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他休学当总裁去了》 第1章 [现代情感] 《同桌他休学当总裁去了》作者:步山海【完结+番外】 简介: 不正经版: 和男生写暗恋交换日记是种什么体验? 我那么大个阳光温柔男闺蜜呢?这个阴湿男鬼狐狸精是谁? 不要让暗恋你的人帮你追暗恋对象呀喂! —————————————————————— 正经版: 毕业,追了三年了男神终于接受了夏莞的糖果和表白。夏莞实现了想要的一切,只是失去了常伴身旁的那个人。 翻开暗恋日记,才发现,写满她青春,并非那个虚影。 日记本的尾页夹着那张柠檬味的糖纸。 夏莞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顺手给过樊斯辰一颗糖。 樊斯辰没说过其实自己不喜欢柠檬味,但却珍藏了三年。 夏莞曾问过樊斯辰,暗恋这件小事为什么这么难、这么苦,还上瘾。 “大概是不想喜欢了,”樊斯辰仰头,雾蓝的眼睛像一片星辰陨落的大海,“但低头一看,才发现那人早已长进了血肉。” 白切黑男狐狸x养成系坚强女崽 【避雷】 .1、不止爱情,亲情友情占比很多。 2、慢热成长治愈故事,不狗血,不伤痛。 内容标签:都市 甜文 成长 he 日久生情 主角视角夏莞樊斯辰 其它:校园,暗恋,甜文,he 一句话简介:喜欢你的一切包括你阳光下的阴霾 立意:珍惜眼前人 上卷 1回溯 2025年,金皖机场t2航站楼,人潮涌动,候机楼的喧嚣无限放大。 夏莞茫然地停留原地,无所适从。 胸口被心脏敲击出焦躁的鼓点,但她不能停下! 此时,行李箱的滚轮声碾过机场的广播,又被来往旅人的交谈声杂糅成混沌的白噪音,冲击着夏莞的耳膜和几近崩溃的神经。 她的手不住地颤抖,手机屏幕铺满了同一个无法拨通的号码。 窗外,天色渐暗,仿佛预示着这场寻找注定不会容易。 候机室的玻璃上,倒映着她无望的身影。 每一次无法接通,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都好似一种难捱的折磨。 她抬起头,恍惚地看向陌生宽敞的机场大厅,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乘坐飞机,但那片广袤无垠的苍穹,此刻由于前途未卜,显得如此残酷。 曾经,她以为天意和运气是公平的,甚至它们也曾短暂地站在自己这边。 只是,那时的她,忙着顾影自怜,忙着水中捞月,忙着错过。 眼泪不受控制地模糊了她的视线,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窗外,那架由远及近的飞机终于落地,起落架缓缓降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命运的叹息。 “请你等我,拜托了!”夏莞虔诚地祈祷。 如果时间能从头来过,她愿倾尽所有,不再把他弄丢。 记忆溯流至2022年盛夏,中考暑假。 校园里的蝉鸣依旧热烈,但或许是由于少了备考的压力,居然也不再那般恼人。 夏莞迎着晨曦,早早地来到了学校。 她站在校墙外的公告栏前。 校门口,已有不少同学同样怀着忐忑的心情前来查询成绩。 夏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首先投向了榜首。 果不其然,是那个熟悉的名字——顾逸尘!自夏莞踏入校园的那一刻起,便知晓了他的赫赫声名,这个名字如同自带光芒,年级第一的宝座好似为他专门设立。 “又是第一啊。”同班同学曲楚心正踮起脚尖,仰起脑袋,眼神落在红色榜单上鎏金字色的“顾逸尘”。 夏莞慌忙后退半步,她做贼心虚,生怕被看穿,自己早已将这三个字在心底临摹过千百遍。 有些心事适合封存在时间凝结的琥珀里,比如昨夜偷写在课本末页的名字,比如此刻掌心里被指甲刻出的月牙。 夏莞心中五味杂陈,随后在榜单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排名。她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涌上心头,像是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烟火,紧张与忐忑的阴霾,此刻终于被驱散,心里也如释重负! 终于,他们都考上了一中。 得偿所愿。 顾逸尘于她而言,始终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就像九天高悬的明月,触不可及,只可远观,生来就是让夏莞只能仰望的。 但即便怯懦如她,也甘愿做一位虔诚的信徒,向着这个美好的梦想,献上自己孤独者的朝圣。 就在这时,曲楚心终于发现了一旁缩着的夏莞。 虽然曲楚心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还真不怪她眼神不好,只能说夏莞同学一旦暴露于公共场合就自动隐身的天赋比变色龙还要强大。 可惜人类社会鲜有能欣赏低调社恐的品味,连夏莞的亲妈对上她这种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冷美人,也只能骂一句养不熟。 