目十行扫作业，先把数学做了。她做的很快，就连草稿都是在作业册旁边的白边直接下笔。 倪嘉怡的心砰砰直跳，胃也开始痉挛，手指都僵硬下来，几乎曲着伸不直。 她深呼吸，尽量让自己自然冷静下来。 不知道多久，门口传来开门声。 倪嘉怡将数学作业匆匆收起来，把语文作业打开，假装在写的模样。 “哥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倪嘉怡和柏檀对视，率先发问，“我电视都看完了。知不知道这么晚很危险的。”柏檀进屋换鞋，闻言抬头，“老师留堂了。电视好看吗？” “已经播放完了，好看。” 电视正好快进到广告，很符合倪嘉怡的说辞。 倪嘉怡心里紧张的不行，胡乱答应哪知道好不好看，她看都没看。 还好哥哥老师留堂了。 倪嘉怡在心里庆幸。 “写作业呢？真乖。”柏檀走上前摸摸她的脸，柏檀的指尖带着凉，倪嘉怡忍不住瑟缩往后。 “哥哥你手怎么这么凉？” “被风吹的。” 柏檀居高临下看着倪嘉怡的练习册，微笑挑眉，“今天不要哥哥写数学作业？” 倪嘉怡吞吞吐吐，她都写完了，打着哈哈，“不能每次都让哥哥写吧。” 柏檀嗯了一声，坐下抱起倪嘉怡，他环着倪嘉怡的腰，倪嘉怡自以为瞒天过海，下意识想得寸进尺，“哥哥你给我写今天的语文作业好不好？数学我写完了。” 柏檀仰头看着电视答应下来，目光沉浸于电视当中，随口问道，“写什么作业？” “日记啊，你有没有在听啊？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们语文老师换了一个，现在喊我们每天写日记。烦死了，你昨天还不帮我写！” 倪嘉怡顺势将手上的笔给柏檀，但扭头闻到一股奇怪问道，她皱眉厌恶，“柏檀，你抽烟了吗？怎么一股烟味……” “怎么可能，去别的地方沾上的。” 柏檀解释完赶紧哈气，什么味道也没有。 倪嘉怡以为是老师抽的，“你们老师烟瘾挺大的。” “日记写什么？” 柏檀握住笔，淡声开口。 “随便你，记得模仿我的字！”倪嘉怡无事一身轻，劫后余生让她将视线投入电视，听见柏檀的话想着随便写，不是多在乎回答。 “小公园游记怎么样？” 柏檀若无其事开口，倪嘉怡后背一凉，头皮发麻，周身血液在这一瞬间逆流。 她只有一个想法——哥哥怎么知道的？ 她僵硬看向柏檀，牙齿都在抖，声音也弱的几不可闻，“哥哥，你在说什么？” 柏檀面无表情起身，去床上掀开被子，拿出自己的书包，“我先把我作业写完再给你写日记，给你机会组织词语，好好解释刚才的一切。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骗哥哥。” 第38章 倪嘉怡脑子茫然一片，事发突然，自己的谎言越吹越大像是吹气球一样，到了一个临界点，以为会过去，但在一瞬间被柏檀锤破，倪嘉怡心乱如麻，跳动速度发疯一般呼吸不上来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死了。 她小腹一股热流出来，倪嘉怡以为自己被吓尿了。 她意识到这件事情后，谎言被戳中的害怕还是抵不住五年级还尿裤子的羞耻难堪。 她脸腾得红起来，一脸红烧，头顶都像是蒸汽机似的止不住冒热气，耳边也在充血，但下半身的动静却没有结束。 柏檀背对着倪嘉怡，显然是故意不理会她。 倪嘉怡心慌，她下意识想喊哥哥，但话却憋在嘴里，她还没想到天衣无缝的解释，嗫嚅不敢喊哥哥。 倪嘉怡小心翼翼伸手摸了一下，等她拿出来之后，红色的血挂在手指上，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出来。 她脸色发白想到说谎的匹诺曹会被割鼻子，又想到柏檀说的梦是相反的。 所以，是因为自己说谎，所以才流血，虽然没割鼻子，但血流不止，自己是要死了吗？ 倪嘉怡试探性起身，扭头往屁股一看，两眼一黑，裤子那一团沾染血了。 她想到自己看过的电视剧，里面出车祸的人就是血流不止然后死掉的。 倪嘉怡这下再也撑不住了，她跌跌撞撞跑向柏檀的方向，流着眼泪伸着手，哭的歇斯底里，崩溃至极，“柏檀我要死了，呜呜呜，我下辈子再听你的话，哥哥呜呜呜我再也不说谎了……” 柏檀被倪嘉怡撞个满怀，下意识抱紧她。 “怎么了？” 倪嘉怡哭的像是怎么也止不住的连绵雨季，眼泪垮垮往外掉，眼圈红得出奇，声音透着也绝望。 “呜呜呜哥哥我死了你记得给我烧纸，我下辈子再也不骗你了。” 倪嘉怡自从三年级之后，已经很少这样惊天动地哭了。 这样一哭就是大事情。 柏檀第一眼就看见倪嘉怡手上的血，也吓得脸发白，耳边噌的一下头发紧，发昏，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直勾看着她的手，被她手上的血吓得灵魂出窍。 红色，多么深的红色。 像是一团浓郁燃烧的火，也像是一池绝情的红河，柏檀昏呼呼想，喘着粗气，看到倪嘉怡手上的血，眼泪也掉跟着下来。 自己怎么刚才怎么还在质问妹妹，妹妹手流血怎么没看见？！ 一碰上倪嘉怡的事情，他就冷静不了，而且倪嘉怡还在煞有介事哭嚎自己要死了，哭的和真的要死了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两腿一蹬就没了。 哪里来的血？ 刚才还没看见！ 柏檀竭力冷静，他抖着唇，眼泪也滑落仓惶落在唇边，他也被吓得够呛，“乖仔别说这个话，你死了哥哥跟你一起死。哪里来的血？你自己的？” 倪嘉怡眼泪汪汪点头，柏檀慌不择路拿一条毛巾裹着倪嘉怡的手，然后打横抱起倪嘉怡就要去医院。 “别哭，乖仔，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哥哥，呜呜呜呜，这是不是我说谎的惩罚，我要死了哥哥……” 倪嘉怡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面，确实身下血汩汩不停，她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学着电视苦情八点多的女主角那样说话，她还虚弱咳了咳，“哥哥，我再也不会说谎了，呜呜呜，下辈子再当你妹妹听你的话。” 第32章 要去医院的话，是有一段路程的，柏檀为了速度快点，着急往外冲。 楼梯一步又一步，柏檀走的又急又快又小心翼翼，他恨不得飞下去，但是不行，他不能让倪嘉怡从台阶上跌下去。 倪嘉怡的哭声微弱起来，柏檀的心也跟着蜷缩，一颤颤下坠，呼吸也越发急促，他喘气很厉害，脸 也因为运动剧烈，额前沁出汗珠。 柏檀抱着倪嘉怡跑脑子什么想法也没有，白茫茫一片。 真的有什么想法，那就是，再快点，再快点。 时间漫长到度秒如年，周遭一切都被处于蒙太奇电影刻意放慢似的。 柏檀的眼泪模糊双眼，雾蒙蒙的，一层毛玻璃氤氲，只有耳边刮过的凛冽风声。 “别说了。”柏檀崩溃，他不想再听这些不好的话。他的手收紧，似乎这样就可以抓着倪嘉怡融为一体，他语无伦次，嗓子像是塞满沙砾，开口都刮得生疼，“不会有事的，真的，你别怕。” 他吸吸鼻子，倪嘉怡没发出声音，直勾勾看着他，刘海因为紧张出汗黏在一起，睫毛也湿哒哒粘作一团。那双泪水洗过的眼眸，湿乎乎看他。就像很多年以前，柏檀第一次见到倪嘉怡那样。 柏檀心里一沉，以为倪嘉怡疼得说不话了，撩开毛巾想看看倪嘉怡的手情况如何，结果却发现，毛巾只染上一些痕迹，血凝结在手指上，却没有新冒出的血。 不对劲。 理智在一瞬间回笼，抽丝剥茧下，慌乱和恐惧轰然倒塌，柏檀可以听见自己剧烈心跳声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倪嘉怡已经不想哭了，她感受到下半身源源不断的热流，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她知道那是血，心如死灰。 她目光呆滞望向柏檀，交代后事。 “哥哥，别哭啦。要是我死了，你别跟着我死，你活着，每年来给我送花。” 柏檀开口，嗓音粗砺沙哑，“你手上的血哪里来的？” “我刚才流出来的，我以为自己尿尿了，但好像不是，我一直在流血……哥哥，我要死了，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倪嘉怡将头埋进柏檀胸前，声音也闷闷的。 柏檀将倪嘉怡放下，注视着倪嘉怡屁股后的那一团血痕，因为倪嘉怡穿的是牛仔裤，血迹泅湿，深得发黑。 他盯着那抹红，直到倪嘉怡颤颤巍巍喊他，询问，“哥哥，你在想我死了埋在哪里吗？” 柏檀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绷紧的神经断掉，抬手摸了一把脸，将眼泪胡乱甩开，他摇头，又哭又笑，只可惜，笑的很难看，“不会死。” 倪嘉怡惴惴不安抬头看他，柏檀抱着倪嘉怡回去。 “你只是，生理期来了而已。” 他说完这句话，浑身泄力如释重负，像是全身骨头被抽走似的，只剩下几根大骨勉强支撑着。 上楼梯的时候，柏檀见到自己胳膊也被染上血迹，他掀了掀眼皮，全然不在意。 倪嘉怡紧紧贴着他，环着他的脖颈，听到自己不会死，倪嘉怡也更加依赖柏檀。 起了一阵风，倪嘉怡下意识埋进他怀中挡风，柏檀用手背挡住，让她不被吹到。 柏檀的衣服贴着他的后背又离开，凉意从脊背侵袭全身，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出了一身冷汗。 *** 赵董莞没在家，卫淑也没在家，柏檀敲了好几次门，最终决定自己去超市。 “哐当——” 铁门被合上的声音意味着离开已久的人回来了。 “哥哥，你去了好久。” 倪嘉怡坐在不要的旧衣服上面，她垫了一些纸，感觉不太舒服，好不容易哥哥回来了，她激动站起来，小声抱怨，只见到柏檀提着一个黑色大塑料袋进屋。 柏檀嗯了一声，将塑料袋打开，拿出里面的日用卫生巾递给倪嘉怡，然后再把床上放着的干净裤子和内。裤也一并给她，低声道，“去把裤子也换了。” 倪嘉怡新奇看写着“240日用纯棉”的卫生巾包装，这个被拆开了，似乎少了一片。 她接过，打开拿出一片，拧着眉，“哥哥，这个怎么用？” 生理期的课程老师都匆匆一笔带过，基本没细讲，只说要用卫生巾，要记得及时换。 班上的男生被请出去，只有女生在教室，有的同学已经来过了，知道月经是什么，听见老师的话扑哧笑起来。还有的女生脸上也红起来，显然是不好意思。 她们围在一起小声说着妈妈会教，姐姐会教，周语也凑到倪嘉怡身边，“你来了吗？”她的耳边带着红，声音也刻意压的很低，这像是个秘密，倪嘉怡不懂，眨眨眼，周语则是高深莫测，“来的很快的，你妈妈教你就好了”。倪嘉怡没妈妈也没姐姐，只能懵懵地看向窗外，外头的天气阴沉沉的，她出神地想，要下雨了。 柏檀看着正方形的包装，他家里有妹妹，生理课比一般男生听的认真，班上的男孩哄笑女孩脸红的时候，他在这奇怪氛围中聚精会神记笔记。 之前倪嘉怡没来的时候，他也曾经担心，还特意去找过生物老师，生物老师先是诧异，他一个男生了解这个干嘛，第一反应是柏檀有喜欢的人了，她义正言辞板着脸，说没有一个女孩会因为男生记不记得自己生理期而感动的，柏檀慌乱解释，是给妹妹问的，这才理清误会。 生物老师问了一下倪嘉怡具体情况，她告诉柏檀，现在女孩初。潮在小学中高年级来的比较普遍，其实不要那么着急。柏檀这才放下心来。 第39章 刚才事发匆匆，倪嘉怡哭得又厉害扰乱他心神，这才忘记了这个最容易出现的理由。 柏檀也没问为什么倪嘉怡不会，因为倪嘉怡是第一次不会很正常。 好在，他问了超市卖卫生巾的大姨怎么用。大姨嘴上说，讲的也是匆匆，简直是一笔带过，“打开撕开然后粘上去提裤子”，柏檀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用，他想象不到这个画面，再次厚脸皮央求大姨教教他，大姨被他缠的烦了，让他打开日用卫生巾，拿出一片不耐烦做示范，动作干脆利落，生动形象，“懂了吗？” 柏檀面不改色，只是耳根红晕爬起来，“谢谢。” 他将外面那层拆开，“撕啦”一声，然后将卫生巾展开，对着倪嘉怡说道，“你打开这下面有一层沾的东西，贴着你内裤，然后就可以了。” 柏檀骨节分明的指节翻动，他生疏地拆开卫生巾，然后一本正经教着倪嘉怡。 但是他的手，却微微颤抖。 倪嘉怡看明白了，接过卫生巾和要换的裤子去厕所换好。 出租屋很安静，安静到柏檀可以似乎听见倪嘉怡窸窸窣窣的动静。 等厕所门开之后，柏檀问了一句，“换好了吗？”倪嘉怡点头，然后她拿着裤子像呆头鹅发问，“哥哥，裤子染血了，要扔吗？” “我现在洗，不影响的。”柏檀说着，然后让倪嘉怡去床上躺着休息。 倪嘉怡乖乖听话，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刚才哭的那么厉害，和柏檀对上视线又挪开，羞耻心升起，她不好意思将被子拉起来，遮住自己的脸。 “别闷着了。” 倪嘉怡摸摸拉下来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 柏檀将牛仔裤和内。裤分开放，先将牛仔裤泡在盆里，倒温水，然后抖点洗衣服。他坐在凳子上，拿出专属于倪嘉怡贴身衣服的小盆，将她染血的内裤慢慢揉搓干净，一大片血蔓延开来，水被染成血海，好在柏檀洗的很快，所以洗的很干净，没有留下血痕。后面柏檀如法炮制，牛仔裤的血迹也被他洗干净。 倪嘉怡侧身看着柏檀。 柏檀神色如常，仿佛就是平常的一次洗衣服。她别开目光，直挺挺躺着，注视着天花板。 他把洗的东西拧干然后挂在窗外，倒完水回来就被倪嘉怡追问可以看电视吗？ 柏檀脱掉外套，把遥控器递给倪嘉怡，“要看什么自己放”，随后坐回小板凳，将校服胳膊那里浸水，粘上洗衣粉然后大力搓起来。 他洗的很快，洗干净之后将它挂起来。 窗外的滴水声有节奏传到屋内，柏檀凑到床边，问着倪嘉怡，“想吃什么？” “我想吃炒面。” 倪嘉怡看着柏檀，小声得寸进尺，“我要外面买的那种。” “嗯。” 柏檀好脾气答应下来，一反常态，顺着倪嘉怡，“还要什么？”倪嘉怡想想，“我还要香飘飘奶茶，要香芋味的！” 柏檀点头出门，等回来的时候，倪嘉怡沉浸于电视剧里面，头都没抬，柏檀将泡沫盒子打开，炒面香气扑鼻， 萦绕于屋内，倪嘉怡这才舍得看他一眼，但剧情正处于最精彩的位置，她一秒都舍不得离开，“哥哥，你喂我嘛。” 柏檀看了她一眼，倪嘉怡因为早些时候大哭神色没多大精神，就算是在看电视，眉眼也是恹恹堆积。 他坐在床边，真一筷子一筷子喂着倪嘉怡，吃到后面，倪嘉怡推开盒子，怎么也不肯再吃了，剩下一半，柏檀听见倪嘉怡不吃之后才打开另一个盒子，将这一半一起倒进自己那份，然后开始吃。 倪嘉怡悠闲躺着，柏檀则是自己干自己的事情。 “乖仔，你作业，哥哥给你写完了。” 柏檀将作文本放进倪嘉怡书包，还将倪嘉怡的数学作业给改了她写的错误答案，他收拾着倪嘉怡的书包。 倪嘉怡哦了一声，柏檀坐到床边，“乖仔，你今天出去玩为什么要和哥哥撒谎。” “……” 倪嘉怡没回答，柏檀以为倪嘉怡不想说，但她犹豫掀唇，“我怕哥哥啰嗦，我就是玩一会而已。”她有点委屈，“哥哥你老是问东问西，我又不是不回家。” 柏檀的胸口好闷，酸涩的痛感让他呼吸困难。 他想到今天自己回家没见到倪嘉怡的身影，他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但还是难以接受。 他将书包藏起来，以免倪嘉怡回来知道他回家了。 去网吧查看倪嘉怡定位，看见那个小红点停留在小公园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一记重锤落下，砸的他晕头转向。 他死死扣着自己的手，竭力让自己清醒，直到血液不流通，指尖掐出一片青紫。 周遭烟雾缭绕，键盘声笑骂声，只有他的那个机位自觉隔出一道真空地带，似乎有层透明结界。 他去了小公园，默默注视着倪嘉怡和周语在一起玩。 还好，是和女孩子一起玩。 妹妹玩的很开心。 荡秋千的时候头发飞起来，像是柔软蓬松的海藻，坐跷跷板的时候，眼睛很亮，带着他没见过的茂盛生机…… 柏檀贪婪注盯着妹妹，不愿意错过她的每分每秒，直到妹妹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慌不择路地逃跑。他其实想笑，但他憋住了。 妹妹抄近道，他跟在身后，和倪嘉怡同步回家，他可以追上倪嘉怡的，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在门口待了十五分钟，时间漫长凌迟着他，每一秒，都好像被妒火煎熬。 等到腕上手表上的分钟走完，三秒，两秒，一秒，十五分钟正正好，在心里倒计时最后一秒后，他才敢开门。 “哥哥和你道歉，下次，乖仔和哥哥说一声，哥哥不问东问西了，但是乖仔记得按时回家，不要在外面待到吃饭的时候才回家。” 柏檀抓着倪嘉怡的手，他的放松让倪嘉怡愣了一下，确定着，“真的可以吗？” “嗯。” 柏檀答应下来，是承诺的语气。 他做的那个东西有用，她去哪里都知道。 今天闹得事情有点多，倪嘉睡得很早。 柏檀把她那边的帘子拉上，自己躺在床上睡不着。 倪许没在出租屋住，随着两兄妹年纪大起来，他把铁架床搬走，选了两个小床，然后挂了一个帘子阻挡兄妹的隐私。 柏檀抬手挡在额前，手上的腕表却是滴答滴答，一秒一秒走着，清晰可见传到他耳朵里。 他猛地起身，掀开帘子钻到倪嘉怡那边，站在她床前。 眼睛已经适应屋内的昏暗，他一点点直视着倪嘉怡的轮廓，额头，鼻子，眼睛，嘴巴…… 倪嘉怡睡觉很乖，整个人陷进枕头内，长发散在旁边。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妹妹多久，然后又沉默躺回自己床上。 他做了一个梦。 他置身于连绵起伏的红色海浪之间，波浪泛起涟漪，最前端的浪潮泛起少女裙摆，手臂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浓郁到苍绿滴水的海藻。 铺天盖地，目光所之处皆是红，深红逐渐变成黑色，将他吞噬湮没。 湿润潮湿的雾气吸进他的鼻腔间，海藻在波涛中摇曳，随后柔软触碰到他的唇，转瞬即逝。 而后，他在这一瞬间睁开了眼。 窗口泛起鱼肚白，待着潮气的清晨被他吸进肺中，他悄无声息起床，清洗着自己的裤子，然后坐在床边出神看窗外被风吹动的衣物。 第33章 倪嘉怡早上醒的很早，早到不是她平时会起床的程度。 她睁开眼睛迅速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床单然后跑厕所。 今天是周六，兄妹两都不需要早起。 往常要赖床的倪嘉怡喊都没喊，直挺挺行云流水的一连串动作，柏檀都被倪嘉怡这么突然的起床吓到。 他正在下面条，水还没开，底下只冒出一点点小气泡，见到倪嘉怡这么匆忙，手一抖，直接放下去了。 柏檀无语凝视已经下锅的挂面一秒钟，扭头关心，“乖仔，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啊？” “没有……” 倪嘉怡的声音从厕所门里面传来。 柏檀将锅盖盖上，走到倪嘉怡床边，被子被掀开一半，可以看见床单。 倪嘉怡的床单是淡蓝色的底色，上面只有几朵可爱的小雏菊，所以，那一点不规则的暗红异常突兀。 柏檀神色如常将被子抱到自己床上，将染血的床单掀起来，随后扔进盆子里，拿温水泡着，洒了洗衣粉在上面。 他做完这一切，去看了锅里的面条，还没好，拿筷子搅了搅，火关小了点。 “哥哥，帮我拿一下我的裤子和内裤可以吗？” 倪嘉怡求助，柏檀找出来之后，厕所门打开一个小缝隙，倪嘉怡伸手拿走又关上门。 倪嘉怡一脸菜色拿着裤子出来，在里面，待了有一会，显然是顺便洗漱了，她被柏檀招呼着吃早餐。 第40章 她嗯了一声，想把裤子扔进盆里打算自己洗，但里面已经有了床单，柏檀让她扔进去，等会自己一起洗了。 倪嘉怡挑起面条，面对散着油花的清汤面，皱眉才想抗议，柏檀却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开口，“我们两的面都没放辣椒，生理期到了少吃这些。” 闻言，倪嘉怡神色恹恹，“我什么时候结束啊？” “好像是三天到七天。” 柏檀说完，倪嘉怡简直想死。她现在还是不适应卫生巾，异物感很强不说，而且……血还漏了。 “哥哥，今天的衣服我自己洗吧。” 倪嘉怡戳着面条，想到今早的狼狈，不好意思低低出声。 “我洗就好了，等你长大再自己洗。” 柏檀吃面的动作停滞一瞬间又恢复正常，望向倪嘉怡，挑眉淡声发问，“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你的衣服都是哥哥洗，今天怎么突然开口要自己洗了？” 倪嘉怡不知道，她从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就觉得很别扭，心情低落。柏檀和她对视，沉默三秒，“你要自己洗也行。” 倪嘉怡觉得好像不对，她开口，“不是，我的意思就是，我有血的衣服我自己洗，其他的还是哥哥你来洗。” 柏檀伤心看着倪嘉怡，“有血的衣服才难洗啊，哥哥给你洗不好吗？” 倪嘉怡“哎呀”半天，扭捏想到班上女生在面对生理期都视为洪水猛兽的样子，又想到帮她们的都是姐姐妈妈之类的女性长辈角色，眼前还浮现班上男生奇怪异样笑容的脸。 柏檀静静等待妹妹开口，倪嘉怡最终还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她吞吞吐吐，低着头，将筷子抓紧，“就是，有血怕哥哥觉得脏，我有点不好意思，以后我自己来洗吧。” “怎么可能觉得脏。谁没有血？每个人都有，稀疏平常。”柏檀听见是这个理由，淡定开口，“这个世界上有一半是女的，也就是说这世界一半的人都有生理期，都会流 血。正常的生理现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倪嘉怡抬头看柏檀，眼眸满是羞赧，脸也是红扑扑的，柏檀神色自然，“你是我妹妹，没有哥哥会嫌弃妹妹的血脏的。” 他已经吃完了碗里的面，起身一只手端碗，另一只手则是摸摸倪嘉怡的脸颊，轻笑，“所以，乖仔，我给你洗衣服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天经地义的事情，不需要纠结。” 柏檀将碗扔进锅里面，打算等倪嘉怡的那份吃完再一起洗。 趁着这个空挡，他坐在小板凳上，认真洗着床单和脏裤子。 倪嘉怡端着碗，凑到柏檀面前，她咬断面条，嚼嚼，导致声音都含糊不清，“哥哥，你一个男生怎么懂得那么多？” 柏檀没抬头，“吃东西的别说话，等会呛到了。” 倪嘉怡乖乖咽下去，“我知道的，刚才的问题哥哥你还没回答。” 柏檀盯着手上的床单，上面的血迹基本消失，还带着点泡沫，他无意识摸索着泡沫，抿唇，想着措辞，“嗯，因为我不只是一个男生，还是你的哥哥啊。老师讲课你是不是没认真听？” 倪嘉怡突然被柏檀抽问。 是，她是没认真听，因为老师讲的也很含糊啊，而且还说班上的男生在外面站着太久不好，讲几分钟算一笔带过。 怎么突然转到上课有没有人认真听讲了？ 倪嘉怡生怕哥哥再问自己关于学习的问题，端着碗又跑了。 柏檀见状在心里笑起来。 他继续洗着床单。 洗床单不复杂，这个是大件，要去赵董莞那里借一下洗衣机甩干，他将血染脏的的地方洗干净就放在一旁，转换到洗裤子。 倪嘉怡吃完面将碗扔进锅里和柏檀打了一声招呼就去看电视。 电视机的声音和倪嘉怡的笑声混在一起，和柏檀搓裤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带着暖意。 等柏檀将倪嘉怡的裤子挂在绳子上，裤子晃了晃，他抬头看着窗外，突然下起了太阳雨，好在屋檐遮挡，衣服不用担心，淅淅沥沥的雨声杂乱无章响在头顶，柏檀撑着伞，雨势不小，周围全是穿着红白校服外套的学生打伞匆忙离开。 他不紧不慢走着，走在旁边的同班同学韩序看见前面共撑一把伞的两个女生，好奇哎了一声，想到什么，“你之前初中不是老爱说你妹妹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柏檀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发问，“你怎么关心这个了？” 韩序把身后的书包被打湿，调换位置，将书包挎在胸前，“就是突然想到了，你看前面那个女生，我记得以前你妹妹也是爱扎低马尾。” 她爱扎低马尾是因为省事，而且大部分还是他扎的。 但现在妹妹不爱扎低马尾了，也不需要他扎头发了。 柏檀握紧伞把，骨节泛白，“是吗？你还蛮关心她的。我今天回去和她说说你还记得她这件事。” 韩序避开脚底下的水坑，没注意柏檀语气变低沉，自顾自说，“对啊，初中你可爱说了，张口闭口就是我妹妹怎么了怎么了。你妹妹不是每天蹲门口等你嘛，你还不准我们逗她。是不是现在成为男神了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妹控啊？” 他坏笑，故意拿伞撞柏檀的伞。 柏檀被撞也不生气，只是反驳。 “哪是什么男神。” “男神，前天才去表彰大会就不认了昨天在走廊我还听到有个女生找你啊。”韩序语气夸张，开着玩笑，“男神，下午物理课布置的作业借我抄抄。” 柏檀知道他是这个目的，“好了，别喊男神了，借你抄。” 韩序也笑起来，说了声谢谢我柏哥，“你妹妹现在是不是初三啊，要备战中考了吧？考什么高中啊？” 柏檀扯扯唇角，“初二。” “哦哦哦哦，我记错了。” 韩序摸头，柏檀见状几不可见皱眉，“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随便问问啊。” “以后别问这些东西，多问我点题。” 柏檀大步离开。 韩序追上去，“好好好，等会吃什么？” “随便。” 第34章 第三节晚自习下课还有五分钟，柏檀放下笔，出神看向窗外，雨并没有停，教学楼的灯亮着，斜斜的雨丝落下，想到今天下雨，回家的速度可能会慢一点，想到这里，柏檀揉揉眉心，带着一点烦躁。 等他回家之后，将伞撑开，然后放在走道，拿出钥匙打开门。 出租屋的灯开着，倪嘉怡正躺在床上看着电视。 她还没睡。 见到柏檀进门换鞋将书包放在桌上，她看见柏檀的校服袖口湿了一大半，显然是被雨淋湿的，她短暂看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电视上。 “柏檀，校服湿了。” 她提醒。 “我才看见，谢谢乖仔。”柏檀放下书包才察觉出异样，也带着惊讶，脱下外套。 倪嘉怡对于柏檀叫她乖仔已经懒得纠正了。 她从初一就开始强调不许喊她“乖仔”，但柏檀还是我行我素，倪嘉怡一开始还提醒，柏檀喊她“嘉嘉”胡或者“倪嘉怡”更别扭，就像是生锈的机械运行带着迟钝感，倪嘉怡让改，不可以换，柏檀却很无奈看她，“为什么要改称呼呢？难道改了会影响什么吗？” 倪嘉怡穿着蓝白校服，胸前的logo和柏檀胸前的logo是一样的。 她的眼神复杂，就像是柏檀不应该这么喊她，这样是错误的喊法，反正一直强调柏檀换掉这称呼。 柏檀将笔握紧，“那我改称呼，你也要给我改称呼吗？” 倪嘉怡紧盯正在做作业的柏檀，也不正面回答，反而大声说着，“因为哥哥喊妹妹乖仔很奇怪啊。” 柏檀停下动作，“那哥哥帮妹妹写作业也很奇怪啊，我不写了。” 倪嘉怡被柏檀的话噎住，她本想开口说不行，哥哥你得帮我做作业，但想到自己今天和同桌聊到的兄妹关系，对方一直抱怨自己哥哥很讨厌，老是欺负自己，倪嘉怡反驳，看对方一脸不信，她还讲了自己和哥哥的相处，用以佐证，但对方听罢却一脸复杂，“你不觉得你和你哥哥相处很奇怪吗？” 倪嘉怡也奇怪，“这不是很正常吗？” “才不正常，就是很奇怪，哥哥才不会喊妹妹乖仔，才不会给妹妹洗衣服，才不会给妹妹写作业。” 倪嘉怡也生气了，“我的哥哥就是会这样啊！” “所以才奇怪。” 对方一本正经而且信誓旦旦，倪嘉怡迷茫了，她在想，为什么这是是奇怪的，真的很奇怪吗？ 大课间的时候倪嘉怡跑到隔壁班去找周语，说着这件事。 她两都到了二中初中部读书，但却不在一个班。 两个人坐在花坛上，周语也很认真回忆，想要帮好姐妹解决问题，“好像我身边有哥哥的妹妹确实不像你和你哥那样相处。” 第41章 “是吗？” 周语想到这里，犹豫半天。 “嘉嘉，你不觉得你和你哥哥太亲密了吗？” “啊？他是我哥哥哎。”倪嘉怡皱眉，“我们是兄妹，是天底下彼此最亲的人。” “是这样，但你哥哥还是男生啊，老师不是讲了要和异性保持距离嘛。他是你哥还好，我前几天不是卫生巾没卷起来嘛，我妈就来找我，喊我注意点，家里还有我爸呢，避讳点。” 周语想到这里就烦死了，晃着腿，脸上也闷闷不乐。 倪嘉怡沉默，她的世界观开始颠覆，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怀疑和柏檀的关系太好是不对的。 周围的人好像都不是这样的。 倪嘉怡心里藏着事情，还特意去问了张北姐，张北也不知道这个奇怪不奇怪，反正她和张南不是这样相处的，她只是说，“张南没有给我写过作业。”张北没喊张南哥哥了，直呼他大名。 “姐，你怎么不喊哥哥了？” 张北想到昨天自己才和张南吵架，自己还输了，现在就想回去和张南再吵一次，但倪嘉怡孩砸眼巴巴看自己，将自己不喊哥哥的想法说出来，“因为长大了。” 倪嘉怡一脸严肃，“长大就不喊哥哥了吗？” 张北嗯了一声，“你不觉得很哥哥很别扭很肉麻吗？而且张南才比我大一岁而已。兄妹那么肉麻干嘛？” 哥哥这个称呼很肉麻。 张北已经离开，倪嘉怡一个人坐在凳 子盯着自己的鞋尖上久久不语。 窗外响起沉闷的雷声，走道有人喊要下雨了，快收衣服，窗外的风声呼啸进场，将桌上的书页翻得哗哗作响，还把衣服吹得东倒西歪，就在这时柏檀已经扛着床单回家，将床单折好，又把衣服收下来，全是整齐放在纸箱内。 倪嘉怡怔愣望向哥哥。 雷声再一次响起，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出租屋也阴沉下来，之后屋顶传来雨砸瓦砖的声音，浩浩荡荡的架势将天地都席卷为雨幕之下。 这场雨是秋天的第一场雨。 狂风吹乱倪嘉怡的头发，柏檀奇怪，上前把外套找出来给她穿上。 倪嘉怡呆呆的任由柏檀动作，柏檀将手上的发圈拿下来快速给倪嘉怡扎了个低马尾，将她额前散乱的刘海别上发卡，担心倪嘉怡冷，将拉链拉到顶，摸摸她的脸，发觉有些凉，“怎么穿的这么少？” 闪电划过，白光将屋内的一切都照得呈现不自然的曝光感，柏檀下意识将倪嘉怡抱在怀里，温安抚到，“乖仔别怕。” 倪嘉怡在这一秒，在他的怀里打了一个寒颤。 面对妹妹的不依不饶，柏檀只说了一句，“我都喊你那么多年乖仔了，怎么可以改的过来呢？” “这么多年”““习惯”。 倪嘉怡话在嘴边全部堵住，她忍不住蜷缩手指，自暴自弃闭眼。 “随你开心吧”。 她自己夺走了作业，第一次自己写自己的作业，没喊柏檀帮她。 到头来还是没改变这个称呼，她也没阻止柏檀的叫法。 只不过，她自己改变了称呼，不喊柏檀哥哥了，大部分喊柏檀，少部分喊哥，从争辩称呼那天开始，她再也没喊过柏檀哥哥。 倪嘉怡开始长高，开始抽条，骨骼生长着，胸脯起伏，带着美好青涩的曲线，她常常在某一个呼吸间骤然作痛，她羞于启齿又难堪怨怼，就这样仓惶进入青春期。 她不会和柏檀说学校发生的趣事，也不会笑着说哥哥你好厉害，她觉得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要洗自己的衣物，柏檀和她吵起来问她在闹什么，他很累，声音都透着疲倦，“乖仔，我给你不是很正常吗？”，倪嘉怡反驳，“不正常！你又不是洗衣机！” “但这么多年了，一直就是我洗的啊。” 柏檀小声问着，“你怎么了？妹妹？” “反正我自己洗。” 柏檀丝毫不退。 最后的结果就是，如果沾了血的衣服还有贴身衣服她自己洗，其他的柏檀洗。 倪嘉怡越接触其他人越问其他兄妹，越知道之前柏檀为她做的事情都太不对了，对于哥妹而言，简直是越界。 她自觉生疏和柏檀保持距离。但这个距离不会太过于疏离，她自认为还是和柏檀的关系很好，因为他们是兄妹，剥离不掉的亲昵。 只是比起之前，这个相处和之前全然不一样。 她自己做作业，自己洗衣服，自己扎头发，自己去食堂，自己去学习…… 倪嘉怡有时候恍惚觉得，这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她自欺欺人，即使柏檀问过她两次为什么要这样。 第一次的时候，倪嘉怡匆匆否认，“柏檀，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柏檀看她很久，什么也没说。 第二次的时候，倪嘉怡笑着反问，“什么这样？” 柏檀对上她的笑脸，忽而很伤心，失落低头沉默很久，倪嘉怡都以为他要哭了，或者要和她大吵一架，但他只说了没事两个字。 在很多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倪嘉怡脑海第一次闪过出现的就是哥哥那简短又有力的没事，像是青苔在潮湿地带肆意生长，倪嘉怡呼吸不上来，胸前也会出现刀子慢慢割肉似的钝疼。 那种痛不是乳。房发育的痛，生理书上说女生胸前疼是因为乳。房在发育，是每个女生都会经历的生长痛。 但倪嘉怡却在某一次做噩梦梦到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柏檀后骤然惊醒，她大口呼吸，眼睛看着天花板。 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掀开，柏檀站在她的床前，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但倪嘉怡只可以看见柏檀整个人的轮廓。 他没出声，呼吸声都几不可闻，几乎融入黑夜。 好半天，柏檀低声问道，“做噩梦了？” 倪嘉怡没说话。 “你刚才一直在哭着喊哥哥。” 倪嘉怡眨眨眼，眼泪贴在眼底下，幽幽冷意像是水晶帘，她的胸口出现又熟悉的痛感，柏檀伸手擦拭她的眼泪，明明只可以看见彼此的轮廓，但他却精确找到正确的位置。但是柏檀的手也很凉，也许是被风吹的。 倪嘉怡低声哼了一声，伸出手抓着他的手。 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温暖又干燥。柏檀的手被倪嘉怡抓着，他手上轻微的茧子让倪嘉怡失语，暖他的手大概有一分钟，“我梦到你死了。” 柏檀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因为自己梦到他死了而生气，倪嘉怡不知道他的情绪猜测他可能是是生气的，如果柏檀梦见自己死了，她也会生气。 为了缓解他的情绪，她扯扯嘴角，“但梦是相反的，你看，你不是在我身边嘛。” 但这个话更像是她给自己说的一样。 她不敢说自己真实梦境。 比起柏檀死了，柏檀不存在更让她害怕。 哥哥死了，她还可以去上香送花，哥哥没出现的话，那她的记忆要少百分之七十。 遗忘比死亡更可怕。 这是柏檀初二去毕业晚会上表演小品说的台词，她那个时候要去给他送花，在后台听见并且记住的。 柏檀盯着倪嘉怡，听见倪嘉怡做噩梦是因为他死了，还哭的那么厉害的时候，他突然浮现一个诡异的想法。 自己真死了就好了。 柏檀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需要注视着倪嘉怡才能睡。 为什么妹妹和他越来越远了？小时候的妹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 他有时间会想，如果长大的代价是和妹妹生疏，那他宁愿永远自己是小学生。 柏檀听见倪嘉怡喊哥哥并且流泪的时候，既心疼她的眼泪，又高兴于她喊了哥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妹妹喊她哥哥了。 柏檀拿手指沾了一点泪，在指腹上舔了舔品尝着倪嘉怡的眼泪。 苦的。 和他的心一样。 倪嘉怡让柏檀早点睡觉。 她怕他明天去打瞌睡，柏檀初三了，正是关键中考的时候。 柏檀嗯了一声，弯腰将她的被子给她掖好，还拍拍她的背，像是很久之前那样。倪嘉怡突然带着歉意开口，“对不起，哥。不会影响你明天学习吧？” “不会。别和我说对不起。”柏檀摸摸她的脸颊，“我真的很不喜欢听。” 帘子再一次被拉上，隔绝了兄妹两。 倪嘉怡捂着胸口，窒息涌上喉间，疼痛顺着一寸一寸血管蔓延。 哥哥才是她的生长痛。 ＊＊＊ 柏檀里面还穿的是校服短袖，倪嘉怡拿出衣架将校服挂起来晾干，转身嘴角却露出几不可察的浅笑。 他就知道妹妹不会不关心自己。 倪嘉怡见到他还是穿着短袖，还是没忍住开口，“你怎么里面穿的那么少？” “我以为今天不会下雨。” 柏檀解释。 “神经病。” 倪嘉怡低低骂了句，想到今天数学杨老师在课后问她怎么不和她哥哥多学学，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在脑海再一次涌现，倪嘉怡愈发烦躁。 第42章 她的数学老师怀孕临近生产回家了，教务处安排了新的数学老师来给他们班上课，好巧不巧，安排的杨老师是教过柏檀的老师。 她对于倪嘉怡有很深的印象，在教了几天，发现倪嘉怡不爱写作业后，把她叫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老师倪嘉怡不太认识，但他们都认识倪嘉怡。 因为他们都教过柏檀，是他的老师，他们也知道倪嘉怡是柏檀的妹妹。 倪嘉怡站在陌生的办公室，看着其他老师回忆柏檀对他赞不绝口时，也不知道谁突然来了一句，“那么好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去了五中。” 柏檀初中中考成绩是全区第一，作为状元，本该是一中，附中，十八中，这三个最好的高中随便选，但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去了综合实力一般甚至算是下等的五中。 在一片惋惜声中，倪嘉怡只想吐。 因为五中是所有高中里离出租屋最近的那个学校。 倪嘉怡准备下床给柏檀甩一件外套过去，但他胸口前的五中校徽，越看越烦，她厌恶别开眼，冷着声音，“你穿个外套。” 把你的校徽遮住。 第35章 屋顶上的雨声有节奏响起来，比刚才听见的声音要大点，显然是雨势加大了一些。 柏檀没听见倪嘉怡的话，先将书包放在桌上，再慢慢将里面的作业拿出来。 倪嘉怡停了三秒，还是掀开被子下床，因为放学比柏檀早，做完自己的作业后，她早就已经洗漱完成。 下床由于没有被子的温暖，寒意来袭，倪嘉怡打了一个激灵，随后披上自己的校服以来御寒。 因为今天下雨了，倪嘉怡没有穿夏季的轻薄睡衣，而是秋季长宽的棉质睡衣。 这个是去年她和柏檀出去逛街的时候看见过季睡衣打折买一送一才买的。 她走到柏檀的床面前，下面有几个箱子，她弯腰查看，几个箱子倒是摆放的整齐，但也实在不知道他的衣服是怎么分的，也不太敢随意翻找，抬头没好气问着柏檀，“你的外套是放在那个白色的箱子里面吗？” 柏檀正在写作业的手停了停，他拿着笔，侧身低声询问，“怎么了？” 倪嘉怡皱着眉，“给你找外套穿。” 柏檀还有一套校服外套，在他床头上的钉子挂着，倪嘉怡实在不想看见柏檀在家继续五中的校服了。 “是那个棕色的箱子里。” 倪嘉怡打开那个棕色的盖子，不得不说，柏檀归纳收东西真的很有一套，每一丝的缝隙都被填满，第一眼看东西全是整整齐齐的。 倪嘉怡随意翻了一个黑色的外套，正准备要把盖子盖上的时候，传来柏檀的声音，“乖仔，那你可以顺便帮我拿睡衣出来吗？也在这个箱子里。” 倪嘉怡答应下来，先把外套拿出来放在柏檀的床上，“你要哪一套睡衣啊？” “你身上那套买一送一的那个。蓝色的那个。” 倪嘉怡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开始拿小心翼翼翻找着，她怕把柏檀的衣服弄乱了，找到最后才找到。她一手拖着上面的衣服，防止等会坍塌，一手扯着最底下的睡衣，费了一些力气。倪嘉怡第一次还没扯出来，在心里想着自己为什么要自讨苦吃，但还是深呼吸，然后用力扯了出来。 好在有手拖着衣服，不然真塌了。 倪嘉怡将盖子合上，然后踢回了床底下。 睡意被扔在床上，倪嘉怡拿起外套朝着柏檀的方向而去。 柏檀正在运算一道数学几何体，倪嘉怡在一旁静静看着，柏檀才将题目看完，只是停顿两秒作业，两笔就是两条辅助线。 倪嘉怡有时候看他做题是真的羡慕又嫉妒，她现在也在学怎么画辅助线来做几何，但是她每次都要想好一会，但柏檀只需要两三秒就做出来了。 就是因为他这么厉害，自己才会被笼罩着他的阴影。 柏檀神色认真做着数学题，黑色的水笔留下一个又一个连贯的数字，等柏檀快要写完的时候，倪嘉怡才开口，“哥，你穿个外套吧，我真的服你了，你不冷吗？”随后将手上的外套递给他。 柏檀看了看倪嘉怡的穿着。 她穿着校服外套，因为当时买一送一要求尺寸不可以超过两个码，倪嘉怡选了l的，导致睡衣穿在她的身上空空荡荡的，像是嶙峋的女鬼。 柏檀顿了顿，“穿的这么大？要不要重新给你买个？” 倪嘉怡瞥他一眼，“你发财了？” 柏檀沉默，“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穷。” 倪嘉怡呵呵一笑，显然不当一回事。“将就穿也还好，睡衣而已。” “你有没有想去的高中啊？” 柏檀突然开口发问倪嘉怡，“哥哥给你参考参考。” 倪嘉怡对上柏檀的眼眸，那双眼里是很温和的注视，让她无名火直冒，提到考高中就火大，不由带了点气，“你真的算的明白吗？” “哥哥当然知道了，我可是全区第一哎。” 柏檀笑笑，抓笔的力道都都大了几分，但还是淡声道。 “选择第一题又不代表选择第一。” 倪嘉怡气呼呼撇嘴，“哼！” 柏檀知道倪嘉怡在生气，但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根本不是错误。 空气静默了一分钟，兄妹俩都没说话，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倪嘉怡离柏檀很近，她看着柏檀手臂，倒是没看见他因为冷而出现的青紫皮肤。 她还是犹豫伸手摸了摸，冷得吓人，差点条件反射缩回去，摸着一点没有正常的体温，冷得像是在摸一块没有生命基质的石头。 倪嘉怡手收回来踹进自己的兜里面，语气不是多好，见到柏檀将外套穿上拿起笔，看样子还是要继续做作业，她忍不住看了柏檀两眼，神色复杂，说出口的话反而阴阳怪气。 “你去洗个澡再做作业吧，反正你每天一两点才睡着。” 柏檀的成绩好不只是有他的聪明，还有他的努力。作为柏檀最近距离的观察者，倪嘉怡深有体会。 随后倪嘉怡懒得管他，自己上床缩在里面看电视。 柏檀将数学的最后一点作业写完才起身去床上拿睡衣，他看了一眼倪嘉怡，倪嘉怡已经要睡不睡的，眼睛都已经闭上，手搭在被子上，手上的遥控器也掉下来。 “乖仔，我把电视关了？” 柏檀将遥控器拿在手上，弯腰趴在倪嘉怡耳边轻声询问着。 倪嘉怡听出了柏檀的声音，凭借着最后的本能开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嗯，你关了吧。”顺便翻个身。正巧对着墙壁那头，整个侧脸陷入柔软的枕头内。她的头发遮住了另外大半张侧脸，只可以看见下白皙小巧的下巴。 柏檀将电视关机，将倪嘉怡的头发撩开，以免等会晚上睡熟了不舒服。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在之前这个时间，倪嘉怡早睡了。 柏檀沉默看着倪嘉怡，久久不语，只是将她的被子掖好。 拿起睡衣去洗完澡出来之后，水汽迅速蒸发，柏檀将外套穿上以免着凉。倪嘉怡已经睡熟了，他俯下身摸摸她的手，倪嘉怡的手无意识抓紧，柏檀享受这难得的亲密，等一分钟之后才慢慢挣开她的手。 “晚安，乖仔。” 他已经有了一分钟的亲昵了。 不能再贪心了。 第36章 第二天早上起床，倪嘉怡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虽然昨天晚睡，但她还是按照生理钟起床，意志力和习惯将她拉起来。 她的头昏昏的，喉咙也有点赶干涩，她以为是起床正常反应就没放在心上。 倪嘉怡往窗外一看，斜斜雨丝倾泻，密密麻麻像是掉下来的柳絮。 她看向柏檀的床，被子一本正经铺好，她又像是被烫到似的挪开眼。 柏檀的自习时间比她的早，显然是已经离开。 倪嘉怡早就习惯了。 自从柏檀进入五中后，早自习上课时间比她早，晚自习下课时间比她晚，起床的时候她睡着，回来的时候她睡着。 他们两个的时间线都错开了，虽然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但基本见面却很少。 桌上的小碗里面放着一个鸡蛋和一个馒头，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倪嘉怡洗漱结束之后，将书包背上，带走鸡蛋和馒头，没看纸条一眼。 她知道柏檀写的什么—— “好好吃早饭，不然肚子疼。” 从他上高中的那一天开始写，一直到现在，就是如此。 倪嘉怡站在门口，关门的时候，想起自己没带伞，好在在走道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她拿起雨伞，离开的时候，下意识鬼使神差再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张纸条。 纸条被碗压着，倪嘉怡只看到个大概，看见这张纸条上的字似乎比之前看到的还要多一些，犹豫半天还是上前将纸条捏在手心，“砰”地一声门关上。 第43章 倪嘉怡撑着伞，教室不可以吃东西，她索性在路上就把早餐给吃了。 在初二教学楼门口倪嘉怡慢悠悠打开纸条，这里有垃圾桶，没看见纸条内容之前她想的是看完就顺手扔掉。 “乖仔，不好意思，哥哥昨天不是故意想要和你吵架的。你想选什么学校，哥哥都支持，哥哥只想你开心。” 纸条上的字迹劲瘦但遒劲有力，柏檀练过三个月的字，这显然是属于柏檀的字，也是倪嘉怡非常熟悉的字迹。 柏檀结尾的时候习惯性点一个小点，倪嘉怡不知道自己看纸条上的字看了多久。 她拿着纸条无意识摩挲着。 她不知道这是柏檀昨天晚上就写好的还是今天早上才写的。 如果是昨天晚上的话，高中课业那么多，哥哥还要写这个纸条，是不是晚上一边在台灯下写着字一边写下来，今天早上的话，哥哥是不是一边准备早餐一边思考斟酌给她写下这一段话的呢？ 柏檀有病啊。 给她写这个干嘛？好像是他的错一样。 明明不是他的错啊。 明明是她的错啊。 是她的存在才让哥哥那么累的。 明明，哥哥会有更好的选择的…… 好讨厌啊……好烦啊…… 柏檀就是这样的，她讨厌死柏檀了。 她考高中再怎么样也不会和他一样的，选来选去，选了个破五中。 倪嘉怡想到看着却发现上面的黑点泅湿蔓延，黑色水笔的印记被水渍模糊，她手忙脚乱用指腹轻轻擦拭，但最后却导致字迹被晕染糊成一坨。 是她哭了。 倪嘉怡内心酸涩不已，心里自责像是打翻的碳酸饮料，愧疚也接踵而至，到处都是气泡爆炸似的冒起来淹没她的心口，她咬牙抬手胡乱揩拭着眼泪。 她怕被人看见，手背几下匆匆擦着，本以为会停下来，但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眼泪源源不断流出来。 她低着头，翻出纸巾擦眼泪，手里紧紧握着那张纸条，大步走进教室。 教室里面已经来了些人，倪嘉怡拿着保温杯去接水，怕被别人看见。 同桌杨清月也在位置上，瞧见倪嘉怡低着头，“你怎么了？看着没精神啊。” 倪嘉怡甩手，“我昨天没睡好，去接点水。” “你哭什么？” 倪嘉怡低着头，她脑子一直在不断回想那张纸条的内容，旁边却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教室，饮水机这里人很好少，突兀的声音响在身后，倪嘉怡忍不住转身。 她抬眼，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那人拖长声音，“你好眼熟。” 是个不认识的男生，一双大扇双眼皮，校服穿着没拉拉链，可以瞧见他里面的高街美式内搭，身高很高，长得倒是蛮帅的，但看着就不是好学生。 整个人站的很散漫，单手插兜，另外一直手则是甩着校牌，饶有兴趣看着倪嘉怡，“你是不是叫倪嘉怡啊？” 倪嘉怡吸吸鼻子，显然不是很想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语气不太好。 “你谁啊？” “喻易。” 倪嘉怡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了。 喻易，初三的学生，在初中部很有名，每周的通报那里批评不定时刷新，只是据说他家里有钱，所以才会这么无法无天。 “这里是初二的地方，你来干什么？” 倪嘉怡接好水，拿起杯子打算离开，。 喻易笑起来，“我来找我女朋友的，她是你们初二的。” 倪嘉怡对于男女朋友概念知道的，但是她没兴趣。也有就很多人说过喜欢她，想和她再进一步，倪嘉怡都拒绝了。她不能阻止别人对自己的喜欢，但不会让自己越界踏越雷池。 而且她成绩也不是很好，读书就是要好好学习，柏檀成绩那么好就是因为没有收到这些外界的影响。 她身边倒是没几个敢这样干，这个大胆的早恋做法显然让人听见就害怕。 大部分人听到早恋就会害怕，这两个字对于好好学习的学生来说无异于禁忌话题，似乎说一个字就会被雷劈中，基本无人提起。 倪嘉怡扯了扯嘴角，“那你去找你女朋友吧。” 喻易却不依不饶，拧着眉看她三秒，然后恍然大悟捶着自己的手心，“我知道为什么你眼熟了，你是不是柏檀的妹妹。” 倪嘉怡停顿，不会是柏檀的仇家吧。看不惯柏檀成绩那么好，然后一直蓄意报复 她故意皱眉，“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 喻易凑上前，“是吗？” 因为离得很近，倪嘉怡被他的阴影笼罩，担心喻易要做什么，大着胆子上前推了一把他然后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就开始跑起来。 倪嘉怡的力度不小，喻易踉跄往后退两步，只是盯着她的背影，没有追上去，若有所思摸摸下巴。 *** 倪嘉怡前脚才回到教师在座位上坐下，下一秒班主任就走进来环顾教室是否开始早读。 “我在走廊上走着，就我们班的声音最小，读大点声，算了，你们站起来大声点读。” 一说完，大家都垂头丧气站起来，还不时有稀稀拉拉的抱怨声。 倪嘉怡拿着书，早上纸条的东西驱之不去，像是鬼一样缠着她，倪嘉怡只好大声读书，一来摆脱自己的胡思乱想。 杨清月拿着书有气无力读着，似乎觉得自己张嘴都浪费力气，听到倪嘉怡在旁边像是打鸡血，目瞪口呆，往常倪嘉怡可是和她恨不得都一起浑水摸鱼过下去的。 “你怎么了？早上开始就怪怪的。” 杨清月拿着书挡着脸，因为班主任在教室巡视，只能如此打掩护。 倪嘉怡暂时暂停早读，说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我现在要好好学习，我要考到一中去！” 杨清月顿时觉得奇怪，“谁又刺激你了？你之前不是说哪个高中都可以吗？” 之前初一的时候，两个人才成为同桌，因为不熟悉，所以想要努力找话题，杨清月出于好奇也问过倪嘉怡想去什么高中，倪嘉怡当时说的是，“随便吧，到时候我哥哥可能要帮我参考呢。” 难道是倪嘉怡哥哥逼倪嘉怡一定要考吗？ 但杨清月听倪嘉怡讲过她哥哥几次的，似乎一个很好的哥哥，不会压力妹妹的那种啊。 倪嘉怡却没说话，继续开始大声又专注看着课本早读。 见到倪嘉怡这样有雄心壮志，杨清月想说的现在才初二，现在还早呢全部被堵住在喉间。 二中的综合实力不算强，每年能去一中的没几个，有时候一届毕业生，也只能去三个。但是去年二中去年出了全区状元，大大激励了剩下的学弟学妹。 她欲言又止，最终自己也拿着书也认真读起来。 等早读结束，课代表们开始收作业，倪嘉怡把作业全部拿出来，挨个交上去。 杨清月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看着倪嘉怡，“你不是昨天晚睡吗？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倪嘉怡正在翻出数学书预习，她手下的动作没停下，“是啊，但是我现在很精神。” 杨清月给倪嘉怡竖大拇指，“行，我认为按你这个学法，肯定可以的去一中的。” 倪嘉怡的手握紧又松开，她看着数学上的例题，喃喃道，“反正别去五中就好了。” 杨清月听到捂嘴 笑，听到了她口中的五中，“要去五中也是我去好吧，你不可能去五中的。” 倪嘉怡撇了一眼杨清月，“你要去五中啊？” “一中强中强，附中王中王，十八最差去谈大，二中三中保2进9，六中饭好吃，九中艺术高，五中保底有学上。”杨清月挑眉，“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些全是有名的高中的特点，被变成顺口溜供学生们娱乐调侃。 “我知道的，反正我不会去五中。” 倪嘉怡当然听过这个顺口溜，还给柏檀唱过，柏檀当时还笑着揉她的脸，说她怎么这么棒，还会给哥哥选学校。 倪嘉怡不想让自己在想这些事，因为她想到柏檀就想哭，她想到那张纸条。 今天回家要和哥哥说对不起。 她想。 倪嘉怡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只是重复留下这句话。 她接受自己去任何学校，但绝对不会去五中。 五中是她的禁足地。 第37章 今天下雨，大课间不用做操。 柏檀正坐在位置上写东西，班上吵吵闹闹的，不去做操的大课间相当于加长版的课间休息，大家都在享受难得的轻松。 “我靠，月考成绩出来了，大家注意保持安静，等会老卫要来。” 卫波涛，一班的班主任，教的科目是数学，二十几年教龄的老教师了，讲课风趣有趣，引人入胜，但也许是年纪大的原因，很爱啰嗦，人称老卫。 韩序从前门窜进来，急急忙忙先在班上通风报信，随后快速回到自己位置上。 第44章 班上骤然安静下来，刚才还是沸腾的一锅水现在全部冷掉，翻书声拿书声混在一起。 等卫波涛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张a4纸，他环顾四周，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看大家都在搞学习，心思没放在别的地方，满意咳了咳，站在讲台上开始发言，“这次月考的成绩下来了，等会我喊班长贴在后面你们自己去看。去看看自己的水平到什么位置了，是不是有进步。现在都高二了，离高考也没那么远，我也不说什么，等会教务组那边我还有去开会，反正，成绩排名是要抓紧的，退步的想想自己哪里还可以进步，进步的争取稳住自己的状态。”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还是需要再努力，隔壁二班都快要超过我们了，下次月考可不能这样了。” 随后他又在讲台上站了三分钟，看了看时间，将a4纸交给班长才离开。 班上安静得厉害，没有一个人说话。 下一秒，卫波涛杀个回马枪，他的头从门口探出来，见到没人因为他离开而讲话，扰乱纪律，“哎呀，对了，就是要这样聚精会神搞学习，不能老师一离开就吵起来。” 等卫波涛这次的头消失在门框，过了半分钟，班长离开座位去张贴成绩，这才一堆人离开座位，将班长围成圈圈，水泄不通。 “让让啊，你们别着急，马上就可以看见了。” 班长说着话，艰难挤进去，将成绩单贴上去，她刚才在路上就把自己想要看的成绩都看完了，第一的排名，她的排名，还有同桌的成绩，所以贴好就退出去，将看成绩的好位置分给其他人看。 韩序也想去看，但扭头一看黑压压的人头，里三圈外三圈的，遂决定放弃。 他好奇看向柏檀写的什么，“哪个老师布置作业了吗？” “没，我自己随便写点。” 韩序凑上前瞄了一眼，“你在给你妹做高中攻略啊？” 柏檀垂眸看着自己笔记本的几个高中，心里想着倪嘉怡最适合去哪个学校，听见韩序的话，浅浅嗯了一声，身后传来后桌的声音，“柏檀，又是你第一。” 柏檀抬头，转身看向才从后面回来的后桌，“你帮我看了？谢谢啊，你自己的看了吗？” 韩序挑眉大笑，“柏檀是不是又第一？” 后桌点头，带着羡慕，“我肯定是看了自己的才看你的。你的成绩还真是雷打不动啊，一直都是第一。” 柏檀脸上没带太大的表情，波澜不惊的模样让韩序肘击他，“好家伙，那这次的奖学金请我喝一杯可乐行不？” 五中只有期末才进行表彰大会，奖学金也是最丰厚的那一拨，第一名八千八，第二六千六，第三名五千，然后剩下的年级前十则都是两千元，年级前三十都是五百块。至于月考之类的小考试，也是有奖学金的，只是没有那么多而已，年级前三是两百块，年级前十则是五十。 柏檀点头，“等会看看你成绩，要是班上前十五我就请你。” 韩序一脸菜色，“男神，我觉得有点难。” 柏檀一本正经，微微挑眉，沉吟，“那你将错过这份可乐。” 后桌拿出月考的数学试卷愁眉苦脸，“现在成绩出来了，我终于敢问了，这道题怎么做出来的？” 柏檀将笔记本快速合上放在桌肚里，起身去看后桌指的那道题，“这道啊，是有些难度的，你看题目要求的是pq，是要画辅助线的，你的辅助线是哪一条……” 柏檀讲的很耐心，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足够听清。他讲题向来直抓重点，将自己的思路和同学的思路融为一体，简单明了，易于理解。 他站着，拿起红笔直接开始画一条辅助线，和后桌讲述着该怎么做。 等柏檀给后桌讲完题，回到自己座位上身边还围上了其他的同学，大家都拿着试卷，还带着期待，“柏檀，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柏檀抿唇，看了看墙前面的钟表，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我大概再讲两个人的题，剩下的话，你们再自己琢磨一下，要是还不是不太会的话，再来找我。” 在第二个人连连感激之下，柏檀转身，正准备拿出刚才的笔记继续写。 但却感受到一道目光，他疑惑抬头，“甘懿玥，你是想问题吗？” 甘懿玥猛地和柏檀对上视线，好像受到惊吓的兔子，眼眸闪烁一下，她犹豫开口，她刚才也听见了柏檀说的只讲两个人的题目。 “我这里这道题怎么做都不会……” 柏檀看了她一眼，她平时在班上的存在感不太强，似乎是个很腼腆的女孩，想到她等了那么久，淡声问道，“哪道题？” 甘懿玥没有柏檀还愿意来讲，她指了指困扰的难题，柏檀扫了一下，“这道题的话其实不难……”甘懿玥凑到柏檀身边，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柏檀的侧脸和他的手，柏檀侧脸很流畅，特别是五官，其实在他第一天在教室自我介绍的时候，很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看他的脸，就算是穿着最简单的校服，但也不掩饰他的状态。手也很好看，骨节分明，而且还有青筋凸起，看着像是手模。 柏檀讲完了，手指屈起来敲了敲桌角，他看向甘懿玥，“你ok吗？” 甘懿玥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 “如果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柏檀补充道。 这道题稍微有点赶，很多细节还没讲好，只是大概的思路方向。 甘懿玥其实没怎么听，耳边只有砰砰的心跳声，但又怕柏檀追问，着急地说道，“谢谢你，我会了。”然后拿着试卷匆匆离开，背影带着夺路而逃的意味。 柏檀皱眉，但没说写什么，将笔记本拿出来。 韩序则是兴高采烈回到座位，他刚才去看成绩单了，“我刚好十四名，可以喝到可乐。” “行，知道了，我请你。” 韩序看见柏檀还在写高中的那个 攻略，“你妹不是初二吗？现在就开始考虑啊？” “其实是随便写写的。” 柏檀这样说，反而让韩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到时候干脆喊你妹来我们学校算了，这样你两在一个学校还方便。” 柏檀闻言却否定。 “不会的。” “什么？”韩序没听清。 “我妹不会来五中的。” 韩序不理解，“为什么啊？” “因为……她不喜欢五中。” 五中有他，所以妹妹不喜欢。 柏檀想到今天早上写的那张纸条，也不知道她看没看，有没有继续生气。 窗外还在下雨，柏檀惆怅看向那些轻飘飘的雨丝，觉得自己心里也跟着下雨。 *** 倪嘉怡被杨清月拉着去接水，虽然倪嘉怡保温杯的水还没喝完，但对上杨清月可怜巴巴的眼睛，倪嘉怡还是答应下来。 饮水机的位置人头攒动，倪嘉怡看了一眼，“要等一会了。” 杨清月排队，“排队还好，别等会没热水了。” 二中的饮水机就是这么变态，接着接着热水就会没有，除非再等下一轮。 倪嘉怡安慰，“反正今天大课间有时间啊。” 杨清月点头，她拿着杯子注意到什么，喊站在一旁的倪嘉怡，靠着她，低声说道，“你看，那个人好像是喻易啊。” 喻易。 倪嘉怡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在饮水机前排，果然看见喻易在，而且是双手插兜，吊儿郎当似乎在和旁边的人说话。 前面一堆人站着，看不到他是在和谁说话。 应该是他的女朋友。 倪嘉怡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长得真的帅啊。” 杨清月悄悄说着，带着一点花痴。 倪嘉怡沉默不予评价。 杨清月见到倪嘉怡没开口就知道她不喜欢这种类型，下意识补充，“其实我觉得上一届的柏学长也很帅。” “啊？” 倪嘉怡刚才走神她没听见杨清月说的话，她在想怎么回去和柏檀道歉，知道要道歉，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每次都是这样，伤人心的话下意识像刀子似的脱口而出，但道歉的话总是难为情的斟酌再三想着第一句该如何说出来。 明明是最亲的人，应该要互相爱彼此才是，但却总是别扭的言不由衷。 杨清月解释，“上一届走的柏檀学长啊，他长得很帅。” 倪嘉怡顿了顿，“是吗？” “不是吗？我看你每次经过荣誉榜的时候都会多看他两眼啊。” 倪嘉怡没和杨清月说过自己和柏檀的兄妹关系，所以她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 倪嘉怡还是没忍住眉心跳了跳，咬牙切齿，“有没有可能我只是单纯看成绩而已。” 杨清月撇嘴，以为倪嘉怡在嘴硬。 “你是不是喜欢这种好学生的款式？刚才和你说喻易你都没反应的，但是我觉得喻易这宽我更帅啊。” 天天看的人有什么帅不帅啊的？反正就是那个样啊，她从小看到大，都没感觉好不好。 第45章 倪嘉怡在心里这样反驳。 但杨清月说喻易更帅的时候，她还是凭借本能反驳，“我还是觉得柏檀帅。” 杨清月露出“看，果然如此，你不再狡辩”的眼神，倪嘉怡想反驳，但发现自己词穷了，最后只能无力来了句，“柏檀就是比喻易帅。” 柏檀是她哥，她不支持她哥支持外人算怎么回事？ “你喜欢柏檀。” 杨清月一锤定音，“刚才还不承认。” 倪嘉怡神色恹恹，嗯了一声，语气也很散漫。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第38章 好在运气还算不错，杨清月接水的时候热水还有，她接着水，倪嘉怡站在一旁双手环抱等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倪嘉怡觉得有人在看她，被凝视后的入侵让倪嘉怡眼眸沉了下来，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抿唇下意识转向四周，走廊上只有稀疏几个人站着背对着聊天，身后的教室也关着门没人的模样。 杨清月的水已经接完了，看见倪嘉怡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的样子，好奇问道，“你找人吗？” 倪嘉怡停下动作。 “没有。接好了？回去吧。” 杨清月嗯了一声，两人一起回教室，等路过邻班的时候，倪嘉怡知道为什么会有觉得有人窥视自己的感觉。 喻易靠在走廊，身边站着几个人，这里面，除了一个稍微眼熟的女生，之前在要去操场做操站在走廊列队的时候见过几次，其他人倪嘉怡都没见过。估计是初三的。 杨清月觉得这一堆人不太好惹，生怕多看两眼下一秒就被拖进厕所暴打。她拉着倪嘉怡快速走，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倪嘉怡察觉到喻易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在倪嘉怡抬眸和他对视那一瞬间，他散漫笑了笑。看着心情很好似的。随后，右手方向的女生拉着他胳膊撒娇，他又挪开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着天。 这里的走廊刚好是饮水机视角的盲区，站在饮水机的位置看不到走廊这里的情况，但走廊却可以一清二楚看见饮水机那里的景象。 倪嘉怡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晚上放学时候，周遭的人急着冲出去，倪嘉怡收拾书包，不紧不慢出门。 等她回到出租屋后拿着钥匙打开门，入目是漆黑一片，倪嘉怡习以为常，在墙上准确无误摸到灯的开关。 将书包放在桌上，倪嘉怡洗漱完打算先做完作业再看电视等柏檀回来。 她写了一封信悄悄塞到柏檀的枕头下，这样的话，就算是自己不好意思没说出口，也可以等晚上睡觉的时候柏檀可以看见她的道歉。 但是今天的数学教了新课，出的练习册单大本作业比较多，而且还有一道题特别难，倪嘉怡皱眉，不自觉咬笔头，手还扣头皮。 “怎么在咬笔？” 柏檀一开门就看见倪嘉怡在做作业，上前将自己的书包也放在桌上，然后站在倪嘉怡身后。 倪嘉怡听见柏檀开门的动静看桌上的闹钟，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做题苦熬到柏檀放学回家的时间。 阴影笼罩在倪嘉怡头顶，练习册和草稿纸的亮度都暗下来，柏檀很自然弯腰看把倪嘉怡困住的那道难题，他的手撑着桌子，刚巧将倪嘉怡圈在怀里，“这道题是有点难度，乖仔是哪里不会做？” “这里……” 倪嘉怡呼吸停滞，憋着有点不敢动，指着题目，有点紧张还带着一点说不清楚的尴尬，声音也小小的。 她很久没有和柏檀挨得这么近了，近到甚至可以闻到柏檀身上的洗衣粉的味道。 柏檀接过倪嘉怡手上的黑笔，看了两眼三下五除二就把思路理清，然后直接在练习册上面开始写起来，“其实这道题不是很难，只是你陷入一个误区了，第一步要这样写，你的思路要打开……”” 等柏檀写完之后，倪嘉怡这才恍然大悟，柏檀讲的确实很简单，虽然过程好像她没学过，她看着练习册上面的草稿痕迹，上面有一个公式，自己没见过，不会是自己上课没听讲然后才不会的吧？ 倪嘉怡开始怀疑自己，开始回忆老师教没教过这个公式，想到这里，她的心情逐渐糟糕起来，解出答案的喜悦被自我怀疑打败，她推了推柏檀，撇嘴，语气不是多好，“你不要在我的书上乱涂乱画。” 柏檀被倪嘉怡一推，往后微微踉跄一步。 他面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带着笑，“好，那哥哥记住了。”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倪嘉怡的头，但想到什么，又默默收回来。 倪嘉怡说完就后悔了。 她都不敢转身去看柏檀的脸，她捂着脸在心里懊悔自己怎么又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咬着唇，直到唇瓣被咬的没有一丝血色，她都毫无知觉。 倪嘉怡想要开口和柏檀说着抱 歉，但那张嘴就像是被胶水封住似的，怎么也开不了口。 柏檀已经坐在旁边开始坐自己的作业，倪嘉怡低头悄悄用余光偷看柏檀。 他的脸上没多大的情绪变化，也看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自从柏檀上了高中之后，有时候脸上的神色倪嘉怡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像是蒙着一层灰的箱子，怎么也无法窥探内里的东西。 “柏檀……” 倪嘉怡做了心理建设几不可闻喊着柏檀。 但柏檀没抬头。 倪嘉怡都不知道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他没听见还是柏檀听见了故意装作没听见。 “哥……” 倪嘉怡的手指蜷缩，脸也红起来，这声吸引到柏檀的注意力。他抬头，望向倪嘉怡，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睛装下她的身影，“怎么了？” 柏檀见到倪嘉怡喊自己之后却久久不开口，还以为倪嘉怡还有题不会，上前翻看练习册，“还有题不会吗？我给你讲。” 他的语气很自然，自然到倪嘉怡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湿棉花只能呆呆仰头看着他。 “你自己先写吧。” 她说出这句话，不敢看柏檀，只是低头扣弄自己的手指，直到手指被抠破，涌出血珠。 她舔了舔，感受到血腥味蔓延，一股铁锈味。 “我先给你讲，等会我就自己做。” 柏檀拿着纸巾给倪嘉怡止血，细心包好， “下次别抠手指了。都流血了。” 倪嘉怡反问，“你作业不多吗？” 她看着柏檀的书包，上前打开，发现不仅有练习册还有两张检测卷。 “不多。” 这还不多吗？那做作业做到凌晨的人是她吗？ 他淡声说道，对上倪嘉怡复杂的神色，“怎么了？看我什么？” 柏檀想拿起倪嘉怡的练习册，却被她拒绝。 她刚才那道题就是最后一道题，没有其他的题目了。 倪嘉怡摇头。 柏檀见倪嘉怡没说话，弯腰对着她，带着笑意，“那喊哥哥干什么？” 倪嘉怡突然没头没脑问道，“哥，你觉得五中好吗？” “还行吧。” 柏檀还以为倪嘉怡要问什么事呢，还以为是妹妹还在纠结自己的高中质量，怕她再想多了，他开始认真评价，“我们学校的饭还行，我的同学也还行，教学氛围很好的，奖学金也很高。” 倪嘉怡哦了一声，本来想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但突然眼眶热气上涌，心里也酸酸的，她转身抱着柏檀扑进他的怀抱。 柏檀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打得措手不及。 他的身形僵硬，脊背挺得很直，手也是无从适应，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拍她的背。 因为之前他拍倪嘉怡脊背的时候，倪嘉怡整个人都是抗拒的模样。 柏檀知道，妹妹不喜欢和他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他也知道，妹妹也长大了，不是小时候的小女孩，作为哥哥要有距离。 他自己也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再想着对妹妹占有欲太强，也不要想着去约束妹妹。 但他怎么能做到呢？ 他是寄生在妹妹肋骨上的藤壶。 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涌动，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在缠绕妹妹骨骼，在那些潮湿昏暗的日子里是妹妹给了他养分，是妹妹给了他存在的意义。 但是现在，妹妹的疏离，妹妹的陌生怎么可以让他忍受？！ 倪嘉怡早就已经成为向南飞的候鸟，去雀跃寻找属于她的春天，而他还被困在昔日的薄雾中，怎么也追不上她的步伐。 倪嘉怡的呜咽声从胸口出来，到了后面变成嚎啕大哭，柏檀在这一瞬间什么都没想，抱着倪嘉怡拍着她的背，摇晃身体，像是很久之前的那般亲密无间，他着急问道，“怎么哭了？” 倪嘉怡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哭的厉害，抽泣声钻进柏檀的耳朵，他忍不住想要扣住倪嘉怡的肩膀，想要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她固执埋住脸，怎么也不肯露出正脸，抓着柏檀的衣角，用力到手指发白。 第46章 哥哥什么都知道，连那么难的题做的都很快，显得她很笨。 她讨厌死柏檀了。 为什么要来问她，为什么要放下自己手里的作业来管她。 她一句话也不说，柏檀有点急了，“到底怎么了？学校有人欺负你了？你身体不舒服？”倪嘉怡只是哭，她的泪水打湿渗透柏檀的衣服，像是潮湿咸涩的海藻，又凉又紧，勒得他的胸腔漏了一拍。 柏檀的脑子也乱起来，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倪嘉怡哭的原因，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刚才自己乱打草稿让妹妹生气了。 “还是哥哥刚才做错了？哥哥不应该在你的练习册上打草稿，对不起，乖仔，我下次不会了。” 倪嘉怡的哭腔停了一下。 柏檀在这瞬间想摸摸倪嘉怡的脸颊。 这种堪称匪夷所思的小事却让柏檀想到小时候倪嘉怡因为自己没有给她想要的那个玩具而自顾自生气对他发脾气，只不过那个时候倪嘉怡掷向他的是玩具，而现在却是她的眼泪。 前者他可以含笑拾起，后者他会溃不成军。 倪嘉怡却愤怒抬头对着他，眼圈泛着氤氲的红，泪水粘在睫毛上，鼻尖也是红红的，她大声说控诉，“你为什么老是和我说是你的错！我很不喜欢！” 柏檀一直让她别对他说对不起，自己却和她说了无数次对不起。 倪嘉怡心被撒上柠檬汁，又厌恶自己让哥哥说道歉的话，又崩溃于伤心哥哥不应该这样，抬手胡乱擦着眼泪，恨恨看向有些怔愣的柏檀，带着哭腔，嘶哑着嗓子，“我讨厌你！” 她说完之后，屋内安静连一根针落下都可以听见。 “不是，不是的，哥哥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而已，乖仔，嘉嘉，倪嘉怡。” 柏檀的脸骤然发白，耳边传来尖锐的嗡鸣声，心也被攥紧，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天灵盖锤到脊背，浑身的骨头断裂开。他喊着倪嘉怡，想要拉住她，并且一直喊着倪嘉怡，企图和倪嘉怡说话进一步沟通。 倪嘉怡却甩开他的手，“哗啦”一声拉开帘子，大步跑上床，将被子盖过自己的头，闷声闷气道，“我睡了。你别喊我！” 第39章 倪嘉怡的抗拒让柏檀又是茫然夹杂恐慌，他喘着粗气，捏紧拳头，不知道为什么妹妹会说出讨厌自己的话，他想上前去问妹妹，但怕倪嘉怡再说出更像刀子似的话，那样会更让他难过和心疼。 柏檀沉默站在帘子前。 他穿着校服，白炽灯从头顶照射下来，将他的暗影拉扯投到墙面上，像一座沉默内敛的山。 柏檀伸出手想要掀开，但抓到一角的那刻，又轻又薄的帘子，是倪许随意找的一个透光的窗帘改造的。掀开的力气不大，但此刻被柏檀抓住那小小的一角却是沉甸甸的分量，几欲压垮他的脊背。 他想了很多，满腹疑问全部憋在心里，他想说，几乎于央求——乖仔，有什么问题和哥哥说说好不好，不要讨厌哥哥。 但好像，每次他做的都会加深倪嘉怡对他的厌恶。 他最终还是瑟缩收回自己的手。 不管是顺着妹妹的心意，还是维持自己作为哥哥的最后体面，他都不能去掀开那道帘子。 那道帘子很早之前隔绝他和倪嘉怡的距离，但现在却成为他和妹妹的缓冲带。 柏檀垂头枯坐在凳子上，他缓了一会，勉强平复自己的颤抖，深呼吸几次，抓起笔做着自己的作业。 柏檀想，他和妹妹都需要冷静一下。 倪嘉怡躺在床上，整个人蜷缩起来，眼泪肆意流淌着，像是一道被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蜿蜒小河。 她咬着唇，牙齿感到一阵牙酸，忍不住让她的胃抽搐，翻涌一阵一阵的痉挛。 倪嘉怡当然可以看见柏檀的身影站在帘子前，清晰的轮廓，暗色的投影，都显示他站在帘子前，看见柏檀抓着帘子那一角。 他的手青筋爆出像是起伏纵横的山峦，骨节也泛着森白，给人一种错觉，下一秒，他就可以轻而易举掀开那道帘子，然后居高临下凝视她的狼狈，她的失控，她的不理智。 他的那双黑眸对她所有都一览无余，无处遁形。 他会说，“乖仔，你怎么了？怎么不理哥哥了？为什么要对哥哥发脾气？”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柏檀的问题。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脾气，为什么嘴上没个把门的，为什么要说自己讨厌哥哥。 倪嘉怡的紧张已经跳到嗓子眼，耳边心跳也状若擂鼓，炸的她面色发白。 她想，柏檀要是掀开那道帘子的话，她真的再也不会理他了。 但，随着黑影离去，倪嘉怡知道，他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抓紧被子的手也懈下来，但她呆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时候，胸口却闷得心慌，倪嘉怡在想，这只是正常生理现象，她慢慢感受丝缕缠绕的疼痛，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个念头浮现。 她和哥哥，真的要完了。 倪嘉怡可以听见柏檀书页的声音，也可以听见笔尖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出租屋内，什么都可以听见，什么都隐藏不了。 她慢慢阖眼，任由黑暗笼罩自己。 *** 柏檀凭借本能将自己的作业写完，等他拿开枕头想要拿出睡衣去洗澡的时候，他看见睡衣上面放着一个米白色的信封。 很厚实很有质量的信封，右下角有一朵小兰花，柏檀对这个样式的信封有印象。 它在二中出门口的一个小卖部有卖的，最贵的那一款，三块钱一个，他曾经收到过很多封。 柏檀夹起信封，上面端正写着习以为常的“柏檀亲启”，字迹却是柏檀从来没在一封信上看到过的字。 柏檀坐在床头，摩挲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他迫不及待打开，想知道倪嘉怡给他写了什么。 “我要向你道歉，说声对不起。虽然你老是让我不要和你说对不起，但是我还是想说，我昨天不应该和你吵架，那不是你的错。柏檀，你能不能不要和我老是说抱歉呀，我也不喜欢这样。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老是会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哥哥，你不要放在心里好吗？ 对不起，哥哥。” 倪嘉怡写得很端正，第一个“哥哥”出现的地方，带着一点深色，那是水笔停在纸张久的话晕染出的痕迹。 信的内容很简短，柏檀却舍不得快速看完，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花了五分钟才放下。 柏檀看完信，将信捏地紧紧的。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才惊觉信已经皱了，他一点一点抚平，最后将信纸放进信封，收进自己日记里。 他起身拿着睡衣去洗漱，等出来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看向倪嘉怡的方向。 柏檀掀开帘子，倪嘉怡已经睡了。 睡得很不安稳，手握在胸前，脸上还有干涸的泪痕。 为什么老是不听话呢？为什么要和我吵架之后再写一封信？为什么，要疏离哥哥呢？ 小时候多乖啊。 柏檀好怨恨为什么小时候那么穷，没有留下一点的视频或者录音，妹妹明明说过最喜欢自己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他滴答滴答掉着眼泪，眼圈红红的，最后只能喃喃自语，“你以前说过的，最喜欢我的。” 柏檀的阴影将倪嘉怡笼罩，他站着凝视着睡着的倪嘉怡，突然弯腰将手指摸上倪嘉怡的唇。 出租屋只有桌子上的台灯亮着，昏暗的灯光下，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柏檀可以见到倪嘉怡的小绒毛，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带着氤氲的潮气。 柏檀轻抚，指腹压着倪嘉怡的唇瓣。 下陷出一个很漂亮的弧度。 他慢慢挪动，下一秒，干净还泛着水汽的手指撬开倪嘉怡的唇，他触碰倪嘉怡的牙齿。 柏檀垂眼，眼神晦暗不明，看着倪嘉怡米白又坚硬的牙齿，感受上面的硬度和大小。 倪嘉怡睡觉闭眼很规矩，牙齿闭合很完美。 他在想。 他要记住倪嘉怡这张牙尖嘴利的嘴，这样，下次，他就不会再伤心了。 他伸出手，去洗手间慢条斯理洗干净自己手上的涎水，感受到水流冰冷的流动，柏檀的心也跟着湿下去。 他将毛巾用温水打湿，然后蹲在倪嘉怡面前，慢慢给她擦脸。 最后，他轻轻打了一下倪嘉怡的手背以示惩罚，轻声道，“哥哥原谅你了。”又将倪嘉怡的手放在被子里，怕她着凉。 *** 倪嘉怡自觉不好意思在和柏檀说话，不仅尴尬还很难堪。 她尽量避着柏檀，和柏檀对上视线的时候，她总是心烦意乱。 倪嘉怡的冷淡疏离柏檀没任何反应，他只当什么都没发生，维持一滩早已要崩塌离析的兄妹关系。 这种情况持续到倪嘉怡初三中考。 中考那天，倪嘉怡被柏檀喊醒。 第47章 中考考试，高中放假。 倪许本来想在这天也过来，但是工作离不开人，请不了假，给倪嘉怡打了个电话，让她好好考，朝柏檀学习。 电话是莞姨让倪嘉怡接的，倪嘉怡听着他在那边絮絮叨叨，只问了一句，“你不来是吗？” “爸爸不是故意的，哥哥陪着你可以吗？过年的时候爸爸才能回来，对不起嘉嘉。” 倪嘉怡什么都没说沉默半天，柏檀在一旁等着她，她把电话给了柏檀，柏檀不时答应“好”“是”之类的话，倪嘉怡见不得他这副听话小孩乖学生的模样，抢过手机冷淡说道，“挂了”，然后真挂了递给赵董莞。 倪嘉怡默不作声穿衣洗漱，柏檀给她整理着她的考试工具，“随便做，别怕。” 倪嘉怡嗯了一声，吃完早饭，她被柏檀送着去考场。 在进学校的时候，她遇到了杨老师。 杨老师穿着旗袍，手上拿着向日葵，瞧见倪嘉怡和柏檀，目光率先落在柏檀身上，“你来送你妹啊？” 