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五个前任上恋综》 第1章 [gl百合] 《和五个前任上恋综作者:柒殇祭【完结】 简介: 【修罗场预警】 新晋影后程时鸢在生命只剩一天时,意外发现了续命办法。 ——和她的白月光初恋贴贴。 括弧,分分合合数次,最后收场不太好看的那种。 程时鸢果断和白月光报名了同一场恋综,决定直接在节目里堵人,重新黏好那颗破碎的心。 结果,五位嘉宾里,四个都是她前任。 “程时鸢,我有没有说过,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替我哥履行跟你的婚约?” 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某实业集团掌舵者抓住她手腕,幽恨地低语。 风头正盛的美艳大花,笑吟吟过来解围,却又在下一秒,将她带到僻静无人的房间。 暧昧的指尖沿脊柱而上,唤醒身体里久违的酥麻记忆。 温度节节攀升时—— 房门被打开。 最后在节目里亮相的港城豪门继承者,眼神沉沉地望向程时鸢:“你打算在我面前出。轨吗?” 程时鸢:哦,差点忘了,这个不是前任,是准前妻。 好消息:不止白月光,和谁贴贴都能给她续命。 坏消息:她们好像,谁都不想当退出的那个。 #我好像能活了,又好像要死了# #假如我有罪,请让我下地狱,而不是来这个综艺# #是破镜重圆,但大家都是破镜嘻嘻# cp目前可选:清冷理智白月光/毒舌纯恨艺术家/绿茶阴暗小奶狗/破碎感十足明媚大花/情感淡漠残疾总裁 阅读提示: 1.有修罗场元素,我是土狗我就好这口。 2.同性可婚背景,纯百恋综 3.排雷:里面没有完美角色,每个人变成前任都是有原因的,所有人都有缺点,请注意。 4.快点收藏我一起加入这个刺激战场叭!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娱乐圈 婚恋 系统 he 综艺 主角视角程时鸢互动配角夏知燃陈楚星谢栀清沈凌熙望舒 其它:让修罗场来得更猛烈些吧 一句话简介:不被我爱的才是小三 立意:每段过去都在帮助我们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1章 “不许再弄痛我。” 程时鸢快死了。 从母亲那里遗传来的旖丽容貌,却携带了短命的诅咒基因。 哪怕她年年都没落下过体检,仍在半年前,被突兀地宣告绝症。 这半年里,她的人生大起大落,经历了拿到最佳女主角的狂喜,也被突然出现的那个生命倒计时,逼入最无望的绝境。 直到此时此刻,只剩下最后的一小时。 她看着眼前那行,仅对自己可见的血色文字:【剩余生命时长:35分21秒】 全然无知的经纪人,还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她去接新的通告。 “我的冤家,你拿完金奖到现在,半年了,递过来的本子一个也不看,假倒是休了个全!就当是为了你的粉丝,也该露个脸了吧,她们已经质问工作室是不是把你休假地点选到东南亚了呢!” “我不管!你要继续放假可以,最近小柯导的《恋爱之路2》开拍,你就去她那恋综上意思意思露个脸,也让粉丝们见见你——你跟她关系本来就不错,她母亲手头那个藏了十年的《灰度》又要立项,上完综艺你趁热打铁进组,到时候三年两奖,娱乐圈这一代女星,哪个能越过你?” 经纪人满脸都写着“恨铁不成钢”,嘴皮子都磨破了,抬手就想把这位小祖宗直接五花大绑,押到节目的拍摄现场。 在经纪人理智告罄、真的直接动手之前,程时鸢放软了态度,像个小孩似的,向对方撒娇,说想要喝姐姐亲手泡的咖啡。 没人能抵挡这位新晋影后、被誉为“娱乐圈最撩女星”的撒娇,哪怕是本该司空见惯的经纪人。 捂着微微发烫的脸颊,经纪人咬牙切齿地推开门,去给小祖宗泡咖啡。 然后,程时鸢便戴上帽子和口罩,光明正大地从工作室推门离开。 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是个什么死法,还是躲远点,别吓到这些年任劳任怨、还永远都愿意给她泡咖啡的经纪人比较好。 虽然不多,但她还是有点良心的。 漫无目的地,与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逆向而行,程时鸢最终停在了城郊公园的一处角落。 她不由愣了一下,也没想到,自己会无意中走到这里。 虽然眼下时候不对,桃树枝桠都还是光秃秃的一片,但在程时鸢的记忆中,这里算是个清幽的好去处。 适合晨跑,更适合跟晨跑的那个人接吻。 就连唇齿间,都仿佛被周围簇拥着他们的桃花,染上了无法忽略的甜蜜香气,让程时鸢一度热衷于挖掘类似味道的香水。 想到这里,程时鸢不由短促地笑了一下。 她稍微感觉到有点可惜,早知道就买张机票,临死前也抽空去见见自己的白月光前任了。 毕竟,和那个人接吻的感觉很好。 而且她笃定,只要她提出来,对方总是会向她举手投降的——这是身为初恋兼青梅的自信。 一边哀叹自己还是太有良心了,程时鸢一边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躺在草坪上,任由太阳将自己晒得昏昏欲睡。 她闭上眼睛,睡脸安详而沉静,又透着股小孩子般的纯稚,仿佛是什么很脆弱的存在,需要人小心再小心地呵护才行。 却不知这其实是愿者上钩的陷阱。 年幼时,谢栀清上过一次当。 可在分分合合数次的如今,她依然会下意识为这个人驻足。 原本只是照例过来跑步锻炼的谢栀清,像是怕惊扰了在花瓣上短暂停留的蝴蝶,本能地放慢脚步、屏住呼吸。 即便程时鸢戴了帽子和口罩,掩去了大半容貌,但对于自幼相伴着长大的她来说,身形轮廓都早已刻骨铭心。 只需一眼,她便能轻易将这个人从茫茫人海中剥离。 虽然她们已经不再是恋人。 谢栀清闭上眼睛,熟练地按下心跳,恢复到一个“发小”该有的分寸和距离感。 她快步上前,声音压着几分明显的不满。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不带保镖,助理也没跟着。看来等下得空,我该去找你的经纪人好好聊聊了。” 躺着的人似乎被她吓了一跳。 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从帽檐下露出小半张脸,一只眼睛迎着光,眯了眯。 随后,小兔子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幼稚的射击动作,瞄准她。 缓慢地拉长语调,确认她的身份: “谢~栀~清~” 能让粉丝们脸红尖叫、捂住心口配合倒下的犯规魅力,却让谢栀清皱了皱眉。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公共场合的不文明行为,干脆地闭上了眼睛,偏过头去。 程时鸢没忍住,被逗乐了。 一想到过几天躺在灵堂里,还要再度面对谢栀清过来吊唁的这幅严肃表情。 程时鸢总觉得,自己恐怕会忍不住从棺材里,弹坐起来笑她。 ——如果到那时,她还能看清楚这人模样的话。 于是她决定,给这位有幸能在最后时光,重逢的故人,发点临别福利。 毫不吝啬地张开双手,她笑吟吟地发出邀请: “能在这里碰到真有缘份。要不要来个早安吻,庆祝一下?” 这幅轻佻又风流的姿态。 令谢栀清极其怀疑,如果路过的是其他阿猫阿狗,程时鸢是不是也根本不讲究,同样会向那些玩意儿邀吻? 糟糕的联想画面,浮现在脑海,令谢栀清骤然黑着脸,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 却毫不怜惜地,将人从草坪上拽了起来。 她决定好好给这个,在娱乐圈沾染不良习惯的家伙,现场回炉再教育。 常年锻炼、紧握球拍的手,本来就处处是茧,在谢栀清有意惩戒,不控制力道的情况下,程时鸢登时就苦兮兮地皱起了小脸。 她正准备将可怜贯彻到底,以便逃脱制裁,脑海里却被一道声音突兀钻入: 【检测到‘可续命值人物’,请宿主前往解锁。】 【温馨提示:解锁成功后,宿主可维持当前生命时长。亲密接触后,或可延长生命剩余时长。】 程时鸢:“……?” 在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反手将人紧紧攥住。 她绝不允许这根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消失。 甚至到嘴边的话,也改成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谢栀清心头一突。 却很快提醒自己,这人一贯鬼话连篇,包括眼下这番逼真演技,都是日常喜欢捉弄别人练出来的。 于是略带烦躁地,挣脱她的动作。 黑眸带着锐利的,能看透对方心思的光芒:“到底想干嘛?” 程时鸢看着雪白手腕上,被她先前握出的指印红痕,干脆举起这只手,朝她晃了晃:“揉一揉。要是不给我消下去,我就召开记者发布会,跟全国人民说你虐。待我。” 第2章 浮夸的告状姿态,和理所当然的骄纵,只有在她极亲近的人面前,才展露出来。 她要谢栀清主动回到她身边。 谢栀清连她话里半个标点都没信。 脚下却莫名其妙拐了个弯。 反应过来时,已经靠回她身边,甚至捧起她细嫩矜贵的手,按了按那处微红。 明明已经很轻了,可不知怎么,那点红却像是晕开的红霞,越按,在白皙皮肉上就弥漫得越多。 她按得心浮气躁,偏偏被她拿捏住的人也不消停,嘀嘀咕咕地说她按摩技术好差。 谢栀清眼皮一跳,刚要发作,却被对方出声打断:“如果那个早安吻是我死前最后的心愿,你也不愿意满足吗?” 谢栀清顿了顿,面色冷酷地想: 得是多么恶劣的家伙,才会连死亡都不叫人安生? 脑海中不可避免地,联想到这道鲜活的颜色,在怀中逐渐失去生息的画面。 呼吸不觉一窒,空落落的五指也跟着一攥。 程时鸢在她梅开二度的力道里,险些失去专业的表情管理能力。 反思着自己当年为何想不开,要吃这口又硬又闷的窝边草,同时目光往周围一望,迅速将谢栀清往下方扯去:“好像有人偷拍!” 谢栀清脚下先是一紧,又随着她的力道松了松—— 蹲下去的途中,却被身旁人蹬腿一扑,被按倒在旁边高大灌木丛后。 像是被小兔子趁势偷袭,撞倒在草原上的猛兽。 碾碎的草茎,扑簌簌,沾了她们满身,程时鸢看着这个从来只会在偷拍时,义正言辞上前呵斥,像个纪律委员,勒令对方停下肖像权侵犯的家伙。 居然在今天,因为自己的明星身份,做贼似的和她在公园草坪上打滚。 顿时有种将清冷月光,拉下泥潭里沉沦的快意。 她笑眯眯地,在这崭新的清草味里,上前去吻那双冷硬的嘴唇。 但对方只轻易转开脑袋,就让她的吻也偏离,只蜻蜓点水般,擦过唇畔。 身下人猛地一僵。 程时鸢却终于再度听见,脑海里那道,令她身心舒展的冰冷声响: 【已触碰到续命值对象‘谢栀清’,人物解锁成功!温馨提示,宿主与对方距离超过一米,续命效果将消失!】 ——沁入骨缝里的连绵疼痛,消失了! 她保持着这姿势没动,全部心神都用来感受身躯内,终于挽留住生命力的松快感。 直到。 世界骤然颠倒,她被一股下方而来的猛劲掀翻。 程时鸢被按倒在草坪上,看着那股深沉的阴影覆下来,黑色双目如鹰隼一样紧盯着自己。 她慢吞吞地探出舌尖,给薄薄嘴唇刷了层滋润的、剔透的水色。 “不许再弄痛我。” 第2章 像握住了猛犬的链条。 听见程时鸢骄纵的、命令式的语气。 谢栀清黑眸颜色更深,心中莫名涌现一股戾气。 有道声音在叫嚣着,就要让她痛,要狠狠地碾过这双软唇,搓磨、啃噬,哪怕她受不住,发出可怜的哀吟声,也绝对不要放过她。 被这股念头蛊惑着,谢栀清无声靠近,两人呼吸缠绵地交融在了一起。 两人双唇即将触碰的那一瞬,她却忽然被一股力道制住。 ——是程时鸢,拽住了她的马尾发辫。 明明躺在对方身下,却半点不觉得自己处于弱势,程时鸢笑吟吟地,像是握住了猛犬的链条,收拢掌心。 她看着上方这张始终冷静,不露半点声色的正经面庞。 除了自己之外,恐怕谁也看不出,这家伙生出的恶劣心思吧? 闷骚,又蔫坏。 意识到凶兽想咬人,程时鸢握着那簇硬长的黑发,朝远离自己的方向,又扯了扯。 却没扯动。 她僵了僵,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睫毛簌簌地抖了抖。 预料中的疼痛降临之前,近处却陡然炸起一道声响:“死老谢!又坑我!” 那声音隔着高大灌木丛,猛喘了一口,上气不接下气地,也要坚持骂人:“二十、二十圈!我可是跑完了,你又不等我……你完了!谢栀清!哼哼,上次偷偷给你报名的恋综,刚才就发来了邀请函——” “人呢?你躲起来也没用?” “诶~确认!诶~接受邀请!等着吧,单身谢,你即将在镜头前接受全国人民的嘲笑……” 在那堆碎碎念里,程时鸢发出了一声轻笑。 对方猛然一惊:“谁?!” 意识到好像将人吓到了,程时鸢伸长了手臂,掌心左右晃了晃,示意自己在这边,却好像没多大用。 谢栀清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动作很轻地,拈去她肩头衣角的草屑。 随后,两人绕出灌木丛,她目光面无表情地看向外面神色呆滞的晨练队友:“我看二十圈还是太少了。能让你有力气给我找事,是我的问题,下次改成三十圈怎么样?” 队友膝盖一软,绝望跪地。 程时鸢恰好对着她,听见她两眼空空地呢喃:“天老爷,我是不是已经被老谢整死了?面前这位是要从天堂来接我的,美丽动人、比明星还漂亮的天使吗?” “是明星,但不是天使哦~”程时鸢笑眯眯地回答。 然后弯下腰身,友好地凑近:“你刚才说的,偷偷帮老谢报名的恋综,是什么呀?” 队友脸色骤然爆红,磕磕绊绊地答:“就、就是,那个柯妍导演的《恋爱之路2》?” “原来如此。说起来,你有点眼生,是老谢刚找的新拍档吗?应该还蛮厉害的吧?你们双打配合得怎么样啊?能让我围观一下吗?” 眼见着没出息的队友被灌下连串的迷魂汤,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谢栀清冷淡旁观半晌,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她想和大明星近距离接触的梦: “今天没有打球安排。” 而后,谢栀清再单手拎起某个故意释放蛊惑魅力的家伙,强行把她和自己的新队友分开,以免自己的队友没跑死,却因心动过速而亡。 又看了看周围陆续要聚拢过来的人,谢栀清出于良好公民的基本道德,本能地想降低程时鸢祸害旁人的范畴,于是将人拢进自己的地界: “我先叫司机开车过来。你想去哪里?” 程时鸢看到完全被她挡住身形的队友,意识到她已经完全没有给自己介绍对方的打算,忍不住抿了抿嘴角。 却相当配合地,对她眨巴着眼睛,语带暗示: “我们在一块的时候,不是一向都由你决定去哪儿吗?” 等到坐上了车,程时鸢更是反客为主,理直气壮地拽过了谢栀清的手,一根根把玩那些纤长又不失力量感的指尖。 想到刚才指缝滑过的,绸缎般光亮的、硬长黑发,跟这手掌一样充满鲜活生命力,程时鸢顿时觉得自己好像那种话本里,吸人精气的妖精。 她被这联想逗乐了,然后看向旁边,坐姿笔挺的人。 “老谢怎么对你新队友那么凶?刚才她帮你报名的那个综艺,听起来还蛮好玩的,你要不要去试试?” 程时鸢有意试探谢栀清的打算,却不知这话,落到对方耳中,全然变了味道。 谢栀清忽然将手从她掌中抽出。 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个词:“老谢?” 她乜着这个明明和自己队友是第一次见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她年纪小,没礼貌,我会慢慢教。但我们俩同年,你这样称呼我,合适吗?” “……” 程时鸢舔了舔下唇。 免不了思考,假如现在补上刚才草坪上没做完的事情,能把人哄好吗? 但她的沉默,却更叫谢栀清加深了误解。 想到程时鸢刚才朝她队友露出春光明媚的笑意,坐到车上又开始玩弄自己,再想起这家伙打小就荒唐、来者不拒的糟糕秉性,谢栀清一口气梗在喉间。 她抱着手臂,以防备的姿态,极其冷淡地说道:“我送你回公司。” 顿了顿,又带着警告意味开口:“你想勾搭谁,我管不着。但别饥不择食,挑我身边的人下手。我们过几个月有场重要比赛,临时换人不在我的计划里。” 程时鸢:“?” 她的表情有刹那凝滞,难得感觉自己冤枉。 明明打算吃的是谢栀清这棵回头草,跟她那个名字都没出现的队友有什么关系? 不过,眼看着跟谢栀清握过手后,头顶的生命倒计时开始不减反增,程时鸢迅速下定决心,给自己光速敲定复合剧本。 她偷偷按下发送键,把刚才就编辑好的短讯确认发送。 不到十秒钟,来电提示音便打破了这风雨欲来的气氛。 “哎哟,我的大小姐,刚才还说不上那档节目呢,现在怎么看开了?还要主动去那个恋综报道?谁这么伟大让你改了主意,说出来逢年过节老娘多替她上三柱高香!” 第3章 生怕程时鸢反悔,经纪人没给她任何接话机会,迅速敲定:“总之节目明天就开始录制!我现在就去确认流程,就这么说定了!” “嘟嘟”两声,电话被挂断。 车内只剩下程时鸢低下眼睛,露出有些委屈、可怜的模样,像是被雨打过的娇花。 她毫不犹豫地把这场公园的意外偶遇,包装成自己的精心设计:“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刚才为你队友说话,也只不过是,想到能够和你待久一点,搞不好能一起在恋综镜头下,接受观众的祝福,记录下一些美好时刻,所以一下高兴得过了头——” “你不要因为这个和我生气,好不好?” 哪怕是不熟悉的陌生人,恐怕也不忍心再对这样的程时鸢说重话。 更何况谢栀清。 她沉默片刻,还是轻声道:“不管因为什么,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蔫哒哒的娇花,因她的话,霎时间抬头露出明快笑容。 却不等程时鸢乘胜追击,试图再把手牵上、给自己续点命,谢栀清便微微一笑,将好不容易才缩短些许的距离感,再次拉远到安全范围。 “至于那档恋综——” 她开口,亲昵地叫了声程时鸢的小名:“拾元。” 随后,笑意骤消:“你是不是觉得,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想怎么玩,我都会在原地等你?” 那番好听又甜蜜的话语,里面对她们美好爱情的未来憧憬,谢栀清一个字都没信。 再蠢笨的猎物,被猎人几次三番戏耍后,也该吃到教训。 她也是会怕疼的,拾元。 第3章 “我可要罚你了。” 程时鸢没有想到,向来纵容她,就连分手都从没说过半句怨言的谢栀清,会拒绝她的主动求和。 坐在恋综录制现场的化妆室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前浮现的却是,昨天谢栀清说出那番重话之后,却并没有像话里一样绝情的模样。 不仅由着自己黏糊地跟到了谢家。 甚至,今天也陪着她来到了录制现场。 想到这里,她扭过头,看向跟自己相隔不到半米的谢栀清,除了昨天被扑倒在草坪上时几近失控,其他时候都对自己不冷不热,好像打定主意,只对她保留“发小”之间的熟稔和亲近。 能来节目,也不过是因为,那位擅自僭越、替她做主,恶作剧般用她身份证报了恋综的队友,在电话里跪地道歉了半小时,答应了谢栀清一系列“丧权辱国”的训练条约。 后来嚎啕大哭,赌咒发誓今年会打五份兼职补上她退出节目的违约金—— 谢栀清才慢条斯理地改口:“下不为例。” 程时鸢笑着在旁边听她pua队友,心中却无比清醒地知道,她这番电话,更多的是在提醒自己,即便她来参加这个恋综,也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 啧。 欲擒故纵。 但看镜子里映出的,停滞在【20分15秒】的生命倒计时,感受到身体维持的健康状态,程时鸢也不想回到之前朝不保夕的生活。 于是她笑眯眯地问经纪人:“等下节目登场的时候,我和谢栀清挽着手一起亮相怎么样?” 经纪人见过谢栀清一次,这会只当她是程时鸢找来的挡箭牌,看她们形影不离,也以为是自家小祖宗提前设计的剧本。 但还是摇了摇头:“我刚找人打听过了,小柯导这一季设计的嘉宾亮相形式,是让嘉宾分开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出现,随机两两相遇配对,再共同亮相。” 什么?分开? 她绝不能和谢栀清分开! 程时鸢下意识咬紧牙关,用力攥着十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了深刻的月牙印。 一向对她气息变化敏锐的谢栀清,略带疑惑地朝这边看来。 程时鸢强迫自己舒展眉头,对她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撒娇道:“你跑步最快了,等会儿肯定能第一时间来到我面前的吧?” 谢栀清没有回答。 她的沉默,令程时鸢隐约感到不安。 于是在对方顺应流程,随着工作人员离开、去到另一间屋子之后,独自在原地等待的程时鸢,无法自控地显露出焦躁模样,甚至顾不上打听了什么新消息的经纪人。 节目组一声令下,她就冲向了大门—— 随后,陡然踏入一片无声息的黑暗中。 走廊里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全被人关掉了,她就这样懵懵然,撞进了这张由黑暗编织的陷阱中。 程时鸢原本是不怕黑的,可是和谢栀清分开了太久,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值再度暴跌的她,既无法平息狂乱的心跳,连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 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适应光线,疯狂自我安慰,谢栀清肯定会来。 但静谧的环境,只有她的心跳和喘息声,好像整个世界都忘记了她。 于是当一道暗红色光源靠近时,程时鸢忙不迭探出痉挛指尖。 “栀、栀栀?” 她试探着叫出了那声,初中过后,出于某些原因,再也没有对谢栀清喊过的称呼。 但这个昵称放到这里却再合适不过,倘若是她情急之下认错了人,被抓住的陌生嘉宾总会表示出疑惑,到时再松手也不迟。 然而被她抓住的人只顿了下,却没有动。 与此同时,脑中姗姗响起,昨日听过的机械音:【检测到‘可续命值人物’,请宿主前往解锁。】 ——什么意思,她只跟谢栀清分开了这么会儿,这狗系统就翻脸不认人,要她重新解锁了?况且这地儿看着黑,但节目组肯定布置了红外摄像头,考她撤热搜的钞能力? 程时鸢内心骂骂咧咧,面上却骤然松了口气,不自觉露出了笑容,下意识攥紧那片衣角。 像是唯恐对方会离开那样,将那份依赖溢于言表。 昏暗的环境下,虽然暂时还没能看清对方模样,好在也能勉强认出被抓在掌心中裙摆颜色。 红得很正,质地上乘,像一截流动的火焰,但入手却是冰冷的。 呼吸间还有股辛辣馥郁的霸道香味,极具攻击性。 在凉意自指尖蔓延开时,程时鸢莫名打了个寒噤,怕冷一般,又本能地向身边唯一能给予自己温暖的存在靠去。 明明她记得,谢栀清离开之前的衣着不是这个颜色,而且也不适合这种张牙舞爪的香水味,造型组到底在搞什么? 但程时鸢笑着的语气,依然带着亲昵的抱怨,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依赖与柔软: “栀栀,你怎么才出来呀?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迷路了,找了你好久好久呢。” 想到谢栀清之前沉默归沉默,现在好歹也算第一时间来到了自己这里,早知她面冷心热的秉性,程时鸢仗着黑暗给予的朦胧氛围,抬手虚拢住对方腰身: “我能答应来这里,都是因为先听到你可能会来。” “这次我真的很有诚意的,栀栀,你信我好不好?” 她的细语满是低姿态的真诚,唇瓣却循着记忆的位置,沿对方耳廓面颊线条,逡巡着,寻找那冷硬的唇。 “噗嗤。” 一声忍不住的轻笑,在她脚尖踮起到极致,即将触碰到那双唇的刹那响起。 下一瞬,对方好似体谅她辛苦,单手握上她腰身。 指尖却有意,按在她敏感的腰窝上。 在程时鸢倏然轻颤的反应里,玩味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还真是,不管听几次,感觉都像一只小老鼠在呼朋引伴。” “程时鸢,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想讨好我的话,先从改掉这个难听称呼开始?” 微凉的声息,状似亲密地流入她耳廓。 然而握住她腰身的那只手,却在察觉到她的紧绷僵硬之后,非但不松开,更恶劣地、近一步加重了指尖的力气。 程时鸢被迫维持踮着脚尖的姿态,几乎完全贴在这人身上,因为黑暗中停留得足够久,她在此刻完全看清了那双居高临下的、含着嘲讽意味的丹凤眼。 心中蓦地一凉。 好消息,是“zhizhi”。 坏消息,不是谢栀清的栀,而是……夏知燃的知。 程时鸢忍不住轻轻咬了下舌尖,暗怪自己不长记性,怎么忘记了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家伙跟谢栀清的名字重了个音,导致自己偶尔一声“zhizhi”,总是无意中得罪两个人。 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思考将错就错的可能性—— 刚才系统的提示声,是不是意味着,这人也能给她续命? 夏知燃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从初中毕业之后,就对自己避而远之,几乎从来不和自己出现在一个场合的家伙,刚才却眼也不眨地说出一堆甜言蜜语。 什么又是找了她半天、又是打听到她来这个节目,所以才跟过来之类的。 发现程时鸢用目光如有实质,近乎渴求、贪婪地盯着自己的唇,目不转睛的模样,夏知燃莫名觉得自己好像那种被小老鼠觊觎的灯油。 第4章 吃了能大补的那种。 荒唐的联想,让夏知燃不由莞尔,但却并未近一步拉开距离,反而主动送了上去。 发现本该因为被按住敏感点、难受挣扎的小动物,在这百分百有摄像头的环境里竟然不躲不避,一副同她在这公开场合热吻也没关系的模样。 夏知燃不由停在这看似甜蜜的陷阱前,另一手掐住了她的下颌: “我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感受到她敏感、谨慎且多疑的目光,冰冷的,像是正在打量猎物的蛇类竖瞳,流连在自己脸上。 程时鸢忍不住反思,自己以前为什么这么荤素不忌,竟然和这么有病的人谈过恋爱。 这不是她的前任,是她的前科。 意识到夏知燃没那么容易上钩,她当即偏开脑袋,想从这冰冷怀抱里退出,想去找最初的目标谢栀清。 但按在后腰的掌心却一拢,将她拦住,原本捏着下颌的力道,也故意加重。 夏知燃可不是那些,任由程时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 “一点耐心也没有,我以前是这样教你的吗?” 她挑着眉头,质问道。 程时鸢还未回答,黑暗中却有一道稳健的步伐声,渐行渐近。 以夏知燃的角度,恰好和来者相对,当看清对方模样的那一刻,她的心情也跟着糟糕恶劣到了极点。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当年之所以讨厌‘知知’那个称呼,就是因为程时鸢在用同样的发音叫她时,完全不比在另一人跟前,那样信赖和自然,就好像她夏知燃只是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谢栀清”,她无声在唇齿间咀嚼着来人名字。 却故意没有提醒,怀里正背对着那边的程时鸢。 夏知燃就这样垂下眼帘,对怀中人露出了一反常态的、堪称温和的笑容,语气也变得宽容大方: “记性差的坏学生,刚才那几声‘知知’我可以不计较。” “但是跟我撒娇应该说什么?连这个也忘了的话,我可要罚你了。” 第4章 迟到的人,才是第三者。 谢栀清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时间好像回到了多年前,中学的某一天。 那次她和程时鸢争吵得很凶,又赶上谢栀清要出国参加竞赛,回来的某个下午,却隔着条马路看到,给她留言“等你回来我们见一面”的程时鸢,朝她跑来之前,先被另一个人给拉住。 谢栀清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但路过的每个同学,都会用一种遗憾、惋惜的眼神看着她。 相熟的朋友们对她略带责备,却依然满是信心: “哎呀,你怎么才回来?那个转校生最近和你家那位走得很近,看起来很不一般呐,你该不会要被撬墙角了吧?” “不过你跟拾元从小一起长大,没人比你更了解她了,她应该不可能抛开你、和其他人在一起的吧?” 可谢栀清最终等到的见面,是程时鸢笑吟吟地挽着另一人的手,向她介绍道: “这是我的新任女朋友哦,她叫夏知燃。” “说起来你们俩名字中间有个同音字,是不是很巧?” 呵,巧吗? 谢栀清看着她一如既往的笑容,却读出另一重意味:既然“栀栀”你那么难哄,那我就不要了,换一个比你好哄的、更听话的“知知”就好啦。 黑暗之中,她闭了闭眼睛。 勾出一个自嘲的笑。 明明从前就知道程时鸢耐不住寂寞、从不可能安分老实地等在原地,怎么她总是不长记性,一次又一次地上当? 将所有汹涌的情绪都按下,重新睁开眼时,谢栀清又恢复成那副冷静、稳重的姿态,她视若无睹地,像个偶然经过的路人,打算和这两人擦肩而过。 但有人却并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呀,这是谁啊?” 夏知燃仿佛这会儿才注意到她,目光夸张地在她周围看了又看,也没见到其他嘉宾的影子,于是故作友好地问: “你怎么一个人来这边?是又、迟、到了吗,所以没有嘉宾跟你配对,没人愿意和你共同亮相?” 夏知燃当然也回忆起了那个午后,谢栀清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站在原地,理所当然地默认,所有好东西都该被她享有,甚至应该主动落入她掌心。 而自己身旁,尽是聒噪烦人的声音: “喂,转校生。劝你不要打程时鸢的主意,她有主啦,人家俩人从小一起长大、门当户对的,吵架也只是小情。趣而已啦,你别当第三者哦。” 门当户对?第三者? 她面上笑意更加璀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当年横刀夺爱、拦下程时鸢有何不妥,甚至有意帮助情敌回忆当年的结果: ——迟到的人,才是第三者,不对吗? 谢栀清步伐一滞,鞋底同地砖刮出刺耳的声响。 黝黑的眼眸,冷冷地看向夏知燃,这次她却不打算像从前一样,被禁锢在原地:“来得太早,也不见得能撑到最后。跑马拉松的时候,能坚持到底的,才是赢家。” 对谢栀清而言,夏知燃也不过是程时鸢这只过于漂亮的蝴蝶,偶尔飞出墙外时,短暂停留过的风景。 在程时鸢没有进入娱乐圈,年少爱玩的那段时间,像这样偶尔出现的新鲜角色,谢栀清一只手都数不完,倘若她每个都要在意和计较,恐怕忙不过来。 很多时候,程时鸢跟那些她根本还记不住名字的家伙待累了,就犹如倦鸟归巢,眷恋地回到她身旁。 谢栀清不太明白,只能够作为“新鲜感”而被选择的她,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才和程时鸢谈了一次而已。 夏知燃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发现这人竟然还和当年一样高傲,忍不住笑了一声。 毕竟都是同一个圈层,有些消息即便不刻意打听,也会自动钻进夏知燃的耳朵里,譬如这些年程时鸢和谢栀清分分合合的故事,她被迫听见了不少。 于是看着这个比自己上当更多次、在同样的陷阱里反复跌倒的情敌,她目光里抹去了嫉妒,全是怜悯: “愚者才谈坚持,笨鸟才要先飞。” “找不到方法的蠢货,才会安慰自己天道酬勤,坚持就是胜利。” 夏知燃可不打算,成为谢栀清这样反复被陷阱捕获的猎物。 她是会掌控陷阱的猎手。 谢栀清听出她身为“聪明人”的优越感,不屑地扯了扯唇角,如果感情像她做的数学题一样,一步一个解,当年夏知燃这个尖子生,又怎么会沦落到被程时鸢甩掉? 她正想击碎尖子生的自以为是,却听见毫不留情的一声响—— 本来像是被困住的程时鸢,竟然不假思索地拍开了夏知燃的动作,从那人身旁离开,从容地站在了她们俩的中间,停在了她们都能伸手够到的位置。 却好像不打算归于任何一方。 “不要当我不存在啊,你们俩。怎么还旁若无人地叙旧起来了?” 程时鸢揉着被按红的下颌,发觉这个距离已经可以靠谢栀清重新续上性命,暗暗松了一口气后,左右看了看: “既然你们都往这边来的话,前面应该有出口吧。节目组要求的是两两配对亮相,我们这里却有三个人……” 她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所以,应该丢下哪一个呢?” 火上浇油的小混蛋。 夏知燃看出她有意拱火,加剧自己和谢栀清的争夺,却不打算遂她的意。 “过来。” 她眼神危险地眯了眯,警告程时鸢:“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给了你重新选择的机会。” 程时鸢笑意盎然地,并不受她的威胁,反而朝谢栀清的方向,又挪近一步:“刚才实在太黑,我脑子一下糊涂了,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好像不喜欢选太凶的类型。” 说着,她主动抬手,挽上了谢栀清的手臂。 程时鸢不爱做那种捡了芝麻,丢掉西瓜的事情,与其和还没有解锁的、反复无常的夏知燃斗智斗勇,她当然更喜欢已经解锁的,能给她稳定提供续命的谢栀清啦。 她将自己先前遇到人时就提前关上的收音设备,重新打开: “我想节目组设置这一段路程,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在出场亮相之前,经过充分的、准备的考量吧?现在我已经选好了哦,我想要一起共同亮相的嘉宾。” “你呢?夏知燃老师?” 看着这个反复无常、朝三暮四的坏学生,刚才还在黑暗之中可怜兮兮地、对自己说尽软话,现在口头对她叫着老师,身体却完全投入谢栀清的怀抱。 夏知燃面上,笑意完全消失。 在抬手将人强硬地扯回来之前—— 一道念头闪电般地划过她脑海。 从谢栀清出现至今,程时鸢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半分意外。 ……她们俩,是约好了的。 第5章 夏知燃咬紧了后槽牙,回忆起自己刚才被叫两声“知知”就高兴得忘乎所以、迫不及待送上去的廉价模样,好像跳梁小丑。 程时鸢一定得意死了吧? 喉间翻涌上熟悉的腥甜,却都被夏知燃竭力地压了下去,她的自尊心绝不允许她在这两个家伙面前,露出丑态。 但也仅此而已,她根本再也没有余力说出一句话。 就好像一条攻击力极强的蛇类,被拔掉了毒牙之后,只能蜷缩回黑暗洞穴里,静静地等待死亡。 看着好可怜呢。 程时鸢这样想着,却拉着谢栀清从容地朝出口处而去。 谁说迟到的人是第三者呢? 没被她选择的人,不被她偏爱的,才是第三者哦。 第5章 “别乱爬。” 然而被程时鸢选择、得到了她偏爱的人,面上却似乎没有属于胜利者的喜悦。 程时鸢终于走出那条黑暗走廊,在节目组的镜头前亮相之后,看着谢栀清异常沉默的模样,有些苦恼地皱了皱鼻子。 直到她们熟悉节目组安排的住处时,发现一片很开阔的室内球场。 程时鸢恍然大悟地回忆起,今早为了跟她一起来录节目,谢栀清连晨跑时长都比以往更短——大型犬类每日的活动量如果不达标,可能会出现心理健康问题。 她立即翻出一副羽毛球拍。 塞进了谢栀清手中。 随后扭过头,思索着怎么样能骗到一个倒霉的工作人员,来当谢栀清的陪练。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更换饲主的打算。 半小时后。 程时鸢顶着头上那个该死的、和谢栀清离开一米就会无情往下掉血的生命值,偏偏对方故意要把她当风筝放,拉着对角线让她像条狗一样、满场跑着接球。 她手腕发抖,目光涣散,雪白鼻尖沁出细细的汗珠。 眼见又一记被高高吊起的球,跃过拦网,朝她这边打来,如果不快速奔跑后撤,起跳接球,这颗球必定会打在出界线内让她丢分—— 程时鸢却看也不看,反而朝着球的相反方向,拦网对面的“对手”那侧跑去。 “球不在这。” “你犯规了。” 比起她狼狈的、浑身肌肤都在剧烈运动中泛红的模样,站在网那边同样运动了半小时的谢栀清,面上颈间却不见半滴汗意。 那双黑眸沉静如渊,甚至还无聊地用手腕转了下球拍。 “我认输嘛……”程时鸢说话的声音打着颤,双腿连膝弯都失去支撑力气,跌坐在地上,就这样仰头看着谢栀清,气息发飘地宣布:“你、赢啦。” 她勉强顿了顿,看了眼头顶好不容易通过肢体接触加上去的生命值,又被谢栀清刚才拉开距离的球打回原先数值,颇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 却又重复道:“你赢了,谢栀清。” 她执着地询问:“你不为此感到高兴吗?” 童话故事里的恶龙,想要抢走公主,可是需要和勇士们搏斗、变得伤痕累累还不一定能抢赢,而现在是公主主动选择跳进恶龙的怀抱里,甚至还帮着她斩杀了敌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嫌弃得到奖励还不够多吗? 真难哄啊。 程时鸢这样想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并不在意周围的镜头,丢开球拍,朝着谢栀清伸出了双手,笑靥如花地发出了请求: “我实在没力气了。” “要不,你背我回去吧?” 谢栀清冷淡的黑眸,居高临下地映出,在她阴影之下的这道娇小身形。 不足巴掌大的面庞,满带汗意、沾着碎发,却让人莫名联想到枝头被暴晒过,又淋了雨的蜜桃,让人馋得牙根发痒,只想在它熟透前狠狠咬一口,尝透那甘甜汁液和软肉。 舌尖因此抵了下后槽牙,她的目光更为深沉。 谢栀清闭了闭眼睛,却依然无法抵御胸口里因此翻滚起来的情与欲,等到反应过来时,身体早已习惯听从这人发出的指令,背对着程时鸢,半蹲了下去。 颀长的、高挑的身影,驯服地低下了头。 束起的顺滑黑发落在肩头,看到实在很好摸。 程时鸢趴到她背上的时候,没忍住抬起手,重温谢栀清健康、柔顺的发质,像抚摸着布艺店珍藏的绸缎。 节目组很喜欢她们俩这对只在参观小屋期间,就自动自觉开始发糖的cp,十多个摄像头从四面八方贴过来,不放过她们之间每一个小动作。 程时鸢因此感觉到身下人因为不自在,而渐渐紧绷的背肌。 于是忽然觉得,掌心只能摸到冰冷黑发,好像还不够。 如果增加更多的接触面积,生命值能够被续得更多吗? 自顾自地找好了正当理由,她便舔了舔唇,像是不经意地,出声提及:“刚才好像还看到这里有桑拿和汗蒸房,我好久没有试过这些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好不好用?” 太过私密的场所,摄像头就不好跟进去了。 谢栀清自然听懂了她打的小算盘。 薄唇一抿,终归没有说出到嘴边的那一句“运动过后,不宜汗蒸”。 于是,程时鸢一踏进那层木式的、连通着汗蒸房的专门楼层之后,迫不及待地就想直奔目的地,结果被谢栀清强行扭送到淋浴间。 差点忘记了这家伙还有洁癖—— 想到谢栀清运动期间一天三遍澡打底,程时鸢进了淋浴间之后,扒拉着门没放,眨巴着眼睛看外面的人:“我洗很快的,你就站在这里等我哦,不许走远,等下我也会等你的。” 幼稚地,像是因为怕一些无聊的鬼故事,所以要手拉手一起排队上厕所的小学生。 谢栀清没有吭声。 程时鸢却知道她不会拒绝,所以并未让她等太久,匆匆冲完就裹着浴巾出来宣布:“轮到你了~” 但面前的人却和她有不同的打算:“你体力太差,运动之后如果不放松肌肉,明天估计起不来。” 想起谢栀清好像之前考过什么运动医师资格证之类的东西,程时鸢很难拒绝这种专业的诱惑。 何况,如果先让谢栀清帮忙放松肌肉,再一起去汗蒸,她岂不是能够在刚才的地狱陪练之后,获得双份奖励! 程时鸢:我爽两次! …… 不对,好像上当了。 “别这么重……你轻一点。” 趴在长椅上的程时鸢,挣扎着伸出手,闷哼着、想要逃离身后的魔爪。 谢栀清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片雪白的后背,只被她指腹随意一按,一捻,就像在白布上烙下了一朵刺眼的红梅花瓣,偏偏这人的肌肤比布更薄更嫩。 犹如一团流动的云,与她那些皮糙肉厚,筋骨硬朗的搭档们截然不同。 于是谢栀清总觉得只是刚刚挨到她的肌肤,就听见了程时鸢哼唧的抗议声,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被碰瓷了,于是忍不住顺着筋络,加了一分力—— 下一刹。 掌下之人几乎弹射起步,扒拉着长椅,不顾形象地膝行逃跑:“我我我不按了……我不要我不要……!” 谢栀清只伸出一根食指,就勾住了她的浴袍后领。 “别乱动。” 她无情地将人拽回来,按着后颈,押回长椅上。 像是自然界里叼着小兽后颈,警告不许乱动的大猛兽。 瞥了眼因为无法安放摄像头,节目组不死心地、退而求其次摆进来的收音设备,谢栀清想到刚才那几声黏腻的,极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声响。 按在后颈掌心上移,沿着精致细腻的下颌,抚上那柔软的双唇,她语气平静地问:“要我帮忙吗?” 程时鸢想象了一下被她从后面捂住唇的画面,狠狠打了个寒颤。 如果没办法吭声的话,这家伙下手肯定不知轻重,搞不好今天能把她按死在这张椅子上。 她使劲地摇头,头一次在被对方触碰时,选择扯下唇边的那只手。 跟着看了眼放在不远处的设备,恨恨低头,主动地咬住了自己的浴袍衣角,含糊不清地,放软了声音: “轻一点……我受不住你的力气……” 其实粘连的肌肉和筋膜已经松解得差不多了。 但谢栀清却没有透露,而是在她的示弱中,俯身靠近,压低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入那只不知因为疼还是热,泛着红的耳朵里: “受不住也受着。” “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想到先前,程时鸢在那条黑暗的走廊里,因为一条“不喜欢太凶的类型”,就转而从夏知燃的身边,走向她这里,谢栀清心中不见半分喜悦,只有一种荒谬感。 她看着身下这道娇弱的身躯,明明运动能力不及她,聪明程度也比不过夏知燃,却能将她们俩都耍得团团转—— 就像在两条争斗的恶犬面前,只敷衍地拿了一顶纸叠的帽子,撒下一把狗粮,就象征地宣布其中一条获得胜利。 第6章 谢栀清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恶气? 她伸出手,沿着脊柱,重新按上程时鸢后腰处敏感的、又对疼痛反应强烈的区域,在对方喉间再度泄出的,压抑到极致而无法忍耐的声音里。 一口咬上了那只通红的耳廓。 甚至刻意用利齿磨了磨,想要验证尝到的滋味,是否如先前看到的那般甜美。 “唔——!” 掌心下,细腻的皮肉哆哆嗦嗦地在发抖。 仿佛因为被养的忠诚宠物反咬一口,而感到不可置信的主人。 于是谢栀清的声音,含着轻微的笑意,钻入那只耳朵里:“把别人当狗一样戏弄的时候,没想过会被狗咬吗?” 程时鸢指尖攥紧衣角,力道大得手指都泛白,耳朵里的气息又冷又热,后腰又痛又痒,偏偏身体还在这种对待里,因为生命值得到延续而感到舒适快意。 感官遭受到的剧烈拉扯,让她难得露出无所适从的茫然模样。 连什么时候流出了眼泪都没发现。 但孱弱的身体能承受住的刺激,终归有限,察觉到身后的人好像仍然对收获的这一切并不满意,粗糙的、带着茧的掌心,再度于她幼嫩的肌肤上开始摩挲时。 程时鸢膝盖本能地动了动。 随后,踝骨就被一只大掌给攥住。 “别乱爬。” “趴好。” 谢栀清警告道。 听见这冷冽的、故意凶狠的声音,程时鸢心知这是对自己那句“不喜欢凶的类型”的刻意报复,却莫名感到一点委屈,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推开她。 掌心胡乱地抵,无意间按上一片好似柔软、却又很快绷紧的皮肤上。 她甚至能触摸到肌肉紧绷成型的缝隙与纹路。 程时鸢手指莫名缩了下。 从谢栀清的角度低头,能轻易看到她放在自己腹肌上乱抓的手。 她自嘲地扯了下唇角,没想到程时鸢死性不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不顾她的心情,自私地使出这些勾引人的手段。 她声音里冷意更盛:“睁开眼睛看清楚。” “我可不是你那堆能随便睡的前任。” 程时鸢被她的怒火烧得莫名其妙。 虽然和谢栀清的恋情,是从年少时就分分合合延续至今,但她从不会轻易对这人发出床。事方面的邀请。 她活腻了吗?和谢栀清这个下手没轻重的狗东西上。床? 这个从以前到现在,除了自己,没和其他任何人交往过的家伙,能把床上得明白吗?能找着地方吗?知道用几根手指让她舒服吗? 程时鸢抬手揉了揉被她咬过的耳朵,摸到几粒深深的牙印痕迹,回忆起她刚才恨不得把自己吃肉拆骨吞下去的架势,哂笑着想,把她当成狗有什么问题? 还是那种超级难哄、又难喂饱的坏狗。 放在以前,程时鸢早就不伺候了,这会儿也是臭着脸从椅子上坐起来,刚想点评她的按摩技术又臭又菜,自己准备给一星差评—— 脚下却不知踢到长椅下的什么东西,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嘟嘟嘟嘟!!”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转移了注意力,程时鸢干脆拎起那个设备,拢了拢衣袍,就开门去问外面的节目组工作人员。 “恭喜程老师发现了我们节目的‘约会道具之一’,恋爱红绿灯!” 程时鸢:“?” 看出她疑惑,工作人员立即解释道:“这是我们随机布置的小惊喜,每栋小屋里都有,发现的人可以选择按下它的红、黄、绿三盏灯之一。” “如果在你亮灯期间,有嘉宾也找到同样的设备,并且跟你亮起一样的灯颜色,你们双方就可以得到一场专属的浪漫约会安排哦~” 程时鸢当机立断,按亮了手中的绿灯。 然后转头朝谢栀清扬了扬眉头。 她仿佛完全不记得刚才被对方说了怎样难听的话,格外大度地开口道:“我就这样一直亮着,直到陪你找到另一盏灯哦?” 哼哼,坏狗赶紧被她不计前嫌还主动发出约会邀请的大方姿态打动,然后低下头来给她主动道歉认错! 她知道谢栀清向来吃软不吃硬。 然而这一次,打破她计划的并非谢栀清。 而是手中开始再度吱哇乱叫的灯,并且亮起的绿色还变得愈发鲜明!就像一顶闪亮的绿帽! 她的疑惑眼神还没冒出,旁边的恋综工作人员已经学会了抢答: “程老师恭喜你!已经成功匹配到了约会嘉宾——” 程时鸢还没反应过来。 嗯嗯嗯??不对啊,谢栀清这不是还没找到另一盏灯吗? 她从工作人员的眼神里看到了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同时,对方举起了宣布流程的大喇叭: “恭喜程时鸢、夏知燃两位嘉宾用‘爱情绿灯’匹配成功!获得专属约会奖励一次~” 程时鸢:“……” 程时鸢:“…………” 她看见了。 谢栀清的脸色,比她手里的绿灯,还要绿。 第6章 “还要再和我接吻吗?” 站在风景优美的小岛上,那间设计独特的美术馆之前,程时鸢眼前浮现的,仍旧是半小时以前,谢栀清听见她要和夏知燃约会,露出的难看脸色。 但比这更糟的是—— 节目组仿佛还嫌乐子不够大,明明已经看见谢栀清面色不对,偏偏还要用吵闹的大喇叭,哪壶不开提哪壶,贴脸询问谢栀清想不想参与她们俩的这场约会。 工作人员笑嘻嘻地解释:“因为程老师和夏老师是通过‘绿灯’才匹配上的约会,所以其他嘉宾也可以参与这场约会哦,比如为她们指定选择一处特殊的约会地点~” 听起来就像是,因为她们俩选定了在感情层面,颜色指向非常明显的“绿灯”,所以鼓励其他嘉宾疯狂对她们挖墙脚。 到底是谁想出了这么缺德的匹配机制? 不管怎样,谢栀清都不可能有这种变态的绿。帽。癖! 直到她看见,本该坚定站在她身旁的人,在节目组的“怂恿”之下,忽而迈步朝着选定地点的那块小黑板走去。 谢栀清非常清楚,程时鸢按亮那盏绿灯,最想约会的人只有自己。 只要她给这两人选一个,不适合长时间停留的约会地点,这种短暂的相处,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 理智这样说着,心中却有一道更邪恶的声音响起: “只要她和夏知燃约会过后,能再回到你身边,这样就够了吗?” “你可真是伟大啊,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宽容的前任了,活该你永远都被当作退路和备胎,你就从来没想过,断掉她其他所有可能性,变成她唯一的选择吗?” 向来理性,能对这些负面情绪置若罔闻的谢栀清,却在这一刻,鬼使神差地,看见了约会地点里的某一个选项: 美术馆。 她很清楚,这是夏知燃和程时鸢之间,埋的一颗雷。 她忽然很想,将这颗地。雷,在今日亲自引。爆,斩断她们继续前缘的所有可能。 于是程时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栀清,为她们选出这个最最糟糕的地点。 想到有可能会和夏知燃发生的争吵,看着头顶那个因为离开唯一续命者,而不断往下掉的生命数值,感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焦灼疼痛—— 程时鸢甚至忘记了旁边还有镜头在拍,无意识地捡起戒掉很久的坏习惯,抬手想咬指甲。 夏知燃远远地,就看见了程时鸢脸上,那副令她眼熟的迷茫模样。 想也知道,肯定是谢栀清这个生来就是继承人的家伙,理所应当拥有了一切好东西,甚至被月光照耀着,都还要“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 所以对明月有诸多苛刻要求。 而夏知燃,只会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 但也没关系,将这轮明月摘下来,锁在房间里就好了。 在抢东西这件事上,她可是非常,非常熟练的。 只不过,朝着锚定的猎物而去时,夏知燃也没有错过旁边这间碍眼的“美术馆”。 “这才多久不见?你吸引我的方式,倒是愈发特别了?” 在看到“红绿灯”装置的时候,夏知燃就推测出它的规则与交通规则不同。 道路规则里,绿色代表安全。但恋爱当中,却是越浓烈的颜色,越代表心动。 正因为她对这些约会没有任何兴趣,夏知燃才在找到那盏灯的时候,以防万一,直接按亮了绿色,表明自己对任何人都不心动。 谁知,节目组竟然在这里也设了一重陷阱。 两个不感兴趣,不心动的人,也能触发约会匹配机制。 却正好阴差阳错,给了她机会。 猜到程时鸢多半是在谢栀清在场时,按亮的绿灯,并且这个约会地点,应该也是出自情敌的手笔。 夏知燃笑着给程时鸢的伤口上,又撒一把盐: 第7章 “是这么快就对旧人腻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在不合适的人面前,亮起绿灯吗?” 听见她嘲弄自己和谢栀清,无论复合多少次都不合适。 程时鸢却难得无法辩驳。 就算现在去挽回,留在别墅里的谢栀清,等对方被哄完、再赶来这间美术馆,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头顶的倒计时,也不允许她悠哉悠哉地约完会,再回去续上性命。 她必须选择,是否要直接啃下夏知燃这块硬骨头。 程时鸢试着,露出以往的轻松姿态,回答道: “我是看夏老师好像非常遗憾,没能和我一起成为亮相嘉宾,我这个人恰好又很容易心软,担心夏老师因此伤心难过。” “好在老天爷也觉得我们很有缘份,这么快就让我们又见到了,夏老师一定也为此感到非常幸运吧?” 听见程时鸢提醒,在那条黑暗长廊,自己虽然被“遗弃”,但现在又重获机会。 夏知燃唇角的笑意变深,连身体也更亲近地,靠近了对方,仿佛被引诱着心动。 “当然很幸运。” 她这样说完,话锋却倏然一转: “一站在这种地方,我就会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比如曾经被一些不相关的人,彻底毁掉我希冀的未来,被迫放弃我最喜欢的美术专业,过上我最讨厌的生活——” 程时鸢脸上笑容凝滞。 这才意识到她的靠近,并非亲昵,而是在用身体长度,丈量能否将猎物盘绞致死的巨蟒。 身高带来的阴影,将自己全然笼罩住。 话语似尖牙,咬住她柔软的心脏。 “如果是你,被这样的家伙毁掉了人生,也会觉得很幸运吗?” 程时鸢怔怔地,被她此刻饱含着恨意的目光所摄。 想起从前和夏知燃交往的无数个午后,做竞赛题做困了趴在课桌上,醒来睁眼时,总会撞上这样一双眼睛。 深沉的、掩不住的愤恨,一度成为她很多次午夜梦回被惊醒的梦魇。 这股无解的,延续至今的恨意,让程时鸢的心沉了沉。 她很快做出了决定。 “原来这个美术馆,对夏老师而言,还有这样不愉快的因素。” “那看来,我们按下绿灯匹配的约会,果然很不合适,强扭的瓜不甜。” 程时鸢这样说着,身体便试图后退,却被夏知燃眼疾手快地捉住腕部,不准她就这样逃离: “强扭的瓜甜不甜,要尝过才知道。” “毕竟,孽缘也是缘,不对吗?” 真是疯子。 程时鸢不想和她继续纠缠,头顶时刻下降的倒计时,也不容许她继续耽搁在这。 她用了巧劲,挣脱夏知燃的束缚。 熟悉的身影,跑向熟悉的十字路口。 有一刹那。 夏知燃仿佛又看见了,马路对面站着的,安然等待着飞鸟落回旧巢的谢栀清。 以谢栀清的高傲和自尊心,绝不会容许被程时鸢在节目里这样三番两次地戏弄,这次替她选下约会地点,也是耐心告罄的标志之一。 她不必心急,只要耐心等待,总能捡到这只飞累了、甚至还被外面暴风雨淋得瑟瑟发抖的,心碎小鸟。 这次她要剪掉飞鸟的羽翼,折断这只鸟的翅膀。 “嘟嘟——!!” 但一辆货车,却在这时紧急从旁边拐来,按响刺耳的喇叭声! 夏知燃所有的想法,在这一刻消失。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以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道,将人狠狠从马路边拽到怀中,甚至连拥抱的双臂,都无意识地发抖。 同死神擦肩而过的程时鸢,却顾不上庆幸逃过一劫,只在这个紧到令她呼吸困难的怀抱里,匆忙想要抬头,看清自己的生命倒计时,还剩几分钟。 抬眸时,眼帘中却出现了夏知燃锐利的下颌线。 还有那双,刻薄的,却能给此刻的自己,续上性命的双唇。 程时鸢喉咙无法自抑地滚动了下。 用浑身上下唯一能动弹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夏知燃,在对方因此本能地低下头时。 程时鸢没有错过毒蛇收拢獠牙的瞬间—— 她轻轻侧过头,得逞地,吻上那双唇。 【已触碰到续命值对象‘夏知燃’,人物解锁成功!温馨提示,宿主与对方距离超过一米,续命效果将消失!】 散发焦灼热意的内脏,有朝一日,竟然要靠冰冷的恨意当解药。 程时鸢眯起眼,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直到她发现,夏知燃就这样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看着她装作不小心地亲上来,又任由周围工作人员被那场险些发生的车祸,惊得围了过来,却也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但她们实在抱了太久,久到这座岛上本来就好奇她们在录什么节目,并且因为八卦而围拢过来的游客变得越来越多。 程时鸢小声提醒:“我、我没事了……” “是吗?” 出乎她的意料,夏知燃却好像并不是在因为险些失去她而后怕。 顺应着节目组的要求,陪着程时鸢暂时去旁边检查身体时,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冷静,甚至那过于锐利的凤眼,也满是意有所指的探究。 她轻声提到:“你刚才盯着我嘴唇看了很多次。” 程时鸢刚松下的一颗心,陡然被她这句话给拉紧。 她比谁都清楚,夏知燃的观察力有多恐怖,倘若被她发现自己续命的事情—— 仿佛为了映证她的不详预感,对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此时脸色。 “真奇怪,本来还以为你是因为看见我才不高兴,怎么好像亲完那一下之后,你现在就跟吃了补药一样,容光焕发的?” 夏知燃放慢了语速,一边说,一边压低眉眼,视线在她身上巡视,一寸寸掠过。 让人有种,再度被阴暗生物窥伺的,强烈不安感。 程时鸢哽了哽,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她正准备想办法岔开话题的时候,却见夏知燃忽然笑了笑,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随后,对方倏然凑近,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问: “所以,为了亲这一下,你筹谋了很久吧?” 呼吸停滞了一秒,程时鸢才勉强定住心神,佯作无语:“……别的不确定,但你好像是比以前还要自信了,夏知燃。” 她故意用了略带挑衅的口吻,企图混淆视听。 可夏知燃却仿佛洞悉了她拙劣的伪装。 “撒谎。” 像是被眼前之人的垂死挣扎所取悦到了,夏知燃没有急着公布答案,而是就这样保持着极近的距离,似笑非笑地同程时鸢对视。 直到惶急的鸟儿再也藏不住心虚,裸。露出无处可逃的绝望目光时,她才低下头,覆到对方耳畔,如同情人间的细语。 “真可怜啊,程时鸢。是中看不中用的谢清栀喂不饱你,才让你馋成这个样子,连镜头都不顾,就忍不住要向‘最讨厌’的我偷吃吗?” “你说,如果谢栀清看到我们现在这样,又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如同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夏知燃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是只要程时鸢稍微抬起脸,就能亲昵拥吻的最佳距离。 也是二人过去相恋时培养出的默契。 夏知燃舔了舔嘴唇,笑盈盈地,又将选择权交还给喜欢自欺欺人的小骗子。 “对你来说,刚才那点好像还远远不够让你满足啊——” “那,还要再和我接吻吗?” 第7章 “我是你的一条狗。” 眼看着那两道身影,旁若无人地凑近,似乎想要加深先前无意识触碰到的吻。 始终听着节目组安排,乖乖等在美术馆里的一道身影,却再也按捺不住,朝着她们俩所在的方向快步冲去。 望舒非常清楚—— 因为哥哥的死亡、被迫接过家族重任的夏知燃,既然回头选了曾经最讨厌的金融专业,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去碰画笔。 也绝不可能踏进这间美术馆。 可是。 和夏知燃来约会的那个人,是望舒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见到的程时鸢啊。 明知唐突,她却仍旧奋不顾身地、闯入了那两人亲密无间的气氛里。 偏向冷漠的浅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热切地盯着程时鸢,她用练习了很久才去掉口音的普通话,主动邀请: “我是最近来这个美术馆的实习讲解员望舒,请问你们愿意给我这个讲解机会吗?” 程时鸢下意识地看向夏知燃,知道她会拒绝。 谁知一贯不喜欢陌生人接近,并且对艺术相关仿佛重度过敏的家伙,竟然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程时鸢便若有所思地,重新打量眼前这个深眼窝、高鼻梁的,拥有明显异国血统的年轻女孩。 不过她从不拒绝漂亮美人,也乐于欣赏异域风情:“好啊,那就辛苦你了。” 第8章 望舒登时受到巨大鼓励,带着她们走到美术展馆里。 “这是最近馆里在展览的,画家马克夏加尔的名作系列,他的作品色彩丰富,非常浪漫,天真,充满诗意……” “比如这幅《黑手套》,穿婚纱的妻子位于摇摇欲坠的世界中央,被唯一的光明所笼罩。这代表在他眼中,爱情神圣光明,他爱的人,就是他混乱世界里的光。” 说话时,她直视着程时鸢,过于深邃的眼窝轮廓,传递出深情款款的含义。 令人总觉得,她像在借着剖析这幅画,表白自己的心意。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来自夏知燃的一声嗤笑。 “爱情神圣光明?” 夏知燃抱着手臂,打量着这幅色彩诡谲的《黑手套》,慢条斯理地指出:“掉落的黑手套,将要倾塌的房屋,不详的红鸟,都围绕着画面里的新娘。” 她瞥过望舒,而后才意味深长地,看向程时鸢:“小孩子才幻想爱情单纯又美好,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知道,它危险,扭曲,充满了未知的混乱。” 明明程时鸢是被点到的那个,但看起来更加义愤填膺的,却是望舒。 她才十九岁,正是藏不住话的年纪:“如果是危险,混乱扭曲的关系,最初就不应该开始。” 家里人都当夏知燃多年前转学回国,是迫于以后接手国内家族业务的压力,提前将学业转回到国内,方便适应生活。 可是她却在凌晨起夜时,听见了夏知燃在阳台上跟朋友的一通电话: “我就是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害死了我哥,还连累得我,现在突然变成什么众望所归的继承人。” “说起来,她和我哥还订过娃娃亲,听说就是因为她不想在这个年纪订婚,吵着闹着说要取消那个荒唐婚约,我哥想去哄她,才在暴雨天出门。” “这位凭一己之力,就改变了我们家族继承顺序的‘大嫂’,我不应该去见一见吗?” 那时候望舒还小,听见这番话时,只觉心中被一股更甚夜风的寒意所支配。 她那会儿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发觉夏知燃眼中一刻未停,从多年前流淌至今、绵延不绝的恨意,望舒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程时鸢跟前。 她语气坚定,正义感十足地看向夏知燃:“如果不是由纯粹的爱意而出发的情感,最后不光会伤害到别人,也会伤害自己。” “有些错误的事情,就停在这里,好吗?” 高挑的身形,像一面能抵御风雨的坚实盾墙。 程时鸢看着跟前这个似乎有无限勇气的女孩,明明是站在室内,却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被炽热的太阳所照耀。 她忍不住朝太阳靠近了一步。 但这轮耀眼的烈日,却无法驱散夏知燃的阴霾。 夏知燃拉下脸来,面无表情地训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你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望舒?” 看着被望舒这个身形恰好完全挡住,仿佛配合地躲在大只玩具熊后面,在和自己玩躲猫猫的程时鸢,顿了顿,她故意提醒: “你挡着你小程阿姨的路了。让开。” 突然喜提“姨”字辈,程时鸢:“……?” 见到望舒在夏知燃“超级加辈”的压制下,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明明身高将近一米九,却好像一只无害的,沮丧的大型幼兽。 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头顶的柔软绒毛,哄一哄。 于是程时鸢露出和善笑意,笑眯眯地开口:“你和夏知燃是亲戚吗?但不管你们什么辈分,在我这里是各算各的哦。” “你可以叫我程时鸢,也可以叫我程程,总之,我可不要年纪轻轻给人当姨。” 原本还垂头丧气的望舒,听见这话,好似获得了某种特殊准许。 头也不回地,敷衍地朝夏知燃丢去一声“小姨”。 随后眼睛里闪烁起熠熠的光,如同盯着肉骨头一样,对程时鸢中气十足地唤道:“程程!” 为了让自己更熟练地叫出这个称呼,她一叠声地开始练习:“程程,程程,你想不想看别的画,这个美术馆二楼还有绘画的创作室,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像咬着飞盘的大型犬,在热情地邀请路人一起陪玩。 谁能拒绝一只大金毛呢? 程时鸢眼中出现几分纵容,也笑着朝夏知燃伸出手,难得大方,愿意同她一起带孩子。 但夏知燃捉住她手腕的刹那,却以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道,将她从望舒身边拉开。 此前,夏知燃只不过是受到家人委托,抽空来这节目看看晚辈,可现在发觉望舒从出现开始,一双眼睛就黏在了程时鸢身上,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虽然不知道程时鸢又从什么时候,和望舒有过牵扯,但这种与她亲人有关的熟悉情感,几乎立即激发夏知燃眼中本能的厌恶。 丝毫不顾旁边正常运行的节目镜头,她语气恶劣地勾起唇: “你好像总是很喜欢,招惹我们家的人。” “和我们家的人特别有缘是吗?” 从前是和她哥,后面是她,现在又找上她的侄女。 程时鸢不需要怎么思考,就能读出她话里扑面而来的恶意。 手腕上的力道也在不断收拢,微长的指甲已然陷入她细腻的皮肉里,明明这样的接触有利于增加她的生命,但在不断增加的疼痛里—— 程时鸢蓦然意识到,这只是在饮鸩止渴。 夏知燃是一味带毒的药,即便能延续她的性命,也不让她活得自在,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对她施予另一种痛苦。 而头顶从仅剩的二十分钟开始,缓慢爬升的生命时长,也将她困在原地,让她连舍弃这个糟糕选项都显得奢侈。 但她可以,让这种疼痛,也蔓延到另一个人身上。 程时鸢抬起仍旧自由的手,指尖抚向身旁墙面上陈列的几行英文,像是突然有了兴趣,慢吞吞翻译起这段《仲夏夜之梦》的台词: “是我引诱你吗?我曾向你说过好话吗?*” “我不是曾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我不爱你,而且也不能爱你吗?*” 其他人暂且不提,她和夏知燃的缘份,可从不是由她主动开启的。 难道不是夏知燃曾经故意隐瞒身份,主动转学来接近她,费尽心思地引起她注意。 甚至还妄想在继承家业的同时,也把她这个原本属于哥哥的未婚妻,变成自己的妻子吗? 夏知燃脸色铁青,脑海中浮现出台词的后两句:“即使那样,也只是使我爱你爱得更加厉害。我是你的一条狗。*” 或许程时鸢只要招招手,就有很多人愿意给她当狗,但夏知燃可从来看不上这种温顺愚忠的生物。 她毫不犹豫地,狠狠甩开程时鸢的掌心。 这恼羞成怒的破防模样,本来就在程时鸢的意料之中,她甚至从容地后退两步,稳稳站定。 却没料到,这个位置恰好停在楼梯前,从二楼绘画创作室里,举着颜料盘奔跑下来的小孩,就这样连人带颜料,直直撞到了她的身上! “程程!” 冰凉的水渍,泼向面庞之时,程时鸢听见了望舒惊慌失措的呼喊。 颜料盘坠地的声音,小孩的哭声,周围看展的路人围过来的窃窃声,将她这场从开头就充斥着不详的约会,彻底推入糟糕透顶的深渊中。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程时鸢反而平静了下来。 不顾睫毛上还坠滴着的、黄蓝色颜料水痕,她耐心地蹲下来,轻声细语地,笑着去哄那个摔倒后被扶起来的小孩。 各色颜料水滴,混合着,从她侧脸,蔓延到她穿着的雪白裙子上。 望舒看着这幅本该狼狈不堪的画面,却因为画中央的人容貌过于姝丽,像个从油画卷里诞生的妖精。 五颜六色的染料,只是为她的容颜,更添一分诡异惑人的美。 她情不自禁地,像是被蛊惑住的凡人,想要向前看得更清楚。 却有人动作比她更快。 夏知燃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条温水打湿的干净毛巾,递到程时鸢跟前。 上下打量过她此刻形象之后,凤眼中露出了相当清晰的嘲讽:“真难看。” 程时鸢早知她这幅落井下石的死德行,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再度决定,要把续命系统的事情在这人面前捂死—— 却又被拉住:“别动。” 夏知燃仿佛还嫌没看够她的丢人模样,不顾她裙摆还在往下滴水,将她按在原地。 望舒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想到她们俩刚才的一通阴阳怪气,心知小姨自尊心和报复心都一向很强。 她立即上前劝道:“我去借一套新的衣服回来,程程你要不要先去洗手间等我?” 但当她紧赶慢赶,终于拜托工作人员买了套新衣服送来之时,却发现这两人竟然仍留在原地。 不同的是,程时鸢仍旧从容地站着,而夏知燃竟然低下了她一贯高傲的头颅,半跪在她的裙摆边,手指间还夹着一根……画笔? 第9章 望舒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夏知燃却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神色专注地,看向美术馆外,花圃里一丛普普通通的,只顾舒展绿叶的植株。 过了会儿,她重新低头,执起画笔,在地上散落半干的颜料团里蘸了蘸。 裙摆如画布,湿润的色块被她涂抹得更开—— 她寥寥几下,提前借来了室外那丛绣球花,在盛夏艳阳时灿烂盛开的生机。 蓝色、紫色、粉白色,团团簇簇的绣球花,在夏天烈日下,燃烧般无尽绽放的模样,都在这条宽阔裙摆上呈现。 本来平平无奇,全靠程时鸢的美貌来烘托的裙子,现在却反将她的美丽,衬托得愈发惊心动魄。 望舒看着这一幕,好像隐隐约约地明白,她们俩之间扭曲的关系。 极致的爱意,总在极致的危险下才展露。 可是,她仍旧觉得,程时鸢应该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选择一条更简单纯粹的路。 就比如,她这个与那段横亘生死的孽缘无关的,另一位夏家人。 于是她执着的,拿着另一条干净的裙子过去:“比起想办法将已经弄脏的裙子,装点得更美丽,有时也可以考虑试试直接换一条新的?” 程时鸢察觉到自下方幽幽抬起的警告目光。 让她想起来有的王蛇品种,会因为暂时的可爱形态,被称作“小狗蛇”,但发作咬人的狠戾,却胜过小狗数倍。 她已经阴差阳错,招惹了一条小狗蛇了。 确实不想再和其他任何夏家人有所牵扯。 于是程时鸢笑着,对小孩礼貌回道:“今天辛苦你了,带我们参观美术展馆,还这样热情地帮我——” 礼貌有时是一种拒绝。 望舒读懂她的意思,淡色眼睛里,迅速浮现出痛楚,忍不住想要打断她伤人的话:“这是应该的。” 她说:“我不止是美术馆的讲解员,也同样是这个节目的嘉宾。” 望舒努力地在程时鸢那双看谁都多情的桃花眼中,试图找到一点对自己的熟悉,但找了很久,也始终没有她想要的。 于是,她自我鼓励地露出个笑容,对程时鸢伸出了手,郑重地做了她们今天初次见面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望舒,也是参加《恋爱之路2》节目的嘉宾。” “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高兴,眼睛里却好像在下雨。 程时鸢终究没舍得让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落泪,便也伸出手去。 两人手心相触碰的那一瞬间,熟悉却突兀的声响,又一度响彻她脑海: 【检测到‘可续命值人物’,请宿主前往解锁。】 第8章 “你怎敢拒绝我的爱?” 程时鸢还在怔愣中,又听这一向半死不活、从不与人互动的系统,竟然破天荒地又冒出几句: 【当前已成功解锁两位‘可续命值人物’。】 【如有两位‘可续命值人物’同时在场,彼此距离二十米以内,宿主可回复双倍生命值。】 程时鸢:“……?!” 她条件反射地忽略了,解锁的那两个人,是互相之间水火不容的谢栀清和夏知燃。 改而凝视着,眼前这个同样由系统提醒,能够让她解锁成新续命对象的望舒—— 和侄女在同一空间内自然相处,对夏知燃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吧? 这样想着,程时鸢决定先确认一件最重要的事:“你看起来还很小,成年了吗?” 望舒迅速地,从她这句话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这里的文化提倡成年后再谈恋爱,她突然关心我成没成年,她想和我谈恋爱! 虽然不知道刚才简单的自我介绍里,是哪句话打动了程时鸢,但她身后隐形的小狗尾巴已经收到求偶信号,剧烈地颤抖摇摆起来! 望舒露出个灿烂笑容:“我刚过十九岁的生日。说起来,美术馆后面临海的那条街上,有我每年生日都很喜欢吃的一道食物,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品尝试试?” 明明是询问式的邀请,但她却迫不及待地指出,那条街离这里非常近,走路不超过五分钟,完全堵死了别人拒绝的余地。 当然。 程时鸢也没想过拒绝。 她看着这个明明像太阳一样的小孩,却偏偏取了月亮的雅称名字“望舒”,笑着在心中给她起了个外号:小月亮。 小月亮并不高冷,甚至十分黏人,程时鸢只是仰头望了望路旁围墙上、高坡处别人家种的花,她就第一时间发现了:“你喜欢那些花吗?” 程时鸢瞧她这架势,大有一副只要自己点头,她就要立刻发挥外国友人社交恐。怖分。子的特色,改道上去敲开屋主的门,询问对方能否让她们参观花园。 于是很委婉地答了句:“还行。” 下一秒,却发出一声惊呼—— 望舒毫不犹豫地,将她拦腰举了起来,视野骤然间提升,近处围墙内大红大紫的山茶与杜鹃,远处碧蓝天空下滚动的海浪,全都一览无遗。 但程时鸢却低下头,看着抱住她腰身的人。 深邃的眼窝里,有让亚洲人羡慕不已的、根根分明的下睫毛。 而中央的浅色眼瞳,全心全意地、只映着她一个人。 程时鸢本能地想看清自己在这两面镜子中的模样,凝神不过两三秒,就感觉到腰间的手掌拢得更紧。 处于下方的小孩,心甘情愿地,想朝她托举着的神明,虔诚地献祭一切。 丰腴饱满的双唇,主动朝她贴近。 却被一道阴沉的话语骤然打断:“放、她、下、来!” 望舒骤然一僵,好像这才想起来,还有谁在旁边。 迎着夏知燃几乎要吃人的森森眼神警告,程时鸢舔了舔唇,看了看周围还架着的镜头,便拍拍小月亮的肩膀,主动结束这场举高高的游戏。 她捡起一朵掉在地上的山茶花,仿佛不知道夏知燃生气的原因,笑眯眯地举起花问她:“你也想看吗?” 夏知燃目光幽幽地从花挪到她脸上,眼神尖锐,好像想刺进她的内心: “花哪有戏好看?” 完全不等程时鸢接茬,她兀自拍了拍手,阴阳怪气地夸赞道:“真是一出老牛吃嫩草的好戏。” 年仅二十五,到哪儿都被夸青春靓丽的程时鸢,第一次被人扣上“老牛”的帽子。 更可气的是,她突然想起来夏知燃这家伙当年是跳级和她同班的,真实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一岁。 她只能面无表情地,用山茶花砸那张狗嘴。 夏知燃嗤了声,好脾气地弯下腰,捡起那朵花,一点不嫌弃地拍了拍上面沾染的沙粒。 当她微笑时,手中那素有“断头花”之称的靡艳红花,映衬出她危险的气息。 “望舒还在读书,不懂事,容易被花花世界给迷惑,我这个做长辈的,会好好管教引导她。” “你呢?程时鸢,你对她也有意思?”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旁边倏然传来的响亮滋啦声响。 夏知燃皱着眉头,转过头去。 原来她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那个做美食的小摊位。 摊主不见踪影,留下的蓝色小推车上挂着“全自助”的牌子,望舒动手能力特别强,已经摸索着学会了开煤气瓶的火,相当熟练地在铁盘上倒油。 在她像模像样地,边盯着这边,边打第一个鸡蛋时,夏知燃顿了顿,再度开口: “你小程阿姨不吃生鸡蛋不吃溏心蛋只吃全熟的煎蛋,还有不许把带着生水的菜叶子直接放上去,她也不吃全生的任何一种蔬菜——” 望舒脑袋顶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她明明记得,在加州的时候,程时鸢第一次请她吃这个班尼迪克蛋时,就说过这道美食的灵魂在于,其中像蛋包饭的滑蛋部分,一样美味的鸡蛋做法。 ……全熟的煎蛋,要怎么做班尼迪克蛋? 但夏知燃的表情实在太笃定,望舒只能朝程时鸢投去求助眼神,想确认到底应该怎么办。 然而她们话题里的主角,注意力却不在她们任何一人身上,而是专注给一个坐在栏杆边的流浪汉扫码。 “微信到账,5000元。” “你在干什么?”夏知燃匪夷所思地听着那个转账声,在那个流浪汉好似瞧见大冤种,把收款码放进破碗里,朝着程时鸢谄媚地再度举起时。 她一把将人拉回身边,用眼神示意体格高大的望舒将人隔开,然后就开始对冤大头一通输出: “你真出国读过书?钱多烧得慌?喜欢炫富?谁让你给这么多的?” “但凡今天没在录节目,乞讨者再多点,地方偏僻些,你这个‘有钱人’是打算怎样安然无恙地走出去?安全教育课没上过是吗?” 又急又气的语调,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程时鸢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一声:“支付宝到账,5000元。” 第10章 在夏知燃眼中怒意暴涨之时,她无辜地伸出手指,祸水东引:“这次可不是我。” ——是望舒。 也不知道小月亮跟那人说了什么,流浪汉对这两笔天降之财格外珍惜满足,抱着碗和收款码就头也不回地飞快跑走,生怕她们反悔。 望舒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程程很善良,是在做好事,应该支持她才对呀。小姨你看,那个人也不贪心呢,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呀?” 她选择性地隐瞒了,刚才低声警告那位流浪汉,假如再不走,索要金额超过一万元,在本地区达到勒索标准,就会面临被起诉、吃免费牢饭的后果。 落入程时鸢耳朵里的,只要是像童话一样美好的结局就行。 但夏知燃好像被她们俩,接二连三的叛逆,气得够呛。 程时鸢最后是和望舒并排着罚站,被骂到狗血淋头,以至于望舒游魂般地做出一份,像汉堡一样,中间煎蛋变成全熟的,入乡随俗版班尼迪克蛋。 她哭笑不得地接过这份特色食物,听着夏知燃问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才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发善心。 便随口接道:“可能是对那种贫穷,感同身受。” 她看着头顶至今,加加减减,最后可怜兮兮地,呈现【剩余生命时长:28分01秒】。 是只要离开谢栀清和夏知燃,不到半小时,就会让她立刻毙命的数字。 她眯起眼睛,发自内心地喟叹道:“实在太穷了,穷到感觉要死了。”如果生命值能用钱买到就好了。 夏知燃被她“穷怕了”的真挚语气所惑,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脸上写满了见鬼。 程家可是在新加坡曾经的首富排行榜上,哪怕程时鸢因为进入娱乐圈,导致家里对她失望,把她排除在继承人选之外。 但又不是将她逐出家门,家族基金和公司股份给不同子孙的份额,足够让程时鸢和她的下一代都在金山银山上躺平到死。 怎么就把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穷死了? 程时鸢鲜少从这位保送姚班的天才脸上看到“不解并大受震撼”的离谱表情,津津有味地欣赏了半天,直到跟望舒走到停车场,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夏知燃秒变脸:“程时鸢,你坐后面去。” 她倒是没忘记掐断这两人之间的任何一丝可能性。 程时鸢耸了耸肩,从善如流地拉开奔驰后车门。 然而才刚刚落座,她的手机就震了震,上面跳出一条收款消息。 “您尾号4545的活期账户于04月20日18时02分实时收入人民币10,000,000元,对方户名:夏知燃。” 程时鸢将数字前后数了三遍,思索两秒,打开聊天软件,选中那个黑色头像: “钱多烧得慌?” “喜欢炫富?” 副驾驶那人低头在手机上敲了敲:“是啊,毕竟我拜你所赐,现在可是正经的继承人,千万级别的资金可以随便调用,不用经过董事批准的。[/微笑]” 程时鸢挑了下眉头:“那这钱,我就当做是你给的感谢费,笑纳了。” 两人隔着距离,也不忘唇枪舌剑。 望舒握着方向盘,观察着后视镜,敏锐地意识到她们好像在“暗渡陈仓”,于是忽然启唇:“程程已经入住了节目组的小屋吗? “我记得这里会有六位以上的嘉宾,有两栋房子提供选择,每个房子都有两个房间,你住的那一栋满人了吗?” 程时鸢忽然意识到什么:“没有啊,我那栋目前只有两个人。” 如果合住的人是谢栀清和望舒,她刷双倍生命值,岂不是也大有希望? 她开始积极,热切地,同望舒介绍起另一位合住者的好习惯。 远远看到两栋小屋时,望舒甚至因为对谢栀清的印象足够好,主动让程时鸢,帮忙问问谢栀清,介不介意多自己这个健身陪练,她可是有参加过校橄榄球队的。 确定新嘉宾能够自由选择入住的房屋之后,程时鸢刚到停车场,就迫不及待打开车门,回去提前和谢栀清通气。 “我刚在美术馆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孩,你不是这两天录节目,没有队友陪练嘛,这小孩身高和体力都不差哦,你想不想和她打球试试?” 而当谢栀清好像终于被她说动,被她拉着走向客厅时。 门铃声刚好响起。 却不等程时鸢上前,钥匙开锁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仿佛只是门外入住的新来客,象征性地通知她们一声。 见到门口的“新嘉宾”,谢栀清黑眸沉了沉,转了转掌心中的羽毛球拍。 在空气中挥出“呼”一声响。 她勾起唇,微笑着问,“拾元,这就是你给我介绍的新、陪、练吗?” 倚在门边的夏知燃,瞧见程时鸢脸上震惊又空白的神色,蓦地被取悦到。 就该这样。 程时鸢的喜怒哀乐,就该被牵在她的掌心里,不论何时何地,都顺从她的掌控,只看着她一个人,露出她想要看的表情。 看着程时鸢身上仍未换下的、被她画笔涂满属于她烙印的繁花长裙,夏知燃微微一笑,指尖转了转手里那朵“被赠予”的山茶花,漫不经心地答道: “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当什么四肢发达的无聊陪练。” “是因为有人收到了象征希望和永恒的绣球花之后,却回赠这朵很霸道的礼物——” 她幽幽地念出手中那朵山茶花的花语:“你怎敢拒绝我的爱?” 随后,没忍住低笑了一声。 欣赏够了程时鸢紧绷的、好像被她冤枉惨了的姿态,夏知燃放缓了语气,似乎带着想帮她放松下来的安抚。 “是你的盛情邀请,打动了我,才让我勉为其难,决定改住这栋别墅的。” 而后,她才姗姗看向面色冰冷的谢栀清,笑吟吟地,又为程时鸢此刻水深火热的处境,再添一把乱: “怎么了,她送我花、对我表白,请我同住的事情,没有通知你吗?” 第9章 “乖,安静点。你也不想吵醒,屋里的另一个人吧?” 好消息,程时鸢这下再也不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解锁新人物了,两条鱼已经非常自觉地,摆动尾巴跳进了她的鱼塘里。 坏消息。 这两条鱼恐怕会把她的池子搅得天翻地覆,甚至可能连累得她也被卷进池子淹死。 她看着头顶如同装载加速器,开始成倍回复的生命值,难得的,笑不出来半点。 夏知燃却还嫌不够,雪上加霜地逼问她:“每栋房子都只有两间卧室吧?我和那边那位体育特长生肯定是合不来,要一人选一间的,你呢?” “你今晚选哪一个?” 这是什么等皇帝翻牌子的发言? 程时鸢注意到余光里的谢栀清,面色已然黑如锅底,再看夏知燃这幅笑里藏刀的模样,很明显,选哪个都注定今晚睡不了一场好觉。 但始终不做人的节目组,却像是忽然捡起了良心,在这时宣布了新内容: “心动短信时间到!” “请各位嘉宾上前领取特定手机,给今日心动的角色发送一条短信吧!请注意,每人仅可对一位心动对象发送一条短信哦!如若您不对任何人心动,也可保持缄默。” 程时鸢接过递给她的这一部。 先是毫不迟疑地,给可爱的小月亮发了一条消息,感谢她今天给自己制作的私人定制版班尼迪克蛋。 随后便将那部薄薄的手机,在掌中转了转,目光看向在屋里的这两人,等着自己收到的短信。 “嗡。” 手机极快地震了震,好像不忍心叫她失望。 但也仅此而已,之后的五分钟里,程时鸢没有再听见它第二声响。 她慢悠悠地,按亮了屏幕,点开那条唯一的短信。 它不属于这屋内的任何一人。 而是来自另一栋房子里的望舒—— “您会更怀念曾经在加州品尝的美味,还是会选择,今天下午夹着落日海风,我为您改良的,这份独家记忆呢?” 原来是故人吗?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开始回忆自己留学时,究竟在哪里遇到过这样的美人。 直到被人阴阳怪气地,截断她的思路:“看来只有我们两个,好像还是不够她选啊。” 夏知燃将那部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像是死了一样的手机,还给工作人员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睨向程时鸢。 谢栀清倒像是意料之中,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但那眼神,也犹如一种不动声色的指责,仿佛在说: 我早知你是这幅不安于室的秉性。 被她们这样一明一暗地贬损,程时鸢却只觉出一种可笑的荒唐。 这一个两个的豪门继承人,过久了高高在上的日子,早习惯了一个眼神就有人奉上想要的一切。 现在连动动手指,就能发出的免费心动短信,也吝于编辑,竟还能这样理智气壮地指责没有主动的她。 第11章 程时鸢现在觉得,当年放弃程家的继承人身份,不跟这群目中无人的家伙同流合污,是她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反正今晚只要在这栋别墅,她就不用担心性命问题,那干嘛还要当受气的夹心饼干? 程时鸢露出职业假笑,回敬了夏知燃咄咄逼人的话语: “那当然不够选啊,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磨牙、打呼、梦游之类的坏习惯啊?” 她三两步上前,抬手轻拍了拍宽敞的沙发背,仿佛对它格外满意: “我还是选个安稳觉吧——” “毕竟我对睡眠质量要求比较高,不太习惯别人的气息离我太近呢。” 鬼话连篇。 夏知燃满脸嘲讽地看着她,无声质问,她们俩有没有不好的睡眠习惯,程时鸢心里最清楚不过。 况且,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在竞赛班不想做题的时候,非要撒娇趴在她腿上睡觉?那时候怎么不嫌弃别人气息太近了? 程时鸢装作没看懂。 直到夜半十二点。 终于跟经纪人确认完明天录节目之间的广告拍摄行程,她难得不用应付任何一个麻烦角色,喟叹地躺进柔软沙发里。 “咕……” 肚子却在这时找起了存在感。 半夜给自己加餐的大明星,哀叹着走向冰箱前,还不忘维持住自己镜头前的形象。 ——只要把镜头关掉,就没人知道女大明星偷偷吃夜宵! 然而迎接万事俱备的她的,却只有冰箱里冷冷的一排,赞助商提供的酸奶。 可恶! 忘记谢栀清是个比明星还要饮食自律的家伙了,就算在别墅自己做了晚餐,也绝不可能在冰箱留下什么剩饭剩菜。 程时鸢扁了扁嘴,只好灌下一杯温水,在心里给自己表演《报菜名》。 试图欺骗嘴和胃对一晚上账单,无暇骚扰她的睡眠。 但肚子消停了,随便挑选的薄被子,又扛不住这海岛昼夜突变的温差。 哪怕起来关了阳台窗户,也总觉得身上还是凉飕飕的。 程时鸢实在懒得折腾了,迷迷糊糊将自己团成一个茧,催眠自己尽快睡着。 翻来覆去不知第几次时,身上陡然多了一道温暖的重量。 她舒适地伸展开手脚,无意识蹭了蹭暖和的新被子,又倏然惊醒:完蛋了,谢栀清才是那个觉浅的、容易被各种动静吵醒的人! 于是她懒懒睁开一只眼睛,含糊地放软了声音,“对不起嘛,吵到你……” 话音还没落完,就被黑暗中那对凤眼中锐利的情绪所攫住。 与盖在身上的暖厚被子不同,触碰向她面颊的指侧微凉、甚至冰冷。 然后下一秒,夏知燃就用这冰凉的掌心,握住程时鸢纤细的脖颈,慢慢收拢力气,直到对方因为这突然的窒息,睁大那双桃花般的眼睛。 她微笑着,俯身凑近:“没关系。现在看清楚了吗?还会再认错你的‘知知’吗?” 程时鸢扯开她动作,想想还不够解气,又伸出脚踹了她一下。 压低声音骂道:“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夏知燃见她连生气都不敢大声,仍旧怕吵醒那个恐怕已经睡死了的家伙,不由冷哼了声。 转而捏住她的脚腕,不许她重新躲回被子里。 冰冷指尖收紧,像是盘上脚踝的蛇类,警告猎物,一旦做出任何挣扎,她将会应激地露出尖牙,在这柔软皮肤上咬下两颗血洞。 夏知燃顺势坐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顺着窗外月光,看着这个故意选择了沙发,好在夜里被冻到鼻尖通红,刻意用拙劣的卖惨伎俩,想引人心疼的猎物。 甚至还一次又一次,惹出吵闹动静,生怕别人听不见。 “真可怜,等了这么久,也没等来你要的人,很失望吧?” 她甚至还注意到被程时鸢提前盖住的客厅摄像头,认定那是对方为了夜半与情人的偷欢,而提前做足的准备。 只不过,一想到那个情人不是自己,夏知燃嘴角笑意,愈发凉薄: “到底要多少次才会长记性啊?” “明明每次最先被抛弃的都是你啊,怎么还这样乐此不疲地,给她当舔狗?” 唯恐自己的声音不够清楚,她腰身压低到,几乎贴在程时鸢耳边问: “你是不是就喜欢当受。虐。狂啊?” 当年全校都以为,是魅力无边的交际花程时鸢不懂珍惜,心狠地甩掉了她沉默寡言的青梅。 只有夏知燃才知道,这个年少时单纯又深情的笨蛋,是被谢栀清先一步放弃的。 若非如此,这个小笨蛋又怎么会落入她夏知燃的股掌之中? 听说她们后来又分分合合许多次,夏知燃虽然不知每一段具体内情,却几乎能笃定,绝对是谢栀清又在一些重要的抉择中,优先选择了最有利于自己的东西—— 因为像她那样合格的继承人,就应该事事以自我和家族为优先,爱谁,都不能越过爱自己。 夏知燃没办法接受自己输给这种自私自利的对手。 她眯了眯眼睛,看着被压在身下的,在模糊月光里,美得像精怪的女人:“喜欢被。虐的话,我也可以满足你的。” 程时鸢两眼空空,放弃思考她变态的脑回路。 可能天才的想法,就是这么异于常人吧? 她面无表情地摊平身体,在彻底清醒、没办法糊弄过去的咕咕叫声里,很平静地应了声好,“那你去给我煮一碗小馄饨。” 夏知燃:“?” 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直到程时鸢挣脱她的束缚,又手脚并用地推她:“快点去,我要吃你以前在家煮的,那个手工小馄饨,我只吃那个。” 大半夜的,她上哪儿去找那什么该死的手工小馄饨啊? 夏知燃被她挑剔的指令惹得皱了皱眉头,又很快反应过来,哼笑一声: “我凭什么给你煮?”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程时鸢听懂她的潜台词,有点无语。 谁会为了一碗小馄饨,就委屈自己跟这种喜怒无常的家伙谈恋爱啊? 她是饿了,又不是傻了。 正想将这条缠人的、一点都不像体温那样高冷的美女蛇从身上扯下去,这次却先一步让对方看穿了意图。 夏知燃压住她身侧被子,将她封印在被子里,看着她被迫乖巧下来的模样,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唇: “不是女朋友也行,大明星使唤别人做事,总不能小气到,一点报酬都不给吧?” 说完,她试探着,衔住那双,在美术馆门前就觊觎已久的唇。 夏知燃很讨厌吃东西只吃一半,正因为下午的时候叫不懂事的晚辈打断,才导致她晚上彻夜难眠,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这蜻蜓点水般的吻。 她坚信,只要尝过了,自己就会对这件事彻底失去好奇心与兴趣。 毕竟她们从前只是学生,总不能在那个年纪做什么出格过火的事情。 但等了很多年,才品尝到的、成熟的浆果,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美味。 夏知燃才开始就没忍住,狠狠咬了下齿间含住的唇瓣,想借此确认,能不能品尝到更甜美的甘霖流出。 然后就招致猛烈的抗议。 她敷衍地,安抚地舔过自己留下的齿痕:“嘘。” 夏知燃随口恐。吓道:“乖,安静点。你也不想吵醒,屋里的另一个人吧?” 但这句话,却只是让程时鸢挣扎的幅度变得更大。 如果说刚才偏头去躲夏知燃的时候,还只是将远处墙边隐隐绰绰的黑影,当成夜晚月光照到什么窗帘和衣物的影子。 那么此时此刻,程时鸢是彻底地看清了,那里真的站着一个人。 周身的黑暗都沉淀成一种恐怖的气势,谢栀清不知在那里静静地看了多久,直到此时此刻,才看似平静地,微微笑了一下。 唯独最熟悉这个人的程时鸢,察觉到了这份虚假平静下的压抑。 她对上谢栀清的眼睛,呼吸一滞。 却是谢栀清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还以为你们弄出这么大动静,是为了特意通知我起来看呢。” “——怎么不继续了?” 如履薄冰的程时鸢,仿佛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 或许,是谢栀清摇摇欲坠的理性。 第10章 重重亲了下去—— 然而夏知燃,却对谢栀清风雨欲来的晦暗情绪,视若无睹—— 甚至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会儿,决定欣然采纳她的“提议”,当着她的面,笑吟吟地,重又抚上程时鸢柔软脸颊。 “我倒是没意见。” 谁知她话音刚落,程时鸢就不假思索地,拍开了她的手背。 还未来得及在被窝里捂热的大明星,就这样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径直去到谢栀清身旁,轻声细语道: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呀?” 