曲楚心跟夏莞交往不深,不过是普通同学关系,但她可没有像对方一样选择装瞎,而是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夏莞,你也来看成绩了啦!” 夏莞腼腆地笑了笑,有些不太熟练地轻声回应:“早啊。” 夏莞平日里忙着学习,性格又有些内向,没什么朋友。 曲楚心看了两人的成绩,兴奋地拉起夏莞的手,“太好了,咱们居然都考上一中了!快,加个**,以后咱们可得多联系!” 夏莞有些羞涩地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拿出手机,添加了好友。 告别曲楚心后,夏莞才想起来顺便查看手机。 点开**,发现班级群消息已然99+,那不断跳动的小红点,仿佛仍在催促加入那些已经错过又必定会再将错过的热闹。 但夏莞并没有打开,只是轻轻点掉了小红点。 还有一个同学私聊了她,邀请她跟同班同学一起出去玩。 虽然没备注过,但她知道是谁。 只是消息是昨晚发的,如今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 夏莞静静地看着那条消息,心中没有太多波澜,她没有参加毕业后的同学聚会,连一声再见也没跟任何一个人说过。 可能在她心底,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终究是短暂的。 既然每个人注定要分离,谁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再深的牵绊,再重的不舍,也都将只会作为来日孤独时的鸠饮。 轰轰烈烈的初中生涯,就这样落下了单薄的帷幕。 当然,纵使独立如夏莞,现在也不过是个无法脱离原生家庭的未成年少女。 独行侠推开家门后,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抽屉的缝隙泄露了秘密,廉价的小锁头被砸开过! 夏莞颤抖着抚平被翻乱的日记本——好在哪怕是日记本,她也从未袒露心迹。 房间里一片凌乱,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不用猜,她就知道又是妈妈徐霞未经她的允许私自动了她的东西。 怒火“噌”地一下涌上心头,她大声质问,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委屈。 徐霞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握着锅铲,一脸不以为然:“我这不是关心你吗?看看你有没有学坏。” 母亲身上熟悉的油烟味突然变得刺鼻。 “关心?”夏莞只觉头痛,她不想再跟徐女士探讨何为隐私权的问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一个浑身赤裸的透明人。 “那你满意自己看到的吗?” 徐霞皱起眉头,她最厌恶的就是女儿此时带着讽刺的态度,“身正不怕影子斜,心里没鬼还怕别人看?忙活一天给你炖的鱼,都别吃了!喂狗!” 徐霞单方面输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不断强调自己的辛苦和付出,说自己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夏莞拉扯大,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翻看她的东西也是为了她好。 而这种窒息的“关心”让夏莞喘不过气来,她觉得嗓子难以发声,头晕得厉害。 半夜,她无力地瘫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盯着虚空,忽而像是从冻结的状态恢复出来。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起身,小心翼翼地翻开初中语文课本的最后一页。 在这页纸的角落里,写着“顾逸尘”三个字。 这三个字,承载着她无数个日夜的旖旎心事。 夏莞从未将这份胆大包天的暗恋写下来过。 一方面,她有着深深的自知之明,无论是外貌还是成绩,她都与顾逸尘相差甚远,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不该有这样痴心妄想的念头。 在她的心中,顾逸尘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她只是尘埃里的一粒沙。 然而,这个信念在她努力学习考上和他同一所学校后,开始不安分地悄然松动。 她想,或许在新的学校里,能有更多的机会靠近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 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妈妈徐霞总是擅自翻看她的东西。在这个家里,她几乎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第2章 她害怕自己内心深处的这份秘密被妈妈发现,甚至为此做过好多次噩梦。所以,她只能将这份暗恋深深地藏在心底。 偶尔在无人的时候,悄悄地拿出来,私自回味一番。 夏莞对妈妈的心情十分复杂。