柏檀点头。 他今天穿的是红白色拼接外套，看起来眉眼比往常明艳很多。 他和杨老师打着招呼，注意到倪嘉怡心情不好，然低头理理倪嘉怡的衣领。 “哎，你妹这次想考的高中也是很容易的，但就是没你考得好，估计去不了一中，不管怎么样，你们家净出学霸。” 杨老师说着话，对于她把自己和柏檀做比较已经有了两年了，初二讲到初三，甚至还把柏檀是她说了出来。 导致身边人都在羡慕她，说她有那么好的哥哥，好爽。但也有暗戳戳比较，说，她哥成绩好，她却没有哥哥成绩好，比不过她哥。 周遭人的声音或多或少会带着“柏檀他妹”这个身份看待她，以前倪嘉怡还可以接受，现在只会越发抗拒。心里也有些怨怼和嫉妒柏檀，干嘛成绩那么好，还是那么好学生的模样。 倪嘉怡懒得听，脸上面无表情，拿着东西就要进去，杨老师却拉着她，喊她摸摸向日葵，笑眯眯说，“一举夺魁，一举夺魁。” 倪嘉怡看着那株显然是从花店买的一株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长着白毛的绿梗，和她之前拿到过的向日葵比起来简直就像是营养不良。 她摸了摸柔软长条的花瓣。 倪嘉怡进校门的时候，转身鬼使神差想要看看柏檀，但人群熙熙攘攘，考生往来，家长排队，人头攒动下，柏檀被人湮没，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不是还有一句加油响起来。 她看不到柏檀的身影。 她几不可闻地叹气，直直踏步走向自己的考场。 “嘉嘉，加油！” 倪嘉怡脚步一顿，往后看，柏檀的身影在人群最前面。 他的身高很高，出挑穿着那抹红白，他用手当成喇叭的模样，脸上带着笑，手上还晃着杨老师的那朵向日葵，“哥哥等你考完回家！” 向日葵在阳光下迎风招展，花瓣像是晃悠像是起伏的波浪，在那一瞬间，倪嘉怡想到出租屋那块地里面的向日葵田，更确切的是向日葵海。 向日葵被风吹连绵不绝荡起涟漪，金色混着绿色，火烧云大片大片蔓延，耳边还有蝉鸣，她坐在柏檀身边，手上拿着柏檀刚才给折的向日葵，柔软的花瓣温柔摸着她的脸，她嫌麻烦，又交给柏檀，他很认真地拿着，像是对待一道奥数题。她和哥哥聊着天，两个人一起享受宁静的黄昏。 倪嘉怡低低应了声，往考试走着，眼眶泛着红。 她想，不管自己考的怎么样，她都要去五中。 因为那里有哥哥。 第40章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时候，倪嘉怡一出门就可以看见柏檀蹲在校门口的花坛上，外套被搭在手臂上，手上拿着一把遮阳伞。 遮阳伞被抵在花坛上，可以瞧见他冷白瘦削的手腕，上面带着一个粉色的发圈，也不知道去哪里领的一把塑料扇子，不时摇几下，低着头正和旁边的家长漫不经心地聊天。 外面的太阳很大，阳光倾泻，周遭到处都是考完试的学生，有的学生认识结伴而行，大部分人都是一个走着。 身边人声鼎沸，天气又热，倪嘉怡将工具包顶在额前，微微眯起眼走向柏檀。 “柏檀。” 倪嘉怡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柏檀笑了笑，跳下花坛，看着倪嘉怡鼻尖微微沁出的汗珠，“我就说扎头发，你看热起来了吧。”他上前想拢着倪嘉怡的头发，给她扎头发。 倪嘉怡下意识后退一步，柏檀的动作也停滞，下一秒，他将自己手上的发圈递给倪嘉怡，“你自己扎。” 倪嘉怡咬着发圈，拢起长发，三下五除二扎个丸子头，撇了一眼柏檀，瞧见他的白t恤湿了一大片，低低应了声，“走吧，回家了。” 柏檀笑起来，将遮阳伞打开，拉着倪嘉怡一起打伞还顺手将她手上的工具盒接过。 “想不想喝水？” 倪嘉怡考完确实口渴，下意识点头。 柏檀拿着手上的扇子给倪嘉怡扇风，倪嘉怡看见上面的“补习冲刺一百天考上理想的院校，等你而来”，想到柏檀高二，这一学期结束步入高三，要被避讳的东西，她不由冷着脸，“什么东西都拿是不是？” 她抢走扇子想要扔掉，但想到柏檀等她那么热，又默不作声拿着扇子给柏檀扇风。 柏檀感受到一阵热风，看见是倪嘉怡在给他扇风，“哎呀，给我扇风干什么？你自己扇。” 倪嘉怡没听，扇得柏檀的衣摆都跟着飞起来。 柏檀带着倪嘉怡去了不远处的小卖部，让她自己选要喝什么。 冰箱里的饮料琳琅满目，倪嘉怡看着，扭头问柏檀想喝什么，柏檀想也没想，“矿泉水就好了。” 倪嘉怡打开冰箱门，看到矿泉水在最底下，她伸出手摸了摸每个牌子的温度，发现娃哈哈那个最冰，然后选了瓶最里面的，她自己则是随便拿了一瓶可乐。 倪嘉怡拿着矿泉水和可乐一起走向收银台，柏檀本想从外套里面拿出钱，但倪嘉怡已经拿出五块钱去结账，她付完钱将矿泉水递给柏檀，上面已经冒出小水珠，湿了她一手。 她抬了抬下巴，“走啦。” 柏檀跟上，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垂眸看着倪嘉怡喝可乐，“要不今天晚上出去吃好不好？我顺便带你出去买个手机，都要去高中了，得有个手机备着。” “你都没有，我要干什么？” 倪嘉怡其实有点心动，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脸。 “哥哥没有，你得有啊。” 柏檀下意识说着，甚至还兴致勃勃开始幻想，“诺基亚5200怎么样？我看我们班上的女同学好像在讨论这个。” 倪嘉怡狐疑，“你不会要拿你自己的钱给我买吧？” 倪许肯定是不会给她买手机的，柏檀都没有，肯定轮到她的。 但看柏檀这个架势，仿佛她说要，下一秒，柏檀就给他买了。 倪嘉怡眼里的传达出来的全是“你有几个钱”让柏檀好笑，“我还是很有钱的好不好？” 他有奖学金，还会在星期六下午去网吧帮人打游戏，也会自己买装备，还会做编程……这些林林总总已经有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买个手机绰绰有余。 倪许已经三个月都没交房租了，这些钱都是柏檀垫上去的。 倪许为什么没交房租，柏檀也打电话去问过了，他那边支支吾吾说经济紧张，只是让柏檀想想办法，他知道柏檀那里还有点钱。 柏檀答应下来。 这件事倪嘉怡不知道，柏檀也拜托厉水成不要声张，只说是倪许交了钱的就好。 他只有一个要求，倪许要来送倪嘉怡中考，他嘴上倒是答应下来，却又言而无信。 知道倪嘉怡是心有芥蒂，柏檀自然说道，“我的钱也是你的钱，给你花怎么了？” “怎么能这么算……” 倪嘉怡不赞同看向柏檀。 “怎么不可以，你是不是我妹妹？我是不是你哥哥？我们是不是一家人？” 柏檀的解释并不足以打动倪嘉怡，倪嘉怡承认自己是和柏檀是一家人，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不想要柏檀的钱买的手机，虽然自己很想要手机，但那些钱都是柏檀的。 是柏檀的，倪嘉怡都不好意思用。 “我不要手机，我打算去高中自己攒钱去买。” 倪嘉怡说罢，柏檀想到什么，装作无意问了一句，“你觉得考的怎么样啊？” 倪嘉怡随口说道，“还行吧。” 反正考的大部分都是倪嘉怡会的，但是考出来的结果，她大概自己去五中是稳了。 柏檀也不敢继续多问，又怕和她吵上了。 两个人站在伞下，一起慢慢回家。 ＊＊＊ 柏檀要在第二天返校，他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倪嘉怡已经结束自己初中的学习生涯，坐在床上看电视，风扇摇摇晃晃，柏檀一边收拾一边说着，“在家里开风扇不要对着吹，不要会感冒的，午睡的时候一定不要卷被子又蹬开。吃饭的话你去找莞姨，爸爸在那里交了钱的……” 第48章 倪嘉怡听着柏檀的话，意识到不对劲，“你是不打算回来了？” 柏檀闻言笑起来，“怎么这么想？是因为你现在中考结束了，不去学校，自己一个人在家得安排妥当啊。” 倪嘉怡哦了一声，抱着小兔子玩偶，别扭看向柏檀，“你不好奇我的高中选的哪几个吗？” “一中，三中，还有附中？” 柏檀想想答出来，“一中你估计只能去平行班，附中的话说不定是名校班，因为开学有分班考试，我相信乖仔可以轻松应付，三中的话和附中差不多，但三中更多是文科，附中是理科，你喜欢哪一个啊？” “我的第一志愿选项是五中。” 倪嘉怡看着柏檀错愕怔愣的模样收入眼底，将下巴抵在兔子头上，轻声说道，“我应该是要去五中的。” 柏檀却是皱起眉，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倪嘉怡，眼底难得带愠怒，怒道，“你再说一次？五中怎么能是你的第一志愿？！” 倪嘉怡见到柏檀这么大的反应，也大吃一惊，“你干嘛？”她下意识顶嘴，“你管我啊。” 柏檀气得手抖，他告诉自己冷静。 但事与愿违，他做不到。 “我不管你管谁？！小怡，我以为你最差是选的三中，你的那个成绩去五中不是浪费吗？！你脑子被驴踢了啊？” 柏檀被倪嘉怡气的狠了，都不是喊她的大名，而且一本正经压迫感极强喊着“小怡”。 倪嘉怡被柏檀喊得不自在扣手指，大着嗓子还回去。 “我要干嘛你怎么管这么多，你是我哥，又不是我爸，而且爸都赞成了。” 只不过，倪许的意思是柏檀也在这个学校，兄妹两可 以一起好照应。 柏檀胸口起伏剧烈，他咬牙切齿想骂人。 他看着什么也不懂的倪嘉怡，竭力控制自己情绪，“你报学校的时候不问问我是吧？五中是什么好地方吗？” “我去了五中是会死吗？那第一个死的不是你吗？” 倪嘉怡也被柏檀气到了。 她去五中是去什么龙潭虎穴是吧他柏檀去的，她倪嘉怡去不得。 “你也知道五中不好啊，那你还去？！” 倪嘉怡憋了这么久了，终于说出来了，她红着眼圈，身体也在轻微发抖。 她直直看向柏檀，这个从初二就一直压着她心里的话，她的怨恨，她的无力，在一瞬间倾泻出来，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被掀开，所有的失控全部爆发，雷霆乍泄。 她指着柏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去五中也是因为你！因为你在那里！” 柏檀还没反应过来，倪嘉怡就已经跳到他的面前，眼泪也砸下来，哽咽道，“我就去五中怎么了？你不想见到我早说，我再去复读一年。” “我没，乖仔，不是，我的意思是五中配不上你的分数啊。” 柏檀被倪嘉怡这一番砸蒙了，她的话像是七月的冰雹，将他整个人击败的遍体鳞伤。 倪嘉怡没有推开柏檀的手。 柏檀抓着倪嘉怡的肩膀，眼里充满自责，他低下身，低声说着，“哥哥不需要你陪着我，你应该去更好的学校的，更好的前途才是你的路啊。” 倪嘉怡擦擦眼泪，不想再听他的这些话，主动帮着柏檀收拾东西，“反正已经这样了，没什么好说的，哥，你自己和我说的，五中还可以的。” 回忆是痛苦的旧棉絮，在她肋骨最近五厘米的地方长出菌丝，每次好不容易棉絮要干的时候，下一秒，又会被泪水打湿。 周而复始，反复折磨。 在被打湿的嘴角，倪嘉怡都会尝到自责愧疚和痛苦难受。 柏檀缓了缓自己的情绪，不想再和倪嘉怡吵架，木已成舟，吵架也改变不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既然你决定了，那哥哥尊重你的选择。” 倪嘉怡抱了抱柏檀，她闻着柏檀身上的洗衣粉的味道，和自己身上一摸一样的味道，心脏跟着蜷缩，也在心疼当年的哥哥选了五中。 柏檀回抱住倪嘉怡，心里五味杂陈，神色复杂望向倪嘉怡。 倪嘉怡低声说道。 “我知道的，哥哥。” 柏檀摸摸她的头，心也搅得稀巴烂，第一次生自己想要打倪嘉怡的冲动，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不负责？！ “算了，哥哥相信你。你可以自己决定好的。”最终，柏檀叹气，只说出这一句。 倪嘉怡顿了顿，依靠于柏檀的颈窝，听见他的话，从喉咙里面挤出一声“嗯”。 第41章 倪嘉怡自己在出租屋待着，她觉得和平时是一样的，只不过可以睡到自然醒。 她睡得很安稳，柏檀尽量不吵她。晚上柏檀回来的时候，倪嘉怡大部分是在看电视或者mp4看小说。 mp4还是柏檀很早之前给她买的，她给柏檀洗了一个月的鞋子换来的“劳动成果”。那个时候，倪嘉怡太想要一个mp4了，心心念念做梦都在想。她知道mp4很贵，也去想去打电话问倪许，但倪许没接。 柏檀知道后，说自己给倪嘉怡买一个。 倪嘉怡抿着唇，眼巴巴看他，心里纠结万分，她没回复，第二天去班上请教杨清月。 杨清月想了想，还以为倪嘉怡是不好意思开口想买小零食之类的，“我哥也会给我买东西啦，但他每次都有条件。烦死了，我是他妹啊，要求多的要死。”她闭眼叹气，想到她哥就烦得不行。 倪嘉怡晚上做完作业，就蹲在门口等柏檀回家。 她无聊画圈圈，每隔一分钟就在看闹钟。 等了好久，听见熟悉的钥匙开门声音，倪嘉怡抬头看，她蹲在这里，喊了一声哥哥，把柏檀吓一跳，“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柏檀来不及放书包，也跟着蹲下，想摸摸她的肚子。 倪嘉怡没拂开柏檀的手，嗫嚅半天，才绞着手指，“哥，我想要一个mp4。” 柏檀还以为什么事情，把她拉起来。 “行啊，我不是答应你要给你买一个嘛。”他微微挑眉，没想到是这件事，好笑看耳根都红了的倪嘉怡，“等我一晚上了？” 倪嘉怡涨红了脸，“我……不是白要的。” 柏檀拉开书包，正在拿书，“我又没说白给你买。你得给我干活。嗯，我想想……” 倪嘉怡带着一点期待，显然对于这主意非常高兴，连忙点头。“我可以干活的。” “你给我……刷鞋，一个星期可以吗？”柏檀沉吟，想了半天。 倪嘉怡却犹豫起来，柏檀察觉她的不愿意，“五天？” “我给你刷一个月的鞋子。” 倪嘉怡觉得mp4太贵了，给柏檀刷一个月的鞋子才行。她其实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莹润的眼眸望向柏檀，有些心虚，低低打着商量，“可以吗？” “行。” 倪嘉怡就这样给她哥刷了一个月的鞋子。最后心满意足得到了一个mp4。 ＊＊＊ 天气热了，倪嘉怡的睡衣是短袖短裤的一套棉质睡衣。 她双腿搭在被子上，脚翘着，聚精会神看小说。倪嘉怡的腿很白，小腿线条很漂亮，笔直修长，心情好的会一晃一晃的，可以看见她伶仃瘦弱的脚踝。 风扇对着吹，转到她那边的时候，裤腿整个鼓起来，像是一个灯笼。 柏檀撇了一眼，“等会着凉了。” 倪嘉怡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想把帘子拉起来，但又觉得不通风，不耐烦答应下来，随意拿着小毯子盖上。 “你管得好多。” 倪嘉怡哼唧，继续翻页看小说。 柏檀没说话，继续做着作业。 两个人维持平衡。 闵琳琳知道她家的位置，会来找她玩。白天她两到处去玩，去网吧，去逛地下商场，也会待在出租屋看电视。 闵琳琳家里环境压抑，管得严，但因为倪嘉怡和柏檀都是成绩好的学生，所以她的爸爸妈妈允许闵琳琳可以来找倪嘉怡玩。 两个女孩在炎炎夏日四处晃着，像是疯长的香樟。 倪嘉怡和闵琳琳一整个暑假都玩hi了，甚至在闵琳琳的带领下，倪嘉怡还买了几套新衣服。 因为两个女孩在初三这一年长的巨快，倪嘉怡小声说着自己好像有点勒得慌，闵琳琳点头，一副“我知道”的眼神，有经验带着倪嘉怡去内衣店买新内衣。 闵琳琳和倪嘉怡两个人互相看对方，闵琳琳有点羡慕戳了戳倪嘉怡，“你这么瘦，但比例很好哎。” 倪嘉怡是很瘦，本来是157cm的个子，但在初三这一年，猛地窜到165cm，但她的体重只有94斤。身体比例很好，没有一点赘肉。 倪嘉怡也戳戳闵琳琳。 “好软哦。”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倪嘉怡是第一次来买内衣这么轻松。 之前都是柏檀陪着倪嘉怡来的，柏檀去买他的衣服，在其他服装店等她。 倪嘉怡怕哥哥等的久，也觉得他一个男生来陪自己买内衣自己不好意思，试了两三件也不选自己喜欢的款式就匆匆说自己选好了，带着他离开。 第49章 在初二之前，倪嘉怡都觉得自己的内衣尺寸还好，但初三就有点勒得慌了，但倪嘉怡又不想喊柏檀陪她，只好自己忍着，将就穿。 大的开销这也导致倪嘉怡的零花钱全部都没了。 她倒是没有因为零花钱没了而沮丧，反正每个月都会有零花钱的。 是倪许发给柏檀的，柏檀再分配给她。 倪嘉怡自己在家把衣服洗干净挂在窗外晒着，周末柏檀洗完澡把自己衣服洗完看见阳台上的新衣服，注意力却放在白色蕾丝小巧布料上面，倪嘉怡的新内衣被她挂在最左边的位置。 倪嘉怡把贴身衣物挂在最左边，柏檀则是挂着最 右边。 太阳大，倪嘉怡的衣服已经干完了，怕自己湿衣服打湿她的衣服，柏檀全部取下来然后挂在倪嘉怡那边的衣杆上。 因为倪嘉怡现在洗衣服追求香味，所以柏檀特意去超市买了一瓶柔顺剂。 他不用，倪嘉怡洗完衣服都会加一些，但她下手没轻没重的，往往倒多了又多洗几次，但香味却又异常浓郁。 柔顺剂是薰衣草味道的，柏檀将衣服取下来的时候，可以闻见幽暗萦绕在鼻尖的薰衣草味道。 他下意识将贴身衣服挂在最里面然后将裙子挂在外面。 倪嘉怡没说话，只是在看mp4。 他犹豫半天，还是没忍住发问，“乖仔，你的零花钱是不是没了？” 倪嘉怡正在mp4上看闵琳琳才给她下的市面上最新的言情小说，现在正看到面红耳赤少儿不宜的描写，本来就有点做贼心虚，被柏檀一问，她下意识关了mp4，咳了咳，才出声，“柏檀，你刚才问我什么？没听见。” 柏檀看着倪嘉怡，眯起眼睛，倪嘉怡的脸红了一片，像是一颗粉白的水蜜桃，“你刚才看什么呢？” “我刚才看小说被你吓到，脚不小心踢到墙了，你喊我干嘛！” 倪嘉怡带着一点恼羞成怒。她胡乱扯了个理由，应付着柏檀，怕柏檀来看她的mp4。 但好在柏檀没有上前，他只是再一次发问，“你是不是零花钱没了？” “你管那么多干嘛？” 倪嘉怡别开目光，不敢和柏檀对上视线，钱已经花完了，敷衍道。 “好了，我要电视了，你别打扰我。” 她把mp4放下，藏在枕头底下，往里面塞了一点，打开电视，胡乱按着频道。不经意撇了一眼自己的衣杆，上面多了下午的衣服。 “你怎么收下来了？” 柏檀解释，“因为干了，怕打湿。” “谢谢哥，下次我给你取衣服。”倪嘉怡也没放在心上，随口说句谢谢，她也会给柏檀取衣服。 但下一秒，她意识到什么，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跳下床，去翻看着自己的衣服。 看见最里面的内衣，她脸一瞬间通红，“你，你取我内衣干嘛？” “反正干了，顺手的事。” 柏檀淡定看了一眼倪嘉怡，“你之前也好像帮我收过内裤吧。” 是，她是收过，但那个时候他人又没在，而且说出来干嘛。 “行吧。” 倪嘉怡虚弱说着，“你下次别说出来。” 反正是兄妹，是一家人，帮着收下来而已，又不是帮对方洗。 这样一想，倪嘉怡瞬间释然。 柏檀答应下来，心里却在想要给倪嘉怡多涨点零花钱。 倪嘉怡穿新裙子和闵琳琳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刮破一个小口子。但她的零花钱还没发，不能去找裁缝。 她回家之后就心情不好闷闷不乐坐在床上。 柏檀开门见到穿睡衣的倪嘉怡抱着裙子眉眼恹恹的模样。 很少见到暑假的时候，倪嘉怡没玩mp4，也没看电视，开着灯，呆呆坐在床上，神情悲痛欲绝。 “乖仔怎么了？” 倪嘉怡低头，犹豫半天才掀唇小声开口，隐约有点哭腔，带下意识和柏檀软着声音，像是撒娇。 “裙子坏了。” 柏檀上前看了一下，只是一个小洞，他看了一分钟，让倪嘉怡去找针线，自己则是去翻东西。 等倪嘉怡拿着针线递给柏檀的时候，柏檀已经拿剪刀开始：“咔擦咔擦”干净利落剪下去。 倪嘉怡看见柏檀手上的东西眼熟，是一条纯白蕾丝蛋糕裙，上面不仅有蝴蝶结还有珍珠挂着。 “这个是不是我以前穿过的裙子啊？” 柏檀嗯了一声，将布条撕下来然后修剪边缘，“你大了穿不了本来想扔的，但是你哭得很厉害，拉着我衣角说哥哥不要扔，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留下来。” 倪嘉怡仔细回想还真有这记忆，她不好意思，又怕柏檀旧事重提，自己越发窘迫，将话题带到现在，“哥，你打算干什么？” 白色的布条和倪嘉怡的裙子颜色相近，柏檀将布条捏出褶皱，层层叠叠像是一朵玫瑰花。 柏檀拿针线缝上固定好，又将倪嘉怡裙子破掉的洞修补好，他的针脚很稳，将花缝在裙子上后，柏檀还缝了两颗珍珠点缀。 他抖了抖裙子，看起来毫无异样，半点看不出痕迹，反而多了一份精致。 倪嘉怡惊讶看着柏檀的动作，凑上前，眼睛亮晶晶看着哥哥，摸了摸裙子上的那朵花，“柏檀，你好厉害啊！” 她睡衣上也有薰衣草的味道，幽香在柏檀的鼻尖徘徊。 柏檀咳了咳，将裙子递给倪嘉怡。 “你去试试？” 倪嘉怡去厕所试了一下衣服，觉得没问题，心满意足穿出来双手叉腰，凹了一个姿势，看着柏檀，“怎么样？” 她身上这个裙子是白色的a字裙，柏檀只见过它在衣架上的模样。 倪嘉怡穿着白裙，长发散在身后，有几丝散落在肩头，白皙精致的锁骨露出，胸前的起伏是一个很美好的弧度，白色的灯光下，倪嘉怡整个人带着一点的朦胧，像是柏檀在学校见过的白玉兰，腰很细，腿白到发光，笔直细瘦，穿着拖鞋兴冲冲走到柏檀面前，得意晃晃手指，还转了一圈，“好看吗，哥？” 她的眉眼带着兴奋，眼睛溢满了动人的光彩。 倪嘉怡的鼻子很挺，唇很薄，脸颊泛着甜甜的酒窝，轻盈又雀跃。 “很好看。” 柏檀是第一次见到长大后倪嘉怡穿裙子的模样，之前都是校服或者短袖长裤。 他不是没有见过其他人穿裙子，同学，老师，朋友，但是妹妹穿裙子是他见过的穿裙子最好的那个，他含笑注视着倪嘉怡，鼻下好像闻到了那股薰衣草的味道，馥郁浓烈。 他想了想，“裙子你穿上像是公主。” 倪嘉怡被夸的开心了，有点不好意思捂脸，“嘻嘻。” “只是有点短。” 柏檀沉吟片刻，“你可以在外面穿个外套。” “柏檀，你好土。” 倪嘉怡瞥了他一眼，吐舌头，嫌弃他不懂裙子设计，还特意跑到他面前，“看见了吗？就是这个款式好不好！” 柏檀注视着倪嘉怡，他意识到妹妹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在他怀里大哭发着脾气的小孩，也不是啥都不懂只知道自己有个哥哥的小朋友。 时间匆匆，早些年的记忆像是悬挂在清晨的朝露，摇摇欲坠，迟迟不落，清甜又美好，短短几年，回首岁月像是书页被吹起，已经十五年了，人生算作六十，那已经度过了四分之一。 现在妹妹在不经意间。 在岁月时间下，悄然长大。 然后男女有别。 他和倪嘉怡，横跨男女性别的距离超越彼此相连的哥妹关系。 他摸摸鼻子，薰衣草的味道太近了，近若咫尺，但却只是薄薄一缕隐隐幽香，他后退一步，带着隐约的恐慌和害怕，在某一瞬间，倪嘉怡的压迫将他吓得不敢与她对视。 这个惊吓，是他恍然，是一记当头棒喝，他再怎么样做，妹妹到底要长大，不是一辈子要他抱的小女孩。 现在，倪嘉怡和他站在一起，以后，倪嘉怡说不定要和其他人站在一起。 指尖流沙抓得越紧越握不住，想要的人越想要留住越留不下。 他不能再以从前的事迹度日，他们终究要走向生疏。 毕竟，男女有别。 但在这之前，她还是他妹妹。 他还可以继续和她待在一起。 柏檀不自在别开目光，和倪嘉怡打着圆场。 “那是我不懂了。” “本来就是啊，太土了你。” 倪嘉怡坐在床边看电视。 柏檀将东西都收拾好，然后去做作业。 倪嘉怡心情很好哼歌，调子很熟悉，是《小星星》，柏檀一边写作业，一边在心里跟着她哼唱起来。 他呼吸有些不畅，曲了曲手指，怀疑可能是因为倪嘉怡柔顺剂放多了，到处都是薰衣草 的味道。 他想，下次喊她少放点。 低低的旋律响在出租屋，倪嘉怡的声音像是春天站在柳树上唱歌的小黄鹂，窗外的晚风吹进来，吹到兄妹俩身上，夏风裹挟着他们，这一刻，他们二人同频。 第50章 倪嘉怡开学到五中报名的时候，柏檀正在上课。 高二年级在高考结束之后就搬到高三教学楼，暑假都只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而已，剩下的时间全在学校正常上下学。 “柏檀，你看，高一和高二的今天开学，我们高三的怎么不放假啊。” 韩序在课间的时候，和柏檀抱怨。 他是住校生，还没享受几天家里的生活人又到了学校，整个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 柏檀还没开口，韩序就好像自己猜到柏檀要说什么，摇头晃脑，“高三了，不要在乎这个放假。” 他不屑切了一声，“你是走读生，你当然可以理直气壮了，谁懂我们这些住校生的苦啊！” 柏檀却顿了顿，“不是，我也想放假。” 韩序惊讶，“你之前不是不喜欢放假吗？” 之前是之前。 上课铃铃声响起来，柏檀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上课了。”韩序生无可恋拿试卷，柏檀也慢半拍将试卷拿出来。 今天妹妹开学，他都没有送她。 第42章 五中开学报名的流程并不复杂，在学校通知栏看完分班表，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拿着录取通知单去不远处的小操场找到对应桌子前的班主任报名交学费和学杂费，选择是住读还是走读。 走读的话，勾完名字就可以去博学楼领取相应尺寸的校服，然后就可以回家直到晚上七点在教室上晚自习；住读的话，勾完名字并且拿到一张写有宿舍的纸条去找到对应的宿舍后面的步骤和走读一样，拿校服，会宿舍收拾东西，晚上七点到教室上课。 今天是高一高二开学的日子，高二是到了学校领完教材就坐在教室开始上课，所以学校到处都是新生和跟在身边的家长。 五中虽然高中排名不高，学校但所占面积足够排上前三。教学楼，宿舍楼，实验楼，大小操场，羽毛球场，足球场，两个食堂…… 第一次来五中的人确实会晕头转向。 因为确实很大。 倪嘉怡来过几次，虽然没到处了解到，但大概位置还是知道的。 她打算先去找到通知栏。 通知栏前面挤满了人，都是在看信息的学生。 倪嘉怡好不容易挤到前排，旁边甚至还有一个人因为太挤了，眼镜都滑落了。 十几a4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新生的相关信息，倪嘉怡一目十行，发现自己就在一班，找到自己班级后立刻找到小操场上的班主任交学费报名。 班主任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老师，黑长直发，穿着碎花裙，翘着两郎腿，脚上蹬了一双高跟坡形的凉鞋，桌子前不仅有班级，还有班主任的名字，她的名字叫米莎，才送走两个结伴而行的学生。 倪嘉怡拿着通知单走到她面前。 “米老师。” 米莎接过，核对了一下名单，拿起黑笔在后面画了一个勾，“倪嘉怡是吧，你要住校吗？这里还有两个寝室，你可以选择你去哪一个。” 倪嘉怡摇头，“老师，我选择走读。” 米莎瞥了她一眼，上下打量，“我们五中还是鼓励学生办住读的，一是因为教学楼有那么多，二呢，高中不像你们初中那么简单，很费时间和经历，住校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倪嘉怡坚持自己还是走读，柏檀也是走读呢。 米莎也不强求，让她把学费和学杂费交了就行，倪嘉怡点头，办完事情就要去博学楼领校服。 米莎喊住她，“和你说一下，我们五中基本学生都是穿校服，校规检查也不允许穿个人私服的，除非是大型活动之类的时候比较宽松。”她带着笑意，很温柔说道，“你穿裙子很漂亮的，但在学校的话，还是要注意规定哦，老师觉得你今年运动会选举牌同学的时候可以争取一下。” 倪嘉怡今天穿的就是那条白裙子，头发散在身后，别了一个白色珍珠发卡，手上提着一个嫩黄色的帆布包。 这个帆布包是赵董莞给她的。 赵董莞这个暑假迷上了做东西，索性自己去买了一台缝纫机在家放着，想着倪嘉怡这么大了，还没几个正经的包，给她做了一个。 帆布包很素雅，只有两朵小花点缀，但是不大，只可以装一些简单的小物件。 倪嘉怡抿唇，摸着玫瑰花，手指摩挲珍珠，有些紧张。 她开始就察觉出米莎是在看她的穿着，本以为米莎是要说她不该这么穿，但是没想到米莎只是简单和她说学校的规定，甚至还夸她穿的好看。 好温柔。 米莎笑眯眯有点呆的倪嘉怡，她站起来指了一个位置，“去领校服吧，博学楼在左手边。” 倪嘉檀下意识弯腰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 路上有很多同学已经换上五中的校服从宿舍楼出来结伴说说笑笑，倪嘉怡看着熟悉的校服，天气也跟着大了起来，她的鼻尖沁出细汗，走路的动作快了几分。 她在路上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柏檀发着短信。 “我报完名了，等会我就自己回家了。” *** 报名步骤是柏檀在开学前一天晚上就和倪嘉怡说清楚的。 他不能放假，所以送不了倪嘉怡。 但是他给了倪嘉怡一个手机。 报名的时间是星期天，而高三的学生周六的话可以在下午短暂放假一会。 他在书包里摸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脱口而出想喊“乖……”最后还是淡声变成喊了一句“嘉嘉”。 倪嘉怡正在看小说，正沉浸，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柏檀喊她的称谓。 她盘腿坐在床上，头发简单扎个丸子头，没有扎紧，有两缕散在肩膀上。 “干嘛？” 柏檀起身走到倪嘉怡床边，正好挡住光。 刚才明亮的光瞬间被黑暗侵蚀，倪嘉怡最近才在杂志上看到，不能在昏暗的环境下看电子产品，容易近视，mp4这么大的光肯定是电子产品，她可不能近视，近视的话戴眼镜，那么大的眼镜挡住她的脸，不好看。 而且眼镜也不便宜。 倪嘉怡没好气，仰头，“柏檀你要干嘛？喊我也不说话。” “给你。” 柏檀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倪嘉怡，“嘉嘉你看看喜欢吗？” 倪嘉怡微微张嘴，用手捂着，生怕自己尖叫起来，她惊讶看着那个崭新的诺基亚5200手机盒，上面的红白配色让她挪不开眼，抬头小心翼翼问着柏檀，“哪来的？你买的？还是爸爸买的？你有吗？你的呢？” 柏檀没说话，倪嘉怡怕是柏檀自己买的，手机也不敢接，就眼巴巴看着。 “不是，爸爸喊我买的，我也有一个。” 柏檀从自己裤兜里也拿出一个手机，是同款手机，但是蓝白的样式。 倪嘉怡这才敢拿在手上，跳下床拿剪刀划了一道，然后扯开塑料膜，拿出手机开机。 她满心满眼都是手机，等开机后，柏檀一直跟在她身边，在一旁站着默默注视着倪嘉怡的动作，等倪嘉怡查看功能的时候，他去书包里面拿出一张卡，“嘉嘉，你的电话卡，你安上去吧。” 倪嘉怡正在摆弄手机，她嗯了一声，接过电话卡，她看了看说明书，按照书名掀开后盖安电池，想到什么，有些不自然眨眨眼，咬唇不好意思，“柏檀，你不喊我那个了？” “什么？” 柏檀正在看倪嘉怡关机又开机，还没反应怎么回事。 “就是，那个，那个乖仔啊。” 倪嘉怡有点不自然，她挠挠脸，疑惑看向柏檀，“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压力大起来了啊？你要不多休息会。” 柏檀将她手机拿过来，轻笑起来，“之前不是让我不叫你乖仔嘛？” 倪嘉怡沉默。 她坐在凳子上，手垂在腿上，听完他的话，下意识曲了曲手指。 柏檀快速输上自己的号码，在备注这一部分顿了顿，还是输入“哥哥”然后递给倪嘉怡，“我的号码，你有事就给我发短信，话费我这边会和你交，你别担心。” 见到倪嘉怡没说话，柏檀微微弯腰，望着倪嘉怡的眼眸，“哥哥之前不习惯，是因为觉得你还是小孩子，但是我们嘉嘉都已经这么大了，哥哥以后不会喊你的小名了。” 倪嘉怡和柏檀对上视线，瞧见那双黑眸里的认真，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自己可以一清二楚看见柏檀的皮肤肌理，可以看见他长长的眼睫毛，可以看见他高挺的鼻梁骨，还有抿着的薄唇。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和柏檀面对面说话，好像柏檀和她记忆里的人不一样了。 他的喉结突出，脸的轮廓也越发凌厉，眉眼深邃，像是一副画画大师精心画的炭笔画。 她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别开目光。 “你早该要听我话，哼。” 倪嘉怡的话柏檀听后点头，他声音低了几度。 “我知道了。” 她刚才的躲闪反应映入柏檀眼帘，还以为是妹妹讨厌这么近的距离，他有点害怕，但心里又厌恶自己的胆小，又难受倪嘉怡真接受称呼的改变。 第51章 独一无二的“乖仔”只属于二人的秘密也变成了人人都在喊的足以湮灭他的“嘉嘉”。 但是他告诉自己，也许是在安慰自己，也许是在催眠自己。 早就应该这样了。 他终于知道，改称呼不是倪嘉怡突如其来叛逆期下的无理取闹，而是他始终将自己驻足困于四月二日，他自己做着不愿意醒来的浮生大梦。 柏檀后退站直，他将手揣进裤兜，紧紧抓着手机外壳，冰凉金属的冷感慢慢顺着手臂血管蔓延，直至全身，心脏在一瞬间跳动被凝固下速度放慢，他舌尖也因为血液不循环而艰涩，垂眸长睫遮住眼底的情绪。 “嘉嘉，明天开学，我送不了你，你自己一个人应该可以吧？” 倪嘉怡越听越觉得柏檀喊自己“嘉嘉”奇怪，明明他说的很正常，但就是不对劲。 就像是…… 就像是不小心掉了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自己关于它的所有记忆都在，甚至只是想它一秒，所有的记忆像是潮水般上涌，全部历历在目，但却找不到了，怎么都找不到了，因为它已经丢了，再也见不到。 心里空荡荡的，浑身上下难受得不习惯。 ——“不习惯。” 倪嘉怡转身，手搭在桌子上探索着自己的新手机，眼睛落在屏幕上，装作无意的说道，“哥，你这样喊我好不习惯啊，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柏檀没说话。 倪嘉怡也不敢转头显示自己很在意的样子，她用余光瞥柏檀在干什么，发现他上前要朝她这边来。 她吓得赶紧收回视线。 不料柏檀只是上前摸摸她的头，像是开玩笑似的，“没事，哥哥也不习惯，刚才还差点喊错了。我会努力适应好的。” 倪嘉怡一把拽开柏檀的手，她和柏檀的手相碰又分开。她的手比柏檀的手热多了，柏檀的手大部分时间都凉得厉害，好像不是恒温而是冷血似的。 甩开哥哥的手，语气不太好，护着自己的头，眼睛圆溜溜的，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别摸我头啊，明天要开学的，不能油啊！你给我洗啊！” 柏檀当然可以给她洗，只是妹妹不要，悻悻收回手，面上装作若无其事。 倪嘉怡松松肩膀，嘁了一声，突然闭上眼，揉揉眉心语气烦躁来了句“随你便吧。” 柏檀错愣两秒，还以为是倪嘉怡喊自己继续摸头，抬手瞧见倪嘉怡情绪不高眉眼恹恹的模样，才知道是随便自己喊她什么称谓。 他凑上前收拾垃圾，他的听力和视力就算是在高强度的学习生活中也很好，可能是基因的问题，所以在转身的时候敏锐捕捉听见了倪嘉怡几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反正他喊什么我都是他妹，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看见倪嘉怡在漫无目的地按键，但压根没看是什么界面，将垃圾扔到垃圾桶后，他喊了一声“乖仔”。 倪嘉怡条件反射皱眉想不耐烦答应柏檀，她意识到什么，神色松怔看向柏檀。 她哥站在窗口前，浅浅微笑看着她。 倪嘉怡恍神间还幻视柏檀的眼睛像是蒙上灰尘的黑曜石被擦洗干净，快赶上窗外的星星一样亮了。 他掀唇，温声说着。 “明天报完名记得给我发条短信。” “知道了。” 倪嘉怡拖上声音慢吞吞答应下来。 她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摸摸心口。 是被填满的形状。 完好无损，严丝合缝。 好像，重要的那个东西又回来了。 *** 倪嘉怡将手机放在包里面就没管了。 博学路领取校服的队伍从三楼排到了一楼，前进的动作堪比中国足球踢进世界杯。 好在倪嘉怡有耐心。 只不过很热，倪嘉怡拿着柏檀领的那个塑料扇扇着。 等到自己快要领取的时候，她歪头看了一会，终于排队为什么那么慢了。 因为会有的人磨磨蹭蹭拿校服，对于自己尺寸也不了解，还会缠着发东西的学生问东问西。 领校服这边负责的是几个戴着帽子的学长学姐，上面写着学生会志愿者部，很多人都会问几句，学长学姐都已经面如菜色，但也不得耐着性子回答。 终于轮到倪嘉怡了。 学长学姐眼睛都亮起来，因为感兴趣精神起来。只有一个人，帽子挡着脸，好像是在睡觉，看样子是男生。 倪嘉怡在想，这么吵都可以睡觉，真乃神人也。 “学妹什么码子的啊？” “165的。” 倪嘉怡说罢就要去拿。 校服摆在桌前，按照顺序堆放在一起，全部都有，夏季秋季冬季都在，拿完再上新的，155cm一直到210cm都有，但160cm到180cm显然是厚很多。 学长让倪嘉怡先别拿，提了个建议，“学妹你可以选个170的，基本大一个码的话可以冬天多塞衣服没问题。” 倪嘉怡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夏季校服两套，秋季校服两套，冬季校服一套，如果有新的需要，可以这边登记，根据需求拿，然后晚上在班主任那里登记补钱。” 学姐帮着倪嘉怡拿校服，倪嘉怡接过，她想到柏檀的话，让她夏冬都再多买一件， 倪嘉怡开口，“夏季和冬季也再拿一套。”她把校服放在一边空闲的位置，然后开始登记。 那个开始好心提醒倪嘉怡的学长瞥见她登记的班级信息，搓搓手，“学妹是一班的啊，那过几天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学生会试试？” 倪嘉怡放下笔，神情疑惑。 “啊？” “我们学校会有百团报名，争取发挥学生德智体美劳，你们新生都可以报名的，我们学生会很热门的。”学长低头悄声说，“你到时候可以来试试。” “不太行。” 倪嘉怡不敢兴趣，也没答应，摇头后抱着校服要离开。 那个学长见倪嘉怡要走，急了，给那个学姐使了一个眼神，学姐上前拉着她寒暄，他转身去摇醒那个睡着的人。 “部长，起来，干活了！” 那个人的帽子掉下，落在他腿上，眼底下吊着硕大的黑眼圈，神色睡眼惺忪，“老师来了？我马上起来。” 他抓起帽子扣在头上，强打精神睁大眼睛，“靠！没老师啊，张强你吓死我了！” 他扫了一圈，发现没有异样，没老师，只是那一群虽然长相不一样，但眼里都是清澈愚蠢的新生。 他疲于应付，漫不经心打个了哈欠，将帽子拿在手上，给喊醒他的张强屁股狠狠来了一下。 张强拉着他，不想在这么多新生面前丢面子，低声指一个方向，像是发现宝藏。 “部长你看，很有潜力新人。”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正巧和错愕 的倪嘉怡四目相对。 “倪嘉怡？” 喻易乐了，挑眉，划出一丝笑，眼角却泄出嘲讽。 “中考心高气傲考差了，怎么掉到五中来了？” 与此同时。 帆布包传来提示音。 倪嘉怡拿出手机一看。 是一条新的短信。 发信人是“哥哥”。 她打开这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好，早点回家，中午记得睡一会。” 第43章 博学楼这边没风扇，光是什么都不做，站一会就热得背后出一声薄汗。 下一秒，手机又跳出一条信息，“今天中午和我一起吃饭行吗？乖仔你先适应一下学校的饭菜。” 倪嘉怡把消息看完，又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了。 没想到耽误到这个时间段，她的背和脸上都沁出细汗，脸颊也红扑扑的。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和鼻尖。 倪嘉怡快速打字，“不了，我要回家待着，外面太热了。” “好，注意安全。” 在收到消息之后倪嘉怡也没回复，她将手机放进包，和学姐笑笑，轻声说着自己没兴趣去学生会的想法，抱着校服就要离开。 喻易见状，大步上前追到倪嘉怡身边，手插在校服兜。 因为倪嘉怡对他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不仅没恼羞成怒的难堪，也没有对他无语皱眉的厌烦，她面无表情，搞得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主动倒贴。 对此，喻易忍不住出声。 “怎么不理我？” 他给张强比了一个“我先走”的手势，然后就黏在倪嘉怡的身边，还死皮赖脸要给倪嘉怡拿校服。 倪嘉怡也不阻止他的举动，冷眼瞧喻易给她拿校服。任由他自己上赶着当苦力。 反正校服也不重，主要是拿着热，不想手臂等会出汗，黏糊糊的不舒服。 一路上喻易絮絮叨叨，倪嘉怡一言不发，出了博学楼，她舍得出声，“你是真的不累。” 喻易哼了一声，抓着校服的手紧了几分，“我想到你到了五中心情就好起来，怎么还会累。” 第52章 “哦，你还暗恋我啊。”倪嘉怡扇着扇子，走在树荫下，她倒是淡定，“但不好意思，我还是之前的那个说法，我不早恋的。” 喻易在一瞬间脸红起来，是气的，几乎要跳起来，他不可思议，“我怎么还可能喜欢你？！你别往脸上贴金了，当年是谁说自己要去一中，说我一定会来五中，你不喜欢成绩差的人。” 他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在意，轻飘飘开口，“我女朋友那么多，还会在你这颗歪脖子树上挂死？！” 作为歪脖子树的倪嘉怡奇怪撇他一眼，“那你反应这么大，我确实喜欢成绩好的啊，来五中也是计划有变而已。” 她坦然抱走喻易手上的校服，“好了，我要走了。” 喻易追上去，“你，你真的不来我们部门吗？” “不来，谢谢。” 正巧走到大门口，倪嘉怡一看就是新生保安没拦下她，但喻易身上的校服目标太大，自然被拦住，他大声喊了一句倪嘉怡，倪嘉怡嫌丢人，但也不没加速步伐，只当自己路人，不认识什么叫“倪嘉怡”的。 只剩下喻易在保安室被路过认识他的老师抓住挨训。 等回了出租屋，倪嘉怡洗了个澡，然后将自己刚才穿过的裙子，夏季的短袖和长裤也顺带一起洗了晾在窗外。 她没去赵董莞那里解决午餐，而是自己随意煮了一碗面将就。 天气热了，倪嘉怡没多大的胃口。 她做饭不好吃，就是可以吃下去的程度，毕竟小时候靠赵董莞，长大靠柏檀和学校食堂，因此这项技能点很差劲。 她正边吃面边看mp4的小说打发时间，下一秒，门外有人敲门，倪嘉怡去开门，发现是赵董莞，她笑眯眯将手机得给倪嘉怡，“去报完名了吧？对了，你爸爸的电话。” 倪嘉怡接过手机，慢吞吞喊了一声“爸”。 那边倪许显然是很激动，声音都大起来，“嘉嘉，今天报完名了吧，你哥呢，在你身边没？” “报完名了，哥没回家，还在上课。” “行行行，你们好好学习，爸也不懂你们这个高中，反正考上大学，爸砸锅卖铁给你两读。” 倪嘉怡有些无聊扣扣手指，“爸，你打电话来干嘛？” “哎呀，爸之前不是没钱嘛，有些东西让你哥先垫上。现在爸有钱了，你和你哥一人一个手机这件事小赵阿姨和我讲了，我刚才把钱打到你哥银行卡那里去了。等你两都有空的时候你让你哥带你去买。”倪许絮絮叨叨，“你要向你哥学，我们家离不开你哥的。哎，爸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你们还好读书到时候就是我们老倪家的两个大学生了，光宗耀祖啊！” 倪嘉怡半天没出声，她迟钝扭头看向桌子上的帆布包。 倪许没给她买手机，因为钱不够。 但那里面有个手机。 还是昨天柏檀就给她的新手机。 倪许还以为倪嘉怡在发脾气，“爸不是故意的，你中考我没来是因为我这边走不了，你哥也因为这个怪我，你帮我劝劝你哥，真的是，你俩大了都不让我省心。” 倪嘉怡喉咙塞了一团湿棉花，她意识到什么，轻笑起来，带着深深的讽刺意味，“你还好意思喊我哥垫钱？倪许，你还知道爸爸两个字怎么写吗？” 倪许也带着心虚，但女儿因为一点小事就不认他这个爸，“我是故意的吗？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小孩。你和你老子这么说话，你真是越大越长脾气了，和柏檀一点也不像！你真该和你哥学一下。” 倪嘉怡扯嘴角，“我学不来，柏檀和我都不是一个妈。” 她和柏檀姓都不一样，名字也不一样，之前小时候她就好奇，问过柏檀。 柏檀倒是淡定，“我之前叫倪嘉檀的，但现在改了。” 倪嘉怡好奇，柏檀刮刮她鼻子，把她抱起来，他的额头抵着乖仔的额头，笑眯眯说着，“因为嘉是宝贝的意思，嘉怡是我们家的宝贝呀。一个家里面只能有一个宝贝，我们家有你了，那哥哥就换名字啦。” 倪嘉怡眨眨眼，摸摸柏檀的鼻子，好奇问道，“柏是什么意思？” “是大树，是很高很直的柏树。” 柏檀晃晃倪嘉怡的手，认真开口，“柏树保护其他人，柏檀只保护倪嘉怡。” “那我们怎么长得不像啊？张南哥哥和张北姐姐长得就很像。” “因为每个人都独一无二啊，我们又不是双胞胎，不一样很正常。” 年纪小小的倪嘉怡一直深信不疑，后面长大从赵董莞那里套话，其实只是她和柏檀不是一个妈而已。 倪嘉怡的话让倪许啧了一声，下意识说漏嘴了，“怎么说话的，张口闭口就是柏檀，哥不会喊了？虽然你和柏檀没血缘，但他还是你哥啊。你和我说话都这么冲，我看你对他不得天天发脾气啊！” 倪嘉怡闻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无意识吞咽自己嘴里的口水。 没血缘，是什么意思。 好奇怪的关系。 脑袋白茫茫的一片，往常下意识听见这种她对柏檀发脾气的话就要反驳的嘴像被胶水粘住似的。 等倪嘉怡回神，生物课上的知识在这一瞬间跳出来。她的生物不差的，中考考了98。 没血缘不就是柏檀不是她亲哥吗？ 她吓得心脏骤停，脊柱骨发凉到天灵盖，险些站不稳，手心也冒出沁沁冷汗。 “爸，你喝酒了吗？喊你少喝点少喝点，都快四 五十的人了，还喝酒。” 她以为倪许喝酒喝多已经影响到脑子了。 “喝什么酒？我没喝。倪嘉怡，我给你说，你的性子真得改改，都这么大的姑娘了，你以后嫁人怎么办？脾气这么大，又骂爸爸又骂哥哥的，到时候你难道嫁过去天天和你老婆婆婆干仗？！” 倪许最爱说这种话，倪嘉怡不爱听，每次都要和他吵架。 但现在倪嘉怡没心情骂倪许了，声音都在发抖，“你别说这些话，我还在读书呢。” “哎呀，行，你记得和你哥说一声，让他带你去买手机。” 这不是手机的问题。 而且她有手机了。 “爸，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倪嘉怡扶着门框。 “手机啊？当然是真的了。”倪许骄傲，“这件事情爸还能骗人啊？” “不是，我是说，你说那个柏檀和我的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柏檀是你哥啊。” 倪许觉得今天倪嘉怡莫名其妙的，这个问题都要问他，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倪嘉怡闭眼，深吸一口气，看向不远处正在走道尽头那里开水龙头头接水洗脸的赵董莞，手挡住嘴巴，“你说，柏檀和我没血缘是真的吗？” “有没有血缘重要吗？反正他是你哥，你难道因为这个不认柏檀了？倪嘉怡，你要真这么想，老子要拿皮带抽死你。” 倪许的话让倪嘉怡如坠冰窖，她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手都在轻微颤抖，强装镇定回道，“不会的，不会的，柏檀是我哥，你是我爸。爸，我先去吃饭，挂了。”说完还没等那头反应过来，就已经匆匆掐断通话。 赵董莞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倪嘉怡呆呆拿着手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你爸和你说什么了？还是不舒服？” “莞姨。” 倪嘉怡拿着手机递给她，扯扯嘴角。 “我爸和我哥买手机，太激动了而已。” 赵董莞笑起来，还真是小孩，为这个都高兴的不行。 “那肯定的啊，你和你哥都是高中生了，买手机正常。” 倪嘉怡胡乱嗯一声，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关上门的，怎么重新回到桌子上坐着，怎么吃完那碗已经坨了的面条。 她洗碗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洗洁精没控制住，一下挤多了，结果泡沫太多导致碗的边缘太滑，结果就是那个碗抓不住滑下去。 倪嘉怡灵魂出窍一般，她的身体想要手忙脚乱抓住碗避免这场悲剧，但她的灵魂却在脑袋上空冷眼旁观这滑稽的一幕。 门外传来钥匙开门声。 钥匙转动的声音和碗砸在地面上的声音重合。 “乖仔？” 柏檀一进门就看见倪嘉怡蹲下想要徒手捡玻璃渣，他喊了一声，大步上前。 倪嘉怡听见柏檀的声音，错愕抬头，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她刚才整个人就昏呼呼的。 直到她被柏檀捞起来。 她才回神，喊了一声“哥”。 第44章 出租屋内只有风扇在呼呼转着响。 倪嘉怡坐在凳子上，神游注视着柏檀的身影。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往常红润的唇色蒙上了一层白。 倪嘉怡本来想自己将碎片捡起来，但被柏檀拉着，先火急火燎检查倪嘉怡有没有被割到出血，好在什么都没有。 他让倪嘉怡洗完手去坐着，自己来收拾这块的狼藉。 第53章 倪嘉怡看着柏檀干脆利落拿起扫将碎片扫进垃圾铲里，然后倒进垃圾桶， 他扫了三次，因为担心扫不干净，担心碎渣还在会伤害妹妹。 等做完这一切，柏檀朝倪嘉怡方向走去，然后站她面前，“乖仔，你怎么自己做饭吃？吃饱了吗？” 倪嘉怡仰头，第一次这么仔细看柏檀，从下到上，一寸一寸扫过，最后的目光停在他的脸上。 这一下，才让倪嘉怡像是被一记重锤压下。 柏檀的五官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两个人一点，一点也不像。 倪嘉怡现在脑子很乱，什么情绪都有，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五味杂陈让她脑子宕机。 柏檀怎么可能不是她亲哥？怎么可能？！ 柏檀从她记事以来就和她在一起，一直照顾她，两个人像是在风雨中的小雏雀，在暴风雨中互相依偎，互相舔舐，因为他们只有彼此，只剩下对方陪在身边。 她直勾勾的视线让柏檀感到奇怪，他发问，“怎么一直这样看哥哥，哥哥脸上有东西吗？” 倪嘉怡想问柏檀知不知道她不是他的亲妹。 这是个疯狂的想法，比让一个八十的卧病在床的老人报名马拉松一样突然，但，话到嘴边，倪嘉怡不敢开口，她甚至连唇都没掀。 她甚至只敢闭着嘴，咬着牙，她不敢开合自己紧紧关闭的两排牙齿，让自己的舌头动一下。 那轻轻的动作却重如泰山，压得倪嘉怡缄默，像是沉默的火山，与此同时中心内部正在酝酿无言的地质运动。 她如何能开口呢？ 她怎么能开口呢？ 柏檀，你知道吗？你不是我亲哥，我不是你亲妹。 柏檀，你知不知道我们没血缘关系。 柏檀，你知道你为什么和我名字不一样吗？因为你不是我亲哥。 柏檀如果知道还好，他如果不知道呢？那她说出来，把这个秘密宣之于口，柏檀会怎么想呢？他会不会想自己的爸爸妈妈，也许他还有其他的亲人，也许他其实真有亲的兄弟姐妹，那他是选择离开还是选择留下？ 如果柏檀离开那岂不是他们一家人都痛苦，她痛苦，柏檀也痛苦，倪许也痛苦。 那他们这个家就要毁了。 如果大家都在痛苦的里，那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痛苦。 也许是她自私，但，她就是不愿意。 柏檀就是自己的哥哥，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街坊邻居知道，倪许知道，她的幼儿园老师小学老师初中老师知道，柏檀的老师也知道，甚至柏檀，自己都知道。 他自己也说过的—— 柏树保护其他人，柏檀保护倪嘉怡。 她不要柏檀的保护，只要柏檀待在她身边。 爸爸说的对，有没有血缘重要吗？ 没有人关心那无关紧要的dna。 至于相同的血，藏在皮肤下永远见不得光的东西，谁可以看见？ 再说了，血不都是红色的？她的血是红色的，柏檀的血也是红色的，这不等于他们流的是一样的血？ 倪嘉怡痛苦挣扎且复杂的眼神被柏檀看在眼里，柏檀望向倪嘉怡那双翻涌的眼眸，心也被那片海裹挟。 他拿起纸巾上前浅浅给倪嘉怡擦眼泪，温声道但却带着狠厉，“谁欺负你了吗？和哥哥说，我去解决。” 倪嘉怡等到纸巾的触感上脸，湿冷的眼泪滑落脖颈，侵染心口，直到全身冰凉，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柏檀关切的声音响在头顶，“乖仔，到底怎么了？和哥哥说。” 我怎么能开口，我怎么能说出来。 我说不出来，也不敢说。 倪嘉怡崩溃捂着脸，指腹被那温热又凉透的眼泪刺到，她挪开自己的手，怔愣看向哥哥。 她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还算冷静。 山崩之前，只会有轻微的裂缝浅浅的摇晃，但后面，才是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所有的记忆都开始走马灯，她和哥哥待在一起多久了？她十六岁生日快到了，这也意味着，她和哥哥待在一起十六年了。倪许不是她最亲的人，柏檀才是。哥哥才是她最亲的那个人。 怎么能面对，怎么能接受。 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紧绷后措不及防断裂。 “嘣——” 一瞬间她哭得昏天黑地，倪嘉怡发声大哭，胃也跟着痉挛，痛感来袭，她扑到柏檀怀中，奔向这个庇护所、幸存区，她抱着柏檀，“哥！哥！” 她的声音嘶哑又凄厉，只是喊着“哥”，喊的柏檀心都快碎掉了，他第一次强硬拽着倪嘉怡，将她从自己怀里抓出来，哪怕倪嘉怡死死埋脸， 指尖泛白。 “怎么回事？小怡，你和我说清楚。” 倪嘉怡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眼泪不住地流，甚至看不清楚柏檀的摸样，像是隔了一层塑料膜，她只是喊着“哥”。 柏檀把她抱住，倪嘉怡这个状态完全不对，不对，一进门的时候，倪嘉怡就不对劲起来，语气也急起来，“你怎么了和我说啊！” 倪嘉怡泪眼婆娑和柏檀对视，在一瞬间，她浑身无力，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哭了，不能表现得很明显，因为哥哥肯定到时候要去问莞姨的，到时候知道她和爸爸打电话，又去逼问爸爸的话，爸爸肯定什么都会说的。 也可能不会说，但也可能会说。 倪嘉怡不敢赌。 “哥，肚子疼。” 倪嘉怡一只手捂肚子，背也弯起来，仰头惨兮兮看着柏檀，一只手拉柏檀的袖子。 “刚才莞姨说爸爸给我打电话了，我接电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好疼啊！” 柏檀听到是这个，当即蹲下，“上来，哥哥带你去医院。” 倪嘉怡乖乖趴在柏檀背后，柏檀去床底下拿了一个钱包，随时抽出几百块还掏出了一张卡装在自己口袋里，顺便将遮阳伞拿上后才出门。 倪嘉怡尽量控制自己别哭了，但还是抽抽搭搭，她刚才哭的太厉害了，完全缓不过来，脸也是红的要炸掉。 外面的太阳很大，火辣辣照在大地上。 柏檀把伞递给倪嘉怡，“还有力气撑伞吗？” “有。” 倪嘉怡恹恹吸吸鼻子，将伞打开，然后撑在二人头顶上。 “乖仔，和哥哥说说话好不好？” 柏檀颠颠倪嘉怡，就怕倪嘉怡也不哭，也不说话，这样可能意味着倪嘉怡在默默忍受。 “哥，你怎么回来了？” 倪嘉怡哽咽问道，整个人还在抽抽。 柏檀一般中午和下午不回家的，在学校解决午餐之后就待在学校特批安排的临时住宿休息。 “我担心你，你没回消息，所以回来了。” 柏檀说话带着轻微的喘气声，带着笑意，状若无意控诉，“怎么不回哥哥消息啊？” “我刚才没看手机，你什么时候发消息了啊？” 倪嘉怡的头趴在柏檀背上，低低解释，“不是故意不回的。”她可以闻见柏檀身上的洗衣粉味道，“你都不用那个柔顺剂，可香了。” “因为那是给你买的啊，我一个男生身上有香味多奇怪啊。” “那不是很好嘛，成香妃了。” 柏檀笑，回她，“家里有一个香妃就好了。” 倪嘉怡环着柏檀的脖颈，因为天气热，她可以看见柏檀的脖子青筋暴出汗流不止，也可以感受到她贴着柏檀的位置湿哒哒的。 “哥，我自己走吧。” 倪嘉怡用手掌当做小扇，给柏檀扇风，但基本无济于事，她想下来，声音小小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倪嘉怡的胃好像真的痛起来了。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柏檀没干，索性到了路口好打车，一招手就有一个车。 “市医院去不去？” “走吧。” 司机点头，撇了一眼柏檀的校服，“五中的学生？” 柏檀点头，将倪嘉怡放下来。 倪嘉怡却发觉不对劲起来—— 她的胃，她的胃，怎么真的疼起来了？等两个人坐到后座后，她捂着肚子，蜷缩起来，不想让柏檀太担心，只能咬牙切齿，默默忍着。 现在倪嘉怡是真的疼的不想说话了。 “乖仔” 倪嘉怡闭着眼睛，满头大汗，虚弱得嗯了一声。 柏檀紧紧抓着她的手，他手心里的汗打湿了倪嘉怡的手，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似的，倪嘉怡却没有嫌弃甩来柏檀的手，反而回握，两个人的手交织在一起。 她用着气音，细若蚊吟。 “哥哥，我好疼。” 倪嘉怡歪头靠在柏檀肩膀上，下意识寻找她最依靠的地方。 倪嘉怡的虚弱声音让柏檀着急，他甚至催促司机，“可以快点吗？我妹是真的不舒服。” 十五分钟路程，硬生生压缩到八分钟。也好在中午人少，不然还是不太行。 第54章 下车司机开口还没要多少钱，柏檀甩下一张一百就抱着倪嘉怡冲进医院。 倪嘉怡昏昏沉沉的，眼睛眯起来，“哥，到了吗？” “到了，哥哥陪着你。” 柏檀挂了急诊，倪嘉怡被带去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和他说，“你妹是胃痉挛，不需要做手术，但要开点药，你也别太着急。” “好，好。” 柏檀连连点头，还问了一句。 “那她怎么那么疼啊？” “可能是因为她太怕了，心理作用，你作为家属陪在身边可以对病人起一定安抚作用。” “好，谢谢医生。” 第45章 因为不需要做手术，也不能住院，柏檀很想再让倪嘉怡检查一下，他甚至想给她办理住院，但却被医生呵斥。 等开完药之后，柏檀陪倪嘉怡坐在医院的椅子上休息。 柏檀去接了一杯温水，看着倪嘉怡就水把药吃下去。 倪嘉怡浑身无力，肚子越来越疼，所有的器官开始翻江倒海，让眼泪跟着掉下来，她低低抽泣着，脸彻底白了一个度，往日充满活力的脸像是蔫掉的鲜花，泛着颓靡灰败。 柏檀紧紧抓着倪嘉怡的手，心也搅在一起，到了后面，他担心倪嘉怡没力气滑下去，不由分说，以一种强硬的姿态直接将倪嘉怡侧身横抱在身上。 倪嘉怡被他抱着。 柏檀的手圈着倪嘉怡的腰，紧紧扣着怕她掉下去，他这才发现，妹妹的腰很细，细的他两只手抱着还有很多剩余的地方。 怪不得会生病，柏檀目光深深看着倪嘉怡的腰，打算以后要让倪嘉怡多吃饭，不可以再挑食了。 倪嘉怡泄力倒在他的身上。 兄妹俩互相拥抱着，倪嘉怡的手也下意识抱着哥哥，她的头靠在哥哥的脖颈上，眼泪顺泽流下来。倪嘉怡身上的味道是幽深的薰衣草。 柏檀摸了摸倪嘉怡的头发，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瞧见倪嘉怡哭，心里别扭但是却又奇怪的想法。 那种想法羞于启齿且不对劲。 他想让妹妹别哭，但好像妹妹哭的时候，心里最隐秘的位置，摧毁这一切，有一根神经凹下去一块，被人按着，夹杂着不能说的……兴奋。 他想让妹妹哭，更想让妹妹倚靠自己。 柏檀藏住心底的秘密。 这太卑劣了，很肮脏。 他告诉自己的心。 自己只是想让妹妹更依赖自己一点，想让妹妹和自己待在一起更久点。 因为他是一个可怜的哥哥，比世界上最可怜的可怜虫还要可怜。 只有在妹妹哭的时候才能亲近妹妹，才能和妹妹待在一起。 其他的时候，妹妹都言不由衷，那雪白的银牙一开一合，全说的是他不爱听的话。 但那是倪嘉怡说的话，那是妹妹，他作为哥哥只能受着。 如果自己不受着呢？ 想抓着妹妹，让她不能后退，把自己的手指伸进她的嘴里面搅动，想给她一个教训，将她的尖牙齿一一磨平，将她的红舌头紧紧压住，让她不要那么对他。 嘉嘉，你越长大越不听哥哥的话。 你这个坏仔。 倪嘉怡还沉浸于自己只是装肚子疼，结果还真的得病了，这下是真的无可奈何且莫名其妙，她哀声说着，寻找柏檀的安慰。 “哥，我好痛。” “马上就不疼，乖仔别去想了，医生说了药效没有那么快的。” 柏檀的理智被唤醒，晦暗的目光消失，耐心安抚着倪嘉怡，一次又一次摸着倪嘉怡的脊背，像是很久之前那样。 倪嘉怡嗯了一声，两个人都没说话。 中午的医院走廊人很少，全世界好像只剩下倪嘉怡和柏檀。 到了后面，倪嘉怡恢复精神，渐渐没那么疼了，她让柏檀把自己放下。 她靠着椅背，呆呆看向医院白色的天花板。 “好糟糕的一天。” 第46章 柏檀在医院门口打了一个出租车，两个人一起回家。 倪嘉怡肚子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平静，她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匆匆倒退的建筑，哈了一口气。 等下车之后，柏檀给了车费，倪嘉怡打着伞，手上拿着柏檀的校服外套，注视他提一塑料袋的药走到她面前。 “哥，你今天花了多少钱啊？” 倪嘉怡低声开口询问。 柏檀缴费的时候倪嘉怡当时都快疼的神志不清了，压根不知道花了多少药费，刚才的出租车也被柏檀喊着下车在外面等她，没听见具体的车费。 但都去医院了，倪嘉怡猜测肯定不少钱。 想到这里，倪嘉怡眉眼恹恹的，咬着唇，不好意思又自责。 她又花哥哥的钱了。 “没花多少。” 柏檀轻描淡写，蹲下，想要背倪嘉怡。 “哥哥背你回去？” “不用，我现在有力气可以自己走。” 倪嘉怡拉起柏檀，“我们走回去吧，才一点点的路。” 柏檀和倪嘉怡一起在伞下并排走，走的慢慢的，两个人影子被挡在伞下融在一起。 倪嘉怡回去又洗了一个澡，但今天中午已经洗过一次了，所以她洗得很快，没停留太久。 她手上拿着脏衣服，扔进盆里打算快速揉洗。 柏檀正坐在凳子上吹风扇，瞧见倪嘉怡的动作，“你放着，我等会洗完澡一起给你洗了。” 倪嘉怡摇头表示拒绝，柏檀将盆拿走，抓着倪嘉怡的胳膊温柔又强势让倪嘉怡躺下，倪嘉怡被迫坐在自己床边，因为穿的是短裤，底下凉席的触感冰了她一下。 她的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 倪嘉怡的脸升起薄红，水润盈泽的眼眸也在羞赧，语无伦次，这么大还要哥哥洗衣服。 “柏檀，我自己洗啊，我我我，你别帮我洗。” “内衣什么的你不是自己洗了吗？”柏檀淡定说着，“我等会给你挂起来。” 在洗澡后把内衣裤洗好是倪嘉怡的习惯。 因为倪嘉怡有拖延症，她不早点洗完的话，自己就不想洗了。 空气中满是燥热因子在飘散，风扇呼呼地吹着，将它们驱逐赶走。 “行吧，随你。” 倪嘉怡和柏檀对视三秒，最终还是败下阵。 她自己倒在床上，用手挡在自己额前。 她闭眼，懒懒躺在床上，居然困意来袭，疲倦侵袭她的眼皮，黑暗中，倪嘉怡感受到有人给她的肚子那块盖了一块毯子。 动作浅浅的，她的视觉封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毯子被拿起来的摩擦声，像是砂砾在剐蹭她的耳朵。 “哥，你不去上课吗？” 倪嘉怡的声音黏糊，像是呢喃。 她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没有，她的意识很模糊，可能说了，也可能没说，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但也许说了吧，因为她听见一个回答。 “我请假了。” 柏檀目光深深望向已经睡了的倪嘉怡，他蹲在倪嘉怡的床边，小心翼翼摸了她的脸。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见到过阖眼的妹妹了。 黑暗下，倪嘉怡的五官是起伏纵横的远山，他熟悉每一条山脉，每一条沟壑。 窗外的月光会照进出租屋，将远山变得柔和。 柏檀是座山的朝圣者。 他怀着虔诚的心，祈祷山神可以回到从前，继续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凌晨两点多的冷夜寂静无声，走动的钟表声音响在柏檀的耳畔，他沉默注视着倪嘉怡，他也变成了一座山心里获得宁静，随后，自己再躺在床上，阖眼入睡。 白天的倪嘉怡更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只需要一眼，就会被她悍然的颜色给打动，想怎么会有这么奇妙的色彩搭配，被她明亮的色调给吸引，想怎么会有这么出色的视觉冲击。 谁都会她不由自主吸引，她的所有。 柏檀骄傲，这是他的妹妹，这是倪嘉怡。 但想到这里，他也跟着难受，眼睛也涩然起来。 记忆里的倪嘉怡和现在躺着的倪嘉怡交织重合，稚嫩可爱的五官和舒展精致的五官重合又分开，倪嘉怡呼吸起伏浅浅的，像是一条丝线，“哥哥”“柏檀”“哥”“你”，细弱的白丝将柏檀封住。 他轻轻笑了一下，“刚才吓死我了。” 声音几不可闻，他的手没动，指腹贴着倪嘉怡温热的脸颊，他手忙脚乱擦拭着倪嘉怡脸上滴落的泪水，吸吸鼻子。 “还好你今天没事。” *** 倪嘉怡做噩梦了，梦到柏檀知道自己不是倪许亲生的孩子，然后他就要走，倪嘉怡去拉他，但柏檀只是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 那个冷冰冰的眼神吓得倪嘉怡几欲想死，无尽恐慌席卷全身。 她想喊哥哥，但怎么也来不了口，就像被人控制，成为一个提线木偶。 第55章 她不要！ “柏檀！” 倪嘉怡在这一瞬间睁眼，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她爬起来，靠在床头大口呼吸，被吓得冷汗岑岑。 她转头，想要寻找柏檀的身影，却和毛巾擦头发的柏檀对视 本来漫不经心看向窗外的柏檀在察觉到倪嘉怡的目光转身，他微微错愕，看向眉眼阴郁的倪嘉怡，“怎么这么快就睡醒了，乖仔你做噩梦了？” 倪嘉怡却沉默下来。 因为柏檀上半身没穿衣服，下半身只穿了一条校裤。 可能是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天气又热，所以柏檀图方便才没穿。 他的头发擦得半干，虽然还是湿漉漉的模样，但却没滴水。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 劲瘦的腰，皮肤不是很白，带着少年的精壮，身体线条流畅，腹部线条紧实，六块腹肌凸起，肌理带着性感。 倪嘉怡第一次见到柏檀没穿衣服的身材。 色。情又下。流。 完全看不出来。 她是知道柏檀的力气大，每次危急时刻抱她背她都很轻松，干家里的重活也面不改色。 倪嘉怡心底泛起古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说不出来，只是觉得，那么包容她那么好脾气的柏檀，反差感那么强。 有腹肌的男人身材，倪嘉怡第一次看见。 来自她哥。 柏檀正微微弯腰擦头发，肌肉顺势紧绷，手臂上青筋虬结浮起，像热带雨林肆意生长藤蔓，带着野蛮的生命力。 手骨节分明，拿着毛巾，擦头发的时候，修长的手指在黑发的衬托下，更加冷白。 他和倪嘉怡对视。 倪嘉怡呼吸一滞，脸和耳根不由自主烧起来，她想都没想立刻躺下然后转头，背对着墙壁。 魂不守舍，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柏檀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 她拍拍自己的脸，身后柏檀的声音响起，“乖仔，不舒服吗？要不是再去医院看看？” “我想喝水。” 倪嘉怡打发走柏檀，轻拍自己的脸。 倪嘉怡，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要让她看见柏檀没穿衣服的样子啊！ 现在倪嘉怡瞬间清醒，脑袋的昏沉黏糊变成了柏檀的腹肌，刚才的噩梦也被甩到九霄云外。 倪嘉怡呼吸急促，她闭着眼想让自己别想了，下一秒，她的背被柏檀轻轻拍了一下。 “水。” 倪嘉怡被迫爬起来，她目光游离，带着心虚，不敢去看柏檀。 “这是温水。” 柏檀将杯子递到她面前。 倪嘉怡颤颤巍巍接过，嗯了一声，压根没听见柏檀在说什么。 她小口小口喝水，温水滑进喉管，让倪嘉怡勉强冷静。 她微微抬头，好在柏檀已经穿好了 校服短袖，扣子扣在最顶上，很克己复礼的好学生，这是柏檀的一贯风格，刚才看到的一切像是倪嘉怡的一场梦。 柏檀的头发还没干，头上的洗发水的味道飘到倪嘉怡的鼻子里面。 她和柏檀用的是一套洗护用品。 都是青柠味道的。 倪嘉怡咳了咳，“哥，现在几点了啊？” 柏檀转身去看看桌子上的闹钟，他掀了掀眼皮，“三点五分了。” 原来自己才睡这么短的时候，倪嘉怡想，怪不得自己刚才做噩梦了。 柏檀见倪嘉怡没事，拿着盆开始洗衣服。 倪嘉怡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腿，悄悄看向柏檀。 柏檀先洗的是她的衣服，细心地揉搓着，倪嘉怡下意识看向窗外，看见自己的校服被风吹的晃起来，“哥，你等会挂湿衣服的时候，把我的校服取下来嘛，下午要穿的。” 柏檀头也没抬，“身体不舒服就在家里休息，今天别去学校了。” “不行啊，今天可是报名第一课啊，万一班主任对我有意见怎么办？” 倪嘉怡有些着急，但想到班主任是米莎，这个想法又被压下去。 “你班主任是米莎，不会的。” 柏檀说罢，倪嘉怡僵住。 “哥，你怎么知道？” “今天回来的时候路过通知栏看了一眼你们高一的分班表。” 柏檀解释，“米莎虽然是新老师，但很有实力，她的脾气也很好，去年带的那一届高三有好几个985的学生，本科上线率百分百。” 倪嘉怡听完，只剩下崇拜和佩服，“她好厉害啊。” “所以你今天不去也没关系的。” “不行，我要去，我已经好了。” 见到倪嘉怡不愿意请假，柏檀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愿。 虽然他有米莎的电话可以直接请假，刚才也在想自己直接给倪嘉怡请假算了。 但…… “我下午和你一起去学校，你不舒服就给我发消息。” 柏檀停下动作，擦擦额头上的汗。 “学校可以带手机吗？” 倪嘉怡皱眉，忧心忡忡，“万一被收了怎么办？” “收了我给你要回来。” 第47章 太阳很大，倪嘉怡洗的校服已经干了，红白的短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柏檀将洗好的衣服晾窗外的时候，顺便将她的校服收了下来。 倪嘉怡去厕所换上，下摆有点长，她忍不住扯扯衣角。 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五中校徽，又抬头看见柏檀和自己穿的同款校服，只不过柏檀的胸口前的校徽里面颜色是金色。 又跟柏檀是同款校服了。 小学，初中，高中，兄妹两都在一个学校，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一起穿梭在彼此都在的校园里。 柏檀察觉到倪嘉怡的目光。 “每个年级的校服校徽里的颜色都不一样，三个颜色分年级，我们高三是金色，你们高一是白色，高二的颜色是橘色。我们这一届走了，下一届也是金色的，这样类推。” 倪嘉怡点头。 她坐在床边看电视，柏檀则是趁着这个空挡收拾出租屋。 倪嘉怡自觉拿着扫把要帮忙扫地，被柏檀夺走，让倪嘉怡去看电视，等他结束一切，柏檀抬手看表，“六点多了，走吧。” 倪嘉怡哦了一声，带上帆布包，柏檀手上拿着遮阳伞，侧目发问，“你手机带了吗？” “带了。” 倪嘉怡将手机拿出来，才打开看见屏幕上闪烁着未开封的信封信息，倪嘉怡点开一看，柏檀在十二点二十分的时候给她发的消息，“乖仔到家了吗？” 那个时候她在洗澡没听到手机提示音。 柏檀注视着倪嘉怡拆开短信，随后收回目光。 兄妹共撑一把伞，倪嘉怡的头发被她扎成一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柏檀看着，“等会头发散了怎么办？” 他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个发卡给倪嘉怡别上，倪嘉怡轻轻晃晃头，发觉是有点松，因为不想晒到太阳，也没动，任由柏檀将发卡别在丸子头上，将其固定好。 柏檀口袋随时会带着几个发卡，左手腕上基本会随时带着一个粉兔子的发圈，有时候也是其他款式的发圈，他有时候路过精品店还会顺手买几个，悄悄塞到倪嘉怡的首饰盒里。 发卡，发圈这些东西全是倪嘉怡的东西，就是为了方便倪嘉怡没带的话，他可以拿出来。 “行了，走吧。” 柏檀的动作很快，拍拍倪嘉怡的肩膀。 到五中的时候，大门口陆续有着新生穿着校服进去，“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候来五中哎。” 倪嘉怡看着金黄光的阳光洒在地上，就像是欢迎新生到校的地毯，她走着，偏头和柏檀聊天。 “嗯。” 柏檀答应着她的话，想起什么，“晚上你等我放学吗？” “不要。” 倪嘉怡想也不想拒绝，主要是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和柏檀的关系，她想到初中的时候，大家因为自己是柏檀妹妹的关系这一层关系，什么话都有，倪嘉怡听两年了，不想再继续听了。 “那记得到家给我发消息。”柏檀垂眸，淡声嘱咐道。： “知道了。” 倪嘉怡想到就是因为今天中午自己没回消息，所以柏檀请假，下午没上课。 又耽误柏檀了，她摸摸鼻子，“我要是没回消息，你别动不动请假，都高三了，你打电话喊莞姨来看看再说呢。” “我生病了，你请不请假照顾我？” 柏檀突然冒出这个问题，他盯着倪嘉怡，想要一个答案。 “不要说这种话。” 倪嘉怡皱眉，语气也不自觉低下去。 “如果而已，假设成立。” 柏檀一直没得到倪嘉怡的回答，她左顾而言他，显然是在逃避这个问题。 “好无聊的问题。” 倪嘉怡撇嘴。 他的手握着伞把不自觉用了一点力气，若无其事轻笑，垂眸盯着倪嘉怡的小白鞋，上面的鞋带系得很漂亮。 第56章 “好了，不说这个了，等会去教室估计就是很简单的讲事情，你可以试试争取当个班干部之类的。” “嗯。” 两个人走着，倪嘉怡突然开口，一本正经，“肯定要请假的，不让我请假我就逃课回家去照顾你。” 柏檀心跳快一秒，看向倪嘉怡。 倪嘉怡和他对视，眼眸里满是认真和坚定，然后又眨眼，不自然挪开，“不要再问了，我和你选择是一样的。” “不怕挨处分啊。”柏檀笑起来，声音愉悦，眼睛像是一轮倒悬弯月，“谁要你逃课来照顾我。” “你少管我。” 倪嘉怡没好气，气呼呼哼了一声。 柏檀给倪嘉怡打伞被站在保安室的高一年级主任注意到，远远瞧见，两个人的脸都被伞遮住。 “打伞的那个，给我过来。” 倪嘉檀听见了，以为说的是她和柏檀看了看身边，有好几个打伞的，紧绷的心放松，和柏檀说着话，“吓死了，还以为说的是我们呢。” 下一秒，头顶上的伞就被掀开，阳光照得倪嘉怡忍不住眯起眼睛，等她适应后，就看见面前穿着绿色条纹衫的老师眼里带着怒火，“你们两个一起打伞像什么样子？！” 他下意识先看向倪嘉怡，看了看倪嘉怡的脸和胸前校徽，确定是高一的学生。 倪嘉怡呆呆看生气的老师，虽然她不认识，指了指柏檀，“啊？我和他吗？” “不然呢？！” “杨老师。” 柏檀在一旁出声。 杨赫这才将目光落在身旁拿伞的柏檀身上，瞧见他胸口的校徽，又看看柏檀的脸，发现是熟人，“柏檀，这个时候你该在教室上课吧？” 杨赫和卫波涛是好友，而且教的还是一个学科，两个人经常在对方有事的时候帮忙代课，所以双方的学生都会认识眼熟。 杨赫本来就对每次年级表彰大会对年级第一的柏檀有印象，更不要提他还去一班帮卫波涛代课，安排作业时候要和班长柏檀接触。 “我请假了。” 柏檀淡定解释，把伞收好，“这是我妹。” 杨赫狐疑看向柏檀和倪嘉怡。 两人长得一眼都不像啊，没有一点兄妹的影子。 他刚才还以为是光明正大早恋小情侣，这么堂而皇之出现，不过第一看过去两个人没一个丑的，还挺配。 他是听卫波涛无意聊过柏檀这个得意门生的家庭情况，爸爸是常年不负责的，家里还有一个读书的小妹妹，惨得很，要不然这孩子发愤图强搞学习这么厉害。 倪嘉怡眼眸划过一丝尴尬，“老师，这确实是我哥。” “你妹今年也来我们学校了？哪个班的” 杨赫仔细看倪嘉怡的脸，发现居然有点眼熟。 “一班。” 柏檀说着，“倪嘉怡。” 倪嘉怡，这名字怎么那么熟？ 杨赫皱起眉，注视着倪嘉怡，突然灵光一现，“倪嘉怡，你是不是全区成绩第三十五的那个学生？” 今年高一的新生入学，一班清北班的名额杨赫全部看过，他还和卫波涛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倪嘉怡这个学生要来五中，不去一中和附中，问过招生办，那里老师也没印象，去看志愿表，她是主动第一志愿填的五中。 卫波涛只是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人在这里吧。” 当时他还莫名其妙。 现在杨赫看柏檀和倪嘉怡站在一起才恍然大悟卫波涛的意思。 倪嘉怡后退一步，暗叫不好，不知道面前老师怎么知道自己排名的。 这次中考倪嘉怡超常在数学和英语上超常发挥了，比平时都考的高出不少，以往是全区一百多名，这次到了全区三十五。 她都没和柏檀说过，怕柏檀生气。 她斜斜瞥了一眼柏檀，打算看看柏檀的什么表情，决定等会是打哈哈还是装作视而不见。 发现柏檀面无表情，下一秒就瞧见他似笑非笑审视她。 倪嘉怡心虚收回目光。 “你们兄妹都是读书的料子啊。” 杨赫笑眯眯望向倪嘉怡，和记忆力那张红底证件照，“我说看你眼熟，但你和初中证件照长得不太一样，我没认出来。”杨赫又仔细看了一下，发现眼睛还是隐约对得上，一改刚才的态度，“你到了五中，有什么问题可以都可以来问杨老师的，你也可以问你们米老师。” 倪嘉怡说声知道了，杨赫点点头，漫不经心问柏檀，像是在和自己学生聊天。 “你呢，怎么请假了？你们卫老师还是舍得你。” “妹妹身体不适，我要去照顾。” 柏檀面不改色说出请假理由后，倪嘉怡诧异看向柏檀，杨赫立马关切看倪嘉怡，“现在身体好些没？今天不舒服干脆就不要来学校了。” “好了的，谢谢老师关心。” 倪嘉怡尴尬笑。 “不舒服再和你们米老师请假，别硬撑着，行吧，你们都进去吧，等会上课了。” 倪嘉怡和柏檀都回答了一句“好”，在杨赫满意的目光下转身离开。 杨赫看两人的背影，越看越满意，还点了点头，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不由自主哼起一首小曲。 “原来乖仔考的这么好啊。” 柏檀笑眯眯低头看倪嘉怡，把伞撑起，阴影再一次笼罩在倪嘉怡头顶上，“怎么不告诉哥哥？” 倪嘉怡只给柏檀看了录取通知书，没告诉他具体成绩，柏檀直接黑进了五中教务系统，去查看高一录取具体名单，倪嘉怡在第一名，分班是一班，全区成绩在三十五名。 他一直知道倪嘉怡的成绩，只是倪嘉怡从来没有主动和他提起过，就连发挥很好，很优异的英语和数学也不和他分享。 他不能和倪嘉怡一起享受属于她的喜悦。 说不清楚的感觉，只是心里很失落，怅然所失。 倪嘉怡扯扯嘴角哈哈笑，看向柏檀，“这不重要啊，反正我和你在一个学校。” 柏檀嗯了一声，“然后不告诉别人我是你哥哥。” “……” 倪嘉怡沉默下来。 第48章 二人走在五中的大道上，阳光穿梭一排排香樟，斑驳洒向柏油路，倪嘉怡低头，小尾指别扭勾上无名指，她缄口不言。 柏檀眸色晦暗，他撑着伞，偏向倪嘉怡那边。他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眸中翻涌的情绪。他当然知道倪嘉怡的小心思，柏檀只是抿着唇，眉眼微微敛下。 倪嘉怡被柏檀戳中心思，被直白揭开，自己有些胸闷气短，她觉得校服领子勒着她，不由自主扯扯领口企图放松。 喉间也发干发涩。 如果如果自己不在今天知道柏檀不是自己亲哥的话，倪嘉怡还可以忍受，还可以承认。 她会笑着和所有人说，柏檀是我哥哥，像很多年以前一样。 倪嘉怡在初中好好学习，拼着一口气，不仅是为了不给柏檀的妹妹丢脸，不让别人说，你看，柏檀的妹妹是蠢货。 才不是的。 她是柏檀的妹妹，倪嘉怡心里藏着隐秘的心思，她不敢和主动踏出介绍和人柏檀是自己的哥哥，因为自己和柏檀不一样，她也想靠近柏檀追赶哥哥，朝着柏檀的步伐前进，踩过他走过的路，慢慢跟在他的身后。 说不出口。 倪嘉怡有时候也恨自己的言不由衷，她有时候就在想，柏檀要不是自己的哥哥就好了。 因为太亲密了，所有想说的话都憋在心里，看着柏檀的那双眼眸，倪嘉怡有时候想和他笑笑，但又觉得别扭，随后收敛笑意，温热的唇却冷淡说出伤人的话语。 哥哥，我们曾经那么要好。 倪嘉怡感到悲哀和痛苦。 她和柏檀都长大了，很多时候很多话倪嘉怡都不能和柏檀说，她开口加深了两人的尴尬，增加了争吵。 倪嘉怡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柏檀保持距离，但哥妹长大就是要这样啊。 没有人告诉她不和哥哥分开，没有人告诉她只要你自己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和她说过，倪嘉怡，你要注意分寸，你是女孩子，哥哥是男孩子。 她只有哥哥，但哥哥也没教过这些。 哥哥只会像大海一样包容她，哥哥从来没和她说过，乖仔你长大了，哥哥不可以抱你了。 她可以自由理所当然奔现柏檀，然后被他搂在怀里，被他温柔地拍着背，“今天想吃什么呀？今天有没有遇到好玩的事情呀？” 