第12章 “是我们刚才的说话声,吵醒你了吗?” 谢栀清见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真挚关切。 明明唇瓣上还留着另一个人故意咬下的齿痕,究竟怎么才能这样若无其事,把刚才那些不知廉耻的动静,归为“说话声”? 然而念头出现的下一秒,心里又浮现一道自嘲声音:“谢栀清,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指责她呢?” “你分明很清楚,她们那点声响根本算不得什么,难道不是你自己本来就乱了心?半夜不睡觉,非要竖起耳朵听,现在只不过在恨那个捷足先登的人不是你吧?” 她闭了闭眼睛,熟练地、想压下这些惑乱她理智的思绪。 但有人却偏要再度挑动她岌岌可危的神经:“既然已经没办法健康地入睡了,不如一起吃点夜宵?” 程时鸢探头探脑地,往冰箱那边瞥:“冷冻柜我刚才忘记看了,有放冻品之类的吗?” 不知道的,听到这话或许会以为她打算大展身手,下厨做夜宵。 只有见识过她炸厨房实力的谢栀清,知道她当年留学时—— 因为保姆临时请几天假恰好在偏远郊区,又点不到外送服务,差点对着一冰箱水淋淋的食材饿死。 最后她听着那头的诉苦声,连夜就定了机票,过去专程给程时鸢做了几天饭。 于是心中那道出笼的恶意,嘲笑得更为猖狂: “好窝囊啊谢栀清,这世上还有谁能忍得过你?喜欢的人同别人亲热完,竟然还要使唤你去做饭?以后该不会,还要你在这节目里帮忙打掩护善后吧?” 谢栀清狠狠地皱了下眉。 漆黑眼瞳里,浮现出浓烈的嫌恶。 但比她更不爽的,另有其人。 “刚才不是还念叨着,只想吃我家那个口味的小馄饨?”夏知燃缓缓摸着手背上,留下的那几道指痕。 神色却格外不爽地,看着谢栀清,犹如在看眼中钉:“怎么换了个人,就什么都不挑,连那些垃圾也愿意吃了?” 她记性这样好的人,竟也难得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 只要谢栀清一出现,程时鸢就会立刻不管不顾、抛下其他事,围着她打转。 什么白月光初恋,都该像死了一样安静才对吧? 动不动就反复出现在程时鸢的新生活里,只会像廉价的白米粒一样,索然无味。 然而程时鸢只是眼神荒谬地看着她,不懂她这个根本没打算下厨的人,有什么资格对做饭的厨子指指点点。 刚才那一下,果然还是打轻了。 “那就请你现在立刻马上,把那个超好吃的小馄饨包出来啊?” 她对厨房比了个“请”的手势。 成功把夏知燃噎住。 现在在场的,哪个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她偶尔屈尊降贵、亲自下厨煮点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 能知道那个小馄饨是家里哪个佣人做的,也永远能吃到新鲜的不就行了吗,凭什么还得学会包啊? 才这样理直气壮地想着,夏知燃就看见从刚才开始就始终保持沉默的谢栀清,竟然转身朝厨房那边走去。 明明只是简单的冷冻水饺,竟转眼就被她做出蒸、煮、炸的三种不同美味。 眼见谢栀清就地取材,从窗外随手择了几支小葱,夏知燃终于想到了,自己在厨房发挥的作用: “你该不会不记得,她不吃葱姜蒜吧?” 谢栀清洗葱的动作,忽地停了下。 有一瞬间,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脾气实在太好。 所以这些一个两个登不上台面的小偷,在她的地盘里,不光试图偷走她的果子,还敢在她面前得意忘形? 漆黑眼睛,带着深不见底的威慑,她略微高抬下巴。 嘴角只扬起很轻微的一点弧度,话语却指向对方致命之处: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集团闻名全国的丑闻才刚过去不久。” “小夏老板是觉得最近家里生意太忙,想让我帮忙减轻一下负担吗?” 夏知燃闻言,微怔了下。 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谢家作为如今圈内的科技新贵,虽然和夏家传统的实业领域没有什么交集,但手中可握着不少擅长煽风点火的媒体号。 前段时间夏家刚被经销商投资失败、卷款跑路的事情累及品牌形象,好不容易通过公关将事件影响降下,要是再被这些聒噪的喉舌找到特别的角度,狠狠发酵一下…… 心中一沉,夏知燃面上却依然带笑,好似不受威胁,甚至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栀清,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次。 “公器私用——没想到谢家的继承人,做事竟然这么情绪化?” 谢栀清八风不动,并不给她留下任何话柄: “我只不过是有正常公民的社会责任心,想帮助利益相关的群众,在挑选家用产品时,避免被一些擅长花言巧语的品牌所欺骗。” 夏知燃懒得跟她比打官腔的水平。 正想反唇相讥,面前却插进一道身影。 程时鸢巴巴地望向锅里的水煎饺子,“是不是应该现在撒葱花呀?已经好香了!” 她并不想在这个时间,听到任何与两方家族有关的业务,万一哪个口不择言,说出什么商业机密,到头来还牵扯到她…… 总之,水煎饺子,搭配现摘的葱,肯定很香! 吃了几年留子苦的程时鸢,甚至迫不及待地,拿出早早准备好的筷子,挑中自己早早看中的那颗。 耐着性子吹了几下,就想塞进嘴里—— 谢栀清精准地按住她的手腕,眼神一暗:“又想被烫到?” 程时鸢拗不过她的力气,又实在馋,于是学着小鸡啄米,探过脑袋。 叼住饺子的那一刻,眼中满是得意。 夏知燃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和谢栀清旁若无人的亲昵互动,有那么一瞬,真希望有道雷劈下来,将这碍眼的场面烧成灰烬。 然而主动打破和谐画面的,却是程时鸢自己。 她本来一口饺子,配一口酸奶,却忽然皱着眉头,捂了下肚子。 夏知燃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哟,饺子有毒?” 倒是谢栀清,看见她把冷酸奶推到一边,只是吃着饺子、再按按肚子,忽然猜到了什么。 眼帘微垂,果然见到两只在地上冷到悄悄互相搓着的雪白脚丫,每根脚趾都冻得通红。 于是就在程时鸢放下筷子的那一刻,她便上前一步,将人拦腰抱起。 “唔?” 谢栀清压低眉眼,对上她疑惑茫然的目光:“明知道生理期是这几天,还喜欢不穿鞋到处跑?你这些坏习惯,究竟什么时候能改?” 然而这样问着,谢栀清却已经有了答案。 程拾元永远不会改的。 ——起码在自己面前。 谢栀清明知这是特设的陷阱,也心知这些年,真正培养了糟糕坏习惯的,是自己。 无法对程时鸢的哪怕一次皱眉视而不见,这是她最致命的缺点。 忽略情敌高高挑起的眉头,她在程时鸢主动抬手、攀上自己的肩头,又一次选出了今晚“舍友争夺战”胜利者的动作下。 谢栀清抱着人回到了房间,如她所愿,将她圈进自己的被窝。 甚至还像以前,程时鸢刚来生理期的时候一样,用自己更热一些的掌心,隔着丝绸睡衣,揉上她的小腹。 怀里的人发出舒服的喟叹,甚至更为放肆地,抬起冰冷脚掌,贴上她的小腿。 逡巡着,要找更暖和的地方停驻。 冰块一样的温度,丝丝凉凉,掀开裤腿,放肆地往里面钻。 谢栀清就在此时,蓦然开口:“很得意吗?” “睡个觉都要看别人为你争风吃醋,挑拨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你就喜欢这样验证你的魅力,是不是?” 凛冽的声音,带着堪称刻薄的语气,瞬间惊走了程时鸢的睡意。 睁开眼的时候,她心中只觉离谱。 这一个两个的,要么对她的口味习惯停在十年前,不思进取,要么任性霸道,做出什么就让她吃什么—— 明明是她们,在给她强加一些自以为是的滤镜和期待,她从始至终,都只是想睡个好觉、吃一顿饱饭而已,凭什么被这样横加指责? 程时鸢才不惯着。 眼看她起身就走,谢栀清对刚才话重的那点懊恼,也烟消云散。 她闪电般抬起手,把人按了回来:“利用完了就跑?” 程时鸢抬起脸,看着头上因为亲密接触、而蹭蹭上涨的生命值,敷衍地想,行吧,对待救命恩人,是应该有点诚意。 于是她纡尊降贵,决定把夏知燃没得到的奖励,送给她。 刚有动作,双唇却被一只炙热的掌心捂住。 掌心厚茧,刮过她唇角,泛起微疼。 谢栀清看着她竟然这样堂而皇之,顶着唇上别人的烙印,同自己亲近。 第13章 心中怒意,再也按捺不住:“别过来!” “我嫌脏。” 她清楚地看见那双漂亮眼睛里,流露出不可自抑的破碎。 与此同时,谢栀清心口蓦地泛起疼痛。 理智不断地告诉她,现在是戒掉这坏习惯的最好时间。 但身体却不太适应胸口骤然而至的疼痛感,条件反射地,想要抓住什么,填进胸口,安抚那股痛意。 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栀清已经强迫地,将那道柔软细腻的温度,重新抱回了怀里。 察觉到怀里人无声的、力气倔强的挣扎,谢栀清抿了抿唇。 说不出道歉,但掌心却诚恳地、轻贴上微凉的小腹。 揉了几下,又习惯性地往上,仍旧记得对方青春期,来月经时,也会因为生长发育疼痛的另一处柔软—— 比记忆中,更为饱满,几乎一只手掌握不住的软腻触感,传到脑海中时。 谢栀清感觉到怀中气息蓦地一僵。 她明明应该松开手的,可是大脑却好像突然间患上了“可爱侵略症”。 面对软软的、像棉花糖一样轻柔的存在,为了避免对此上。瘾,本能的破坏欲油然而生,谢栀清的手指几乎不受控地开始收拢。 “!” 下一刻,腕处却蓦地传来一股疼痛。 是程时鸢气急败坏,疼到只想以牙还牙,狠狠咬她,作为反击。 看着怀里这只被逼急的兔子,谢栀清却忽然笑出声来。 哪怕不低头检查,她也能想象到,那团细腻雪白、比小兔子身上其他地方更嫩许多的软肉上,一定清晰地留下了自己的指痕。 这时,心中又响起那道邪佞的蛊惑: “嫌脏的话,你帮她洗干净不就好了?” “用你的味道,彻底的、覆盖掉那些讨厌的气味,让她从里到外,都只留你的标记。” “反正外面的镜头被关了,等明天重新打开,大家看到的,不就只有你的痕迹吗?” 她喉咙滚动。 眼前好像浮现,将那双软唇,蹂。躏得又红又肿,在上面啃咬下属于自己的、更深的齿痕画面。 这次,她任由那道声音叫嚣,自甘堕落地、顺着它的煽动。 有力的指尖抬起,轻抚着,寻到那双柔软唇瓣。 摩挲片刻,蓦地抬起那下颌,重重亲了下去—— 第11章 “我本来就是属于程程的啊。” 望舒昨晚一直辗转反侧。 一大早地,就站在对面那栋别墅门前。 想到小姨那难缠的性子,不知要把可怜的程程为难成什么样,她忍不住来回踱步,台阶砖石都快被她磨薄一层,却始终没有按下门铃—— 她怕搅扰了,心上人的好梦。 望舒反复拿出小镜子,不允许任何一根头发丝站错岗。 然而所有精心打扮,在面对推门而出的那人时,都变得黯然失色。 只是简单的一套印花居家服,连头发都是未经打理的凌乱,但当她抬眸看来,浅浅弯起眼眸的时候。 有一瞬间,望舒被晃到,觉得天上的太阳,都是从这扇门里出来的。 她像一团扑火的飞蛾,奋不顾身地朝太阳飞去,直到心神被这画面里,醒目且突兀的一道伤痕惊醒。 “程程早……你这儿,怎么了?” 原本甜蜜的目光骤然一顿,望舒看着她微微肿起的唇角上,留下的破损的深红色。 是咬痕。 甚至还咬破了一点小口,让人光是看着,就不由联想到,这对红唇昨夜是被人如何恣意轻薄、肆意索取的。 ——是谁?是小姨?还是那个喜欢装清冷的谢栀清? 理智在顺着线索思考,可望舒却几乎听见了,在自己坠入冰点的空洞胸膛中,妒火熊熊燃烧的声音。 可下一秒,她便又听见了自己扬着笑、伪装出天真的询问。 像是在听属于另一个人的台词。 “哎呀,程程是昨天晚上不小心被虫子咬了吗?太惨了……好像海岛上的虫子特别毒,我昨天还打死了好几只呢。” 望舒语带怜惜,捧起程时鸢露出类似红痕的手腕,嗔怪那些讨厌的害虫,说要去买杀虫药,把它们统统消灭掉! 是那种带着些孩子气的可爱口吻。 让程时鸢不由愣了一下。 为了给那个平常比谁都理智,但疯起来就不顾场合的家伙善后,她今天还特意早起,在脖子和手臂上画了特效妆,模拟出类似过敏的痕迹。 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演戏,望舒就已经走上了她的剧本。 ……也正常。小月亮还是单纯的好孩子呢,本来也就联想不到那个地方吧? 程时鸢松了口气,抬起手揉揉对方的脑袋,还是婉拒了望舒的好意。 就算是一个劲给自己惹麻烦的“虫子”,也是能帮助她续命的、唯二的存在,还是得好好保护的。 毕竟,那两个难缠的家伙,也算是让她昨夜颇有收获。 程时鸢瞄了眼头顶的数值:【剩余生命时常:82小时54分33秒】 是前所未有的富裕。 但是,距离她长命百岁的愿望,还远远不够啊。 想起夏知燃昨天半夜就离开了别墅,程时鸢看着面前这个,失去了麻烦监护人的,天真单纯的小月亮。 语气变得和颜悦色:“起这么早,吃早饭没有?” 她打算用谢栀清临走前留下的早餐,当作诱饵,吸引小动物主动跳进她的巢穴。 但出乎她的意料,望舒看上去也对这一顿早餐,筹谋已久。 一辆夸张的白色大卡车,缓缓驶向别墅前—— 厨师们鱼贯而出,长长桌子上,很快摆满各式各样的早点。 红米脆肠、水晶虾饺、金色烧麦散发出香气时,新鲜面粉又在工作台案板上撒开,旁边甚至有新鲜的蓝鳍金枪鱼肉,片片铺开在漂亮的干冰摆盘上。 程时鸢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狩猎的目标。 她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向,试图用这顿丰盛早餐,俘获自己的望舒:“现在是什么流程?” 这幅从容自在,好似只把人当成想引起注意的小孩模样,让望舒喉咙动了动。 不甘的胜负欲在叫嚣,想让她身体力行地体会,自己其实也是成熟的女人。 面上,却只能将这温和无害的面具,戴得更为牢固:“昨天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人的口味也许会改变。我想从眼前这顿早餐开始,重新了解你,可以吗?” “别担心,我是按所有人的份量准备的,程程只需要选你喜欢吃的就好?” 忍忍,再忍忍。 等到这轮太阳落进她怀里,她就不会再容许任何一只“虫子”,这样肆无忌惮地、在她的物品上打下越界的烙印。 望舒目光晦暗地,看着那红唇上的糟糕伤口,故作大方地,将凉糕点心放到她面前: “这种糕点不烫,更方便你现在吃,要试一试吗?” 然而这过于铺张的求偶场面,却引来了野蜂野蝶。 点心才刚被程时鸢接受,横里却插来一道,高傲的声音:“准备了这么豪华的早餐,怎么不通知我?” 不请自来的客人,主动落座之后,眼神直勾勾地,朝望舒看来。 难得的二人世界被搅扰,望舒面色微沉。 该死,刚才怎么忘记把这个跟来节目的黏人精,提前打发走? 不过,垃圾偶尔也可以成为放对地方的资源。 望舒无措地回了句“你也可以吃的”,随后,仿佛不堪应付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能帮助自己逃离的人: “程程等下是不是要去拍‘玫可’的广告?” 她对程时鸢,露出了信任又期盼的目光:“我正好是那个广告请的背景模特哦。等下就劳烦程程,多多指教了?” 而这眼神,果然惹得旁观者应激。 发觉望舒爱与不爱,如此明显,连装都不屑于同自己装,季笙的脸色,忍不住沉了下来。 “拍个广告,摆摆pose而已,有什么好教的?” “你要是喜欢拍广告,我最近正好投资了一个小品牌,聘请你当代言人,给你在大城市的地标上,都投放一段五分钟的开屏怎么样?” 直白的,露骨的,粗暴的用钱砸人的话语。 令望舒不屑地在心中呸了声。 耳边甚至回忆起小姨会说的话:“花了钱还得罪人的蠢事,傻。逼才会做。” 她笃定,看过更多狂蜂浪蝶追求场面的程时鸢,一定比自己还要更讨厌这种架势。 果然,程时鸢在旁边,慢悠悠地扬了下眉梢,却不止是因为这暴发户般的台词。 ——季笙,怎么会来这里? 虽然她们俩一个姓程,一个姓季,姓氏八杆子打不着,但却是一家人。 如果她没记错,她这位表妹季笙,好像已经和国外某个大家族的长子办过订婚宴。 第14章 现在是怎样,也想换个性向,尝尝鲜吗? 但望舒,可不是什么能任由人玩弄,高兴时花钱买个笑,腻了就丢到旁边的玩具。 有些难缠又记仇的家伙,要是知道自己放任她的小侄女被家里人“欺负”成这样,指不定又要怎么迁怒发作。 看着望舒那高大身形,如今却努力又可怜地,吓到躲去自己矮矮的椅子后面。 程时鸢慢条斯理地合拢筷子,往即将追着人来的季笙面前一拦,看着她斯文的边框眼镜: “眼神还像以前一样不好吗?表妹。” 她微笑着,满带关怀地提醒:“连自己追的是什么人都看不清楚的话,可是很容易吃亏的。” 季笙听见她话带暗示,却不以为意,不管望舒是什么人,都逃不过自己的掌心。 “我当是谁在挡路呢,原来是程大明星啊。” 看着程时鸢一如既往,拿出那种正牌继承人的架势,理所当然地教训别人,季笙心里那股,久违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明明已经被家族放弃了,只不过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而已,有什么资格教她做事? 尤其是那张,跟她戏子妈一样,艳丽的、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勾引人的脸。 望舒就是被这种只有脸蛋没有任何实力的家伙迷住的吗? 季笙冷笑着,决意新仇旧恨一起算,就让这个主动来找不痛快的家伙,从这个节目开始,身败名裂。 “不怪我刚才没认出来,主要是很久没见到手下败将,需要仔细回忆一下。” “让我想想,当初是谁在继承人的竞争里,输给了我。不会是你吧?表姐。” 她的目光越过程时鸢肩头,看向那个注定会属于她的,没人能抢走的新奇猎物。 耐心地,循循善诱地告诫道: “望舒,你还没进入社会,别这么容易就被一些徒有其表的花瓶蒙蔽。” “因为有些人,从以前到现在,不管是什么,都争不过我哦。” 听到这个狂妄自大的追求者,竟然能说出这么自以为是的话,望舒险些都要笑出声了。 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因为最心软的,每每都会在她示弱时偏爱她、保护她的程程,还在这里啊。 用手从后面环住程时鸢的肩背,望舒像是黏人的猫,将脸贴在心上人的颈侧,没有去看季笙,而是在问程程。 “我之前听人提起过,因为程程放弃继承家业,你们家因为失去了最心仪的继承人,只好在剩下的歪瓜裂枣里挑,矮个子里面拔高个,最后让一个跟着外家姓的捡了漏……原来就是这个家伙呀?” “那程家长辈们近年的眼光,也有点太差了。” 完全无视了季笙的存在,望舒闭上眼睛,用脸颊轻轻厮磨着程时鸢的颈窝,唇瓣若有若无地,蹭在那片最细嫩也最脆弱的肌肤上。 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仿佛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她几乎快要喟叹出声,生出了想要与这份心跳融为一体的妄想。 “——不过程程,我不一样哦?” 眷恋不舍地扬起脸,望舒笑容灿烂,仰望着心上人的眼睛,一如飞蛾凝视着致命却耀眼的火光,却难逃迷恋。 “不需要和任何人争抢,我本来就是属于程程的啊。” 第12章 藏起尖牙,伪装成宠物的猎手。 来接程时鸢拍广告的经纪人苏怀,远远地,就瞧见望舒圈住程时鸢的这一幕。 她瞬间幻视了,自然界的熊类幼崽,模仿人类站立时,从后面亲昵地双手搭上人肩头,却是为了在人回头的刹那,将人彻底吃掉的故事。 大太阳底下,苏怀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明明记得,她家小祖宗亲自钦定的cp,应该是那个对谁都不假辞色、气质孤傲又高冷的谢栀清吧? 这又是打哪儿招惹来的小野兽? 而当望舒敏感地,察觉到旁处觊。觎的目光,用那双浅色的、无机质般的眸子警告般看向这里时。 苏怀不由一哂:嚯!还是只串串! 倒是程时鸢,仿佛完全察觉不到,身后那人恨不能将她吞吃入腹的占有欲,见到苏怀过来,还笑眯眯地拍着肩上那只手,向她表示今天要多捎一个人去摄影棚。 于是苏怀就发现,刚刚还对她多疑警惕的小鬼,瞬间变成乖巧礼貌的模样: “那今天就麻烦苏经纪了。” 甜甜的语气,好像她刚才所见都是错觉。 但苏经纪人在娱乐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两幅面孔的小屁孩…… 她扭头就在车上,和程时鸢提及,自己曾经旅游时住过的一间民宿。 重点是民宿老板养的那条巨型犬。 “它几乎从来不叫。只是趴在窝里啃骨头,但路过的每个游客都胆战心惊。” “它体型实在太大了,大家夜里路过那团黑影,都怕它啃腻骨头,突然想换口味。” 经纪人一锤定音:“所以,我不建议身边人,饲养大型动物。” 望舒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却连一声抗议都不敢吭,沮丧地将脑袋缩到前座椅背下。 令旁边的程时鸢不由失笑,忍不住抬手,抚了下望舒的脑袋。 别的不说,关于饲养大型犬的经验,她自认还是蛮有心得的。 拧开经纪人递来的青草药膏,程时鸢擦着唇角伤痕时,不由想着: 这一只这么乖,总不至于,比谢栀清更难哄吧? 可被她摸完脑袋的望舒,察觉到她这般敷衍,连安慰的动作,都不舍得多停留一秒。 抑制不住地,想要把那只手狠狠拉回来—— 压住那纤细柔软的指尖。 迫使她认真、专注地,摸到自己满意为止,在这之前,不管她怎么抱怨酸了、累了,都不准停下。 不止是摸过脑袋,还要继续往下,用她的指尖,感受自己已然成熟丰。满的身躯,直到抵达这股欲产生的源头。 望舒急促地呼吸了一下,那双总透露出天真清澈的漂亮眼睛,也因此餍足地眯起。 她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可狡猾的猎人,还是熟练戴起了温驯乖巧的伪装。 只是,当有小孩忽然从走廊尽头冲过来,撞入程时鸢怀里,被更加温柔地对待时,望舒也还是不由生出几分艳羡的妒意。 即便对方严格来说,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罢了。 “玫可”作为国外顶流奢侈品的化妆品子品牌,广告为了体现品牌的潮流先锋感,特意找来一堆十来岁的童模。 撞进她怀中的,恰好是其中最漂亮的那个,好似洋娃娃成精。 “外貌协会会长”程时鸢,平常拍戏进剧组,也最喜欢逗弄这些漂亮小孩,当即就弯下腰来,对小孩露出大大的笑容。 谁知小朋友呆呆地站了会,忽地扭头就跑。 “别误会,一定是你现在美得不像凡人,小孩社恐害羞,才逃跑的。” 品牌方联系人走过来时,眼睛几乎无法从她身上挪开,见到她仅靠单薄碎布、敷衍沾着的几片雪白羽毛,就呈现出天使般的神性气质。 按照广告顺序,想到口红涂过后,那天使变成魅魔的画面…… 端着咖啡的手,抖了抖。 程时鸢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只顾盯着小孩通红的耳尖,瞥见摄影师还在指挥人布景,便顺口多聊两句: “比这更社恐的,我都见过。” 如果是形容那个小朋友,那社恐都算是褒义词。 想到曾经在好莱坞实习的时候,在剧组遇到的小演员,程时鸢下意识露出笑容,怀念那群花期过早,盛开时也过于绚烂的外国演员。 恰好望舒在这时闯入她视线。 “就是有这种像玻璃珠一样,漂亮剔透的眼睛。”程时鸢夸完,话锋一转。 “虽然那小孩脾气很臭,上工时除了自己的台词戏份,从不多余搭理任何人,一下班又开口闭口都是脏话,连路过的狗都要挨一句骂……” 刚隔开品牌方讨厌的眼神,才转身看她的望舒,瞬间僵滞。 艰难地滚动喉咙,紧急回忆那段最艰难的过往中,自己真有这么惹人讨厌吗? “不过,我听说那小孩双亲好像出了意外,收养的亲戚只想要家产不想要人,把小孩当皮球踢来踢去,甚至还借着旅游名义把人直接丢在异国他乡,靠打黑工才养活自己。” “我见不得这种事,正好一个人在国外读书无聊,就喜欢搜罗附近的吃的,带去剧组逗人玩,整整两个月,那小孩才终于对我笑了一次……” 在那浮夸的语气里,望舒抿了抿唇。 刚想回忆当年的笑时的肌肉记忆,却听见程时鸢一声叹气。 “可惜,后来我还关注了好久,好莱坞的新作品荧幕上,有没有那么一张帅气逼人的男演员面孔,始终没找到。” 望舒:“……” 望舒:“?” 第15章 她难得怀疑了一秒自己的汉语听力,艰涩地重复: “男,演,员?” 程时鸢将她从刚才开始,变化莫测的神色收入眼中。 仿佛猜到了什么,却忍不住恶趣味发作:“对啊,那小孩演的角色是个贵族少爷,西方人的脸蛋嘛,漂亮起来雌雄莫辨的,所以应该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吧?” 程时鸢浅笑着,有恃无恐地朝她伸出手—— 像那些明知饲养的是猛兽,却因为宠物过于乖驯,所以总是忍不住想要试探它底线的饲主。 想掰开猛兽的嘴,肆意抚摸那颗尖牙,检查它究竟还保留几分野性。 望舒忍不住撇开脑袋。 却在那只手掌就此悬在空中之时,只憋了半秒不到的气,就把完全侧开的这半张脸,严丝合缝地,贴向那只柔软掌心。 就连吃醋,都只敢小小声:“……比我还可爱吗?” 看着这个高个子,穿着高跟鞋也要费劲弯腰,同自己贴贴,程时鸢不由目露怜惜,主动朝她走近两步。 望舒只要一低眼,就能将她单薄的,几乎遮不住几分敏感区域的布料寸寸看清,目光几乎被定格,只有语气还飘忽着关怀: “程程穿这样少,会很冷吧?要不要先回化妆间休息一下?” 两人亲昵相贴,又相携并行的画面,都尽数收入远处高楼里的一只望远镜。 执镜者将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却只是惦念着: “不够,不够,就差一点……” 直到亲眼看见,看似光鲜亮丽、万众瞩目的程时鸢,终于按照她的剧本,慢慢走向最靠近大门的那间化妆室时。 季笙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象着那件昂贵的礼服,马上会被划成七零八碎的破布,让那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丑态,她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甚至连搭在望远镜上的手指,也开始不受控地痉挛。 “程、时、鸢……” 季笙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如同将名字的主人也一同含在唇齿间碾碎,溢出玫瑰花汁般的馥郁香气。 一如年少时,她曾在程家花园窥探过的芬芳。 作为寄养在外家多年、连“程”这个姓氏都不被允许拥有的旁系,季笙只在很小的时候,被带去程家主宅向老太奶奶拜寿时,偶然见过一次程时鸢。 当时灰头土脸又怯懦的她,被程时鸢误认为是佣人家的孩子。 而那位任性的公主殿下,随手就把自己刚收到的高定裙子塞给了她,作为替她保密行踪的奖赏。 这也是季笙第一次收到的奢侈品。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忍不住去想:如果生活在程家、被定为继承人的是自己的话……? 而如今,美梦终于成真。 即便这个“美梦”也是被程时鸢不要,被随手丢开之后,才落入她手中的,季笙也必须忍着恶心,像疯狗一样击败所有竞争者,死死抓在掌心里! 没关系的,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程时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又天真的蠢货,一定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重要的东西! 没关系,她马上就会让她明白的。 离开了程家,程时鸢连那身娇生惯养的细皮嫩肉都保不住! 望舒不就是被这副身为【程家继承人】的附带馈赠迷住的吗? 等这个沦落到下九流的戏子,连那张好看的脸蛋都无力护住时,大家应该就能看清,她离开了程家继承人的光环照耀,究竟是多么普通的一个家伙吧? ——胜利者,是她! 五脏六腑好像都烧着了一把火,喉咙也变得干渴,季笙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目光却片刻也不敢偏离,依然盯着程时鸢的一举一动。 一步、两步、三步……砰!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可下一秒,季笙近乎狰狞的笑容,却忽然僵在了脸上! “程程!” 摄影棚里,望舒近乎目眦尽裂,看着陡然袭来的危险! 身体比反应更快,她几乎从原地一跃而起,像一头暴起发作的猛兽,朝那道危险的身影冲撞而去! 将袭击者死死压住的同时,望舒毫不犹豫地,看向刀锋所在,随后,空手去夺锋利刀片!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个碰到程程…… “滴答、滴答” 腥味自面前漫开时,望舒还没从这肾上腺素爆发的场景里回过神。 直到耳畔,落入熟悉的嗓音,却夹着陌生的,她没听过的惊慌与无措:“小月亮!” ——小月亮? 淡色眼珠动了动。 看见了,扑到近前的程时鸢。 一贯深情的桃花眼里,充斥着很明显的担忧。 是在,担心她吗? 望舒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掌心撕裂的伤口。 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把它撕得更开,变得更夸张恐怖些,能让程程眼里流出更多、更多的情感吗? 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直到眼尾忽而扫见,程时鸢因为这接连奔跑的动作,摇摇欲坠的衣角。 “要,走光了。” “什么?” 程时鸢手里拿着助理递来的绷带,听着她经历这样紧张刺激的袭击之后,冒出的奇怪话语,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下一秒,忽而发出惊呼! 她又被望舒那样直直地抱起来了! 才刚拍了拍这个在众目睽睽下乱来的家伙,却听见她凑到耳畔的低声警告:“程程,乱动的话,会走光哦~” 程时鸢先前就感觉到布料有松垮,但反手摸了摸,却意识到并未夸张到那种地步。 于是直到进入更衣室,慢慢被放下来时,她都在好整以暇地等着,这小孩到底想使什么坏—— 然而这怀抱,却仅仅宽容到,停在让她脚尖刚好碰到地面的程度。 随后,就这样一点点收紧。 窈窕的身形,为了和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开始一寸寸逡巡着、磨磨蹭蹭地调整。 程时鸢站又站不稳,后腰处的力道却勒得太紧,以至于她在随时害怕跌倒的恐惧下,本能抱紧望舒的脖颈。 只觉得自己像一团拓印用的软泥,被迫用身体肌肤,记住对方身形轮廓烙下来的痕迹。 偏偏她的造型本就不舒适,内衬是轻薄的纱,通风透气还好,但凡皮肤磨蹭到,都会泛起一阵轻痒。 现下这样紧紧地相贴磨蹭,娇嫩的皮肤几乎应激的,泛起恐怖的潮粉色。 尤其是最敏感的,胸口肌肤,甚至让她骤然失神,脑袋瞬间陷入空白,连制止的话语都忘了说。 对她先前认错自己性别,而借机报仇的望舒,意外地听见。 耳边张开的软唇里,溢出的一声近似哭腔的哽咽。 ……好像,比她想象中更敏感嘛? 但一想到这副模样的程时鸢,也会被其他人随意享用,望舒的眼神又跟着沉了下来,只有声音还是甜蜜的亲昵: “这样帮程程挡住的话,衣服就不会掉了吧?” “你怎么啦?是身体不舒服吗?” 程时鸢努力控制住涣散的眼神,姗姗意识到,这只看似乖巧的幼兽,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单纯。 不过,现在好像也没有更多的目标,容她仔细挑选。 想到这里,她缓缓启唇,却被时刻注意她声息的望舒察觉到—— 不想,不想从这张嘴里,听见任何让人不开心的话。 她毫不犹豫地,堵住了那张嘴。 【已触碰到续命值对象‘望舒’,人物解锁成功!温馨提示,宿主与对方距离超过一米,续命效果将消失!】 只有程时鸢能听见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她眼神里犹带着诧异,没料到自己还没任何动作,小月亮就这样撞了上来。 望舒却被她眼中的震惊给吓醒。 明明想要长驱直入,品尝这软热唇舌的滋味,最好能在这温柔乡里也留下她的味道。 最终也只是喉咙滚动地,喑哑解释: “对不起,我、我刚刚是……” 她像是知道犯了大错,主动耷拉下耳朵,诚恳反省的小狗。 囫囵地涨红了脸,最终,仿佛为了让她的主人信服,顿了顿,丰满嘴唇微张,俯身而下—— 吐露出,一截殷红舌尖。 舌尖之上,悬着一枚泪滴形的水晶。 程时鸢若有所觉,抬手摸了摸下唇,那里原本该有一枚黏上去的小坠饰。 偏偏这样袒。露出艳丽之物的人,琉璃般的眼睛里,却满是真挚与热忱。 程时鸢几乎能想象到她那一派天真的嗓音,会说出什么: “我是看见程程这个快掉了,想帮你接住,才不小心冒犯到你的,对不起嘛……” 艳红软舌,冰白泪晶。 极致的视觉冲击,引诱着程时鸢朝那双唇伸出手。 就在捉住坠饰的那一刹,舌尖忽而卷了上来。 第16章 下一瞬,雪白牙关合拢,咬住她手指! 程时鸢心中一紧。 却感觉到,完全让那湿热口腔包裹住的手指。 满是软腻,潮热的湿润感,在她本能想要抽离的动作里。 指根处,染上晶莹剔透的水色。 而做出这般情。色举动的人,神色依然天真乖巧。 甚至还贴心地,替她将多余水色,一点点舔去。 只是在她垂眸时,程时鸢却清晰看见,她眼底再也无法掩盖的灼热迷恋。 在这一刹,程时鸢竟再也分不清,面前的,到底是一只温驯忠诚的小狗—— 还是藏起尖牙,伪装成宠物的猎手? 第13章 对她的监。视。 换下拍摄用的礼服裙时,程时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仿佛还能感受到,指尖被舌尖舔舐过的温度和湿热。 因为袭击伤人事件,摄影棚兵荒马乱,广告拍摄也理所当然地中止了,程时鸢陪着望舒去到最近的医院处理伤口。 倚在门边等人时,因昨夜至今接连遭遇的刺激事件,在vip层宁静的消毒水味道中,她松下心神打了个盹。 戴着帽子的脑袋小幅度地往下滑,眼看着就要往前栽。 一只手掌,精准地将她接住。 程时鸢堪堪惊醒,却已经本能地露出了关怀目光:“伤怎么样了,怎么也不叫醒……” “我”字还没落下。 馥郁的,裹着香甜外衣,却依然透出霸烈的香水味里,她对上了一双眯起的凤眼。 看清来人的刹那,她头皮蓦地发麻。 夏知燃舌尖顶了下腮侧,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只屡教不改,总是热衷于将自己错认成其他人的坏小鸟。 驯服鸟儿认主的手段,碰巧她有得是。 抚在细腻面颊上的掌心,危险地施加了几分力道,程时鸢眼疾手快地,在她有更多动作之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你怎么来了?” 夏知燃嗤了声,睨着她自欺欺人的无效抵抗。 却也不急着在这一时发作,上下扫过确认她毫发无损,便语气凉凉地道: “魅力无边的程大明星,连拍个广告都有人上赶着英雄救美,作为这位‘英雄’的家长,我来看看怎么个事儿,不行吗?” 程时鸢被提醒着,想起来望舒的伤势,松开她转身就要走。 后领又突然被一股力道勾住,伴着轻飘飘的威胁: “你再敢这样目中无人试试?” 仿佛为了映证这句话,卡在脖颈间的衣领不断收紧,如同警告不听话的宠物时,刻意缠紧的项。圈。 程时鸢不得不抬手挡了挡,侧过身时,却故意露出针锋相对的笑容: “我是想去看看你侄女的伤怎么样了,不行吗,小姨?” 夏知燃脸黑了下来。 她讨厌听见程时鸢这样叫她。 这种随着望舒称呼的辈分,会让她联想到很糟糕的发展——譬如这两人之间,背着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牵扯。 夏知燃本能地不愿设想这种事,于是难得的,主动松开了力道,想用柔和的方式,吸引人回到她身边: “她没什么事,刚才警方通知她,去配合做一下现场的笔录。” 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前不久才刚在娱乐头条上,看见有人尾。随你进酒店的新闻,今天又是过激粉丝对你求而不得,因爱生恨。” “程时鸢,你不如反省一下,怎么总是喜欢吸引这种变态?” 听见“变态”二字,程时鸢意有所指地瞥她,不吭声。 夏知燃:“?” 但毕竟是再度听见了袭击事件,程时鸢不可避免地,回忆了一遍当时景象,随后就皱了下眉头:“过激粉丝因爱生恨?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吗?” 她打小就是众星捧月的体质,最习惯被各色目光包围,也最擅长辨别旁人眼中情绪。 程时鸢明明记得,当时那个人冲过来时—— 眼神特别冷静 里面找不到什么痴迷,狂热。 被望舒拦下后,就干脆和她展开了搏斗。 比起过激私生粉,说他是专门找来的杀手,程时鸢都会信。 夏知燃没有错过她的神色变化,只不过在这件事上,她收到消息赶到时,整栋楼都已经被谢氏集团的人封锁了。 拍摄场地就在核心商圈,那栋楼又好死不死,恰好是谢氏旗下的产业。 当年谢家父母,为了和程家关系更近,给孩子置办资产时喜欢贴着对方买,据说至今这座城里的不少高档小区,楼王只要在程时鸢名下,旁边那栋就必定属于谢栀清。 ——就像看见骨头就守着挪不开眼的狗。 夏知燃心中讥讽,话语也变得更为凉薄:“这就要问你的好‘栀栀’了,怎么守着警察查了半天,才只查出这种东西?” 要不是夏家前些年发展重心在国外,导致现在难压谢氏这条地头蛇,甚至还得借着望舒被牵扯进去的理由,才能勉强跟进事件进展…… 程时鸢早习惯她喜怒无常,在她晦暗脸色中,也被提醒着想起来,事发时对面正好对着程氏的总部。 这事,难不成和季笙有关系? 她复盘着记忆,脑海里已经有了试探的章程,就着夏知燃给出的理由,想去找人。 “站住。” “你腰上是什么?” 因为先前拉扯衣领,无意间露出的一截雪腰。 上面竟然沾染着,指印般的丁点暗红痕迹。 程时鸢反手抹了一把,捻下点深红色、干涸的碎末,身体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与另一具高大身躯紧贴摩挲,激起的热意与酥麻。 在夏知燃幽幽的凝视里,程时鸢想起这人对色彩变化十分敏锐。 她一定看出来了,这是血,而当时现场受伤的人,又只有望舒。 眼见着程时鸢目光躲闪,明知已经暴露无疑,却开始变本加厉地、试图将腰后那些做贼心虚的证据擦掉。 夏知燃一声冷笑,抬手就要将她扯回身边,同她新仇旧账一起算: “程时鸢——” “嘘。停。” 而做出丢人事的程时鸢,竟然还试图对她紧急灭口似的,不许她声张。 “好了好了,你明知道我生理期,低声些,这种丢脸的事情很光彩吗?我是明星诶!” 夏知燃:“……?” 风雨欲来的怒火,在这一刹那定格。 程时鸢还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地警告,让她下次小声提醒,不许大咧咧说出来。 夏知燃一时只觉好气又好笑,但肩膀却因此放松下来,无论如何,只要这痕迹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和望舒…… “望舒。” 她眸光一滞,盯着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伫立于病房门口的颀长身影:“你又回来做什么?” 望舒将她们旁若无人的亲昵看在眼中,想到小姨能够这样光明正大地站在程时鸢身旁,属于自己的,却只有摄影棚那间逼仄拥挤的更衣室。 鼻尖重现更衣室里的潮湿空气,她面上却露出单纯笑容:“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这里了。” 夏知燃淡淡地:“哦?” 她挑着眉头,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侄女,似乎在判断,她所说的“重要东西”,会不会那样不巧,恰好是自己已经决定圈。养的漂亮小鸟。 然而顶着她如有实质的幽暗眼神,望舒却只是专心致志地,在这间清创室里找东西,甚至还趴在地上,往操作台下面搜寻。 她看起来一无所获。 就在望舒面色失落地,没办法再用任何理由留下时,夏知燃却姗姗伸出手,仿佛体贴般,给了晚辈一个借口: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摊开的章心里,赫然是一枚泪滴形水晶。 看清它的一刹,程时鸢不着痕迹地一僵。 而望舒浅色的眼眸,却不由自主地,定格在那枚水晶上。 夏知燃指尖捻着那枚水晶把玩,神色看似漫不经心:“刚才来的时候,护士说病人连受伤时都记得把它攥在手里,看起来还挺重要的样子,所以我就顺便帮忙收了下——” 她眯起眼睛,凭着看过现场监。控的记忆,将这枚水晶,遥遥比向程时鸢的唇角。 怎么就那么巧,和她下唇中央刚好相贴? 夏知燃短促地笑了声,倏然将水晶攥回掌中,任由它把手心皮肉硌得生疼,随后,却仿佛若无其事地,沉下语气,再度发问: “望舒。你要找的这个,是你的东西吗?” 倘若只有这个,她还能替她们辩驳过去,偏偏程时鸢腰上的旖旎红痕,还留着印记。 夏知燃从未这样痛恨自己引以为傲的大脑,此刻无法自控地清晰展示另一种可能。 关于她的好侄女,是怎么样在她眼皮子底下,被程时鸢引。诱着,错把魅魔当作天使,心甘情愿地俯下。身子。 望舒喉咙哽了哽,嘴唇动了动,好似无措地,本能朝着程时鸢看去。 第17章 面对歹徒时的悍勇消失无踪,此刻的她,只不过被家长过分逼问的无助晚辈,但只要程时鸢给她一个眼神、一个允准,获得身份的她也能立即生出勇气,同强。权对抗。 然而程时鸢却毫不犹豫,打断了她的剖白。 随后动作自然地,自顾自从夏知燃手里将那枚水晶抠了回来: “化妆师跟我说,这个搭配造型挺难找的,这次广告又没拍完,我卸妆时怕丢,让望舒暂时帮我收着,怎么了吗?” 夏知燃听见她这时竟然还敢不知死活的狡辩,面色彻底阴沉下来,眸光凶恶地锁向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手掌掐住她的下颌,不容她再进行任何躲闪: “是不是太久没教训你,你就不记得我的手段了?” 她认定的事实,从来不会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狡辩而撼动。 “小姨,你这样会吓到程程的!” 望舒立即面露焦灼,攀住她的手臂。 明明心中,还在因为程时鸢果然不愿意公开承认和她有半分牵扯,而感到晦涩伤感,但她此刻更为忧心的,是心上人因此受到小姨的诘难。 就在整层楼都被夏知燃的低气压笼罩时,却忽然有几道明显的脚步声,停在门外。 站在最前方的谢栀清,一改往日宽容、舒适的运动服着装,如今一身暗红色西装,长而直的黑发平顺地垂在脑后,看上去好像刚结束了什么严肃正经的会谈。 推开门时,她那双沉静黑眸,已将屋内一览无遗。 看程时鸢竟然还有余力,活蹦乱跳地应付这姓夏的一家子,谢栀清自打收到袭击消息之后,一路惴惴不安的心跳,总算平缓下来。 虽然不知道夏知燃又在因为什么发作,但谢栀清对这件事也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仿佛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她语气平静地说道: “案子还在查,目前嫌疑人一口咬死了,他就是因为‘幻想和明星谈恋爱,爱慕明星太久又没办法得到,所以才做出过激行为’。” 无视夏知燃眼中露出的奚落,谢栀清话锋一转,指向程时鸢: “不管怎么说,你这次是在谢氏的楼里出的事,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都有义务保障你的安全。” 说完,四名身型粗犷,戴着墨镜的西装保镖上前,在这间医疗室里一字排开。 “这是和谢家合作多年的安保公司里,我亲自筛选过的保镖,哪怕你现在出国去那些治安不好的地带,也能保你无虞。” “从现在开始,除去特殊情况,他们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和夏知燃多疑又敏感的性格不同,谢栀清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就连行事风格,也是不出手则矣,一出手时,必定蛇打七寸—— 虽然不知道在这短短时间里,谢栀清是如何做到去完警局,听完审。讯,还能抽空安排自己的安保,但是有一件事程时鸢非常确定。 那就是这四个,已经朝着她走过来的,甚至将夏知燃都隔开了的,气势恐怖、身型壮实的保镖。 并不仅仅是谢栀清对她安全的担忧。 那几对墨镜后面,连接着的…… 是谢栀清对她的监。视。 从现在开始,她的一举一动,和任何人的接触来往,都必定会分毫不少地,落入谢栀清眼中。 哇哦。 程时鸢面无表情地想。 难道接下来,她是要在这四个移动摄像头的监。控下,给谢栀清表演,怎么给她戴绿帽的吗? 第14章 你会不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呀? 程时鸢并不喜欢这种未经她允许,以“保护”为名,施加的控制欲。 这会让她条件反射联想到,某个令她不爽的,特别喜欢在她的事上自作主张的家伙。 “最新通知——” 这时,借着谢栀清这群保镖团队开道,在之前的广告拍摄和病房就诊中,因为隐私问题无法跟来的恋综工作人员,终于理直气壮地,插足这修罗场。 甚至还给她们分别递去一张邀请函。 《恋爱之路2》请来的嘉宾们虽然多素人,但都工作繁忙,节目组只要求她们晚上统一回到别墅居住。 其他时间,都是工作人员扛着镜头,见缝插针地在允许情况下,拍摄她们日常互动,做后期剪辑材料。 即便如此,本该在第一天就登场的六号嘉宾,依然忙得不见踪影。 “因为六号嘉宾个人行程有所变动,无法准时抵达恋综报道。为了保障她的权益,经节目组研究决定,请五位嘉宾今夜前往,为她准备一场特殊的欢迎仪式。” “欢迎仪式地点就在邀请函中。” 程时鸢随手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张演唱会门票。 入目第一行字,就让她眼皮一跳。 《陈楚星“摘星”巡回演唱会》 “陈楚星?她好像也很有名。” 最先出声的是望舒,签约了传媒公司的她,目前也恰好半只脚踏进娱乐圈。 但她并未评价更多,只装作自然地,探究地看向程时鸢:“程程认识她吗?” 程时鸢捏着那张门票,心想:认识?如果只是单纯的认识,倒还好了。 这时,火眼金睛的工作人员,察觉到她们对新嘉宾并不感冒,灵机一动:“欢迎仪式按两人一组分配,可以抽签选择搭档。” “已经有了心动对象,不想认识新人?没关系,我们也鼓励大家和心动对象一起,共度这场令人难忘的演唱会哦!” 这话一出。 刚才还对新嘉宾意兴阑珊的几人,不由齐齐抬眼,朝他望去。 望舒直白地举起手,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我要抽!我想和程程一组!” 但抽出卡片的她,心情看起来十分不美妙。 紧随其后,抽出答案的夏知燃,面色更是难看得好像吞了只苍蝇。 本来还对抽签结果随波逐流,想着除了季笙,不管抽到谁,都能续命的程时鸢,这时忽然产生了兴趣,便也去抽了一张。 卡面翻过来,只写着三个熟悉的大字: 程时鸢。 她:“?” 晃了晃手里的卡,她问向工作人员:“这是什么意思?” “程老师,目前嘉宾只有五位。按照两两分组的原则,会有一个人落单。很不幸,您是落单的。”他说道。 落单吗? 程时鸢转着手里的卡,却不这样觉得。 这明明是在说,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彻底地拥有她。 与此同时,工作人员幸灾乐祸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么,剩下的两组搭档,分别是:谢栀清与夏知燃一组;望舒与季笙一组——” “请三组嘉宾认真准备欢迎仪式,能成功邀请‘陈楚星’今晚入住小屋的嘉宾,可以无条件在录制期间,向节目组提出一个要求。” 就算代价是要暂时和续命对象分开,看到面前这几个人难看的脸色,程时鸢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 轻飘飘地对剩下两对纯恨组合挥了挥手,她转过身,随着工作人员,一同前往演唱会的彩排现场。 始终没有说话的谢栀清,只深深凝视着程时鸢远去的背影。 哪怕亲眼看见安排的保镖跟上,却似乎仍然不够让她放心。 这幅“望妻石”般的姿态,着实碍了某位“组员”的眼。 夏知燃本来就烦这种人山人海的场面,对什么“欢迎仪式”和“节目奖励”更是没有任何兴趣。 结果转头发现身边强行绑定的,最糟糕的搭档,还摆着一副不知想冻死谁的冰块脸。 好在面对这个人,她不需要忍耐任何东西,甚至能光明正大地迁怒: “我看小谢总也算四肢发达,怎么没想过亲自去当保镖啊?” “是不想,还是不敢啊?” 被直言嘲讽窝囊的谢栀清,黝黑眼珠轻轻一抬,目光却有如实质,如渊般落向她。 作为和程时鸢在这些年里,始终没有断过联系的青梅,谢栀清知道的事情,比夏知燃多得多。 当看见“陈楚星”这个名字时,她脑海中就不可避免地,浮现许多看过的,程时鸢在刚出道时候的采访片段。 刚刚演戏,没有人气,也没有多少观众缘的程时鸢,拢共也接不到几个采访,却隔三差五地,总会在采访里提到一个人: “业内有没有最想合作的前辈?陈楚星吧?梦想能跟她合作,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最喜欢的作品?哼哼,考我对偶像的记忆力?这题我绝对能拿满分哦,因为我偶像作品超多的!而且都超有名!” “唱歌不是我擅长的领域诶,但我喜欢的前辈最近给参演的作品配了首ed,我要不就给大家哼两句这个吧?” 隔着屏幕,与那双毫不掩饰,流露出深深喜爱的桃花眼对上时。 谢栀清第一次觉得陌生。 陌生于,原来程时鸢竟然也能有这样深情的一面。 第18章 她回想起从前的许多个假期,程时鸢总喜欢拉着她追什么偶像新出的剧,后来出国留学时,还一反常态地,选了个所有人都强烈反对的导演专业。 但从来都是在旁边淡定地写作业,或者看书的谢栀清,却一次也没有正眼去看那所谓的偶像。 就连程家长辈拜托她,借着飞去国外看望程时鸢的名义,多劝劝突然叛逆的发小回心转意,谢栀清也始终不以为意。 就算从前没有任何正经继承人,读这种跟家族企业经营管理,风马牛不相及的专业。 但程时鸢毕竟也不算笨,等她到时候追星追腻了,自然就知道回头了。 谢栀清坚信,这世上没有人能在尝过权力的滋味之后,会想不开自讨苦吃,放弃唾手可得的所有利益。 大不了自己先进家里的企业实习,等程时鸢到时候在哪里磕到碰到,再想办法把这些经验教训教给她。 她这样按部就班地,擅自规划完了她们俩的未来。 然后就这样,沿着计划一直走的某一天,突然迎来人生的至暗时刻—— 直到今日,谢栀清的脑海中,都依然能清晰还原出。 程拾元当时仿佛玩笑,又仿佛认真征求她意见的语气: “谢栀清。如果我打算结婚的话,你会不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呀?” 继承家业之后,从来遇事冷静的谢栀清,仿佛还能记得那天疯了般将所有房产搜罗出来摆满一地,自欺欺人地想用它们来验证,自己和程时鸢才是“门当户对”的事实。 面上,她佯装镇定地穿过人群,望向后台,清楚阻止程时鸢与陈楚星再续前缘的唯一办法,唯有抢先一步完成任务。 余光瞥见夏知燃被台阶绊了一下。 她面无表情地通知:“四肢不发达的小夏总,要是不想做任务就自己找个凉快地方待着,别拖着你那虚弱身体到处碰瓷。” 从一贯自恃身份,总讲究体面的谢栀清口中听见这种毒舌话语,夏知燃愣了下。 又很快反应过来,看透谢栀清的反常,似乎是因为……在忌惮谁? 她嗤了声,拿出手机晃了晃,上面是她刚才紧急搜索的、关于陈楚星的资料: “不过是一个总喜欢跟别人传绯闻的,声名狼藉的戏子而已,你是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吗,小谢总?” 谢栀清看着她一如既往,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傲慢模样。 有一瞬间,突然很期待,夏知燃如果知道当年的程时鸢,就是为了她口中这个“声名狼藉的戏子”放弃了继承人之位—— 这人还能像现在这样笑出来吗? 两人一如从前,因为谈到同一个人而水火不容。 但此刻,处于她们话题中央的程时鸢,却仗着对这种场合的熟悉,反客为主地,带着身边的工作人员摸到了后台。 甚至连谢栀清派给她防身用的保镖,都已经让她熟练地,拿来使唤挡住那些认出自己的路人粉丝。 程时鸢听见沙哑的,性感的成熟声线,从舞台上传来。 本能先于理智,无法抵抗这吸引力,她像是被海妖引。诱的水手,一步步想要朝台上走去。 她甚至已经能看见,那道闭着眼睛都能熟悉描摹出的轮廓侧影。 曾经许多相拥而眠的日夜里,程时鸢用手指无数次地,顺着那饱满额头、挺拔的鼻梁,滑梯般落在那双让她沉溺其中的红唇上。 甚至只是因为听到这人的声音,身体就已经食髓知味地,擅自浮现出热意。 就在她抬脚踩上台阶的那一刻: “程老师?” 一道声音蓦地叫住了她。 程时鸢骤然清醒过来,转过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旁,似乎对她到来并不意外的,陈楚星的助理。 “好久不见。你是来找楚星的吧?她现在还在彩排哦,我先带你去休息室可以吗?” 助理熟稔地同她攀谈:“你之前喜欢喝的红茶,我去给你泡一杯?” 程时鸢一时恍惚,以为她和陈楚星,还像从前那般热恋。 但下一秒,看见身边跟着的恋综镜头,程时鸢又瞬间清醒了过来。 铭记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她露出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好啊。” 没有再往舞台方向看一眼,仿佛那个魅力足以俘虏众生的超级巨星,在她眼中,也只不过是路边生得稍微美丽一些的花,只值得这片刻的驻足欣赏。 更不剩一丝半毫对二人过往甜蜜的眷恋。 程时鸢走得干脆,头也不回。 却不知道——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 站在舞台上、被万众瞩目的主角,视线已经越过所有目露痴迷的人群,精准无误地,锁定在她的背影上。 负责调度镜头的摄影师忽然发现,原本在这场演唱会上,以高岭之花为主打形象的陈楚星,忽然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如同深陷泥沼者,终于捕捉了到唯一的光。 第15章 最耀眼的星星。 陈楚星的演唱会获得了圆满成功。 在舞台上停下时,她耳侧的鬓发已被汗水打湿,直到喘匀了气,她才拿起话筒,笑着跟始终等待她开口的粉丝说,自己现在真是不如从前了。 粉丝发出强烈的抗议声,有人扯破嗓子大喊她明明是青春永驻—— 陈楚星忍不住轻声笑了下。 “其实今天这场演唱会,是献给曾经在我迷茫时,给予过我最大支持的人。” “我给这场演唱会的主题定作‘摘星’,就是因为在我身陷泥泞的时候,有这样闪烁的星星照耀过我。” “我将这样的祝福送给大家,也希望,你们的人生里永远有这样闪亮的星。” 排山倒海的应答声里,唯有提前来到后台的季笙,略微不屑地撇了下嘴角。 也许这段动人的话语,听在陈楚星的粉丝耳朵里,会觉得那是正主对他们这些年不懈支持的回馈感恩。 但只有清楚她过往的人,比如季笙这个程家人,一听就明白,陈楚星那段话是借花献佛,送给来到现场的程时鸢的。 她眼中浮现更明显的奚落。 不过,虽然她对所谓的节目组奖励没有兴趣,但想到能花一笔小钱找人给程时鸢添堵,季笙也愿意为此浪费点宝贵时间。 想到之前那个不成器的袭击者,虽然最后还算有点职业道德,在谢家施压的情况下也没敢出卖任何关于自己的消息,但季笙已经再也看不上这种废物。 要让程时鸢身败名裂,还得是更“专业”的人来才行。 但是,这也不是陈楚星能在她这里摆谱讲排场的理由。 “通知你们陈大明星,我行程可是很忙的,赶时间。” 坐在包场的粉丝见面会大厅里,她毫不客气地催促工作人员。 但门口的人非但没有去催促,反而过来对她笑着解释,陈楚星的安排临时有变,今晚要赶飞机,恐怕马上就要去机场。 关于见面会门票的价格,他们会给出三倍赔偿,并且还会赠送下次演唱会的vip席。 ——谁要赔偿了?谁又稀罕去她的什么下个演唱会? 季笙眼也不抬,飞了张名片过去:“去和你家大、明、星说,等着她的,是程家人。” 直到那个姗姗卸去妆容,往这边走的身影,她忍不住面露讥讽:“看来你家老板也没你说的那么忙啊,这不是挺有空的吗?” 陈楚星远远地,就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但面上笑容,却丝毫没有变化,甚至还有对贵客的礼貌: “请问来的,是哪一位程家长辈?” 季笙站得更为挺拔了些,气势也因此更盛:“能见到我已经是你的荣幸了。” 陈楚星略微偏头:“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有人适时地将那张名片递给她。 熟悉的纸质和印刷,甚至连集团名称都和她记忆完全重合。 唯有下面那行职称后面,本该接着的“程时鸢”,变成了陌生的“季笙”。 她本能地开始审视,眼前这位鸠占鹊巢的年轻人。 名片在指尖转了两转,陈楚星已经得出结论:“没听说过。” 直白的、不客气的评价,几乎立刻激得季笙面庞充血。 想起媒体笔下写过的陈楚星,因常年流连名利场,有一双只看别人三秒,就知道人家真富还是装富的“火眼金睛”。 刚才那句“没听说过”,仿佛一场权威认证的打假,倘若被这屋里哪个说出去,明天季笙装阔的丑事就会传遍整个上流圈子。 季笙无意识攥紧了拳头,面上却又扬了扬下巴:“人可以不认识,钱总不能不认识吧?” 虽然当年,整个程家都看不上,这个被程时鸢坚持想领进门的戏子,但就是这个人,让从来顺风顺水的程时鸢狠狠跌了个跟头。 倘若能把这个人叫进节目里,给程时鸢添堵—— 第19章 季笙压下自己即将发作的怒意,拿出最后的耐心。 “开个价吧?你的前女友对你好像还残存点幻想,我好心替她再买你一段时间,陪她旧情复燃玩玩……然后再把她给甩了。” “你应该没问题吧大明星?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了?” 她自傲的神色。 同陈楚星记忆里的程家长辈,一模一样,连眼底的轻蔑都不屑于掩藏。 耳畔回响起那句:“在这支票上填个数。要多少,你才能别再祸害程时鸢?” 陈楚星忽然觉得程家人有意思极了,于是轻笑出声,抬手掩了掩唇。 轻描淡写地报了价:“两个亿。” “……?” 季笙怀疑了一秒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陈楚星这次真的笑了出来,打量这个无论从哪方面看,好像都在虚张声势的小朋友:“怎么,给不起吗?那你可不如你家长辈那么大方啊。” “那么,季小朋友,等回家找父母讨够了零花钱,再来买我的行程吧。” 季笙平日里,最讨厌被别人反复提醒,她这个和程家人格格不入的姓氏。 看到她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马上就要发作,陈楚星莫名猜到什么,又笑了下,打断道: “当然,毕竟程家是我的优质客户。” “我也接受分期付款。两个亿,给了定金,我今晚就先推掉其他行程,拎包进入恋综安排的地方住下,如何?” 离开这间单独的会客厅时。 陈楚星的脑海画面,依然清晰定格在,季笙那张忍着心痛、露出期待的扭曲面容上。 想到程时鸢明明已经放弃家业,却还能被这位新继承人当成“眼中钉”,陈楚星唇角,不由浮现出几分笑意。 是一种与有荣焉的自信,笃定程时鸢不论在哪里,都注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让别人为她牵肠挂肚。 “真是搞不明白你。” 见到她终于从这间会客厅里面走出来,在外面等了许久的经纪人尤姐,实在没忍住,操着一口港味的普通话,出声问她: “明明这个节目是你主动求我,让我去接触什么恋爱综艺制作人,现在天天找借口拖着不去报道的,也是你。” 嫌弃这粗糙的普通话不顺口,她换回粤语: “你究竟想点啊?”(你到底想怎样?) 陈楚星笑容收了收,想到自己旁观至今,看见节目组往里面塞的,一个又一个,恰好跟程时鸢有情感纠葛的嘉宾,眼中陷入沉思。 但尤姐却突然打断了她这番深沉:“你系咪想同佢复合啊?”(你是不是想和她复合?) 她到现在都记得,陈楚星当年的反常,就是从一场高奢的时尚晚宴开始的。 以她们家这位被港媒称作“绯闻女王”的眼界,什么样的富豪一掷千金场面没见过?偏偏那天就跟一个只买了几百万珠宝的小妹妹,加上了联系方式。 没过几天,她就听见陈楚星在片场拍戏的中途,特意让司机开车出去接个人。 等那位可爱的小妹妹,挂着普通实习生的牌子,大摇大摆地走进陈楚星的休息室时,尤姐还能有什么看不懂的? 她几乎全程见证了,这两人怎么从粉丝和明星,变成一起工作的同事。 哪怕后来忙到相隔天南海北,都要抽空买凌晨的航班,就为了那匆匆见面,觉都不够睡的几小时,又要起来买最早的机票飞回剧组。 尤姐光看都觉得累,却也在她们日复一日,热情不退的热恋中,开始期待,她们结婚的那一天。 直到程时鸢,在某一日,突然从陈楚星的生活里消失。 那段时间,陈楚星正好有部参演的大制作电影开始点映,看着这个好像在赚钱上不知疲惫,有无穷精力的家伙,竟然颓废到求自己找借口,缺席好几场路演。 就连那位老板的电话,她都敢当面挂掉。 尤姐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连在自己跟前都藏着心思的大明星,几乎要忘了,当年那个鼓起勇气拦路,求自己带带她、保证能给自己赚钱的小女孩,是什么模样了。 眼尖地瞥见道路尽头有外人,她便换回普通话,刻意让气氛轻松些: “总之,你不可以仗着自己在这行有点经验,又靠着以前那些作品的魅力,在人家面前为所欲为。” “程美女现在混得也不差啊,呐,人家刚拿了影后奖的,还比你年轻,我刚看到那些追她的疯狂粉丝,比起当年追你的那些还要夸张喔。” “反正你要是诚心想复合的话——” 打断经纪人掏心掏肺建议的,是一条短信提示音。 陈楚星拿出手机看了眼。 看见发件人的名字,似乎有几分诧异。 是谢栀清。 陈楚星都不用点开,就大概猜到对方会说什么,耳边甚至响起了更为青涩一点的,属于更年轻一些的,谢栀清的声音。 毕竟当初来找她的,可不止程家人。 于是陈楚星笑了笑,指尖轻描淡写地一划,看也不看,便将那封短信扔去垃圾箱。 不过。 当年手段也同样年轻的竞争者,似乎在这些年间有了长进。 远远地,陈楚星就看见了,站在自己休息室门口,那四尊铁面无私的黑衣门神。 看来有人和她想得一样。 都很清楚,已经得到过的那一个,就是最好的。 陈楚星并未被这几个保镖唬住,径自走向他们守住的那扇门。 摊开双手,甚至主动给他们展示了一下身上的空口袋,之后便笑吟吟地道: “那么,就麻烦各位,不要放任何一个,除我之外的人进来哦?” 随后,她便不再管这些面面相觑的保镖们究竟作何感想。 迫不及待地推开那扇门—— 门后面,有着她从彩排开始,在整场演出里心心念念,惦记着的身影。 但她扑了个空。 陈楚星下意识蹙起眉,环视四周。 而就在她身后不到一步的距离,躲藏起来的程时鸢正屏住呼吸,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二十分钟前。 从视角最好的观演台上离开之后,肩负着给陈楚星准备“特殊欢迎仪式”的节目组任务,程时鸢举着手持式录像仪,带着帮她采购好礼物的陈楚星助理,回到休息室。 环顾着这间极具陈楚星敬业风格,墙上贴着同行演出海报,地上铺着翻到卷边的演戏书籍的房间。 她还在想怎么布置现场,工作人员却没忍住,提醒道: “程老师,我们好像是来邀请和欢迎陈老师加入节目的?” 程时鸢眼也不眨:“对啊。” 工作人员指着她让人买的,包装成精美礼盒的恐怖玩偶,薯片盒子被打开将会冲脸钻出一条假蟒蛇,无意间触发能把人吓一跳的礼。炮,坐下去就会发出巨大声响的坐垫…… 他们甚至还看见,程时鸢偷偷塞了两只塑料大蟑螂在坐垫下面。 又想起陈楚星以严格著称的行事风格,一时间,恋综节目的工作人员充满绝望: “您确定是真的想邀请陈老师吗?” 程时鸢理直气壮:“你们又没规定,欢迎仪式的具体形式,不能是整。蛊?” 顶着那张说什么都令人信服的脸蛋,她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进一步诱哄:“再说了,或许陈老师就特别喜欢这种类型的惊喜呢?我这是另辟蹊径。” 被撒娇暴击的工作人员们,晕乎乎的,也只能将信将疑,心甘情愿地被她使唤着布置现场。 程时鸢在心中吐了下舌头。 她骗他们的。 陈楚星当年最害怕的,就是看恐怖电影了。 故意哄着人陪自己一起看时,平日里那么正经、那么在意形象的一个人,也会下意识抓紧她的手,用那对流露出惊慌,却又强撑镇静的眼睛,让她别怕,这些都是道具伪装的假象。 陈楚星就是那样死要面子的家伙。 似乎从两个人相恋以来,她就仗着年长几岁、资历更深,总是擅自以她的保护者自居,好像恨不能把她藏在怀里,将外面的一切风雨都替她挡下。 可惜,程时鸢现在最讨厌她的,就是这一点。 想到对方最在意的,就是镜头前的表现,如果真被这些东西吓到花容失色—— 程时鸢舔了舔唇。 只可惜,还没等她精心布置好给陈楚星的“惊喜”,导演组那边就发来提醒,说演唱会已经结束。 程时鸢条件反射地,匆匆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由于休息室不方便藏人,摄像组都提前一步离开现场,只留了台手持摄像机给她,拜托她亲自为这段特别的欢迎仪式拍摄素材。 把衣柜轻轻打开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程时鸢调整好摄像机的角度和参数,屏息等待着这出戏的主角。 却突然发现,因为刚才抢抢忙忙,还有几个小道具遗落在了桌上! 第20章 简直是在明晃晃地提醒当事人“此事有诈”。 程时鸢还在纠结要不要冲过去,把道具藏一下,门却先一步被推开。 和陈楚星一贯的从同不同,这次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急促。 甚至是可以称之为“迫切”了吧? 程时鸢不由挑起眉:连大明星的风度都不要了,难道刚才她检查的时候还有遗漏?陈楚星又背着人,在休息室里偷偷藏了什么东西? 她好奇地,又往衣柜缝隙那边贴近。 却万万没想到,陈楚星在环顾四周了片刻后,不知道是不是在演唱会的高强度工作之后,疲惫到眼花,竟然无视了桌上异常的小道具。 而是就这样,拿起了桌上的整蛊薯片道具。 ——“砰”的一声! 伴随着夸张的电子笑声,藏在薯片袋里的仿真蛇弹跳而起,直扑陈楚星的面部。 猝不及防间,陈楚星像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又刚刚好落入了程时鸢精心设计的下一环圈套。 环环相扣的恶作剧,被踩了个遍,连光鲜亮丽的大明星都乱了发丝,没了镜头前那种完美无瑕的魅力。 却一点都算不上狼狈,反倒更添了几分凌乱随意的美感,从高不可攀的荧幕女神像,变成了仿佛伸出手就能触碰到的、鲜活真实的恋人。 不过,也只是短暂的错觉罢了。 自觉把这珍贵的一幕全都记录下来,程时鸢一边拿起礼炮,准备走完最后的欢迎流程,一边还寻思着,要怎么拿这段素材,去跟导演组讨价还价,弄一点对自己续命有利的规则。 她敢打赌,导演组就算翻遍整个娱乐圈,都找不到和这段一样的素材! 这可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因为最是注意形象的陈楚星,可从不会允许自己在镜头前,露出这样狼狈的样子。 想到这里,双赢(指她一个人赢两次)的程时鸢,不由露出了眉眼弯弯的灿烂笑容。 一手拿稳摄像机,她毫不犹豫地拉响礼。炮! “啪”地一声巨响。 借着礼。炮在这狭小房间里发出的声响,躲在暗处许久的恶作剧主谋,像一只灵活的小猫,轻巧地从背后接近整蛊的主角。 “哈!” 可在刚刚出声的瞬间,程时鸢正想摆出张牙舞爪的表情,却不料正正好撞入另一对柔情含笑的眼睛。 没有一丝被惊吓到的意外。 ——本该是背对着她的陈楚星,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早有准备地伸出手,一转身便接住了她。 纷扬的彩带从半空中飞舞着飘下,落了她们满身。 程时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能无措地眨着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慢慢地、仿佛万分珍重地贴过来。 直至与她额头相触。 “素材都录上了?还满意我的配合吗,大小姐?” “要不要检查一下镜头,再走位一次?” 结束了名为“摘星”的演唱会,陈楚星俯身,慢慢将她生命中最耀眼的星星拥入怀中,轻声地问她,一如往日热恋时的宠溺。 “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实现。” 第16章 “姐姐会保护小时的。” 贴在额上的温度,满含珍重与爱护。 但比这更让人在意的,是脑海中刹那间响起的声音: 【检测到‘可续命值人物’,请前往解锁。】 相比于最初在谢栀清那里听见它的惊诧,程时鸢如今堪称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还能苦中作乐地想,该不会是她这些前任,某种程度上来说质量都不差,所以才能有小说里类似‘气运’的东西,让自己吸一吸续命? 然而这幅无动于衷的模样,却好像让陈楚星产生了误解—— 柔软的唇,代替额面,覆了上来。 若有似无地,沿鼻梁而下。 蜻蜓点水般。 即将降落在另一双唇上时,却忽而被一根修长食指抵住。 陈楚星怔了怔,看着横亘在她们之间的葱白手指,明明不算什么有力的阻碍,稍用力就能拨开,但她一颗心却直直坠了下去。 程时鸢,在拒绝她。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她脑海中不可避免地闪过,程时鸢在恋综短短两天的丰富经历。 借着自己在娱乐圈的人脉,只要陈楚星想,自然有办法,即便人不在节目录制现场,也能对恋综嘉宾的行动了如指掌。 甚至是藏在镜头外的那些暧昧秘密。 有不谙世事、招惹情敌给她带来危险的年轻小狗。 有在约会的美术馆里公开让她难堪、盛气凌人的毒蛇。 还有那个从以前到现在都毫无分寸,现在更是敢大摇大摆派保镖监。视她的发小。 想到程时鸢面对她们时的忍让纵容,甚至愿意让其中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在拍摄镜头前给她唇上留下那种淫。靡痕迹…… 不,或许那样做的,还不止一个! ——所以,无论是谁都可以,唯独她没有资格,是吗? 陈楚星喉咙艰涩地动了动,不愿面对从前只属于自己的独家优待,现在却变质成,人人都能得到的寻常待遇,轮到自己却没了。 可她连抗议都没有资格,因为那个毁掉甜蜜过往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 陈楚星苦笑,却也心甘情愿地认罚。 于是她继续放低姿态,低到尘埃也无妨,只退而求其次,改而小心翼翼地亲吻,抵在自己唇上的指尖。 哪怕盯着对方红唇的目光再灼热饥。渴,也像是没有得到允许,就绝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宠物。 陈楚星从一开始就知道,面对这支生来美丽又理应高贵的玫瑰,粗。暴和恣意的掠夺都是绝对禁止的。 身为追逐者的她,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换来主人的心软与允准。 收敛了一贯示人的锋芒,明明是妩媚风情、自带侵略性的艳丽眼波,只不过略微压了下眼尾,便成了楚楚可怜的姿态。 像条狡猾的白狐,学着狗翘高了尾巴,可抖动着蓬松柔软,依然从骨子里透出媚意。 程时鸢从前最受不了她这样勾引。 可陈楚星却犹嫌不够。 唇瓣仍在那根手指上轻轻啄吻,留恋不舍,她以仰视的姿态,柔柔地凝视着恋人,开口间,微翘的唇珠几乎快要含住指尖。 “小时不需要姐姐的吻了吗?” 刚才在舞台上将观众迷得神魂颠倒的御姐嗓音,现在却以卑微的模样出现,带着些可怜的撒娇意味,仿佛只甘愿臣服在你一人面前。 哪怕不是陈楚星的粉丝,恐怕也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她。 程时鸢不得不承认,她对这幅画面缺乏一点抵抗力。 更何况,陈楚星的吻技的确很好。 程时鸢从不是一个喜欢亏待自己的人。 既然对方诚心诚意地求她了,那她大发慈悲地、顺着系统要求赏她一个吻,也不是不行…… 可即便已经决定要给,程时鸢却没有立刻就做出回应。 她低眼俯视着姿态卑微、如同要将自己献予神明的陈楚星,并不急着解锁。 程时鸢慢吞吞地挪动指尖,漫不经心地揉按着那对红唇,像是随意把玩手边的装饰品,动作依然磨磨蹭蹭,吊足对方的胃口。 因为她想欣赏陈楚星难得一见的,倍受忍耐折磨的模样。 难以适应心中落差的荧幕女神,却只能将自己压进尘埃里,祈求她的垂怜:“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会给的……” 所以。 我的大小姐啊,请不要克制,尽情朝我索取,享用我吧—— 程时鸢的动作却忽然一顿。 双唇停在了咫尺之间的位置,她眯起眼睛,察觉出陈楚星话里的违和感。 “什么叫,只要我想要,你就会给?” 呼吸近到相缠,对方独有的气味也得以浸润肺中最深处。 但在这样暧昧交加的时刻,程时鸢却直觉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在过去,隐隐会为自己出身而感到自卑的陈楚星,在她面前,从来都不会说这样近乎“施与者”的承诺。 没有暴露出自己的警觉,她挑起眉,只玩味地,将骄纵的大小姐架子,摆了个十成十: “我现在又不缺钱,刚拿过奖,递过来的本子也不算少,就算想找人结婚,也应该有大把人上门排队。” 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格外自恋的话,到了她这里,也只让人觉得像是得意洋洋的小猫。 小猫就这样骄傲地昂起脑袋,又理直气壮地质问,饲养人的资格: “刚才还说什么‘只要是我的愿望你都会实现’,陈天后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我不知道的资本,能对我说出这种大话?” 她看向陈楚星,微微抬起下颌,藏起了眼中的审视与打量。 眼看即将得到的奖励,转眼又不翼而飞,陈楚星眼底忍不住浮现出苦涩。 第21章 可始终悬在心中的某个猜想,却在程时鸢的反应里,得到尘埃落定的验证。 没有被程时鸢堪称讥讽的态度影响,她目光里甚至带上了更亲近的关切,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在上这档恋综之前,你总是频繁出现在医院,但直到节目开拍,又一次都没有再回去复查,为什么?” 究竟是这个节目有什么特殊魔力,还是……节目上的这些嘉宾? 方才还在试探她的程时鸢,听见她这样突然的直球,只觉心中一震! ——被发现了! 但下一秒,程时鸢又立刻拉高警惕:这人究竟猜到了哪一步? 知道以陈楚星的性格,不会拿没有找到证据的线索来诈她,程时鸢索性便不再否认,干脆就这样笑出声来: “陈楚星,你不是吧?” “分手之后还要像个变。态跟。踪狂一样,窥探前任的行踪,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出现在医院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吗?人活着总是会生病,病了就去看,好了就回家,这是什么很难理解,值得特意拿出来说的事吗?” 陈楚星咽下到嘴边的那句“可你去的是肿瘤科”。 在程时鸢那幅仿佛今天才重新认识她,预备更正印象的鄙夷神色里。 她闭了闭眼睛,明知程时鸢是故意挑起争吵,转移她注意力,她却也不舍得,真将人气出个好歹。 ……可她分明,只是想要帮对方的。 难道,现在就连“想要守护她”这一个愿望,小时都不肯再给她一次资格了吗? 陈楚星苦笑,只能忍下胸口的闷痛,反手给助理发了条消息。 当敲门声如预定般响起时—— 往日总会摆出依恋姿态的大小姐,如今丝毫不留恋地从她怀中退开。 陈楚星低下眼睛,连最得意的演技也没了施展的兴趣,只是按照之前设定好的剧本,淡淡问道:“怎么了?” 助理开口道:“尤姐让我跟你说,最近那个奖的竞争对手,花钱走了点关系,评委那边打算提前内定了。” 以前对她来说,这种别人花点钱就能抢走的奖,都是无关紧要的。 但陈楚星却记得,有人不喜欢她这样做。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低着头的人,耳边仿佛也响起了过去,在经历类似事情时,程时鸢气鼓鼓的声音。 “花钱?怎么,就他们有钱啊?陈楚星你不许这么抠门,赚那么多钱不就是这样的关键时刻花的吗?” “虽然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要额外花钱买很不爽啦!可是被人抢走,不是更不爽吗?” 回忆浮现在耳畔,陈楚星的眼中,也忍不住带上暖融融的笑意。 她一改过去的作风,回答时,也有意提高了声音,话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期盼: “既然对面喜欢花钱扬名,那我们也帮帮她吧。让尤姐抽空去联系几个记者,也给她宣传一下好了。” 陈楚星不着痕迹地看向程时鸢。 小时说过,要她改掉这个坏习惯。那如今,有乖乖听话的自己,能不能从她这里得到一分表扬—— 就算没有表扬,换成其他的什么,也可以。 但直到陈楚星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程时鸢都没有和她再说一句话。 在助理不知所措的目光下,陈楚星忽然扯了扯唇角。 她终于,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和小时,真的无法再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或许方才换成另一个陌生人,都能比她更容易乞得程时鸢的关注。 陈楚星低下眼睛,瞥向桌上那杯不再飘着热气的红茶,只剩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滚落。 冰冷的水珠,似乎滚进了她的心底。 她知道,今天再也无法从程时鸢那里,得到一句真话。 即便她想要帮助、想要守护对方,恐怕,早已对她失去信任的程时鸢,也只会继续用那副拙劣的伪装,来试图向自己说谎。 想到这里,陈楚星忍不住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可作为她过去的恋人,也是她演技方面的老师,程时鸢到底凭什么觉得,自己会被轻易骗过去呢? 凭她陈楚星永远都舍不得,真的让她心爱的大小姐为难吗? 陈楚星收敛了目光,将话题转移到尤姐带来的红茶上,轻声问: “……这是尤姐今天知你要来,连忙托人送来的,已经不合你口味了吗?” 程时鸢听着她好像在问茶,又好像在问人的话,想起从前在剧组,也总是受到她那位经纪人的照顾,二话不说,折返到她身边。 把这杯,因为沉迷整蛊游戏忘记喝的茶,满满干了一大口。 她直视陈楚星的眼睛,挑衅般说道:“茶当然是,一直都很合口味。” 至于人嘛—— 她正准备再故意说几句刺人的话,却不料还没张开口,身体就忽然晃了晃。 甚至眼前也跟着发黑,一阵天旋地转间,连手中的茶杯也端不稳。 程时鸢险些脚下一软摔倒。 可下一秒,她便眼睁睁看到,那个原本神色哀伤的人,这时却从容不迫地,上前扶住了她,甚至连茶杯,都能帮她重新放好。 隐约之间,她听见了一声轻叹。 惊怒交加之下,程时鸢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努力瞪圆了眼睛:“陈、楚、星!你竟然……” 可她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 迅速被黑暗蔓延的眼前,程时鸢最后看见的,是那个始终在掉的红色倒计时。 ——因为刚才那个被打断的吻,陈楚星还没能解锁! 生命倒计时只不过看起来有所余裕。 程时鸢却无法预料,自己是否能在它归零之前,重新睁开眼睛。 而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要伸出去勾电话的手,也被陈楚星合握在掌心,十指相扣。 张牙舞爪的猫儿,终于肯乖下来,柔驯地依偎在人怀中。 陈楚星抱着这失而复得的温度,明知药效已经发挥作用,对方听不见任何话。 还是没忍住,低头嗔怪了一声:“小没良心的。以前又是叫前辈,又是叫姐姐的,现在就只会对我直呼大名了?” 点了点程时鸢的眉心,她让助理拿来自己的替换衣物,准备先替人将这身惹眼的拍摄服装换下。 既然从这张嘴里问不出半句实话,陈楚星只好亲自带人去医院做检查。 一粒粒解开上衣纽扣时,陈楚星的目光都还盘桓在,她下唇的伤口上。 桃花般粉嫩的唇,哪怕经过妆容修饰,也依然掩不住那破损痕迹。 让人完全能想到,那些不过是刚得到竞争资格,就迫不及待肆意妄为的家伙,是怎样有恃无恐。 直到嫉。妒的目光里,闯入的大片雪白色上,显露出更为鲜明、张狂的挑衅。 仿佛留痕者也心知肚明,自己无法独占这角色,所以得意洋洋地,要在已经攀登过的高峰上,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大片大片的微粉色,遍布胸口。 其中柔软最甚处,还夹杂着浅青色的指痕。 ——如同是故意示威,对后来者明晃晃的挑衅。 指尖在红痕上轻轻抚摸过,陈楚星忽然笑了笑,俯身覆在程时鸢的耳边低语。 “真是小孩子脾气,只顾自己高兴。这么用力,肯定把我们小时弄痛了吧?真叫人心疼。” 仿佛是充满怜爱的安慰,她低下头,一点点用自己的吻覆盖掉那些痕迹。 唇齿贴合间,是陈楚星温柔的、再难掩迷恋的呢喃。 “没关系,姐姐会保护小时的。” “正好检查身体也需要时间,那我们就顺便,也陪那些不知轻重的小孩,玩个游戏好了——” “就当做第一次正式打招呼的见面礼吧?” 另一边。 无视了夏知燃的干扰,谢栀清按照自己的节奏,按部就班地完成节目组委托的,欢迎仪式布置任务。 间隙里,她打开手机,见陈楚星没有回信后,想了想,又转而给程时鸢打了个电话。 可手机那端只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电子音提示。 第17章 你最好永远都能骗好我,别再让我发现。 谢栀清忍不住皱眉。 就这么巧? 一个对短信已读不回,一个干脆直接关机? 偏偏还有人看不懂她的脸色,在这时选择火上浇油: “呀,这么努力的布置欢迎仪式,不会也叫人抢了先吧?小谢总,又、要、输、啦?” 谢栀清深吸一口气,却听节目组在此时宣布“有嘉宾已经完成欢迎仪式,请其他所有失败小组统一在vip区域集合。” 望舒和季笙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集合的vip区域里,独独少了她最想看见的程时鸢。 某种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谢栀清无法抑制地,自。虐般,不断设想程时鸢和陈楚星久别重逢的画面。 第22章 她忍无可忍地,头一次了摒弃理智与耐心,往后台大步流星走去,拨通了保镖的电话。 脑海中甚至已经出现,程时鸢知道她这样时时刻刻都要掌控自己行踪,一定会跳起来骂她是控制狂的声音。 直到自嘲的念头,让保镖的怒吼声给打断: “谢总!程小姐……程小姐不见了!” 果然如此。 在其他人听见声音,朝这边看来的急切目光中。 唯有谢栀清眼睛,忽然嘲弄地笑了一下,带着些,仿佛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对于程时鸢来说,只要能找到一个摆脱控制的机会,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别人合作。 何况还是那个,她曾经最爱的陈楚星? 谢栀清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保持着严苛的清醒,她淡淡的,打算让人中止这一场闹剧。 却在被人差点迎面撞到的下一秒,意识到不对: 演出早就结束了,场馆里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这片区域,刚刚明明是空的? 早已关闭的音响设备,却在这时猛地炸响: “通知!通知!因场馆部分出口临时关闭,请各位观众有序从其他通道撤离,紧急通道已开启,请勿拥挤推搡,避免发生踩踏事件……” 不知哪里发出被吓到的尖叫声。 余光里,是四体不勤的“夏天才”差点和别人撞到一起,又被侄女护了下的动作。 ——不对。 身处吵嚷的、情绪燥烈的拥挤人群中,谢栀清的头脑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以程时鸢的性子,哪怕今天选择和陈楚星旧情复燃,当场私奔退出节目组,也绝不会将事情闹到这种程度。 “我这个人啊,虽然当初是因为追星才干的这行,但总归也从偶像身上学了点职业道德,我们最不喜欢那种,不顾粉丝死活的家伙……” 嘀嘀咕咕的可爱声音浮现在耳边,谢栀清眼底刚刚浮现的温和,很快就在眼前的失序场面里变得冰冷。 她冰冷地,嘲讽地想着: 拾元,你喜欢的这个偶像,好像也没有你想得那么有道德。 一旦意识到这次的观众暴。动计划与程时鸢无关,谢栀清霎时间恢复正常思考能力。 电话那头依然很吵,看来引到那边的观众,就是陈楚星为她那几个保镖特意安排的。 而现在涌来vip通道的这些人,则是为了尽量拖延自己的时间。 即便她能成功抵达后台休息室,专业保镖都找不到的线索,她去了也多半于事无补。 ……拾元,你到底会被带到哪里? 理智越是冷静地分析,牵扯到这个名字时,她就越是难以克制焦虑。 过度牵挂之下,脑海中不断地同程时鸢有关的画面。 最终,定格在一道玩笑般的,更年轻且稚嫩的声音上: “栀栀,你说咱两家都这么有钱,万一哪天遇到那种,专门针对富豪孩子的绑。架案,应该怎么办啊?” 倘若绑走她的人,真的是陈楚星—— 谢栀清深深朝程时鸢失踪前的后台,看了最后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 却忍不住在心中祈祷,程时鸢能记得说过的每一句话,哪怕是玩笑。 因为,自己此刻已经走投无路地,当了真。 但是,还有一个比此时的谢栀清,更加绝望的人。 【已触碰到续命值对象‘陈楚星’,人物解锁成功!温馨提示,宿主与对方距离超过一米,续命效果将消失!】 在系统通知里,强行恢复了理智的程时鸢,还没睁眼,就闻到了熟悉的、厌恶的消毒水味道。 而当她不可置信地掀开眼皮,看到冰冷的医院白墙,听见身边的仪器响声。 所有的侥幸都落了空。 盯着头顶那行醒目的,刺眼的生命值数字,她舔了舔自己被偷亲过,才解锁了系统通知的唇瓣,苦中作乐地想。 好消息,起码她还能睁眼看到这行字。 坏消息。 她好不容易攒到100小时以上的剩余时长,因为今天单独行动的欢迎仪式,以及陈楚星恶劣的“下。药”行为,再度跌下了三位数。 程时鸢觉得自己就像是乞丐,好不容易讨到一张珍贵的百元大钞,还没来得及高兴,钞票就让风给吹走了! 但系统似乎还嫌吹走她“钞票”的风不够大。 【恭喜宿主,当前已成功解锁四位‘可续命值人物’!】 【系统已扣除您99小时时长,进行强制升级!】 【升级成功后,生命值增加将不再受到距离限制!同时为您开启‘情感波动’转换功能,当‘可续命值人物’对您产生情感波动,系统将在捕捉后,为您转换成对应生命值。】 程时鸢:“?” 眼睁睁看着,头顶那行还算丰裕的从【99小时36分55秒】骤降成了【36分55秒】。 大喜大悲之下,她甚至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 直到旁边传来关切的声音: “醒了吗?别急着坐起来,可能会有点头晕——” “我本来想等你血液里的药物代谢完,那样检测结果会准确些,但你肯定不会……” 温和话语还没说完。 衣领却被一只带着怒意的手给攥住。 陈楚星怔了下,便从善如流地低下头。 明明还不知道小猫生气了会如何发泄,却已经本能顺着她的力道,主动将那张明艳无比的面庞送到近前。 下一瞬。 唇瓣被气急败坏地咬住。 往日总会被她性感唇珠吸引,上。瘾般对着她双唇又吮又舔的人,却不再怜香惜玉。 温情都被尖锐的痛感撕破,陈楚星忍着疼痛,甚至尝到了自己溢出的腥锈味。 非但没有躲避,反而献祭般,将自己往前更主动地送了送。 可她的献祭,却没有得到神明的垂怜,仿佛嚼过之后、食之无味,这次连她甜软的唇,都被毫不犹豫地厌弃了。 “行了吧?满意了吗?” 程时鸢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 一贯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里,是鲜见的冰冷和漠然,仿佛刚才做出亲密举动的不是她。 “不就是先前在休息室没亲你,至于搞出这种阵仗吗?” 如果不是陈楚星做出这种过激的事情,她根本就不会在昏睡的情况下,差点不知不觉地解锁四个人的强制升级。 倘若陈楚星亲她的时候,她剩余时长掉下了99小时怎么办? 系统这一扣,她直接归西? 程时鸢气得够呛,甚至还在这个时候,发现了自己始终被按住的另一只肘弯内侧,有有一团被陈楚星压着的棉签。 当她毫不犹豫地,厉声拍开对方动作,见到青色血管上刺目的针眼时—— 程时鸢更是如坠冰窟。 控制不住地开始想象,刚被抽走的血,究竟会呈现什么结果? 她身上可是有个古怪的续命系统,血液会出现什么奇特的,让她看起来不像正常人的状态吗?她会因此被抓走做研究吗? 哪怕没有异常,如实地暴露她的重病状态,按照身边这些人的掌控欲,她一定没办法像今天一样自由自在地录节目,说不定从此只能在她们怜悯的眼神里,在医院度过余生。 她不要那样! 先前在综艺里,无论面对谁都还能游刃有余的程时鸢,此刻却终于忍不住,瞪向这个曾经最爱的人,声音里带着近乎崩溃的哭腔: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对我做这种事?!” “陈楚星,我讨厌你!全世界我最讨厌你!” 又是对未知后果的恐惧,又是对计划被打乱的愤怒,或许还夹杂着一点对陈楚星的怨怼—— 就像是习惯了被宠爱、将这视为理所当然的孩子,却受到了最不应该的背叛。 连演戏再想想办法挽救的理性都被压下,程时鸢近乎口不择言,将所有的、甚至连同压抑许久的全部负面情绪,都向面前这个人倾倒。 在眼泪掉下来的瞬间,她也不顾一切地往门边冲去! 她一定要把那几管血毁掉!绝对,绝对不能让它们送检! 然而在她话语中,痛心到无以复加的女人,却近似无情地,从后方抱住她的腰,连拖带拽地将她重新拉回床边。 含着歉意与爱意的,不知所措的吻,安抚地落在她的发间,面颊。 “是姐姐错了,是我的错,姐姐和小时道歉……” “等出了结果,不管是什么,我都陪着你,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系统升级成功!】 【已捕捉陈楚星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40小时。】 程时鸢忽然一愣。直直盯着在眼前浮动的巨额数字,她忽然失去了挣扎的力道。 如果换做以前,40小时至少需要她两天的努力迎合。 程时鸢闭上眼睛。不再去分辨陈楚星此时到底是愧疚还是爱意,她忽然放松身体,沉默地任由自己,坠入身后之人的怀中。 第23章 这幅犹如破碎玩偶的模样,一时让陈楚星更加心碎,只能不断地朝她许诺“不管查出什么问题,我都会倾尽所有陪你治疗的,求求你相信姐姐吧,小时……” 明明她们俩之间,更健康的那个是陈楚星。 可如今只听声音,她们俩之间,更易碎的那个,好像也是陈楚星。 【已捕捉陈楚星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5小时。】 在陈楚星看不到的角度里,程时鸢盯着系统提示的数字,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 系统升级之后,她能够转换生命值的效率好像更高了? 仿佛借着这短短的几分钟,整理好了心情,她抬起指尖,揩去眼尾水痕。 “所以,你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我走了,是吗?” 陈楚星始终紧紧抱着她,生怕她冲动下做出什么傻事。 如今才略微松了松力道,语气放软了几分,却依然没松口:“如果没事的话,我会陪你离开的。” ——那如果有事,她程时鸢就一步也离不开这间医院了,对吗? 读懂她的潜台词,意识到单凭自己暂时无法摆脱眼下处境。 程时鸢像是突然在刚才的爆发中演累了。 眉尾恹恹地压了下来,嘲讽道:“好哇,陈楚星,你现在是打算跟我真人上演囚。禁剧情是吗?” 说着,她干脆地朝病床上倒去,拿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把被子往身上一盖。 “行吧,小说里那些被囚。禁的主角,可是每天都在五百平的大房子里醒来。” “这里的环境,我就不提了,总不能好吃好喝的也没有吧?” “我现在就突然很想吃,我小学路上一家百年老店卤的鸡架,也想喝它旁边那家奶茶店里,老板最拿手的烧仙草奶茶,最好再去附近商场里给我买一份哈根达斯……” 她乜着陈楚星,挑着眉头。 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对着栖息处破旧的稻草堆挑挑拣拣。 “总不会连这些都没有吧,姐~姐?” 那声陈楚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的“姐姐”,却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 故意扬起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语调,可那张漂亮的脸上却完全没有往日的甜蜜与温情。 