她深知自己家境不好,父母都是没什么文化的打工人。爸爸在没有完整劳动合同的工作中意外去世后,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那些所谓的亲戚,在这个时候都无一例外地选择了袖手旁观,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她妈妈徐霞,一个瘦弱的女人,没有被生活的重担压倒。她白天在工厂里辛苦劳作,下班后还要赶回家做饭、做家务,照顾夏莞的生活起居。生活的磨砺让妈妈的性格越发泼辣,控制欲也变得极强。她总是强调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却忽略了夏莞内心的感受。 夏莞明白妈妈的含辛茹苦,也感激她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然而,那种令人窒息的爱,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无法呼吸。 她渴望自由,渴望被尊重,渴望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经过深思熟虑,夏莞决定开学后住学生宿舍。 只有暂时离开这个家,离开妈妈过度的掌控,她才能真正地做自己,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她想象着在宿舍里,和同学们一起学习、一起玩耍,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不用再担心妈妈突然闯入和窥视。 夏莞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看到了她的努力,并暗暗发誓,中考顺利的成绩只是开局和入场券,她往后要加倍努力,无论是学业,还是那个藏在心底的少年。 未来的日子里,她要更加勇敢地追逐自己的梦想,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她也愿带着这份坚定的信念,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有他的方向。 2柠檬糖 高一开学,军训。 绿色塑胶操场上,新生们身着统一的军训服,听着开幕式致辞。 校领导例行讲话,表达对高一新生的期待和勉励:“同时,军训还是一次爱国主义教育的生动实践。在此,我对同学们提出几点希望:一是……” 其实这些场面话,大部分学生都是听听就算完,不开小差已经算是高素质了,但夏莞却听得很认真,目光炯炯有神。 她很珍惜考上一中读书的机会,有自己明确而坚定的目标,在入学那一刻,夏莞就已经下定决,未来的三年她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去往其他大城市,奔向更广阔的平台。 接下来,顾逸尘作为学生代表登上演讲台。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他身姿挺拔如苍松,步伐稳健似磐石,脸庞线条分明,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的微笑。他开口时,洪亮的嗓音,透过麦克风,在操场上空回荡。 夏莞仰起头看他,感觉,真的好远。 也正因为隔得好远,台下的夏莞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看着看着,耳朵就色令智昏地背离了本职,富有磁性的声音好似令人着迷的旋律,让人迷失了语言承载的本来内容。 台下的女生们瞬间沸腾了,一个个小声地讨论起来,眼神中满是花痴的光芒: “哇,他好帅啊!”“简直就是校草级别啊!”“这颜值,这气质,爱了爱了!”“感觉自己又幸福了!”“哇,他要是我的男朋友的话……” 夏莞不起眼地站在人群中,紧紧抿着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牢牢地锁定在顾逸尘身上,一刻也不愿挪开。 此刻,她的内心犹如波澜壮阔的大海,于激动处汹涌澎湃,但自卑的暗流也在深处翻涌。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我什么时候才能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要多么明亮才能被看见哪。 校领导维持了秩序,军训活动也随之开展。 学生的求雨没能传到到天上,这几天的太阳愈发毒辣,而军训的强度也毫无人性地逐渐加大。 一波又一波的热浪无情地烘烤着大地,操场上的温度节节攀升,好似闻得到塑料加热的味道。 夏莞没擦防晒霜,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落下,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沉重,仿佛被灌了铅一般。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迷雾。 