长大之后，身边的人都在说，张北姐闵琳琳杨清月……所有她认识的，知道她和柏檀关系的人，或多或少都在说你和你哥哥不可以不需要太亲密，你和你哥哥应该注意距离。 是吗？ 倪嘉怡懵懂跌跌撞撞走着，她离开柏檀的怀抱，离开那个温暖柔和无限包容她的温室，外面的时间，外面的人，所有人，所有事情都一一展露在她面前，好像是这样的。 第57章 好像真的不应该和哥哥太亲密。 在被杨清月奇怪眼神打量的第一眼，倪嘉怡就心虚别开眼不敢和她对视。 “不正常”。 倪嘉怡其实很害怕这个词语。 她不想被世界以奇怪异样的眼神对待，这会让她回到幼儿园的时候，很多人说她没爹没妈好奇怪，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正常的小孩。 其实很多人没有恶意，只是真的好奇，但异样目光在无形的对视中，他们的眼睛说了好多的话。 小小的倪嘉怡承受着世界给她的第一个挫折和痛苦。 那段时间，柏檀陪着倪嘉怡，倪嘉怡最后还是勇敢告诉了哥哥，寻求哥哥的帮助，倪许也出面让那个人道歉。 但哥哥可以帮助自己一辈子吗？ 上了小学，倪嘉怡学到的人生第一课是“离别”。 她和何子树玩的那么好，但小学之后，她和何子树就失去了联系，她去了二中，他去了附小。有一次就算在街上遇见，他的身边也多了新的朋友，她挥手打招呼，何子树也很兴奋和她聊天，介绍着彼此，后面分开他说下一次再见，但倪嘉怡再也没遇到过他。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时候她的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闷。 后来倪嘉怡才知道，那是“离别”下的难受和失落。 她回到家看见柏檀在家做作业，那一瞬间，倪嘉怡以为自己可以和哥哥待在一起是永远。 上了初中，倪嘉怡学到了 人生的第二课“不要特殊”。 班上有人抄作业然后被人举报，这是大家约定俗成的事情，被人破坏，本来举报这个行为合乎规矩，但却不通情理，所以他被人孤立了。 虽然倪嘉怡觉得他没错，也帮他说了好坏，但却被人嘲笑，“是不是喜欢他啊？你脑子不正常吧？” 帽子往倪嘉怡头上扣，倪嘉怡想到了幼儿园的事情，但是她又没错，倪嘉怡去找了班主任，班主任搞了一个不写作业的活动，告诉大家可以靠抽奖不写作业，但要是没有抽到就要作业。 班主任手指指了半天，最终选了让那个举报的学生抽奖。 他抽到了。 大家都在兴奋喊着他的名字，庆祝他可以抽到不写作业的纸条，把他当成大英雄。 他的“功劳”大过他的“罪过”，所以他得到了释放，被大家继续接受。 在沉默的那几秒，倪嘉怡目光看向远处的时候。 她害怕了，她担心反驳杨清月的话最终成为了她的呈堂供词，被人审判。 她浏览所有的哥妹，没一对像她和柏檀那么特殊。 尽管他们本来就是特殊的兄妹。 他们没有妈妈，爸爸长年在外，出租屋的冷夜中彼此亲昵，彼此度过着对方的年月。 特殊。 鹤立鸡群是成为众矢之的的第一步。 她改了称呼，变了语气，可以注视到柏檀失落的眼神，她咽下嘴中的话，将眼泪落下。 哥哥，请不要怪我，是我不勇敢。 倪嘉怡担心柏檀也会被人说不正常，她的哥哥真的人特别好，不应该被这样说。 世界开始颠覆，新的理念生根发芽，旧的心房肆意生长，所有的藤蔓将她缠着，倪嘉怡的青春期变成了潮湿阴郁的梅雨季，但她还是舍不得剥离和哥哥的纠缠。 最终，在那个阴雨连绵的梅雨季里她盖着一个浅灰色的小房子，里面住着柏檀。 时间下身体绵延的线条走向分叉口，小时候的彼此依偎变成了现在的爱在心口难开。 倪嘉怡也在怨恨柏檀。 怨恨柏檀为什么不生疏她，还是像从前那样，对她那么好，对她那么纵容。 因为柏檀是好学生，不仅有有优异的好成绩，也有优秀金子闪耀般的德行。 柏檀是好人，老师说他学习认真，同学说他为人谦和，朋友说他沉稳依靠。 哥哥，你是一个烂好人。 倪嘉怡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柏檀，柏檀的侧脸很优越，在夕阳照耀下，像是沉默的向日葵。 柏檀，他不是自己的亲哥，如果有天事情败露的话，倪嘉怡可以接受其他人的议论和谩骂，但她接受了柏檀欲言又止而且神色复杂的眼神。 ——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要骗我呢？” “到了。” 柏檀停下脚步，倪嘉怡这才回神惊觉自己和柏檀已经走到了高一的教学楼。 高三的教学楼在最里面，柏檀还要自己走一段路，他将倪嘉怡送到高一的门口，他注视着倪嘉怡，“上去吧。” 倪嘉怡嗯了一声，要离开，她挎着包，柏檀的声音响在身后，“记得给哥哥发消息。” 倪嘉怡回头，柏檀站在原地温和地笑，嘴角浅浅勾起，注视着她的身影。 他没有想到倪嘉怡回头，微微诧异，关切，“怎么了？没带东西吗？” 倪嘉怡呼吸一滞，奔向柏檀的怀里，倒逆的风声在耳边呼啸，阳光照在她的头盯，额前的碎发飘起来。 柏檀稳稳接住倪嘉怡，单手圈着倪嘉怡的腰。 倪嘉怡的力道有点大，她紧紧抱着柏檀。 柏檀的脊背僵住，耳根烧起来，他茫然，倪嘉怡胸前的柔软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柔软。 异样的亲昵让柏檀喉间发紧，他的手臂不由自主用力，但又像是被火炭烫到似的灼烧起来，他惊慌失措松开。 踉跄后退一步，柏檀维持平衡。 柏檀不着痕迹拧眉。 他低头，倪嘉怡的头顶上的橘色小猫发卡是他亲手别上去的。 他手腕上粉色发圈也开始层层缠绕，勒得柏檀又酸又痛。 倪嘉怡抬头，不远处的阳光照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眸像是波光粼粼的金色晚湖。 “柏檀，还好我们可以在一个学校。” 请原谅我的言不由衷，但我庆幸，我们，还能待在一起。 柏檀的眼里全是倪嘉怡，他注视着倪嘉怡。 倪嘉怡笑了笑，酒窝浮现，她的眼睛很漂亮，也装着自己，她的脸很白，像是牛乳一样白皙细腻，柏檀看见她的睫毛像是蝴蝶一样颤抖，投下一小片阴影。 倪嘉怡拥抱自己。 妹妹主动亲近自己。 柏檀驱逐自己的奇怪感觉，抬手摸摸倪嘉怡的头，“我也是。” 不管我再怎么样为你担心，为你觉得不值得，但是你既然决定了，那我为你的开心而开心，为你的担忧而担忧。 倪嘉怡松开柏檀，噔噔几步爬上楼梯在教学楼消失了身影。 柏檀将伞收好，他深吸一口气，往高三的教学楼方向走去。 等他到了教室，正巧现在是下课时间，还没开始晚自习，他从后门进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是垂眸盯着地板，迟迟没任何反应，手上拿着伞也不收进抽屉。 韩序以为柏檀自有安排，结果在那里发呆。 “你回来了？请假去干嘛了？” 韩序敲了敲柏檀的桌子。 “怎么请的假啊？我也想回家。” 柏檀这才如梦初醒，桌上才一个下午，已经多了四五张试卷，他拿出笔，随意翻了一张数学试卷，却再一次走神。 水笔在“檀”字逗留，洇出一个黑色的墨点，像是长睫投下的一片阴影。只是颜色越发深了。 “就是随便请的假。你做会作业吧，下午不是布置了很多作业吗？试卷这么多。” 柏檀随口一说，韩序戳戳他的胳膊，“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怎么半天不写？” “笔坏了，我换一只。” 柏檀淡定拿了一只新的笔出来，然后将刚才拿的一只笔放好。 他做着试卷，像是往常一样，只当无事发生。 第49章 高中 第一节晚自习的确如柏檀所言，基本都讲的都是高中的事宜，在晚自习安排上，还有日常的课程安排上，倪嘉怡已经感受到了压力，她看着黑板上的时间，抿唇。 全班同学都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还选了班干部。也许是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人生地不熟才可以更好的发挥，很多同学都在踊跃竞争，特别是班长和学委都有五六个人选竞争。 倪嘉怡没参加竞争。 如果没有 第一节课米莎讲的具体事宜，倪嘉怡会想竞争班长，但高中事情太多，显然不像初中那么简单，倪嘉怡不想分心去做一些吃力不太好的事。 大热门的班干部选完，文娱文员这类存在感不强的班干部没人选。 米莎站在讲台旁，拿着名单，神色认真，似乎是从上到下一一扫视，倪嘉怡还以为她要强制喊人当班干部。 但米莎却放下名单，敲敲黑板，“这是我们刚才竞选已经成功的班干部，希望我们可以建设更好的一班。至于其他空余班干部，如果没有人选的话我们先放一下，如果有同学想要试试的话，可以到我办公室来找我。”米莎说罢就擦掉黑板上的字。 第58章 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米莎给倪嘉怡留下这样的印象。 自我介绍和选班干部就已经花了两节课，没一会，就到放学的时间。 走廊外传来走动声，同学们纷纷起身离开，倪嘉怡也收拾东西从前门离开，在离开前，她瞥了一眼课表。 柏檀回到家就看见倪嘉怡正在看电视，他将书包放下，“怎么样？高中第一晚。” 倪嘉怡想了想，“还行。”她看着电视，没转头，“我们班上竞选班长的人还挺多的。” “有你一份？” “没，人太多了。” 倪嘉怡摇头，柏檀笑起来，“觉得浪费时间？” 她不置可否， 柏檀拿着练习试卷，到了高三，最不缺的就是试卷了，他下笔，“你想干什么就去做，反正你开心就好。” 倪嘉怡没说话，柏檀只可以听见电视机里的男女主吵架，他轻轻松松做完六道选择题，但却没有得到倪嘉怡的回应，他握紧笔杆，写到第七题的时候，本来手拿把掐的题却在此刻没落笔，他抬头看了一眼倪嘉怡。 倪嘉怡和他对上视线。 原来，刚才她一直在默不作声看着他。 她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腿，没穿袜子，敲着脚，下巴抵在膝盖上，倪嘉怡倒是没一点慌张，反而理直气壮，“你看我干嘛？” 她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想做个试验，“你笑笑，我给你拍照。” 她是这样说，下一秒就自顾自拍照。 柏檀还没来得及开始笑，只是平常的表情就被拍下来。 屏幕很小，只可以看个大概，倪嘉怡收回手机，撇嘴，“不好看。” 其实很好看的，柏檀很上镜，没刻意凹造型，也没也怪表情，穿着短袖，坐在桌前，在镜头内端正克制。 柏檀对于倪嘉怡说自己不好看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他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坐了回去。 “乖仔。” 柏檀突然喊倪嘉怡，倪嘉怡下意识转头，去看见柏檀也拿起手机，温声开口，“笑一个。” 倪嘉怡还以为柏檀是故意的，想都没想笑起来，挂着灿烂的笑，眼眸也弯起来，势必不会让柏檀拍她的丑照片得逞。 “好了吗？” 倪嘉怡问着柏檀，柏檀还是举着手机。 可恶！ 她一直笑，跳下床走到柏檀面前，她伸手想要抢走，但柏檀却往后面躲开，倪嘉怡扑了一个空，还差点落到柏檀的怀里。 “得了，你给我看看，柏檀，我生气了！” 柏檀什么也没说，手机还是对着倪嘉怡。 倪嘉怡以为柏檀已经结束拍摄了，只是故意装样子逗她，她叉着腰，凶巴巴弯腰靠近柏檀。 “哎！” 柏檀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把手机递给倪嘉怡，倪嘉怡气鼓鼓查看。 发现柏檀只拍了一段视频和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倪嘉怡叉腰，头发散在肩膀上，微微弯腰，眼睛很有神采，大大的黑白眸子却灿若星辰，还带着一点滴溜圆，被捕捉到的那一瞬间像是活泼的小兔，没有拍到衣服，只有大头照。 不仅不丑，还灵气十足，甚至可以看得出拍摄者扑面而来的用心。 倪嘉怡将手机还给柏檀，“应该拍我笑的。” “你怎么拍都好看。” 柏檀说完，倪嘉怡看他一眼，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看电视，“说好话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乖仔。” 倪嘉怡还以为柏檀要说好话，“怎么了？” “你声音开小点。” 十秒后，柏檀将手抵在唇前，笑意被他隐藏，喉结滚动声音勉强平静。 他说罢，倪嘉怡别开目光，听话地将电视声音调小，但去看柏檀，发现他还没收回转身。 她晃晃遥控器，“已经小了。” “好。” 柏檀刚看目睹全过程，他转身，重新开始做试卷。 在做题的时候，倪嘉怡不时发出一些小动静，往常被柏檀无视的声音却越发敏锐起来。 “窸窸窣窣”的，是倪嘉怡随手翻身拿小毯子盖在腿上，“哗啦”一声，是倪嘉怡嫌坐着看电视累倒在凉席上，倪嘉怡在扎头发，倪嘉怡在换台……倪嘉怡没了动静。 柏檀停下笔，他再一次看向倪嘉怡的方向。 倪嘉怡已经闭眼，头陷在碎花柔软的枕头中，无意识偏向柏檀这边，手垂在肚子上，毯子只盖到了肚子和小腿一部分。 柏檀上前，无奈叹气，将遥控器拿在手上关掉了电视。 出租屋一瞬间只剩下风扇的声音。 他居高临下站着，想要将毯子拉上去，将倪嘉怡的腿全部盖上，他附身上前，拉动毯子，倪嘉怡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抢自己的毯子，下意识抬手推搡。 她的手抓住柏檀的胳膊，但一点力气也没有，软绵绵的像是温柔致命的藤蔓缠上柏檀。 柏檀愣了三秒，然后拉开倪嘉怡的手，给她乖乖放在身体两侧，再将毯子给倪嘉怡拉上，遮住她莹润的小腿，一丝缝隙都不留。 柏檀做完这一切，继续回到桌子上写作业，随着时间的推移，柏檀将作业全部做完，时间已经很晚了，柏檀去洗漱。 月亮悬挂，冷光照进屋内，柏檀躺在床上，将倪嘉怡的照片设为壁纸。 他摸着屏幕笑了笑，但过几秒，心里泛着的奇异感觉又一次袭来，和下午的反应不太一样的是，这次他感受到心脏酥麻跳了几秒，柏檀的笑意停滞。 他慢慢收敛笑容。 第50章 倪嘉怡的高中生活开始了，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就是比初中累一点。 倪嘉怡很喜欢现在的班级，也很喜欢现在的班级氛围。 在第开学二周的星期六，就是她的生日。 倪许还是和往年一样没赶回来，给她打电话庆祝生日，还给了她五百块，让她去找柏檀拿。 倪嘉怡嗯了一声，彼时正在和闵琳琳逛街，她挂掉电话，闵琳琳好奇问了一句，“你爸？” 倪嘉怡点头，心里却出神想也许倪许说不定在自己二十岁的时候才可以当面和她庆祝生日。 倪嘉怡从来没和其他人说过自己的生日，但闵琳琳知道。 闵琳琳高中在附中，距离五中很远，但还是坐着公交车来到倪嘉怡身边，和她一起度过这个特殊的星期六。 闵琳琳见倪嘉怡情绪不高，拍拍她的肩膀，“哎呀，别去想了，今天开心点！” 她们两个一起玩，去逛精品店，还去拍了大头贴，闵琳琳给倪嘉怡买了一个水晶球当做她的生日礼物，底座有个开关，可以让水晶球发光，还可以播放很多音乐。 她笑嘻嘻看着倪嘉怡，“今天是最可爱的嘉嘉，生日快乐！” 倪嘉怡小心翼翼拿着包装盒，一点也不敢用力。 两姐妹玩到很晚本来，本来闵琳琳要拉着倪嘉怡吃饭，倪嘉怡却说自己吃不下，给闵琳琳点了一份烧烤，笑眯眯看闵琳琳吃。 闵琳琳已经很久吃的这么开心了。 她初中就开始减肥，因为班上有男生嘲笑她的胸很大，还直言不讳说她很胖，是坦克。 倪嘉怡坐在闵琳琳身边，将头靠在闵琳琳肩膀上，拉着她的手，“哪里胖了？很健康啊，你看我，瘦得肚子疼结果疼得直不起腰。你非要瘦的话，也得锻炼，到时候就会减轻体重了。” 闵琳琳被倪嘉怡劝说，对上她真诚担心自己身体不好的眼神，放下负担吃得香香的，倪嘉怡看着心情也很好，两人说着话，和之前一样亲密无间。 等倪嘉怡送闵琳琳上公交车再自己回出租屋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她提着礼盒放在桌子上，不出意料上面有一个小蛋糕，柏檀正在煮面条。 倪嘉怡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给闵琳琳发消息，那头说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让她别担心。 倪嘉怡打字，柏檀听见按动键盘的声音，搅动锅里面的面条，看着它们散开，“乖仔今天和你朋友玩得开心吗？” “还好，小闵送了我一个水晶球。” 柏檀笑笑，“好，把礼物放好吧，面好了。” 倪嘉怡生日吃面是柏檀会做饭的那一年就开始的习惯，买小蛋糕也是那一年的传统，比起之前什么 也不庆祝的简单，后来的这些程序显得更加隆重。 倪嘉怡嗯了一声，柏檀将面条端上桌，倪嘉怡在烧烤摊的时候已经饿的饥肠辘辘，但想到家里还有柏檀的生日面，也就没吃。 她迫不及待拿筷子开吃。 柏檀今年有了新工具，拿出手机开始给倪嘉怡录像，“祝你生日快乐，祝我们乖仔生日快乐……”他一边唱，一边对着倪嘉怡拍摄。 出租屋响起柏檀的歌声。 他的这首生日歌倪嘉怡已经听了很多年，温柔绵缠，带着浓重的祝福和期待意味，倪嘉怡听过其他人唱的生日歌，但没一个人像柏檀唱的生日歌，低低的，更像是在吟诵一首绵长的祝福语。 第59章 倪嘉怡的脸还埋在碗里面，她抬头，咬断面条，“哎，怎么偷袭？等会吃蛋糕的时候才可以拍呢！” “那是另外一个视频，我就拍一小会。” 倪嘉怡听罢，这才放过柏檀，想到手机内存也没那么大，索性也不管。 倪嘉怡吃得很快，柏檀做的生日面很好吃，但分量很少，因为考虑倪嘉怡还有蛋糕要吃。 而且，比起面条，倪嘉怡也更喜欢吃蛋糕。 柏檀看着倪嘉怡放下筷子，将蛋糕拆开，很简单的一个水果蛋糕，上面写着“乖仔生日快乐。” 倪嘉怡闭眼，将手合上置于胸前。 五秒后，倪嘉怡就睁开眼，她看着拿着手机显然是在拍摄的模样，笑起来，自己将蛋糕切开，然后她和柏檀一人一半。 倪嘉怡的生日蛋糕是没有蜡烛的。 她第一次过得时候有，但嫌弃吹蜡烛会有口水，柏檀听到她随口抱怨，尽管这个理由带着小孩专属的啼笑皆非，但以后的蛋糕真的没有蜡烛了。 柏檀看着镜头里的倪嘉怡抬头，眼眸带着笑，“哥，吃蛋糕了，别拍了。” 好像回到了以前。 柏檀一阵恍惚，但这次坐下看着倪嘉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有点紧张，和倪嘉怡对视的好几瞬间，他都下意识闪躲。 好奇怪。 柏檀忍不住蹙眉，倪嘉怡注意到，“怎么了？不好吃？我觉得还行啊。” 柏檀顿了顿，吃了很大一口，“刚才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啊？” 倪嘉怡兴致勃勃追问，今天她心情很好，撑着脸看哥哥，“我今天许愿希望可以实现。” 柏檀被她亮晶晶的眼眸注视，看着她一开一合的红唇瓣，还可以瞥见内里的乳白牙，柏檀无端的觉得蛋糕有点噎，他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礼盒。 他递给倪嘉怡，低缓又认真。 “乖仔，生日快乐。” 礼盒小小的，是白色的礼盒。 倪嘉怡好奇打开，是一条兔子头款式的项链，边框镶嵌着闪耀如繁星的钻石。 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闪耀的光。 倪嘉怡晃晃，兴奋拿在手上，她转头看着柏檀，“好漂亮啊，我要戴上去。” 柏檀嗯了一声，接过，将倪嘉怡脖颈后的碎发撩开，倪嘉怡的脖颈很细很长，像是小天鹅那般优雅又白皙，柏檀垂眸注视着，然后将项链给她戴上。 感受到倪嘉怡肌肤的温度，柏檀有些不自然地弯弯手指，扣了好几次才颤颤巍巍扣上去。 倪嘉怡摸摸兔子头，冰凉的触感让她喜笑颜开，她捧着脸，还凹了一个姿势，“给我拍一张。” 柏檀低低答应下来，给倪嘉怡拍了好几张照片。 *** 柏檀以为是自己帮大学生做作业压力太大了，导致自己产生了太多的错觉。 高三的压力确实很大，不仅有试卷，还有柏檀自己为了赚钱去接单。 他已经想好了自己大学要报什么专业，那就是计算机。 韩序听到教学楼外面的声音气得不行，但又无可奈何，很多人都趴在窗边看操场那边的动静。 “高三不可以开运动会真是高中最变态的规定，难道我们不是学生吗？！” 韩序疑似气昏了，和柏檀控诉。 柏檀淡定做试卷，刚才数学课结束课代表就去办公室领的小测，他选择题和填空题已经要做完了。 “高一和高二起码享受过。再说了，排练，你着急什么？” 韩序撑着脸，“哎，是这样，但还是不甘心，对了，我昨天看见甘懿玥好像和你走在一起了，什么情况？” 他挑眉，“怎么回事？” “昨天她昨天饭卡没钱了，我帮她刷了一下卡。”柏檀云淡风轻解释，韩序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喊她给钱没？” 柏檀没说话。 韩序啧啧两声，想到柏檀都要自己的饭钱，带着八卦，“你喜欢她啊？” “你真是……”柏檀气笑了，是对韩序现在高三被逼疯后的无奈，他对上韩序“解释就是掩饰”的眼神，“我没喜欢的人。” 韩序说到这个还真是好奇，“你说你，初中就受欢迎，但也没早恋，高中也那么多人喜欢你，也没见你有个反应。没遇到喜欢的吗？你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柏檀沉默。 韩序自顾自说着，“你大学应该会有喜欢的人吧？我猜猜，你喜欢那种很热情的女生，那种坏坏的。” 柏檀奇怪看韩序，生怕他继续说发神经的话，随便敷衍几句，“我喜欢，喜欢长头发，喜欢脸小的，眼睛大大的。” “身材呢？” 韩序听懂了，虽然柏檀没明说，但一定脸要好看，人之常情，他也喜欢好看的，追问，“你只看脸啊？” “腿细，腰细，嗯，其实没有也行，反正没遇到。” 柏檀被韩序追着问，反问，“你呢？” “我肯定很具体啊，长得好看不说，我喜欢那种，不爱化妆的，就是一看就弱柳扶风，眼睛水汪汪的看我，喊我名字，我心都化掉。” “林黛玉。”柏檀三个字总结，韩序点头，“对啊，我喜欢这种，对我小脾气特别多我也认。” “你得去看看了。” 韩序见到自己不理解，故作情圣。 “你不懂了吧？女生对你发脾气其实是喜欢你的表现，你想想，都不喜欢你怎么可能鸟你，肯定在意你，对你有印象才这样。” 下一题，生物课代表就面色沉重到韩序面洽，“你再不交作业，去和生物老师解释吧。” “别别别，好蓓姐，等一会好吗？我马上赶。” 生物课代表一脸无语看着韩序，韩序奋笔疾书，字迹潦草几乎要飞起来，然后递给课代表。 完事后，见到柏檀一点反应也没有，拍拍他的肩膀，“我说真的，你还记得张乃文吗？” 柏檀当然知道，韩序高一天天念叨那是他的女神，柏檀在初中的时候见过一次，穿着一身白裙子在文艺晚会上表演，没看清楚脸，但自此之后韩序动了心。 “我和你讲，我不是前几天在遇到她了嘛，她还认得我，我故意去挡住她的路，她骂我，韩序你有病，我当时就爽了。” 韩序说完，柏檀面无表情，“所以呢？” “你知道嘛，我后来道歉了，还给她买了一瓶水，她原谅我了。只不过她骂我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都在过电，酥酥麻麻的。”韩序捧着心，“这就是爱情，这就是喜欢。” 柏檀这下真沉默了，他不想在听见韩序的胡言乱语了，韩序越发过分，“真的，我被她看着，我的脊椎骨都麻了，心脏跳的好厉害。” 柏檀当场成医生，冷笑，“你怕是被电傻了。” 韩序嘁了一声。 下午放学吃完饭回教学楼的时候，柏檀和韩序走在路上，操场周边很多人都围在一起看。 韩序拉柏檀也一起凑热闹。 柏檀想着自己再不陪自己哥们看会，他就要真的死了。 底下是高一高二学生在走方阵，打头的女生扛着班牌，带着走。 韩序突然兴奋指着一个方向，他看向柏檀，“你喜欢的女生是不是这种？” “别指人，不礼貌。” 柏檀说罢，韩序悻悻收回手，他还是放弃，“最右边，香樟树下面的那个。” 操场最右边的位置，香樟树那里确实有一个班级在练习方阵。 “长头发，大眼睛，我和你讲，她才转过去，正面老 好看了。” 柏檀看了一眼，举班牌的那个女生扎着高马尾，穿着校服，背对着他们这些好奇观众的方向。 韩序好奇让柏檀继续看，柏檀沉默三秒然后转身离开。 韩序追上去，“怎么了？你不看怎么知道好不好呢？你万一真喜欢上了怎么办？” “不可能。” 柏檀揉揉眉心，闻言脸立刻冷若冰霜。 “这说的，万一呢。” “没万一。那是……” 那是我妹，柏檀不知道为什么将这话堵在喉间，心也在一瞬间打乱成马赛克，柏檀心情不佳，对上韩序期待的目光，他开口，带些许烦躁，“那是不好的行为。” “我的妈呀，喜欢都不行，你真是……”韩序竖起一个大拇指，“我得帮你一把。” 第二天，韩序神秘兮兮拿着mp4，让柏檀和他一起看。 放到关键处，韩序期待看着柏檀，好在带了耳机，柏檀若无其事，韩序有意询问，“你觉得怎么样？” “你觉得怎么样？” 柏檀反问。 “波多野结衣还行吧，我喜欢松岛枫。” 柏檀淡定道，“你还蛮厉害的。” “我还以为你要说恶心呢。”韩序见没捉弄到柏檀顿感无趣将mp4收起来。 “是有点。”柏檀不理解，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看着也没感情，只是一味的叫和呻吟，“你喜欢的原理在哪里？” 第60章 “很多时候喜欢就没原理啊，这个又不是数学。”韩序说的艺术，但却对柏檀挑眉，“你遇到就知道了。” “呵。” 第51章 晚上柏檀放学回到家，才开门就看见倪嘉怡坐在桌子前正在做她的作业。 倪嘉怡听见开门的动静瞥了一眼柏檀，然后又低头继续做作业。 柏檀放下书包，坐下的时候注意到倪嘉怡的书包旁边放着一袋新衣服。 他不自觉问了一句，“你买的新衣服？” 倪嘉怡抬头，“不是，运动会我是班上举牌的人，这是学校发的衣服。” “我知道你举班牌。” 柏檀淡定的语气像是知道今天的天气很好，自然得不像话。 倪嘉怡狐疑，“你怎么知道？” “下午看见的，认出你来了。” 柏檀说罢，突然无端想到韩序的那个“你喜欢的是不是这种”，对于他理想的具象化。 柏檀略微出神想，倪嘉怡确实是大眼睛，小脸，而且头发还是长发，好像，真的是他胡乱说的理想型。 因为这个，他的嗓子干得厉害，心也在一瞬间抖了抖，耳边传来嗡鸣声。 因为心虚，因为愤怒，因为茫然，他起身去接水，急剧喝水导致喉结上下滚动，带着吞咽的水声。 想到什么，倪嘉怡随口问道，“你们高三是不是不可以参加运动会啊？” “是。” 柏檀放下水杯，他正在换衣服，将校服外套脱下换成自己的常服。悬在空中要挂衣服的手停滞一秒，然后恢复如常。 他看着倪嘉怡，掀眼皮，黑色的眸子晦暗不明，“怎么了？” “没什么。” 倪嘉怡握着笔，也看不清楚柏檀心里的想法，想说的话也全部咽到喉管，长睫垂下，匆匆遮掩过去。 柏檀见状，也没多问，坐在对面也开始做试卷。 两个人安安静静坐着，距离倒是很近，但中间的氛围像是隔了一段生疏的玻璃窗，只可以看彼此，但却没有半分逾越。 柏檀下意识用余光看了一眼倪嘉怡。 倪嘉怡的侧脸很好看，即使看过无数遍，柏檀还是觉得每次看的时候都有新的发现，每一次视觉的刷新都会覆盖上一次的记忆，导致对于倪嘉怡的熟悉程度就像是层层叠叠的地表，每一条痕迹都是沉浮的波浪，裹挟倪嘉怡的细微不同，每一条都足够将他掀翻。 但这一次，柏檀只敢匆匆倪嘉怡两秒。 在这两秒之间，柏檀心乱如麻。 为什么会紧张，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会想要再靠近一点。 他好像，脑子里被灌了一堆浆糊。 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诡异，柏檀强制压下自己升腾的想法。 他好像得病了。 柏檀自我唾弃自己的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又折磨又羞辱。 柏檀下了结论，可能是最近真的太累了。 所以，柏檀决定不做试卷了。 他收拾东西去洗漱，第一次比倪嘉怡先上床。 “你不写了？” 倪嘉怡看见桌上的试卷还有很多，问了一句。 柏檀漫不经心扫了那几张试卷，“没什么好做的，我都会。” 倪嘉怡呐呐应了一声，注视柏檀转身去了卫生间。 她看着自己的练习册，沉默，随后叹气，扣弄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这都不会？再想想。”逼着自己竭力去想，换个思路，继续打着草稿。 柏檀坐在床边拿出手机想搜东西，但倪嘉怡也许是遇到难题了，在桌上愁眉不展，柏檀想要帮倪嘉怡，他下床靠近她正欲看题，倪嘉怡察觉到，后退，然后手挡住题目，催着柏檀离开。 她的脸红起来，眼睛带着抗拒，声音也虚张声势，“你别看啊，走开。” 柏檀矗立，像沉默的石柱，他居高临下俯视倪嘉怡，那一双黑曜石的眼眸翻涌着无尽的晦涩，可能是光线阴影的原因，他的大半脸隐匿于灰暗。 以高挺的鼻梁为界，如同戴上五分的面具，一半明亮一半黑暗，竟然显得柏檀在一瞬间像是怨鬼。 倪嘉怡被这个想法吓到，不自觉咬唇，唇瓣有一部分变白，但衬得其他部分越发红，她驱逐柏檀，开口，“你去睡吧，离我远一点。” 柏檀沉沉看倪嘉怡。 明亮黑而大的眼眸，很漂亮的弧度勾勒出一双完美的眼睛，脸小小的，装下精致的五官。 特别是她的唇，很红，很漂亮，饱满的唇形，中间有颗挺而翘的唇珠，像是红宝石点缀。 很古怪的情愫，好陌生的感觉，这些东西将柏檀浇灌，来得汹涌而剧烈，措不及防得心脏跳动，炸的他头晕目眩，柏檀咽口水。 他必须得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奇怪，这么恶心，他想用下流形容自己，但却不够。 他嘶哑出声，“好。” 下一秒，他夺门而出，倪嘉怡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关上。 “柏檀！” 倪嘉怡开门去追柏檀，却只能看见柏檀的背影，他走在马路上，和夜色融为一体。 倪嘉怡整个人都懵的，怎么突然就走了，一点征兆也没。她打算下楼梯，下一秒，兜里面的手机传来消息。 “我出去有点事，别管我。” 发信人：“哥哥”。 倪嘉怡怎么可能不管？！ 她给柏檀打电话，那头接的很快，带着喘气声，显然是在跑，“你出去干什么？都这么晚了，你要夜不归宿？！” 倪嘉怡着急问道，那头，柏檀沉默一会，才开口，“哥哥有点事情，你早点睡。” “什么事啊？哥，你别吓我。” 倪嘉怡想问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那一句话，但她问不出口，伤人的是她，逃避的也是她。 “乖仔听话，哥哥好像有点不舒服，出去看医生，自己在家做完作业就乖乖睡觉好不好？” 倪嘉怡闻言，心急如焚。 “你不要拿这种哄小孩子的话来对我，你怎么了？怎么生病了？我要和你一起去看医生。” 柏檀没说具体的情况，只是让倪嘉怡做完作业就早点睡，自己会晚上回来的。 倪嘉怡想追，但那头的柏檀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 “小怡，听 话。” 倪嘉怡知道这是柏檀让她不要再问了，低沉但却简短的四个字气得眼泪夺眶而出，“柏檀，你有病吧！” “听话好不好。乖仔，你抬头。” 倪嘉怡吸吸鼻子，泪眼婆娑，乖乖抬头，天虽然是黑的，但头顶上的星星却很亮，照得天空更像是深蓝色，只不过，眼泪覆盖，倪嘉怡只可以看见星星折射出的散光，“抬头干嘛？” “抬头看星星，心情好一点，哥哥等会就回家了。” 倪嘉怡哪有什么心情看星星？！ “哥，你到底怎么了？” 倪嘉怡带着哭腔，柏檀在那头笑笑，安抚着倪嘉怡，喘气声低了下来，变成了慢走，“好像是头疼，应该问题不大，我开完药就回来。” “你早点回来。” 倪嘉怡知道自己拗不过柏檀，柏檀喊自己“小怡”的时候，这件事就没得商量了。 她憋着一口气，因为柏檀一言不发不说自己的病，也因为柏檀还把她当小孩，掌控欲还是那么强，她感到愤怒和羞耻。 柏檀嗯了一声，然后挂断电话。 倪嘉怡回到出租屋，强迫自己做题，没想到，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之后，倒还是真的做出来了。 她看着大题，将目光落在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草稿显示她在这上面浪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挫败和无力涌上心头，倪嘉怡忍不住将草稿纸撕掉。 她听着撕纸的声音响在寂静无声的出租屋，侧身看了一眼窗外，深蓝色的天空星星闪耀，倪嘉怡将纸条团成一个球，面无表情扔进垃圾桶。 柏檀回到出租屋已经是深夜四点了。 他开门，屋内漆黑一片，适应着这黑暗，柏檀坐在凳子上，他无意识将目光落在窗户外。 过了一会，他才起身掀开帘子，蹲在倪嘉怡的床边。 倪嘉怡已经睡了。 柏檀仰头看了一眼，倪嘉怡睡得很不安稳，皱着眉，甚至连身上的校服也没换。 柏檀想帮忙，但还是没动手。 他想到自己去网吧搜的东西，搜索栏的东西，困扰他的东西，在网页上出来的相关的所有他一一看完后，柏檀颓败坐在椅子上。 他不能去看医生。 网吧的喧嚣和他没有一丝相干，那些笑骂和他沾不了边，柏檀像是罪犯晃荡在网吧，在电脑上，接受属于自己的审判和凌迟。 因为医生接受不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即使见惯了精神病的医生可能还会反手将他送进精神病院，他得接受治疗，但他不能去。 他去了的话，谁来照顾倪嘉怡？他的妹妹怎么办？ 第61章 柏檀想着，他一个人走在马路上，漆黑的夜色将他笼罩，冷风吹得他的心却越发焦躁。 倪嘉怡的手垂落在床边，柏檀看了半天。 他跪在地上，轻轻地弯腰，然后亲了一口倪嘉怡的手背。 他虔诚亲着，只是凭借自己的本心去做。 但转瞬即逝，像蜻蜓点水。 倪嘉怡身上的薰衣草味道飘进柏檀的鼻尖，一抹幽香钻心，一缕幽魂飞神。 他呆呆看着倪嘉怡的手，指腹摸索着刚才亲吻倪嘉怡手背的唇瓣，他的思绪开始飘忽，眼眸怔愣。 柏檀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跌跌撞撞起身，跑到床边，他大口呼吸，像是溺水才从水里面捞出似的。 黑暗像是粘稠的深海，寸寸逼近，柏檀错愕又厌弃自己。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52章 冷风吹到脸上，柏檀才迟钝感受到脸上的火辣疼痛。 他发抖，随后枯坐床边一夜无眠。 太阳升起的时候，柏檀才舍得掀眼皮，他扯扯嘴角，机械式地望向倪嘉怡。 倪嘉怡还在睡，睡得那么恬静。 柏檀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写了一张纸条之后，他收拾书包开门离开。 倪嘉怡被闹钟叫醒，眼睛如同被胶水黏在一起似的，她昨天熬夜到了三点多，但最后还是没等到柏檀。 她起身洗漱，柏檀的书包已经不见了，她的心放下来。 ——柏檀昨天回家了。 但又觉得不舒服，担心他这么晚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情况了，是不是病的严重？ 瞧见桌上有纸条，她打开，“早餐钱。”下面压着一张五十。 他今天没做早餐。 但比起这微不足道的事，倪嘉怡更担心柏檀的身体。 倪嘉怡刷牙的时候给柏檀发消息，“病怎么样？” 那头回的很快，“压力太大了，开了一点药。” 倪嘉怡自发联想到是柏檀的学业压力太大，叹气，忧心忡忡。 “注意身体，哥，你去哪个学校我都为你骄傲的。” “我知道了。” 柏檀回消息很快，倪嘉怡甚至怀疑柏檀去学校是为了玩手机。 她知道柏檀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放下心，但终究还是心口埋下一颗钉子，隐秘不发。 好在今天是运动会，没有早自习，可以晚一点到学校，倪嘉怡翻出自己和闵琳琳一起买的化妆品，给自己浅浅上装，特别是底下的黑眼圈，狠狠压住，换上衣服出门。 到了教室之后，很多同学的目光都落在倪嘉怡身上，不乏惊艳，同桌许言更是悄悄夸她，“好漂亮。” 倪嘉怡笑笑，接受她的赞美，“谢谢。” *** 一班举牌的名额很抢手。 因为举牌的选手又代表班级的门面，默认的好看的那个，而且还可以穿学校发的短袖短裤，不需要穿校服。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殊荣，或多或少，都有人心动。 倪嘉怡自然也心动了。 她是不想穿校服，想穿裙子，而且初中的时候，运动会举牌也是她。 她就是想争那个举牌的位置。 米莎采取的是民主选择，选了一个晚自习让班上有想法的同学都可以上台演讲争取机会举牌，选好人选之后体委告诉她。 班上有四个女生都想选，体委在讲台上念着选手的名字。 倪嘉怡坐在位置上，许言听到她的名字还愣了一秒，因为大部分时间倪嘉怡都静静坐在位子上学习，周考小测的时候成绩也在班上第一名。 班上很多人对倪嘉怡的印象就是成绩好的那个漂亮女孩，脾气温和，如果有人去问题，会很耐心讲题。 许言看着倪嘉怡，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逗弄倪嘉怡，担心倪嘉怡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你想要去举牌啊？” 倪嘉怡点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嗯。” “那我投你一票。” 许言悄悄说着。 倪嘉怡和她道谢，她显然因为人选有点多脸开始红，许言还以为她是紧张，倪嘉怡却摇头，“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没什么。” 许言给她竖大拇指，“你心态还挺好的。” 倪嘉怡眼眸浸着笑，“我希望自己可以赢。” 倪嘉怡和班上另一个女孩杨青的票数差不多，都是十三票，倪嘉怡和她都在讲台上站着，体委见状，索性让两人说点话，拉票。 杨青笑嘻嘻说着，“希望大家可以投我一票。” 倪嘉怡也浅浅笑起来，“大家给我投一票好吗？” 两个女生站在一起，都很漂亮。 这种活动到了最后就是看人缘怎么样了，倪嘉怡心底没底，因为杨青的性格比她活泼不少，和班上很多人都玩的很熟。 但最后，她的分是十六，杨青是十五。 倪嘉怡的票数比杨青多一票，体委站在讲台上确定人选，“那这次举牌的人就是倪嘉怡了？大家没意见吧？” 底下有人开始鼓掌，体委也鼓掌，人选就这样定下来。 倪嘉怡回到位置上，许言给她比了一个耶的手势，“恭喜恭喜。” 倪嘉怡如释重负，她悄声说着，“差点以为选不上了。” 许言想了想，“你俩都好看，可能是因为你平时给很多人讲过题，大家觉得你人好，选了你。” 还是靠人缘，但不管怎么样，倪嘉怡得到这个难得的机会，每场排练都在认真做着举牌，她很珍惜每次来的机会。 这是倪嘉怡的做事标准。 *** 高中的运动会开幕式和初中的运动开幕式大同小异，先有序入场，然后领导讲话，然后就可以开始开始比赛了。 一班 是高一最先入场的，台上的主持人念稿，语调抑扬顿挫，“天高任鱼跃，天高任鸟飞，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一班的运动健儿们，他们蕴藏着蓬勃的生机，凝结着不息的活力……”＊ 在主持人念到“展现光芒的时候”，方阵即将走到主席台前，倪嘉怡双手端正举牌。 她其实有紧张，因为五中的人真的很多，和初中一点也不一样，很多人都在注视她，在身后，在大道上。 但倪嘉怡还是保持微笑，紧紧握着班牌，举得很稳，开了一个口号的头，“一班一班——” 一班同学都开始喊着口号。 “一班一班，团结一心，厚积薄发，再创辉煌！”＊ 正巧在路过主席台的时候全部念完，慷慨激昂，台上的领导脸上挂着笑容。 倪嘉怡带着队伍去了一班该站的位置，放下牌子挺直站好。 班上的同学在身后窃窃私语，显然是因为这次的完美发挥感到满意，大家都表现得很好，倪嘉怡还可以听见有人在夸自己，夸自己今天喊口号喊得很好，也有人说自己很好看。 米莎站在队伍前，和倪嘉怡并排，“你今天笑的很好看哦。” 倪嘉怡看向米莎，米莎挑眉，竖起一个大拇指。 “表现不错。” 倪嘉怡羞赧抿唇。 等大队伍都到齐，校长发言之后，体育组组长运动员代表裁判代表宣誓之后，校长手上的话筒声音传遍整个操场，“我宣布，小谈市第五中学第五十次春季运动会正式开始。” 音乐声响起，掌声雷鸣，五中的运动会开幕式开始，操场跑道上的烟花被点燃，彩雾散开，在同学们的惊叹声中，运动会拉开帷幕。 倪嘉怡将班牌放在一班教室所在区域，她想去找杨清月。 杨清月在十八班，她们约好了运动会待在一起。 操场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散乱的人群，倪嘉怡记得十八班的位置，她走下台阶，穿梭着打算去找杨清月。 大家都穿的一样的衣服，倪嘉怡可以察觉到身边路过同学的打量，她已经习惯了，继续面不改色找着位置。 十八班离一班有点远，倪嘉怡慢慢走着，突然手机传来消息，杨清月说在教学口门口那里等她，倪嘉怡回了一个好。 她上台阶的时候，手上还拿着手机，看着杨清月的那条信息，倪嘉怡退出去又可以，看见柏檀发的消息又陷沉思。 身边有人在说笑打闹，其中有一个人在逃跑，冲了过来，倪嘉怡怕被撞到，低头侧身想避开，但却差点摔下去。 但却没有摔下来，倪嘉怡被人抓着，轻轻揽在怀里。 倪嘉怡匆匆忙忙说一声谢谢，然后打算离开他的怀抱。 但却被那人拉着，直直往前走。 “柏檀？” 倪嘉怡抬头看着不该出现在操场的柏檀，失声喊道。 柏檀嗯了一声，穿着校服，但衣领破天荒散开，拉链也没有拉好，整个人散漫得不行，也不知道来了多久，面无表情盯倪嘉怡，抓着倪嘉怡的肩膀出了操场。 倪嘉怡揉揉手臂，抬眸关切问道，“你的病怎么样了？” 第62章 “还好。” 柏檀言简意赅。 他深深看着倪嘉怡，学校每个班举牌同学穿的都是统一定制的制服。 粉白的短裙套装，领口也是粉色，胸前带着五中的校徽。 柏檀看着倪嘉怡的睫毛还有她的唇，“你化妆了？” 倪嘉怡点头，从他怀里出来，在柏檀面前转个圈，“好看吗？” 她今天扎的是高丸子头，固定得很好，贴了假睫毛，还涂了口红，比往常更漂亮，优点被无限放大，柏檀看倪嘉怡笔直莹润的小腿三秒，随后挪开视线。 “好看。” 他低声说着。 倪嘉怡对着柏檀笑，要柏檀拿手机出来，“我今天这么漂亮，给我拍照。” 柏檀拿出手机，给她拍照，拍好之后倪嘉怡满意看完，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运动会开幕式的时候就来了。 柏檀请了两节课的假。 他的视力很好，可以很快找到倪嘉怡的身影。 在红色的跑道上，倪嘉怡举着班牌背景挺拔坚韧。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可以第一眼认出倪嘉怡。 “刚才。” 柏檀说罢，瞧见倪嘉怡胸口的兔子项链，顿了顿，然后转身离开，“小心点，我回去了。” 倪嘉怡不疑有他，哦了一声。 柏檀往高三教学楼方向走，倪嘉怡往高一教学楼方向走，二者背道而驰，距离越来越远。 第53章 心理咨询室。 “名字。” “柏檀。” “班级。” “高三一班。” “好的，柏檀，高三一班是吧，你来找李老师是什么事呢？是高三学习压力大吗？” 心理咨询室的装潢很简单，米白色调为主，简单的两张桌子还有几个凳子。 看起来很干净，但因为太简洁和新得出奇了，也可以看得出这里基本很少有人踏足。 咨询室在博学楼第六层，楼层高，离教学楼也远，是以，心理李老师一周才接待三四个学生，她把该填写的表格递给柏檀。 面前的学生整齐穿着校服，整个人的精气神倒不像被学习压力折磨的摸样。 柏檀签字的时候，李老师看了一眼，写的很快，虽然字迹很好看，但还是随意了一些，连笔很多。 她打量着柏檀，扣子系到最高的一颗，遮的严严实实。 她觉得柏檀有点眼熟，盯着他的脸，突然恍然大悟，“你是高三的那个年纪第一是吗？” 李老师虽然不教学生，但开学校教职工大会的时候也要出席，走过光荣榜也会留意。柏檀当了三年的年级第一，她就算是再不关注，也还是有印象。 柏檀嗯了一声，放下笔，将表格转到李老师面前。 “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找老师呢？” 李老师从桌子打印机随意摸出一张a4，将笔拿在手上。 柏檀沉默，李老师注视着他，三秒后，柏檀才开口。 “我……最近好像不太对劲。” “是学业压力太大了吗？你们高三很多学生都会来找我咨询的，其实高三这个阶段，不需要太过于紧张，平常心对待就好了。” “不是，我好像……”柏檀否认得很快，他面色凝重，掀眼皮对上李老师的眼睛，“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李老师见他面无表情，还以为说的是什么大事，一听结果是这样，她在纸上写着“感情问题”。 “很正常。你们现在正是出于对异性会有懵懂情愫好感的时候，你确定你真的喜欢她吗” 李老师发问，柏檀顿了顿，“我……” “其实你们现在这个年纪，有时候分不清楚是喜欢还是交往过密切是正常的，青春期的异性懵懂喜欢，有时候相处下来可能也是友情，但经常容易被误会。” “我不知道。” “那个你喜欢的女孩是不是很优秀？或者很漂亮？” “是的。” 比起前几个问题的犹豫，这次柏檀回答得斩钉截铁。 “她很受欢迎？” “嗯。” “你和她说过你喜欢她嘛，或者你说了被拒绝？” “没，我没和她说过。” 柏檀眼里划过一丝挣扎，“我看见她，我的心会跳得很厉害，我一想到她我就很开心，当然我之前也会开心，但最近，我想到她，我感觉会更不一样。” 李老师挑眉，“你们认识很久了？” “嗯。” 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能不该不可以喜欢的人。 喉咙里梗着化不了的冰，不可以吞咽成眼泪，也舍不得吐出来，轻轻哈了一口气，只剩下凉薄的雾气悬溺在呼吸之间进退两难。 柏檀认真的语气让李老师笑起来，“你们是青梅竹马吗？小时候吵架太狠了影响现在的感情是吧？” 柏檀摇头，“不是，是我很重要的人。” “你们这些小孩喜欢一个人就爱说很重要，重要的人太多了，比起微不足道的少年心动，陪在身边的亲人当然更重要了。” 柏檀沉默，低下头。 亲人吗？ 他喜欢的人那个身份特殊，是他生命举重若轻不可以遗失的人，也是他秘而不宣情愫下讳莫如深的难言身份。 李老师还以为是自己说到点子上了。 柏檀一没和那个女孩表达自己的心意，而且还来找自己，二来呢，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很有可能只是一些多巴胺的影响罢了。 “老师在这边的建议就是你可以喜欢她，喜欢一个优秀的人是很正常的。你也不要想太多，你可以等到高考结束后和她表明心意，至于现在呢，你在学校就好好专注学业，我相信你在学业上的展现出的优秀一定会吸引到她的。” 柏檀起身，他顿觉无趣，起身道谢，打算离开，李老师送他离开，见他神色如常，也并未放在心上。 等柏檀出了咨询室之后，李老师写着柏檀的情况，只是简单落笔“情绪波动”，后面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一句，“在老师的开导下，情绪渐渐恢复，不需要进入后续观察。” 柏檀回到教室之后，韩序凑热闹，“怎么样，李莫愁是不是什么用都没用？” 韩序在柏檀要去咨询室的时候，早就和他说了，那里压根没用。老师外号“李莫愁”，代表“离莫愁”，宣扬真善美，压根不理解学生的真正困恼的地方。 柏檀揉揉眉心，他眼下带着淡青，显得有几分疲惫，韩序见状，“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反应？” “你有喜欢的人了？我的天。”韩序惊叫一声，瞥见柏檀的眼神警告，一下子老实起来。 “喜欢很简单啊，你想不想和她一直待在一起？是不是一想到她就开心？” 这些条件，柏檀别开眼神。 “你没有？那你会不会对她有欲。望，想和她牵手，想亲她，想抱她” 他都想，他甚至想要抱着亲，将她牢牢扣在自己怀里，怎么也不离开。 柏檀动了动手指，韩序悄悄凑到柏檀身边，“你有没有做过那种梦？” “什么？” “春梦。” 韩序一本正经，假装自己是医生。 “你有没有？” 柏檀闻言摇头，“没。” “那你可能不是喜欢她，可能只是你两待在一起凑得太近，你想多了而已。” 柏檀闻言松怔，好半天才回神，“是吗？” “是啊。” 韩序撇嘴，“你这个算什么喜欢啊。纯粹是想得多。” “这样吗？” “反正没有上述你都没反应的话，你绝对不喜欢她。” 柏檀嗯了一声，自己继续做作业，垂眸遮住眼底的晦涩。 薰衣草的幽香如影随形，温热湿润的舔。舐，水声啧啧作响，柏檀可以听见自己心脏几欲濒死的枯竭。 所有的东西全部变成下坠的汗珠，顺着额头，鼻梁，下颌，河流展开变成大海。 透着潮气的红唇颜色是那日见到的温柔颜色，眼尾是氤氲粉白的国笔画轻柔，长发乌黑发亮，海藻荡漾紧紧缠绕他的肩膀。 “咚咚咚——” 心脏擂鼓，潮气上涌。 柏檀。 柏檀感受到怀里的人，望去，她噙着泪，笑着看他。 哥哥。 柏檀醒了。 窗外天光大亮，他薄薄的眼皮掀开望向那个鱼肚白，呆呆坐着，脊椎骨的欢愉还未消散。 怎么可以做到这个梦？ 但。 柏檀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 好像温热的触感还在。 还想继续。 柏檀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之后，他愕然，厌恶自己，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可以的，不对的。 起身洗裤子的时候，倪嘉怡还没起来，还沉沉睡着，等裤子滴着水，柏檀抿唇痛苦缄默看着，最后还是将它藏在最左边的位置。 第63章 柏檀坐在床边，无意瞥到倪嘉怡。 他像是被灼烧似的，赶紧闪开，他怔愣看向桌子前的那一堆书，眼神却没有聚焦。 为什么调皮像精灵似的进入我的梦中呢？ 什么都没留下，但却让我失去所有。 是我的不对。 是我的错。 是我越界了。 *** 倪嘉怡在家待着，发现自己和柏檀的氛围越来越奇怪，具体怎么说不知道，反正柏檀不爱和自己说话了。 倪嘉怡喊柏檀，他答应的倒是快，但一喊完就没反应了。 倪嘉怡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里藏着这件事。 她以为是高三了，柏檀压力大，她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打扰柏檀，打算等他高考结束再问。 倪嘉怡和柏檀都对着做作业，要到期中考试了，上次月考倪嘉怡考得不错，在年级光荣榜的第二名，和第一名的差距全在数学上。 柏檀数学拖她的后腿，柏檀本来想给倪嘉怡补习，但倪嘉怡却拒绝，怎么也不答应。 他想再争辩，对上倪嘉怡抗拒的眼神，所有的话全堵在喉间。 倪嘉怡正在看错题，柏檀则是在漫不经心看书。看得书显然不是学校发的，看着很复杂，是关于计算机的书，倪嘉怡之前看过封面，她撇了一眼柏檀，还是忍不住开口。 “柏檀，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啊？” “没。” 柏檀还在看书，他发问，“怎么了乖仔？” 倪嘉怡咳了咳。“我的意思就是，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说说。” 柏檀放下书，看着倪嘉怡的眼眸，“没事。” 他不敢多看倪嘉怡，只是起身匆匆起身去洗漱，倪嘉怡见到柏檀不说实话，心里也带着气，走到柏檀面前，“你是不是因为我？我是不是烦到你了？” 柏檀却拒绝回答，倪嘉怡追问，“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和我说啊！” “不是的。” 柏檀眸色深深看向倪嘉怡，他扯扯嘴角，“我只是……” 他的“只是”沉默下来，像是一条骤然拉长的直线，走不到尽头。 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是我惹到你了吗？”倪嘉怡的情绪爆发，她的眼眶发热，“你为什么不理我？” 柏檀什么都没说，拿着纸巾去给她擦拭，却被倪嘉怡拂开，“你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吗？”倪嘉怡憋着泪，“我不是第一，你是不是一直在嘲笑我？！” 柏檀却神色如常，继续温柔擦拭，他开口，“你是我的骄傲，你怎么样我都开心的。” “是吗？” 倪嘉怡冷笑，“那你怎么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 倪嘉怡直勾勾看柏檀，“柏檀，你敢发誓吗？” 很过分的坏仔。 柏檀出神想，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面对倪嘉怡的泪水，现在柏檀不只是心疼，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清的其他渴望。 他想去舔。 这个让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了。 他不敢想，如果倪嘉怡知道自己的想法，会怎么看他，是厌恶，还是恶心，还是和杜绝和他的所有关系呢？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一想到这里，柏檀害怕到战栗，他不敢去想这件事的后果。 他该怎么面对倪许呢？他该如何和倪嘉怡开口呢？如此惊世骇俗如此有违常理的东西，谁敢接受呢？ 他得病了。 柏檀想。 他不是正常人。 痛苦如跗骨之蛆，欲望似汹涌潮水。 他要拿着刻刀挨个剔除，哪怕血泪俱下，哪怕死无葬生之地。 他后退半步，“没有不理你，只是我打 算去住校了，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什么？！” 第54章 倪嘉怡抬头看柏檀，睫羽还沾着眼泪，她声音低了两度，“你刚才说要住校？” “嗯。” 柏檀摸摸她的头，温声语气，“其实我班主任一直在劝我，我之前一直拒绝，前几天他又来找我了。” 倪嘉怡扯扯嘴角，“你答应了？” “你可以不去吗？”倪嘉怡下意识挽留，脱口而出的话全是显而易见的慌张和不舍。 她甚至上手拉着柏檀的袖口，“你之前不是都拒绝了吗？反正都已经走读生两年了。” 都当了走读生那么久了，怎么还会在第三年再去住校呢？ 柏檀无声和倪嘉怡对视。 他的眼眸划过一丝痛苦，转瞬即逝。 “小怡，只是一年而已，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 他给自己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他远离倪嘉怡，尽量避开她。 他要脱敏，学着当个正常人。 等他的病好了，他就可以继续回到倪嘉怡的身边了，继续当着倪嘉怡的哥哥，继续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亲人。 是他的错，他得付出代价，做出惩罚。 他不能越界，不能逾越雷池。 在心第一次悸动的时候，他以为只是简单的跳动轨迹，放任自己继续。 他的第一次情窦初开，是来自自己最亲密的人。 倪嘉怡于他，是心脏上缠绕的常春藤，她的每一株新芽让他窥见春天，是屋檐下那坠落的水晶帘，她的每一滴折射出共度的潮湿岁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就那一次，全部开始狂奔，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缠绕。 他分不清楚，或许吧，柏檀自嘲笑了笑。 爱变质之后原来是无尽的折磨。 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要回归正轨了。 回到它们应该去的地方。 倪嘉怡松怔听到柏檀喊自己“小怡”，她张张嘴，手上的力气又紧了几分。 她又想哭了。 这是她第一次要和柏檀分开。 这件事没回旋的余地。 其实在初中的时候，倪嘉怡曾经想过，如果和柏檀分开就好了，这样的话，柏檀就可以不管自己了，也可以让自己拥有更多的隐私空间。 摇晃的湿内衣，沾血的脏卫生巾，这些东西倪嘉怡再怎么隐藏，都会避无可避被柏檀撞见，二人共处一室，再怎么样也会瞥见对方的成长一面，就像倪嘉怡再怎么避免，也会看见柏檀挂在最左边的贴身衣物。 她吸吸鼻子，强撑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 “那你什么走呢？” “不知道，可能就是这几天。” 柏檀话音才落，倪嘉怡皱眉，怀疑的声调像是一根游离的丝线，“是因为我吗？” 倪嘉怡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对上柏檀的眼眸，在那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挫败感和自责感上涌，熟悉的窒息感让倪嘉怡仿佛回到了柏檀高中选择去了五中的那一天。 天气很好，柏檀轻飘飘说着，“我要去五中。” 其实倪嘉怡都知道，柏檀去五中是因为那里离出租屋最近，是因为他想着自己。 其实，如果柏檀离开自己的话，显然会过得很好的，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委曲求全权衡利弊选择一个于他最差，于她最好的选项。 因为有她的存在，所以柏檀瞻前顾后，耽误自己的大好前程。 以前她年纪小，可以自私，但现在，倪嘉怡不会在阻止柏檀了。 高三很重要，不能再分神了。 “不是。” 柏檀握着倪嘉怡的手，温度传递，他发觉倪嘉怡的指尖有点凉，哈一口气搓搓她的手，“只是因为我不好意思拒绝班主任而已，乖仔别想多了。” “嗯。” 倪嘉怡笑了笑，撑起自己的勉强。 “我知道的。” 柏檀的心脏开始蜷缩，瞥见倪嘉怡藏不住的落寞，他忍不住上手轻轻抚摸着她薄薄的眼皮。 妹妹小时候很爱笑，笑的时候很好看，她很爱对着自己笑，像是小太阳，刘海是柔软的蒲公英，将他带到那个草长莺飞的春天。 但长大了，她有些不爱笑了，看向他的时候，眼底也会带着埋怨和厌恶，她会对其他人笑，也会对自己笑，但她对自己和其他人始终不一样，她变成了一轮明月，高悬不照他。 是什么开始的呢？ 也许是因为后退的那一步。 也许是擦过手背的那一瞬轻柔。 也许只是一个眼神。 在心脏不受控制跳动的第一秒，很久的小行星开始运转，所有的理智都坠入无尽的引力漩涡中，宇宙发生爆炸，只有他一人知晓，沉寂地接受这场兵荒马乱。 指腹的温柔像是一把刀凌迟着他。 他很久没有这么亲密和倪嘉怡接触了，肌肤的触碰，离开了安全的相处距离。 情难自禁，他想弯腰亲亲倪嘉怡，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所有的一切像是窗外下起了小雨，金铃铛晃动，小小的冷冷的低低的，在这一瞬间，柏檀的眼睫簌簌颤抖。 第64章 头上的白炽灯打下光。他和倪嘉怡的影子交织重叠，被拖长在墙壁上。 他在这近在咫尺的一秒钟内放纵自己。 但在下一秒，柏檀恢复理智，收回手，安慰着倪嘉怡，“乖仔，我只是离开一年而已，以后我们还是会一直在一起的。” 倪嘉怡嗯了一声。 二者开始都沉默起来。 *** 柏檀离开的前一晚，倪嘉怡正帮着他收拾东西。 收拾着收拾着，两人顺便将出租屋一起收拾，这下，倪嘉怡倒是才发现，自己的东西有很多。 很多东西，倪嘉怡只是有一点小记忆，但柏檀却记得很清楚，如数家珍。 倪嘉怡愕然，但却没说出一句话。 这个时候，倪嘉怡对于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和柏檀分开的记忆具象化了，每一个款式各不相同的小玩具，每一处乱涂乱画的图案，每一本泛黄由柏檀代写作业的作业本…… 等关灯二人都躺在床上，屋内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倪嘉怡闭着眼，却压根没丝毫睡意，她辗转反侧，最终还是烦躁睁眼。 黑漆漆的一片，但倪嘉怡适应了这个黑暗。 她躺着，翻身对着帘子的方向，想着柏檀睡了吗？ 她没听见柏檀在打呼噜，她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最底，想听见柏檀的呼吸频率。 但什么都没有。 无功而返。 倪嘉怡小声喊了一句，气音从喉管发出来，“柏檀？” “嗯。” 没想到柏檀答应了。 倪嘉怡看向帘子，听见那头的回答，她抓着被子一角，“你还没睡。” “睡不着。” “是吧？我也是。” 倪嘉怡说着，“我……我想到刚才收拾的东西我睡不着。” “怎么了？” “我小时候怎么那么傻啊，你说我待在那个地下商场喊人买发夹。傻兮兮的怎么可能是我干得出来的。” “哪有啊，你小时候那么可爱，一点也不傻，就很乖地说买不买夹子啊，很多小朋友都来买的。” 柏檀淡声说着。 他似乎翻了一个身，也对着帘子，朝着倪嘉怡的方向。 倪嘉怡眨眨眼。 “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柏檀突然出声。 “e～没有。” 她下意识想答应嗯，但又换了一个古怪调子，变成了“没有”。 柏檀叹气。 倪嘉怡不想听见柏檀叹气，她继续说着话，回忆以前。 “我小时候居然还喜欢用保温杯，明明玻璃杯才好用啊。那顶小草帽，好丑，柏檀，你就任由我小时候丢脸。” 倪嘉怡想到那顶帽子就笑起来，真的很难看，但却被柏檀保存得很好，一点灰都没有，只是带着一点的旧意。 “你很喜欢的，我们去海边你就爱戴那个帽子，被扎到还是舍不得拿下来，不然就哭。” “我怎么老是爱哭啊，你不会打我吧？” 倪嘉怡当然知道柏檀才不会打她，只是莫名其妙想到这个，想象那个画面，小小的倪嘉怡哭，然后一脸严肃的柏檀教育她，最后实在忍不了开始打她。 她觉得好笑和滑稽。 柏檀也在那边笑，“哥哥怎么可能打你，你小时候好厉害的，又可爱又乖巧，我好喜欢的。” 倪嘉怡的笑容僵在脸上，和柏檀回忆从前的愉悦全部被冲散，她带着一点的手足无措，“你现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 柏檀说，“我……” 他停顿了一下，“哥哥爱妹妹，柏檀爱倪嘉怡。” 倪嘉怡抓着自己的手指，“我是不是长大了让你操了很多心啊？” “对啊，你现在好不听话的，但是哥哥还是很喜欢你。因为我只有一个妹妹，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柏檀还是笑的语气，倪嘉怡闻言心跳了一下，“我不是你妹妹呢？” “你怎么可能不是我妹妹？” 柏檀似乎觉得莫名其妙，“你就是我妹妹。” 倪嘉怡捂着自己的胸口，因为紧张和心虚，她迫切想到得到一个答案。 “我不是你的妹妹你就不爱我了吗？” 柏檀沉默。 倪嘉怡不敢再问了，她扯扯嘴角，“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不是我妹妹我还是爱你的。” 好半晌，柏檀才艰难开口，声音晦涩，在黑夜中像是很迫不得已的决定。 “切，好勉强。”倪嘉怡嗤笑，她的声音带着抖，这也坚定了她不会告诉柏檀自己不是她亲妹妹的决心。 柏檀那边似乎慢了一拍，“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 “没什么。” 倪嘉怡拍拍枕头，“早点睡吧，你明天就走了。” 柏檀那边笑的有点奇怪，不像是笑出来的，倒像是在哭，语气颤颤巍巍，“这么想我走啊？” “你感冒了？声音那么奇怪。” 倪嘉怡想要起身想要去给柏檀找药。 “没，刚才有风进来吹到了。我到时候喊人修一下窗户，你别到时候被这个吹感冒了。” 倪嘉怡哦了一声，“修不修都没事的。” 柏檀让她躺下别动了。 “早点睡。” 柏檀说。 “好。” 倪嘉怡乖乖掖着被子，她说，“哥，你走了我估计我会不适应的。” 她小声说着，“这么久我都没和你分开呢。” “只是一年而已，很快就回来。” “那我等你。” “好。” 倪嘉怡笑起来，随后闭眼，她听见柏檀也在笑，“哥，你笑什么呢？” “我在笑，我们都长大了。” “我也觉得好快。” 倪嘉怡打了一个哈欠，“时间怎么过的那么快。” “睡吧，明天要上课呢。” “知道了，晚安，哥哥。” “嗯。” 等倪嘉怡呼吸平复，柏檀听着倪嘉怡显然是进入了睡眠，他吸吸鼻子抬手拂去眼底下的凉意。 “晚安，乖仔。” 第55章 柏檀去住校的第一天，倪嘉怡其实并未觉得有很大的变化。 起床洗漱完毕后桌子压着早餐钱，还有一张纸条，叮嘱她要好好吃饭，她拿走钱，简单在小街上买了一个茶叶蛋和一瓶优酸乳。 她到教室坐好，认真上课，认真做作业，课间会和和许言聊天，放学收拾东西。 在此之前，什么反应都没。 一切如常。 倪嘉怡出校门的时候脚步一顿，想到什什么，开始寻找赵董莞的身影。 莞姨被柏檀拜托，接送倪嘉怡。 三个年级的走读生鱼贯而出，到处都是人，不仅有学生还有家长站着。 倪嘉怡瞥见一个高二的女学生轻车熟路找到爸爸的位置，她爸爸接过她的书包，背在身上，父女两嘻嘻哈哈聊着天，看起来亲密无间。 “嘉嘉！”赵董莞的视力力很好，她站在门卫室的方向，看了两三分钟就找到了倪嘉怡的身影。 她大步上前揽着倪嘉怡的背，亲热说着话。 “你哥现在住校，你一个小女孩不安全，我这个做阿姨每天来接你。” 倪嘉怡捏着书包带，在手心里搅来搅去，“是哥说的吗？” 赵董莞嗯了一声，“小檀虽然去住校了，但牵挂你们，你两兄妹可得争气啊！” 倪嘉怡腼腆笑了一下，露出小酒窝。 两个人走在路上，赵董莞直达把倪嘉怡送回出租屋后才离开。 她挥手，“有事找我。” “知道了。” 倪嘉怡开门关门，神色如常放下书包开始做作业，然后洗漱睡觉。 倪嘉怡躺在床上，白炽灯的光照着她，过了一分钟，眼睛被光刺得脑袋放空，她怡迟钝眨了眨眼，才回过神。 哦。 柏檀不回来了。 不用给他留灯。 倪嘉怡穿鞋起身去关灯。 “啪嗒——” 出租屋一片黑暗，她摸着黑上床，也没拉帘子。 倪嘉怡躺在床上，她蜷缩，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 这是她和柏檀第一次分开。 她突然低声喊了一声，“柏檀”。 但没有任何回应。 什么都没有。 柏檀不会理她了，也不会再答应她，也不会和她说话。 因为他已经离开了。 在冷夜中，视觉归于黑暗，倪嘉怡才发觉自己的耳朵有多好，她可以听见走道的动静，也可以听见桌子上闹钟的嘀嗒声。 只不过，她再也不听不到柏檀写字的沙沙声了。 倪嘉怡抓着自己的手，弯曲抵在唇前，她无意识咬着，发泄自己的情绪。 第二天，倪嘉怡精神萎靡去上课，眼底挂了淡青色。许言问她怎么了，关切的语气，让倪嘉怡无端想到了柏檀，她摆手，只是说着自己没事。 第65章 第三天，倪嘉怡持续失眠，她咳了咳，喉咙又干又涩。 好像自己感冒了。头也晕乎乎的，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身上。但她面上没显示，只是脸上苍白了一点。唇也干得起皮。 许言问过她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她说感冒了。许言让她请假，倪嘉怡不想回去，怎么也不肯说要请假这件事。 她喝了两次感冒冲剂，以为自己病好了。 第四天晚上回家，开灯，白晃晃的光第一次那么空挡，柏檀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好像他从未离开。 倪嘉怡做完作业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下起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来，屋檐上的撞击声带着属于瓦砾的动静。 窗户透着冷风进来，凉意让倪嘉怡闭眼的时候也变得湿润，整个人浸在这场潮湿的雨中。 “乖仔，闹钟响了就要起来了，你可以赖床一会会，我定了第二次闹钟的，这个一响起来你就要起来了哦，不然会迟到的。零花钱我回家发给你，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天冷了，衣服多穿点，怕感冒了，感冒了要喝药，药在蓝色的那个箱子里……” 柏檀的声音全部响在倪嘉怡耳畔。 她闭眼，手揉了揉眉心。 倪嘉怡的心空荡荡的，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她抿唇，让自己别想了，强撑阖眼让自己睡觉。 半梦半醒之间，倪嘉怡猛地睁眼，雨还是没有停歇，凭借自己模糊的感觉，从枕头边的校服口袋翻找，摸到硬硬的触感。 她的手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将她的脸照亮，现在时间是11：38。 学校已经熄灯就寝了，倪嘉怡盯着联系人界面上的“哥哥”看了很久，盯到眼睛发酸，最后，她动手将“哥哥”改成了“柏檀”。 键盘声突兀响在出租屋，倪嘉怡的力气很大，按的指尖疼。 她想给柏檀发短信，但担心他已经睡了。 虽然知道柏檀平时不会睡那么早，但那是在家，现如今在学校可不一样。 倪嘉怡试探性地给柏檀发了一条信息，“睡了吗？” 柏檀对她的消息向来是秒回，基本她一发完，这边就来了信息的。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柏檀一直 没回消息，倪嘉怡看的眼睛都疼起来，想着可能他可能已经睡了，失落放下手机，打算自己也早点睡觉。 但才放下的那一秒，手机铃声响起，她想也不想接了电话。 在接通的那一瞬间，对面的声音就传来。 “乖仔，怎么了？” 柏檀的声音显然是压低，带着暗哑，周边还有隐约的雨声。 “你怎么还没睡？” “刚才在下面做作业呢，手机静音放在床上的，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 柏檀解释着。 倪嘉怡沉默，那头也一直没有说话，彼此只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还有浅浅的电流声。 “下雨了。” 倪嘉怡闭着眼睛，吸吸鼻子。 她的右手拿着电话，那边柏檀敏锐察觉到，“是不是感冒了？喝药没？怎么今年这么早就感冒了？是少穿衣服还是没盖被子？” “都不是。”倪嘉怡抚着额头，不想谈论自己是怎么感冒的，她只是一笔带过，“我喝药了。” 柏檀在那边絮絮叨叨，黑夜里，倪嘉怡的听觉异常明显，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柏檀的嗓音很好听，清冽低沉，像是冷玉击水。 “不要说了，我已经病好了。” 她的不耐打断，柏檀的话语骤然停止，两个人隔着电话，不知道对方什么神情，倪嘉怡皱眉带懊悔，想着柏檀是不是生气了。 她今天好像情绪很不好。 莫名其妙的低落，心里又难受，紧巴巴被人攥着，呼吸不畅。 她小声说着，“对不……”，“起”还没说完，就被柏檀打断，他在那头低低嗯了一声，情绪不是很高，“病好了就养养，不舒服我去给你班主任请假。哥哥一直在的。” 她右手未动，左手却抬起揩拭自己的泪水，“我知道的。” “下雨了，要是觉得冷，可以把我的被子拿去盖。” 出租屋的被子还没来得及换成厚的，柏檀在这一瞬间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件事情。 应该换了被子再走的。 倪嘉怡可不会怎么换被子，她连怎么套被套都不知道，从小到大也没喊她做过。 “盖了我可不会叠成你的那种四方块。” 倪嘉怡想轻松一点，她说着。 “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柏檀随口说道，“任由你决定。” 倪嘉怡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似乎有打火机的声音响起，“你来一根不？”陌生的声音，好像是对着柏檀招呼。 柏檀这边正在阳台站着，舍友蹲在身旁拿着烟盒问他要不要来一根。 舍友因为这次考试考的不是很好，家里又在压力他，处于心里苦闷的难受阶段，徘徊在阳台抽烟。 好在今天下雨，烟味不是很明显，被冲散了很多。 柏檀抬头，扇了扇身边的烟味，烟味太浓郁，不着痕迹蹙眉，他做口型“不要”。 他不知道倪嘉怡有没有听见，捂着话筒那一端，紧张问，“谁那里有吃的东西？” 她没听见柏檀的答应声。 她试探性喊了一声“柏檀”，那边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刚才的一切都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哥，你在抽烟吗？” 倪嘉怡问。 “没。” 柏檀咳了咳，“刚才舍友在分手指饼干。” 他那边“咔嚓”两声咬下去，声音脆脆的，验证自己所言非虚，只是为了让倪嘉怡放心，他轻笑，带着漫不经心，“问我要不要。” 倪嘉怡握住手机，听见他的笑声，终于憋不住了，她声音是脆弱的哽咽。 “外面下雨了。” 倪嘉怡的哭腔让柏檀手足无措，他低着声音温声哄她，“乖仔，是不是冷到了？怎么才过了几天，现在这么爱哭了，是爱哭仔了。我们嘉嘉很厉害的，自己一个人睡也不会怎么样的对不对？” 最后几句话柏檀声音压很低，嗓音像是一把小勾子擦过耳边，倪嘉怡哭得更厉害了，哭腔啜啜，情绪骤然崩塌，防线如洪水决提，“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 柏檀在那头沉默三秒，原本清冽的声音也晦涩起来。 倪嘉怡抽抽搭搭说着。 “柏檀，我也要住校。我不想待在出租屋。” 没有你的屋子真的很冷清，我连一周都忍不了。 我真的住不下去了。 第56章 “住校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住校很累的。” 柏檀闻言斟酌回答，声音带着冷静，他现在是住校生，已经体验几天的学校生活。他全权接受最坏的结果，仍带着一丝不适应，更何况是倪嘉怡。 他望向窗外。 五中的男生宿舍对面是挨着临近的老小区，灯几乎全灭，只剩下几盏零星灯火。 柏檀的话虽然很轻，但全是为了倪嘉怡考虑。 “可是，我就是不想在这里住了，反正，我也要去住校。” 倪嘉怡哭着说罢，那边柏檀一言不发。 柏檀站在阳台，舍友也抽着烟，他苍凉看向窗外，身边烟雾缭绕，柏檀咳了咳，还没开口，倪嘉怡听着以为是柏檀不同意，咬着声颤抖，“你去就可以？我去就不行？” 听见倪嘉怡的哭腔，这些天的疏离，这些天的遗忘，这些天的若无其事全部溃不成军。 柏檀撑着额，手握着手机的外壳，心乱成一团，他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温声安抚，“让哥哥再想想好吗？” 柏檀的话让倪嘉怡将头埋在被子里，她嗯了一声。 从小到大，倪嘉怡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全部是由柏檀决定的，这也导致，在家里，倪嘉怡都听倪许和柏檀的话，但是比起倪许，大部分倪嘉怡还是更偏向柏檀的。 她知道，柏檀不会害她。 而且会想尽办法给她想要的东西。 倪许也不会害她，但没办法，谁让她和柏檀更加亲近。 “早点睡，明天还是上课呢。” 倪嘉怡吸吸鼻子，“好，反正你不同意的话，那我就去找爸爸。” “你……” 柏檀本想说一句，“你不要去麻烦爸爸，有事哥哥会帮你做的。”最后还是憋住，他现在尽量让自己和倪嘉怡处于正常的兄妹阶段，只有这样，不断告诫自己，就可以催眠自己，让自己放下对倪嘉怡的心思。 正常的哥妹不会像他管得那么宽的。 他得回归正常。 他犹豫半天，到后头还是强撑自然语气，不咸不淡掀唇，“你实在等不及，你去找爸爸也可以。” “反正越快越好。” 倪嘉怡强调，柏檀还没接她的话，下一秒，就被挂断电话。 第66章 那头传来挂断的声音，他的手机回到锁屏，倪嘉怡的笑脸照片看着他，明晃晃的手机亮光打在脸上， 柏檀的眼眸盯着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轻轻用指腹抚摸。 倪嘉怡的那句“我想你了”久久萦绕在耳边，柏檀将手机捏紧心也揪在一起，旁边的舍友见状好奇，他正巧在抖烟灰，“刚才和你打电话的是你妹？” 柏檀没回答，只是将手机黑屏。 舍友自顾自说着，开着班长的玩笑，“不是妹妹是女朋友？好学生也会早恋？” 柏檀摇头，“是我妹妹。” 舍友哦了一声，寝室里已经漆黑一片，阳台倒是被柏檀到了一盏小夜灯，照亮实现的同时还可以看见远处的雨景。 “班长，你好像没说过你有个妹妹啊？怎么了，你妹害怕下雨？” 舍友笑着打趣柏檀，柏檀沉默注视着雨，心情不佳溢于言表，舍友见状也没继续说话，继续自己抽自己的烟。 柏檀安静地刷着牙，薄荷的味道入侵口腔。 他已经刷过一次牙了，只是刚才又匆匆吃下两块小饼干，他刷牙心无旁骛，接了一捧凉水洗脸，随后进屋上床阖眼。 柏檀将手机放在枕头下，让自己什么都不想。 倪嘉怡第二天去上学，雨还没停下，她晕乎乎坐在位置上，昨夜没睡好，导致她看起来像是霜打的茄子很没有精神。 早读的时候，倪嘉怡坐在位置上，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 困倦，但她不能睡觉，作为班主任，米莎要来巡视早读情况。 米莎对于早读抓的很严，认为这是抓语文和英语的缺口是很重要的大机会，不管是背语文的古诗还是英语的语法，哪怕一周只专心一篇古诗也会有记忆，只看几条英语搭配也很有用。 倪嘉怡强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但字却越来越扭曲，眼皮也沉下来，她不止一次被许言推胳膊，许言悄声问倪嘉怡，“你怎么了？”倪嘉怡拿书挡住脸，“昨天没休息好”。许言担心，还想说什么，但米莎站在不远处的位置，正向着她们走来，悻悻咽下嘴里的话。 到了下课，倪嘉怡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早读到正式上课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是以很多学生会用来补觉，一班教室趴下一大半的人。天气是阴沉沉的，窗外下着雨，空气中像是洒了安眠药，剩下没睡的学生也自己干自己的事情，不太敢说话。 许言正在拿倪嘉怡的作业抄，等会 第一节下课要拿给数学课代表交给老师，才写选择题和填空题，憋不住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她瞥见有人从走廊走过。 穿着高三的校服，长得很高，整个人看起来劲瘦有力，校服整齐穿着，袖口被挽上，拿着伞，手背青筋凸起，手腕上可以瞥见上面的一根发圈，很少女的款式，还有一个兔子。没有戴眼镜，一双眼睛黑压压的像是暗色宝石，很内敛深沉。 许言和他擦肩而过，觉得眼前的人眼熟，她走到回到座位上才恍然想起来。 那是高三的柏檀。 高三的年级第一，今年五中最有可能冲击清北的学生。 自他进校起来，一直垄断所在年级的第一，还会参加各种竞赛，拿奖拿到手软。进学校的横幅每一年都更新，更新的内容大部分都是柏檀代表学校拿了多少奖，获得多少荣誉。 通知栏他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区域。 比起他的不普通的学习，更被很多人在意的还是他长相。柏檀一直都很受欢迎，高一开始就被很多女生暗恋，现在高三，更是有很多学妹跑到高三教学楼偷看他。 成绩好，长得好，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都很瞩目，足以成为一个学校的风云人物，但柏檀两项都有，更是王炸。 据说，很多和柏檀接触过的人是夸他的，说他是很好的人。 不过他现在不在高三的教学楼，来高一的教学楼干嘛？手上也没抱着资料的东西，看起来带着几分严肃的模样。 许言处于好奇扭头看了眼才他的目的地，走廊的尽头是教师办公室，柏檀似乎朝着那个方向去。 许言回到教室，拿起笔，继续补作业，无意间瞥到正在睡觉的倪嘉怡，在想自己要不要喊她起来看几眼柏檀。 倪嘉怡曾经站在光荣榜看过他好几眼。 虽然微乎其微，但许言还是捕捉到倪嘉怡眼里的复杂。 之前许言就问过倪嘉怡的学校，是二中。 而柏檀的初中，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随便逮一个学生问，都可以答得出来，他是二中毕业的。 许言想着，瞧见倪嘉怡睡得香，还是没忍心叫醒倪嘉怡。 她补完作业，也打算趴在桌子上眯一会。 因为教室很安静，只有几声浅浅的翻书声，所以倪嘉怡桌肚手机震动这种细微的动静往常无人察觉，但这次许言却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在给倪嘉怡发消息。 她迷迷糊糊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时钟，离上课还有两分钟。 值周生已经将课表写好， 第一节就是数学，许言轻拍倪嘉怡肩膀，倪嘉怡睡眼惺忪睁眼，许言开口，指了指时钟，“还有一分钟上课了。” “好。” 倪嘉怡抽出数学书和练习册，许言提醒，“刚才有人给你发消息了。” “是吗？”倪嘉怡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泛出生理性泪水，她拿出手机，停留在锁屏界面。 短信她还没点开，消息条滚动着，“乖仔，我和你班主任说了，这周末我来帮你搬东西。” 发件人是“柏檀”。 她拆开信息，看了一眼时间，他在两分钟前发的。 倪嘉怡回了一个“嗯”，许言好奇问了一句，“谁啊？” “我家里人给我办了住校。” 许言是住校生，听后期待，“希望我们在一个寝室，我们寝室刚好还有一个空位置”。 倪嘉怡想了想，“应该是。” 许言见倪嘉怡把手机塞进桌肚，她没忍住，“刚才你猜我在走廊看见谁了？” “谁啊？”倪嘉怡正在翻到上节课教的页数，随口应和。 “柏檀。” 