陈楚星自我欺骗地,转开了眼睛。 这样就看不见她们之间横亘现实的巨大裂缝。 明知道,刚才程时鸢的发泄,到现在的突然冷静之间,必定有猫腻。 可是,她却只能听见自己毫无原则的纵容:“好。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身体本能地,要像从前应答时那样,伸出手去,抚摸那张可爱脸蛋。 手伸到一半,才骤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停在半空—— 陈楚星睫毛颤抖着,睁开眼睛。 面上已然挂着勉强笑意。 却在下一瞬,见到那个倚在床头的人,睨了自己一眼。 随后,程时鸢懒洋洋地动了动,将她那只手拉过来,贴上自己的脸。 拿出了吃软饭的敬业精神,她甚至眯起了眼睛,毫无大小姐的矜贵架子。 像只撒娇的猫,主动用面颊在她的手掌心里,蹭了蹭。 【已捕捉陈楚星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5分钟】 听见声音之后,程时鸢面无表情地甩开了脸上那只手。 盯向陈楚星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看抠门精的,恨铁不成钢。 被她反复无常的情绪所摄,陈楚星面上却只是无奈。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又惹到大小姐不开心,但都是自己有错在先,她任劳任怨地,将这些情绪照单全收。 甚至还主动,将自己已经被咬伤过的唇再往上送,试图让程时鸢再发泄一次。 “啪” 程时鸢随手将她的脸拍开,拒绝奖励她。 随后,盯着那张雪白面颊上浮现的旖旎粉色,舔了舔唇。 忽然觉得,虽然陈楚星给的生命值抠门,起码也能积少成多,反正现在的自己除了等待,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这里有个角色,有点拿捏不准,姐姐不如帮我走走戏?” 惦记着之前失败的整蛊游戏,她这次故意选了份已经被筛掉的,糟糕剧本。 里面有个身份悲惨的戏子,从小被卖入戏班,因为受不了班长过于严苛的打骂,在接待大人物的第一天,忍不住祈求对方,救救自己。 但她却找错了人,那人起初只是看她天真,想逗弄她,在她满怀希望的那天,击碎她的梦想,只不过在这过程中,又渐渐对她交付了真心。 程时鸢面无表情地选了前期逗弄的那段。 童星出道的陈楚星,身台形表基础功都格外扎实,试过的角色数不胜数。 明明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在对剧本,脚下却已轻盈地一点,弯起兰花指,缓缓探出时,流转而出的眼波,已含着脉脉情愫。 被眼波击中的刹那,程时鸢心跳很不争气地,怦然狠跳了下。 面上却只是无动于衷地,懒懒纤了下眼皮。 明明被关在这里的人是她,可此刻她们之间,却像是她屈尊降贵将囚笼关上,允许囚笼的主人费心来讨好她。 程时鸢照着剧本那般,居高临下地对她扬了扬下巴,如同在招狗:“来。” “你这身段扭得倒是漂亮,只是离得远,看不大清,坐近些看看?” 花旦身姿婀娜,款步而来,面上端的是妩媚多姿。 眼睛里却藏着希冀,那希冀仿佛也出自陈楚星本人。 怯怯坐上她大腿时,陈楚星忍不住地,想要在她那双眼睛里,找到熟悉的情愫。 心动,或是心疼。 可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对她的轻浮嘲弄。 甚至下一秒,她就被一股力道,无情地推开。 看着失落地跌坐在旁边,久久没说话的人,程时鸢语气里满是惊讶:“姐姐怎么不继续了?要不要我们再来一次?” 过了会儿。 “我觉得姐姐这里好像扭得不好,我们再来?” “呀,不小心太用力了,你没撞到吧?” 程时鸢漫不经心地问,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一下。 她向来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借着这一出戏,已经在陈楚星身上折腾出了几小时的生命值。 歪头看着仿佛已经快要碎掉的陈楚星,程时鸢却仍有些意犹未尽。 她不欠陈楚星什么,可陈楚星欠她的可不少。 程时鸢舔了舔唇,考虑着要再怎么摆弄这一颗自愿送到她手边的心。 结果下一刻,系统声音又响了起来。 【已捕捉谢栀清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7分钟】 是她玩过头了吗,姐姐看起来好像真的很伤心……不对,怎么是谢栀清?! 仿佛应和她的疑惑,下一瞬,房门陡然被敲响的动静,炸响在她们耳边。 “咚咚!” 那道高冷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找到了这里,出现在病房门口。 “老谢!你怎么才来啊?” 程时鸢立刻忘记了自己面前的游戏,惊喜般地出声。 嗔怨的话语,其实充满信赖的撒娇。 因为有第二个‘可续命值人物’的出现,锁血范围扩大到二十米,程时鸢立即如同重获自由的鸟儿,飞向她此刻最属意的那棵树。 但谢栀清黑沉沉的眼睛里,依然残留着先前刺眼无比的甜蜜画面。 被绑。走的“受害人”看起来和“劫。匪”依然情深,甚至都快复燃旧情了。 显得她方才的忧心忡忡,仿佛很多余。 但她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胆敢用这种手段将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带走,现在还公然挑衅她的人。 一手将自己找回的人护在身后,另一手将手机贴近耳朵,谢栀清语气近乎冷酷: “你好,我我已经找到了失踪人员,但是也找到了这次的劫。匪,我还是要报案——” “等、等等等等!” 程时鸢听得呆了呆,毫不犹豫地跳起来,想抢走她的手机。 却被她单手按住了脑袋,语气仿佛温和地,安抚着这个被“劫匪”柔情迷惑的受害人: “放心,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等下只需要配合做个笔录,剩下的都有律师去办。” 她理所当然地默认,自己的到来,就是为了配合程时鸢,将这出“绑架案”的罪魁祸首,送上法庭。 程时鸢恼怒不已,拽下她的衣领,近乎咬牙切齿地叫她:“谢、栀、清。” 她踮高了脚尖,放软声音,贴着她另一侧耳边哄道:“你想让我变成娱乐圈的笑话吗?上午被袭击,下午被绑。架,以后哪个剧组敢请我这个高危角色?” “你先挂掉电话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吗?” 她们各执己见,而她们话题中央的陈楚星,却只是怔怔地在旁边看着。 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疯狂的结局,只顾去看那个不论戏里戏外,都被自己当作救赎的光,如今已经擅自离开了舞台,去照亮另一个人。 第24章 只留下自己永远待在戏中,痴痴惦记着那个不知会不会被解救的结局。 她自嘲地笑了声,抬手拍了下额头。 甚至没有去问,谢栀清怎么找到的这里—— 只是自言自语般,像是已经有了答案,却还不死心地,要和心上人确认: “你刚才要的那些吃喝,其实都是为了引她过来,对吗?” 理智告诉陈楚星。 这两人打从幼儿园就认识,在自己不曾参与的过去,有过什么样年少约定,都不足为奇。 但在此刻,她却真情实感地开始嫉。妒,谢栀清独占那段年少。 察觉到她幽恨的目光,谢栀清眉稍动了动。 哪怕顺着程时鸢的力道放下了手机,却依然将人往身后拉了拉,高挑的身影将人笼得严严实实,她这才看向房间里的人: “我警告过你,离她远点。” “看来大明星好像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甚至还变本加厉。” “根据刑。法规定,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故意非法拘。禁他人的,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你是已经准备好,从今天开始退出娱乐圈吗?” 陈楚星沉默着,好像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任何话。 虽然看不惯陈楚星总是这样自作主张,过分插手自己的事情,但程时鸢是最不想把事情闹大的那个。 打开娱乐软件,已经看见陈楚星演唱会的相关词条上了热搜,还有粉丝发布现场失序图片,在网上进行吐槽—— 从谢栀清的过度保护范围里离开,她将刚才抢到的手机举到了陈楚星面前。 “现在,让你的团队马上开始公关,发布道歉声明,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发觉陈楚星还没有任何反应。 她便皱了皱眉头,“姐姐,你要让我失望吗?” 这话问得实在太重。 陈楚星连她那双眼睛里露出的一丝委屈,都不忍看见,又怎么舍得让她失望? 只好当着她的面,给经纪人尤姐发消息,随后毫无保留地,将屏幕翻给她看。 等到大小姐逐字检查完了她团队提出的弥补方案,还不忘抬眸盯着她: “我的欢迎仪式成功了吧?” 陈楚星意识到什么,方才还低落着的,流露出败犬气息的眼眸,又重新闪烁了下。 她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又点了一下。 程时鸢便理直气壮地宣布:“那你今晚来综艺报道时,记得和节目组说,我是胜利者哦。” 陈楚星愣愣地看着她,好像接收到了什么独特信号,忍不住重新露出笑容。 原来她没有在小时这里失去资格! 她张口要说些什么,程时鸢却已经扭头,去追那个向她妥协了,却依然很不爽的谢栀清。 小跑过去,戳着对方后背,嘀嘀咕咕地讨好: “感谢我们谢总的好记忆,连我小时候开过的玩笑都记得,百忙之中抽空来救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谢栀清步伐一顿。 鞋底和医院光滑地面,摩擦出刺耳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回过身,看着面上带笑,没心没肺还在这里同自己玩闹的人。 “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程拾元,你再多招惹两条这种疯狗,以后我也不用费尽心思想着怎么救你了,买好棺材等着给你收尸就行。” 明知她是忧心自己安全,也看不惯陈楚星行事作风。 但从前会因为理亏,而老实低头挨训的程时鸢,仍然忍不住,抬手捏住她的嘴。 半真半假地叮嘱道:“我不喜欢听这种话,不许咒我,很不吉利诶。” 谢栀清没吭声。 程时鸢看着这么个高冷美人,上午才因为拍摄鹏里的事情,从工作里抽身,紧急帮她善后,晚上连听个演唱会,都被自己连累得不得安宁。 难得良心发现,松开手,放软声音哄她:“我知道错了,我下次肯定把你的保镖带在身边,再也不让你担心了,好不好?” 反正只要她想,有的是办法甩掉这些人形监。控。 但面上,程大影后拿出了十足的忏悔诚意。 贴心地扬起脑袋,替谢栀清将西装外套里,被自己拽开的衬衫纽扣,重新系上。 她知道谢栀清很在意这些细节。 谢栀清垂眼,看着被她亲自扯开的桎梏,如今又被她严丝合缝地束上。 一时间,只觉自己好像那种,因为主人松开了牵引绳,产生被抛弃的恐惧的狗。 非但不向往自由,甚至还自觉叼着绳子,直到重新看见牵引绳握在主人手里,才感到安心。 而这种错觉,在程时鸢顺手从她口袋里翻出领带时,变得更明显。 察觉到冷淡站着的人,无意间配合地弯了弯腰,程时鸢忍不住弯起唇角。 意识到大狼狗的心情有所好转,她连忙趁热打铁: “其实她也是为了我好啦,之前听说我感冒了总去医院,怕我身体有什么异样,所以才想带我来检查一下。” “她就是手段过激了点,其实出发点还是好的,当然了,我也不喜欢这样强迫性质的就医——要不你陪我去找医生说一下,取消那些检查,不用出结果了?” 谢栀清眯了眯眼睛。 起初以为她死性不改,还敢在自己面前火上浇油地提到别人。 听到后来,却意识到不对。 她蓦地,很轻地笑了下。 冰冷的面庞,一时因为这个笑,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维持着这幅俯身平视的角度,她直直地看进这个全世界最了解的人眼中: “拾元。” 她语气玩味地,如同年少时发现趣事,打算和对方分享: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你每次在我这里心虚的时候,话就会特别多?” 程时鸢:“?” 她忽然想起,最简单的血常规报告,基本五分钟就能出来。 事分轻重,程时鸢立刻收起了玩闹的心思。 她只能微笑着,将打好的领结,推到能让谢栀清窒息的地步,仿佛手握深色缰绳,无辜地眨眨眼睛:“有吗?” 仿佛失去耐心,干脆松开手,瞥向旁处:“总之我就是烦别人干涉我的意愿,你不陪我就算了,我自己去。” 谢栀清重新站直身体。 长指搭上领口,将那枚过紧的领结,左右松了松。 直到程时鸢转过身要走,才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 “刚才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拿着你血液送检的人,我已经让人拦下来了。” 谢栀清话音未落,就见那个刚才还走得头也不回的人,又脚下一转,笑吟吟地回到她面前。 扑闪着眼睛,仿佛对她十分崇拜、万分依恋: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今天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谢栀清?” 谢栀清被她变脸的速度逗笑了。 漆黑的眼睛,一寸寸打量过这张旖丽面孔,半晌,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心中却随之浮现,自从那次公园猝然重逢以来,程时鸢的诸多异常。 比如,明明格外忌讳生死有关的话题。 却不断做着一些危险事情,比如非要一个接一个地招惹这些前任。 甚至好像还嫌死得不够快,有意无意将她们都引到这个节目里来。 “普通的身体状况,怎么看也不像是值得别人这样大费周章,诱哄你来检查吧?” “拾元,到底是你人格魅力比较特别,总能吸引这些手段极端的人,还是——” “你有事瞒着我?” 意犹未尽的话语落下时,她看见了程时鸢倏然缩小的瞳孔。 眼见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深吸一口气,又要拿出那巧舌如簧的本事。 谢栀清毫不留情地打断。 笑起来的冷美人,气势比冷脸时更盛,还自带一丝让人心惊肉跳的危险意味。 “想好了再回答。” 谢栀清盯着程时鸢的眼睛警告,随后视线下滑,落到了那张柔软又甜蜜、却也最擅长蛊惑人心的红唇上。 她弯下腰来,唇与唇之间几乎只隔了一张薄纸的距离,却始终没有贴上。 吐息交换间,是带着酥麻微痒的潮热。 可谢栀清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刚从极寒中取来的冰,浸透了寒意。 “我暂时不把这份血液报告送检,是我相信你,想听你亲自开口跟我解释。可要是你背叛这份信任,还敢继续对我撒谎的话……” 谢栀清笑了一下。 她的声音很轻,不像是强硬的威胁,更像是某种善意的提醒、最后一次的通牒: “——拾元,你最好永远都能骗好我,别再让我发现。” 第18章 摊上了端不平水、喜欢厚此薄彼的大小姐怎么办? 然而这样“善意”的提醒,落在程时鸢耳中,却无异于赤。裸。裸的威胁。 她毫不怀疑,谢栀清一旦知晓她真实的身体状况,就会立刻强制她停下所有工作,并逼迫她老实休养、直到找到解决办法为止。 第25章 托陈楚星任性妄为的福,谢栀清现在显然已经对她的身体状况起了疑心。 甚至看起来还打算,将那些当继承人期间学到的手段,使到她身上。 程时鸢几乎要气笑了。 前一个陈楚星,后一个谢栀清,是不是她因为续命系统的缘故,真的太久没发脾气了? 一个两个的,竟然都真的,把她当成了任人捏圆搓扁的金丝雀! “你又开始威胁我了。谢栀清,怎么,你也想学陈楚星吗?也想对我搞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是吧?哦,不对,你甚至比她胆子还要大。” 一只手勾在对方的领口上,程时鸢指尖只用了一点点力,便能让姿态强硬、仿佛高高在上的谢家继承人,为她弯下腰来。 即便谢栀清眉头紧蹙,显然不喜欢这种轻佻的举动,更讨厌她拿自己和陈楚星作比较。 可程时鸢依旧能如愿达成她的目的。 就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这次也不例外。 由于程时鸢先前进过医院太多次,她记得,刚从身体里抽出去的新鲜血液,倘若不经过试剂处理,数分钟之后就会开始凝固。 只要能把谢栀清拖住,让她尽量晚地下达指令,检查结果就做不了数。 低下眼睛,掩去眼中的清醒与锐利,程时鸢重新扬起脸,用那双柔软多情的眼睛,望着面前的这个人,以目光细细描绘她的眉眼。 既不是分手后的有意疏远,也不是近段时间过于乖巧、甚至让人下意识提高警觉的刻意讨好。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情态,竟仿佛回到了二人最热恋的那段时间。 谢栀清即便理智清清楚楚地知道,程时鸢大概又是想出了什么招数来对付她,可还是不由地沉沦其中。 她竟舍不得主动打破这一段难得的平静。 可下一秒,程时鸢便笑吟吟地,将这画面亲自撕毁。 “——你真是恨不得把我关在你的屋子里,只能生活在你的领地,每天都只能看着你,连吃什么饭、穿什么衣服,都按照你的心意来,对不对?” “可谢栀清,你明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自以为是的,用‘为我好’的理由对我进行控制。你这样子,又和刚才的陈楚星有什么区别。” “你又这样。你总是这样……看来你才是那个一点都没变的人。” 程时鸢扯了扯唇角,忽然松开了手。 骤然间失去了束缚的谢栀清,反而有种“被放弃”的感觉,成了无所适从的那一个。 她眉头紧锁,想要理清逻辑,一条条驳回程时鸢的控诉。 ——她可以承认,她的确有在气急,或者深夜辗转反侧的某个短暂瞬间里,想象过那样的画面。 事实上,谢栀清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但她从没有真的打算付出实践,即便是在听说了,程时鸢为了一个娱乐圈的戏子,义无反顾放弃继承权的那一夜。 因为她爱拾元。 因为她知道,拾元如若没有自由,就会像失去阳光的玫瑰、被关在笼子里的夜莺。 她怎么舍得? 她舍不得。 可倘若将这份真心剖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角斗中,便彻底失去了唯一能威慑到拾元的武器,和弃权投降、主动认输又有什么区别? 谢栀清了解程时鸢,就像程时鸢了解她一样。 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清楚,这件事绝不能轻易让步。 但程时鸢并没有给谢栀清太多思考的余地。 “好啊。” 松开手之后,程时鸢便笑了笑,轻飘飘地答应下来。 “那你现在就去把血液送检吧。既然你们这一个两个,都不爱听别人说话,那就自己去看答案吧。” 程时鸢眼中一片漠然,仿佛一切都不在意了。 谢栀清却呼吸一滞。 明明看起来是程时鸢退无可退,可她在这一瞬间,清晰地意识到,站在悬崖边的人,其实是自己。 哪怕理智在不断地告诉她,程时鸢的身体状况,恐怕真埋着自己不知道的地。雷。 但陈楚星使用强制手段的下场,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在这件事上放手。 否则,只会将程时鸢,推向离自己更远的地方。 意识到这点之后,她重新弯下了腰,甚至还主动拉着那只柔软的手,重新搭上胸前那枚领带。 薄唇抚慰般,轻啄了下程时鸢的软唇。 “无论什么时候,我当然都是选择相信你的。” “刚才只不过是我紧张过度,关心则乱了,我们拾元一向都很注重身体健康,每年都有好好体检,如果有应付不了的问题,也一定会主动来找我的,对吗?” 谢栀清柔和了神态,收起了自己所有的锋芒。 她一贯有着清醒且冷酷的自知之明,这些年来程时鸢之所以能放任自己,随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就是因为谢栀清懂得“前任”和“发小”该有的分寸。 她不断告诫自己要有耐心,现在还不是打破分寸的时候。尤其此刻,程时鸢的周围,还守着好几条虎视眈眈的鬣狗。 有别于从前啃咬的力道,克制的、仿佛带着珍惜的轻柔之吻缓缓落下时。 程时鸢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赌对了。 看着这个一贯以强势姿态出现的家伙,如今主动向自己低头服软。 尤其是谢栀清短短时间内的情绪转变,还给她额外提供了十分钟的生命值。 程时鸢指尖缠绕着她的领带,收拢力道,也难得主动地,缱绻地,迎合这个难得甜蜜、不带任何粗。暴危险的吻。 甚至在结束时,奖励般,轻舔了下她的唇角。 “当然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她眸中写满了依赖,好像变回了年少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清澈的眼睛里只映着谢栀清,因为这就是她所能依靠的全世界。 “你都不知道,刚才看见你来救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你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谢栀清的理智在不断地提醒她。 这是程时鸢惯爱说的甜言蜜语,目的就是让自己昏头。 可谁让她图的不仅仅是人,还想将那颗心也拢在掌心里呢? 自知贪婪的谢栀清,只能顺着她的心意,给保镖下达毁掉血样的指令。 只是翻转手机给她看时,仿佛不经意地提及: “既然我表现这么好,你打算怎么表扬我?我记得书上有句古话讲救命之恩,应该怎么报答来着?” 哪怕没有当场的以身相许。 补上之前欠她的那场,被讨厌的家伙横刀夺爱的约会,总可以吧? 这只大狼狗,似乎仍然不太适应装乖。 明明才刚刚温顺地趴下来任由抚摸,身体却依然遵循危险本能,露出了獠牙。 不过,秘密暂时得到保全的程时鸢,并不吝于在此刻,给她安抚和奖励。 只有面上,却故意装作听不懂,歪了歪脑袋:“什么表扬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来生给你结草衔环——” 后面的话,都被谢栀清重新堵住。 漆黑的眼眸带着警告,西装笔挺的清冷美人衔着她的唇,在齿间危险地磨了磨: “拾元……” 在程时鸢笑出的声音里,谢栀清手机却又响了。 但她并没有在意,猜到多半是保镖对任务的正常回复,不愿打破此刻两人间少有的温馨和谐。 直到带着人回到别墅,才想起来这件事,随手按亮屏幕,不经意瞥了眼。 却在下一刻,目光完全被定格。 “谢总,程小姐的血样被抢走了。” “是清洁工打扮的人,我们没追上,监控里也看不到正脸,从身手来看是同行。” 那份原本还洋溢着轻松笑意的黑眸,不由一凝。 谢栀清不禁沉思:除了看起来比她知道更多的陈楚星,竟然还有人,如此在意程时鸢的身体状况? 那些会是谁派来的人?而程时鸢的血里,又究竟对自己隐藏了什么秘密? 这时,凝神的思绪,忽而被大喇叭给打断: “已有嘉宾抢先获得‘周间唯一一次约会’邀请券,恭喜程时鸢、谢栀清两位嘉宾,获得专属约会一日游。” 她看见了,从外面花园里,一蹦一跳朝自己而来的程时鸢。 像只活泼的小猫咪,哒哒哒地到了面前,还自己配了可爱的“当当”声音。 展开了一张,记忆中只有小学才在用的浮夸奖状。 上面写着秀丽可爱的几行字: “亲爱的谢栀清同学: 由于你最近表现优异,特提出表扬,并奖励与我开启一场专属约会。 特发此证,以资鼓励。” 随着奖状而来的,还有她珍宝般,献出的手中那个,用来开启周间约会的小球。 谢栀清本能地按灭了手机,微笑着,若无其事地收下了,这份表扬自己听话的礼物。 第26章 自始至终,在远处开放厨房冲泡咖啡的夏知燃,都将她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 先前因为演唱会场面的失序,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望舒护着、顺着人群一起走出了场馆,视线范围内早就没有死对头谢栀清的影子。 当她问起程时鸢的行踪,节目组却说“她和陈老师一起失联了,暂时没有任何消息。” 很快,就连谢栀清都跟着失联。 她本来都准备好让人去搜寻这些家伙的行踪了,现在,这三个人竟然又同时回来了? 而且看起来最先有进度的陈楚星,不知道在黯然神伤什么,反倒是做什么都总慢一步的谢栀清,这次瞧着倒是收获颇丰。 夏知燃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搅拌咖啡的勺子。 既然今晚不用熬夜等着收到人的消息,自然也用不上喝这浓缩的苦涩玩意儿。 看着那边客厅里状似亲密的二人,夏知燃忽然笑了一下。 指尖遥遥点了点,像是亲昵地在程时鸢的脸上抚摸过,她若有所思地,低头自言自语。 “笨蛋小鸟,又是有什么把柄落到谢栀清的手上了?” 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同样是被“公主”支使得团团转了一天,怎么却只有谢栀清一个人得了好处? 想到这里,夏知燃愉快地半眯起眼睛,单方面做了个决定: 明天的约会,她也要去给那两个人一点“惊喜”。 不小心摊上了端不平水、喜欢厚此薄彼的大小姐怎么办? 没关系,夏知燃最擅长又争又抢。 ——不给她的奖励,她就自己去拿。 第19章 “先教一教我,好不好,拾元?” 明明约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以后。 可是刚过九点,夏知燃就远远瞧见,谢栀清已经站在了约会地点的大门口。 甚至还格外有心机地,特意换下了风格冷硬的西装外套,改而在衬衫外套了件灰色高领开衫毛衣,连背影看着都比从前温柔三分。 夏知燃撇嘴,装嫩。 她甚至还眼尖地发现,谢栀清把那枚早已失去作用的道具小球,还紧紧捏在手里,一副仿佛收到了求婚钻戒的宝贝模样,另一手还拿了束鲜花。 夏知燃冷哼,惺惺作态。 而当她想进一步观察,闷骚的谢栀清还有什么招数能使的时候,对方若有所觉地,掀眼朝这个方向看来。 然而映入谢栀清眼帘的,是那道比日光还明媚的身影,当对方笑着走到她面前时,谢栀清心中忽然有种初次约会的局促感。 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还不够用心。 但程时鸢眉目里却流露出惊喜,接过那捧芬芳的桃花花束,抱到鼻尖深嗅时。 定睛一看,里面还有几朵憨态可掬,花型独特的桃花。 她盯着那粉色的毛线痕迹:“这是……你织的?” 有节目组镜头时刻跟着,谢栀清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眼睛看向旁处:“嗯。” 程时鸢打小就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学校里流行什么,她都不愿错过。 偏偏还是个三分钟热度。 经常是上一秒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要让她收到人生第一条围巾,下一秒就把针线一丢,开始研究起了手账本。 谢栀清数不清自己吃了她画的多少饼,总之,围巾是她织完的,还给程时鸢也送了同样图案的一条,连那个只贴了几页的手账本,也让她放到书房,打发着时间慢慢做完了。 衣领忽然被人轻轻地勾了勾。 谢栀清习惯地俯身过去。 下一秒,温热的、湿润鼻息,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蹭上她脖颈: “你还用了我送你的香水?真好闻。” 程时鸢眼睁睁看见,一贯没什么表情的人,领口下的肌肤,浮起几分浅薄颜色。 ——比怀里的桃花颜色更嫩。 她得逞地弯起眼眸,明知道谢栀清不适应在公共场合这种亲昵,她却偏偏爱看这种正经人的局促模样。 甚至还想得寸进尺地,逗得更过火。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惊喜般的声音:“程……时鸢?!” 她还没回头,就见刚刚还不知道把视线往哪里搁的人,眉目已经恢复成往日锐利,把她护到了身后。 对上谢栀清那双漆黑的、带着警告的冰冷眼眸时,来人条件反射地一凛。 如同不小心侵入了野外大型猛兽的领地,她本能地开始后退。 “我,我我,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就比你们小一届……今天打算和我老公回来拍一下婚纱照,谢学姐你们也是吗?” 程时鸢听着她好似面对教导主任,一股脑就把自己的计划全倒干净,忍不住轻笑。 扯着谢栀清的手腕晃了晃,示意她别把人吓到。 随后,程时鸢笑着上前,对精心打扮过的新娘说道:“祝你们新婚快乐呀~” 学妹被她一笑摄去心神,连那些拍摄人员都不在意了,鼓起勇气同她攀谈。 于是,谢栀清眼睁睁看着,小学妹完全忘记今天的计划,眼睛始终黏在程时鸢身上。 缠着要了签名合影还不够,甚至在程时鸢主动提议帮她拍两张婚纱照时,都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老公这回事。 直到谢栀清愈发明显、如有实质的眼神,令她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下一秒却听她道:“哦!我知道要摆什么pose了!” 只见她铺开裙摆,面上笑意里带着羞怯,回眸看向草坪上半跪,替她收拢裙摆的人。 “咔嚓——” 画面定格之后,小学妹兴冲冲地过来,看向程时鸢手里的镜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啊啊啊我圆梦了!这就是我当年看到的!” “呜呜程学姐你知道你们有多甜吗?我可是因为这一幕决定要谈校园恋爱的!” 程时鸢神色茫然。 谢栀清却好似想起什么。 小学妹激情发言:“你不记得了吗?初一那场文艺演出晚会,你当主持人,当时就在后台,你们俩那张照片现在都留在校园论坛上……” 程时鸢恍然,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死要面子,光鲜亮丽的自己,其实偷偷在手机上啪嗒啪嗒,跟谢栀清抱怨。 “要饿死了,妆怎么还没化好?我等下肯定没空去食堂了,你不要等我了。” “突然好想吃后门那家烧烤,要不你出校门帮我买点吧?” “算了我不吃了,礼服裙好长,我腾不出手,也懒得补妆,忍忍得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人来人往的热闹后台,无数张和她搭话的笑脸里,突然出现谢栀清那张冷脸的画面。 尤其是这样冷着脸的人,手里却提了份塑料袋装的,油滋滋的烧烤。 仿佛并不在意这种与形象的格格不入,等东西被接过,才慢慢拿出湿巾擦干净手。 却在下一秒,又干脆地蹲下去,沉默无声地,替她拢好裙摆细纱,一蹲就是几小时。 后来不知谁拍下那一幕发到了学校论坛上,程时鸢还下载了那张照片。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因为这一幕对谢栀清反复心动。 “所以,程学姐你们以后要不要,也回来拍婚纱照?” 耳边,学妹激情安利的声音拉回了程时鸢的思绪。 看着从校服到婚纱的这对新人,她弯起眼眸笑,心中却冷静地按下过往。 【已捕捉谢栀清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10小时】 脑海中突兀出现的提示,让她条件反射地,朝谢栀清所在看去。 对上那双什么也没有说,却好像饱含了所有期待的沉静眼眸。 程时鸢扬了扬眉头,倒也没有过分拂她的意:“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不过,我们俩今天是故地重游,回来约会的哦~” 在新娘子眼中写满“嗑到真的了”,不顾形象捂着脸,发出的小声尖叫里—— 谢栀清自然地走回她旁边,将那片短暂被旁人占据的空隙,重新填补上。 周末的校园里没有学生,她们得以享受无人的操场,程时鸢随口吐槽,学校怎么变抠门了,怎么中央球场都改用假草了。 谢栀清睨着她:“你之前跟别人学踢球,在刚浇过的湿草坪上摔断了腿,不记得了?” 程时鸢眨了眨眼睛。 但想起来的并非足球,而是踢球的人,似乎是一个还蛮帅气的女生。 那时她欣赏对方踢球时,活力四射的模样,所以也跟着试了试。 “也没有断腿那么夸张吧……?” 程时鸢摸了下鼻子。 顶多就是骨折了,拄了两个月的拐,因为对谢栀清每天背她上下楼这件事感到社死,后来对踢足球产生心理阴影,再也没靠近那边半步。 自然不知道,草坪更换的事。 这时,系统又提示,谢栀清产生情感波动。 程时鸢对上她幽幽目光,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又要听醋王时隔多年的翻旧帐。 第27章 总归肯定又要骂她见色起意。 然而下一秒,却见谢栀清走到她跟前,背对着她,重又屈膝,已经半蹲下去。 “现在也可以背你,上来吗?” 程时鸢看见了她侧过头时,眼底比嫉。妒更明显的怀念。 当谢栀清不再咄咄逼人,愿意压下那股尖锐,哪怕只是伪装,程时鸢就会不可避免地,被她的温柔伪装俘获。 反应过来时,已经跳上了她的后背,双腿夹紧了她宽松衣角下的,劲瘦腰肢。 有意想要翻篇那些路人甲,程时鸢故意咳了两声,面颊贴向她耳边的黑长发: “咳咳,你知不知道,当年论坛里除了我们俩的照片,还有我们的同人文啊?” 谢栀清偏过脑袋。 只见程时鸢一手松松勾着她脖颈,另一手积极拿出手机,翻出当年下载的文包。 谢栀清还看见她指尖若无其事地划过,更为热门的‘清风有时’标题。 划拉很久,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很可怜的,只包含四本的冷门文件夹里—— “时,栀,名,归?” 她一字一顿念出的语气里,有鲜明的困惑。 程时鸢理直气壮地看着她:“怎么了,难道我不是做1做0都精彩?” 谢栀清低笑了一声,被她“能当1”的自信逗笑了。 目光凝聚在她飞速滑过手机的修长指甲上,应该是今早新做的美甲,上面还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粉色心形水晶。 眼底映出她美甲的长度与这夸张造型,谢栀清语气意味深长地点评: “那你很不守1德了。” 这么长的指甲,这么夸张的凸起纹路。 程时鸢:“……?”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用cp文里的颜色剧情逗一下谢栀清,竟然率先被她在大庭广众下打趣了。 ——不是,谢栀清什么时候背着她悄悄补这种课了?听起来连怎么做1都研究过了? “谁知道你会不会品味特殊啊?”无辜的、不甘落后的声音再度反击回来。 与此同时。 程时鸢终于一目十行,扫到了她要的剧情,将手机大咧咧地在身下人眼前展示。 谢栀清还在琢磨她指的“品味特殊”,眼睛一眯,猝不及防,扫过一段话。 [程时鸢幽幽吹出一口气,湿润的舌尖,描摹过谢栀清耳垂。 沿着耳廓,一寸寸勾过,犹嫌不够,又用贝齿含住,黏腻的呼吸重重地落进去。 谢栀清漆黑眸色深不见底,却翻腾起露骨的情动。 程时鸢掌下按住的肌肤愈发滚烫,却故意当作不知,伏下脖颈,粉嫩舌尖一路顺着她坚硬颌骨,舔舐着,尝过她脖颈滋味。 甚至衔住那锁骨,磨牙般,咬了咬。 再想往下时,谢栀清已经忍无可忍,抬手将身上肆无忌惮的戏弄者扯下来。 滚烫的掌心握住她娇嫩脚踝,往旁边扯去。 直到听见她娇声痛呼。 掌心一顿,却仍未挪开。 只喑哑着哄道:“乖,自己分开点。” ……] 这时,程时鸢猛地将手机屏幕按灭。 在娱乐圈她倒见过,有些明星出了爆火作品之后,嗑剧情cp的粉丝有时会因为某些恩怨,仗着人多数量大,跑去另一对cp的超话和广场里屠版,在别人的地盘做自己的饭。 但她万万没想到! 这种卑鄙手段竟然在她们学校当年论坛里,就有人使过了! 居然悄悄把‘清风有时’的饭,夹带进‘时栀名归’里面! 不过,有人似乎反应比她更为激动。 手臂紧贴的、勾住的脖颈,似乎比先前烫上许多。 仗着节目组镜头拍不到自己手机,程时鸢舔了舔唇,做完坏事,还要语气无辜地采访受害人: “咦,你怎么这么热呀?是不是要中暑啦?” 节目组的人起先还把脑袋从镜头前移开,关切地打量起嘉宾神色。 节目开拍至今出的意外实在太多,他们有些心有余悸。 结果下一秒。 就见到那个停在原地,原本背着人闲庭散步的身影,忽然爆发冲刺,朝远处跑去。 摄影师在刮起的风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哀嚎声,扛着器材开始追: “两位老师!别跑——” 他气喘吁吁地冲向那片教学楼,却有些晕头转向地迷了路。 就在他身旁的那栋楼里,昏暗的楼梯间,疑似中暑的谢栀清神清气爽。 反倒是刚刚还有余裕关心别人的程时鸢。 如今像是失去力气,只能攀着人,紧贴冰冷墙角,面若桃花般艳丽。 腿根处还泛着被报复般,用力掐过的酸软。 是先前谢栀清甩掉跟拍镜头,却迟迟不肯把她放下,甚至还转过头,鼻息略重地,忽然反驳道: “我不会说那句话。” 那时程时鸢还以为她是被调戏过度,害羞了,挣扎着从她背上跳下去。 绕到正面,兴致勃勃地想欣赏,她此刻的羞赧或局促。 “什么呀?哪一句?” 谢栀清伸出手,抚平她翘起的衣角。 随后却掌心向下,陡然握住她大腿根。 将她逼到冰冷墙角。 隔着布料,掌心温度,似乎也将人烫得一抖。 她甚至能想象到,倘若此刻没有这些阻碍,直接握上这脂白肌肤,程时鸢肯定又要像上次贪图她按摩手艺时一样,最后又痒又疼,挣扎着胡乱蹬腿。 炙热的气息,学着对方先前说话模样,故意贴近雪白耳廓。 “我力气大,下手容易没轻重,会弄疼你。” “正好你看起来经验丰富。” 谢栀清眼底幽深许多,似乎已经根据刚才的文字,看到了那暧昧升温的画面。 喉咙因为莫名的干渴,声音也哑了几分。 “应该把那句让你分开点的台词,改成——” 哪怕压得再低,寂静楼道里,却好像自带回响:“坐上来,自己动。” 与此同时,本来还摩挲在腿根附近的有力手指,漫不经心地逡巡着,朝更禁忌的地方而去。 似乎随时能突破薄薄布料的阻碍,让面前娇弱无力的人如她所愿地,在指尖绽放。 她就这样勾着笑,站在楼上有人经过时,一眼就能望到的楼道里。 耳边已经捕捉到摄影师朝这栋楼走近的脚步声。 谢栀清却依旧旁若无人地勾着唇。 指尖不仅没退,还又按着布料,往柔软凹陷处缓缓压了下。 满意地听见程时鸢呼吸一滞。 才好脾气地出声确认道: “你应该很清楚,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舒服吧?” 做着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她却还要像从前被老师表扬的好学生一样。 气息极尽侵略,语气却是诱哄的:“先教一教我,好不好,拾元?” 第20章 飞落进她的掌心里吧。 摄影师的声音响彻楼道。 “程老师?谢老师?你们在吗?” 但程时鸢面前这个,摆出虚心求学态度的家伙,却一步也没退。 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做起坏事时,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就像白纸上滴了一滴墨。 程时鸢的下腹因这危险的刺激而微微发热。 甚至感觉,对方指尖上,应该已经染上了氤氲潮意。 她弯了弯眼眸,忽然抬起手,环上谢栀清的脖颈,将这头时刻准备咬人的狼狗,扯得离自己更近。 享受在危险獠牙边,逡巡试探的心跳感。 “其实,你就是很喜欢公开的场合对不对?” 鼻尖若有似无地,蹭着女人颈侧。 她笑吟吟地,呵气般问着,仿佛对谢栀清的提议心动:“客厅?阳台?露天泳池?” 这次呼吸停滞的人,变成了谢栀清。 漆黑眼珠一动不动,像是已经进入这美妙的梦境中。 她甚至想到,名下有套顶楼大平层,是270度环幕海景,日光从外面照进客厅时,耀眼的金色落在程时鸢光滑赤。裸的脊背…… 纤细修长的后颈,振翅欲飞的蝴蝶骨,紧窄的、巴掌宽的腰身。 倘若还穿着雪白色泳衣,在后腰下系上待拆礼物般的蝴蝶结—— 谢栀清喉咙不自觉地发紧,指尖都跟着弯起,想要挑开自己的礼物。 耳畔却猛地响起一道声音,惊得她心脏猝然一跳。 “嗡!” 是手机的消息提示声。 楼道太过静谧,这突兀的消息,也成了给摄影师的指明针。 他的声音贴着楼梯响起:“两位老师在吗在吗?” 程时鸢眼睁睁看着谢栀清的恍惚神色,在看向手机屏幕的刹那冷却下来。 旖旎升温的气息消散,沉淀成冰冷的湿窒。 她轻笑了一声,忽然想起以前第一次分手的原因。 自己满腔热情地扑上去。 第28章 却发现,谢栀清的人生里,除了爱情,也有很多其他重要的人和事。 年少还幼稚的她,闷闷地觉得,这和自己看过的,爱情胜过一切的小说,不一样。 但现在,程时鸢已经不会再抱有这种天真念头。 随意敲了敲墙,提示摄影师她们就在这里,她站直身体,甚至能平静地调笑一声: “谢总,出来约会也这么忙?” 谢栀清攥着手机,从程时鸢骤然冷淡的态度里,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 掌心不自觉收拢,脑海中浮现起,刚才收到的消息: “谢总。我托人问了,雇佣那几个同行抢血样的,是港城那边的人。” ——怎么又是港城?难道是陈楚星留的后手吗? 不对,陈楚星要是能雇得动这些人,根本不用在演唱会上大费周章地折腾观众。 那会是谁,程时鸢还和港城的谁有这样深的交集? 一个个谜团不断出现在脑海,偏偏谢栀清说不出与之有关的任何一句话。 在医院里时,程时鸢对那几支血样的紧张程度超乎一切,倘如让她知晓,当时血样并未被毁,那么这场奖励般的约会…… 谢栀清拒绝打破这份美好。 她难得的,艰难地开口解释:“不忙……只是公司里的……” 话还没说完。 程时鸢已经笑吟吟地替她打了圆场:“工作消息对吧?我懂。” “不许给我看哦,我才不要知道你们公司的商业机密。” 从前谢栀清接受的教育,几乎对她耳提面命要公私分明。 谢、程两家这种体量的商业集团,继承人如果拎不清,对企业发展是毁灭性打击。 可到今天谢栀清才意识到,程时鸢这种自觉和避嫌,其实是一种疏远。 程时鸢明知她很看重这场约会,却对能打扰到这场约会的重要消息并不好奇,既没有生气,也不为之露出吃醋模样—— 她忽然难以忍受,自己从前推崇的理性与冷静。 因为倘若真的深爱,又怎么忍得住,维持那些无关紧要的理智和克制? “拾元……”她闭了闭眼睛,追上那个用“楼道乘凉”的理由同摄影师解释的人。 “对不起。”在镜头前鲜少表露情绪的谢栀清,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她眼中涌现出深刻的愧疚与自责。 从来威风凛凛、昂首挺胸的狼狗,头一次没有主人的勒令,主动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她想祈求程时鸢恢复从前的模样,不要这样“善解人意”,也不要这样轻易地就接受她的借口,发脾气也好,找事情故意折腾她也好…… 她想要看到程时鸢对她的“在意”与“爱意”。 程时鸢看懂了她难得卑微的请求。 但是,却并不想就此满足她。 当善解人意成为一种特别的折磨手段时,她突然蛮乐意进行这种角色扮演。 【已捕捉谢栀清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5小时。】 嚯。 这愧疚情绪,看起来比之前在楼道里直接进行隐秘情事都要夸张。 程时鸢啧啧惊奇,面上却云淡风轻地表示了谅解。 然而她越是轻拿轻放,谢栀清神色里的不甘与自责,就越是明显。 就这样玩弄了谢栀清好几分钟,程时鸢忽然意识到: 不对! 哪怕谢栀清手机里的那条消息,是谢氏集团准备收购程氏,让程家破产。 按照谢栀清对她的了解,知道她这些年跟家里关系降至冰点,做出这种事倒也不至于这样内疚吧? “不过,栀栀啊。”她笑意盈盈地出声,像是心血来潮的打听。 “你刚才收到的,真的是工作消息吗?” “我记得你特助做事还蛮靠谱的,能在这个时候发消息来,该不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没关系的,有急事你现在回公司就好啦。”她语气里充满体贴。 谢栀清却条件反射地否认:“没有。没有什么急事。” 那就更可疑了。 程时鸢面上笑意更深,却远不及眼底。 “真的吗?”她歪着脑袋,盯着女人看了会儿,耸了耸肩:“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随后,话锋一转:“只要别像从前你爷爷去世时一样,瞒着不跟我说。就好像我根本不配,分享你的喜怒哀乐。” 谢栀清呼吸一窒。 她知道,程时鸢在点她总是过分要强,自以为是。 她以为那些悲伤的糟糕情绪只需要自己承担,默默消化,对方只需要永远快乐阳光。 但程时鸢,似乎并不需要她的这种“遮风挡雨”。 “我……” 谢栀清明明很清楚这一点,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将手机松开—— 能从她手里这样肆无忌惮抢东西的人,并不多。 她愿意向程时鸢低头,是她对伴侣的信赖与依恋。 但倘若强势者是另一头虎视眈眈、觊觎她所有物的竞争对手,她怎么甘愿认输? 她恨不能将所有的竞争者,都咬死在地盘上,再将它们败退的尸体,悬挂高墙,警告所有不自量力的觊觎者。 “拾元,你相信我吗?”可最终,谢栀清只是闭了闭眼睛。 重新睁开时,深深看进她的眼中,带着近乎毫无保留的恳切: “等这件事出了结果,我就把整个过程都原样告诉你,好不好?” 她要把东西重新抢回来,让一切发展,走向她应承程时鸢的结局。 哪怕这其中。 一度有她办事无能的证明。 程时鸢看着她仿佛下定极大决心,要对自己坦诚以待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将人逼入绝境的坏蛋。 可是怎么办? 她还想更坏一点。 她对谢栀清笑眯眯地摊开了掌心: “可是,比起被动地等待结果,其实我更喜欢掌握事情的主动权诶。” “听起来这件事好像和我有关系,真的不打算让我看看吗?” 谢栀清紧抿着唇。 对未知竞争者的敌意,和对程时鸢的爱意,在她脑海中不断纠缠较量。 她抓着手机缓缓抬起,思想挣扎却更为剧烈,就在理智被拉扯到摇摇欲坠之时—— 横里忽然伸出一双手,紧紧握住她掌心晃了晃。 “谢总今天有空回母校来看看,怎么也不让人提前通知我一声?” 校长堆满了笑容,带着几个校领导匆匆迎了过来。 谢家不光是本地的龙头企业,纳税大户,还在谢栀清上学的时候给学校建过体育馆,她自己接过家业之后,也都雷打不动地每年给母校校庆捐款。 校长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尊行走的金饽饽。 虽然视线不可避免地被程时鸢吸引,身体却十分诚实地,走在谢栀清旁边。 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转眼间不知把程时鸢隔到哪儿的校领导,谢栀清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下,停下来,淡淡回答: “是参加节目的私人行程,所以没有打算叨扰各位。” 校长:“什么节目?诶要不要拍一下校友荣誉栏,我记得谢总初中那会儿当选学会会会长的照片,恰好留着!” 谢栀清拿出湿巾擦了擦手,穿过人群,将程时鸢重新拉回身边,牢牢牵住她的手心。 她并不在意这些阿谀奉承,甚至对他们看不清真正该奉承谁这件事,感到可笑。 “要去看看吗?”于是,只对身边人露出柔软微笑: “我记得第一年当选会长的人,是你。” 谢栀清固然品学兼优,学校里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学生代表就该长成这幅模样。 可是当程时鸢上台时,谢栀清不得不承认,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为舞台而生。 她的目光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挪开,当程时鸢发表完竞选宣言之后,她忍不住地大声鼓掌,心甘情愿地输给这个闪闪发光的人。 而当再次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候,谢栀清心中那柄不相上下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 做继承人时能力和她不相上下的程时鸢,真的会因为她最终的坦诚高兴吗? 抑或者。 现在,就是她唯一坦白的机会。 谢栀清睫毛颤了颤。 指尖轻触着,再度摁亮了手机屏幕,向来谋定而后动,喜欢靠冷静的头脑解决所有问题的谢栀清,如今却怀揣上孤注一掷的赌意。 她想用这一场,为自己赌一场程时鸢回心转意的爱。 然而站在她身边的程时鸢,却不知身旁这份决绝的勇气诞生,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另一处。 【已捕捉夏知燃情感波动,转化为生命值:5分钟】 俗话说得好,蚊子腿也是肉。 但谁能受得了蚊子一直在耳边嗡来嗡去? 自从和谢栀清这场约会开始,如果说来自其他人的情绪波动只偶尔响起,那关于夏知燃的播报频率,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骚。扰了。 第29章 程时鸢近乎无奈地,终于看向荣誉栏后面的围栏。 围栏外的步行街,在周末这个时间本该有陆陆续续出摊的摊贩,现在整条街却都清理一空,甚至不需要节目组特意拉横幅挡人。 她眯了眯眼睛,看谢栀清被领导热情围住,一时脱不开身,便独自朝那边走去。 打量着那条在暗处盘桓半天,终于忍不住跑到明面上晃悠存在感的冷血动物。 “你又在捣什么乱呢?” 隔着围栏缝隙,她抱着手臂挑了下眉头。 夏知燃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自己面前刚租的小推车:“怎么了,只许程同学怀念母校,故地重游,不许我突然想念母校外面的小吃,复习过往?” 程时鸢看了眼朴素的小推车。 又看了看夏知燃身上这条花枝招展的斑斓长裙。 她表情微妙:“你打算怎么复习?” “卖馄饨,手工的。”夏知燃重点强调:“我做的,吃不吃?” 程时鸢扑哧一声笑出来。 似乎想起某天晚上,她被自己要吃现煮小馄饨的要求为难到的样子。 然后她故作诚恳地摇了摇头:“不吃。你这摊位周围没人排队,一看就不好吃。” 夏知燃:“?” 在好不容易花钱包场之后,还要再花钱把人请回来排队这个愚蠢的选项面前。 “程,时,鸢。”她危险地眯起眼睛,语气也沉了下来,选择威胁现场唯一的顾客。 早就对她这套免疫的人摆出了思考的模样,故意回头望去: “要不我问问我的约会对象吃不吃吧?” 夏知燃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当即冷笑着宣布:“你,免费。她,十万一碗。” 听见程时鸢假模假样地抱怨好贵,好像真的打算把谢栀清那一份也给出了的样子。 夏知燃明知她是故意的,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因为她在意别人而扭曲了神色。 ——尤其是那个别人,叫做谢栀清。 但转念想到,自己给她们这场专属约会献上的“大礼”,只能不断告诫自己平心静气。 片刻后,拿起挂在旁边的汤勺,揭开锅盖,捞了碗热气腾腾的,胖乎乎的小馄饨。 甚至还看着程时鸢的神色,犹豫着,放了一点葱花。 程时鸢倒没想到她今天这么沉得住气,本来还想着现在身边的狗太多了,气死一条正好省心,现在只能面带遗憾地,接过了那碗小馄饨。 夏知燃眼尖地瞧见,小馄饨似乎因为煮太久,搅和两下就开始皮和馅各过各的。 她阴侧侧地盯着程时鸢,已经准备好应对她的嘲弄。 结果等了半晌,却只见到对方慢条斯理,认真品尝的模样。 让她忽然想起来,其实第一次给程时鸢下厨煮的小馄饨,好像没煮熟。 但当时那个应该很挑剔的“公主殿下”,却很给面子地吃完了。 这只小鸟总是屡教不改…… 成天假装心硬多情,流连花丛,仿佛谁都不在乎,其实就连跟她这个坏家伙对着呛声,都凶不到哪里去。 正因如此,夏知燃看着她装坏的模样,才总是忍不住想要身体力行地教导她,真正的坏事应该怎么做—— 反正这样喜欢自由的小鸟,谢栀清那个只会笨拙示弱的蠢货根本留不住。 还是系上有自己标志的腿环,染上属于自己的颜色,才更有意思啊。 顶着远处那道极具存在感的警告目光,夏知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程时鸢说道: “作为今天光顾本摊位的第一位顾客。” “额外送你一份,本人精心制作的艺术品,当作纪念吧?” 她故意用上了不怀好意的语气。 成功地,看见了程小鸟那双漂亮眼睛露出警惕和防备。 但是,知晓她本性的夏知燃,早就知道该怎么一步一步地,引诱猎物踏入陷阱中。 “不想看吗?好像和你那位约会对象有关哦,她好像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仇家呢。” 夏知燃从不用显而易见的挑拨计。 虽然一点也不想看见程时鸢对谢栀清表现出在乎,但这是唯一能让程时鸢主动靠近的办法,哪怕这个钩上的饵是她最讨厌的情敌。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程时鸢讶异地看着她。 即便很怀疑她在故意放烟雾弹迷惑自己,但对这个理由,不禁笑出声来: “她要是真惹上仇家,我当然是选择离这种危险越远越好。” 以谢栀清现在的身份地位,要是惹了不能惹的人,程时鸢根本想不出要怎么捞她。 “我也是这么想呢。” 夏知燃欣然点头,发自内心地赞成她不立危墙下的聪明选择。 程时鸢不上当,任由谢栀清倒霉,她心里舒坦。 而倘若笨蛋小鸟非要选择替谢栀清操心,陪着她吃苦,那也正好长个记性。 无论如何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夏知燃自顾自地转头,推车离开: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这份没人能欣赏的艺术品销毁吧。” 三。 二。 “等等。” 在夏知燃数到一之前,程时鸢的声音,再度慢吞吞地响了起来。 “我想了想,虽然没办法和老谢共患难,但是我还蛮喜欢看别人热闹的。” “——那份艺术品,我帮你鉴赏一下?” 又撒谎。 背对着她的方向,夏知燃面上轮廓被强烈日光,投下浓郁阴影。 但转过身时,已经从容不迫地露出笑容,像是为公主服务的忠诚骑士,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给她播放。 那是夏知燃的人,从某间医院的监控中剪出来的画面。 不过十余秒。 两拨人短兵相接,抢了半天就为了抢几支血,看得她眉头紧皱。 但是,她笃定谢栀清应该不想让这种东西传出去。 正好,谢栀清越不想看见的事情,夏知燃越想让它发生,毕竟,那天医院里还有程时鸢和陈楚星这两位主角。 观察到程时鸢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每根头发都紧绷起来的模样。 夏知燃若有所思地想,这次争抢的核心,果然又和程时鸢有关。 倘若血液是程时鸢的,那么,小鸟会隐瞒她什么样的秘密呢? 跟之前在美术馆前那个缠着她索取的亲吻,有关系吗? 数个念头转过,面上,她却微笑着,俯身将面颊凑近栏杆,看似放低了姿态,眼眸却牢牢盯住,上方程时鸢的面容。 “喜欢这份艺术品的话,记得给我一个五星好评哦?” 夏知燃语气格外甜蜜,如同诱哄。 眼睛也愉悦地眯了起来。 心中却执着把美工刀,利落地,交错着,划掉了一张属于谢栀清的画像。 谢栀清,out。 至于那个陈楚星,哪怕会使些小手段,总归也没有能竞争的资本。 也不足为虑,out。 “刷拉”、“刷拉” 再度划去一张,看似潋滟温柔的面庞。 望舒么,只是到了叛逆期,喜欢和家长对着干,out。 美工刀在画布上点了点,仍旧无情地将整张布划落。 她一张一张,将这些人的画像全部划掉。 巨大的人像画布,如她所想一般,轰然倾塌,在舞台上完美谢幕。 只留下站在舞台中央的夏知燃,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 这只小鸟看起来,能依靠的人,好像只剩下我了哦? 来吧。 飞落进她的掌心里吧。 第21章 一条背叛主人的坏狗。【77深水加更】 程时鸢没有料到,连夏知燃也间接地,获知了那天医院里她竭力想隐藏的秘密。 手机里,短短十多秒的监。控,到头后又再度循环。 “喜欢这份艺术品的话,记得给我一个五星好评哦?” 耳边。 夏知燃怀揣恶意的挑拨,像丝丝吐出的蛇信。 带着探究的窥伺视线,是贴着她肌肤游走的美工刀。 但程时鸢,却头一回没被这股冰冷寒意攫住。 她只顾盯着手机,那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关于她身体的秘密,已经彻底被他们背后的那个人,知道了吗? 呼吸忍不住放轻,她的思绪忽然被拉回结婚协议到期的那天。 鼻尖浮现,浓郁到充斥整个书房的结香花气味。 过于浓烈,反而透出一丝腐臭。 昏暗书房里,唯一明亮的窗前,她沐浴着浓烈日光,脚下却卧着团漆黑阴影。 咬下黑色手套,接过程时鸢递去的雪白文件后—— 没有表情的面庞上,长眉忽地紧锁,眼眶睁大,身体也略微前倾。 明明肢体表达着教科书一样的标准疑惑,但看过来的眼睛里,却什么也没有。 程时鸢被那股非人的淡漠眼神锁定。 第30章 相处了三年,她以为已经能让这人的喜怒哀乐,像常人一般。 可是那天她才再度被提醒,自己面对的只是一头披着人皮、混进人群的野兽。 是她亲手教会了那头野兽如何伪装,在人类社会的规则里如鱼得水,甚至现在,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了程时鸢的身边,她竟然还未发觉。 不对! 以那个人做事的手段,能留下这段任人拷贝的监。控。 已经是在向她宣告。 ‘既然以人类的规则无法拥有你,那还是用我更擅长的方式吧。’ 它会在哪里?已经在注视着她,录制这档节目吗? 周围跟拍的这么多摄像头,哪个镜头后面坐着你,沈凌熙? 程时鸢按下手机,从来对一切目光照单全收,乐于当镜头宠儿的她,头一次警惕又审慎地,开始打量身边每一个长。枪/短。炮。 甚至被夏知燃突然抬手的动作惊了下。 对她注意力转移的模样感到不满,夏知燃不着痕迹地揣度她露出这幅神色的原因,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恨不能拿出一根逗猫棒摇晃。 “这么个大美女在面前都视而不见,你是突发眼疾吗?” 程时鸢面无表情,上下扫过她:“大美女?” 夏知燃歪着脑袋嗤了声,“你是觉得自己挑对象的眼光和水平,哪个有问题?” 从头发丝到脚趾都不可能有问题的程大小姐,将手机反手拍回她掌心,没有心思和她调笑,转头就走。 如果说夏知燃的行事风格还有过去的经验能参考,勉强算是个跳脱的天才小疯子。 那沈凌熙,就是完全没办法用人类思维去推断的家伙。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谢栀清恐怕至今不知道交手者的身份,肯定在过强的自尊心驱动下,准备瞒着自己,找回场子。 倘若对手换成圈子里其他继承人,程时鸢连热闹都懒得凑上去看,毕竟碍于情面和游戏规则,小打小闹罢了。 但,沈凌熙不同。 在谢栀清循规蹈矩,一步一个脚印,按照正统继承人的优秀路线,在学校积极拿奖、参加竞赛、组织大型活动锻炼领导力的年纪。 沈凌熙不过是沈家无数个不起眼的私生子之一,连想方设法做一笔小生意,都需要拿命去打通交战地区的商路。 一百万的单子,断过她一条腿,让她高烧了三天三夜。 她是丛林法则里野蛮生长的怪物,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更何况其他人? “今天的约会,就到这里吧。” 程时鸢挂着熟稔的微笑,在谢栀清不可置信的眼神里,轻描淡写地宣布。 她甚至将理由就这样赤。裸。裸地挑开:“毕竟,我好像给错奖励了,对不对?” 谢栀清心脏瞬间被一只手给捏住。 她瞳孔不自觉地缩了缩,连刚才打发那群领导的从容也难维持。 ——程时鸢知道了。 刚才眼睁睁看着她走向夏知燃的那股糟糕预感,在此刻成了真。 但谢栀清甚至连找情敌讨债的心思都生不出,此刻只顾被程时鸢的眼神定在原地。 其实是很平静的目光。 平静的,不带任何期待的,所以更不会有失望。 “拾元……”可谢栀清却无比地难受,同她做出保证:“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我不要。” 程时鸢一口回绝。 她太了解谢栀清了,所以知道该怎样敲碎她的自尊心,湮灭她的斗志,在她如懵懂幼兽般撞向未知的敌人之前,就将她打回去。 “谢栀清,我不信任你了。” 桃花般漂亮的唇,吐出的字却如钢刀。 而伤人者,却仍是笑吟吟的模样:“这总归是我自己的事,先前是我想岔了,现在我打算自己解决。你不准再插手。” 黑耀石般的眼睛里,宝石般的光泽渐渐黯淡。 谢栀清忍着心口的闷痛,对她所有的指责照单全收。 甚至不敢再回想一遍她那句“我不信任你了”。 可她依然再度开口,哪怕声带都在颤抖,也仍旧坚持:“拾元,这件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那些人——” “那也不关你事了。”程时鸢微笑着,点明道:“毕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亲密关系。” “作为一个普通的熟人,你好像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干预我的事情,对吗?” “别总是这么没有分寸感,谢栀清,你这样真的很让人讨厌。” 说狠话的时候。 她不像谢栀清,死要面子,口不择言,往往话一出口就懊恼得想咬自己舌头。 程时鸢更像用言语当手术刀的外科医生,知道哪一刀下去,能插。进那颗柔软的心脏,翻搅出带血的碎肉,让对方痛不欲生。 甚至转过身时,她听见身后故意屏息的呼吸声,都能预料到: 她好像又把谢栀清惹哭了。 程时鸢脑海中浮现出,那双漆黑眼眸里,透明水珠大滴大滴滚落的模样。 谢栀清从幼儿园开始就是爱哭鬼。 程时鸢最喜欢在她哭的时候凑过去看:“你哭啦?又哭啦?哎呀你哭起来真漂亮!” 常常把谢栀清气得不行,本来就是格外要面子的家伙,哪能受得了被她围观丢脸时刻,结果边哭边生气,气得厉害了还会打嗝打得停不下来。 后来太要强,硬生生地就把这个习惯给改了。 程时鸢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哭了。 有一刹那,她很想回头看看,谢栀清哭起来,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 攥着拳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冷硬地低着脑袋。 泪水凝聚在鼻尖,脆弱地,摇摇欲坠。 程时鸢条件反射地抬起手,准备向前接住那滴坠下的水珠。 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有掌心震动的手机。 上面是节目组发来的消息通知。 “六位嘉宾已齐聚!为促进嘉宾交流,请所有嘉宾于今晚18:00在海岸东岛的登船口集合,共度一场浪漫轮船夜景游,节目组将提供丰盛晚宴。” 才刚看完。 另一位工作人员的头像又发来消息: “六位嘉宾已齐聚!为促进嘉宾交流,本季节目特更改创意,请所有嘉宾于今晚17:00在市中心欢乐密室逃脱集合,共度惊险刺激美妙夜。” 程时鸢扬了下眉头。 又想到节目组开头那个黑暗走廊,忍不住笑了下。 这一季是打算把吊桥效应玩到底吗? 正好,她本来还在思考怎么探究沈凌熙目的,现在恰好在密室逃脱里换换脑子。 她眯起眼睛,几乎能设想到陈楚星在密室里强装镇定,吓得浑身冒汗,眼眶都泛红,还要强挡在她跟前,颤抖着声音,还要哄她“别怕”的样子。 又或者。 望舒那种强装大人模样的小孩,努力把高大身体藏在她身后,将脑袋埋入她颈间,撒娇地同她说“程程我好害怕”,也蛮可爱嘛。 她就是要尝点这样的美味小点心,才有力气和即将冒出来的怪物周旋啊。 程时鸢自顾自地,安排完了自己在密室逃脱里的剧本,甚至单方面给剧本起好了名。 就叫《装a,但柔弱不能自理的姐姐》。 以及《如何给绿茶小狗套上止咬器》。 但是随手打了个车,到达目的地之后。 对上角落里放下无聊杂志,夏知燃意味深长的眼神,程时鸢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这份不对劲,在外面陆续进来普通玩家,却始终没有其他熟人时,达到巅峰。 引导员过来问她们:“你们俩进吗?这一批人齐了,等下一批可能要过一小时哦。” 夏知燃露齿一笑,纯良又听话地朝程时鸢看来:“我都听她的。” 程时鸢打开手机,点进发第二条消息的所谓工作人员朋友圈,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结果发现夏知燃,早就提前清空了朋友圈。 也是怪她当年懒得搭理这家伙,分手后就删了备注,这才让她使了这么一招,钻了节目组空子—— 没有专属约会,就自己动手制造机会是吧? 换头像,装成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假装更改计划,就是为了把她专门骗出来一起玩这个密室逃脱? 想到夏知燃在进行计划时,一定已经笃定自己和谢栀清关系僵化,所以根本不会和对方对节目通知和流程,就这样一头撞进这个专属的陷阱。 程时鸢捏了下拳头,微笑着朝摄像举报:“这你们不管管?”嘉宾学会卡节目bug这还得了? 摄像大哥想到先前被她和谢栀清在教学楼之间,反复遛了很多圈的悲惨故事。 一时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胆开麦: “你都不管,我们怎么管得了?” 程时鸢:“?” 她舌尖顶了下侧腮,气笑了。 第31章 转念又想,如果沈凌熙这会儿盯着她,恐怕她和谁互动,都免不了投鼠忌器。 唯有夏知燃,她毫无顾忌。 既然这是夏知燃处心积虑求来的约会,不如给她个面子,好好玩玩吧? 还能试探一下沈凌熙,看看她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 程时鸢随手给凑过来的,随身带着她拍立得照片的粉丝签完名,在对方极致的期待眼神下,漫不经心地应:“好啊,那就现在进去吧。” 粉丝捂着嘴发出小声尖叫,殷勤地跟她保证: “放心吧!十元我会保护你的!等会儿那些npc拿着电。棍追过来,我会替你挨打!” 程时鸢愣了下:“……电。棍?”这种密室逃脱是合法的吗? “没关系的!听说里面还有人拿长长的鞭。子抽人,我也会替你挨的!” 程时鸢神色更迷惑了点,“鞭。子?” “啊好像还有角色会拿戒尺打人,不过这个听说不太疼,要我一起替你挨了吗?” 程时鸢倒也不至于让粉丝遭受如此酷刑,忍不住失笑着摇头,让她自己跑就行。 只是下一秒,就凉飕飕地朝夏知燃飞去个眼刀:‘口味很特别嘛,夏总。’ 重度艾斯爱慕爱好者是吧? 夏知燃听到这里,若无其事地又翻了翻杂志,回想自己当时挑密室的三个原则: 恐怖,恐怖,重度恐怖。 似乎和她的设想有所差别。 不过,直到看见程时鸢戴上游戏手环,无意间误触机关。 轻微电流亮起,将漂亮女人电得倒吸一口凉气,皮肤上登时绽开红痕。 急得她搓了搓,却像是助纣为虐,红色在奶。白肌肤上肆无忌惮铺开。 像玫瑰花瓣泼进鲜白的牛奶。 晦暗房间里,夏知燃眼底映着她无意识抓挠的那片肌肤,白得好像会发光。 眯了眯眼睛,忽然想到一种,设计很安全的电极片。 如果把它们贴在她身上更嫩、更敏感的地方,启动遥控,应该能欣赏到她被痒意与疼痛折磨的画面。 漂亮的白色身躯在红色床单上,狼狈地翻滚。 痉挛到泛起粉色的手指试图将它们抠下来,却因为指尖触碰到的,汨汨溢出的晶莹水色,而不断打滑。 越用力就越疼,越疼就越湿,自然更无法取下。 最终只能夹紧腿。 徒劳无助地发出哽咽哭声,可怜兮兮地,红着眼尾朝她投来求助眼神。 夏知燃被想象的画面极大地取悦着,下一秒却猝不及防听见“啪”一声响。 程时鸢甩了下手,发现自己用力太大了,但却毫不心虚,甚至理直气壮挑眉看她。 语气凉凉地挑衅: “小天才,这么几分钟过去了,想出逃离这里的线索没有?” 这个密室逃脱的背景故事,是一群女生去偏僻村庄组团旅游,结果赶上当地特殊的民俗节,被村民秘密绑架,要把她们作为献给“鬼新娘”的祭品。 作为即将被献祭的祭品,村民据说在她们身上打下了特殊的诅咒烙印,如果她们无法解除诅咒逃脱,不管跑到哪里,都会被“鬼新娘”和她的小鬼们追上。 夏知燃看她拍自己肩膀的动作,有一秒钟,怀疑程时鸢其实更想把巴掌甩在她脸上。 不由淡淡地哼了声:“有什么好想的?” 她懒洋洋地出声: “这种恐怖为主的密室,逻辑性不强,设计者个人思路痕迹重。重在搜索线索,以及线索搜集过程中,感受随机跳脸吓人的道具和npc。” 说完,眼睁睁看着程时鸢眼中的期待消失,让她想起这人以前借着问奥数题的借口,找自己套近乎,又被拒绝的样子。 夏知燃忍不住笑了下:“把我当福尔摩斯了?觉得我能进来看一眼,就推理出所有线索?” 程时鸢睨着她,不知道她哪来自信,发表这种登月碰瓷的发言。 只能在周围女生的期待里,朝屋子里故意做旧的,一间带灰尘和蜘蛛网的老柜子走去。 “吱呀” 柜门幽幽开启时,一颗圆溜溜的东西,咕噜噜地,滚落进她怀里。 程时鸢低头一看。 一颗人头。 她抱着的角度,正对上人头圆睁的眼睛,眼白充血,黑红血泪,溢出眼眶。 滴答,滴答。 血色滴在她脚边的地上。 耳边是骤然炸响的尖叫声。 程时鸢却笑着,将那颗道具人头在掌中抛了抛。 随后,竟真在脑袋与脊椎相接处,看见疑似的线索。 夏知燃看着她素白手掌,转瞬被血色染红,却只低下眼眸。 食中两指并拢,慢条斯理从那红白脑浆中,夹出血色布条。 朦胧红色隔着诡异灯光,遮过她半张脸。 在这一刹那,夏知燃想,如果“鬼新娘”长这幅模样,她就懒得逃跑了。 洞房也不错。 下一秒,她的“鬼新娘”面无表情朝她这里瞪了眼。 夏知燃低笑了声,心想这位新娘大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还跟以前一样差,喜欢使唤人…… 然而身体却很诚实地拿出一包湿巾,过去替她一根根擦过,指缝沾染的血浆。 暗处的npc看不下去她们俩旁若无人,把恐怖密室玩成粉红泡泡的模样,下一秒,阴森音乐和呼啸风声都响了起来。 “村民们”朝着夜半发出异响的这间空屋子包围而来。 程时鸢还没看清楚线索上写着什么,房门就被人踹开了。 其他玩家如小鸡一般四散逃窜,她甚至眼尖地看见,之前给她画饼,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要替她挨打的那个粉丝。 哭喊着尖叫跑在了所有人最前面: “啊啊啊啊十元十元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被甩在后面的程时鸢:“……” 感受到电。棍横扫过的风,把发尾都电卷了。 她感觉更需要救的人好像是自己。 于是,关怀地看着身后的夏知燃:“你还能跑快点吗?” 夏知燃丝毫不以自己糟糕的运动能力为耻:“我知道,不管我多慢你都会等我的。” 程时鸢对她露出了笑容。 下一秒,毫不犹豫,一根一根掰开了她死死拽住自己衣角的手指。 目送夏知燃因为跑得最慢被抓住之后,她嘴角的笑意真诚了几分。 甚至有空边跑边摆手,对她做出“拜拜”的手势,毕竟逃跑的精髓就在于,只要跑赢倒数第一就行。 随后,毫不犹豫掉头跑向另一处。 却听见身后低低笑了声。 音色被空旷走廊放大,有种诡异的从容感。 “啊,我可以举报吗?” 程时鸢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我要举报,我的队友对‘鬼娘娘’不敬,不想当祭品,逃出村子的线索就在她身上。” 听见四面八方猛然围聚过来的脚步声,程时鸢头皮一炸,猛地加快速度,不忘大声骂她: “夏知燃你是狗吧?!” 一条背叛主人的坏狗! 然而坏狗笑得格外开心,甚至看她被围追堵截着抓回去,还不忘采访她的心路历程。 “让我猜猜——” “刚才你嫌弃我跑得慢的时候,是不是在想,跟你来密室的人,是谢栀清就好了?” 程时鸢眼见着她们俩都被关进同一间小黑屋,一时间也不像能结束这个游戏,赶去邮轮和其他嘉宾汇合的样子,便决定专注地气夏知燃。 于是装模作样地应: “怎么会呢?我怎么舍得带她来这里受到惊吓,这多影响她的形象呀?” 夏知燃果然拉下了脸。 却是哼笑了声。 下一秒,室内忽然响起一阵凌厉破空声。 程时鸢眼尖地发现,夏知燃手腕翻转间,有一条黑色的东西甩过半空。 为了映证她的糟糕猜测,本来坐在旁边的人,忽然抬手,按亮了屋子里的电子烛台,让她将掌心里那条黑色的长。鞭看得更清楚。 如同一条粗壮的,随时能活过来咬人的长蛇。 夏知燃甚至很有闲情逸致地,拿着桌上的酒精给长。鞭消毒。 “怎么办呢?本人因为举报有功,所以拥有特权,可以亲自惩罚叛逃人员。” “叛逃的祭品是否有悔改之心呢,由我说了算。” 她双手拽了下长。鞭,好像在判断它的结实程度。 随后,好整以暇地朝程时鸢露出笑容,不紧不慢地宣判: “鉴于你没有任何的悔改之心——” 程时鸢盯着那条将近一米长的鞭子,想像了一下夏知燃在某些方面格外来劲的模样,突然觉得后腰下的两团软肉开始疼了。 “我有的,知知,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和你一起玩游戏了。” 读书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夏知燃的特殊爱好。 第32章 起初是总被她打扰,烦不胜烦,后来发现教过她的竞赛题,只是换了个类型就做错。 夏知燃借口心血白费,让她补偿,随手抽出她文具盒里的尺子,抽了她两下掌心。 美其名曰,让她长长记性,少浪费自己时间。 程时鸢握着手心的红痕,一个晚上没跟她说话,题也不问了,自己埋头死磕。 于是夏知燃下了晚自习,又把尺子递回给她: “让你打回来?别生气了。” 等到真被程时鸢抽在手臂上,也只是看着那几道凸起的红痕,不甚在意地哄她:“好了,下次不打手了,打不疼的地方,总行了吧?” “我细皮嫩肉,哪儿都会疼!”年少的她坚持反驳。 “真的吗?”夏知燃却不信,将孜孜不倦的求学精神用在她身上。 “屁。股也会疼吗?试试?” 印象里的年轻声音,隔世经年,变得成熟又懒散,危险之意却更甚从前。 “喜欢和我玩吗?那还不去墙边站好。” 明知道她最讨厌“知知”这个称呼,还偏要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叫她,甚至还选在跟谢栀清约会之后这样叫。 夏知燃合理怀疑,她就是想要被惩罚,毕竟这个坏学生,就喜欢口是心非。 程时鸢不是很想搭理她,但鼻尖却浮现,刚才被npc追着跑到某条走廊时,闻到的淡淡的结香花味道。 那股香味实在太特殊的,浅淡时勾人,浓郁时就泛起令人反胃的腐臭。 她下意识地看向屋里的摄像头。 好似与她心有灵犀,此刻冒着红点的摄像头,恰好正对她的方向。 ——沈凌熙,会在这里吗?会坐在这个后面吗? 程时鸢无论如何,都必须亲自见到她,才能判断她真正的目的和意图。 于是鬼使神差地,顺着夏知燃的指令,走到了冰冷的,粗糙砖石墙边。 冰冷的,带着酒精味的长。鞭,顺着她脊柱而下。 夏知燃看见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指尖,却上前一步,鞋尖抵进她的双腿。间,略微一错。 “分开。” “继续,再分开。” 眼看着她因为塌下腰身太过,露出一截纤细的雪白色。 恰好和手中纯黑的,编织而成的恐怖长。鞭形成鲜明对比。 夏知燃却将手中的重量,忽然放到了她腰上,“站稳。” 先前在黑暗走廊里,握住过的两枚腰窝,如今因为用腰承受重量,也开始细细地颤抖起来。 仿佛剥了壳之后,被指尖戳到胡乱翻滚,摇摇晃晃的荔枝果肉。 晶莹的,剔透的。 她忍不住舔了舔唇,想要咬破这果肉,尝到里面溢出的汁水。 于是随手抽起那条黑色长蛇,点了点她后腰下的位置:“抬高。” 下一瞬—— 长蛇如她延伸出的獠牙,隔着布料,咬上了她想要尝到的软肉滋味。 “啪” 一声响。 程时鸢忍不住地颤了下,喉间溢出一声像是哭泣的声音,含糊地抱怨道:“好重……你到底会不会……” 代替回答的,是夏知燃又一次抬手落下的利落响声。 听见这次程时鸢连骂都骂不出,只剩呜咽的动静,像是马上就要不管不顾地哭出来。 在她动听的细碎哭声里,夏知燃挑了下眉头。 哪里重了? 穿着那么白的裤子,也只是隐约泛起粉色。 夏知燃对自己的手劲有数得很,程时鸢之前忙着逃跑的时候,她就在自己身上试了下,怎么可能把她打痛? 想到那两团软肉上,连凸起的红痕都没有,只是漫开粉色。 她就觉得,还是太轻了。 但毕竟程大小姐娇气,能这样乖乖听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她起初还以为得绑起来才行。 夏知燃盯着手里的长。鞭,感觉它如果短一点,细一点,应该就能满足程时鸢的设想,力道更轻一点。 不过。 那种鞭。子,用在后腰下的位置,未免有些太浪费了。 应该用来,抽打一些更软的,更娇嫩的地方。 如果那样打的话,程时鸢应该会哭得更大声,更动听吧? 想到这里,她无声地勾了勾唇,放轻了声音,仿佛好脾气地,接受了她的商量: “我倒是可以轻一点——” “不过,要换个地方挨打,你自己挑?” 与此同时,监控摄像头上的红点,危险地,闪烁了两下。 第22章 我爱你。【77深水加更】 程时鸢起初还在心里数着数,笃定沈凌熙如果能看到这一幕,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打断这一切—— 然而数到二十的时候。 她不行了。 火辣辣的痛意蔓延上来,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两团雪白软肉上,交错浮现出,一道道红棱的可怜画面。 再陪夏知燃演下去,沈凌熙什么反应她不知道,她是真要屁股开花了。 “停……停!呜!” 回应她哭腔的,却是又一道落下的风声。 以及夏知燃带着笑的,幽幽提醒:“想让我停?应该说点什么?” 还跟她玩上“安全词”了是吧? “夏!知!燃!” 自以为狠戾的警告,夹杂在她因疼痛而颤抖的,含着哭喘的嗓音。 就像是发。情。时小猫的叫声,甜腻不已。 夏知燃随手摸了摸耳朵,对于她几次三番都没有叫自己一声“女朋友”感到不满意。 但那条白裤子已经透出两团明显的红晕,再玩下去大小姐就要跟她翻脸了。 只能意犹未尽地,将长。鞭丢到一旁。 眼疾手快地,在女人撑着墙的掌心发颤,软到往前倒的刹那,将人一把揽入怀中。 独属于程时鸢身上的味道,混合着她不知是疼还是热出来的汗意,钻入她鼻尖。 夏知燃着迷般,亲昵凑近,嗅闻她发间,笑着请教:“对我的表现还满意吗?” 差评—— 一星差评。 程时鸢全靠攀着她才有力气站稳,腿软得像面条,还不忘点评:“技术很差。”一点也不爽,只会让人痛。 夏知燃露出恍然神色,鲜见地没有动怒,反而兴致勃勃地跟她探讨:“那再试试?” “你陪我多玩几次,应该就能改进了。” “毕竟很久没人陪我练习,手生也是正常的。” 程时鸢舌尖那个“滚”字还没出口,忽然听见大门锁链被解开的声音,扮演“村民”的npc面无表情对她们宣布: “祭祀仪式已经开始,所有祭品要在‘鬼娘娘庙’集合。” 他拿着绳子上来就对她们进行五花大绑。 程时鸢对这个密室逃脱都快ptsd了,盯着绳子看的第一时间,都开始思考,该不会要帮什么龟甲。缚之类的特殊绳结吧? 等到感觉竟然只是普通地被绑了死结,推出去带走,她狠狠松了一口气。 直到进入那间阴森寺庙。 红烛蜡油不知点了多久,巨大灯座犹如一株长在陆地的珊瑚树;白色遗照密密麻麻,铺满灯油前的高台。 二十个空白相框摆在最前方,那是她们这批逃离失败后的归处。 但最吸引程时鸢的—— 是这诸多烛台供奉的,披着红盖头的落灰鬼像前,那一尊巨大的棺材。 进入密室以来,破柜子,破桌子,包括这里的烛台、鬼像,都是故意做旧的道具。 程时鸢待过的片场无数,对各种道具的做旧痕迹了如指掌,唯有这尊棺材纤尘不染,用的还是昂贵的顶级沉香木。 就连旁边的夏知燃都嘀咕了一句: “沉香木?为了做个生意,老板把祖宗的坟掘了,拿这棺木来镇场子?” 见不到金丝楠木做棺材的今天,连顶级的黄花梨和顶级的沉香木,都只能在最高级的家具市场里去找。 夏家做的生意本来就需要常年和木料打交道,哪怕此刻灯光异常,夏知燃也一眼看出这棺椁价值,甚至超过这间密室所在的,这栋位于商圈核心的整栋楼价格。 太诡异了。 自始至终都不被密室氛围所影响的她,在这一刻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尤其是那棺木盖子,在此刻‘吱呀’一声,缓缓朝旁边开启。 旁边有几个胆小的玩家,已经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还有的在朝对讲机哭天喊地“求求你了放我出去我再也不玩了呜呜呜!” 然而对讲机里,只有电流的滋滋声。 棺盖还在吱呀吱呀地缓慢开启,细小声音缓慢折磨人的神经。 终于停下的那一刻—— 一具和雕像一般,穿着大红婚服,披着红盖头的新娘,从里面直挺挺地坐起来。 隔着红绸盖头,转头‘看’向她们。 “啊啊啊啊!!” 耳畔尖叫声更为剧烈,甚至有人膝行冲向庙门,开始拿头去撞,却也没有任何动静。 第33章 她们好像真的被丢入了恐怖片场。 夏知燃眼睁睁看见,把婚服穿出寿衣感的家伙,抬手一指。 选定了她身旁的程时鸢。 随后就这样维持姿势,一动不动。 瞥见身边人有起身动静,夏知燃出声提醒:“不对,程序不对。场控不见了,这时候应该有人出来念这个环节的规则,开启新的逃杀。” “程时鸢你别过去,有人改了规则。” 程时鸢当然知道有人改了规则。 因为改规则的那家伙,就在她面前装神弄鬼呢。 沈家很久以前就在东南亚包了一片沉香木场,有一次沈凌熙按照规矩去陵园祭祖,随口问她:“这些人习惯在生前准备后事。你呢?” 程时鸢被问得莫名其妙:“我什么?” 她又不是这些有腐朽思想的老古董,现在提倡火葬好吗? 再说了,谁会在人家年华正好的时候聊后事?!这吉利吗? 但沈凌熙没有看懂她的愕然,一本正经地回答:“棺材,你要吗?” 现在程时鸢看着这口特意抬过来的,给自己量身定做的棺材。 再看里面穿着手工缝制的嫁衣,布料和绣面都珍贵得只能在博物馆看到的‘鬼新娘’,面无表情地思考,自己即将英年早逝,该不会是让沈凌熙给咒的吧? 敷衍地对夏知燃笑了下,她毫不犹豫地走近那个方向。 既然抢她血液的正主出现,正好试探一下,沈凌熙到底在想什么—— 她朝那口不详的棺木一步步走近。 脆弱的,纤细脖颈主动贴上那只手背时。 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程时鸢仍旧不可避免地,被冻了个激灵。 这还是人的体温吗? 念头出现的下一瞬,冰凉手掌掠过她脖颈,抓向她衣领。 眼前天翻地覆。 回过神时,她已经被拽进了那口冷硬硌人的棺木中。 棺盖在她头顶一寸一寸合上,渐渐带走光源与空气。 就在程时鸢以为,棺木起码会留下一条缝隙用以呼吸时。 “咔哒” 一声轻响。 她唯一的侥幸,被严丝合缝地湮灭。 她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连夏知燃叫她的声音,都好像隔了一层恍惚的膜。 眼睛失去作用,其余五官变得愈发灵敏,比如身旁这道冰冷的体温,不知是不是被密室逃脱不要钱的冷气吹得太久,绸缎布料也凉得吓人。 好在,她听见了那点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以及,再度嗅见了,那股好像已经腌入灵魂的结香花味道。 她动了动肩膀,示意身旁人先替她解开身上无聊的绳索。 回应她的,是一只冰凉的,探过来的手。 仿佛丈量她时隔多日的变化,手掌从她腰身,一寸寸往上。 路过肋骨时,指尖下压,一格一格,一根一根,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 但程时鸢只觉得有一方冰块,严丝合缝地贴着她游走,她忍不住激灵,主动出声: “沈……” 刚发出一个音节。 嘴里就塞进来一根手指,抵住她舌根,不许她叫出那个名字。 【检测到‘可续命值人物’,请前往解锁。】 系统机械声响起在耳畔。 但程时鸢却被按得舌根发麻,不自觉地吞咽着,使劲想要将异物排出,然而却因为含得太深,喉咙口受到极大刺激。 最终只能像是主动讨好,无法自控地,吮吸着那根手指。 甚至感觉到唇畔,滑落丝丝缕缕凉意。 下颌酸软之时,身体也因为躲避那冰块的探索,退无可退,徒劳地蜷在棺材角落,被那只冰冷的手掌,探进衣角里,摸完她上身每一片肌肤,确认过变化后。 又握住她的脚掌,从脚趾开始探寻。 趾缝也被迫张开,被冰冷的手指,一根一根摩挲而过。 她终于忍无可忍,咬住口中这只手,在浑身无法避免地因此升温,暴露生理反应时,头脑却清醒又冷静地思考: 这些时间足够沈凌熙得出血液分析结果了吧? 没有像陈楚星一样逮住自己去医院确认,是没必要,还是—— 也许她的血液完全正常,所以沈凌熙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手段检查? 但不剖开她的胸膛,不看过她的五脏,外表又能看出什么?她得的又不是皮肤病。 漫无目的的猜测,忽然被大腿内侧步步逼近的冷意所激醒。 棺盖角落也响起砰砰声,有人想从外面打开。 程时鸢拒绝测试沈凌熙在公共场合能做到哪步,咬紧牙关,几乎尝到血腥味时,才恶狠狠地警告:“唔许……” 不准不准不准!不准在这里做! 沈凌熙在黑暗中歪了下头,始终没有摘下的红盖头,因此滑过女人的脖颈,她听见了忽然加重的喘息声。 像是经过思考,她慢条斯理地抽出了自己留下重重牙印的手指。 舔了舔上面留下的,属于程时鸢的味道。 随后,她恍然大悟地,重新凑近,隔着盖头,吻上那张唇。 ——不喜欢刚才这种触碰吗?那换一种。 绣着纹样的绸布如同蒙在脸上,口舌再度被异物闯入,棺材里本来就稀少的空气,如今更令程时鸢生出窒息感。 任凭舌尖如何徒劳,都只是反复地,舔过那粗糙的缎面。 始终无法推走真正的入侵者。 耳朵里嗡鸣着,隐约听见一道呜呜咽咽的声音: “唔……呜呜……” 恍惚许久,才意识到是自己发出的。 有那么一瞬间,程时鸢忍不住怀疑,倘若刚才沈凌熙不是隔着绸缎亲她,而是隔着绸缎进入她…… 那她会在没有任何肌肤接触的情况下,就这样单方面地,露出一塌糊涂的模样。 就在她以为会就此窒息在棺木中时,耳畔响起的、重重砸在棺木上的声响,令沈凌熙略微偏头。 下一秒。 程时鸢咬着那角红绸布,将那张巨大的红盖头掀落。 就在她以为能喘一口气时,不以为意的人,重又回过头,摩挲着她的唇,再度凑近。 程时鸢毫不犹豫地躲开。 她不要解锁沈凌熙。 目前身边的人给她续命已经足够,将沈凌熙放入鱼池里,只会搅乱原本的生态。 但沈凌熙却强硬地,将她脑袋掰正,在她说出新的拒绝之前—— 再度堵住她的唇舌。 程时鸢第一次对系统播报毫无期待: 【已触碰到续命值对象‘沈凌熙’,人物解锁成功!】 甚至还有更让她绝望的:【恭喜宿主,当前已成功解锁五位‘可续命值人物’!】 听见这声恭喜,她就知道系统又要开始搞幺蛾子了。 果不其然。 【系统已扣除您200小时生命时长,进行最后形态升级。】 【升级完成后,25天内,您的生命值将持续维系,不再掉落。】 程时鸢:“……?” 哟,还有这好事? 她不信。 很快,听见系统慢吞吞冒出的后面几句: 【系统维持最终形态耗费能量巨大,25天内,所有‘续命对象’提供的情绪转化能源,都将成为系统能量。】 程时鸢面无表情地想,所以这系统最终形态叫做寄生虫系统吗? 仿佛听见她的心声。 【系统已更改为:爱意值生命系统。】 【25天内,倘若您从五位续命值对象身上获取共计100点纯粹的爱意值,可修复身体所有疾病,换取身体永远健康年轻。】 【若获取爱意值失败,25天后,系统所获能量无法维持最终形态,将自动崩塌销毁。】 【本系统提前预祝宿主取得成功,青春长寿。】 程时鸢怔了下。 她还以为自己要永远带着这个系统,无法离开这些人,像一株菟丝花,苟延残喘地辗转在这些前任之间,靠着吸取她们的能量,让自己维系生命。 直到她自己活腻了,玩累了的那一天为止。 听见系统公布的这二十五天计划,她竟然有种听见高考百日誓师大会的错觉—— 起码这一次。 她的生命是否结束,由她自己来决定,而不是什么该死的命运和诅咒。 程时鸢笑了下,竟然开始喜欢这个死期了。 “唔!” 唇瓣忽然被重重咬了一口。 像是惩罚她的不专心。 程时鸢心情忽然变好了点,既然沈凌熙喜欢用答案吊着她,陪她演完这场棺材里的剧情再探究又有什么关系? 正好,还能拿沈凌熙实验一下,那个‘纯粹的爱意值’能换多少。 她呼吸顿了顿,一改先前的躲避拒绝,主动迎合了过去。 然后。 又被咬了一口,甚至比之前还要重,让她吃痛得更厉害。 第34章 程时鸢一时冒出想骂人的冲动。 主要是被咬的位置,是她好不容易伤口恢复的地方,之前夏知燃和谢栀清发疯,接连在这个位置留下伤痕。 甚至还要她化特效妆才掩盖过去,故而印象深刻。 等等—— 沈凌熙,在重复她们对她做的事情? 似乎为了映证她的猜测,冰凉的唇再次轻啄了下她的嘴唇之后,繁复冰凉的喜服,贴近她的身躯。 严丝合缝地,跟她贴在一起,随后开始摩擦。 ……是望舒在那间无人的更衣室里,对她做过的事情。 哪怕什么都看不见,她也能从痒与痛里,意识到皮肤一定像那天一样,应激地浮现大片绯红。 而当那冰凉的吻,沿着脖颈往下,轻而柔地,仿佛暗含珍重之意,慢慢落下时。 程时鸢恍惚看见了,在陈楚星休息室里晕倒过后的画面。 “停下……” 棺木里的空气不断减少,被她大口大口呼吸过后,更是稀薄。 她不知不觉泛起眩晕感,不知道究竟是身体出现缺氧反应,还是因为从头到尾的所有行踪,都在另一个人的眼睛之下,一时间仿佛和无数个摄像头、无数双眼睛对上。 “沈——” 沈凌熙,你到底知道多少? 是不是其实我从未离开过你的凝视? 质问的话,被一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堵住:“嘘。” 呵气落在她耳畔。 她终于听见了,那道熟悉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轻飘飘地,鬼魅般呢喃: “不要说出新娘的名字。” 这是游戏规则。 她脑海中姗姗浮现,场控最初的告诫,祭品们必须找到关于‘鬼娘娘’的线索,知道这场习俗的来源,并破坏祭祀仪式,才能打破诅咒,逃出村庄。 但是那线索会反复跟‘鬼娘娘’的姓名有关系,而一旦念出她的名字,等于祭品愿意主动召唤她前往,将自己直接带走。 耳边的声音,如同剧本般响起:“你要和我成婚吗?” 当然不要。 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程时鸢都不可能选这条路。 但沈凌熙只是慢悠悠地,一遍又一遍地,问她这个问题。 “你要和我成婚吗?” “成婚吗?” “婚吗?” 【获取沈凌熙爱意值:0.1】 程时鸢:……? 她费了老半天劲,在这女鬼索命般的剧本里陪着沈凌熙演了半天?沈大总裁就拿这0.1打发她是吗? 诅咒超越故事,仿佛烙印在了她身上—— 程时鸢意识逐渐恍惚,耳鸣声增加,才终于姗姗解开手腕绳索的一个结时。 思绪凝滞地想: 所以,她只能选择,嫁给她,或者和她一起死在这个量身定制的棺材里? 带着沈凌熙抠门的0.1? 就知道不该解锁这个人类情感稀薄的家伙! “程时鸢!” 耳畔惊雷般,炸响一道声音。 程时鸢起初以为是幻觉,毕竟外面的敲击声已经停了很久。按照沈凌熙的手段,应该早就花钱买通了老板,其他人会被工作人员强制带出去,失联的人只有她。 身边的温度不知何时消失,她快要适应这溺水般的孤独黑暗。 直到‘吱呀’一声响。 破碎的木屑带着沉香味,飞溅着,掠过她面容。 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刺目的光照了进来。 她对上一双,陌生又熟悉的凤眼。 熟悉的是轮廓。 陌生的是,里面竟然没有一贯的嘲讽与暗恨。 “程时鸢。” 在那道失而复得的声音里,程时鸢在疯狂涌入的空气和氧气中,控制不住地呛咳起来,生理性的泪水滑落眼角。 她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获取夏知燃爱意值:1】 夏知燃快疯了! 刚才眼睁睁看见程时鸢靠近那个女鬼,她就觉得不对劲,后来那堆在关键时刻装死的工作人员跳出来宣布:达成‘鬼娘娘’找到最满意的祭品,愿意放过其他人的特殊结局。 然后就想领着她们出去。 虽然程时鸢那个小粉丝,临到这时终于想起来,爱豆被拉进了棺材,但也很快被敷衍过去: “进入棺材的祭品,将和npc老师一起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你们可以前往出口等待。” 夏知燃却丝毫不买账。 指着那口棺材说道:“打开。” 没有人动弹,也没人应答。 猩红色的寺庙房间里,他们像是那群真正为虎作伥的‘村民’,捍卫愚昧的信仰。 夏知燃冷笑一声,也不惯着他们,四下看了眼,直接找到伪装的工作人员出口。 比他们更熟悉通道,甚至还找到了工具间,扛着锤子、撬杆,油锯往外走。 撬杆撬不动盖子,就换斧头砍。 握着那并不顺手的武器时,夏知燃头一次发现自己这双手是这样不灵活—— 它使得动笔,握得了油画棒,能用所有精巧的工具。 独独扛不住一把笨重的斧头。 “喂喂,这口棺材的木料很贵的,不准破坏道具!”有人警告地拿着大喇叭对她喊。 夏知燃面无表情地笑了下。 斧头劈下去的那一瞬间。 她听见自己说出了一句很愚蠢的话:“我赔得起。” 还有更蠢的,“你的命我也赔得起,要试试吗?” 木屑飞溅起来,划破她侧脸,在溢出的血色里。 夏知燃好像回到了,被程时鸢甩掉的那段时间。 长辈轮流找她谈话:“你疯了?你哥的事情警察已经出了结果,跟她没有关系,你去找她做什么?当年我们要是知道两家关系会变成今天这样,就不会定那个娃娃亲。” “离程家远一点就好了,我们知道你不愿意当这个继承人,都怪她跟你哥闹着见面造成意外,但是她也还小,她也不想这样的,知燃,你是想逼死她吗?” “你是想彻底和程家结仇吗?” 年少的她站在日光尘埃里,不管面对什么难题都自信、甚至自傲的她。 