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正如她本人不声不响的气质一样,夏莞倒下时宛如一朵凋零的花瓣,轻轻地、沉默地兀自飘落在地上。 当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曲楚心焦急地守在她身旁,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阿莞你没事吧?你突然就晕倒了,可吓死我了!还好被我俩发现了。” “我没事,谢谢你,曲楚心。” 夏莞的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脑袋,恍惚间,一个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微微抬起头,礼貌而虚弱地说道:“同学,谢谢你。”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中的细语。 男生回头,她才看清是樊斯辰。 樊斯辰皱着眉头:“校医说你贫血加中暑,不舒服也不跟教官打报告,没人看见你怎么办呀?” 这个问题,夏莞这种习惯性透明人回答不了,只能嘴笨地道谢,“谢谢你,樊斯辰。” 樊斯辰轻哼一声,不太高兴,“可别,您还是叫我樊同学吧!” 樊斯辰见这块榆木脑袋还真听不出好赖话,作势真要这么叫他,忙摆手打住,“服了你了,”但见夏莞这副虚弱模样,一时也没了脾气,只是轻咳一声故作不满道,“咳,友情提醒,某人消息已读不回。” 还真有这茬……当面对质,还被人赃并获。 夏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樊斯辰递给她一杯青梅冰酿,又突然板起脸:“是不是给我设置消息免打扰了?” 夏莞两手抱着凉爽的冷饮,连忙自首式摇头:“没有没有。” 在樊斯辰的强烈要求下,夏莞无奈地拿出手机,给他看并没有设置免打扰。 夏莞装乖地喝了口青梅冰酿,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把樊斯辰消息提示的小红点给手动消掉,所以看上去还是未读的样子。 樊斯辰这才满意,拿过她的手机,自作主张地将自己的聊天框置顶,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样才行,免得你又看不到我的消息。” 夏莞离开医务室的时候,军训已经结束了,大批新生像饿狼一样往食堂扑,估计这会儿正人满为患,所以三人去学校便利店买了些吃的。 樊斯辰拿了一包糖,回头看看只买了一个面包的夏莞,说道,“你容易贫血,应该随身带几颗糖,来,选包你喜欢的口味。” 是要帮她结账的意思。 曲楚心拎了一大包零食,眼神暧昧不清地在两人脸上游走。 夏莞有点不好意思,随便拿了一包糖,生硬地转移话题,“我自己买——对了,你买糖也是因为贫血?” 她说完就觉得自己说了傻话,人家看起来身体那么好,就不能是因为爱吃吗?徐霞也总是怪她说话不讨喜。 “不太算吧,”樊斯辰倒是没在意,“我朋友要的,他贫不贫血不知道,就是顾逸尘,也是咱们初中的,不过你应该不认识。唉,我得替人家少爷跑腿,人家还非得要柠檬味的,你说是不特金贵?” 夏莞垂眼,目光下意识地躲闪,含混地应了一声,心神完全被那三个字搅乱,完全没听出好友的带了小心机的埋怨。 等两人先走,夏莞在后面偷偷把糖换了味道。 3最好 夏莞第一次住校,宿舍不大,非常简单,墙壁上贴着淡粉色的hellokitty贴纸,虽然有点孩子气,但好似垒起了一个爱的小窝。 夏莞也把自己的床铺收拾得得整整齐齐,铺好素净整洁的床单,叠好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式被子,还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 宿舍是三人间:她,曲楚心,还有另外一个女生邓欣怡。 热热闹闹的人气儿,让这个小小的空间充满了家的感觉。 墙上的hellokitty贴纸就是邓欣怡贴的,夏莞觉得她属于那种一看就是可爱精致的少女类型:邓欣怡性格开朗,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让人感觉格外亲切。 三个女生一见如故,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很快就熟络起来。 四五点钟的时候,空气不再燥热,变得凉爽宜人,于是夏莞和室友们一起去操场上散步,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夕阳缓缓落下地平线,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橙红色。 就在这时,一个长发女生逆着光,亭亭玉立在操场的一角,宛如一朵出水芙蓉。微风拂过,轻轻撩动着她的散开的飘然长发,尽管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仅仅是那朦胧的剪影,就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质。 