许言说话的时候，上课预备铃响起，刚好和她的声音重叠。 倪嘉怡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不觉得新鲜和惊讶，身后的女同学也听见了，戳戳许言的后背，“高三的那个？长得帅吗？” “帅肯定的。” 许言转身，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而且比照片帅多了。” 女同学微微震惊，“他照片很好看了啊。” 好看到鹤立鸡群，格格不入，很多没见过柏檀本人，只看柏檀年级第一的大头照就喜欢的那种夸张。 “反正现实更加立体一点，我们学校那个拍照技术能有什么水平。”许言吐槽，显然是对五中的证件照技术颇有怨念。 女同学好奇，“他不是高三吗？来我们高一这里干嘛？” 高三和高一的教学楼隔着就远，中间不只是还有一个高二的教学楼，本身的路段就有点距离。 五中年级互串的成本有点大。 许言耸耸肩，转身看向倪嘉怡，“本想喊你起来的。” 倪嘉怡笑起来，想到刚才的柏檀发给自己的消息，已经解决好了住校的事情，低落的心情也好起来。 “没事的。” 随着米莎走到教室，说话的同桌俩安静下来，坐直开始认真听讲。 倪嘉怡心情好起来，人也不是恹恹的。 下课铃声响起来，米莎收拾东西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向倪嘉怡，“倪嘉怡，你到我办公室来。” 倪嘉怡猜测估计是住校的问题，起身跟着出去了。 “你哥和我说了，你要去住校是吗？” 米莎坐在靠背椅上，看着倪嘉怡。 “嗯。” 米莎点头，“你哥说你没有住校的经验喊我查寝的时候帮着照顾你一下。” 她的声音不大，但米莎隔壁工位的老师听见了转身看着倪嘉怡。 她是教一班和三班的生物老师，名字叫阙琳，她很喜欢倪嘉怡，聪明的小女孩谁不喜欢？ “倪嘉怡，你没住过校，会不会不太适应啊？” “还好吧。” 倪嘉怡脸上爬上窘迫，和阙琳关切的目光对上，知道她没有嘲笑自己的意思，低头，不感看米莎，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柏……我哥没说其他的吧？米老师，太麻烦你了，你别管他。”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是你班主任，照顾你不是应该的？” 米莎笑着摇头，把作业上的一张纸条递给倪嘉怡，“住校申请，你哥给你申请了，你也要签字的，我这边好申请宿舍。你哥的意思是这周搬着你搬东西，所以能早点处理就早点处理好。” “嗯。” “对了，住校不比走读自由，你慢慢适应好吗？” “我知道的。” 第67章 倪嘉怡搓着自己的衣角。 “你和你哥现在都在关键时期，我其实也一直建议学生住校的，住校可以更好地专注于学习，毕竟省掉很多上下学的时间。我听你哥说，他现在也住校了，他高三住校我个人是觉得有点晚的，但他基础好，你现在高一，老师不是希望你 赶上你哥哥，只是，你剩下的时间可以更好学习，考个更好的学习，对于将来的你以后是很有好处的。” 米莎认真和倪嘉怡说话，“老师很看好你，加油，嘉嘉。” 倪嘉怡知道米莎是为了自己，但提到“柏檀”，她的心别扭起来，初中席卷的阴影又浮现在脑中环绕，倪嘉檀掐着自己的指尖，但面上却不显示任何变化。 倪嘉怡没带笔，米莎随意从笔筒里抽出一只给她。 倪嘉怡看着自己家长签名那里签着熟悉的“柏檀”二字，像是第一次看见似的，顿了顿。 柏檀给倪嘉怡可谓是签了不少名字，小学考试帮着模仿倪许字迹浑水摸鱼，初中考试和各种家长同意书之类的就开始签自己的名字，只不过，后面倪嘉怡学会了模仿柏檀的签名，自此再也没找过柏檀亲笔签名了。 她签下自己的名字，正巧数学课代表进来放练习册，见到倪嘉怡在签字，她处于本能好奇撇了一眼，瞧见是住宿申请打算收回目光，无意看见家长签字那一栏的名字。 数学课代表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倪嘉怡写完名字就递给米莎。 纸条在米莎手上，自己想看是看不到的。 课代表放下作业，带着满腹疑惑出了办公室。 米莎将纸条放好，“你哥好像不可以送你到寝室，他走了我才想起来，你家有其他的女性长辈吗？” 倪嘉怡摇头。 米莎几不可闻叹气，心疼摸她的手，温热的温度覆盖倪嘉怡的手背，“那我周末来帮你吧。” 倪嘉怡脸在一瞬间红起来，推辞，“不要了，米老师，我……我们家挨着有个很好的姨，她估计到时候会帮我。” “实在不行，还是我来吧。” 米莎开口，倪嘉怡心里虽然像是一抹暖流浇过，但还是开口拒绝，“我这边自己可以的。” “好，你有什么不适宜的就和我说。” 米莎看了看倪嘉怡，比起之前蔫嗒嗒的模样好了很多，“我看你几天上课都有点不在状态，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不算是。” 倪嘉怡低声开口，“我前两日感冒了，可能是因为这个。” “下次这种事情可以和我说，不舒服不要自己憋着，我给你开假条，你回家休息。” 米莎见倪嘉怡点头，拿出红笔开始批改作业，“好，回去吧，别耽误等会的课。” 倪嘉怡离开之后，阙琳询问，“她哥是柏檀吧，我今天早上只在走廊看见这一个高三生。” 米莎不置可否。 这的确是事实。 “那他们家都还是学习的好料子。”阙琳感慨，“但看起来，倪嘉怡没她哥天赋那么好，柏檀那真的是聪明的，赶不上的那种天赋，倪嘉怡更多看起来是努力。” 在竞赛里可以拿奖的人，可不是只是简单的学校教的知识那么简单，开阔思路，灵活变通，举一反三…… 米莎不自觉转笔，“他们兄妹两不需要比较，倪嘉怡做好自己就好了。” 阙琳笑起来，“今年都是好苗子，希望我们班的孩子大部分都选理。” 毕竟一班和三班大部分往年都是理科好班，备受年级组重视的那一批，今年也是一样的。 “谁知道呢。还是看他们自己选择。” *** 赵董莞知道倪嘉怡要去住校，劝着她，“住校多累啊，还是在家住吧。” 倪嘉怡星期六下午放学不想待在出租屋，跑到周家做作业。 要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哥哥都走了，那叫什么家。 见倪嘉怡没说话，赵董莞还以为倪嘉怡被自己打动了，“是吧，在家还是自由点的，晚上我做宵夜你可以吃啊，去学校哪里吃得到？你爸也是，小檀去住校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去？” 倪嘉怡住校这件事情，倪许自然知道，他问了倪嘉怡的意思，确定是她本人的想法后没说什么，只是说要和她加点零花钱。 倪嘉怡见赵董莞说“柏檀可以去，她不可以去”的时候有点不舒服，但没说出来，反而换了一种说法安抚赵董莞。 “没事的，我们高中鼓励我们去住校的，可以更好学习。” “待不下去就回来，莞姨接送你保证你安全。” “好。” 倪嘉怡虽然和赵董莞说话，手下动作没停。 周期在另一边慢悠悠写，看着赵董莞着急，“你作业非要那么拖是吧？快点写。” 周期扣头烦躁，“很难的，妈，你不会就只知道喊我快点做。” “你先做，不会的我教你。” 倪嘉怡开口，周期呐呐，“嘉嘉姐，你放过我吧，你现在怎么和檀哥一样了？” 周期比倪嘉怡和柏檀都小，一直被二人辅导作业带着过来的，周期就算再差劲，但在倪家兄妹两的指导下，年级排名也不低。 “我……” “嘉嘉。” 门外传来柏檀的声音，和倪嘉怡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他站在门口，估计是才到的，倪嘉怡抬头看柏檀，柏檀神色如常，好像没有任何和倪嘉怡分开一周的异样，温声开口，“回家收拾东西了。”他招呼倪嘉怡，倪嘉怡哦了一声，将作业装好，他点头，和赵董莞问好，“莞姨。” “行吧，你们兄妹两收拾吧，明天我帮着送。” 赵董莞挥手。 柏檀很自然接过倪嘉怡的书包，给她背着。 二人在走道上默默无言，柏檀突然发声，“明天不是我送吗？” 倪嘉怡走神。 她在想，柏檀比她适应得更好，显然没有任何不习惯的。 果然自己是太依赖他了。 凭什么。 倪嘉怡不服气，觉得自己在柏檀面前落了下风，又觉得丢脸又埋怨自己。 但…… 倪嘉怡看着柏檀的手，看着他口袋摸出钥匙开门，上可以看见他手腕上的兔子发圈。 她眨眨眼，眼圈有点涩然。 “哦，我忘记和你讲了，女生寝室不可以进男生，米老师当时没和你说。” 柏檀没说话，低着头开门进屋，倪嘉怡跟在身后。 “砰——” 门被关上。 柏檀沉寂望向倪嘉怡，“我是你哥哥。” “那我怎么知道，反正又不是故意不让你去的。快点收拾东西吧。” 倪嘉怡不懂为什么柏檀纠结这件事，头发散着没绑发圈，嘀咕一声，“谁不知道你是我哥。” 柏檀挪开视线，不再争辩这件事，扯扯嘴角。 倪嘉怡没看见。 柏檀将手上的发圈取下给倪嘉怡扎头发，“你怎么今天不扎个马尾？” “麻烦。” “到学校要被骂的。” 柏檀轻声说着。 倪嘉怡不是很在意。 柏檀摸摸兔子的耳朵，“这个发圈是我新买的，喜欢吗？” “什么时候啊？” “喊人帮忙带的。” “还行吧。”倪嘉怡这样说，但嘴角挂着笑。 柏檀心情也好起来，郁结于心的气散了一些，帮着倪嘉怡收拾东西。 “住校要带衣服。” 他翻找倪嘉怡的衣服，挨个询问，“带不带这个？” 倪嘉怡看着选，柏檀一一叠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柏檀居然把倪嘉怡的二中校服也翻出来了。 “你的？” 倪嘉怡开始还以为是柏檀的，毕竟二人初中的校服基本一样，看见他抖开，衣服尺码展现，薰衣草的味道散开，她才意识到是她的校服。 “扔了吧。” 倪嘉怡轻飘飘说着，也不是多在乎。 “反正我现在穿不了了。” “嗯。” 柏檀将校服叠好，放在桌子上。 第二天的时候，赵董莞带着住宿用品和倪嘉怡一起去了五中，柏檀留在家里换洗床单之类的大件，因为倪嘉怡带去的东西全是新的，旧的被拆开下。 等柏檀做完这一切之后，发现时间到了六点多，倪嘉怡给他手机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别等自己了，她不回来。 柏檀回了一个“好”。 他背上书包，带走垃圾，桌上的倪嘉怡校服被叠起来，那是要扔掉的东西。 柏檀抬手，本要扔进垃圾袋，但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稀里糊涂装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 第57章 倪嘉怡去的宿舍正好是许言的那个寝室，毕竟寝室的原则还是要按照班级分配。 许言很兴奋帮着倪嘉怡和赵董莞收拾东西，一切结束后，特别是铺完床之后， 第68章 赵董莞见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和倪嘉怡嘱咐几句后就离开。 寝室是四人寝，上床下桌，空间位置倒是不小的。五中的学生宿舍都不差劲。 许言告诉倪嘉怡住校的注意事项和一些规矩，陪着她去办理水卡后回到寝室坐着聊天。 寝室剩下两个女孩，一个叫宋晶晶，比较腼腆，班上不爱说话，倪嘉怡对她的印象不是多。一个叫罗熙，是英语课代表，倪嘉怡和她最大的接触就是收作业的时候。 但是两个舍友也在刚才搬过来的过程中帮忙整理，显然是两个好人。 倪嘉怡坐在凳子上，许言坐在对面，“你真的来住校了呀，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不是。” 宋晶晶正在看书，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低声问着，“倪嘉怡，如果我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问你吗？你可以给我讲嘛？” “你们喊我嘉嘉就好了。可以啊，晶晶。” 倪嘉怡答应下来，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给柏檀发了个消息。 得到他的回复之后将手机放下。 罗熙见状，给倪嘉怡提醒。 “嘉嘉你的手机悄悄藏好哦，我们晚上会有查寝的，要是被没收的话就很惨了。” “好。”倪嘉怡将手机设为静音模式。 四个女生说着话，打破之前不熟络的印象。 倪嘉怡觉得住校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她悄悄松口气。 ＊＊＊ 柏檀回到寝室的时候，舍友有的在赶作业，有的在看小说。 他把书包才放下，隔壁那个补作业的赵志立刻如同遇到救命稻草似的跑过来，“班长，作业借我看看可以吗？” 柏檀嗯了一声，站在一旁，让位置给他，“在书包，自己拿。” 他拧开自己桌上摆着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喝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异常明显。 他干了一下午的活，又累又渴，柏檀扯扯领口，打算去洗个澡。 “班长，这是你初中的校服吗？”赵志找作业的时候，被那校服外套阻碍，处于无奈，拿了出来，他这才找到物理练习册，但瞧见配色不是五中的款式，好奇问了一嘴。 柏檀瞥见校服，喝水的动作缓下来，他将矿泉水瓶放下，不置可否，将校服拿在手里，神色冷冽，“别动我的其他东西，我有点不习惯。” 赵志知道柏檀有点轻微洁癖，“不好意思班长。” “没事。”柏檀笑笑，语气放松，“下次别这样就行了。” 好在赵志只是将校服拿在手上，并未拆开。 不然校服的尺码一目了然，绝对露馅。 柏檀抓着校服随意甩到自己的床上，找出新的一套衣服开水去洗澡。 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柏檀听着水声，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把倪嘉怡的校服带走，本来那是她喊自己扔掉的。 但，那一瞬间的鬼使神差柏檀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柏檀搓着头，听见泡沫声，想到很久之前倪嘉怡的头发都是他帮忙洗的，柏檀脑子浮现这一幕的时候，又被自己掐断。 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 现在妹妹已经长大了。 柏檀告诉自己，保持现在这样的距离就很好，和倪嘉怡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这样，两人还可以一直待在一起。 柏檀克制自己的欲望和想法。 没人能够知道他内心的龌龊和下流。 面上一派正常。 他正在冲泡沫，想到自己拿倪嘉怡的校服干嘛了。 因为看着校服，就可以感觉倪嘉怡在身边。 他就不会想得那么多，可以片刻获得宁静。 他靠着衣服思念自己自己的妹妹。 饮鸩止渴，不外乎如此。 柏檀在这一周都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再做过其他的梦。 他将自己沉浸于学习中，甚至还在住校第二个晚上翻墙去网吧代接单。 他将自己忙到什么都不想。 直到接到倪嘉怡的那个电话。 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的，嘉嘉。 思念像沉寂数年的火山骤然喷发，将他的心灼烧的厉害。 他的心滚烫。 他还是没办法做个正常人。 柏檀洗完澡之后，头发湿哒哒的，水顺着下颌滑进脖颈。 赵志还在抄作业，柏檀没事站着擦头发，旁边那个看小说的舍友突然开始骂骂咧咧。 “怎么了？”柏檀问了一句。 “我真服了，这个男主开后宫还行，怎么把自己妹妹也睡了？” 舍友何狄吐槽，坐在床上，“我和你讲班长，千万要避雷这本书，我真的不中了。作者简直就是傻逼，男主角和妹妹一起长大，虽然确实没血缘关系，但怎么能在一起呢？这不是禽兽吗？！” 何狄实在不理解作者怎么想的，一会儿骂男主是变态，做事禽兽不如，一会儿骂作者是脑残，写书狗屁不通。 柏檀顿了顿，他擦着头发若无其事，“怎么这样说？有血缘？” “因为男主前期和他妹太亲昵了。兄妹，恶不恶心。咦惹，这都乱。伦了。”何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脸色难看，显然对于自己看到了难看的小说而感到呕血，摇着头，“而且还写的是妹妹倒贴男主。靠啊，有没有逻辑，这个死作者，我这周放学要去网吧上论坛骂死他。” 柏檀淡淡垂下眼眸，面无表情继续收上的动作。 兄妹，恶不恶心。 他一言不发。 何狄对面的王一飞闻言也点头，“兄妹确实太那个了，但我可以接受。” 何狄神色复杂，“你？” 王一飞无所谓，“如果有感情，我甚至接受比我大三十岁的女的。” 赵志正在抄作业都被震惊到了，他停了停笔，扭头和他聊天，“三十估计都有小孩了吧？这你都接受？” “感情是我自己说了算，又不是别人说了算。”王一飞淡定，“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啊，世俗那么总是奇怪看待有情人，但我不会。” 柏檀瞥了一眼王一飞。 没想到被家里压力这么惨的王一飞居然会这样想。 王一飞发表完自己惊世骇俗的言论之后，就闭上眼继续睡觉。 等赵志抄完之后，柏檀才坐在自己位置上。 他将东西收拾好，头发也差不多半湿不干的模样。 柏檀拿出日记慢慢写着今天的事情。 他写日记基本是哪个时间段都可以，但其实大部分时间，他的这本日记只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内心阴暗面全在日记里。 平常不可以有的想法，不能说的话，全被柏檀封闭在这上面。 柏檀写了很多，最后一句结尾是，“爱妹妹是很正常的，但兄妹有悖伦理，所以，我得将自己的心思扼杀，不可以再有这么不伦想法。柏檀，得治好自己的爱妹病。” 他在心里念着恶心，在实际上写在纸上的话却是，“如果妹妹也爱我就好了，但我在痴人做梦。” 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不争的事实，柏檀气的手上不 由自主加深力道，水笔泅湿一大片污渍，笔尖更是将纸张划破。 一道“撕啦”的划痕唤醒柏檀的理智。 他看着那条划痕，像是血淋淋的伤疤剜在他心头。 “到此为止。克制。” 柏檀写下之后，将日记合上，锁在抽屉。 他爬上床，躺下去。 校服被他放在枕头旁。 缕缕熏衣香朝着他鼻尖游离。 他将校服盖在头上，深吸了一口气。周身上下的气味全是薰衣草香。 好香，好香。 柏檀闭眼，那颗心却在打鼓。 “砰砰砰！” 最终，他还是选择将校服抱在怀里，就是幼时抱着倪嘉怡的那般姿势。 他抓的很紧，指尖攥着青白。 最后，似梦非梦，昏昏阖眼睡去。 ＊＊＊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有得学生出去上厕所，有的学生则是开始放松聊天。 窗外的晚霞很漂亮，许言侧目去欣赏，与此同时，也看见了倪嘉怡头上的兔子发圈。 “嘉嘉，你头上的发圈好好看啊，在哪里买的？” 许言看着倪嘉怡的发圈，兔子的颜色很嫩，是第一眼就很好看的少女配色。 倪嘉怡还没开口，许言认真看着，想到什么，觉得眼熟，她绞尽脑汁想自己在哪里见过。 “不是我买的。” 倪嘉怡本想说“别人送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最后轻轻摇头，“所以我不知道在哪里买的。” 许言哦了一声，倪嘉怡见她喜欢，取下来递给她看，“实在不行你记住它的模样，这样的话可以去校外的精品店那里看看。” 许言接过，摸了摸发圈上的兔子，电光火石刹那间，她想到这个自己在哪里见过了。 第69章 柏檀的手腕上。 一摸一样。 倪嘉怡见许言如遭雷劈，“怎么了？你可以不喜欢了？” 许言下意识摇头，“不是，好看的，我只是……” “只是”半天没个下文。 有没有可能是同款。 巧合吗？ 许言却觉得不像。 她断定，柏檀手腕上发圈的那个绝对是她手里的，从倪嘉怡头上取下来的发圈。 倪嘉怡望向许言，许言先将发圈还给倪嘉怡，见倪嘉怡干脆扎个低马尾，她犹豫低声凑近倪嘉怡耳边询问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你和那个……柏檀什么关系啊。” 第58章 许言一问出来，倪嘉怡挑眉疑惑看她，“什么？” 第一秒她的眼神是怔愣的，没想到许言会问这个问题。 她好像从来没说过，自认为隐藏得很好。 不知道许言是怎么发现的。 教室里其他同学的说话声嘈杂，许言还以为是倪嘉怡没听见，声音大了点。 “你这发圈我前几天在柏檀手腕上见过，那个……” 倪嘉怡知道是这个原因笑起来，稍稍歪头好奇问道，“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许言摇摇头，她心里倒是有个念头，但总感觉不太对劲，毕竟倪嘉怡真的不像暗恋少女的表现。 “他是我哥。” 倪嘉怡起身，站在许言面前，悄声附耳说罢，微热的热气喷洒，许言耳朵不自觉红起来。倪嘉怡站直，见到许言震惊的神色，她将手指抵在唇前，“帮我保密好不好？” “你的哥哥？是我想的那种吗？” 许言连连点头，赶紧捂着嘴，生怕其他人听见了，低声询问，“他真的是你哥？” “嗯。” 倪嘉怡点头，将手机拿出来，随便找了一个柏檀给她发的消息给许言看。 反正她不说，但有人问的话，她承认也没什么的。 柏檀本来就是她哥哥。 许言看完喃喃自语，“怪不得你老是看柏檀，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倪嘉怡和许言分享完自己的秘密后，许言更加疑惑了，“你不想让人知道吗？” 倪嘉怡正在给练习册翻页，她的手停滞在半空，她慢吞吞说，“他是他，我是我。” 这番话，倒是很有割席的意味。 许言还以为是倪嘉怡和柏檀的关系不好，所以这样抗拒。 她表示理解，毕竟也不是每对哥妹关系都很火。 许言决定将这件事情藏在肚子里。 但没想到意外出现，第三天的时候，柏檀是倪嘉怡哥哥这件事情不胫而走，速度快得像是插着翅膀飞走似的，一班的同学甚至隔壁好几个班的学生都知道倪嘉怡是柏檀的妹妹，不断有人凑到倪嘉怡桌前询问是不是真的。 一时间，倪嘉怡的位置隔三差五就来人八卦，盛况犹如初中再现。 真的好烦。 倪嘉怡面无表情一遍又一遍重复“嗯”，烦躁冷淡的语气却没有劝退其他人。 大家反而更加兴致勃来问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许言在第一个人问倪嘉怡的时候，立马看向她，“不是我。”她无声说着，做口型，眼中的焦急溢出来。 倪嘉怡知道不是许言暴露的秘密，她安抚拍拍许言的肩膀，“肯定是我声音太大了”，许言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嘉嘉，没有守住约定。”倪嘉怡摇头，“柏檀本来就是我哥哥，我从来没否认过呀。”她觉得肯定不是许言的问题，想让许言别太自责。 因为她知道许言不是这种人，但消息是怎么传播出去的，倪嘉怡打算调查一下。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倪嘉怡翻来覆去睡不着，刚才才和舍友聊天，现在她脑子全是羡慕的语气，“柏檀是你哥好幸福啊”“我也想哥哥是柏檀”甚至还有开玩笑的打趣语气，“你觉得我可能当你嫂子吗？” 前者倪嘉怡听过无数次，习惯但心里堵得慌，毕竟柏檀对自己确实很好，真的是个很好的哥哥，后者倪嘉怡听过无数次，不习惯心里堵得慌，毕竟柏檀以后真的会和自己渐行渐远，他会建立新的家庭，和其他人在一起。 她没说话。 “柏檀……” 倪嘉怡才打字，就又删掉，“哥哥……”，不行，“哥……”，不行，倪嘉怡删删减减，到后面，一直停留在短信界面。 最终，她选择退出。 倪嘉怡闭眼，还是选择给柏檀发消息。 “哥，睡了吗？” 一分钟后亮光闪烁。 “怎么了？” 第59章 寝室已经熄灯，其他人都开着小台灯坐在小板桌前做作业。 一班的作业布置得很多，各个科目都不少，因为高一上册还没分科，九科的作业就算是每一个都少布置点，但积累在一起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身上。 倪嘉怡这几日的心情不虞，连带着做作业也没什么精神。 柏檀的信息被倪嘉檀反复查阅，直到那几个字倪嘉怡越看越陌生，仿佛自己从来没见过这几个字似的。 倪嘉怡举着手机，默默回复，“你告诉别人我是你妹妹了吗？” 按键盘的声音突兀响在黑夜中，倪嘉怡等柏檀的回复，将自己才买的小板桌打开，也打开小台灯开始做今天晚上带回来的练习册大本。 她才翻页，小板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倪嘉怡打开，“没，其他人都知道了？” 倪嘉怡蹙眉，不是柏檀的话，那是谁？ 那边又跳出来一条信息，“怎么了？需要我否认我们的关系吗？” 倪嘉怡无语凝噎，慢吞吞打字，虽然自己不想让人知道柏檀是自己哥哥，但是柏檀这边如果否认的话，那她岂不是很丢人？！ “怎么否认？我都承认了。” 下一秒，柏檀打电话过来。 手机措不及防震动，倪嘉怡下意识接起来，她捂着嘴，匆匆下床到阳台，她将门关上，默默蹲下，低声抱怨起来，“你干嘛呀？” “给你打电话。” 柏檀淡声开口。 “我真的服你了。” 倪嘉怡吐槽，“你刚才说否认我们的关系，你怎么否认啊？” “我不回答，或者嗯……”柏檀笑起来，“嗯”字拖得很长，似乎在想措辞，声音轻轻像是羽毛擦过，倪嘉怡心生异样，在一瞬间对于柏檀的声音陌生，她感到奇怪，“你现在说话怎么是这个语气？” “我刚才在想怎么否认我们的关系，但我想了五分钟，我好像没有什么理由，也不可能否认你是我妹妹，即使你不愿意告诉别人这件事。” 柏檀说罢，最后一句带着低低不悦。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轻笑，倪嘉怡顿了顿，心虚摸摸鼻子，细声细气，“没有让你否认，我都说了的。” “说了什么？” “你是我哥哥。” 柏檀“哦”了一声，也听不出他的情绪。但柏檀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我打电话是想 和你说，我周末不回家了，我找到了一个兼职。” “你和爸爸说了吗？” 倪嘉怡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柏檀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更何况，周末不回家的话，那她基本见不到柏檀本人了，本来两个人周内就见不到，周末也没见到的话，倪嘉怡从来没想过这件事的发生。五中基本也见不到面，除非是表彰大会，还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 她和柏檀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也不会这么久没见过面。 在寻常哥妹十二三岁就形同陌路的时候，倪嘉怡和柏檀却没出现半分罅隙，没有一点别离味道。 现在这场无声的离别却出现在沉默的今夜。 “没，乖仔帮哥哥保密好吗？” 柏檀说着，倪嘉怡却想也不想，“我怎么帮你啊？” “你不和爸爸说就行了。” 闻言倪嘉怡咬唇，绞尽脑汁找着借口。 “你都没和我说你要去干什么兼职，万一影响你学业呢……” “这个有保密的，我不能和乖仔说，但我悄悄透露一点，是做电子之类的东西。” 倪嘉怡心里堵得慌，但柏檀显然也需要她的帮忙，她沉默三秒，不可以这么自私，缓慢嗯了一声，“不影响你就好了，你自己决定吧。” “乖仔，你在生气吗？” 柏檀在那头询问，“生气我的离开？” “嗯。” 倪嘉怡没有迟疑，坦然承认，柏檀没说话，倪嘉怡深呼吸，她带着一点委屈，其实她想哭，但觉得这样很丢人，吸吸鼻子，“这样的话我们就很久见不到了。” 她和哥哥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的，倪嘉怡有种预感，如果柏檀真的这次不回家的话，那她和柏檀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就像是两条相交的曲线再次分别错开，没有交集点，只是曾经纠缠在一起。 第70章 “那我不去了。” 柏檀那边停了几秒，也许也在犹豫，说出这句话后，倪嘉怡想到这个兼职应该不简单，又不想让柏檀的前途被自己的一句话耽误。 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哥哥奔向更好的前途。 扯开伤感别离的情绪，倪嘉檀仔细想想，其实不见面也不会怎么样的，手机可以发短信也可以打电话。 她劝着柏檀，“哥，你去吧。” 柏檀在那边道歉，“乖仔，对不起。” “哥，别说对我说对不起。” 倪嘉怡笑起来，“你一定要去好好干。” “我知道。”柏檀在那头想到什么，轻轻保证，“今年寒假我给我们乖仔买台电脑。” 电脑是很久之前倪嘉怡开玩笑说自己想要的。 柏檀一直记在心上。 “切。” 倪嘉怡哼了一声，“到时候再说吧。” “嗯。” 倪嘉怡挂了电话，回到床上继续写作业，却不断走神。 选择题都看错了好几道。 最后她选择睡觉。 被子盖过头顶，黑暗来袭，倪嘉怡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怎么也记不清楚柏檀的脸。 她想着，脑海里却空空如也。所有人的脸都有印象，却唯独柏檀空白一片。只有一个头的轮廓，却没五官。 怎么可能？！ 可是梦境太真实了，这让倪嘉怡陷入恐慌，她大声喊着我怎么记不到柏檀的脸？ 那可是我哥哥。 就像是被水淹着一样，什么都没有感觉。 梦境的荒诞让她陷入恐惧。 我怎么可以把柏檀忘记了？ 怎么可以记不得哥哥长什么样？ 她被吓醒了。 倪嘉怡醒了之后，赶紧打开手机翻看相册，看之前她拍下来关于柏檀的照片。 所有关于柏檀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脑海中，倪嘉怡松了一口气，倒下，心平静下来。 她轻拍胸口，安抚惊疑未定的心脏。 倪嘉怡想。 还好是梦。 *** 对于谁把“柏檀是倪嘉怡哥哥”这件事传出来的，倪嘉怡随便问了几个人无果之后索性放弃，但没想到数学课代表来找她道歉。 数学课代表叫皮丽华，倪嘉怡会和她讨论数学题，她也会找倪嘉怡问问题，所以两个人有交际，彼此印象都很好。 皮丽华将倪嘉怡叫到走廊外，低着头，显然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脸红彤彤，“对不起，倪嘉怡，柏檀是你哥这件事是我传的。” 倪嘉怡愕然，掀了掀眼皮打量皮丽华。 “你也是二中的？”倪嘉怡皱眉，“但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不是二中的。我之前在办公室看见你的家长签字是柏檀，所以……” “所以你大肆宣扬了？” 倪嘉怡双手环抱，冷着声音微微挑眉。 “不是……”皮丽华连连摆手解释，慌乱在眼眸冒出，她吞吞口水，“我当时就想问问你，然后无意和朋友闲聊，结果就……” 后续是什么倪嘉怡也可以大概猜到，她和皮丽华对视，皮丽华再一次和她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没想到我朋友去和别人说了……” 倪嘉怡没说话，皮丽华知道对方不原谅自己也情有可原，沮丧垂肩，她从口袋里面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倪嘉怡。 倪嘉怡是真的觉得，为什么有些人那么八卦呢？她们不知道的东西，随口听了两句空白话，然后就可以在不知道青红皂白的情况下随口传播自己认为的东西。 这难道不是造谣吗？ 倪嘉怡疑惑且不理解，气笑了，“打算给我钱？” 皮丽华摇头，“不是的，这是我朋友和我写的道歉信，我们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恼，不想你原谅我们，只是觉得我们要给你个道歉。” 倪嘉怡拆开，发现确实有两封信，她随意扫了几眼，又放回去，“你怎么和你朋友说的？” “当时不是去办公室送作作业，瞥见了签名，然后我心里疑惑，和我朋友说了一下，结果她没有听清楚就去和其他人说。” 皮丽华现在也觉得后怕，万一这件事就不是真的，那岂不是给倪嘉怡和柏檀都很莫名其妙。 她看向倪嘉怡，手抓着衣角，显然很紧张，“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倪嘉怡垂眸。 直到上课预备铃响起，她才抬头。 “算了，你和你朋友知道错了就好，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倪嘉怡的话让皮丽华不可置信，“真的吗？你不怪我们吗？” “怪肯定是怪的，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有下一次这样子的事情了，对你们，对其他人都不好。” 倪嘉怡说罢进教室，留下眼泪汪汪的皮丽华。 柏檀周末不回家，倪嘉怡自己回家待着，好在只有一天时间，第一周很难过，第二周少了一些，第三周又少了一点……记忆逐渐褪色，再好的关系也会因为分离而被冲淡。 她已经习惯了回家没有柏檀的日子。 如果实在想念，她也不会给柏檀发消息打电话。一种因为时间带来陌生感让倪嘉怡难以进行下一步更勇敢的步伐。 倪嘉怡躺在柏檀的床睡过午觉，柏檀的床没她的软，她睡了一次就没有去睡过。 她把散乱的被子叠好，无论怎么捋平被子周边的褶皱，却始终做不到像柏檀那样立体。 她叹气，趴在被子上。 只有两道湿痕糊成一团深色水渍。 倪嘉怡没和柏檀联系，也因为学校占据她大部分时间和心神，甚至于，在学校，她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她的朋友，可能会因为朋友的事情伤春悲秋，她的学业，她会因为自己小测退步了或者进步了伤心或者开心…… 忙着累着，在高中，其实更 多的少女心事是因为学业的痛苦和催促，而倪嘉怡疲于应付对于生疏哥哥的距离。 柏檀渐渐消失在倪嘉怡生活中。 他给倪嘉怡打过电话，但倪嘉怡要么是在做作业选择挂断，要么就是不说几句话带着尴尬。 到最后，柏檀也选择每个月打一次，但每一次都只有两三句话。 “嘟嘟”尾音让二人都如释重负却又郁郁寡欢。 倪嘉怡的手机里只有几条短信和电话才证明他的存在。 还有月考柏檀的成绩和倪嘉怡的成绩靠在一起。只不过，柏檀的始终是年级第一，但倪嘉怡却只是年级前十游离。 每次成绩出来，倪嘉怡都会默默拍照。把两个人光荣榜照片和排名都拍下来。 她默默备注图片的名字，也像是在记录自己和柏檀待在一起的记忆。 …… 她在某一天睡醒的时候，突然莫名其妙想到。 她做的梦好像要成真了。 第60章 五中门口到处都是三五学生作伴离开，有的提着行李箱，有的则是简单背个背包…… 今天是五中期末考试最后一天，考试完试的学生都纷纷离开学校，将要过寒假再学到学校。 走出考场回寝室收拾了一下东西，倪嘉怡背着书包，和许言拉着手并肩走。 两个女生在路上说说笑笑，许言和倪嘉怡吐槽他们的部长喻易很无聊，天天在那里偷懒，什么活也不干。 倪嘉怡思考，“反正下学期他就不可以待在志愿者部门了，你到时候表现好点，申请部长，到时候你就是部长了。” 许言点头，深以为然，“我已经给他写申请了，他说看我表现，我一定要好好做。” 倪嘉怡拍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打趣，“好的，许部长到时候一定可以的。” 许言笑嘻嘻喊她再喊两声听听。 在校门口被柏檀喊住的时候，倪嘉怡稍微恍神，她听见有人喊她“嘉嘉”，抬头和柏檀对上，眼眸中和许言打闹的笑意还没落下。 瞧见喊她的是柏檀，倪嘉怡觉得有点尴尬，她收敛笑意，在心里深呼吸。 柏檀站在前门冲着她招手，穿着学校冲锋衣，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围巾，上面有一个可爱的针钩小物，可能是因为钩得不太熟悉，只是依稀可以辨别是小狗的模样。 许言看倪嘉怡，又看看柏檀，“你跟着你哥哥回家吧，我走了，下学期再见哦。” 她挥手先离开，倪嘉怡嗯了一声，和她说着拜拜。 她走到柏檀身边，柏檀将她的包拿下背在自己肩膀上，垂眸，伸出手摸了摸倪嘉怡的脸颊，发觉有点冰，见到倪嘉怡穿的很单薄，“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啊？之前买的那条围巾怎么不戴啊？是坏了吗？” 柏檀的问题太多了，倪嘉怡抬头，这样的近距离更好可以看见柏檀围巾上的小狗。针脚很稳，但形状却没有定型好，导致看起来有几分傻的可爱。 她拂开柏檀的手，许久没见的陌生被现在的关切语气加深几分。 第71章 倪嘉怡低头看自己的鞋尖，随口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考完就出来了。” 柏檀说完，倪嘉怡闷闷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柏檀也不知道怎么和倪嘉怡说话。 他注视着倪嘉怡，近乎于贪婪，但又怕倪嘉怡抬头察觉发现异样，别开眼神。 两兄妹沉默地并排而走。 “你的那个围巾……” 走着走着，倪嘉怡突然开口，“是别人给你织的吗？” 因为声音太低了，几不可闻，声若蚊吟。 柏檀没说话，倪嘉怡还以为是默认的意思。 她在这时候才会注意到她和柏檀虽然是并行走，但两个人都自觉得带着一点安全距离，这也导致，二人的距离实际并不很近。 倪嘉怡想，可能柏檀有了喜欢的人，然后戴上了这条围巾。 眼睛盯着柏檀的脚步，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不急不缓，但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倪嘉怡悄悄靠近柏檀一点点。 怎么走到这一步了呢？ 倪嘉怡叹气。 她沉默走着，下一秒，脖子被系上围巾。 温度还没消失，围巾的温度将她裹挟，熟悉的洗衣粉的味道让倪嘉怡侧目，她抬手想要扯开围巾，柔软的触感让倪嘉怡的心颤了颤，柏檀却压着她的手，“你刚才不是在问我这个围巾吗？是不是冷了？” 倪嘉怡对上柏檀视线，柏檀微微挑眉，“喜欢这条围巾的款式吗？” “一般。” 她扭捏评价。 柏檀却丝毫不在意，“要不要给你一条差不多的？” 倪嘉怡胸口闷闷德的，她不要别人的东西。但倪嘉怡又不能说出来，于是她对着柏檀发脾气，手扣着围巾的下端，“不要。” 闷闷不乐的模样让柏檀以为倪嘉怡是觉得这个围巾是他戴过的，然后生气，他抿唇，“我这条戴过了，家里有条新的，回去你戴上。” 倪嘉怡侧目，“不会也想是这么丑吧？” 她指了指那条丑丑的小狗。 “不会，你的兔子我钩得很好看。” 柏檀看着倪嘉怡，“回家你去看看。” 倪嘉怡这才知道，围巾是柏檀自己织的。 她咳了咳，“回去再看看吧。” “嗯。” 柏檀将刚才系的围巾调整一下，免得倪嘉怡呼吸不畅，他弯腰，眉眼皆是专注，“不紧吧？” “没有。” 倪嘉怡好奇问柏檀，“你什么织的围巾？” “很早之前了，本来想平安夜那天给你的，给你打电话，你说了几句就挂了，我就放在那里了，想着你不忙的时候给你。”柏檀说罢，倪嘉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那天她好像是因为小测，成绩不理想，心情也差劲，看见柏檀的电话心情也随着低下来。 她那个时候就在想，柏檀那么厉害，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赶得上他，想到这里，她顿了顿，“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反正它一直在我这里等你的。” 柏檀揉揉倪嘉怡的头，拍拍她的肩膀，“乖仔，想不想吃红薯？” 前面有个卖红薯的小摊子，倪嘉怡不要，她看着柏檀，“你是不是在怪我啊？” 柏檀疑惑，“什么？” “我不理你。” 倪嘉怡想说很多，但对上柏檀的眼睛，她却只说了几个字。 话有千言难语，面对面却哽在喉间，万般磋磨。 “因为你太忙了。哥哥知道的。乖仔。你和我都长大了。” 柏檀当然知道倪嘉怡不是故意的。 她现在长大了，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在其他的地方，她不可以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况且，自己还在逃避倪嘉怡。 柏檀的心更加痛苦了。 他好像根本不可以离开倪嘉怡。 他做不到。 每天抱着倪嘉怡的校服入睡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更多的欲望是对倪嘉怡的思念。 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蛛网一般将他缠绕，蛛线的密度扎穿了心脏，以至于无法剥离。 妹妹，乖仔，倪嘉怡，柏檀注视着面前的人，他想多看看她的模样，现在是属于他的片刻幸福。 倪嘉怡长大了，柏檀不可以随意抱她了。 柏檀低声询问倪嘉怡，“哥哥可以抱你吗？” 倪嘉怡点头，他给了一个倪嘉怡安抚性的拥抱，他说，“乖仔干什么，哥哥都会支持你的。” 两个人贴近，却听不见对方的心跳。 只不过是各怀心事，渐行渐远。 回到出租屋，柏檀将围巾翻出来。 是一条白色的围巾，针织的款式和她脖子上的这条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的针织小物是小兔子，很勾得很可爱。 倪嘉怡轻轻抚摸，“好可爱呀。” 她看着柏檀，柏檀正在收拾东西，闻言笑起来，声音愉悦，“乖仔喜欢就好。” 倪嘉怡将脖子上的围巾还给柏檀，她让柏檀弯腰自己重新给他系回去，结束之后奇怪看柏檀收拾东西，“你是又打算要走了吗？” “对，我寒假也要出去打工。” 柏檀说完，倪嘉怡身形一僵，“那要我帮你瞒着爸爸吗？” “不用，我和爸爸讲了。” 柏檀说完，倪嘉怡还没反应过来，就说了一个好，反应过来后，话到嘴边又憋回去，“好，主要是这件事情我也帮你瞒不住。这么大个人不在家里面，爸爸看见了肯定会问。” “你在家要听话，我和莞姨说了，寒假吃饭都去她那里吃就行了。” 倪嘉怡乖乖哦得答应下来。 她撑着脸蹲下看柏檀收东西，不想让她和柏檀之间一直处于这么尴尬的阶段，所以随意找了一个话题，突然发问，“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柏檀的手下动作不停，反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 倪嘉怡摇头，“学校没有我喜欢的人。” 柏檀轻笑，拍拍被子，“这样啊。” 倪嘉怡知道柏檀是在转移话题，“你还没说呢。” “有。” 柏檀说完，对上倪嘉怡不可置信的眼眸，“你真的有啊，是你们班上的吗？” 他摇头。 “是你们年级的？” 他摇头。 “是我们学校的？” 倪嘉怡见他一直摇头，最后一个问题迟疑起来，她都快怀疑柏檀是框她的了。 没想到，最后一个，柏檀点了点头。 “是谁啊？” “不能告诉你。” 柏檀淡声拒绝。 倪嘉怡切了一声，面上不在乎，心里却在猜是谁。 她想半天，也没个头绪。 “那乖仔呢？没有喜欢的人，有喜欢的类型吗？” 柏檀问倪嘉怡。 “我想想……”倪嘉怡倒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她在心里想半天，却什么都没想出来，最后，她放弃，“不知道诶，遇到了就喜欢。” 柏檀凝眸注视她，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要遇到才知道吗？” 倪嘉怡点头，“应该是吧？我感觉我应该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她小时候电视剧没少看，对此一直抱有少女幻想。 柏檀没说话。 晚上倪嘉怡躺在床上和柏檀聊了一会天就阖眼睡去。 这一次，她做梦回到了小时候。 “乖仔，唔，记得挎好包，里面的水壶有点重，记得放好。哥哥给你装了温水，别乱晃。要是杯子掉了砸到脚很痛的，哥哥已经和小月亮老师说好了，杯子里面的水喝完了就去找她继续装一点，多喝一点水，对身体好，千万不要不喝。我喊老师监督你的哟！记得不要喝凉水，喝了肚子要痛的。到时候哭的话找哥哥，哥哥可不帮你。在学校要听小月亮老师的话，不要太调皮了，也不要到处乱跑。小心摔倒，幼儿园那么多小朋友如果和别人产生矛盾一定要记得和小月亮老师说，要是小月亮老师不听你的话，你就跑到隔壁班来找哥哥。哥哥在哪个班，知道吧？对，很棒，记住哥哥的班级，然后有事儿就来找哥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一定要第一时间和小月亮老师说，要多吃点饭，哥哥知道你挑食，如果有什么不想吃要自己放在最后，不能扔到桌子上，这样很不好。出汗了记得和小月亮老师说，让她帮你换一下汗巾，哥哥从家里面拿了几条汗巾放在你教室的。你放学就等哥哥，哥哥来接你，千万不要乱跑，到时候走丢就见不到哥哥啦。” 柏檀牵着她的手，说着话，她乖乖嗯了一声好，坐在教室等放学，等他来接自己。 但等了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柏檀的影子。 她出了教室门跌跌撞撞的去找哥哥。 就在这一瞬间，周边情景转换，她见到柏檀哭着找自己，身边的人也在焦急的喊她名字，但她就在这里呀，所有人都没有看见她。 第72章 倪嘉怡绝望喊着哥哥，喊着其他人的名字，什么都没有，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哭着，上气不接下气。 她见到柏檀正常读书，正常谈恋爱，正常结婚生子，他好像因为没有自己，过得更好了。 倪嘉怡呆呆望着属于柏檀的另一个未来。 她没有等柏檀，在一瞬间失去了他。 但好像，柏檀却什么影响都没有，倪嘉怡却哭得肝肠寸断。 她才不要！ 她不要柏檀不记得自己，她才不要失去哥哥！ 她喊着柏檀的名字，这一次有了反应，柏檀回头，“乖仔？”他在确认，倪嘉怡眼含泪花点头，“是我，哥哥。” “哦，你回来了。” 柏檀笑了笑，注意力在旁边，指着身边的妻儿，“这是你的嫂子和侄女，你快喊人。” 倪嘉怡吞吞吐吐，却始终叫不出口。 下一刻，她被柏檀摇醒。 还是熟悉的出租屋，白炽灯照在头顶上，柏檀焦急的眼眸落入她泪眼婆娑的眸子中，她见到哥哥嘴巴一开一合，“乖仔，怎么哭了？刚才喊哥哥怎么了？” 倪嘉怡扑到柏檀怀里，环着他的脖颈，想说“哥哥你不要喜欢那个人好不好？不要忘记我好不好！”，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说出来，到头来，倪嘉怡也只能随意找了个借口，说做了噩梦，很害怕。 柏檀耐心拍她的背，安抚倪嘉怡。 二者相依偎，倪嘉怡头埋在柏檀的颈窝，柏檀抱着她，指腹为她擦去泪水，出租屋只剩下倪嘉怡低低的啜泣声和柏檀的安抚声音。 第61章 等倪嘉怡渐渐平静下来，柏檀才低声询问倪嘉怡做了什么噩梦，倪嘉怡脸粉白一片，很多地方因为哭了泛着氤氲粉色。 她摇头，什么都没说。 柏檀抱着她，“乖仔，哥哥一直在你身边的。” 倪嘉怡嗯了一声，看向柏檀。 柏檀寒假在忙什么，倪嘉怡不知道，她给柏檀打电话，柏檀总是问她穿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她都乖乖回答，不像之前那样匆忙。 她也会问柏檀好不好。 柏檀笑，“当然好了，只是有一点不舒服，但我会照顾自己的。” “哥，你注意自己身体。” 倪嘉怡说完，那边柏檀喃喃，“哥哥知道的。” 倪嘉怡和闵琳琳在寒假经常一起约着玩。 她们常去的地方是图书馆，倪嘉怡做作业，闵琳琳则是看书，两个人待在一起打发时间。 有一天，倪嘉怡才放下笔，揉揉手，打算休息一下，闵琳琳将自己手上的书递给倪嘉怡，她小声指着这一页，“你看。” 倪嘉怡接过，一目十行。 “文姜（？—前673年），姜姓，谥号文，齐僖公之女，齐襄公异母妹，鲁桓公的夫人，鲁庄公之母。鲁桓公三年（前709年），嫁给鲁桓公。鲁桓公十八年（前694年），与齐襄公乱。伦，被鲁桓公得知，导致鲁桓公遇害。鲁庄公二十一年（前673年），文姜去世。＊” 见倪嘉怡没反应，闵琳琳指着“与齐襄公乱。伦”着重点了点，显然是要强调这一段，“你看这里。” “乱。伦” 这两个字，印在倪嘉怡眼中。 倪嘉怡看了一眼标题，“，兄妹绝恋”，将书名翻开，《你所不知道的历史》＊，很厚一本，闵琳琳才看到前几页，她往后翻了翻，“姐弟共侍”，讲的是卫子夫和卫青都服侍刘彻，“父夺子妻”，讲的是李隆基抢了自己儿媳妇杨玉环……她没耐心，直接翻到后面，“叔嫂不伦”，嚯，多尔衮和大玉儿虐恋分别…… 重要的是这里面写的东西历 史人物的信息全部都写的的很正常，但是写的文章就很，很胡邹乱编。 倪嘉怡对上闵琳琳的眼睛，手上还拿着这本书，对方很兴奋，“好看吧？你喜欢等我看完给你看。” 倪嘉怡摇头，把书还给她，“你少看点。” 感觉真本书不对劲，写的不像历史，像野史。 “多学习，我可是要选文的，学历史没错。” 闵琳琳不乐意。 “你这……”倪嘉怡顿顿，“算了，你看吧，看完和我讲讲。” 闵琳琳比了一个“ok”，兴致勃勃看下去。 倪嘉怡则是继续做作业。 等到时间来到六点，正是图书馆闭馆的时候，二人收拾东西，一下午的时间，闵琳琳那本书全部看完了。 她还书，倪嘉怡侧目。 等二人出馆后，闵琳琳叽叽喳喳和倪嘉怡说着话，“那个文姜真的和她哥在一起了哎，我只在小说里看过这种剧情……” 倪嘉怡听着，默默来了句，“我觉得那本书里面的每一个东西都像是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剧情。” 闵琳琳笑起来，“所以蛮有趣的。” 她打趣，“其实你知道吗？刚才我看到这个文章的时候，我就想到你和你哥了。” 倪嘉怡闻言皱眉，语气不虞，“你想什么呢。” 闵琳琳连忙道歉，“哎呀，主要是你确实有个哥哥嘛。”她给自己找补，“你和你哥哥又不是真的。” 倪嘉怡哼了一声，双手环抱，“不要问这种问题。” “好，我以后不问了。其实我就是觉得喜欢哥哥会很奇怪。”闵琳琳好奇，“你说文姜为什么会喜欢她哥，那可是她亲哥哎，要是异父异母我还可以接受。” 倪嘉怡又不是文姜，她怎么知道。 “就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她概括，见闵琳琳还在想，“别想了，这种伦理的问题你看的津津有味，平时做作业也没见你这么认真。” 闵琳琳萎了，“打住，不要再提了。”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之后，因为家的方向不同，所以走上不同的方向。 倪嘉怡和她分开，但却一直想着文姜那件事，她心事重重往出租屋方向走，最后她掉头去了网吧。 开了一台机子，搜索文姜和齐襄公的事情，发现居然是真的，而且还有史料佐证。 兄妹不伦。 倪嘉怡看了很久，直到机子发出提示音，她才起身离开。 *** 过年的时候，柏檀回来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待在出租屋庆祝，春晚在屋内放着，倪许去找了其他没回家的牌友打牌，柏檀带着倪嘉怡放烟花。 倪嘉怡买了很多的仙女棒，她一根一根点燃，外面到处都是放烟花的声音和放烟花的人。 此起彼伏，天空一直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烟花，庆祝着新年的到来。 柏檀围着围巾，含笑站在一旁看她。 倪嘉怡想要拉着柏檀一起玩，柏檀摆手，他这边也有烟花，是大的那种，他放，倪嘉怡站在他的身边，哇哇惊叹，拍手说好漂亮，柏檀和她一起欣赏烟花，等柏檀这边手头的烟花全部放完后就没继续去买，问倪嘉怡那里还剩下多少烟花。 倪嘉怡这边看了看，还有一些仙女棒。 她拿着打火机点燃，然后挥舞着，做出各种形状，璀璨的火光闪耀，将倪嘉怡衬托，柏檀拿出手机给倪嘉怡录像，玩到后面，地上全是狼藉。 突然，在某一个时刻，烟花声像是惊雷炸开，不远处有鞭炮燃放的闪光，像是一个信号，倪嘉怡比了一个“耶”，凑到柏檀身边喊着，“哥哥，新年快乐。” 柏檀也笑着和倪嘉怡说新年快乐，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很厚，递给倪嘉怡，“这是我们乖仔的红包。” 新年的气氛让人放松，倪嘉怡和柏檀的关系被这个团圆幸福的节日结合在一起。 倪嘉怡接过，“可以拆开看看吗？” 倪嘉怡眼巴巴的眼神让柏檀好笑，“可以。” 倪嘉怡拆开，哇了一声，“好多钱啊，柏檀，你给我了多少啊？” 冷风吹过，空气中全是尘嚣的味道，柏檀咳了咳，“给你了五千”，声音也带着嘶哑。 倪嘉怡说着他好大方，没有在这特殊的日子拒绝哥哥，她笑嘻嘻看着柏檀，眼睛弯弯，竟然比天上那烟花还要动人。 在寒夜中，柏檀的心颤动，他摸摸自己的口袋，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我这里还有两百，一起给你好不好？” 摸出来是两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倪嘉怡看了看，明白了柏檀嘴里的“好不好”，应该是钱太皱了，柏檀不好意思给她。 倪嘉怡抚平，是崭新的百元大钞，只不过因为乱七八糟的褶皱，看起来很凌乱。 她抬头，“你刚才犹豫是不是觉得这两个张太皱了，不好意思给我” 柏檀抿唇，深深看向倪嘉怡。 “嗯。” “柏檀，你最好了。应该早点给我的，我才不嫌弃呢。” 柏檀什么都没说话，只是揉揉她的脸，倪嘉怡却发觉他的手带着一点潮湿。 倪嘉怡随手将捋平的两百塞到红包里，拉着柏檀的胳膊蹦蹦跳跳带他回家。 第73章 *** 柏檀开学比倪嘉怡早，高三生更加辛苦。 倪嘉怡返校的时候，柏檀已经上了一周的课。 高一下册的内容比高一上册要难点，而且高一下册分班了。 倪嘉怡选的是理科，还是在一班，班上来了些新面孔，好在许言也是选的理科，还是倪嘉怡的同桌。 时间过得很快，冬装变成春装，倪嘉怡的围巾被取下，做操的时候，她的兔子项链会偶尔蹦出来。 倪嘉怡在一次周末的时候去了清水寺。 清水寺是倪嘉怡一次和闵琳琳出去玩的时候知道的地方，比起小谈著名的罗汉寺，清水寺基本很少有人知道。 据说这里很灵，但需要诚心去向菩萨祈祷。 周末寺庙周边的树绿的出奇，因为有很多都是古树的缘故，所以遮天蔽日，绿意盎然，周遭都很安静，可以闻见香火的味道。 虽然寺庙很大，但庙里只有三个和尚。 倪嘉怡和其中一个和尚说自己想要祈祷学业，那个和尚叫静和，知道她的来意之后，带着她到了一个系满红带子的菩提树旁，“这边可以系红带。” 很多红带子在树上飘扬，倪嘉怡看了几眼，发现大家求的都不一样，有的求自己永远和爱人在一起，有的求自己父母身体健康…… 形形色色，素未谋面的人聚在这里，只为着自己最重要的那个人那件事系上红带，祈求可以实现。 倪嘉怡写了一条“祝柏檀高考顺利”的红带，署名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写下“倪嘉怡”三字，然后认真系上。 她选了一个比较高的位置，踩着凳子选的最高位置。 据说，高的一点的位置，更容易被看见。 她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认真照做。 走之前，她认真拜了拜菩萨，跪在蒲团上，倪嘉怡祈祷自己的愿望可以实现。 她走的时候带走了一身的香灰味。 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在操场举行。 高二高一的学生都凑在靠外操场的走廊凑热闹，倪嘉檀听见了柏檀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她静静听着，许言悄悄感慨，“你哥好厉害。” 倪嘉怡一言不发，等柏檀发完言，她就转身离开，回了教室做作业。 第62章 要的事情开心 柏檀高考前一天，倪许赶回来了。 回来的突然，开门的时候，倪嘉怡和柏檀各自坐在彼此床边看电视。 电视里放的是最新的八点档电视剧，他们打算看完了就休息。 倪嘉怡听见了声音，偏头看柏檀，“是爸爸？” 柏檀和她都没有收到消息，但钥匙只有倪许有，柏檀也不知道，但如果不是倪许，他现在也可以保护倪嘉怡了，小时候的阴影再也不会让他害怕和慌张，他随口说道，“可能吧”，起身去开门。 倪许没想到门先开了，盯着满头大汗看着柏檀尴尬笑起来，“小檀。” 柏檀将他的东西拿进屋，倪嘉怡注意到他头顶上的汗水，扯了几张纸递给倪许，“爸，你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柏檀给倪许倒水，倪许“咕咚”两口喝下，“这不是小檀要高考了嘛，我回来看看。” 他退后一步，看着比他高一个半个头的柏檀，拍拍他的肩膀。 他的记忆一下回到很早之前，那个时候，柏檀躲在岳云清身后，眼里还带着防备和警戒，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抗拒往妈妈后躲，但谁又能想到，命运无形的大手写下啼笑皆非的剧本。 戏剧之下，柏檀成为了他的儿子。 他们变成了一家人。 岁月匆匆，以前那么小的小豆丁，现在也成人，要步入新的天空了，倪许满心满眼都是骄傲，“小檀，你都长这么大了。” 柏檀没说话，倪嘉怡在旁边吐槽，“爸，你煽情得等柏檀考完试再说吧。” 倪许闻言擦擦眼角的泪花，“喊哥哥，真的是，没大没小的。” 倪嘉怡切了一声，显然是不满倪许的说教。 倪许和柏檀说着自己最想说的话，“明天考试放轻松，爸相信你可以的。” 柏檀抿唇，没想到倪许居然还记得自己的高考时间，不自然嗯了一声。 倪嘉怡看看哥哥，又看看爸爸，“爸，你今天睡哪里啊？” 出租屋没多大的位置，倪许回来的话，位置又挤了一点。 倪许挥手，“我打地铺。” 倪嘉檀吐吐舌尖，耸肩，“好哦。” 她和倪许待着有些许不知所措，拉着柏檀出门。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月亮挂着，温柔的月光洒在大地，光明亮又朦胧，笼罩在人身上可以拉出影子。 清风拂过，树影摇曳。 倪嘉怡走在柏檀旁边，无意识踩柏檀的影子。 柏檀和她一起走。 “哥，你想去哪个大学啊？” 倪嘉怡背着手，好奇问道。 “不知道，但专业应该是计算机吧。” 柏檀见到倪嘉怡走到马路边，身上穿着薄薄的睡裙，因为走动，风勾勒出她的线条，像是夏夜的精灵，他笑，“你对于我要去的大学有什么建议吗？” “我想你考的大学越厉害越好，就像是小鸟一样。” 倪嘉怡眼眸满是期待，她张开手模拟小鸟的翅膀，做出展翅欲飞的模样，语气很轻，但郑重又有力，“我希望你，考的学校是自己可以走到的最如愿的那个，我希望你的大学是你最想要的而不是因为其他人其他事而影响的选择，我希望你步步高升，前途一片光明。” 柏檀定定看着倪嘉怡。 他有些愣神。 今夜的晚风很温柔，不断轻抚着所有人，晚风在柏檀的心湖掀起波澜，层层涟漪朝着四周荡漾。 倪嘉怡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很难为情，耳根冒着红晕，她跑到柏檀面前，“哥，其实我只希望你高兴就好或者你人好好的就行了。”说罢，她又大步走着，手背在身后。 柏檀却没回答这个话，而且止住脚步。 他停下来，并没继续前进。 倪嘉怡朝前走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察觉柏檀并没有跟在她身后。 柏檀看着妹妹的步伐，背影纤细轻薄，仿佛风一吹就会飞走，头发散乱，洗发水的味道也飘到他鼻子里。 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但那个时间，倪嘉怡走路还不稳，跌跌撞撞，他要在后面辅助她。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好的晚上，明月高悬，深蓝色的大幕布里嵌着无数的星子宝石，他大声喊着，手抵在唇前，做出喇叭的样子，“嘉嘉向前走，别停下来，别回头，别摔倒。” 倪嘉怡也大声喊着好，走了一段路，又转头回来，奔向他，手张开，奶声奶气喊着哥哥要抱抱。 她只记住了“向前走，别摔倒。”“别回头”却没有记住，她会回头，会看柏檀。 妹妹不管怎么往前走，总是会回头看他。看他在不在身后，看他是不是陪在他身边。 柏檀见倪嘉怡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她小步跑上前，带着一点的小喘气，“哥，你怎么不走啊？” 柏檀默默看着妹妹奔向他，询问他为什么不走，也在聆听旁边行道树的“沙沙”声。 他变成了一颗榕树，千言万语是他垂下的榕丝，嘉嘉，会不会想哥哥，嘉嘉，会不会忘记哥哥，嘉嘉，不要同我生疏，嘉嘉，不要不对哥哥笑，嘉嘉，不要恨哥哥…… 此爱绵绵无绝期。 万般一切随风起，柏檀突然开口，声音被风缠绕得多了几分怀念味道。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沙锤吗？” 倪嘉怡闻言，认真想了想，“记得，幼儿园时候玩的。” “对啊。在出租屋里面玩的。” 沙锤是张姨留下的可以给兄妹两的乐器。 倪嘉怡小时候可爱玩了，随着“沙沙”声音的节奏起舞，带着柏檀一起玩，两个人坐在一起，无忧无虑。 “你听，这个树声像不像沙锤的声音？” 柏檀问倪嘉怡，倪嘉怡顿了顿，不知道柏檀为什么会将树声和沙锤的声音联想起来，但确实很相似。 她点头，“像。” 柏檀突然整个人舒展起来，神色愉悦摸了摸倪嘉怡的头，“给哥哥唱首《小星星加》好吗？” “好幼稚……”倪嘉怡嫌弃甩开，嘟囔吐槽，但对上柏檀的眼睛，她又咳了咳嗓子，“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她慢慢唱着，柏檀也跟着应和，风声，树声，歌声，交织成交响曲。 一曲唱完，倪嘉怡看着柏檀，柏檀笑着看她，但眼睛却含了很多复杂不可以言说的东西，也许有欢乐，也许有悲伤，很多东西，柏檀的眼眸此时像是被阳光照过的黑曜石，在某一个瞬间发出五彩斑斓的黑，每个颜色都是渲染的难过，看得倪嘉怡心里一酸。 “你干嘛啊？” 倪嘉怡憋着嘴，“搞得我好像要哭了。你高考好像我也要高考似的。” 第74章 “乖仔，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开心。” 柏檀回答那个问题，“迄今为止，我没有一个选择不开心，因为有你，我才可以一直开心。” 倪嘉怡抱着柏檀，她觉得柏檀情绪好像不太对，企图用拥抱安慰他。 “哥，你别这样说。” “小怡，你为什么不喊哥哥了？” 柏檀问着，倪嘉怡身形一僵，嗫嚅道，“反正你是我哥，怎么都可以的呀。” 柏檀垂眸看她，“因为我是你哥哥……” 倪嘉怡抱紧他，以为柏檀在怪她，柏檀却摸摸她的头，突兀笑出声，“对啊，反正我一直是你哥哥的。” 倪嘉怡奇怪看柏檀，不知道为什么柏檀这么说。 她好像意识到什么，划过一丝紧张。 柏檀知道什么了吗？ 知道自己不是他妹妹？ 柏檀目睹倪嘉怡眼里的紧张，想说什么，到底还是疲倦闭眼，他的声音也带着浓郁倦色，“哥哥记住了。” 记住我会一直是你哥哥。 只是哥哥。 “小怡，哥哥会去最好的大学的，因为哥哥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什么事情？” 倪嘉怡下意识问着。 “很重要的事情。” 柏檀掀了掀眼皮，将她耳朵的碎发撩到耳后别着，松开倪嘉怡的拥抱，转成牵着她的手。 “好了，我们回家吧。” 第63章 柏檀高考两天似乎一点紧张情绪都没有，回家也是平常模样。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好像只是参加一场无关紧要的考试，没放在心上的模样。 第一天考完试回家之后，他将书包随手挎在椅背上，坐在自己床边看着《百年孤独》。 张南今年也高考，卫阿姨特意带着他看看柏檀，打算让张南沾点柏檀的学霸之气，柏檀让张南平常心就好了。 等他们母子二人离开之后，倪嘉怡想和柏檀开口说话，在心里组织着词措，还是不敢说话，怕打扰柏檀。 她只能用余光，在小小的视角里偷偷瞥坐在桌边看书的柏檀。 看了几秒又挪开视线。 柏檀的翻书声 响起。 倪嘉怡在第二天下午接柏檀的时候，考场门口到处都是人，全部都是等待孩子的家长，天气很晒，即使已经是下午的时间，但丝毫没有减少一点威力。 倪许临时去上厕所了，只剩下倪嘉怡捧着在花店买的向日葵，静静等柏檀出来。 她出神看向日葵，上手摸了摸，柔软的触感让倪嘉怡抿唇笑笑，这朵向日葵开的很漂亮，是倪嘉怡在花店选的最大的那一朵。 她打着伞，踮脚想看看柏檀什么时候出来。 铃声响起，柏檀是第一个出来的考生，五中外面有记者蹲守采访，这是每年的必备项目。 记者在看到柏檀的第一瞬间眼前一亮。 今年这位第一个出考场的学生虽然只是简单穿着白短袖黑裤子，但长得就很夺人眼球，身形修长挺拔，五官深邃，浑身透着宁和的气质。 优越的外貌也会让讨论度起来，记者上前拿着话筒采访问他什么考完有什么想法。 柏檀面对镜头，淡定自如，只不过头稍微偏了偏，好像在寻找人的模样。 在茫茫人海中，他一眼瞥见抱着向日葵的倪嘉怡，扬唇，眉眼也带着浅浅笑意。 “希望大家都考的顺利。” 他看着镜头，抬眸对话筒简单说一句，声音如清水击石，说罢就要离开。 记者还想再问一个问题，柏檀挥手拒绝，“不好意思，有人在等我。” 他转身朝着倪嘉怡的方向走，记者还没反应，摄影师就对着柏檀的背影给了两秒的镜头，刚好拍到柏檀接过倪嘉怡手上的花，随后又挪开，拍摄着记者采访的下一个学生。 倪嘉怡和柏檀都在等倪许，倪许匆匆赶来，瞥见二人住在一起，招呼二人离开，“走吧，我们一家人去外面吃。你们想吃什么？嘉嘉，你有没有想要吃的？” “问哥吧。” 倪嘉怡摇头，“我现在想不出来。” “随便吃吃吧。” 柏檀对于吃的东西不挑。 最后还是倪许拍板决定，决定去吃火锅。 社区火锅店里，三人坐在桌子上，倪许先给柏檀倒了一杯啤酒，再给自己倒上，没给倪嘉怡倒，担心倪嘉怡产生落差，倪许解释，“你哥长大了，等你十八岁的时候爸爸再陪你喝酒。” 倪嘉怡嗯了一声，柏檀低声问着倪嘉怡，“来一点好不好？” 倪嘉怡看柏檀，她可不喜欢喝酒，柏檀当然知道。 倪许见状，“女孩少喝点酒。” 柏檀却说着没事，只是一点点。 他的眼睛泄出笑意，对着倪嘉怡，语气很郑重，“我可不能背着你偷偷喝酒。” 倪嘉怡撑着脸，开玩笑，“我也没说你现在是偷偷喝酒啊。” 柏檀拿起她面前的杯子，将自己杯子中的满杯酒给倪嘉怡倒了三分之一，“没叫你的都是偷偷。我们一起喝，这样就不是偷偷喝了。” 他把杯子递到倪嘉怡手里，碰了一下，“叮当——”杯子的声音敲在倪嘉怡心房中，她迟钝瞧见柏檀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自己也跟着喝完。 还是很苦。 还是熟悉的味道。 倪嘉怡皱眉。 倪许今天酒喝多了，拉着柏檀说话，嘘嘘叨，倪嘉怡和柏檀前使十几年也没听到他说那么多的话，也不知道他话那么唠叨。 柏檀不断应着他的话，自己也陪着酒，父子俩最后没吃几口菜，全喝酒去了。 倪许醉的厉害，他根本就不能喝酒，喝几瓶就醉了，好在柏檀还是清醒的状态，结账离开之后，摆手让倪嘉怡别来担心，自己扶着倪许走回家。 三个人沉默走着，快要到家的时候，倪许突然热泪盈眶，拉着倪嘉怡和柏檀的手开始大声说话，“爸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有你们两个孩子，我真的太高兴了。” 柏檀拉着倪许，安抚他的情绪，“爸，我们回家再说。” 倪嘉怡沉默注视着倪许，很少见到倪许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她的心情也复杂起来，“爸，我们回家吧。” 等到了出租屋之后，柏檀帮着倪许洗漱，倪嘉怡在门外坐着。 “嘉嘉，进屋了。” 柏檀打开门，居高临下看着蹲着的倪嘉怡，倪嘉怡起身，身形一歪，却柏檀大手一拉，稳住不摔倒。 “哥，你现在还好吗？\” 倪嘉怡担心柏檀，“喝那么多酒晕不晕啊？” 柏檀摇头，“不晕。”他的眼眸此时像是一湖温柔的水，满是涟漪，“进来吧。” 倪嘉怡一进门就瞧见倪许躺在临时打的地铺睡觉。 “哥你考的怎么样？” “还行。” 柏檀云淡风轻，让倪嘉怡先去洗澡。 倪嘉怡乖乖哦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等她出来之后，就见到柏檀呆呆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本书，她也没有看到封面，随口问道，“你干嘛呢？先去洗澡吧，明天再看书。” 柏檀放下书，起身，床上是早就放好的睡衣他带着睡衣去洗手间，在和倪嘉怡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随口说道，眼眸深深盯着倪嘉怡，“乖仔，你知道齐襄公吗？” 倪嘉怡闻言背后一僵，摇摇头，好笑看柏檀，“柏檀，你忘记了？我不是学历史的。但大概知道吧，是不是一个暴君来着？”见柏檀没说话，倪嘉怡反问，“哥，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柏檀没回应，倪嘉怡沉默三秒笑起来，“柏檀，你是不是喝醉现在脑子断片了？” 柏檀嗯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倪嘉怡，蹙眉想到刚才问的问题，揉揉眉心带着几分懊恼，“好像确实有点昏。” 倪嘉怡让柏檀醒酒再进去洗澡。 柏檀乖乖坐在椅子上，倪嘉怡好奇问道，“哥，你刚才怎么问道这个了？” “刚才找的一本书随便看的，有这个人的介绍。”柏檀指指那本书，神色如常，随后起身进入洗手间。 倪嘉怡去他的床边看，发现真的是一本类似正史的历史科普书，齐襄公的介绍很简短，只说他是齐僖公的嫡长子，在他统治下，齐国军事进入一个新阶段，但有暴君乱帝的称谓。 但这一行却被画了一个星号，倪嘉怡越看越熟悉，想起来，这是自己很久随便勾画的，她以为自己勾画了这一个，怪不得柏檀要问，往后一翻，却发现，倪嘉怡勾画了很多星号。 但柏檀只看到这一页的星号，估计还没看到后面的标记。 倪嘉怡思考，柏檀应该不知道齐襄公的事迹，只是好奇为什么他的介绍被自己打上标记。 毕竟，闵琳琳一个学历史的也不知道，历史书上都没有齐襄公的介绍，要不是看了那本书，她也不会留意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她还和倪嘉怡吐槽过这么劲爆的东西为什么历史书不写，这样的话上课就没人打瞌睡了。 第75章 柏檀对于她的笔记总是很好奇，经常会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勾画，倪嘉怡有时候心情好就和他说，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不说。 倪嘉怡将书放回原位，坐在床边等柏檀出来，见柏檀神色如常，松了一口气，“哥，那我先睡了。” 柏檀和她说了晚安，将灯关上，自己开了个小台灯收拾东西。 ＊＊＊ 柏檀说自己考得好，反而是谦虚，成绩出来后，卫波涛就给柏檀打电话了，难掩兴奋和激动，“柏檀，你是全市第一！” 数学150，语文141，英语150，理综293，总分734分。 柏檀这边声音很嘈杂，说了什么卫波涛没听见，等了几秒，柏檀才开口，“老师，我知道，我家里和门口全是招生办的老师在说话，有点吵。” “速度这么快？” 卫波涛还想再说什么，但考虑到校长的嘱托，还是询问，“你这个算状元了，你打算去哪个学校啊？” 柏檀顿了顿，“现在说吗？” “学校这边要做横幅，而且鉴于你家里的情况，还打算给你一笔奖学金，老师悄悄和你说，这笔钱，可不少。你得早点和老师说你要去哪里。”卫波涛咳了咳，柏檀笑起来，哦了一声，“选哪个学校决定这笔钱是吧？” 卫波涛对于得意学生的直白也有些无奈，他也笑起来，“你自己懂就行。” 柏檀说这边有事，等会聊。 卫波涛在这头唉声叹气，但过了五分之后，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打开一看，“q大计算机系。” 柏檀被众多学校招生办老师围堵，有的学校开的条件足够诱惑大，柏檀问过倪嘉怡，倪嘉怡只让他自己开心就好。 柏檀看她，“哥哥要是去外地，你会想哥哥吗？” 倪嘉怡扣手，声音小小的，“当然会啊。” “那千万要记得和我打电话，不要和我生疏好吗？” 柏檀拍了拍倪嘉怡的后背，“哥哥等你电话。” 倪嘉怡讷讷来一句知道了，柏檀眉眼舒展起来，“好。” 第64章 柏檀拿钥匙开门，进屋看了一眼，屋里面的东西堆积得很乱，粗略一扫，基本到处都是学习资料之类的东西，甚至在他床前都放了一堆书。 倪嘉怡并没在家里。 柏檀哑然失笑，放下手上的东西，他默默蹲下，佩服倪嘉怡有时候的整理能力也是很强，看起来歪歪斜斜摇摇欲坠的书堆，却一直没倒下。 柏檀安静地收拾着家里的东西。 等到结束之后，他给倪嘉怡打了一个电话，那边很久都没有接通，柏檀等到最后电话主动结束，他坐在椅子上，将手机拿着默默无语。 垂下的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好半天，他起身，淡笑，掩盖自己失望的内心，反正已经很久都这样了，有什么可以失落的。 但想这么想，打扫卫生握着扫把的时候，柏檀却是冷着脸握把杆，指尖森白青筋暴起，但也不敢用力扫地，因为太用力会导致灰尘飞起来，会让屋内不干净。 倪嘉怡开门的时候还转头和闵琳琳笑嘻嘻说着话，“等会我们一起做作业，做完了我们第二天又去打游戏。” 闵琳琳无奈叹气，“谁不是最后一天做作业啊，你非要这么早干嘛？” “巩固知识而已。” 倪嘉怡不自觉抿唇，想到什么，“要不你不写，在旁边看会电视好不好？” 闵琳琳见她这样也软语气哄她，“我就是见你学习压力太大了。好好好，我们做完再玩。” 倪嘉怡笑起来，“不写就不写嘛。”闵琳琳啧了一声，“写写写，反正写完再玩没压力。” 倪嘉怡开门让闵琳琳进去，见闵琳琳没动作，将钥匙取下来，她还没来得及门看屋内的情况，“怎么不进去？” 闵琳琳脸色有点奇怪，倪嘉怡进门才知道闵琳琳为什么那么奇怪，出租屋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她的床上躺了一个人。 倪嘉怡拉着闵琳琳上前查看，发现是柏檀。 闵琳琳小声用气音问，“你哥回来了？那我走了？” 倪嘉怡脸不太自然，显然是不知道柏檀突然回来这件事。 她见到柏檀眼底下有淡青色，躺在床上，蜷缩抓着她校服一角，侧脸看起来之前更加瘦削立体。 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倪嘉怡在一瞬间有点陌生和恍惚。 开始本想喊柏檀起来的心思也歇下来，毕竟看得出来他很累。 倪嘉怡扯了扯闵琳琳的胳膊，和她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人出门。 闵琳琳瞥了一眼也在状况外的倪嘉怡，“你哥回来了，他没和你说吗？” 倪嘉怡摇摇头。 “你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我记得他好像大二了是吧？” 倪嘉怡嗯了一声，“是大二。” 闵琳琳本想和倪嘉怡一起待在出租屋做作业也没了心思，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柏檀对她是笑脸，但闵琳琳总觉得柏檀全是疏离。 她甚至有种错觉，柏檀对所有人看看似笑意盈盈，实际没有一点温度都没。说他脾气好，但在闵琳琳看来，柏檀只是不在意而已。 柏檀只对倪嘉怡不一样。 倪嘉怡不知道为什么闵琳琳有这个错觉，安慰过很多次，但现在她死活要走，倪嘉怡没法，只好让她离开。 等倪嘉怡回家之后，柏檀还在安静睡着。 她坐在柏檀的床边看睡熟的他。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带着一点陌生的疏离，和不自然的紧张。 柏檀的床只剩下一个床板，被子和被套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洗了被套被芯拿去晒了。 因为自己的床没了，所以睡她的床。 柏檀好像也瘦了点，五官没有什么变化，手抓着衣角，不管怎么看，柏檀的那双手都很好看，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剪的很干净，倪嘉怡叹气，上前想要将柏檀的手挪开，但轻微的动作却将他吵醒。 她才拿开校服，打算往旁边再放放，免得打扰柏檀睡觉，就被他手握住。 倪嘉怡和他对上视线。 她的手腕传递着柏檀的温度。 柏檀的眼睛带着睡意惺忪，像是蒙了一场大雾，但却淡定喊着她的名字，神色如常，只是声音带着暗哑，“你回来了。” 倪嘉怡低低嗯了一声，见他已经清醒，开口将他驱逐，“柏檀，你起来啊。” “怎么不喊哥哥了？” 柏檀温声轻笑开口，带着几分自然亲昵的打趣，伸手作势想要摸倪嘉怡的脸。 面对他的注视，不知道为什么倪嘉怡喉间一紧，柏檀的眼眸透着溢出来的温柔，将她裹挟，她有些喘不过气。 倪嘉怡挣开他的手，不自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手被甩开，柏檀微微蹙眉，他凝眸，眸色暗下去，见到倪嘉怡双手环抱抬着下巴，起身扶额，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喃喃了一句话，倪嘉怡没听见，疑惑弯腰，“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柏檀轻轻揭过，见到倪嘉怡不虞神色再一次轻声开口。 “你回来了。” 他说罢，倪嘉怡莫名其妙看他，“你刚才说过这句话了，是不是还没睡醒？” 她伸出手在柏檀眼前晃晃，柏檀说自己醒了下床，被子散开，他叠着被子，背对着倪嘉怡，“乖仔想吃什么？中午给你做。” 倪嘉怡咳了咳，“随便吃什么。你怎么这周末回来了？” “跟着导师出差到小谈了，回来看看你。” 柏檀开口，倪嘉怡有些不自在，“那么忙都回来，你导师没意见啊？” “没，我和他说我两年没回家了，现在想回去看看，他同意了。” “听到两年没回家”，倪嘉怡神色更加古怪和不自然，她低声说着，“是你自己不回来的。”柏檀自从去了q大，寒假暑期都出去打工，也没回过家，发了过年也不回来，只是托倪许给她包五千红包。 柏檀转身看她，像是没听见她这句话，语气很认真，“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手机静音了，我没听见。” 倪嘉怡打开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很自然点了删除记录。 备注是“a”。 柏檀注视倪嘉怡的动作，又看见她给自己的备注，选择一言不发。 两兄妹就这样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两年没见，倪嘉怡却是不知道怎么和柏檀相处，提到电话，倪嘉怡悄悄撇了一眼柏檀，心里泛出心虚的涟漪，想看看他的神色，但一切如常，什么都看不出来。 倪嘉怡借口出去买调料，实际上却是在大马路上踱步走。 她在想自己要怎么和柏檀相处。 倪嘉怡这两年也没怎么和柏檀打电话。 柏檀考上q大的那一年暑假，两人关系还很好。 但新的一年，倪嘉怡到学校，铺天盖地都是在恭喜她，炫耀她，说她哥哥很厉害。 第76章 柏檀的横幅被挂在五中门口，光荣榜他的照片被加大，几乎独占一个版面。 很多新生挤着看他的照片，因为他，很多新生报名了五中。 他是很多人的偶像，每次路过他的照片都有很多人在看他，在议论他，在讨论他。 倪嘉怡路过他的照片的时候，基本没看见他的完整脸， 因为总有人站在他照片面前停留。 倪嘉怡是柏檀的妹妹人尽皆知。 大家都将柏檀的光华倾注到倪嘉怡身上，耳边什么声音都有，倪嘉怡被这一路压力着走，她开始的骄傲变成了无奈，最后变成了怨恨。 她一直追逐哥哥的脚步，但始终没有到他的那个位置。 尽管自己是年级第一，但成绩却永远达不到柏檀的高度。 她又一次刻意在很晚的时候才离开教室，这一下，学校基本没了人，路灯亮着，光荣榜前空荡荡的，倪嘉怡第一次可以看见柏檀没被遮住的脸。 没有平时好看，和记忆力的人差不多。 倪嘉怡摸了摸他的脸，却莫名其妙嗤笑起来。 倪嘉怡讨厌柏檀。 她不想和柏檀打电话，柏檀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舍友都在打趣，倪嘉怡很烦。 有时候倪嘉怡也在想，要是柏檀不是自己哥哥就好了，这样就不会这么累了。 倪嘉怡知道不是柏檀的错，但还是连坐对他有了情绪。 她故意冷落柏檀，也不过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她知道，柏檀会在乎的。 倪嘉怡选择了生疏，所有的步伐都和初中的时候重演了。 她觉得很无力，但偶尔也会觉得很愉悦，但好在柏檀也不回家，不会这么尴尬和难堪。 倪嘉怡走在学校的大道，香樟树被风吹过，听见树声“沙沙”的时候，耳畔又一次响起沙锤的声音。 ＊＊＊ 倪嘉怡深呼吸，想着柏檀估计也没放在心上，于是上楼。 进门就闻到香味，柏檀没有问她怎么下去那么久，只颠了颠锅，翻炒几下，倒进盘中，笑着开口，“好了，吃饭吧。” 倪嘉怡答应下来，吃完后柏檀洗碗，“我等会要出去一趟，你要跟着吗？” 倪嘉怡摇头，“你要去哪里？” “山上。” 柏檀说完，倪嘉怡看他，眼眸透着担心，“非要去嘛？” “对。”柏檀看向倪嘉怡，“乖仔要和我一起去吗？” “那你注意安全。”