头一次露出惘然神色。 她想逼死程时鸢吗? 她是真的恨程时鸢,让她的人生轨迹转了三百六十度的弯,再也当不了那个自由自在的旅行画家吗? 不是的。 心里有个声音说道: “夏知燃,你清清楚楚地知道,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你就不恨她了。 你爱上了她。 但你知道她太过迷人,如果你不够特别,怎么能让她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永远记得你呢? 她有那么多的前任,都在各自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你只能握住这股恨意,那是你与她之间,最特殊的连接。 倘若有天连这股恨都消失,你就会和她那些被遗忘的前任一样。 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斧头断裂,飞出去的那一刹那,夏知燃掌心虎口也被震裂。 她没办法再捡起斧头,怕程时鸢在里面被波及受伤,一瞬间找不到合适的武器,蠢笨地,开始用手,使劲地扒拉那些木头碎片。 好在不知道是谁折返,递给了她合适的工具。 将自己折腾到鲜血淋漓之前,她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丢失的“新娘”。 夏知燃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进怀里,忍不住地用脸,用面颊去感受她呼吸的频率。 程时鸢眯起眼睛,感受她双臂的颤抖。 明明已经用力过度到近乎脱力,却还在不断地收紧。 于是程时鸢歪了歪头,故意问她:“你想把我摔下去吗?” 话音刚落,却听见夏知燃不自觉地应答:“不会,我不会松手。” 她闻见了,对方伤口崩裂的,溢出的更明显的血腥味。 可程时鸢却觉得还不够,勾起唇角,开始抱怨这个救人救得太慢的家伙: “夏知燃,我讨厌你。” 夏知燃顿了顿,声音喑哑地,“嗯”了一声,收下她所有给予。 【获取夏知燃爱意值:1】 程时鸢的耳朵,无意间贴近她的脉搏,盯着她侧脸细长的伤痕,听见了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每一下跳动,都是她真正的回答: 可是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从未有一刻,停止过爱你—— 第23章 “证明给我看,你有多想我。”【77深水加更】 夏知燃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她,难得听话又乖巧的模样,让程时鸢忽然想起来。 这家伙也并非每时每刻,都在喷洒毒。液的。 就像网上那些蛇宠饲养博主分享的。 阴冷,潮湿,恐怖,是恐惧者给蛇类下达的定义,像旁边那些留下来帮过忙的玩家,明明很担心她们的状况,却谁也不敢靠近。 第35章 都对夏知燃先前发疯的模样心有余悸,怕她下一秒又拿起斧头暴起伤人。 只有呆在她怀里的程时鸢很清楚。 这时候的夏知燃就是晒到了太阳,吃饱喝足的,懒洋洋的小蛇,因为待在熟悉的主人身边,所以不会有丝毫攻击性。 最终还是节目组人员看着时间,试探地开口: “夏老师的伤,还是要处理一下吧?马上要到六点了,现在打车赶去港口还来得及。” 作为被救的那一个,程时鸢几乎毫发无伤—— 如果忽略她唇角再度破损的伤口。 而救人者是鲜见的狼狈,那双常年握着笔杆,没有干过任何重活的手。 虎口开裂,还扎着木刺碎片,鲜血重叠在干涸的旧伤上,触目惊心。 程时鸢接过医药箱,本来忘记的那些急救知识,托这两位夏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又重新巩固复习。 棉签蘸进碘伏里的时候,她忽然笑了下。 抬眼去问面前这个乖巧安静,不似本人的家伙: “诶,我是不是真的克你们家的人啊?” 往常毫不犹豫、拿这种难听话当武器扎她的人,鲜见地,也被回旋镖戳中。 夏知燃眉梢动了动,明明对这种话不爽,却扯开唇角,就此睨着她: “那真是不巧,我命硬,以后也可以考虑穿耐克。” 克了很久也没死,怎么不算一种般配呢? 没等程时鸢对她的烂梗露出无语表情,由着她处理完伤口的人,却忽然出声道: “帮我拿下手机,拨一下助理电话。” 程时鸢好脾气地照做,眼也不抬地问她:“密码。” 夏知燃却答非所问,只盯着她看:“记得谢栀清的密码,不记得我的?” ——乖不到两秒,又有劲发疯了是吧? 程时鸢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在她面前解锁过谢栀清的手机,因为这种场合实在太多了。 主要是谢栀清这人太好猜,跟她吃饭的口味一样,习惯了一样菜就不换,这辈子能吃一家饭馆到死,除非人家倒闭。 喜欢用的密码也无非是那几个组合,程时鸢有时觉得,她哪天要是捡到谢栀清的钱包,应该能把她所有银行卡都拿出去刷一遍。 程时鸢:“她实心眼所以好猜,大艺术家你也实心眼吗?” 夏知燃不吃她这套,轻嗤:“你都没开始猜,怎么知道我好不好猜?” 于是。 程时鸢面无表情开始输入她的生日:011111 甚至开口点评:“呀,夏小姐再晚生十年,就是黄金单身圣体啊。” 说完她就做好了被夏知燃讽刺的准备,比如出生在情人节的自己,果然多情且拥有过很多情人。 刚刚还跟她针锋相对的人,这时却只是垂眸,看着手机上的密码显示错误: “所以为了脱单,我在密码数字上寄予了美好的愿景。” “——不继续试吗?” 程时鸢恍然大悟。 然后低头按了六个零。既然那么多1脱不了单,那就当0试试? 夏知燃成功让她气笑了。 刚才在那个小黑屋里就不该放过她,不光要把她的屁。股抽得发红,最好再用帮她揉的名义,将那两团软肉在掌心里抓揉,等她疼得眼泪汪汪。 就狠狠插。进去。 让她从此只能在疼痛时联想到爽的时候,身体力行地记住到底谁是0。 程时鸢看着她晦暗的眼神,没再逗她,输入“000214”,解锁了她的手机之后,给她助理拨通电话。 接通的那一刻,夏知燃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冷静地报出自己的地址,然后让助理通过法律手段和这里的老板进行交涉,她要拿到今天这里的监控,调查…… “嘟。” 程时鸢光速帮她挂了电话。 夏知燃盯着她唇角的伤痕,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这道伤非常无敌碍眼。 有个青梅竹马的谢栀清也就算了,对夏家的人都有致命吸引力也无妨,就连陈楚星她看在是同一个行业勉强有交集,都算是能理解—— 今天冒出来的,又是什么东西? 她心底的不爽几乎从凤眼里流出,皮笑肉不笑地问:“怎么,我作为消费者在这里受了伤,不能让律师帮我找老板维权?” 她想维护的到底是消费者的权益,还是宣布所有权,她自己心里清楚。 但程时鸢想到她刚才提供的,比沈凌熙大方20倍的爱意值。 还是决定,捞她一把。 “维权重要,还是我重要?” 程时鸢慢条斯理地,将棉签戳进她的肉里,成功看见她抑制不住,抽动的眉头。 却笑眯眯地,就这样半蹲着抬起头看她:“夏知燃,我现在选择把时间给你,你确定要浪费吗?” 咕咚。 夏知燃看着那双漂亮勾人的桃花眼,吞咽了下。 花言巧语,糖衣炮。弹。 说这种话,多半也是为了棺材里那个死鬼打掩护,搞不好是找了个比陈楚星还拿不出手、上不得台面的情人,现在不过是怕她为难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才在这里跟她周旋。 夏知燃脑海中浮现了一千种找人算账的办法。 但脑子却很不听使唤地,拿着大喇叭循环播放: “我现在选择把时间给你……我选择把时间给你……我选择你……我选择你我选择你我选择你……” 看过程时鸢在自己面前转身选择别人太多太多次—— 她几乎要忘记,自己被坚定选择的感觉。 好烦人的狐狸。精,勾引人的话不要钱地乱说,在其他人面前也是这样吧? 所以才上个恋综也招蜂引蝶地,吸引一堆前任,搞不好后面都能组个前任足球队。 “我选择你我选择你我选择你……”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吵死了! 夏知燃努力绷着唇角,并不想在她这里显得过于廉价,摆出冷漠模样,转开头去。 明明程时鸢处理伤口的动作粗暴,又不专业,连纱布都裹得难看,她心脏却很不争气地开始胡乱跳动,仿佛因为疼痛而感到快乐的那个人是她。 发觉她闭口不再提刚才的事情,程时鸢想起什么,问工作人员:“今天的晚餐场合要换礼服吗?” 夏知燃立刻转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还想帮我换衣服?” 程时鸢想了想,给她发这种奖励的话,估计不知道还要在这里磨蹭多久,于是随手在她脸上贴了个hellokitty创可贴。 等助理带着妆造团队过来之后,在她幽怨的凝视中,无情地将她推给团队。 两人紧赶慢赶,到港口时还是迟到了。 只见望舒像一团席卷的龙卷风,重重地刮到她们身边:“程程!你怎么了?” ——到底又是谁? 今天那个糟糕的专属约会,总归是大庭广众吧?不是节目组的镜头在跟拍吗?为什么还有人能这样不要脸地在程时鸢唇角上再留下痕迹? 这群年长的家伙就是仗着年纪大、脸皮更厚,所以才更加肆无忌惮是吗? 望舒自从昨天听见专属约会,就开始悬着的心,如今总算是死透了。 她甚至再难藏住那股嫉。恨,连夏知燃逐渐变得危险的警告眼神都不顾,径直出声: “这些胡乱咬人的虫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杀虫剂毒。死?” 很可惜。 程时鸢在她不住地拉着自己转圈确认的动作里,遗憾地想,这次咬人的家伙,可比杀虫剂毒多了。 “望,舒。” 夏知燃拖长了语调,面无表情地提点道:“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你小姨我受的伤,比她更重吧?” 越过两人肩头,她眯起眼睛,看见了那艘专门布置过的豪华游轮。 随后,一锤定音:“我手伤不方便乱动,等下你坐我旁边,给我夹菜。” 望舒咬了咬唇。 浅色眼睛里写满不忿。 但从程时鸢身旁抬起头时,脸上却堆满了真挚的乖巧,眼睛眨了眨,像个听话的、也受尽宠爱的小孩: “那我坐程程和小姨中间好不好?正好六个人呢,我们仨坐一边。” 夏知燃一眼看透小孩借着体贴的理由,想要隔开自己、独占程时鸢的目的。 她却并不把这种小心思放在眼里,轻笑了声,看向程时鸢:“不如我坐中间?我伤这么重,光一个人给我夹菜可不够。” 程时鸢看她受个伤,待遇恨不得赶上皇帝,有心想问问这位夏皇帝是不是想让整个游轮的人都来服侍她。 但临了看到她们俩手上不同程度裹着的纱布,从来恩怨分明的程时鸢,叹了口气: “我坐中间,我喂你们俩吃,行了吗?” 不知是不是属于血亲之间独有的默契。 在程时鸢这句话冒出来的一刹那—— 她们竟然同时想到一个画面。 第36章 女人一丝。不挂地,被她们堵住前后退路,只能为难地,夹杂在两具身躯之间。 刚用上面的嘴喂完,下面的嘴也要被不甘示弱地索取。 费了半天劲,却哪个也没喂饱。 姨侄俩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竟然谁也没来得及把那声“不行”说出来。 等到看见等在游轮入口处的谢栀清和陈楚星之后,她们更是无法内。讧,拱手将程时鸢让给外姓人。 格外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占住了程时鸢的两头。 程时鸢倒是不太介意这左右护法,直到落座在精美的长桌旁时,她才发现有比今天要给两个人喂饭,更离谱的东西。 景色如此美丽的游轮,晚餐竟然请了米其林的厨师。 在程时鸢将盘子里的开胃前菜,挖起第一勺,动作甜蜜地送到夏知燃嘴边时。 坐在对面的陈楚星,露出了格外酸楚的眼神。 直到她注意到,夏知燃的表情反复在快乐和痛苦之间横跳。 陈楚星刚才没有心思听主厨给这道前菜的介绍,疑惑地拿起勺子。 挖了一勺这所谓分子料理,打出的一团泡沫。 舌尖上同时炸开酸甜苦辣咸的那一刹,她忍不住失笑着,单手抵住额头。 既觉得程时鸢这幅以爱为名、悄悄使坏的样子可爱,又依然忍不住,对能享受到她盘中餐的夏知燃感到吃味。 陈楚星忽然加速,将盘子里剩下的泡沫全部解决掉。 她知道,程时鸢这辈子吃过最多的苦,估计就是在美国留学的那段时间。 但是她不同,虽然是个童星,但那个年代港城的剧组连大腕来了都得看导演脸色,何况是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 最穷的时候,陈楚星偷偷翻过别人刚丢进垃圾桶里的过期食物吃,甚至一度觉得刚刚变味的过期食物,明明也很好吃。 在侍者收走她面前的空盘,准备给她呈下一道菜之前。 陈楚星忽然站起身,做了个在用餐礼仪中特别不礼貌的动作—— 她把程时鸢面前那个,还剩三分之二食物的盘子,放到了自己跟前。 对上那双惊讶的桃花眼,她语带宽和地说道: “不喜欢吃的,给我就行。” 米其林有个“不吃完一道菜,不上第二道”的规则,她不愿意看到程时鸢饿着肚子,忙着给某些严重到残疾或者断肢的家伙投喂。 夏知燃面色阴沉地盯着她,倒是没想到这个大明星竟然能放下身段,吃人剩饭。 ……偏偏这么难吃的东西,她还真吃不下双份。 而旁边的望舒,专注地捏着餐叉思考,要不要跟陈楚星拼手速。 却忽然被季笙笑着提醒:“你要是一份吃不饱的话,我的也可以给你。” 望舒:“……” 偏偏陈楚星这一个动作,引发的连锁反应,还不止于此。 本该因为今日的专属约会而成为焦点的谢栀清,先前只一反常态地、犹如主动退出那般,坐在了角落里,现在看她们争夺半天,忽而也起身离席。 她跟大厨随口沟通了几句,套上了大厨备用的崭新厨师服。 二十分钟之后—— 高贵的蓝龙变成一盘喷香的三葱爆龙虾,a5和牛做成了黑椒蒜香牛肉粒,连黑松露、鳗鱼等食材,也和所谓的无菌菜一起炒熟,直接做成了炒饭。 将这几样摆在程时鸢面前之后,谢栀清留了份给自己吃的炒饭,又回到原位。 陈楚星看着那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虽然比不上米其林摆盘。 但是显然比刚才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更符合程时鸢的口味。 心中又泛起苦涩。 一时间好像意识到,程时鸢身边这些她原本看不上的小朋友,似乎也慢慢有了长进。 她失魂落魄地挖着盘子里的泡沫,再递到唇边时,忽然捕捉到一股很淡的,极为特殊的香味。 ……结香花? 陈楚星本能地打了个激灵。 几乎是应激地,想起某栋位于香山半山腰的港城别墅。 西式装修、颜色昏暗的书房,仅有的一扇明亮大窗。 那团总是坐在窗边,随手将一根拐杖搭在椅旁,却在日光里,永远让人只记得那团阴影的恐怖身影。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几年前去那里听见的富豪议论: “沈老板的花园,最近又换了新风格?这种打结的枝条,是什么花,有什么寓意?” “哈哈,越有钱的越迷信嘛,老弟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结香花,做现金的原材料,沈家这么富都种这个,难怪人家能越来越有钱。” “何止啊,我听说她新修的那栋楼,一楼大厅除了象牙雕、整块帝王绿的工艺品之外,中央展台也做了个足足几十米高的纯金雕刻,也是这结香花。” “这花确实有寓意,除了招财之外,本身还意味着美梦成真,恰好十棵,十全十美,哈,不错吧?” 陈楚星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们的话。 毕竟她的老板,沈凌熙,在她的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天生为了攫取更多权势而存在的人。 她甚至并不迷恋权势本身,只是因为其他人都认定这些好,所以她学着得到它们。 陈楚星此刻忽然惊觉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倘若,她的老板,有天腻味了权势这个领域,想学会其他更多的事情呢? 那么浓郁的结香花味道,她只在沈宅,只在那个人周围闻到过。 盯着程时鸢唇角的伤口,陈楚星越是不想把她和那个恐怖角色联想到一起,脑袋就越是无法控制地,拼凑她们之间的可能性。 结香花,真的只意味着钱吗? 拾元,本身,不也有同样的意味吗? 沈凌熙门口花园里那十棵结香花,指的是程时鸢?! 不对不对不对! 不可能不可能! 那个植株本来就适合南方种植,一定是她想多了!可能只是今天小时和其他小朋友约会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听说沈老板最近看上了个小明星,年三十那天晚上的动静你听见没?维港放了一宿的烟花,是她给那个小情人的生日礼物。” “小情人吗?我怎么听说领了证?她的助理最近在各个拍卖行拍了几个亿的珠宝,她把人宝贝得紧,连看都不舍得让人看一眼,估计是打算金屋藏娇到底了。” “哈?金屋藏娇?你们连这个都信,我猜啊,是身份上不得台面,配不上沈家,怎么可能还结婚?等着吧,过两年她玩腻了,这件事大家就都忘了。” “咯吱——” 勺子和餐盘刮出刺耳的声音。 陈楚星咬紧了唇,想到昨晚医院那边主动发给她的监控视频。 本来还像是玩猜谜游戏,单方面猜测程时鸢还有哪些前任的,却在这一瞬间。 悠闲烟消云散,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越不想发现那个答案,第六感就越发鲜明地提醒她,这就是那个真相。 ……是因为自己吗? 是她的原因,才让程时鸢被沈凌熙注意到,对不对? “喂。” 张开的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洁白的掌心,被月光所照亮。 陈楚星愣愣地再抬头时,才发现游轮上的晚宴早就结束了,她像是一缕飘着的幽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别墅里。 甚至呆坐在,她摆在阳台的睡袋上。 程时鸢受不了她主动拿走自己餐盘之后,露出的莫名其妙愧疚表情,总在自己视线范围摇晃,实在碍眼。 但是又免不了琢磨,在所有人当中,爱意对自己最浓烈的陈楚星,身上能刷到多少爱意值? 如果像上次一样,只是折磨她一下,就能掉落丰裕的40小时生命值?今天晚上,是不是有可能让自己刷出几十点爱意值? 也许。 不用25天,自己就能健康毕业了? 在所有人都睡着的夜晚,程时鸢像是从月光里偷跑出来的精灵,俯身凑近。 唇瓣贴在陈楚星耳边,开合: “姐姐好像又在自作主张地想一些,让我很反感的事情了。” “让我猜猜看,你又找到了什么,自以为连累我的、特别该死的理由,在这里擅自反省?” 沉吟般,她悠悠拖长了尾音,“嗯”了一声。 自顾自得出绝望答案的陈楚星,感受到她气息,一凉一热,喷洒在自己肌肤上。 声音像小刷子,挠在耳廓边。 终于控制不住,本能地,抬手将她压入怀中。 用的是双手环抱的姿势,想要紧紧地保护她。 ‘没关系的,陈楚星,如果是为了小时,只要她能平安,你做什么都可以—— 你不是早就为此做出了觉悟吗?’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加油打气。 陈楚星收紧手臂的同时,听见了自己恍惚般的叹息声:“没有,我只是想你了。” 第37章 “想要像以前一样抱着你,感受你的体温,和你一起睡觉。” 程时鸢好像相信了她的借口。 笑吟吟地,从她怀中抬起头来,确认道:“真的吗?” 但她却没有听陈楚星的回答,毕竟这个人是她演技上的老师,她才不要费劲去猜测这位“能有一千张面孔”的陈天后,今晚又对她展露那张面孔。 程时鸢慢吞吞地抬起手。 “我想要姐姐证明给我看,你有多想我。” 点了点那性感的唇珠:“但是,不许用这张嘴说话。” 指尖下滑。 顺着喉咙,锁骨,落在那挺立的傲然之上:“用这里。” 继续向下。 撩拨过那细腰,画圈,打转。 最后,停在她分开的双腿之间。 “还有这里。” 她笑吟吟地宣布规则:“让你的身体告诉我,你有多想我。” 程时鸢甚至随手拿起了放在旁边的,已经喝干净水的玻璃杯。 思索般,放到了陈楚星面前。 “用你所说的‘想念’,填满这个杯子,我就信你。” 第24章 “姐姐想和我重新开始吗?”【77深水加更】 陈楚星呆呆地看着那个玻璃杯。 艳丽妩媚的面庞,鲜少露出这种近乎懵然的表情。 她忽然想起来以前做得最过分一次。 是某年秋天的一场时尚晚宴。 程时鸢在那年暑假的一部戏中演了个大爆的配角,几乎以一己之力给整部戏抬咖,之前在这种场合鲜有人问津的她,那次被灌了不少酒水。 半醉不醉,懒洋洋敛着眼眸的风情,叫陈楚星看得挪不开眼。 才刚到住处,她就迫不及待地缠上去。 以至于程时鸢脱到一半的高跟鞋的系带,还缠在脚踝上,礼服裙也滑落着,挂在臂弯,就在她怀里拖长的音调,发出娇媚的哼声。 两人戴的品牌耳坠,项链,掉在通向卧室的地毯上。 不知是酒精放大了敏感,还是陈楚星那天格外情动,总之程时鸢哭得比以前都厉害,几乎在她怀里尖叫着融化。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床单,地毯,连掌心的肌肤也汗涔涔,软肉握都握不住。 “姐姐、姐姐……饶了我……我不行呜呜……” 身下的人明明已经腿软到跪不稳,膝盖都蹭得发红,却还是要坚持往前爬。 “小时乖,亲亲姐姐好不好?” 而她语气亲昵地哄着,却毫不留情地将人捉了回来,再度压了上去。 等到程时鸢红着眼睛,讨好地亲她,囫囵说着“忍不住”的时候,她只是不以为意地,欣然回应那个甜蜜的吻。 手中力道坏心眼地加重,在她的哭吟声里,微笑着回答:“乖,不用忍。” 她以为程时鸢只是受不了,一次又一次,过于轻易的高。潮。 甚至没到的时候。 也像是个浸了水的布娃娃,随便按一按,压一压,就敏感到溢出许多。 谁知道,喝了太多酒水的程时鸢。 忍不住的地方,自然还有一处。 程时鸢根本就没喝醉,所以在温度升高,失控到极致的刹那,就忍不住咬着枕巾,哭着骂她坏,说她太过分了,再也不要和她做了—— “很可爱,姐姐很喜欢,乖小时。” 后来她抱着人哄了很久,甚至任劳任怨地,帮程时鸢洗干净,等她睡着之后,把那些胡闹的痕迹都收拾干净。 但程时鸢还是很警惕地,再也没在她面前喝过酒,以至于陈楚星对那一次极致的欢愉,像是看过一场盛大的烟花,格外念念不忘。 可是再怎么惦记,陈楚星也从未想过,要以这样的形式复习。 她其实是欲望偏冷淡的类型。 从小就在声色浮华的圈子里呆着,看过太多人被欲望支配的丑陋模样,心里只有赚钱这件事的陈楚星,一度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无性恋。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娱乐圈从来不缺好看的皮囊。 直到遇见程时鸢。 不过陈楚星更乐于当欣赏的那个,程时鸢又敏感,又禁不住诱惑,每次在她指尖绽放的模样,都让陈楚星迷恋得上。瘾。 偶尔小孩不服,闹着想要扑倒她,她只能无奈地放下手边的剧本,半推半就地,躺平配合一次。 只不过程时鸢依然很不满意。 “难不成是我技术太差了?不行,再来一次,感觉姐姐不够热情,好像在敷衍我。” “啊啊你不许装好吗?显得我像是那种技术差,还威胁别人用演技配合的渣女。” 陈楚星偶尔也会被这只过于热闹的百灵鸟,吵得耳朵疼。 最后往往会用另一种方式,累到程时鸢闭嘴,忘记跟她强调什么‘做1的尊严’。 程时鸢每次发泄太多就容易困,困了就要黏着人睡觉。 那是陈楚星最幸福的时光,怀里是喜欢的温度,低头就能看到心上人恬静的睡颜。 虽然很容易让她经常一下午也翻不过一页剧本,只顾盯着程时鸢发呆。 但她就是很喜欢。 过往的记忆越是甜蜜,现在照着惨白月光的陈楚星,看着那冰冷杯子,就愈发觉得喉间苦涩。 倒是程时鸢好像想起来什么。 “差点忘了,姐姐好像不是那种,水多的类型。” 在陈楚星重燃希望,本能点头,想跟她商量换一种方式证明的时候—— 程时鸢从客厅折返,这次多拿了个更大的杯子,里面还装满了饮用水。 她体贴地将那一大杯水递了过来: “那就先喝点补补吧?不然姐姐可能会很辛苦。” 陈楚星眼里希望落空。 头一次想拒绝这种体贴。 直到她发现,程时鸢考虑得不仅如此,甚至还带着她来到了影像室的那一层。 “影音室的隔音做得很好,外面的设备也都关掉了。” “这间浴室好像平时没什么人来用,所以姐姐就算哭得再大声也没关系哦?不会有任何人听见的。” 看着浴室门缓缓合拢的那一刹,陈楚星知道自己退无可退。 毕竟,她的大小姐就是这样,从以前到现在,想要做的事情,都会得偿所愿。 她攥紧了掌心里的那杯温水,指尖用力到发白,很艰难地、做着心理准备。 然而曾经深爱她的人,现在却连耐心也变得吝啬,倚在门上,抱着手臂打量她: “我还以为姐姐是真的很想我呢。” “特意牺牲美容觉来陪你,结果姐姐却露出这种表情。算了,我倒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类型。” 说完,程时鸢毫不犹豫转身就要走。 掌心拧动门把手的刹那,忽而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 “不要走——” 陈楚星将脑袋埋入她肩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失措与惊慌,却依然忙不迭地保证: “我会做的。小时,我会做的,不要走,陪着我好不好?” 哪怕对她而言,这件事无比艰难。 但陈楚星早就知道,想要重新在程时鸢这里得到一点优待,哪怕是一个真心的笑容,本来就需要她付出巨大的代价。 当年是她犯下巨大的错,所以不管要用怎样的方式赎罪,都是她应得的。 明明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身躯在轻微颤抖,但程时鸢却近乎无情地,利落扯开了她环抱的手臂。 转过身来,对她扬了扬下巴:“想要我陪你的话,就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姐姐。” 这间浴室装修得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但也绝不至于简陋。 墙壁上贴着墨绿色的瓷砖,纹路低调又高级,后面还摆了个纤尘不染的小浴缸,尽显主人家的品味。 无论如何,都不算是亏待了陈楚星。 但捡过垃圾、也参加过上流社会富丽堂皇宴会的她,却依然不适应这个场合, 仰头喝水时,喉咙发紧地不断吞咽,多余的水流自嘴角落下,打湿她单薄的衬衣。 纽扣一粒粒解开时,指尖好几次因为颤抖而打滑。 等膝盖打开,跪在那冰冷的砖石上时,露出的肌肤更是霎时间寒毛直竖,浮起连串的小疙瘩。 她眼睫不断地眨着,像是从来没有进行过任何情事。 手指僵硬生涩,哪怕放在了正确的位置,近乎暴力地将自己搓红了,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应。 程时鸢看起来好整以暇地,靠在门边,实际上却偷偷换了个姿势,并拢了腿。 她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场盛宴。 余光甚至还注意到,嵌在侧面墙上的镜子,和不远处洗手池上的长镜相映。 恰好将陈楚星各种角度都展示出来。 乍一看去,像是窥见了专为这个人定做的万花筒世界。 从来喜欢展现成熟风情,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的人,单单在她面前露出这样难堪的、面红耳赤的模样,原来比之前还要勾引人。 第38章 程时鸢感觉自己本来贴着的玻璃门,都已经让自己体温捂热了。 偏偏面上,却还要露出恶劣模样点评: “这是很久不复习,技术退步了吗,姐姐?”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揉弄我的,再这样下去,是想我一整晚都在这里陪你罚站吗?” 陈楚星忍不住低着头,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假装她们俩还是从前的甜蜜时刻。 但是身体的不配合,和四面八方漏风般不断吹来的冷意,却让她那颗心也渐渐失温。 她着急不已,甚至将自己揉到发疼,但越是急切,离想要的状态就越远—— 直到她再度听见了,门边的声音。 陈楚星下意识睁开眼睛,声音颤抖地挽留:“对不起,对不起,小时……” 最先滴落在玻璃杯里的。 是她害怕到极致,落下的眼泪。 但对上的,却是那道重新靠近的体温。 程时鸢并没有走。 而是站在她跟前时,俯身,用指尖划过她的眼尾,语气无奈: “怎么还用眼泪作弊?” 说着,毫不犹豫将沾染的那苦咸泪水,送入陈楚星的唇间。 在陈楚星条件反射地,含住她手指的刹那,程时鸢又毫不留恋地抽出。 拨开她半遮不遮,垂落的衬衣一侧。 手指上的水痕,被她无情地抹在了,对方衬衣之下的软肉上。 随后,在陈楚星怔怔抬头,只顾看她的表情里。 又忽然抬手,突然掐住,收拢指尖。 像是终于在她这里找到了喜欢的玩具,程时鸢饶有兴致地捏了捏。 再低头看进她眼中: “这里可以帮你,其他地方,你总要自己努力吧?” 陈楚星唇齿间无法抑制地哼了一声。 仿佛在过去几年的亲密接触里,身体已经违背她擅自认定了新的主人。 本来怎么样都毫无反应、甚至还要和她的大脑唱反调的地方,几乎在闻见程时鸢身上的味道,感受到她触碰的温度时,就毫不犹豫地,殷勤讨好。 *** 而现在能够决定对方生死的猎人,是程时鸢。 *** 仿佛不甘示弱,想与她的力道抗衡挑衅。 薄薄的腰腹之下,漂亮的玻璃杯恰好倒映出,平日里无人能窥见的盛景。 ‘啪哒’ 不知哪里落下的黏稠液体,坠落在玻璃杯壁上。 原本静悄悄的无动于衷的地方,好像热带丛林里终于下起的淅沥小雨。 整间浴室里,仿佛预备攒出一条溪流般,响起渐渐明亮的水声。 她也是在这时,看见了陈楚星迷蒙的眼神,听见了她无意识地低喃: “小时,抱抱。” “抱抱我,亲亲我,好不好?” 程时鸢以前就受不了她这种轻哄式的撒娇。 所以推开她的动作,才总是坚定不了几秒,就很不争气地发软。 如今便看似无情地,加重了手指间的力气,在陈楚星猝不及防的闷哼声里,笑眯眯地禁止: “不准撒娇。” “我不会亲你,也不会抱你。” 她坏心眼地,将手里捏住的软肉拉长稍许,仿佛在玩橡皮泥,语气漫不经心地: “我再给你五分钟时间,连半杯都装不满的话,就不奉陪了。” 陈楚星好似听见了什么死亡倒计时,不断地摇头,祈求地看着她:“小时、小时,你帮帮我,求求你——” 从前怎么在床上折腾都没听见的话,倒是在今天全部收获了。 程时鸢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本来一点也不想配合,但是却禁不住自己,太想看到陈楚星失控的画面。 于是舔了舔唇,松开本来在玩的地方,手指调皮地,在她身上滑来滑去。 时而掐住她的腰,一本正经地想量她有没有传说中的a4腰。 有时又看似单纯地抚摸她的脸,在她迷恋地用面颊凑上来轻蹭时。 忽然改变目的地。 向下方而去,去捏住另一处让陈楚星很受不了的地方。 她听见了陈楚星喉间溢出的甜腻尖叫声。 那具温热身躯,本能弓起腰,将脑袋靠向她颈间,像是本能地寻求帮助。 感受到她身体痉挛般颤抖,不断念着自己的名字,仿佛哀求,又仿佛表白一样。 程时鸢却没有松开手,反而在指尖不知不觉被打湿之后,报复地,收紧了力道。 靠在身上的人仿佛被人突然掐住了声带,陡然失去了声音。 但玻璃杯里,却响起了,悦耳的,连串的滴水声。 程时鸢略带抱怨的声音,亲昵地、恶劣地,落进她耳廓里: “什么嘛,原来姐姐不喜欢我以前温柔的样子啊,早说你喜欢重一点,我也不至于总怀疑自己的技术啊。” 陈楚星这时才啜泣着,找回了嗓音:“不是、不是,小时……小时……松开……!” “真的要松开吗?” 程时鸢歪着头,对她已经红透的耳朵吹气:“我明明是在帮你,真是的。姐姐怎么像不懂事的小孩一样,就只会不识好歹地胡乱撒娇?” 像是想把陈楚星过往的所有恶劣行为报复回去。 她不光不松手,还要更坏地。 就在此刻,身体力行地感受陈楚星身体是如何绷紧。 好像忽然理解了,对方无论如何都不肯在自己快乐的时候抽离的心情。 不断延长的快感已然变成折磨,陈楚星再也跪不住,忍不住双手抱住了她,只一味地叫着她的名字。 程时鸢却很冷淡,只命令她松开手,不许弄脏自己的衣服。 陈楚星眼中的泪再也控制不住,受不了她的冷待,胡乱地摇着头,像找回了主人就不肯再分开的小狗,一遍遍地哀求她: “小时、小时、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两人一个要走,一个要留,动作挣扎得最厉害时—— 陈楚星突然听见,玻璃碎裂的声响。 “砰” 心脏倏然一紧。 连血液都供不上来。 如同发现自己闯下大祸的小孩,她一动也不敢动,连眼珠也怔怔的。 就在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人,陷入最绝望的时刻。 【获取陈楚星爱意值:0.01】 系统响起的声音,也让程时鸢愣住。 ……0.01? 她倍感荒谬地,险些笑出声来。 亏她还以为陈楚星是真的因为爱她,也是真的想要挽留她,所以才愿意陪着她玩这种游戏,到头来,要不是有系统的提示,她是不是又要被陈楚星单方面戏弄了? 简直比沈凌熙那个没人性的家伙还要吝啬—— 不对。 绝不可能。 险些在这巨大的打击下丧失理智,程时鸢不紧不慢地伸手,抬起陈楚星的脸。 就是这样的眼神。 希望破碎的,本能寻找救赎和光,只要跟自己对视,就会慢慢一点点亮起来的眼睛。 这样的陈楚星,怎么可能不爱她呢? 程时鸢冷静地思考着。 反复回忆那天系统升级时所说的话语。 重点是哪一句? 【25天内……五位续命值对象……共计100点纯粹的爱意值……修复身体所有疾病……永远健康年轻。】 25天?100点?爱意值? 不对,不对,不对。 重点是——【纯粹】。 纯粹的,爱意值? 程时鸢脑海中划过,今晚在游轮上的那顿晚餐。 夏知燃愿意为了她吃下那份格外难吃的前菜。 望舒时不时地就看向她,哪怕总是被季笙所打断,一双眼睛也总是黏在她这里。 谢栀清明明吃什么都无所谓,偏偏因为她吃东西挑剔,所以给她做饭的时候,总是会准备很多种花样和方式,因为不知道她这位大小姐,今天又突发奇想,喜欢哪种味道。 甚至包括陈楚星。 已经功成名就,名声鹊起的陈天后,放下所有的姿态,愿意吃她那盘动过的、看起来已经让人失去所有胃口的剩菜。 她们全部都愿意为程时鸢做各种各样、有别于平常的事情。 但系统却一声也没有响起关于爱意值的播报,为什么? 嫉。妒的爱,占有欲的爱,习惯的爱,愧疚的爱……都不算纯粹的爱? 还是说,不能是带有任何负面情感的爱? 程时鸢一时间好像被丢回了语文课堂,绞尽脑汁地对这六个字做阅读理解。 她知道,如果无法搞清楚这件事,头顶那个变更为爱意值通知的红框,里面贫瘠的数字就无法得到提升。 目前也仅有: 【收获爱意值:2.11】 其中那个大头还是最恨她的夏知燃贡献的。 是极致的恨等于极致的爱,还是……夏知燃的恨,只不过是表象? 第39章 程时鸢头脑风暴到太阳穴都突突跳得疼,直到感觉到唇瓣上,小心翼翼送上的轻吻。 陈楚星既欣喜于她没有直接离开,又恐惧她此刻的冷淡态度。 最终也只能这样卑微地试探。 她已经做好了,下一秒就被无情推开的准备。 “陈楚星。” 果不其然,眼前的人一旦失去兴趣,就连那套“姐姐妹妹”的把戏,也不肯同她装。 她几乎本能地,低头想要把那个破碎的杯子拼凑好,喃喃说道:“再、再给我一次机会,小时,我发誓——” 但程时鸢却近乎冷酷地,毫不犹豫钳住她的手腕。 任凭她伸长指尖,也无法触碰到地上碎裂的玻璃。 就好像她不管怎么努力,其实也永远无法修复好,她和程时鸢已经破裂的感情。 陈楚星其实不爱哭,但在今天晚上,却好像要流完一辈子的眼泪。 面上冰冷又湿润,她却只固执地盯着那堆杯子,念叨:“我能修好的,我其实也认识一些很擅长做文物修复的大师,我会修好它的……小时你相信我……” 她不知道自己连声音都无助地发抖。 明明那个杯子那么羞辱她,可她却想要把这唯一的、最后的机会给抓住。 但她忘记了,程时鸢从来都不会回头看任何过往。 所以这一次。 手腕上遏止的力道加重,连警告的声音,都带着不耐烦:“陈、楚、星!” 在这一刹那,陈楚星的世界陡然崩塌。 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她就这样在碎裂的世界里,倒向那一地的碎玻璃。 她甘愿和这段破碎的情感,同归于尽。 但有人却接住了她。 “我原谅你了。” 程时鸢皱着眉头,咬着牙死死撑住怀中的人。 望舒那会儿还能算意料外,夏知燃也勉强归于是自找的,但要是让陈楚星现在也受伤,到底是想怎么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人多瘟呢。 她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人拽离了那片危险的,落满碎玻璃的区域。 甚至为了以防万一,用鞋底反复地扫过地面上近处的瓷砖区域,就担心有不长眼的玻璃渣,无意间被陈楚星踩中。 直到抱着人,站在浴缸边,对上那双不可置信地、好像还没回过神的眼睛,她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没听清吗?” “我说,我原谅你了。” 其实她早就不怪陈楚星了。 她想起来,当年和陈楚星交往时,对方曾经偷偷地拎着礼物,上门拜访过。 只不过程父全程都在二楼的书房里待着,没有下来见过客人一面,让她坐足了冷板凳。 那时程时鸢收到消息过来,又心疼陈楚星,也很冷静地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阻碍。 因为她父亲当年就娶过一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家世普通、平平无奇的妻子。 所有人都觉得,程家这位继承人色令智昏,而这种无法提供助力的妻子,甚至还可笑地短命。 她父亲成为了那个圈子里的笑柄。 后来连她父亲也在日复一日的鳏夫生活里,悔悟了什么,在帮她坐稳继承人位置之后,三令五申,甚至不许她跟任何家世门庭配不上的家伙谈恋爱。 在她选了导演专业之后,更是疯了一样。 突然停掉她的卡。 在假期的某个半夜,发疯赶她出家门,只有她答应好好当继承人才让保姆重新开门。 在她做视频剪辑作业时,拿走她的手机、身份证、电脑,逼着她同意下学期改专业回国。 最艰难的时候,程时鸢甚至因为投奔了谢栀清,导致谢家不得不看在程父的面子上,也意思意思地,把谢栀清的零花钱给停了。 以至于谢栀清本来就因为实习的项目捉襟见肘,其他钱又都在理财暂时取不出来,大半夜地在那里翻,有什么来钱快的兼职,能让她们俩不至于沦落到吃泡面。 但这些,都只是让程时鸢更为坚定地,想要丰满自己的羽翼。 哪怕被程家逐出家门,又怎么样? 她其实不用多么隆重的婚礼,什么海岛、游轮、酒店,都可以没有。 只要结婚的那个人是陈楚星,哪怕只有一张小桌,有几个最亲近的朋友来捧场,在婚宴一起喝到酩酊大醉,笑着祝福她们天长地久,也可以。 什么继承人的位置,她不稀罕,程家偌大家业,她也用不上。 直到她的一厢情愿,被陈楚星打碎。 “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都看不上那些富豪之外的家伙,我实在过怕了苦日子,太想嫁进豪门了,你如果不是程家未来的话事人,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是真的想努力的,没办法,你家里人太固执了,我只能选择拿一笔钱走,或者和什么都没有的你,一起拼搏。算了,你当你的继承人,我继续当我的‘富豪猎手’吧?” “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程时鸢,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了,你也放过我吧。” 撒谎撒谎撒谎。 骗子。 程时鸢好想把那一刻的陈楚星拍下来,投到网上,让大家欣赏,这个童星出身、演技过人的陈天后,史上演技最拙劣的时刻。 她才不需要陈楚星自以为是地,把她推回到那个‘继承人’的位置上。 她从来不会后悔,自己选择的每一条路。 只是这一次,她看错了终点而已。 她以为自己选了一个能够共风雨、同进退的人。 原来陈楚星不是她的终点,她还得往前走。 她人生的路,还那么长。 “我不怪你,我原谅你了。” 程时鸢近乎平和地,说了第三遍。 她当然知道,陈楚星从来都不是在钱和自己之间,选择了钱。 只不过是当年的她太执拗了,不肯接受自己最深爱的人这样一言不发的背叛。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但她宽容的话语,却好像让陈楚星更破碎了。 眼神里的光,比地上那些捡不起来的玻璃,还要细碎,她本来还是无声地在哭,现在听见程时鸢的话,最后的尊严也化成齑粉。 “不要……不要!我不要!” 从来都在程时鸢面前,强撑出年长者姿态的人,在这一刻,好像真成了个小孩。 陈楚星语无伦次地恳求她:“不要原谅我,求求你了,小时,你罚我吧,你怎么样罚我都可以——” 她太清楚了。 比起讨厌和恨,最恐怖的是原谅。 爱的反义词从来都不是恨,是不在意。 陈楚星宁愿被程时鸢讨厌一辈子,也不要她们俩之间一笔勾销! 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心口好像被硬生生地挖走一大块肉,陈楚星在这一刻,甚至感受到比分手时更胜百倍的痛不欲生。 连吸入一口气都需要竭尽全力,她变成了自己从前最看不上的、在分手后还要对前任死缠烂打的人:“都是我的错,你怪我吧……不许原谅我……” 程时鸢从没见过她哭成这样。 哪怕在戏里也没有过。 任由她抱着自己痛哭流涕,过了会儿,才恍然反应过来,陈楚星究竟是在意什么。 有别于先前的冷淡,这次她温柔地抬起手,不厌其烦地反复擦掉陈楚星的泪。 “姐姐不打算听我的下一句话了吗?” 程时鸢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无奈。 她听见自己循循善诱般,诱哄着,问出那一句: “我的意思是——” “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姐姐难道不想,和我重新开始吗?” 陈楚星的爱意里,掺杂了过于厚重的愧疚。 程时鸢不需要这种内疚的、赎罪式的爱,所以,得先把这些糟糕的东西剃掉。 像是面对一株充满了腐叶,染上了各种各样毛病的植物,程时鸢很耐心地,准备一片一片将那些糟糕叶片摘掉。 她要让这棵植物,重新开出漂亮的花。 而陈楚星,则是连呼吸都忘了。 崩塌的世界里,好像突然透进来了一缕光。 她一动不敢动,既怕那是幻觉,也怕自己的任何动作,让这股幻觉消失。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眼尾的泪痕都被擦干,眼角因为反复的摩擦冒出火辣辣的疼痛。 她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 程时鸢太喜欢她今晚的表现了。 没有以前的自作主张,也没有故作成熟。 所以心情很好地,笑眯眯地问:“姐姐想要和我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吗?” 她好似不知自己给了个怎样的许诺,只顾期待地看向陈楚星: 来吧—— 来让我看一看,你对我最纯粹的爱意,究竟有几分。 第25章 变成你最喜欢的形状。【77深水加更】 第40章 陈楚星犹如溺水之人看见一根浮木。 她明明知道,程时鸢宁可跟她永世不再相见,也不可能这样轻易地重给她机会。 也许这次是更大的恶作剧。 譬如想要让她在最有希望的那一刻,让她感受绝望。 又或者。 程时鸢其实已经没有戏弄她的闲心,提出这个要求,多半与她在医院的异常有关。 她毫不犹豫地,死死抓住程时鸢递来的最后一次机会。 成为对方剧本里安排的小丑也好,被当作有利用价值榨干的工具也罢…… 她甚至因为自己此刻在程时鸢那里的“有用”,忍不住喜极而泣。 “我想、我想的……我什么都会做的……” 骗她也可以,拿“重新开始”的机会吊着她也没关系—— 陈楚星只觉重获新生。 程时鸢看着她难过也哭,高兴也哭,薄红的眼尾再度打湿,肌肤红得都要过敏。 她记得陈楚星和她一样,最近行程都排得很紧,她才不要明天面对尤姐的质问。 耳边条件反射浮现,她那个难缠经纪人的塑普: “小程妹妹,我们星星可不比你年轻,胶原蛋白多,恢复那么快的。呐,你把她折腾成这样,现在妆都不好上……” 于是程时鸢故意拉下脸,给她泼冷水:“姐姐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你有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我还得看你的表现。” “如果你不够乖的话……你会乖吗?会听我的话吗?” 陈楚星条件反射地点头,忙不迭地,想要回答自己只听她一个人的话。 然而这问题,却条件反射地,同记忆深处的某一段过往重合。 阴雨连绵的湿气,隔过记忆,仍然黏稠在她的肺里。 年轻的女生目光淡漠地打量她,眼中既没有对她长相的惊艳,也没有对她贫穷模样的嫌弃,扫过她的每一寸,都只是衡量她,是否足够成为值得投资的“商品”。 陈楚星一眼就看出这人年纪比她还小,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到窒息与紧张。 她脑海中浮现了对方可能会有的盘问。 短短几秒间,就自顾自地模拟出许多回答,每一句都在绞尽脑汁,自证价值。 直到对方姗姗开口:“你喜欢钱?” 陈楚星愣了下,没料到问题这样直接。 但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对方就径自回答:“我能保证,你接下来活着的每一天,都不必为金钱发愁。” “记着我的名字,沈凌熙——以后我是你的老板。” 她所有的腹稿,都没有用武之地。 只是油然而生一股被天降金饼砸中的幸运。 直到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沈凌熙那句保证的意思。 我能保证,你活着的每一天,都不用为金钱发愁。但若是你不好用,不听话,你也就不用活到第二天了。 明明是终于能拥抱住心上人的甜蜜时刻,但陈楚星却因为这段不合时宜闯出的记忆,感到骨缝里也泛出冷意。 她张了张唇,好一会儿,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会的,小时。” “我什么都听你的。” 倘若有一天,你的指令和另一道命令重叠,我也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你。 多年前降落在怀中的金饼,撞得陈楚星头晕目眩,直到多年后的今天,她才清醒地看见,自己苟延残喘换来的富贵荣华,总归有一天要全部还回去。 她会像当年一样,一无所有。 不,她甚至会比当年,失去得更多。 但她已然为此做好了觉悟。 【获取陈楚星爱意值:4。】 明明是在全心全意地付出爱,可是为什么…… 陈楚星竟然在发抖? 程时鸢感受到她的害怕,有一秒钟开始反省,自己今晚是不是表现得太凶了,所以才让陈楚星开始患得患失? 她缓和了神色,抬手回应了她的拥抱,甚至亲了亲她的侧脸,熟练地在冷脸之后,给予糖果: “姐姐刚才做得真棒。” “奖励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虽然能一起睡的地方,也只是客厅那张大沙发。 节目组吸取了第一晚的教训,在客厅天花板上又加装了好几个摄像头,保证不再错过这个公共场合的任何精彩瞬间。 这也就意味着,她们俩顶多只能在被子下面,牵牵手,挨挨蹭蹭地抱着睡。 但陈楚星依然对此十分满意。 恨不能与她紧贴每一寸肌肤,脑袋埋入她的肩头,连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想要拥有她身上的味道。 甚至早上被团队的人叫起来工作时,都还无意识地抓着程时鸢的手腕,好像恨不能将她变成个能随身携带的挂件,这样就再也不用考虑分开。 程时鸢的活动没她这么早,但已经被她吵醒了,就习惯地想去冰箱里找点吃的。 打开冰箱门的一瞬间,她想起来最近晚上都在外面凑合吃的,这里不可能有食物。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却是满满当当的,用保鲜膜封装好的,用微波炉热一热就能吃的东西—— 煮熟的面条,特意和浓汤分离保存,还有西红柿炒鸡蛋、肉末杂酱、胡萝卜羊肉等好几份可供选择的臊子,甚至有单独装好的青瓜丝和切装的小番茄。 程时鸢恍惚了一下,以为回到了在外留学的时期。 每次谢栀清过来看她,给她任劳任怨地做完饭,都怕她饿死,在回国之前,都会尽可能在冰箱里多留下几顿吃的。 冻柜里是当天现包的,好几百个不同馅料的饺子。 上面的冷藏格,就都是这种方便存放的菜肴。连面条都担心她不会煮熟,所以放的是热水一冲就方便搅拌开的碱水面。 天色还没亮,只有冰箱灯这片橘色的光将她照亮。 程时鸢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陈楚星的团队要不要吃早餐。 但耳朵里先钻入尤姐质问陈楚星是不是昨晚熬夜的声音,顿觉心虚地假装忙碌,等她蹲在微波炉边热完单人份早餐,客厅早已人去楼空。 “发什么呆呢?” 面前忽然出现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 夏知燃挑着眉头看她刚热好的早餐,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准备的,于是哼笑着问: “是不是比我的小馄饨难吃?难吃别吃了,我给你订份新鲜的。” 程时鸢还有点困,动作懒懒的,回答她的,是直接夹起一筷、送入口中的动作。 夏知燃顿时眯起眼睛,幽幽凝视她的挑衅。 过了会儿,用伤比较轻的那只手,捏了下她的耳朵,“哪天气死我,你就开心了。” 侧头睨过客厅里的狼藉,目光在程时鸢睡的那张沙发上定格许久,忽然往她面前摆了个药瓶。 “帮我换药。” 程时鸢本来把她当空气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定格在那个药瓶上。 明明还没拧开盖子,她却好似已经闻到了里面浓郁的、浮出的香味。 “这什么?碘伏?酒精?”她不动声色地问。 夏知燃没听见她的拒绝,默认她愿意帮自己换药,心情好了不少。 随口答道:“港城那边的外伤特效药,就是那家全球第一的生物公司推出的新品,我家庭医生推荐的。” 说完她又笑了下,“不过研发的人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费劲往里面加了一种无害的香精味道,闻起来跟香水似的。” 程时鸢喉咙紧了紧。 眼前浮现出,好像回到了港城香山那栋老宅里的日子。 起初是沈凌熙对她的体力有误解,经常不知餍足地折腾她,后来发现影响她的工作状态,某天带回来一瓶还没上市的新药。 结果能上药,恢复得快之后,程时鸢反倒被玩弄得更厉害。 经常从里到外地,都带着这股浓郁的,结香花气味。 剧组里的同事还问了她好几次,是在哪里定制的独特香水,味道真的很好闻。 她无意识地握紧了筷子,掌心仿佛又开始抓挠那床桑蚕丝薄被,被困回那张往往不由她意志结束的床铺里。 甚至感觉身体也开始浮现那股讨厌的,肿胀到坐不住的烦躁感。 夏知燃猝不及防地提问:“你要不要闻一下?” “不要!” 嘴比脑子反应更快。 在夏知燃难得的讶异神色里,程时鸢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随手又挑起面条: “我不喜欢闻药味。谁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夏知燃打量着她刚才被捏时没反应,现在却莫名红了一半的耳朵。 “……是吗?” 程时鸢眉头一跳,意识到她肯定又要问点有的没的。 但夏知燃却只低笑了下,将那瓶药往她跟前又推了推,懒洋洋地冲她笑: “那你一会儿动作可得快点,不然岂不是憋气到把自己憋死了?” 第41章 程时鸢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意识到这条缠人的小狗蛇,不达目的就不会罢休。 为了自己用餐的清静,她动作迅速地抓住夏知燃受伤的手,因为单方面追求效率,所以一度因为动作太重,看见女人绷紧的下颌。 但夏知燃不吭声,只是一味地激起系统提示: 【获取夏知燃爱意值:0.1】 临走之前,才姗姗出声:“节目组说今天要所有嘉宾准备一份邀请约会的礼物,开启第一次集体约会,你要准备什么?” 打断她的,是谢栀清定时出门健身,响起的闹钟铃声。 极有存在感的目光,从走廊那边投来。 似乎也在好奇她的回答。 程时鸢的思绪还在被沈凌熙阴魂不散的存在感拉扯,知道这两天不管和哪个前任待着,都肯定要被她们看出端倪。 况且,她还没测试出来那个纯粹的爱意值,究竟有什么更好的,一次性获取最多的方式—— “想让我透题啊?我怎么记得有个学霸以前最擅长猜题啊?现在是想提前认输吗?” 夏知燃笑着说,她的激将法好幼稚。 随后便和走廊里那双黑眸对上,慢条斯理地回答程时鸢的话: “不管你准备的是什么,我都能认出来。” 程时鸢当然知道她能认出来。 就像这些人了解自己一样,她也很了解这些家伙,甚至现在就能猜到,她们各自都会准备什么样的约会邀请礼物。 所以。 当结束工作,回到这栋别墅,恰好又抽签抽到第一个挑选礼物的资格时。 程时鸢看着盒子里摆着的,她第一次和陈楚星见面时,对方给她戴过的品牌戒指。 和夏知燃本身占有欲如出一辙的,恨不能把自己灵魂都拴住的一副漂亮脚链。 以及一个,她家里收藏柜恰好缺少的,不记得多久以前跟谢栀清随口说过难找的,全球限量的那一款芭比娃娃。 最终,她停在了跟上面这几样比起来,实在过于简陋简单的盒子面前。 礼物盒是打开的。 里面只有一包,向日葵的种子。 程时鸢看着那包种子,忽然笑出声来,拿起那包种子摇晃了下: “里面装的,确定不是瓜子吗?” 望舒条件反射地想开口,想起节目规则,又竭力咽下了。 只有工作人员一本正经地回答说不是。 程时鸢便将那包葵花种子拿起来:“那我选这个吧。我现在会喜欢一些,很有能量的,充满生命力的东西。” 所以,请某些总喜欢在暗处窥伺,阴湿不已的家伙,好好学习如何变得阳光明媚。 正好也让她对比一下,诸多续命对象中,唯一不是前任的小朋友,能提供多少纯粹的爱意值。 全场最年轻,最具生命力的望舒默默站直了身体。 本来就高的个子,如今效果更是鹤立鸡群。 浅淡的琉璃色眼睛,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甚至让站在旁边的夏知燃,都有种看见学校操场明亮大功率路灯,亮起来的灼然感。 在夏知燃的目光变得危险之前,程时鸢慢吞吞地,给她觉得最单纯可爱的小朋友,选定了一个最合适的约会地点: “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做个蛋糕?” 她坚决认为,上次拍摄广告,之所以会发展成那种局面。 都是因为突然发生的袭击事件,刺激了小朋友的大脑,混乱了她的情绪。 学习烘培,在甜甜的糖分世界里,应该会纯洁可爱很多吧? 纯洁的感情,怎么不算是纯粹的爱意呢? 望舒听见了小姨在旁边毫不客气的笑声,明明自己这次成为了胜利的那一个。 可环顾四周,却没有一个该死的“情敌”,对她露出强烈的嫉。妒眼神。 以至于望舒的喜悦里,莫名其妙多了点咬牙切齿的不甘。 ——不想,不想再被当成天真的,不谙世事的小孩。 然而她却只有作为“小孩”,才能得到程时鸢的怜爱与特别关照。 “好啊~” 她听见自己,一如既往地,欣喜应下: “只要是和程程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不过,程时鸢似乎敏锐发觉了,她这份极力掩藏的失落。 第二天在烘培房门口见面,同他一起进入那个香甜的工作室时,程时鸢状似不经意地,笑着问她: “让我猜猜,是遇到了什么很难的作业?还是最近被什么小心眼的长辈为难了?” “还是因为不想跟我约会,所以才这么闷闷不乐的?” 望舒猛然抬起头:“才不是!我、我最期待的就是这场……” 约会两个字还没说出来。 撞进程时鸢调笑的眼神里。 她顿觉气闷,趁着房间里老师还没过来,化身一只黏人的超大型玩具熊,将下巴顶在程时鸢头顶,恨不能完全将人压进怀抱中。 在怀里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眼底的晦暗。 “程程总是喜欢这样逗我,是不是其实嫌弃我年纪小?” 她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出生晚这件事—— 如果她也和程时鸢同龄,是不是会有更早追来见心上人的机会? 甚至说不定,也轮不到那些倚老卖老的家伙,以“前任”资历在她这里显露优越感。 因为幼小的她,再怎么样张牙舞爪,身上也没有任何具备威胁力的“功勋章”。 “怎么会?” 程时鸢失笑着,不解地偏头看着她。 明明她们岁数差距也不大,可是对于听过“死亡宣告”的自己而言,才刚刚十九岁的望舒,象征的就是旺盛的、蓬勃的生命力。 “年纪小不是很好吗?象征着无限的可能啊。” 她眯起眼睛,想到之前拍广告的时候,合作方顺口跟她聊起望舒。 其实望舒这些年已经是圈里的一线模特了,维秘秀场也有她的身影,而她个人专注转型演员,也恰好接到了还不错的本子和角色,只差一个机会走红罢了。 爆火这种事,除了极致的努力,就差个老天垂怜的机会而已。 和她比起来,十九岁时的程时鸢,总归有占到程家这方面产业的影响力,加上陈楚星青睐她时的一些资源机会和引荐…… 虽然程时鸢自信完全靠自己,也能走到今天这步,但肯定要花上更多时间。 在望舒这里,她难得轻松了心情,甚至游刃有余地,能摆出知心姐姐的姿态。 “你在着急什么?” “没有人跟你说过吗?你其实做得很好,唔,起码比我在这个年纪做得好耶。” 大约是因为她此刻放松地,愿意靠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勉强满足了望舒的丁点渴求。 于是不自觉地,吐露出一点真心话: “不够,根本就不够——” “如果我也功成名就,不管是继承了家业,还是也成为更厉害的明星,程程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在意我一点?” 不要是对小孩的宽容。 望舒也想变成,在她那里更有分量的强者,所以才怨恨,这些追赶不上的时光。 程时鸢觉得她好可爱。 大约是因为从前择偶时,避不开家庭教育的影响,所以程时鸢总是习惯地,欣赏在某个领域拔尖的、优越的角色,她的前任们,因此各个出类拔萃。 她就这样条件反射地慕强。 做继承人的时候,会想和谢栀清比较。 读书时遇到难题,迫不及待地去追赶夏知燃那种天才的脑回路。 就连追个星,也要喜欢有真本事的,像陈楚星这样童星出身,基本功扎实的前辈,哪怕谈恋爱,也孜孜不倦地,要从陈楚星那里学到更多演戏的知识。 即便心灰意冷,倦怠时歇息,也要挑最高的那根枝栖息。 程时鸢几乎从来没有一刻,停下来,往下看过。 直到她忙碌半生,被恶疾逼迫着,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只有“活下去”这个需求,她才开始恍然思考,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她的人生,能在这25天之后,得到延续。 她只想放慢脚步,品味自己活着的,每一天的风景。 抬手摸了摸,这个从不肯叫她一声“姐姐”,好像这样就看不见她们之间隔过多少时光的小孩,程时鸢笑眯眯地说道: “功成名就,活得久都会有的。” “至于继承人,那有什么好当的?” 她见过太多被这个位置,改变得面目全非的人了。 这个位置,能把情绪鲜活的爱哭鬼,规训成一台理智又沉稳的机器。 也像一块巨石,倏然降落在一个艺术家的生命中,让她往后余生都再也不能握画笔,只能背负着那座山一样沉重的责任,连那股梦碎的不甘愤恨,都不知安置在何处。 啊。 倒是也有一个,起初一无所有,什么都要靠血腥争抢、手段如雷霆的小怪物。 第42章 特别适合那个位置。 但是人好端端的,干嘛要和怪物比? 于是程时鸢又轻轻拍了下她的面颊,真心实意地笑出声,哄道: “乖啊,继承人那种苦,让你小姨吃就行了。” “咱们好好过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富贵日子,好吗?” 望舒情不自禁地点头。 明知程时鸢在靠这样的轻声细语,给她灌“当小孩也很好”的迷魂汤。 可是她就是很不争气地,会因为那一声“咱们”而心花怒放,单方面将这句话理解成是,程时鸢最想和她一起过日子的意思。 如果,如果……程程真的很喜欢年纪小的,那她也不是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当可爱小孩。 也就是在这时。 程时鸢突然想起来,她昨天约会邀约选择的礼物,终于忍不住,问出那句从昨晚延续至今的好奇: “为什么会想到要送,向日葵的种子啊?” 因为我很贪心,想要种出一轮,只属于我的太阳。 望舒这样想着,低头看进她那双,无论如何都迷人的,让人沉溺其中的双眼。 “因为种子在不同的环境,光照、土壤、湿度、温度里,会生长成不一样的植株。” “我小时候,就像这颗种子,总会辗转在不一样的家庭,也在很多不同的国家待过,必须不断地适应这些地方。” “我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爱人如养花——” “我想让你知道,有一颗还没种下去的种子,可以完全遵循你的心意,你想什么时候浇水、施肥,什么时候让它开花,都可以。” 望舒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第一次在异国他乡的心动,就这样痴痴地记了很多年。 自从和程时鸢在好莱坞的那个剧组熟识之后,后来程时鸢回国的许多个岁月里,她都在努力收集这个人的消息,想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日常生活又有怎样的习惯。 她把程时鸢随手留下的那些日用品,一直珍藏着,把这个当作象征对方的香味,哪怕程时鸢当时不过一时兴起,自己都不记得,用过的是什么品牌。 望舒甚至干过那种,隔着时区差异,把自己和程时鸢调整到,在同一个时间睡觉的事情,好像这样她们就能做同一个梦。 她也听过程时鸢的一些采访,哪怕隔着不同国家的网站,总难免有疏漏。 可是她会记住程时鸢偶尔尝过的菜肴,去过的地方,然后在假期时,迫不及待地,去到那些,喜欢的人去过的地方。 甚至仅仅因为这样,就觉得空气里都是甜蜜和芬芳。 她们照着同一个太阳,也沐浴同一轮明月。 望舒几乎拼尽全力,想要把自己塑造成,程时鸢能在第一眼看到就喜欢的模样。 她知道站在程时鸢身边的那些家伙,每个都像一本厚重的书,随便翻一翻,都有比她更深刻的历史故事。 但她依然鼓起勇气,想把自己这本空白的书递出去—— “程程想要试一试吗?” “让这颗种子开出来的花,变成你最喜欢的形状。” 修剪成怎么样的形状都可以,不论变成什么样她都愿意接受,因为只要对她做这件事的人是程时鸢。 那望舒就会对即将到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期待。 所以,她的程程,会愿意栽下她这颗种子吗? 第26章 “你小姨都没哭,你哭什么?”【喜欢璟梧深水加更】 程时鸢似乎设想出了,这颗向日葵种子埋入土壤,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画面。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欣然应下了,望舒的请求: “我们回去一起种。” 这句回答。 令望舒心中那颗种下已久的,亟待成长的种子,终于得到允准,迫不及待地顶开土壤,舒展枝叶,想要沐浴在爱意中成长。 【获取望舒爱意值:1】 果然是。 很可爱的小朋友嘛。 程时鸢眯起眼睛,察觉到望舒呼吸紧张地停了停,试探着,朝自己靠近。 唇瓣踟蹰着,即将触碰到她时—— “咔。” 烘培老师满带歉意地推开房门:“不好意思我迟到……” 话没说完,讷讷地抬手在面前挡了下,转身又要走:“不好意思我来早了。” 瞧见望舒眼底藏不住的郁闷与懊恼,始终靠在她怀中的程时鸢终于忍不住笑弯了腰,起身为看上去更尴尬的老师解围,将她请了进来。 起初烘培老师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顾埋头打鸡蛋。 程时鸢体贴地询问出,关于打发奶油的各种问题,才引得老师逐渐放松下来。 ——不,果然还是很难放松下来。 烘培老师心中涌现出一股,比看见厨房杀手更绝望的情绪。 被程时鸢这样漂亮的,完全不敢抬头对视的大明星专注地看着就算了。 她能感觉到,每次、基本是每次,程时鸢给自己递东西的时候,旁边那个沉默的异国美女,就会用那双格外冷漠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们可能无意间触碰到的肢体动作。 烘焙老师神智不清地想,如果她的手被这股射线烫穿,算不算工伤? 程时鸢迟疑地出声:“老师,取那个面包胚,不用戴手套吗?” 不用的,哈哈,烤箱哪里有你旁边那位美女的视线温度高? 意识到程时鸢的注意力,真的在做蛋糕这件事上,始终没有再得到她关注的望舒,终于忍不住出声: “程程已经完成大半部分了,剩下的还是我来吧?其实我也有在蛋糕店上过班,这些我都会,就不继续浪费老师的时间了吧?” 程时鸢倒是不在意这件事。 等到烘焙老师跟望舒确认完她们要做的这款蛋糕流程,低头收拾东西准备走时。 她有些疑惑地,盯着望舒那只纱布缠着,看起来伤势完全没变化的手: “你……确定可以吗?” 想到早上夏知燃拿来的某瓶特效药,她不太自然地问道:“你小姨买的药,你没有用吗?” 才不要用呢。 望舒巴不得这伤维持得久一点,替她吸引更多来自程时鸢的注意力。 为她赢得心上人最多的怜惜与心疼。 高大的身形恰好完全挡住旁边埋头收拾的老师,她满意地看见那双桃花眼里只有自己的模样:“我忘记了。” 她自然而然地撒娇:“晚上回去,如果程程有空的话,可以帮帮我吗?” 性感而深邃的眼瞳低垂,她声音小了许多:“我昨晚想试试自己来,但好像还是做得不太好。” 程时鸢对不需要费劲做事,就会乖乖给她提供爱意值的小朋友,有着无限宽容: “好呀。” 她甚至还多说了一句:“你这样洗澡应该也不方便吧?今晚回去洗漱之前,可以来找我,我用保鲜膜帮你把伤口包一下。” 望舒眼珠轻轻动了动。 仿佛已经闻见浴室逼仄的空间里,萦绕着沐浴香氛的水雾,看见瓷砖上凝结的水珠颤颤巍巍,暧昧般,大滴大滴滑落。 而帮她包扎伤口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衣衫尽湿。 半透明的布料紧贴肌肤曲线,雪白色、樱粉色,凸起的、下陷的,所有美景,她只需要一低头,就都能看遍。 望舒喉咙莫名紧了紧。 声音也低哑了两分:“好。” 手中握着的奶油抹刀,因此失神地,一下轻、一下重,将面包胚涂得凌乱不已,也不知究竟是想把这些奶油,涂到谁身上去。 直到鼻尖忽而一凉。 甜香味变得更为浓郁,望舒呆呆地抬眸。 程时鸢手指上还沾着奶油,失笑地看着她:“发什么呆呢?涂这么厚的奶油,一会儿得把我们俩腻死,快刮下来一点啦。” “噢……” 望舒条件反射地,顺着她的指令调整修改。 但手中的奶油刮刀,只是高悬于半空,比手上动作更快的,是探出的舌尖。 犹如狗狗濡湿鼻头,舌尖卷了卷,就将鼻子上蹭到的奶油,乖乖地舔去大半。 这下怔愣的人轮到程时鸢了。 她很少见到,舌尖能碰到鼻子的人,没想到这小孩,手长脚长就算了,怎么连舌头也长得天赋异禀? 莫名其妙地—— 指尖回忆起上次拿回那枚泪滴吊坠时,触碰到的弹软与温湿。 艳红舌头和透明冰晶形成的冲击力画面,又乍现在她脑海中。 程时鸢无端端地捻了下手指,好像这样就能擦掉上面的水痕,若无其事地低头,将多余的奶油都装进袋子里,方便等会儿让望舒用来挤蛋糕的花边玩。 然而当她开始正经做事,脸颊侧面,却忽然被人抹了一道甜腻奶白色。 碍事的人已经离开。 望舒得以肆无忌惮地,展露出无害模样,神色无辜地回答:“程程好喜欢把奶油涂在皮肤上,是因为这样会更热一些,更好吃吗?” 第43章 ……什么叫做更热更好吃? 程时鸢本能地让这句话,拽着联想到,一些什么关于蛋糕和奶油的play。 但她坚决不要带坏小孩,努力摈弃掉脑子里的画面。 当作是望舒中文学得不好,所以才会一本正经地,问出这种带歧义暗示的东西。 “因为小时候过生日,我总是喜欢叫很多朋友一起聚会。大家玩心都重,每次吃蛋糕之前,喜欢追赶打闹,把奶油糊到别人身上去,搞得我现在都难改掉这个坏习惯。” 她朝旁边看了看,从玻璃倒影上看见自己面颊上的那道奶油痕迹。 倒也不怎么急着擦,只是和望舒确认:“你不许学这种坏习惯哦。” 望舒这次没有吭声。 满脑子都是奶油版的程时鸢。 想把微凉的,柔软像云团的奶油,涂满程时鸢的全身,再一点一点地,帮她舔掉。 尤其是某处像水果樱桃的地方,舌尖路过时,或许会错误判断形状。 条件反射地,合拢牙关,当成可采撷的鲜果,细细啃咬下去。 还有特别,特别适合,被奶油填满的地方,说不定能将此刻手中攥住的一整袋奶油,都毫不犹豫地挤空,试探着,究竟能容纳下多少。 望舒瞳孔微张,感觉到衣服下的皮肤,汗毛都因此战栗兴奋地根根直立。 语气却显得愈发乖巧:“不是坏习惯,这样很热闹。我会努力入乡随俗的。” 于是,当漂亮的,如艺术品一般的金色蛋糕完成之后—— 程时鸢被望舒伸长手臂,按在怀里,把多余的奶油抹到额头、鼻梁、脖颈上时,整个人都还处于反应不过来的呆滞中。 似乎很难接受,被以下犯上了这件事。 望舒笑眯眯地舔着唇,心满意足地凑近她,“是像这样涂吗,程程?” 程时鸢对她勾了勾手指:“不是。” 在望舒像个乖学生一样,好学地靠近时,程时鸢猛然捧住她的脸,将自己面上的那些奶油毫不犹豫蹭了过去。 等到把那张洋娃娃一样的脸蛋,涂抹得凌乱不已时,才乐不可支地松开手: “是像这样哦。” 然后动作飞快地,从这只玩具大熊的钳制下逃离,拿了条早准备好的干净毛巾擦脸:“好,我宣布游戏结束!不许再浪费奶油了哦,不然节目播出,会有浪费食物的坏影响哦。” 望舒听话地垂下眼帘。 明明是玩着接飞盘游戏,还意犹未尽的狗狗,摇摆着尾巴想要继续,可是主人发了话说不再玩,便也只能压抑下所有的冲动,令行禁止地,停在原地。 甚至不太在意自己凌乱又糟糕的形象,在程时鸢轻易擦完狼藉痕迹的期间,她还认真地,将那个两人共同完成的蛋糕,装进了漂亮的蛋糕盒里。 用丝带,系上了标准的蝴蝶结。 更习惯应对那些坏心思,同别人恶作剧互动的程时鸢,看着小孩懂事克制的模样,非常稀奇地,感觉到了几分不自在。 回去路上忍不住问望舒,要不要帮她擦擦脸? 望舒摇了摇头,淡色眼睛自然地看着她:“等会儿正好回去洗澡,一起洗干净就好了。” 程时鸢想到自己先前应答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跟着她走进了另一栋房屋。 甚至。 就这样毫不设防地,跟着她一起走进了浴室里。 直到听见“咔哒”一声,浴室门上锁的声音。 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在狭窄的空间里逼近,程时鸢才恍然间漏了一拍心跳。 她眉梢玩味地挑了下。 望舒却好似本能知晓,颀长身形给她施加的压迫感,在她警觉的前一秒,就撑着膝盖弯下腰来,将脸蛋送到她面前。 睫毛上的奶油,都已经凝固成了近乎粉末般的白色。 “抱歉,我好像有些看不清楚了,程程能不能,先帮我擦一下呀?” 程时鸢缓缓呼出那口气。 这才抽出张一次性的洗脸巾,用温水打湿,一点点地,化开她面上痕迹,忍不住笑她:“刚才在店里就让你擦,你还不肯,看吧,现在果然更难擦了?” 凝固的香甜味道,重新在浴室里化开。 望舒面上还脏着,眼睛也睁不开,听见年长者的调笑,抿了抿唇,忽然委屈地,将湿漉漉的脸就这样埋进程时鸢胸口,胡乱地蹭。 “我是怕蛋糕做好之后,常温放太久不新鲜不好吃了,所以才赶着回来放进冰箱。” “明明是程程弄脏我的脸,现在还要怪我的脸难擦。” 就像是乖巧听话,忍耐到极致,也没有得到表扬,开始生闷气、胡乱甩水的小狗。 程时鸢低头看着她把湿漉漉的痕迹,带着奶油,蹭在了自己衣服脖颈间。 因为恰好穿了件低胸的、无肩带的裙子,没有像平常一样穿着内衣,而是选择薄薄的胸贴。 被望舒这样直接蹭的时候,隐约有几根发丝扫在那细腻柔软的肉上,她痒得往后缩了缩。 只好按着小狗额头,将人推远:“好了,不怪你,乖一点,我帮你擦干净。” 望舒眼底映着她脖颈下半露出的半堆雪色,浅色眼睛里犹如翻涌起风暴,不断吞咽着喉咙。 她告诫自己: 要忍耐。 再忍一忍,要像刚才一样乖,要等到程程彻底放下戒心才行。 否则永远也尝不到,更美味的大餐。 可面颊肌肤还残留着,直接和那两团柔软贴蹭的美妙,像是碰到两团雪媚娘奶糕。 她的呼吸慢慢变得滚烫。 连温水浸过的毛巾擦在脸上,都变成微凉,冻得她一激灵。 程时鸢不由停了下手,看着她已经恢复洁净的光滑面庞:“水还是太凉了吗?要不要换成热水?” 等了许久,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望舒根本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反应,脑海中念经般的说着要忍耐,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程时鸢左侧胸口处,丁点异样痕迹。 是她刚才乱蹭的时候,头发上沾染的奶油,不小心沾上去了。 她目光发直地盯着那一丝,干涸在程时鸢肌肤上的奶油。 反应过来时,欲念已经驱动身躯,不自觉地上前,用粗粝舌面,刮过那抹痕迹。 “唔!” 程时鸢猝不及防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哼,身体在刹那间脱力。 腰身却很快被一双手掐稳,低头时,却只能见到望舒更迫切地,用力地,又舔了一下,像是想要彻底帮她把痕迹清晰干净。 做完这样的动作,浅色眼睛湿漉漉地自下方抬起,无措地看着她: “程程刚才说,不许浪费粮食。” 她舔了舔唇,回味般答道:“是甜的?” 回答望舒的—— 却是啪嗒一声。 是刚才小狗为了将那点无意间涂抹的奶油都舐干净,不仅舌头用力,刮过的面积还宽广,以至于程时鸢胸口衣裙布料都被浸湿,往外翻了翻。 左侧的胸贴莫名不稳,就这样掉在冰冷的瓷砖上。 浴室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凉风,让程时鸢无意识地抖了下,便也带着这团柔软轻颤。 最诱人的红与白,就这样毫无预兆,冲进望舒的眼帘里! 一侧衣料依然坚。挺整洁,另一侧却这样直白地放。荡,年少者压抑到极致的那根理智弦,在刹那间崩断。 灵活的舌头再也吐露不出半句,像样的狡辩。 她终于图穷匕见,直直地,张口迎上这副,向自己毫无保留露出的美景。 程时鸢短促地、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因为这突然的袭击,以至于要说出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深处。 手里的湿毛巾早就凉透,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她张开的指尖无助地,埋入对方长发之间,像是想阻止推却,最终却不知受到什么刺激,只能无意识地收紧。 看着倒像是,主动在邀请望舒,品尝得更深一些。 浴室里的淋浴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碰到,忽而打开。 冲刷落下的水声,噼里啪啦,掩盖了其他所有的动静。 别墅主卧最宽敞的浴室里,有着长长的,整块的大理石洗漱台,平常能够容纳好几个明星同时梳妆,横陈躺下一个人,也绰绰有余。 程时鸢有心想阻挠这无法无天的小孩,但几次想开口,都怕漏出喉咙里的声音。 抬手要去推时,却正好打在了望舒那只还没涂过伤药的手上。 哪怕再迟钝,也知道这小孩就是故意的! ——夏知燃到底是怎么养出的这么一个,心思藏得比她深,还比她能装的小朋友啊? 才这样想着。 被抬起的,膝弯恰好卡在对方肩头的双腿,却忽而绷紧,脚尖都探直了。 小腿肚的那块肌肉,收紧到几乎要痉挛的程度。 程时鸢瞳孔涣散着,腰身却不自觉地前倾,喉咙里冒出本能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像弦断的零碎乐声。 第44章 好可爱。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望舒一抬头,就能将她所有反应都看在眼中。 舌尖贪婪地,舔过唇角那些未来得及接住的。 比海水浅淡一些,却混入了奶油香气的,甜美味道。 等到理智稍稍回归,她就意识到,自己这次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能像上次那样安全过关。 但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躺在身下,懊恼这种情绪实在煞风景,她只能想办法拿出所有手段,让程时鸢感到舒服。 如果,如果能够舒服又快乐的话,程程应该就会原谅她的冲动吧? 她这样想着,更加认真地,用力到舌根都略微发麻发酸的程度,却也专心致志地,拿出了最好的服务精神。 掌心安抚地,从内侧大腿,一路揉到小腿肚,担心程时鸢身体绷紧过度,导致肌肉痉挛。 舌尖起初也只像是在舔舐蛋糕上的奶油,直到听见头顶上方的声音,愈发妩媚动人。 满含着渴求,好像嫌弃不够。 望舒犹豫了片刻。 试探着,想要品尝到更新鲜,更温暖的小蛋糕的味道。 “唔哼——” 拖长的,喑哑的,难耐不已的尾音,挠在她的耳廓里。 望舒只感觉到双肩承载的重量,如同鱼儿一般弹越起来。 ……她好像还什么都没开始。 潮湿洒在她鼻尖,眼角,让她本能地、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在程时鸢好似因此哭出来,泛红的、渗出泪意的责备眼神中,望舒无措地望着她。 “对不起……”条件反射地在她的控诉眼神里道歉。 但话说出来,望舒自己都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明明,是程程太敏感了。 敏感的地方又浅,别说是她的舌头了,倘若换成她的手指。 只需要不到两节的深度,就能随便碰到,肆意揉弄。 稍微往里面探了探而已,望舒明明都已经条件反射地避开了,结果现在连鼻根上,都还在缓缓地往下滴水。 湿润聚集在鼻尖,要掉不掉的。 她偏了偏头,还是选择将鼻尖上那点痕迹卷走,甚至还把唇畔的痕迹都舔了个干净。 然后再度乖巧地和程时鸢道歉:“对不起嘛……” 极其香艳的画面,疯狂冲击程时鸢的脑海。 她甚至有一刹那,都忘记今天到底是为什么会失了智一样,居然跟着望舒就这样走进浴室这么令人浮想联翩的场合。 然后该吃的,不该吃的,全都喂进小朋友嘴里了。 真是疯了。 她胸口不断起伏,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 但这副截力摆脱敏感身体控制的模样,让望舒惊慌地,想起很多冲动上头的人,不管不顾地发生关系。 等到事后点起一根烟,便开始字斟句酌地思考,怎么停下这股失控荒唐。 她承认,是她先破坏默契与规矩,没有自制力,才让局面变成现在这样的…… 可是她不要失去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进展! 心脏因为惊慌而狂跳,想到那个恐惧的、被程时鸢推开后,勒令不许再靠近的未来,望舒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结冰。 面上更是赎罪般,重新低下头去,不管不顾地,想要将程时鸢重新拖回欲海。 “你……唔!” 坏小孩!坏小狗! “我不……别!不要再……唔哼……” 程时鸢断断续续地想要制止,身体受不了这一次又一次的升温降温,强迫被推到高处的感觉。 不知是汗意流淌太多,还是周围潮热水汽凝结在她晶莹肌肤上,总之程时鸢感觉自己快要融化成一滩水。 几乎在再也压不住声音的边缘。 听见啪嗒声音落下,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台上时,她神智都在恍惚的边缘,以为自己今天要丢脸到要在年轻力壮小朋友,不讲道理的舌技下,一溃千里。 直到感觉微凉的,滴滴答答的水珠,坠落在小腹,腿根上。 程时鸢一低头,就看见了那张极具异国风情的漂亮脸蛋上满是泪水。 浅淡的,总让她迷恋的玻璃珠一样的双眼,雾意蒙蒙。 本来就混沌的脑子,如今更是在这幅美景里有些发蒙。 短短的零点五秒间。 程时鸢在反思,是不是其实是她强迫的望舒? 然后她就差点气笑了。 明明被当做蛋糕尝了很久的人是自己,过分到、身体都被迫记住对方舌头长度的人也是自己,怎么露出这种委屈的、被欺负了的表情的人却是望舒? 她难得有些咬牙切齿,“你哭什么?” 听见她的质问,望舒连眼泪都不敢流了。 起身环抱住她,将脑袋埋在她肩头,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惊慌地提前抱住大人腰身,就可以免于责罚的小孩。 “都怪、都怪我……是我控制不住,强迫你的……对不起呜呜呜……” “是我太过分了,你别不要我……程程我错了,我不应该,不应该这样的……” 越是胡闹,就越是意识到自己究竟将这场约会搞砸到什么程度,望舒心脏发紧。 甚至恐惧地想到,自己可能会当场被赶出这个节目,再也见不到程时鸢一面。 她握住程时鸢的手掌,往自己的脸颊上放:“你打我吧,程程教训我好不好?!” 漂亮的,洋娃娃一样的可爱妹妹,泪眼朦胧地向她说出这种请求。 但凡换成夏知燃—— 程时鸢这一巴掌都毫不犹豫。 可是…… 偏偏就是,从来没有亏欠过她什么的望舒。 甚至,甚至她还要因为这场意乱情迷,感觉自己好像莫名其妙要开始倒欠夏知燃。 她指尖抻了抻,最终也只是无可奈何地推开那张独具风情的脸庞,将手背盖在自己面庞上,像是需要静一静。 这幅模样无疑应证了,望舒先前最为恐惧的画面。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理我……我错了、我错了是我错了……” 心脏像是被人不断地捏紧。 望舒连道歉都变得囫囵,眼底全是要失去她的惶恐,连拥抱的力度也无意识收紧。 她不要失去程时鸢—— 如果是那样的未来,如果是余生都没有这个人的未来,她要来有什么用?! 【获取望舒爱意值:3】 程时鸢只觉自己好像要被揉进她的身体里,连这大方的三点爱意值都琢磨不透,忍不住拍了下这只胡乱哭叫的小狗脑袋。 “安、静。” 夏知燃都吃不上的饭让她吃上了,她有什么好哭的?! 大概是因为怀抱仍然太紧的缘故,她便忍不住将这句话嘀咕了出来,最后勒令松手。 望舒呆呆地松开了劲道。 耳边回荡着那句:“你小姨都没哭,你哭什么?” 她很艰难地,开始思考这件事和夏知燃之间的关系。 但不知道是刚才情绪大起大落,接连在情事和糟糕情绪间跳跃,想了很久,也只能想出一个答案:“程程是……要选小姨吗?” 程程觉得和她发生这件事,小姨应该会难过到哭,应该等于程程很喜欢小姨,不舍得她哭,所以……最后赢的人是小姨吗? 大概是因为,最糟糕的结果方才自虐般在脑海中编排过千百遍。 现在望舒竟然奇异般,对这些倚老卖老的长辈减退了几分敌意。 甚至有一瞬间。 很诡异地想着,如果赢的人是小姨,也未必对自己全无坏处……吧? 明明心口还是闷闷地在痛,可是比刚才尖锐般的撕裂感要好得多。 望舒条件反射地,捡回了自己听话乖巧的面具。 在心中因为嫉。妒到好像在咕噜噜冒出酸水的难受中,故作大方地回答: “没、没关系的。” “我,我也可以学,虽然没有给别人当过情人的经验,但是我很聪明的,程程只要给我机会,我就会做到最好。” 还在琢磨那三点爱意值的程时鸢:“……什么?” 什么机会?什么情人? 她怀疑自己听力出错了。 望舒使劲在她的怀中吸气,好像这样就能安慰到自己,只要能够一直汲取到这具身体的温度,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做到什么样难以忍受的事情,她都心甘情愿。 良久。 很艰难地,才舍得将脑袋抬起来一点点,看进程时鸢多情迷人的桃花眼之中。 在舌根都泛上来的酸意里,她努力忍着哭的冲动,很轻地出声回答: “当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也可以。” “只要程程能留在我身边,不管是幸运地成为恋人,还是永远都只能当一个不能见人的小三……我都愿意。” “我什么都愿意的,所以程程别不理我,也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第45章 第27章 “颜料不让舔,那舔你?”【word麻鸭深水加更】 程时鸢第一次意识到,她和年轻人之间,好像有代沟。 ——什么就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怎么就要给她当小三了? 意识到再这样放任小孩哭下去,等会儿指不定又背着她,哭出什么不得了的新身份。 曲起手指,反手敲在望舒额头上。 “停。” 她失笑着勒令:“少胡思乱想,起来。伤还要不要包扎了?” 虽然程时鸢现在属于特殊情况,必须用续命系统在这些人之间周旋,但是她确实没有想过,望舒说的这种‘小三’可能性。 望舒额头浮现一簇红意。 明明是疼痛的感觉,但做出这样动作的人是程时鸢,她竟然冒出几分幸福感。 愿意给她包扎伤口,还愿意搭理她,程程这是,不怪她的意思吗? 望舒向来很笃定自己能明白对方心意,唯有此刻免不了迟疑,担心一松手,程时鸢就从自己世界里消失了。 于是眨巴了半天眼睛,忽然将脑袋凑得更近,试探着问: “程程,再打一下?” 程时鸢:? 天杀的夏知燃,到底是怎么教的小朋友?怎么还教出这种抖m?! 受不了地捏了下望舒的脸蛋,她无奈地出声:“快点起来,我要喘不上气了。” 仿佛不知道自己的体型,胡乱扑倒主人的大狗,终于讷讷意识到什么,往后撤了撤。 看见程时鸢起身时,衣裙敞开凌乱的模样,眼神不禁再度晦暗。 动作却很体贴地,帮她将衣角重新拉好。 指尖触碰到冰冷湿润的布料,望舒定定地盯着看了会。 就在程时鸢被她那小兽般的眼神看得发毛,以为她又要故技重施时,却听见她出声问:“要不要,换一套衣服?” 望舒乖乖地出声:“我有赞助商送的新衣服,程程换一套再回去吧?” 不光想在心上人的身体留下痕迹。 还想要在更明显的地方,留下自己的标记。 于是,当程时鸢给望舒重新擦过药,仔细包完伤口之后,在对方洗澡洗头的期间,穿着干净清爽的新衣服,推开了对面那栋别墅。 推开门时,她还以为今天大家都要出门约会,所以猝不及防对上两双眼睛时,步伐瞬间停了停。 “你们俩……” 程时鸢语气微妙地,看着远到站在厨房边的谢栀清,以及公然占据客厅沙发、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夏知燃。 语气里忍不住挂上了幸灾乐祸:“——不会又分到一组了吧?” 谢栀清看似冷静地,抬手按了按额角。 夏知燃将怀里抱枕抛开,睨向她时,狭长的凤眼危险地眯了眯。 乍一看,程时鸢好像穿了套休闲宽松的运动风,但仔细看短袖上衣垂过肩头的缝合线,裤脚挽起来的圈数厚度。 她猝不及防地开口问道: “你穿了谁的衣服?” 然而答案却已经浮现心中。 所有节目嘉宾里,能够跟程时鸢形成这么明显身高差的,恰好就是今天要和她一起出门做蛋糕的望舒。 在厨房里做个蛋糕这么简单的事,需要换衣服吗? 这两人,到底都做了什么?! 程时鸢歪了下脑袋,靠在门边朝厨房那头扬了扬下巴:“当着你新约会对象的面,这样关心我,好像不太合适吧?” 谢栀清额角一跳:“拾元。” 夏知燃注意力瞬间被转移,露出恶心表情:“没有那种事,也没有那种约会。” 她想起昨天的挑礼物环节。 第二个挑选礼物的人,是季笙,她直接挑走了陈楚星的那份。 那两个家伙,好像达成了什么秘密联盟。 但夏知燃并不在意这种事,她只知道,如果她的礼物没有送到正确的那个人手里,那还不如丢掉。 所以她将自己的那一份挑走了。 随后的谢栀清仿佛受到启发,无视节目组大喇叭疯狂喊“禁止嘉宾挑选自己的礼物”,也把那个芭比娃娃拿了回去。 然后她们这两个公然无视节目组规则,并进行挑衅的家伙—— 就受到了惩罚。 “夏老师和谢老师,作为被强制留下的两个人,如果在下午六点之前,你们还没有商量出来‘强制约会’的地点,两位将失去下次共同约会的资格。” 工作人员的大喇叭,在这时又一次响起,下达最后通牒。 程时鸢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 甚至还对节目组的人招了招手,让他们帮忙复述一下,这两人耗费一整个大白天,在这栋房间里相看两相厌的细节。 谢栀清从牙缝里,麻木地挤出新的选项:“去书店。” 不管是两家的公司发展方向,还是两人平时的兴趣爱好,书目类别都不在同一层楼。 意思意思打个卡走完形式就好。 夏知燃嗤笑了声,“装什么好学?以前代表学校参加竞赛拿的奖,你没我多吧?” 她对程时鸢和望舒,做个蛋糕能做到换衣服这件事,实在很在意。 于是否决掉谢栀清的选项之后,若无其事地开口:“厨房吧。没人规定不能在这栋房子里呆着吧?正好,我都饿了,还能做俩菜。” 谢栀清面无表情地站在厨房门口,低头挽衬衫衣袖。 “我能接受你,踏进这间厨房的唯一一个身份——” “是食材。” 除非夏知燃老实地找个炖锅窝进去待着,否则谢栀清绝对不可能容忍和她一起下厨。 夏知燃“哈”了声,“看来是没得谈咯?” 谢栀清平静地看着她:“怎么会?送你进医院,不也是个不错的选项吗?” “可是……我想去超市诶。” 悦耳的声音,慢吞吞地响起在两人之间。 夏知燃条件反射地冷笑了下,等看清楚是谁说话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哑了火。 谢栀清已经本能地拿出了手机,过了会儿,出声念道:“五公里内有两家盒马,八公里外有一家山姆,还有ole,你要逛哪个?” 程时鸢笑眯眯地举手:“哪个都行,主要是晚餐想吃海鲜粥底火锅!” 说完像是想起来什么,转头问夏知燃: “你是不是有几样海鲜过敏来着?要不加一道桑拿鸡?” 没等回答,又回头去看谢栀清:“正好,我记得你家在市郊有农场,让他们送一只新鲜的走地鸡过来,怎么样?” 谢栀清和她对视了几秒。 漆黑的眼睛仿佛在说她,动不动就把人使唤得团团转。 但手中动作却很诚实地,打了个电话出去,让市郊那片专门给谢家提供日常蔬果和家禽的养殖基地,送食材过来。 其实想要吃到新鲜的海鲜,也可以给人打电话,但现在已近傍晚,去超市的水产区选一选,也不是不能凑合。 程时鸢过去对夏知燃伸手:“她出了一部分食材,那今晚其他消费,总该夏老板买单吧?” 夏知燃本来想示意,让她去钱包里拿自己的黑卡。 但看见那只摊开的洁白掌心,过了会儿,将下巴往上面一搁,意有所指地问她: “你打算出什么?” 程时鸢鲜少看见她屈居弱势,指尖弯曲,勾了勾她的下巴。 仿佛在给小狗挠痒似的,笑吟吟地回答,“我出人啊。本人的行程可贵了好吗?现在愿意陪你们俩逛超市,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当然不知足—— 夏知燃懒洋洋地偏过头,阴侧侧地朝某个碍眼的家伙看去。 明明是情敌,却也有独特的默契,两双眼睛对在一起,互相看到了对方的嫌弃。 ‘要是没有她碍事,就最完美了。’ 然而在程时鸢随手抓起车钥匙,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原本在这间屋子里各占一头,犹如割据地盘的家伙们,又齐齐都跟了上去。 谁也不想当落下的那个。 程时鸢还不忘向节目组确认:“她们俩的约会,可以有别人加入吧?这样算数吗?” 节目组也不想看到,有嘉宾错过更精彩的集体约会环节。 镜头对她点了点,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回答她,只要这两人同意就行。 走到停车场时,程时鸢还在对着钥匙的标思考,是哪一辆。 这一季来参加节目录制的嘉宾,都是非富即贵,停车场全是眼熟的豪车。 程时鸢自己虽然也有车,但是出门通常都和工作室行程有关,助理和司机大部分时间都在,所以她没开车过来,也认不出这些豪车分别属于谁。 直到钥匙扣忽然被一只手给拿走。 谢栀清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这边。” 程时鸢“哦”了声,跟在她后面走向一辆保时捷,好奇地问:“你前两天不是坐的迈巴赫吗?” “今天给司机放假,她昨天开去4s店保养,把这辆开过来了。” 第46章 夏知燃在后面听着她们俩,若无其事地,似乎能把对方族谱都倒背如流的对话。 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从来都很讨厌愚蠢炫富方式的清高艺术家,有一秒钟开始思考,现在让家里司机开一辆劳斯莱斯过来,来得及吗?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踏入超市不过一分钟。 她就见到程时鸢笑眯眯地站在货柜前面,指着上面一款看起来廉价的香精牛奶,问那个讨厌鬼: “甜牛奶喝吗?” 结果那个讨厌鬼还不知好歹:“……不喝。” 程时鸢背着手好奇地看过去:“真的吗?老谢。做人不能忘本呀,小时候明明最喜欢喝这个甜牛奶了。” 夏知燃再也忍不住。 往货架面前跨了一大步,完全占据了程时鸢的视野。 她眯起眼睛:“就光挑她喜欢的?我呢?程小鸟你就这么偏心是吧?” 这又是什么时候给她起的外号? 程时鸢眨了下眼睛,目光往旁边挪,“你的爱好我也记得的呀。要不要买榴莲吃呀?” 夏知燃,最最最,讨厌的水果,就是榴莲。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偏偏双手的伤都没好,哪怕有再多的报仇想法,也不能拿程时鸢怎么样。 程时鸢很少看见她这样无能狂怒的模样,乐得拍了拍手,将她从货架旁边拨开,拿完牛奶转过身,直到要离开,都没有见到夏知燃有任何阻止的动作。 ——太容易得到的胜利,未免也太没劲了? 不太适应这样蔫巴的小狗蛇,尤其是刚刚好像还间接地欺负过人家的“侄女”,程时鸢推着小推车,转身到下一排零食货架时。 犹豫两秒,往里面放了一盒歌帝梵的黑巧克力。 又探出脑袋问后面好像不打算跟上来的夏知燃:“只吃黑巧吗?普通的坚果类要不要?” 如果说谢栀清只是小时候迷恋过糖果和甜牛奶。 