第3章 曲楚心一下子看呆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一脸惊叹地说道:“哇塞,那个女生也太仙了吧!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啊!女神!” 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觉得大晚上出来散步就是来喂蚊子的夏莞,此刻竟也被这位神秘美女的气质所惊艳。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刚长到锁骨的发尾,心中涌起一丝淡淡的失落。 初中时,虽然夏莞与顾逸尘并无太多交集,但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却总能被她的耳朵精准捕捉。 她曾听闻,顾逸尘心仪长发飘飘的女生。 但在那之前,她已然在妈妈的要求下剪去了长发,留了一头齐耳短发。知道他的喜好后,夏莞失落了好久,满心期待着头发快快生长,渴望能成为他心中所喜欢的模样。 可头发的生长速度,就如同蜗牛爬行一般缓慢,恰似她努力耕耘却收效甚微的学习成绩,总是让她满心无奈。 不巧,就在她走神胡思乱想的时候,又被蚊子叮了个包。 她实在忍不住了,突然很想回宿舍背单词。 可室友们还在兴致勃勃地探头探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曲楚心伸长了脖子,恨不得长出一双夜视眼,努力想要看清“女神”身边的男生的模样,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女神旁边的人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邓欣怡一边踮着脚尖张望,一边兴奋地说道:“那个男生肯定也超帅的,这一对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啊!不过看他穿着军训服,好像也是高一新生呢,现在找对象都这么效率的吗?我都还没来得及认识什么男生呢!” 夏莞刚想找个借口回去,脚却像被钉住了一样,黏着不舍得走。 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尽管理智告诉她可能性极小,但因为刚刚想起了顾逸尘,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种可怕的设想——那个漂亮长发女生身边的人,会不会就是顾逸尘? 顾逸尘,是她心中遥不可及的梦想,是指引她前行的灯塔,是神一样的存在。 可她从未认真思考过,如果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那该怎么办?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如同一块巨石,狠狠地砸进她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层层苦涩的涟漪。 暗恋的滋味太折磨人了,如果对方尚且没有喜欢的人,纵使不是为了等她,夏莞也觉得是天赐的机会。在这种激励下,她恨不得立刻跑起来,她渴望自己能像一颗努力发光的星星,让自己有足够的光芒,能够吸引他的目光,让自己值得被他看见。 就在夏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在室友们小声的惊呼中,那个挺拔的身影竟然朝她们走来。 夏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怦怦直跳,她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天顾逸尘在演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脸颊也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变得滚烫。 然而,人走近了,才看清是樊斯辰。 樊斯辰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弹了弹夏莞的脑门:“想什么呢,回神啦,要不要失望得这么明显,小没良心的。”说着,他递过来一瓶驱蚊花露水。 少女心事归于平静。她谢过花露水,转身就走。 樊斯辰赶忙问道:“你急着去哪儿啊?” 夏莞头也不回:“回宿舍背英语3500。” 夏莞走得太急,没听到后来室友们围着樊斯辰问了一连串问题。 晚上回到寝室睡觉,邓欣怡忍不住说起来:“夏莞,没想到你看起来话很少,居然还有这么一位人类高质量大帅逼男闺蜜!英国混血是吧?他头发有点卷,好像摸一下呀!他真的好有魅力,完全不输今天演讲的那个男生呢。他还很好说话,我加了他**。” 提起樊斯辰棕色的卷毛,夏莞脑子里突然冒出来撸大型犬类宠物的画面,有点好玩,不禁勾起唇角。 曲楚心也附和道:“是啊,不过直接问那个美女这是你对象吗这种问题,还是等熟了之后再问吧,虽然我好奇心爆棚,但还是不太想显得自己像个傻子。” 夏莞睡前,脑子里还在复习背过的单词,这是她多年养成的睡前习惯,等复习困了正好睡着。