倪嘉怡无声拒绝，她开口，补充道，“早点回来。” “嗯。” 柏檀下午就回来，倪嘉怡才午睡起来，迷迷糊糊起身，柏檀已经坐在椅子上看书。 “你事情干完了？” 倪嘉怡询问，打算洗把脸，却闻到了柏檀身上的味道，“你身上这么一股香灰味？” “我去寺庙了。” 倪嘉怡因为还没睡醒，迟钝哦了一声，等冷水冰她一激灵，她才想，柏檀去寺庙干嘛？ 她没问，柏檀也不说。 一直到晚上，柏檀在铺床，倪嘉怡看着电视，才随口问道，“你去寺庙干嘛？” “给你祈福。” 柏檀说完，倪嘉怡多看他两眼，“给我？” “嗯。” 倪嘉怡没说话，她躺在床上，默默转头，“睡了。” 柏檀上前，倪嘉怡紧闭着眼睛，他给倪嘉怡掖了掖被角。 倪嘉怡的睫毛颤了颤。 显然是还没睡。 柏檀只当看不见。 过一会，他听见了倪嘉怡呼吸的平缓声音。 他拿出自己在寺庙求的红线，慢慢编着，成为一根红绳。 这个红绳是他费尽心思求来的，编到最后，柏檀将自己去金店买的兔子一起编进去。 最后，他将这根红绳放在桌子，拿出另一份红线，他拿出剪刀，将自己的头发剪下来，又走到倪嘉怡床边，他蹲下，默默盯着倪嘉怡，只剪了一根发丝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他虔诚贪婪望着这缕如银针般细的长发。 窗外漆黑一片，屋内只有一盏小台灯，柏檀认真编着手上的这个红绳，将自己的头发和倪嘉怡的头发都编进去。 等编好之后，柏檀拿起剪刀剪掉多余的地方，却恍神想到今天抽的签，他拿着签看了半天，旁边住持无奈看他。 柏檀每一年都去净水寺，住持已经见怪不怪，摇着头，“又是下下签吗？柏施主，风起花易落，执手恐成空。镜水本无痕，妄扰徒生痛。”* 柏檀却笑起来，皮笑肉不笑，沉寂如水的眸子无端多了几分愉悦，“大师，这次是上上签。” 住持看向柏檀。 柏檀眼眸透着偏执，他和住持对视，轻飘飘说道，收敛神色，见到住持眼里的劝阻，他挑眉话语却带着遗憾，“大师，你这次劝早了。” 住持叹气，“柏施主，你这次可是摇了十九次，比往年多了十次，你的执念太深了。” “我只是明白了一件事。” 住持没说话。 柏檀自顾自说着，捧着那上上签，攥得很紧，指腹也在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签文，黑眸浓重，像是黏腻的黑潭纵涌。 他笑得肩膀耸动，眼睫都沾上泪花，嘴角上翘，明明是笑，但声音却透着凉意，他抬手轻飘飘擦拭眼泪，“心想事成要靠事在人为。” 寺庙的念经声在不远处响起来，阵阵梵音，牵动人心。 “上天肯定是听到了我的祈祷，可怜我呢。” 柏檀轻轻说道，悠悠上了三炷香。 香烧起来，火光潋潋，他却丝毫不慌，漫不经心吹灭。 香烟四起，白色的烟雾晕开，沾上了柏檀衣襟。 他弯腰拜一拜，垂下的鸦黑睫羽遮住自己眼底的欲望和嘲弄，柏檀扯扯嘴角，缓缓将香插上香台。 住持沉默看着他的上香动作，知道他是故意而为之，今年柏檀的状态和往年都不一样，心念罪过罪过，还是选择开口，“柏施主，你这次上香的动作可不诚心。” 柏檀将手上的签递给住持。 “我自然是心诚，毕竟心诚才灵。” 住持接在手上却没去看签的内容，“你不相信何苦走这一遭呢？” 柏檀盯着飘忽的香烛，沉默不语。 此时无声，住持看向不远处的古树，绿色的枝干不断往外延伸，上面飘扬着许多红带子，他顿了顿，叹息，“柏施主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呢。 他的剪刀一歪，将他的指尖剪流血，血珠冒出来，沾到红线上，瞬息之间，血珠隐匿于红绳之中，泅湿一点暗色。 柏檀面不改色，细心将红绳放好。 他舔舐着血珠，心里却异常平静。 第65章 月凉如水，浅浅的月光洒进屋内，流了一地的霜华。 柏檀坐在椅子上，目光缓缓下落，直至落在熟睡的倪嘉怡脸庞固定不动。 他起身上前，弯腰注视着倪嘉怡，瞥见她的侧脸，优越的鼻梁像是叠起小山峦。 好久没有见到妹妹了，柏檀在心里想着。 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柏檀跪坐于倪嘉怡的床边前，仰头，他沉默伸出手，轻轻触碰倪嘉怡的指尖。 感受到倪嘉怡的温度，确定他现在存在的意义，也确定现在真的和倪嘉怡待在一起。 他满心满眼都是倪嘉怡，想要抬手抚遍倪嘉怡的五官，想要再一次记住倪嘉怡的模样，想要在感受倪嘉怡的变化。 好像瘦了，下巴怎么尖了一点？头发长了很多，垂至腰后，换了一个新的刘海…… 柏檀但到头来也只是挑起一缕长发在指尖，低头轻嗅，发尾卷 携的味道是柑橘味道。 柏檀将头发放下，看向倪嘉怡。 倪嘉怡睡得很安慰，此时看起来很恬静又温和，和白日见到自己的抗拒大相径庭。 为什么要故意哥哥？ 为什么不理哥哥呢？ 为什么看见哥哥要流露出一丝陌生？ 柏檀直起身，怨恨看向倪嘉怡。 嘉嘉，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这两年，柏檀一直深陷痛苦的泥沼，怎么会有人喜欢自己的妹妹呢？柏檀的情窦初开给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身份是他不可言说的秘密，是他藏在心里的少年情诗。 柏檀面上什么反应都没有，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去死好了。 戒断倪嘉怡是天方夜谭，柏檀根本做不到。 打电话的时候，他听见倪嘉怡敷衍的话语想要流泪，倪嘉怡挂断他的电话时，他心如刀割，只想跪下来求倪嘉怡理理自己。 柏檀有一天突发奇想，想自杀，他厌弃自己的恶心，厌弃自己的背德，如果真的死了的话，倪嘉怡还能在葬礼上对着他哭，同他说说话。 刀子才划一刀，很锋利的实验刀，血流出的那一瞬间，柏檀还没感到疼，看着流淌温热的血河颓唐倒在床边，但下一秒，他又想到，如果自己死了，那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倪嘉怡了，他又手忙脚乱爬起来给自己打了一个120。 第77章 血迹蜿蜒，柏檀在医院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舍友问他怎么回事，也许猜到他是自杀，但也许没有，谁能想到平时好脾气笑眯眯的柏檀会想不开自杀呢？ 舍友见他的病房只有同学和导员光临，疑惑问了句，“你的女朋友怎么没来？” 柏檀躺在床上，看着白色无机质的天花板，笑了笑，“她不知道，我不让她担心。” 她怎么知道呢？ 舍友忧心忡忡，“你和你女朋友异地，还是注意点吧。” 柏檀嗯了一声，脸上关于这个话题兴致缺缺。只是拿出手机，打开屏保看着倪嘉怡的笑脸，他在想，谎言要是被戳穿需要几秒呢？ 肥皂水吹出来的泡泡只需要五到三秒湮灭成泡沫，如果倪嘉怡真的来学校来看他，那谎言被戳穿的速度可能只是一瞬间，握在他手里可以得到的全将灰飞烟灭，空空如也。 可倪嘉怡不会来看他，也永远不知道自己撒了一个谎。 柏檀其实很想见到倪嘉怡，很想见到嘉嘉。 但是他不敢，他不敢见到倪嘉怡厌恶的眼神，不敢想象倪嘉怡骂他恶心。 但嘉嘉，你为什么要在我失眠的时候进入我的梦中，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 柏檀以为自己可以藏的好好的，但根本做不到。 出差是在隔壁的棕市，明天就要离开。 柏檀指腹轻轻擦过倪嘉怡的红唇，摩挲，三秒之后，他将手指放进自己的唇中湿润的触感，他舔舐着，眼睫垂下颤抖，眼神如黏腻的丝状物紧盯着倪嘉怡。 幻想在和她接吻。 手指被拉出银丝，柏檀轻笑，他喉间的干渴却并未得到疏解，喉间滚动渴望更多，反而越发灼热，连带着手腕上的旧伤也跟着发烫。 烫的他理智全无，身处地狱。 他卑劣，他下流，他应该受到谴责，也许要被绞杀。 柏檀神经质咳了咳。 他看见倪嘉怡翻身的时候，被子滑落，脚顺势露出来。 倪嘉怡很白，整个人像是牛乳做的。 她的脚也很漂亮。 脚踝线条流畅优美，脚背上清晰可见的静脉纹理纤细，月光给镀了一层冷白色条的温柔。 柏檀盯着倪嘉怡的脚背。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凉风吹进来屋内，树影摇曳似乎也在远处传来，由远及近，月光也越发像是沉默的银河将他裹挟。 柏檀脖颈的青筋凸起，下颌紧绷，他还是遵循自己的反应，欺身低头舔舐着她弧线优美的脚背。 他似乎熟练。 毕竟已经在梦里做过无数次。 第66章 倪嘉怡第二天起床第一时间查看出租屋，发现并没有柏檀的身影，柏檀床上被子也被整齐叠好，好像昨天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窗外的阳光很好，照进出租屋。 她抬手揉眉心却感受到一阵异样。 倪嘉怡蹙眉定睛一看，发现左手腕上多了一个根红绳。 很朴素的红绳，但编得很精细，中间还有一只粉雕玉琢的金兔。 倪嘉怡想到昨天柏檀说的去寺庙为她祈福。 她下床，在桌边发现了一张纸条。 “乖仔，哥哥走了，红绳是哥哥去净水寺为你求的，希望你可以事事顺心，高考顺利。” 字迹是她熟悉的字迹，倪嘉怡将拾起那张纸条拿起，细细抚摸。 最终，她将纸条随手夹在自己的书里。 柏檀的匆匆回归犹如昙花一现，唯一留下的光华在倪嘉怡的手腕上时刻彰显着他的存在。 倪嘉怡在高三百日誓师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宣誓的时候，红绳跟着抬起，尾端的小坠碰到她的肌肤。 倪嘉怡在学校备受瞩目，作为年级第一，但实际表现却不像柏檀那样耀眼，因此，倪嘉怡在学校也颇为刻苦，早上五点起，晚上一点睡，每天神采奕奕，从未在课堂上松懈过自己，会总结自己的错题，也会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毫不吝啬指教同学，刻苦到所有人都说，年纪第一是她毫无争议，也该是她。 米莎找过倪嘉怡。 她很温柔看向倪嘉怡，算是一种临时谈话，“嘉嘉，老师希望你不要有很大的压力。你哥那一届也就出了他那么一个厉害的。” 此言非虚，五中综合实力本来就不太好，这两届也都是表现的很正常，柏檀那一次就像是短暂的流行闪耀。 倪嘉怡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没有回答米莎。 米莎摸着她的手，“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年级第一，保持**就很好了，老师也很为你骄傲。” 倪嘉怡掀唇，“莎姐，我……”她想解释，但不知道怎么和米莎说自己心里的烦恼，最后将话还是憋回肚子，“我知道了。” “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米莎安抚倪嘉怡。 倪嘉怡点了点头。 她给柏檀打过一次电话，询问自己是否可以翻看他的高中笔记。 柏檀的所有书都在出租屋堆放着，在他的床底下被纸箱装着保存好。 兄妹两从小到大的书都没丢过，也没卖过，一直好好留在出租屋。 柏檀在那头没想到倪嘉怡会问这个问题，轻笑起来，让倪嘉怡随便用。 倪嘉怡哦了一声，她拖出纸箱子，慢慢拿出里面的东西，柏檀的书是他自己整理的，符合柏檀收纳的一丝不苟，一目了然。 倪嘉怡将柏檀的课本放在一边，将笔记本放在另一边。 柏檀那头似乎背景有声音，很杂乱，倪嘉怡问了一嘴，“你那边干什么呢？” “一个晚会。” 柏檀轻轻揭过。 “柏檀，节目快要表演完了，你要不先回去主持？等会在再打电话可以吗？” 那头有人在很大声喊着柏檀，倪嘉怡心里有几分异样，也知道柏檀那边的嘈杂不是无缘无故，是他在晚会现场。 倪嘉怡咬唇，想挂电话不影响柏檀的工作，“你那边是不是很着急？我下次再给你打电话。” “什么时候？” 那边追问。 “啊？”倪嘉怡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下次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柏檀重复。 “不知道。但是肯定在高考之前。” 倪嘉怡说罢将电话挂断。 她将手机放在一旁，将笔记本全是整理好，又将课本全部放回去。 晚上翻看笔记的时候，倪嘉怡随意选了两本。 一本是黑色的封皮，一本是棕色的封皮。 倪嘉怡翻看第一本，发现是数学笔记。 但柏檀的数学笔记很少，基本只有几道数学难题，倪嘉怡粗略扫完，打算带到学校去尝试做。 另一本比第一本要厚一点。 第一本是200页的a4本，但柏檀才写了几页。第二本则是300页的a4本，似乎写的不少。 是被压在箱子最底下的一本笔记本，倪嘉怡都没看是什么，就拿了出来。 她坐在床上，漫不经心翻看，发现这本好像是柏檀的日记本，第一页的字笔迹稚嫩，日期一看，更是在小学的时候。 倪嘉怡慢慢看，想象着柏檀写日记的时候在想什么。 她一直都知道柏檀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从没看过，这一下，她来了兴趣，打算把这本看完。 越看到后面，倪嘉怡最开始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到了后期她面无表情翻着。 出租屋响了一夜的翻页声。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倪嘉怡的眼皮在打颤，她才放下那本日记。 整个人平躺在床上，头挨着枕头，闭着眼的那一刻，黑暗将倪嘉怡笼罩，她失去意识。 第67章 晚霞透过窗户照进教室，金色大片蔓延，像茉莉花茶被打翻，洒了一地流光。 倪嘉怡趴在桌子上，没多大精神的模样让许言瞩目，她才从教室外面回来，撑着桌子，不由关心，“你怎么了？” 现在还没开始上晚自习，教室大部分学生都在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倪嘉怡越发心郁气燥，她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许言却上手摸摸倪嘉怡的额头，在摸摸自己的额头，两相对比，也没觉察出什么异样。 “你是不是头不舒服啊？” 许言弯腰，倪嘉怡低声没事，但眉眼恹恹，她让许言别太担心，两人还在说话的时候，广播里传来声音，“现在是我们琢璞广播最后一个环节，祝福我来说。今天过生日的同学是高三一班的许言同学，你的朋友潘智源为你点了一首周杰伦的《稻香》……” 广播站的存在感太少了，除了高一高二的学生会在意一下，高三的学生大部分只当是繁忙学习生涯里的点缀。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没在意这件事，倪嘉怡耳朵尖，看了一眼许言。 她当然知道今天是许言的生日，早早买下了礼物放在宿舍准备晚上给她。 广播站的祝福我来说，算是点播歌曲环节，是学生排队自费登记才可以播出来。 第78章 许言也听见了，但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倪嘉怡好奇，“这是谁啊？” 许言想了想，很认真回答，“好像是学生会学习部的部员，我没多大的印象。” 高三不任职，许言在高二下就已经选好了他们部门的继承人，然后退去志愿部部长的职位。 倪嘉怡哦了一声，表示了解，也没继续八卦。 许言坐下，她拿出上午才改完的试卷修改，瞥见倪嘉怡桌子上多了一本黑色笔记本，但看边缘，泛着黄，倒不像新买的，侧目，“这个笔记本是拿来做错题吗？” 倪嘉怡被提醒后扯扯嘴角，目光落在笔记本的外壳上满是复杂，轻声问道，“嗯，是我……” 她把棕色的那本日记重新压箱底 她顿了顿，扶着额头蹙眉显然是很头疼的模样，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许言，我前两天看了一本小说，但是烂尾了。” 许言诧异，“男女主死了？” “男主没有和女主在一起，最后选择和妹妹在一起了。” 倪嘉怡说完，许言微微张嘴，“哪种在一起？” “你想的那样。”倪嘉怡组织词语，“哥哥和妹妹在一起了。” “好刺激！” 许言叫起来，“我想看，我想看，求分享。” “你不觉得，很烂吗这个结局。”倪嘉怡淡声说着，眼底也没有多大情绪起伏。 许言瞥了一眼倪嘉怡，斟酌，“我看小说什么都不忌口的。” 晚霞照在倪嘉怡的脸上，许言的角度可以看见她的侧脸，眼睫垂下，微微咬唇，有一些阴影覆盖，让她出于半明半暗的地界，整个人也带着阴郁。 “名字我忘了，我想起来告诉你。”倪嘉怡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她抬手，腕上红绳上的兔子让许言撑着脸羡慕，“你这个兔子是真的金子吗？” “应该是吧。” 倪嘉怡下意识摸摸，想到柏檀，又像是被烫似的瑟缩一下，许言凑上前，“这个红绳去金店买的吗？” “不是。是柏檀去寺庙给我求的。” 倪嘉怡说罢，许言咋舌，“肯定是为了你高考，你们兄妹俩也是互相惦记。我记得你当年也去给他祈福了吧。” 倪嘉怡摸着兔子没说话。 许言看向笔记本笑起来，“你笔记做完可以到时候给我看看吗？”见倪嘉怡点头，她开玩笑，“你刚才那样我还以为这个本子怎么了你。” 倪嘉怡也笑，语气轻松，“一本笔记而已。” ＊＊＊ 倪嘉怡高考加油前一周给柏檀打电话。 她在打电话之前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打了过去。 柏檀那边接得很快。 两秒钟的就接通，柏檀的声音就从那边传来，温润如玉，“乖仔，哥哥下一周回来。” 倪嘉怡闻言下意识拒绝，“不用了。” “哥哥想在高考的时候接你不可以吗？” 柏檀问着，语气骤然低落下来，倪嘉怡握紧手机外壳，“你那里不是很忙嘛，我这边可以自己一个人的。” 柏檀起身到阳台打电话，寝室里的舍友玩着穿越火线，他既怕倪嘉怡打扰，又怕自己听不到她的声音。 柏檀抬头看深蓝的天空，上面挂着一盘圆月，清润的光辉亮到甚至可以看清旁边云的轮廓，他突然鼻子一酸，他好想倪嘉怡，他好想现在见到妹妹。 想到她，又是甜蜜又是酸涩，心被撒上柠檬汁，在每一处褶皱里，在每条血管里流淌传遍全身。 柏檀轻轻问着，“你看看外面的月亮圆不圆？” 倪嘉怡说着他无聊，但还是默默走到窗户前抬头看，月亮很圆，她抬眸，“一轮白玉盘。” 柏檀嗯了一声，倪嘉怡站着，半天没说话，她听着电话那头的柏檀温柔的声音，“我好想你。乖仔，哥哥也想给你送花。” 他只说了这两句话，一句想她，一句想给她送花，别的都没说，没有说自己非要陪着倪嘉怡，好像回来的唯一的目的只是回来给她送一束花。 “这么多年，我们乖仔学习好累的。” 柏檀说着，倪嘉怡看到了窗外的向日葵，还没开，但也长得很旺盛，绿色的一大片，在月光的照耀下，那浓郁的绿色蒙了一层纱，挡住了倪嘉怡的视线。 她突然红了眼，手也在微微颤抖。 “那我不想要向日葵。”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柏檀应和，“乖仔想要什么？” “桔梗花，桔梗很漂亮的。” 倪嘉怡闭眼，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她抬手揩拭，但却源源不断，越擦越多。 柏檀答应下来，“哥哥知道了。” 永远都是一直以来顺着倪嘉怡的包容语气，倪嘉怡可以想象到他的神情，眼眸含笑，流淌着温柔的长河，包容了倪嘉怡十八年的小脾气和任性。 她想，哥哥为什么要写下那一本日记，为什么每一页都有她的名字。 哥哥，为什么要爱我？ 倪嘉怡吸吸鼻子笑起来。 “好。” 那边柏檀问，试探性的语气，“嘉嘉，你哭了吗？” 倪嘉怡笑着，语气很轻快，想要安抚柏檀。“没，刚才被风吹了一下。” 柏檀沉默三秒，在那头似乎吐了一口浊气，然后关切开口让她别站在窗户，以免着凉了。 “哥哥，你那天哭了。” 倪嘉怡看着月亮，在这个晚上，在这样一个孤单的晚夜中，她和柏檀共赏一轮圆月，在两年后，一个人在北，一个人在南，南北两端，各不相见，她这才意识到，柏檀要去住校分开的那天晚上，他哭了。 那头的柏檀没说话，什么都没说。 倪嘉怡眼眶酸得厉害，她蹲下，没有任何力气拿起手机，浑身剩下的骨头都被抽走似的。 她的手指颤抖，抖得不成样子，倪嘉怡开了免提。 “乖仔，别难过，别为哥哥哭好吗？你知道的，哥哥一直希望你留下的是幸福开心的泪水。” 出租屋响起柏檀的声音。 倪嘉怡抱着自己的膝盖，她低声说着，“哥哥，你这些年累不累？” “很累。” 柏檀下意识说着自己的想法，仿佛自己正在和倪嘉怡正常聊天，他难得和倪嘉怡此时谈心，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又怕倪嘉怡伤心难过，“但我觉得没什么的。” “我也觉得好累，柏檀，我学得好累啊。” 倪嘉怡终于在此时，吐露自己的心声，眼泪划过她的脸颊，最终通过下颌滑落到深不见底的脖颈深处，给胸口带来一阵凉意。 “我不聪明，所以我就一直学，我每天都很努力的学习，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哥哥，但我不管怎么样，都赶不上你。年级第一的位置一点也不好坐。你好厉害啊。” 柏檀没想到倪嘉怡会这样说，他知道倪嘉怡的真实想法，第一反应是心疼，他开口，心被攥得很紧，“我们不这么累好不好？我学习不是为了什么，我考的越好，考的越高，就越有钱，我们的日子就可以过得更好。你看，现在，哥哥给你包红包，哥哥给你存存款。你还记不得记得你小时候说你想要这个想要那个。当时你哭得惨兮兮的，平时很亮的眼睛全是水蒙蒙的，抓着镜子摔掉，结果发完脾气又哭，因为自己照不了镜子，当时地下商场最得你喜欢的那个镜子很贵，要三十五，我没那么多钱，只能给你买三块一个的红镜子。那个镜子是塑料圆形的，你把后面的照片给撕掉了咬着玩。我总是错过你的很多愿望，不可以达到你的心意。当时哥哥没有条件，但现在我可以了，我有很多很多的钱。我打算下一年去找我的几个朋友一起做软件，我不打算读研找工作了。我们打算开个公司，到时候，哥给你买房子，给你车子。” 他说了好多的话，回忆自己的过去，说着自己的未来，从头到尾，自始至终，他的过去现在未来一直都有倪嘉怡。 倪嘉怡听着，眼泪决堤，泣不成声，“哥哥，你总要，总要……” “总要什么？结婚还是生子？”柏檀猜到了倪嘉怡要说的话，他轻轻说着，好像早就已经打好腹稿，不急不缓，沉稳有力，“我不会的，乖仔。” “你那个喜欢的人呢？” 柏檀顿了顿，“你还记得呢。” 倪嘉怡点头，全心全意为柏檀着想的语气，“对啊，哥，你别喜欢她了。上大学好好选个喜欢的女生，别说一些没影的话。” 柏檀轻笑，似乎在那边摇头，语气很无奈但也带着甘之如饴。 他说。 “可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除非我死。” 第68章 倪嘉怡正进行最后一门科目的结束，倪许和柏檀都在考场外等着。 柏檀抱着一大束的白桔梗，倪许盯着教学楼，手心握紧，“等会嘉嘉出来我们什么都不说，就问她想吃什么。” 第79章 柏檀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神情，紧紧盯着关着的大门口，倪许想到什么，看着他手里的那一束花，“怎么不送向日葵啊？” “嘉嘉不想要向日葵。” “对了，你现在还没放学吧？请假来的话会不会影响你大学那边的事情啊？” 倪许也是临时赶回来的，他现在工作是在一个电子厂的流水线上打工，两班倒，请假要被扣全勤，平常倪许都舍不得请一次假，没缺过一次考勤，但这次是女儿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倪许知道自己错过了倪嘉怡的很多时候，所以这次必须赶回来。 柏檀摇头，淡声开口，“不影响。” 下一秒，铃声响起来，倪许和柏檀都下意识看门口，倪嘉怡手上拿着工具袋默默走出来，见到哥哥和爸爸，脸上也没带着笑，很严肃说着回家。 倪许咳了咳，“要吃什么啊？” 倪嘉怡说不知道。 柏檀将手上的花束递给倪嘉怡，“送给我们的嘉嘉。” 倪嘉怡接过。 白色的桔梗晃晃荡荡，开得正好，层层叠叠的花瓣褶在一起，绿色的花苞在其中点缀，被深绿的暗纹纸包裹着，白色的蝴蝶蕾丝系得很漂亮。 这束花不算小，被倪嘉怡抱在怀里，暗纹纸上面有张便签—— “to怡 祝纵情享受未来的每一年盛夏。” 字迹行云流水，倪嘉怡用指腹蹭蹭，“喜欢吗？”柏檀问着，“我选了白色的，本来有其他颜色，但我觉得不好看。”倪嘉怡闻言，终于露出考完的第一个笑容，她抬眸看向柏檀，带着一点孩子气，“谢谢哥。” 倪许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吧。” 倪嘉怡在转身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考场。 她运气比较好，考场就是本校，倪嘉怡让柏檀给她拍一张照片。 她站在门口，捧着花，穿着很简单的娃娃领粉裙子，歪了歪头，伸出手比着耶。 身边是人来人往的家长学生，倪嘉怡在下午的阳光中留下属于她高中的最后一张单人照片。 柏檀拍了很多张，倪嘉怡凑过来看，倪许站在柏檀身边，自然看见柏檀拍的倪嘉怡，他感慨柏檀拍倪嘉怡拍的好看，倪嘉怡突发奇想，“我们一家人拍张照片吧。” 说罢，拉着柏檀和倪许都到门口，拿着手机请保卫处的一个保安帮忙拍照。 柏檀站在倪嘉怡的右手边，倪许站在倪嘉怡的左手边。 倪许笑呵呵站着，柏檀沉默站在倪嘉怡身边，低头看着带着浅浅笑意的倪嘉怡。 “好，你们一家人挨近一点。” 保安拿着手机，看着镜头里的柏檀和倪嘉怡终于挨在一起了，整体构图没那么松散，这才按下拍照的右键。 照片里的倪嘉怡呈中心位置，抱着花，莹莹笑意竟然比怀中的桔梗还要充满生命力。倪许显然还没习惯拍照，笑得很局促。柏檀挨着倪嘉怡，第一眼看，对着镜头浅笑，但第二眼在看的时候，却琢磨出另一个意思，比起看镜头，更像是低头微微看向倪嘉怡的头顶。 至此，倪嘉怡的高中结束，她在高考结束之后迎来属于她十八岁的明媚盛夏。 成绩出来的时候，倪许已经回到厂里上班了，但走之前他给了倪嘉怡很大的一笔的奖励旅游基金，他说这是他专门给倪嘉怡攒着的。 倪嘉怡没有推辞，拿着厚厚的信封，却突然冒出一句话，“柏檀也有吗？” “你们两兄妹都有的。” 倪许看着倪嘉怡顿生愧疚，他看着幺儿，“是我对不起你，从小到大也没好好怎么照顾你，都是你哥哥帮着带你。” 倪嘉怡捏着信封，一言不发。 倪许摸摸她的脸，粗砺的茧子擦着倪嘉怡的脸，倪嘉怡却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又找新的女朋友了？” 倪许措不及防咳了咳，“你这孩子。” “你包里有避。孕。套，哥那天给你洗的时候我看见了。”虽然柏檀摸出来之后，眼疾手快就顺势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倪嘉怡瞥见，趁着柏檀午睡的时候好奇去翻了一下他外套口袋，知道柏檀是为了避着她。 “你别搞出新的孩子了。” 倪嘉怡冷漠说着，“你再搞一个出来，谁来带？我还是哥？” 倪许连忙开口，“这么可能，不会再有孩子的。” 倪嘉怡去没理会他，垂着眼眸，“我的学费你准备好了吗？” 倪许闻言得意笑起来，“你俩的学费都攒着呢。”但看着倪嘉怡，倪许叹气，“你哥有出息，没要，我劝他用，他都不用。你这次别学你哥。” 倪嘉怡说柏檀笨。 倪许想开口，但还是默默咽下自己嘴里的话。 也不知道柏檀这孩子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生疏，还有距离。想到他说自己的的钱那都是倪嘉怡的钱，他不要，倪许心里又气又无奈。 他拗不过柏檀。 柏檀的主意比他正太多了。 倪嘉怡成绩出来了，米莎说她是年级第一，但看着自己的分数，倪嘉怡默默无言。 米莎问她要选什么学校，倪嘉怡说不知道，米莎开玩笑，现在高考结束轻松起来，“你肯定不可以和你哥一个学校的，要不要去和他相邻的学校，你也去b市？” 倪嘉怡说着不太想。 米莎给她推荐了很多个属于她这个分段的学校，有985学校，但专业不好，有211，但学校肯定比不上前者。专业和学校，她给倪嘉怡都分析了一遍。上大学，其实专业占了很大部分，但学环境什么的也在考虑范围之内。如何抉择，就是要看倪嘉怡偏重哪一边。 倪嘉怡高考属于正常发挥，没有超常发货也没有发挥不好。 她嘉怡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只不过，要选什么学校，是她现在最大的烦恼了。 闵琳琳找上倪嘉怡，她高考的时候倒是超常发挥了，考进全市前五千，比之前的一万高太多了。 她问倪嘉怡想去哪里，倪嘉怡也不知道。 倪嘉怡无意识卷着参考书的书页，参考院校其实她选了很多所，但谁在前，谁在后，都影响她的未来四年，犹豫下心也乱作一团，她反问闵琳琳，闵琳琳有想法，“好学校比好专业重要。” 倪嘉怡和柏檀想和柏檀打电话，但柏檀比她快一步，倪嘉怡还在犹豫的时候，他的电话响起，倪嘉怡看了一眼备注，接的很快。 “乖仔，你想去哪里呢？” “不知道。” “选你喜欢的就好了。”柏檀在那边和倪嘉怡说着，“或者你可以和哥哥说说，我帮你分析一下。” 倪嘉怡扯扯嘴角，“不要。” 柏檀劝着她，“你和我说我就帮你选，我们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烦恼好。” “哦。” 倪嘉怡开免提收拾着房内的东西。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柏檀问着。 “我不去b市。” 倪嘉怡说完，柏檀沉默，将自己嘴里咽下的几个推荐学校全部吞下去。 “那去f大好不好？” 倪嘉怡没说话，这边的堆书声音传到柏檀那边，“在收拾东西吗？” 倪嘉怡嗯了一声，“我可能要动一些地方哦，你没什么要注意的吧？” 柏檀想了想，想说没有，但电光火石一瞬间，他想到什么，声音带着隐隐的紧张，“乖仔，你之前翻哥哥的笔记，有没有看到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 倪嘉怡动作停滞在空中，“没。” 她散了谎。 柏檀在那头缓了三秒，“你再去箱子里看看帮哥找找。” 倪嘉怡装模作样闹出动静，过了几分钟才开口，“找到了，压在最底下的。” 柏檀沉默，他那边一直没动静，倪嘉怡皱眉，“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没看吧？” 倪嘉怡闻言不自然摸摸鼻子，想说很多话，最近只能别扭古怪说了声没有。 柏檀在那头突然轻笑，“小怡，你看了。” 倪嘉怡尾指抖了抖，心跳得很厉害，剧烈的砰砰声响在耳畔，她尽量不让自己声音发抖，维持自己正常语气，波澜不惊，“你那本笔记本我刚才才翻出来呢，还没时间看。那我现在看看。” 她这边说完，柏檀看不到她的脸，自然也看不见她眼底的溢出来慌张。 倪嘉怡咬着唇，见柏檀在那边没说话，选了身边的最近一本书，听见拿东西的动静，柏檀出声，他的声音嘶哑，“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你别看，刚才哥哥逗你呢。” “柏檀，你有病。” 倪嘉怡骂他。 柏檀那边的声音透着笑意，“刚才不是为了选学校有点儿紧张嘛，哥哥逗逗你。” 倪嘉怡放下书，嘁了一声。 她站起身，将志愿书拿在手上，翻看着自己勾画的那些心仪的学校。 她不能，不能让事情被拆穿。 第80章 目光快速划过铅字，她翻页，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一页迟迟不走。 “哥，我要去z大。” 她缓缓说出自己要去的学校。 第69章 倪嘉怡喘着气将行李箱放在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进屋后，倪嘉怡休息了一小会，才费力抬着行李箱进屋。 她看向屋内，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用脚勾着凳子，自己坐下拿出手机放松会。 因为赵董莞拿了钥匙每个月帮着打扫的缘故，所以屋内并没有灰尘。 但倪嘉怡还是出去接水将帕子浸湿开始擦拭桌面…… 时间临近十二点，外面的太阳晒得厉害，倪嘉怡鼻尖冒出细汗，她企图用手扇风但无济于事，起身去找着风扇，弯腰风扇拖出来。 好在风扇被罩上了塑料膜，她扯下，风扇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她将线插上，风扇启动，扇叶运转，倪嘉怡蹲下感受着凉意。 倪嘉怡和倪许打电话报平安。 倪许在那边大声说着话，表示知道了，倪嘉怡问他自己吃饭还是和寒假一样去莞姨那里解决吗？ “不用，你哥今年暑假也回来了，他做给你吃。”倪许说完，倪嘉怡闻言皱眉，心也跟着打颤，柏檀要回出租屋？ “什么时候给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一年和你哥打过三次电话吗？他不和你说才正常。倪嘉怡，我真要说你了，你是因为柏檀不是你亲哥才这样冷淡对他？” 倪许提到这件事也不理解，以前倪嘉怡和柏檀关系多好的，成天黏在一起，和年糕似的，哥妹关系亲昵得他都插不进话，但这几年，兄妹遇见也不说话，冷着脸，倒像是陌生人一样。 “不是。”她生硬否认，又怕倪许再次追问，补充，“我和他都长这么大了，还黏在一起有什么劲儿。” “这是你们兄妹自己的事情我也懒得插手。”倪许叹气，“你哥回家好像也是今天，要是没回家的话，你自己去外面吃两天解决一下，等他回来就不用出去吃了。” 倪嘉怡嗯了一声，和倪许简单聊了两三句，就挂断电话。 她看着床，将箱子拖出来，打算找出棉被和被套铺床，她做这件事情磕磕绊绊，但最终还是做完，抖了抖被子，倪嘉怡坐在床边擦着汗，嘴角翘起来。 心里庆幸自己还好上大学的时候把这件事练到了。 她打开电视，靠在床边打发时间。 等一集电视剧结束，倪嘉怡的目光落在柏檀的床边，铁架床上只有空荡荡的一个木板。 倪嘉怡起身，找出属于柏檀的被子和被套，铺着床，这一次铺完之后，倪嘉怡累的直接躺在床上。 太累了，倪嘉怡想着，眼皮也不自觉下沉，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又是转大巴又是转公交的，回家还打扫卫生和铺两张床，倪嘉怡已然精疲力竭，索性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 等柏檀开门，提着行李箱第一眼就注意到屋内的一双小白鞋，行李箱和桌边倪嘉怡随意放着的行李箱靠在一起。 风扇呼呼吹着，柏檀擦汗，走到风扇面前，倪嘉怡睡得正香，手不自觉垂下，腕上的红绳越发亮眼。 她的脸粉白一片，眼睫乖觉阖上，穿着一席绿色的长裙，像是流动的夏天，头发散在身后。 柏檀默默盯着她，看了不知道有多久。 也许是外面的阳光太好了，也许是风扇声音裹挟着心跳，他不自觉上前弯腰，额头抵着倪嘉怡的额头，高挺鼻梁也抵上倪嘉怡的鼻梁。 他鼻尖轻轻磨蹭倪嘉怡的鼻尖，这么近的距离，他喉结滚动，像是溺水的人见到绿洲似的，迫不及待伸出舌头亲了一口倪嘉怡的红唇。 他想撬开这个柔软又坚硬的城堡，亲吻她，和她缠绵。 欲望在眼底翻涌，热气也在也一瞬间蒸腾。 他深深看了一眼倪嘉怡泛着晶亮的唇，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他面色如常收拾自己的东西，全程轻拿轻放，避免惊扰倪嘉怡。 倪嘉怡再次睁眼的时候，意识还很模糊，听见有锅铲翻转的声音，她抬眸，声音嘶哑，带着才睡醒的困倦。 她和那人对视。 一年没见的尴尬生疏，爬上心 头。 不远处的人简单短袖宽肩窄腰，手臂线条流畅，黑色长裤下的两条笔直长腿藏着力量，他的背影让倪嘉怡有些陌生。 “柏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了，现在刚好吃饭。” 柏檀围着围裙，温声和倪嘉怡说着话，见倪嘉怡脸上还是迷糊的状态，“要不去洗把脸？” “嗯。” 倪嘉怡起身揉着额头进了卫生间，等她出来后，脸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 窗外的晚霞照进来，一地的金光，电视机和风扇的声音都响在屋内，饭菜的香味飘荡着，倪嘉怡听着柏檀让她先吃饭，什么都没有变。 她在一瞬间恍神自己好像回答了小时候。 她讷讷应着好，吃完饭，想要洗碗的时候被柏檀拦下，倪嘉怡非要帮着柏檀做点事，见到她态度那么坚决，柏檀随口让倪嘉怡收拾不要的书本，“等会我们拿去卖了。” 他进门的时候就在想这么件事，出租屋本来位置就不大，兄妹俩的书都占了很多的位置，早点解决早点腾地方。 倪嘉怡得了安排，转身去认真选择不要的书本。 选了一大半的时候，柏檀的声音响在身后，　“你选你的，我选我的。”柏檀蹲在她的背后将自己的那几个书箱也拖出来。 倪嘉怡嗯了一声，柏檀选东西比倪嘉怡快很多，显然是心里有成算，几下功夫，他的箱子里所剩无几。 柏檀看着自己书箱里最下面的那一本棕色笔记本，拿起来翻开，随意扫了两眼，就放下。 “好了。” 等倪嘉怡收拾完东西后，她兴奋转身，瞥见柏檀留下的那本棕色笔记本，掩盖自己冒出的一丝惊慌，搓了搓脸，若无其事问道，“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卖啊？” “现在。” 柏檀将书一一抬进空的纸箱，一箱书七八十斤，柏檀神色如常抱起，脚步轻松，倪嘉怡要帮忙，他让倪嘉怡待在下面帮忙照看，书搬到地坝，倪嘉怡数了数，一共有六个箱子。 柏檀去找了厉水成借推车全部将箱子装进去。 卖废品的老头称完后给他们算了两块一斤，一共432斤，算起来是864块，他见是熟人，干脆865块给了倪嘉怡。 倪嘉怡和柏檀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还有蟋蟀的歌唱声，两个人慢慢走着。 倪嘉怡低着头，柏檀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嘉嘉，你动了我那本笔记本了？” “我哪里动了？” 倪嘉怡撇嘴，看向柏檀，“你之前就问过这个我问题了，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你这么怕？” 柏檀停下脚步，摸摸她的脸，一本正经开口，“我的笔记本里好像有多了一根你的头发。长头发，我们家只有你有。” “我怎么可能动你的东西？” 倪嘉怡甩开他的手，愤愤，望向柏檀的黑眸，柏檀盯着她，黑海般的眼眸让倪嘉怡有些心虚，“你现在怎么爱怀疑人了？” “哦，那那根头发可能是我看错了。” 柏檀点头，见倪嘉怡那么生气，和她说着对不起。 倪嘉怡勉强答应着，算自己原谅了柏檀。 她走在前面，以为柏檀被她甩在身后，劫后余生，拍拍自己的胸口，嘴里小声嘟囔着，“怎么可能有头发，我看完日记都没见到一根头发啊。” “对，里面的确没有头发。” 倪嘉怡感受到肩膀上多了一个大掌，炽热又滚烫，柏檀似鬼魅般出现在倪嘉怡身边。 “乖仔是怎么知道那本笔记本里面是日记的？” 第70章 “轰——” 倪嘉怡听到柏檀说出的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傻掉。 她成为了一座石像。 一分钟的漫长好像过了一辈子。 柏檀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 倪嘉怡下意识否认，“你说什么” 柏檀目光如炬盯着倪嘉怡，轻轻咬着那两个字。 像是野兽撕咬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日记。乖仔，你怎么知道那里面是日记？” 倪嘉怡牙齿都在抖，但对上柏檀似笑非笑的眼眸，像是审判庭的明镜，将她所有的隐藏都剖开。 她骗不过柏檀的。 从小到大，柏檀是最了解她的人，她的任何反应，柏檀都知道。 她的谎言证明她的心虚。 她看过那本笔记本，而且知道那是日记。 这也证明。 她知道他爱她。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 倪嘉怡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呆滞转头，肩头上的大掌收紧，禁锢得倪嘉怡整个灵魂都在战栗。 第81章 冒着潮湿的热气，使得倪嘉怡起了鸡皮疙瘩。 倪嘉怡不敢再看柏檀，不敢，面对柏檀对她的畸形感情，慌不择路想挣开柏檀。 她怒骂，“柏檀，你有病啊，别说了！”话到后面越来越大，音量几乎破音，虚张声势企图让柏檀不要再说一句话，不要再破坏他们岌岌可危的兄妹关系。 她顺利离开，柏檀寂静沉默注视着她。 “好了，哥哥，到此为止好吗？” 她深呼吸，喊着“哥哥”，是她难得的退步，近乎于恳求的语气，息事宁人的态度。 倪嘉怡以为事情结束了，但走得步子太匆忙，几乎慌不择路，没注意地上有一个小坑，直直走着，下一秒栽倒崴了脚。 粉饰太平的旧象被戳穿，倪嘉怡倒在地面，痛感来袭，眼泪下坠，倪嘉怡崩溃大哭，捂着脸，手心破了皮，擦出一小片血。 下一秒，黑影笼罩，她被柏檀打横抱起。 “你别抱我。” 倪嘉怡看着柏檀的脸，气不打一出，她哭得眼泪汪汪，想要从柏檀的怀里跳出来，但脚踝又很疼。 她想骂人。 为什么要咄咄逼人，为什么要一直追问。 为什么。 要打破他们之间的宁静。 倪嘉怡被柏檀抱着，柏檀的手臂很有力，这种亲密的姿势，亲昵到可以感受到彼此温度的无间，甚至，倪嘉怡还几乎错乱可以感知柏檀的呼吸频率。 那么宁静，怎么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不要乱动，我会有反应。” 柏檀的话响在倪嘉怡头顶，她不可思议仰头看他，柏檀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面色如常看着倪嘉怡，“所以可以不要再乱动了吗？” “柏檀，你……” 倪嘉怡的话停在嘴边，她想着词措，声音还带着细细哭腔，“恶心。你是神经病吗？你是不是疯了！” 她说的每一句话，柏檀都在梦里梦见过，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早已熟悉她的恶语。 柏檀不置可否，只想早点回到出租屋，嗯了一声，“是我的错。” 现在的柏檀好像不是倪嘉怡认识的那个柏檀了，像恶鬼上了身，倪嘉怡不敢再看柏檀。 她沉默。 一路到了出租屋，倪嘉怡被柏檀放在床边，随后柏檀起身出门。 倪嘉怡看着柏檀的背影，她也不问他去干什么，也不去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任由柏檀关门。 出租屋只有她一个人。 倪嘉怡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手心疼得厉害，上面的血迹斑斑点点，还带着灰尘，倪嘉怡小心翼翼吹着，凉丝丝的风缓解了她的疼痛。 她想去找红药水擦擦自己的手心，但现在脚踝还是很疼，没办法，只能缓一会再去找。 倪嘉怡看着柏檀的床边，垂下眼睫默默想。 他们可是兄妹。 等柏檀开门进屋后，就瞧见倪嘉怡在呆呆愣愣出神，他上前，提着塑料袋在倪嘉怡面前蹲下，“乖仔，手心。” 倪嘉怡别扭看向他，犹豫伸出手心，柏檀拿出无菌生理盐水倒在她的手心，底下拿盆子接住，倒了半瓶，柏檀见灰尘脏污都干净了，才开碘伏慢慢擦拭。 “疼吗？” 柏 檀问着。 倪嘉怡摇头。 “疼和我说。” 温和包容的兄长是面前的人，倪嘉怡恍惚，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一场噩梦。 柏檀和倪嘉怡好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倪嘉怡不提，柏檀也没再说。 柏檀拿出云南白药喷在倪嘉怡脚踝上，冰凉凉的雾气让倪嘉怡忍不住敏感想要往后退，但小腿搁在柏檀的手上，她退不了。 她雾蒙蒙的眼睛看向柏檀，“哥，你的日记我的确看过。” 这一次，她终于不否认了。 云南白药的味道不太好闻，飘荡在屋内，柏檀闻言抬头，淡淡来句“我知道了。” 倪嘉怡盯着柏檀，组织着自己想说的话，“哥，其实我觉得你可能只是压力太大了，你懂我意思吗？就是……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接触过几个女生，我不觉得你是……喜欢我”，“喜欢”两个字就像是炽热的火石被倪嘉怡含在嘴里匆匆跳过，她继续开口，“可能只是，你想多了。哥，你也别害羞，我其实可以理解。” 柏檀望向他，仰望的姿势可以瞧见倪嘉怡眼底里的慌乱和不理解，他掀了掀眼皮，开口，声音低沉暗哑，像是滞停空中的钝刀，“你可以理解什么？” 柏檀的心被撕扯着，血淋淋的疼。 “就是，你日记写的那些东西啊。” 倪嘉怡说完，柏檀轻呵一声，倪嘉怡抓着被单，扯出一丝褶皱。 “是吗？” 柏檀问着，倪嘉怡硬着头皮答应一句，“是。” 柏檀低着头。 出租屋的风扇没开，倪嘉怡感到燥热，鼻尖也冒出细汗，她舔舔嘴角，带着局促和担心。 “哥，你可能认错感情了，兄妹的感情也包含着爱和喜欢啊。” 倪嘉怡说罢，柏檀起身去倒水。 他回来的时候，弯腰去箱子里将自己的日记拿出来随意放在自己的床边。 倪嘉怡看着他的身影，心里也泛着难受。 第一次看见柏檀日记的不可置信已经消去，倪嘉怡现在只能强行告诉自己，哥妹的感情错位可能让柏檀受到影响。 柏檀干完自己的事情也坐在床边，两个人都在出租屋静坐着，一言不发。 “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看电视吗？”倪嘉怡打开电视，看向柏檀，“我们看电视好不好？” 她脸上挂着笑意，似乎也在安慰柏檀，柏檀转身，问着，“你也爱我吗？” “好了，哥，别说了，电视要开始了……” 下一秒，柏檀起身，坐到倪嘉怡身边，他看向自己魂牵梦萦的人，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刚才说感情错位，那你爱我吗？” “我……我当然爱你了。” 柏檀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像是对爱人的表白，“我也爱你。” 不是的。 倪嘉怡想说，我对你是妹妹对哥哥的亲人感情。 不是和你一样的。 “我们是兄妹。” 倪嘉怡说着，一遍又一遍提醒着柏檀。 柏檀点头，“我知道。” “不对的。” 倪嘉怡天旋地转，她不知道该如何和柏檀说不要再说了。 空气因为没加风扇越发燥热，倪嘉怡心口也躁郁起来，她想骂柏檀，但又怕柏檀像刚才那样发疯，“你得病了。” 柏檀神经质笑起来，他回到自己的床，坐在床边，他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嘉嘉，你过来。” 倪嘉怡拒绝。 “你想我抓你过来吗？” 倪嘉怡被迫坐在出租屋的柏檀床边翻阅他的日记。 一页又一页，尽管她早就看过。 再一次回顾柏檀的日记，柏檀抱着她，环着她的腰，她可以感受到这个拥抱什么欲望都没有，但却无比胆寒。 不可以这样。 她淌着泪颤抖唇小声说着不可以。 不可以是什么。 她和柏檀都一清二楚，无言的秘密隐藏在狭窄的出租屋内，带着震耳欲聋的荒谬。 眼泪一颗一颗坠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柏檀只是温和地笑，然后上前轻柔为她擦拭眼泪。 “我们是兄妹。” “又不是亲的。” 柏檀说完，倪嘉怡愕然睁大双眼，柏檀轻飘飘说完这一句话后附身扣住倪嘉怡的肩膀，以一种温柔不会伤害倪嘉怡但却让她挣脱不开的力道悍然将她困住。 下一秒，柏檀直直吻上她的红唇。 他亲的很用力，舌头像是攻城略地的乱党，扫过牙齿，滚烫紊乱的呼吸喷在倪嘉怡鼻尖，她被迫承受着柏檀这场蓄谋已久且迫不及待的亲吻。 柏檀像是饥肠辘辘的狗，见到红肉就往前面扑，水淋淋的啧啧声响起，声音大到倪嘉怡耳边爬上红晕，她几近欲死，想要挣扎出柏檀的怀抱却被他紧紧抱着，完全无法脱身，她的手推搡却被扣下。 倪嘉怡难堪羞愤想要转头，被柏檀狠狠叼住唇瓣，他一会大力一会温柔，舔舐吞咽下打得倪嘉怡措不及防。 这是一个潮湿黏腻的吻，倪嘉怡压根躲不开。 她水光潋滟的眼眸失神和柏檀对上。 她瞥见了他眼底里的汹涌欲望，只有她一个人，他含着她，湿漉漉将她裹挟。 倪嘉怡断断续续喊着柏檀，因为剧烈动作，出租屋的温度又很高，带着夏日的燥热，额头鼻尖汗液流下交织到二人呼吸之间。 倪嘉怡头顶热气蒸腾，她晕乎乎被柏檀吻着，不可控的欲。望也升起来，心脏也在悸动的厉害，“砰砰”跳动，让她觉得自己缺氧窒息。 柏檀像是在喊全世界似的喊着她的名字，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细细舔舐，一下又一下，温热潮湿的吻落下，他性感哀求的声音击垮倪嘉怡的理智，好像，又回到很久之前。 第82章 很久之前，她和柏檀相拥，也是在夏天，窗外月光也很明亮，蝉鸣阵阵，两个人抱在一起，交替着彼此温度，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和柏檀脸对着脸，她笑嘻嘻闹着想要睡觉的柏檀，柏檀哄她想让她早点睡，亲了她一口，“乖乖听话。” 窗外的树声越来越大了，也许是风声吹过的缘故，但却扰乱了倪嘉怡的心。 其实，他们不是一直这么亲密吗？ 他们不是一般的哥妹。 倪嘉怡回抱着他，手心伤口浅浅结痂又裂开，泛着阵阵的疼痛。 她将自己拖拽到那片翻滚的黑海中，接受自己的沉沦，眼角划过眼泪，她低低喊着“哥哥”，然后不得章法回应着柏檀的吻。 第71章 燥热潮湿的夏夜，蝉鸣的拉长，树影在远处摇曳。 倪嘉怡无力倚靠在柏檀的胸前，在恍惚间瞥见窗棂边的爬山虎窜进来，一条浓郁苍郁绿河蜿蜒流淌。 仿佛一点也不真实，雾气自倪嘉怡眼眸升起来。 她眨眨眼，出神想，什么时候爬山虎长得这么快了，在那斑驳的灰白旧墙悄然生长，慢慢地占据整个墙，遮住裂开的缝隙，重新迎来新的绿意。 倪嘉怡被柏檀擒住下巴，根本避不开。 因为先前的不得章法的回应，柏檀亲得用力又缠绵，他的鼻尖蹭着倪嘉怡的鼻尖，细碎的汗珠落下，柏檀贪婪吞咽着，加深这一个又一个的吻，啧啧水声让倪嘉怡的心也荡起波澜。 她望向柏檀，嘴巴疼的厉害，她舌尖红艳艳的，贝齿白森森的， 额前的头发湿了一大半，鼻尖粉白一片，散在身后的长发晃悠像是无所依靠的海藻。 “好痛。” 倪嘉怡小声呢喃着。 她现在知道自己在和柏檀干什么。 她一直都知道。 她扬起脖颈，像是濒死的天鹅，柏檀的手环在她的腰间，她可以感受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也知道滚烫手臂下是沸腾燃烧的血液，柏檀只留下一个又一个缠绵零落的吻。 喜欢哥哥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和柏檀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从未分开过，十几年的岁月里，彼此走过对方的每一分每一秒。 倪嘉怡也分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混乱了自己那段感情的。 太多了，柏檀在她的十九年人生中无处不在。 他知道自己的所有难堪的囧事，却从来只会关心她的心情怎么样，他带着她跌跌涨撞撞面对人生，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起携手面临各个时候。 掌心的汗，交缠的青色脉络，眼眸里的笑，是只有对方的独一无二。 保温杯的温水，香甜的小熊饼干，黑土地上的向日葵，燥热的蝉鸣，摇曳的树沙锤，窗外的青苔，蓝色的校服……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柏檀的裸。体，也许是柏檀弯腰向她靠近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洗衣粉的味道擦过她的鼻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也许是因为自己对哥哥的奇怪占有欲…… 过于自然而然，在青春期的懵懂带来迷茫的意识，在小苗生根发芽，尽管不见天日，但仍然长成参天大树，盘踞名为“柏檀”那块新房的屋内。 哥哥是倪嘉怡生命里的不可缺少的血肉，是不可剥离的第四根肋骨。 红绳变成一条潮湿的藤蔓，缠绕在手腕上。 脉搏是被雨水打湿的根系，雨水上涌也淋湿了跳动的心脏。 在喊哥哥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爱上他了，此后余生，兄妹是她说不出口的雾失楼台，是她难以抵达的月迷津渡。 倪嘉怡啊倪嘉怡啊，看见哥哥的日记为什么害怕之后带着隐秘的窃喜和得意，是因为你和哥哥都在为彼此而痛苦魂牵，是因为你和哥哥是世界上最懂对方的人。 你盼着你是那文姜，而他是奋不顾身的齐襄公。 世人不容必齐之姜，史书只留下乱。伦二字匆匆概括这段恋情。 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妹妹。 倪嘉怡无数次告诫自己，将自己的少女春心压着心底，如果这段畸形的感情被人发现的话，出事只是柏檀，将万劫不复千夫所指。 倪嘉怡想当个正常人，也想柏檀当个正常人，不想世俗的流言将二人湮没。 十五年的淄博人生太远了，倪嘉怡想，或许只要三年，或许只要四年，其实只要瞒下去，只要藏的好好的，那什么都不会改变。 她做得很好，做到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龌龊不会发生，骂声不会在身边。 但柏檀的步步紧逼让她乱了阵脚。 她说着恶心，骂着柏檀得病了，不仅是在劝柏檀恢复理智，也是在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做到那一步，不要走到，她和柏檀都走向不归路。 也许是今夜的晚夏太燥热了，也许是柏檀的眼眸太深邃了，也许是那个吻太炽热了。 倪嘉怡也不知道，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 意乱情迷勾出了心底最想要的欲望。 倪嘉怡放纵自己，在这一夜，她和柏檀想着一样的事情。 听见倪嘉怡的痛呼，柏檀的动作缓了下来，转而一点点的轻啄倪嘉怡的唇。 倪嘉怡的心跳的太厉害了，骨和血都被热气蒸腾，她的眼睛水汪汪看柏檀，声音也在喘，“哥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 柏檀深深望向倪嘉怡，挂着笑，眼睛闪着光，“和我一直喜欢的人做。爱。” “嘉嘉，害怕吗？” 柏檀和倪嘉怡十指相扣，倪嘉怡的手心在冒汗，他可以感受到，他一字一句说着，“妹妹，只要你喊停下来，哥哥就不做了。” 他接受倪嘉怡的审判，听着她的宣告。 倪嘉怡被迫无力抓着柏檀的手，以一种迎合的姿势被嵌在柏檀身子里，像是银环素戒上的最宝贵的宝石。 她的手像是一条柔软的蛇，将柏檀的脖颈挽着缠上，热汗浸入交缠的二人，倪嘉怡耳畔柏檀的喘气声，低哑浸含情欲。 她什么都没说，然后沉默松开柏檀的手，抓着他的手腕，将柏檀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 然后—— 她吻上了柏檀，生涩青疏咬着他的唇瓣，急促带着热气的呼吸在二人的鼻腔之间滚动。 湿热的吻绵缠，倪嘉怡的眼睫眨动像是不安的蝴蝶，深黑的鸦羽垂下一小片的阴影，遮住眼底的羞赧，整个人烫得好像烧起来。 她默认了他的继续。 柏檀喉结滚动，指尖慢慢伸进倪嘉怡的裙子中，他的指腹很热，让倪嘉怡带起战栗，他的手缓缓向上，解开她的棉质内衣的排扣。 “好乖。” 柏檀低声哄着倪嘉怡，鼻尖蹭着倪嘉怡的鼻尖，倪嘉怡可以擦绝到柏檀冒着汗珠的额头，也可以看见他的长而多的睫毛。 这么近的距离，双方的呼吸都交织起来，怎么也挣不开，怎么也逃不了，最后只能化作一团糊涂账，做了一个糊涂官司。 柏檀的语气宠溺又夸赞，像是很小的时候，他哄着倪嘉怡的语气，让倪嘉怡无端脸彻底烧起来。 “哥哥的乖乖仔。” 他说。 “你怎么这么熟练？” 倪嘉怡哑然失声，对于柏檀的反应很愕然。 不出五秒，利落散开，骤然松散。 “这是我的老朋友了。” 柏檀爱怜看着倪嘉怡，他开口，“我在学校睡不着的时候，经常和它作伴。” 倪嘉怡蹙眉，柏檀趴在她的肩头，沉声说着，深深的低哑刮擦着倪嘉怡的耳廓。 “你的那件白色的内衣陪了我很久，你不在的时候，我都靠它想你。” 吻，舔，甚至对着它紫薇。 多少次的无眠之夜，多少次的相思之情，多少次的爱而不得。 在那深黑寂寞的冷夜中与它相伴，企图幻想和倪嘉怡有一丝的联系，他流着泪，在悲哀的心里渴望片刻被爱的痕迹。 “我的？！” 倪嘉怡面露震惊，她意识还是晕乎乎的，却在柏檀说起的那一瞬，电光火石刹那间。 她想起来了，自己的确有一件白色的蕾丝内衣。 她住校，基本只在星期六星期天晚上才回来，在她某天住校换洗回来的时候，挂在窗外就不管了，但下一次回家却不翼而飞。 倪嘉怡找了很久，但什么都没有，她以为是被风吹走了，她还在惋惜，因为那个款式确实很好看，也是她和闵琳琳选了很久才选出的。 但没想到，是柏檀拿走了。 柏檀这个不要脸的贼！ “你，你，你……”倪嘉怡气的浑身都在抖，她愤怒看向柏檀，但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等妹妹骂他，柏檀面色如常，但手却或重或轻揉着，倪嘉怡想说的话全部被打乱，她嘤咛一声，随后柏檀低笑，“那冰冷的物件又怎么比起得起鲜活的你呢？” 他看着倪嘉怡的情动，感受她的温度，他们肌肤相贴，血管跳动的速度在这一瞬间达成一致。 第83章 终于不再是一帘幽梦，终于不再是冰冷寂夜，终于不再是大梦消弭之后的痛苦。 “哥哥最爱你了。” 他终于可以说出自己的爱。欲。 薰衣草的折磨被倪嘉怡身上的栀子花沐浴露所打破。魔咒消失，全世界的栀子花盛开，香甜醉人。 “好香。” 他闭着眼睛，靠在倪嘉怡的雪白莹润的肩头深深嗅了一口气，像是做梦呢喃一样。 但他知道，他不是在做梦，他不是在痴心妄想。 随后，他弯腰，钻进倪嘉怡裙底。 倪嘉怡低低哭泣喊着柏檀的名字，脚踩在柏檀肩膀上，柏檀嘴上泛着亮光，脸上到处都是水，却丝毫不在意，抱着倪嘉怡下床，去塑料袋里勾出一盒东西。 倪嘉怡看着那个小方盒，脸越发红，“你什么时候买的？” “买药的时候。” 柏檀扯开塑料膜，几下窸窣的声音让倪嘉怡紧张，她望向柏檀，柏檀看着她漫不经心笑，眼眸却满是占有欲和渴望，他开口，“你知道我买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倪嘉怡被他单手抱在怀里，眼尾泛着氤氲的润红，瞥见型号是最大号的尺码，有些没反应过来，脑子短路烧起来，“什么？” “我在想——”他刻意放缓语速，一字一句说着，“有备无患。” 倪嘉怡彻底没声了。 第72章 盒子被柏檀单手拿着，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圈住倪嘉怡的腰，将她抱到床上。 柏檀抓着倪嘉怡的下巴，吻上倪嘉怡的唇瓣，与此同时，他的手带着倪嘉怡往衬衫下面走。 “咔哒——” 清脆的一小声，好像是一种信号。 倪嘉怡已经接受了要和柏檀做这件事情，但亲眼见到，瞠目结舌，脸微微发红。 平常柏檀显山不露水，她也没不可能注意哥哥这些地方，她措不及防瞪大双眼，脸也红扑扑跟着发热。 这…… 对吗？ “怎么了？” 柏檀小声问着倪嘉怡，见到倪嘉怡有些抗拒的眼神，他的嗓音微哑，喘着气，“嘉嘉，是不是不想继续了？” 倪嘉怡咬着唇，蹙眉，小声担忧。 “柏檀，我有点怕。” 柏檀轻啄她的唇，温热的呼吸喷洒到倪嘉怡身上，他呼吸克制自己，企图平静下来。 他说。 “那缓一会？” 他拍着妹妹的背，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倪嘉怡的脸烧起来，见到它跳动了一下，她主动亲上去，“没关系，继续……”声音黏糊，像是一团沾人心的年糕，又甜又黏，把人困在里面。 柏檀坐起来从方盒里面拿出一个小袋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挪动两下就轻松撕开。 柏檀笨拙做着这一切，因为没用过，略带生疏，但被衬托却越发夸张。 他那双向来握笔敲代码的手，此刻干这些事情显得有几分下流的意味，白皙的脸也泛着红。 他望向倪嘉怡，像是海面上的壬塞，引诱着倪嘉怡。 倪嘉怡被他灼热的眼神烫到，眼睫乱眨，不知所措，她被柏檀引导着，被他拉入这个燥热的夏夜。 一起沦陷在这个醉人又躁郁的夏天。 一起跌入在这个流淌又浮沉的热河。 风扇吹着，带着风，不是凉风，是燥热的风，抚动心弦。 没有光，只有月光，可以依稀看到彼此的模样，可以瞧见彼此亮得惊人的眼眸。 他吻上倪嘉怡的唇，手灵活往下。 倪嘉怡虚虚倒在他怀里，圈着他的脖颈。她看着柏檀，眼睛亮晶晶的，带着莹润的光泽。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越发迷离只有最真实的触感和呼吸更近纠缠。 柏檀胡乱喊她宝宝，喊她妹妹，喊她乖崽崽，温柔又宠溺的表白，倪嘉怡根本招架不住。 柏檀手上有薄薄的茧子，有些粗砺的触感。 亲吻水声啧啧作响，唇齿相依，倪嘉怡像是漂浮在大海中，长发也晃荡，像是深黑色的海藻。 在一瞬间，柏檀扣着倪嘉怡的肩膀，强势但不可以挣脱。 “嘶……” 倪嘉怡轻呼，她看柏檀。 柏檀的脸对着她，淌着汗，流下，滑进胸膛，黑得发深的眼眸里也有藏不住的欢愉。 这个姿势可以刚好禁锢倪嘉怡，她的头偏到一边，柏檀的一只手护住她的头，以免她碰到床头上。 铁架床冰凉让柏檀手背一凉，冰与结合在一起，让人更加沸腾。 “唔……” 倪嘉怡眼泪汪汪，湿漉漉咬住柏檀的肩膀。 她的眉蹙起来，越发惹人怜爱。 下一刻，浓密纤细的睫毛全部沾满泪水，她颤颤巍巍，更加用力抱住柏檀。 柏檀只觉得头皮发麻，在这一瞬间他才知道这一生有了圆满的意思。 不是做梦，也不是幻想。 好想一直在这一刻，一直和倪嘉怡在一起。 倪嘉怡的眼泪却像是连串珠子落下，她的手撑着柏檀的胸膛，她只是低低啜泣，又不愿意推开柏檀，娇娇喊着“哥哥。” “好乖，好乖。” 柏檀安抚着倪嘉怡，轻轻哄着她，鼓励她，他向来温柔对倪嘉怡，尽管此刻自己也难受，却还是哄着倪嘉怡，让她不哭，舔着她的眼泪。 等到两个人都适应之后，越发如鱼得水，越发亲密无间。 “嘉嘉小声点。” 柏檀坏心思起来，望向倪嘉怡，突然恶劣发生，倪嘉怡略微呆愣，还没反应过来，柏檀开口，“别人会听见的。” 房间确实不隔音，尽管倪嘉怡本来声音就很小，但她的心还像是在走钢丝似的。 倪嘉怡呜咽，睨了他一眼。 她咬着一口咬住柏檀的肩膀。 在一次甜腻的大口呼吸后，倪嘉软骤然眼睛失去聚焦，像溺水的人那般汗潮潮的。 身上也软乎乎没了力气。 她的背后身上全是汗，热的发慌，但也白的吓人，像是晶莹的白玉石，勾人心摄人魂。黑发被打湿，眼尾也是像是被晕染的彩云。 活色生香，秾艳失色。 柏檀的身形要比倪嘉怡的宽大上几圈，他轻笑，从上到下地将倪嘉怡整个圈在怀里，像是抱着洋娃娃，低低和她说着小话。 倪嘉怡闭上眼，不时答应一两声。 出租屋安静不行，只有二人的呼吸声还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万籁俱寂，铁架床上两道身影拥抱着。 月亮浅浅照进，依稀可以瞧见视线的光亮，倪嘉怡瞥见了散乱在床上的衣物，柏檀的目光也落在她的内衣上面，他突然故意出声，“我们这算不算乱。伦？” 倪嘉怡和他对视，心脏漏一拍节奏，迟疑问道，“我们会下地狱吗？” 我们会被骂吗？ 柏檀黑漆漆的眼眸染上欲望，他轻笑一声，“我不信这个。” 倪嘉怡沉默。 她牵住柏檀的手，靠在他肩头，低垂着眼睫，将自己眼里的情绪全部遮挡。 “没有人知道就行了。” 她说。 柏檀见她这样，开口。 “我下地狱，你去天堂好不好？” 见到倪嘉怡泛着水光莹莹的眼眸，红的要滴水的唇，他还带着未歇下气的兴奋，直直像狗一样扑到倪嘉怡的唇上，同她十指相扣，“哥哥托着你，乖仔高高往上走。” 他又喊着妹妹宝宝，将倪嘉怡圈在怀里不肯放开，最后他的嗓音划过倪嘉怡耳廓，“以后哥哥喊你妹宝好不好？” 他的话让倪嘉怡头皮发麻，她想开口，说不行，但柏檀的手在作乱，将她的意识搅得稀碎。 哪有这样的称呼？ 哪有这样的畸形关系？ 倪嘉怡在心里想到。 他的鼻尖小心翼翼蹭倪嘉怡鼻尖，呼吸交织在一起，像是对待稀世珍宝，像是在守护只属于自己的宝藏，“既是妹妹也是宝宝，哥哥的妹宝，只属于我的妹宝。” 她想说“不要”，想要拒绝。接受了这个称谓，她和柏檀就已经行差踏错，有了真正的越界羁绊，她这样想，但到头来还是鬼使神差答应着“好”，贴近柏檀，低低喊着他哥哥，很依赖的语气，依靠着他。 倪嘉怡正对上柏檀的目光，他向来温和冷淡的一双眸子里此时却像是燃烧着野火连天的暗原，火光肆意燃烧，烧得昏天黑地，失了所有的理智，紧紧将对视的人也拉入那片火海中。 只是和他对视都会被灼烧到。 两人呼出的气体都炽热又亲昵，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分外暖昧，在铁架床上紧紧相拥。 就这么对视了五秒，柏檀忽然低头凑过来吻她。 他的滚热的唇舌紧贴着她的，舌头灵活缠绵搅在一起，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完全没有，亲密得像是一对相爱许久的爱侣。 毫无任何关系的纵横，没有任何其余的关系。 这一刻，只有彼此。 第84章 对于倪嘉怡来说此时的柏檀是十分陌生的，往常那么熟悉的人，一点也变化也可以认得出来的哥哥，但又好像变得格外得吸引人。 她不可控制心动，心里怦怦跳，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平日里总是整整齐齐没有一丝 褶皱的上衣长裤被她扒开随手扔在不远处的床尾边，她从心底冒出多了几分破坏欲来袭的得意。 柏檀因为额前有汗，随意往后捋了一把，一些头发垂落，散漫不规则得显得眼前一亮。 温和眉眼露了出来，眼睛更加锐利，更衬出几分他这张脸上难得的野性出来，再配上他身上染着一层薄汗线条流畅的肌肉线条，整个人性感得不行，更是不羁迷人。 他见到倪嘉怡水光潋滟的眼眸，漫不经心咬开塑料袋，他弄好之后，躺在床上，和倪嘉怡对视，带着明晃晃的温柔和引诱。 “妹宝，坐上来。” 铁架床嘎吱响了一晚上。 第73章 倪嘉怡睁眼的时候，头昏昏沉沉不说，眼皮也压得抬不起来。 昨天和柏檀胡闹到了凌晨四点多，她最后眼睛都挣不开，铁架床是正常单人规格，柏檀紧紧抱着倪嘉怡，两个人成了纠缠的银尾鱼。 比起倪嘉怡的困倦，柏檀倒是神采奕奕，他和倪嘉怡说了很多的话，这么多年，柏檀第一次和倪嘉怡说这些话，和之前一样又有些不一样，他低声说着话，倪嘉怡困得不行，心里又藏着事情，听个大概，胡乱应和着。 汗逐渐消失，黏在身上，风一吹竟然带着一点的凉意。 倪嘉怡回抱柏檀。 柏檀撩起她的刘海，似乎很温柔注视着她。 半睡半醒之间，她感受到柏檀抱起她去卫生间，给她洗澡。 水温刚刚好，柏檀的动作很轻柔，流淌的水让倪嘉怡好像回到很到了很小的时候。潮湿的水汽将倪嘉怡裹挟，她勉强睁眼，有些怔愣看着他。 她的意识也回笼。 她意识到自己和柏檀干了什么，想到和柏檀的调笑话语，她的心逐渐下落。 柏檀对上她的视线，瞥见倪嘉怡带茫然和惺忪的眼眸，笑着轻轻啄她的唇，哑着声音哄她，“不是要睡吗？你睡吧。” 等洗完之后，柏檀给她换上睡衣，将她放在床上，低头在亲了她一口。 意识逐渐像是小风筝一样逐渐飘扬，最后线断了，风筝慢慢悠悠不见了。 倪嘉怡醒来的姿势侧睡着，正巧对着她床的那个方向。 象征哥妹青春期来到，隔离他们距离的帘子早在柏檀离开后就被倪嘉怡扯下来。 现在只留下一根沾灰的空荡绳子横纵在两床之间。 倪嘉怡才醒来脑子宕机，三秒之后，涣散的瞳孔对上焦，她才意识，自己是躺在柏檀的床上。 她眨眼，喉咙有几分痒意，起身打算去倒水喝，下床的时候，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倪嘉怡撑着床架，她缓缓，让双腿适应后去了卫生间洗漱。 出租屋的阳光很好，但却是穿插着照进屋内，因为洗了衣服，阳光亮晶晶照着，金色的屋内波光粼粼，风扇呼呼吹着摇着头。 柏檀却没在身边。 但是柏檀的东西都还在，倪嘉怡瞥了一眼桌上的闹钟，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 她坐在椅子上，倒水喝了一小口，湿润的水意划过干涩的喉管，她无意看见窗外的衣服。 她的裙子，她的安全裤和柏檀的衣服裤子挨在一起，她的内衣和内裤也被洗了，昨夜所有的衣服都被柏檀洗了。 有的痕迹都一干二净，它们被阳光照射着，倪嘉怡握紧水杯。 窗外晾晒衣服的顺序全被柏檀打乱，不管是他还是倪嘉怡都知道，有条无声的界限被默默打破。 倪嘉怡坐了会，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来，倪嘉怡回头，正见到柏檀带着一大堆东西进屋。 什么东西都有，各种水果小零食。 柏檀正在脱鞋，没有想到倪嘉怡会这么早起床，以为倪嘉怡还要睡一会，所以才出去买东西。 他将东西随手放在桌上，下意识将倪嘉怡抱在自己腿上，他刚才瞥见倪嘉怡出神的模样，“宝宝，怎么了？还没睡醒吗？”他最后一句是笑着，蹭蹭倪嘉檀的鼻尖，“再睡会好不好？” 听见柏檀喊自己“宝宝”，倪嘉怡就想到自己昨天被柏檀喊着“妹宝”这个亲昵又羞耻的称呼。 他的温度侵袭自己的鼻腔，不是昨夜的燥乱又随意，不是昨夜的意乱情迷，黑夜会让人理智尽失，做出各种疯狂不可理喻的事情。 但在白天，所有的理智又重新回到正常的位置。 倪嘉怡紧张咬唇，现在才深刻意识到，她和柏檀睡了这件事都多么严重。 她和柏檀是兄妹，他们的街坊邻居，老师同学……大家都知道这层关系，但现在，兄妹做。爱睡到了一张床上，要是被倪许知道，倪嘉怡都不敢想后果。 “乱。伦”二字让倪嘉怡不由自主抓紧柏檀的衣领。 晚上尚且还可以逃避，但白天所有东西都一览无余无处遁形。 她摇头，开口，嗓子也不像自己的，好在刚才喝水润过嗓子，不至于太沙哑，“柏檀，我……” 柏檀嗯了一声，眼眸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他想到什么，低声和倪嘉怡说着话。 “哥哥给你擦点药好不好？昨晚我看那里好像有点红肿。” 倪嘉怡到嘴边的话全被柏檀这句话堵住，她的脸顿时烧起来，她想说没问题，但被柏檀看似温柔但实际强势地抱起来，坐在床上，柏檀让倪嘉怡躺下，倪嘉怡连连摇头，两手比了一个叉，“我不需要柏檀……” 话在柏檀看她的时候，越来越小，倪嘉怡不敢和柏檀对视，背过身，沉默抗拒着。 柏檀也坐在床边。 两个人都一言不发。 柏檀掀了掀眼皮，突然开口，“嘉嘉，你别哭。哥哥会想办法的。” 倪嘉怡扭头，眼睫挂着泪珠，她咬着唇，抱着自己的膝盖，声音低低的，眉眼耷拉着，显然是现在才后怕，垂头丧气，“你想什么办法？” 柏檀拍拍床边的位置。 倪嘉怡没动。 柏檀主动上前将她抱住，倪嘉怡却没挣扎，只是落下的眼泪滴落到柏檀的衣领中，缓缓落到他心口的位置。 “都是哥哥的错。” 柏檀抬手为拭去泪水，“是我引诱你的。我会和爸爸说的。” 闻言倪嘉怡打了一个抖擞，这怎么可以？她抓着他的胳膊，指尖发白，脸也跟着发白，“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和爸说？” 柏檀深深看着她，几不可闻叹气。 “你害怕什么呢？” 倪嘉怡别开眼，不敢和柏檀对视，“我们……我们先瞒着他，等后面时机成熟了再说。” 她的话像是钉子被无言钉在骨头里，虽然知道倪嘉怡这个意思不是不认，只是现在还在逃避，过了很久，他才答应了一声“嗯。” 倪嘉怡靠在柏檀的肩头，依靠着柏檀，两人温馨姿势但倪嘉怡的话却打破此时的宁静。 “哥，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 “什么叫不好？” 柏檀拍着她的背，“做都做了，现在说这个？” “我……” 柏檀低下头吻她，倪嘉怡偏开头，柏檀却抓着她的肩膀，继续刚才的动作。 “我们又不是亲兄妹，乖仔担心什么？”一吻作罢，柏檀将倪嘉怡唇边溢出来的涎水揩在自己指腹上，当着倪嘉怡的面伸进去舔舐干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倪嘉怡声音还带着哽咽。 “很早。”柏檀说完似笑非笑睨了一眼倪嘉怡，“妹宝什么时候知道的？” 听见柏檀喊她“妹宝”，让倪嘉怡想到昨夜的荒唐，倪嘉怡没出声。 “我的户口迁出 去了。” 柏檀淡定砸下这颗炸弹，倪嘉怡震惊看他，“可我们家的那个户口本……” “那是旧的，新的在爸那里。” “好了，我先给你擦药。”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件事。 倪嘉怡还是不愿意，柏檀这次却没有顺着她，而且真的很强势褪下她的睡裤，将药膏开封涂在棉签上。 倪嘉怡颤颤巍巍，她躺在床上，感受到冰凉的药膏划过，又想到上药的是柏檀，更是激起鸡皮疙瘩，还带着难以言喻的羞耻，擦了一会，倪嘉怡忍不住合上腿，闭着眼睛，又鬼使神差想到昨天晚上的靡靡。 “好了吧？” 她问着。 “没。” 柏檀扳开她的腿，神色自然给她擦拭药膏，仔细手下动作轻柔面面俱到，等擦好之后才将棉签扔掉，给她的睡裤拉上。 倪嘉怡生无可恋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想象自己是一条没有知觉的鱼。 柏檀将她抱起来，“擦完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第85章 倪嘉怡气得咬住他的肩膀。 柏檀也不反抗，任由倪嘉怡动作，他摸摸倪嘉怡的头发，“昨天才说最喜欢我，今天就变了脸。” 倪嘉怡停下自己的动作。 柏檀却对上倪嘉怡的眸子，丝毫不在意刚才倪嘉怡的发泄，而是笑起来，“嘉嘉，哥哥给你买一套房子好不好？” 他的神情认真。 这件事情他想很久了，之前倪嘉怡陈年的时候就已经想给她买了，但那个时候倪嘉怡在读书，而且和他关系不好，显然不会答应下来，上了大学，也想让倪许那边经手办这件事，倪嘉怡却说哥哥没有她也不要。 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倪嘉怡有了房子就是她的保障。 柏檀每一次说这种大决定都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倪嘉怡见他云淡风轻，“你自己挑，多少钱都行。” “你这算什么？” 倪嘉怡问道，撇了撇嘴，“你自己留着买吧。” “买一个我们的家好不好？” 柏檀一字一句说着，和倪嘉怡对视，略带哀求和期待，刚才的诡谲消失无影踪，这个语气这个眼神，柏檀从来没有在倪嘉怡面前出现过。 “就我们两的家。” 倪嘉怡见不得他这个眼神，逃避问道。 “那爸呢？” “给他买个新的。” 倪嘉怡被他抱在怀里，柏檀说完之后看着倪嘉怡，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想法，“你……” 她在想，如果在别的地方买了房子，远走高飞，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和柏檀的关系。 如果这段关系无人知晓，这样的话…… “嗯。” 她答应下来。 柏檀唇角划过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漫不经心摸着倪嘉怡的头发，眼底满是势在必得和浓郁似海的占有得意。 第74章 七月的小谈永远都是明媚绚烂，甚至气温也跟着下不来，亮澄澄的阳光像是大河流淌照耀。 柏檀和倪嘉怡在这夏天，偷吃禁果，跨越禁忌，灰白的墙面爬山长得旺盛，在晚风中摇曳藏住了秘果。 倪嘉怡和柏檀待在出租屋，做着情侣会做的每一件事。 他们保持着兄妹的亲密，但又带着情人的亲昵。 拥抱，牵手，接吻。 在狭小的出租屋内，全是他们盛大隐秘的爱意。 柏檀带着倪嘉怡去选房子，三个楼盘，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倪嘉怡选了第二个，御溪的房子。 这里的位置在小谈新开发的隆盛区，地段也好，最重要的是，这里和出租屋的位置隔得很远，没有人知道她和柏檀的关系。 柏檀问她的意见，确定倪嘉怡的确心仪这个地方，点了点头。 因为证件还在倪许那里，所以得要等他手头那本新的户口本在他们手上才可以买房，所以他先带着倪嘉怡回出租屋。 二人坐在出租车里，倪嘉怡靠在柏檀的肩膀上，“你有那么多钱吗？” 御溪的房型分为两种，一种是三室一厅，一种是四室两厅。前者总面积九十平方面，后者则是一百三十平方米。 倪嘉怡心属前者，但柏檀却劝她选择第二种。 柏檀摸摸她的头，“肯定有啊，你明年要不要考个驾驶证？” 倪嘉怡没说话，柏檀也不继续再问。 倪嘉怡的手和柏檀五指相扣，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远方的景色划过，嘴角挂着一丝笑。 过几天倪许将户口本寄了回来，倪嘉怡瞥见上面只有她和倪许沉默。 柏檀轻笑搂她，“以后我还会回来的。” 房子是柏檀全款出的，五十多万眼睛眨都没眨，银行卡在柜台那边直接打钱，两人走了一些流程，直到最后一步契税发票递给销售，差不多才算完成。 拿到钥匙和房本的时候，柏檀给她买了一束花，还她拍了好多张照片。 倪嘉怡笑的灿烂又漂亮，柏檀想多记录属于和她每一个瞬间。 他看着倪嘉怡，想说很多话，但最后只有一句。 “开心吗？” 倪嘉怡回抱着他，激动溢于言表，眼睛亮晶晶出奇。 “开心！” 两个人脸贴脸拍了好几张照片，每一张都可以见到彼此的笑脸和甜蜜。 *** 周期时不时会来找倪嘉怡和柏檀来问题。 倪嘉怡坐在床上搭个小板桌，上面放着笔记本电脑悠哉悠哉看电视，柏檀忙完自己的事情则是耐心辅导他。 周期现在现在也将要高考，倪嘉怡和柏檀都是远近闻名的学霸，他跟着学也多了几分力气。 倪嘉怡的小板桌上旁边放着水果果盘，全部是被切好的水果，各种各样的水果都有。 周期有次无意瞥了一眼，被倪嘉怡注意到，招手让他过去，拿了一个新的牙签给他扎了一块蜜瓜，她笑眯眯说着，“周期，你过来。” 周期现在正在定时做试卷，柏檀虽然平时温和，但在学习上却没那么好说话，要是自己出神的话，他就会敲桌面，提醒周期专心。 周期和柏檀哥对视，柏檀哥笑着让他去。 但笑起来的弧度不高，可能是想让他早点过去再早点回来。 周期犹豫起身过去，嘉怡姐她的电脑里放着很早之前的一部爱情电影，周期接过牙签，咬下去，很好吃，甜津津的，带着汁水迸发在口腔。 “你吃一口，喜欢吃的话带一点回去给莞姨和周叔一起吃。” 周期有些不好意思，手摸着脑袋，想到妈妈让自己听哥哥姐姐的话，也不要太麻烦他们，小声拒绝道，“不了，嘉怡姐。我妈会骂我的。” “哎呀，这有什么的。我喊你小檀哥给你切好，你带回去就是了。” 倪嘉怡扭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柏檀，“柏檀，你给他切一个带回去嘛。” 柏檀起身却没动作，直直看着倪嘉怡。 倪嘉怡将自己盘子端起来，“辛苦了，请你吃。” 柏檀上前拿牙签扎了一块西瓜，几口吃完将牙签随意放回去，倪嘉怡挥挥手，眼睛看着电影，“快去吧。” 柏檀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脸。 周期见状，想到张南张北兄妹的相处，反正没有嘉怡姐和柏檀哥这么和谐。 他出神想到，果然每家兄妹都不一样。 反正在倪家兄妹这里，干事情大多都是柏檀哥。 大家都说柏檀哥脾气好，但他却觉得嘉怡姐的脾气更好。 柏檀让周期继续做试卷，自己从小冰箱里拿出一个新的蜜瓜，将皮去掉，再慢慢切成块，装在盘子里。 他做完这一切，将盘子塞进冰箱，等周期做完试卷后再让他带回去。 热了不好吃。 这一天做完试卷之后，周期出门的时候，柏檀将盘子递给他，“这个没带走。” 周期哦了一声，倪嘉怡已经看完电影了，和他挥挥手，“拜拜喽周期。” 但柏檀脸色却不是很好看，周期想到今天自己错了那么多题，柏檀毫不留情批评，脸色也黑得像块碳，周期快速说了句哥哥姐姐再见，逃跑离开了。 等到关门之后，倪嘉怡见到柏檀那张脸，噗嗤一声笑起来，“你干什么啊，把周期都吓到了。” 柏檀将她桌上的水果盘子端起来，里面还有两块蜜瓜留着。 “吃不下了？” 柏檀意有所指。 倪嘉怡故意逗他，“嗯。” 柏檀拿起牙签吃起来，倪嘉怡见他慢慢咀嚼，一言不发，她还是开 口，手撑着脸。 “给你专门留的，哥哥，你和周期生什么气。” 倪嘉怡现在喊哥哥拿捏住柏檀，顺着他的毛。 柏檀闻言将下一块扎起来，递到倪嘉怡唇边，“给我留干什么，自己吃。” 倪嘉怡微微挑眉，“不吃了？” 柏檀没说话，倪嘉怡一口咬下去，柏檀去将盘子洗干净放好，坐在倪嘉怡床边。 “刚才看什么？” “看《傲慢与偏见》。”倪嘉怡瞥见柏檀的脸上恢复正常，“现在不生气了了？” 柏檀将她抱在怀里，“你别和周期说话。” “他是小弟弟啊。” 倪嘉怡倒是无所谓，“他那么小。” 柏檀气得掐着她的下巴吻下去，堵住她的话，倪嘉怡顺势环着他的脖颈，一吻完毕，倪嘉怡的眼睛泛着水光，“你真是……” “妹宝不许和周期多说话。”柏檀蹭蹭倪嘉怡的脖颈，感受她的温度，“只看我一个人。” 倪嘉怡没想到柏檀占有欲这么强，嗯了一声，“知道了。” 柏檀和倪嘉怡将事情瞒的很好，压根没人知道。 如果周期不来问问题的话，二人会出去玩，去图书馆，去海洋馆，去博物馆……像是正常情侣那样牵手，谈笑，谁都不知道，只有两人挨在一起，倪嘉怡叽叽喳喳说着话，柏檀附和。 奶茶店会有买一送一的活动，可以是不同的口味，但价位是一样的就行，只不过必须是情侣参加，柏檀和倪嘉怡心照不宣享受这个优惠。 第86章 倪嘉怡挽着柏檀，笑嘻嘻对着店员说要买一送一的奶茶，倪嘉怡要喝珍珠奶茶，柏檀随便，倪嘉怡悄悄和他说着自己想喝的另一款柠檬果茶，店员再一次询问的时候，柏檀说自己要一杯柠檬果茶。 倪嘉怡喝着自己的珍珠奶茶，将吸管对向柏檀，柏檀瞥低头喝了一小口，倪嘉怡则顺势喝着他手上的柠檬果茶，觉得这个比自己的那个好喝，凑到他脸庞亲了一小口，然后开口，“哥哥，我和你换好不好？