那么夏知燃则是完全的嗜甜如命。 哪怕是正在打竞赛,别的学校选手为了赶时间做题,忙着把试卷翻得哗哗响,只有她还在那里慢吞吞地撕巧克力包装纸,一度看得校领导眼皮狂跳。 夏知燃哼了一声。 明明今晚消费都是她买单,程时鸢在这里抠门什么?这种问题竟然还要问? 她不高兴极了,嘴却一点没慢下来:“要!” 谢栀清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但是路过每一个货架的时候,都会眼也不眨地,随手将里面的一两样特定品牌,放进购物车。 等到程时鸢从五颜六色、看起来美味不已的雪糕柜前面一转身。 就发现了,购物车里堆满她以前到现在都爱吃的零食。 小颗的卤味鹌鹑蛋,草莓味的夹心饼干,好吃的小份布丁,每一样连品牌都没挑错。 甚至还怕她担心热量,谨慎地同她确认:“你最近没有忌口,但是体重也没有增加,应该都能吃?” 谢栀清仍然记得医院里的事情。 想到最近程时鸢跟其他女明星习惯不同的任性吃喝,却仍然没在体重上有任何表现。 谢栀清既担心程时鸢的消化吸收系统,又怕是自己疑神疑鬼,所以也不敢给她多买。 程时鸢若无其事地对她笑:“当然可以啦。怎么啦,不羡慕我胃口好吗?” 回答她的,却只有落在头顶的掌心。 谢栀清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只要她能健康平安就好。 【获得谢栀清爱意值:0.5】 程时鸢愣住。 熙熙攘攘的超市里,闻到的都是各种食物水果的香味,烟火气息满满的平凡之地。 她以为已经习惯对自己付出,所以只有本能、没有爱意的谢栀清,依然在这一瞬间对她付出了纯粹的爱。 ——不是已经将爱意转变成习惯,而是把爱意刻进了习惯里?然后在对她付出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依然铭记着爱她? 她怔怔地看着谢栀清转过身,往生鲜区走的身影。 很后知后觉地冒出个疑惑,谢栀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叹气了? 就好像被她开玩笑地叫着一声一声“老谢”,真的要变得比同龄的她更老了。 心脏处忽然冒出一种很微妙的酸涩感。 连给周围那些认出她、围过来的粉丝们签名时,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直到她后背被人戳了戳,程时鸢转过头,对上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朝着她面门扑来的大龙虾。 她瞳孔猛地一缩! 连往后躲都忘记了。 滴答水痕即将落在她脸上时,横里忽而探过来一只手掌。 正在问价格的谢栀清,面无表情地看向夏知燃。 噼里啪啦的水渍掉满她整只掌心。 她淡定地甩掉,不忘用随身带的纸巾擦干净,随后瞥着夏知燃已经打湿的掌心纱布: “海鲜感染包括创伤弧菌、革兰氏阳性菌及厌氧菌。手不想要了我可以帮忙,你吓她干嘛?” 夏知燃切了声。 松开手把龙虾放回旁边的池子中,像个恶作剧失败的坏小孩,兴致缺缺。 再三确定她不会再在水产区捣乱,谢栀清再让人处理海鲜时,还不忘把程时鸢拉到自己身后。 但程时鸢总会被水箱里,各种各样的当季海鲜给吸引。 谢栀清难免有盯不住她的时候。 一个不注意视线范围内就又没人了,像是明明答应了出门遛狗,却总是自作主张要松开绳子,偷偷跑到暗处去看狗狗有没有发现回头的坏主人。 “滴答” 奇怪的水渍,落进了夏知燃的后颈。 她随手抹了下,却有第二滴落下。 挑了下眉头,她叹了口气,“幼不幼稚,我又不会被吓到。” 果然听见了报复者从后面响起的声音:“真的吗?你不转头的话,我就松手了哦?” 夏知燃轻轻地捻了下指尖。 却发现不是单纯的水,更像是……黏液? 她脸色一变,还在猜测程时鸢到底抓了什么,转过头时,却恰好看见从女人漂亮指尖挣脱、坠落在地的扭动长条生物,皮肤斑纹恶心得人够呛。 即将摔在她的鞋上。 夏知燃条件反射地倒退一步:“喂!” “哈哈哈哈——”程时鸢弄脏了手,不枉她刚才努力抓了半天黄鳝,差点让那东西掉在身上: “什么嘛,还以为你跟这种冷血生物特别有共同话题呢,怎么,你害怕这个呀?” 夏知燃早知道她跟自己是同类,就喜欢看别人出丑的模样。 喜欢恶作剧,对所有坏事都格外来劲。 就只有谢栀清,才会被她的甜言蜜语迷惑,以为她是什么乖宝宝。 这会儿还不厌其烦地走过来,给程时鸢擦手,并且任劳任怨地,买下所有被玩弄过的食物。 非但如此,从超市回去之后,谢栀清明知程时鸢只会在厨房里捣乱,宁愿将她抱到干净的台面上坐着,让她帮忙看着火,也不舍得将她赶出那个方寸之地。 夏知燃看得牙痒痒。 她很烦谢栀清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获得程时鸢所有的注意力,而程时鸢偏偏还特别吃那套闷骚不已的默默付出和虚伪牺牲。 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夺、去抢。 只要能把程时鸢的注意力引过来,哪怕是抬手掰着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珠子只能看见自己,夏知燃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可是这几天。 她逐渐发现,程时鸢偏偏就是那种,拿鞭子赶着不走,要和你死倔,可一旦说点软话,装装可怜,说不定就会软下心肠,给点怜爱回应的类型。 否则望舒那种不懂事的小朋友,是怎么从她们这堆人手里,抢到机会的? 服软,是夏知燃最不擅长的事情—— 更不擅长的,是对程时鸢低头。 听见厨房里,连刀具餐具的碰撞声都变得轻快,无形中昭示谢栀清愉悦的心情。 夏知燃坐在客厅里,面无表情地,推倒一根又一根的积木。 不知道之前是谁无聊,将这栋房子里的画室颜料调了几盘出来。 “啪哒” “啪嗒” 木长条掉进颜料盘子里,甩得桌上到处都是。 蓝色、黄色、红色颜料飞溅起来,甩落在夏知燃的下颌,她却混不在意。 程时鸢偶然抬头,看见的就是这一副沉默压抑的,无声发疯场面。 她倒是不在意夏知燃将身上弄得乱七八糟,哪怕夏知燃准备把她自己当画笔、跳进颜料桶里,程时鸢也管不着。 但是…… “你今早的伤药是我上的,又是乱抓海产品,现在又在这里玩颜料,喜欢践踏我的劳动成果?” 她理直气壮地站在桌前问道。 夏知燃眼珠动了动,朝她偏过头,示意道:“那你来丢?” 第47章 什么毛病,就爱听东西丢出的响? 程时鸢皱了下眉头,意思意思地,随手帮她丢了几块,却被夏知燃嫌弃不够。 于是用力丢了一块—— 啪。 红色颜料溅起来,险些落进夏知燃眼睛里。 她睫毛一颤,凤眼却弯起,露出笑意:“继续。” 程时鸢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用颜料在夏知燃身上胡乱涂抹的快意,开始对这件无聊的事情生出兴趣。 “别丢那里,中间一点。” “往左,嗯对。” 夏知燃竟然也还像模像样地指挥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落在她身上的染料越来越多,程时鸢感觉自己好像正在把一条漆黑的黑蛇,涂抹成神话故事里妖娆的赤练,连鳞片都七彩发光。 掌心早就和对方的脸一样,叠加上了乱七八糟的颜色。 明明是她在胡乱丢东西玩,单方面地戏弄夏知燃,但在这个过程中,却不断地在靠近对方。 “停。” 听见这一声的时候,程时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儿,才没好气地看着夏知燃,“满意了吗?你今晚都洗不干净脸了。” 夏知燃却只是专注地垂着眼眸。 过了会儿,抬起手,用那团包在一起的纱布,慢条斯理地开始抹桌上凌乱的,胡乱叠涂的颜料,不厌其烦地,抹,刮,叠。 短短几分钟后—— 她缓缓地停下了手。 程时鸢无意间瞥了眼,桌上那些泥泞的,乱七八糟一团团溅落的颜料中央。 不知何时出现一副她的侧脸剪影,周围还有一团抹出的微光环绕。 她被拉进了这个混沌无序的泥泞世界里。 可她也是这泥潭里的光。 夏知燃盯着那副,乱七八糟画出来的东西,过了好久,撑着脑袋低笑起来。 【获得夏知燃爱意:1】 她好像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明明神色是不甘的,却又不得不向那股不甘,低下头颅,缴械投降。 良久,笑声止住的时候,她用那张斑斓的面孔,朝程时鸢看来,懒洋洋地摊开再也没法看的那团纱布: “啊,这下彻底弄脏了。”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时鸢:“今晚还帮我吗?” 程时鸢看着她的眼神,明明知道她想要弄脏的人是自己。 但却很可耻的,总会被天才发疯的场面所吸引,无法自控地,将目光定格在夏知燃身上。 她没有说话。 夏知燃却好像已经听出了她的回答,舔了下唇角微苦的颜料,露出满意的笑容。 程时鸢受不了自己在这里处心积虑地想活,却在短短的半天里看见有个家伙疯狂地做出各种自寻死路的行为。 “想被毒死吗?还舔。” 要不是她刚才被那股疯劲传染,这会儿肯定要把夏知燃的嘴给捏住。 夏知燃随口应了她一句,“颜料不让舔,那舔你?” “……” 本来只是随意调侃的话。 却在看见程时鸢倏然定住的身形时,很突兀地,像是找到了什么答案。 夏知燃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再度盯着她身上那套,明显属于另一人的衣服。 哪怕程时鸢那点短短的不自然,很快就掩盖过去,甚至还有闲心提醒她:“你刚才的话都录下来了,在这里发什么疯呢?” 可夏知燃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猜到了,烘培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需要连衣服都换掉这件事了。 啧。 小骗子。 居然背着她偷偷摸摸地干出这种事情,这下可不是简简单单地帮她换一次药,就能让她原谅的吧? 第28章 “进来吗?”【44486512深水加更】 夏知燃本来还打算给程时鸢,认真地画一幅画。 毕竟桌上即兴创作的这个剪影,不如画纸那样好收藏—— 然而意识到望舒和程时鸢这场单纯的“做蛋糕”约会,并不如她设想的那般单纯时,夏知燃脑海中的所有天真,都在这个瞬间挥发。 哪怕程时鸢跟着她进了画室,她也没了任何提笔的兴趣,除非那支画笔是用来如实记录程时鸢的“清白”。 想用这双眼睛去看,望舒究竟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不该出现的痕迹。 用画笔拨开她的衣领,裤腰,一寸寸检查,她的每一片肌肤。 尤其是。 那股奶油香味,到底有没有挤进不该挤的地方。 雪白的奶油,会像现在污染程时鸢手掌的颜料一样,也玷污她衣服下的皮肤吗? 没道理她侄女能去的地方,能看的风景,她不行吧? 夏知燃神色是一种近似冷酷的冷静。 但大半张脸上的颜料交错倾覆,像一张火焰般的假面,几乎要点燃那双凤眼。 有一瞬间,她想起年少上人体课的那些时光。 即便老师找来线条再完美的模特,大胆地、奔放地、一件布料也没穿,躺在日光里,在夏知燃眼里也不过是一道道无聊的线条。 皮肤光影,骨骼高度与陷落处,甚至连血管凸起的纹路,在夏知燃看来,和画树、画鸟、画天空没有区别。 直到现在,她忽然想把记忆里那些模特,换成程时鸢。 她要把程时鸢摆在阳光最盛的窗台上,让她把身体的每一处都向自己诚实地展开。 不许隐藏一分一毫。 上次在密室里灯光昏暗,她其实没有看清楚,不知道长。鞭落下的皮肤,是不是像她设想中的发红,发肿,发烫。 鞭尾有没有落歪,扫过更柔软的、对疼痛更敏感的地方。 最好激起身体的本能,分泌出一些自我保护的液体,在滚烫的日光下,缓慢攒聚。 直到身体挂不住那滴液体的重量。 在夏知燃的凝视下,缓缓地,拉长,滴落,坠在干干净净的窗台上。 而她还能理直气壮地质问模特,为什么这样不专业,为什么没经过允许,就擅自让身体出现多余的变化。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风雨欲来。 直到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破坏所有的美好画面。 “拾元。” 站在厨房边的谢栀清朝这边看了眼,淡然提醒:“准备开饭了,去洗手。” 程时鸢应了一声,已经闻见锅上蒸鸡冒出的食材香味。 即将入夏,现在拍节目又是在海岛上,空气里湿度很高,谢栀清应该是往里面放了祛湿的五指毛桃,那股独特的奶香味,让人立即食指大动。 眼睁睁看着跑到陷阱边,马上就要主动跳进来的猎物,被其他声响所惊动,就这样逃脱,夏知燃神色不虞地,阴沉看向谢栀清。 谢栀清却不动如山,任她打量。 从下午程时鸢回到这栋别墅时,从程时鸢总是有事没事就在自己身边打转的本能里,谢栀清就猜到,她多半又是做了什么觉得不该做的事。 因为以前就这样。 走到哪里,就会自动变成风云人物的程时鸢,对自己美貌的吸引力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那些欣赏她的人,没有几个敢真心实意地表露出爱意,有勇气追求她,所以都是她心血来潮,挑选人体会不同的恋爱感。 比如想选那个踢足球的,还蛮帅气的家伙靠近时,因为踢球导致的受伤自觉太过丢脸,程时鸢在养伤期间,一反常态地、就很喜欢黏着谢栀清。 刚才逛商场的时候,谢栀清一路观察。 看着程时鸢特意挑选夏知燃喜欢的东西,还跟她用食材玩幼稚的吓人游戏—— 实在是,太心虚了。 而心虚的源头,怎么想,也和那头夏家的混血小狗脱不开关系。 谢栀清心中当然有隐约冒出的酸意,然而上次专属约会时,被警告过的“分寸感”就像勒紧在她脖颈上的项圈,倘若她再伸出爪子,只会引起程时鸢的厌弃。 只能这样,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 反正。 怎么想都是姓夏的人有错。 夏知燃就足够不怀好意了,还手段卑劣地、把家里小朋友也带过来争宠,那小孩一看就是国外教育下长大的,思想行为还不知开放到什么程度。 谢栀清绝不可能容忍,小的用尽手段装乖,骗得好处,做家长的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倒打一耙,说小孩是被带坏的,由此再找程时鸢讨一笔“债”。 里外里一算下来,夏家人赢两次? 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两人一如既往,延续争锋相对的性子,主打一个自己吃不着的饭,也绝不可能让对面这人吃上。 直到餐桌旁,忽然多了一道声音:“你们现在才吃晚餐吗?” 是回来的陈楚星。 她关切的眼神,落在程时鸢身上。 耳边响起的,却是今天季笙避开镜头,催促她的声音: “大明星,你到底行不行?拿了我的定金,答应我的事情,到现在我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连她的约会机会都拿不到,你该不会是人老珠黄,失去魅力了吧?” 第48章 “媒体还夸你‘绯闻天后’,没有你拿不下的豪门大佬,这些通稿都你自己买的?” “算了,我给你个机会。过两天是我的生日,程家老屋会庆祝这件事,我送你个机会,你要是再不中用,可不是退我定金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嫉。妒心过于明显的小孩,实在太好猜。 陈楚星几乎不用抬眼,就知道季笙会有什么样的计划,无非是想让程时鸢这个前继承人沦为无人问津的绿叶,去烘托她这朵如日中天的红花。 甚至。 结合季笙上次找人,在摄影棚做出那种试图毁人造型,划人衣裙的愚蠢风格,搞不好这次的思路依然是故技重施。 是打算玩她玩剩下的下。药手段?还是又找好了媒体,准备对程时鸢大书特书? 陈楚星用膝盖随便想想,都能想出一百种让这个新继承人身败名裂的手段。 偏偏。 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那一通电话。 只是看见来电号码,就足够让陈楚星绷紧心弦,甚至接通刹那,声音都忘记发出。 还是对方那道抑扬顿挫的声线,主动朝她彰显亲和感: “打算参加程家的宴会吗,楚星?” 可第一句话,就让陈楚星毛骨悚然。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起初的很多年里,陈楚星总是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偷偷被植入了什么**和摄像头,甚至一度觉得身边每个人都是沈凌熙派来监视她的存在。 直到发现再这样下去,她疑神疑鬼的模样会最先让她去精神科损失一大笔钱,她才强迫自己适应了,沈凌熙的行事风格。 但每次听见沈凌熙故作亲切地,模仿普通人关怀朋友近况的口吻,问出类似于“晚餐吃了吗”的问题时,陈楚星还是不可避免感到恶寒。 她无法控制地,开始疯狂思考,沈凌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个人也打算去程家的宴会? 还是因为她最近在探究程时鸢过去几年具体的行踪轨迹,和沈凌熙的行程重合度有几分,是自己打草惊蛇了吗?老板在警告她? “别紧张。”对方好像能隔过电话,看见她此刻神情似的,语速放慢,状似安抚。 可不知道是学得太差,还是有意露出这种违和破绽,一字一顿的话语,却只能让陈楚星想到慢刀子割肉的画面。 果然,电话那头的人慢吞吞地,却一转画风。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我和程时鸢的事情吗?” 她默默提了一口气:“老板,我……” “嘘。” 短促的嘘声,隔过听筒,却好像也吹起了一阵风。 在她心中泛起寒意的时候,沈凌熙声音里,浸出几分笑意:“我没有怪你。” “到时候,就在程家见一面吧。” “对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破坏我给她准备的惊喜哦。那样我会很困扰的。” 陈楚星甚至不记得那通电话是怎么结束的。 耳边回荡着,那一声轻飘飘的“我会很困扰”。 面前浮现的,却是曾经见过的一个外国富豪老板,一改初见时的意气风发,毫无形象地跪在沈凌熙的面前,痛哭流涕地,求她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他还上有老下有小。 沈凌熙安静地听着他的哭求,抬手按了下额头,对他露出个很标准的微笑。 劝他不要这样,会让自己很困扰。 那男人却摆足了架势,甚至拉着一群人在沈凌熙门前哭,誓要人来人往都看见,沈凌熙手段是多么恶毒,竟然对竞争对手这样不留情面。 但过了几天,这些阵仗全都消失不见。 陈楚星起初以为是那人自觉没劲,灰溜溜地放弃了。 后来才听一个从沈家辞职的佣人,无意间跟别人讲起这段: “听说啊,那老板又是请人录像,又是联络媒体,结果当晚就收到消息,说他家里老人夜半去世,其他晚辈急着下葬收席面钱,结果抠门到连厨子都不请,要自己做席。” “你们猜怎么着?撅的豆角没炒熟,鸡用的是误食农药死的,当场毒死了半个家族的人,全村都让他们家人放倒了,那个老板捞人捞不出,一夜家破人亡,想不开跳河了。” “唉,不要和沈老板这种,赚大钱、有大气运的人做对啊,看看,连老天都在帮她。” 陈楚星疑神疑鬼,总觉得那个故事是特意讲给她听的。 好巧不巧,第二次去沈宅的时候,沈凌熙也提起了这件事,像模像样地,模仿人的抱怨语气: “我本来还在因为这件事头痛呢。” “还好老天有眼。对了,楚星,你以后可不要学这种,让我困扰的事情哦?” 陈楚星当晚梦里,都看见那双深渊一样,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甚至一连做了一周的噩梦。 手腕忽然被人拽了下,惊得她条件反射地躲了躲。 直到,对上那双疑惑又关切的漂亮眼睛:“姐姐是饿晕了吗?” 程时鸢咬着筷子打量她,“脸色这么差,今天约会季笙没请你吃东西吗?要不要坐下来吃点?” 她是知道的。 陈楚星这个工作狂,忙起来能把自己转成陀螺。偏偏整个团队都是那样的工作狂,有时候录个节目,一整天她能硬靠粉丝送的两颗糖,从凌晨三四点,熬到又一天半夜。 程时鸢以前最烦她身边,一个强迫她吃饭的人都没有,很多时候要硬把她面前的台本抽走,逼着她在自己面前吃完饭,才准她继续沉浸工作。 陈楚星神思不属地,坐在她旁边。 才发现桌旁根本没有多余的椅子。 谢栀清和夏知燃,各占据她的一侧,所以程时鸢是将自己的椅子一半分给她。 眼看着程时鸢好像打算把餐具也让给她,谢栀清闭了闭眼睛,“我去拿一套新碗筷。” 夏知燃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对这个加入修罗场的新人出声: “陈大明星近视吗?还是眼神不好?那边那么大一张空椅子,要不要我帮你搬过来?” 她晃了晃自己两只手上的纱布,关切地进行阴阳怪气。 陈楚星却没有闲心,在此刻对她们进行任何回应。 只是冷静地审视。 姓谢的,手段太规矩,pass。 这个姓夏的倒是攻击性还行,可惜,看起来只是虚张声势,pass。 至于她那个侄女,更是指望不上。 ——沈凌熙是经过特别挑选,才容忍这些毫无竞争力的家伙上台的吗? 陈楚星焦虑到甚至感到一丝暴躁,脑海中将程时鸢周围的人过了一茬又一茬,却挑不出一个,能够跟沈凌熙势均力敌的角色。 耳畔甚至浮现出,沈凌熙无聊时,找她下国际象棋打发时间,捏着棋子,在棋盘上,清脆又响亮地,将拦路棋子一颗一颗扫下棋盘的,清脆响声。 “啪” 她好像又看见了,自己的棋子头身分离,摔得粉身碎骨的模样。 “楚星,你好像不专心啊。” “姐姐,你好像不专心啊。” 一模一样的声音,在咫尺处响起。 陈楚星听见这奇怪的,清晰的咬字,蓦然惊觉:沈凌熙和自己说话时的风格,学的是程时鸢?! 程时鸢感觉今晚的她可疑极了。 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季笙那家伙,能在约会里做什么,把她的人吓成这样。 虽然她这些年和程家人没怎么联络,但毕竟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关于季笙做事的风格和手段,程时鸢多少有所耳闻。 幼稚,偏激,想当然。 要不是程家那群老不死的尽力护着,不知道要在阴沟里翻几次船。 程时鸢凭借自己的过往经验,宁愿相信陈楚星是遇到了一个像沈凌熙那样的大魔王,毕竟,她们俩起码还有个共同点,都是在港城出生的。 但下一秒,她又自顾自地把这个选项否决了。 不可能。 她在沈凌熙身边待了三年,从来没听过陈楚星的名字。 想来也正常,除了她这个恋人之外,她从来没见过陈楚星接近过其他的女人,寻常出现在绯闻上的那些消息,也让大家理所当然觉得陈楚星是异性恋。 程时鸢只当做自己是,最近被沈凌熙那阴魂不散的家伙影响了思维,把筷子塞进了陈楚星的手里: “快点,这两样菜都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然而却有不速之客,又在这时按响了门铃。 季笙拿着几份邀请函,踏入别墅内。 一眼就看到了她们面前那份还没怎么动过的晚餐。 “晚上好,各位。我现在会打扰你们吗?” 夏知燃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已经在打扰了吗?有话就说。” 季笙咬紧了后槽牙。 要不是因为程家跟夏家在生意上合作紧密,勉强算是产业链的上下游关系——爹的,不行,她回去就要琢磨,下个工程项目怎么让董事会同意,换合作方的事情。 第49章 在节目里就算了,在工作上还看到这堆程时鸢的舔狗,她真的会烦死。 面上,季笙却毫无异样地露出笑容:“我来送生日邀请函。过几天程家要给我办生日宴会,我想着跟大家恰好在一个节目上,也不麻烦管家挨个给你们寄送了。” 她看向程时鸢,面露期待地问道:“表姐,你会来的吧?” 程时鸢自己倒是不想去。 架不住这两天疯狂收到各种电话轰。炸,来自国内外各个长辈,都让她别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因为这次等于要公开宣布季笙的继承人身份。 倘若程时鸢不去,别人还以为程家的权力交接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内。幕,下面的人也容易起歪心思,总之装也要把这个“家和万事兴”的表象给装好。 程时鸢懒洋洋地接过了自己这份。 甚至能感觉到,谢栀清和夏知燃的注意力都在她这里。 她觉得好笑,忽然很想知道,自己要是说不去,以夏、谢两家和程家的关系,她们俩敢随一个“不去”吗? 烫金的邀请函,在指尖转了又转,半晌,她却忽然开口,去问那个不知什么时候,眼神盯着自己邀请函在看的人。 “姐姐呢?” 陈楚星愣了下:“什么?” 季笙抢先一步说道:“我怎么可能漏下她?大家都是一个节目的,她那份我送过了。” 陈楚星慢半拍地点了点头:“对。” 程时鸢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将那份邀请函在陈楚星面前晃,“那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去呀?” 季笙面色顿时难看下来。 要不要参加她的生日宴,程时鸢自己就能决定,问个戏子是什么意思? 但却没想到,陈楚星还是比自己想象中要有用一点,不愧是当年能把程时鸢迷得晕头转向,丧失理智,为她放弃这个黄金宝座的人,勉强比她其他前任有用—— 季笙眼神阴冷地盯向陈楚星。 无声催赶她。 ‘愣着干嘛?还不应下?’ 陈楚星满脑袋都是拒绝,偏偏沈凌熙的声音又在她脑海中恶魔般重现。 “我会很困扰的,我会很困扰的,我会很困扰哦……” “去啊。”最终,她听见自己微笑着回答:“大家都会去的吧,宴会是很热闹的地方,我记得小时你喜欢热闹,对不对?” 她盯着这双多情的,狡黠的桃花眼。 心中却忍不住在想。 如果自己说的是不去,程时鸢就会听话了吗? 不会的。 叛逆的小孩,最讨厌自己的自作主张、横加干涉,陈楚星越是在这件事上阻挠她,最终程时鸢就越要去做那件事。 在说出答案的一瞬间,她心中骤然一松,却并非庆幸,而是一种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自投罗网的绝望。 沈凌熙明明知道,就算不打那通电话,这个事情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是她的老板就是那样恶劣—— 她就喜欢将既定的结果提前告知,然后看着猎物在她的掌心里反复思索逃窜,最终却只能无能为力地,走向她安排好的结局。 程时鸢露出了无聊的表情。 还以为能听到她那些虚伪的劝说,比如说她应该回家和家里人多相处,又比如暗示她在节目面前要有礼貌,结果等了半天,就等了个这么滴水不漏的答案? 不愧是镜头前面经验丰富的陈天后。 她转过头,也对季笙露出职业假笑:“我当然会去啊,表妹的生日,我肯定要捧场的的,对不对?” 季笙笑意盎然地看着她:“当然。” 她视线扫过这栋别墅里的众人,“我保证这场宴会,能让各位尽兴而归。那么,祝你们晚餐愉快。”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她的离开,和来的时候一样随心所欲。 程时鸢随手将邀请函放到桌角。 有意想要询问,陈楚星的反常模样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桌角却被敲响。 夏知燃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半天不动筷子,看你也是吃饱了。” “那跟我过来,换药。” 用餐之前,她已经去隔壁那栋楼使唤望舒,帮忙把脸上的那些颜料都熟练地清理掉了,只有手上的处理比较粗糙,只简单换过包缠的纱布。 手腕下的位置,还有零星的彩色痕迹。 倘若不看客厅那张已经完全变成艺术品的茶几,以及地上挥洒波及的颜料,谁都看不出她之前的疯狂模样。 夏知燃就这样当着另外两个竞争者的面,堂而皇之地,起身走到她住的那间卧室前。 “咔嚓” 把手拧动。 房门推开一角,朝程时鸢露出里面的隐约光源与风景。 夏知燃站在门前,对她缓缓挑起眉头:“进来吗?” 第29章 “跑快点,别让我抓到。”【44486512深水加更】 拆开那染过颜料,层叠的纱布时,程时鸢已经做好了,再度看见斑驳伤痕的打算。 但出乎她的意料。 狰狞的、参差不齐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大半,甚至长出了粉嫩的肉。 ……以前,这个药的功效有这么好吗? 灯光之下,程时鸢忍不住凑近观察。 湿热的,带着潮意的呼吸落在她伤口上,夏知燃面上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中却忍不住嗤了声。 没想到程时鸢这么迫不及待地关怀她的伤情。 哼,就算自己缠着纱布,也能满足她的。 搞不好纱布还别有一番风味呢,毕竟还算是粗糙,摩擦到嫩肉,应该有特殊感觉吧? 她缓慢地,舔了舔唇。 “你,还疼吗?”果不其然,坐在椅子上,捧着她手腕的人,迟疑地抬眸望来。 站着的时候,身影几乎能将她全部笼罩的夏知燃,当即扬了扬下巴:“当然不疼,这点小伤。” 到底想玩什么新把戏? 就算想把药涂在身上,让她受伤的掌心自助涂抹,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她又不是什么老古板。 夏知燃又吞咽了下喉咙。 凤眼里灼然的欲。望,几乎要点燃房间里的空气。 程时鸢慢吞吞地“哦”了声,吊足了她的胃口,终于在她忍不住催促的时候,才姗姗伸手去够桌上药瓶。 下一瞬。 “咔拉。” 夏知燃眼睁睁看着她抓起了一把美工刀,动作迅速地,推出几节锋锐刀片。 不由神色错愕,还没来得及思考程时鸢什么时候喜欢见血的重口味时,就见那刀片一转,刹那间划破了脂白色手背。 刺目的、猩红的血珠瞬间溢出,滴答一声,从程时鸢的手背上滑落。 夏知燃本能地暴跳如雷:“喂!” 神经被恐怖血色刺激,她本能地拽过程时鸢的手,徒劳地,想要接住落下的珍贵血液,甚至条件反射地,想要用嘴唇去堵住伤口。 直到程时鸢动作飞快,拿起药瓶里浸满药液的棉签,蘸上伤口。 夏知燃嘴唇险些和棉签上的药相吻! 她眼皮狠狠一跳,攥紧那只手腕的力道,重得狠狠发抖: “程时鸢,你脑子有病是不是?爱做不做,长了张嘴摆着看的?有话不能直接说?我特么现在手残成这样,是能把你怎么着啊?” “用得着在我这里搞自。残这套以死明志吗?!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定个贞洁牌坊啊?” 她又气又急又怒! 心中不妙的预感成了真,即便理智早就知道,程时鸢跟她进这间房门,并不意味着允许她们之间发生什么实质关系。 但眼睁睁看着对方不情愿到这种程度,夏知燃还是难受不已,那一刀哪里是割在程时鸢手上,明明就是直接捅进她夏知燃的心里。 她承认。 她的xp是特别了点。 但她从以前到现在,什么时候真正强迫过程时鸢? 连玩个鬼屋搞点特别的play,都还得程大小姐赏脸配合主动撅起那高贵的屁股。 即便她没受伤,夏知燃本来也不是什么健壮体育生,更没有能够轻易制服同性的能力,现在她这两只手,那更是太。监级别的派不上用场。 夏知燃一向知道,这大小姐细皮嫩肉,不喜欢疼也不喜欢痛,最近看着更是比谁都爱惜生命,那在自己面前搞这出是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 ——程时鸢,就是有这么讨厌她,是吗?! 眼看着夏知燃气得唇都在抖,嘴更是连珠。炮似的,连个气口都不给人留。 程时鸢露出茫然眼神,想说点什么,又好像都不太合适。 只能失笑地,听完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她只是觉得奇怪,为这瓶药出现的时机,也许是自己受沈凌熙行事作风的影响,变得疑神疑鬼,也许是想以防万一。 她下手之前,还特意想过了,手指指腹神经更敏感,伤了影响做事。 第50章 也知美工刀锋锐,所以力道也控制得很轻,这点顶多是皮外伤。 看着在鬼屋救她的时候,硬生生被斧子震裂虎口皮肤,还扎进木刺,都跟没事人一样的夏知燃,居然对自己受的这点小伤大惊小怪。 程时鸢眨了下眼睛,觉得她紧张兮兮到口不择言的样子,有点意思。 于是动了动唇。 还没说出一个字,已然止住血的手背,已经被人三下五除二扯过纱布,包了一圈。 “闭嘴!” 夏知燃气得肝疼,确认过包扎得不松不紧之后,指了指门口:“滚出去。你以为我对你很有兴趣吗?现在就给我滚。” 但程时鸢刚转过身,夏知燃又好像想起什么,将屋里那把美工刀朝外丢了出去,“啪”一声脆响。 而后又像一辆气鼓鼓的面包车,横冲直撞地,把屋里柜子翻了一遍,甚至还去浴室检查了一通,确定这房间里没有任何能让程时鸢再度“以死明志、守护贞。洁”的武器之后。 她自己冲了出去,把门拍得震天响。 隔着房间门,程时鸢还听见她给望舒打电话的声音:“过来!帮我换药,等会走的时候,把这栋别墅所有刀具都带你那屋去。” 程时鸢歪着头,盯着门板看了一会儿。 后知后觉地,把夏知燃刚才那些气话过了一遍,姗姗隔着空气,吐了下舌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俏皮回答: “……我又没说,我不想做?” 但眼看夏知燃似乎不打算回来,要和她交换今晚睡觉的地方。 程时鸢倒也不介意,直接放松四肢,往后倒在她床上,目光逡巡过她房间的摆设,感觉完全是能够拿去当样板间的程度。 摆着的椅子像一只火烈鸟,四件套和地毯的花纹设计大胆又热烈,连小书桌用的大理石,也像切割下来的,大自然里晚春过渡成初夏的花池景色。 她在这个夏日气息包围的房间里,看见了最明显的,摆在梳妆台上的那套护肤品。 香奈儿的,山茶花系列。 明明不是这个品牌最名贵的系列,偏偏在这个房间构图设计里,变成最亮眼的重点。 旁边甚至还有一支透明花瓶,里面插着一朵已经做成漂亮干花的,红色山茶花。 是程时鸢上次在美术馆约会时,随手从地上捡起来丢她的那朵。 她看着那朵干花,不知不觉睡着过去,连续好几个晚上,梦里都是山茶花的香味。 “回魂啦~” 苏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疑惑地,顺着她目光去看梳妆台,除了化妆师的工具箱,没发现任何特别之处。 “盯着什么看呢?喜欢哪个牌子的产品?” 等到程时鸢撒娇地拉着她手臂,跟她抱怨说是最近工作太满,才容易走神的时候,苏怀不由失笑。 指了指旁边那堆夸张的礼盒:“呐,今天这行程是我安排的吗?小祖宗,这不是你自己要回程家给你表妹庆生吗?看看,你的私人行程都有得是人心疼——” 苏怀先展开一条高定礼服裙:“这个牌子高定,最喜欢投资那些有前途的模特了,呐,我猜这条裙子,是那个混血小朋友送的吧?” “哇,这款爱马仕全球限量包,听说国外比国内配货好拿那么一点点,肯定是夏家那位了?” 随后,抖开一条昂贵的洛马绒羊毛披肩:“这么体贴,知道你晚上穿礼服裙可能会冷,这种话少贴心的类型,谢栀清送的吧?” 她啧啧直叹。 最后看向程时鸢身上的,她自己决定的,代言品牌送来的长裙。 眼神八卦地打听:“不选小朋友送的裙子,那配饰呢?包呢?要不要选一下?” 她很好奇,程时鸢今晚要选谁。 但自家的小祖宗只是随意摇了摇头。 程时鸢又不是那些喜欢拿着包喝下午茶的名媛贵妇,今晚程家的宴会她更不是社交的主角,她找个角落玩玩手机吃吃喝喝就行了,要碍事的包做什么? 披肩也一样,麻烦。 苏怀又问:“那首饰呢?你总要选点吧?不然明天漏出一张照片出去,人家就要拿放大镜对你指指点点,说你时尚资源不行啦,沦落到十八线啦,过气啦……” 程时鸢捂着耳朵,喊着妈妈别念了。 两人还在笑闹,却忽然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闯了进来。 “程小姐,这是我们老板送您的一点心意。” 为首的人开口时,后面跟班已经不容拒绝地、推过来好几个层层叠叠的,带着密码锁的箱子,甚至还眼神凶恶地,将她的助理和化妆团队无关人员赶了出去。 “抱歉,因为这套珠宝过于贵重,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必须由我为您亲自佩戴。” 说话间。 独属于昂贵宝石的光芒,已经闪烁整间屋子。 漂亮的红宝石如鸽血般,一颗一颗,被闪烁的钻石所拱卫,花环般组成昂贵项链。 哪怕只看配对的手链同耳环,也会被它们过于夺目的,火焰般的切割面光彩吸引。 程时鸢听见了苏怀的小声惊叹:“这是不是佳士得拍卖上个月那套,两个亿成交的,国外皇室拿出来的首饰?用的是什么极品无烧鸽血缅甸红宝石和钻石?” 这么绕的名字,也亏苏怀记得住。 程时鸢被项链的光,晃得眯了眯眼睛。 在为首那人,仔细地戴上黑手套,礼貌地朝她俯身时。 忽而吐露出回答: “不好意思,太贵了,我怕弄丢,就不戴了。” 听见她的拒绝,保镖队长却不意外,好像早就听过了与这回答有关的指令,微笑且敬业地,目光只落在她脚下衣裙处,应答道: “老板说了,如果是您弄丢的无所谓,喜欢的话,把宝石掰出来,丢着玩也行。” 在程时鸢再度开口之前,他甚至预判地,提前答了一句。 “如果不喜欢这个颜色,我们还另外准备了三套祖母绿、黄宝石、粉宝石的款式。” 程时鸢无声“哈”了一下。 想起自己从前用话气谢栀清的时候,说她控制欲爆。表,是不是恨不能连自己吃什么穿什么都安排好—— 但,程时鸢一直都清楚,真正喜欢对自己这样做的人,并不是谢栀清。 因为自从那场无疾而终的约会之后,谢栀清就默默地,把那几个保镖给撤了。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明知道她讨厌,还混不吝地在她这里肆无忌惮展现掌控欲。 程时鸢微笑着,一字一顿回答: “不是不喜欢颜色,是不喜欢送礼的人,听懂了吗?” “劳烦把我这句话原封不动复述给你老板。然后,带着人和东西,从我房间里出去。” 保镖们面面相觑半晌。 直到耳机里隐约传出新的指令,他们才敢像来时一样,如流水般撤出。 苏怀莫名其妙地摄于他们的气势,隔了好久,才想问程时鸢,这又是哪尊大佛? 但看程时鸢心情不悦,低着眉头的模样,便下意识去哄她:“好啦,不管这是哪家装阔的暴发户,你妆都还没化完呢,别把自己气坏了。” 有人小声凑上来,说刚才那些保镖动作粗暴,把口红定妆的东西弄倒了,问程时鸢愿不愿意用自己随身带的凑合一下。 坐在镜前,如瓷娃娃般的女人随意点了点头。 等到那层唇釉的封膜定妆涂好,程时鸢好像突然找到了合适的东西,指了指桌角一条珍珠项链,“我今晚戴这个吧,也是我代言的呢。” 苏怀却表情忿忿:“这牌子好没诚意,送来的尺寸都不合适,宽了那么多,等明年到期合同就不续了!” 这种不尊重代言人的品牌,哪里值得程时鸢这样,每次出席活动都会特意照顾合作方,甚至不遗余力在每个镜头前,为代言争光的小天使? 程时鸢比划了下,“长这么多,正好改呀,改成项链和手链,多的还能粘在发卡上,做头饰,很配我今天的裙子耶。” 被评为“娱乐圈最宠自家明星的top1无底线经纪人”苏怀,再度败在她可爱攻势下。 等到程时鸢做完造型,出现在宴会场上,距离主角季笙的出场,时间还绰绰有余。 但已经有人寸步不离地,黏在了她身边—— 看着自己第三次戳起的小蛋糕,被另一张嘴凑过来咬住。 接连失去了水果、饮料、现在连蛋糕都没得吃的程时鸢,神色微妙地看着陈楚星。 “姐姐,你是不是真的饿了?” 虽然程家这种豪门宴会,一般很注重私密性,不会轻易放记者进来大拍特拍,但程时鸢还是担心,陈楚星明天在圈子里的人设,会发生点,不太利于女明星形象的变化。 陈楚星抿掉唇角的那点奶油。 看着她叉子里剩下的那点,面露羞赧。 周围已经好几个人注意到她们俩互动,虽然很多都知道程时鸢的性。取向,但也依然很难区分陈楚星和她是普通闺蜜,还是有特别关系。 第51章 陈楚星也丝毫不避嫌,凑到她耳边,小声回答:“我喜欢小时喂的,最好吃了。” 安全的。 这一块小蛋糕也是安全的。 去过诸多场合的陈楚星,其实能尝出一些特殊添加物的味道。 这还是沈凌熙特别给她培训过的,甚至一度让她对一些麻/药、迷/药产生抗体,在剧组受伤的时候,只能意识清醒地处理伤口。 但与之相对的,那些本来应该无色无味的东西,添加到食品、饮品之后,陈楚星只要尝一口,就知道有没有加。料。 她眼神盈盈地看着程时鸢:“小时嫌弃姐姐了吗?不想和我分食了对不对?” 程时鸢以前好喜欢她这种偶尔的黏糊劲。 明明是身为年长的那个,但其实陈楚星才是更粘人的那个,只不过在许多场合碍于形象,又放不开,只敢暗戳戳地宣示主权。 没想到现在居然都敢在程家的地盘这样放肆了? 程时鸢都开始期待看到之前那些阻碍她们的老古董们,看到这一幕的表情了。 明知她的行为更像是在给自己试。毒,但程时鸢也没拆穿,反而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歪着头看她,“那姐姐去拿点新的食物过来?我在这里等你哦。” 陈楚星在取餐区挑了很久。 特意选择别人选过的甜品,和大家一起接同样的普通饮用水,甚至果盘都随机挑选。 回来的整个过程,都稳稳当当地避开了所有人,恨不能离程家侍者十米开外。 连坐到程时鸢身边都不放心地,要挨个把每个戳下来一点抿过,才笑吟吟地喂给她: “这个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程时鸢张嘴咬住蛋糕,目光却盯着她在看。 大约是之前在房间,被特别糟糕的家伙影响过心情,现在连陈楚星紧张兮兮的保护欲,竟然都觉得可爱。 盯得久了,舔掉奶油的时候,都觉得下腹涌上一股热意。 喉咙不自觉干渴。 程时鸢本能地拿过旁边那杯放凉的水,给自己降降火。 虽然礼服长裙下面穿了安全裤,但是她其实很不喜欢这种裤子。 会勒得很紧。 一旦内裤湿漉漉的,那股冰冷的凉意就会贴在皮肤上,格外明显,走路也不舒服。 但不知道是不是陈楚星对她格外有吸引力,这杯水她竟然越喝越渴。 像是在往食道里吞火焰。 “……小时?” 陈楚星敏锐地发现了她目光有些迷离。 程时鸢其实第一时间就怀疑,是不是陈楚星在监守自盗,准备故技重施上次在演唱会后台的把戏。 可是脑袋里只是像塞了团棉花,一切都仍然无比清晰,清晰到她仍可以用理智,冷静地判断陈楚星眼神里的一缕困惑。 ——不是陈楚星。 那会是谁? 几乎在疑问浮现的刹那,脑海中就浮现了那堆闪闪发光的,被拒绝的珠宝。 谁最讨厌被拒绝?谁能立刻就想到用这种方式报复她?甚至喜欢让她变得弱小无助,再在她最害怕的时候出现? 但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又要让她猜是吗? 程时鸢抬手盖了下眼睛,讥讽地勾了下唇。 眼前,陈楚星好像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惊疑不定地,想要查看她的异常。 “陈小姐。” 姗姗出现的主角季笙,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 打量过程时鸢不知道又在装什么闭目养神的造型,她重新看回陈楚星。 刚才这个“盟友”警惕地,近乎试。毒的举动她也看见了,季笙有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想背叛盟约,但很快又想到,或许她是想用这种方式先卸下程时鸢的戒心,才好让人上套。 自觉不喜欢干涉手下人做事的季笙,只能有些不耐烦地出声: “我家有几个长辈想见你,你跟我来一趟吧。” 程时鸢闭着眼睛,也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奇怪,自从她宣布放弃继承人位置之后,这些老头就一副对她随波逐流的态度,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在家里看见她这种自甘堕落的戏子。 怎么今天突然有这个闲情雅致,要见陈楚星了? 没等她想清楚这个问题。 坐在近处的陈楚星,却不知想到了谁,脸色忽然惨白了一分。 她张了张唇,想要开口拒绝,季笙却彻底失去耐心: “快点的吧。” “磨磨蹭蹭什么呢?我外公他们肯见你,是给你面子,你也知道我们集团名下最近投的小工作室有成绩不错的电影项目吧?你别不识好歹啊。” 季笙单方面觉得,是自己刚才给‘盟友’美言得过了头。 本来只是想要这堆老头别给她的人找事,结果好像说话太有分量了。 啧,真是抬举她了。 陈楚星没有看她眼底闪过的诸多情绪,只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想着,程家的工作室,投的大部分都是动画电影,能有什么好项目适合她? 她平静地想要出声回答,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来。 只看了一眼来电。 陈楚星就骤然抓住了屏幕,几乎是闪电般起身:“走吧。” 她不安地回过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闭着眼睛的人好像知道她什么时候看过来似的,浅笑着睁开眼睛,睨她: “姐姐有事就先去忙啊,我又不是小孩了,在我家里难道还需要人照顾吗?” 氤氲着水汽的,像是被打湿的眼睛。 隐约开始泛红的眼角。 连手指关节都透露出微粉色的皮肤。 陈楚星只看一眼就知道,程时鸢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中了招—— 为什么?究竟是什么时候?! 她几近骇然,感觉气管无法吸入新鲜空气,那种越努力、越无能为力的感觉涌上来。 就在这时。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本能地放到耳边接听。 那道无机质般的声音,轻笑着响起: “你果然很不听话呢,楚星。” “既然这样,你就努力挣扎吧——” “要努力哦,努力带着她,从我眼皮底下逃跑。跑快点,别让我抓到。” 第30章 “我们,天生一对。” 氧气从陈楚星的世界消失之前,忽而又一阵风,拂向她面庞。 是谢栀清。 ——她把身上的外套搭在了程时鸢肩上。 相比于这两年参加程家宴会的礼貌得体但并不热情的态度,今天谢栀清一反常态,来得很早,所以难免就被相熟的长辈拉过去说话。 这两年房产行业江河日下,哪怕程家家底丰厚,也没办法和时代大流相抗衡。 反倒是谢家早年不显山不露水,钱都投去研发,还得靠天使轮融。资,可一旦起势,已然成为令人难以小觑的庞然大物。 程时鸢的父亲前两年也去世了,程家一下少了和谢家关系最亲近的人,现在社交的时候,有些长辈甚至会放下身段,格外谄媚。 以至于谢栀清早就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却一时无法脱身。 西装外套盖下的刹那,挡住了先前视野里,逐渐从雪白弥漫成浅粉的光。裸后背。 她甚至还听见了,很轻的哼声。 谢栀清眼神凌厉地看着陈楚星,甚至对她旁边的季笙也一并蹙起眉尖,像是时刻守卫领地,准备虎视眈眈驱逐豺狼虎豹的忠犬。 只俯身时,语气和缓地询问: “……你怎么了?” 程时鸢脑袋仍旧晕乎乎的,顺势往她颈肩处一枕,“有点累,想休息。” 谢栀清还未回答。 季笙却头一个不同意,不管程时鸢是真不舒服还是装的,她这个今晚宴会的主人都还没开始重头戏,怎么可能容许程时鸢错过她的风光时刻? 于是假模假样地开口:“哎呀,现在还太早了,给贵客们单独准备的房间还没有空出来,表姐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去花园里吹吹风?” “一会儿我尽量在台上讲快点,然后帮你问问有没有单独的房间空给你?” 说完就倨傲地露出个笑容,示意陈楚星跟她离开。 谢栀清脸色极难看。 即便程时鸢父母都不在了,但这里毕竟还是程家,什么时候沦落到季笙在这里安排程时鸢的去处了? 她作势要将人打横抱起:“我带你回房间。” 她知道程时鸢回这边时,会住在哪一间。 人来人往,抱姿未免过于张扬,程时鸢摇了摇头,撑着发软的双腿,挽着她手臂,半靠着她,慢慢往外走。 从前谢栀清不止一次,幻想过,她们俩这样感情极好地,在宴会里同进同出。 但程时鸢也有她的骄傲,甚至很多次特意要在宴会上改穿利落的西装,喜欢和年纪更小的漂亮小女生玩,还会故意跳男步,请人去舞池里跳舞。 现在她终于穿上了最合心意的裙子,甚至还对自己露出了这样脆弱的依恋情态。 第52章 可谢栀清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开心。 路过花园里的水池喷泉时,她停下了步伐。 “是哪里不舒服?吃错东西了?我让人叫医生过来?送你去医院?” 程时鸢半眯着眼睛,仰头看她,觉得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也好可爱。 但是在沈凌熙的眼皮子底下就医,怎么想都觉得像是羊入虎口,不知道那个家伙又要心血来潮,玩什么大型真人cosplay新游戏。 一想到有人在等待她变得美味,甚至格外有耐心地,始终守在暗地里看她狼狈—— 程时鸢就特别想把自己提前打包,送进其他人嘴里。 喜欢看?那就看个够。 “我就不能是,突然想和你独处,所以绞尽脑汁装柔弱,骗你出来和我玩吗?” 她眨巴着眼睛,对谢栀清露出熟稔的,狡黠的笑。 真真假假,谢栀清以为自己一贯很能分清她的话语,但在这一刻,忽然又开始不确定。 大概是……又开始陷进来了。 她仿佛一块磁铁,必须和程时鸢离得足够远,戒掉对方的致命吸引力,冷眼旁观许久,才能分辨她的真情假意。 一旦靠近,就会无法自控地,掉进她的陷阱里面,理智永远也拉扯不过本能。 她闭了闭眼睛,听见自己毫无底线的应答,“想去哪里玩?” 程时鸢转过头,四下看了半天,好像真的在找离开这个无聊宴会的小路。 却迎面撞见了眼熟的佣人: “拾元小姐?谢小姐?” 佣人轻易认出她们,往她们去处的某个方向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出声问: “你们是打算回……之前的那间西院小屋吗?” 谢栀清看出她脸色不对,敏锐发问:“怎么?房间没打扫?” 哪怕程时鸢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回这个家一步,属于她的房间,也不至于被这样怠慢! 但回答却更出乎她的意料,佣人左右看了看,表情为难地,低声说道,“半个月前,季笙小姐说过,她这次生日宴要大办特办,房间也要最好的,所以——” “所以你们把拾元的房间,挪给她用?” 谢栀清语气冷冷地接道。 程时鸢却轻拍了下她的手臂,跟佣人柔声道谢,又跟她说了声辛苦。 这才转头和谢栀清轻声笑: “换了就换了,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儿,你凶她干嘛?” 谢栀清扯了下唇角,想到刚才程时鸢那堆热情的叔伯,还围着她格外关切,甚至还有人为了拉近关系,提及谢栀清少时来这里做客的事情。 “你当时不是很喜欢老爷子收藏的一方墨嘛,叔叔恰好认识一个大师,最近有新作品送过来,要不一会儿你去我那收藏库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咱们也这么久没见,就当见面礼。” 想到程家人表面上对她这样殷勤,私下里却对程时鸢一改从前的疼爱,如此冷酷。 谢栀清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你们家真是……” 后面的话,终究碍于晚辈礼数,忍了下去。 程时鸢在旁边看着她笑,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不知是真不在意,还是已经在这几年间经历许多次,所以习惯了。 大概是笑得太过分,谢栀清转而又开始瞪她。 ——要不是因为陈楚星,这个人又怎么可能沦落到,在自己家看别人脸色的程度? 看着她又气又恼,好像又要开始训人。 程时鸢眼疾手快,捧住她的脸,将唇凑了上去。 却在即将贴到的刹那,不知想到什么,改而将面颊贴上她的唇。 “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还要凶我吗?” 软糯的声音,故意拉长的撒娇。 还有唇瓣吻到的,热的,滚烫的温度。 谢栀清黑眸动了动,心中全是旖旎念,眼底颜色都变得更深。 却忽而捉住她仍然没放下的,一只掌心: “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程时鸢慢吞吞抬眸和她对视,眼睛里那层水色比方才更盛,仿佛藏有漩涡的水面。 一不小心,将人悄无声息拽入吞没。 明明走这两步路,软得都将大半力气靠到别人身上,开口时,却是更硬气那个。 “只能想到发烧吗?” 她脑袋歪了歪,神色无辜:“不能是发。情吗?” 谢栀清脑袋嗡然一声。 反应过来时,已经本能地捂住她的唇,去看旁边有没有人路过。 程时鸢好喜欢挑衅她这幅假正经的样子—— 舌尖探出,在她掌心里舔了舔。 嗯。 又有茧,还是很粗糙,不喜欢。 无论多少次,她都不能接受谢栀清长着这么一张高岭之花的清冷面孔,居然会变成热爱运动的阳光体育生,太离谱了。 把那个清冷斯文的白月光还给她啊。 但白月光看起来好像冷不回去,理智都要被她烧着了,掌心猝然一缩。 皱着眉头瞪她,卡在一种想凶她又没办法凶她,大脑都宕机的懵然中。 理智告诉谢栀清,程时鸢想找什么其他的玩法都可以,甚至现在堂而皇之翻墙逃出宴会,她都会想方设法去找个梯子给她扶着。 但是不能……不能是这种玩。 “拾、拾元……”连话音里的沉稳都维持不住,她竭力地,想要在理智彻底崩塌之前,搞清楚程时鸢这次又想怎么戏弄她。 明明,明明前几天还说她没有分寸感,讨厌她。 让她反省了很久,自己要如何将界限重新清晰,恪守分寸。 “很热哦~”程时鸢却仍旧嫌弃这边界打破得还不够多,盯着她眼睛,缓缓叙述道:“超暖和的,不想试试吗?” 谢栀清快疯了。 十七岁的程时鸢为了骗她尝一口菠萝啤那种酒精饮料,能在她的耳边忽悠一晚上,又是骗她没酒精味,又是骗她里面没掺酒,那时她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反手没收发小的饮料,严谨她逾矩的偷尝酒类行为。 但现在二十五岁的程时鸢,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已经让她额角青筋浮现。 后背渗出的汗意,已经打湿衬衫。 “啊~害羞是吧?我恰好知道一个,没多少人路过的,偏僻的,又能满足你室外爱好的地方——” 程时鸢持续在她耳边蛊惑。 就像刚刚修炼出人形的精怪,试图引诱得道的圣人破戒。 谢栀清简直是透支了下辈子的理智,才再度捂住她的嘴,从齿根里挤出那两个字: “不、行。” 她当然无数次设想过和程时鸢的亲热场面。 结婚之后无论怎么玩都可以,但绝不能是在这种,轻佻的、随便的、什么都没有准备的地方,这样对程时鸢名声和身体都不好。 冷静,冷静,不行,不可以…… 谢栀清甚至恨不能在脑子里念经,才能降下身体里被挑起的**,这次甚至毫无阻碍地,就将程时鸢打横抱起:“我带你去找医生。” 程时鸢恨她是根木头! 不让她亲的时候,跟饿虎扑食一样,叼着自己身上的肉就不松口,偶尔把谢栀清气狠了,还会被咬到很受不了的地方。 结果现在,诚挚地对她发出邀请,这根蠢木头竟然还放弃到嘴边的肉想吃素—— “我有点看不起你,谢栀清。” “以前不选你就是对的,你就是那种精神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我以后要是结婚,肯定要婚前就试一试对方水平,那种技术不好的坚决不能……唔唔!” 后面的话,因为怀抱突然松开,她险些站不稳,所以被提着腰,捂着唇,按到了一栋老房子墙根下。 谢栀清眼神沉沉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和谁结婚?想试试谁?” 程时鸢嘴被捂得死紧。 脚下早就软得站不住,刚才连说话,都是哼哼唧唧,黏腻的语调动静。 却偏要用抑扬顿挫的语调,直视她黑曜石般的眼睛,哼出五声。 ‘反~正~不~是~你~’ 谢栀清气笑了。 刚才放她下来时,另一只手就已经探入了碍事蓬松的礼服裙摆下,如今指尖轻易逡巡过程时鸢纤细的胯骨,在摸到最后一层布料时。 手指就已经触碰到,完全湿透的,甚至溢出的湿痕。 谢栀清曲起指背,狠狠隔着布料,蹭过那片秘密之地。 在身前人绷紧的、发直的眼神中,谢栀清低头,靠近她耳边,喑哑的、玉石般的声音,落进她耳中: “敏感成这样……你是怎么敢在这里勾引我的?”: “拾元,你想被弄死在这是不是?” 程时鸢却嫌弃她磨蹭,这屋子前后都有树林挡着,她们俩从有人能经过的那一侧看去,明明都算是衣冠楚楚。 裙摆下的长腿,使劲踮了踮,有意在她指尖蹭开那层,紧贴的、忽冷忽热全打湿的碍事料子。 第53章 愉快地眯起眼睛,轻轻用自己身上最嫩、也确实在此刻最热的地方,含了下她的指尖。 看起来就像是—— 已经完全不指望谢栀清这个只会放狠话的家伙。 她要吃,自助餐。 只是很轻微地磨蹭,眼尾却缓缓地溢出一滴泪,盈盈挂在睫毛上。 谢栀清只是看着她的表情,就能想象到,此刻她红裙之下,两人亲密无间相贴的地方,是怎样更香艳的风景。 有比程时鸢泪水更丰沛的液体。 不知不觉,接满她半个掌心。 就像一杯装得太满的豆浆,只是掀开盖子,溢出的饮品就黏腻到打湿手心。 她看似面无表情地,甚至狠心地,将掌心抽离,没再让饥饿者蹭到偷吃半口。 实则那张湿透的手掌,却缓缓地,一根一根,将手指上沾染的痕迹,反手擦在程时鸢的大腿内侧。 淋漓的,斑驳的痕迹。 哪怕不低头去看,也能根据吹进裙下的风,判断出谢栀清究竟擦干净了几根手指。 一。 二。 三。 程时鸢没心思再数,只当谢栀清到这个时候,还要在这种事情上嫌弃她,不肯和她开始。 于是恼怒地,忽而偏头,躲开谢栀清捂住她嘴唇的动作之后,又一张嘴。 狠狠咬住她半个手掌。 “唔!!” 与此同时,猝然的尖叫声,却从她自己喉咙里传出。 谢栀清半垂着眼帘,缓缓地,从肺里吐出那口憋了很久的气。 应该……够干净了吧? 自从上次约会,被程时鸢用一本同人文勾得情动,谢栀清很努力地补了课,按照她正常的设想: 第一次做这种事之前,应该互相洗澡,然后仔细地用洗手液洗干净,在不触碰到任何多余地方时,戴上已经买好的,指。套。 结果现在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被程时鸢惹得,这样仓促。 不过。 真的……像程时鸢说得一样,很热,也很暖。 她偏过头,很轻地,像是终于从狡猾的小兔子嘴里听见一句真话,安抚地亲了亲对方耳朵。 “别出声。”她低声提醒:“我慢点,别把其他人喊过来。” “不舒服的话,就用力咬我,我改一改,嗯?”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程时鸢此刻的模样。 这是只有她能独占的景色。 但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咬着她手掌的人,已经泪流满面地使劲摇头。 ‘太、太过分。’ ‘不要,不要这么过分……’ 程时鸢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生活了。 最近的一次,哪怕是被望舒按在浴室那张大理石台上,因为她的反应实在过于敏感,所以望舒最终也只是浅浅地,为她服务。 现在却觉得,好像,都要知道谢栀清指根尽头的骨节棱角形状了。 她受不了。 谢栀清疑惑不已,却又不敢彻底松开手。 因为怀里的人已经彻底失去力气,要不是她单手的臂力足够,坐在她掌心的女人早就滑落在地,哪里还能这样看似完好无损地站着? 她眉头紧张地拧在一起,脑海中疯狂回忆。 不舒服的话。 为了让伴侣能尽快地体验到快乐,应该怎么做才能增加刺激来着? 诚恳好学的好学生,在此刻循着知识点,试着将完全贴合对方软热地方的下半截掌心,迎上去,缓缓地,左右碾过。 “唔!!!” 这次快疯掉的人轮到程时鸢。 她想过一千种一万种跟谢栀清的亲热方式,最后无一例外,都觉得应该是自己哪天想不开了,试图挑战一点暴力美学的时候,靠自己敏感的体质,克服疼痛。 *** *** 可是,她真的也要死掉了。 她瞳孔涣散,无意识地夹紧了那只掌心,从没想过谢栀清竟然会用这种办法…… 都谁教的啊? *** *** *** *** *** *** 程时鸢感觉自己可能要丢脸到在外面晕过去。 只能使劲地,用柔软无力的双手,抱紧对方的脖颈,哪怕手心都是汗,每每都感觉身体要就此不断坠落。 然后就绝望地发现好像在主动邀请对方,去更秘密之处做客。 鼻尖被女人发间的桃花味香水所包裹,程时鸢恍惚好像要溺毙在这片桃林花瓣里。 直到她混沌的,晕乎乎地听见轻笑声。 原来是她不知不觉地,用含糊的哭腔,说出“真的忍不住了”的话。 谢栀清听见了身后远处,主宅里季笙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响亮但模糊地传过来。 她抽出被程时鸢咬得,牙印几乎层层叠的那只手掌,拦腰将人抱得更紧,笑着提醒她:“现在可以大点声了,他们全都去主厅了。” 程时鸢却不这样觉得。 毕竟她和谢栀清不就是两只,不捧主人家场子的漏网之鱼吗? 谁知道还有没有别人? 她只能努力地,想要摆脱身体过于恐怖的,几乎压过理智的情潮,挣扎着,在那里胡言乱语: “要、要是被发现……你就……拿、拿外套……盖住你自己脸……” 毕竟谢栀清那件外套也挡不了两个人。 她的话呢,有的是人能帮她将可能外传的照片给拦下来。 还是谢栀清更要紧,毕竟程家长辈都认识她,她也一向是循规蹈矩的那个,做出这种事情未免太影响乖乖女的形象。 但话音落下—— 程时鸢却被迫从鼻腔里哼出难耐的一声。 很茫然地,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时多加一根。 灯光离她们太远,夜幕早已低垂,她明明看不见谢栀清的神色,却能感觉到她好像在瞪着自己生气。 “你在说什么?” 谢栀清想咬她的唇,却因为看不见,又或者是对方精准避开,最终咬在程时鸢下巴上。 身前人看不见的那张面庞上,黑眸执拗得可怕。 “刚才都忘记问你,到底想和谁结婚?” “你是不是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亲过我?拾元,你把我当什么了?” 一时纾解的工具?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薛定谔的流浪狗? 所以才这么不想和她一起被发现,惧怕和她捆绑在一起? 敏锐地捕捉到程时鸢想要开口时的气息变化,她警觉地提醒:“你想好再说。” 要是敢说出床。伴,情人,炮。友那种词,她等下就让程时鸢知道一个不及格的,糟糕的,随心所欲的炮。友到底是什么模样。 程时鸢听懂了她的不悦。 却有些哭笑不得。 她刻意没亲谢栀清,完全是因为,她思前想后都觉得,自己身上最可能带着药的地方,就是那根不知从谁那里接过来的口红定妆。 按照沈凌熙的行事风格,多半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拒绝那些珠宝,所以能收下属于意外之喜,不收的话…… 大费周章被拒绝了,总该有点立刻见效的报复。 程时鸢可不想让谢栀清,也变成她现在这幅模样。 于是想了想,缓缓说道: “我喜欢那种很暖和的,一年四季都能晒到太阳的,靠近赤道的岛屿,办婚礼的时候,要有很蓝的天,很清澈的海水,但是又不要在南半球。知道了吗?” 谢栀清呼吸完全停住。 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应该说是小学毕业之后,程时鸢就再也没有和她讨论过,结婚,婚礼相关的话题。 在这个时间跟她说起这件事,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本能地,她想起程时鸢现在在程家,不再是从前和自己走在一起时,隐隐有竞争之意的另一位继承人。 她们,她们现在,倘若结婚…… 谢栀清不敢置信,甚至整个人都僵住,连在做什么都忘记了。 【获取谢栀清爱意:4】 程时鸢叹气,感觉身体里的药效散了点,只好自助地,主动地,抱着她的腰,凑上去亲了下她的脖颈。 循循善诱地问道:“你自己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谢栀清无意识地低下头,环住她的那只手忍不住,将她往怀里揉。 在程时鸢因为她一度用力到,再次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恐怖深度里,本能地吸气时。 才听见谢栀清,缓慢地,将那句,从以前到现在,听着耳边无数人叙述,她却从来也不敢在程时鸢面前说出的词语。 一点点道出: “我们,天生一对。” 就是全天下最般配的,最应该结婚的关系。 第31章 “你们看见我老婆了吗?” 望舒站在花园中庭,唯一一盏明亮的灯光下。 将近一米九的高个子,投下的狭长影子,足以将每个无意中路过的宾客都吓一跳。 第54章 再加上她没有表情时、格外冷漠的一双浅色眼瞳,不管盯着谁看,过不了几秒都会让人莫名其妙气势矮上一截,调头,或者匆匆远离这片区域。 甚至没有任何人想起来,为什么她在程家的宴会上,放着金碧辉煌的厅堂不待,要大晚上在这偏僻昏暗角落,装门神又喂蚊子。 望舒垂着眼帘,注意力都在前方某条小巷—— 她还是来晚了。 先前在宴会厅里,她也是很早就注意到程时鸢异样的人。 但她想过去的时候,季笙却拦在她的前路上,饶有兴致地问她,等下有没有兴趣,在自己发言之后,一起去舞池里跳舞。 这些天同住一栋别墅,望舒已经被缠得烦不胜烦。 好在,她早已为这场宴会做足了准备。 “今晚该和季小姐一起去舞池的人,恐怕不是我吧?” 季笙盯着她:“什么意思?” 望舒好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我刚才听见程家的几位长辈说,你的未婚夫,特意从国外赶过来,给你过今天的生日宴。” “虽然他现在还没到场,但是于情于理,和你跳第一支舞的人,都应该是他吧?” 季笙脸上笑容竟然还没落下去。 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看着她:“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不过,起码我比程时鸢更诚恳得多吧?” 她掰起戴着硕大宝石的手指数了数:“一,二,三,光是在节目里,就有三个前任,你呢,在她心中都排不上前三——” “跟了我就不一样了,我和那个未婚夫,只是家族联姻。你既然不是普通的大学生,应该更能理解我吧?” “我喜欢你,你在我这里就是第一位。今晚的主角是我,我想和你跳第一支舞,没人有意见。” 被戳中心中最在意的点。 望舒再也没兴趣和她装友好礼貌,挂上了习惯的冷漠神色。 在季笙无与伦比的自信心中,她上前一步,距离拉近时,两人的身高差变得明显。 目光和她在灯光下的阴影,一同睥睨而下: “我和我喜欢的人一样,什么都喜欢争最好的。” “别说只有三个前任,哪怕再来四五六七,做小八小九小十,我也只给更厉害的那个当情人。很明显,你好像不是程家最厉害的吧?” 季笙气得七窍生烟的神情,还留在望舒的脑海里。 然而她却很清楚,自己远没有说这番话时的轻巧。 什么三个前任,哪怕是排到第十也愿意…… 落在眼底的光都被她情绪扭曲。 望舒恨不能现在立刻马上,从天上掉下一阵陨石雨,把程时鸢所有前任统统砸死。 耳畔还残留着,之前巷子里飘出的丁点、压抑不住的哭声。 她刚准备理直气壮地去制止,那些声音又消失不见,变成情人间的呢喃细语。 连那种,见义勇为的借口,都没有给她留。 直到脚下几乎在这片地上生根,她才见到从墙角绕出来的两人,其中谢栀清的手上,还攥着一大堆的,用过的纸巾。 程时鸢看见她,吓了一大跳:“望舒……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实话。 程时鸢最不希望刚才那番动静,落入望舒耳朵里。 虽然小孩上次借着找她上药的理由,将她堵在浴室里,做出了那种过分的事情。 但平心而论,那片很没眼色的,擅自离开工作岗位的胸贴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对自己的魅力过分有自知之明的大明星,依然单方面将望舒归为少年心性,是个受不住太大刺激的小朋友。 “刚才看到程程好像不太舒服往外走,就想着来问问怎么回事。” 戴久了的面具,好像没有望舒想象中那般好摘,明明就想要拆穿刚才的那些动静,可不知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却还是那些让她自己都痛恨的体贴: “结果刚才在花园里迷路了很久,还好现在看到你了,你好些了吗?” 程时鸢这才注意到。 她这条无肩设计的鹅黄色礼服裙外,两条手臂上已经浮现好几个叮咬的红包。 明明两条腿都还有些发软无力,但她却更忧心这个能在花园里走丢的小朋友:“我已经好多了,倒是你也太夸张了,我找人去给你拿点药吧。” 丢完垃圾走过来的谢栀清,却毫不客气拆穿她的借口: “从厅堂那边走过来就一条路,原路回去就好了,怎么会在这里迷路?” 望舒盯着她这个选择糟糕地点,道貌岸然的家伙,正要开口。 远远地,却又见到本该在宴会厅里,和宾客们觥筹交错的主角季笙,竟然在路尽头提着裙摆,站在台阶上左右张望,像是在找谁。 瞧见那视线扫过来,望舒忽而朝程时鸢身后躲去,甚至还努力地弯腰,矮下身形。 程时鸢捏了捏眉头。 刚才顺着谢栀清话语浮现的怀疑,又在这幅画面里迅速消散。 她反手回护了下望舒,差点忘记了,自己这个表妹还在不择手段地骚扰小孩。 “我带你找个房间休息吧。”她这样说着,不忘了朝谢栀清笑了笑: “刚才你出来的时候,我记得好几个人想找你来着,我好多了,你去忙吧?” 谢栀清并不想把这个状态的程时鸢,留给任何人。 她对这种可有可无的社交,根本不感兴趣。 奈何却有一只非常擅长装柔弱的小狼崽,拉着程时鸢不肯松手,就这样理直气壮地,跟回了大厅里。 谢家继承人的身份实在太亮眼,谢栀清无法在公开场合,跟着她们俩在同一片区域待太久,很快就被那些想攀谈的企业家缠住。 程时鸢随手找了个人,问了宾客的房间,带着望舒过去的时候,不忘随手拉住一个佣人,拜托对方送点青草药膏之类,能止痒的药物。 开门之后,她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了眼望舒面上的妆: “有口红吗?” 说话间,指了指自己唇瓣上,完好无损的唇釉妆面:“我想换一种颜色。” 望舒顺着她指尖,落在她粉嘟嘟的,像果冻一样晶莹剔透的唇妆上。 好粉。 好想咬一口。 “砰。” 房门倏然间合拢的时候,程时鸢已经被掐着腰按在了门背上。 她只能本能地,极有预见性地,按住望舒的唇,同时警觉地避开她凑近的动作: “小朋友,你又想做什么?” 望舒被这样一阻,倒也没有强行继续的意思。 只是颓丧地,把脑袋往下一埋,压在她锁骨附近,闷闷出声:“程程是不是讨厌我了?” 房间里的灯还没打开,空旷的套房只有尽头的客厅开了盏小灯,并不足以让程时鸢看清,身前人的神色。 但她却已然对望舒的小可怜劲儿,有了抵抗力:“少来。” 然而脚尖绷了绷,却还是碰不到地板。 全身的受力点,都在望舒支撑着她,卡在她**的膝盖上。 现在程时鸢整个人姿势奇怪,像是被迫提坐在她腿上。 相贴处,有些不堪重负地,冒出疼痛感。 不光身体,还记着谢栀清的感觉,身体有些难以言说的部分,也仍旧泛着不适。 着力点紧压在她受不了的地方,她甚至不知道这小孩是不是故意的,本能地吸了吸气,隐约闻到一股辛辣的香味,像是望舒身上的香水。 怎么还挑了这种特别成熟的味道? 侵略感也太强了。 走神地想着这种事,面上却无奈地拍了拍小孩的脑袋:“松开,放我下去。” “不要。” 望舒难得任性拒绝,却又很快抬头:“除非程程亲我一口。” 但即便是提出这样的要求,也自知逾矩,面上表情变得更加失落,语气也卑微。 “哪里都行的,求求你了,亲我一下好不好?” 想到刚才闻见的香水味,看见小孩努力装成熟、想要和其他人竞争,却连一点嫉。妒和吃味都不敢表现出来,楚楚可怜地哀求自己怜惜。 程时鸢心一软,“那你不准动。” 她抬手捧住这张漂亮的混血脸蛋,目光逡巡,在挑适合下嘴的地方。 迷人的,长长的下睫毛,把本就深邃的眼窝衬得更立体,眉骨高度也恰到好处,纤细眉毛像两道柳枝,弯弯地挂在上面。 起初只是看,后来程时鸢却忍不住用手指去描摹。 等看见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在晦暗的光线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滚。 程时鸢蓦然清醒过来,敷衍地低头过去,在她绝对碰不到的鼻峰处,很轻地亲了下。 嗯…… 鼻梁真高,骨头还挺硬。 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关于鼻梁高的谣。言,好像是说这种类型x欲会很强。 身体立即做出了反应。 程时鸢呼吸一顿,暗怪那该死的药,颇为狼狈地转开头:“现在可以松——” 第55章 后面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 她错愕地睁圆了眼睛,直到感觉唇上啃咬的动作变得强烈,才蓦然抬手制止。 “不……”不准乱吃! 死小孩一天天都在乱吃什么东西! 望舒感觉到膝头蹭上的、愈发潮热的痕迹,只顾将人在门板上按得更用力。 唇舌交缠地将属于程时鸢的味道全部夺走,还不忘自欺欺人地想,反正程程也要换新的口红颜色,那这些不要的颜色,她来帮忙擦掉有什么错? 尝到了想要亲近的气息和味道,望舒的身体也浮现出热意,在程时鸢动作愈发强烈的推阻中,她勉强停了停,语气凌乱地出声: “我也可以的……” “程程也想的对不对?” 谢栀清能做的事情,她也可以的!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头顶上方骤然亮起的,一道玄关处射灯。 倏然而至的光亮,令望舒怔了一下,从程时鸢的视线落点里,她似乎意识到什么。 将人放下站好,转过头时—— 利落的破空声划过耳畔。 望舒隐约有所觉,眼皮跳了下,却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躲。 “啪!” 响亮的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对无聊宴会不感兴趣,随便找了个房间休息的夏知燃,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但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暴怒。 大约是因为,从程时鸢选择望舒,一起做蛋糕的那一天,身上可疑换过的衣服,以及听见自己随口调侃话语时的反应,已经隐约导向了今日。 又或者。 在更早,更早之前。 早在她得知哥哥的那场车祸,做出莫名其妙的转学决定,想要找那个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女生讨债,却在见到程时鸢的第一眼就不可抑制地心动时。 就注定了她今天的结局。 离经叛道的她,既然决定把哥哥的未婚妻和那段婚约一起继承。 这样的她,教出来一个同样德性、能来抢小姨心上人的小孩,多么合理? 始终又争又抢的夏知燃,在这个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时刻,甚至荒唐地笑了一声。 但熟知她秉性的望舒,却知道她是真正的动了怒。 见过几次夏知燃对着程时鸢发疯的场面,她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将一切揽下: “是我的错,小姨。” “是我勾引的程程,她都是被我强迫的,是她喝多了,是我图谋不。轨,趁人之危——” 喝多了? 夏知燃很平静地想起。 初中毕业的同学会,因为谢栀清有事早退,程时鸢立刻带着一堆拥簇者偷偷点酒喝,硬是喝趴下了大半个班的人,她自己还面不改色。 现在又是在声色犬马的娱乐圈,这场宴会谁喝多了都不可能是程时鸢。 多蹩脚的借口。 什么图谋不。轨,趁人之危,程大小姐要是不乐意,谁能不轨她? 浮现的答案,几乎让夏知燃心梗。 她却是轻笑着,看了一眼,站在门边按着脑袋,似乎还没想好说辞来解释的女人,又看着眼前,面颊上几乎浮现五指印的小孩。 她抬起手,指腹碰到凸起的红痕上,语气很轻地说起: “当年那些亲戚没人愿意要你,都图你妈留下的遗产,把你当皮球踢来踢去,最后把你丢到大洋另一头当黑户,当童工被人奴役,白天在剧组跑腿,晚上在路边洗盘子。” “是谁特意办了签证过去接你回家?把你养大到十八岁?嗯?” “望舒,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养育之恩,是吗?” 望舒喉咙动了动。 最不堪的过往,最对不起的人,和她最想要的幸福,都在这个房间。 她想过无数次,能够牵着程时鸢的手,鼓起勇气去到夏知燃面前的画面。 但绝不是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她自己都没有得到名分的时间点—— “说话!” 骤然而至的怒意,惊雷般在她耳畔炸。响。 望舒很轻地抖了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来自一种被命运戏弄的无可奈何,她也想过很多很多次,为什么她喜欢的人,恰好会是小姨的心上人呢? “对不起……”面对即将落下的雷霆,她眼底满带愧疚。 愧疚里,又有死性不改的执拗:“可是我真的喜欢她,对不起,小姨,对不起。” 夏知燃被气笑了。 掌心再度扬起的时候,望舒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睛。 但掌风却并未落下。 程时鸢不知何时,靠近了盛怒中的夏知燃,伸手搭在她手腕上。 没用几分力,却恰好能阻止她的动作:“行了,我看你想训的也不是她。” 她转头对跪在地上的小孩说道,“出去,现在去医院给你自己挂个号,检查身体。听话。” 望舒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维护自己。 眼中似乎燃起了什么希望。 直到程时鸢被夏知燃反手拽住手腕,往房间里走,同时,属于夏知燃独有的怒意传来:“还不赶紧滚出去?!” 望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空旷走廊,明明瓷砖上落着橘色射灯的暖光。 希望如泡沫般幻灭,心中转而涌出,近似无力的绝望。 卧房内。 程时鸢坐在床边,揉了揉自己手腕上,无意间被夏知燃指甲刮出的红痕,以及对方愤怒收回手时,勾裂的项链。 不知是项链质量太差还是什么,一颗颗珍珠滚落在床上,骨碌碌地,四散开来。 看着她阴沉的表情,程时鸢忽而开口: “你想干嘛,搞家。暴吗?” 听见她的话,夏知燃血压飙升,甚至有一瞬间眼前一黑,不得不站在原地缓。 她要是真想家。暴,还未必能把程时鸢怎么着呢?当年某人做竞赛题时,因为和她有太大差距愤愤不平,偏要找回场子,幼稚地跟她掰手腕。 整个下午,夏知燃的手背都被程时鸢按在课桌上摩擦。 她们俩之间,到底是谁家。暴谁?! 不对,谁跟她是一家? 夏知燃脸色黑如锅底,中气十足地嘲讽道:“想嫁进夏家?想和望舒结婚?想都别想,程时鸢,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这辈子都别想和她在一起!” 甚至还怕她不死心。 话说得更为难听:“从我哥死的那一天开始,你们程家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再踏进我们夏家家门一步!” 程时鸢:“?” 她刚才哪个字提到结婚了,又哪个字提到望舒了? 习惯跟不上天才脑回路的她,费解了两秒,放弃思考,平静地“哦”了一声。 甚至还心平气和地复述,“好的,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任何一个,姓夏的人结婚——” “你放心了吗?满意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发个誓?” 夏知燃听见这句话。 很突兀地,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在程时鸢像模像样地举起三根手指时,忽而一个箭步过去,攥住她的动作。 “这件事,倒也不是没有转寰的余地。” 凤眼灼灼地盯着这个,总是用美貌勾引人的祸水。 夏知燃想,一定都是因为,从前的程时鸢过分自由,所以才总会这样不经意地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倘若这只小鸟能够属于她,结局一定和从前都不一样。 “你也知道,现在夏家是我做主。你和望舒的事情传出去,那些长辈绝对不同意。” “但是呢,未来的夏夫人在没结婚之前,爱玩一点,找错了暧昧对象,也不是什么不可以挽回的大事,我能原谅,其他人自然没资格说闲话。” 夏知燃的呼吸,近到落在程时鸢唇上。 想到刚才被望舒胡乱啃进去的药,程时鸢不得不偏开头。 不过这个动作,却好似给夏知燃造成了误解。 女人抬手掰住她下颌,再度说道:“礼金按照我们两家最初商定的数,我个人再加一倍,婚宴婚车那些都按你的喜好办,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她实在离得太近了,好像随时都要亲上来。 程时鸢不得不拍开她的手,目光落在旁边床上:“赔我一条珍珠项链。” 夏知燃早就做好了,被拒绝,或者听见程时鸢提出什么要星星要月亮的要求。 在听见“珍珠项链”的时候,眉头不禁一皱,本能想去看那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宝。 结果发现珍珠从光泽、大小、饱满程度都只是平平无奇,只能不太确定地问: “赔什么?” 程时鸢随手拿起一颗散落的珍珠,放到唇边:“这可是我代言的品牌项链,现在弄坏了,肯定不能戴出去,有损品牌方的形象。” “刚才那么多人看着我戴它走来走去,突然不见肯定会觉得奇怪,你现在就给我赔一条一样的,快点。” 第56章 夏知燃面无表情,又好像有些无奈,“我现在让人去买。” “这是店里还没上的款式,是国外盛产珍珠的岛屿特产,人工一颗颗挑选出来的。” 程时鸢慢吞吞地,说着为难她的话,却因为坐累了,很悠闲地往床上一躺。 在夏知燃觉得她故意为难,因此咬牙切齿的时候。 程时鸢四下看了看这房间,懒洋洋地伸长了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踢她。 “项链下次赔给我也行,但是这些珍珠你得帮我找地方藏好,反正不许让人知道,我偷偷搞坏了代言产品。” “季笙肯定盯着我呢,这种事要是给我买个通稿,再被对家的水军下场渲染……” 夏知燃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话了。 视线落在她裙摆下,修长的,笔挺的莹白长腿上。 迎合裙色,涂了鲜红色指甲油的脚趾,散发出诱惑的吸引力,和玉白色娇嫩皮肤,撞出明显色差。 或许是刚才望舒的动作压到裙摆,又或许是程时鸢自己坐在床边蹭到裙边,总之此刻裙侧几乎露出到腿根处。 于是夏知燃清晰地看见,她腿侧一道含糊不清的,微红痕迹,像是即将消散的指印。 她忽然上前一步,捏起一颗床上散落的珍珠。 眼底渐黑,语气却漫不经心地: “藏起来?” “我确实想到一个好地方,可以藏得很好,但是得麻烦你,配合一下。” 与此同时。 房间外,整栋程家老宅,本该热闹的宴会厅,却陷入沉寂,落针可闻。 程家老爷子听闻贵客前来,今天本来在保姆的伺候下已经服了药准备休息,又匆忙换了身衣服起来,身边所有的小辈,都被家长带着乖乖站立在两侧。 宾客们酒杯相撞的声音也停下,只互相用眼神打听示意。 一辆漆黑的,加长版劳斯莱斯停在门口。 先出来的,却是一根颜色暗沉的金属拐杖,握口处嵌着一颗硕大的墨玉,像是能将所有物质都吸入的黑洞。 随后才踏出一双皮靴。 明明是即将入夏的天气,拐杖的主人却极度畏寒,身上还披了件长风衣。 随她行走的动作,风衣只敢晃出很轻微的痕迹。 她还未行走到近前,却好像已经将那沉沉的、压迫感气势带到整栋大宅,以至于抱着玩具过来的程家小孩,无意间松开手。 “砰、砰砰砰砰……” 足球咕噜噜地,滚到了拐杖边。 程家老爷子转头怒瞪着晚辈,凌厉训斥声,瞬间出口! 谁都知道,港城沈家这位掌权者,当年还是私生子的时候,就因为和其他兄弟姐妹抢夺生意,断了一条腿,后来一度因为这个受到家里人排挤嫌弃。 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跟腿有关的事情,更何况是将足球送到她面前。 眼见着小孩被生母捂着嘴抱下去,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沈凌熙,却翘了下唇。 主动俯身,将那颗球捡起来,往小孩那里递去: “你的球?要吗?” 她展开了一个,很标准的,符合友好的微笑。 然而本来还在掉眼泪的小孩,却在跟她那双令人发毛的空洞眼神对上的刹那,忽然狠狠打了个颤,哭都忘了,使劲往母亲身上爬,身上的尿布也在转瞬间变得湿热。 “沈总深夜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家蓬荜生辉啊,早知沈总对笙儿的生日宴有兴趣,我们必定在第一时间就送上邀请贴,快请进请进。” 程老爷子身形还站不稳,就已经颤巍巍的,想迎她进去。 沈凌熙将手中那颗球,送到秘书手上,自然地看向他: “是我贸然来访,打扰了您才对。” 她很为难地,忽然叹出一口气,露出苦恼的神色: “没办法,我也是突然收到消息,我那个年纪小,又贪玩的老婆,今晚跟我闹脾气,不肯回家,我只好亲自来这里接她了——” “对了,你们看见我老婆了吗?” 程老爷子听完一愣。 整个宴会厅,使劲竖起耳朵听这边动静的宾客也俱是一愣。 所有人眼中都浮现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港城这个沈凌熙,结婚了? 还娶了个老婆?今晚她这个老婆还来参加了程家新继承人的生日宴? 是谁??? 第32章 “老婆,你好难骗啊。” 谢栀清捏着手中的酒杯,看向沈凌熙所在之处。 港城就在隔壁,谢家自然多少也会和那边的商人有生意来往,但她却没有和沈凌熙打过什么交道,两家公司属于互相听过大名,但鲜少进行商业来往的程度。 明明这件事与她无关,她也只是今夜来程家参加生日宴的看客之一。 沈凌熙已婚这件事虽然很令人震撼,不过谢栀清并没有很强的八卦倾向。 但莫名其妙地,心中却感到一丝不安。 似是验证她的预感,下一秒,沈凌熙很突兀地,朝这边看来。 视线从谢栀清身上掠过,又定格在墙角一道,被诸多商人围住的艳丽身影上: “楚星。” 沈凌熙状若亲昵地,叫了她的名字,语气轻快地,朝她打听: “你知道我老婆去哪里了吗?” 陈楚星自打刚才有意无意,让身边这群商人围住时,就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不想让她得空靠近程时鸢,而今看见主动露面的沈凌熙,便知今晚难以善了。 沈凌熙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她一贯有备而来。 此刻回答“知道”或是“不知道”,都会落进对方的言语圈套里。 过去这几年沈凌熙有意不让陈楚星和程时鸢碰面,这时候她倘若开口答了,话传到程时鸢耳中,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误会,说不定会觉得是陈楚星再度“出卖”了她—— 或许,这就是沈凌熙想看到的事情。 短短数秒间,无数思绪转过陈楚星内心。 偏偏问她话的人,她又不能不回答。 思前想后,只能像其他不明真相的宾客,礼貌微笑:“沈总什么时候结的婚?这样的大喜事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听说,自然也不太清楚,您夫人是哪一位。” 沈凌熙露出恍然神情。 随后语带自责地,歉意开口:“都怪我刚才找人心切。忘记给大家介绍了。” 她对陈楚星露出了十分明显的感激眼神,站在身后的秘书就在这时,将一本崭新的结婚证拿出,递到程老爷子的面前。 与此同时,沈凌熙声音故意提高几度,微笑着回答道: “我夫人不管走到哪里,一贯都是最耀眼的那个,大家今晚都对她有印象吧?” “她叫程时鸢,是程家这一辈最出类拔萃的那个。” 程家人齐齐一震,眼中又有诧异又有喜色。 诧异的是程时鸢瞒了这样天大的喜事,竟然背着他们悄悄和沈凌熙结了婚。 喜的是,年前程家刚和沈家共同拿了一块海外地皮,准备开发,本来还对沈氏让利的那几个点感到不安,在当地疯狂打听潜在隐患,没想到原来是沈凌熙送给他们的大礼? 程老爷子一颗心瞬间揣回了肚子里,于是再无人在意,宴会主角季笙的难看脸色。 他笑着招来个佣人,问起程时鸢的行踪。 宾客们,借此互相交换眼色,有人瞬间发出去十几条消息,要将八卦分享出去。 “港城那个沈总,竟然秘密结了婚,你猜结婚对象是谁?是程家那个!程时鸢!” “年龄差确实有一点,但人家感情好着呢!你问我怎么知道的?不是,正常人谁把结婚证天天揣身上?感觉沈总像个恋爱脑,跟她商场上行事作风好反差,我都有点磕了。” “谁能想到啊,程家这一脉看着人丁稀少,出瓜的精彩程度还是无愧这个圈的哈,之前都以为程时鸢去混娱乐圈是想不开,嘿,没想到吧?人家那是想放弃程家,选择一块更好的土壤发展,有眼光,有水平。” 有年轻的二代们,当场拉个讨论组开始八卦。 而八卦中央的程时鸢,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人群之中。 看见程老爷子乐呵呵地拿着那份结婚证左右看,她就知道,当年离婚的时候,自己用多种途径多种渠道确认事实的行为,是完全正确的。 眼看着那个已经被“挂失”的结婚证出现,她很轻地勾了勾唇角。 始作俑者,也是在这时看到了她。 沈凌熙对她轻轻招了招手,冷感的黑色皮手套,做出柔和动作,周身仿佛有了人味。 “老婆,过来。” 她从怀中拿了个小药瓶,“刚才你说身体不舒服,我特意给你带了药。” 程时鸢看不清那药瓶是什么,但却知道,身体里那股有意无意的热意,并未全退。 她只是看起来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实际上。 身体里,到现在还留着夏知燃胡作非为的证据。 第57章 就在沈凌熙踏入沈家的前几秒,夏知燃的手机从一开始的间歇震动,到不断作响。 接起电话之前,她都还在捏着珍珠逗程时鸢:“不许乱动,我这件衣服兜浅,装不完你项链上这么多珍珠。” “吃下去这么少,要是还掉出来的话,到时候被谁捡到,可别怪在我头上。” 程时鸢气得想抬脚踹她。 但只是稍微动弹,就明显感觉到那一颗颗圆润珍珠,被迫挤在又小又窄的地方,随着她动作来回翻滚,硌到她连呼吸都不顺畅的明显感觉。 她生气地骂“狗东西”,但声音却变了调,像是在撒娇。 夏知燃受用极了,直到听见电话那边,长辈们的叮嘱:“沈凌熙?她来这里干嘛?哦,知道了,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夏家的生意,选择和程家合作,那叫共赢,但要是能得到沈氏那种巨头的合作订单,不管未来如何,现在总是能更上一层楼。 长辈们如此对她耳提面命。 但夏知燃却总觉得,沈凌熙今晚的来意有些古怪,她并不想贸然接触。 还在思考中,却真切地被踹了一脚。 她顺手捞起来,将那温热的,暖和的脚掌心贴在面颊上,垂眸看着程时鸢笑: “又在骗我?刚还说吃不下,这不是腿还能踢挺高的吗?” “啊,掉出来了一颗。” 程时鸢看着踹她都像奖励她的模样,有种夏知燃能随时吻上自己脚的错觉。 她竭力平静呼吸,却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滚去忙你的。” 夏知燃从善如流地下了床,像是喂饱了就能乖乖听话的狗,又或者只是陪她玩几个小游戏,都足够平息她那股总是毫无来由的怒意。 甚至还有闲心替程时鸢拢好裙摆,盖好被子,在床边跟她说:“我等会儿就回来,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 程时鸢那时若无其事地回答“没有”。 现在,则是感受到夏知燃那股滔天的、被戏耍的怒意,几乎要隔过人群,将她烧穿。 余光里,还映着谢栀清苍白的神色,犹如丢了魂,又像是被人残忍地戳碎美梦。 望舒好像真的听话地提前退了场,至于陈楚星—— 看过去的视线,被一只黑色手套给挡住。 她站在原地没动,是沈凌熙主动走到了她身边。 “别再生我的气了,老婆。” 如果不看那双情感淡漠的双眼,只听这温文尔雅的语气,谁都会对沈凌熙软下心肠。 唯有程时鸢不会。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将自己所有反应都归为“闹别扭、在发小脾气”的家伙。 过了两秒钟,忽而动了动唇。 即将开口的刹那,冰冷的,皮质触感落在她唇上。 “嘘,不要乱说气话,这里人好多,万一有些人听到不该听的出去乱讲,会影响集团的股价。” 沈凌熙将一个成熟商业家,教哄不谙世事小娇妻的那一套,扮了个十成十。 她愈发温柔,程时鸢眼底情绪就愈发冷漠。 ——哪怕是当年,她们签订结婚协议时,程时鸢也没有收过沈凌熙名下哪怕0.1%的股份。 听见沈凌熙这样堂而皇之地威胁她,她勾了勾唇。 抬手摸了摸沈凌熙耳畔,看似漂亮,实则发质极硬,怎么摸都不顺手的长发。 下一秒,骤然抓住,往下一扯。 在旁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惊恐中,沈凌熙早有准备,几乎毫无抵抗,顺从地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做出饶有兴致的倾听姿态。 程时鸢唇瓣恰好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问: “沈凌熙,你在毁约吗?” 浓郁的,几乎呛人的结香花味道从四面八方环绕而来。 哪怕程时鸢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依然觉得这气味重得她发晕。 偏偏在这时,沈凌熙还在她的话里,笑出声来。 起初只是轻笑,后来就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笑话,肩膀抖动,笑声一阵阵地传出去。 她抬起手,如同听见情人呢喃抱怨,无奈的,没有任何办法的伴侣。 掌心顺着程时鸢光。