但听到“男闺蜜”这个诡异的词儿后,她突然没了困意。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是初中同班同学,也没太熟。” 曲楚心立刻反驳:“不对吧,你们初中时候看起来关系可好啦,我都有印象呢!” 邓欣怡也在一旁附和:“对对对,他还说他是你最好的朋友,而且你不是把他设置成特别关心了嘛!” 夏莞心里暗自叫苦,无奈地说道:“那是他自己设置的呀……” 而且,她不禁疑惑,难道是自己记忆出现偏差了?她什么时候有过“最好的朋友”? 夏莞,这个向来在感情中克制内敛的女孩,在高中生涯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陷入了对“最好的朋友”这一具有人类终极存在价值的哲学概念的深深思索中。 4他的伞 军训的热潮终于缓缓退去。 高一新生经过骄阳的洗礼,无一例外,肤色深了一个度。然而,人群中那位天生冷白皮的樊斯辰,却如同一朵遗世独立的白莲,依旧白璧无瑕。 教室里,阳光透过斑驳的窗帘,洒下一片片光影。 同桌方菁菁,叽叽喳喳地凑到夏莞身边,“哎,阿莞,你也晒黑了好多,涂的什么牌子的防晒霜呀?什么?你连防晒霜都不用的吗?那难怪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小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的脸,“不过我明明有好好涂防晒,晚上还做了美白补水的面膜,怎么还是黑了呢?隔壁班那个一米八混血帅哥就一点儿没晒黑,嘿嘿,还是那么帅!” “哦。”夏莞微微皱了皱眉,抬眼望了望墙上挂钟的时间。 上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物理和化学那堆积如山的限时作业,像两座沉甸甸的大山。高中知识的难度相较于初中,简直是天壤之别,夏莞在知识的海洋里奋力挣扎,却仍有些力不从心。 已经数不清第多少次,方菁菁又凑来耳边说小话打搅她。 昨天晚自习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方菁菁兴致勃勃地聊个不停,夏莞则全神贯注于自己那些多得快要写不完的作业,只是偶尔敷衍地点点头。谁料,班主任透过后门小窗查纪律时,却不问青红皂白,罚两人都写检讨。 课间,夏莞忙得像个陀螺,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好不容易龙飞凤舞地写完检讨,本想自认倒霉,这件事就此结束,可方菁菁却在课后找她的小姐妹们大倒苦水。 她好似有那个表演型人格,不但好生埋怨委屈了一番,情至深处还掉了两滴委屈巴巴的眼泪。 小姐妹们心疼坏了,一起帮腔说老师如何如何不应该,为什么就抓女生?是不是偏向男生?夏莞一脸事不关己、不主动来安慰同桌的态度差点也要被痛斥冷血,好在她是个无辜受牵连的冤种,才免了一番口舌官司,只是被理直气壮地索要面巾纸。 方菁菁撩撩刘海儿,恰到好处地露出哭红的眼眶,哽咽着说:“阿莞是我同甘共苦的好姐妹!是我自己运气不好还连累了她,说她不好就等于说我不好!” 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独自承担了世间所有的苦难。 “我去交下检讨。”夏莞匆匆画上最后一个句号,利落撕下满满当当的两页检讨,转身离去。她实在不善长应付这样的人际场面,只感觉再待下去,会尴尬得脚趾抠地。 该配合你的演出我视而不见。 方菁菁娇纵惯了,见夏莞如此“冷漠”,心里的不满像气球一样迅速膨胀,那点本就廉价的同甘共苦的感动,马不停蹄地化作了丝丝怨念。 后来方菁菁跟班主任撒娇耍赖免掉了那份检讨书,因而她并没有得到教训,此刻,又像一只嗡嗡叫的蚊子,在夏莞耳边喋喋不休。 “听说你俩以前是同班同学?咳,就是隔壁的大帅哥,樊斯辰。” 夏莞笔尖戳进卷里,铺垫了半天,原来是在等着从她这儿打探情报。 夏莞没有八卦的闲心,“不熟”俩字儿差点脱口而出,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樊斯辰痛斥她小没良心的幽怨模样,于是夏莞抚平试卷,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方菁菁眼睛一亮,来了劲儿,继续追问,“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夏莞反应有点大,瞬间打破了教室的安静,周围的同学纷纷扭过头,向她们投来责备的目光。 夏莞脸上发烫,心里有些羞恼,决定专心写作业,无论方菁菁再问什么她都不回答了。 然而,方菁菁并未就此罢休,直接表明自己想追求樊斯辰,还软硬兼施,求夏莞介绍他俩认识。可夏莞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装什么装!亏我还拿你当姐妹,绝交!”方菁菁终于恼羞成怒原形毕露,离开时桌面上平铺的作业还是空白的。 夏莞在心底叹了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倒也没什么可惜的,出去接瓶水,回来继续做题。 第4章 放学后又过了二十分钟,整栋楼的人都差不多走了,夏莞才把最后一道题写完。