我想喝你这杯。” 带着冷气和柠檬香气的吻，冷香混着倪嘉怡的红唇吐出，柏檀可以瞥见里面汁水丰盈的红肉和白珍珠似的牙齿，珍珠在他嘴里被慢慢咀嚼，每一次他都在幻想自己在和倪嘉怡接吻。 他低低嗯了一声，掀了掀眼皮，压着自己的欲望。 倪嘉怡接过柠檬果茶，将珍珠奶茶递给柏檀，沁水的水珠打湿了彼此的指尖，相互纠缠，倪嘉怡小口小口喝着果茶，两个人走到公园。 公园很安静，只有浅浅的几声鸟叫，柏檀和倪嘉怡坐在长椅上，倪嘉怡喝果茶的声音很浅，但让柏檀掀起波澜。 他扭头和倪嘉怡接吻，柠檬的清新和珍珠的香甜混在一起，寂静无声的公园里，没有人知道这对兄妹交换着一个旖旎的吻。 柏檀会带着倪嘉怡去逛超市，两人总会在果蔬区呆很久。柏檀选着菜，倪嘉怡选着水果。 这天，柏檀手上拿着菜，正在想自己是要小白菜还是油麦菜，倪嘉怡不喜欢吃小白菜，但会喝小白菜做的汤，倪嘉怡喜欢吃油麦菜，但只喜欢吃下面的青梗。 想着干脆都拿的时候，倪嘉怡蹦蹦跳跳窜在他的身后，“柏檀，你看。” 她像是献宝似的拿出一颗苹果。 很漂亮的模样，颜色很深，带着酒红的果色，上大下小，带着膨胀感，在头顶上的白炽灯照耀下泛着幽暗的光。 “苹果啊。” 柏檀瞥了一眼，“好漂亮。” 倪嘉怡眨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标志的苹果，但和其他的苹果不一样。 “你猜猜这个叫什么名字？” 她眼睛亮晶晶提问。 “蛇果。” 柏檀回答。 倪嘉怡点头，“我们买点这个回去好不好？” “好。” 倪嘉怡也不走了，等待柏檀选好要买的菜，打算和他一起去选蛇果。 蛇果十五块一个，倪嘉怡选了两个。 她和柏檀说自己选了两颗最好看的。 回家之后，柏檀将菜都放在冰箱里，将倪嘉怡选的水果和菜进行分层。 倪嘉怡想吃蛇果，迫不及待洗干净之后咬了一口，并不想想象中的脆甜，而是沙和软的口感，倪嘉怡喜欢吃汁水多，又脆又甜的苹果，不喜欢吃泛着沙的苹果。 她喊了一声柏檀，柏檀回头，她将蛇果凑到柏檀唇边，“柏檀，你吃。” 瞧见被咬了一小口，白色的果肉上还有倪嘉怡的牙印，他咬上倪嘉怡咬过的位置。 苹果酸甜的味道在口腔在蔓延，吃到后面，带着果皮的涩意，交织在一起，柏檀想到伊甸园的神话中，夏娃就是被蛇引诱，偷吃了禁果，他轻笑，“这个可不好吃。” 倪嘉怡深以为然，点头，“柏檀，我不吃了，你吃完吧。” 柏檀嗯了一声，垂下眼睫。 “好。” 他慢慢将一整颗蛇果吃完，最后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消失无影踪。 柏檀一个人吃完了属于两个人的蛇果。 倪嘉怡和他的，全部被他解决。 如果天气太不好，两个人不想出去的话，干脆依偎在彼此怀里看电脑，或者柏檀拿着电脑做事，倪嘉怡在一旁静静看着。 被赵董莞撞见实属于一次意外。 但这意外却又像是命运的指引，玻璃杯落下溅出的水变成了一场淅沥沥的梅雨，坠落二人心口都生出斑驳霉点。 第75章 小谈昨夜雨来急。 倪嘉怡将要醒来的时候，依稀听见屋顶的雨声。 因为被柏檀抱在怀里，薄被将她一整个盖住，所以没有感到温度的骤降。 她迷糊启唇，“下雨了吗？” 柏檀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带着才睡醒的性感低哑，“嗯。半夜下的，要不要再睡会？” 倪嘉怡还没彻底睡醒，脑子还在宕机，无意识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柏檀的回答。 她想要翻个身，但柏檀的臂膀像是铁钳似的将她锢得紧紧的，丝毫挣不开。 倪嘉怡低声抱怨着，“抱得好紧，下次不和你睡了。” 她现在和柏檀挤在她的床上。 倪许当年买床的时候，因为买的早，有先见之明，考虑这两孩子都会长大，特别是柏檀发育很好，个子抽条似的长，所以买的单人床都是1.2mx1.9m的铁架床，生怕两个人孩子长大之后不够睡。 往常倪嘉怡一个人谁在床上，很大，很自在，但和柏檀挤在一起之后，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床这么小过。 柏檀抓着她的手，“不要。” 倪嘉怡掰开他的手，想要逃离，柏檀低头在她的耳边带着明晃晃的笑，闻见倪嘉怡发丝的香气，虽然和自己是同款的香气，但往鼻尖里面钻的时候，带着属于倪嘉怡的馨香，柔软又动人。 柏檀喉结滚动两下，他低笑，暗哑擦过她的耳畔，他轻轻揉了揉她的爬上红晕的耳廓，“我的床都塌了，妹宝舍得我去睡烂床吗？” 他的指尖带着凉意，倪嘉怡温度极速上升的耳廓被他揉弄，温度没降下来反而继续升温。 柏檀的床在两人回屋的第一个星期之后就塌了，塌之前床架发出“嘎吱”的哀嚎，倪嘉怡意识到不对，撑在她身上的柏檀眼睛黑亮带着浓重的欲望，被他直勾勾看着，倪嘉怡羞赧偏头，“床，好像不对劲……” 柏檀只是低头叼着她的唇瓣，吮吸得啧啧水声，他和倪嘉怡十指相扣，面对床塌了却没有一丝羞愧，反而云淡风轻轻笑，声线低沉又暗哑，喘着气。 “不管。塌了就塌了。” 床真的塌了。 好在动静不大。 后来，柏檀就赖在倪嘉怡的床上了。 “你可以打地铺。” 倪嘉怡下意识说着，柏檀却哼了一声，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我们妹宝好狠的心。” 他的手往下，摸着倪嘉怡的心口，问道， “这里还有我的位置吗？” 倪嘉怡已经习惯了柏檀喊自己“妹宝”，她知道柏檀很喜欢这个称呼。 甚至于这个称呼比他喊了十多年的“乖仔”更加喜欢，越过那条禁忌的界限之后，柏檀越发得意。 倪嘉怡禁止柏檀在外面这么喊她，私底下也抗议过，觉得很暧昧，甚至带着很大的羞耻感，她宁愿柏檀喊自己“宝宝”。 但柏檀却一本正经，说倪嘉怡本来就是他的妹妹，倪嘉怡咬着唇，眼睛水汪汪的不知道如何辩驳，将唇瓣咬得泛白。 她知道自己是柏檀的妹妹。 倪许自然是把柏檀当做亲身儿子来养的，他虽然面上从来没和倪嘉怡说过，但倪嘉怡知道，倪许指望柏檀给他养老。他的观点就是女儿总会出嫁的，有个儿子才是真的可以晚年得到保险。 如果倪许知道倪嘉怡和柏檀这样的畸形的关系。 又是兄妹，又是情人。 前者是明面上众所周知的事情，有道德，有舆论，是可以见得光的关系。 后者在前者的基础上，突破常理，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是伊甸园不可品尝的禁果，是被汹涌浪潮下的水草缠绕的无处遁形。 倪嘉怡也知道自己和柏檀错位是不正常的，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 什么是正常？ 反正不是妹妹喜欢上哥哥，哥哥和妹妹上床。 也许是在粉饰太平。 倪嘉怡只是让自己别去想。 但在这场没有回头路的冒险里，倪嘉怡和柏檀一路狂奔，失控的那一个吻，将两个人都深陷于这场怎么也起不来的沼泽中。 柏檀每次喊她“妹宝”的时候，倪嘉怡都会带着一点的不知所措，但尾椎骨却诚实出现隐秘的战栗，她的心也跟着砰砰跳起来，带着难以言说的兴奋和欲言又止的痛苦。 柏檀却很认真地看着倪嘉怡，瞳孔倒映着她的身影，笑眯眯，眼睛弯得像是倒悬的弦月。 他弯腰，掐住倪嘉怡的下巴。 他说。 “哥哥爱你那么多年了。” 倪嘉怡的腰肢被柏檀的手臂箍得发疼，疼得倪嘉怡的心脏和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震颤，血管里的血都在发抖。 柏檀微微喘息的声音在上方传来，“我比你大三岁，好庆幸，我爱你的时间比你爱我的时间永远多一点。” 倪嘉怡和他对视，柏檀的呼吸炽热，低头吻下来，她的后脑勺被柏檀捧着，倪嘉怡的手环着柏檀的腰。 一吻结束，绵长带着余韵。 第87章 柏檀的指腹摸摸倪嘉怡的鼻尖，瞧见她水盈盈的眼眸，他的眼眸里沁着笑，像是表白，更像是发誓。 “你是哥哥的妹妹，也是哥哥唯一的宝贝儿。” —— 和柏檀看向窗外的雨，甚至还有雨丝飘进屋内。雨势一点也不小。在小谈七八月份下的雨皆浩浩荡荡的夸张，天阴沉沉黑云压着天地。 因为南区新建了一家商场，二人的原先计划打算去体验一下传说中的重点项目，但无奈天公不作美。 倪嘉怡缩在柏檀的怀里，不想和柏檀争辩去谁的床，以及心里有没有彼此的话题。 两个人在难得的下雨天里赖床。 突然，倪嘉怡想到什么，“衣服……” 她拍了拍柏檀的胳膊，惊呼，“我们的衣服。” 柏檀起身，看向窗外，雨丝都已经飘进屋内，窗外的衣服也得不到幸免，他将衣服全部收进来，用手摸了摸，情况就不太妙，湿了一大半。基本没多少幸存的衣服，必须又要重新洗。 倪嘉怡也起来，坐在床上，看着柏檀慢慢收衣服，最后一件是她的内衣。 倪嘉怡瞥见柏檀摸了摸，然后从衣架上收下来，明明是很平常的事情，但神色专注慢条斯理的动作让倪嘉怡想到一些暧昧的回忆。 比如，两个人都喘着气，黑夜中的眼睛像是燃着幽暗的火，柏檀的指尖顺着她的脊背下滑，她依靠在柏檀的怀里。 柏檀的手指很灵活，指节分明的手像是解决一道很轻松的数学题般，毫无困难解开后背的排扣…… 他很熟练。 因为他恬不知耻在学校揉搓着，抚摸着，把玩着，在没有和她睡之前他就已经熟悉她内衣每一寸。 “你别洗了。” 倪嘉怡忍不住开口，柏檀嗯了一声，指尖揉搓了一下，似乎在感受上面的湿润了多少，由此判断雨势多么汹涌。 他淡定自若，掀了掀眼皮懒懒看了一眼倪嘉怡。 “湿的。” 倪嘉怡知道柏檀现在百无禁忌，但没想到大白天他把床上那一套说出来，她瞪着柏檀，“柏檀，你太不要脸了。” 被指责“不要脸”，柏檀微微挑眉，意有所指。 “我说的内衣。” 倪嘉怡被气到了，但又无话可说，最终愤愤缩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柏檀挂着浅浅的笑，将被雨水打湿的内衣放在盆里等会洗。 但过了一分钟，倪嘉怡还是决定起身。 柏檀已经洗漱完成正在做早饭，倪嘉怡洗漱完成之后就坐在桌前。 等吃完饭，倪嘉怡倒水洗着自己的衣服，大部分清醒的时间倪嘉怡贴身衣物还是自己洗，不清醒的时候，则是柏檀洗。 为了通风，倪嘉怡将门半开。 柏檀洗着衣服裤子，倪嘉怡笑嘻嘻将盆里的漂浮着的泡沫抹在柏檀的脸上，柏檀也不偏头，任由她的动作。 “去洗手，剩下的我来洗。” 柏檀倒水将倪嘉怡手上的泡沫都冲洗干净，倪嘉怡也乖乖听他的，随他搓洗自己的手。 瞧见柏檀脸上的泡沫，她把手伸起来，湿哒哒的手将泡沫揩拭，留下几丝水痕，她神色认真全部揩干净。 柏檀嘴角含笑，夸着倪嘉怡好乖。 柏檀把衣服拧干净之后，将衣服送到楼下的公共晾衣服区，通风透气，有遮挡的棚子，不会被打湿。 倪嘉怡在家里把电脑打开，打算选一部电影看。 她打着字，知道有人进屋，没抬头，还以为是柏檀。 “回来了？” “嘉嘉，你到莞姨这里来一下。” 没想到来的人是赵董莞。 倪嘉怡抬头，瞧见赵董莞一脸严肃，窗外的天气也是暗沉沉的，在屋内，从倪嘉怡这个角度来看，她往常含笑的眼眸望着她，异常凝重，里面有很多的东西在翻滚。 好像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似的。 她的心咯噔一下跳起来。 “怎么了，莞姨？” 倪嘉怡见赵董莞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略微呆愣跳下床，她大概看了一眼屋内的布置，好在什么都没乱。 倪嘉怡还在庆幸柏檀昨夜将全部的混乱都整理好，什么也看不出来，就像是他们两个人的暧昧但却隐蔽的关系。 赵董莞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倪嘉怡跟着去她那边。 倪嘉怡心里惴惴不安，面上如常走到赵董莞身旁站着。 赵董莞摸了摸她的头，扯出一抹笑，“你忘了？你前几天不是和我说你学做衣服。缝纫机你周叔带着去修好了，可以用了。” 倪嘉怡这才如释重负。 这件事好早之前说好的。 其实也不早，就是一周前，她和柏檀在逛街回来之后遇到赵董莞，瞧见她身上自制衣服，又想到她最近没事情做，问着她有没有时间教自己做衣服。 赵董莞说缝纫机坏了，等好了再找她。 这一拖，就到了现在。 倪嘉怡走在赵董莞旁边。 赵董莞但却在看她一个瞬间，身形僵住，克制深呼吸之后，她才勉强保持冷静，压下心里的惊骇。 到了赵董莞屋内，周期坐在桌子前做作业，赵董莞挥手让周期去找柏檀，不耐烦挥手，“你去你柏檀哥那里做试卷，我和你嘉嘉姐要做会衣服，做完了喊他给你讲讲错题，你之前那些好几个没懂。” 周期哦了一声，慢吞吞起身出门的时候被赵董莞大声提醒关门，“砰——”把门关上后，赵董莞带着倪嘉怡走到缝纫机面前。 缝纫机上面已经放了一些布料，赵董莞给倪嘉怡倒水，倪嘉怡喝了一口，带着温度的水划过喉管，她问道，“莞姨，我们学什么？” “学怎么做裙子。” 赵董莞坐在倪嘉怡旁边的凳子上指导，她的语气有些古怪，倪嘉怡还以为她是感冒了，眼里充满关切，语气也是认真，“莞姨，你注意身体，是不是感冒了？感冒了要喝药哦，不然后面又好不了。” 赵董莞望着她沉默不语，眼里不知道是痛心多一点，还是恶心多一点，二者都有，混在一起，在她沉寂眼眸中，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她胸口起伏，脸上的筋也不由控制颤起来。 她抬头审视着面前的倪嘉怡，面前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孩。 她平静问着，像是今天的天气好不一样。 “你和小檀这件事什么时候发生的？” 倪嘉怡闻言一抖，失手将手上的玻璃杯打碎。 第76章 房间里寂静无声，倪嘉怡被赵董莞盯着，杯子脱手，浑身也没力气，像是骨头全部都打断抽走，软绵绵要滑落在地上。 她张了张嘴，有些无力，惶恐和哀求俱有，“莞姨……” 赵董莞站起身，居高临下瞧她。 见到倪嘉怡神色苍白，终究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孩害怕，她虽然气得发抖，恶心的情绪被压下来，剩下心疼。 她想说的话，被堵在喉间，闭眼深呼吸又睁开，还是不忍心倪嘉怡这么狼狈，她上前，扣住倪嘉怡的肩膀，温暖的手掌却让倪嘉怡感受到一阵凉意。 她掀唇，心里的惊涛骇浪也在席卷，这件事情居然是真的，兄妹乱。伦，赵董莞声音都在抖，但还是竭力让自己平稳下来。 “衣领去收拾一下。” 倪嘉怡不知道为什么赵董莞要说这句话，但还是乖乖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卫生间。 赵董莞一言不发，沉默站在身后注视着倪嘉怡的动作。 倪嘉怡到了卫生间。 赵董莞家的卫生间有个很大的镜子，头上的白炽灯亮着，她抬头，镜子里的她脸色难堪，唇色也没有往常的红润，倪嘉怡浑浑噩噩看向自己的衣领。 她的衣领是娃娃领的款式，是一条粉色长裙，领口稍微有些大，可以瞧见她的锁骨。不知道什么时候领子翻了一点的位置，倪嘉怡想到赵董莞的话，抿唇一下一下抚平外翻的凌乱。 近乎于强迫症似的，倪嘉怡眼睛一眨不眨一直重复做着这个动作，指腹划过布料的声音在卫生间震耳欲聋。 直到领子完全被抚平，但还是有一点几不可见的痕迹证明着这里曾经是凌乱的。 倪嘉怡为了保持冷静，将水龙头打开，接了一捧水泼在她的脸上。 她弯腰的时候，领口微微有些敞开，水珠在脸上流淌，倪嘉怡心烦意乱，不知道莞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有没有告诉爸爸，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恶心…… 心越想越跌落谷底。 倪嘉怡胡乱擦脸的动作却在抬眸的这一瞬间僵住。 她愕然睁大双眼。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赵董莞喊她整理领口。 在这个角度。 领口敞口，不仅可以瞧见她的锁骨，还可以瞧见内里的景色。在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多了一连串的红色暧昧痕迹。 倪嘉怡手掌抓紧领口，一寸一寸收缩，直到褶皱出现，险些失声尖叫，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脸色惨白如纸。 第88章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怎么重新坐在椅子上的。 “我没敢和你爸说这件事。” 在赵董莞说完这句话之后，倪嘉怡就知道赵董莞什么都知道了。 完了。 事情真的败露之下，倪嘉怡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逃避的心思第一时间冒出来，导致她甚至不敢和莞姨对视，倪嘉怡低头，脑袋一片空白。玻璃杯被摔成几大片。 她呆滞蹲下身，想要将杯子碎片捡起来。 赵董莞扯嘴角，见她这样模样，担心她的手被划破，也知道现在倪嘉怡情绪不太对，赶紧把她拉起来，“嘉嘉，你要干什么啊？很危险啊！” 倪嘉怡嗯了一声，这个时候，开始害怕起来，眼泪掉也不在眼眶打转，而是大颗大颗落下，低低啜泣声从她的喉管中溢出来。 “莞姨。” 赵董莞答应一声，“什么时候的事情？” “……” 倪嘉怡没说话。 “这个时候还不和我说吗？” 赵董莞失望看着掉眼泪的倪嘉怡，眼底不仅有失望，而且还有厌恶，“柏檀是谁，是你哥啊！” 倪嘉怡还是不说话。 “你是他妹妹啊？！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赵董莞扫了一眼只是哭的倪嘉怡，“你们做到哪一步了？戴套了吗？要是怀孕的话，你知道吃亏的是谁吗？” 倪嘉怡摇头又点头。 “什么意思？你们没戴套？倪嘉怡，你到时候要是怀孕了怎么办？要是别人知道你怀的是哥哥的孩子，你还怎么活下去？！你和柏檀真的是疯掉了！你们知道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吗？你们是兄妹啊！你们这是乱。伦啊！柏檀这个畜生！” 赵董莞每说一句话，倪嘉怡本来就毫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直到最后整个人不堪重负，她听着赵董莞的那些话，想说，柏檀不是她的亲哥，但这个理由在赵董莞这里显然不成立。 不管是不是亲哥，柏檀都是倪嘉怡明面上的哥，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柏檀从小到大就和她在一起，是她的哥哥，是照顾她的人。 赵董莞显然无法接受柏檀和倪嘉怡搞在一起的事情。 倪嘉怡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可以让赵董莞冷静。说他们没做？但是怎么可能。吻痕的角度那么亲密那么刁钻，无论如何，都可以瞥见二人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做了。 “我喜欢他……”倪嘉怡说着这句话，和赵董莞低低说着话，“莞姨，只是这一个暑假而已，这一个暑假我就和他断了。”她手上的红绳勒得很紧，倪嘉怡断断续续艰难说完。 赵董莞呵了一声，讽刺又凉薄。 倪嘉怡突然意识到，赵董莞平时对他们那么好，思想也很开放，连她都这么厌恶恶心甚至难以接受她和柏檀的关系，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看她和柏檀的呢？ 倪嘉怡喉间顿觉窒息，寒气从脚底冒起来，将她整个人浸湿到冷水里。 刀子落在头上，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和我说啊！嘉嘉，你和莞姨说啊！你喜欢他，喜欢是可以发生在你们两个身上的吗？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事爱吗？”赵董莞崩溃步步紧逼。 倪嘉怡最后来了一句，“不是柏檀的错，是我的错。” “什么叫柏檀的错？是你的错？” 赵董莞拉着倪嘉怡着急问道，握着倪嘉怡的手腕，攥得她的手腕都在发白。她扫视着倪嘉怡，不断想到她小时候乖乖喊她莞姨，然后和自己分享自己的各种想法，永远也停不下来，她那个时候嫌弃倪嘉怡是个话多的小孩，但现在倪嘉怡什么都不说，像是一个哑巴。 赵董莞抬手想要给她一个耳光，要扇过去的时候，换了一个位置，转手扇到自己的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大声像是在倪嘉怡耳边打的那般，足以知道扇得有多用力，倪嘉怡怔怔看向赵董莞，见到她的脸上浮现一个巴掌印，这下是真哭得更加厉害。 赵董莞这个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比打在她的脸上冲击力更大。 因为赵董莞没打她，而是打了自己。 “不是的，莞姨，我们戴了的，不会怀孕的……” 倪嘉怡哭着说，她的话音才落下的第二秒，赵董莞又给自己一巴掌。 赵董莞丝毫不觉得疼。 她抖着声音，强压声调，指着倪嘉怡的手指都抖个不停，显然是气狠了。 “你们还要脸吗？嘉嘉，你和你哥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我不知道。莞姨，我真的不知道……” 倪嘉怡捂着脸，她知道自己和柏檀在一次会受到各种非议和闲言碎语，她想到别人在背后议论她和柏檀，又想到赵董莞刚才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实话，每一句都不难听，但每一句都像是刀子似的插在她的心上，她的胸口像是春天里的杜鹃，簌簌落下，碾成一大片的血。 她以为自己有勇气去接受去面对，但直到现在，倪嘉怡才发现，想象和现实永远都不一样。 如果不是兄妹就好了。 她的眼泪从指缝里面流出来，哭腔带着哀求，“你别告诉我爸。”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告诉他的话，倪嘉怡，你和柏檀就都毁掉了！” 赵董莞流着眼泪，慈爱望向她，但瞥见倪嘉怡的领口，赵董莞又觉得恶心，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匪夷所思，觉得三观崩坏，她多看一眼都难以接受，想吐，想到倪嘉怡和柏檀是哥妹，还纠缠在一起。 她忍不住闭眼，“你和柏檀断了好不好？你们以后只当没有发生这件事。” 倪嘉怡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你到现在还在想什么？！还好发现这件事的是我。倪嘉怡，你脑子被驴踢掉了吗？你知道这件事情被外人知道的话，你和柏檀被唾骂成什么样子吗？” 赵董莞因为情绪太激动，不小心扯到自己的嘴角，轻轻“嘶”了一声。 她脸上的巴掌印像是扇到自己的脸上，倪嘉怡的脸上火辣辣得疼，又是心疼又是羞愧，她低声开口，“莞姨，你疼不疼？” “你别和我说了，去把你哥喊过来。” 赵董莞说完，气得只咳嗽，她失望透顶看着冥顽不明的倪嘉怡摇头，“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肯定是柏檀先出格的。嘉嘉，去喊柏檀到我这里来。” 倪嘉怡不能。 因为柏檀肯定是不会答应两人分开的。 倪嘉怡掀唇，“别去喊他了。莞姨，我会和他断掉的……” “算了。”赵董枯坐在凳子上，将倪嘉怡拂开，她现在不想在看见这俩孩子，“你们自己决定吧。” 她的语气很疲惫，“反正我和周叔打算搬家了，你们到时候要来看我们或者不来看我们都可以。” 倪嘉怡惊讶抬头，没想到赵董莞居然要搬家了。 赵董莞说着，“周期不是要高考了嘛，我和你周叔买的房子早就在高中那里，高三的学习条件肯定要改善了，今年也一直说着要走也一直没走。谢谢你和小檀照顾这孩子学业。” 赵董莞去拿扫把扫地，把玻璃残渣全部小心翼翼扫干净，将眼泪擦擦，吸吸鼻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模样，尽量维持自己的平衡，让自己没有刚才的歇斯底里。 “今天过来也是让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这台缝纫机我专门喊你周叔修好的，打算留给你，你看你要不要，不要我的话我拿去卖了。” 只不过是，她脸上的巴掌印和红了的眼圈还在。 倪嘉怡没想到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赵董莞本想将自己发现柏檀和倪嘉怡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的，假装无事发生，反正也要搬家了，以后也见不到这两人了。 但翻来覆去睡不着，赵董莞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她怎么能做到 两个孩子都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小时候那么乖，小檀懂礼貌，知道进退，嘉嘉活泼聪慧，向来爱粘着她。如今走上这个不归路，做出这种错事，难道不是她们这些做长辈的没教好嘛？ 但倪嘉怡的反应显然是不和柏檀分开。 赵董莞在某一瞬间突然觉得很累。 如此苦口婆心说着，但依然没有改变她的心思。 她能怎么说呢？能说些什么呢？ 最后也还是换成了两个字。 “算了”。 他们得自己撞南墙，自己吃到苦头才知道这段畸形又不伦的感情到底见不见得光。 赵董莞摸了摸倪嘉怡的头发，想最后再说点话，一肚子的话在肠子里面搅来搅去，最后也只一句。 “嘉嘉，听我的好不好？别和你哥在一起了。” 屋顶上传来雷声，轰隆隆得响，下一秒，屋顶上的雨声明显加大，像是炸开一般。 倪嘉怡被赵董莞抱着，一颗心下沉。 *** 窗外的雨大得厉害，本来就不小的雨越下越大，黑压压的天气像是暴风雨来临的趋势。 第89章 周期悄悄瞥了一眼在一旁敲打电脑键盘的柏檀，“小檀哥，我今天不想写试卷了。” “怎么了？” “心情不太好。”周期说完，柏檀嗯了一声，“你高考的时候也心情不好，然后不做试卷了？” “不是，我们要搬家了。”周期放下笔，转身看着窗外的雨，雨下的很大，远处的天空也带着浓重的阴郁，屋檐下的雨像湍急的溪流，“到时候都见不到你们了。” 柏檀停下手上的动作，还没说什么，门被推开，本该在赵董莞那里做衣服的倪嘉怡突然出现。整个人没有精神进屋，步子倒是稳，只是看着不太高兴。 她和周期和柏檀打了一声招呼，直直往自己床上栽倒，只睡了半边，鞋子都没脱掉。 “怎么这样睡？” 因为周期在场，柏檀不能对倪嘉怡更加亲密的动作，只能将倪嘉怡拖起来，让她把鞋子脱掉再睡。 “知道了。” 倪嘉怡闭眼，手撑在额头，眉眼都带着深深的疲惫。“我有点累，哥，你别喊我了。” 柏檀想再多说两句，倪嘉怡低声让他先去教周期做完作业再和自己说话。 周期闻言更加想离开了。 但还是做完试卷才被放走，周期出门想到什么，“嘉嘉姐，缝纫机今天我给你搬过来？” 倪嘉怡已经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安稳，在床上会传来一些小动静，导致周期还以为她没睡。 柏檀看了一眼阖眼的倪嘉怡，因为刚才周期的话，睫羽颤颤，似乎要醒过来，他上前，将门虚掩上，音量小得刚好够两个人听得清楚 “她睡了。什么缝纫机？” 周期声音也小起来，“我妈说你要把缝纫机给嘉嘉姐，等会搬过来吗？” 柏檀让周期先离开，“没事，我等会来搬。你的那些错题自己在好好看，尽量避免下次不出错。” 周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等柏檀进屋关好门之后，倪嘉怡还在睡，柏檀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但倪嘉怡已经睡着了。 柏檀猜测倪嘉怡是知道赵董莞他们要搬家了，舍不得他们离开，心情也跟着不佳。 他去接了一盆温水给倪嘉怡擦脸，握着她的手，低低说着，“哥哥不会离开你的。” 柏檀以为倪嘉怡应该不会睡很久，也舍不得叫醒她，自己在电脑上安静处理着前几天的业务。 到了晚上，倪嘉怡还没睡醒，柏檀意识到不对劲，低头去看倪嘉怡，发现她两边脸颊酡红，额头也沁着汗，发丝也跟着浸湿。 他摸了摸倪嘉怡的额头，烫得很。 倪嘉怡的温度不对劲。 柏檀知道倪嘉怡是发烧了。他摇醒倪嘉怡，“妹宝，妹宝，醒醒好不好？” 倪嘉怡被他摇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整个人很脆弱，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眉眼恹恹，“怎么了？”她的嗓子一开口就像是沙砾的砂纸，很嘶哑。 “你生病了，我们去医院。” 雨还在下。 柏檀找着手机和雨伞，蹲下来，示意倪嘉怡趴上来。 倪嘉怡盯着柏檀的背，沉默了一分钟才趴上去，她环着柏檀的脖颈，手臂也是烫得惊人。 倪嘉怡脑子昏昏沉沉，像是搅了一团浆糊。 她知道自己的身 体不对劲，应该是发烧了。 柏檀背着倪嘉怡，“还有力气打伞吗？” 倪嘉怡掀了掀眼皮，低低嗯了一声，她举伞，柏檀小心翼翼下楼梯，鞋子被溅水花打湿。 外面又吹风又下雨，柏檀还不能走的很快，因为雨会飘在倪嘉怡身上。 柏檀安抚着倪嘉怡，“妹宝，就难受一会，出去了哥哥就打车。” 倪嘉怡疲倦嗯了一声，她觉得自己全身都疼，骨头钻心似的断裂，整个人又冷又热，她咳了咳，“哥哥，我感觉我现在好不舒服。” 因为生病了，倪嘉怡正常口吻说出来的话，嘶哑低声可怜兮兮的状态，柏檀心也跟着被攥紧，也跟着倪嘉怡一起难受起来。 “柏檀，你小时候有没有觉得很累啊？要一直照顾我。” “不累的。” “柏檀，我和你道歉，我以前还骂过你。” “哦，骂我什么？” “我骂你是坏哥哥。” “为什么骂我啊？” “你不给我买东西。” “对不起，那个时候没钱，哥哥以后补偿给你。” …… 马路上水坑，被路边的路灯照着，雨水激起涟漪像是很小的池塘，倪嘉怡沉默听着头上的雨声还有柏檀的呼吸声，她说，“哥，莞姨要搬走了。” “我知道。”柏檀以为倪嘉怡是担心害怕分离，“没关系，我们到时候可以去他们的新家去找他们。” “我们不能去找他们……” 倪嘉怡说着话，她和柏檀做错了事，如果两个人不分开去找赵董莞的话，她肯定不欢迎她们的到来。 雨声大，倪嘉怡的声音又小，柏檀没听见，声音关切又着急，扭头问她，“刚才说了什么？” 倪嘉怡想到赵董莞的话，“柏檀可以一直是你的哥哥，但可以一直是你的爱人吗？谁能保证他一直爱你啊？嘉嘉，爱很不值钱的，只有亲情，只有血缘才斩不断的。” “嘉嘉，女生永远比哥哥吃亏的，你爸要是知道你和柏檀这件事，估计也要气死。” 她想到赵董莞失望又作呕的眼神，想到赵董莞和她分析厉害关系，想到她都是为了自己的好。 可是她和柏檀本来就没血缘关系啊。 倪嘉怡现在既心疼又后悔。 为什么要和柏檀戳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头贴在柏檀的后背，感受到他的温度。 可能因为自己的脸太烫了，倪嘉怡平静感受着属于她和哥哥的交融。 赵董莞今天对柏檀的鄙夷藏都藏不住了，话里话外都是柏檀引诱倪嘉怡，柏檀是个畜生。 倪嘉怡突然想到，其实柏檀也没错，她也没错，赵董莞也没错。 错的只是三个人的关系。 兜兜转转，啼笑皆非。 雨声很大，天地都好安静，只有她和柏檀两个人。 “柏檀，你喜欢我吗？” 柏檀闻言，笑起来，他将倪嘉怡的臀部托举得很牢固，给足了倪嘉怡安全感，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柏檀背倪嘉怡，倪嘉怡从来不担心柏檀背不住她，他永远都稳稳当当接着倪嘉怡。 “我爱你。” 他说。 “喜欢好轻的。” 倪嘉怡也低低笑起来，她闭着眼睛，声音几不可闻，消散在风里面。 “都是一样的。” 喜欢和爱都是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雷池，重一点，轻一点，没有什么好区分的了。 “那你呢？喜欢我吗？” 柏檀哄着她，听出倪嘉怡困倦，以为她又想睡觉了，和她说着话。 “喜欢啊。” 倪嘉怡用另一只没有拿伞的手摸摸他的耳朵，“你的耳朵怎么凉？” “是你的手太烫了。” 倪嘉怡迟钝眨眼，又收回去。 “好像是的。” “哥哥。” 倪嘉怡突然掀唇喊了一声。 柏檀下意识答应着。 “哥哥。” 倪嘉怡又喊一声，眼也掉下来，柏檀总是第一时候答应倪嘉怡的话，倪嘉怡什么都没说，只喊了两声哥哥，柏檀也没问倪嘉怡为什么喊自己，他从来都无条件回应着倪嘉怡。 才走了几步就感知到背后的湿润。 “怎么哭了？太难受了吗？” 已经到了大道，因为下雨，车都行驶匆匆。 “嗯。” 倪嘉怡看着远处的路灯，朦胧的水意将一切都变得模糊。 “我想睡觉了。” 柏檀招手，好半天才来一辆出租车。 他将倪嘉怡放下，让她进车，然后自己再钻进去。 和司机说了去市医院，他抱着倪嘉怡，环着她的腰肢，“睡吧，我陪着你。” 倪嘉怡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阖眼靠在他的胸膛睡过去。 第77章 雨声沙沙，雨势转小，斜斜飘洒。 倪嘉怡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睁眼是雪白的天花板，白光刺得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她侧头，迟钝的脑袋花了三秒才想起来是自己感冒发烧。 她右手吊着点滴，身上盖着医院的被子。 本来陪护在床边一直安静注视着倪嘉怡的柏檀见到她醒来，起身去一旁的柜子上倒了一杯温水。 “喝点水。” 她想起身，但手撑着没力气，见状柏檀将她半抱在怀里，让她可以更加顺利和轻松喝到水，倪嘉怡垂下眼眸小口小口喝着，干涩的喉管得到水的浸润。 她喝完一杯水才觉得自己干渴的感觉消失。 因为打吊针的缘故，倪嘉怡好了不少，但整个人也因为骤然生病显得疲惫和脆弱，嗓子干涩，病房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咳了咳。 第90章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倪嘉怡哑着声线，问柏檀。 “医生说你这个情况要住院，我们三天后才能回去。” 柏檀弯腰上前给倪嘉怡拉上被子。 “很快就回去了。” 他坐下，望向倪嘉怡，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我去给你买。” 因为清醒的缘故，倪嘉怡静静躺在床上，可以清晰感知到吊瓶里的药水顺着自己的血管进入，每一秒都又冷又带着轻微的疼。 在冷天气里打吊瓶的感觉可不算好。 倪嘉怡嗯了一声，“想吃……”她想了想，和柏檀对上视线，笑起来，语气轻松想让柏檀别担心自己，尽管喉管有些不舒服，她还是开口。 “想吃肯德基。以前生了病就想吃肯德基的。” 柏檀话被堵在喉管，对上倪嘉怡有些祈求的眼眸顿了顿，又瞥见她苍白脆弱的的脸庞，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让倪嘉怡吃这些东西，但他还是答应下来，“好。” 他起身给倪嘉怡打开电视，调到电影频道，走到门口的时候想到什么转头，询问着倪嘉怡，“还想喝什么吗？” “都可以。” 倪嘉檀没多大的心情看电视。 半坐着，靠在枕头上偏头看窗外的雨景，其实黑漆漆的，像是巨大的黑布，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被柏檀喊了一声才回神。 他手提着纸袋，两只手都带着东西，倪嘉怡随意选了一个汉堡拆开吃，柏檀给她的可乐插上吸管。 倪嘉怡看着柏檀没动，那么多的东西，等会冷了就不好吃了，让柏檀也跟着一起吃。 柏檀见到她精神好了一些，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好。” 倪嘉怡吃的很香，她其实很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也许是因为自己生病了，也许是因为柏檀陪在她的身边，也许是在雨天掉眼泪太轻而易举了。 她吃着吃着突然和柏檀说话，“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有次生病嘛，我哭着说要吃肯德基，然后你去给我买了，结果我吃不下去，才吃下两口就又吐出来了。” 她回忆当时啼笑皆非，哭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结果嚼了几口咽不下去，压根也没吃到什么味，反而憋了一肚子气，和柏檀甩脸色。 柏檀当然不会忘记。 “你哭的都没力气了。” 倪嘉怡瞥他一眼，小声反驳，“当时本来就没力气好不好。” “对啊，后面又吊水，你哭得整个楼道都可以听见。”柏檀想到护士和医生震惊的眼神都记忆犹新。 倪嘉怡还想再说，却突然想起，那次，倪许把柏檀骂了。说柏檀任性，还浪费了钱。毕竟倪嘉怡最后也没几口肯德基。 父子两蹲在楼道把倪嘉怡咬过的肯德基单人套餐默默吃完了。 倪嘉怡沉默，柏檀还以为是她又难受不舒服了。 他心紧紧被无形大手攥着，低声说着，“这次生病都怪我没有及时发现你的不对劲。” 要是早点让倪嘉怡喝感冒药，要是早点让她起起床，要是不要让她一回出租屋就睡觉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生病也是因为我自己啊。” 倪嘉怡伸手，抱了抱柏檀。 她靠在他的怀里。 倪嘉怡对医院的印象不好。 医院代表着不舒服，代表着生病了，代表了身体没力气。 但其实真进医院，她也不恐惧，自从倪嘉怡记事以来，柏檀都陪在她的身边，每一次都在，从未缺席过。 他带着她来看病，哄着生病的她。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长廊，白色的医生白色的护士，蓝色的长凳，刺鼻的消毒水，倪许挂号，柏檀牵着她的手，温暖传递，让她对医院的害怕消弭，只剩下柏檀的那句，“哥哥在呢，我一直陪着你的，乖仔千万别害怕。” 倪嘉怡吃完一个汉堡，瞥了一眼电视上正在开始播放新闻联播，这才意识到，现在时间才七点，只不过是因为下雨天气不好，才看起来很晚。 “今天多少号了？” 柏檀看了一眼手机，“十九号了。” “这么快啊。” 倪嘉怡说罢，时间如流水，过得不知不觉，她喝了一口可乐，若有所思点点头，“暑假要过去了。” 柏檀闻言，“对啊，你要回学校了。”他带着委屈，想到倪嘉怡选了那么远的学校，和倪嘉怡对视，“那哥哥到时候来找你好不好？” 倪嘉怡却没回答，而是看着新闻联播，“你还记得我们好早之前说的话吗？你和我说长大了新闻联播就没了的话。” 柏檀没想到倪嘉怡还记得，他眼神有些错愣。 “柏檀，我已经超过你当时你说的岁数了。” 倪嘉怡煞有介事，一本正经看柏檀，“哥哥，你骗我。” 柏檀掀唇想要和她争辩，倪嘉怡却有理有据，“你自己说，你算不算骗了我。” 柏檀解释，“你当时那么小，谁知道啊。” 倪嘉怡切了一声，柏檀捏捏她的脸，“好记仇。” 他注意到倪嘉怡的右耳垂，微微偏头。 在看完两边之后，发现果然不一样，他轻轻揉了一下右边的耳垂，嘴边溢出笑意。 “耳环掉了。” 倪嘉怡也跟着上手摸了摸，真的掉了。 右边的耳垂空空如也。 但柏檀刚才指腹的温度还隐约停留。 “那是耳钉好不好。” 倪嘉怡反驳柏檀话里的错误。 也不知道什么掉的，她也没抱着要继续找到的想法。 想到既然掉了一只耳钉，另外只也没用了，好在这只是一副普通在精品店里买的二十块的耳钉，既不重要，也没有什么特使含义。 只是因为款式简单大气，她也一直戴着。一直戴着，也就戴习惯了。 她取下左耳的耳钉，将它扔进垃圾桶。 柏檀见状，目光落在她空无一物的耳垂若有所思。 “我没认出来。” “不管你了。” 柏檀和她道歉，倪嘉怡停顿了三秒，故意让柏檀提心吊胆，柏檀的眼睛好担心，而且只看她，倪嘉怡扑哧一笑，“好啦原谅你了，谁叫你是我哥呢。” 柏檀狠狠咬了一口鸡肉卷。 倪嘉怡认真盯着他，话题却不是刚才的耳钉，“虽然新闻联播还没取消，但我还是原谅你了。” 柏檀点头，问她才吃那么点东西，还要再吃一点吗？倪嘉怡撇嘴，“不吃啦，你吃完哦。” 她这次目不转睛看着新闻联播。 柏檀知道倪嘉怡不喜欢看新闻联播，打算换台，倪嘉怡却说不用换，反正有什么看什么。 不像小时候那样和柏檀抱怨怎么还不换台啊，也不像小时候一样费劲心思换没有新闻联播的频道。 她什么都没做，就这样，静静看完这一天的新闻联播。 沉静接受着现实，一言不发。 第78章 回到出租屋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晴朗的好天气，会让人下意识露出微笑。 在医院待着的三天要么是小雨，要么是阴天，出院的时候，倪嘉怡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跟在身旁的柏檀，柏檀察觉到她目光，“等会就可以回家了。” 倪嘉怡点头，和他并行一起往外走。 回到出租屋，倪嘉怡坐在床边，拍拍自己的被子，目光落在柏檀的床上。 柏檀的床一个床脚塌陷，导致一整个床都歪掉形成不规则的形状。 倪嘉怡不由自主想起一些荒唐的画面，她偏头，和柏檀说着话，“要是爸回来看见了不太好。” 柏檀想说爸看见了有什么不好，但下一秒就听见“你把你的床修好吧。”他的心被狠狠敲了一下，刚才的话全部像是被塞了一团湿棉花。湿润棉花上的水慢慢下流，棉花堵住了喉管，压住了舌根，水打湿了跳动的心，留下蜿蜒的很水渍。 倪嘉怡说完后见柏檀没做声，还以为他是不想修，“你不修的话，直接把这个扔了也可以，我去给你买个新的。” 倪嘉怡淡定决定着这个床的去留，正在放东西的柏檀沉默三秒，掀了掀眼皮望向坐在床边的倪嘉怡，不知道为何，她的眼里像是平静的大海。 柏檀上前坐在倪嘉怡身边，将她的肩膀揽着，低头轻啄一口她的红唇，“那我今天喊人来修。” 倪嘉怡抬头看他，想说什么，对上柏檀含笑的眼眸，最后也只是低低来句，不像是抱怨，只是简单的概述，“早就该修好的。” 柏檀摸着她的头发，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今天修。” “好。” 修理工来的很快，敲敲打打好半天，工具箱里的东西被翻出来一大半，他握着床架，又偏头看看柏檀，“你们这个床是不是有重物压到了？” 柏檀很淡定，“最近才回家，收拾了一下。” 倪嘉怡瞥了一眼柏檀。 第91章 修理工点头表示理解，确实收拾东西是很麻烦，左顾右盼看了一下出租屋的空间，神情有些为难，“这个床架需要电焊才可以接好，你们现在可以出去吗？” “行。” 倪嘉怡先一步离开屋内，柏檀跟在身后，才到门口，电焊切割机的声音就响在身后。 倪嘉怡蹲在门口，背靠在墙面上，出神看向对面的门框。对面的邻居在去年就已经搬走了，因为没租户，已经闲置了一年。 倪嘉怡看着门，下巴抵在膝盖。 柏檀没有蹲下，居高临下站在倪嘉怡面前，他微微弯腰有些无奈伸出手想要将倪嘉怡拉起来，“我们去找莞姨吧。” 但倪嘉怡却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我不去。” 柏檀换了一个地方，“那我们去海边？” 倪嘉怡还是说着不，柏檀一连说了好多地方，但都被她反驳。 柏檀收敛眉眼，垂下眼眸望向倪嘉怡，她莹润闪亮的眼眸像是凛冬的寒星，在半明半暗的走道内显得异常漂亮。 不管怎么样，倪嘉怡始终不松口。 柏檀的手一直伸着，也不收回，显然是等着倪嘉怡改主意。 她反手握住柏檀的手掌，然后用力一拉，柏檀顺势被她拉下来，踉跄蹲在她的面前。 两个人贴的很近，倪嘉怡的嘴角挂着笑，显然很享受这场恶作剧，“一起在外面等着吧。” 柏檀也跟着笑起来，“我们蹲在外面算什么？” “算……” 倪嘉怡停顿了几秒，“这有什么好算的，我们以前不也经常这样。” 她笑嘻嘻看着柏檀。 柏檀换了位置，正好在她的身边，两个人挨在一起，在暗色中，柏檀拉住了倪嘉怡的手。倪嘉怡轻微反抗了一下，但柏檀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和她十指相扣。 “柏檀。”倪嘉怡悄悄凑在柏檀的耳边喊他的名字，柏檀嗯了一声，“我和你说……” 柏檀听见倪嘉怡想和他说话，全身心都在倾听的状态，但后面她说了什么是一点也没听到。 他扭头和倪嘉怡注视，倪嘉怡显然是已经说完的模样，眼睛亮晶晶看着他，“怎么样？” “你刚才说了吗？” 倪嘉怡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蹙眉，连鼻子都皱起来，“我刚才说了的。” 柏檀没听见她说的是什么，倪嘉怡说自己说了，也不一定，她小时候经常这样做恶作剧。只是做口型，但却不说自己说了什么，到了后面又说是他没听见，又说自己已经说过了，坑着柏檀下套。 但倪嘉怡期待得问怎么样，柏檀下意识答应了好。 楼道的声控灯暗了下来。 走道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出口的那处有光。 倪嘉怡看见出口的位置发神，柏檀也没说话。两个人静静蹲在墙边。 倪嘉怡垂下眼睫，和柏檀牵着手，她可以感受收柏檀手心的温度，想了三秒，内心挣扎后还是选择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偏头，在黑暗中亲了一口柏檀的侧脸。 轻微地像是蝴蝶振翅，转瞬即逝。 床修好结账的时候，修理工下意识来了句，“下次还有这种问题喊我。我给你们打折。” 他离开后，柏檀坐在恢复原样的床上。 倪嘉怡站在不远处打量着，基本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那个坏掉的床架那里还带着清晰的修理痕迹。 就像是明明什么都做过，又要否认留下的存在。 在心里点下一颗痣，一想到就发烫。 “呼……” 倪嘉怡闭眼感受到胸口的怅然若失，但下一秒又被柏檀亲吻的动作打断，他的舌头又热又灵活，趴在她的舔舐着每一寸肌肤，烫得倪嘉怡心口的痣滚烫欲飞，烫得她无法承受。 在做完一场之后，柏檀抱着倪嘉怡。 今天的倪嘉怡很不对劲，柏檀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妹宝还是对着他笑，还是会眼泪汪汪看着他，但明明贴的那么近，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但他却不知道她的想法。 妹妹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不告诉他？ 柏檀心里藏着事情，不小心目光落在窗外挂着的内衣上面。 “妹宝，你看。” 柏檀示意倪嘉怡往那边方向去看。 外面的月光朦胧将内衣轮廓照的清楚，是粉色蕾丝的款式，在窗外挂着，刚才来了一阵风，吹着它晃悠了几下。 “嗯。” 见倪嘉怡真的乖乖去看，柏檀心都化了，擒着倪嘉怡的下巴和她亲吻，“乖宝宝。” 倪嘉怡瞥见自己的内衣，她突然开口，“哥哥，我们结束吧。” 第79章 风停了下来，窗外的树声也停止演奏，周遭一切瞬间安静下来，万籁俱静，包括柏檀的呼吸声。 他在呼吸的一瞬间屏息凝神，本来抱着倪嘉怡的手臂加紧力气，他伸出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划过她光滑的脊背。 倪嘉怡的脊背像是一条线条优美的银尾鱼，带着漂亮的弧度，柏檀的一寸一寸下滑，感受她的每一根骨头，感受她在自己手心的温度。 刚才还抵死绵缠的人却一脸平静瞥他，像是早已准备，只为了这一刻。 她的眉眼没有任何的变化，掀唇说罢足以惊涛骇浪的话语之后静静沉默等待他的反应。 一本正经，乍一看倒是真的是那么认真的模样，只不过，脸颊两侧浓重的酡红以及被汗打湿的额前刘海却不似表面那么平静。 “哥哥，我们不要这样了。” 倪嘉怡喊着“哥哥”，语气满是认真，既是提醒，也是劝解，“你说过的，我想干什么你都支持我的。” 倪嘉怡的手伸出来，慢慢将柏檀的手臂推开，像是一个征兆，只要抽离之后，什么都不发生，什么都会回到原位。 柏檀的手臂像是铜墙铁壁，虽然有温度，但是力道却是半分不让，他抿着唇，粗黑的野生眉微蹙，带着冷硬的不近人情。 结束什么？ 前一秒在他的怀里到高。潮，下一秒就冷静和他说结束。 好样的，倪嘉怡。 “哪样” 柏檀开口，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只不过，声音却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掀了掀眼皮，捏着她下巴，想要偏头吻倪嘉怡，“我不懂。” “就是现在这样。” 倪嘉怡和他对视，躲开这一个亲密的动作，“先从我身上下去。” 他盯着倪嘉怡，轻笑了一声，手臂舍得放开倪嘉怡的腰，抬起，倪嘉怡静默注视着他的动作。 柏檀的手落到她的额前，将她散乱黏腻的刘海刮到耳后，指腹的动作带着警告的意味，“小怡，和人说重要事情的时候，千万不要这么狼狈。” 倪嘉怡煞有介事嗯了一声，仿佛真的听进去柏檀的话了。 她起身，身上斑驳的吻痕全部被柏檀收入眼底，翻找着床尾随意乱扔的衣服，弯着腰，找到一件衣服就往身上套。 她找到了自己的内裤，却没有找到自己的内衣，也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倪嘉怡想要再找找，但想到身后就是柏檀，她咬唇，还是硬着头皮将上衣套上，假装无事发生。 她的背很白，白的晃眼，导致柏檀的眼眶带着不知名的酸。 “小怡。” 在倪嘉怡穿上一套完整的衣服后，柏檀从身后突然将她抱住，倪嘉怡小声惊呼一声，柏檀哂笑，将她的身子一寸一寸颁正，直到二人面对面，可以从对方的眼眸中一览无余，什么都藏不住。 柏檀绷着下颌，凌厉冷暗像是蓄势待的弓弦。 他面无表情，眼眸还藏着燃烧的欲望，直直盯着倪嘉怡，在瞧见她的神色不似作假，也不似一时兴起之后，倪嘉怡可以感受到柏檀的怒火。 她想离开，但柏却早已将她扣在怀里，怎么也挣不脱。 他的左手掐着倪嘉怡的下巴，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伸进倪嘉怡的嘴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一点划过她湿润的口腔，细细摩挲着里面的牙齿，甚至像是模仿搓条那样活动，好像在给她打磨牙齿，只不过他低着头，垂下眼眸看倪嘉怡却带着厚重的严肃和固执。 很危险的眼神，像是捕猎者盯上列猎物之后的阴森和势在必得。 倪嘉怡不像这么想，但柏檀的表现和眼神和她很早之前动物世界里看见非洲大草原上的狮子锁定羚羊是一样的。 柏檀之前从来没有显露这种夸张的神态。 和柏檀相处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倪嘉怡见到。 她并不觉得新鲜，心口跳的厉害，紧张和害怕充斥自己的胸腔，甚至还不自觉想要咬柏檀，但一张口，涎水就被他的手指搅动，狼狈滴落。 她觉得 现在，柏檀想打她。 有可能比打还夸张…… 后果是什么，倪嘉怡的脸白了几度。 倪嘉怡疯狂挣扎，柏檀却是不紧不慢，没因为这个而半分松动，反而云淡风轻，手指强硬压着倪嘉怡的舌根，和倪嘉怡鼻尖对着鼻尖，呼吸喷洒，热气打湿了倪嘉怡的眼睫，他低头去舔舐上面的湿意。 第92章 “刚才哥哥只是当你在开玩笑，听话一点，妹宝。” “呜呜……我……不要……” 倪嘉怡的眼角沁出泪水，显然是被柏檀气的，她的指尖掐着柏檀的手臂。 倪嘉怡的指甲有一点长，深深嵌入柏檀的手臂肉上泛着白，她自己都在颤栗明明已经用到了最大的力气，但柏檀还是没放手。 “你……骗我……” 闻言，柏檀气笑，将湿哒哒的手指伸了出来，倪嘉怡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大口呼吸起来。 柏檀却没打算放过倪嘉怡。 他当着倪嘉怡的面吞咽舔舐自己被涎水打湿的手指，眼睛死死盯着她，这种明晃晃的调戏，啧啧作响的水声让倪嘉怡惊魂未定，“你疯了吗？” 柏檀却丝毫不在意，“舔你的次数还少吗？是你疯了好事我疯了？”大手一捞，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上的痕迹，一下又一下，“倪嘉怡，开玩笑要有一个限度。” 倪嘉怡呸呸两声，然后才扭头，和柏檀说着话，“我没和你开玩笑，结束的只是我们现在的关系，以后你和我就当做这两个月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懂。” 柏檀笑起来，眉眼像是柔和的月亮，但眼皮的褶度都带着冷意。 “就是……” 倪嘉怡小心又快速往旁边挪动，争取不和柏檀靠得太近。 “就是我们以后只是兄妹关系。” 她仰着头，和柏檀对视，“什么都没发生。”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兄妹啊。兄妹做出这种事情已经很荒唐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的话，我们都会被骂死的。”倪嘉怡看着柏檀，“到时候，你和我，都没好下场。” 倪嘉怡不想去展望这件事，但她和柏檀的关系，永远都是隐藏在地面中的雷，无论谁踩到，都会爆发一场剧烈的祸难。 她一直装傻，这道遮羞布被赵董莞扯下来之后，倪嘉怡才被迫面对现实。 现实不是普通的一句话“我和他情投意合”就可以解决的。 所有的东西都有代价，世俗最不缺的就是多嘴多舌。 她和柏檀的兄妹关系，怎么样也逃不开。 是，可以说不是亲生的。 但是在一起十六年了，在一个屋子里面，生活在一起，同进同出，是外人怎么也踏不进的亲昵和熟悉。 大家只会说这兄妹两感情真好。 事情一旦曝光，所有的风评都会扭转。 倪嘉怡想说，我们的关系本来就不正常，有几个小孩基本没有爸爸的陪伴，有几个妹妹是从小到大被哥哥带大的？ 多少个夜晚，是他们说着话入眠，多少个日升日落，是他们靠在一起静静等待向日葵花开，多少次放学路，少年脊背嶙峋将她背着，骨骼的硬度却让她安心不已，柏檀踩过彼此交替的影子，而她则是想到什么说着，全是废话，但他却答应得认真。 他们相处所有时间所有事情，所有的所有，不像是缓慢的流水，手戳中水面，眨眼无痕，而是一张揉皱的卡纸，在那五颜六色的折痕里面藏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印记。 没人会在意。 倪嘉怡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人谩骂和异样眼光。 童年事情的阴影将她笼罩，不是正常人的深渊将她死死拖着，无论到了哪一步，永远也离不开这道天堑。 她本来想着要是房子买的远远的，谁都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她和柏檀的关系。 但谁都可以瞒住，倪许可以吗？ 倪许会怎么看待他们呢？ 会像赵董莞那样厌恶嫌弃，还是坦然会接受？倪嘉怡当然知道倪许显然也是第一个反应，她现在开始懊悔。 所有的东西都毁掉了，什么都没有了，倪嘉怡绝望想着，她苍白望着柏檀，残忍说着，“我们永远都是兄妹你和我，都不能再继续了。” “可是我们不是亲生的兄妹。” 柏檀的心在滴血，尽管气的想要狠狠抓着她的手腕，狠狠草她一顿，质问为什么要说这种任性的话，但面上没半分波澜，淡定阐述着这个事实，“妹宝，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被柏檀不断追问，倪嘉怡被逼到悬崖上，本以为柏檀会答应她斩断这段畸形见不得光的消息，但显然是做不到。 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柏檀。 “不是亲生的，但其他人又不知道。” “那我去告诉他们。” 柏檀继续说着，“告诉他们我们没血缘，不是亲生兄妹。” 倪嘉怡的脸色更加苍白，“那爸到时候怎么办？” 别人怎么看倪许，又怎么想他们？不管怎样，也扣不过一道伦理的枷锁，世俗永远会在二人身上留下烙印。 倪嘉怡见柏檀认真，全然不像开玩笑，她着急抗拒，怎么也不能接受柏檀这样去做，胡乱说着阻止的话，几近于语无伦次。 “哥哥，哥，柏檀，不可以，不行的。你不能去这样做。” “乖仔，我们之间的事情，他们说得再多也影响不到我们，因为，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什么关系？” 倪嘉怡的手捂着自己的脸，到现在她才控制不住颤抖，她的眼泪流下来，打湿手指，温热的眼泪慢慢变成沁人的冰。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整个人蜷缩起来。 现在她才开始后悔，心脏蜷缩着得疼，冲动和甜蜜也在一瞬间，后面剩下的是无尽的麻烦。 她胡乱摇头，却怎么也甩不开赵董莞失望的神情。 不是柏檀引诱我的，是我的错，是我不应该和他上床，是我不应该动心，而且动心的人是柏檀，是她的哥哥。 “我们只有哥妹关系，其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妹宝，你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柏檀微微点了点头，慢吞吞一字一句咀嚼着“什么都没有发生”，像是吞筋剥皮的吃人饿鬼。 倪嘉怡缄默不言。 但已然是默认。 柏檀抬手，将眼角的悄然出现的眼泪揩拭，他闭上眼睛，声音嘶哑，带着企求和询问，“倪嘉怡，你真的要这样吗？” 第80章 柏檀说完之后，屋内静谧无声，倪嘉怡垂眸，沉默半晌。 全世界安静下来，心跳声也跟着凝固。 她的啜泣声音低低传来，倪嘉怡一直在哭，哭得柏檀的心一抽抽，他靠近倪嘉怡，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气，“乖仔，不要和我分开好不好？” 屋内并没开灯，只有一点月光，淡淡照进屋内，带着冷涩的朦胧。 倪嘉怡垂着头，垂散的发丝像是游荡的海藻，大半的份发丝遮住她的脸庞，从柏檀这个角度来看，只剩下她高挺精致的鼻梁缓缓留下泪水。 柏檀见过倪嘉怡哭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这一次，她的眼泪是那么沉重，一滴一滴砸得他不知所措，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喉结滚动几次，他还是没开口。 倪嘉怡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柏檀安抚着拍着她的脊背。 其实是倪嘉怡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沉默抱着倪嘉怡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他抱着倪嘉怡，左手抬起，他的手也跟着战栗，指尖发抖，他熟悉知道倪嘉怡眼泪的坠落的地方，慢慢擦拭着她的眼泪。 “嘉嘉，求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柏檀微微侧身看倪嘉怡，他擒住她的下巴，吻上她沉默的唇，一下又一下，彼此的气息在呼吸间喷洒，热气流替，这个吻绵长，和之前他们的所有的吻都不一样，带着缱绻，不舍还有挽留。 他们的唇舌纠缠在一起，柏檀没闭眼，舍不得错过倪嘉怡的任何一个瞬间，倪嘉怡也没闭眼，她的眼睛莹润水汽充盈，柏檀和她的唇都很粘稠滚烫，但空气流通却没任何热气，只有冷淡的雾，湿潮潮的将二人笼罩。 倪嘉怡的右眼像是一只小雀，泪水涟涟，像是一小汪池塘，将雀困住无处高飞，也让柏檀沉溺在这一片池塘中。 最终，还是倪嘉怡将柏檀推开。 一个小小的动作。 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我没有不要你。” 倪嘉怡吸吸鼻子，她终于扬起自己的脸，和柏檀那双黑曜石般静默的眼眸对视，他的眼里含着泪。 “我们还是兄妹，这样不好吗？我们还在在一起，永远，永远都在一起。” 倪嘉怡安慰着柏檀，希冀的眼神望向他，“永远都会在一起的。” “我不想要这样。” 柏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呼啸的风声将他吹得冷冽。 “如果在我没意识到我爱你这件事之前，我们可以永远做兄妹，但现在，不可以。” 倪嘉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柏檀，她沉默且呆滞和柏檀对视。 柏檀的眼里全是痛苦和挽留。 第93章 他眨眼，在这一秒内眼泪掉下来，眼眶红得厉害。 其实柏檀都不记得自己时候哭过了，他自小早熟，认为哭是最无能最无力的做法。 但在他屈指可数的落泪次数中，他百分之九十九的理由都是因为倪嘉怡而哭。 他的眼泪，自始至终，只为倪嘉怡流下。 他的无能，从头到尾，只被妹妹而牵扯。 “乖仔，我从三岁就和你待在一起，我战战兢兢担心被抛弃，永远将你排在我人生的第一位。从五岁开始我就开始照顾你，一直照顾到十五岁。你要什么，我尽量满足你。有时候没有给你想要的东西，我心疼你又自责我为什么不可以给你拿下你想要的东西。我扮演妈妈，扮演爸爸，承担着哥哥的责任。你是我的全部，我永远都记得四月二号，因为那是你第一次喊哥哥的日子，我真的好开心，无论什么心情都不足以形容我的喜悦，我只记得那天阳光好灿烂，好漂亮。你是我的全部，我想过的每一天都有你。乖仔，我的人生唯一的温暖就是你。” “我给你唱过歌，是小星星，你笑得很开心，后来我听到你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在想，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但就是那么巧，嘉嘉，你是我人生的小星星。” “我一直都觉得有你真的很幸运，因为你的存在，我有了一个家，成为了你的哥哥，我有了新的身份，这个身份，让我们的关系亲昵，让我们朝夕相伴，让我们成为彼此最特殊的人。我们可以靠在一起看夕阳，可以一起牵手上下学。嘉嘉，我的记忆里面全部都是关于你的零散的片段。你撒着娇让我给你买东西，眼睛大大的，又乖又可爱，你苦着脸皱眉说哪道数学题不会做，噘着嘴惨兮兮拉着我教你，你笑着给我送花，那么大的一束花，捧得高高的，举过胸口，说着祝福语，你生病苍白无力躺在我怀里，还伸出手摸着我的眉毛，安慰我不要太担心……拼拼凑凑成了所有的你，独一无二的你。” “我们小时候的日子好像回忆起来一点也不苦，因为有你，你才是我的全部意义。” “我经常会想，为什么我们不是亲生的兄妹？好不公平，有血缘的兄妹有的关系好，有的则是会关系冷淡，但我们没有血缘，却流淌在彼此的人生长河中。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哥哥就好了。但人要知足，全世界有那么多人，相遇的概率有很多个零，但我们还是遇见了。我珍惜这段缘分，也一直想抓住你，我不想失去你。我喜欢你叫我哥哥，我喜欢你的一切。倪嘉怡，你是我妹妹，我想，有你，我晦暗的人生才有了光的出现，你照耀着我，让我步步前行。” 倪嘉怡从来没有听过柏檀说过这些话，完全不像往常的温和，口吻也带着淡漠的冰凉，但他讲的时候眼神看向她又带着含情脉脉的温情。 她哽咽说着，反驳柏檀的话，“很多人都很爱你，爸爸，莞姨，还有你的老师朋友……” “他们爱我不纯粹，只有你爱我，只有你纯粹地爱我。” 柏檀置若罔闻，丝毫没在乎倪嘉怡刚才说了什么。 他偏执只在乎自己在乎的，执拗希望倪嘉怡也爱他，将他给的爱再由她投射到他的身上。 “你小时候特别爱对我笑，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小小一只，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你最爱哥哥了。” 倪嘉怡哑了声。 她是说过。 她有点不敢听柏檀继续说的话了，嗫嚅阻止道，“别说了……”” “但是乖仔，你上高中就不理我了。我就在想，你为什么不理我。但是你不理我，我难道能不理你吗？我写日记，我每天都在想，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啊？你是我最难解开的那道题，我为什么，一点也看不懂你的解析，你的答案成了略。乖仔，哥哥真的好难过。” 柏檀抓着倪嘉怡的手，他的声音在抖，他泣不成声。 倪嘉怡不知道该如何和柏檀解释，她没有想到柏檀也陷入折磨，冒出一股无力感，心里难堪酸涩，想到那个时候，柏檀还是最重要的时期，却因为她的事情而困恼。 她咬唇，眼眶红红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倪嘉怡偏头，逃避着这个问题。 “我知道自己喜欢你的时候，其实第一时间我也不敢相信。我怎么能喜欢你呢？你是我妹妹啊。我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了，越是警告越是不受控制。我总是会想到你，写日记的时候你的名字不由自主就落笔，我写你的名字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倪嘉怡，倪，嘉，怡，你的名字我写过无数遍，幼儿园的时候，我就已经熟悉这三个字，每一撇，每一捺，所有的笔画我都了然于心。我每天都被折磨，我做过春梦，对象一直都是你。我不敢看你的眼睛，害怕被你知道让你厌恶，所以，我想离开，我去住校，我不应该这样，我是你的哥哥，我不能喜欢上你，我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光明正大爱你。我逃避着我对你的感情。” “小时候说最喜欢哥哥了，长大了却越走越远。你的少女心事是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想了解，但却被你隔绝在外。我在想，我是不是离你远点，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回到以前的关系。以前那样亲密无间，回到你乖乖趴在我背后开心说着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 “长大的代价是失去你，我不要。” “我们关系走向冰冷，你也不爱理我了。其实我好想和你说，倪嘉怡，你不理我的话，就一直不要理我。但我不敢，我舍不得。白天你不理我，晚上你经常进入我的梦中，我真想一直不醒过来。因为在梦里，你才会喊我哥哥，才会对我笑，才会和我说话。我其实好久都没听到过你喊我哥哥了，为什么不喊我哥哥了？是不是察觉到我卑劣的心思了呢？” “后来，我在一次和你对视的时候，我的心剧烈跳动，我在那一瞬间突然想到，爱上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你那么好，那么可爱，你体贴，勇敢，你是我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女生，你的小脾气，你 的笑，你的轻微颤动的唇，你的明亮的眼睛。其实，你穿裙子的时候真的很漂亮，像是清晨第一株盛开的栀子花。” 倪嘉怡愕然抬头。 柏檀轻笑，在昏暗的房间，沐浴在清浅的月光下，他直直注视着倪嘉怡，一分一秒也舍不得离开，他坦然自若，平静诉说着自己震耳欲聋的爱意。 “爱上倪嘉怡很丢人吗？不是的，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只不过，你，倪嘉怡，恰巧是我的妹妹。” “爱上了自己的妹妹，其实一点也不丢人。” 小时候含在嘴里半点都舍不得由妹妹亲手递过来的巧克力化掉，粘稠的苦涩在十八岁的脸上掉下眼泪。 “嘉嘉，我不止编了一根红绳。我的手腕上也有一根。” 柏檀晃了晃手腕，红绳松动，依稀可以瞥见手腕上有道狰狞的伤痕。 柏檀在大部分时间都穿着长袖，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脱光，这条红绳不知道是什么戴上的。 倪嘉怡都没有印象。 手腕的疤痕倒是不止见过一次。 倪嘉怡摸到过，还问过柏檀是怎么回事。 柏檀只说是不小心，让她别担心。 倪嘉怡乖乖哦了一声，沉默一会，却抓着他的手腕，趴在他怀里，轻轻吹了一下那道伤痕。 “柏檀……” 倪嘉怡似乎猜到什么，面露震惊，站大嘴巴，柏檀的反应应征了她的佐证，这道疤痕是他的自己蓄意自杀留下的。 他扬起手，嘴角扯出一抹庆幸的笑，“还好我没死。” 我为你而死，却又因为你而活。 “你真的疯了。” 倪嘉怡的眼眶红得厉害，下床跑到柏檀的身边，抓起他的手腕，泣不成声，眼前一片模糊，“你不是说，只是意外吗？” “你骗我！” 她心里的愧疚和后怕都在一瞬间冒出来，她眨眼，心疼颤抖摸着柏檀手上的疤痕。 凸起的粉色肉痕让倪嘉怡的心一阵阵绞痛。 她无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几乎吓得要当场跪下。 她攥着柏檀的手腕，想象他那个时候割下去的时候究竟有多疼。 她难以想象，踉踉跄跄抓着他。 “以后，你不许这样了。” “柏檀，怎么能去死呢。” 柏檀起身将灯打开，白炽灯的光在一瞬间将屋内的所有都照亮，包括什么都没穿的他以及穿戴整齐但却异常狼狈的倪嘉怡。 被突如其来的光照到，她闭了一下眼睛，随后才敢睁开。 她的手挡在额前。 柏檀抱起倪嘉怡，将她抱到床上坐着。 “见不得光吗？” 柏檀认真蹲在床边，“现在我们不都在光下面，你和我，我两都好好的。” 他仰头看着倪嘉怡，“妹宝，走到这一步，我真的什么准备都做好了。高中的时候我就开始攒钱，十八岁考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已经买了一处老旧小区的房子脱离户口，我现在也在创业，软件开发在未来很有前景的。我有钱的，我以后会更有钱，嘉嘉，我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第94章 “柏檀……” 倪嘉怡抓着被单，她不敢和柏檀对视，目光却是不由自主落到他手上的那道疤。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柏檀小心翼翼摸着她的脸，指腹都在颤动。 当然知道倪嘉怡是在逃避。 他自己对于倪嘉怡的事情从来没任何把握，因为他和倪嘉怡的关系永远都是她处于主导，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也知道倪嘉怡不敢和他在一起，但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可以朝着倪嘉怡走向九十九步，他不要求倪嘉怡多走一点点，只要踏出一步，不要十步，只要一点点，他都可以走的。 他可以牵着倪嘉怡一起走的。 或者，她坚定一下态度。 柏檀深呼吸。 只是还不想死心，还在争取。 “倪嘉怡，你爱我吗？” 倪嘉怡别开眼眸。 她其实已经哭的头发昏了，几乎处于碱中毒状态。 “我……” 我爱你，但我不敢说。 我不敢将我的爱意诉说，怕自己不能拒绝你。 但我必须得拒绝你，结束这段注定没有好下场的结局。 她不是文姜，柏檀也不是齐襄公，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他们的事情，只要现在结束就不会有口诛笔伐，不会有人骂他们龌龊，所有的关系都会回到正轨。 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好。 “柏檀，到此为止好不好。” “不，我在求你，求你，求你给我……” “一个机会”还没说出口，倪嘉怡就失魂落魄打断，她打了一个寒噤，“……好了，不要说了，我们不是亲的兄妹，也是待在一起这么多年的兄妹，和亲生的没什么区别，我们这叫乱。伦你知道吗？！” 柏檀缓缓站直身体，倪嘉怡将他的衣服找出来递给他，“穿衣服吧。” “等会，别着凉了。” “哥哥……” 她艰涩嘶哑开口，哭腔和嘶哑让她的声音几乎不成音调。 这像是一个信号。 接下，就如倪嘉怡所愿了。 柏檀静默一分钟，他感知到倪嘉怡弯曲脊背的痛苦，瞧见倪嘉怡哀求的目光，那哀戚涟涟的眼眸将他浸没，柏檀抿唇，眉心不受控制跳起来，手腕上的疤痕也在泛着疼。 “呵。” 他轻飘飘笑起来。 手臂终于还是伸向前，接过倪嘉怡递给他衣服这个动作。 “你去洗澡，身上黏糊糊得不难受吗？” 他妥协。 眉眼淡淡说着话，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青色纵横凸起像起伏蜿蜒的巨蟒。 柏檀转身，慢慢把衣服和裤子穿好，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倪嘉怡耳边，无限放大。 倪嘉怡拿起睡衣，走进卫生间。 水声响起，柏檀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不会就这么草率匆忙结束的。 他知道。 他得先骗骗妹宝。 等门开了之后，水汽扑面，倪嘉怡将小盆里的贴身衣物挂在窗台，然后躺在自己的床上。 半天，她爬起来，坐在床边，对着柏檀说，“我洗好了，你也去洗洗吧，哥哥。” 柏檀微不可查掀了掀眼皮，眼眶有些红润，答应一声，起身进卫生间，他洗的很快，出来头发也被打湿，水滴答往下流，脖颈搭上一条白色的毛巾。 他站在窗边，快速擦拭着自己的湿头发，等到大概干透完毕后，“咔哒”一下把灯关上。 屋内又被黑暗笼罩。 “如果，分开可以让你开心的话，那我想你开心一点。” 柏檀躺在床上，突然冒出一句话。 倪嘉怡没说话，屋内安静得只有倪嘉怡轻微堵塞的呼吸声。 但柏檀知道她还没睡。 也知道她听到了自己说的话。 “晚安，乖仔。” 他说。 第81章 窗外传来鸟鸣。 倪嘉怡醒得很早，或者说，她压根没睡，一夜无眠。 她听见柏檀起身的动静，知道他在洗漱，做饭，所有的声音，柏檀都尽量弄的很轻，小心翼翼不把她吵醒。 柏檀做完这一切之后甚至还在她的床前停顿了几分钟。他的神色倪嘉怡看不见，因为她闭着眼，假装自己在睡觉。 最后，柏檀只是轻轻留下一个几不可闻的叹气。 随后，他开门离开，关门的那一瞬间，倪嘉怡睁着眼，翻身呆呆躺在床上没任何反应。 直到手机传来动静，是闵琳琳打的电话，她约着倪嘉怡出去玩，那头兴高采烈的声音传来，“你不是很早之前就和我说的吗？” “嗯，那我今天来找你。” 倪嘉怡迟钝回忆这件事，自己确实答应过，这才起身，她洗漱收拾完之后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瓶牛奶和被热水温着的鸡蛋。 碗的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早饭，别忘了吃。” 倪嘉怡呆愣看着这张纸条。 她转身去找出一支笔，慢吞吞写下一句话，“我今天要去找闵琳琳玩，晚上才能回 来。” 等到闵琳琳见到倪嘉怡的时候，惊呼，“你昨天晚上做贼了？” 倪嘉怡摆手，面上心情不佳，闵琳琳给她点了一杯柠檬红茶，倪嘉怡瞥了一眼，小口喝着，却没喝出什么味道来。 闵琳琳和倪嘉怡说着话，两个人聊了一会，本来的计划是打算去逛商场，但闵琳琳见她一脸倦色，没多大精神，索性带她回了家。 闵琳琳的父母都在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倪嘉怡显然也感到开心，闵琳琳的妈妈还在感慨，“你们好久没见到过了。” 倪嘉怡说着“叔叔阿姨好”点头打了一个招呼，闵琳琳妈妈笑着挥手，让她们两玩的开心点。 进入闵琳琳的房间，倪嘉怡坐在床边，看着闵琳琳打开电脑，她正在选片子，扭头询问倪嘉怡想要看什么，倪嘉怡摇头，低声说不知道看什么。 闵琳琳耸肩，没说什么，笑嘻嘻说那就看运气，随便选了一部爱情电影，按了播放键，和倪嘉怡靠在一起静静看电影。 播到中途，闵琳琳想要上厕所，头也不抬，“嘉嘉，按下暂停，等会回来一起看。” 但却可以得到回应，电影的进度条依然在走动。 闵琳琳回头，才发现，倪嘉怡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床上，闭眼睡去。 她睡得很安静，安静到闵琳琳毫无感觉。 闵琳琳自己上前按了暂停随后出门。 等闵琳琳回到屋内后，她将倪嘉怡的鞋子脱掉，枕头垫在她的头下，摸了摸倪嘉怡眼底泛起的淡青色，叹气，打算等她醒来再问她发生了什么。 挪动位置，将空调打开，给她的腹部搭了一条小薄被，让倪嘉怡能够更加睡得舒服。 自己则是上前点击继续播放，将这一部电影看完。 等倪嘉怡再一次睁眼，她略微有些愣神看着周边的环境，屋内已经开了灯，闵琳琳正在玩《植物大战僵尸》，听着游戏的音效，倪嘉怡起身，看着闵琳琳的侧脸才恍惚想起自己和闵琳琳一起到她家的事情。 “小闵。” 倪嘉怡开口喊了一声闵琳琳，闵琳琳头也没回，鼠标拖动着植物，“等会，我还差一点玩完。” 等熟悉的胜利音效响起，闵琳琳转身，“你哥给你打了好多电话，我听不下去了，接了一个，我和他说了你今天晚上不回家，他答应了，让你醒了给他回个电话。” 倪嘉怡看着床头柜上的手机，顺手拿起来，手机显示时间到了9：32，她睡了近乎一天时间。 她看见手机上十七个未接电话的信息，“……”给她发了很多条短信，都显示未读。 闵琳琳见她拿到手机却没回电话，以为她是不想回，“你昨天和你哥吵架了？” 倪嘉怡点了点头，“算是吧。” 闵琳琳哦了一声，“对了，你怎么给柏檀备注了一个省略号啊，我还以为是谁给你打那么多电话呢，刚要骂人，结果那边传来你哥的声音。” “因为……”倪嘉怡顿了顿，“之前的备注忘记改了。” 她浏览着柏檀给她发的那几条短信。 “七点了，已经晚上了。” “八点了，晚上回家吗？” “要到九点了，是打算今天在闵琳琳那里过夜吗？” “乖仔，怎么不回家啊？” “今晚不回来了吗？” “接个电话好吗？” “对不起，别生哥哥的气好吗？” 倪嘉怡一一看完，机械地滑倒下一条，直到短信全部显示已读，抬头却瞧见闵琳琳微张着嘴，惊讶看着她，“嘉嘉，你哭了。” 闵琳琳扯了几张纸，胡乱给她擦着眼泪，“是不是你哥骂你了？你别哭啊，怎么了？” 倪嘉怡倒在闵琳琳的怀里，眼睛疼得厉害，心口也痛得发慌，“小闵，我有点不舒服。” 第95章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闵琳琳手忙脚乱拉着倪嘉怡起床，倪嘉怡却摇头，她知道自己不是生病，面对闵琳琳关切着急的目光，抿唇还是把自己和柏檀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闵琳琳听完了，她注视着倪嘉怡皱眉，作势要开口，倪嘉怡还以为她要骂自己，但她只是问一句，“你喜欢他是不是？” 倪嘉怡没说话。 她点了点头。 闵琳琳拍拍她的肩膀，“嘉嘉，你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自然是站在你身后的。” “你不觉得恶心吗？” 倪嘉怡细细打量，没瞧见闵琳琳眼底的恶心，心里骤然松口气。 她真的很怕闵琳琳和赵董莞一样厌恶恶心她和柏檀。 “还好吧，我其实一直觉得柏檀对你有点太特殊了。但你们居然不是亲生的兄妹，这个我倒挺惊讶的。” 比起柏檀和倪嘉怡在一起，柏檀和倪嘉怡不是亲生的这件事才更让她惊讶，毕竟他们两个人和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闵琳琳坐在倪嘉怡面前，“既然你选择了结束，那就结束呗，反正还是兄妹关系。” 她一本正经说道，和倪嘉怡对视，显然是真心实意，“不管是兄妹，还是情人，能够一直在一起，你愿意，他也愿意，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其实也不会怎么样的。” 倪嘉怡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她把自己最担心的想法说出来，心里一直有个大石头压着，“别人知道肯定会骂我们的。” “管别人干嘛，你自己开心才是真的。” 闵琳琳见倪嘉怡低落的模样，其实也知道倪嘉怡在担心什么，世俗没有那么多的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就可以解释清楚，哪怕柏檀爱倪嘉怡，倪嘉怡也爱柏檀。 但兄妹相爱是原罪，无论怎么说，始终都会有异样眼镜被看待。 毕竟这个真的违背大众正常的恋爱观。 闵琳琳见到倪嘉怡愁眉不展，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聊了不聊了，你还没吃饭，我去给你热饭吃。” 吃完饭，倪嘉怡给柏檀回了一个电话。 那头接得很快，似乎在专门等着。 “乖仔。” 两个人都没出声，静谧无声，过了一会，柏檀先开口，“和你朋友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 “那就好，明天还回来吗？” “要。” “好。” 对话又沉默下来，倪嘉怡犹豫，喊了一声“哥没下文，柏檀如无其事答应，“怎么了？” “没什么。” 倪嘉怡还是没开口，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柏檀在那边轻笑起来，“那好，和朋友玩得开心点，哥哥明天等你回家。” “好。” 闵琳琳在一旁注视全程二人对话，目光始终落到倪嘉怡的脸上。 晚上两姐妹躺在床上，闵琳琳却突然翻身，出声，“嘉嘉，你可以认真想一下，真的要和柏檀只是兄妹吗？” 