裸后背,触碰到她衣裙布料之间,繁复银饰勾缠的坠饰,发出轻快的零丁响声。 冰冷的,滑溜的感觉一路向上—— 最终停在程时鸢的后颈。 掌心漫不经心地捏了捏,状若安抚。 程时鸢挑了下眉头,硬是捱住脊柱蹿上来的酥麻感,准备听听,她还能在这大庭广众下编出什么屁话。 眼前却陡然一黑。 是沈凌熙倏然用力按住她颈动脉窦,令她心脏骤然缺乏供血。 她本能地睁圆了眼睛,好像不敢置信她手段如此简单粗暴。 身形软倒的刹那,沈凌熙免不了又笑出声,将她接住的同时,亲密地用鼻尖蹭着她耳廓,“老婆,你好难骗啊。” 让你过来,你也不肯,说给你解药,你也不要。 抱着程时鸢站起来的时候,沈凌熙将那个装成解药的维生素空瓶,丢回大衣衣兜。 无论如何,先让程时鸢失去行动力果然是对的,虽然过程中难免被一些不相干的家伙偷偷尝腥—— 不过没关系,她可是很大度的人。 听见直升机的螺旋桨声盘旋着,靠近程家老屋。 抓人成功的沈凌熙,心情颇好地和程家人以及诸位宾客道别: “我老婆有些累了,想先回家休息。” “那我们就不打扰各位,祝你们今晚玩得愉快。” 谢栀清亲眼见证程时鸢刚才倏然软倒的诡异状态,眼皮狂跳。 哪怕心中被程时鸢已婚的消息,炸得几度险些无法站稳,但看见这一幕,仍旧本能想要将人留下。 就在她启唇的刹那。 程老爷子忽然高声道:“今天太晚,我们就不留沈总了,既然都是自家人,改天若是有空,还是要坐下来聚一聚的。” 沈凌熙微笑着应下。 程家长辈既然出声,将这件事归为家事,哪怕刚才还有人看见沈凌熙带人离开的架势不对,也没人敢多嘴。 问就是妻妻情。趣,再问就是豪门秘辛,人家有独特的相处之道。 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目送沈凌熙就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再带人离开。 直到直升机,一路从程家上空,沿紧急申请的航线,朝着太平洋上的某座小岛而去。 程时鸢醒来的时候,听见了窗外连绵不绝的海浪声。 宜人的海风吹进来时,她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拍摄节目的那座海岛上。 直到看见,正上方那张属于沈凌熙的脸—— 真是噩梦。 她闭了闭眼睛,再重新睁开的时候,上线的理智已经冷酷地帮她捋完了真相。 难怪之前一直跟女鬼一样,只在自己身边徘徊不出现,原来是在等程家生日宴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按照程家那堆家伙唯利是从的秉性,可能都不需要沈凌熙亲自动手,有那张没有注销的结婚证,已经足够他们争相把程时鸢迷晕送到沈凌熙床上。 人无语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想笑,事已至此,程时鸢倒是平静了下来。 “陈楚星,和你什么关系?” 她始终记得,陈楚星最近格外异常的状态。 听见她醒来之后,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沈凌熙稍稍睁大了眼睛。 随后,抚摸着程时鸢的面颊,像模像样地抱怨道:“老婆怎么在我这里这么关心别人?不怕我吃醋吗?” 掌心动作被毫不犹豫避开。 沈凌熙看着落空的手心,神色刹那冷淡。 一旦无意控制五官表情,那股森冷的、情感淡漠空洞的气质,霎然将她笼罩。 阴沉地盯着掌心看了半天,她像是想起来什么,抬手举到唇边。 森白牙齿叼住纯黑色手套边缘,将皮质的、滑腻手套褪下之后,她重新对程时鸢露出笑容。 “我都忘了,老婆喜欢和我直接贴贴,对不对?” 她对程时鸢伸出了手掌,少时常年难以见光养出的苍白肌肤,连血管苍青色,都让人觉得冷。 她要程时鸢主动回到她掌心,如果想要得到先前的答案。 程时鸢却无动于衷。 仿佛就是为了和她唱反调,故意不问她想要让自己提的问题,才随意提了个旁人。 静静地对峙片刻之后,沈凌熙率先败下阵来,刻意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不会吃醋的,老婆不喜欢那种很爱吃醋、和你发脾气的家伙,对吗?” 好像在故意点谁,之后又自顾自地解释道: “也不喜欢会刻意瞒着你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哦,你也没问我嘛。那时候,你看起来很伤心很难过,一辈子也不想看到她的样子,所以我怕你看见她又想起情伤,很费劲地让你们俩错开时间出现呢。” 第58章 她将面庞凑过去,眼眸弯起,好似期许地对程时鸢说道: “老婆不夸夸我的体贴吗?” 程时鸢看着面前这张确实白,也确实秀气的脸蛋。 却偏偏好像面部神经坏死,哪怕再怎么样学习正常的情感表达,只要情绪差点,那种不协调的诡异感就瞬间冒出。 而现在,沈凌熙显然是故意想让她看出这种不和谐感,甚至还变本加厉,学了那种温柔似水、能溺死人的语调,讲这种恶心的情话。 她没忍住,抬手扇了上去。 “啪”一声轻响。 程时鸢面无表情地勒令:“你给我正常点说话。” 顿了顿,她又警告般提醒:“我们已经离婚了,解除了婚姻关系,我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你的老婆,不要再叫这种称呼——” “顺便一提,你今天在公开场合不顾我个人意志,攻击我,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可以告你的,沈总。” 沈凌熙动作一停。 看着眼前这个,被陈楚星下了迷。药,都还在要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爱人,竟然毫无证据,就要对她动用法律的武器。 她无机质的冷漠眼神,和程时鸢对视片刻。 偏了偏头,并不在意面上漫开的这点红意。 刻意装出的体贴温柔消失,声线里,只剩下让人觉得轻飘的,毛骨悚然。 “你觉得,我当初为什么会同意你的离婚请求呢,宝贝?” “因为你的医生告诉我,你得了癌症,时日无多,要让病人在最后的时光里快乐。” 程时鸢瞳孔缩了下。 想起来沈凌熙在签那份离婚协议的时候,问过她的唯一一个问题: “我在这上面签了名,你就会快乐,对吗?” 她毅然决然地答了对。 然后这场她以为可能要旷日持久的说服战,就这样顺利地,走向她要的结局。 “我的公司拥有最先进的医疗体系和设备,可惜这堆蠢货一代不如一代,哪怕我开除了几个部长,也没有人能在一年的时间内,研究出可控的特效药。” 沈凌熙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古井无波地叙述: “在你走进‘春天里公园’的那天,我都还在艰难抉择,到底是先把你抓回来,换掉你的血,一样样更换你的脏器,把你束缚在无菌的医疗室里,永远进行治疗……” 发觉程时鸢寒毛直竖。 她又漫不经心地改了口:“啊,不过这样你应该会不太高兴。” “没办法,我总是要尊重你的意志——” “但是好在,意志只在活人身上体现,对吗?” 沈凌熙语气平静地说着,在程时鸢本该走向死亡的那天,是如何郑重地准备了她的下葬仪式,又是如何艰难才采购到那些,利于尸体保存的棺椁和防腐技术。 让程时鸢又想起了,多年前陪她去沈氏陵园,给先祖祭祀的那天。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确定。 沈凌熙是真心实意,要和她葬在一起,甚至竭尽所能,要让她们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倘若程时鸢早逝,她从此就以棺木为床,也要和她尸体共度余生。 如果程时鸢变成一缕孤魂野鬼,她也会极尽手段,把这缕魂,绑在身边。 程时鸢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说完在自己身死之后,找人办冥婚重续前缘的神经病,第一次无比地庆幸,还好活下来了。 “尊重我的意志?”她慢吞吞地复述了一遍这句话。 掀起眼皮,看着面前这栋不知位于什么地方的房子,片刻后,笑了下:“第一步,是不是应该先把我送回去?我的行程很忙的,以后沈总想见我,麻烦提前预约。” 沈凌熙却相当严谨地提醒她: “那句话,是在你生病的时候答应的。” 程时鸢:“?” 沈凌熙学着她刚才慢吞吞的说话风格,凝视她:“你现在,不是找到了治病办法吗?” “……” 一贯脾气很好的程时鸢,第一次在心里骂了脏话。 她有没有治病方法,和沈凌熙出尔反尔,有一毛钱关系吗?这他爹的是什么逻辑? 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沈凌熙小幅度翘了下唇。 “生病撤回。我的话,也撤回。” 程时鸢懒得给她不合时宜的无聊卖萌任何眼色,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长腿探出被面,即将点到地面的刹那—— 却陡然间颤了下。 恐怖的震动声,从被子下面传来,她唇齿间溢出猝不及防的哼声。 腰身无法控制地发软,她瞬间跌倒在床面上。 视线范围内,一颗湿漉漉的珍珠,从沈凌熙的掌心滚落,咚地一声掉在地上,坠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这家伙,到底趁着她昏迷做了多少事情?! “宝贝现在对我好没耐心。” 沈凌熙支着下颌,就这样坐在她床前的椅子上,垂眸看她。 情感淡漠的眼神里,映出程时鸢迅速被情。欲所支配的,绯色的,美丽面庞。 眼看着她被拽入欲望漩涡,一时动弹不得的模样,沈凌熙恍然得出答案:“果然呢,是刚才沟通的方式不对,我得用你喜欢的方式和你聊天,对吧?” 眼看着程时鸢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伸手探进被子里。 抓住某根线,要把那个替代一颗颗珍珠,却比那些珍珠更可恶的东西扯出来—— “唔!!” 眼神发直,瞳孔涣散,几近窒息的哼声里。 沈凌熙好心地提醒:“不要未经我允许乱动,电流会变强的。” 不止。 程时鸢在这时被迫领教了她不仅说话真真假假,还喜欢说一半留一半的风格。 因为就在她打算无视电流,一鼓作气摆脱这个恐怖东西的控制时。 她能感觉到。 身体好像在被不断地膨胀,撑开。 以至于她不得不喘息着,在意识都要被这股震动惹得发麻、混沌的边缘,反复攥紧被子,才能勉强忍住,让自己不要发出一些,沈凌熙听见之后会十分愉悦的声音。 她喉咙吞咽了很久,才努力控制住音调的正常: “说。聊什么?” 沈凌熙从旁边的桌上,随意拿过一份厚厚的牛皮纸袋。 有别于程时鸢时刻都在恐怖情。潮里挣扎,度秒如年的痛苦,她连解下牛皮袋的纤细白绳,都显得极有耐心,慢条斯理。 一张,一张,一张照片,如雪花般,散落下来。 全是程时鸢参加这档恋综之后,和各个嘉宾在公开的、非公开的秘密场合,亲昵的照片,高清,且数量繁多,估摸着能钉满整个房间的墙。 照片像扑克牌一样,从沈凌熙的手中飞落时,她咬文嚼字地,总结了程时鸢的行为: “触摸。亲吻。时刻黏人。亲密接触——” 沈凌熙顿了顿,眼看着她肌肤浮出薄红色,却偏要用冰冷的手,去抚摸她的后颈。 在掌心下的人不知是冻到,还是惊慌的激灵中。 她徐徐问道: “能给你治病,让你活下去的,是和这些人做的这些行为吗?” 程时鸢鼻息忍不住变得紊乱。 按照她的设想,沈凌熙怎么都应该从医院拿到的那瓶血开始发挥。 怎么偏偏收集了这么多的情报,就差把她脑子里那个续命系统挖出来了。 她一开口,却忍不住喘了一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凌熙轻笑了下。 “我想也是。” 她抬手拿起遥控,将一面墙壁翻转过来,上面摆放着诸多的,琳琅满目的特殊用品。 除了普通的,常见的类型之外,程时鸢还看到了一些夏知燃特别喜欢的,蜡烛,手。铐,各式各样不同的鞭子。 她眼神一片空白,犹如瞬间进入什么新时代特殊刑具室。 程时鸢听见了,她摘下另一只皮手套时,发出的“啪”一声响。 沈凌熙的声音从上方落下。 “那就不聊了。直接做吧?” “还是先给老婆治病要紧,对吗?” 第33章 “要老婆,好不好?” 然而说着直接做的沈凌熙,却并没有怎么触碰她。 只是很有探究精神地,给程时鸢更换了很多种,不同类型的玩具。 随后就重新戴上了手套,像个性。冷淡,仿佛对书本的兴趣,更胜于床上发出断断续续呻。吟声的女人。 程时鸢上半夜就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也才刚刚蒙蒙亮。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抬,怔怔看着外面的天空,竟然瞧见了极其漂亮的朝霞。 霞光千万条,落入此刻的她眼中,有种不顾人死活的美感。 直到后颈再度被冰冷的,滑腻的皮手套贴上来。 “醒这么早?” 同样一夜没睡的沈凌熙,声音听起来却与昨夜并没太大差别,甚至轻快地、像是带着喜悦。 第59章 “既然醒了……” 她缓慢地拉长了语调。 程时鸢经过昨夜的恐怖体验,已经培养出了条件反射,在她话落之前,倏然打断道: “我睡不好。” 声音沙哑的,因充斥疲惫,显出一股软意。 沈凌熙合拢手中的书,倾身到她耳畔,看见她后颈因为这简单触碰浮现的绯红,明知是她身体敏感到极致的表现,拇指却还有意摩挲。 直到听见她发出的闷响,知道被子下的这具身躯,应该在整夜的强制情。潮里,被教导出欣然迎接所有亲密碰触,沈凌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 做着这样冷酷又恶劣的事情,她话语却很体贴: “怎么,做噩梦了吗?” 沈凌熙收回手,坐直了身体,过了会儿,将屋内桌角的一盆结香花端过来,放在她跟前。 “打个结,今晚就能睡好了。” 她哄骗人的语气,与程时鸢当年一模一样。 程时鸢一刹那间,以为回到了和她刚见面的那艘游轮。 彼时刚和陈楚星分手,她心情不好,也无心工作,就给自己随便订了张轮船旅行的票,专门往世界上那些人迹罕至、风浪狂暴的地方走。 那个时候沈凌熙也在船上,却不知什么原因受了伤,伤处怎么也不见好。 两人的套房挨得极近。 程时鸢每次出入房间,看见对面紧闭的房门,都会想到沈凌熙那张苍白的,血色稀缺的脸色,总觉得她会不知不觉地,死在船舱里。 她这个人,这辈子最致命的软肋,就是见不得美人落难。 对那群前任也是如此,她们各个步步紧逼,态度强硬,程时鸢就只想跟她们争个高低输赢,一旦软下来,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她,说些软话。 她又很容易什么都让了。 总之,在又一个航行无聊的深夜,她回去时,恰好看见侍应生收走对面那间房主人的餐点,冷下来的餐和之前热气腾腾时一样,都没有被动过。 于是忍不住敲开房门。 对上黑暗中一双警惕的、锐利的、甚至是杀意腾腾的恐怖眼神。 程时鸢差点以为自己下一秒要被拖入房中杀掉,灯却打开了,对方不太自然地,露出个看似友好的笑容: “我记得你,住在对面。找我有事?” 好像那种还没成年就被赶出巢穴,狩猎技巧并不成熟,还色厉内荏的小兽。 成日窝在房间里看《动物世界》的程时鸢,很轻易地下了定义。 起码这个笑,她看不出半点友好。 然后很突兀地,像是人类年长者的教学瘾犯了,她很轻易地,对对方露出个更符合教科书标准的友好笑容,说出自己的担忧,又问她,身体还好吗? “……我只是有些失眠。” 干巴巴的借口,实在可疑。 但对航行过程中的风暴角,极地冰川等等景色,都感到了无生趣,甚至觉得生活都这样平平无奇的程时鸢,却因为这个蹩脚的、谎言都漏洞百出的危险角色。 久违地,感受到了心跳。 本能在告诉她,要离这种来路不明、受的伤像枪。伤,性情也古怪无常的人远一些。 可是对一切都丧失兴趣的求生欲,却饮鸩止渴地,唆使她靠近这个危险。 就像热爱极限运动,徒手攀登陡峭冰川,从万米高空跳伞的那些人一样,明知道这样是在死亡边缘跳舞,可一旦进入平静生活,却犹如慢性自杀,比死了都难受。 程时鸢转头去房间里,取出了一盆花。 笑眯眯地,递给了这个对门的旅行邻居:“这是我旅行之前,从我家花园里挖的。本来是想着出远门,带点故乡的土,才好适应环境。” “不过,这个结香花,恰好有助眠的功效。” “民间还有传说,做了噩梦的话,在它的枝条上打结,就可以摆脱噩梦,祈求一个美梦哦,反正我爸小时候是这么教我的,也很灵,你要不要试试?” 她把那盆结香花暂时借给了沈凌熙。 下船的时候,沈凌熙把那盆花原封不动……倒也不算原封不动,花甚至还多抽出了两条枝,比在程时鸢房间里每天晒太阳,半死不活的蔫巴样子好多了。 而现在。 沈凌熙递给她的那盆结香花,枝条扭曲,打满了结。 一眼看去,就知她在每个无眠的深夜,做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 亦或者。 和程时鸢离后的每一天,于她而言,都是噩梦。 沈凌熙看着她失神的模样,眼中很稀薄地浮现出丁点温情,询问道:“没有力气?要不要我帮你?” 说着,她掌心探过去,指尖熟练地,像是重复了无数遍那样,在结香花又一根枝条上,单手打了个结。 程时鸢听见她的叹息:“803。” 这是沈凌熙在沈宅数棵结香花上,从以前到现在,打下的结数。 程时鸢不想再被她拽进那情。欲漩涡,怔怔地出声问:“你还记得?” “当然了,老婆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的。” 沈凌熙将花盆放回桌上,替她将面颊上不知何时浸出汗意的发丝拨开,也跟着往外面觑了眼: “之前结婚的时候,你不许我大办。明明就喜欢这种暖和的,一年四季都能晒到太阳的,靠近赤道的岛屿,还要有蓝天,清澈海水——” “还是我细心,关心老婆,时时记着你的喜好。” “对了,这座岛还恰好盛产珍珠,以后能给你做很多漂亮的珍珠首饰。” “我已经把它买下来了,以后都住在这里,喜欢吗?” 她邀功的模样,好像这里是悄悄给程时鸢准备的秘密惊喜。 只有程时鸢听见她近乎一字不差地、复述出自己跟谢栀清还有夏知燃说的话,明明身体在被她直直点燃滚烫热意,理智却如沉冰,冷冷地往心底坠。 她垂着眼帘,很轻地回答:“喜欢。” 沈凌熙却语气苦恼地出声:“老婆又撒谎骗我。到底是谁教了你这样的坏习惯?” 随后。 她自顾自地得出回答:“既然老婆不喜欢对我说真话,那关于你的身体情况,我还是自己测试吧。昨晚试到哪一样了?” 趴在床上的程时鸢,猛地一僵。 在沈凌熙起身的刹那,她弹出指尖,艰难地攥住那冰冷衣角。 “不要……” 她说:“我、我想你了,沈凌熙。” 被拽住的人,步伐只很轻微地顿了顿,“嗯?” 程时鸢掌心向上,顺着她衣角,像是艰难攀登高峰的探险者,手指一点点向上,直到抓住她的手掌,扯着,贴向自己面颊。 雪白的面庞爬满红霞,像是天边漂亮的云彩,主动落入沈凌熙冷酷的漆黑手掌中。 已然情动的水色眼眸里,媚意横生: “我想你。” 沙哑的声音,诉说着动人的思念。 沈凌熙站在床边看她经过一夜陡然变化的性情,过了会儿,弯了弯唇。 好像真的被勾引到了,俯身时,好似探究般,问出一句话:“有多想?” 程时鸢僵了一下。 看着这个一边说着“大度”,一边却把她跟其他所有人相处内容,都原封不动记住,再来时时跟自己复习的人,她好像被拉回了密室逃脱那个窒息的棺材里。 沈凌熙虽然本身情感淡漠,但对其他人的情绪变化,却格外敏锐。 瞧见床上的人眼神发直,她另一手便不由勾了下对方鼻梁。 “老婆不要误会。” “我可不是在时时刻刻地监。视你,主要是我作为节目的赞助商,所有的片段需要送到我这里,经过我的允许再进行剪辑——” “为了保护老婆的隐私,顺便关心投资项目,我才看到这些的。” 至于为什么是节目赞助商? 起初是沈凌熙无法理解离婚这件事,眼见程时鸢从她身边走得毫不犹豫,想起来心上人的过往经历中,好像有个很擅长反复回到她身边的人。 所以沈凌熙抱着虔诚的学习姿态,花钱让导演拍第二季,准备在镜头面前,认真地、专心地向这些前任学习一点经验。 她甚至还很有闲心的,多找了几个样本。 有同样和她一样,被程时鸢甩了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的,记一下,反面教材行为。 还有没跟程时鸢谈过恋爱的新人,记一下,如果能成功,就学点成功经验。 至于这些前任,竟然误打误撞地,让她发现了程时鸢的反常和秘密,为了做验证,特意把陈楚星也送过去这件事,那就是后话了。 总之。 沈凌熙坚定地认为,一定是自己对程时鸢刻骨铭心的爱意感动了老天,所以现在才这样幸运地,成为和程时鸢共享秘密的人。 她好整以暇地,坐回了那张椅子上,虽然程时鸢现在很不喜欢做她的学习教材,但她却已经习惯了,学习对方的一举一动。 第60章 所以此刻,也学着程时鸢无辜歪头的模样,轻飘飘地出声询问道: “老婆感动吗?” 说着这样温柔的话。 程时鸢却感觉到,自己勉强攥住的掌心,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外抽离。 她已然沁出汗意的掌心,根本抓不住那湿滑更甚的皮手套。 这是沈凌熙给她的最后机会。 明明骨头缝里都透露出酸意,腿更是软得恐怕此刻下床就会立刻跌倒,但程时鸢依然从被窝里缓缓地往外挪,下床的刹那间,她就摔进了沈凌熙的怀里。 但女人并没有任何动作,明明看出她的心思,却既不扶她,更没有像昨日主动亲近那般,有任何摘下手套的意思—— 沈凌熙就这样冷眼看着,这幅留下她诸多痕迹的,精致胴。体,是怎样用软弱无力的手,攀住她的脖颈,勉强在她腿上坐稳。 分开的脚尖,只能堪堪点在地面,好像随时要跌下去。 程时鸢在她怀里小声地吸着气,过了会儿,才去抓她垂落在身侧的手腕。 想扯掉她手套的刹那,被她淡然地甩开了动作。 随后。 右手重新伸到了她面前。 绯红的桃花眼愣愣地盯着这只戴手套的手掌,意识到什么,神色难堪地抬眸看她。 片刻后,程时鸢涨红了脸,不得不就这样张手握住她的食指,抖着手,往身下引去。 脚尖踮着地面,犹如初学跳舞的芭蕾舞者。 承受所有重量的脚趾疼得紧了,才勉强有力气直撑起过于沉重的身躯。 但在力气骤失,闭着眼睛,重新坐回沈凌熙怀里的刹那。 她还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哭声。 ——是沈凌熙,一言不发地,擅自将中指也用上了。 听见耳畔甜腻的抱怨声,感觉到怀里人颤抖的、蜷缩着仿佛格外排斥的举措。 沈凌熙这才慢条斯理地低下头,另一手按着女人后腰,将她在这个怀抱里困得更紧,在屋里几乎融化的尖叫声中,淡淡地问: “谢栀清不也是这样做的吗?怎么轮到我,就抱怨太多了?” 程时鸢哭着摇头,险些喘不上气。 眼泪珍珠般从眼尾落下。 心中免不了想着,谢栀清再怎样狗,也不至于这么不做人……普通的手指长宽,跟沈凌熙多戴了一层厚厚的,甚至可能是冬天用的手套,这粗细程度,就截然不同了。 察觉到沈凌熙的不悦,程时鸢当即回过神,抱着她的脖颈,将面颊贴在她颈侧。 “喜欢……喜欢的,老婆很多很多的爱,我也、我也喜欢。” “不要,不要那些,要老婆,好不好?” 真是的。 沈凌熙低头看见她,说话时几乎要咬到舌尖的失神模样,明知她在撒谎,只不过是想逃避那些冷硬的玩意。 却也忍不住在她这一声一声的“喜欢”,以及甜蜜又亲昵的那声“老婆”中,心甘情愿地上当。 真可爱。 沈凌熙半眯起眼睛,低下头去,气息都洒在怀中女人的眉眼间。 程时鸢神色都还恍惚,身体却已经回想起了久违的本能,主动送上缠绵又热情的吻,中途一度觉得喘不上气,却也始终不敢松开沈凌熙的脖颈。 交缠在对方后颈的手交握着,不自觉地蹭了蹭。 起初她被迫堕入意乱情迷,无法辨别身上的痒与热,疼痛与爽快,直到不知不觉间,她不自觉去使劲啃咬左手手背,留下一排排深重的牙印时。 沈凌熙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劝道:“乖,别乱咬。” “……很、痒……” 程时鸢含糊地和她撒娇:“老婆,好痒。” 沈凌熙低低地笑出声来。 胸膛的震动,让她怀中那个意识混沌的人,露出了茫然不解的神色。 “谁叫你胡乱心疼人,乱用外面的药?” “最近确实有一批假的仿制药流入市场,听说治愈伤口之后的副作用巨大。” 明明在做着最亲密的事情,沈凌熙却好像从头到尾都置身之外。 指尖动了动,熟稔地,勾出程时鸢甜美的哭腔,面上她却像是个给家里贪玩调皮的小孩,讲睡前故事的温柔女人,娓娓叙道: “假药里含有一些会造成神经幻觉的毒。素,伤势加速愈合的副作用,是一种痒进骨髓的感觉,就像有千万只蚂蚁爬进骨头缝里,不断地啃咬。” “听说以前有些人在野外,有些无意中沾染了这种植物神经毒。素,痒得用刀疯狂割破伤口,把肌腱都一根根挑断了……” 她轻描淡写,是分享趣事的口吻。 程时鸢看见,夏知燃那双轻盈的双手,能够转两下笔就解出一道高难度竞赛题,能将随手抓到的树枝、橡皮,甚至是玩具积木都当作画笔的,仿佛被上帝亲吻过的双手—— 上面一道一道,绽开鲜血淋漓的破碎伤口。 交错的,重叠的。 直到肌理条纹分离,神经破碎崩断。 “老婆在发抖,是害怕了吗?”沈凌熙适时地停了下来。 程时鸢不断地点头,哭着跟她说“我害怕”,央求她快点把那些可恶的假公司告倒,最后抽抽噎噎地问她,是不是自己的左手以后也要截肢了,她不要那样,太难看了。 沈凌熙亲了亲她的面颊。 “老婆在跟我撒娇吗?真可爱。” 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像锐利的冰棱,程时鸢顿了顿,如她所愿地,哭得更大声了。 “你不会、不会让我变成那样的……老婆呜呜呜……” 对她的信任极其受用。 沈凌熙面上却只是摆出苦恼的表情,“那种破坏我公司名誉的假冒伪劣产品,我也很讨厌呢,知道老婆不小心误用的时候,我就让人赶紧研究解决办法。” 紧接着,她语气里是真情实感的惋惜: “可惜,时间太紧急了,现在都找不到能完全解决的办法,只有阶段性的抑制产品。” 程时鸢将脑袋埋在她肩头哭。 她听见了自己娇弱的,抽噎的声音:“没关系的,我会永远跟着老婆的,呜呜太痒了……我不要、不要离开你……” 沈凌熙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 “好黏人啊。”她这样喟叹着。 却毫无征兆地,话锋一转: “所以——我果然也已经被选中了,成为你的续命对象之一,是吗?” “永远留在我身边,你也不会死,对不对?” 程时鸢浑身一僵。 好像姗姗意识到,她所做的这些,都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续命机制,是否如她最先的猜测那般。 沈凌熙握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来。 循循善诱地问道:“老婆也不想,以后都在这张床上下不来吧?” “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乖一点告诉我,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好吗?” “不然看见你每天这样哭,还把手背咬得全是牙印,我也会很心疼的。”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一点一点,露出最深的破碎和绝望。 像是终于不情不愿地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任何能逃脱的借口。 沈凌熙在此刻终于确认。 程时鸢向她投降了。 果不其然,在短暂的僵持之后,嫣红的,微肿的红唇里,吐露出了沈凌熙等待已久的回答:“要……你爱我。” 沈凌熙愣了一下,还以为她在这时候仍有余力应付自己。 于是变了变神色:“好吧,那我们来确认一下。” 她将程时鸢抱到了床上,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再度吻上那双唇,哄道: “乖啦,你实在骗我太多次了,我总要确认一下,老婆这次到底有没有对我敞开心扉。” 房屋里的哭声,变得愈发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歇下去。 错过了早餐的时间,沈凌熙难免有些心疼程时鸢的肠胃,哄着人让她起来吃午餐。 “之前你在家里总挑食,我开掉了那么多厨子,看你中餐也不喜欢,西餐也不喜欢,原来是只爱吃谢栀清做得东西。” “好在我请的大厨,认真地学了她那几手——” 餐桌上的味道飘过来。 程时鸢很轻易地认出了,是之前游轮晚宴上,谢栀清做的三葱爆龙虾,黑椒蒜香牛肉粒和炒饭的味道,但她没有动弹。 沈凌熙顿了顿:“老婆不吃饭,是想被我绑起来,以后都靠注射营养液过下去吗?” “你绑吧。” 程时鸢嗓子哑得几乎发疼,却不以为意地开口:“反正你更喜欢不会说话的我,恨不得直接把我做成尸体带在身边,不是吗?” 沈凌熙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从善如流地低下头:“我错了,是我刚才不好,我疑心病重,不应该不相信你。” “……” 程时鸢没吭声。 只是单纯地抬起手,再度面无表情地,挠向左手手背那抓挠破皮的伤口。 第61章 被沈凌熙毫不犹豫地握住。 “要吃饭才能吃药,不然对胃不好,宝贝,求求你了,嗯?” 程时鸢面无表情地问她:“一颗药管多久?” 沈凌熙停了两秒,开口:“三天。” 程时鸢对她摊开掌心:“给我两颗。六天都不想和你做。” 意思是六天之后就能做? 沈凌熙很轻地皱了下眉头,但看程时鸢马上就要收回成命、打算绝食到死的样子,只能无可奈何地应。 直到床上的人慢吞吞地对她伸出手,容许她抱着自己去餐桌,沈凌熙才重新将她抱起来。 明明受伤的那只脚走起路还有些明显,但是沈凌熙却很喜欢,程时鸢这种不把她当有伤人看待的,理直气壮使唤她的姿态。 在餐桌边坐下时,沈凌熙都还在问她: “等会要不要出去走走?沙滩上的风景很不错,太阳也正好。” “我让人刚去挑了色泽品相都不错的珍珠,给你重新打了一套首饰。” 但程时鸢始终恹恹地,好像对这些东西都提不起劲。 直到沈凌熙问她有没有其他想做的,她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悠悠开口: “以前你在维港,过年时放过一场烟花。” 沈凌熙敏锐地意识到什么,“你想让我今晚在这座岛上放烟花?” 烟花炮竹的声音夸张,阵仗也很大,深夜在这座岛上放—— 程时鸢淡淡地觑她,“当时在外面录节目,没看到。后来看到别人拍的,也不是全过程,问问你有没有自己录全程,我看一眼热闹。” 沈凌熙明知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想在这座岛上搞出点动静,找人来救。 但是那百分之一的,被程时鸢需要的快乐,却已经压过了一切。 她很轻地笑了下:“隔着屏幕,哪有真实看到的漂亮?我让人今晚给你放。” 程时鸢支着下巴,“不要,你去维港放,找人给我直播。硝。烟味道很重,离我远点。” 沈凌熙笑得乐不可支。 想了想岛屿周围的环境,以及这座岛在群岛中央,属于私人领域,不对外开放的事实,感觉以程时鸢身边那几个小朋友,貌合神离的模样来看。 就算想到,凭她们自己,也没有人能进来。 于是她在程时鸢发顶亲了一口,像个喜欢和心上人恶作剧的小孩: “那就更要给你放了,外面的味道都很臭,老婆才会乖乖地闻着我的味道睡觉,对吗?” 程时鸢不语。 只在心中想着。 岛屿。珍珠。那两个家伙最好是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要是今晚的烟花阵仗她们再错过,她绝对饶不了她们俩。 第34章 “你们现在是打算靠残疾,赖她一辈子吗?” 【获取陈楚星爱意:10】 程时鸢陡然被系统声音给吵醒。 倒不是和沈凌熙在的这段时间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昨天被压着做极其亲密的事情时,陆陆续续的,零碎爱意,她倒也听过,爱意值稀稀拉拉也攒到了18点—— 她只是极其震惊,为什么会突然收到陈楚星这么高的爱意值? “既然佢咁得闲,搵嘢给她做。”(既然她这么闲,给她找点事情做。) 平静的音色,用粤语说出来时,带着一种凛冽的冷意。 程时鸢条件反射地,心中一紧,忽然就猜到,沈凌熙所下达的指令,是在针对谁。 她小时候生活的环境其实与粤语无关,奈何早早粉上了陈楚星,追了不知几部tvb的电视剧,后来又接连和她、和沈凌熙在港城生活,现在对这门语言已是母语般熟稔。 但还没等她探听更多,眼皮却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盖住。 随机,眼睫毛被漫不经心地拨弄而过。 眼皮下的眼珠,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她听见沈凌熙靠近的,就在面前响起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感兴趣的话,可以起来听,不用在我这里装睡。” 程时鸢不太高兴地睁开眼睛,瞪了她一眼,随手拍开她的掌心,又翻过身去。 像是突然被吵醒,但不愿意起床,执意要睡懒觉的小孩:“你好吵。” 沈凌熙很轻地笑了一声。 随后,床沿下陷,是站在床前的人倾身靠近,影子覆下来的时候,窗外日光的热度,就此被掩住,转变成微凉: “之前不是还问起我和楚星的关系吗,现在有她的消息,你又不听了?” 不管床铺里的人固执的背影。 沈凌熙自顾自地开口道:“她有好几次,都是为了你,对抗我的命令。” 她现在都还记得。 陈楚星第一次拒绝她电话,拒绝她摆布的那副颓废模样。 仿佛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财富——甚至比那个更夸张。 当时沈凌熙手头有个项目,正好和她接触的一个富商有关系,为了情报,她难得放下老板的身段,主动去找人。 倘若不是身边带了保镖,她险些连门都敲不开,尤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试图替陈楚星解释什么: “楚星佢前日翻工有大件事……”(楚星她是在前几天开工的时候遇到了大事) 沈凌熙神色淡淡。 让人翻进去撬开门,见到那个身上有酒味的女人之后,从她身上竟然找不出行走名利场时连头发丝都精致的气质。 眼见对方在瞧见自己时怔愣,沈凌熙只垂眸看了眼腕表。 她给了保镖三分钟,带陈楚星去浴室里清醒一下,才好跟自己谈事。 蓄满水的洗手池,不断发出入水出水的声响。 只一分半钟,她就听见了沈楚星喑哑的、喘着气的道歉声。 面上湿漉漉,额发也狼狈不已的女人,被押出来之后,在尤姐地上前帮她擦干净面颊,拍着背顺气时,才终于冲沈凌熙露出一如既往的笑模样。 说着,对不起老板,我这几天不小心喝多了,漏接了电话,有什么吩咐? 沈凌熙却没有交代事情。 她掀起眼皮,看向旁边已经眼睁睁看着陈楚星受罪,此刻双腿发软的尤姐。 “睇清楚,我俾多次机会你。”(看清楚了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陈楚星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阻止,先前试图替她圆谎的尤姐,已经竹筒倒豆子般,将她异样的原因交代得清清楚楚。 那时起,沈凌熙就记住了一个名字—— 程时鸢。 这是能让她最忠诚,最听话的仆人,试图放弃她所有钱财,挣脱她控制的人。 而陈楚星,似乎还没有吃够教训。 想到刚收到的消息,说是陈楚星昨夜就回到了港城,今晚就打算参加一个名流宴会。 看起来好像并不受程家晚宴上的打击,但沈凌熙恰恰最清楚,陈楚星究竟回去做什么。 因为宴会上,恰好有那么几个人同她相熟,最近往来密切。 这个‘绯闻天后’,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明明沈凌熙都已经耐心地提醒过,却还是这样不知死活,想要打听出程时鸢的下落。但她打听出来又能怎样?这次是想要连老板都出卖吗? 想到这里,应该动怒的沈凌熙,重又看着床铺里装蚕宝宝的女人,竟然难得的,对陈楚星飞蛾扑火的决心,贴心地表示理解。 “但这也不是她的错,毕竟她遇到的是我这么迷人的老婆。” “况且,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我还找人特意提醒她,最近几日不要回港城。” “因为之前她得罪的一个富商,恰好也要去那个宴会上找她麻烦呢。” 她语气愈是柔和体贴,被子里的程时鸢就越觉得屋里温度在降低。 情分? 沈凌熙每次都是打算过一些糟糕事情的时候,才会拿这些仁义道德做掩盖。 脑海里回忆起之前在别墅浴室里,不管自己怎么毫无道理地羞辱,都会欣然对此接纳,只是哭着求她“不要走”的陈楚星。 程时鸢呼吸放得很轻,像是终于被搅扰了懒觉,在忍耐着脾气的小动物: “你跟我讲什么?沈凌熙,没人告诉过你吗?我和她,只剩欠债和讨债的关系。” 沈凌熙指尖不厌其烦地拨弄着她的睫毛。 又好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背着自己悄悄为不相干的人流泪。 过了几秒,指腹依然干燥,便看似不经意地接茬:“什么债?情债?” 程时鸢终于转过身,冲她露出个笑容: “钱债。” “她以前勒。索了我家好大一笔钱呢,既然你是她老板,是不是要替她还?” 她毫无躲避地,直直迎上那双始终情绪稀薄、似原始兽类的冷漠眼睛。 沈凌熙终于舍得放过她的睫毛,改而去摸她的面颊。 昨晚明明趁着窗外烟花吵扰,上上下下地揩过了程时鸢的油,将人再度摸得,像夏天放烂的软桃一样主动渗出水,如今却恶劣地,只是将人禁锢在怀中睡觉。 第62章 “六天。我记得的。”她贴心地数着程时鸢下达的禁欲指令。 但分明是不管纵欲,还是禁欲,都要叫人难捱。 “好啊。” 而今,她再度欣然应下程时鸢的话语,像个最妥帖不过的老板,善良地替员工善后: “她欠了谁,都不能欠了你的,对吧,老婆?” 这样应完,沈凌熙却依然收获了,程时鸢一整天的糟糕脸色。 明明是前所未有的大方进度,却让她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 甚至,沈凌熙这场突如其来的囚。禁,只短短两天,就让她的收获胜过参与恋综的一切过往,但程时鸢却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走向重生。 见到她突然丢掉筷子,一副要把早上的起床气,撒到晚上的模样。 沈凌熙一整日什么都没做,光哄她了,这会儿看她执拗地不肯穿袜子就在屋里光着脚乱走,只能好脾气地半蹲下去,帮她穿袜子。 将那只纤细脚踝,握上跛脚的那一侧膝头时,察觉到掌心下的人又要反抗。 沈凌熙弯起唇,亲昵地出声问道: “跟楚星就这么心有灵犀?她一受罪,你就心疼,然后替她给我摆脸色?” 程时鸢顿了下。 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她踹开,眸中带着几分嘲讽: “沈凌熙。你看谁不顺眼,要整人就整,不要在这里拿我做筏子——” “我现在都有点怀疑,我突然这么短命,该不会是背了太多不属于我的人命官司吧?” 沈凌熙低低地笑出声。 明明被她踹得坐在地上,却完全没有平日里在港城那副被人触了霉头的恐怖模样。 甚至还不厌其烦地,再次去抓她的脚踝。 好脾气地,低头亲了她的脚腕,“好,是我说错话了,老婆不要生气。”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会做那么可怕的事情呢?放心好了,就当是为了给你积德,我不会乱来的。” 从她嘴里听见“积德”两个字的程时鸢。 很怀疑自己在这一刹那,要被她连累得,倒扣阴德9999点。 沈凌熙却不是很在意她想的,心满意足地,总算给她两只脚都穿好了袜子,又塞进了拖鞋里,然后干脆对她伸出手: “老婆扶我起来吗?” 自从上了这座岛,她那把不离身的拐杖,已经被冷落在书房很久。 程时鸢在餐桌旁坐着,根本不想动,但是很清楚要是不顺着她,今晚指不定又要被怎么折腾。 于是先前累积已久的起床气消失不见,她从餐桌旁离开,像从前喜欢当沈凌熙的依靠时一样,替代了那根拐杖的作用。 还比它更妥帖,将人从地上扶起来之后,就这样乖巧地站在女人身边。 沈凌熙环抱住她,心情似乎很不错,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再度诚恳地,出声道歉。 “是我太坏,总是怀疑老婆。” “看你总是有事没事地就往头顶上看,我还以为你和在节目一样,能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跟你续命有关的东西。再由此推测,那个东西说不定显示我们这几个人的状态。” 察觉到被自己抱住的人僵了下,沈凌熙唇角的弧度翘得更高: “——都是我乱猜的,老婆会原谅我的吧?” 程时鸢还未想好怎么回答她这“百发百中”的猜测,脑海中又是接连的动静。 【获取陈楚星爱意:5】 【获取夏知燃爱意:5】 【获取谢栀清爱意:5】 ……这几个人,到底又遇到什么事了? 她很轻地拧了下眉头,感觉自己现在听见的爱意播报像是她们的危机播报。 响起来的免不了令人牵肠挂肚地烦躁,没有消息的,也让人有石沉大海的茫然。 此时此刻,港城,香山别墅群内,赵家宴会场。 陈楚星走神地摇晃着红酒杯,感觉自己的魂好像还留在程家的那场宴会上,就这样眼睁睁地、无能为力地,看着程时鸢被沈凌熙带走。 耳边是尤姐气愤的劝阻: “我如果早知佢系老板嘅人,我讲乜都唔会同意你离参加呢个节目。”(我要是早知道她是老板的人,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你参加这个节目。) “你真系傻咗!!系咪想死呀?”(你是不是傻的,是不是想死啊?) 来之前,尤姐恨不能提着她的耳朵,跟她说,几年前那个赵少,早就怀疑是陈楚星把他的消息卖给了沈凌熙,才导致赵家丢了个大生意,之后他就一直盯着她。 本来赵家因为那个矿耗费了巨大的投入,眼看着就要倒了,偏偏又在这两年做了点偏门的、见不得人的生意,重新翻了身。 赵少在港城放出话来,说不要再让他看见陈楚星,否则必定找她麻烦。 人人都知道他当年高调追求陈楚星,又是送车又是送房,人家根本没答应,都当他是爱而不得,反目成仇。 陈楚星向来达成目的就走,惜金又惜命,唯有今天不行。 她知道,这个赵家最近很高调地,在购入海外资产,而且很耿耿于怀当年争不赢沈凌熙的事情,所以一旦打听到沈凌熙买过什么,就非要贴着她的在旁边买更好的。 这几天沈凌熙都不在港城。 ……程时鸢,到底会被她藏在名下的哪一处资产里? 陈楚星无意识地,捏紧了玻璃杯长柄。 直到猩红色酒液里,倒映出一张,浑不吝的方脸。 “陈、楚、星。” “砰!” 重重一声,是对方单方面和她碰杯的声音。 酒液摇晃,有部分洒在她的礼服裙上,甚至还有几滴溅在她姣好面容上。 “听说你现在去内地发展了?听不明粤语了?那我只能跟你讲普通话喔。”男人自顾自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向她若无其事站在原地的模样,露出一口烟齿: “——故意跟我撞在一个地方,你在挑衅我啊?” 陈楚星对礼服裙上的痕迹视而不见,连面上酒液都慢条斯理揩去。 微笑着,举了举手中酒杯:“赵先生怎么会这么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过来是专程为了当年的误会进行解释,进行赔礼道歉的呢?” “听说最近赵家也投资了几个网剧剧本,都在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是想着,有些误会还是早点解开比较好。” 男人耸笑了声:“误会?” 他如鹰一样的森冷眼神,盯着陈楚星,下一秒,忽然抬手抓住路过的侍应生衣领。 在侍应生茫然停步的刹那,抓起他的托盘,往陈楚星身上砸去! 乒铃乓啷! 数杯鸡尾酒,并着杯口的柠檬、柑橘片,统统朝她砸去,甚至挂在了她衣领肩头。 淋漓的酒水,混合着,从她身上滴答滴答落下。 地上全是粉碎的玻璃片。 不知谁忽然把厅堂大门关上了。 男人朝她走近两步,哂笑道:“你好意思跟我说误会?你以为我不知你打什么主意?” “靠山倒了?现在知道跟我赔罪?” “你知不知你主人先一步联络了我啊!你这条狗,她不要了!没有沈凌熙护着你,今天我让你有来无回!” 陈楚星叹了一口气。 抬手摘掉了自己肩上挂着的柑橘片,甚至还有闲心拂了拂耳侧打湿的一缕长发。 “看来是没得谈咯?” 她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好像看不见四面八方逼来的人,只兀自道: “那好吧,今日算我没有长眼,冲撞了您。” “以后我一定夹起尾巴,只要姓赵的地方,我绝不踏入一步——只是我这人消息滞涩,又没有眼色,还得劳烦赵先生告诉我,哪块地界写了您大名,我以后好做人啊。” 男人看着那一地的酒液与碎片。 又看着从来都在宴会上,优雅迷人的陈楚星,现在却狼藉落魄,只能用话语勉强维持体面的样子。 忽而狞笑道:“想打听我还有没有钱啊?好哇!” 他招手,让人倒了杯滚烫的热水过来。 滚沸的气雾,蒸腾着升起。 他对陈楚星说:“你现在跪下,喝一杯,我让人给你丢一份资产证明。” 周围本来看戏、为他撑场面的人,不由低声咳了下,“赵哥,她会死的。”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摊开手:“我逼她了吗?她不是很乐意八卦别人家事吗?喜欢打听我家生意?老子七大洲都有产业,就看她有没有命听了。” 下一秒。 陈楚星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她膝下既无黄金,也无尊严,只有这一条从很久之前就卖出去的命。 地面上很快溢出碎玻璃的鲜血。 而她端过那杯滚烫的热水,指尖只拈着杯壁就是通红,却笑了一下。 “食道重度烫伤,不治身亡,倒也用不着七杯。” 第63章 “这样不划算啊,赵哥。” “你知道烫伤烧伤人死得最慢了吗?要一点点等断气的,我受这样大的罪,到了阎王那里都听不完你的泼天富贵,岂不是可惜?” 全场静谧。 她却兀自用另一只手比划:“不如这样,我喝一口,你说一个洲。七口下去,不说我的命,起码你这辈子不用在娱乐圈看到我。没人会要一个哑巴的。” 本来看她不爽的男人,死盯着她的模样,试图看出点狡诈的端倪。 可是没有。 他从前心仪陈楚星时,会被她一颦一笑牵动,那时他年轻,明知是虚情假意,也甘愿上当。 后来他为他的年轻吃尽了苦头,在世上最艰险狡诈的地方看过好多烂人,好多死人。所以他知道陈楚星此刻的眼神,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做好了死在这的准备。 邪了门了—— “沈凌熙到底给你出了什么价钱,你肯这样给她卖命?” 他忽然这样问道。 陈楚星垂眸看着那杯已经将指尖烫伤的水,过了很久,才笑了一下。 “我欠了一个人的债,还不清,也不想还清。” 男人好似明白了什么,拍了拍手,让人拿了七份邀请函纸过来,打乱了顺序,写着各洲大名。 他盯着面前的人:“抽吧。抽中一张,我先给你报,你直接喝。” “陈楚星,今天你要是得偿所愿,走出这栋楼,我们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我不怕告诉你,你要是抽中南极洲,我们家就赞助了几条旅游线,别的什么都没干。” 陈楚星盯着那七张纸。 想到自己一生处处碰壁,临到头了,以为遇到贵人,却是沈凌熙。 送她花繁似锦,也让她烈火烹油。 她好多次都在想,如果她在人生最落魄的时候,遇到的是程时鸢该有多好?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死皮赖脸,就当个挂件,当一个程时鸢星途上的观众,也好。 这么一想,她应该属于运气差的吧? 而这样的生死局。 老天也依然没有眷顾她。 看着抽出来的那张卡上,虽不是最烂的已知的南极洲,却写着【南美洲】的时候,陈楚星自顾自地笑出声来。 抽个版图最大的亚洲,很难吗? 她笑着,认了命,将那杯滚烫的沸水,抵到了唇间。 端着杯子的手指尖,已经是烂红色。 听见了男人的一句话: “南美?哦,先前有个被殖民过的群岛,景色还行,之前还盛产珍珠,就在太平洋。” “沈凌熙不是也买了个岛在那里吗,那附近都是港城这圈人买的,大家都挨着,我可以把我家的地理坐标报给你。” 他随手拿起纸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坐标,又写了几个词。 将纸亮给陈楚星之后,掏出火机,当场把那张纸给烧了。 陈楚星点了点头,手腕一抖,将那要她命的沸水,直接送入唇间—— 滚烫的一口,犹如烈火,烧过她口腔,她知道只要不咽,就不会被烫到更麻烦的食道。 汗意瞬间浸透前胸后背,她面若白纸,已失去知觉。 无意识地,就要往下吞。 “砰!!” 赵家大门忽然被人给踹开。 “我真服了你们这一条条疯狗……”夏知燃咬牙切齿的骂声从外面传来。 谢栀清面不改色地,领着一行人进来,保镖们有的提药箱,还有的专门走到主人家身边,从善如流地鞠躬道歉,同时开始念法条,科普故意伤人罪。 赵家管家出来,跟他们辩论,私闯民宅罪。 两边法条对轰时—— 谢栀清走到陈楚星身边的时候,瞥了眼旁边同样满手缠着纱布,都是伤的夏知燃,又看了看飞快被人逼着吐出那口热水,往嘴里塞冰块的陈楚星。 被拉起来时,她膝前的血色,还在滴滴答答下坠。 明明从程时鸢消失之后,她额角就因为这几日不眠不休开始狂跳。 但现在,看见夏知燃跟陈楚星对着玩命,作为全场看起来最完好无损的那一个。 谢栀清忽然勾了勾唇,平静地问道: “你们现在是打算靠残疾,赖她一辈子吗?” 第35章 “不准。” 听见谢栀清的嘲讽,陈楚星好像想要开口。 明明已经没有自己走路的力气,被人搀扶着,却还是朝这边绷直了指尖,含糊地,挣扎着,试图确认什么。 “足够了。” 谢栀清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见她执意地、还不肯离开,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不禁抬手捏了下鼻梁,唇畔牵出个嘲讽笑意。 为自己在这种时候,竟然和情敌心有灵犀,能读懂对方意思,感到莫名恶心。 陈楚星听了这不明不白的一句,明明面如金纸,疼得汗如雨下,竟然在这时,放松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只稍加回忆,也足够她知晓,赵少拢共就透露出的那么点讯息里,究竟哪一条和程时鸢相关—— 小岛。珍珠。 陈楚星忽地,释然般,终于不再与那股疼痛折磨相抗,选择晕倒了过去。 真好。 她想,她再度被幸运女神眷顾了。 小时,果然是她的幸运之星啊,自从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总是能让她得偿所愿。 “程时鸢……” 就在晕倒的陈楚星,被送进外面的急救车里之后,夏知燃磨着后槽牙念出的声音,让谢栀清抬了抬眼皮。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让谢栀清想到,程家晚宴那一夜。 本来心生欢喜的她们,几乎是同时让“程时鸢已婚”消息,惊得失去一切反应能力,眼睁睁看见程老爷子就这样明目张胆地,任由沈凌熙将人带走。 谢栀清就在那间宴会厅里坐了好几个小时。 反正以她和程家的关系,也没人会赶她,甚至宴会结束,都还有长辈来问她,要不要把她以前来时常住的那间客房收拾出来。 他们明明都看出来,谢栀清的失意落寞,是那样明显,可是在宴会开始前的奉承,却在沈凌熙这样的姻亲面前,自动转了舵向。 没有一个人问起她是否心情不佳,也没有任何人劝她,看开一些。 甚至还要在已经抓住沈家这棵天外来树之后,也没放弃谢栀清这样的人脉,要利用她对程时鸢未燃尽的爱意,再抓紧谈些合作生意。 然后很意外地。 她常住的那间屋子里,同样待着个赖着不走的客人。 ——是夏知燃。 屋里光很暗,夏知燃膝头有个破旧的笔记本电脑,正在呼啦呼啦地,冒出不堪重负的热风。 谢栀清记得,这是程时鸢以前带出国陪着读书的,后来淘汰的电脑,也不知道是谁塞到了这个客房。 她淡然地出声提醒:“宴会已经结束,宾客应该离开。” 夏知燃却充耳不闻,只是随手接起电话。 “没有查到?没有登记吗,还是别的?不是港城,那就查内地。”隐在黑暗中的人,语气蛮横地,对电话那头的人下令: “全世界二百多个国家,我要你们最快的速度告诉我,这两人到底是在哪里登记的。” 已经准备替为难的仆人,送走厚脸皮客人的谢栀清,在此刻面色变了变。 鬼使神差地。 想起沈凌熙强硬的,从出现开始就逼迫着,不让程时鸢说话的态度。 难道…… 她们的婚姻,有什么问题? 这样思考着,谢栀清想到那本极具特色的结婚证外皮,虽然站在她的角度,看不见里面镶嵌的证明材料,是否写着其他国家的语言文字。 不过。 如果是在这里查程时鸢的婚姻状况,她倒是有眉目头绪。 尤其是—— 她清楚地记得,程时鸢不久前,是如何甜蜜地,引诱她去幻想,结婚的画面。 先前她只沉浸在自己再度被耍得团团转的糟糕情绪里,此刻倒是,忽然得到启发。 转头吩咐旁边的佣人,不用管这里的状况,谢栀清就这样站在客房门口,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出去。 “喂。” 很不期然地,先前对她置若罔闻,甚至刚好挑休息间时,选中了她常住客房的人,就在此刻朝她看过来:“你放弃吧。” 夏知燃那双凤眼里,带着明目张胆地嘲讽:“像你这样规矩的家伙,早就应该退出了。实话说吧,刚才知道她已婚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打算尊重理解祝福了?” “谢栀清,就是因为你总这样软弱,才抓不住她。” “不管多少次,她都不会永远停在你身边的。” 谢栀清头也不抬地,只应了一句: “是吗?可是她在几个小时前,还说要和我结婚,甚至和我商量婚礼举办地点。” 夏知燃:“……” 第64章 她喉间差点怄出一口血。 想到那个在自己面前发誓,这辈子不会和任何一个夏家人结婚的程时鸢,竟然在谢栀清那里,就是另一副面孔—— 她觉得自己之前就不应该心软。 就应该把衣兜里这些剩下的珍珠,全部塞进去。 就算程时鸢哭哭啼啼地装可怜,也不要放过这个永远对自己冷血无情的女人。 再一想到,沈凌熙应该还对程时鸢身体里,由自己帮忙“藏”好的代言产品无知无觉,夏知燃免不了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已经开始期待。 自己亲自登门,送上那条,应许过的崭新珍珠项链时,这两人的神情了。 于是,夏知燃极具恶意地接道:“哦?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猜到,你就是这样老实窝囊的类型,知道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包容她的出。轨吧?” 她似乎十分笃定。 程时鸢选择谢栀清,说出那番话,只不过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 谢栀清脸色黑了下来,却仍然有作为最了解青梅的自信:“她又对你说了什么甜言蜜语,竟然让小夏总这种身份,甘愿为爱做三?” 夏知燃听见她直接将自己定位成“小三”,笑里多出几分血腥气。 正想回敬什么,陡然意识到谢栀清在套自己话,又挑了挑眉:“这么想知道?” 谢栀清一看她态度,就知自己得不到想要的。 转头想走之时,手机震动起来。 她随手接起,叫里面的信息忽地震了震:“什么?确定吗?” 她忽然提速往外走去,却没等挂掉电话,屋里又传来,属于情敌的,阴魂不散的声音。 “谢、栀、清。” 夏知燃笃定她这通电话,一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我用一个有趣的观察,跟你换刚才那个电话里的消息,如何?” 比起夏家势力触碰不到的港城,以及那个突兀的,登场就有备而来,强势不已的沈凌熙,夏知燃冷静得出结论: 还是撬谢栀清的墙角,胜率更高一些。 既然如此,先合作让更强的敌人失去资格,不就行了? 门外的谢栀清定定地站了会儿。 转过头去看她:“我从来不和上不了桌的家伙谈判。” 夏知燃低低地笑出声:“我有没有资格和你谈,十一年前,你不就已经领教过了?” 又一次地,提醒完谢栀清,关于自己当年横刀夺爱的成功记忆之后。 很难得的,夏知燃没有乘胜追击,只是薄唇一动,吐出个名字:“陈楚星。” 她转了转旁边的手机,笃定地说道:“她和沈凌熙,不对劲。” 无论是出于艺术者喜欢观察旁人的敏锐,还是条件反射地、想要收集和程时鸢有关的讯息。 夏知燃清楚记得,在大厅里,沈凌熙陡然问起陈楚星,有没有见过自己老婆的奇怪情景,这两个人当时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 硬要形容的话,她们甚至比公司里的上下级关系,还要等级严苛。 几乎让夏知燃联想到,只有影视作品里才能见到的,很古早的主仆关系。 ——她确信自己没有错过,陈楚星当时眼底的恐惧。 谢栀清听见她的话,颇有些怔愣。 虽然对陈楚星这个情敌,自己是恋综目前所有嘉宾里面,可以说是了解最深的。 但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调查,都没有提到过,这人和沈凌熙有关系。 不过,如果是顺着结论去倒推过程,谢栀清倒是也有方法验证这件事。 “轮到你了。” 给足了合作诚意的夏知燃,凤眼执着地盯着她:“你刚才接的电话,查到了什么?” 她语气里暗含威胁:“想要知道程时鸢给过我什么暗示的话,就不要在这种耗费双方时间的事情上,拖拖拉拉。” 谢栀清顿了顿,出声道:“国内婚姻登记网站显示,她和沈凌熙,已经离婚。” “哈……离婚?” 夏知燃舌尖顶了顶上颚,眼中又开始冒不知名的火气。 只是这次并非冲着程时鸢,而是那个张狂的,不知从哪里拿出本结婚证,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敢将人直接带走的沈凌熙。 谢栀清闭了闭眼睛,也在此刻很清晰地意识到: “拾元,不是自愿和她走的。” 但现在她们才反应过来这点,已经迟了。 于是,想到之前医院里跟陈楚星有过的争执,再结合刚才夏知燃笃定的提示,她们俩便有志一同地,决定盯上陈楚星。 也不知道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巧合的,属于情敌之间的恶心默契。 谢栀清在第二天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是不知名的人寄给她的,关于港城赵家的宴会邀请,与此同时,她收到了陈楚星将会高调前往宴会的消息。 这就是她和夏知燃能够在此时此刻,及时出现在宴会场合的原因。 当下,她们俩同时转开了,看向对方的目光。 谢栀清想到了,那时程时鸢说要在一个靠近赤道的,四季暖和的,有阳光又有海浪的地方。 而夏知燃,则是惦记着,程时鸢执着地,要她找什么手工珍珠项链的事情。 不期然地,两人忽而异口同声地,念出了那个地点: “珍珠群岛。” 然后同时:“?” 这一刹。 她们又同时都知道了,那天宴会里程时鸢所有的异样,究竟来自于何处。 然而气归气,想要算账的人又不在眼前—— 甚至。 想到沈凌熙竟然是这样一个,还没有出现,就已经让程时鸢绞尽脑汁,要提前埋下这样的种子,需要千方百计给予她们提示,鼓动她们来对抗的角色。 她们又很不合时宜地,在心中为程时鸢捏了一把汗。 而这种不安。 在收到节目组突然发来的,关于暂时停止节目录制的消息时,达到顶峰。 “群岛周围零散的小岛太多,全都是世界各地的顶尖富豪买来度假的。知道赵家的坐标也没用,人又不在姓赵的那里,还是没办法确定,沈凌熙的那一座岛。” 当晚。 以最快速度搞定航线问题之后,坐在去往珍珠群岛的直升机上,夏知燃的声音,在聒噪的直升机螺旋桨里,通过降噪耳机,传入谢栀清耳中。 彼时陈楚星刚从医院急救苏醒,本来也想第一时间跟过来,但是被谢栀清的保镖强行摁住了。 知道她在忧心什么,谢栀清给她留了通讯的频道,以便她能时刻听见,最新进展。 也因此,陈楚星才勉强愿意,留在医院里养病。 “到了之后,我自然有办法确定。”谢栀清闭着眼睛,明明环境很聒噪,却因为马上就能靠近程时鸢,语气反而格外平静。 甚至从分开到现在的将近72小时里,终于首度决定强迫自己睡觉,养精蓄锐。 然而坐在对面的夏知燃,掌心却又开始泛起那股时时刻刻的,噬骨痒意。 “咔、咔” 她慢条斯理地,一格一格地推出美工刀。 盯着掌心里渗出的血,凤眼里近乎冷血,仿佛拿着手术刀,对着别人手掌肌理和结构,思考该怎样下手。 “敢在我面前自。残,弄脏我的地方,别怪我把你踹下去。” 谢栀清眼也不睁地警告道。 夏知燃慢条斯理地,从兜里展开一张关于手部神经的解剖图,美工刀饮鸩止渴地,朝着那张纸划拉而下。 ‘刷拉’ 她在催眠自己,切断的是属于她自己的血肉。 砍断的是她的掌心。 只有这种血色与疼痛,才能止住骨头缝里被啃噬的,让人挠破皮肉,也止不住的痒。 她笑了声,“放心好了,我还没有见到仇人,怎么可能在这里停下?” 在掌心泛起奇痒的第一个小时里。 她就想到了,那一瓶药。 甚至还回想起来,程时鸢那会儿一反常态地,跟着她进入房间,明明是那么怕痛的人,在看到那瓶药之后,却选择划破自己的手背。 那时候夏知燃以为她是死都不肯跟自己发生关系,所以搞这种血淋淋的动作,让自己失去兴趣。 而现在,夏知燃盯着纱布包裹的手掌在想。 那时候她应该,坚决地,握住刀,阻止程时鸢的。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她受伤,让她也涂上那个药的。 夏知燃甚至很快速地想通了,自己得到这突然报复的原因——在密室逃脱里,差点将程时鸢困死在棺材里的始作俑者,一定是沈凌熙吧? 现在。 程时鸢是否会因为被自己连累的,因为那一刻的冲动,而受制于沈凌熙呢? 她攥紧了美工刀,不知道这一刻的牵挂与忧心,已经遥遥传到了那一座岛上。 【获取夏知燃爱意:4】 第65章 “当。” 很突兀的一声错音,成为了谱子里,最不和谐的调子。 程时鸢坐在琴房里,指尖停了停。 她已经很久没有弹琴了,小时候只是家里为了让她有个业余兴趣,给她报了一堆的班,她懒,就直接选了钢琴。 后来勉强考了九级十级,只要不是在才艺展示环节用来增添高光,几乎从来不碰。 现在被关在这座岛上,她不想一举一动被沈凌熙逼问,宁愿低头对着琴谱。 在听见系统播报的刹那,她神色里满是茫然。 虽然勉强通过之前接连的三声播报,猜到谢栀清、夏知燃和陈楚星应该有了什么计划,然而从夏知燃这里,额外再得到的爱意,却让她不知所措。 为什么? 明明是被自己连累的,被沈凌熙报复,从此每个日夜都不得安宁,甚至还要因此失去那双手—— 为什么还要爱她? 不是应该咬牙切齿地骂她,说她祸水,说她总会像诅。咒一样,给她们夏家人带来灾难吗? “宝贝,不想弹就不弹了。出去走走?” 为了不打扰她弹琴,始终在旁边处理公务的沈凌熙,就在这时很适时地提出建议。 明明听出程时鸢的琴声里,没有感情,全是技巧,甚至现在走神到连技巧都敷衍,她却依然妥帖地当了好久的观众。 “你不能总是在屋里待着,要出去晒晒太阳,有助于身体健康。” 沈凌熙和颜悦色地朝她侧过头。 程时鸢用一根手指,慢吞吞地跟着谱按着《宁夏》:“被囚。禁的我,身体健康了,精神也不会健康的。” 沈凌熙唇角翘了下。 觉得她这副懒洋洋的,既不寻死觅活,也不大吵大闹的抗议模样,很可爱。 “那就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的治病良方了。”她单手支着下巴,放下了右手的钢笔,语气诱哄道: “我们尽早治好病,尽早离开这里,怎么样?” 顿了顿。 她又像是不经意地提及:“说不定,你琴声里惦记的人,现在就在来这边的路上。” 那双没有任何情绪,却能看透世间所有感情的恐怖双眼,凝视着程时鸢: “真的不出去吗?运气好的话,还能和飞过的她们,打个招呼哦。” 程时鸢重重地,又按下一个异样的音。 不能再让沈凌熙,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了—— 这样不管其他人有什么计划,沈凌熙都能清醒地、游刃有余地应对。 程时鸢眼珠动了动,忽然又看面前的这间房屋顺眼了起来,观念一旦转换,忽而间觉得天地宽阔起来。 比如。 这间房子为什么只能用来囚。禁自己呢? 明明也可以,变成是沈凌熙自费的,又出钱又出力,打造的囚笼啊。 如此想着,程时鸢笑了一下,随手将琴盖翻下来,合拢。 她从琴凳上缓缓起身,坐到了琴盖上,在这间屋子里,离日光最近的地方,指尖慢吞吞地,勾下肩头纤细的吊带。 沈凌熙喜欢看她穿白裙子,纯洁无暇,这样就能够时时刻刻,给她染上各种颜色。 而此刻。 像白玫瑰一样,清纯的女人,正在做着一件格外妖冶的事。 “我是不是还没有为你专门弹奏过?” 程时鸢歪了下脑袋,浅色长发披落下来,正好挡住她衣裙半褪时,最诱人的那点红色。 她脚尖绷了绷,只能勉强够到地面,却足够让人看清,雪白无暇的修长线条,是怎么样在红色地毯上方,悠悠摇晃。 “老婆,想听我给你弹琴吗?” 她的指尖缓缓地,从自己诱人身形曲线上,描摹而过。 像是在给人展示,最漂亮的那一架琴,是什么模样。 甚至还要特意,在经过能够调整声音的诸多关键位置时,停驻,明明知道手指会因为身体的痉挛而发抖,却像是最专业的演奏家,只顾演奏效果,其余一概不管。 她的嘴唇里,吐露出了,最动听的,足够让沈凌熙专心聆听的声音。 就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黑色琴盖上流下的,坠落在地毯上的滴答声,都变成了她美妙弹奏的一环。 沈凌熙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像是野兽在看已经落入爪下的猎物,甚至齿间都已经回忆起,猎物血肉的甘洌美味。 沈凌熙以为程时鸢的那一道禁。欲命令,只能惩罚到她自己。 然而在此刻,才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哪怕没有旁人在,程时鸢也绝不可能“饿着”。 咕哝。 喉间吞咽的声音,如此明显。 她目光露骨的,盯着程时鸢反复调试“琴弦”的动作,拨弄,不断地拨弄,甚至让本来就娇嫩的,不能承受太多的细弦,变得不堪重负。 眼看着程时鸢就在自己眼前,堂而皇之地,想要自我奖励—— “不准。” 沈凌熙最终还是如此下达了命令。 “不准进去。” 她明明很清楚,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是在用什么样的手段,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为外面那些弱不可堪的小朋友们打掩护。 可是在这一刻,沈凌熙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为什么总有聪明人前赴后继地,轻易放弃理智,反复拜倒在程时鸢的魅力之下。 因为没有人能抵抗,那双眼睛露出浓烈爱意的诱人模样。 也没有人能忍受,这双唇里吐露出难听的“不爱”字眼。 收到她禁令的人调皮地,对着她露出挑衅笑容,却将漂亮双腿,打得更开。 “可是我忍不住啊。” “老婆,听完我的曲,总要有回报吧?” 沈凌熙不想上她的当。 可是在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时,她就知道,她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无路可逃。 ——她会和程时鸢一起,被困在这个房子里。 第36章 “我要的,是能够赌上性命,保护我妻子的人。” “谢总,今天海面上的风太大了,这个型号的坠机了三架。” 某座开放私人民宿的小岛上。 谢栀清听见耳机里的声音,黑眸里泛起几分烦躁。 这个群岛的归属实在复杂,一部分属于别国的管辖,一部分还遗留着殖民问题。 但因为景色实在优美,富豪们能够随心所欲地改造自己的地界,只要钞票够多,想原地起城堡,建成铜墙铁壁的防御机制都没人管。 按照谢栀清的设想,体型较大的无人机用于侦察,容易引起纠纷,选择较小的类型,更便于隐蔽接近—— 偏偏今天海上就刮起了大风。 以至于她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附近,反而显得比在国内更束手无策。 坐在对面沙发的夏知燃,明明神色倦怠,跟掌心的异状搏斗了一晚,却还有闲心在此刻发出嗤笑声: “束手无策了吗,小谢总?” 没等谢栀清回答,她放在桌上支架的手机,就进来一个通话。 起初夏知燃还以为是自己散出去的,安排到当地打听的人有了消息,此刻看见来电,不由皱了皱眉头。 “望舒。” 她语气懒懒地应:“什么事?” 然而,在她设想中,在宴会当晚说身体不适,去医院就诊之后,本来应该被她安排的人押回家中的晚辈,却在此刻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消息。 “本地人说,前天晚上,有一座富豪的岛放了一整夜很夸张的烟花。” “我刚才搜了下,沈凌熙几年前在维港让人放过一场,但是那时候没人知道她送给谁。顺便一提,小姨,烟花卖家那边不太好联络,很费事,我有更方便的确认办法。” 本来还仰躺在沙发上的人,倏然坐直了身体。 “你瞎跑哪儿去了?” 凤眼盯着手机,明明屏幕上显示的是语音,夏知燃却在这一刹希望上面是视频,这样就能让那个胡闹的小孩看清楚,自己眼底的怒火。 “望舒,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家——” 夏知燃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虽然只打过一次照面,但她已经对沈凌熙的行事风格有所领教。她自己愿意为了程时鸢对上这种人是一回事,再扯上家里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见鬼的小屁孩,这些年到底都跟她学了什么东西? 现在竟然还实时掌握了她的行踪动态。 夏知燃脸色阴沉下来,倘若不是双手现在不灵便,她会毫不犹豫检查手机,卸载里面可能安装的窃。听软件。 “我不会回去的。”望舒的声音格外平静,再不见那晚的慌张和恐惧。 她已经有所决定:“只要程程没有亲口向我们承认,她是自愿跟沈凌熙走的,那我就绝不会放弃……何况,你们现在需要一个能信得过的向导,恰好我的西班牙语很好。” 夏知燃呵笑了一声。 第66章 但这一次,回答望舒的,却是不知何时走到近前的谢栀清。 “你想怎样确认?”沉稳冷静的声音响起。 望舒顿了顿:“我在这边人流量大的主城市酒馆里打听到,这些富豪们有的在岛上,有的不在,但都有统一的托管团队,聘请的佣人也大多是菲佣。” “今天下午,恰好要有物资送到那座放过烟花的小岛上,我可以想办法上物资船。” 谢栀清思索片刻:“不妥。我刚才看过了,这边送物资的团队不上岛,你能接触到的也顶多是外围的佣人,那些人受过专业培训,没那么容易说出主人身份。” 望舒停了一会儿。 就在夏知燃马上要凑过来,让她赶紧滚蛋回家的时候。 缓缓地,说出了另一个选项:“事实上,还有另一条消息。那座岛的主人,正在准备聘请雇佣兵,说是要加强岛屿周围的安保。” 夏知燃立即插。入: “绝对不行!这些人是干嘛的,那座岛上在干嘛,什么消息都没有,你就敢混进去,疯了是不是?望舒我警告你,敢乱来,我回去打断你的腿——” 然而她的侄女,就这样决意在叛逆道路上越走越远。 “谢栀清。”望舒只要获得另一个盟友的同意:“如果我能上岛,会想办法把情况告诉你。” 可这次就连谢栀清都沉默了。 她看着夏知燃难看的脸色,鲜少这样搜肠刮肚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道德和私欲在不断拉扯。 良善的声音在告诉她,只要让这个小孩死心,扑灭她所有希望,告诉她就算贴上性命,也绝不可能拥有竞争机会,她自然会放弃。 而那道自私的声音则是在笑。 ‘你真的想让她放弃吗?你明明已经黔驴技穷了不是吗?谢栀清,承认吧,你早就不是一个理智合格的继承人了。只要能得到拾元的消息,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那个代价,是别人的安危。’ 望舒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放心好了,我已经成年了,能做自己的主,小姨对我的监护权已经失效了。” “是我自己要做这件事,没有人逼我。如果我不幸遇到危险,那也是我命该如此。” 谢栀清最终,缓缓地出声应答: “把你的定位发给我。我找人陪你一起去,你们随身带定位,一旦定位信号不对或者消失,我会立刻向当地报警。” 望舒笑了声,挂掉了电话。 夏知燃阴侧侧的警告声,一字一顿响起:“谢、栀、清。” 她手掌上的纱布里,已经有血色溢出,是昨夜新鲜的伤口,滴下猩红颜色。 然而这却是谢栀清头一次,没有洁癖发作。 她只是盯着夏知燃手中的伤,突兀地笑了下。 想到差点在港城赵家宴会上丢掉命的陈楚星,再看面前执意不肯用麻药或者神经阻断药物,暂时麻痹双手知觉的情敌。 过了一会儿。 语气很轻地说道:“我们三个人之间,早就不能善终了,不是吗?” 从她和夏知燃谁也不想放手开始,就注定她们这一生都是死敌—— 那这样的仇恨里,再添加多一个砝码,又有什么关系? 倘若程时鸢出事,她们这几人,谁又能好好地活下去呢? 谢栀清走到外面的阳光里,在炽烈的日光下,忽然在这一刻想要承认,程时鸢当年放弃继承人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在这个位置上,被理智和利益拉扯了太久,早就忘记了小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明明。 明明她最初的时候,只是想要一直一直和程时鸢,就那样快乐地生活下去啊。 如果她在过往的每分每秒,都始终没有松开手,拾元就不会遇到今天的事情了吧? 谢栀清忽而感受到一种席卷五脏的痛苦悔意。 而她在这痛苦中,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错过了多少本该属于她的时光。 【获取谢栀清爱意:4】 声音响起时。 程时鸢正因为纵。欲过度的疲惫,在和沈凌熙撒娇:“老婆这么喜欢我,不应该让让我吗?我的技术超好的,想体验一下吗?” 她跨坐在沈凌熙腿上,面上是完美无缺的娇态,心脏却很突兀地痛了一下。 从系统升级到现在,十天不到的时间,她已经得到了过半的爱意值。 然而却在这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是亲眼看着,谢栀清一步步变得理智、完美,年少时那些没有得到百分百爱意的不甘早就消散,她很清楚,这样的谢栀清就是最好的。 谢家的长辈们白手起家,度过太多风雨,吃了太多苦,只是要求继承人能够继续掌好这艘大船的舵,不致于让船毁人亡就好。 谢栀清做得一直都很好,如果不是程时鸢反复地,出现在她生命中。 一次又一次,打破她岌岌可危的理智枷锁。 从来都喜欢拨弄人心,随心所欲地留情,又在情意散尽时抽身离去的程时鸢,在这一刻很突兀地冒出个想法。 她在想,是不是错了? 让那样完美的谢栀清,变成一个情种,好像是在害她啊。 眼尾忽然被微凉的温度沾上。 沈凌熙拈着指尖的湿痕,看着程时鸢适时变得委屈,为了做1连苦肉计都使上的模样。 她意味深长地问道:“这么想为我出力?” 程时鸢使劲点头。 身下坠胀的酸疼感,每时每刻都在告诉她,她无法再承受任何一场情事。 沈凌熙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就在程时鸢以为,要被刚才自作主张的泪腺拖累时,听见沈凌熙很轻的叹气声。 过了会儿,躺在下面的女人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衣领衬衫的纽扣。 从来都规矩地穿着西装三件套的她,在程时鸢的印象中,大部分亲热时候,沈凌熙都衣冠齐整。 沈凌熙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在别人面前露出身体部分。 她的过往是一本黑色的书,哪怕在日光下,也透出浓烈的‘禁止阅读’感。 然而此刻,纽扣从她指尖崩开之后,沈凌熙又咬住了左手那只,黑色手套的食指。 白色牙齿,黑色皮质—— 手套绷直,拉长。 褪下之后,露出里面苍白的,鲜少见光的皮肤。 沈凌熙就用这只干净的手,搭上程时鸢后颈,摩挲片刻,倏然将她按到自己颈侧。 语气里好似带着笑,她侧过头,轻飘飘将声音送入心上人耳廓: “为我服务的话,要专心致志。” “要是在我身上,还想着别人……老婆,你之后都下不了这张床了。” 然而。 沈凌熙很快就被她自己要求的“专心致志”付出代价。 记忆中,只有在年少时会突然遭受的、不知落在身上哪里的棍棒疼痛感,如今以另一种形式,不期而然,降临到她身上。 也许是因为已经远离那种苦难生活许久,沈凌熙发现自己似乎,不那么能忍痛了。 倒是也还在一声不吭的范畴里。 不过她确实在好几分钟内,大脑一片空白,表情恢复过往的冷漠空洞。 直到程时鸢忐忑不安地,抬头看她:“你……不给我一点反应吗?” 沈凌熙如同一台姗姗开启的机器,抬起手,一板一眼地抚摸过她的面颊。 片刻后,倏然学着她完美无缺的笑容,微笑着说道:“很好。” 顿了顿,沈凌熙不经意地提起:“方便告诉我,是谁享受过你这‘超好的技术’吗?” 程时鸢很难得地,无法确认,沈凌熙话语里浮现的杀意,到底是不是因为吃醋。 眨了眨眼睛,很突然地,想到了从前陈楚星勉为其难躺下来之后,总是一次都做不到就会中途找机会起来,将她按倒调换位置的事情。 难不成。 难不成…… 陈楚星其实不是性冷淡? 而是自己技术太差??? 从来在感情上没吃过什么苦,在床上更是被哄着享受,习惯在下面的程时鸢,在这一刻忽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她头一次没那么自信,忍不住向沈凌熙确认:“真的很好吗?” 沈凌熙眼也不眨:“非常好。” “……可是,已经不出水了。”程时鸢手头动作,愈发紧张地放慢。 “哦,是我性冷淡,不是老婆的问题。” 她像极了贴心的,给足了妻子自信心的好伴侣。 然而程时鸢却在这两位如出一辙的借口里,倏然意识到了真相! 她突然停了动作,随后凑过去,一口咬在沈凌熙的肩头,选择先报复面前的骗子。 沈凌熙却笑出了声,亲昵地,转过头,在这更熟稔的疼痛里,亲吻她的面颊。 直到程时鸢在她肩头咬出一个印子,心满意足地重新抬头看着她: 第67章 “既然我技术这么好的话,那一定要让你爽够才行。” “放心吧老婆,我会好好地、伺候你的。” 鲜少因为愚蠢谎言吃到苦头的沈凌熙,很难得的,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受。 两个小时过后。 她从床上起来的时候,甚至脚下都忍不住趔趄了下。 程时鸢若无其事地过来,充当了她的拐杖,体贴地扶住了她:“老婆之前不是总让我出去走走,散散心吗?我们现在就出去怎么样?” 沈凌熙有一秒钟,怀疑她在刻意报复。 然而不管程时鸢倾注给她的情感是什么,只要这双眼睛能够落在她身上,一颦一笑都是因她而生,她也甘之如饴。 “好啊。” 她欣然应许之后,又听见程时鸢站在门边问她,要不要换一套新的衣服,甚至还很妥帖地提议,可以帮她换。 沈凌熙低头,看见身上皱巴巴的,像是被揉过的抹布一样的布料。 却头一次,不是很在意自己齐整的形象—— 这是程时鸢给她留下的爱意。 “不用。”沈凌熙在不刻意装出温情模样时,哪怕面上没有多余神色,也让人觉得她五官线条是自然舒展的:“太阳快下山了,现在不晒,出去正好。” 程时鸢终于得以看见,这座岛的全貌。 和煦的,温暖的风拂过面容,带来海洋和森林的味道。 这座岛有一面是树林,树林后面有道陡峭悬崖,林前的房屋,则面朝着另一侧浅蓝色大海,海岸线是漂亮的银砂里,在日光下又被照成流动的金色。 悬崖那一侧的海水深黑近渊,让人一望就从心底发寒。 然而房屋前方的浅蓝色,却和周围的小岛一样,像镶嵌在太平洋上的一颗颗蓝色宝石,美得令人窒息。 程时鸢在将近一小时内,逛完了这座岛,只觉得这岛像是沈凌熙其人。 有富贵迷人的资本,看着简单一望到底,吸引人无知无觉地靠近之后,才能见到她背影里的深渊。 沈凌熙面不改色地陪着她散步,哪怕看见程时鸢故意往林子里钻,去踩那些高低不平、容易摔倒的坡和路,她也没有让旁人来扶。 反而叮嘱她们:“看着她一些。别让她摔了。” 话才说完。 她就听见一声闷哼。 程时鸢一屁股坐在地上,平时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屁股墩,却因为今天状态不佳,撞到她疼得龇牙咧嘴的地方。 她表情诧异地看着沈凌熙,不是很懂明明她一条腿都不灵活,甚至还被自己折腾了几个小时,怎么能在这种难走坡路如履平地? 沈凌熙看懂她的疑惑,抿唇笑了下。 对她伸出手掌。 然后就被程时鸢狠狠拽过去,两个人身上都沾满了泥土。 “本来还想带你见一些人。”重新站起来之后,沈凌熙任由身边人帮她换新手套,看着程时鸢拍裤子泥土的样子,出声道:“现在看来,是没时间了。” 程时鸢想不出在这个地方,能见到什么人。 但如果看不到答案,她就不知道沈凌熙的具体打算—— “是很重要的客人吗?”她问。 沈凌熙偏了偏头,“不是。是一些有必要认识你的人。” 程时鸢接过佣人递来的外套,挡住身上的狼藉,笑眯眯地回答道:“现在过去吧。” 然后她就知道了,沈凌熙所说的,需要认识自己的人,到底都有谁。 面前或是坐着抽烟,或是蹲着喝啤酒的,但毫无例外都背着武器的人,程时鸢愣住。 一众膀大腰圆的男人当中,她看见了一道看起来纤细些的,高挑身影。 凌乱的金色短发,碧蓝色的眼睛,还有常年日晒的,粗糙的皮肤。 鼻梁上甚至有一道横亘的疤。 明明身上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不修边幅的、甚至还带着浓郁体味的迷彩服,但是骨相实在太优越了,莫名其妙有种吸睛效果。 像一轮颓废的金色太阳。 程时鸢忍不住愣了下。 【获取望舒爱意:2】 系统声音响起的刹那,她心中咯噔一声。 意识到自己盯着这个人看的时间实在太久,而此刻如果突然挪开视线,就更可疑。 于是她歪了下脑袋,转头去问沈凌熙:“我们住在这里会有什么危险吗?怎么这么大动干戈地找了这些人?是不是特意照顾了我的眼睛,还找了个长得帅的?” 沈凌熙目光淡然地,扫过面前这一行雇佣兵。 还没等她开口—— 横里忽然有人举起枪。托,朝着那‘金发男人’面颊砸去。 “咚!” 令人牙酸的,近乎骨裂的声响在空地上响起。 沈凌熙动作自然地,将程时鸢拉近怀里,掌心挡住了她视线,没让她看到这一幕。 与此同时。 望舒听见来自雇佣兵队长的,凶恶的警告声,低沉的西语响起: “老板的人,是你能随便看的吗!菜鸟,再管不好你的眼睛,我先弄死你。” 队长毕竟见过世面,知道这些有钱人有各种各样的忌讳,倘若他不是因为队伍暂时缺人,绝不会找这么个缺钱的新人。 要是因为这个菜鸟导致他们丢掉这笔生意,他绝不会放过这小子。 望舒舌尖顶了顶腮侧,感觉到颧骨处的剧痛。 却不以为意地,侧过头,呸出一口血,里面还有一颗槽牙。 看见程时鸢好端端地,出现在面前,她从晚宴那一天到现在始终提着的心,终于揣回了肚子里。 她露出了个混不吝的笑容,食指中指一并,在眉边一挥,同样用西语回答: “知道了,老大。老板的女人,不是我能睡的,对吧?” 程时鸢屏住了呼吸。 从沈凌熙掌心的缝隙里,看见了地上那颗极其碍眼的,血泊中的牙齿。 而手心在这时倏然撤开,她听见沈凌熙问:“现在还觉得帅吗?” 程时鸢余光撇见‘金发男人’肿起的面容。 于是露出了很没劲的神色,转开脑袋: “无聊。你早说要见的是这些人,我就不来了。” 她想走。 却被沈凌熙拉住手心: “不急,这里毕竟不比港城,治安不太好。听说有小偷和强。盗喜欢半夜登岛,抢。劫财物,你的安全,总是最重要的。” 程时鸢没吭声。 不是很想知道,她请这些人,究竟是为了防什么小偷强。盗,还是别的什么。 忽而间,她听见沈凌熙转头,对着那些人用西语说道:“虽然我听过你们这支小队的履历,但究竟有几分本事,我还得亲自看一看。” 队长出声问她:“你想检验什么?枪。法?冷兵器?还是团队对抗?” 沈凌熙并不急着说话,而是从身边人那里,接过了一把老式左。轮,“咔哒”一声,上进去一枚金属子弹。 刷拉。 弹夹在她指尖,熟练地拨出轮盘声。 她将左。轮慢条斯理地合上,朝那个队长递去,很轻地勾了勾唇。 忽而将左。轮抵上太阳穴。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沈凌熙不疾不徐地开口: “我要的,是能够赌上性命,保护我妻子的人。” “你们总共五个人,这里有六个弹巢——不如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运气?” 她将左。轮递向队长,目光却漫不经心地,看向那个金发的家伙: “俄罗。斯轮。盘,你们最喜欢的游戏,怎样,开始吗?” 第37章 “预祝老婆,重获新生” 在望舒想要去接沈凌熙手中的左。轮之前,却是刚才训斥她的队长,冲沈凌熙笑: “boss,我记得你发布的是护卫任务,可不是战场敢死队的任务啊。” 盯着那把左。轮,他笑意里也带上了冷意。 “之前那点定金,好像还不够当做买命钱啊?” 沈凌熙抬眸与他对视,正想顺着往上加注—— 这次手腕却被旁边的人给扣住。 “够了。” 程时鸢拧着眉头看她:“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沈凌熙,先前说的什么积德都是哄我的对吗?现在我还在你跟前,你就想搞出人命了?” 眼见程时鸢又开始叫她大名,脸色也再度变得极难看。 沈凌熙想到她今天难得的和颜悦色,与前两日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状态截然不同。 片刻后,很轻地舒了一口气。 主动和她说了软话:“我只是担心这些人,拿了钱不做事,万一你遇到危险……” 程时鸢面无表情地截断了她的话: “你不把我带到这里来,我现在还好端端地在国内参加节目呢,能有什么危险?” 沈凌熙带着手套的拇指,摩挲着旧左。轮枪。托的木料。 第68章 像是黑洞一样,能吸进去所有光线的眼睛,缓缓地眨了眨。 “就算是在国内,你不也遇到了过激粉丝的袭击吗?本来好端端拍着广告,却差点让人破坏造型,还因此受到伤害。” 沈凌熙回忆着,刚才那个金发的高个子,伸手时的动作。 因为戴着战术手套,所以完全看不清楚,掌心里到底有没有之前,替程时鸢挡下攻击的伤痕—— 要是这个小队的队长,阻拦得晚一点,倒是更好判断。 不过算了。 反正当时收买那个季笙派去的可笑“捣乱者”时,沈凌熙本来也只是想测试一下,这个被破例投放进节目的新人,能不能和其他前任相提并论。 结果让她还算满意,但难免会有面对又一名竞争者的不悦。 哪怕,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稚嫩的小朋友。 于是,她勾了勾唇,对程时鸢说道:“有时候也不要太信任身边的人了,说不定,有的人就是故意想要制造,让你陷入危险的机会,然后再挺身而出拯救你呢。” 望舒陡然听见这种栽赃,条件反射就想要驳斥。 唇瓣翕动时,忽而从队长的墨镜反光中看见自己模样,又强行地,忿忿地按捺住。 程时鸢失笑。 这算什么? 堂堂港城沈家的掌权者,现在在她面前拿起了绿茶剧本,学会上。眼药是吧? 想让自己怀疑那时候,硬扛着谢栀清的盘问都没说出指使人的刺杀者,其实是望舒安排的? 程时鸢面无表情地,把沈凌熙的话撅了回去:“你在说你自己?” 特意给她制造这么个囚。禁的危机,把她关在这座岛上,让她陷入失去人身自由的危险中,再说是一心为了给她治病? 沈凌熙笑出声来。 指尖隔着手套,摸到她的唇,“牙尖嘴利的老婆。” 也是会在床上,因为技术差而恼羞成怒,咬到她疼的老婆。 沈凌熙这样说着,另一手中始终盘着的武器,却懒洋洋地一撇,任由其他人接过。 于是她终于不再为难这些卖命的雇佣兵,转头用西语交代了几句,就带着程时鸢重新往那栋雪白的小房子里走去。 这栋房子没有什么特殊的玄机,甚至为了让人时刻有好心情,三面都有窗户,时刻推开都能望见外面的海上景色。 程时鸢坐在晚餐桌边的时候,余光就瞥见外面巡逻的队伍里,那个金发的高挑身影,被安排在了,最远离这一栋楼的位置。 几乎要靠近那片荒芜林区了。 那个懂得雇主喜忌、也知道珍惜手下人的人精队长,仿佛已经看出沈凌熙对新人的不爽,所以绝对不允许对方有任何接近另一名女主人的机会。 她扫了一眼,又重新回过头,看见沈凌熙在对面好整以暇地切着牛排。 刀叉明明很钝,却在她的指尖,仿佛闪烁寒光的锐器。 就连本来煎到全熟的牛排,也温顺地露出纹理,任由她宰割。 沈凌熙切好了一份,跟程时鸢面前这盘原封不动的、已经不再冒热气的牛排调换。 程时鸢看不得她这份时时刻刻胜券在握的样子,可是既不想继续在床上被她宰割,也没力气再折磨她,于是倏地说道: “其实我只能再活20天。” ‘吱呀——’ 餐刀的锯齿在铁盘边缘刮出刺耳声音。 沈凌熙蓦地抬头看向她,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老婆怎么现在才说?” 程时鸢单手托腮,“因为之前还想着,如果能回到节目上,说不定还能借着约会的由头再看二十天不同的风景,现在却被关在这里。” 她说:“我忽然觉得,这样束缚的二十天,苟延残喘也没意思。” 沈凌熙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目光里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老婆是在暗示我,为了更好地看住你,应该从今天开始绑住你的手脚、卸掉你的下巴,挪走房间里所有的器具,避免你产生轻生念头,是吗?” 程时鸢从桌布下踢了她一脚。 闷闷地,露出烦她的模样,光明正大地转过头去看窗外,再也不想看她。 沈凌熙戳了一块牛肉,却没有动:“突然又找我的茬,是为了理直气壮地在我面前,看你白天夸奖过的那个帅哥吗?” 程时鸢回过头来。 与她直直地对视,甚至言辞恳切:“绑住我之后,记得把我的眼睛也蒙上。免得我这双眼睛也不听你的话,又惹你生气。” 沈凌熙忽地低笑出声。 她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程时鸢身旁那侧,重新落座,拿了双筷子,夹起她盘中切好的牛排,像是无奈般,哄道: “张嘴。先把晚饭吃了。” 明明上一秒,还在用恐怖的表情,说着恐。吓人的话,然而现在,却又像是面对顽劣孩童而束手无策的溺爱家长。 程时鸢不得不承认,离婚后分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已经搞不懂沈凌熙想什么了。 只隐隐绰绰意识到—— 她好像并不舍得,真将自己束缚到那种地步。 要不是此刻系统提示声安静如鸡,她险些要以为,沈凌熙是真的爱她,所以不忍禁锢她。 有一秒钟,程时鸢在想,沈凌熙搞不好比她更适合这个续命系统。 因为沈凌熙真的没有心,也不懂爱,但一定能把所有人都玩弄得团团转。 大约是眼神落在对方身上太久,以至于沈凌熙给她喂完牛排之后,又莞尔问她: “老婆看了我这么久,在想什么呢?” 程时鸢动了动腮帮子,食不知味地吃着嘴里的牛肉,咽下去。 才重新看她:“我在想,你明明不爱我,这么执着我做什么?” 她至今都对沈凌熙在那个冰冷棺材里,贡献的稀薄爱意值0.1耿耿于怀。 沈凌熙拿起干净的湿毛巾,替她擦去唇上沾的丁点痕迹。 “所以,你觉得她们那几个,是在爱你?” 换做以前,能毫不犹豫地也把这几人都给排除出“爱人”范畴的程时鸢,此刻很迟疑地,停了一秒。 随后,她若无其事地回答:“她们的纠缠也同样令我苦恼。只是你更烦人。” 沈凌熙将手帕重新叠好,放到旁边。 确认程时鸢毫无用餐的食欲,她放下筷子,就这样将剩下没有动过的部分,送入口中。 程时鸢以为她装作没听见。 等到晚上洗漱完,走出浴室,看见房间床上摆满的各种各样“玩具”,她才想起来,沈凌熙一贯是小心眼的,并且有仇通常当场就报了。 “不要不要不要……” 被拖过去的时候,她百般挣扎。 然而最后也只能听着外面那堆人夸张的,不知道是在挖战壕沟还是打算和小偷强/盗打地道战的叮当动静,哭唧唧地,在床上跟沈凌熙求饶。 “要坏掉了……” 沈凌熙听着她哭求的动静,抚摸着她的面颊,无比亲昵地出声道: “既然她们让你这么烦——” “我帮你把这些苦恼的家伙,全部解决掉,怎么样?” 这算什么? 程时鸢含着泪想,只要世界上没有最爱自己的那些人,那沈凌熙就是最爱的那个? 她没空表扬沈凌熙别出心裁的解决办法,甚至连一声“滚”都骂不出来,嘴里就被塞进一枚圆滚滚的,空心的,还能听见铃铛声的玉球。 球面上雕刻着,许多蜿蜒的,繁复的纹路。 只要她想努力合拢嘴,柔软的上颚跟舌面,就会摩擦出疼痛感。 于是只能酸涩地含着,甚至感觉到面颊侧面,流淌下来的微凉痕迹。 沈凌熙语气还颇为遗憾,摸着她湿漉漉的唇瓣:“本来不应该放进这张嘴里的。” “不过嘛,看在老婆另一张嘴吃得很辛苦的份上,就放过你一次吧。” 程时鸢太想骂她了。 喉咙里呜呜唔唔半天。 也只能发出一些,悦耳动听的,清脆的铃声。 甚至因此取悦了沈凌熙:“还是说不出话的老婆,最可爱了。” 反正每次开口都是气她,那还是用这种办法堵住最有用了。 总之,直到半夜沈凌熙发完疯,将那枚球重新从程时鸢口中取出来,抱着她去洗澡的时候,她已经到了下颌发酸的程度。 就连沈凌熙伸手检查她口腔的状况,那张倔强的、说过硬气话的嘴唇里,舌尖也软软地耷拉出来,任由玩弄。 后来她脑袋昏昏地,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间。 听见了很细微的嗡鸣声。 程时鸢隐约感觉到外面天光大亮,却不想睁眼—— 直到一声“砰”的响声! 伴随着重物坠地的动静。 随后,密密麻麻的,蜂群一般的声音,环绕而来。 冰冰凉凉的感觉,抚摸着她的面颊,她知道是沈凌熙。 第69章 “果然来了比强。盗还要讨厌的家伙,”沈凌熙语气平和地说道:“老婆昨天不是抱怨看腻了这座岛的景色,我们换个地方待着,怎么样?” 问完之后,她又低声喟叹了一句,不知是什么情绪。 “半夜让人在二级市场对付我公司股票,大早上就这样不消停地出现,你倒是养了几条好狗。” 程时鸢忽然想起来外面是什么熟悉的动静。 应该是。 密密麻麻的无人机。 她并没有睁眼,好像这样就能假装不知道状况,因为昨晚没有发出叫声的缘故,今天倒是还能正常说话: “我突然就很喜欢这座小岛了。” 沈凌熙看着她现在装也不装,铁了心要和自己分开,投奔那几个看上去比她更好打发的家伙。 于是笑了声:“宝宝,我在争取你意见的时候,如果你能跟我有一样的默契,那就太幸运了。但如果不幸的话……” 后面内容她没说完。 程时鸢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像个旧时代逃亡的地主,极尽磨蹭且讲究地,要换上最漂亮的小裙子,佩戴上最漂亮的首饰,好像准备下一场郊游的小公主。 