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偏头看到外面下雨了。 窗外,雨滴敲打着窗户,发出清脆的声响。方才还是淅淅沥沥的雨丝,这回已经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过夏莞早有准备,她书桌里的折叠伞放了好几天。 一个习惯于独来独往的人,虽然不一定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但基本的生活技能和应对意外的准备,总要比依赖他人的人更强。 但……偶尔也有意外。 夏莞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自己的伞,她明明不是会乱放东西的人。 夏莞叹了口气,她身体弱,现在跑出去淋雨很容易感冒,看来今天中午注定要留在教室饿肚子了。 夏莞有些沮丧,“嗵”的一声坐回座位,翻开今晚的物理作业,莫名有点烦躁,那些物理公式仿佛变成了一只只小虫子,在她眼前乱爬。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夏莞?不是吧,你怎么还在写呀?别写了,走吧走吧先去吃饭!” 夏莞抬起头,看到班门口拿着伞的樊斯辰,身体本能地弹起,像是鱼摊上不新鲜的垂死活鱼,被兜头浇来肥宅快乐水。 “怎么又愣神了?我刚看你在写东西,等你半天……” 夏莞像盖仇人的棺材板一样,“嘭”地盖上物理习题册,三步并两步地奔向门口。 出了教学楼,空气和雨水的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夏莞深吸一口气,感觉呼出了一股教室里的浊气,顿时神清气爽,“等很久吗?怎么不早点叫我。”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略带了开心和理所当然的埋怨,但却是毫无攻击性的那种。 樊斯辰乐了,没想到还能从冷若冰霜的夏莞口中听到这种的话,“你知道吗,你刚才在教室朝我飞奔来的样子,很像……嗯,最后被留在幼儿园的小朋友。” 夏莞反应过来这人话里给她加辈分,哼笑一声,“你知道吗,幼儿园门口的不一定是小朋友的家长,还有可能是人贩子。” 樊斯辰被她逗笑,着雨伞也跟着笑得发抖,滴答滴答的雨滴落在包裹两人的*伞面上,演奏着一曲天然令人心安的旋律。 夏莞想问为什么要等她,等了多久,如果等不到呢,以及如果有女生想要他联系方式他让不让给……但她在此刻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大脑懒洋洋地清空了那些不重要的杂念,甚至接下来去那家店吃饭也懒得思考,只是无脑跟随。 就好像彼此心有灵犀的老友,樊斯辰和夏莞默契地都没有说话,他们同乘一把伞,漫步在街边,安静地倾听,雨滴自由的呼吸。 进了学校附近一家好评很多的餐馆,樊斯辰收了伞,将衣角潮湿的校服挂在隔壁的空座上自然风干,夏莞也想晾凉衣服,但发现自己的衣服是完全干爽的。 “夏莞,生日快乐!” 夏莞一愣,今天居然是自己的生日,她忘记了。 5初遇 回忆好像被暂时封印的草木,终将于某个细雨绵绵的春日再度复苏。 夏莞回忆起,两人以前确实关系很好。 初中的时候,她常年游离于群体之外,加上身体不好经常请假,几乎没有关系很好的朋友。若不是她成绩还算不错,恐怕根本就不是毕业后还能被记起来的同学。 那时,樊斯辰和她分别是语文和英语课代表,他们经常一起去抱作业、数卷子。夏莞脸盲,也不刻意去记人,对于别班的班委几乎不认识。老师吩咐她去联系各班,常常是樊斯辰帮她叫人。班主任让她组织同学大扫除、出板报,也都是靠樊斯辰的好人缘,工作才得以顺利进行。 甚至在评选优秀学委时,夏莞因缺乏自信又怯于在全班面前当众演讲而没有报名参加,是樊斯辰主动鼓励她:“既然成绩达标为什么不选择试试呢?” 集体活动的时候,也只有樊斯辰没有忽视她,主动把她拉进和同学们一起聊天的话题…… 夏莞才明白,原来在她心底,和樊斯辰不是不熟,而是太熟了。 而习惯,有时候就意味着忽略。 也许是这场雨,唤醒了夏莞沉睡的记忆。 终于,她榆木脑袋里压箱底的记忆也被翻腾出来: 原来,她第一次见樊斯辰,也是雨天。 那时她刚上初一,不巧的是,刚开学就病了大半个月,所以并未见过同班同学,病好后的周末,她就立即去初中学校附近的书店买教辅。 更不巧的是,买完教辅就下了雨,她没带伞,只能在书店门口避雨,同时埋头苦想如何自学跟上生病落下的课程。 一个卖花的小女孩,也在一旁的屋檐避雨。 夏莞微微皱眉,可能是重视学习的价值观影响,她总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明明应该在学校念书的。 可是生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每个身处苦难的人都有自己有口难言的身不由己。就算她上前不痛不痒地关心两句,也不过是何不食肉糜的雪上加霜。 毕竟,要不是她家那栋旧得掉渣的小房子在拉锯多年的官司中胜诉了,她说不定也就水到渠成的地沦为失学儿童了。所以,她很珍惜上学的机会的。 正想着这些时,夏莞抬眼看到了那个男生。 