倪嘉怡睁着眼睛，没有想到闵琳琳会问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 “嘉嘉，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反正你做的每一步我都支持的。” 闵琳琳想说，你既然喜欢他，其实可以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的，反正只是你和柏檀的事情，只是你们两自己在一起。 但她知道倪嘉怡在担心什么，也不可能直接劝倪嘉怡和柏檀在一起。 闵琳琳伸出手，和倪嘉怡的手牵在一起，像很久之前，回到了幼儿园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被人欺负，有小朋友把水彩笔在她本子上乱涂乱画，是倪嘉怡上前把笔夺了回来，并且严厉警告那个小朋友，如果再在她本子上乱涂乱画的话，就把水彩笔画在他的脸上。 倪嘉怡和流眼泪的她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就来找我，我来帮你。” 闵琳琳记这句话记到现在。 无论什么，倪嘉怡都在她身后帮助她。 她被人嘲笑胖的时候，是倪嘉怡告诉她不是的，还告诉她不要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她高中有段时间特别难过，觉得自己学不下去的时候是倪嘉怡告诉她再坚持坚持，一定可以挺过去的，有什么不会的题都来问她。 现在，她也握住倪嘉怡的手，坚定和她说，“嘉嘉，跟着自己的心走吧。” 倪嘉怡回握着她，颤了颤眼睫，低声茫然，“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那就顺其自然。” 闵琳琳乐观说着，“反正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倪嘉怡沉默不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向闵琳琳，“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现在，我还是觉得，我和柏檀应该回到原位。” 回到原位，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她成为了装死的鸵鸟，不敢去看自己那颗跳动的心。 但因为闵琳琳的话，她想，有一天，或许自己可以抬起头。 只看一眼。 看一眼，自己心跳动的痕迹。 第82章 倪嘉怡开门的时候，柏檀正坐在桌边看电脑。 因为昨晚和闵琳琳说了很久的话，两姐妹好久不见，说不完的话，导致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 闵琳琳的父母没有半点意见，还热情喊着倪嘉怡吃饭，闵琳琳也拽着她不肯让她走。 吃完饭，又停留了一会，倪嘉怡才被闵琳琳放走。 敲键盘的声音有节奏，柏檀神情专注，手指翻飞，他听见开门声也没抬起头，倪嘉怡正在换鞋，在她低头的那个空挡，他才低声说了句，“回来了。” 好像倪嘉怡只是出去吃了一顿饭而已。 什么都没发生。 倪嘉怡关门，身形有些僵硬，柏檀停下手头的动作，指了指身后位置的东西，“莞姨给你的缝纫机，我昨天带回来了。” 柏檀的语气和神色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还是那么温和，眼眸像是湖水一样平静。 倒真的像是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倪嘉怡压下心里的别扭感，嗯了一声，走上前去看缝纫机。 她慢慢扫过缝纫机的全身，伸出手去抚摸，这台缝纫机虽然有点长，但是却被赵董莞保护得很好，在送给倪嘉怡之前，赵董莞还特意让周行知去修了一下，既是修，也是翻新。 她眼底的情绪很复杂，“莞姨有说什么时候走吗？” “明天就走了，我们去送送他们吧。” “明天？” 倪嘉怡惊讶，转头看向柏檀，“这么快的吗？” “他们的东西大多都收拾完打包好了，刚才莞姨还来找我们说晚上去他们那里吃饭。” 倪嘉怡点头，打算坐到自己的床边把电脑打开。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组长打电话给她，说她们的竞赛作品获得了一个不错的结果，填写一下表格完善信息交到学院那边留痕。 在等电脑开机的时候，她下意识偏头望向柏檀的方向，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去看他，匆匆收回目光，在落荒而逃的余光下但却无意瞥见柏檀电脑上的东西，好像是游戏界面，但她从来没见到过。 看起来似乎挺好玩的，色彩颜色搭配也很漂亮。 “叮——” 电脑开机了。 倪嘉怡收回自己好奇的心思，输入开机密码，将表格填好之后邮箱发给组长。 做完事情之后，倪嘉怡看着邮箱，退出界面，漫无目的随便乱点，她反应之后，发现自己点到了4399小游戏的界面。 但随便看了几眼，还是没看见柏檀电脑上的那款游戏，她在柏檀的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被柏檀敏锐察觉到，他扬起笑邀请着倪嘉怡，招手，“玩一下吗？我自己做的一个小游戏。” 倪嘉怡没想到是柏檀自己做的游戏。 怪不得找不到。 倪嘉怡下床，走到柏檀身边，听着他讲解这个小游戏的玩法。 “这是捕捉小游戏，你需要在这么多的东西里面找到三个开始配对，直到东西消除玩。这下面有五个物品栏，你点到一个物品它就会被装进篮子里……” 等柏檀讲完规则之后，倪嘉怡就开始上手，本来以为很简单的游戏，但却不是想的那样轻松，相同的东西找到第二个的时候就比较困难，隐藏到其他东西下面，然后机会就开始消失…… 倪嘉怡慢慢上瘾起来，神色越发专注，沉浸到这个游戏里面。 柏檀坐在她的身边，瞥见她专注认真的侧脸，因为光线的缘故，柏檀甚至可以看见她脸上的细小的白色绒毛。 倪嘉怡在一次等游戏开始的cd的空闲时间，瞥了一眼电脑底下的时候，恍然惊觉自己玩这个小游戏玩了半个多小时。 柏檀一直安静陪在她的身边，沉默看着她的动作，眼眸带着缓缓流淌的爱意。 “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倪嘉怡转头，和柏檀对视。 很近的距离，近到倪嘉怡可以看清他瞳孔的颜色，他因为微笑露出的浅浅酒窝。 第96章 还有他的薄唇。 虽然一直都知道好看，但每一次看，都会觉得不一样好看。 很薄，唇形很好看。 其实乍一看柏檀，会发现他的五官都带着一点冷感，因为棱角很分明带上了山的冷硬，但又因为总是带着浅浅弧度的眉眼，所以会觉得他很柔和。 倪嘉怡出神想到自己和柏檀接吻的感觉。 很烫，很热。 回神，意识到自己想到什么，倪嘉怡瞳孔震惊，她带着一点的慌张，踉跄起身，刻意离柏檀远一点的距离，还伴随着掩耳盗铃的局促，“居然玩了这么久了。” “看你玩挺开心的，忘了。” 柏檀垂下眼睫，淡声解释。 “是挺好玩的，但我不能一直玩你的电脑吧。”倪嘉怡小声开口，她后退两步，想到什么，开门要离开。 门被轻轻掩上。 门关了。 柏檀盯着自己的屏幕无言，黝黑眼眸倒映着“开始”的标语，他枯坐无言，扯了扯嘴角，带着自嘲和冷讽的意味。下一秒，门被推开，倪嘉怡的身影趴在墙边，她偏头看柏檀，和他说着话，“哥。我去找莞姨了，晚上你记得过来。” “知道了。” 柏檀眉眼扬起一点弧度，酒窝隐约。 得到柏檀的回答之后，倪嘉怡慢吞吞哦了一声将门带上。 这一次，门被彻底关上。 *** “嘉嘉，你回来了？” 赵董莞正在打包纸箱子，屋内倒是都是大的小的箱子，还有蛇皮口袋，周期还趴在桌上写试卷。 倪嘉怡嗯了一声，在门口打量着屋内。屋内整理清扫基本完成，大部分的位置空下来，露出灰白的墙面，倪嘉怡记忆里的房间少了很多东西。 赵董莞招手，让她过去。 倪嘉怡乖乖上前。 赵董莞放下手头的东西，专注看她，瞥见倪嘉怡整体精神都还好，又不着痕迹瞥见她的领口，还有脖颈，这一次她什么暧昧痕迹都没看见。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期显然是在磨蹭，赵董莞让他出去玩会，别在这屋内碍眼了，周期如释重负，笑嘻嘻摊开手找她要钱，想去网吧玩会。 “去吧。对了，晚上记得回来吃饭！”赵董莞没好气将钱递给他。 周期挥手，和二人说着拜拜。 赵董莞给倪嘉怡搬了一张凳子，倪嘉怡坐下。 “你哥说你去朋友家了。” 倪嘉怡点头，“对啊，好久没见她了，所以我昨天没回来。” 赵董莞一本正经盯着她，突然凑上前，“和柏檀断了？” 倪嘉怡不避开她审视的目光，声音低低的，对上赵董莞她总是带着害怕和心虚，“结束了。” “我的话你听进去就行。” 赵董莞拍拍她的手背，瞥见倪嘉怡低垂眉眼的模样，话在嘴边顿了顿，叹气，感慨这是什么孽缘，“以后你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哥哥哥妹妹就好。” 倪嘉怡的手抓着裙子，带着一丝褶皱，“我知道的莞姨。” “嘉嘉，你我知道你现在怨我，但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做长辈的，换做谁都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你是女孩，你比较吃亏你懂吗？柏檀是男的，以后你们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坏名声都是你背着的。” 倪嘉怡只是说着“没有怨”“自己知道错了”。 赵董莞把倪嘉怡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还是那个温柔坚定的莞姨，“以后有事就来找我，我一直都在的嘉嘉。” 倪嘉怡回报她，依偎在她的怀里，眼角眼泪划过，被她悄悄抬手擦掉。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行知给柏檀和倪嘉怡都倒了一杯啤酒，话里话外都诉说着舍不得，他珍惜看着这两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这一晃就是这么多么年了，叔叔和阿姨要搬家了，嘉嘉，小柏，你们以后 有什么事情就来找叔叔，叔叔和阿姨一直都在。” 柏檀点头和他碰杯，面对周叔，他说着知道了，倪嘉怡没喝酒，将酒杯放在面前半分没动，只是喊周行知少喝点。 周期也想喝酒，赵董莞给他倒了一杯，但周期一口闷，喝完之后还要一杯，气得赵董莞直接拿筷子打他的头。 “嘶……妈，哥哥，姐姐都在这儿呢。”周期不服气嘟囔，倪嘉怡好笑，劝着赵董莞，“莞姨，你以前不是说小孩子会喝酒的话，喝点儿没事嘛，别说他了。” 周期笑嘻嘻看着倪嘉怡，“姐，还是你好。” 柏檀正在和周行知碰杯，一不小心，失手，玻璃杯相撞“哐当”力度大了几分，声音大了起来。 赵董莞回头，见到周行知醉呼呼的拉着柏檀喝酒，柏檀面上淡定自若小口抿着，她心里对着柏檀有火气，本就想找柏檀发火，但想到找了他，他如果叛逆，继续和倪嘉怡纠缠到一起的话，倪嘉怡岂不是白断了，索性选择相信倪嘉怡，也不再过多追问，一想到两个孩子现在都已经结束了，饶是再多的话，也只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憋在喉间。 她瘪嘴，“老周你少喝点！小檀，你也是，注意分寸。” 柏檀的动作停了一瞬，若有所思低头。 周行知笑呵呵打发赵董莞，“都要走了，我和小檀喝点怎么了？” 赵董莞却嫌弃，不是很开心的模样，“既然这样的话，那你爷俩今天敞开了喝，喝完你两去隔壁睡。” 隔壁有两张床。 周行知得意，以为是赵董莞体贴，“好啊，小檀，咱们爷俩喝。” “我陪您。” 柏檀笑了笑，手抓着酒杯手背却青筋凸起，欲言又止，最后抬头瞥了一眼赵董莞，又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言笑盈盈给周行知倒着酒，和他碰杯。 周期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多么舍不得柏檀和倪嘉怡，倪嘉怡说自己也舍不得他们离开。 赵董莞笑，打趣道，“你和你嘉嘉姐那感情也是青梅竹马好不好。” 周期摸脑袋，“妈，你不是没喝酒吗？” 倪嘉怡给他夹菜，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那可不是，你小时候光屁股我都看到过呢。” “姐！” 周期急眼了。 柏檀注视着那边的笑意，敛眉不语，面上带着冷意，周行知和他碰杯，“你觉得，我们小期和你妹在一起怎么样？” “我不知道。” 柏檀极力扯着一丝笑，“看嘉嘉自己的想法吧。” “也是，来，我们爷俩在再喝一杯。” 周行知也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放在心上。 柏檀沉默一口闷。 这一次的啤酒有点难喝，又苦又涩。 他想吐。 *** 第二天，赵董莞找的一辆车来了，他们将东西搬走，倪嘉怡和柏檀都在帮忙抬东西。 赵董莞见柏檀和倪嘉怡直接没有多大的互动，彼此流转的情绪也正常起来，她笑呵呵，将心放在肚子里，拿出红包，她想的是给他两一人五百块。 倪嘉怡不手，柏檀不要。 “你们收着吧，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快到你们都长这么大了，我们这些老的也要离开了。” 她眷恋和惋惜说着话，最后，柏檀和倪嘉怡还是收下了这笔钱。 司机在那边催促，赵董莞也没时间多说什么其他煽情的话。 “我们走了，有事来找我们。” 他们站在地坝，注视着赵董莞他们的离开。 倪嘉怡咬着唇，柏檀当着赵董莞的面，伸出手安抚性拍拍她的肩膀。 周期挥手，赵董莞则是一直盯着柏檀的手，直到车转弯，消失在尽头。 倪嘉怡打算往回走，却看见不远处的向日葵肆意开着。 绿油油的叶子，黄色灿烂的花盘，迎着风，阳光下，开得很旺盛。 她见过很多年这样的富有生命力的向日葵花田，每一次看，都会被它们震撼到。 柏檀看着她，眸色深深，突然攥着她的手腕，拉住她。 然后低头亲了她一口。 倪嘉怡惊讶眼睛瞪圆，被他这个大胆的举动吓到，心怦怦跳出嗓子眼，左顾右盼，好在现在时间还早，周边没几个人走动。 “你有病啊？！” 倪嘉怡捂着嘴，眼泪汪汪地看向他，“你是不是疯了？！” 这是他们说结束的第三天。 但柏檀却跨越雷池，又一次逾矩。 暑气燥热的八月，在暑假的结束的最后几天结尾，她被高大挺拔的男人拢住，柏檀点头大方承认自己有病，还轻轻擦擦她的眼角。 他从口袋里面摸出一个盒子。 他掀开盖子，将其打开。 黑色绒布上面躺着的是一对耳钉。 耳钉的款式是设计很特别罕见的土星形状，镶嵌着钻石，被阳光照射着熠熠生辉。 倪嘉怡抬头看着柏檀，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变魔术般地神奇，她却没有半分惊喜，她后退几步，但又被他攥着手臂，重新带回他的怀抱。 第97章 柏檀微脸着下巴，神情冷冽又严肃，庄严又郑重。 倪嘉怡颤栗着感受略显粗糙的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寸从纤细白皙脖颈往后，最终停在泛着粉的耳垂。 耳垂只有孤单的耳洞，什么装饰也没有。 他笑眯眯且耐心将耳钉扣好。 柏檀嗓音低沉，宛如一条缠绵阴湿的蝮蛇趴在耳后。 冰冷粘稠的固执让倪嘉檀头皮发麻，喷洒的呼吸水汽变冷，慢慢往下坠。 他说。 “乖仔，耳钉是一对的，我们也是一对。” 倪嘉怡拂开他的手，想要将耳钉取下，但却被柏檀制止。 她对上了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眸。 不知道怎么的，又是无力又是害怕。 ***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亲我干什么？！我们不可能是一对，我和你再说一万遍还是一样的结果，我们结束了。” 倪嘉怡在屋内和柏檀说着话，那对耳钉她一直想要取下，却被柏檀扣着，始终拿不下来。 就这样强势，应证他的存在。 柏檀轻笑，“我们结束什么关系？情人还是炮友？” 柏檀让倪嘉怡二选一，逼着她承认她和他之前过去的身份，每一个词都暧昧羞耻，倪嘉怡被他像蛇一样的眼神注视着，下意识退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当时就不应该鬼迷心窍，不应该回应柏檀的那个吻，事情越来越失控。 “什么都不是！不要再提起过去的事情了！你这样看我干嘛？” “乖仔，你真的很任性。” 柏檀凝眸审视着她。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是什么意思，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 他掀唇，“你看着我，难道不会想到我和你上床的模样吗？你怎么能冠冕堂皇说着我们只是兄妹关系。” “不会。” 倪嘉怡气得眼泪掉下来，她就算脑子里是会出现他们上床的模样，也会说不会。 她哑然于柏檀还在执迷不悟，想到他之前的话都在骗她，咬唇别开脸，“我懒得和你说，反正我明天就要走了。” 她的票订得早，也没有和柏檀说过。 “你走了，那我呢？” 柏檀心越来越沉，他上前抓着倪嘉怡的腰，低头扣着她吻下去。 倪嘉怡拍打他，推搡他，却又无济于事。 倪嘉怡炽热地眼泪纠缠在这个剧烈的吻里面，熟悉的洗衣粉的味道在鼻腔萦绕，倪嘉怡的挣扎止于血腥味的蔓延。 她咬了柏檀一口。 但柏檀却仍未结束，直到二人都筋疲力尽，气喘吁吁。 倪嘉怡想都没想，给了他一巴掌，“啪——”，响在屋内，她崩溃，“你放过我，柏檀，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吗？” “那你告诉我，我怎么可能，可能和我爱的人熟视无睹，怎么能装作我不爱你的模样？” 柏檀轻轻擦擦嘴角的血，他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倪嘉怡，步步紧逼，悲戚低沉追问，“如果赵董莞不没发现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和我分开？” 柏檀一字一句说着，阴郁又绝望，眼底地高光尽失，“又或者，你本来就只给我一个短暂的暑假。” 倪嘉怡抬眸，和柏檀对视。 她被柏檀说中了心思。 她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泪水盈盈看着他，然后吸鼻子，小声喊他“哥哥”，然后上前主动亲吻他，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肢，另外一只手也向下，抓着他的皮带。 柏檀冷静看向倪嘉怡落泪，任由她的动作。 直到，那一声“咔哒”响起。 柏檀出声，冷淡阻止她继续的架势，“别动了。” 倪嘉怡没停下来。 “你打算和我睡了这一次然后就跑是吗？” 倪嘉怡的手顿住，柏檀将皮带夺回来，再一次扣好，他瞥见，倪嘉怡的指尖都在发白，他弯腰低头给她擦眼泪，指腹划过她的脸颊。 “你是笨蛋吗？” 又轻又带着冷意。 他的眼眸全是失望，还夹杂一点点的小火苗。 在摇曳，在挣扎。 “倪嘉怡，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是。” 她点头。 “嚓——” 火苗熄灭了。 “行。” 柏檀嗤笑一声，低低的，他扭头看向窗外，扭头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这一次，真的什么情绪都没了。 秩序归位，他只是倪嘉怡的哥哥，只有这一个身份。 他竭力找着话题，“外面的向日葵开得挺好的，我去给你带一朵回来。” “你去吧。” 倪嘉怡扯出一抹笑，“我想要最大的那一朵。” 柏檀凝视她三秒，倪嘉怡可以看见他红得不成样子的眼眶，他的眉眼也带着红，整个人从来没有如此失魂落魄的神态。 他开门，倪嘉怡瞥见柏檀抬了抬手。 倪嘉怡浑身力气骤然被抽走，她跌坐在床边，茫然地望向窗外。 外面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带动向日葵田里的向日葵摇晃，桔梗晃动，花盘也跟着晃动，绿色黄色，浩浩荡荡，似水波浪。 至此，他们之间所有的暧昧，所有的吻，所有的绵缠，在这一瞬间，全部隐藏。 如同漫天飞雪，掩盖大地所有的痕迹，只剩下一片雪白，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第83章 头顶的白炽灯照下来，小暗室空间狭小，将纠缠的二人影子拖得很长。 红绳露出来的时候，倪嘉怡的手臂激起小疙瘩，小尾指也蜷缩起来。 空气弥漫着尴尬和安静，柏檀眼神让倪嘉怡如鲠在喉，又是略微带着心虚又是害怕他继续发疯，简直无话可说。 这个红绳所代表的含义可以有很多意思，倪嘉怡都可以解释。 高中的时候，被同学追问过，她只是简单说家里人求的，希望她高考成功。 大学的时候，被舍友提及过，她面不改色，笑笑，说别人送的，匆匆盖过。 工作的时候，被同事好奇过，她语气淡然，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随口解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戴的了，一直戴着。一直戴习惯了，也没取下来过。 但她最解释不了的就是送这红绳的人是柏檀。 对上柏檀的视线，倪嘉怡有些狼狈地闪躲。 倪嘉怡挣脱开柏檀抓着她手腕的大掌，随后匆匆将衣袖扯下去，将手腕上的红绳挡住。 遮住了被暴露的红绳，掩盖它存在的痕迹。 二人对视，倪嘉怡胸口的起伏显示着她的情绪激动。 她的脸上带着薄红，唇也带着轻微的肿意。 “别动我。” 她低声警告。 “乖仔，你和你男朋友接吻的时候会想到我吗？” 倪嘉怡闻言脸白了几度，她神色复杂看向柏檀，柏檀却面上挂着一贯对人温和的笑，举着手做投降状，“我的错，我不说了。” 说着道歉，但话语却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反正清清冷冷的语调，没多大的诚意。 “我和沈洲做什么是我们的事情，哥，你不要管太多了。” 倪嘉怡告诉自己要冷静，轻呼一口气，面上也笑起来。 “是我多嘴了。” 柏檀点头，煞有介事，想到什么，将自己的袖口撩开，露出手腕上的红绳。 红绳带着旧意，被别在男人手腕尺骨茎突下。 “其实我也带着的。” 他和倪嘉怡直勾勾对视，言外之意是，我们都是一样的。 倪嘉怡的目光落在红绳下的 ——疤痕上。 她不自觉地吞咽，咽下一口唾沫，心里泛着隐隐的疼痛。 她别开眼，不再去看。 她转身要走，柏檀却出声提醒，“你给你男朋友买的拖鞋忘拿了。” 倪嘉怡身形僵住，想到塑料袋是怎么掉下去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的人，没好气瞪了一眼柏檀才弯腰将掉落的塑料袋捡起来，提在手上步伐匆匆离开小暗室。 柏檀这次没有拦着她。 他跟在她的身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随意扯了一张纸巾，快速将下巴上的血痕擦拭干净。随后叫住倪嘉怡，让她也把自己嘴巴擦擦，在跟着倪嘉怡出暗室后，将沾有血迹的纸巾扔进在一旁的垃圾桶中。 倪嘉怡将纸巾攥在手里，也跟着扔了进去。 柏檀带着回味，指腹摩挲着受伤的位置。扯着嘴角轻轻嘶了一声。 他和倪嘉怡一起无声同行，倪嘉怡怕冷，将只用了一根手指提着，剩下的手指都藏在袖口里。 柏檀见状，大手一捞，将塑料袋接过。 倪嘉怡正在想事情，没反应过来，手上的东西就到了柏檀那里，想要抢，柏檀却自然将塑料袋换了一个手，“我给你提着。” “不要。” 倪嘉怡盯着柏檀，伸手，“还我。” 柏檀拍拍她的手心，感受到凉得出奇，比外面的雪还要冰沁人，在门口人脸识别后拉着倪嘉怡的手臂往八栋进去，揽着她，将执拗的倪嘉怡护在怀里，将她的手揣在兜里面，“手冷成这样我给你拿怎么了？” 第98章 倪嘉怡站在电梯门口，她挣脱想要离开柏檀柏檀的手，但还是没能挣开，她的手也慢慢暖起来。 柏檀目不斜视，淡定自若按了楼层，等着电梯下来。 电梯的光是暖光的黄色系，代表着业主回家的归属感。 柏檀揉揉她的脑袋，将刚才她凌乱的发丝整理好，恢复平静状态。 假装无事发生。 “放心，我不会扔掉的。” “叮——” 电梯下来了，倪嘉怡和柏檀待在电梯，电梯刚要关门，外面传来急切的声音，“等一下！” 倪嘉怡按键，刚要关上的电梯门又缓缓打开。 是一个推着小吃车的女人，穿着黑色的棉服，袖口带着油渍。 她感激看向二人，“谢谢啊。” “没事。” 倪嘉怡随口应了声，女人瞥见她和柏檀站在一起，“你们是新进来的夫妻吧？以前也没见过你们，我在二十一楼，你们以后要买煎饼果子可以找我，我就在外面出摊，给你们打折。” 倪嘉怡刚要解释自己和柏檀不是夫妻关系，但柏檀却很自然应了一声。 她还没得及反驳。 “叮——” 门开了，到了倪许所在的楼层。 柏檀带着倪嘉怡出了电梯。 柏檀上前开门，倪嘉怡夺走塑料袋气呼呼进屋，沈洲和倪许已经下棋下的难舍难分，见到倪嘉怡回来，瞥见她的神色不是多好，沈洲放下手头的棋局，上前，“怎 么了？” 倪嘉怡摇头，说着没事，将塑料袋递给他，“换鞋吧。” 沈洲哦了一声，换好之后，被倪嘉怡带着回到她的房间。 倪许还没下得开心，想要让沈洲再和他来几局，倪嘉怡没好气指着身后的柏檀，“让柏檀和你下棋，我和他说会话。” 随后，“砰”得一声，将门关上。 倪许和柏檀面面相觑。 柏檀上前，将大衣随手脱下放在沙发上，落座在他对面，“来吧，爸，我和你下棋。” “嘉嘉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大了？” 倪许摇头，拿起棋，和柏檀小声说着，“本来是想和女婿多下会的，现在倒成了我们爷俩下了。” “结果一样的。” 柏檀轻声道。 他端详沈洲留下的残局，思考几秒，拿起“象”走了一步。 这一招，扭转乾坤，本是要输这方的他获得更大的局面，开辟了新的棋盘局势。 倪许啧啧两声，“小沈棋艺没你好。” 柏檀等倪许下完，出“车”，“应该吧。” 两人走几个回合，倪许面色焦灼，最后还是没下棋，自己认输。 “你赢了。” 柏檀嗯了一声，王林在一旁看着，趁爷俩下完棋，上前，端着水果，“你们吃点水果吧。” 倪许说自己不吃，王林将目光看向柏檀，柏檀接过果盘，起身去了倪嘉怡房门口敲门，敲了三下，沈洲才来开门。 柏檀站在门口，沈洲眼巴巴看着他，不知道他敲门干什么，柏檀的目光却落在屋内倪嘉怡那边，她穿戴整齐，只是散了头发，坐在桌前，行李箱打开，有些散乱，电脑被摆在桌面上，屏幕亮着数据复杂，察觉到柏檀在看她，倪嘉怡蹙眉，“怎么了？” “你们说累了就吃会水果吧。” 他微笑，温和至极的关心语气，扬起果盘，因为长期是上位者的姿态，似乎也沾染到了这一点气息，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方便进来吗？” 第84章 倪嘉怡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没得到倪嘉怡的回答，柏檀端着果盘面上不慌不忙，也不主动将果盘递给已经伸出手准本去接的的沈洲。 柏檀神色没变，但温和的眉眼微微下敛，从沈洲这个角度来看，柏檀下巴绷紧，面上的五官带着冷感，虽然在笑，却是似笑非笑的模样，说是在笑，到更像是心情不佳。 沈州腹诽，倪嘉怡和她哥真不愧是兄妹，笑起来的时候，要是大幅度还好，小幅度的笑，包罗万象，有各种含义，或许是讥讽，或许是阴阳，也或许是真的浅笑，但不可能一直看对方的眼睛猜测眼神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虽然和倪嘉怡相处这么久，共事三年了，但小部分倪嘉怡笑起来，他有时候压根猜不到她到底是什么情绪。 都是当领导成谜语人的料。 倪嘉怡不会是跟她哥学的吧？ 沈洲想开口说，“哥，你把盘子给我吧，”手刚抬起一点的距离，却被柏檀看了一眼，他的眉毛一扬，认真看着他的脸几个呼吸，随后，关心问询道，“怎么了？看你脸不太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我开车带你去。” 沈洲摆手，“不是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柏檀轻声说道，“那就行，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别怪我们，毕竟你从临北到小谈，我担心你水土不服。” 他带着歉意询问道，“你还习惯我们这里的天吗？临北和小谈隔得这么远，饮食文化，天气温度都不一样，你可以适应吗？” 他问这个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倪嘉怡。 倪嘉怡正在扎头发，察觉到身侧的一道目光的停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抿唇。 话题转得挺快，沈洲被柏檀带着走，点点头，“还行，哥，但是我没想到小谈这边也下雪，嘉嘉以前和我说过，你们这里不下雪的。” “今年比较冷，所以下雪了。”柏檀抬眸，好脾气掀唇，“你有什么不习惯和我说，我给你想办法。” “真的吗？” 沈洲询问，见柏檀微微点头，想要说自己哪里要解决的时候，倪嘉怡咳了咳，她低声喊着“沈洲”。 沈洲扭头和倪嘉怡对视，很熟悉这是倪嘉怡不高兴的意思。 倪嘉怡扎着丸子头，几下扎起来的发型，但带着干净利落，她肃敛神色，眼睛里写满“我不继续说了”识时务的沈洲想要上前走回她的身边，倪嘉怡开口，“你把果盘端过来吧。行，你可以走了。”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柏檀说的，沈洲答应一声，“哥，我先端着吧，你端这么久也累了。” 柏檀瞥了他一眼，“嘉嘉以前就爱使唤我，我习惯了。”明明是很和煦的语气，但沈洲却觉得不对劲，“哥……那个，我和嘉嘉这边有点事情，等会再出去行吗？” 柏檀嘴角缀着的弧度不变，将果盘递给沈洲。 沈州余光瞥见柏檀还没走，脸上带着笑，却遮住了眼底的具体想法，脸上只看得出来这个人是友善的笑，但具体的神色，丝毫看不透。 屋内很安静，一个在门框旁边站着，一个人在屋内椅子上坐着，距离倒是不远，但瞧着倪嘉怡缄默无语的神情，沈洲呵呵两声，尬笑和柏檀对视。 柏檀的身高比他高了不少，在屋内没有穿增高鞋垫，沈洲矮了柏檀半个头不说，气势也不行。 “哥，你吃了没？” 他随便打着哈哈，瞥了一眼果盘里的水果，火龙果，草莓，还有剥好皮的橘子，“这橘子甜吗？” “没吃。” 言外之意是不知道。 柏檀轻笑，看着沈洲，“但王姨买的是精品橘子，应该不会难吃。” “小区里的那个超市买的吗？” 沈洲努力找话题。 柏檀刚想说不知道，但被倪嘉怡打断，“好了，哥，我们两工作上的事情还没商量完，你等会在和他商量怎么买水果好吗？” 柏檀笑眯眯看向倪嘉怡，“嘉嘉，我和妹夫说会话也不会耽误太久吧。” 沈洲没说话，以为是刚才兄妹两在外出的时候吵了一架现在心情不好互相找茬，但又想到一走三人同行的时候，倪嘉怡和柏檀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又觉得本来二人关系就不是多好，索性还是别待在一起，万一等会又闹了矛盾，吵起来，也不好，阖家团圆的景象，意头不太行。 他尬笑着想要把果盘端走，“好了，嘉嘉，你吃水果吧，等会聊工作。” “是在聊凌风的项目吗？” 沈洲没想到柏檀居然会知道，诧异，“哥，你怎么知道？” “liam。”倪嘉怡严肃看向沈洲，总感觉气氛不对，沈洲看看柏檀，又看看倪嘉怡。 柏檀的微信传来消息，他扫了一眼，“我这边有事，你们忙着吧”说罢转身离开。 等柏檀离开之后，沈洲赶紧关上门，对着倪嘉怡带着笑笑：“你别生气了，对了，你哥怎么知道凌风的事情？” “卓顺入股凌风的事情你不知道？” 倪嘉怡问着沈洲，关于甲方凌风的事情，沈洲当然知道，他点头，倪嘉怡嗯了一声，让沈洲打开搜索引擎，“柏檀，柏树的柏，檀木的檀，你查查。” 看完之后，沈洲沉默足足有五分钟，然后看向面无表情的倪嘉怡，“公主殿下，您受苦了。” 第85章 沈洲的话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尤其是见到柏檀的是卓顺第二控股人，还是嘉安的董事长时，眼睛紧紧盯着关于柏檀的介绍。 第99章 嘉安出来的时候，沈州还不熟悉，但瞧见旗下的工作室乐行做的游戏app的时候炸开了锅，“我靠！” 沈州不是重点游戏控，手游的话也平时只爱玩一点简单的小游戏，但没想到，他玩得两款小游戏都在由乐行做的，这只是嘉安涉及游戏的板块，更主要的涉及到大头的人工领域方面。 沈洲的打趣让倪嘉怡略微有些无奈，“柏檀是柏檀，倪嘉怡是倪嘉怡，你可千万不要混为一谈。” 沈洲看到一个科普柏檀的视频时，顺手点进去，视频有五分钟多一点时间，看完抬头和倪嘉怡对视，“怪不得我看你哥第一眼我就觉得有点眼熟”，他想到刚才带着压迫感的柏檀，咋舌，方才还在说柏檀的气势太压人瞬间消了音，只剩下喃喃感慨，“你哥太平易近人了。” 倪嘉怡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发号施令，“行了，现在我们来聊一下凌风这件事。” 沈洲下意识答应，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来了。” 倪嘉怡开了线上会议，一个组的人修改着方案，忙到了接近十一点，最后结束的时候，倪嘉怡瞥到端着电脑一脸菜色的沈洲，又想到刚才那边组员说话的声音也都强撑着自己的力气。 “你们加班也辛苦了，今年过年的奖金我和上面申请多申请一点，争取让大家过个好年。” 倪嘉怡一向大方，肯为手底下的人争取福利，这三年，大家都是陪着她一起打拼的老人了，自然是带着兴奋。 她说罢，电脑那边的小声欢呼都藏不住。 “那就散会吧。” 倪嘉怡关了电脑之后，开始收拾自己行李箱的东西，一一摆好，衣服也挂在衣柜，沈洲瞧她正在整理东西，坐在椅子上愤愤开口，“我决定将你要给我的报酬抬一下价格。” “这是为什么？” 倪嘉怡正在挂衣服，背对着沈洲，“因为柏檀？” “对啊，这么久了，你居然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沈州随意拿着牙签插了一瓣橘子吃了起来，果然很甜，水分充盈，甜蜜怡人，而且还带着一种特殊的芳香，简直不像是他吃过的橘子。 贵的果然不一样，沈洲默默想到，再插了一块，“emily，你这次喊我假扮男友到底是为什么？” “你当时都没问，现在怎么好奇起来了？” 倪嘉怡转身见到他吃果盘吃得欢，“好吃？” “还行。你别打岔。” 沈洲好奇看向倪嘉怡，越发好奇倪嘉怡请他的理由。一个星期前，倪嘉怡找上他，和他说扮演她男朋友这件事后，本想拒绝，但她给的东西很大方，还答应给他包个大红包，最重要的是倪嘉怡还说只是几天的扮演，一个星期都不到，他不需要在小谈待到过年，飞机票她早就给沈洲买好了。 这次回家，沈洲是完全只带了一点东西，权当度假，车都是开倪嘉怡的。 他当时出于朋友的仗义，满口答应下来，本以为是倪嘉怡被家里人为难，义不容辞上战场，但发现，好像事情倒不是他想的那么复杂。 “虽然我只是当三四天的临时男友，我也应该知道你的理由吧？你爸催你还是你哥压力你啊？” 沈洲试探性询问，“我看都不像啊，你爸蛮开明的，你哥也不像会管你恋爱这事情的人啊……” 倪嘉怡被他看着，只是叹气，“反正很复杂，柏檀要是找你聊天，你要马上给我发消息。” 沈洲好奇，“可以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倪嘉怡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再一次传来敲门声。 两长一短，沉稳带着节奏感。 倪嘉怡离得近，和沈洲对视两秒。 这次她去开门。 虽然心知肚明是谁，但还是得去开，不然倪许又要说她。 “怎么了？” 倪嘉怡和柏檀对视，柏檀笑着看向屋内的沈洲，“沈洲你的房间王姨给你收拾好了，你来看一眼。” 沈洲哦哦两声，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见到柏檀，心底无端冒出几分紧张和局促，他连忙起身往外走，“好的哥。” 等他出门之后，柏檀站在门框外，目光落在倪嘉怡身上，“房间布置的还喜欢吗？” “还行吧。” 倪嘉怡催促着他带着沈洲离开，“好了，先带他去房间吧。” 柏檀微微颔首，将手机举起，米白色毛衣袖口被挽上去一点，露出青色凸起的血管，他掀了掀眼皮，声音寡淡，“微信加回来。我刚才申请好友了。” 倪嘉怡刚要说不，见到柏檀身后好奇吃瓜的沈洲，话到嘴边噎住。 “行。” “砰——” 见到柏檀和沈洲都离开之后，倪嘉怡气得关门声音都大了几分。 打开维信，果不其然，通讯录那个有个新的小红点，她点了一下，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还有一条简单的验证消息。 “通过。” 倪嘉怡点了通过好友申请之后，在备注的界面指尖停顿，没管。 成为好友之后，她下意识点进去。 柏檀的头像还是以前的头像。 蓝色的背景，一颗在正中央的举着手在笑的像素风六角星，眼睛一大一小，身边发着光。 这么简单的头像，很难以想象这是柏檀的私人号，但事实却正是如此。 加回删掉的好友，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没有，聊天界面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只有系统的“你已添加了jt，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jt”是柏檀的微信名字。 倪嘉怡犹豫，还是点进备注界面，打下“哥哥”。 她的房间有卫生间，洗漱用品部全部摆好了，在熟悉热水器的使用方向后，倪嘉怡拿着睡衣进去洗澡洗漱。 等倪嘉怡出来后，将吹风机拿出来，坐在床边慢慢吹起来。 她没有将手机带进去，头发半湿半干的时候，她举起放在床头柜正在充电的手机一看。 时间临近十二点。 微信却显示她收到了五十三条消息。 她点开，发现是沈洲在疯狂发消息，他发了五十条。 一连串的表情包，只有几句正经的话。 她滑上去，大概知道为什么沈洲那么激动了，他和柏檀简单说了几句话，但却加上了柏檀的好友，然后问了一句柏檀的头像怎么那么简单，但柏檀只说是倪嘉怡换的，沈洲在感慨柏檀和倪嘉怡的关系也不是他想的那么差，然后沈洲还问了倪嘉怡为什么把她哥删掉了。 倪嘉怡回了一个无语，那头发消息很快，“怎么才回我消息？” “刚才洗漱去了，现在才在吹头发，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拿到这么牛的大佬微信谁能不兴奋？”沈洲才发完，就在感慨，“你家隔音好好啊，你吹头发的声我是一点也没听见。” 话里话外都是羡慕。 “……” 倪嘉怡回了一个省略，沈洲见她没回答问题，再问一次刚才自己的问题，倪嘉怡却没回，只是发消息问他，“外面熄灯了？” “肯定的，快十二点了，谁家在这个时间点不熄灯？你太久没回家不知道你家里的作息了？你爸你哥的屋子都关着的，估计都睡了吧。” 两个人聊着，“哥哥”却来了一条消息，“开门。” 倪嘉怡失手点了一下，转到她和柏檀的聊天界面。 上面多了三条消息，倪嘉怡现在才看到。 “等会我要来你这。” “11：40来。” “乖仔，记得开门。” 这些消息都来自半个小时前。 “开门。” 就在刚才才发的。 不是睡了吗？ 倪嘉怡打算装没看见，将吹风机放下，打算涂护发精油，但下一秒又跳出一条消息。 来自“哥哥”。 “我在门口，你十秒之内不来开门，后果自负。” 倪嘉怡不知道柏檀想干什么，但知道他不说假话，想到沈洲说的家里隔音效果好，既然吹风机的声音都听不见，那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于是撒谎，只想着拒绝他。 “我现在在洗澡呢，开不了门。” “涂着护发精油和我说在洗澡。” “行。” 倪嘉怡盯着手机上跳出的两条消息，全部来自“哥哥”，头皮发麻，背后发凉，在一瞬心也跳在嗓子眼。 耳边好像传来水龙头的声音。 出租屋的水龙头早就已经老旧将要坏掉，但却被生锈的铁丝固定，勉强维持安稳，但却带有倾颓的坏损。 它缓慢地滴水。 一滴一滴，一下又一下，空旷的房间内，藏着她惴惴不安泛起波澜荡着波纹的水洼。 倪嘉怡没想到自己的谎言被戳穿，意识到什么，背后冒出冷汗，左顾右盼，但一无所获，她急忙忙起身，小跑着开门。 门口柏檀穿着浅灰的睡衣，拿着手机，转身要走的模样，方向是倪许的房间，手机亮光打在他的脸上，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第100章 他将手机息屏，“咔哒”一小声，转身和她对视，似笑非笑睨了倪嘉怡一眼，淡声说道，眉毛微挑，似乎在诧异她的出现，“不是在洗澡吗？怎么就出来了。” 倪嘉怡探头，屋内所有的房门都关紧了，显然没人注意到柏檀待在她的房门口。 将他拉进来，关上门，她才带着怒意，气得脸都涨红，“你 在我房间安监控了？！” 第86章 柏檀站着，抬眸，和她对视，淡定发问，眼底多余的情绪，“什么？” 虽然听完倪嘉怡的质问，但他仍没事人的姿态，面上神色不变，坦然自若反而想上前，倪嘉怡踉跄下意识后退。 “柏檀，你有病啊？！” 倪嘉怡眼圈红起来，莹润的眼眸满是怒意和被冒犯的不悦，呼吸起伏很剧烈，整个人都在沉浸在柏檀在房间安监控的事情内无法自拔，想到这个可能，倪嘉怡咬唇，带着恐惧望向柏檀，“你……没安监控的话怎么可能知道我在干什么？！” 除非柏檀是透视感或者是神仙。 但这怎么可能？！ 柏檀见状，好笑弯唇，“我怎么可能会在你的房间安监控。” 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流逝，柏檀的五官越发成熟，年近三十，黝黑的眼眸越发深邃，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大部分笑都带着各种含义。 但面对倪嘉怡质问的笑，只是单纯的笑，带着愉悦轻松的味道，这一笑，使得他整个人呈现温和包容的意味。 身姿欣长卓越，虽然穿着略微松垮的睡衣，但因为平时很少这么随意穿着，乍一看带了几分慵懒和随意的味道，光是单单站在那里就带着优越的气质。 倪嘉怡扬了扬手机，显然不吃柏檀这一套。 “你怎么知道我没在洗澡？还知道我在涂护发精油？！” “你洗澡不带手机，而且既然再回我消息，又说自己在洗澡，那肯定已经出了卫生间，我打赌你没洗澡。”柏檀慢慢说着，每一条都有理有据，见倪嘉怡眼底带着气虚，也是知道倪嘉怡在敷衍自己被戳穿的心虚，他笑起来，“乖仔既然可以腾出手，那一定是头发基本吹干了，至于护发精油吗？” 他刻意停顿一下，将语气拖长，“我诈你的。” 柏檀微微弯腰，灯光打在他的身上，黑暗将倪嘉怡侵袭，“我只是随口一猜，要是没对的话，我就自己离开。”倪嘉怡咬唇，仰头和他视线撞在一起，阴影拖长笼罩她的头顶，柏檀抬手随意抓起她的一缕发丝，得意的尽在掌握语气，“现在看来，我猜对了。” 倪嘉怡根本不想相信柏檀的话，推开柏檀，不想和柏檀这么近的距离，夺走他的手机，想要看是不是有监控软件，手机被抢走，柏檀淡定自若，什么反应都没有，“密码是0402。” 倪嘉怡快速输入，查手机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压根没看，只是随意划几下才还给柏檀。 既然柏檀这么淡定给她说密码，那肯定什么都没有的。 自己再怎么查都找不到的。 倪嘉怡冷静下来，也想到，柏檀不可能这么早就在房间里面装监控。 毕竟这个房子，也会来倪许其他的亲戚，难道柏檀每个都装，每个都看？ 而且，柏檀虽然爱发疯，但大部分时间还维持体面，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做。 她暂时放心。 但面上却没那么简单的情绪外露。 柏檀接过手机，也没看，随意甩在倪嘉怡的床上。 “你怎么还不走？” “我给你涂护发精油。” 柏檀很自然将护发精油的瓶子拿在手上挤了一泵出来，揉搓在掌心，见倪嘉怡不动，柏檀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做伤心状态，“也许我去给爸擦擦，他估计很乐意。” 倪嘉怡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生气，知道柏檀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一步一步坐在床边，犹如上刑，背对着柏檀。 淡淡的芳香散开，带着舒适沁人，两人都没说话。 “今天你和沈洲说了什么？为什么他来问我你的微信头像是怎么回事。” 倪嘉怡发问。 “他问我，为什么我的头像那么简单，我说，是因为那是你换的。” 柏檀轻笑，“我想，和他说了，他应该可以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一般。” 所以，应该会有点自觉。 “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你也要提，真有意思。” 倪嘉怡讥讽。 柏檀的头像确实是倪嘉怡换的。 那是微信才出来的时候。 柏檀和倪嘉怡虽然断了情人关系，但还是要每个节假日，每年过年都要和倪许在一起过。 倪许拿着柏檀给他买的手机，问倪嘉怡怎么注册微信，倪嘉怡几下顺手给他注册好之后，倪许加上了她和柏檀的微信。 倪嘉怡的微信是带着鲷鱼的美乐蒂，但柏檀的头像却是原始头像，什么都没有的古老感扑面而来。 倪许叫来柏檀。 因为刚才才注册了微信，新鲜感特别强，而且倪嘉怡也给倪许拍了一照自拍照做头像，见到柏檀没有，他好心让柏檀换一个。 “你的微信没有头像，这多难看。” 柏檀沉默一会，突然将目光落在坐在倪许身旁的倪嘉怡，“爸，我不太会。” 倪许拍大腿，开心得不行。 “你妹不是会吗？嘉嘉来，给哥哥换个头像。” 他的头像是倪嘉怡才拍的，手机镜头带着一点灰，是和她的合照。 父女两笑得很灿烂。 为了维护兄妹感情，倪许也是操碎了心，两兄妹现在一见面就特别冷淡，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一问，就说长大了，别的什么都理由都没。 见到如此难得恰当好处维系二人感情的时候，倪许拽着倪嘉怡到柏檀身边。 倪嘉怡和柏檀对视，见他波澜无惊的眼眸想骂人，但碍于倪许在场。 二人挨得很近。 倪嘉怡拿着柏檀的手机，没好气问道，“有什么想要的吗？” “随便。” 倪嘉怡知道柏檀在看她，手指匆匆划过手机浏览器，只随手找了一个简单头像给他换上，将手机递给柏檀的时候，倪嘉怡阴阳怪气，“爸是老年人，你也是老年人吗？我什么时候不知道？你居然退化成这样了。” 柏檀神色如常，温和笑起来，“我们家里有你一个聪明就够了。” 至此，这个倪嘉怡随手找的蓝色头像陪了柏檀一年又一年。 从来没换过。 “乖仔，你和他分手好吗？” 柏檀的话响在身后，倪嘉怡的脊背僵住，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注视，就像是炽热的火炭灼烧，在窗户玻璃的倒影中，倪嘉怡可以瞥见柏檀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手下温柔熟稔的动作。 “我的事情你别操心了。”倪嘉怡冷淡启唇，柏檀的动作没因为这句倪嘉怡拒人千里之外的生疏停下来，但却被她的后面一句话激怒，“哥哥，我听爸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操心自己的感情问题了。” 倪许在这一次倪嘉怡带男朋友回家之后，终于忍不住催促柏檀的终身大事。 饭桌上也话里话外点他。 已经老大不小了，妹妹都谈恋爱了，哥哥怎么还没动静。 年岁的增长，但身边却一直没见到一个女朋友，柏檀的同龄人大多都已经结婚生子，有的小孩都已经上小学了，只有他，连个女的身影都没。 柏檀手心的精油空空如也，早已全部到倪嘉怡的发尾上，手上可以握得住她发梢的实感，让他像掌心握沙，一直舍不得离开。 在倪嘉怡以好妹妹的关心语气看似操心，但却故意带刺扎得他的理智轰然崩塌，所有的平静化为乌有。 空气窒息安静一瞬间。 柏檀的唇角抿得很紧， 抓着倪嘉怡的右手，倪嘉怡反转，想要离开，但柏檀却始终不放，倪嘉怡提膝企图让被牵制的手得以逃脱，但柏檀却面不改色，另一只手抓将她的膝盖抵住。 倪嘉怡咬牙，加大力气，但柏檀的手却和铜墙铁壁毫无区别。 她被柏檀反剪，推搡的几个动作，“砰——”她被抵在床头，倪嘉怡挣扎，双手并用，几个回合交手下来，两人跌落在床上。 倪嘉怡在下，柏檀压在她的身上，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扣在自己的怀里，形成一个不容质疑的禁锢姿势。 交缠的呼吸近在咫尺，倪嘉怡紧张咽了咽口水。 因为双方动作比较大，柏檀扣的严严实实的睡衣崩掉了两颗扣子。 倪嘉怡的视线可以瞥见柏檀散乱敞开的睡衣领口。 她微微张口，眼底满是愕然。 他的肤色很白，但却多了一道黑青色的纹身。 显得尤为明显，且视觉效果冲击极大。 活脱脱像是野蛮硬长出来的东西。 柏檀的锁骨上盘着一条黑蛇，盘了三圈，蛇尾往后，三角蝮蛇，鳞片拟真，圈圈层层，蜿蜒穿梭在凸起的锁骨上像蛇盘旋在枝干上休憩。 第101章 毒牙咬着一只兔子，兔子很小，但却很逼真，蛇信子缠绕，紧紧锁定猎物，蛇眼阴郁且势在必得。 柏檀神色寡淡，眼眸似一潭死水，看着她，心里此刻达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倪嘉怡散落的发丝搭在脸颊上，凌乱的碎发让她带着几分脆弱。 她的眼眸死死盯着倪嘉怡，像是惊恐的小雀，又像是恼怒的炸毛猫，“你这是干嘛？你，你放开我！” “倪嘉怡，你真的想要气死我。” 柏檀冷声说着，距离倪嘉怡脸的距离却越来越近，湿热的呼吸交织着，随时都可以落下一个若有若无的吻，“你催我谈女朋友，让我步入婚姻。” 倪嘉怡强撑着让自己不断避开柏檀的吻，喉间透着干涩，她反驳，抓着被角，攥出褶皱。 “有什么不对吗？柏檀，你应该和我一样过上正常的生活。” 倪嘉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轻柔，似乎再说柏檀的不理智，她看向柏檀，提醒柏檀，“正常，你比我更清楚。” 这才是她这次带着沈洲回家的目的。 她和柏檀两个人都不应该沉溺于过去，而应该向前看。 去新的生活，去过正常的生活。 “正常？”柏檀将这两个字咀嚼，他眉心微拧，眼底满是阴沉，“乖仔，但你想过没有，一个和妹妹上床的烂人，怎么可能变成正常人。” “倪嘉怡，你谈男朋友，你去迎接新生活，以后可能会和另一个人生孩子，你会获得一个新的家庭，你可以这么做到，但我做不到。” 柏檀爱怜用指腹抚摸着她的唇。 他嗟叹。 “嘉嘉，如果我的家没有你的话，那我可以一辈子不谈恋爱，一辈子不结婚。” 倪嘉怡眼睛睁大，双唇紧抿，为着柏檀这荒谬绝伦的话而感到惊愕。 柏檀捏着她的下巴。 一个避无可避的吻。 很深的一个吻，撬开倪嘉怡的唇齿，和她的舌尖追逐，辗转缱绻的吻。 “倪嘉怡，我只想要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只要你这一个人。” 第87章 倪嘉怡的心跳的很快，几乎要突破自己的胸腔，几近擂鼓，带着生生震动，心脏血管的流速太快导致她头晕目眩。 “柏檀，你别亲我。” 在缺氧的眩晕感中，倪嘉怡的声音断断续续，将腿抵在身前，阻止着柏檀的靠近。 她喊着柏檀，像是在提醒他，也像是在提醒自己，“柏檀，你是我哥哥。” 倪嘉怡说完之后，不敢再去看柏檀的眼睛。 她不敢瞧见柏檀眼底的伤心和难过，就像是清晨的晨雾，滴着水，在流泪。 她的心脏被攥紧，喉间带着窒息的感觉，久别重逢的熟悉力道席卷着她，这么多年，所有被关在潘多拉魔盒的记忆在这个吻里被打开。 她这么多年不回家，不敢回到小谈，也是因为这里有柏檀。 柏檀轻啄，心疼看她，一句一句说着。 “临北那么远，怎么一声不响离开了三年？吃的习惯吗？睡得好吗？三年那么久，一点联系也不给我。为什么我去见你，你明明在公司却和你程携借口说你没在？那天，下着好大的雨，我在你们公司楼下，我见到你打着伞在等车，风吹着你，你的衣角有没有被打湿？我想上前问问你，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我给程携发消息，请他带你一程。看见你上了车，我在咖啡店坐了很久，一直在想，你有没有冷到，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程携是倪嘉怡老板。 至于柏檀说的那次下雨，倪嘉怡惊讶。 那是她到临北的第一年，因为不熟悉那里的天气，也不知道雨可以下得那么大，想打车，经济捉襟见肘，也只好咬牙站在车站下等公交车到。 这才反应过来，向来不管闲事的程携破天荒顺路送她一程不过是柏檀的请求。 “嘉嘉，你知道吗？我去临北的每一次，我都会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待一会。和你在同一个地方呼吸的时候，我手腕上的淤伤都在同频共振。” “你离开这么多年，我总是想见你，但每一次，你都拒绝冷淡我。” 柏檀的眼泪落下，滴在倪嘉怡的脸颊上。 这三年了，爱和思念超过了他怨恨倪嘉怡对他的抛弃。 倪嘉怡飞跃到了新的地方，但他始终却牵挂她的所有，想着盼着，小雀可以再一次回到小谈，回到他的身边。 柏檀的喉间带着哽咽，眼眶微红，温柔寂静注视着倪嘉怡，可以清晰见到她的肌肤纹理，珍惜贪婪记住现在二十六岁倪嘉怡的脸，他的眼睫都带着泪。 “你在临北有没有想到哥哥一点点？” 他就像是海底的蚌壳，日复一日吞咽着属于着来自对于倪嘉怡的怨恨和想念，那些痛苦的回忆变成层层叠叠的蚌肉包裹着他，眼泪也成为砂砾折磨每分每秒折磨他。 最后，所有的力气都没了，精疲力尽，心里只藏着那颗叫“倪嘉怡的”珍珠。 柏檀的手压住她的腿，低低喘息从头顶上传来，他埋首在倪嘉怡的脖颈。 “柏檀，你走开。” 她身上的沐浴露是柏檀亲自准备的。 柑橘味弥漫，柏檀低声说着，“我知道的。” “你听话点。” 他不疾不徐，擦边而过，“哥哥不想用那些手段对你。” “我要你自愿。” 柏檀的手抓着倪嘉怡的手腕，寸寸往上走，牵着她游离的手指，最终十指相扣。 倪嘉怡偏头，眼角沁出泪水精油的芳香在房间弥漫，也在二人的鼻尖萦绕。 “倪嘉怡。” 柏檀的鼻尖蹭蹭她的鼻尖，自始至终，一派温和，“和他分手好不好？” “我不。” “你真的也该步入新的生活了。” 倪嘉怡咬着唇央求他，避开他的目光。 “嘉嘉，求你了。” 柏檀的话响在头顶，眼泪也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他喃喃，“爱你好痛苦，你真的很坏。” 倪嘉怡借力翻身，将柏檀压在身下。 之前两个人都带着较劲，但这一次，柏檀却放松，任由倪嘉怡的以下克上。 体位转换，倪嘉怡居高临下看着柏檀。 柏檀的睡衣领口彻底散开，胸膛半露，流畅地线条很漂亮。 这个时候，倪嘉怡才彻底看清楚他的纹身长什么样子。 那只毒蛇并没有咬着兔子，而是将兔子含在嘴里，信子缠绕着它，在她的这个角度看，兔子倒像是珍宝似的被蛇含住。 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 倪嘉怡摸上去，指尖轻微颤抖，刺青带着轻微的凸起，她歪头，带着哭腔，“为什么纹这个？” 心里更是一哆嗦地疼。 柏檀没说话，倪嘉怡垂眸。 他什么都没说，但她却什么都知道。 “哥，我们 不能在一起的。你看爸爸，现在只希望我们各自成家，肯定接受不了我们搅在一起，还有莞姨，最近还在问你谈恋爱的打算。” 柏檀苦笑，还是那句话。 他坚定淡声。 “嘉嘉，我不会和其他人谈恋爱的。” “你都三十了。” 倪嘉怡说出柏檀的年龄，摸摸他的眼角，发现上面有几不可见的细纹。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倪嘉怡才感受到时间的冲击，已经这么多年没见，岁月真的在柏檀身上留下了痕迹。 柏檀骤然一紧，推开倪嘉怡，脸上流露出一丝害怕和仓皇，起身，站好，他将自己的睡衣领整理好，将黑青的纹身隐藏，抬手把眼泪擦去。 “我知道。” 他将手机拿起，似乎就这样匆匆结束，倪嘉怡松怔瞧着他的离开。 “嘉嘉，你不和他分手的话，我会在今年和爸爸坦白我们的事情。” 第88章 沈洲第二天起床，开门之后，被坐在沙发上的倪许招呼，“小沈，起来啦？” 沈洲点头，说着叔叔起这么早，倪许挥手让他坐过来一起。 沈洲悄悄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见到才九点，心里庆幸还好自己定了闹钟，坐在倪许身边他这才注意到，柏檀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看报纸。 “哥，起得这么早呢。” 他寒暄。 柏檀放下报纸，颔首，“昨天睡得还行吗？” “很好。” 岂止是好，简直是神清气爽。 沈洲笑呵呵回答着柏檀的问题，只以为是关心自己适不适应到小谈的睡眠。 倪许看沈洲都已经起床了，满屋的人都在，想到倪嘉怡还没动静，看了看窗外，时间都这么晚了，咳了咳，“小檀，你去看看，嘉嘉怎么还没起来啊” “还在睡觉吧。爸，你别催嘉嘉了，她昨天睡得晚。” 柏檀淡定掀唇，没丝毫要起身去敲倪嘉怡房门的意思。说的话全然是对倪嘉怡的体贴和包容。 第102章 沈洲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偏头看了一眼柏檀，柏檀温和地笑笑，“怎么了？” 沈洲说不上来自己觉得哪里奇怪，只是摇头。 倪许闻言，也只好哦了一声，扭头和沈洲聊天，聊得东西大概就是怎么和倪嘉怡认识的，又怎么谈上恋爱的。 倪许问的简单，但回答确实要给个具体的东西。 沈洲脸上挂着腼腆的笑，一直呃个不停，他舔着嘴唇，低头看手机的时候疯狂给倪嘉怡发消息，只盼着消息可以把倪嘉怡震醒，这样的话，还可以有个主意。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倪嘉怡谈恋爱的过程啊？等会倪嘉怡起来，两个口供都对不上的话，那还怎么办万一被拆穿了，那不是很尴尬？ 沈洲坐立难安，有些无措，招架不住倪许，竟然下意识将目光投到在一旁的柏檀。 柏檀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挑眉，双腿交叉翘起二郎腿，放下报纸，饶有兴致侧目，似乎也在等着听他讲述和倪嘉怡的爱情故事。 倪许皱眉，“小沈，你和我们嘉嘉谈恋爱的过程不太好吗？这么吞吞吐吐的。” 这话倒像是质疑两人的恋爱谈的正经吗？ “不是，我和嘉嘉确定名分确实没多久，但是我喜欢她很久了。” 沈洲犹豫半天，绞尽脑汁才憋出这一句话，然后就开始慢吞吞找补，“嘉嘉在我们公司很厉害的，尽管岁数不大，但是一直很努力，做事也很出色，因为是外派的，到了临北，她做的第一个案例就很漂亮，各个部门都有所耳闻她的事迹。最开始我的领导不是她，但后来在她手底下跟着她做事，我在这个过程慢慢动心后来表白的。嘉嘉答应了。” 倪许听着，满是心疼语气，“当时嘉嘉要去临北的时候，我和她哥就不愿意。但嘉嘉从小到大，有主意，我们这些做家长的难道能阻止孩子往外走吗？她到你们那边是不是很不适应？她和我打电话发消息从来不和我说工作上的事情，问就是很好，一点也没事。” 沈洲想了一下，倪嘉怡确实到临北很不一样。她来到公司，就做了一个很不错的方案，当时正遇领导换人，带着倪嘉怡的siri要晋升，剩下的位置大家都以为接班人是她带的最早的joyce，但最后没想到升上去是倪嘉怡。来的最晚，升的最快，自然有人不服。倪嘉怡成为组长后，靠着自己能打的实绩服众。但过程比较艰辛。 沈洲只能斟酌词措，尽量选择其他小的方面，“嘉嘉开始确实不太适应，吃的东西还有环境，我记得她第一次在公司吃的时候，很多菜都吃不了，后来，她习惯了也还好，我们一起聚餐什么的，也挺开心的。” 倪许叹气，拍拍他的肩膀，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到时候在公司可千万不要拖嘉嘉后腿啊。” 沈洲摆手，不敢当，“嘉嘉很厉害的，前几月做的方案在业界获得了很高的评价的，她做的时候，带着我们一起调研考察……”他说着，倪许听着，虽然一点也不懂，但还是时不时点头。 柏檀只沉默听着。 在一旁擦桌子的王林听到沈洲讲的事情感慨，“天啊，嘉嘉这么厉害啊！” “那可不是，我们老倪家的孩子没不厉害的。” 倪许趁此机会开始自夸，带着得意。 沈洲讲得口干舌燥，喝了好几次水。 在他讲倪嘉怡做的第六次案例时，倪嘉怡的房门终于传来动静。 倪嘉怡的身影出现在客厅后，沈洲看她简直像是天神下凡。倪嘉怡瞥见沈洲眼底易溢于言表的“你终于起床了我，我得救了”的救赎神情，挥手，“你干什么呢？起来不喊我。” 沈洲赶紧起身，站在她的身边。 “起来了？是吃早餐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吃早饭？”倪许看向沈洲这么黏倪嘉怡的摸样有些牙酸，但假装自己没看见。 “都可以。” 倪嘉怡今天穿得很休闲，随意扎个低马尾，汲着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她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 “你哥说你昨晚睡得晚，嘉嘉，早点睡，晚睡对身体不好的啊。” 倪许关心说着，倪嘉怡闻言要离开的脚步一顿，停滞在半空，她转身身形僵住，因为打哈欠出现的生理盐水措不及防掉下来，对上柏檀那双风平浪静的眼眸，见到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身旁的沈洲，意有所指，倪嘉怡想到昨晚柏檀的警告，心里藏着事，和倪许打着哈哈，扯出一丝笑，“啊？我知道了。下次我早点睡。” 沈洲被倪嘉怡带走，倪许想到什么，老生常谈，“你妹现在谈恋爱了，你这个哥哥也不能没有动静啊。之前和我说等妹妹谈恋爱才肯有想法，那现在你有什么想法没？” 柏檀掀了掀眼皮，“没。” “你真的，老大不小了，小时候嘉嘉让我操心，你现在让我操心。” 倪许都在想，是不是小时候柏檀太懂事了，导致他的叛逆期有点久。 柏檀油盐不进，倪许也没辙，“嘉嘉谈恋爱也是差个契机，我给点了一下。你呢，要怎么做？” “你和她说了什么？” “我说，你哥要等你谈恋爱才有想法，你们两感情都这么坎坷，让我这个做爸爸的怎么办？” “所以，因为这句话，她谈恋爱了？” 柏檀面无表情看向倪许，黑眸平静像是一潭死水。 “爸，你催我就行了，你 催嘉嘉干吗？” 倪许被柏檀看得有无端多出几分心虚和害怕。 “我这个做爸爸的催你们怎么了，两个都老大不小了，身边连个鬼影都没，那我能不担心吗？” 柏檀闻言，垂下眼眸，轻轻呵了一声。 他捻了捻指腹，眸色晦暗。 *** 倪嘉怡在屋内听着沈洲抱怨刚才的演讲，“我的口水都快干了。我想走了，我要回家。”沈洲越说越激动，显然是无法忍受。 “你还差两天，这么着急干什么？” 倪嘉怡安慰他，也没辙。 “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两天我给你发两千。” 沈洲却摇头，“我最多待到明天早上，我真得走了。” “你哥和你爸太热情了，待的越久我越怕露馅。” 再像今天这样问东问西，两个人的口供要是没串号的话，事情一定会败露的 倪嘉怡又说了几句挽留的话，沈洲怎么也不愿意。 没办法，倪嘉怡只好给他改票，“行。” 沈洲点头，“反正你家里也知道你谈恋爱了，你目的也不多达到了。” 倪嘉怡瞥他一眼，“晚上还要演，你别忘了。” “ok。” 沈洲比了一个大拇指，“我办事你放心。” 她和沈洲商量好晚上怎么演他要突然回家的戏份。 两个人最终找了一个，沈洲家里有事的万能接口。 晚上在餐桌上说这件事的时候，倪许撂下筷子，“这么突然？”还想挽留，“是很大的事情吗？非得回家？” “对啊，叔叔，家里临时有事，真得回去一趟。”沈洲做出很为难的神色，看向倪许。 “哎呀，爸，人家家里有事情，你别管了。”倪嘉怡给倪许碗里夹菜，贴心为沈洲打掩护，“拦着他让他不回去啊？我做不动。” “真的假的？” 倪许嘟囔一句。 倪嘉怡大大咧咧将订票界面给倪许看，力证她并没说谎，这个方向，柏檀也可以瞧到。 倪许见倪嘉怡这么维护沈洲，但也不能说什么，要是两人因为自己说的话吵架，那也并非他所想的结果，一时无语，只能喝汤。 “需要我帮忙吗？” 柏檀抬眸问着沈洲。 沈洲摇头，“不了，谢谢哥。” 柏檀看向倪嘉怡，不疾不徐，“没事，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吧。” 倪嘉怡抓着柏檀的胳膊，真怕他去送，“你别去，我们自己去。” 柏檀将目光落在倪嘉怡抓着他胳膊的手上，不着痕迹收回目光，“行吧，注意安全。” “知道。” 沈洲和倪嘉怡对视，又默默低下头。 第89章 沈洲的机票订在中午十二点。 倪嘉怡和沈洲一起出门，她帮着沈洲提东西，见他们两低着头靠在一起说话，柏檀什么都没说，低敛眉眼，看了看时间，开口。 “还是我来送你们吧，你们的车停在小区外面也要找一会儿。” “我们自己开车就行了。” 倪嘉怡闻言，拉着沈洲就出门，两个人待在一起，门被关上。 倪许送完人就坐在沙发上，招呼柏檀和他一起下象棋。 柏檀却摇头，站在门口，抬手看看手机，说有事，将大衣穿上，换好鞋随后出门。 倪许见状，在他要关门的时候，问着，“那你今天回不回来？” “要。” 倪嘉怡和沈洲没开车，直接打车去的机场。 第103章 在大厅说了些离别的话，倪嘉怡和沈洲拥抱，轻声说道，“谢谢啦，沈洲。” 沈洲不以为然，拍拍她的肩膀，语气轻松，“下一年再见了，emily。” “行。” 倪嘉怡低头，拿出手机，给沈洲发了三千块，沈洲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消息，见到转账金额，喜笑颜开，“这么大方啊？”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倪嘉怡说着。 等沈洲进登机口后，倪嘉怡才往回走。 她低头想要打车，手机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抬头。” 来自哥哥。 倪嘉怡惊讶，抬头瞥见柏檀朝她走来，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怀里，强势的姿态，“走吧，回家。” 因为挨得很近，倪嘉怡踉跄，被他带着离开。 近乎于亲密到极致的姿势，柏檀身上的淡淡山河琥珀的味道萦绕在倪嘉怡的鼻尖，像是锐利的蓝河在宽广无际流淌。 倪嘉怡退出他的胸膛，低声道，“我自己走。” 柏檀没有任何动作，默默跟在倪嘉怡的身旁并行。 “你喷香水了？” 倪嘉怡随口一问。 “嗯。” 柏檀反问，“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还行。” 坐在柏檀的副驾，将安全带拉好，倪嘉怡才有机会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昨天你给爸看机票的时候无意瞥到的。” 柏檀云淡风轻，扭头看了一眼拿住手机没做声的倪嘉怡，“分手了。” 倪嘉怡沉默，也没反驳，柏檀心情却好起来，虽然知道这件事是假的，但倪嘉怡名义上的男朋友没了，没有人占那个碍眼烫嘴的位置。 他嘴角挂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笑。 一路无话，直到要到小区停车场。 “柏檀，你很开心是不是？” 倪嘉怡没看柏檀，声音突兀响在安静的车内。 “是。” 柏檀回答，倪嘉怡气急，“你比起操心我的事情，还是多管管你自己吧。” “是吗？” 柏檀将车停好，倪嘉怡想要开门下车，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我要出去。” 倪嘉怡扭头看向柏檀，柏檀却好整以暇用手指敲击方向盘。 “爸喊你谈恋爱，你就谈是吧？” “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自己知道，你这个男朋友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应付还是真心，需要我说出来吗？” 倪嘉怡心里陡然一惊，“你胡说八道什么？！”和他对视，本想让柏檀因为心虚让她下车，但先败下阵，别开目光，通过玻璃看着自己的倒影，有些无奈，“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乖仔，你是装糊涂的好手。” 柏檀掀唇，温声保证。 “你和爸爸说我们俩的事情，他也不会怎么样的。如果你怕，那我去。我发誓，我会处理这件事，相信哥哥好不好？” 剩下的一百步我朝着你走。 “他不会怎么样？” 倪嘉怡闻言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炸毛起来，浑身呈现抵御姿态，心也在砰砰跳。 远走的三年里，倪嘉怡何尝不是想过如果自己和柏檀在一起，但看到无意上网的帖子里，一对领养兄妹在一起的分享日常下面全是骂声，嘲讽不理解各种负面情绪都有，只有一少部分在祝福博主，祝福她和哥哥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仅仅只是半道领养，都已经被千夫所指。 那她和柏檀呢？ 柏檀伸手上前想要摸摸倪嘉怡的头顶，却被她躲开。 她喉间的声音几乎处于嘶哑，“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些事情。” 柏檀无言，半秒后。 “行。” 车门开了。 倪嘉怡大步向前走。 *** 沈洲走之后，家里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 赵董莞给倪嘉怡发消息，说想见见她，倪嘉怡答应下来，说明天就可以去看看她。 那边显示了一会“对方正在输入中”，倪嘉怡刚想发消息问怎么了，聊天界面出现一条新的消息。 “你可以和小檀一起来吗？” 倪嘉怡知道，这几年，赵董莞那边和柏檀的关系并不好，虽然还是会去拜年，但关系远远不如之前。 倪嘉怡捏紧手机，想一口回绝，但又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了，莞姨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再怎么看，也只能说她想兄妹两个一起去看看她而已。 “我得问问他的意见，他最近很忙。” 她给柏檀发消息询问，以为他会拒绝，但出乎意料，他回了一个“嗯”，算答应下来。 第二天，倪嘉怡在小区超市买了一些礼品。 她说打车，柏檀则是说他开车。 倪嘉仰头看他，他笑笑，“自己开车比较方便。” 柏檀这次换了一辆车，不是昨天的奔驰amg-gt，而是换成了一辆黑色揽胜。 黑色车身线条硬朗流畅，方正轮廓，大尺寸轮毂闪过机械的冷冽，镀铬饰条内敛带着张扬。 它像头蓄势待发的黑豹沉默注视着倪嘉怡。 倪嘉怡有些呆愣注视着车牌号上连着的 五个九。 她顿了顿，然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留影纪念。 柏檀今天穿的是黑灰色系，灰色长款大衣内搭黑色高领打底，下配黑色西裤与皮鞋，整体线条利落，宽肩窄腰，更显得几分温柔稳妥。 他将倪嘉怡手下的东西装进后备箱，声音很淡，没多余的情绪，“还要再买点吗？” “不用了吧，莞姨其实都让别喊我买东西。但那么久没见了，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带啊。” 倪嘉怡瞧了瞧，有些犹豫，遇到这种拿不准的事情，她下意识打算问柏檀。 “你觉得东西够吗？” “差不多，要加点我去买。” 柏檀刚才就看完要她送什么东西给赵董莞，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那算了，我这边准备了红包，打算走的时候给他们。” “那走吧。” 第90章 赵董莞家的位置在南边，车开到小区附近时，倪嘉怡陡然生出恍然隔世的想法。 之前每年都要来拜年的，去了临北之后，也只是发语音祝贺新年快乐，竟然一别三年，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她看着车窗外的场景，微信的消息提示音让她回神，是赵董莞给她发消息。 “到了吗？我喊周期下来接你们。” 倪嘉怡扭头和柏檀说着话，“周期要来接我们。” “在车库那里等我们就行，直接在电梯那里上去。” 等柏檀将车停好，打开后备箱提着东西，倪嘉怡上手要拿，柏檀给她分了一个盒最轻的养生营养餐套装，剩下的全牢牢提好。 倪嘉怡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的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嘉嘉姐，檀哥。” 周期上前，看着站在一起的倪嘉怡和柏檀，许久没见，周期基本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头发比记忆中的长了一点，脸上看起来更加成熟了些。 倪嘉怡笑着和他打招呼，周期脸上也带着激动，“嘉嘉姐，你们来还带什么东西啊。” “没事，这不是这么久没见到了嘛。” 倪嘉怡游刃有余换了一个话题，“好了，我们先上去在屋里说话吧。” 周期带着倪嘉怡和柏檀上楼。 到了屋内，倪嘉怡才发现，周期家里比之前多了很多小孩的东西，客厅内五颜六色的玩具遍布每个角落。 坐在沙发上的赵董莞和周行知听见开门的动静，赶紧站起身对着倪嘉怡笑，上前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 见到她的手里带着东西，“让你别带别带，你还非要带。” 赵董莞接过，怒嗔拍拍她的手背，“这么久没见了，客气上了。小檀呢？” “在后面。” 话音刚落，周期和柏檀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柏檀手上的东西全部到了周期手上，周行知还以为是柏檀买的，“小檀，你买那么多的东西来干什么，哎呀，都说了别破费。” 柏檀淡淡解释，“都是嘉嘉买的，我出点力气罢了。” 倪嘉怡和他对视，见柏檀嘴角挂着寡淡的微笑，只是在客套的笑。她后退一步，靠在他的身边，同他站在一起，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我俩一起买的，哪只是我一个买东西的道理。” 周行知对于兄妹两买东西还要互相冠名的推辞有些发愣。 倪嘉怡的目光却落在周行知抱的小孩身上。 是个小女孩，眼睛大大的，扎着两个小编，穿得粉粉嫩嫩，看着和小蛋糕没区别。 见到倪嘉怡自来熟伸出手想要抱抱，嘴里兴奋喊着“姐姐”。 倪嘉怡伸出手去抱，小女孩的独特柔然触感让她不由紧张，赵董莞笑起来，捏了捏小孩的脸颊，但只是轻轻意思一下，“小敏，喊什么姐姐，要喊嘉嘉姨的。” 第104章 倪嘉怡知道这是周期的孩子，叫周敏敏，上次见到还是在周期的朋友圈里的照片，但没想到这么大了。 小孩长得还真的挺快。 她却不是很在意的模样，笑眯眯抱着周敏敏，逗着她，“哎呀，好可爱的小敏呀。” 坐在沙发上，倪嘉怡和柏檀挨在一起，赵董莞和周行知坐在一起，周期则是却厨房帮着妻子一起准备午餐。 电视放着的是早教动画，沙发上可以随意抓起一个小孩玩具，厨房油烟机声音响起还夹杂着男女交谈声，倪嘉怡抱着小敏，无意识拍着她的肩膀，带着几分荒谬的感觉。 周期明明比她和柏檀小几岁，是三个人中最小的那个弟弟，但却最早结婚生子。 赵董莞倒是热络，问她最近怎么样，谈恋爱了吗？ 倪嘉怡就知道有这几个问题。 一到二十五六，未婚的女性都会被长辈关心问感情问题，简直就像是吃饭的时候，必须要有上筷子一样避无可避。 “还行吧，临北那里的工作干得挺好的，谈了一个男朋友，嗯，分手了……” 她带着沈洲回小谈，只和倪许说过。 倪嘉怡说着，赵董莞看她，惊讶，“只谈了一个男朋友啊？还分手了？” 倪嘉怡点头，“现在还是先忙工作的事情，谈恋爱遇到了，有缘分说不定会继续下去吧。” 赵董莞哦了一声，又问她最近在干什么，倪嘉怡一一回答。 厨房那边，周期探出头，问还要不要加菜，倪嘉怡见状，赶紧说着不要准备那么多，周行知却说要的，这么久没见了，起身去厨房帮忙。 赵董莞不着痕迹撇了一眼一直注视着倪嘉怡的柏檀，又见到倪嘉怡和柏檀保持一个尴尬的距离，这个尴尬是指，既不是陌生人生疏的远，也不是兄妹感情好的近。 而是在远之内，在亲之外。 倪嘉怡咳了咳，因为喉咙有点干，赵董莞起身去给她接水，倪嘉怡拦都拦不住。 柏檀在一旁询问，“是不是不太舒服？” 倪嘉怡摇头，说着没事。 她一时恍惚，小敏却突然转身张开手要柏檀抱。 周敏敏的性格很闹腾，是个很有活力的小孩，方才被倪嘉怡抱着就只是安分了一小会，现在扭来扭去，头发都散开了。 她没经验抱小孩，差点摔在沙发上。 倪嘉怡眼底带着丝丝无奈，抬眸和柏檀对视，不知道柏檀愿不愿意。 柏檀颔首，掀眼皮淡声说道。 “我抱会吧，你抱那么久了。” 柏檀穿着大衣抱着小孩不方便，索性脱下，想要拿去挂着，倪嘉怡怕又麻烦赵董莞他们，直接顺手拿在手上。 她看着柏檀抱着小孩耐心哄着，刚才站在玄关拒人千里之前外的气质骤然消失，只剩下一片柔软和温和，身上的毛衣更加显得他亲和力加倍。 他骨节分明的大掌拍着周敏敏的肩膀，力道不疾不徐，抱孩子姿势也很标准，倪嘉怡撑着脸眨眼笑起来，被这个罕见的画面打动。 “你居然带小孩那么熟练。” “嘉嘉，你忘了？你是我带大的。” 柏檀波澜无惊看向她，见倪嘉怡脸上的笑僵在脸上，像是被脩然冻住的河面，表面弧度挂着，但冰面下却带着带着尴尬恍然无措。 他随即语气缓和，双眸像是撩开乌云的倒悬月，“你小时候可比她有活力多了。” 倪嘉怡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冷脸，好在赵董莞的一杯水拯救了她。 她接过杯子，小抿一口，直到温水划过喉管，才将舌根的涩然和苦楚全部压下去。 赵董莞坐下，“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就觉得小敏挺可爱的。” 倪嘉怡打着哈哈。 决定将刚才的尴尬翻篇揭过。 但没想到赵董莞却来了一句，“小敏没有你小时候长得可爱，你到时候结婚了自己生个小孩，那可比小敏好。” 倪嘉怡别开视线，“以后的 事情谁说得准呢。” 赵董莞也不再多问她的事，知道倪嘉怡处于逃避状态，扭头看向柏檀，“小檀，你呢，还是老样子？” 柏檀淡淡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将周敏敏的头发扎好，然后抱给赵董莞，“现在暂时没这个想法。” 赵董莞闻言沉默。 问了几年了，毕业之后柏檀都是一样的回答，态度也不咸不淡。 “开饭了！” 周期的话响起来打破安静的客厅。 饭桌上全是菜，周行知还在说招待不周别介意，倪嘉怡笑眯眯摇头，和周期旁边位置抱着周敏敏喂饭的女子对上视线，“弟妹的手艺看起来很好。” “嘉嘉姐，你别只夸她不夸我啊，我也参与了好不好？南遥，这是嘉嘉姐。” 南遥喊了一声嘉嘉姐，倪嘉怡点点头。 在桌上，周行知给柏檀倒了一杯酒，打算和他碰杯，才倒完，倪嘉怡见状下意识阻止，“周叔，柏檀不能喝酒的。” “啊？他戒了？” 周行知放下杯子，还以为是柏檀最近在戒酒，略微郑重，“确实，戒酒对身体好。但你叔我就不管了，活到多久是多久。” 柏檀抓着酒杯，淡淡睨了倪嘉怡一眼，将酒杯放下。 “不是……”倪嘉怡还没开口说下面的话，柏檀就跟着解释，“今天是我开车过来的，确实不可以饮酒。” 周行知一听是这个，摆手，不以为然，“哎呀，嘉嘉你不是会开车吗？你带着你哥回去。” 倪嘉怡看了一眼柏檀。 “不了，叔。她开车次数没几次，我开比较好。” 柏檀拿公筷给周行知夹了一筷子鱼肚子，“我们就吃饭吧。” 吃完饭，倪嘉怡在沙发上看着周敏敏玩了会，就被赵董莞带到房间。 关上门，倪嘉怡和赵董莞对视，带着茫然。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莞姨，怎么了？” 这个房间是周期和南遥的房间，床头挂着他们的婚纱照，屋内的装潢是奶油风，但却被一些小女孩的玩具打乱。 很有活人气息的房间，也可以窥见是很幸福小家的一个缩影。 倪嘉怡不知道赵董莞带她来这个房间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赵董莞深深看她了一眼，眼底带着心疼还藏着一丝愧疚。 窗帘半掩着，光照进屋内。 赵董莞坐在倪嘉怡的身边，声音很轻，不自觉舔唇，小心翼翼问，“嘉嘉，你和小檀的事情怎么样了？” 第91章 倪嘉怡和她对视，旋即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她盯着指尖，不想和赵董莞聊这个话题，声音像是从嗓子里面挤出来似的。 “什么怎么样？” 小小的，带着逃避装傻的味道。 “我和他就那样啊，关系不咸不淡，反正兄妹大了不都这样。” “你外派三年出去，临北的环境你还适应吗？” 这个问题，倪嘉怡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为什么每个人都有问她过得好不好？ 