被沈凌熙眯着眼睛警告时,还理直气壮地回答: “之前我家的宴会上,你不就因为我不肯收你的首饰,记恨我吗?” “现在我愿意戴了,从头发丝到指甲油颜色都听你的安排,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沈凌熙站在她身旁,指尖抚过她耳垂下,闪闪发光的那枚红宝石。 片刻后,低下头来。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座岛,也这么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不如我们永远留在这里?” 她好像改了主意。 但一直以为拖延就能等到人来救的程时鸢,却在她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更为恐。怖含义。 她没有办法赌沈凌熙发起疯来,和那几个家伙的底线区别,于是也跟着改了口:“不要,我们现在走吧。” 离开的时候,她看见了远处盘桓而来的、愈发密集的无人机群。 眼看着逼近这栋小屋,夺下控制权只是时间的问题。 程时鸢眼中露出一丝遗憾。 转回头的时候,又见到了始终被队长严防死守,不许跟到前面来的望舒。 一行人速度飞快地朝着那片密林而去,上坡时,沈凌熙稳稳地托着她,还有人专门跟在后面,准备当她的肉垫子。 程时鸢本来瞄准了好几个能自然摔倒的位置,却都因为她一有动作,这些佣人们就神色紧张,只能作罢。 离树林尽头那一架直升机越近一步,程时鸢的心就越往下沉一分。 直到她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啸声—— 沈凌熙若有所觉。 忽而按下她的脑袋,让她跌在自己身上。 程时鸢失措地抬头时,见到了一堆开启自。杀模式的无人机,如悍不畏死的飞蛾,朝着那唯一的一架直升机撞击而去。 “轰!” 螺旋桨断裂,玻璃外罩壳子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火光爆燃四溅! 当程时鸢被人扶着站起来时,她听见了一道很熟悉的声音,从后方天空上传来。 通过扩音设备传出,略微失真的感觉,让程时鸢从那一如既往的稳重里,竟然听出了几分慌乱: “拾元!” 她回过头去,看见在那些无人机后面,朝着小岛飞来的,另一架直升机。 隔着打开的舱门,她再度见到了谢栀清。 明明只有几天没见,但她却觉得谢栀清的眼神变了很多。 从前无论如何都打不破的坚冰,早已在程时鸢不知道的时候融化,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出,那双眼中几近破碎的柔情。 她不由自主地,对谢栀清笑了一下。 目光却忽然被起身之后的沈凌熙给遮住: “你喜欢的小孩,好像也没有多爱你啊。刚才那一下,她是打算连着你一起干掉吗?” 程时鸢眨了下眼睛,扭头看着她。 听见沈凌熙这句话时,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没有一点遗憾。 就好像…… 她知道自己能获得这宝贵的重生机会,都是源于在公园和谢栀清的重逢。 如果生命最后的那点时间里,不是抓住了谢栀清这根救命稻草,现在程时鸢只能在地狱里,无语地看着沈凌熙和她举办冥婚大婚。 于是她忽地答了句:“倘若死在她的手里,我没有怨言。” 沈凌熙掌心落下时,食指刮了下她的鼻梁:“真遗憾。” 她说:“死的话,你只能与我同穴。” 也正是在这时—— 无人机里出现的武器,都瞄准了跟在沈凌熙身边的人。 那个没有拿到买命钱的雇佣兵队长,非常识时务地,放下手中的武器,干脆利落地举手投降。 被困住的小队里,只有望舒是自由的。 她朝着程时鸢奔跑而来:“程程!” “别。动。” 沈凌熙淡然出声,将人定在原地。 但望舒却并非被她的话语所阻止,而是被她从口袋里掏出的一个遥控器控制。 那是…… “昨晚真是辛苦你了,连夜帮我埋好了炸。药。”沈凌熙翘着唇,遥控器在指尖转了下:“你们这些人再靠近一步的话,我就会按下按钮。” 她另一只手,还有空卷了卷程时鸢鬓侧垂落的发丝。 “虽然很想要老婆活下去,但还是更不能容忍你离开。我现在离你最近——” 她单手将人环住,语气亲昵地问道:“所以到了下面,我也是最能和你一直在一起的,对吗?” 疯子。 疯子疯子疯子。 程时鸢怎么都没想到,沈凌熙使唤施工队一样使唤这些人挖坑,竟然是为了埋炸。药。 倘若刚才不是离开岛屿的直升机被毁掉,她们两个离开之后,从另一边追过来的谢栀清,还有可能会被留在岛上的望舒。 ……她们都会死在这里。 她脸色难看地,在此时再也不愿控制自己露出什么好脸色:“不能。” 她出声说道:“沈凌熙,同意跟你结婚,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沈凌熙清楚地看见了她眼底的厌恶。 在这一刻,声音很低地笑了笑,“可是我不后悔。” “和你结婚的那三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时光。” 【获取沈凌熙爱意:1】 程时鸢眼珠很轻地动了下。 却在下一秒,听见了枪。响的声音! 是沈凌熙倏然间拔出了昨日那柄左。轮,瞄准了望舒试图从后面绕过来袭击的身影。 高大的身形瞬间跪倒在地上。 有血漫漫地从她膝侧溢出! 【获取望舒爱意:2】 “不要!!”程时鸢攥住沈凌熙的手腕,声音凄厉地阻止,甚至挡在了她枪。口前方。 下一瞬—— 数架无人机的红外瞄准仪,都锁定了沈凌熙的脑袋。 “不要不要不要——!” 她用身体挡住枪。口的同时,却也再度挡在了沈凌熙前面。 她已经在每晚系统断断续续,冒泡般的提醒里,知道了夏知燃每夜被手上痛痒折磨的苦痛。 甚至从陈楚星一直没有露面的状况,就猜到了她一定是有无法出现的理由,否则但凡还有一丝力气,她都会来与自己见面。 她清楚地记得,望舒当年打工时吃不饱穿不暖的落魄模样,而现在,这个已经成为超级模特的,将来能够在娱乐圈大放异彩的新人,却可能因为她落下残疾。 眼泪从眼眶里落下。 这时谢栀清,第一次看到程时鸢哭泣的模样。 每次反复跟她分手,或者甩掉其他人的时候,从来都故作轻松的程时鸢,第一次将难过表现得这样淋漓尽致。 “栀栀……不要……”站在森林尽头的人摇着头,从来都带着笑的桃花眼,第一次氲满祈求的光:“不要那样做……求你……” 谢栀清为了这样循规蹈矩的,完美未来,已经失去了太多。 程时鸢绝不容许任何人毁掉她的未来。 ——连自己也不行。 所以谢栀清绝不能因为她,或者沈凌熙,成为一个杀。人犯。 绝对,绝对不可以。 “我是自愿跟她留在这里的……”程时鸢声音艰涩地,尝着自己眼泪的味道,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不起,那天说想和你结婚,都是骗你的。” “我从来都不爱你,只是喜欢耍你,觉得这样好玩而已。你走吧,你带着望舒,你好好带她治疗,你们全都走。” “你们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坐在直升机上的谢栀清闭了闭眼睛。 感觉自己也见到了此生演技最差的程时鸢,明明因为她而流泪,却还要说不爱她。 第70章 然而哪怕知道是假的,内心也依然不可自抑地,感到痛苦。 可是这样的痛苦,又好像在这段日子里相伴相生,以至于她竟然有些迷恋。 她缓缓地出声回答:“是我喜欢被你耍。” 她说,“拾元,你好好的。以后想怎么样逗我,都可以,好不好?” 程时鸢使劲摇头,只是竭尽所能地,让她走,让望舒也走。 她一直以为这场恋综是她随心所欲释放魅力,捕捉这些迷恋者的游戏。 然而直到看见她们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她才蓦然惊觉,自己的演技实在过分,竟然总是不小心就骗来一颗又一颗真心。 沈凌熙站在她的身后,听见了她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尘土上的声音。 “老婆说的话真甜,我好感动。” 她这样语气甜腻地说着,却毅然决然地,拉着程时鸢往悬崖边缘走:“可惜。她们对我的财产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留她们活下去?” 风卷起海浪的味道,猎猎吹响她们的衣摆。 程时鸢听见了海浪恐怖地、拍打在悬崖峭壁上的声响。 沈凌熙转头看着她,“我游泳技术还不错,怎么样,跟我跳下去的话,就不用和她们一起死在这里了?” 她心意已决。 然而这次阻止她的,却是谢栀清和望舒同时响起的声音:“别跳——!” “不要!!程程!!” 刚才哄人时都还镇定的声线,此刻却倏然颤抖起来:“沈凌熙!拾元她不擅长游泳,那个高度下去她会死的!” “我会安排船过来,让、让你们离开,你想按那个按钮,也随便,我现在拟一份协议,声明这件事与你无关……无人机可以全部坠毁在这里……影像传不出去……” “算我求你,你不要带她跳……太高了……她会死的……” 谢栀清几乎半跪在舱门边:“她身体不太好,太想活了……沈凌熙,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她……” 【获取谢栀清爱意:10】 听见谢栀清哆嗦的话语时,程时鸢错愕地抬起头。 她一直以为自己藏得足够好。 原来是谢栀清服了软,不想触她的逆鳞,就一直装作不知道。 她瞒住的秘密,是不是早已千疮百孔? 程时鸢听见了身后人的一声叹息。 “好深情的话,我都要被感动了。” 沈凌熙这样说着,拿起遥控器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看着程时鸢低着头、好像在此刻失去了所有希望的模样,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浑身释放出的光芒,耀眼地,像是这个群岛最美丽的珍珠。 也许程时鸢已经不记得了。 那次轮船旅行的终点站,就在这片珍珠群岛。 “我……我会和你跳的……你别按,好不好?”随后,她听见了程时鸢喑哑的恳求。 就好像,沈凌熙是拆散她与这些深情家伙的阻碍—— 真是。 太令人伤心了。 沈凌熙笑着摇头,却忽然对她说:“老婆,这几天你一次都不肯告诉我,究竟要给你怎样的爱意才足够。” 她喟叹着说道:“没办法,我只好自作主张了。” 话音落下,她依然毫不犹豫,按下手中的按钮。 程时鸢目眦尽裂地,看着她指尖动作,下意识地朝她扑去,试图阻止:“别——!” 沈凌熙看着她这些天,第一次这样迫不及待地、真心地朝着自己扑过来。 她唇角露出笑意,却在程时鸢的身形即将涌入她怀抱的刹那。 狠狠地。 将人朝反方向推去,与此同时,她任由自己从悬崖高处坠落,像断线的风筝,飘忽着,坠入深黑色海浪。 “咚!”很轻的声响。 被身后岛屿倏然炸响的剧烈声音,完全覆盖。 程时鸢被望舒拖着伤腿扑过来,按倒在地上。 小岛的地面都跟着震动,她甚至还听见了谢栀清声嘶力竭地,命令直升机降落。 她闭上眼睛,已经对自己偷活的这些时光感到满意。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样,弥补这些对她付出爱意的,让她感到亏欠的人。 “怦!怦!怦!怦!” 剧烈的声响,持续不断地,在耳边响起。 然而她却听见了附近那些早就投降的雇佣兵们,疑惑的声音。 程时鸢愣愣地睁开了眼睛。 在她面前,胜过从前过年时港城那场的盛大焰火,在天空绽出七彩火光—— 甚至拼出了一行字: “预祝老婆,重获新生” 【获取沈凌熙爱意值:20】 第38章 好像看到了四头狼。 夏知燃气急败坏地冲出医院时,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和该死的谢栀清算账。 昨晚她受到手伤困扰,实在无聊,恰好收到望舒的通讯,便顺手给谢栀清画了那座岛的平面图,甚至贴心地就差把各处海拔,以及那些植株覆盖给标上—— 然而谢栀清是怎么背刺她的?! 竟然敢在她提神的茶里下安眠。药,甚至还让人把她铐在医院病床上。 醒来的时候,夏知燃一看时间就觉得不对。 按照她们对沈凌熙在岛上的布置判断,不管沈凌熙做出什么事情,这个点了,谢栀清都应该按计划把人带回来才对。 她现在就要拖着这幅铁手。铐,和没用的谢栀清同归于尽! 眼尖地看着停在空旷地带的直升机,夏知燃拿出了比参加运动会更汹涌的跑步姿态,像一只愤怒的飞鸟,以凡人之躯,朝那架钢铁交通工具撞去! 直到门在这时倏然打开。 一道趔趄的身影,迷蒙地揉着眼睛,下来站稳时,脚下还险些一软。 日光落在她身上,披上一层单纯又无害的金色外衣。 夏知燃紧急停了步伐,凤眼小幅度地瞪圆,连呼吸都放慢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好像还怕自己的气息更重些,就又把这只暂时回到自己世界里的小鸟吓走。 直到程时鸢的目光落在她的双手上,看着那两只比之前受伤时,包得还更夸张,几乎已经看不到手指的厚纱布,甚至现在都能看到从里面渗出的,新鲜血色。 夏知燃蓦地回过神来。 故意把这两只,由当地医院护士包的,丑成猪蹄一样的爪子,往她跟前伸—— “程时鸢。” 她笑眯眯地,想要问她,这下子欠自己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应该怎么办? 甚至还卑劣地,想要索取某位大明星对自己的一辈子看护权。 然而厚厚的纱布伸到那张秀丽的面庞近前,却听见“啪嗒、啪嗒”两声。 晶莹剔透的泪珠,落在她的纱布上。 夏知燃本能地掌心往下一坠。 好像无法承受这样的重量。 随后,她条件反射地将双手藏到了身后,紧急改口道: “我是想说,这小破地方医院水平真不行,看看给我把小伤包成什么粽子样了……赶紧回国吧。” “你哭什么?我又没让你负责。我自找的。” 她囫囵地,说着一些自己并不擅长的,像是安慰的话。 甚至看到后面从直升机上下来的谢栀清和望舒,收到她们一道冷淡一道无奈,却都蕴含谴责的眼神时,格外心虚地,辩解声更大了点。 不是,她今天也没说什么吧? 她眼睛发懵,到后面险些想要骂自己这张破嘴。 直到程时鸢破涕为笑,盯着她受伤严重的双手喟叹: “怎么办啊?一想到从此姬圈少了个天菜1,又多了一个躺0,我就为姐妹们难过。” 夏知燃:“……?” 她神色变了又变,几度之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回嘴—— 却在张口的瞬间。 被程时鸢抬手塞了个什么东西进来。 舌面瞬间发苦,夏知燃表情难看地咽了下去,才出声问她:“给我喂的什么?” “毒。药。” 程时鸢眨吧着眼睛回答。 “那太好了。”夏知燃当机立断,把自己手腕上,另一侧挂着的铐。子,利落地扣在了她腕上,‘喀嚓’一声,收紧合拢:“你可得亲眼见证我毒发啊。” 【获取夏知燃爱意:3】 说完她就脑袋一歪,想往程时鸢的身上倒。 直到旁观许久的谢栀清飞快上前,一手将程时鸢往怀里揽,另一手无情地将她脑袋推远:“拾元身体不太舒服,你别在这时候碰瓷。” 夏知燃登时开始上下打量她,恨不能把眼睛当x光使:“哪里不舒服?沈凌熙虐。待你了?” 程时鸢倒是也说不出,自己是被做到走不稳这件事。 她只能往后面看,“望舒受的伤更严重,你倒是关心关心她。” 也还好在上直升机之前确认过。 沈凌熙那一枪,并没有射。穿望舒的膝盖,而是擦过腿侧的燎伤,只是皮外伤。 第71章 在看到那场绚烂的烟花之后,程时鸢完全无法确认,这到底是因为沈凌熙的枪。法太菜,还是因为太好。 “关心什么?”如果说夏知燃现在对手段卑鄙的谢栀清是第一来气,那看到这个不省心的侄女就是第二来气。 她眼神往望舒身上瞥过,扫过她侧脸伤痕,又去看她腿上疑似已经包扎好、并没怎么影响走路的伤。 “翅膀硬了,长大了。都是自找的。” 以前还是对她的话阳奉阴违,现在装都不装了,都敢跟谢栀清站一边了。 夏知燃觉得自己之所以还没被气死,完全是因为祖辈基因没带遗传的心脏病。 程时鸢怔了怔,还想说什么。 却忽然被谢栀清打横抱了起来:“行了。有什么话也别站在这里聊,该做检查的做检查,该治病的治病。” 于是。 那天,珍珠群岛最大城市里的私人医院门口,便出现一道独特奇观。 路人们频频回头。 纷纷猜测,迎面走来的这四个漂亮美女是什么关系。 两边像护卫一样站着的,看着都有明显伤残,偏偏伤了手的那一个,手上还戴着副非常像警察抓犯人用的手。铐,而手。铐的另一头,竟然连在中间那个被抱着的女人手腕上。 然而对方似是极在意形象的人,又是戴帽子,又是戴口罩。 可从露出的身形和肌肤来看,怎么都是个美人。 ‘啧,真乱。你们国外玩得就是乱。’ ‘这到底是不是警察抓小偷呢?’ ‘得是什么样的关系能有这种画面呢?好难猜啊。’ 程时鸢对周围那些热烈的目光若有所觉,明明在小岛上遇到那些事情都还能勉强装作镇定,等到被谢栀清放进vip病房床上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死一会儿了。 她语气格外虚弱地问:“你们还有没有人知道我是明星?” 她在国外也是有粉丝的啊! 然后就听见了一声轻笑。 彼时,望舒已经被医生团队压去清创,夏知燃就在她对面的床上,正在用脚尖勾来长凳,准备给她们悬空的、绑在一起的手腕垫一垫。 而面前的谢栀清,正在和医生用英语交流。 ……笑得好像不是这两人。 程时鸢茫然片刻,倏然想起什么,朝另一侧扭过头去! 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过于宽敞的病房里,竟然还有一张病床。 她对上了一双温柔的,含着笑意的眼睛。 对方上下打量过她,瞧见她身上那条价值不菲的漂亮裙子,甚至还戴着闪烁的珠宝首饰,似乎终于确定她应该没有什么夸张的外伤。 再看她神色,也不像是有什么痛苦内伤的模样。 于是,特意千里迢迢、几经周折,非要给自己换个更差医疗环境和病房的陈楚星,在这一刻终于舍得将心揣回肚子里,甚至还有余力,冲她wink了一下。 【获取陈楚星爱意:2】 程时鸢眼神不由自主地上移。 看见了她床头挂着的看护牌上,潦草写着“烫伤、外伤”等词汇。 却不等她神色变化,这几天没心思养伤,在病房躺到焦灼不安的陈楚星,却就这样噙着唇角的笑意,面朝她安然闭上了眼睛。 等到谢栀清和夏知燃听完医生的汇报,再回头时,就看到这两个面对面睡着的人。 夏知燃无声“啧”了下。 但看着程时鸢始终乖巧,一句不提让她松开手。铐的模样,又忍不住因为这只微蜷着的,近在咫尺的玉白手掌,感到满足。 有一瞬间,她很想趁着程时鸢睡着,将受伤的掌心插。进她的五指指缝中,永远握住她的手,再也不要松开。 可最终,只能带着一丝怨气,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 很是怒其不争地,这会儿开始不满起来,觉得自己真是毫无自制力,倘若之前能忍着不制造这许多伤痛,现在不就能和心上人牵手了吗? 然而想到伤痛—— 她不由一怔。 从刚刚开始,那股只能暂时被疼痛压下,却锲而不舍很快卷土重来的噬骨痒意,竟然老实了这许多时间。 夏知燃舌尖顶了顶上颚,刚才吃下那所谓“毒。药”时的苦意,还残留在舌根。 但她眼睛里却只留着笑意。 因为程时鸢睡着了,她们便不再方便在这屋里谈事情,夏知燃最终只能依依不舍地掏出钥匙,动作很轻地把那副禁锢意味极重的手。铐解了。 临走前,还珍惜地吹了吹,程时鸢手腕上因此蹭到了丁点红痕。 病房门外,走廊尽头。 思考着等程时鸢醒来,和她商量做什么检查的谢栀清,和本来应该去看望舒伤势的夏知燃,短暂地在一处小花园面前对坐着。 耐着性子,勉强听谢栀清三言两语说完,岛上发生的事情之后。 夏知燃立刻忍不住,对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挑起来: “怎么,你亲眼看见她的尸体了?就这么确定她死了?” 谢栀清并不如何关心沈凌熙的安危,她甚至很阴暗地想着,这人最好是死了。 属于情敌之间,不合时宜的默契再次出现,夏知燃只看一眼她若无其事的平静,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哈。” 虽然夏知燃敏锐地意识到,岛上本来埋着的地。雷变成烟花这件事不对劲。 然而她更清楚,在程时鸢平安无事,救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她们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同盟关系,自然是当场就破裂。 从谢栀清这里,她问不出更多话了。 于是她淡然起身,却弯腰靠近这个让自己很不爽的家伙。 “看在我们这两天合作还算愉快的份上,”夏知燃选择性地遗忘了,今天去救人之前,谢栀清强行用阴招逼迫她休息,错过时间的事情:“我给你一个忠告。” “谢栀清,如果我是你,一定会从沈凌熙跳下海的那一刻开始,大张旗鼓地搜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最好是祈祷她还活着——” 夏知燃用受伤的手,戳了戳谢栀清左侧的肩膀。 “否则,从此那只小鸟的心里,除了你这个白月光,还要再多一颗朱砂痣。” 正是因为夏知燃太擅长争抢。 所以她才明白一个道理:活人,哪里争得过死人? 沈凌熙和她那个倒霉透顶、非要赶在暴雨天出门的哥哥不同。纵使现在手段卑劣,当年却是能越过她们这所有人,娶到程时鸢的人。 她不信,程时鸢从未对沈凌熙产生过一缕情意。 哪怕她不想承认,却也清楚明白,这次的事情闹得如此大,最后却以这样的形式收场,程时鸢心中想的,一定和她们这几人不同。 为此。 夏知燃去到望舒那里,从医生口中得知侄女这些伤确实没大碍,但是需要等面部消肿之后,及时回国种一颗牙。 她看着面前的医案。 过了会儿,却是望舒主动问她:“小姨。‘重获新生’是什么意思?” 夏知燃并不怀疑,是望舒的中文水平在这两天突然下降,只是挑了下眉头:“你在哪里看到的这四个字?” 望舒老老实实地,把上岛之后看到的所有事情都说了。 比起昨日为了救人,只交代有用信息的简略模样,仔细很多。 到后面,甚至口渴到喝了几杯水。 望舒还提出了新问题:“谢栀清说,程程身体不好。这件事你知道吗?” 夏知燃眯了眯眼睛。 从参加那档综艺至今,和程时鸢不期然重逢之后,遇到的所有谜团,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难怪……”最终,她喟然地,恍然地,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地,说出这样一声。 望舒看她神色,不由着急:“小姨?” 她知道夏知燃聪明,最擅长从这些蛛丝马迹里推出结论。 若不是太想多获得一点心上人的讯息,她才不会将程时鸢的事情道出。 可是她忘记了,在程家晚宴的那一天之后,她和小姨之间本来简单的关系早就改变—— 夏知燃只是淡然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很有手段吗?那就自己想想办法,让你那个很狡猾、很会撒谎的心上人,告诉你真相啊。” 她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留下望舒愕然地在病床上,最后气愤地锤了下床。 金毛小狗沮丧了好一会儿,又想起最重要的事情,赶忙摇人进来让帮忙转病房。 于是。 程时鸢一觉从这弥补性的午觉中醒来,恍惚觉得小岛上发生的那些血与火的故事,都像隔过的梦境一样遥远时,后知后觉地,迎上了四双极有温度的眼神。 彼时已然夕阳西下,这栋医院病房修得不高,暮色四合的光线经过高楼一挡。 晦暗的室内,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四头狼。 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然选中了猎物,甚至都已经围拢过来,虎视眈眈想着该从哪里下口的饿狼。 第72章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就听见坐在她床边的谢栀清出声问:“醒了?要开灯吗?” 程时鸢下意识点头。 灯开的时候,谢栀清还贴心地伸出掌心,盖住她的双眼,过了约莫两三分钟,等到她适应了指缝里的光线,抬手握住她手腕,往外看的时候。 才发现。 刚才昏暗中见到的都是错觉,因为这四个人眼中流露出的关切,一个比一个明显。 哪里有狼?明明只有护主又黏人的狗。 尤其是。 病床孤零零地,只能摆在对面的望舒,更是恨不能把眼睛黏在她这里。 程时鸢有些失笑,不懂她们为什么每个伤都比自己重,却都恨不得拿放大镜对着她,检查她是否有在沈凌熙那里掉过一根头发。 置身于这间仿佛被改造成大通铺的vip病房里,她听见谢栀清又问道: “之前看你走路姿势不太对,要不要拍个片?” 谢栀清很适时地说:“血液检查的话,你要是不喜欢就不做了。” 程时鸢忍不住心中一软。 但被那一双双眼睛同时盯着,实在也没办法解释,自己走路姿势不对的原因,并不是有什么骨伤或者隐秘的夸张伤势。 明明才刚睡了一场午觉,这会儿她却又拿起被子要往脸上盖:“没事……多睡两觉就好了,我就是累的。” “累”这个字一出口。 结合谢栀清先前的问题,旁边几个人的表情顿时都变得十分微妙。 夏知燃没忍住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冲谁。 陈楚星眼中流露出心疼,望舒垂着眼睛,盖住自己眼底的黯然。 倒是谢栀清面不改色,拉开了程时鸢的手腕。 “我让人去买新的床单被套了,现在应该在烘干——” “脸不要碰到这里的被子,不太干净。” 顿了顿,她又说道:“你不喜欢检查的话,也可以不做。但总要让我看看,否则我不放心,要是有炎症,不用药的话,变严重怎么办?” 夏知燃听见她一本正经地在这里,疑似借着恐。吓人的名义谋福利,忍不住想开口。 却被程时鸢立即打断: “不要不要。我会好的,我很强壮。” 谢栀清向来知道分寸,有些事情的原则和底线几乎被磨到消失,但有些事上却固执得可怕。 她只问:“让我看,还是让医生看?” 程时鸢这时候倒是想起来还有其他人了,猫猫祟祟地朝邻床张望。 像是那种,试图反抗医嘱,还要拉着其他病人一起叛逆的病友。 陈楚星特别想帮她说话,夏知燃眼皮子一掀,也预备开口,就连对面的望舒,也叹了一口气,准备帮她抵抗某位谢总的强权。 谢栀清没有给她们半个眼色,就已经平静地截断了程时鸢的希望: “她们两个腿残走不过来,一个手残派不上用场。没人能帮你。” 夏知燃拖长了声音警告:“喂。姓谢的你别太过分啊——” 谢栀清淡然和她对视,很想提醒她,是不是想要再吃一颗安眠药? 程时鸢沮丧地垮起脸:“知道了,你让医生过来。” 她记得,国外的医生都是小病不治、大病等死的类型,反正在这些医生的眼里,估计自己这种程度来看病,约等于被蚊子咬了个包的程度。 程大明星非常自信地,准备好了被医生宣布平安无事,健康出院的心理准备。 却忘记了。 金钱能使鬼推磨。 对待富人是另一套系统的医生,格外谨慎地、眉头大皱地,在拉开隐私的帘子之后,叽里咕噜地,就留下了一桶夸张的,让她这辈子都吃不完的止痛药。 以及。 消炎药,外用药…… 程时鸢目光呆滞地,盯着这些药物在发呆。 这下连本来对谢栀清有意见的其他人,都变了脸色。 陈楚星第一次痛恨自己当时,竟然老老实实地去喝姓赵的那杯开水,否则此刻一定有连珠。炮般的疑惑和关怀奉上。 望舒更是直言道:“程程!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还是去做检查吧?” 夏知燃暗恨沈凌熙的不做人,只觉自己晚上闲着无聊光是搞她公司的股价已然不够,这次姓沈的倘若还有命活,她一定要让这个家伙亲眼见证公司破产! 面上,她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程时鸢,你到底在讳疾忌医什么?是想被绑去做检查吗?” 程时鸢觉得好冤枉。 早知道医生对待这群钞能力的家伙,是另一副面孔,刚才还不如就应了谢栀清。 这下她甚至都没办法证明自己真的没事。 只能格外郁闷地,端起水杯,吃了一颗消炎药和止痛药。 最后对着那盒外用药,一咬牙,拉上了这张床的帘子,准备自力更生。 被隔绝在帘子外的四个女人,表情格外紧张地盯着那布帘,目光热度足以让病房发生一起自燃火灾。 忽然间,夸张的吸气声从里面响起—— 片刻后。 里面伸出一只手,扣住谢栀清手腕,将她拽了进去。 程时鸢脸红到极致,将沾满药的棉签递给她,小小声地问:“帮我?” 谢栀清“嗯”了声。 程时鸢又趴在她耳边,跟她嘀咕:“轻一点,我会疼。” 刚才她自己上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角度不对还是力道不对,总之最后没能狠下心,把药给送进去。 谢栀清闭了闭眼睛,驱逐那些旖旎的念头,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治疗。 她点了点头。 然而直到程时鸢紧张地,扒拉着床杆,由着她将自己裙边缓缓卷上去。 极有热度的眼神,落在她红肿的,不堪重负的伤处上。 谢栀清眼中颜色一沉,将雪白肌肤上留下的指引痕迹。 以及,好似公园里经过了暴雨和狂风拍打,盛开在枝头,糜艳到极致,但是却经不起任何触碰,随时随地要凋零的花。 她都舍不得碰的人—— 沈、凌、熙! 谢栀清齿根都冒出恨意,尤其是想到自己那时在程家,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想要让程时鸢舒服。 然而有个该死的家伙,却这样随心所欲地伤害她的人! 在这瞬间,谢栀清的心疼压过了一切。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将涂好伤药的棉签,轻轻沾上去。 可就是在这一刹那。 程时鸢却猛地抓紧了床杆的扶手,指尖用力到发白,唇齿里忍不住溢出甜腻的闷哼。 原本雪白的脖颈和耳朵,不期然蹿上一股情动的热意。 她迅速地咬住了自己手背,知道不是谢栀清的问题。 主要是沈凌熙这几天夜夜笙歌的后遗症。 谢栀清眼疾手快地,伸手出去,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 赶在床单被打湿之前,擦干净她腿上的痕迹。 却因为纸巾粗糙,磨过程时鸢此刻浑身都格外敏感细腻的肌肤,于是不由自主地,纸巾反而越抽越多。 再看程时鸢咬着手背,眼尾溢出湿痕,通红一片的模样。 她不由叹了口气,拉开她的手,“疼的话,就咬我。” 程时鸢语气含糊地跟她说:“没、没事。” 但等到谢栀清真的开始帮她上药时,却还是没忍住,咬在她身侧的那只手上,喉咙里压抑许久,冒出小兽般呜呜咽咽的动静。 她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 所以在意识到,药可能,大部分都白上了的时候。 又晕乎乎地道歉:“对不起……” 谢栀清俯身亲了亲她,语气里满是安抚:“没关系。放松一点,不要紧张。” 然而帘子里,压抑的哭声还是一阵一阵的。 帘外。 同时听见那些夸张抽纸动静声的三个病号,格外地沉默。 沉默到近乎压抑的程度。 只不过,她们心中却有一个念头,清晰到震耳欲聋: 治、伤! 明天就治好这该死的伤!她们明天就要痊愈!!! 第39章 丢脸的秘密。 然而痊愈是不可能那么快痊愈的。 病房里唯一一个,一觉起来好得差不多的人,当然是因为和沈凌熙做得太过火,遵着小题大做的医嘱,又吃消炎药又用外用药的程时鸢。 昨晚她睡了个好觉。 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陈楚星。 她知道这个时间点,谢栀清应该是在晨跑了,因为手机上有对方发来的消息,给了她几个早餐的选项。 “吃哪种?都是这边的特色早餐。” “我回去之前你要是还没起来,到时候我让附近酒店发新的菜单过来。” 才看完谢栀清的消息,程时鸢还在划拉图片,就收到临床陈楚星发来的内容。 “夏家那两位出去接视频电话了,你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早餐?” 第73章 程时鸢转过头。 在伸长一条手臂就能够到的距离里,陈楚星也正好在看她,冲她露出一如既往的漂亮笑容。 程时鸢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听过她开口说话,多少猜到了她的烫伤处在哪里。 忽而从自己这张床下去,她坐到了陈楚星床边。 陈楚星微微睁大眼睛,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察觉到程时鸢掌心轻轻抚摸过自己鬓侧,听见她倾身靠下来问: “好可怜啊姐姐,你这几天怎么吃饭的呀?” 陈楚星喉咙动了动。 听见她的声音,感受到她的主动接近,明明说不了话,却也不舍得通过冰冷的手机和她聊天。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双手环住程时鸢腰身,做好了随时被拒绝推开的准备。 然而预料中的推拒一直没有降临。 直到她将脑袋,也亲昵地靠在了程时鸢的腿上。 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力道不疾不徐地,像是安抚,让陈楚星几乎餍足地,发出了叹息声。 然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将属于程时鸢的味道,重新刻进肺里,却又生出了新的贪婪。 陈楚星忍不住动了动脑袋,明明是更年长的那个,却像是刚出生的小孩一样,露出懵懂地本能依恋,在心上人腰间蹭了蹭。 程时鸢发出了有点痒的笑声。 却满足地眯起眼睛。 不管多少次,她都很喜欢陈楚星这样全心全意依赖她的感觉。 “姐姐现在好喜欢撒娇。”她指尖捏了捏女人的耳垂,语气里肆无忌惮地,流露出以下犯上的意味:“都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在这里占我便宜。” 陈楚星感觉到她的掌心,报复性地,离开耳朵,在自己敏感的脖颈附近摩挲。 明明都要危险地,往真病号的衣领下钻了,奈何病号本人并不争气,为了留住这个拥抱,甚至献祭般地,还主动把胸口往前挺了挺。 柔软的大兔撞进掌心里。 程时鸢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 却很难得地,将手心挪开,然后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脸—— 不吃她这套美人计。 甚至还警告地,揉搓着她的面颊,“不许在这时候勾引我,姐姐,我还有没好全呢。” 看起来游刃有余的程时鸢。 其实已经清楚地感觉到,坐着的这片病床位置,应该要被糟糕的反应……弄脏了。 昨晚好不容易涂好的药,又要全被冲出来了。 她在心中暗自叹气,毫不犹豫把锅扣到沈凌熙头上,绝不肯承认是自己很久没有和陈楚星亲热,才这样没出息,一点勾引也受不住。 陈楚星叹了很大的一声气。 深情的眼眸里,露出了幼稚且明显的遗憾。 却也乖乖地,像是伸出触角试探过的蜗牛,不被允许做更多,那栖息在目前的壳里,也算是满足。 她甚至没忘记之前的问题,指了指吊瓶的位置,再依依不舍地拿起手机回答。 “最近主要在吃流食,加上输液。” 药也是她从国内带过来的,所以效果还不错。 不久后,陈楚星的助理,带着护工和牛奶早餐过来,其他几人也陆续回到病房。 所有人都第一眼看到,程时鸢膝头那颗格外碍眼的脑袋。 但陈楚星好像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又睡着了,所以程时鸢笑眯眯地竖起指尖抵在唇角,提醒她们不要把人吵醒了。 在没有人看到的方向—— 躺在她腿上的女人,露出很浅的微笑。 【获取陈楚星爱意:1】 就这样躺了四十多分钟,察觉到其他几人的眼神热度很不能将自己扎穿,想到程时鸢还没吃早餐,陈楚星万分不舍地、却也自觉地,揉了揉眼睛醒来。 她慢慢挪回了病床雪白的枕头上,眨了眨眼睛,指尖很轻地点了点程时鸢的肩膀。 提醒她快去吃早餐。 程时鸢刚在联络国内的医生主任,咨询和这几人有关的病情,以及最好的恢复办法,察觉到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道,她下意识地又揉了揉陈楚星的脑袋。 然后才起身往谢栀清那边走。 并没注意到,陈楚星眼尖地,盯着她起身后,原地那片很深的氤氲痕迹,露出笑意。 程时鸢对谢栀清说道:“我想吃你给我发的,第三样早餐,要不直接去店里吧?” 谢栀清说好。 她转头看着并不方便行动的夏家两人:“给你们带回来?” 夏知燃挑着眉头看她,理直气壮地回答:“光带回来不够,我还要你喂我。” 出乎她的意料。 从来都毫不犹豫拒绝她的人,可有可无地点头,好像早了解她的秉性。 夏知燃正想露出笑容,却又见她雨露均沾地、看向另一位夏姓患者:“望舒,也要我喂吗?” 望舒本来连金发都黯淡了下去。 先是嫉。妒陈楚星,后来又嫉。妒小姨,直到此刻,察觉到程时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好想,好想要程程永远都这样看着她。 她恨不能此刻能让时间暂停。 这样程时鸢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她了。 一颗年轻的心,甜蜜又煎熬。 她甚至并不在意谢栀清警告的,对她们这两个夏家人不耐烦的眼神,但依依不舍地和程时鸢那双漂亮眼睛看了很久,望舒还是小声地接: “没关系的,我手也没有受伤。” “程程自己吃就好了,小姨的话,我喂她也可以。” 明明每个毛孔都在疯狂叫嚣,要和程程亲密接触,要和程程贴贴,哪怕只是被喂一口也可以—— 望舒听见心在泣血的声音,却依然只能这样回答。 她知道,程时鸢不喜欢侵略感太强的类型,会更青睐于照顾弱小的、退让的。 果然,程时鸢听见她的回答,忍不住笑了声,甚至还特意回头去看夏知燃。 夏知燃……夏知燃今天就想把望舒踢出家门。 凭本事吃不上饭的小废物,竟然还要把她也拖下水! 她听见自己后槽牙磨响的声音:“不行。我对亲戚过敏,血亲靠太近我会无法呼吸。” 她目光森森地瞪着望舒,笑容里也带着血腥气。 可是望舒对她的怒意早习以为常,甚至自觉皮糙肉厚,语气亲近地拆台: “什么时候的事情,小姨?我怎么不知道!” “听说过敏的话,多接触过敏原就好了,我会努力帮你治好这个毛病的。” 夏知燃嘴唇掀了掀,言简意赅:“滚。” 程时鸢沉迷于她们家的精彩内。讧,直到谢栀清耐心耗尽,拎着她往外走。 像是被揪住后颈拎走的小猫,临走前,还要伸出爪子扒拉着门:“好啦,你们不许在我看不到的时候吵架——” 她们齐齐转过头来,以为她要劝架。 却听程时鸢下一句就补上:“不然我错过这热闹,一会儿还得让人给我转播。” 夏知燃、望舒:“……” 三小时后。 “还生气啊?” 跟着谢栀清出去吃了顿早餐,还顺带着逛了逛这边特色商业街的程时鸢,看着单独坐在室外花园里晒太阳的夏知燃,凑近去看她的表情。 夏知燃早就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这会儿侧脸还被她发丝扫过,勾起微痒。 眼帘懒懒地睁开,她语气冷淡地哼了声,“是啊,怎么还没被你气死?” 程时鸢看了眼医院墙上挂着的时钟。 都要到午饭时间了。 她好脾气地出声问:“我刚才让人送回来的早餐,你吃了没?” 夏知燃语气惫懒:“不吃。打算绝食到死。” 彼时两人坐着的小花园,是特意给vip的病人们提供的区域,里面种满了各种热带的奇珍花草,周围空气里都是淡淡馨香。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人把医院vip这层包下来的缘故,总之这漂亮花园里,只有她们俩。 程时鸢轻盈地晃了晃腿。 棕色短靴流苏和花园里风过时的花儿一起摇晃。 “什么都不吃吗?”她很轻声地问。 夏知燃重新闭上了眼睛,不为所动:“不——” 话还没说完。 薄唇却被柔软的温热所堵住。 她诧异地睁开了眼睛,却在下一秒又感觉到脸颊也被两只柔软的手给捧住。 比死鸭子还硬的唇齿,轻易地让软舌给撬开。 夏知燃神色恍惚地垂下眼帘,几乎不记得,上次程时鸢这样主动靠近她,是什么时候。 珍珠群岛的温度太暖和,她看着心上人眉眼轻松的弧度,甘愿永远留在此刻夏意里。 相比于坚硬的外壳和虚张声势的毒。液,程时鸢在侵。入更深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家伙究竟有多色厉内荏,几乎在自己跟前一溃千里。 心甘情愿地,任由她玩弄。 第74章 连回应都显得笨拙。 明明那条舌头,平时骂人时格外灵活尖利,现在却只是跟上自己的节奏,都显得磕磕绊绊。 ……好烂的吻技啊。 什么嘛,平常装得那么凶,结果在这时候这么好欺负。 程时鸢忍不住在心中嘲笑她,可眼尾的笑意,却弥漫地更为明显。 发现了夏知燃的又一致命弱点,不过这次却觉得,有点可爱。 以至于她直到舌根有些发酸,才意犹未尽地退了出来。 舔了舔夏知燃唇角的一缕透明痕迹,她笑眯眯地问:“刚才不是说,什么也不吃吗?” 这样近的距离,足够程时鸢捕捉到,对方眼中刹那冒出的恼怒。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知道这人的无害只是一时,喷。毒才是常态。 估计又要质问她,技术这么熟练,是跟多少人练过?又或者,挑些她别的错处,骂骂咧咧。 然而等了许久—— 却只等到了沉默。 程时鸢忍不住用拇指摸了摸她的下唇,语气浮夸地问:“怎么了?亲哑了?” “程、时、鸢。” 她听见了忍无可忍的警告声。 这才对嘛。 主动嘴欠的大明星,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却又听见对方语速飞快地,又说了句话。 “……什么?” 她疑惑地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知燃垂眸看着她靴子上一晃一晃的流苏,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要变成这样的节奏。 她忽然意识到。 其实自己喜欢的,一直就是这样活力满满的小鸟。 随心所欲的,灵动的,不期而然降临到自己枝头,每次到来都让她心生欢喜的小鸟。 她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将小鸟关进笼子里。 ——因为她已经感受过了,另一人囚。禁这只小鸟时,自己的心情。 只有全然的愤怒。 她甚至分不清,失眠究竟是因为手心皮肉骨缝里的痒意太难忍,还是其实,她辗转反侧地,害怕自己再见到的,是那双失去自由、失去神采的漂亮眼睛。 还好程时鸢从内到外,都完好无损。 也还好。 她愿意,再一次地,短暂落在自己这根枝头。 夏知燃听见自己这次无比清晰地,说出了那一句话: “再亲一下。” 【获取夏知燃爱意:1】 程时鸢讶异的看着她,她这次也无惧无怒,坦然地直视回去。 在这一刹那,夏知燃听见心中的枷锁,一寸寸破裂,随风湮灭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作。弊的手段了?”程时鸢眉眼弯弯地问她。 夏知燃漫不经心地歪着头看她,脸上带着从前轻易解出竞赛题的骄傲。 “我这样的学霸,学习能力向来很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 日光在正午变得浓烈起来,从花草缝隙里,细碎地落在她们身上。 她们的影子,又亲吻在了一起。 ……糟糕了。 程时鸢想,这次是真的,要换一条内。裤了。 可是夏知燃难得只说人话的反差模样,实在少见,程时鸢最后也只能忍着那股黏腻湿冷的感觉,陪她去吃了顿午餐。 更具体点是。 喂她吃了一顿午餐。 回到病房的时候,程时鸢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天换好几条内。裤倒也无妨,但是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腰在抗议了。 身体再强壮,也禁不住之前肆无忌惮的纵。欲。 和现在一天好几次地,疯狂流水。 毕竟她现在属于能看到,但是绝对吃不了的状态。 程时鸢按了按小腹,从病房的卫生间出去时,做下一个斩钉截铁的决定: 要戒。色。 不能再上这些美色的当了。 念头浮现的刹那,她撞到了恰好等在门外的高挑身影,将拄着拐的人撞得晃了晃。 程时鸢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扶,还担心不够。 只给沈凌熙那种身高的人当过拐杖的她,害怕自己让望舒摔倒,甚至紧张得用身体将人抵在卫生间墙上,直到确定望舒站稳。 才小声问她:“你没事吧?” 望舒虽然被她肩膀抵得有些疼,但也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可是想到刚才离开了病房很久,回来之后肉眼可见心情变好的小姨,她浅色眼睛就忍不住黯淡下来。 顺势将下巴,压进程时鸢的肩头。 始终乖巧、却始终都没吃到糖的小孩,准备闹了。 “疼。” 她语气委屈地说:“程程撞得我,好疼。” 程时鸢将小孩几乎要哭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而入手的发质感觉,却不似从前那般顺手。 她略微抬头,看着这不均匀的,已经开始褪色的浅色金发。 ……也不知道当时用了多劣质的染发剂。 语气忍不住变得柔软下来,带着轻哄的意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去医生那里看看?” 望舒小幅度地摇头:“要程程给我吹一吹。” 程时鸢条件反射地,想了想自己这个身高,刚才究竟能撞到望舒的什么位置。 然后她可疑地沉默了。 望舒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她的允可。 原先就备受煎熬的心,一点点陷入痛苦的冰冷。 有微凉的水珠,落进程时鸢的衣领里,顺着她后背肌肤流下,让她忍不住一激灵。 她听见了耳边很小声的,啜泣声: “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了。” “在程程遇到危险的时候,什么有用的事情都没做到,还在岛上……差点连累你。” 虽然当时望舒被小队的队长安排得,离那栋小屋很远。 可是她依然听见了,入夜时,海风送来的,隐约哭声。 若不是戴着战术手套,她的手指险些将掌心掐出血色月牙。 想到陈楚星险些用性命交换出的重要情报,还有小姨哪怕受到怪病折磨,也坚持在深夜通过金融市场给沈凌熙施加阻碍,加上对这次营救行动出力最多的谢栀清—— 望舒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 相比这些已然成熟的竞争者,她显得过于稚嫩。 就像还没褪掉绒毛的雏鸟,她恨不得一根一根,用喙拔掉身上的绒毛,逼迫成熟的羽毛尽快长出,再狠命地,一点点磨掉喙上象征未成熟的嫩黄色。 她发现自己连年轻这件事,都显得一无是处。 起初只是半真半假地卖惨,但是说着说着,望舒隐在心底的那些焦灼、自卑,却也不知不觉地带了出来。 她连哭泣这件事都在向程时鸢道歉。 “对不起……是我太弱小了……只会给你添麻烦……” 程时鸢听得头疼。 要是早知道刚才一时的迟疑,会让小孩哭这么惨,她一定咬牙应下那个要求。 吹就吹,吹一吹怎么了? 再换一条内。裤而已,很贵吗? 她听见自己底线一退再退的声音,甚至早将坚定的“戒。色”原则抛到脑后。 想要抬起望舒的脑袋,哄一哄她,可是半边侧脸上带着伤的人,却始终不肯配合。 “丑……不要看。” “程程不要亲……很丑。” 想到之前是用这张独特的脸吸引了心上人的注意力,现在却痛失最骄傲的资本。 望舒的心都要破碎了。 如果她得不到程时鸢的心,那这张脸上的伤,恢不恢复又有什么所谓呢? “不准动。” 程时鸢哄了两句,发现她不肯听话,语气里加入一分强硬:“小月亮,在不乖吗?” 很久没有听见她叫这个称呼的小孩,霎时间像被定住。 感觉到托在下颌处的力道,将自己始终不肯面向程时鸢的那张脸,一点点转过去。 望舒恐惧地,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感觉到,轻柔的、像羽毛一样的力度,落在自己仍旧隐痛的那边面颊上。 “哪里丑?” 在她呼吸都屏住,好像只要不睁开眼睛,就不用面对糟糕现实的时候,又一句话理所当然地落下: “少质疑我的品味。我觉得好看的美人,不可能丑。” 程时鸢轻轻拍了拍她另一侧,骨相依旧完美优越的面颊。 “不会让你留下伤疤的,嗯?所以不许再说那些话。” “我不喜欢太自卑的美人哦。” 其实恰好相反—— 美而不自知,甚至还因此不安惶恐,时刻担心失去宠爱的美人,最让人心动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的吻一路从受伤面颊往下,亲到锁骨处时。 牙齿轻轻衔住第一粒纽扣。 唇齿灵活地,松开衣领。 第75章 哪怕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曾经用身体感受过望舒的资本究竟多么优越。 然而在真的看到那风景的一刹那,她还是觉得鼻腔里热了下。 这一刹那,程时鸢真情实感地认可,上次做蛋糕的约会结果,真的不能怪望舒。 牙关莫名地发酸。 好像已经叼住了,一块雪白的、细嫩的软肉。 程时鸢甚至能清楚看见,随着自己呼吸扫过那明显锁骨。 有一点本就偏红的潋滟颜色,变得更加艳红。 她只是一错不错地盯了会儿,就感觉到小腹又是一酸—— 程时鸢绝望地,将脑袋轻轻撞进了那澎湃春色里。 今天。 注定是发大水的一天。 偏偏耳畔还听见,小孩不知收敛的迟疑声音:“……程程?” 她无动于衷地抬手捂住对方双唇。 “不许叫。” 她很虚弱地出声:“你也不想我今天,失血过多而死吧?” 顿了顿,她又很丢脸地承认:“当然,也可能是脱水。” 望舒呆了好一会儿。 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之后,不太确定地,将她的脑袋,在自己胸前按得更紧。 然后就听见程时鸢闷闷的警告声:“望舒!” 方才始终哭泣的小孩,终于露出了这些天,第一个笑容。 松开手之后,又重新将人抱紧,她在程时鸢的耳边小声道: “喜欢。” “最喜欢程程了。” 【获取望舒爱意:1】 她们俩在洗手间实在磨蹭了太久,以至于最终,谢栀清耐着性子来敲门: “拾元,出来擦药。” 程时鸢蓦地一僵。 五分钟后—— 磨磨蹭蹭从洗手间出去,再三申辩自己已经好了,不用再上药的程时鸢,被谢栀清冷着脸按回了病床上。 新买的漂亮裙子下。 布料一件一件离开肌肤,风从帘子缝隙里吹过来,明明不冷,却让她寒毛根根直竖。 她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睛。 带着薄茧的掌心,握住膝弯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完蛋了。 果不其然。 病房里,很快就响起了谢栀清冷漠如冰的质问声,透过帘子,几乎直直砸到其他三人脸上: “残成这样,都还克制不住是吧?这么不老实,想让我送你们进icu?” 只各自尝到一点甜头的三人,若无其事地躺在自己病床上,一边回味着刚才程时鸢的美味,另一边却也忍不住在心中猜测,到底是谁偷吃了? 唯有对一切心知肚明的,参与了每一场亲热戏,甚至还主导了每一场亲热的主角,程时鸢。 默默地,默默地低头,将脑袋埋进软乎乎的,柔软的蚕丝被里。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次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幻想自己是一枚坚硬的河蚌。 其实根本没有人偷吃,只不过是她太过敏感,所以丢人到把所有的药都不小心浪费掉这种事—— 她才不要说呢。 就让谢栀清的怒火,朝着她们倾泻过去吧。 总之这样丢脸的秘密,就应该埋进尘埃里。 第40章 “叫妈咪~” 这样的养伤,终归还是太费劲了。 主要是有点费程时鸢这个人。 第二天一觉睡到十点多,醒来还觉得疲惫的时候,她就意识到状况不对劲了。 正好昨天她托人帮忙打听的治疗方案都有了消息,于是她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作为病房里优先痊愈的病号,吃了一口谢栀清喂过来的粥,提议道: “你们每个人的伤都不同,我问了几个专家。” “夏知燃你虽然很克制,没有伤到手的神经,但是想要皮肤恢复如初,在这边恐怕有点难度。小月亮腿上的枪。伤,倒是能留在这里,但是治好和愈合到不留疤的水平不同。” “还有姐姐你——” 她脑子里已经在想,怎么包下私人专机,给她们每个人都安排最合适的治疗。 毕竟每个领域最好的治疗,都不在一家医院,甚至不在一座城市。 然而话才到这里,又倏然被人打断。 夏知燃从旁边睨过来:“小月亮?姐姐?轮到我就是大名?” 程时鸢:“?” 她问:“这是重点吗?” 夏知燃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改口:“哦。重点是,我不同意。” 虽然在这里养伤,要时时刻刻跟这几个讨人厌的家伙共处一室。 但更清楚的是,一旦她们统统被安排转院、去其他的国家,程时鸢拢共就一个人,她们也不能把人撕吧成几片每人揣一片带走,看不到人,这病有什么好治的? 没有程时鸢看的话,这手要那么漂亮做什么? 愈合如初又怎样?她又不会为第二个人重新拿画笔。 陈楚星笑眯眯地,抬起双手,做出了个捂住耳朵的动作。 幼稚地传达出一个含义:‘不听不听~小时念经~’ 对面的望舒更是将心碎模样信手拈来,震惊地看着她:“程程果然是嫌弃我现在不好看了对吗?居然这样迫不及待要把我送走?” 她眼中写满了“我就知道你昨天是哄我骗我的”受伤。 程时鸢:“……” 唯有慢慢吹着粥,很享受照顾她这个病号的谢栀清,轻描淡写地附和:“不错的提议。” 她淡然地睨过这几个,绝不可能老实养伤、还会骚。扰病友的家伙,贴心地给出提议: “不用问她们意见,晚上给她们一人放一片安眠药,保证醒来就在新医院病房里了。” 她似乎从上次放倒夏知燃的事件中,得到了不错的经验。 甚至还顺着思考出了改进空间,认为手/铐还是太容易给人逃脱空间了,改成束缚带给她们都捆成大闸蟹,应该就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程时鸢神色惊悚地看着她。 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好像有要把她的白月光染黑的架势—— 于是她抬手捏住了谢栀清的唇,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不许做这种,不尊重别人人身自由的事情。” 谢栀清隐约从她的神色里,明白了她最忌讳的事情。 片刻后,微笑着啄了下她的指尖:“我吓她们的。” 不过。 受到惊吓的几个人,显然并不会轻视,来自情敌的恶意。 一旦饮食、饮料,脱离了自己的视线,或者暂时被护工身形遮挡住,她们就不再送入口中,就连医生过来换药,都要额外多问几句,药物分别是什么。 一时间。 人人自危,好像都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程时鸢上午出去跟经纪人打了个电话,趁着现在节目中止,特意又多请了几天假之后,转头看到站在身后,几乎在这段时间和自己寸步不离的人。 她抬起双手,揽住女人的脖颈,像从前一样,将人压低到自己跟前。 “你吓她们做什么?” 谢栀清没吭声,只是抬手环住她的腰身,力道紧了紧,又松开,不甚满意地说道: “刚才吃太少了。” 还是瘦。 腰比之前在程家晚宴的时候瘦,也不知道在沈凌熙那里到底受到了什么虐。待。 跟程时鸢受过的苦比起来,这些人提心吊胆几天又怎样? 省得她们一个个不老实,仗着有伤就在那里卖惨装乖,骗取某个心软家伙的同情心。 程时鸢用鼻尖,描摹她的鼻梁弧度,语气呢喃着,低笑: “你是在吃醋吗?” 往常总会沉默不语,又或者用更难听的道德观念训斥她的人。 如今只是安静两秒,好似拿她没什么办法,被戳穿了,也就认了:“是。” 她甚至也没遮掩,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展露对碍眼情敌们的不喜:“谁叫她们昨天欺负你?” 顿了顿,谢栀清又难得地、将脑袋压进她的肩头,卸下一贯强势的伪装。 仿佛回到年少时,私下里维持不住冷脸,要在信赖亲近的人面前说完所有话的模样。 “有时我也在想。” “要是我也受点伤就好了,这样好歹也能在你面前呻。吟两声,让你也多陪我一点。” 高傲如谢栀清,总是不屑于用那些卖惨的手段。 然而看到情敌们各个仗着伤。残谋福利,又忍不住地,一边唾弃,一边也在心中,做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假设。 这都是因为,太想要得到程时鸢的爱了。 哪怕是同情,可怜,心软的目光,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从前谢栀清总是很克制地,不许自己产生这些不入流的阴暗念头,直到看见程时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用“更正义的名头”带走,她才惊觉—— 什么正经,规矩,全都是假的。 她永远也当不成那个在程时鸢的婚礼上,体面笑着送上祝福的人。 第76章 她更想千方百计地,破坏那场婚礼,让这个从出生开始就和自己门当户对的人,变成真正意义上的般配爱人。 甚至,心中最阴暗的角落里,还隐约对沈凌熙生出微妙的理解。 因为这辈子只要被程时鸢那双眼睛真挚地注视过,得到过她哪怕片刻毫无保留的爱意,那么余生的所有情感就都因此定型了。 没有人能忍受,程时鸢竟然不再爱自己这件事。 她又叹了一口气,然后脑袋就被轻轻拍了下。 “说什么呀你?”程时鸢皱了皱鼻子,很不高兴地反驳她:“不许说这种晦气话,快点呸掉,不准受伤不准受伤,以后都不准,听见了吗?” “还有,我当时都没来得及骂你——” “那会儿在岛上,谁允许你做什么交换的?我同意了吗?谢阿姨和谢叔叔同意了吗?你是也想让这个圈子,又多一家长辈集体把我拉入黑名单,是不是?坏栀栀。” 谢栀清很轻的笑出声。 知道她说的是,当年因为和夏家那阴差阳错的恩怨,导致现在夏家长辈都对她颇有微词的事情。 但却没有直接应,而是就这样略微偏头,看着她雪白的,完美的下颌线。 不管重来多少次。 倘若沈凌熙真在那座岛上埋炸。药,她都会心甘情愿地拿自己的命,换程时鸢的命。 因为,她的拾元真的,很努力很努力想要活下去啊。 谢栀清怎么会让她失望? 想到岛上那场盛大的,预祝程时鸢新生的烟花,以及之前医院里,这颗青梅执意不许自己探查的真相。 过了很久,谢栀清才缓缓开口:“那你要一直看着我。” 她在讨要一个保证:“一直一直看着我的话,就什么都答应你。” 程时鸢等了半天,没料到等来这样的话。 从前的谢栀清,总是在她面前身姿笔挺,哪怕偶尔朝她低头,她也知道这只是一种纡尊降贵般的纵容和宠溺,并不每次都发自谢栀清内心。 然而从那座小岛上离开至今,她一次也没有听见谢栀清提起过,自己在程家老宅时,为了说给沈凌熙听,半真半假,展望过的婚礼景象。 也一直没有听她问起,那座岛上的炸。药,为什么会变成烟花。 谢栀清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在她面前,装聋作哑,甚至连眼睛都恨不得捂上。 好不容易开口向她索取,却是这样一句,没名没分的保证。 她好像看见了,黑天鹅朝自己低着,一直低到尘埃里的脖颈。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过头,重新捧住那张脸,亲上了那修长的颈,好像想要亲吻上那闪闪发光的自尊。 谢栀清喉咙紧了紧。 掌心却一点也不舍得用力,不敢顺应此刻的内心,将人狠狠按进怀中。 只能忍了又忍,修剪整齐的指甲都陷入掌心皮肉里,隐忍地从唇齿里挤出提醒: “……拾元。” 她知道程时鸢这两天身体都会特别敏感,所以为了尽快帮她恢复正常,谢栀清一点都不敢刺激她。 程时鸢却变本加厉地,喜欢看她故作平静,实则黑色眼睛里都要冒出暗火的模样,故意笑着在她脖颈上留下一串很轻的,极痒的痕迹。 直到谢栀清无意识地抬手撑了下身体,掌心落在她身后的玻璃上,拍出一声响。 程时鸢吓了一跳。 却像是受惊的兔子,直接往人怀里跳。 “啊呀,也不许吓我。”清脆的声音在她怀中笑着响起,又亲了亲她的唇角,却也狡黠地道:“更不许折腾我哦,因为我身体还没好。” 谢栀清闭了闭眼睛。 再拿她没有任何办法,无可奈何地应:“嗯!” 有谢栀清以身作则的禁欲,加上她因为不满,对其他人愈发虎视眈眈的凝视,那间独特的多人病房,在接下来好一段时间里,空气里都是清心寡欲的味道。 这天。 程时鸢戴着耳机,陪着陈楚星听了会儿之前录了一半的新专辑,又听了听之后几首的demo,在她耳边小小声夸完彩虹屁之后,跑去和望舒玩病房里翻出来的小游戏。 夏知燃路过时,看见她们俩各自拿了个塑料小锤子,对着盘子上小企鹅旁边的蓝白冰块,认真地敲。 她神色微妙,又带着几分讥讽:“这好像是,亲子类益智游戏?” “亲子”两个字,发音咬得极重。 程时鸢头也不抬,明明都没有规定输了的惩罚,却格外有胜负欲。 她在思考敲哪块,才不会让企鹅掉下去。 倒是望舒眨着眼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说道:“那输的人,要叫赢的人妈咪吗?” 沉迷思考的程时鸢,顿了一下。 耳朵本能地捕捉到了,属于望舒的那道,超可爱的声音,好像猫咪叫。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而本来打算过来提醒她的夏知燃,登时黑着脸停在原地! 她现在根本不想看到这两人分出胜负,只想过去掀翻这个弱智游戏的格子盘。 偏偏胜负欲被那声“妈咪”激起来,瞬间爆棚的人,还很无耻地朝她投去求助眼神。 “快来帮我,我想赢——” 桃花眼一眨一眨地,摆出楚楚可怜的示弱模样。 夏知燃咬牙切齿地,腿却不听使唤,往她那边走。 坐到她身旁时,还不忘乜她:“以我和她的关系,你就没想过,万一她要叫你这声妈,我应该叫你什么?” 程时鸢没骨头似的,将她当成靠背的,往她身上倒。 语气却很无辜:“你们俩在我这里可以各论各的呀。大不了你也叫我一声妈咪。” 夏知燃:“……” 她冷笑了一声。 然后扬了扬下巴:“右边。第三块,白色的。” 程时鸢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敲那块,会掉下去的吧?” 夏知燃挑着眉头,并不回答,只是平静地和她对视。 程时鸢迅速地说服了自己,接受学霸的答案,带着百分百的信赖,拿起小锤子,很轻地、一点一点地,将那象征白色的冰块,敲了下去。 咚。 小企鹅颤了颤。 她屏住呼吸,稳住手腕,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再次轻轻往下凿。 “咚——” 这一次。 小企鹅当着她的面,直接掉了下去,象征游戏失败。 程时鸢:“……” 程时鸢:“?” 她瞪圆了眼睛,回头看夏知燃:“你不是说敲这块可以的吗?” 夏知燃悠哉悠哉地应:“是啊,我让你敲这块,又没说保你赢。快点,叫妈咪,我要听夹一点的,可爱一点的。” 望舒在对面捏着小锤子笑。 浅色的漂亮眼睛,也满是期待和欣喜:“程程~好可惜呀,是你输了呢~” 程时鸢觉得自己被姓夏的资本家们做局了。 她扭头就想跑,却被夏知燃早有预料地,伸出双手,困在怀里。 甚至还威胁地晃了晃受伤的手掌,示意她不许乱动,不然会加重自己的伤势。 “快点,愿赌服输啊,程小鸟,不要赖账。我很大方,两个人听着,你叫一声就好。” “不赌了不赌了再也不赌了,让我赖账吧求求了——” 程时鸢几次开口,都无法对着望舒的脸叫出这种羞耻称呼。 只能红着脸绝望讨饶。 夏知燃看见她通红的耳廓,眯了眯眼睛,有一瞬间,很想凑过去咬住。 就在这时,电话声响了起来。 程时鸢如蒙大赦,赶紧催她接听电话,也不知道她和谢栀清最近都在忙什么,总是每天视频会议和工作都忙得不得了。 偏偏又忙,又绝口不提回国的事情,都要在这个小小的病房里赖着。 她非常殷勤地,替夏总拿出了手机,举到了她耳边。 “夏总,最近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沈氏集团的内部,已经……” 只言片语,落进她的耳朵里。 程时鸢神色怔了怔。 她好几天没有听见这个姓氏了,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跟沈凌熙是上辈子结的婚。 瞧见她们俩脸色都不对,本来还在小桌边等待游戏奖励的望舒,登时抬手将程时鸢揽到自己这边。 夏知燃看着突然落空的怀抱,面上也没有显露异色,自然地用包着纱布的双手,捧过手机,朝外面走去。 程时鸢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耳畔回荡的却是那个“沈”字。 这些天所有人都对过去的事情绝口不提,于是她也有意无意地,不去思考关于沈凌熙的事情,直到此刻,才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沈凌熙,还活着吗? 如果她死了,当初那样辛苦地、一次又一次用性命去拼搏,才从那些兄弟姐妹们嘴里咬出的肉,现在是不是又像鲸落一样,成为新人们争夺的资源? 第77章 眼睫上忽然被一只手指拨过。 她的注意力被望舒拉回。 “程程,在不开心吗?”愿意陪她玩幼稚的儿童益智游戏的人,现在也愿意像哄小朋友一样来哄她。 她眼眸一低。 就看见了望舒膝上的纱布。 还有对面,正在给膝上结痂伤口涂新药的陈楚星。 虽然刚才隔着遥远距离,无法参与她们的游戏,但陈楚星始终沉默地凝视着这边,这时也不太确定地看着她,好像在等她的答案。 程时鸢还不至于忘性这么大,这么快就忘记,沈凌熙对她们做的事情。 她们的伤还没有好,除了她们自己,谁也没有资格替她们原谅沈凌熙。 更何况,虽然跟那家伙只相处了短短的几年,但程时鸢并不觉得,沈凌熙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苦衷—— 想给自己治病是真的。 可是想囚。禁自己,也是真的。 如果可以的话,要是能顺手解决这些碍事的竞争者,更是真的。 这些人现在之所以只是伤残地躺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沈凌熙对竞争者多么手下留情,而是她们各自努力的结果。 “我没有不开心。”最终,程时鸢这么回答着,甚至还对望舒笑了一下。 她说:“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很容易引起别人不开心的家伙而已。” 沈凌熙能走到今天,全是靠她自己。 所以得到什么,失去什么,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和别人没有关系。 听见她回答的望舒,跟陈楚星莫名对视了一眼。 各自心中都生出一些,特别的心思。 不过很快,她们就都没有空去思考沈凌熙的事情了。 有一条更重要的消息,几乎是同时抵达她们这里。 程时鸢盯着手机上,来自苏怀的信息。 “我的小祖宗,假应该放完了吧?上次你说回家参加晚宴就没消息了,我已经帮你推了几个行程,好在那个恋综也出了点问题,恰好给你空出档期。” “但现在可不能再偷懒了啊!小柯导已经发消息来了,三天后正式恢复录制,我会去机场接你的——” “你可别让我亲自买票去国外的度假村抓你啊?” 后面发来了连串的,自尽威胁的表情包。 程时鸢转了下手机。 恰好这时候夏知燃和谢栀清,同时从外面进来。 她环视着病房里的人,刚才望舒和陈楚星的手机提示声,都在她的耳边响起,所以她现在十分确定: “你们都收到了恋综继续录制的消息吧?” 几人有的“嗯”声,有的点头。 倒是夏知燃笑着看她,眼神里有对她情绪的探究:“怎么了?之前本来就在录节目,要不是参加你那个表妹的生日宴,第二天就应该继续录制的,你现在是不想上班了吗?” 咦? 她们不知道这个节目的投资人是沈凌熙吗? 程时鸢本能地想到这一点。 又觉得是自己疑心病重,毕竟她刚才搜了搜手机新闻,港城那边铺天盖地地在说沈凌熙失踪的事情,集团股价也是一路朝谷底狂奔。 看起来好像是最正常的发展。 况且。 之前停止录制,可能是因为沈凌熙已经达成了目的,中途撤资,所以节目组有些束手无策。现在能重新开始,或许是换了投资人也说不定呢? 程时鸢强迫自己,将这档节目和沈凌熙分开看待。 于是她微笑着接了夏知燃的话:“谁会喜欢上班啊?哦,你们这种热爱赚钱的总裁们除外。” 夏知燃没看出她对先前那通电话的更多反应。 对她的调侃,只是扬了扬眉头。 不过那天晚上,程时鸢难得的,有些辗转反侧,睡不着。 总是幻觉般地,好像闻到一股结香花的味道。 半夜去洗手间回来时,照亮了最靠近这边的一双眼睛,她才发现陈楚星也没睡着。 比起她突然的失眠,陈楚星看起来,更加心事重重。 于是她转而爬上了对方的床,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女人膝上的伤,然后将人压进自己的肩膀里,轻拍了拍陈楚星的肩膀,用气音哄道: “睡吧姐姐。” “不要害怕。” 我会保护你的。 就算沈凌熙还活着,她也不会让那个家伙再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她的身边人。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行。 似是为了验证她的预感,几天后,两架私人飞机回国落地—— 重新回到那座拍摄的小岛上时,程时鸢发现,回来的嘉宾里,没有季笙。 工作人员的喇叭声,让人颇有些怀念地响起: “嘉宾季笙因为个人原因,暂时退出节目录制。” “我们将会迎来一位,神秘新嘉宾。” 第41章 “三秒钟都会哆嗦。” 神秘新嘉宾出现之前,节目组额外给嘉宾们展示了,这大半个月的新变化。 由于原本季笙和望舒住的那栋小屋,人太少,也没有新嘉宾主动选择,为了促进嘉宾互动,节目组将程时鸢她们这栋小屋,做了特别改造。 将原来的两个卧室,增加到四间,并且每个房中都放了两张床。 阳台上增加了温馨的藤椅,顶楼天台还有一间星空屋,便于观星和观海。 总之。 再也不会发生,嘉宾们互相不合,导致有人惨兮兮睡沙发的状况。 不过。 节目组很快就发现,他们好像多虑了。 “别总是乱动啊。” 当晚,程时鸢坐在夏知燃原本那间房的梳妆台旁,听见她手机震了好几下,察觉到她忍不住去拿的动作,眼也不眨地,抓住对方手腕,按回浸泡的药液里。 她自己正在看恋综节目组剪好、发出去的第一期内容,却不允许夏知燃有其他消遣。 “三十分钟都坚持不住吗?夏总。” 夏知燃看也不看旁边那个,程时鸢用ipad给播放的,给她打发时间的幼稚动画片。 只顾着盯她看:“你这句话,好像在挑衅我。” 程时鸢按着她的手腕,不准她影响浸泡药物的药效,敷衍地“嗯”了声,自己却在看网友的弹幕:“挑衅你,怎么了?我跟你说,泡不够半小时,你这个手就废了——” “到时候别说是三分钟了,估计三秒钟都会哆嗦。” 夏知燃:“……?” 她气笑了。 暗暗地咬牙切齿,心想等自己手伤彻底痊愈恢复了,一定要让程时鸢知道她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 “少来这套。”不受任何威胁的学霸睨着她:“上次还跟我说,解药只能维持三天,现在又骗我说,这个药泡不够半小时就会残废,你撒谎能不能有点新意?” 程时鸢眼珠慢半拍地转了下。 恍然想起。 将‘解药只有三天药效’这件事传达给夏知燃那天,对方在异国医院里笑出声的模样。 “程时鸢,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手机里的小说软件卸载了。” “你当是什么毒。蛊吗?还要隔一段时间服一次解药?” “听过一日三次的,没听过三日一次的。” 不过—— 那可不是她撒的谎。 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沈凌熙这人说话做事风格太恐怖的缘故,所以不管她说出什么,大家都会信以为真。 “嘶。” 鼻尖忽然被人咬了一口。 程时鸢回过神,看着凑过来的女人。 夏知燃免不了也跟着看了眼她的屏幕:“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比我还好看?” 随后一低头。 恰好见到了屏幕上,正在播放她和程时鸢在节目黑暗通道里重逢的画面。 节目组收音收得有一句没一句,但镜头却把她们俩拍得清清楚楚。 于是弹幕清晰闪过: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到,只觉得这个新嘉宾动作很油腻】 【很难猜吗?她盯着我们程姐的眼神写满了‘想亲’啊!】 【谁不想亲程姐?她算老几,往后稍稍,让我先亲】 夏知燃:“……” 眼见她黑下去的神色,程时鸢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鼻尖上还带着她浅浅的牙印,却已经宽宏大量地、不同她生气了。 大概是因为,已经有正义观众替她报仇了。 于是程时鸢忍着笑说:“让你看了,你又不高兴。” 夏知燃在这一刻,生出一股给公司法务部打电话,告这群人损伤她名誉的冲动。 然而看程时鸢笑得那么开心—— 过了几秒。 她又按着温热的药液盆,倾身过来,在程时鸢脸上响亮地亲了口。 单方面与弹幕十分计较地,宣布道:“她们看不爽我又能怎?还不是我先亲到。” 程时鸢:“幼稚。” 夏知燃挑着眉头:“幼稚,但喜欢你。” 第78章 坦诚的,张扬的,肆无忌惮的宣告声。 与程时鸢手机里播放的,别扭的,傲慢的,极端自信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又截然不同。 让人难以相信,夏知燃身上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时间也不过在短短一个月内。 而这样明显的转变,最关键的转折点在于…… “咚咚。” 房间门在定时闹钟响起的刹那,也准时被人敲响。 程时鸢说了句“请进”之后,拧开门把手的人,却只是站在门外,黑眸温和地看来: “做了个椰子鸡火锅宵夜,吃不吃?” “吃吃吃!” 程时鸢本来还在耐心给夏知燃擦着药液的动作,不由急切了几分。 夏知燃看了眼明目张胆来抢人的谢栀清,只幽幽凝视对方片刻,又重新低下头,自己接过毛巾,擦着手心新生的、粉嫩交错的一道道割裂伤,启唇道: “去吧。我自己来,免得再过两秒,我屋里要多一个饿死鬼。” “好吧,那你也早点出来哦。” 程时鸢已经闻见了外面飘进来的香味,朝着谢栀清蹦跳过去。 才刚到近前,就被对方体贴地伸出手,压了下她的短裙裙摆。 之前在国外,虽然谢栀清怕她在医院病房待着无聊,也会带她出门逛街购物,但没有镜头也没有外人,其实程时鸢更喜欢穿舒适度高的t恤和休闲长裤。 因为穿什么都不难看,早年她刚红的时候,流行机场走秀图,粉丝因此狠狠地批评过她的工作室,骂造型师不给她搭配得更好更讲究,让她在单独镜头里看着像普通路人。 她不想给工作室再找骂,再出门时,就刻意地会搭配一下衣着。 现在野了大半个月,重新回来录节目,连粉底液上脸的触感都觉得陌生—— 于是也就跟着忘了,今天穿的漂亮裙子,实在是有些短。 不过,穿着保守的谢栀清替她压好蓬松的裙摆之后,扫过她一字肩设计的细吊带,又看着这明媚春光般的袖摆波浪,片刻后,说出一句: “好看。” 程时鸢眨了下眼睛:“你这句,早上夸过了。” “早上是在室外看到的,自然光下不错。”谢栀清不动声色地补充:“现在觉得,室内光也好看,我听说这个牌子设计好看,但很难穿,还挑人……所以,只有你穿最好看。” 程时鸢好想检查一下,刚才她在厨房做夜宵时,是不是偷偷把糖罐含嘴里了。 不过在餐桌旁边等着开饭的人,目光里的期待实在太明显。 最终她摸了摸鼻子,只能不好意思地,收敛下这个念头。 随意拉开,离自己最近的一张餐桌椅子。 不知想到什么,程时鸢特意弯下腰、侧过身,去看对面望舒的膝盖:“你那个痂,有没有好好湿敷啊,太硬的话,脱落的时候会很疼。” 其实她的动作是多此一举,因为只能看见包在伤口上的纱布。 但她总是一天三次地来问,望舒便也习惯地,眼眸弯弯地应:“有。” 她将手机上,设定好每天会响的闹钟,拿给程时鸢看。 由于需要考虑节目组架设的镜头,所以望舒大部分时候都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往上的部分,即便如此,也能隐约见到口罩附近残留的微青色。 不过这会儿的她,却是戴着口罩也能让人看出,她是笑着的。 程时鸢还想问点什么,就被谢栀清将东西递到跟前的动作打断。 那是两份已经按照她口味调好的酱汁。 “快点趁热吃。” “小管家,你是想把她们的生活助理的活儿,全部抢了吗?” 程时鸢“哦”了一声。 虽然打定主意今晚要看看望舒脸上的状况,但手头却配合地,拿起了筷子。 只是筷子伸展的方向—— 却是横里一个大拐弯。 夹住了陈楚星的那一双。 她面色平静地转过头,看着陈楚星筷子上夹住的鸡肉,方才是吹了又吹,也在常温的酱汁里滚了一圈,但是她笃定,这个温度对方依然还是不能接受。 最近陈楚星多了个饮食上的小毛病。 只吃凉的,冷的东西。 在外面从流食恢复正常饮食之后,好一段时间的午餐,都是特意找的北方厨子,凉皮凉面换着来,喝水也只喝冰箱里的冰水。 但凡碰到一口温的、甚至都不算热的东西,就会立刻放下筷子,打消进食念头。 本来程时鸢以为是天热,也没什么,但今天听尤姐说,下午刚和她见面,就见她捂着肚子,跑了好几趟洗手间,担心她是不是在国外水土不服吃坏肚子了。 晚上谢栀清问起夜宵的时候,程时鸢还是想了又想,琢磨了一遍大家最适合吃的,才选的椰子鸡。 若不是看在她点菜的份上,估计今晚的餐桌上,根本见不到陈楚星。 “姐姐,耐心一点。” 说完这句,又猜到陈楚星肯定会为了装乖,当着她的面,假装正常地进食。 于是程时鸢只好将那块鸡肉夹到自己盘子里,用公筷分开,吹散里面氲着的余温,又在唇边试了下,才重新放回陈楚星碗里。 她猜到陈楚星因为之前的事情,对热的食物会有心理恐惧。 口腔烫伤的疼痛阴霾,依旧笼罩着对方。 但显然,常年饮食不规律的脾胃,并不能接受主人突然的冷食安排。 所以程时鸢只能盯着她吃。 一边在心中猛锤沈凌熙,一边思考着,要不要专门送陈楚星一个助理,每天就负责盯着她吃饭。 又或者—— 不如给陈天后开个吃播吧? 这样的话,为了直播的效果,她就必须吃一些看起来美味的,热乎乎的食物。 只不过,可能对体重不太友好。 被自己邪恶的念头逗笑,程时鸢唇角刚浮现出笑意,就察觉到谢栀清愈发冰冷的警告眼神。 尤其是这时,夏知燃恰好在望舒旁边落座。 需要被慰问的病号,又多了一位。 倘若她再这么没完没了地关心下去,恐怕今晚这顿夜宵也不用吃了。 程时鸢缩了缩脖子,把自己早就看好的一块,超级完美的鸡翅,忍痛夹去贿。赂谢栀清。 “你也吃!” 谢栀清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把鸡翅还给了她:“只有你爱吃这个。” 从以前就这样。 每次程家有家族聚餐,或者跟谢家长辈一起办点私宴时,程时鸢就会一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地当周到晚辈,实际上会在私底下悄悄戳谢栀清: “那块鸡翅看起来好完美,你等会儿帮我夹。” 跟长辈碰杯的时候,看似认真礼貌地聆听一些教诲,实际上低头时眼神全在菜上瞟。 甚至程时鸢每次积极揽下聚餐时点菜的活儿,都是为了悄悄点自己爱吃的菜。 谢栀清现在在外面拿到菜单时,总是一眼扫过,就猜到如果程时鸢在的话,应该会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地,怂恿她点哪些菜。 眼下,程时鸢震惊地盯着她。 不敢相信自己贿。赂大失败! 这世上不可能有人不爱吃鸡翅,所以肯定不是鸡翅的错……那么,问题显而易见了。 饭后,她面色沉重地留了下来,慢吞吞地,开始收拾着桌上的狼藉。 不知不觉在客厅边,围坐的几人,好奇地朝她投去目光。 连谢栀清的黑眸里,也浮现讶异,不太确定地看着她:“拾元,你在做什么?” 程时鸢慢条斯理地指了指客厅那几位“老弱病残”:“她们动不了啊。” 然后端着那堆碗筷,朝厨房的谢栀清走过去: “你又是做饭的那个,做饭的不洗碗——” “所以,只有我能洗啦。帮我系一下围裙。” 节目组似乎觉得厨房非常适合温馨相处。 所以很缺德的,根本没在厨房装洗碗机。 谢栀清看着她漂亮的小裙子,抬手就想拿干净毛巾帮她擦干净指尖油污,把她往外推,结果程时鸢却好似知道她想法般,眯着眼睛看她: “干嘛啦?想让观众觉得我进入恋综以来,一件家务都不做?是个小公主吗?” 本来就是谢栀清捧在手心的公主啊。 谢栀清如此想着,却拗不过她,只能挑了件干净的格子围裙,往她身上系。 时刻做好,给她帮忙的准备。 然而围裙一系上,遮过了裙摆的下沿,乍看下半截,就像是她光着双腿,只穿了件围裙…… 仿佛在搞什么很特别的厨房play。 谢栀清眼神不自觉地,往她身侧的长腿上瞄。 就连本来在餐桌上答应了程时鸢,等会儿一起看看节目组剪出去的第一内容的其他人,也都默契且安静地,时不时往厨房那边看。 外面好像要下起雨来,隐约能听见雷声,但这栋小屋里的空气,却温馨且安静。 第79章 ——直到,安静的夜晚,门铃声忽然被按响。 离得最近的,坐在客厅里的人,伤恢复最快的是陈楚星。 原先那些玻璃碎片也只是隔着裙摆布料,扎到她肌肤,现在她双膝的痂都已经脱完。 有经纪人和助理的时刻关切,她已然痊愈,只是肌肤距离光洁如初,还差一点。 但是她走到门口,掌心才刚搭上门把手,门却忽然,从外面被人主动打开。 仿佛之前的敲门,只是一种礼貌性的通知。 她怔了怔。 下一秒。 来人已然怀揣笑容,与她招了招手: “好久不见啊,楚星。” 仿佛看不见陈楚星陡然惨白的脸色,那人又自顾自探进脑袋,和房间里的其他人打招呼: “路上堵车,我来晚了。大家这么晚还在等我吗?真让人感动。” 在所有人黑下去的脸色前,她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 “你们好呀,我是新来的嘉宾,沈凌熙。” 门外夜空,划过一道闪电,照亮她苍白的,仿佛没有活人血色的面容。 第42章 深渊般的爱意。【感谢44486512深水!】 程时鸢醒来的时候,还没有从昨晚“新嘉宾”的到访中,回过神来。 今天是续命系统给她时限的最后一天,目前累计收获的好感度也已经达到了99点。 ——偏偏沈凌熙就在这时候出现。 她还记得昨晚那个女人,旁若无人地走进屋之后,好像看不到大家脸上的不欢迎之色。 在那里自顾自地发言: “节目组来的时候还跟我说,房间可以自选呢?现在大家居然要住在一起吗?” 那根时刻跟着她的金属拐杖,轻轻在地上杵了杵,发出“笃”的一声。 沈凌熙很轻地咳了咳,仿佛为了星夜前来,不幸感染了风寒。 但她自己却不以为意,反而夸赞道: “也好,住在一起的话,最适合我们所有人促进感情了,不是吗?” 说完,她就转头看向从厨房出来的程时鸢,这时又像个礼数周到的新人了,身边那些个助理、秘书、佣人,通通不见踪影。 “我应该住在哪一间呢?” “这位……美女,有推荐的房间吗?” 天台、阳台、客厅或者厨房,反正不适合住人的地方,最适合她了。 此时,众人有志一同地,如此想到。 唯有程时鸢,用干净毛巾,擦着手掌上的水痕,不冷不热地回答道: “随你,只要暂时没有人住的房间,你都可以挑。” 沈凌熙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 看起来似乎收敛了岛上的癫狂。 可是谁也不会忘记,当初她出现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正常人德行,随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敲倒了程时鸢,将人堂而皇之地掠走。 哪怕沈凌熙当晚只是规矩地选了一间,离所有人最远的房间,可是晚上总归有人开启失眠。 ——譬如,程时鸢身前残留着余温的这部分被窝。 所有的人进来时都选定了自己偏好的房间,唯有她居无定所,有时晚上要听海浪的声音,有时又突发奇想望着天上的星星入睡。 总之自己找个空房间睡到一半,被窝里就会开始长小狗。 起初还很收敛,到了后来,堂而皇之地就把她抱进怀里,对上她的疑惑眼神,还格外理直气壮: “是你昨晚怕冷,自己挤进我怀里的。” 程时鸢想了想夏知燃比自己通常低一些的体温,眨了眨眼睛,陷入沉默。 但还有更过分的。 有天晚上不知道是谁,偷偷把空调调低,本来她靠着谢栀清睡得好好的。 醒来之后却发现双脚被人抱在怀里,当她坐起来,对上陈楚星迷糊朦胧的眼神时,对方还无知无觉地,本能冲她笑了笑。 又那样可怜地挤在床沿边继续睡觉。 然后她就那样坐着一转头,发现房间里竟然还有新的热闹—— 另一张床上。 单独睡着的望舒,连神色都还是皱着的,不知道是因为碰到伤口疼痛……还是单纯的不满自己,慢了一步,没有抢到更好的位置。 下床的时候她还被绊了一跤。 夏知燃掀开一只眼皮,愣愣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床沿,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把她拽下去了,顺手把自己又垫又盖的那单薄床单,给她裹上: “冻死我了,快点再陪我睡一会儿。” “我跟你说,再不让我暖和起来,我马上就要生一场很贵的小病,准备碰瓷你了。” 程时鸢:“……?” 她被空调呼呼的冷风迎面拍着,毫无困意地睁着眼睛想,16度是空调的极限,不是你们的。 总之,明明是很单纯的睡觉,却让这几个人整的,好像她们每天都趁着镜头关掉之后,在房间里悄悄的开那个银趴。 程时鸢觉得她们多少有点变态了。 但一切都在沈凌熙到来之后改变。 她记得自己昨天为了安抚陈楚星,特意进了对方原本挑的房间,但是现在天还没亮,会格外贪恋她怀抱的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屋里也没有其他人的讯息。 程时鸢起来的时候,心中莫名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在她打开房门,发现所有的人安静围坐在沙发边,气氛诡异沉默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她们看过来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竟然让她一时之间辨不清。 于是她出声问:“你们……这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沈凌熙最先微笑着向她开口:“是呀,怎么办?你一来,我就输了。” 但究竟是输还是赢,只有她自己心中最清楚。 沈凌熙不免想起昨夜的景象。 她只不过是夜里怀中少了人睡不着,习惯性失眠想起来走一走,却是刚出房门,就被两道极有存在感的目光盯上。 甚至人盯着她还不够,基本上是沈凌熙人一路走到哪儿,节目组原本关闭的镜头就一路开到哪。 但是谁都没有做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一个,极有默契地,都不想吵醒最在意的人。 直到三人站在已经落完雨的花园里,沈凌熙在昏暗的路灯下,眯着眼睛回头看了眼,似乎确定不会惊扰谁的好梦。 这才不紧不慢地,朝着那道高挑身影出声: “这个节目是我投资的。我不想要的内容,没有人能放得出去。” 她盯着望舒手里的手持设备。 然而回答她的人却是谢栀清: “谁知道呢?如果有工作人员不小心泄露了节目内容,又无意间流传到网上被大家看到,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吧。” “毕竟我们正常人,都会尽量控制好自己的一言一行,不是吗?” 沈凌熙在她暗藏警告里,翘起唇角。 却被肺里涌上来的冲动,惹得再度咳了咳。 她这阵咳嗽声来得十分猛烈,一时间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那张苍白脸上,却总算有了几分活人的血色。 她摊开手,状似柔弱地看向这两个对他绷紧神经,时刻防备她的人。 片刻后,恍然大悟道: “你们这样……是在霸。凌和排挤新人吗?” “这么卑鄙的手段,传出去了确实不太好。” 于是她装出配合的模样:“还是不要拍了。放心吧,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谢栀清和望舒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大名鼎鼎的沈总,流落民间的三金影后,给她们表演了一段变脸。 没有人上当。 沈凌熙却格外捧自己的场:“真的。” 那双看起来永远偏向空洞,令人毛骨悚然的双眼,此刻竟有一分诡异的真挚。 只听她理所当然地往后补充道: “因为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足够你们出局了。”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到了她老婆身上古怪的,能续命的神秘存在的最终期限了。 既然程时鸢这段时间都并不着急,想必已经胸有成竹。 那么,沈凌熙要做的唯有等待。 等到这些家伙的利用价值完全榨干,才是她应该出手的时候。 现在如果太吵闹的话,可是不会讨人喜欢的哦? “你看起来对自己掌握的信息很有信心啊。” 别墅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再度打开。 离门口最近,被她们对话吵醒的夏知燃,懒洋洋地倚靠在门边,换成薄绷带缠绕的双手,悠然环绕着胸口。 她看着面前这个,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满自信的家伙,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程时鸢之前总对自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因为确实挺讨厌的。 不过,夏知燃可不会因为个人的喜怒,故意给对手一些失败的经验提醒。 第80章 倒是沈凌熙额外看了她一眼:“这也是你的长处,不是吗?你不用装淡定,你和我是同类,没有足够的信息,怎么会轻易出手?” 夏知燃露出了敬谢不敏的嫌弃表情。 “少扯淡。” 她说:“我最近搞你,可不是因为笃定你一定会死。” 而是不论你死不死,我都看不得你活的那么自在痛快,给你的公司添点乱是应该的。 沈凌熙歪了歪头。 过了会儿,目光越过她的肩头:“你呢。楚星?” 她神色无辜地出声:“咱们俩认识了这么久,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应该是一边的吧?如果选择结盟,你应该选我做盟友,不是吗?” 再见到她时,陈楚星依然无法克制骨头缝里冒出的冷意,也还是无法克服对她的恐惧。 可是她不打算永远站在程时鸢身后。 她知道小时会心疼她,对最近的事件出于愧疚和还恩来保护她。 但这些并不是陈楚星最想要的。 她知道程时鸢不喜欢理所应当地,被护在自己身后,不过此时此刻,她却需要借助这种“被需要”的力量,让自己有克服噩梦的勇气。 “您说笑了,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想在您的眼中,应该从未觉得我有作为盟友的资格吧?” “——我可高攀不起沈总。” 沈凌熙意有所指的看着她,和其他几位虎视眈眈的人,“所以你是在拒绝我的橄榄枝,选择跟这群乌合之众为伍吗?” 陈楚星很平静地回答:“我和她们,也不是您想的这种关系。” 她们这些人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没有人是愿意低头认输的。 现在之所以能看起来和平相处,只是因为共同在意一个人而已。 不想让她为难,不想逼迫她,不想让她不高兴…… 所以才愿意收起自己的锋芒,在她面前其乐融融地,维持这和谐的假象。 沈凌熙好似懂了,又或者其实并不在意。 她耸了耸肩,披在肩上的大衣随她动作轻轻的抖动,暗沉颜色如同此刻的夜幕。 她就这样站在黑暗里,平地丢下一颗惊。雷: “啊。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 “如果因为掌握过多不该掌握的信息,而收获老婆讨厌的话,那么,你和我是共。犯啊。” 她语气愉悦地指出:“当初你迟迟推后进入节目组报道的时间,不就是发现了她身上的秘密吗?” “我甚至还比你看到的更多,老婆有什么理由选择你,却不原谅我呢?” 然后她又看向周围的情敌,尤其是盯着最年轻的望舒。 “有些大人可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么无害啊。如果被她柔弱的样子欺骗,对她放下戒备,将她当做同样的可怜人,这可是很危险的。” 沈凌熙一来,就已经看破了她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平衡。 虽然沈总并不害怕对手的强大,但她并不想看见,这样铁桶一块的同盟。 总归会给她带来一些不必要的苦恼。 所以。 化解这些家伙对她的一致敌意,让她们恢复节目刚开始的各自为营,这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单个的她们,对她来说不足为惧。 无论如何,珍珠群岛的结局,多少让她看见了这些人合作给她带来的威胁。 而最近,因为坠海养伤的她,却一口气也无法歇—— 本来她可以迟一些露面,偏偏有些人,想要趁她的病要她的命,在她的公司搞得翻天覆地。 她再不出来,一些按捺不住的蚂蚱就要跳得比秋后还高了。 尽管麻烦缠身,此刻的沈凌熙却一点也没表露出来,甚至悠然地对陈楚星,居高临下伸出手掌: “看来你没有和她们共享最重要的秘密啊。” “我想,在她们眼里,此刻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共。犯。楚星,看在我们以前合作还算愉快的份上,来我这里吧,否则你会是第一个出局的哦。” 来吧。 像从前走投无路的时候一样,抓住我递给你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吧。 哪怕它脆弱不堪,随时要断,那也是你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 谁让你运气总这么不好,总在关键时刻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呢? 