她有些无力抹了一把脸，强撑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 她再一次简单概括自己在临北的三年。 “还好。” 赵董莞哦哦讪笑，倪嘉怡虚弱开口，咬着牙，让自己勉强保持冷静，理智发问，“莞姨，你到底要问什么？” “你也不谈恋爱，他也没个动静。周期是你们三个最小的孩子，现在也成家立业了，你们两个呢？打算就这样过去？” 赵董莞叹气，摊手，“嘉嘉，你出去临北三年了，没一个喜欢的吗？” “我不知道，莞姨，现在我没心情想这些事情。我的工作，我的现实，我周围的一切还不允许我考虑这件事。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倪嘉怡低头，双腿岔开，她低声说着。 她现在的心情乱成一团，不知道为什么赵董莞又旧事重提，为什么要现在追问她的感情问题。 倪嘉怡本来不太想哭的，尤其是她已经长大，现在已经二十六了，过了这个年，就会步入二十七的大关。 说句难听的，四舍五入她都要奔三了。 一个步入社会且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哭，倪嘉怡以前也哭过很多次，但哭解决不了什么，反而会让自己陷入脆弱难堪的境地。 她攥紧自己的手，指尖上的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倪嘉怡的心在发酸，眼眶也被心里的柠檬汁沁湿，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处于真空，稀薄空气让倪嘉怡呼吸困难，胃抽搐，翻江倒海让她几欲想吐。 “现在不考虑，那以后呢？你打算一直像现在这样单身一个人吗？” 赵董莞想要拉起倪嘉怡，和她面对面说话，“你看着莞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打算结婚生小孩了？” 倪嘉怡却拂开她的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第105章 赵董莞听见她略带哭腔的抗拒，眼神一暗，带着感伤看向窗外。 她的目光落在天上的云上面。 天很蓝，但只有两片薄薄的云靠在一起。 “嘉嘉，你是不是在怪我？” 倪嘉怡一直低着头。 “没。”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摸摸眼角。 却是满手湿润，一派氤氲迷蒙。 “你们当年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太小了，我以为你们分开你们两个才是最好的。” 赵董莞缓缓说着，“现在见到你们两个都不谈恋爱，也不愿意去接触新人，身边一直空荡荡这么些年。小檀这几年也不冷不热，你也一声不吭去了临北，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变了。有时候你爸和我聊天，都在担心你们的终生大事，我就在想，我当年是不是装傻糊弄过去就好了呢？” “但是嘉嘉，你告诉我，我怎么能装傻呢？我怎么能做到装作看不见。你和小檀都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你小时候爱哭爱闹可闹了，你哥带着你，每次为了你的事都一惊一乍，我两每天都被你折腾得不行。我给你洗澡，给你洗头发，你在卫生间和我咯咯笑，泡沫堆在头发上，哎呀，我想到我就想笑。” 赵董莞嘴上说想笑，眼里也带着怀念，脑子关于倪嘉怡小时候的场景浮现，好像就近在眼前，她恍神，小小的倪嘉怡变成了长大的倪嘉怡，湿润的头发变得干燥，模糊的影子变得清晰，给了赵董莞一种错觉，好像一眨眼，倪嘉怡就变得长大了，变高了。 她捂着嘴，嘴角弯着，明明在笑，却眼眶翻滚着泪水，滚烫的泪水滑落。 “你和你哥的感情可好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在想，哎呀，兄妹感情好，有个照应也不孤单。谁知道居然发生了那种事情呢？嘉嘉，后来我睡不着觉，这些年也在想你们为什么在一起的理由，开始我以为你们两个是没有得到该有的关心，是我们这些长辈没有及时关心你们，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害了你们两个小的，后面我就在想，想，其实你们哥妹在一起是因为你们本来爱对方，爱刻在你们彼此的记忆里。如果你们两个没爱的话，那在出租屋那么苦的生活又怎么能过去呢？你们两个小苦瓜那么苦都不觉得苦，就是因为有彼此。” 赵董莞抬手擦眼泪，“你看，我都当奶奶的人了居然还哭出来 了，怪丢人的。” 倪嘉怡才有了反应，她仰头，从赵董莞的话也知道几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也知道她在担心他们兄妹两个，从兜里慌张摸出纸巾，“莞姨，不是你们这些长辈的错，是我们两个小的不懂事。” 赵董莞擦眼泪，“嘉嘉，你和小檀的事情，肯定有我们这些长辈的失职，而你爸，当年喊我照顾你们，我的缘故肯定占大半，我对不起你爸，也对不起你们。”她拉着倪嘉怡的手，既是愧疚又是痛苦，“嘉嘉，如果，如果我再多关心你们就好了……” 倪嘉怡直到赵董莞不是想说她当年阻止的事情，而是在说，自己没做好长辈的责任，没及时关心和照顾两个小孩的心里情况，没有多关心他们。 但赵董莞已经做得很好，换个人来不一定有她做得完美。 她没必要自责，没必要道歉。 “莞姨，你不要再想了，你已经照顾我和哥哥很多了。” 倪嘉怡流着泪，她没有怪过任何人。 她能怪谁呢？ 怪倪许？她怪过他，如果倪许不离开就好了。可是倪许也付出了很多，外出打工也是为了养她和柏檀。他常年不在身边，失去了父亲的职责，这份职责被身为哥哥的柏檀承担，他是倪嘉怡身边待的最久的亲人。 怪赵董莞和周行知？她怪过他们，如果再多在乎他们两个就好了。可是他们两夫妻却在倪嘉怡贫瘠长辈圈里排的上前三。他们会给予倪嘉怡和柏檀温情，有什么好吃的菜会通知他们去吃，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会拿来给他们玩。什么不该做，什么该做，在是非对错三观的这道拼图上，被柏檀教育遗漏的环节上下，是赵董莞给她拼上那个缺口，让其变得完整。 怪柏檀？ 所有人都可以怪，但柏檀却是最不可以怪的那个人。 陪过她漫长岁月，由最亲的那个人变成了最爱的人。 他之于她，恰如心口深处的深处房子，在浩荡的眼泪灌溉下长成斑驳的绿地图。 在摇摇欲坠的世界里，柏檀是这个世界里唯一无法使其倒塌的全部理由。 怪来怪去兜兜转转，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怪她自己，惩罚自己。 “好了，莞姨，都已经过了，没任何说的必要了。” 倪嘉怡闭眼，想要止住这个话题。 “爱恨此消彼长，你们现在还有爱，所以你们都在等对方是吗？” 赵董莞问着，倪嘉怡无力阻止，虚弱气短，“莞姨不聊了好不好？” 但赵董莞却没停止，“我不应该要求你们做什么，你们再怎么样，都始终做不到那么好，那还不如让你们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好了！” 倪嘉怡大声阻止，站起身，眼眶红得厉害，眼泪更像是断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 “别说了！好奇怪，当初喊我离开，现在是什么意思？您觉得你现在很幸福了？觉得可怜我们？让我们又在一起？！” 她喘着气，极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勉强不让自己那么大声，以免外面的人可以听见，“就算你这关过了，其他人会怎么看我们？当初你怎么说的都忘了吗？我和他是兄妹，别人会说闲话的。事实如此，人言可畏，我确实承受不了。”她顿了顿，想到那篇帖子下的不理解厌恶嫌弃，扯着嘴角自嘲，“没想到，最先换了主意的居然是您。我都已经放下了，旧事重提有什么意思？” 赵董莞见倪嘉怡反应这么大，当年的话响耳边，胸口再一次泅湿起来。 那天，倪嘉怡划过眼角的泪她察觉到了。 凉凉的，一小块，在她心口的位置。 “嘉嘉，我没换主意，我还是接受不了你们在一起。但比起你们一直沉浸在难受痛苦的话，那我宁愿你们彼此依偎。你们都不年轻了，也不是小孩了，现在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了。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幸福，小檀幸福，按照你们自己的心意那就行了。不要再这么累下去好吗？” 赵董莞不指望倪嘉怡怎么样原谅她，或者是不怪她，也不觉得自己当年的话说错了，再来一万遍，她还是劝柏檀和倪嘉怡分开。 那是她做长辈该做的。 现在，她只是，只是心疼面前痛苦的倪嘉怡，也在心疼柏檀，心疼她的两个孩子。 随着年岁的增长，赵董莞对于柏檀和倪嘉怡的感情思考就会越发深刻。 她还是不能接受倪嘉怡和柏檀以兄妹相爱。 但是如果，他们幸福的话，她会远远看着。 第92章 倪嘉怡不知道自己怎么起身的，机械抬手用手背揩拭眼泪，她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在职场的那一套假面戴上，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床边的赵董莞。 “到此为止吧，莞姨。” 赵董莞沉默，脸上的泪痕一清二楚。 房间死寂。 倪嘉怡从包里面拿出红包。 薄薄的红纸带着起伏的弧度。 这是她早就包好的。 “提前祝您新年快乐，今年过年我有事不能给您拜年了，不好意思。” 赵董莞没接，她摆手，“我不要你们的钱，你辛苦赚的给我干什么？” 倪嘉怡郑重放在床边。 “收下吧。莞姨，我走了。” 她大步向前，开门，转身离开的那一个瞬间，她驻足，望向脸色沉拜无力，像是被抽走浑身力气的赵董莞，“往日之事不可追。” 说罢，她关上门。 柏檀正在沙发上，被周期带着聊天，但面上始终是寡淡的情绪，眉眼微敛，没多大的情绪。 见到倪嘉怡从门里出来，赶紧起身上前，倪嘉怡低着头，柏檀瞥到她红了的眼眶，还带着湿意的眼睫，沉声带着怒意，“怎么了？我去找她。” “没必要。” 倪嘉怡拉着他的胳膊，觉得自己现在好累。 她轻声，“我们回去吧。” 柏檀听见她满是疲惫的声音，将大掌放在她的肩膀，虚虚把倪嘉怡拉在怀里，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小孩的那样模样。 倪嘉怡不想让其他人见到她哭的摸样，索性朝着柏檀的那一侧靠近。 “我们走了，再见周叔。” 柏檀说罢，也不顾屋内人的阻拦，带着倪嘉怡出门，慌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柏檀和倪嘉怡却走得很快，没有停留和客套。 倪嘉怡被柏檀抱在怀里，闻见他身上的冷香，眼睛又疼又涩，只属于柏檀的味道侵袭她的鼻尖。 倪嘉怡坐在副驾驶闭眼，冷静三秒之后，趴在窗边看柏檀正被周期和周行知拉扯着说话。 第106章 柏檀站着，车库的灯将他的身影拖长，他双手插兜，神色冷冽，全然不似以往温和摸样，眉眼带着黑压压的不悦和愠怒，倪嘉怡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一分钟的时间，柏檀就转身上了车。 他毫不犹豫开车离开。 倪嘉怡见到周家的所有人渐行渐远，最后被抛在身后，窗外的景色变换，黑暗转到明亮，小黑点消失不见。 像是一场戛然而止的无声默剧，带着虎头蛇尾的烂结局。 “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倪嘉怡突然出声，哭腔很明显，她吸吸鼻子，去扯了一张纸擦鼻涕。 “因为我怕问了你更伤心，我不想你难过。” 柏檀直到赵董莞肯定和倪嘉怡说了什么敏感的话题，这话题极大还和他她脱不开关系，想到这里，柏檀无名火就在胸腔迸发，他随着年纪的增加，动怒的机会不多，大多都在修身养性，这次是真的忍不下，但为了不到吓倪嘉怡，他还是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你和周叔他们说了什么？” “我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既然他们得罪了你，那我不会放过他们一家的。” 他说。 倪嘉怡闻言笑起来，还以为柏檀轻松话题，想让她别那么难过，“你真的是……” 但柏檀却不似作假，目视前方也并未接下一句，黑漆漆的眼眸酝酿风 暴，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乖仔，我没开玩笑。” 他全说的是真话，没半句说假话。 “我已经和莞姨说清楚了。以后就当他们只是普通邻居就行。” 倪嘉怡开口，她看向柏檀，安抚开口。 “别因为这个生气了，哥哥。” 倪嘉怡靠在窗边，见到不断往后退的风景，有些憋气又委屈地想。 为什么赵董莞又要来和她说这些话，为什么又要来添油加醋她和柏檀的事情。 她和柏檀的事情。 这只是她和柏檀的事情，好和坏，都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存在的评价定夺。 柏檀一言不发，直到到了小区倪嘉怡要开车门的时候，柏檀才开口，声音晦涩不明，带着嘶哑，“她和你说了什么？催你结婚还是让你离我远点？” 倪嘉怡恍神间转头和柏檀对视。 车内，柏檀高大的身躯，此刻却异常别扭地、近乎蜷缩地在座椅上，静谧的光线下，他的脸泛着暗哑的光泽，与他苍白的脸色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好像，在一个瞬间，回到了很久之前，回到了那个夏夜，她说结束的时候，柏檀的模样，不是神态，而是状态。 她微微张着口，蹙眉，眼底只剩下柏檀。 别人的话究竟有没有意义，外人的话语随时在变，今日口诛笔伐，唾沫泡子就可以将人淹死，明日又换了一个嘴脸说法，或许赞扬或许大度或许祝福，慷他人之慨，但伤口却落在他们所说的对象上面。 她和柏檀的日子是他们两个人自己过的，好与不好，也该是他们自己选择分开还是在一起。 柏檀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点滴朝夕，不是其他人可以参与比拟的。 柏檀变成了一棵树，嵌入她的生命中，丝丝缕缕，切分不开。 她已经因为外人的话躲避羞耻逃走了一次，这一次，又要去吗？ 要因为他人的流言蜚语而失去自己最爱的人吗？ 人生有几次容错的几率？ 下一次会不会继续错过呢？ 所谓正常，究竟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 如果自己觉得正常，那其他人觉得不正常能怎么样呢？ 她想到她去净水寺求的签，住持给她解意。 “频频徒增伤心事，屡屡皆是过路人。” “只是心静。” 她以为是在劝自己离开小谈，心里揣着有着不可告人的想法，于是远走临北三年。 那如果签文的意思是这样呢？ 倘若自己想的开，那屡屡皆是过路人，如果想不开，频频徒增伤心事。 只是心静。 只是心境。 柏檀看向倪嘉怡，问询着，想得到一个答案。 “所以，你又要再一次离开吗？” 再一次离开，又是几年呢？ 倪嘉怡眼底涌上复杂的情绪，心口的疼痛将她湮没近乎喘不过气。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飞出来了，心脏跳得飞快，初生破壁的疼痛啃噬她的全身。 她扯扯嘴角，脸上的血一瞬间逆流，刹那脸颊发红充血。 柏檀直勾勾看着她。 倪嘉怡摇头，终于开口 “不会的，她告诉我了一些事情。” 赵董莞只是告诉了她一些她一直逃避但始终避无可避的事情。 当缥缈的东西落成实地，当流言蜚语真的到了她身上的时候，是选择逃避还是选择面对。 她开门，下车。 柏檀静静注视着她的背影。 在柏檀把着方向盘，在车内恢复心情，他低声骂了一句，才算勉强平复保持理冷静理智，下车后，却发现倪嘉怡并没有先行离开，而是在不远处站着。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然后，眼底带着犹豫和别扭，冲他小小浅笑了一下。 旧日黄叶落下，今日新芽长出，她的大树在二十六岁的冬天轰然疯长，枝干绿叶构成新的心脏脉搏。 倪嘉怡踏出第一步，随后小跑上前，挽着他的胳膊。 “怎么下车要这么久？快点走吧，早点回去。” 倪嘉怡淡淡开口，但柏檀将却看见她的手被在轻微颤抖。 柏檀反手握住她的手，“这么冷。” 他牵着倪嘉怡的手，温暖传递，倪嘉怡冰冷的手也逐渐回温。 “走吧。” 第93章 三十这天，小谈长陵河的千门大桥上旁会有一场烟花秀。 闵琳琳今年好不容易盼到倪嘉怡回到小谈，约着出去玩好几次不说，更是想约在除夕这晚一起度过。 她告诉倪嘉怡这个消息。 倪嘉怡和她打着视频，闵琳琳挑眉，对这个建议很满意，“你和你男朋友呢？和我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啊……” 闵琳琳的男朋友周亦倪嘉怡见过，是闵琳琳从大学谈到现在的长途恋爱，两个人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 说到这个，闵琳琳却撇嘴，带着一点的委屈，“他今年除夕要回老家，不能和我一起过。” 倪嘉怡想到前几天在手机上收到的消息，笑眯眯撑着脸，“可以呀，那天我和你一起过，我们一起看烟花。” 三十就在明天。 闵琳琳在那天连连点头，但对于倪嘉怡让她好好打扮这件事情，还以为要多重视然后烟花秀上两姐妹一起好好拍照片出片，她起身打开衣柜比着衣服挑选起来，显然是这件事很看重。 倪嘉怡眉眼含笑看着闵琳琳选择明天穿什么的模样，和她说着话。 *** 倪许和王林早就在房子内挂上新年的装饰品，挂着灯笼福字，屋内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哪里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 王林在厨房做着饭，倪许去时不时帮忙，倪嘉怡柏檀在沙发上坐着，电视里放着春晚的预告片。 倪嘉怡拿着手机，回周亦的消息。 周亦说自己已经从南均坐飞机到小谈了，求婚事宜什么都已经准备齐全，拜托倪嘉怡带着闵琳琳在千门大桥旁边的小广场去。 倪嘉怡表示知道了。 随后她放下手机，看着电视里的主持人采访春晚将要上台明星的心情。 很无聊的环节。 现在的春晚越来越没意思了，完全没有倪嘉怡小时候看的春晚好看，还不如支付宝扫福字来得积极，但倪许一贯坚持三十这一天不看春晚的毫无意义。将电视打开一直放着堆氛围。 倪嘉怡瞥了瞥坐在身边的人，她扭头和柏檀说话，“哥你不觉得无聊吗？” “还好。” 柏檀侧目，掀了掀眼皮。 “想说什么？” “今天我要和闵琳琳一直去千门大桥那里看烟花秀，你能不能送送我？” 倪嘉怡搓手，眨眼，微微歪头看向眼里只剩下“我看你怎么扯个理由”的早已看透神情的柏檀，他“我知道今天肯定很堵车，我们早点走好不好？” 柏檀的车和车牌号上路，在路上就算堵车，其他车子也会尽量避着他的车。 倪嘉怡今天有忙要帮，只盼着可以成功到达千门大桥。 “嗯。” 柏檀询问，“吃完饭就走？还是什么时候？” “大概七八点的样子吧，感觉开车到了西区的话，估计还要走一段路。” 倪嘉怡对着柏檀笑，“那我们七点去走好不好？” “好。” 吃饭的时候，倪嘉怡和倪许说着她和柏檀要出去看烟花秀，问王林和倪许要不要也跟着一起，倪许摆手，显然对这个兴趣不大，“你们这些年轻人才真的有活力，那么冷的天，人挤人，就为了那个烟花？我不去。我在家春晚就行了。”王林也摇摇头，“阿姨怕冷，你们自己去吧，玩得开心一点。” 第107章 倪嘉怡哦了一声，倪许看向柏檀，带着不赞同，“嘉嘉这么闹你就惯着她，以前哪愿意去干这些事情？” 倪嘉怡正在夹菜的手停滞，有些尴尬看向柏檀。 柏檀神色寡淡，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倪许还想再说什么，柏檀舀了一碗鸡汤递给他。 “爸，喝汤。” 倪许接过，应和了一声。 倪嘉怡以前读大学过年过节，三个人还聚在一起，虽然两个孩子闹别扭，但过年一起举杯，吃着年夜饭，和他说新年快乐，不管怎么样总归是个家。 这三年，倪嘉怡工作外派过年也不回来，柏檀也不会在他这呆这么久，只有三十还有初一这两天才来，剩下的时候都在他自己买的的房子那边住着。 他又不能喊着柏檀过来，柏檀自己心里有主意，根本不会听他的话。 往年家里多冷清的模样，柏檀也不多话，更加凄惨。 但今年，倪嘉怡一回来，装饰屋子喜气洋洋，还会说话缓解家里的冷冰冰的气氛，柏檀和倪嘉怡也相处得平和起来，像是融化的春冰，这一切，更像是回到了当年出租屋一家人在一起的模样。 想到这里，倪许又嘴角带着一丝笑，乐呵呵说着。 “你们兄妹两玩得开心，到时候给我带几张照片回来。” 柏檀淡定轻轻啜了一口鸡汤，不置可否。 倪嘉怡悄悄瞥了一眼柏檀，见他没反驳倪许的话，点点头，“爸，你放心，我拍得肯定好看。” 除夕的烟花秀果然吸引人，千门大桥附近二十里路况全部标红，周遭人行道也是人头攒动。 闵琳琳和倪嘉怡发消息，说自己快要到了，倪嘉怡看了看导航预测 的时间，往常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也变得格外漫长。 “你等我们一小时，马上就来。” “我们？” 闵琳琳那边嘈杂不已，但还是敏锐察觉到倪嘉怡用词的关键，她声音很大，怕倪嘉怡听不见，“你和谁？” “和我哥一起来的。你到了给我发位置。” 闵琳琳闻言说着好，下一秒来了句“卧槽！你给我等着！”她语气匆匆，“刚才有点挤，我的手机差点掉了，我先挂科，等会聊。” 倪嘉怡挂断电话，乖乖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安静坐在那里，柏檀的心都塌陷一大块，泛着柔软的弧度。 他压制自己想要去亲吻她的欲望。 但喉间却不断涌现透着干哑的渴意。 “今晚要和闵琳琳玩到很晚？” 柏檀敲着方向盘，低声询问。 “不知道。周亦，小闵的男朋友要求婚，主场是他们的，我帮忙带着小闵去小广场而已。” 倪嘉怡说罢，柏檀疑惑，“求婚？今天” “对啊，他想很久了，只不过，今年小谈的烟花秀让其变得更加有意义。”倪嘉怡笑起来，“不是城内禁止放烟花嘛，现在有这个机会，那肯定得抓住了。” 她一说完，前面的车就开始走了，柏檀开着车，一点点移动，过了一会，远远可以看到一个千门大桥的大概。 倪嘉怡给桥拍照，周边全是黑压压的人群，然后发给闵琳琳，报备自己的情况。 “今天晚上不回去也不行啊，周边的酒店早就满了。”她想到什么，和柏檀笑着说，“临北三十也有烟花秀，我之前去看过，周边的酒店都被定下了，玩到凌晨三点才回去。” 柏檀问她，“那今晚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 “不太想。” 倪嘉怡顺着自己的心意说。 “行。” 柏檀只说了这一个字，随后，他面视前方继续开车。 等到了千门大桥附近，倪嘉怡先下车去找闵琳琳，柏檀去停车。 倪嘉怡下车后，柏檀顿了顿，拿出手机给于木谌打电话。 那头接的很快，身边有喧闹声，他带着懒洋洋的语气，“柏檀，怎么了？” “千门大桥这边晋华的套房你今晚有安排吗？” 晋华是于木谌家里划给他，在旗下管理的酒店。 每家晋华酒店于木谌都有一个专属的总统套房，一年四季，只接待他。 “没呢。出差到现在？” 于木谌笑起来，打趣他，“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你还在忙，看来今年嘉安股份得涨不少啊。” 柏檀没说话，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往晋华的方向。 于木谌习惯他的沉默，“千门大桥是吗？你去吧，我和那边的人说一下。” “谢了，欠你一个人情。” “成。” *** 闵琳琳选了一个大花坛分享位置，这里千门大桥离的比较远，没多挤，倪嘉怡很快就找到了蹲在花坛拿着手机的闵琳琳。 “小闵。” 她上前，闵琳琳百无聊赖站起来，带着抱怨，“你终于来了。” 她看了看倪嘉怡身边，但却没见她身边带着人影，“你哥呢？” “去停车了。” 倪嘉怡看着闵琳琳，鼓掌，眼里满是惊艳，“哇塞，今天很漂亮哦。” 闵琳琳今天穿的很漂亮，她身着一袭米白色长款大衣，袖口毛绒蓬松柔软，内搭浅色衣物，下身搭配带有印花的浅色裙装，偏向精致千金风，画着精致的妆容，显得俏皮可爱。 她扫了一眼倪嘉怡穿的衣服，“你怎么穿的这么简单？” 倪嘉怡的搭配比起闵琳琳来说真的很简单。 一件浅驼色长款大衣，搭配同色内搭，肩上挎着一只深棕色单肩包，头发散着，整个人看起来简约又瘦削。 被冷风吹起了一缕发丝，她撩起刘海，“你穿得好看比我重要。” “什么？” 闵琳琳疑惑，倪嘉怡牵着她的手没做声，怕解释多了让她怀疑，拉着她去小广场的位置，“我们去小广场吧，这里等会太挤了，我怕到时候看不见烟花。” 闵琳琳被她拉着，“行，那里据说今天搞什么活动，也挺热闹的。” 她没凑过去看，人太多了，万一找不到倪嘉怡那就惨了。 倪嘉怡嗯了一声。 到了小广场，倪嘉怡给柏檀发定位，柏檀回了一个知道。 看着宽阔流淌闪耀着灯光的河面，倪嘉怡和闵琳琳聊着天。 周边人声鼎沸，两个人先给对方互相拍照，后面转化为聊天。 聊着聊着，倪嘉怡的肩膀被人轻拍。 她扭头，柏檀站在身边，对着抬手同他打招呼的闵琳琳点头。 闵琳琳看向柏檀，又看看倪嘉怡。 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意外带着和谐。 倪嘉怡悄悄摸出手机，打开相机，侧身和闵琳琳说话，但却找好角度，小心翼翼偷拍柏檀，留下几张照片。 来的时候堵车了，找人汇合又花时间，身边的人流开始向前，似乎在等什么，倪嘉怡的手机传来震动，周亦给她发消息，让她帮忙带着闵琳琳到广场中心的位置，倪嘉怡回了ok，定睛一看，才发现时间居然到了十一点五十五。 她扭头看向闵琳琳，指了指中心大概。 “我们去那个地方吧。” 闵琳琳觉得现在这个位置也不错，不愿意走，但倪嘉怡却提到要给她拍照，闵琳琳还在笑倪嘉怡，“你今天等着大p吧，哈哈哈哈。” 等越到中心，围观的人越来越近，倪嘉怡拉着闵琳琳上前，闵琳琳看着本该在西均但出现在小谈且西装革履的周亦，中心被围成一个小圈的场地，还有她的大学舍友，她的朋友，她的爸爸妈妈，周亦的爸爸妈妈，好多人对她来说重要的人都在…… 周亦和她对视，眉眼带着幸福的笑，闵琳琳像是知道什么，不可置信，眼里泛着泪花，捂着嘴扭头和倪嘉怡对视。 倪嘉怡点头，轻轻推了一把闵琳琳，很轻的力道，但却给她向前的力气。 “去吧，小闵。” 倪嘉怡退到人群后，柏檀揽着她，防止她被人群带着走。 “3！” “2！” “1！” 大家都在倒数，很多的声音混在一起，大得出奇，带着期待和盼望。 倪嘉怡也在跟着倒数，她仰起脸，眼底带着期待。 柏檀站在一旁，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大厦上也在显示时间，在时针走到“12”的那一瞬间。 夜幕下，千门大桥旁，烟花如璀璨星火骤然炸开。 柏檀扣住她的肩膀，附身，阴影盖在倪嘉怡头顶。 属于柏檀身上的凛冽冷香传来。 随后是他的声音。 “新年快乐，妹宝。” 柏檀低声说着，在新的一年，在新年的第一分钟，和倪嘉怡说着祝福，在今年，可以陪着她一起。 倪嘉怡眨眨眼。 她没有第一眼看到升腾起来的烟花，因为被柏檀肩膀遮挡着。 他的黑眸里烧着东西，像是灼烧燎原的暗火。 第108章 下一秒。 柏檀吻上倪嘉怡。 倪嘉怡的眼睛直愣愣看着柏檀，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倒影，柏檀的身后是盛大绚丽的烟花秀，“闵琳琳，你愿意嫁给我吗？”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起哄声祝福声混杂在烟花绽放的声音中，将倪嘉怡如擂鼓的心跳遮掩。 世界在欢呼，在庆祝着新年，在庆祝着烟花，在庆祝着一对有 情人求婚进入人生新阶段。 她的心跳。 倪嘉怡那一下又一下那搏动的心音，不再只是生命的节律，而变成骤然在她耳畔炸开的惊雷。 一道又一道，裹挟着滚烫的震耳欲聋的爱，将她的世界湮没。 她下意识抱紧柏檀，迎合的姿态和他拥吻。 银白、金黄的光焰腾空而起，连绵不绝似绽放的巨型花朵，白色烟雾炸开，乳白潋金闪耀下，花火流年，喧嚣鼎沸，层层叠叠向四周延展，墨色天空如梦似幻。 光影洒落江面，与桥身霓虹交融一体。 河面荡漾着，一袭柔软的绸缎倒映着潋滟的波光粼粼。 没人注意到这对接吻的情人。 他们心照不宣交织彼此的爱。 第94章 一吻结束，倪嘉怡呆呆抬头。 她刚才被吻得有些窒息，脑袋晕乎乎的，空气稀薄，缺氧到只能抓紧柏檀后腰。 但柏檀的口袋好像放着什么东西，长方形的盒子，很强的异物感。 她避开了那个位置。 倪嘉怡的耳边爬上红晕，她想后退但被柏檀察觉，他大手一捞揽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到怀里。 烟花还在燃放，倪嘉怡的眼眸水光潋滟，瞳孔发散，像是被亲昏头了。 她的侧脸带着温柔的黄色光晕。 明明站在那里，河边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像是一场梦。 柏檀伸出手擦擦倪嘉怡花掉的口红，指腹轻轻抹掉多余的部分。 “你不是要给爸拍烟花秀的照片” 倪嘉怡被提醒，赶紧掏出手机拍烟花，还顺便录了几个视频。 柏檀站在她的身边，倪嘉怡看着手机的烟花，却在出神在想自己怎么和柏檀亲上了。 她谴责自己鬼使神差的行为。 这对吗？ 倪嘉怡懊悔的时候，脑子却像是放电影似的出现自己和柏檀接吻的所有细节。 他滚烫绵缠的唇舌，辗转缱绻的温柔…… “怎么了？” 柏檀接过她的手机，拍起来，“怎么歪到旁边的大厦了？” 倪嘉怡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走神，心思不在屏幕上，所以拍的景色也不对，她的脸染上红晕。 周遭的人群都不约而同举起手机拍照或录像，大家一起在千门大桥度过新的伊始。 “差不多了。柏檀，你把手机给我吧。” 倪嘉怡将手机要回来，周亦和闵琳琳都给她发了消息，微信上还有其他的联系人给她发着新年快乐，倪嘉怡简单一一回完消息后，和柏檀安静站在一起看着烟花。 柏檀伸手牵着倪嘉怡，倪嘉默默一点点回握，心也跟着雀跃轻盈起来，最终，两个人十指相扣。 烟花戏持续了半个小时，结束之后，人群慢慢散开，倪嘉怡和柏檀并行一起走。 倪嘉怡问着柏檀车停在哪里，她踢踢腿，想到今天赶来的路况，说着今晚回去估计要凌晨，仰起头看看柏檀，刚才吹了半个小时候的冷风，鼻尖有些红，“不太想要回去。” 柏檀颔首，淡声，“那我们不回去。” “不回去？去哪里睡啊？在你的车上睡觉？”倪嘉怡还真的认真想着这个可行性，点头，“那今天不回去。” 柏檀握了握她的手，“不睡车，去晋华。” “晋华？” “嗯。” 柏檀带着倪嘉怡到了晋华的大厅，和前台说了两句后，在确认是柏檀本人后，其中一个美女前台带着笑，“柏先生，请和我走。” 上电梯，被前台带着进套房，随后她就将卡递给柏檀，转身关门离开。 倪嘉怡看向柏檀，随后站在窗边，可以瞧见江景和千门大桥全貌，灯火依旧的大厦、路上息壤的人群，全部一览无余，她略带遗憾，“要是在这里看烟花的话是不是更好看？” “明年我们一起看。” 柏檀说，倪嘉怡点点头，答应得毫不犹豫，“好。” 套房里有四间卧室，柏檀让倪嘉怡先选要哪一间，倪嘉怡暼他一眼，然后慢悠悠点头，面上犹豫起来，真的在考虑自己住哪一间。 在倪嘉怡指着第二个的时候，柏檀却突然出声，“小怡，你今天没有推开我。” “什么？” 倪嘉怡还没反应过来，抬眸和他对上视线，柏檀黑眸幽深像是久经别年的暗夜，直勾勾盯着她，眼底燃烧着灼烧的烈火和深深的欲望，浓郁到将人卷入这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喉结滚动，大掌放在倪嘉怡的肩膀上。 这熟悉的动作。 倪嘉怡下意识后退，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柏檀扣住她的肩膀，唇舌攻城掠地，手也向下，他将倪嘉怡抵在门口，喷涌的热气在二人鼻尖纠缠，心跳在胸腔热烈宣告自己的存在。 倪嘉怡手腕的红绳在一圈一圈收紧，将她和柏檀整个缠绕在深红中。 所有的东西都开始燃烧起来，柏檀太过头强势和渴望，吻得倪嘉怡不知深浅。 “妹宝，和我一间好不好？” 柏檀的鼻尖抵着倪嘉怡的鼻尖，像很久以前，他们的亲密在一次重叠，柏檀的嗓音低哑，擦过倪嘉怡耳畔，喉间的干渴却越发强烈，“不要和我分开。” “嗯……” 倪嘉怡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被柏檀打横抱起。 然后，柏檀开了卧室门。 “柏檀……” 倪嘉怡眼睛氤氲着雾气，像是一片被雨打湿的毛玻璃。她虚虚抓着柏檀，眼尾鼻尖全部泛着粉红。 她啜泣着，一会喊柏檀，一会喊哥哥。 柏檀叼着她的唇瓣，像八百年没粘过荤腥的狗似的舔舐啃咬，又亲又舔。热气轰轰喷洒在倪嘉怡脸上，舔着倪嘉怡的眼泪，他黏糊糊夸着倪嘉怡“乖宝宝”。 倪嘉怡的目光落在柏檀的纹身上。 蝮蛇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纹身因为柏檀身上出了汗，一整条蛇水淋淋的，这么近的距离下，蛇的三角头，鳞片都清晰可见。 “你怎么纹这个？” 倪嘉怡动作轻柔摸摸蛇的鳞片，感受到它的轻微凸起。 柏檀爱怜亲着她的眼皮，淡淡揭过。 “一时兴起。” 因为想念倪嘉怡太痛了，所以去纹身，以为纹身的痛可以挡住对她的思念，却无济于事，反而越刻越深，成为一个隐秘的私藏属于他的秘密。 *** 也许是因为憋了三年，柏檀带着倪嘉怡胡闹到了凌晨四五点。 四点还是五点，倪嘉怡也不知道，阖眼前最后的感受就是，柏檀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吻，像是捕猎者在标记自己的猎物似的。 等到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倪嘉怡是在柏檀的怀里醒来的。 她有些茫然睁眼，感受到腰上蟒蛇般的缠绕感，她的头动动，柏檀察觉到这个动静，拍拍她的背，“醒了。” 所有的记忆全部涌现，她看向柏檀，开口，嗓子带着一点的嘶哑，“哥……” 柏檀嗯了一声，倪嘉怡却感受到什么，她不可置信的眼神让柏檀好笑，他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嗓音低沉暗哑，“还来吗？” 第95章 窗帘稍微透着一点的 光，让柏檀的脸沉浸在半明半暗环境下，他的那双眼眸很温柔注视着她，嘴角缀着笑。 他们的姿势很亲密，恍惚中，倪嘉怡突然想到很久之前，她就是这样和柏檀待在一起睡觉的。 他们依偎在一起，彼此抓紧对方的手，被子散落，但却将二人连在一起。 阳光很好，兄妹的心跳同频率共振。 倪嘉怡咬唇，涌现出一种不真实的梦感，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漂浮又带着惴惴不安。 她伸出手摸摸他的下巴。 倪嘉怡突然想到昨天晚上柏檀从口袋里摸出来的避孕套。 “你是不是故意的？” 柏檀看了她一眼，煞有介事点头。 “嗯。” 倪嘉怡的嘴角挂着一点点的笑，她笑柏檀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是故意的，只会答应。一直一直这样，柏檀一直这样偏向她。 但在笑的时候心里又泛出不知名的柔软。 很笨的哥哥。 倪嘉怡想着。 没关系的。 现在她可以主动按照自己的心意走，和柏檀在一起，才是她最想要的。 柏檀顺着她的手，抓在手心，热意交缠，握紧不分开然后低声问道，“怎么了？” 倪嘉怡却这一瞬间呼吸一滞。 第109章 她偏头，柏檀将她抱在怀里，像是在镶嵌珍宝。他小心翼翼一点啄着倪嘉怡的唇，倪嘉怡直勾勾看着他，然后试探性地舔舔柏檀的唇，柏檀环着她的腰，一只手摩挲着她光滑的脊背，嗓音性感低哑，带着愉悦，是一贯的温柔属于倪嘉怡的表扬，“真的来啊，乖宝宝。” “嗯。” 倪嘉怡含糊了一声，主动勾着他的脖颈，柏檀心都快掉了，被她这么乖的模样裹成甜蜜的蜜饯，他想开口，说逗你玩的，喉结滚动，话才在舌尖打个弯，倪嘉怡却低头却舔着他锁骨上的黑蛇。 柏檀闷哼一声，心里的火蹭地冒出来。 他曲了曲腿。翻身将倪嘉怡覆在身下，位置颠倒，倪嘉怡的发丝凌乱，遮住她的眼睛，柏檀轻轻拂开发丝，随后扣着倪嘉怡的后脑勺吻下去。 *** 倪嘉怡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手机上倪许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今天晚上要不要准备他们的饭菜，她慢吞吞打字，“要回来。” 倪许那边发了一个表情包哈哈大笑，过了几分钟，发了一个，“玩得怎么样？” 倪嘉怡翻阅相册，想一口气勾选发给倪许，但却看见相册里偷拍的柏檀。 她的拍照角度很刁钻，但柏檀却被拍的很好看，身后是浅浅的灯光，朦胧将他晕染，像是一副安静的油画。 倪嘉怡的视线定格在这张照片上，脸稍微红了一下，随后，才缓过来，将昨天拍的视频和照片选好后发给倪许。 她将这两张照片收藏起来，放进私密相册，成了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柏檀不会知道她拍了他的照片，也不知道，她昨天的心跳声有多么震耳欲聋。 等回了家，倪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王林则是在钩毛线，倪嘉怡松开挽着柏檀的手，先行上前和二人笑眯眯打招呼，说着新年快乐，手心向上看着倪许。 “爸爸，我要红包。” 倪许睨了她一眼，见她换了新衣服，不是昨天出门的那一身，脸色倒是红润，像是玩嗨了。 昨天一晚上，兄妹两都夜不归宿，为了那个烟花秀肯定玩到半夜。 倪许倒是不担心他们二人没睡的地方，肯定是在柏檀那边的房子解决的，只是想到二人新年都外出，没有在家，心里略微有些不爽。 倪许哼了一声，没好气伸出手打了她的手心一下。 “你和你哥都玩疯了吧，还要红包？不给。” 倪嘉怡不满，坐在倪许身边直哼哼，“那我给你买的衣服你也别想要了。” 柏檀关上门，手上提着一些包装袋，倪许抬头见到柏檀也换上了一套新衣服，他看见那些包装袋，“你们出去逛街买了这么多东西。” 倪嘉怡撇了一眼柏檀，眼底带着一点心虚。 他们没去逛街，都是柏檀叫人送到酒店去的东西。准备的倒是充分，倪许也不知道二人究竟在干嘛。 倪嘉怡呵呵一笑，“红包给我我才给你。” 倪许切了一声，还是从一边的口袋里拿出红包递给他们俩，“一人一个，谁也没多给。” 倪嘉怡接过，拆开。 “爸，小气啊，才给五百。” 倪许见状，“你哥给你准备了什么？” 倪嘉怡一下熄火了。 倪许得意洋洋瞥了一眼柏檀，“你爸还记着你，你哥什么都没准备。” 倪嘉怡嘁了一声，倪许身边的王林也笑呵呵摸出两个红包递给二人，“新年快乐嘉嘉，新年快乐小檀。” 倪嘉怡不知道接不接，犹豫看向扭头看向柏檀，柏檀含笑点点头，“谢谢阿姨，以后别给我们了，该我们这些小辈孝敬你们这些长辈的。” 王林解释，“我和嘉嘉今年才见面，该给的。” 倪嘉怡站在柏檀身边，将其中两个袋子选出来，一个是递倪许，一个递给王林，随后转身溜进自己房间去。 倪许指了指倪嘉怡，有些无奈看向柏檀。 “你看你妹。” 柏檀淡笑，“挺好的，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倪许摇头，不管兄妹两之间的事情了。 也许是去看烟花秀的关系，兄妹两人的关系好起来。倪许低头想到什么，电视上的戏曲节目开播了，声音响在客厅，柏檀转身将东西放好也打算回房，倪许看了两眼旋即开口。 “明天你要回去还是呆在这里？” 柏檀放好东西正在看手机手放在把手上，他看向倪许，“等嘉嘉回临北我再回去。” 倪许哦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对了，今年一过，三十几的人了，你考虑一下谈恋爱这件事，今年遇到了喜欢的人带回家看看，我和你妹都一起把把关。” 柏檀破天荒嗯了一声，竟然没反驳。 倪许还以为柏檀会拒绝，但今年居然松口说是要去看看，虽然心里微微惊讶但倪许还面上带笑，“行，等你好消息。” *** 倪嘉怡一睁眼发现自己床边躺着的是柏檀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她的手还在被子里，屋内的暖气开得很温和，所以倪嘉怡只盖了一件薄薄的被子。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被子被掖得很严实，显然不是她自己可以办到的事情。 柏檀躺在她的身边，静静拿着一本书在看，察觉到倪嘉怡目光，他放下书将她抱在怀里，摸摸她的脸，“醒了。” “什么时候进来的？赶紧出去。等会爸爸看见了。” 倪嘉怡懒懒并没有抗拒，躺在他的怀中躺了三秒，脑子逐渐清醒起来，抬手推了推柏檀，声音带着才睡醒的困倦。 柏檀揉她的头发，起身去将窗帘拉开。 倪嘉怡下意识闭眼，将被子拉在头顶，她眯眼，“等会爸看见了怎么办？快出去。” 倪嘉怡和柏檀的时候，倪嘉怡和柏檀都没主动开口和他讲。 柏檀是想去但没去，倪嘉怡是想去但还在思考词措。 什么时候，什么词措，倪嘉怡在心里想了一万次的可能和一万次倪许的反应。 但每次话到临头，都没说出来。 面对倪许那双沧桑眼角带着皱纹的眼睛，倪嘉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也许是害怕，也许是胆怯，不了了之。 倪嘉怡可以对着赵董莞理直气壮，告诉她，她和柏檀的事情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以后她不要插手。但面对倪许，倪嘉怡却不能说出这种话，倪许是柏檀和她的父亲，是年少为他们撑起一个家的避风港。她和柏檀再怎么也绕不开倪许的痕迹。 瞒着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 倪许也不会同意她和柏檀在一起。 她和柏檀现在像是在打游击战一样面对倪许，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出来。 她像鸵鸟一样，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倪嘉怡有时候就在想，自己说要勇敢，但却连和柏檀在一起这件事情都不敢说出来。说她不勇敢，但她还是选择和柏檀在一起了。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怎么想的。 柏檀上床，将再一次将倪嘉怡抱在怀里，连人带被子，“不会的，他出去了。” 倪嘉怡迟钝想了一下，想到倪许近来最大的爱好，“出去和人下象棋了？” “嗯。” 柏檀亲亲她的脸，“今天中午看着有点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倪嘉怡掀眼皮，“没有，只是今天觉得有点累。” 柏檀给她揉揉眉心，低声哄她，和她打着商量，“给你按一会，要是觉得还头疼的话，我送你去 医院看看。” “好。” 倪嘉怡答应下来。 按了一会，倪嘉怡就催着柏檀离开她的房间。 柏檀带着一点不情愿，对于她的卸磨杀驴很不满，一只手按着门把手作势要打开，另一只手则是伸出手指碰碰唇。 他对着倪嘉怡笑笑。 整个人斜斜靠在墙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堂而皇之索取自己的报酬。 “过来亲哥哥一下。” 倪嘉怡有些无奈，没找到自己的拖鞋，索性光着脚下床几步小跑到他跟前，亲他一口。 但却被柏檀抱起来，抵在墙边吻起来。 倪嘉怡环着柏檀的脖颈。 柏檀的手不小心松了一下碰到把手，“咔哒”一小声门开了，但没人注意。 等倪嘉怡眼睛水光莹莹脸微红的时候，两个人都在喘气，低低的声音混杂着心跳，在房间内响起。 柏檀满眼都是温情，轻轻爱怜咬了一口她的脸颊，呢喃了一句，“妹宝。” 他把倪嘉怡放回床上，自己出门，却碰见了站在门口的倪许。 倪许低着头，柏檀喊了一声爸，他才肯抬头。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倪许和柏檀站在门前玄关位置。 倪许满脸阴沉，如乌云压顶，瞥见柏檀唇上的水渍，又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景象，他目眦欲裂，胸口有烈火在燃烧，快步上前抬手给了柏檀一巴掌。 第110章 “别喊我爸！你这个小畜生！” 第96章 倪许常年干得力气活，手上的力气可不小，再加上喷薄而出的怒意带着十成十的力道，抡开膀子一巴掌直接将柏檀扇得半张脸歪过去。 清脆耳光声响在客厅。 柏檀的耳边全是那道巴掌声的回响，脸上很快浮现出一个红色充血的悍然巴掌印。 被人这么羞辱的打耳光，是柏檀平生第二次经历。 第一次来自倪嘉怡，第二次来自倪许。 倪许从来没有打过倪嘉怡和柏檀，甚至于大部分都是好言好语教育。 虽然他本人是个混不吝，但对于孩子却并不会显露这些恶劣的一面。 在学校因为成绩优秀他一直享有各种厚待，老师也从未对柏檀说过重话，出了社会，因为赶上时代风口，加上自己有想法有能力，开了公司成为老板后更是从未受到这么难堪的经历。 这场责问他必须受着。 脸颊火辣辣的痛感让柏檀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将身子挺得笔直，他偏回头，一言不发，和胸口剧烈起伏的倪许对视。 “怎么了爸？这么生气？” 他微笑，尚且能够心平气和问着倪许。 柏檀已经知道倪许是因为什么事情而骂他了。 因为倪许知道了他和倪嘉怡的事情。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还好装修的时候，特意将隔音效果做到最好，不然的话，这么大的动静，倪嘉怡肯定可以听见的。 他面无表情，没有因为这个巴掌而感到任何的恼羞无措脸红心虚，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黑眸沉静似海和倪许对视没有半分退让。 倪许不知道柏檀是怎么可以做到这么淡定不要脸的事情，他现在脑袋充血，想到自己刚刚在门缝看到的场景，只剩下一个绝望的想法。 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早回家？ 为什么要让他撞见这一幕？ 怪不得倪嘉怡和柏檀都没有找对象的想法，一切在电光火石中串起来，就像是大侦探在无意捡到一个线索之后，将所有的证据全部连在一起。 悲哀的不可置信的恶心的。 倪许的手指着柏檀一直在抖。 他们是什么关系还要他来说吗？ 他们是兄妹！ 倪许虽自认为自己离经叛道，但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更是不遑多让。比起出去滥交乱搞，他一直以为这两孩子洁身自好只是没遇上喜欢的人，原来是暗度陈仓，兄妹两搞上了！ 他念着，“家门不幸！”随后悲愤欲绝踹了一脚柏檀，柏檀闷哼一声，措不及发被踹倒。 柏檀捂着心口，却没起来。 大理石冰冷坚硬，柏檀却跪的标准笔直，他低着头，白色泛着光的镜面倒映出他狼狈冷峻的眉眼。 倪许居高临下看柏檀，仿佛他是什么罪无可恕穷凶极恶的死囚，怒不可遏，“你从你妹妹的房间出来，你刚才进去干了什么？” “爸，是我引诱嘉嘉的。” 柏檀知道现在否认是什么用都没有，仰头，看向倪许，掀唇淡声道。 “都是我的错。” 倪许见柏檀没一丝辩解，自己面前一向最给自己争面子的儿子直接承认这份兄妹乱。伦的感情，他瞪大双眼，整张脸都是抖动，嘴巴也在抽搐。 他抬手还想再给柏檀一个巴掌，却被倪嘉怡喊住，倪嘉怡急急慌慌上前，见到跪在地上的柏檀，又对上正欲打柏檀的倪许，她什么都明白了。 没想到这一切来的这么突然。 但没有任何思考的空间，倪嘉怡毫不犹豫上前想将柏檀拉起来，但却被倪许一把拽着肩膀，强势拖到她不肯让她和柏檀靠近。 “倪嘉怡，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你还敢让他起来？！” 她的突然出现，让倪许和柏檀都从侧目而视。 倪嘉怡拿着手机的步子踉跄，险些跌倒，柏檀侧目，想要起身去扶她起，倪嘉怡自己勉强保持平衡，不让柏檀的手机掉下去。 她也在此刻知道，倪许是真的打算严肃处此事，刚才那个动作就不是往常和蔼的取笑，是真正的发火是用了大力气的。 倪嘉怡刚才躺在床上，柏檀的手机膈到她的后背，她掀开被子一看，才发现是柏檀的手机没拿走。 她开门打算去找柏檀，却在客厅见到刚才的那一幕。 倪嘉怡低低喊了一声爸，企图消减倪许的怒气，但倪许闻言更是怒火中烧，想到刚才自己见到的儿子女儿抱在一起接吻，他生硬生疏骂道，“我不是你爸，我没你这个和哥哥乱搞的女儿。” 倪嘉怡的唇白了几分。 倪许的话足够伤人了。 “爸，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儿子，嘉嘉难道不是你的女儿？！” 柏檀知道倪嘉怡此刻的无助和难受，心如刀割，开口看向倪许，想要站起来。 倪许冷笑，“你喊我爸，也知道嘉嘉说你妹，柏檀，你还有没有礼义廉耻？！还有没有羞耻心？！” 倪嘉怡却因为倪许的话，扭头看向他，挣开他的手掌，义无反顾说道，“我知道他犯了什么事情，爸你要是因为这事生气的话，那我也跟着跪着，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倪嘉怡的话让倪许怒目圆瞪，倪嘉怡却不在乎他的想法，只是走到柏檀的身边，见到他脸上的巴掌印，心疼摸摸他的脸颊，然后跪着仰头看向倪许。 倪许颤抖着唇，“倪嘉怡，你究竟要干什么？！你知不是知道你们这是乱。伦？！” 又是这样的话！ 她知道！ 不需要任何强调！ “严格来算，其实不算，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倪嘉怡虽然跪着，但眼睛却很亮，如同寒夜的星子。她的眼眸闪着泪光，像是晶莹璀璨的钻石。 她丝毫不带任何弱势的审判，她已经因为这种话让自己离开了三年，她不可能也不愿意。 她不接受这场来自倪许的下定义。 倪嘉怡见到倪许震惊目光，缓声说道，“他肯定和你说了一切都是他主动的，他引诱我的。不是这样的，爸爸，都是我自愿的，我喜欢柏檀，我爱柏檀。所以，爸爸，不要只怪他一个人，还有我。” “你们是兄妹啊！” 倪许从来没见到倪嘉怡这样说话，他乖巧的女儿，虽然平时倪嘉怡嘴巴很厉害，但是他知道，她很在乎自己这个爸爸的，现在也说出这话。 他崩溃，甚至带着哭腔，“为什么你两要搅在一起？！” “因为，一直以来在我身边的是柏檀，让我开心，一心想着我的是柏檀，宁愿自己出去捡垃圾也要给我买东西的是柏檀，自己穿 的破破烂烂，但却始终让我穿的很好，作业辅导是他，大事小事给我负责的是他，我掉眼泪关心我，我笑起来跟着我笑。不论什么时候，柏檀永远爱我。” “我没养你吗？你这么缺爱？倪嘉怡你知道你和柏檀的事情被人知道会怎么样吗？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和兄妹有区别吗？你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你会怎么说你吗？” 倪许大声说着，对于倪嘉怡的执迷不悟更是深恶痛绝。 他怎么也想不到，倪嘉怡和柏檀会有感情，还是这样畸形不伦对我感情。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几个月前，还是几年前，亦或者更早？ 他皱眉。 “我不在乎。” 倪嘉怡说。 “我知道他爱我就好了。” “因为他是你哥哥！” 倪许摸着额头，被气得不轻，口不择言。 “他是哥哥当然得爱你了！” “他是哥哥当然爱我，所以爸爸，我是妹妹也会理所当然爱上哥哥啊。” 倪嘉怡看向倪许，眼泪缓缓掉下来。 “爸，你真的以为两个小孩在出租屋可以过得很好吗？赵阿姨只能管我们的吃的，她也有自己的小孩要养，你以为你给我们的钱很多吗？我不是怪您挣钱不多，但我们确实很穷。窗户一直没玻璃，外面的冷风呼啸吹着，像是恐怖片一样。你作为爸爸没在我的身边，但是柏檀作为我的哥哥一直在我的身边。我只敢抓着哥哥的手，他拍我的背，让我别怕。柏檀在我的人生中，度过了三分之二，我怎么能不爱上他？！我们两个人因为有彼此才这样凑合过下去，比起我，哥哥吃了更多的苦头。爸爸，我其实都知道你打工的时候过得很潇洒，赵阿姨也说过一点，我们没说，不代表我们不知道。柏檀那么爱我，我如果不爱他的话，那我怎么对得起他呢？” 倪嘉怡哽咽，膝盖跪在冷硬的大理石让她想到出租屋的冷夜，多年前的月光照在地面上的银白低洼变成了流淌不停的透明泪坑。 彼此依偎靠近，慢慢取暖的时候，爱对方悄然成了习惯，最后再也分不开。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柏檀的，在爱这个概念还没出现的时候，很早很早之前，她就已经爱上了柏檀。 第111章 她就这样直挺挺跪着，和倪许对上视线，刚才他说了一通真相，既是心虚又是带着掩盖的倪许抬手显然是想打她，倪嘉怡丝毫不避开，坚定说着。 “我和哥哥的感情在你们眼里是畸形的，但对于我和他来说，彼此手心的温度握着交替，才能度过更好迈向新的生活。” 第97章 倪嘉怡说罢，倪许的胸口又疼又无力，他的脑袋发昏，对着这两跪着的孩子产生深深的无力感。 倪嘉怡倔强直视倪许，眼角的眼泪却是如同断线的珠子落下。 倪许抬起来手掌因为倪嘉怡的眼泪迟迟没有落下去，停滞在半空。 倪许想到刚才倪嘉怡说的话，他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在他们孩子童年时期做到父亲的责任，比起兄妹二人彼此的牵绊，显然，他的父亲身份更带横沟。 他不想承认，但必须承认，自己确实很亏待自己的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孤零零待在出租屋，他却没及时陪在他们的身边。 但这能怪他吗？他也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愿意被两个孩子牵住自己的脚步。是以，柏檀面对沈洲说他教导有方的时候那么沉默，倪嘉怡也只是撇了一眼柏檀，对于他，两个孩子其实都心生怨怼，只是不说而已。 是他的错，但倪许还是不敢去面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产生这样畸形变态的感情。 倪许的目光扫过倪嘉怡和柏檀，质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 倪嘉怡没说话。 她咬着唇，现在也很崩溃，想要骂倪许，想要问着他，小时候不管自己，现在凭什么还对她的感情指指点点。 她喜欢谁，想要和谁在一起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扯扯嘴角，“关你什么事情？！” “我是你爸！” “你是我爸又怎么了？你从小到大管过我吗？！你出去打工用自己爱买新款，还经常在外面装单身，赵阿姨不止一次和周叔说过，你又没打钱怕是谈恋爱又花完了。你钱给的又少，你的爱也基本没有，而且你还重男轻女，我什么都知道，但我没说。而且，既然小时候没好好照顾我们，那我的事情你也不要多管！” 倪嘉怡以前不爱计较这些事情，但面对倪许的步步紧逼她一股脑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吐露出来。 她带着怨恨，带着痛苦，眼泪也模糊自己的双眼。 “照顾我的是柏檀，爱着我的是柏檀。柏檀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意让我吃苦，全世界最爱我的是他！你这个爸爸可以做到柏檀这个地步吗？”倪嘉怡讽刺笑笑，语气带着嘲弄。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在让我和柏檀分开，但最开始让我和他待在一起的不是你们吗？” 亲人吵架最会插刀子，倪嘉怡知道倪许最痛的地方，倪许自然反唇相讥，“如果不是你老子我养你们，你们两早去死了！” “如果知道自己要过那样的日子，我宁愿自己死掉。” 倪嘉怡说着，柏檀看向倪嘉怡，低声让她不许说这话。 “你死掉就好了啊！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儿，简直是恬不知耻，倪嘉怡，你以前就是无法无天，现在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倪许将桌上的玻璃杯摔碎，“啪”地一声，飞溅的碎片散在大理石上旋转。 “你们是兄妹！” 亲属的界定不只是来自血缘，还来自伦理道德的存在，无论怎么样，倪嘉怡和柏檀都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兄妹。 倪许养柏檀可是希望他给自己养老，也自然希望倪嘉怡可以嫁出去，他没想到这两件事情还可以混为一谈。 倪嘉怡自然知道，柏檀也自然知道。 他们既是亲人，也是爱人。 在接吻的时候，眼角滑落的苦涩了落在相互紧贴的唇瓣上，心动的一瞬间，爱突破穿过兄妹的土壤，将二人缠绕在一起，长出新的花朵。 倪许则是看向柏檀，他笑了笑，对上自己这个优秀风光体面的儿子，即使被撞破丑事也依然面不改色，倪许眼圈红起来，激动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柏檀，你连你妹妹都可以下手，她可是你妹妹！” 柏檀对上他的视线，“爸，你忘了？我高三毕业户口就已经迁出去了。” 倪许意识到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后，打算再给柏檀一巴掌，但这一次，倪嘉怡却站起来，抓着倪许的胳膊，护在柏檀的身前，她迎上倪许失望又带着怒意的眼神的时候，在一瞬间却突然想到自己当年是面对赵董莞眼神的，也是这样带着长辈的指指点点。 那一次她妥协了，她害怕了。但这一次，倪嘉怡却不想在后退，心里的答案也在呼之欲出。 她做出了和当年截然不同的选择。 “爸，你不要再打他了。我们也本来没打算瞒着，只是一直找不到词措来怎么和您解释而已。” 倪许因为愤怒气的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打倪嘉怡的时候，柏檀站起身，将他的胳膊抓的很牢，动弹不得，柏檀看向倪许，面无表情开口。 “爸，打我就好了。” 倪许被左右牵制，竟然异常狼狈，他看向倪嘉怡和柏檀，“你们两个这样是要干什么？！” 倪嘉怡被柏檀护在身前，很亲密的姿势，倪许不想在看见这两个小畜生，也想吐。 “滚！你们都给我滚！” 倪嘉怡看向他，“爸，我们这几天都先冷静一下吧。如果不行的话，可以等我从临北回来我们再谈。” 倪嘉怡转身回房间，拖着一个行李箱，牵着柏檀的手就出了门。 在下电梯的时候，倪嘉怡面无表情看着逐渐下落的电梯楼层，手指紧紧抓着行李箱杆，柏檀牵着她的手，低头看她。 出了小区门，倪嘉怡被柏檀喊住，“我们要去哪里？” 倪嘉怡这才回神，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带着柏檀漫步目的乱走。 她自己也不知道带柏檀去哪里，和她四目相对，她居然产生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对于小谈，倪嘉怡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出租屋，但那里前几年就已经被拆掉了。 她犹豫看向柏檀，带着茫然，像无处安放一腔孤勇后的无措。 倪嘉怡张口反问柏檀，眼眶泛着红，因为刚才哭过，眼睫粘在一起。 “我们去哪里呢？” 孤零零带着询问的味道，她想了想，最后居然自暴自弃随意说着，“实在不行，我们去开房算了。” 刚才吵完架，倪嘉怡的心情实在不算好。 “我们去御溪。” 柏檀说出这个地方，认真看向倪嘉怡，微微弯腰用指腹擦去倪嘉怡眼底下的泪水，起身的那一瞬间，他的眼角带着湿润。 柏檀握紧倪嘉怡的手，“回我们的家。” 回到只有他们两个彼此才知道的家。 只属于倪嘉怡和柏檀的家。 第98章 被柏檀牵着来到御溪，站在门口的时候，她卡壳，思绪也回到很多年前，看着那扇门，扭头望向柏檀，“你这些年一直住在这里吗？” 柏檀摇头，“没有。” 他没有住在这里，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和倪嘉怡一起的家，她没在，这个家带着空旷无人的冰冷。 柏檀指纹解锁，随着“嘀”的一声开门，屋内的景象展现在二人面前。 屋内装修得很好，东西一应俱全，米白色调，暖光灯照着，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温馨小家，给了倪嘉怡一个错觉。 好像他们一直在这里住着，才离开不久。 倪嘉怡进门，柏檀带她一一去看整个房子的格局装修，倪嘉怡越看越是心惊，这和她当年和柏檀说的预想大差不差，尤其是阳台的位置，她当年笑嘻嘻搂着柏檀，说既然他那么喜欢看书，那以后阳台那里做个读书角。倪嘉怡特意看了阳台的位置，光线很好，可以改装一下。 柏檀反问她怎么办？倪嘉怡笑嘻嘻亲了一口他的鼻尖，捧着他的脸，“那就在看书的旁边设立一个位置，在旁边写个倪嘉怡专属的小牌子，这样我就可以陪着你一起了。”柏檀说好。 窗边长条木质矮凳、小书桌及椅子靠在窗边，靠墙有满是书籍的书架；其旁是带抱枕的沙发，沙发前是豆袋椅，旁边真的有一个小牌子立着，上面写着“嘉嘉专属”。 头顶上的灯光带温柔的光影将倪嘉怡笼罩，她看向柏檀，眼眶微红，带着泪光，柏檀抱住倪嘉怡，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掏出刚才在卧室里拿出来的钥匙递到倪嘉怡的手心中。 钥匙的硬度在手心异常别扭，她却慢慢合上，握得很紧。 倪嘉怡仰头，听见柏檀轻声说，“嘉嘉，欢迎回家。” 这一串钥匙迟了五年，终于回到它的主人手上。 倪嘉怡坐在床边，她看着手机正在回消息，一道犹如实质的实现落在她的身上。 下一秒，床的另一边下陷，柏檀将她拥在怀里，刚洗漱的水汽沁润倪嘉怡的鼻腔。 第112章 他的头抵在倪嘉怡颈窝，很不满。 他出了浴室之后，不管是穿衣服还是吹头发，倪嘉怡始终没有因为他而抬头。 柏檀的声音很轻，热气喷洒，将倪嘉怡缠绕，“你刚才一直没理我。”很痒的触感，让肌肤也变得难受起来。 倪嘉怡笑着躲避，“很痒啊，柏檀，别闹了。” 柏檀却抱得倪嘉怡紧紧的，像是用近了全部的力气，像是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骨髓，和自己共生一体。 他一直没说话，倪嘉怡也不挣扎，任由柏檀动作。 卧室静默许久。 他突然开口。 “妹宝，我今天好高兴。” 倪嘉怡身形僵住，因为她的颈窝滚下一串泪，是属于柏檀的眼泪，滑落到她的心口，带着一阵胆寒战栗的惊天动地。 在倪嘉怡印象里，柏檀哭过的时候屈指可数。 现在…… 柏檀哭了…… 她反手抱着柏檀，想到今天柏檀被倪许打的那一巴掌，虽然给他擦过药了，还是低声问道，“脸还疼吗？” 柏檀沉默，三秒之后才回复。 “不疼的。” “哥，爸骂我们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倪嘉怡脩地脑子浮现出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她问着柏檀。 “高兴你说爱我。” 柏檀的声音传颈窝里出来，他顿了顿。 “我以为你会像对赵董莞那样对待爸。” 然后再一次离开。 倪嘉怡对于二人的感情一直没有给个明确的界定。含糊不轻的态度，像是一层湿透了但却未被戳穿的窗户纸，薄薄的糊糊的，什么都是雾里看花，说不清楚。尤其是二人还分开过，柏檀对于这段感情更加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柏檀被打之后，当时脑子就在高速旋转，正在考虑怎么应对倪许，思考怎么才可以让倪许消气，但倪嘉怡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一切想法。 之后，倪嘉怡的话一句接着一句，砸的他头昏脑涨，只可以见到她那张开开合合的红唇，还有她眼角的泪水。 她的眼泪好烫，明明没有任何触摸，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将他裹挟，热流从心口开始贯穿，“我爱他”像是一把箭矢，柏檀看向倪嘉怡。 很早之前，柏檀就听过倪嘉怡说爱他。 那个时候，倪嘉怡只是一个连爱都不懂的小孩，但却对着他说我爱你，他问她，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她说，相让自己开心。 她笑得很开心，将沉重的意义的爱轻飘飘说出来。 其实，柏檀不敢问倪嘉怡爱不爱他，他不知道，倪嘉怡爱他的界限在哪里。 而在今天，倪嘉怡对着倪许说爱他。 她哭得很厉害，轻飘飘的话带着那沉重的意义的爱。 在闻到倪嘉怡身上的柑橘味道，在将她紧紧搂怀里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倪嘉怡说的爱他。 柏檀的心在一瞬间又酸又痛。 他在想，这么多年了，还是倪嘉怡比他更加勇敢。 最开始说爱的是她，走到今天，双方主动说着爱的还是她。 倪嘉怡闻言，让柏檀抬头。 柏檀犹豫三秒之后，才肯抬起头。 往常是冷静自持的黑眸带着湿润，眼眶微红，鼻尖眉眼也带着薄红，像是春天的雾。 倪嘉怡看着他，记忆却回到很久。 她突然想到自己当年的不告而别，心里泛着痛楚的酸。 到了临北第一周痛哭一场后，她就告诉自己，不要为任何一个决定而感到后悔。 这一信念陪了她三年，任何时候，她再难，尽管一次方案出了重大决策失误差点被辞退打铺盖走人的时候，她也从来没产生任何悔意。 但这一次，倪嘉怡却想到，如果自己当年没有离开呢？如果当年真的面对柏檀再一次挽留告白的时候，真的留下呢？ 不在乎外人的目光，到了她二十六，在和自己最爱的人分开三年后，她才深刻感知到，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她耳边响起柏檀的声音，“爱你好痛苦”，她鼻头一酸，哽咽说，“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她伸出小尾指，想要和柏檀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柏檀和她互相勾着彼此的小尾指，郑重地说着属于孩子时候说的承诺。 倪嘉怡抵着柏檀的额头，眼睛亮晶晶的，环着他的脖颈，身子前倾吻着，清晰坚定又无畏。 “哥，我爱你。” 她再也不会离开，再也不离开柏檀。 柏檀回应着倪嘉怡的这个吻，眼泪的咸涩在彼此的嘴角交替，柏檀可以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柏檀和倪嘉怡的手紧紧相握。 交换着这一个绵长且虔诚的吻。 *** 在十五这天早上，倪嘉怡还在犹豫自己和柏檀要不要去找倪许的时候，柏檀知道她的想法，“去吧，我和爸已经说好了我们的事情，他不会像那天那么夸张了。” 倪嘉怡惊讶柏檀什么去找倪许说清除的，他却亲亲倪嘉怡的唇角，带着解决好一切的温和，“前两天。爸同意我们的事情了。” 倪许在柏檀和倪嘉怡进门之后，从头到尾都没有好脸色。倪嘉怡看向柏檀，却被倪许哼了一声，然后柏檀就被倪许拉着去下象棋了。 倪嘉怡在一旁看着，皱眉，下到第四句末尾，局势清晰明了，柏檀要输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爸，你这次怎么每把都赢？” 倪许闻言瞪了她一眼，将“象”搬到柏檀“将”旁边，毫不客气大声道，“将军！” 倪嘉怡呵了一声，显然知道柏檀在刻意放水，倪许阴阳怪气，“女婿不赢老丈人不是应该的吗？怎么了，女婿同意，女儿还胳膊肘往外拐。” 倪嘉怡第一反应是生气，但听到倪许的话，她奇怪看向倪许，显然没想到倪许会说出这种话。 倪许却不理她，“女婿上门和老丈人下棋是我们家的传统。”继续拉着柏檀继续下一轮。 倪嘉怡听到他这话笑起来，也想到她“前男友”也被倪许拉着下棋，柏檀抬头，看着倪嘉怡眼里的笑，倪嘉怡却丝毫没有收敛，反而笑的更欢，柏檀也猜到了倪嘉怡在笑什么，黑眸深深看向她，摩挲着象棋若有所思。倪嘉怡却喊他专心下棋。 下一轮，柏檀却一反常态，和倪许厮杀，倪许抬头和柏檀对视，柏檀嗯了一声，“爸，该你走了。” 王林正在端菜，见三人还在下棋，喊了一声，开饭了，倪嘉怡拉着柏檀起身，倪许见状咳了咳，倪嘉怡也拉起他的胳膊，“走吧，爸，吃饭了。” 倪许没有反对。 饭桌上和谐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波涛暗涌。 吃完之后，倪许单独找了倪嘉怡去谈话。 柏檀想要跟来，被他拦在门外。 倪许关上门，他和倪嘉怡对视了一分钟，随后，小声开口，别扭又低声，“嘉嘉，爸因为前两天的事情和你说声对不起。” 倪嘉怡听到倪许的道歉，脸上抗拒不耐的神情变成了愕然。 第99章 对于倪许的道歉，倪嘉怡还没有想到的。 她已经准备了很多在喉管的话，但却被倪许一句“对不起”全部憋回去。 “爸对于之前骂你的事情很难过，嘉嘉，那个时候我们都吵架上头了，其实我想说的话不是那些的。” 倪许说着，他的声音很小，显然也是面对女儿，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爸爸确实对于你们在一起这件事情感到震惊，因为爸爸想的是如果你们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的话，别人会对你们指指点点。有时候外人的话足够杀死一个人。你和柏檀，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是，我确实是存在一点私心，是想让你哥帮我养老，但是我也没有想让你们两个都过得很差劲。” 倪许说的话全是真心话。 倪许说着，倪嘉怡却扭头。 她不太想听他的这些马后炮。但这的确是她的亲爸，倪嘉怡一时心情复杂。 “柏檀都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只是他和我说了什么。他只和我说了，他爱你，会好好对你。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柏檀找上倪许的时候，倪许还想打柏檀两巴掌。 柏檀仰着脸，丝毫不躲避。 倪许还是没打，只是生硬问着他为什么要来，柏檀说，他娶倪嘉怡，不想让她留下遗憾。 倪许哼了一声，能有什么遗憾？ 柏檀说，肯定是倪许牵着倪嘉怡的手，把她交到自己的手上。 倪许闻言一愣，随后说做梦。 他不会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的，也当做没有他们这两个孩子。 “爸，我对嘉嘉是认真的。我从来没有把这个当作儿戏，和嘉嘉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和她共度一生的准备。” 第113章 柏檀将自己的财产都打印下来，做成一个文件夹递给倪许浏览，“空头支票没有任何保障，你拿到手里面的东西，所看到的每一页，每一项，我都可以给她。” 倪许一下觉得手里厚重的两份文件烫手起来。 “爸，我想娶嘉嘉。小时候我照顾她，并没有让嘉嘉过得特别好，但现在，我有能力了，我想请您牵着嘉嘉，将她交给我，我会对她的余生负责，会照顾好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柏檀的话让倪许陷入沉思，他凝视柏檀许久，想到他和倪嘉怡在出租屋的事情，没人比柏檀更爱倪嘉怡，在他五岁那年，倪许就已经知道了。 最后，倪许让柏檀离开。 他说，“我会以倪嘉怡父亲身份考虑你的提亲的。” 倪许看着柏檀的背影，知道自己肯定会答应的。 因为倪嘉怡和柏檀的心都在彼此身上，他们爱着对方。 倪嘉怡皱着眉，不知道怎么答应倪许的话。 倪许很真诚看向倪嘉怡，眼角的皱眉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倪嘉怡小时候对爸爸这个形象没多大的印象，长大之后，处于亲情血脉的联系，她对于倪许的情感也一直复杂。 虽然知道他没有对自己尽多大的责任，但自己得对他进行赡养的义务。 都已经这么大了，她自然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奢求什么“爸爸爱不爱我”这种问题。 “我确实没对你和你哥尽太多的责任，但不管怎么说，我始终是你们的爸爸，我有父亲这个责任，我可以管你们。你们两个在一起的话，如果你们两个觉得幸福的话，爸爸没有任何意见。” 倪许想到自己这几天一直抽烟，抽到几乎快腌入味，和香烟融为一体。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因为这两孩子，他也在愁，愁得不行。 他是很愤怒，但在这几天他慢慢想过来。 这俩孩子确实是没有血缘关系，既然已经有了感情，那也不可能打断，只不过，只是因为他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倪许看向倪嘉怡，上前摸了摸她的头，“你都已经长这么高了。”他笑了笑，平淡地说着，“都快比爸高了。” 倪嘉怡在一瞬间泪崩。 其实她很讨厌倪许，讨厌他的重男轻女，讨厌他的不负责任，讨厌他让自己和柏檀小时候过得那么苦，他是个烂人但，抗住压力收养柏檀的人是他，一直没有二婚的是他，一直鼓励她的也是他。 在很小很小的那些记忆里，她也记得，倪许抱着自己举高高飞起来，逗着她笑，也记得，是他给他们兄妹买的电视，告诉他们别人有的你们也要有，也记得，赵董莞是他苦苦拜托求来的。 倪许不管怎么样，都是她爸爸。 她看向倪许，低声喊了一句“爸”。 倪许拍拍她的肩膀，“你们只管向前走，爸在你们身后。” “但我还是不会原谅你。” 倪嘉怡说。 倪许嗯了一声。 倪嘉怡出门擦眼泪强装镇定，扑到一直在外等待的柏檀身上，“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去了。” 柏檀垂眸，拿着纸巾给她擦被泪打湿的脸，牵着手带她离开。 王林去敲门喊着倪许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哭得流泪满面，着急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倪许擦了一把脸，挥手，安慰着急的王林，“没事。” 他听见关门声，知道倪嘉怡和柏檀已经离开了，笑起来，却带着苦涩，“我只是太高兴了，高兴得哭了。” 倪嘉怡在十五结束之后，本打算十八返工，但却被上司一个电话call回，说方案出了问题，需要及时回公司对接解决。 她定了飞机票，显然将自己的车再开回临北是不太现实的。倪嘉怡将自己的 车钥匙给柏檀，“好好照顾我的车。” 柏檀没想到倪嘉怡走的那么快。 倪嘉怡却亲亲他的眼皮，“我争取今年回临北。” 柏檀咬了一口她的唇瓣。 直到六月十四号的时候，倪嘉怡才解决好临北公司这边的事情，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她向上面申请调任，上司也在其中出力。 事情进展得特别顺利，倪嘉怡被调回小谈下来，至此结束了自己三年半的外派生涯。 倪嘉怡请临北的同事吃饭，她的组员都对她表示不舍，沈洲更是抱着她哭，说舍不得她，不想她离开。 聚餐的时候，她手机传来视频电话，是柏檀打来的。 她出去，在走廊尽头接着他的视频。 “什么时候回来？” 柏檀那边灯火通明，背景是书房的位置，显然也是在处理事务。 他看向倪嘉怡，透过屏幕直勾勾的看着她，“我好想你，妹宝。” 倪嘉怡摸摸他的脸，她也想他。 见到他的脸，倪嘉怡就情不自禁笑起来，因为喝了两杯酒，脸颊带着薄红，“这边的事情处理好，过两天就回来了。” “我去接你。” 柏檀说，倪嘉怡点点头。 他们俩说了一会儿话，随后，倪嘉怡被外出找她的人寻了回去，继续散伙饭。 *** 接机这天，是柏檀的司机开车来的。 倪嘉怡提着行李箱，后边的窗户摇下来，是柏檀。 “过来。” 他说着。 倪嘉怡坐在柏檀身边，被柏檀迫切吻着，她仰着头，啧啧水声让人有些脸红。 挡板已经被升起来，倪嘉怡倒在柏檀怀里，柏檀的手掌扣住她的腰，很紧箍着她，他低喘，“乖仔，我好想你。” 几个月的思念越发漫长难受，即使坐飞机赶到临北，临时的见面也比不过此时的重量。 倪嘉怡抱着他，“我也是。” 倪嘉怡被调回来，有人不太满意，但她已经不是二十三的倪嘉怡，不会感到茫然和失措，已经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这种事情。 她雷利风行的速度和恩威并施的手段足以很快站稳脚跟。 倪嘉怡工作的事情处理的很好，第一个方案出来，做出纪梵第一个爆款广告，让新品口红销量不仅脱销，更是抢占市场份额多达三个百分点。 倪嘉怡的实绩足够优秀。 跟着她的组员也都心悦诚服。 在七月三号的时候，柏檀说要带倪嘉怡出去玩一下。 他带着倪嘉怡去临近海边的堤坝。 此时正是八点半左右，海边凉风吹着，不远处的灯光亮着，有一种心平气和的宁静。 倪嘉怡看着熟悉的景色。 这里就是出租屋附近柏檀小时候经常带她来的海边，和他牵着手，她扭头和柏檀笑笑，“怎么想带我来这里玩了？” 柏檀摸摸她的脸颊，“这里不好吗？” “好啊，我想到了很久之前，我和你的记忆了。” 海风吹着，倪嘉怡的发丝被吹起来。 她今天穿着白色连衣裙，踩着裸色皮鞋，没有扎头发，显得几分随意，挽着柏檀的手和他享受晚间闲情。 他们两个走了一会儿，不时还闲聊，柏檀的手机振动起来，九点零九，他停下脚步，拉住倪嘉怡，“乖宝，你看前面。” 倪嘉怡被他带着，下意识看向前方。 “咻”地一声，像是一个征兆。 一道蓝色火光极速窜上漆黑的天。 夜幕如巨大天鹅绒幕布，被蓝焰烟花点燃照亮。 烟花似银河决堤，万千银芒倾泻而下，点点滴滴全是银光乍泄，漫天到处都是犹如星光点点的四散焰火。 其中穿插的金红烟火像灵动的凤凰尾羽，在蓝瀑间穿梭，耀眼点缀，璀璨如星。 银白烟雾如云朵托举，把璀璨烟火衬得愈发梦幻。巨大的烟花像疑是银河落九天炸开的瀑布，似梦如幻。 倪嘉怡惊讶捂着嘴，烟花燃放了半个小时，各种五颜六色的烟花齐齐上阵，爱心型的，烟花型的，瀑布型的…… 有很多人都在举着手机拍照惊叹。 倪嘉怡看向柏檀，柏檀开口，“过年那天烟花秀，你没有看到第一眼，哥哥补你一个烟花秀。” 这场烟花比小谈千门大桥的那场烟花秀更加绚丽，更加灿烂，更加绚烂。 这是一场只属于倪嘉怡的烟花秀。 在烟花播放完之后，停顿了一会，在乳白色烟雾散开之后，刚才还眼花缭乱的的天空恢复寂静。 突然人群传来惊呼。 原来是天空上又出现了无人机群。 倪嘉怡抬头。 无人机变成向日葵的模样拍照，深黑的天空被明黄深绿所覆盖，随后无人机又变成成小兔子的形状，小兔子持续了一会，又变成了桔梗，这些熟悉的图案让倪嘉怡意识到什么，她下意识看向柏檀。 小谈七月的夏天很热，到了晚上靠近海边才可以感受到凉风习习，倪嘉怡在半明半暗的昏暗中和柏檀对视。 她已经不想去看那个无人机，她只是看向身边的人。 第114章 柏檀突然单膝跪下，他将绒布盒打开。 粉钻戒指静卧于在其中。 五克拉的主钻粉润闪耀，有两处对称的兔子简洁模样灵活浅浅环绕点缀，周边的白钻簇拥，像是群星拱位的小宇宙。粉钻闪耀的火彩折射，带着浅浅动人的光辉。 倪嘉怡涌现眼泪，模糊一切。 “倪嘉怡，你愿意嫁给我吗？” 柏檀仰着头，看向倪嘉怡郑重问道。 倪嘉怡的裙角被风吹着，她止不住点头，哽咽到几乎泣不成声。 “我愿意。” 柏檀虔诚为她戴上。 中指的重量显然这不是一场梦，倪嘉怡被柏檀抱在怀里。 夜空上无人机勾勒出手托钻戒的梦幻图案，下面有一行字，“嘉嘉，嫁给我吧”。 所有人都在尖叫，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场求婚仪式，路人都在往前面走，以为主角在前面。 但柏檀却在角落处，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戒指戴在倪嘉怡的中指，完成了这一场求婚仪式。 他低头，眼圈微红，低头吻上了倪嘉怡，倪嘉怡回吻着他。 在这个盛夏，夏风凉爽，海浪拍打着岸边，甚至是旁边树上的蝉鸣声，所有的所有，在这个夏夜，倪嘉怡答应了他的求婚。 他听见自己心跳，感受到自己沸腾的血液。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见到倪嘉怡的第一面那一次悸动。 他们生命中的红线早在第一天见面是就被命运牵引上。 他要溺死于涩冬，在缺氧的那一秒，他听到了倪嘉怡在呼喊他。 刹那，重见天光，劫后余生。 柏檀的心脏也开出了春天。 因为倪嘉怡，至此，他冗长的一生才有了新的意义。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