但是。 坠落在她深色手套上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陈楚星第一次在沈凌熙面前,神色自若地露出了笑容: “这一次,我是否出局并不由您说了算,不是吗?” 她是如此庆幸,这场感情的裁判,是程时鸢。 或许。 她很多年前就想像今天这样,把生死交到程时鸢的手中了。 只要是程时鸢给的,哪怕是苦果,她也会仔细地、珍惜地,品尝过每一寸撕心裂肺。 沈凌熙眉梢很轻地动了动。 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个为了爱情孤注一掷的,让她陌生的陈楚星。 这个一直都很好用的手下,看起来,总是很喜欢在一个坑里反复摔倒。 ——如果不是这个坑也被沈凌熙选中,那就更好了。 沈凌熙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你到底又对她说了什么?” 眼前。 对什么“一二三木头人”结果没有任何兴趣的程时鸢,经过半个上午的观察,发现陈楚星比从前更沉默,立刻气势汹汹地,杀到嫌疑人跟前。 沈凌熙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自顾自地给我扣帽子——宝贝,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偏心?” 话才勉强说完,便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但比起从前真实的关切,以及在珍珠群岛上虚与委蛇的嘘寒问暖。 这次程时鸢的反应,是视而不见: “我在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沈凌熙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手掌隔着手套按在心口的位置,感受那里陌生的,一跳一跳的针扎感。 “如果我说,我什么也没做,你也不会信,是吗?” “就像那几个家伙,只是把你从我这样一个魔鬼手中救出来,所以她们在这段时间肆无忌惮地攻击我的公司,吞吃我的股份,你也默许。” “明明都是竞争者,在你这里的规则却是,她们可以伤害我,而我不能予以任何还击,对吗?” “既然如此,你已经有了答案,能够做出你想要的裁决,你又何必来问我?” 程时鸢沉默片刻。 大约是从前很少见到沈凌熙示弱,所以她对眼前会露出委屈的家伙,感到一丝陌生。 以及好笑。 她便顺理成章地往下问道: “是吗?沈总,真的在这件事情上任凭我裁决吗?” 沈凌熙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不好,演过了。 果不其然。 程时鸢迅速地抓住了她递来的机会:“那我想要你从此——”都别再出现在我们任何人面前。 “拾元。” 谢栀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如同她不放心这些人和沈凌熙单独相处,这些人对她也有同样的担忧。 “节目组那边,在通知嘉宾集合,有新的安排要宣布。” 明明是工作人员的活儿,却被她包揽了下来。 其中用意,再明显不过。 沈凌熙第一次在这两人身上感受到,名为默契的存在,具体体现在,她们同时盯向自己的警告目光。 她们同时转身离开时。 只有沈凌熙被留在原地,将那股强压下去的,抑制不住的咳嗽声延续。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里,还有她喃喃的声音: “是……还不够吗?” 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质问某一个过于冷酷无情的人: “是因为我的爱比她们更少?所以你才不肯选我,是不是?” 她执拗地握紧了拳头,向来没有感情的眼睛里,浮现了一层浅薄的痛。 沈凌熙好像又落回了那冰冷的海水里。 四面八方,无止境的黑暗,她在不断坠落。 深渊般的黑暗拥抱了她,可是那冰冷深处并没有她想要的人,于是她只能使劲地向上,向上。 直到游回人间。 她是挣脱了地狱才爬回来,怎么可能再回去忍受那样的孤独? 过了好一会儿,咳嗽才勉强止住,沈凌熙重新挺直脊梁,像从前任何时候一样,稳步朝着人群的方向而去。 节目组在宣布新安排。 “鉴于本季节目嘉宾的特殊情况,本节目不再采用抽签形式,而是以自愿为主,开启新一轮约会模式。” “当然,本次约会,如有一位嘉宾被多次选择——约会将自动转变为多人集体约会。” “请各位嘉宾先行自主选择,有了配对结果之后,节目组再宣布约会时间和地点。” 几乎是在工作人员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神就落到了程时鸢这里。 第81章 除了沈凌熙。 她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其他情敌。 当她目光扫过陈楚星之时,程时鸢的选择声音率先响起: “沈,凌,熙。”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选。 也知道今天是续命系统给的最后一天。 确切而言,距离今天晚上24点的结束,只剩下8个小时,而她还有整整一个点的爱意值,没有收集到。 没有生死危机,也没有动人心魄的故事,细水长流的日常,最难产生新的爱意。 这个时候选沈凌熙—— 其他所有人都会对她失望。 她也许会功亏一篑。 在节目组的安排出来之前,程时鸢极其轻松地,就规划好了今天应该怎么像以前一样,轻易地玩弄身边人的心。 陈楚星最好了,说什么她都会照做的。 望舒也不错,乖巧的,给点甜头就会眼巴巴地扑上来,像自制力很差的幼年小狗。 又或者和谢栀清一起,做一件很普通的,寻常的事情,因为那个人已经把爱她刻入骨子里,随着一次次重复生活习惯,再度重现爱意。 哪怕是夏知燃—— 也很好骗呀。 毕竟这家伙嘴硬心软,还很单纯。 可是…… 可是,如果重来一次,她再也不会选择,让她们卷进珍珠群岛的事件里,险些毁去她们的未来。 所以这一次,她要站在深渊最前方,不让任何人掉下去—— “我选,沈凌熙。” 程时鸢听见自己这样清晰地宣布。 下一秒。 不知道谁的叹气声在她耳边响起。 “拾元。” 谢栀清这样叫了她一声。 比这个更响亮的,是脑海里的声音: 【获取谢栀清爱意:0.2】 “小时。”陈楚星也说出了她的答案。 【获取陈楚星爱意:0.2】 “程程!当然选程程!”望舒的爱意,永远鲜明炙热,让人在八百米外都要被烤焦。 【获取望舒爱意:0.2】 夏知燃无语地瞥过她们,当了唯一的正经人。 “我选,程时鸢。” 【获取夏知燃爱意:0.2】 不选她们也没有关系,因为她们不会因为这个选项,更改自己的心意。 程时鸢眼睛微微睁大,转头看向她们。 又在下一秒—— 被沈凌熙抬手,一点点掰了回去。 她又被这双能吸入一切的眼睛盯住了。 然后听见脑海里,最后一道声音奏响: 【获取沈凌熙爱意:1】 【恭喜宿主!收获爱意值超100点!完成任务!爱意值续命系统与您解绑成功!已为您修复身体所有损伤!奖励健康寿命:100年】 她好似又听见了珍珠群岛的烟花。 直到沈凌熙微笑着问道: “跟我约会的人,是要当我老婆的,你知道吗?” 她的爱意,这次总归比她们加起来都多? 那么。 这回总该是她赢了吧? 毕竟。 她的爱意像深渊一样,收获的人,也要坠入深渊才行。 第43章 能够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感谢44486512深水!】 节目组似乎早已料到眼下的结果。 就在嘉宾们各自做完选择之后,他们很快就宣布了这一次集体约会的地点,在很偏远的大山深处。 浪漫一点来说,这一季的嘉宾们,可以见到最漂亮的海,最自然的山,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说人话就是—— 这种原始森林的山路,真的不是人能走的。 尤其是同行的登山者里,还有一位嘉宾叫做沈凌熙。 飞机转大巴又转摩托,最后将这群天之骄女们送到目的地之后,程时鸢不得不时刻走在离沈凌熙最近的地方。 没办法,她担心这位沈总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会想要顺手把旁边碍眼的情敌推下去。 然而一旦她的步伐慢下来,本来在前面开路的其他人,也就不知不觉跟着慢了下来。 最后一群人,在有向导带领的情况下,中午的时候,距离预定的休息处,还有两小时的脚程。 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她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节目组预计的时间内,抵达山顶露营区,见到这个季节最漂亮的流星雨,也无法看到明天日出。 程时鸢看着身旁的女人,比起之前在珍珠群岛上,爬坡时如履平地的模样,现在她虽然脚下还很稳,但面色已然很难看了。 总是走两步,就会停下来咳嗽。 于是程时鸢不解地皱着眉头问她: “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地方吗?” 总之她很难理解,一些总裁喜欢自讨苦吃的行为。 出乎她的意料,沈凌熙在咳嗽之后,变得潮红的面色里,主动拿起氧气瓶吸了几口,才回答: “如果我说,我现在只负责投资,并不能够决定具体的节目内容,你会相信吗?” 程时鸢没吭声,也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望舒在这时走了过来,给她递了一瓶水,又朝正在生火的区域看了眼。 她和谢栀清是队伍里,脚程最好的两个人。 只不过她得注意着体力差的小姨的状况,而谢栀清需要时刻和向导沟通,调整她们队伍的进度。 陈楚星倒是有些不符合她年纪的韧性,走在队伍最中间,时不时还能前后照应一下,现在和谢栀清还有向导学习一些野外生存技巧。 按照她们原本的估计,以节目组一贯的作风,还以为这次集体约会的地点会是什么交通便利,风景奢美的地方。 于是大家也没有做太多准备。 现在一下从奢入俭,有钱也花不出去,只能自己琢磨着就地取材做饭,或者从背包里翻一些零食祭一祭五脏庙。 望舒少见地叹了一口气,出声问道: “程程想吃什么?” 程时鸢看见谢栀清竟然从背包里拿出来了挂面,眼中莫名浮现一丝笑意: “现在这个状况,我们能吃上热乎的,已经很幸福了。” “等之后下了山,我请你们……” 她停顿了一下。 “吃蛋糕吧?” 夏知燃就坐在不远处一块稍稍平整的石头上,正在换掌心浸满冷汗的纱布。 干净整洁的雪白色重新一圈一圈缠绕上她的手掌,其中粉红色伤痕已然到了不仔细看并不明显的程度,可她依然对自己形象格外在意。 “什么蛋糕?”她出声问。 程时鸢想了想:“庆祝用的蛋糕。” 在场的人迅速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各自的生日,甚至非常默契地,通通想到了程时鸢的生日,以及各种重大节日。 却没有一个对得上号的。 这时其实应该有人站出来询问,然而空地上响起的,只有刚点燃的篝火噼啪声。 过了好一会儿,拨动树枝的谢栀清抬起眼: “好啊。” 陈楚星跟着向导拔了一些野菜回来,混着几颗当地人眼熟的、格外有保障的无毒类菌子,笑眯眯地回答她: “是什么味道的蛋糕?” 望舒说:“程程喜欢尝试新口味吧?最近我知道的一个品牌,出的季节新品龙井青提味道还不错?” 沈凌熙眯着眼睛扫过她们,过了会儿,慢条斯理地回答: “你喜欢的话,什么味道我都可以找人做出来。” 程时鸢睨着与众不同的她:“这个蛋糕别人都能吃到,你就不一定了。” 被区别对待的沈凌熙,只轻笑了声。 明知她话中的意思,却还要自讨没趣的,故意往下问: “为什么?值得你这样隆重庆祝的事情里,我没有出过力吗?这蛋糕我不配吃吗?” 程时鸢眼也不眨:“我的意思是,以沈总的身份跟我们一起分一个蛋糕,显得多磕碜啊,我单独给你点一个。” 沈凌熙对她的话赞同一半。 “我确实不愿意和其他人共享,不过假如分享的那个人是你,那就是我的荣幸了。” ——马屁精。 人群中,夏知燃非常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谢栀清更直接些:“拾元。过来帮我尝一下,这是不是合适的味道?” “来了!” 程时鸢临走前,还不忘了把陈楚星和望舒一起拉上。 明明是中午,天气却晦暗不明,独自站在远处的沈凌熙,好像和始终环绕在山周围,却无法落入山谷中的雾气一样,跟她们格格不入。 连站着的地方也是冰冷的。 她没有凑过去好奇,锅里飘出食物袅袅香味的午餐究竟是什么,只是就那样杵着拐站在原地,咬着包里干硬的面包。 直到午餐时间结束,向导再三催促,必须尽快上山,否则一会儿下起大雨,山路将会更难走。 潮湿的森林里,哪怕穿着长袖冲锋衣,扎紧了裤腿,也依然让人觉得那股湿冷的水汽,正在无孔不入的钻进肌肤。 第82章 海拔越高,温度就越低。 而一切正如向导所言,下午四点时,天看着完全黑了下来,淅淅沥沥地开始飘洒毛毛雨。 落在身上的每一滴,都像是一根凝淬的冰针。 程时鸢听见前面夏知燃骂骂咧咧的声音,似乎差点摔倒,绊了一跤。 望舒那双浅色的眼睛不断回过头来,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们的方向。 最终,不知前面的谢栀清停下来跟她们说了什么,随后就见那道矫健身姿,一路逆行,往最后方来。 她传达了向导的意思:“马上要下暴雨,这里附近没有避雨的,我跟着你们,免得一会儿能见度太低,你们走丢了。” 与此同时。 本来带着夏知燃走在前面的望舒,以及总会忧心忡忡回头看着她们的陈楚星,都在向导的带领下,以及逐渐变得模糊的雨幕里,消失无踪。 不知不觉间,噼里啪啦的暴雨声中,仿佛世界只剩下她们三人。 程时鸢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断坡前,人都傻了。 “从……从这里上去?” 她不太确定。 前面的人走得实在太快,她只能凭借刚才的记忆,问旁边的谢栀清。 就在她说话之间,陡坡上又被雨水冲下来一些混合着黄色泥浆的碎石头。 谢栀清听不太清楚她的话,只能隐约去辨别她的口型。 几人又耽搁片刻。 才看见上方高处的树上,提前挂好了,向导之前跟她们约定好的,指示方向的布条。 程时鸢最先往上爬,抬头时,噼啪雨水直直地打在脸上。 她穿着防水的雨衣,却睁不开眼睛。 更糟糕的是,就在她上坡的这一路,指尖和脚下的泥土,不断有被她扒拉和踩动松脱的。 身后传来托举的力量。 程时鸢好不容易上了坡,再回头去看这陡峭区域,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她找了个安全的、平缓的坡地,丝毫不在意形象地,趴在地上,朝下方伸出手去—— 甚至忍不住在心中暗骂,离谱的节目组,挑的什么地方,连之前扛着镜头跟在她们身边的摄影也接连换了好几批。 现在更是走着走着,没了音讯,也不知道那些工作人员拿多少工资,这么玩命。 咚隆隆。 随暴雨的冲刷,本来松软的泥土消失之后,就连陡坡峭壁里的石块也一同被冲落。 其中一块大的,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朝后方的沈凌熙脑袋滚去。 “小心!!!” 程时鸢忍不住嘶喊出声。 惨白的闪电从半空中飞降而下。 沈凌熙抬头之前,已然若有所觉,然而地势狭窄,能供她闪躲的区域并不大。 石头打着滚,擦过她眉尾。 沁出深长的一线红色。 旋即,那点还没来得及慢开的血红,又被恐怖的暴雨冲散,让雨帘肆无忌惮地吞没。 沈凌熙好整以暇地,向她露出了笑容。 那根拐杖已经收进了包里。 抓住程时鸢掌心的一刹那,沈凌熙忽然有些懊恼,来时为什么不将手套换成更方便攀爬的露指设计。 这样的话—— 就可以多碰到她一些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摸到属于程时鸢的温度了。 才刚刚这样想着,靴子踩住的那块支撑点,忽然也开始松滑。 沈凌熙反应极快地,从容地,想要换一个地方落脚。 可是。 经过了她和程时鸢两道体重考验的陡坡,用来攀登的落脚点,在暴雨冲刷下,已然所剩无几。 当她松开那块石头时,她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的很轻一声闷哼。 电光火石间—— 沈凌熙那条腿忽然被人从后面抓住。 她停顿片刻,本能地顺着力道往下方看去。 是倒霉的,殿后的谢栀清。 被沈凌熙松开之后的那块石头砸到脑袋,一时眩晕看错了掌心攀的石头,抓了块错误的,身体往下摔去。 情急之中,恰好抓到了她的脚腕。 真是…… 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 念头产生的刹那,她听见了,来自上方的,紧张的呼喊声: “沈凌熙!!” 明明这么紧张,还把她的名字叫得这么好听—— 沈凌熙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正因为清楚,程时鸢这样好听的声音是用来警告她,紧张她后面的另一个人。 所以才觉得,不高兴。 再度抬头时,她看见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的慌乱和失措。 一刹那,又让沈凌熙看见了,站在那个小岛悬崖边的,为了谢栀清能活下去,而祈求她、愿意和她一起跳海的破碎眼神。 讨厌。真讨厌。 怎么总是在她的面前,因为别人而露出这种眼神? 沈凌熙感受到胸口奇异的闷感,再度垂下眼眸,看着下方那个动作死死抓着她,黑眸里却都是冷静的女人。 这种平静,就是一种挑衅。 分明沈凌熙只需要随便有个动作,就能毫不犹豫地踢她下去。 来时的那个只容人单个通过,前后紧贴着走的平台小路,现在已经被雨融化得差不多,还被碎石砸了个缺口。 ……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应该会摔得七零八落吧。 沈凌熙满怀恶意地想着,也确认谢栀清看清楚了自己的眼神。 短暂对视的这一眼里,她们都互相看清了对方的意思。 ‘真想在这里杀了你’ ‘你敢吗?’ 沈凌熙很轻地哼了声。 最终也只能,在不借助程时鸢更多力气的情况下,往上攀爬而去。 而能够借助她的力气,勉强找回状态的谢栀清,也很快找到了新的借力点,几乎在沈凌熙刚刚上去站稳之后,也跟着翻身攀了上去。 三人重新在雨幕中汇合。 程时鸢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看见谢栀清对沈凌熙动了动唇,平静地道出一声: “谢谢。” 随后,谢栀清冲她柔和地弯了弯唇,示意自己没事。 倒是沈凌熙,淋着雨走过了这条艰难的路之后,往前走到和前面其他人的汇合处时,忍不住咳得更厉害。 刚才那场来得匆匆的暴雨,又在这短短时间内变小了许多。 好似专程来考验这队,入山的情人们。 沈凌熙抬手,轻轻拉了拉程时鸢的雨衣衣角。 是很难得的,示弱的动作。 向来空洞的眼神,因为今天实在淋了太多雨,竟然变得湿漉漉的。 让人觉得格外陌生。 程时鸢本来不打算停下脚步,但想到她刚才始终坚持着、让谢栀清平安上来的模样,还是对她转过身去。 想了想,抿着唇里,冒出了一句: “你今天……” 话还没说完—— 面前的人直挺挺地,朝着她怀中栽倒而来。 程时鸢在珍珠群岛的医院里,扶人已经成了本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将人稳稳的接住了。 在其余几人瞪圆的眼睛里,她后知后觉地,看着怀中人在这场爬山活动之后愈发明显的潮红面色,想到了什么,低下脑袋。 额头碰到额头的几秒后。 透过冰冷的肌肤,她触到了滚烫的、几乎要烧融骨头的热度。 沈凌熙发烧了! “药,你们身上带药了吗?”她立刻抬头问道。 节目组带设备的工作人员落在了后面,本来轻松的、郊游一样的登山活动,愣是被这场暴雨变成了求生模式,她们每个人背的物资都不多。 连帐篷,都只有望舒包里那一顶。 好在,陈楚星包里,带了所有人需要的药,自然也备了消炎药。 在雨丝重新变得细小之时,确认雷声不再响起,谢栀清动作熟练地和向导一起,在安全区域暂时搭起了帐篷。 病号沈凌熙,成为温暖帐篷的第一位享受者。 在珍珠群岛上,轻易将她们几人逼入绝境的人,现在却成了队伍里最虚弱的存在,好像随时能被高烧夺去更多的生命力—— 一瞬间让人清楚意识到,沈凌熙也只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 不过。 夏知燃等人并不害怕她一往如前的强势模样,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和她继续进行硬碰硬的准备。 但她却在这时开始示弱。 真是卑鄙。 夏知燃在燃起的篝火旁边暖着手,目光幽暗,也恰好对上了从帐篷里走出来的程时鸢。 她抬手一拦,把那个身上湿漉漉、冰冷不已的家伙捞到身旁: “先把你的湿外衣换下来,急什么?” “节目组的人,还能让他们的投资人死在这儿吗?” 程时鸢这才发现自己体温有多低。 竟然连夏知燃此刻干燥的掌心,都觉得暖和。 第83章 她“唔”了一声,虽然猜到沈凌熙有那么一成的可能是故意在玩命,但是她却没办法装作看不见,刚才那个危险山坡上的事情。 温暖的指尖,点在了眉心。 “愁什么呢?”夏知燃接过望舒递过来的生姜红糖热茶,将保温杯塞她手里:“露出这种表情。” “——讨厌你们这群动不动就喜欢玩命的家伙。” 说完,程时鸢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口,被里面的生姜含量辣到了。 眼睛条件反射地溢出水色:“你……不是知道,我不爱姜吗?” 夏知燃笑出声来,故意问道:“谢栀清给你的姜可以,我的不行?” 眼见程时鸢要把保温杯送回来,夏知燃才慢吞吞地哄了一声:“好了,里面有滤网,你吃不到生姜。多喝点,别回头被某些人传染了感冒……” “看她咳的那样,可别是肺炎。” 程时鸢抬手捏了下她的嘴:“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夏知燃表情淡然地瞥她:“好听的话,说给你听就好了。” 至于这些讨厌的,有的是力气和手段的情敌们。 她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于是,想到这里,她又露出个笑容,揉了揉程时鸢的面颊,问道: “想听什么好听的?” 程时鸢本来抱着保温杯想走,想要骗两个小笨蛋帮自己喝一点,结果才有动作,就被旁边帮她晾完外套的望舒按住了。 有暖融融的温度,贴上她的后颈。 在雨中冷了太久的人,乍然感受到这种温暖,骨头都要酥了。 她眯起眼睛,莫名没了再起身的力气。 于是不得不听着夏知燃,意味莫名的提醒: “坏小鸟。” “如果永远都只看着受伤的那个,可是会做出错误引导的。” 如果幼儿园里所有的小孩,都只有哭才能吃到糖的话,那么,小孩将会声嘶力竭地,用哭泣来表达自己所有的需求。 并且直到满意,才会停下。 夏知燃想到之前望舒手掌受伤时,迟迟不肯涂新药的模样,虽然因此幸运地避免落入和她一样的境地,但打得什么鬼主意,夏知燃可清楚得很。 “我知道。” 程时鸢垂下眼眸应着。 这也是她在给沈凌熙喂完药,在节目组工作人员抵达之后,确认她的助理也跟了过来之后,就不再进入帐篷的原因。 但是。 她也没办法说,自己先前照顾沈凌熙,其实也在给沈凌熙做正向引导。 不是因为沈凌熙卖惨,才回头的—— 是因为沈凌熙那时候愿意按捺下邪恶的念头,让谢栀清上来了,所以她才愿意给沈凌熙一点善意。 程时鸢以前一直在思考,因为她和沈凌熙相遇,教会了这个看起来和普通人格格不入的怪物,如何更像个举止正常的人类。 后来沈凌熙成为沈家那养。蛊式教育里唯一的赢家之后,将沈氏发展成今天的庞然大物。 听到一些不太好的风言风语时,程时鸢总在想,这是不是她的错。 而这种若隐若现的愧疚感。 在珍珠群岛上,看见她所在意的人们,超过她设想地、做到更好地,来营救她,却落入沈凌熙陷阱的时候。 愧疚感达到了巅峰。 所以。 程时鸢很想要,将这头失控的、脱笼的野兽,重新拴上道德的锁链。 夏知燃看着她似乎已经有所决定的模样,想要开口再说点什么。 却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望舒,对自己摇了摇头的动作。 旋即。 本来打算去给谢栀清帮忙的陈楚星,在附近听了一会儿,先是朝着沈凌熙所在的帐篷看了眼,随后从容地,朝着夏家这两位的方向走去。 ——夏家这位,总是一不小心,就会逼得太紧啊,这样可不好。 当然,像谢栀清那样,松得太过分了,也不行。 “小时。” 她语气轻快地,在篝火噼啪声里,如此唤道。 在程时鸢转头朝她看来的时候,她微笑着走到对方身边,半蹲下来,以仰视的姿态,缓缓问道: “下山之后,想要吃蛋糕,是想要庆祝一件前所未有的大好事吗?” 程时鸢眼珠动了动,似乎想要躲避,又强行按捺住了。 从这些人出病房之后,她就已经做好了,被质问关于之前诸多异常的心理准备。 然而一直等,一直等。 等到她在心中想出几十个方案,连全盘托出真相的那个选择,都会在夜深人静时,悄然冒出头来。 如今终于听见陈楚星来问,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一口气。 “是。” 她听见自己毫不犹豫地,如此应道。 面对她灼灼的目光,陈楚星笑吟吟地,对她伸出手掌心: “那么,恭喜你有这样一件大喜事呀。” 程时鸢看着那只洁白的掌心。 过了好一会儿,没忍住低笑出声,也抬起自己的手掌,同这第一位庆贺者,拍响在一起—— 能够获得新生,能够来到这个节目里遇到你们。 真是,太好了! 第44章 伟大的爱意。 沈凌熙的高烧持续了一整夜。 第二天凌晨时,因为这高烧气势汹汹,节目组担心她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不得不提前安排她的团队过来送她去治疗。 彼时程时鸢正戴着一顶漂亮花环,那是谢栀清早上做晨练时,顺手给她采的普通野花做的。 她坐在石头上,看着沈凌熙的秘书和助理们,紧张地围在帐篷里出来的病号身边。 隔着熙攘人群,她隐约见到了沈凌熙眼皮动了动,过了会儿,惊悸般从睡梦中醒来,隔着距离,朝自己遥遥看来。 似乎还想挣扎着,朝她这边伸手。 过了会儿,沈凌熙的秘书往这边走过来。 “……程小姐。” 秘书不太熟练地,将嘴边那声“夫人”改了口,是一贯的低姿态模样,将话说得楚楚动听: “沈总她现在,正在生病的脆弱时期,比较需要人看护。” “您也知道,沈家的长辈已经没剩几个,都和她感情不大好……所以,您看能不能——” 程时鸢感受到附近几人紧张看过来的目光。 甚至,还见到了夏知燃准备开口替她驳斥秘书话语的模样。 她只略微想了想:“嗯。” 应了下来。 起身时,还记得和其他人挥手拜拜,云淡风轻地说,等沈凌熙退烧醒过来,脱离生命危机,她就会回来。 望舒情不自禁地,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很低地叫了她一声:“程程。” 但是又没有更多的话要说。 或者,那些话语,她没办法说出口。 程时鸢笑眯眯地应了她的呼唤,俏皮地给她抛了个飞吻,却主动跟着直升机一起离开,像个无情的、戏耍完别人的心,就抽身离开的渣女。 当晚。 剩下的嘉宾们也姗姗从大山深处,转移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小镇上。 没了程时鸢这条核心纽带,她们各自之间便是不相熟的冷漠。 陈楚星窝在房间里,跟经纪人沟通自己之后的行程。 谢栀清按照自己上班时的时间线,抱着电脑找了个信号最好的地方,跟合作方打视频电话。 就连本来应该在节目里感情最好,有血缘纽带的夏知燃和望舒,互相之间话也少得可怜,像是过着过着就不熟了。 哪怕节目组强制安排她们互相合作,去换取一些食物。 她们也是一副得过且过的摆烂模样。 这群总裁和明星们,宁可偷偷找人花钱买泡面,也没兴趣和情敌共处。 次日清早。 谢栀清在跑步的路上,忽然见到了身边增加的摄影师,不知想到了什么,冷淡的面孔上,出现了很浅的笑容。 她一路按着昨天研究过的路线往前跑—— 直到,一道靓丽的颜色,出现在田埂间的一片树林下。 这是当地村民们特意种出来的景点,花开时用来吸引游客,还特别用木雕,雕出了适合休息的木桌木椅。 花将谢时,零星的花瓣被昨天肆无忌惮的雨拍进泥泞里。 梦幻的粉紫色揉在黄蒙蒙的泥土中,让树枝和泥土之间,趴在桌上睡觉的那道人影,像无知觉成精化形的精怪。 她再度停了下来。 却不再像,从前晨跑时在花园里见到这幅身影时,想起诸多的不愉快,开始疑神疑鬼地,怀疑程时鸢又在给她设什么陷阱。 因为。 她直到现在才发现,愿意给自己设陷阱,不也是一种特别在意吗? 只要这个人还愿意出现在谢栀清的生命里,已经是惊喜和幸福了。 谢栀清这样想着,定定地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日头渐盛,日光试图突破树枝的封锁,亲吻那张漂亮的面孔。 第84章 她这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抬起手,伸出的掌心,恰好挡在程时鸢那张侧脸的上方。 站在这个角度,谢栀清又一度感慨,她的脸真的很小,总觉得掌心一拢,就能将这张漂亮的脸整个覆盖。 就这样挡了不知多久的太阳,才见到女人微微翕动的睫毛。 “……你怎么,在这儿?” 程时鸢揉着眼睛,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摸到手臂上一层薄汗,不知道她在这里傻站了多久,顺手将人拉到身旁。 谢栀清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顺着她的力道,挨坐在她旁边。 “我才要问你这个。怎么在路边就睡着了?” 说教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仗着在录节目,有人跟着,就总这样肆无忌惮,万一养成坏习惯,平常也这样,多危险。 但谢栀清又强行咽下了,像是拿这人没办法,叹了一口气。 程时鸢还没过那股困劲,没骨头似的,往她身上靠,起初把脑袋歪在她肩头,后来便不自觉往下滑,最后如液体小猫一样,趴在她腿上。 “我刚从医院赶过来嘛,那边冰冷冷的,睡不太好。” 嘟囔的声音里,满带着亲昵,像是本能地撒娇。 “本来一直在车上打瞌睡呢,到这里的时候,又被这些景色迷住了。他们刚好说,你可能会选这条路做晨跑路线呢,我就赌了一把。” “你看,运气多好,又让我守到你了吧?” 懒洋洋的模样,明明连说话都懒得将嘴唇张更大些,眉毛却已经擅自得意洋洋地,飞舞了起来。 像是守株待兔成功的,聪明猎人。 不过这一次。 兔子是谢栀清。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过了很久,掌心很轻地抬起,落在她的发间,很轻地抚了抚。 谢栀清听见自己声音,有着同样的轻快和喜悦: “嗯,又让你守到了。” 下一次,下下次,以后的无数次,都想被你守到。 程时鸢似乎从她简单的动作里,感受到了她此刻澎湃的心境,于是掀了掀眼皮,忽然开口道: “你怎么,不问我?” 谢栀清指尖顺入她的长发里,总觉得她的头发比前段时间更加顺滑,发丝也更坚韧。 这是一种,气血充盈,身体健康的标志。 她低下头,还见到程时鸢额间鬓边,长出很多细细密密的绒毛短发。 于是微笑着,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心满意足地回答:“想让我问什么?” 问那次医院里莫名抗拒的血检,问为什么这次参加个综艺,挖空心思地想挽回她,却又狼狈地、招惹了一个又一个前任。 问岛上沈凌熙最后的炸。药为什么变成烟花。 或者。 更近一些,问为什么昨天去陪沈凌熙,今天却又回来了? 这么多的问题,在从前足够困扰谢栀清很久,也会让自觉总是受伤的她,警惕地、一步步后退。 可是这一次,她就这样环绕着如此多的谜团,停在原地。 她没有再退,始终站在程时鸢一回头,就能找见的地方。 程时鸢在她怀里换了个姿势,仰看着她的下颌,故意挑事: “问我最后选谁呀——” “你不想问吗?” 还是一如既往地,用一句话就能勾得人为她心神大乱。 谢栀清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听见程时鸢抛出的问题时,心跳还是免不了乱了一拍。 只能投降般,叹着气回答:“你要是已经有所选择,没人拦得住你。” 就像从前决定和陈楚星结婚时一样,只简单地打了个电话,自顾自地抛出个疑问,就足够她为此发疯一整夜,失眠好几天。 再见到陈楚星的时候,谢栀清下定了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阻止那场噩梦发生。 可是现在,她兜兜转转,又改了主意。 哪怕她再如何使劲,倘若程时鸢铁了心,就是要和陈楚星举办婚礼,那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成为第二个沈凌熙吗? 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将人囚。禁起来,一辈子都不许她出去。 然后呢? 她关得住人,也关不住那颗心。 也总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愿意为了程时鸢的自由,来同她对抗。 毕竟,她和夏知燃之流,就是这样鬼迷心窍、走火入魔的。 ——到时候,站在悬崖边,独自坠海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她了吧? 从救人出来的那一刻,谢栀清其实没有一刻停止过思考,但是或许是她确实不够聪明,她始终想不出最好的答案是什么。 现在看到程时鸢,她忽然就想通了。 也许她们之间永远没有最好的答案。 不过,谢栀清知道,自己能给出怎么样的爱。 “选人也可以,不选也可以。”她听见自己如此清晰地,近乎许诺一般郑重地回答:“就这样顺着你的心意,一直往前走吧。” “不用回头看,也不用担心像沈凌熙那样的人阻拦。” “有我在一天,你就永远都是自由的。” 这就是她作为发小,作为曾经的恋人,最应该给的东西吧? 谢栀清这样想着。 然而本来只是心血来潮,突然逗她,连自己都想不清到底要听什么答案的程时鸢,却在这时忽然抬手,将胳膊挡在了眼睛前面。 好奇怪,明明她们俩之间爱哭的那个人是谢栀清…… 但是为什么?现在眼睛湿润了的人,却是程时鸢。 她好像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总会对这轮清冷的明月念念不忘,因为她就是永远都会被这样皎洁的月光所吸引。 明亮的,永远也不会烫伤她的月光。 她转过身,将脑袋埋在谢栀清腰腹间,用亲昵的抱怨掩饰自己的失态: “挡的什么太阳啊。晒死我了。” 一向对她包容又宠溺的谢栀清,却在这时候,起了坏心思,学着她小时候总是拆台的模样,弯下腰去,指尖拨过她的面颊: “哭了吗?真哭了吗?让我看看?” “啊啊啊讨厌你,坏栀栀,小气鬼。” 超级超级记仇的小气鬼。 谢栀清在她恼羞成怒的声音里,愉悦地笑出声来:“我坏吗?我都还没有拿手机给你录下来,哪里坏了?” 程时鸢用残余着丁点湿润痕迹的眼尾,恶狠狠地瞪她。 “我刚才听说,你们昨天抽签的合作任务完成得很差——” “节目组决定惩罚你今天给所有人买早餐,我现在决定不陪你去了。” 谢栀清恍然想起来这件事,从善如流地改口: “我错了。” 向来独立又坚韧的小谢总,指尖拭过的心上人眼睫上的痕迹,放软了声音,恳求她: “陪我去吧,没有你的话,她们就要饿肚子了。” 她甚至主动在圆墩木椅旁蹲下去,回头看向程时鸢:“背你走过去,好不好?” 程时鸢气鼓鼓地跳上她后背时,发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 哪怕走在坎坷不平的路上,也没有让背上的人感觉到颠簸。 后来程时鸢甚至差点再度睡着,因为极致的安全感让人极致的放松。 她总是恍惚以为,这样的路有无限长,好像能一直走到她的人生尽头。 两个人悠哉悠哉地,在乡镇集市上像普通赶集的村民一样,在露天环境里各自点了一碗米粉。 程时鸢得以尝到两个不同的味道! 但她非常贪心,给其他人带回去新鲜早餐之后,还不忘了催促: “快点快点,给你们点的我都没尝过,给我尝尝。” 望舒洗漱的速度最快,听见她的话,拆开筷子,乖乖地捧起自己那份,捧给她的动作,比祭祀都要虔诚。 程时鸢夹起这一筷子香辣的米粉时,隔着朦胧的水汽,忽然觉得她这双眼睛的颜色,似乎比以前看着更淡了一些。 就像是,能量都被吸收走了,即将暗下去的太阳。 莫名有种将小孩欺负得很惨的感觉—— 毕竟,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发现望舒也能够给她续命,早在她们于那间美术馆里见面时,程时鸢就会将人推得远远的。 那一筷子米粉,最终鬼使神差地,送到了望舒唇边。 红油沾染上本来就性感的微厚嘴唇,像是涂抹一层火辣辣的唇彩颜色。 程时鸢哄了她一声:“张嘴。” 望舒本能地听从她的话,将那份米粉食不知味地吃进去,过了好一会儿,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好辣! 浅色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她呆滞地看着程时鸢,无法确定到底是对方故意点了这一份特辣米粉捉弄人,还是单纯只是自己无法欣赏这种美味。 程时鸢看她辣呆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贯高挑的小孩似乎知道,自己身形给她的威慑感,所以在程时鸢这里总会半蹲或是坐着,这会儿也如此,居高临下的人,永远都是程时鸢。 第85章 俯身揉了揉,小孩的面颊,她满意地看见望舒这张漂亮脸蛋痊愈。 再没有之前残留的恐怖青紫淤痕。 忍不住嘀咕出声:“怎么总是这么好欺负啊?” 听见她的话,望舒的脸上,却露出了很小的笑容。 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独一无二的优点。 “程程喜欢这样的话,一直欺负我也可以的。” 望舒没有那些人刻进程时鸢生命里的,一页一页的故事。 原本她以为,自己得到心上人的青睐,是因为她足够努力,然而在恋综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却渐渐明白。 似乎,她只是刚好有一点幸运。 而那点支撑着她,和小姨竞争、和其他同样出现在程时鸢生命里的优越对手竞争的运气,现在好像要消失了。 望舒甚至不知道要怎样去抓住它。 只能在程时鸢每一次笑眯眯地靠近时,永远待在她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哪怕是无聊时的消遣,又或者只是喜欢揉捏自己的那种感觉—— 什么都好。 望舒想,只要这个人在以后的生命里,有那么一刻,因为看不见自己而感到不习惯,又或者,会在某时某刻忽然想起自己。 好像也已经是一种成功。 程时鸢其实没有谈过那种从一开始就低姿态的,很卑微的前任。 以前她总是喜欢往上看,征服各个领域的强者,直到看见望舒,才知道自己好像对年轻乖巧卑微的小狗,毫无抵抗力。 从前有太多的人,在她生命里留下重要痕迹,一段又一段。 但是她从来也不知道,有人仅仅是因为她曾经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撩闲的一点点,根本不真诚的善举,因此惦记了她很多年。 甚至好像还把自己改造成了,完全值得被她喜欢的模样。 望舒是从一开始就带着满满的爱意来找她的。 因为没有过糟糕的过往,所以对她没有恨,没有怨怼,没有不甘,也没有那些不好的失败回忆。 她给程时鸢的爱意,如此纯粹。 干净,清明,澄澈。 也许,这也是程时鸢明明清楚小狗偶尔露出的真面目并不纯粹,却也乐此不疲地,始终会上她当的原因。 揉捏那张模特脸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程时鸢不知想到什么,陡然出声道。 “你总是希望我高兴,不管我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都会满足我。” 之前就这样。 在其他人都争着、抢着要做那个唯一的时候,只有望舒最先跟她说,在她这里,当她的情人也可以,当她见不得光的小三也行。 程时鸢这一生听过太多的交换和要求,却从来也没遇见过,像望舒这样的爱意。 她就这样捧着对方的面颊,确保望舒和自己对视着,始终能够看清这双浅色眼睛里最真诚的东西。 而后徐徐问道: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你好像从来也没有跟我说过。” “我想知道,你最想要的东西。” 总是不停地向她表达爱意,从未有一刻停止过爱她的小朋友,在此刻会想要她回报什么呢? 程时鸢摆出了循循善诱的态度,她知道没有人能够抵抗此刻的自己。 望舒的唇瓣果然很浅的动了动,答案呼之欲出。 “机会。” 最终,她很轻地如此开口道。 毫无保留地,迎上了程时鸢的眼神,似是为了证明此刻的自己有多真诚,她一字一顿地启唇: “只是想要一个,和其他人一样公平的机会。” 如果程程你不打算选任何一个人,那我也认命。 可是如果有人得到了你的爱,那么可不可以,也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就是望舒最不平衡,最无助无力,也最想要的东西了。 她知道自己此刻注视着的,是多么闪耀的东西,甚至只要一想到,此刻参加节目的其他人,都曾经短暂地、完全地拥有过这样的美好。 望舒就依然控制不住,心中滋滋冒出的嫉。妒。 她们怎么可以…… 那么轻易地得到,又那样不珍惜地错过? 然而很快,望舒就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很不好看,因为嫉。妒的面容,总是扭曲的、阴暗的。 她不想要程时鸢看见这样不美好的自己。 于是挣扎着,想要扭开脑袋:“没、没有也没关系……程程给我带的米粉,好像要冷掉了,我先把早餐吃掉吧。” 但固定她脑袋的手,却没有因此松开动作—— 或许是因为望舒从来也不舍得拒绝程时鸢给的任何东西,总是,无效扑棱了半天,也没能将自己最想遮掩的东西给藏好。 “那么辣的早餐,不吃就不吃了。”程时鸢随口应她:“我还买了其他不辣的,你挑新的尝一尝吧。” 她本来就因为不确定这些人今天都想吃什么,所以特意多买了几份。 此刻看来,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决定。 因为再也找不到借口躲避的望舒,终于让她看见了有别于平日的模样。 可程时鸢却露出了笑容。 她很轻地,凑过去在望舒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就像从前在珍珠群岛的那间医院里,亲吻这个因为脸上有伤而始终自卑、想要躲闪的小朋友。 “这样才对嘛。” 她轻声赞许道:“我喜欢真诚和真实哦。” 世上哪有那么多纯粹美好,一成不变的事物呢? 就连爱也不行。 纯粹的爱意之所以稀有,让她那样难收集,最后赌上了她的自由,和这些爱她的人的义无反顾,才终于滴滴答答地攒齐。 原因就在于,人心总是那样复杂。 没有人能始终如一地,不带任何目的地,奉献自己的爱意。 嫉。妒的爱,习惯的爱,愧疚的爱,这些才是常态…… “很高兴能听见你的真心话。” 程时鸢也如此真诚地回应道:“虽然我暂时没办法很快给你答案。” 不过—— 能够在望舒这里,得到这样炽烈地、真挚的爱意。 程时鸢想,自己或许往后的一生都不会忘记,曾经被这轮小太阳,毫无保留地照耀的时刻。 而望舒听见她的话,也一如既往地,永远要做那个,始终给她回应,并且当最后一个落下话音的人。 “程程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真心,和最美好的事物。” 就像那朵,已经在此刻的别墅小屋里,抽条生长出的向日葵。 望舒这个小小的向日葵种子,是因为曾经得到过了雨露,才能盛开出这样如阳光般耀眼的金色。 第45章 “和你一起度过末日会很有趣。” 程时鸢带着被金色向日葵照耀过的好心情,往借住的这个两层小平房深处走去,依次敲开了二楼走廊里的房间门。 探头探脑地,看至今还没下去吃早餐的陈楚星和夏知燃在做什么。 陈楚星正站在靠窗的位置打电话,几乎是在程时鸢打开房门的第一时间,就警觉地转过头去—— 等发现是她,嘴边正在讲的粤语立即就停了,想要朝她走来。 却是程时鸢先一步给她比划了一个,忙完再说的手势,又贴心地给她关上门。 轻快的脚步,很快抵达尽头的最后一间房。 夏知燃竟然在插花。 用的还是她前两天在山上的时候,谢栀清给她编的那个花环材料,此刻花朵早已失去水分,但色泽却并没枯萎褪却,而是用特殊办法做成了干花。 干花错落盛开在不知名的透明罐子里,是永不凋零的美丽。 夏知燃随手把那个罐子递给她:“昨天给你留了光线最好的一间房,你把这个摆窗台上,窗景会好看很多。” 在夏知燃的成长过程中,阳光、雨露,所见的每一寸景象,都注定饱含金钱堆积的精致与美丽。 她从前学的又是艺术,哪怕现在不再从事相关的行业,对生活的浪漫品质追求,和从小到大开拓的眼界审美,都刻在骨子里。 她的卧室布局永远都是最让人眼前一亮的。 或许只是调整了床具的方向,也可能只是将随手可见的塑料格子廉价桌布,裁成茶几杂志压着的一角鲜丽背景。 明明也没有用什么昂贵的材料,就是让人总想住进她在的环境里。 就像…… 某种冷血动物用宝石堆砌的斑斓巢穴。 程时鸢捧着那个玻璃瓶,真诚地建议道:“你参加这个恋综真的屈才了,要不下次给你报名什么‘梦想改造家’之类的节目吧?” 夏知燃笑骂了她一句。 若不是程时鸢也在这个节目里,她才没兴趣这样孔雀开屏。 程时鸢好奇地问她,给自己留的屋子是哪间。 夏知燃随手拿过桌上的山茶花味的特制护手霜,涂着掌心手背,准备站起来跟她往外走,却又鬼使神差地,驻足往窗外多看了一眼。 第86章 程时鸢好奇地往里面跟了两步。 “看什么呢?” 夏知燃在的这个房间,朝向的是大山的那一面,隐约能见到镇上先前挖的一口水井,至今还在投入使用中。 程时鸢先瞥了眼始终无法让阳光照进去的,依然雾蒙蒙的青山,随后才低头,去看水井旁边乍看静止不动,其实在不断小幅度蠕动的一团黑色。 她很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感觉密集恐惧症要犯了。 “你……喜欢看这种自然景观?” 她甚至叫不出那一大片蛙类的名字,也不知道属于什么品种,总之密密麻麻,小小的,一片片在地上弹跳,还有互相倾轧的。 看起来好像是从水井里往外冒的。 虽然程时鸢一度很喜欢看动物世界,但隔着屏幕见到这些景象是一回事,就在这种景观不远处的现场,就是另一回事了。 夏知燃“唔”了一声:“昨晚来的时候,洗澡不太方便。他们说之前的暴雨下得太厉害,井水和山泉水都被污染了——” “我本来是打算看看,镇上的人什么时候会过去打水,现在看来,这几天可能都无望了。” 嘴上如此轻松地说着,夏知燃的神色却冷凝下来。 昨晚这小镇又闷又热,总让人觉得又要下一场暴雨,可今天又偏偏出了太阳,无论如何,她不是很喜欢待在这个地方。 “算了。”她走过去,将窗户合上,问程时鸢:“你之前是不是说要买蛋糕?今天出门?” 正好,她也想要去更发达的商业区,暂时定个酒店,先洗个澡再说。 程时鸢可有可无地点头。 跟她往外走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你的惩罚,是什么?” 在医院陪护沈凌熙的时候,程时鸢只大概知道,这些嘉宾们因为互相不配合做任务,所以会面临新的惩罚,但具体是什么,她当时没问。 回来的路上,还是节目组说起谢栀清晨跑的事情,她才想起来,提前关怀了那颗青梅。 夏知燃得意洋洋地捏了下她的鼻尖: “邀请一个人,陪我一起出门逛街。” 她本来还想着,今天程时鸢要是不回来,就和望舒一起出去。 ——这是什么放海程度的任务? 程时鸢无语凝噎,但是想到谢栀清之前的任务也不过是买早餐,又意识到节目组确实对这群大小姐们,已经宽容备至。 就差求爷爷告奶奶地,恳求她们配合一下,给点能炒的其他cp素材吧。 她摇了摇头,跟着夏知燃把那瓶漂亮的干花放到自己的房间里,出门之前,又挨个询问其他人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想带的东西。 准备统统记进手机的备忘录里。 不过她们对她的叮嘱,却更偏向于让她早点回来。 眼见两人出门,节目组适时提供情报,说好吃的蛋糕店不在这个小镇,在另一个更大些的镇子上,走路过去要将近一小时。 想打车的话…… 请嘉宾自己想办法。 经验丰富的程时鸢轻哼了一声,就朝镇上的大路走去。 这会儿非年非节,又已经过了旅游时节,这种偏僻小镇上的年轻人大多外出务工,镇子空荡荡得很,几乎见不到行驶而过的汽车。 于是夏知燃狐疑地拉住她:“干什么去?” 程时鸢指了指自己的脸:“准备用美色蹭车。” 夏知燃:“……” 她噎了下。 又不得不承认,假如现在她们在大城市,估计程时鸢都不用有主动去路边的这个步骤,就会有车自动停下来问她要去哪里了。 她面色变来变去,很想拦住人,却又一时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为了这趟集体出游的成功,节目组提前给她们下达了规定,不许她们动用个人账户上的资金,只可以用节目组提供的约会经费。 而约会经费的赚取方式—— 靠的是昨天她们的抽签合作。 所以,至今夏知燃能动用的财产额度是:1.5元。 一贯霸道的夏总,这会儿对于即将出卖美色的心上人,反复张了张口,也没能拿出以往不容置疑的强硬姿态。 甚至……鲜见地,有些气虚。 程时鸢睨着她:“其实我还有个更损的主意。” 夏知燃毫不犹豫地问:“是什么?” 程时鸢打量着她这个,在上山时几乎要靠望舒又扶又拽,甚至不停地需要停下来专门等待的虚弱家伙。 想到夏知燃好像自从来到这个节目,就反复暴露体能短板,又是在密室里跑太慢被npc抓住,现在又是面临出行困境,忍不住笑了下。 “可惜你不行。” 夏知燃:“?” 她脸色沉了下来,咬牙切齿:“你说谁不行?再说一次?” 程时鸢表情无辜地眨着眼睛:“我的意思是,我的主意你做不到。” 这次没等夏知燃质疑,她就飞快地朝旁边摄像小哥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分享了自己参加综艺节目时,勒。索节目组的丰富经验。 “其实,只要拿出愿意走这一小时的觉悟,现在开始用短跑的速度向前冲刺,等摄像小哥追都追不上我们的时候……他就会心甘情愿地掏出钱包。” 摄像小哥:“???” 他发出了惨叫声:“程老师!” 然后程时鸢又立刻说出了第二个馊主意。 “要不这样吧,夏知燃你回去等我,你这个惩罚任务我帮你做了——” 夏知燃和节目组同时发出了拒绝的声音。 程时鸢小幅度撇了撇嘴。 然后听见了夏知燃从后槽牙挤出来的声音:“等回去,我就锻炼!” 至于现在嘛。 不可一世的夏总,最终还是靠着程时鸢无敌的美貌,守株待兔地,蹲到了过路的一辆小轿车,并顺利得到去隔壁镇的省时攻略方式。 程时鸢很少见她这样气短,在后座还无聊地,抬手挠了下她下巴。 “哎呀,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夏总吗?” “几天不见怎么混这么拉了,都开始吃美女的软饭了?” 吃前任的美貌软饭,怎么不叫吃软饭呢? 夏知燃被她逗小猫小狗的动作惹得皱眉。 抬手扣住她的手腕。 然而转头撞进她眼底的笑意里,动作顿了顿,换而将面颊贴上她的手掌心,彻底从野生的毒。蛇,变成家养的宠物蛇。 懒洋洋地开口应答,像是随性地吐信子:“软饭,香。” 程时鸢:“……” 糟糕。 有点可爱。 可惜司机姐姐在不断地,通过后视镜瞄她们俩,频率之高,让人很难认为她是在看这空旷平坦山路的车况。 于是程时鸢只能舔了舔唇,摸了摸夏知燃的面颊。 留下了一手,山茶花的香味。 她不确定地,抬手又闻了闻,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改掉了喜欢用炽烈霸道香水的习惯。 这是夏知燃护肤品的味道。 明明很浅也很淡,可是依然无法让人联想到温柔。 反而有种,若有若无的性感。 莫名其妙的自信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在这一刻,程时鸢脑袋里冒出个怀疑,感觉夏知燃在勾引她,并且有理有据。 “到了。” 就在这时,司机姐姐依依不舍地,停下了二十迈的车速。 她总觉得这两个美女的台词很有意思,想多听一会儿,就连眉眼里的官司也有趣,好磕爱磕! 奈何先前一激动,油门踩快了。 程时鸢笑着跟司机姐姐道谢,搜刮了夏知燃身上的钱,给人买了一根天热用来降暑的雪糕,这才高高兴兴地走回她身边。 抬头看了一眼民宿招牌,灯简陋地只露出了半边。 发出灵魂一问:“你刚不是没钱了吗?怎么开钟点房洗澡?” 夏知燃往节目组方向看。 “恭喜嘉宾夏知燃,抵达惩罚任务目的地,现将昨天扣除的一百元经费送还。” 程时鸢理直气壮地通知她:“你省点花,我一会儿买蛋糕钱不够呢。” 夏知燃:“……” 她有气无力地示意程时鸢再看一眼这间读作民宿,却看起来更像普通旅馆的地方。 “我要是不省,能选这个?” 也是。 夏总这辈子所有的苦,都在这个恋综吃完了。 程时鸢跟她走进房间之前,摇头感慨。 直到房门拧开—— 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感慨早了。 因为这间钟点房,竟然是一件情侣情。趣房。 洒满了塑料花瓣的,摇晃的水床,以及床头一排加锁的,标满了各种价格的不同档位的情。趣用品,就这样直挺挺地冲着她们俩。 角落里还有一些黑色的,皮质的用品,以及一些大红色绳子。 墙上甚至还贴了许多搔首弄姿的褪色旧海报。 第87章 体验惊奇到了极致,程时鸢巧妙地感慨出一声: “哇哦。” 下一秒,她脑袋就被夏知燃转到门的方向去了。 “少看。脏死了。” 没有洁。癖的夏总,也险些被这些看起来不知使用多少次,甚至大概率没有换过的用品污染到,当场患上洁。癖。 她拧紧了眉头,直接出声道:“算了,你去楼下等我。” 随后就想抓着洗漱包,往浴室里走。 程时鸢歪了下脑袋,没想到她现在规矩正经起来,稀奇地多看了两眼。 结果。 恰好见到夏知燃后面,自天花板上坠下来的,那盏土里土气的玫瑰形状吊灯,在摇晃。 程时鸢情不自禁地,盯着摇晃吊灯又看了两眼,却好像被传染了那股摇晃感,最后好笑地抬手去按夏知燃的肩膀: “不是,你怎么也跟着晃……” 话到一半,她倏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骤变。 夏知燃反应比她更快,在听见窗外不知哪里高处的铁皮板子坠落、发出巨大倾倒声响时,第一时间就将程时鸢往怀里拉。 建筑物摇晃得太厉害,这旅馆走廊太狭窄,这里又是六楼,现在冲出去指不定会和其他人一起卡在楼道里—— 夏知燃最终瞄准了,结构狭窄又恰好位于承重墙边的那间浴室。 短短几步路,晃得两人四肢都不听使唤,差点互相给对方一个滑铲。 躲进浴室的时候,程时鸢转头看见夏知燃惨白的脸色,试图拉下她护在自己头顶的手,才拽下来,那只手又重新挡了上去。 明明。 如果天花板真的开裂,真有东西掉下来的话,这样也挡不了什么。 但是夏知燃就是执拗地,想要用肉。体凡胎护住她。 世界摇摇晃晃,程时鸢想到出门前见到的,那一幕井水边的异常,却忍不住逗了她一句: “这次我们可不是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你怎么还这么不高兴?” 夏知燃在这将倾的世界里。 回想起很多很多的画面。 美术馆里,泼在程时鸢身上的油墨;密室逃脱里,程时鸢突然被关进那个密不透风的棺材;一起爬山时,她们遇到暴雨,现在,又是地震。 有那么一瞬间。 夏知燃忽然想到,会不会其实她和程时鸢,就是老天难容的孽缘。 不光是她,她们夏家的每一个人,都会给程时鸢带来灾难。 她的哥哥,她,甚至望舒。 “为什么每一次……你和我在一起,都遇到这种事?” 夏知燃从来明晰的凤眸,第一次光芒变得模糊。 外面扬起的灰尘,从民宿旅馆的窗户席卷进来,空气也变得浑浊,让日光再也无法透进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去。 在这一刻。 夏知燃想到,程时鸢本来陪她出门,是为了买庆祝重生的蛋糕,现在却和她在这里,再度站在了地狱的边缘。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会因为任何事情,动摇已然坚定的决心,然而在这个她们俩都可能归为尘埃的现实中,夏知燃却忽然感到后悔—— 如果早知自己才是程时鸢不幸的源头。 她唯愿此生,都不与这人再相逢。 温暖的指尖,却在此时抚上她的下眼尾。 程时鸢很少见到夏知燃露出这种眼神,她还以为,夏知燃最多会被自己气哭,又或者,流出恨意的、决绝的泪水。 不过那滴泪,也迟迟没有落下。 于是她就这样,始终停着动作,却露出个微笑。 另一只手扇动着,想将两人之间的灰尘扬走,嘴唇小幅度地动了动。 “可是。” 她说:“你知道如果是世界末日,我最希望带上谁吗?” “是你,夏知燃。” 相比于夏知燃,其实程时鸢对这种生死边缘的感觉,更加熟悉。 以至于现在,她竟然没有多少的惊慌,而是格外地平静。 她之前遗传的疾病,现在遇到的这些天灾,对她来说都是她无法控制的人生意外。 从前程时鸢会怨怼、愤懑、无法接受,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如果老天注定要让她陷入绝境,再给她希望。 然后再在她重生的时候。又突然将她拽回地狱里。 那么,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怨念可以说了。 这是她的命,她已然接受。 但是,程时鸢一点也不觉得,她命运的终途会停在这里—— 说是直觉也好,是一种坚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迷信也好。 她在尘埃灰烬里,笑得很温柔:“不是因为恨你讨厌你、想和你同归于尽,而是因为我觉得,和你一起度过末日会很有趣。” 程时鸢其实始终都能理解,夏知燃对她如此激烈的情感。 夏知燃是内心情感十分丰沛的人,爱意浓烈到极致,就会变成恨海情天,她的世界里只有爱的、厌恶的,和无感的这三种类型存在。 她们俩之间最初横亘的故事开头已然错误,结局又怎么样才算善终? 之前无论程时鸢怎么想,都觉得她们俩最平和的相处姿态,应该就是末日般的世界吧。 只有更强烈的危机出现,夏知燃对她的恨意,才会转变回极致的爱。 然而在此时此刻。 她看见了,超过她想象的夏知燃。 “哪有人会期待末日?” 感觉到外面的猛烈摇晃停了下来,夏知燃一边恐惧着更为强烈的震动,一边又想要这宁静,无限延长。 或者仅仅是,足够把程时鸢送到更安全的地方也可以。 她最终也没有让那滴泪落下,只是悬在程时鸢头顶的那只手,缓缓抚上心上人的发顶,很轻地说道: “不是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危险吗?一直就这样,过着平安的生活吧。” 每一次遇到危机。 夏知燃都比之前意识得更加清晰。 想要程时鸢活着。 好好地,平安地—— 哪怕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也想要程时鸢活着。 说完之后,夏知燃偏过头,听见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她拿出手机,打开了地震的预测功能,可惜信号非常差。 “想现在试试下楼吗?”她说:“我记得对面那栋楼后面,是一片空地,应该比较安全?” 程时鸢想了想刚才的震感。 她之前出国,去过地震频繁的国家,也多少感受过这种感觉,虽然摇晃得特别厉害,如果这里是震中,级别应该不高。 那个掉下去的铁皮板子是最响亮的动静。 “走吧。” 她们手牵着手,谨慎地离开了洗手间,往外走去。 之前房间里的坠灯,落在了那个水床上,碎片扎破水床垫,水流汨汨地流出来,落了满地。 或许是所有的不幸,都在这之前用完了。 她们一直走到空旷地带,都没有再遇到迅速扑来的余震,成功地和镇上的其他居民们汇合。 夏知燃收到了一条卫星短信。 是谢栀清发过来的—— 对方在问她,程时鸢有没有在她身边?是不是安全的? 她将短信亮给程时鸢看,问她要不要给那边回个电话。 不过显然,谢栀清对此更为着急,几乎是短信发过来的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空地上吵嚷的背景音里,程时鸢很少见地有了一次,超大声说话、甚至要吼才能让对面听清楚的经历。 她电话打得身心俱疲,确定所有人都平安无事之后,迅速地,将手机塞回给了夏知燃,让她解决。 夏知燃的回答很简单。 她直接把谢栀清烦人的电话给挂了。 等到程时鸢和节目组的人碰面,汇合之后,程时鸢真心实意地对他们发出了灵魂疑问: “你们找的,这到底是什么风水宝地啊?” 同样历经坎坷的节目组工作人员:“……” 摄像小哥木着脸,看着她们这两位经历危险,似乎感情更好的人: “可能就是为了见证程老师您伟大的爱情。” 毕竟,伟大的爱情,总是需要经历坎坷的。 夏知燃若无其事地,在旁边拿着湿纸巾,帮程时鸢擦着脸上的灰。 听见这话时,动作不着痕迹地停了下。 她想,如果她们之间一定要这样才有爱的话—— 那这种伟大的,总是会伤害到程时鸢的爱意,不要也罢。 第46章 “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一刻想过要和你分开。” 程时鸢是过了好几天,才意识到夏知燃没有以前那样黏着她。 从前总是会找机会,又争又抢,短暂地失去先机之后,一定要蓄势找回场子的人,现在却常常,只是待在能看见她的地方。 那双总是透露出压迫感的、仿佛能剖开人灵魂的锐利凤眸,现在却幽幽地,甚至放空地落在她身上。 第88章 如果说以前,程时鸢从她身上联想到的蛇类,更偏向于影视作品中的阴险、狡诈、阴暗、有仇必报等特性。 那么现在夏知燃就更像是,程时鸢认识的朋友养的,那种笨笨的、呆呆的,毫无攻击力的家养宠物蛇。 之前程时鸢其实很喜欢惹怒夏知燃,看她拿自己没什么办法的样子。 总之就是有种无能狂怒的美感。 但是现在。 她觉得这个不会再动不动就朝她亮出毒。牙,大部分时候都特别安静的家伙,连阴暗窥伺都有种呆萌的感觉。 于是莫名其妙地,她就会手痒,主动往夏知燃跟前走去。 想撩拨一下。 结果以前总喜欢设置陷阱等着她,引诱她过来的家伙,现在却总会“碰巧”地想起来有什么事情,不着痕迹地从她视线里面溜掉。 真的很像那种……突发社恐,害怕生人的胆小蛇类,似乎非要找到个安全的隐蔽的地方,才敢放下心来继续探头探脑地观察别人。 程时鸢实在没忍住,主动揪住了她。 “你在躲我?” 在这个,恋综即将录制到尾声,所有人都会主动找各种机会,表达爱意的时候,唯有夏知燃一反常态地远离她。 不得不说,这是引起她注意力的新型有效手段。 夏知燃仍旧很介意,待在她身边就会给她带来各种不幸事件这个点,然而只要触碰到她的温度,闻到属于她的味道,又没有办法拒绝她。 干脆懒洋洋地,顺着她的力道,坐到她旁边,又倚到她身上。 “有吗?” 夏知燃睁着眼睛说瞎话,双手已经很自然地环上程时鸢的腰身,亲昵的模样,仿佛想在对方身上找个合适的位置挂住。 程时鸢难得有些怀疑自己。 因为贴过来的时候,夏知燃又没有了那股躲人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多想。 由于这趟集体旅行遇到的麻烦实在太多,节目组也担心这群金尊玉贵的嘉宾们再遇到点什么事,让他们和保险公司都赔不起—— 所以在受灾地区刚恢复交通,就迫不及待把她们送回了最初录制的地方。 住久了、甚至让人觉得熟悉的独栋别墅里,如今客厅只有她们俩。 夏知燃光明正大地,枕在她腿上,明明工作也很忙,但是手机一连响了好几次都不见她去接,只格外贪恋和程时鸢在一起的时光。 明明之前还能理直气壮地,在地震时,不许程时鸢说什么末日的话。 但对她而言。 这个已经进入倒计时的恋综,确实是夏知燃的感情末日。 她跟程时鸢不在一个行业,家里对影视产业也没有什么投资,甚至因为最近的一些生意,她之后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待在国内。 属于她们俩的人生,只短暂地在十多岁那年相交一次,又在这一年阴差阳错地再度撞在一起。 往后余生,就会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夏知燃很少从这个下方的角度去看程时鸢。 以前是自傲,不肯低头,加上她身高本来就是高的那个。 现在才发现,程时鸢这张脸不愧是荧幕宠儿,只看脖颈和下颌这一段,也美得,足够成为她的灵感缪斯。 其实夏知燃有一件事撒了谎。 所有人都以为,她转专业之后,不再碰画笔,是对人生转折的记恨,是为了提醒自己,做了继承人之后不能再那样玩物丧志。 美术成了在她这里,不能提及的逆鳞。 就连长辈们偶尔想要在画廊买画,投资一些艺术品,也会斟酌着她的面色,只从金融和投资的角度来咨询她的意见。 但是。 这些都不是夏知燃不再触碰画笔的原因。 而是因为,见到程时鸢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对这个人上了瘾,从此闲暇时想要提笔,落下画笔的那一刻,脑子里都只有这个人。 当场她们分手太难看,一度让她觉得是耻辱。 所以也不想留下那种上锁的画室,以免哪天里面一幅一幅全是程时鸢的画像,让人觉得她是什么深情又扭曲的变态。 心脏是唯一能藏她秘密的地方。 除此之外,泄漏出的每一分无可救药的爱意,都有可能在某日成为别人发现她弱点的尖刀。 她甚至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只要不画,看不到那些“证据”,就可以欺骗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也没有那么爱。 一骗,就骗了很多年。 直到节目里重逢的那一刻,封锁多年的情感,在一朝决堤。 于是她想了很久,又忽然出声说道:“如果你要选,就选一个,很爱你,但是又不要太爱你的人。” 爱到极致,像她这些年一样的话—— 就会变成一柄,刺向程时鸢的尖刀。 夏知燃说话还是这样,习惯地用程时鸢很不喜欢听的语气,仿佛从容镇定,坚信能够给别人指出最正确的道路。 但这是程时鸢第一次,没有像从前一样反感。 因为她听到的句子,分明是: ‘你不要选一个,像我一样的人。’ 程时鸢笑出声来,第一次选择听取了她的意见:“好啊。” 从善如流地,像个听劝的乖宝宝。 可是夏知燃又忽然觉得心脏那里闷闷地痛,明明已经有所决定,也已经因此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 真听见程时鸢真的不打算选她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难过。 她只能闭上眼睛,躺在这个人的怀里,拼命回想这些年和对方没有交集的那些生活,以此来慰藉自己。 不过是回到从前而已。 回到从前,而已……? 之前她用了十一年,才一遍一遍地用尊严,克制自己不要听见程时鸢的消息就去找人。 现在的她,比当年得到的更多,又要用多长的时间去淡化呢? 仿佛注定她们之间结局遗憾—— 大门开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陈楚星在助理的拥簇下,进来时就迫不及待地,看向程时鸢,那双极具魅力的眼睛里,好像有藏不住的惊喜溢出。 助理条件反射地,想要替她跟程时鸢说点什么。 却被她给阻止了。 然而有这么一遭打扰,夏知燃也无法继续这样旁若无人地,赖在程时鸢怀里。 半不情愿地起来时,夏知燃阴暗地想,她刚才的叮嘱还漏掉了一句话。 那就是。 ‘也不要找年纪大的,因为老了容易走在前头。’ 陈楚星当然听不见夏知燃的心声,然而在看见她主动起身回屋的背影之后,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姐姐有什么大好事想和我分享吗?” 程时鸢的话语,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陈楚星本能被她的声音吸引,话到了嘴边,才神秘地摇了摇头: “还没定下来呢。” “说出来的话,就不灵了。” 她其实不是这么迷信的人,只是事情一旦和程时鸢有关,她就想要那个好消息成为百分百的现实。 程时鸢看见她眼睛好像闪烁的星星一样,散发着迷人光彩,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 明明平常就是这么一个很难藏住事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大事就属她最能藏—— 当然,也可能是从前的自己有太多情感滤镜,所以看得不够清楚。 程时鸢这样想着,最终朝她道: “那就等姐姐确定了,再告诉我吧。” “不过,我也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你。” 她看了眼这客厅里过于密集的摄像头,转头问陈楚星:“要出去散步吗?” 陈楚星的身体,先一步替她点了点头。 夜晚风清云淡,两人走在别墅外小花园里,铺设的一块块青石板上。 也许是这栋房子的主人有童趣,石板总会在花园树林里走着走着开始分叉,看起来像是通往未知的新探索道路。 程时鸢挽着陈楚星的手,在偶尔间隔远的石板之间蹦了下。 然后跟她笑着说起,以前去谁谁谁家里的时候,在修建的欧式大庄园里,会真的有人无聊到把绿化修剪成小迷宫,让给你人在里面转着玩。 陈楚星大部分时候都安静地听着,适时地给出一两句回应。 恰到好处地,有让人越说越开心的本事。 直到程时鸢又突然停下来,出声问她:“你有想要和我说的吗?” 陈楚星怔了下,又很快回答:“有。” 当然有。 她们之间有那么多的遗憾,再见面的时候又是那样特别的情况,甚至连今晚月下散步的平静,都有种奇异的奢侈感。 陈楚星真的有很多很多,很多的话想说—— 奈何节目组跟着的摄像头,却阴魂不散。 于是最终,她只能微笑着出声问道: “我的演唱会巡演还没有结束,之后要在另一个城市开,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来当我的特邀嘉宾?” 第89章 程时鸢这才隐隐约约地想起来。 从前她们谈恋爱的时候,陈楚星就有想过转型,因为影视市场如此残酷,对年岁渐高的女人,递剧本时格外苛刻。 觉得她们过了三十,就不能演年轻恋人,再过分点的,直接给人家递那种给配角当妈的角色本子。 陈楚星本来嗓音功底也不错,她自己也有想转成歌手的想法。 那时候就会笑着问程时鸢,如果以后开演唱会,要用怎么样的方式请她出场,两个人聊了很多,浮夸的、恶搞的、玩梗的出场方式。 但后来没有了下文。 程时鸢从她眼底见到了,当年残留的遗憾。 这一次,她没有再让陈楚星露出破碎的眼神:“好啊。” 她问:“还有呢?” 陈楚星在她鼓励的眼神里,好想说出那一句: 还有,你能不能在这里最终选择我呢? 可是,这几天看着竞争者们,依次和程时鸢相处过后流露出的姿态,她却无法将这个奢望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其实程时鸢早已有了决定。 而这个决定—— 从沈凌熙绑。架程时鸢的时候,所有嘉宾都已然读了出来。 于是,她改而笑着,同程时鸢分享了,一个真正的好消息。 “还有,我已经真正地自由了。” 从那时候她决定背离沈凌熙的命令,在程家晚宴上试图做点什么,后来又一意孤行地,要去赴赵家的那场宴会时。 沈凌熙对她起了杀意,已经是不打算再用她。 她凭着幸运的本事,过了那一关死劫。 直到沈凌熙从跳海事件里活过来,到今天都没有再给她发任何消息,甚至还删除了和她的特殊联络方式。 陈楚星已然渐渐地回过神来。 沈凌熙从此不再是她的老板了。 她年少时走投无路,堵上一生的这场交易,终于在这时得到了终止。 程时鸢看着她眉眼中轻松的笑意,还未开口,已然听见了刮过的风声,仿佛这片树林先于自己,替她庆祝了这件大喜事。 于是。 她也不再说,自己先前在医院照顾沈凌熙时,亲自从对方那里讨来的回报,那就是让沈凌熙还陈楚星一个自由,并且不能够加以报复。 那时候沈凌熙刚从监护室里醒过来,听见她只提了这样一个要求。 从来都让人摸不透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似受伤的模样。 但最终,还是应下了她的话。 此时此刻,程时鸢咽下了自己之前想先一步传达的消息,看着陈楚星像是终于从囚。笼里走出的困兽,自顾自地确认身上的锁链枷锁全部消失。 她适时地,送上了自己最真诚的祝福:“恭喜你。” 希望你以后的人生,都能够从心选择要走的路。 再也不要因为任何人,对自己委曲求全。 陈楚星却看着她,很轻地开口回答: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去走你自己的路吧。你也是自由的,对吗?” 其实陈楚星特别想要,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若无其事地隐瞒下去,看着程时鸢反过来以保护者的姿态,永远护在自己身前。 她知道程时鸢一定会这样做的—— 她爱的这个人啊,一贯如此恩怨分明。 险些欠了她的命,自然也肯用命来还她。 但陈楚星不想要这样的回报,哪怕她知道自己能分清程时鸢的爱意真假,是否在演,可是她怕用这个理由将人留久了,就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她好想好想,问程时鸢一句,之前承诺给自己重来的机会。 究竟是出于某种境况的迫不得已,还是其实……真的想原谅她? 但每一个深夜,这些念头划过脑海,涌到嘴边的时候,陈楚星又很残忍且清晰地知晓,答案究竟是哪一个。 所以。 她不想要让自己比其他的竞争者,更加卑劣。 最初进入这个恋综,也只是为了查清楚程时鸢的身体状况,想办法给对方治病而已,现在人已经健健康康地站在了面前,她怎么能得寸进尺呢? 只要能够一直一直看着这个人就好。 哪怕不是在那个最近的位置。 她知道程时鸢有多么渴望自由,从前收拢翅膀、停在自己身边,已经是陈楚星这一生最最顶峰的幸运了。 那时候她太笨,太无能为力,又太自以为是,错过了最好的选择。 现在的陈楚星,总算头脑清楚了些,不再那样蠢笨了,也不会再用任何理由,逼迫程时鸢做出与内心不符的选择。 如果程时鸢想要飞向天空,从此像这阵林间的风一样,来去自由,不再停在任何人的身边,那陈楚星甘愿做一条仰望飞鸟的鱼。 只要这只飞鸟落在海上的影子,与她有片刻重合,她也会因为那短暂的一刻,欣喜若狂。 程时鸢情不自禁盯着她此刻的眼神在看。 好像又想起来,当初喜欢了陈楚星很多年,终于在那场高奢的vip晚宴上见到人时,自己的心动模样。 她甚至还记得。 那时候特意走到陈楚星的身边,看到这人站在闪闪发光的饰品柜旁,却一点也不比柜子里陈列的饰品暗淡。 精心打扮过的程时鸢,站在她的面前,还有点担心,自己不够耀眼,故作大方地笑着问她:“请问你有没有给我推荐的系列呀?” 她很担心被陈楚星拒绝。 虽然所有人都告诉她,陈楚星很有看人的眼光,对待看中的富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因为这个人家世背景很差,所以很会趋炎附势。 但程时鸢那时候只有一个感觉—— 还好我很有钱。 甚至,她担心自己有钱得不够明显,够不上陈楚星另眼相看的档次。 那天她特意观察了很久,发现陈楚星对富婆们都是恰到好处的礼貌和体贴寒暄,看起来,好像对女生并不会特殊来电。 问出第一句的时候,程时鸢就决定,等会儿就随便选一条陈楚星推荐系列的手链,让她帮自己戴,再假装不经意地问她,择偶会不会考虑同性呀? 结果。 陈楚星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会儿,才恍然想起来什么,侧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拉出首饰盒,挑了一枚嵌了钻石、设计特殊的戒指。 她很温柔地执起程时鸢的手,带着温柔笑容,将那妹闪闪发光的戒指,一寸一寸,推进了程时鸢的无名指。 直到程时鸢怔愣地看着她,精致的脸上露出近似呆滞的表情。 陈楚星倏然笑出声来,跟她道歉: “对不起,你太好看了。刚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个戒指肯定很适合你……我这样自作主张,会不会很冒犯?” 程时鸢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平常戴饰品从来不戴无名指,所以哪怕戒指并不重,于那时的她而言,却很有存在感和分量。 随后她又抬眸,撞进陈楚星始终弯弯笑着的眼眸里。 在那一刻—— 程时鸢蓦地意识到,自己原本准备的问题,似乎不用问了。 而此刻也一样。 陈楚星现在看着她的眼神,和当年初见时别无二致。 当年陈楚星默许她的靠近,甚至为她在娱乐圈保驾护航,努力托举她向上走,是因为爱她。 现在陈楚星咽下所有的不甘和懊恼,没有用重逢以来的低姿态,楚楚可怜地向她诉说一句爱意。 可是甘愿从台上退回到幕后,甚至要用同样的自由朝她贺喜,也是因为陈楚星爱她。 “姐姐,真的希望我一直自由吗?” 明明已经反复确认过这个人对她的爱意,可是程时鸢好像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巩固了一些喜欢欺负的人坏习惯。 忍不住地,想要恃宠而骄。 陈楚星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 终究也没有克服心口的抽痛,将那个答案再说一遍。 而是一半像说服自己,一半像说给她听,有理有据地开口: “你是明星呀,小时。” “参加恋综的明星,哪有真的谈恋爱的?这会影响你的人气。而且你如果都拒绝的话,结果还会很不一样啦——” 所有人都能看到她们对程时鸢的爱。 陈楚星甚至能想象到,哪怕这个节目对拍摄的素材再挑挑拣拣,最终剪出来的,也一定是她们深爱程时鸢的模样。 这个恋综会将程时鸢的魅力无限放大。 如果恰好能火,那以后的路人们回想娱乐圈的角色,或许也有那么一两个会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迷人的女星,能俘获一众优秀女性的真心。 陈楚星知道,程时鸢不喜欢自己擅自替她计划打算一些事情。 可是这一次,她真的忍不住,想要让程时鸢飞到更高的地方。 她想要让整个世界都看到,她喜欢的人,就是这样闪闪发光的。 第90章 所有的人都应该像她初见程时鸢一样,对这样一个人感到惊艳。 然而听见她回答的程时鸢,却没忍住皱了下眉头。 “还不如刚才那句自由。” 她说:“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这样的说教啊,姐姐。” “讨厌吗?”明知道她在故意刺痛自己的心,陈楚星也还是如她所愿地,露出了难过的眼神:“那小时喜欢听什么?” “当然是——” 程时鸢抬手虚虚地,点向她心口的位置,理所当然地回答: “想听你的真话。” 陈楚星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果然对她任何要求都没有抵抗力。 “真心话是……” “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想要和你在一起,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一刻想过要和你分开。” “这一生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得到的时候没有珍惜。” 对你的爱意。 从来没有一刻减少过。 第47章 正文完。 程时鸢终于听到了,当年和陈楚星分手时,最想听见的话。 这次她们之间无需善意的谎言,不再需要一厢情愿的付出和奉献,倘若心中怀揣着爱意,那不必剖开胸膛,也要让那股爱从其他地方流露出来。 她们牵着手,听着晚风的声音,穿过树林与庭院。 陈楚星不知不觉地,哼起了歌,程时鸢辨别出这是她的哪一首单曲,在副歌的部分,也轻快地,随她一同唱了起来。 空灵的、醇厚喑哑的声线合在一起。 像一杯新酒与陈茶的碰撞。 依然有独特风味。 直到程时鸢在别墅门前,看见了沈凌熙的秘书,才缓缓松开身边人的手,对陈楚星笑着道了声“晚安”,祝她好梦。 即便自己得了自由,陈楚星依然无法对她和沈凌熙的单独见面,放下心来,一度想要开口,说出陪她过去。 程时鸢却摇了摇头。 “放心。” 她轻描淡写地,仿佛对答案已经有所笃定:“我自己去就可以。” 不再受到续命系统限制的她,像是天地间最自由的生灵,不再受到任何囚。笼的束缚,跟着秘书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直到车辆在市中心医院的,独栋特需病房前停下。 眼熟的佣人替她拉开门,也已经礼貌地改了口: “程小姐。” 她走进娴静的大厅,一眼就看见在窗边披着外套,正在喝热茶的女人。 “不在医院待着,这么晚也不休息,你是彻底好全了?” 程时鸢出声问道。 沈凌熙放下手中那盏精致的、不知从哪个拍卖会里弄回来的官窑茶杯,冲她很浅地勾了勾唇:“你不是知道,我讨厌那种地方?” 唔。 程时鸢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大概是因为沈凌熙的父亲是个疯子,尤其在后代培育上,找了无数女人,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 爱看他们自相残杀,也喜欢在年幼的他们身上试验一套又一套稀奇古怪的养生办法,有的狂喂中药,有的用什么维生素疗法,统统加大剂量。 所以体质差的孩子,小时候就会常常见到医院。 明明是富贵不已的家族,却比未开化的原始丛林规则更残忍。 因为食子的,就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当初沈凌熙讲完这个故事,还跟程时鸢说,因为讨厌那种冰冷的地方,总是睡不好,所以会很喜欢和暖和的她睡觉。 “老婆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对吗?否则,我恐怕又要多添一条失眠症了。” 有心卖惨的话语。 在几年后的今天,似乎一语成谶。 程时鸢主动走向她,拉开她对面的一张贴满螺钿、嵌着漂亮玉盘的木椅,径自落座,语气漫不经心: “你这人说话真真假假,没办法,我分不清,就干脆都不信了。” 始终在旁边暗处待着的茶艺师,想要过来给程时鸢斟一杯茶,却见沈凌熙尾指在桌上敲了敲,又默不作声地,退后离开了这片区域。 沈凌熙亲自执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 甚至贴心地提醒,这是熟普,喝两口也不用担心晚上睡不着觉。 程时鸢半开玩笑地答:“我更需要担心的,应该是喝上一口之后,今晚该不会没办法离开这里吧?” 沈凌熙单手托腮,歪着头看着她: “短时间内频繁摄入那一类药物,虽然能代谢,总归对你身体不好。” 这时候倒是又很关心她的身体了—— 程时鸢如此想着。 下一秒,又意识到沈凌熙话中有话,沉默了片刻,自己笑了下。 “别人都有理由指摘你,讨厌你,恨你。但是唯独我,没有这个立场。” 她其实很清楚,她不该对沈凌熙这样刻薄。 从程时鸢进入恋综开始,亦或是在更久以前,寻医问道的时候,总是巧合地、每每能找到各种渠道问遍国内外名医,恐怕都离不开沈凌熙的关系。 而这个人,从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所走的每一步,都目的明确。 沈凌熙固然是真心实意地,想要那些情敌们退败,或是不幸死亡。 但她同样也是在不顾一切地,帮助程时鸢活下去。 倘若沈凌熙对这世界有九十九分的假意,那留下的一分真心,也给了程时鸢。 “但你,依然不喜欢我采用的形式,不是吗?” 沈凌熙定定地看着她。 “你讨厌别人为你自作主张地决定事情,也讨厌我行事的作风与手段。” 沈凌熙从来都很清楚这点。 然而她们俩今夜的身份似乎调转了过来。 替她说话的人,却是程时鸢:“或许,其他时候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责怪你,但唯独这一次,我不行。” 倘若把她和沈凌熙立场对换—— 她也不能比沈凌熙做得更好。 是她不肯对沈凌熙交付信任,没有得到信息共享的前妻,最终也只能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帮她完成任务。 甚至,如果没有沈凌熙的推波助澜,单靠程时鸢自己,要想得到一百分的纯粹爱意值,不知要在这几人间辗转劳累成什么样。 她几乎能预见自己,每天不眠不休地,不断在各个目标间挑起战火,又想方设法亲自灭火的狼狈模样。 按照道理来说,她是需要对沈凌熙道谢的。 沈凌熙扬了下眉头,明明眼前的这个人,不再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家伙生她的气。 可这从容平和的模样,却让她觉得,更不妙了。 好像…… 更难抓住这个人了。 于是她很艰涩的,模仿了这些天从竞争对手们身上学到的东西。 “但我本来可以做得更好,对不对?” 如果那时她没有同意离婚,在程时鸢对她失望透顶的时候,能拿出真诚的姿态,想尽办法让人回心转意。 是不是—— 在程时鸢最绝望,静静等待死亡的时刻,陪在她身边,让她奇迹般得到重生机会的人,会是自己呢? 又或者。 倘若她们没有离婚,程时鸢根本也不必一步步,等待至暗时刻的到来。 沈凌熙自己就可以,成为心上人的唯一救赎。 是她主动放弃了机会,用她习以为常、又引以为傲的计谋,将人推到越来越远的位置,还幻想着,能够将人重新捉回身边来。 沈凌熙曾经以为,只要将程时鸢留在自己身边,那颗冷却的心,总有一天能重新热起来。 但在珍珠群岛上,见到程时鸢郁郁寡欢的、对自己曲意逢迎的,故意收敛起脾气的样子,她才忽地明白。 再坚持那条错误的道路,她会失去得更多。 程时鸢看着她难得盯着自己出神的模样,只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因为人生有太多的如果,可是最终只有她走的来时路,是唯一的真实。 沈凌熙等了很久,也只等到沉默的空气,恍惚明白了什么。 她低低地笑出声来。 然后蓦地开口,说出了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人类总是会在晚上,做出一些违背理智的,非常感性的错误决定。” “所以重大决策,通常都不适合在夜晚进行。” “还有沉没成本,也不应该参与重大决策。” 沈凌熙闭着眼睛,按着自己的额角,仿佛在自言自语。 就这样停顿了好几秒钟。 反复将一句话,在喉间翻涌数次,强行与身体的理智做对抗,才姗姗道出: “但我想,这时候我应该做一件我从前不喜欢的错事。” “因为我的错误决定,似乎有利于你,对吗?” 就像那时候,沈凌熙应下了那个最让她后悔的离婚请求。 可是从分开再到重逢,她没有从程时鸢这里看到一丝一毫眷恋或悔意。 第91章 她喜欢的人,宁愿在绝望困境里等待命运降临,也从来不曾动过回头找她的念头。 于是沈凌熙明白了。 自己的身边,是程时鸢终于逃离的地狱。 或许,程时鸢跟她相逢以来,会无数次地庆幸,当初离婚她竟点头得如此轻易。 那么,如果沈凌熙真的,仍旧对这个人留存着那唯一的一点善意,现在她应该做第二个错误决定了。 她的呼吸放轻到听不见的程度。 近乎自。虐地,逼迫自己将说出的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走吧。” 沈凌熙垂下眼帘,看着程时鸢面前那杯从热到冷,始终没有喝过的茶。 “我会撤掉你身边所有的人,再也不会窥伺你的生活。” “你这一生,也不要再踏入港城一步——因为我也许再见你一次,又想反悔,又想要不顾一切地,做出很多让你厌恶的事情。” 但唯有此时此刻。 对你的爱意,胜过了我自私自利的天性,压下了我一贯依赖的成功手段,在你这里,我愿意坦然地承认失败。 这一次,沈凌熙终于,不再说那个让程时鸢厌恶的旧称。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直视着这个仍如初见般,有着旺盛生命力的人。 “程时鸢。” 卷起的舌尖扣在齿间,她缓缓地露出个笑容:“不要再被任何人抓住了。” 恭喜你终于摆脱了这份,或许是你这辈子最讨厌的一段恋爱,也或许是你这一生唯一失败的婚姻。 变回那只让所有人都仰望的,漂亮自由的小鸟吧。 翱翔在属于你的那片天空。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猎人能够折断你的翅膀,将你困于囚笼中。 明明在说着放手的话,可是程时鸢看着此刻的她。 却想起自己在那艘旅行邮轮上,刷到的一个故事片段。 是野外一头受伤的狼,被人类好心地救下之后,起初疯狂地嘶吼、亮爪子,直到在治伤过程中,渐渐意识到这个人类拥有善意。 于是慢慢地,学着这个人身边饲养的大型犬模样,笨拙地摇尾巴。 又在人类给家养犬戴上项圈,使唤它们拉雪橇的时候,走过去,用脑袋顶一顶对方,让人给它也戴上一样的东西。 直到开春—— 伤势彻底痊愈的它,被人驱赶着,赶紧回到属于它的森林。 它叼着那个打磨出来的,属于它干活时的项圈。 明明那广袤无垠的天地才是它应该回去的地方,可是在人类再也不会给它套上项圈的时候,半蹲在树林旁的它,才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现在的程时鸢,就是将沈凌熙赶走,不再试图给她戴上项圈的人。 但程时鸢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哪怕起身的动作缓慢,她却依然执着又坚定地起身。 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沈凌熙心中又咕噜噜地冒出个念头: 倘若,程时鸢对她有一分的不舍,在此刻回头,她就会当场反悔,收回承诺,将这个人留下来。 可是。 不光她了解程时鸢,程时鸢也同样地了解她。 虽然步伐不快,但直到走出这个房子的大门,程时鸢都没有回过头。 沈凌熙再度笑出声来。 直到周围的佣人们在她的笑声中惊恐地,将脑袋越压越低。 过了许久,沈凌熙才慢条斯理地,拿过椅子旁的拐杖。 站起身时,随她动作,有一两滴液体,坠落在木桌上,发出明显声音。 她不经意地低头扫过,甚至抬了抬衣袖,以为是自己无意间蹭到的茶水,直到头颅低下时,更多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拍打在小桌上。 仿佛这栋小屋里下起的雨。 黑色手套缓缓划过桌上的液体,沈凌熙突发奇想地,将指尖放到唇边,舔了一下。 苦,涩。 跟她从前吻过程时鸢的眼泪时,是一样的味道。 啊。 很后知后觉地,沈凌熙扫过屋内众人,确认过所有人都离她很远,才姗姗意识到: ——在哭的人,是我吗? 程时鸢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沈凌熙一生仅有的一次落泪。 迎着月光回到别墅之后,她以为自己了却了心事,会睡得很好,但却有些辗转反侧,大脑和心思都格外活泛。 直到天蒙蒙亮,节目组单独敲响了她的房间门。 “程老师,导演组有请。” 程时鸢没想到这时候还有特殊的流程,洗漱过后,怀揣着好奇往那边走。 小柯导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 从来都是透过机器去看这群嘉宾的人,第一次和程时鸢直接对上眼神。 她好像在很珍惜地观察,值得这样多优秀嘉宾喜爱的人,究竟在散发着什么样的魅力。 可是看来看去,也只觉得,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呀。 那唯一的答案就是,程时鸢知道应该对什么样的人释放魅力。 过了好一会儿,她对程时鸢露出熟稔的笑容: “这一季的节目内容太特别了,程老师。按照原本的流程,应该让嘉宾们开始准备最终的表白仪式了。” 但是在这里这样做的话,程时鸢可能会跑场跑到累死吧? 于是她顺势道: “考虑到一些原因,加上投资人的特别委托,我决定增设一个环节。” “你面前的这些卡片上,写着其他嘉宾的名字。只有被你选择的人,才有资格对你开启这场独一无二的表白仪式,如何?” 程时鸢低头看着那些卡片。 发现小柯导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除了写着其他嘉宾名字的卡,分明还有一张卡是空白的。 接收到她的眼神。 小柯导笑眯眯地回答:“我拍这个恋综,是想让大家嗑一点美好的爱情,但是没有人规定,美好的爱情一定要有结果对吗?” “我想,在感受过所有美好的爱之后,依然能够坚定选择自己道路的人,或许,就是最值得被爱的人。” “我们这个恋综可没有台本,所以程老师,按照你的心意选择吧——” “这也是她们最想要的那个结果吧?” 没有人能够限制这只小鸟的自由。 连她们自己也不可以。 所以,程时鸢做出的选择,就是最符合她意志的,最自由的那个。 看着面前的这些卡片,程时鸢脑海中不禁回忆起,最初来这个恋综时的念头,那时她决定要用欺骗、用演技、用虚伪去应付这些前任们。 可是现在。 她用谎言换到了这五颗真心。 程时鸢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自顾自地露出了笑容。 “你说得对。” 她应许了小柯导的话。 下一秒。 顺从自己最原本的心,朝着台面上的卡片伸出手去。 从前她是逼不得已,说了那么多的谎,将心意隐藏在伪装的爱意之下,后来又因为欠下了一条条性命,所以不由自主地,想要回报她们。 可是倘若她们用所有的真诚,来交换她的坦诚。 那么。 程时鸢想,起码这一次,要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吧? 她伸出手—— 朝着最想要得到的那一张卡而去。 她也有一句,隐藏了最久的真话。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