樊斯辰那时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撑一把透明伞,夏莞觉得他像一只雨中的风筝,轻盈又自由。 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小妹妹你不回家吗?哦,要卖完才能回?可是下雨天生意不会很好吧?别哭别哭,你的花哥哥都买了好不好?十元一朵,一共九朵,那你要找我——对,十元。真棒!” 夏莞的心思早已不在教辅上,眼睛偷偷瞄向那边。 只见樊斯辰迅速往卖花小姑娘的衣兜塞了张红色钞票,但只拿了一朵花,“剩下的花等雨停了你还可以再卖,或者送给别人。” 小姑娘很淳朴,不愿意就这么接受别人的好,非要他收下那些花,樊斯辰无奈地竖起食指,“嘘!其实是我们家顾大少爷让我来买花,我跟他说一朵一百,咱俩都能赚一点,不要告诉他,就当帮哥哥忙了,好不好?” 小姑娘顺着他的指尖,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的“顾少”,忙使劲点点头,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夏莞也悄悄抬头,看到了路对面的顾逸尘,他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身后的一个男生给他撑着伞,两人确实看向樊斯辰这边。 原来,第一次见到樊斯辰的时候,就是第一次见到顾逸尘的时候。 好像那时,隔了行人熙攘,隔了雨帘斜织,心动的萌芽却悄然落地生根。 再后来,她按部就班地去上学,认识了樊斯辰,而顾逸尘则像一颗遥不可及的星星,总是在国旗下领奖的位置上闪耀着光芒,让夏莞只能仰望。 雨还在下,餐馆的人不多。 “又走神?”樊斯辰叼着叉子,又重复了一遍,“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再不搭理我就收回了昂。” “啊?抱歉,不用了不用了,要不是你带了伞,我都没饭吃,”夏莞心里热热的,连自己都忘了的生日,居然还有人想着送她礼物,她突然觉得自己跟那个送不出花的小姑娘有点像,掏遍了口袋,才囊中羞涩道,“没带饭钱,回去给你。” “这个也给你。” 夏莞打开手心,躺着一颗小小的柠檬糖——透明玻璃纸裹着小小的黄色硬糖,跟那天樊斯辰在便利店买的一样。 其实夏莞并不喜欢柠檬味的,那天鬼使神差非要换成顾逸尘喜欢的口味,明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机会亲自送给他的。 所以当晚,夏莞把糖果都送给了室友们,但也许潜意识里仍有那么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觊觎之心作祟,才本能地留下了一颗漏网之糖,权当慰藉。 “钱就算了,这个我得收下——” “樊斯辰?”这时,餐馆的门帘被掀开,走进几人,穿着跟他们一样的校服。 樊斯辰悬在空中的手掌突然将夏莞整个小手盖住,那颗糖更是被藏得严严实实。但只是一瞬间的事,樊斯辰一秒切换回轻松的状态,对夏莞说声谢了,随后转头去看来人。 夏莞顾不得樊斯辰突然奇怪的举动,因为眼前走进来的人竟然是顾逸尘! 夏莞的大脑瞬间空白,又呆愣了两秒,才不知所措、毫无实感地缩回手。 “顾逸尘,卢兴胜,你们也来吃午饭?这家店确实不错,我刚尝过,可以给你们推荐。”樊斯辰侧身,语调看似轻松,但却换成了一个可以将夏莞遮挡大半的姿势。 “听说你也上了一中?咱兄弟俩不得好好聚聚?我的人一下课就去高一楼请你,连你人影儿都没见着,要不是老顾说你在这儿,我哪知道狡兔三窟是哪三窟!”叫做卢兴胜的男生带着一群长得跟他一样壮实的男生,像是高二或高三的体育生。夏莞总觉得他的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5章 此刻的气氛十分诡异,夏莞说不上来,但对恶意的本能直觉让她暂且封闭自己的儿女私情,对樊斯辰说道,“樊斯辰,雨还没停,你送我回班里吧。” 卢兴胜不满的情绪立刻上脸,凶巴巴的眼神在夏莞身上来回扫射,“这你女朋友?” 夏莞对他来者不善的态度倒也不犯怵,只是提到女朋友的时候,她有点心虚,下意识往顾逸尘那边瞄。但后者在隔壁找了空桌,悠哉地看起了菜单,对他们这边的对话视而不见。 “不是,”樊斯辰说完,回头冲夏莞笑笑,让她放宽心,“你先回去,拿上我的伞,我兄弟都在这里,一会儿蹭他们的伞。” “可是,我、我还要还你钱……”夏莞还想再争取一下。 “下次吧!” 既然樊斯辰这么说了,夏莞也只能离开。 等人走后,卢兴胜点了根烟,抬脚落在桌上,吐了阵浓烟,正欲开口。 樊斯辰轻轻咳嗽了一声,倏尔,桌上插着花的瓷瓶贴着他的侧脸飞过。 樊斯辰低眉,唇色发白,小幅度地抬手擦擦侧颊的水渍。 那个花瓶正好砸到身后拿着手机的老板身上,疼得他忍不住大叫。 “老板?我们哥俩儿交流感情,你躲那儿偷偷招呼条子是个什么意思?”卢兴胜抬抬手腕,吩咐站得最近的一个寸头,“把他手机砸了!” 并不只是砸手机那么简单,老板的哀嚎声长久地响在身后,卢兴胜恶劣地勾起唇角,全当它是开胃小菜。 樊斯辰依旧微微低着头,看不出是顺服还是无视。 卢兴胜转而将烟屁股摁灭在桌上,把桌布烫出一个窟窿,这才目光如狼,似笑非笑地看着樊斯辰,“听我姑姑说,你中考考得不错?” 其他人听他开始训话,好似接受到了头狼的信号,于是抄兜的抄兜,磨拳的磨拳,往樊斯辰周围聚拢。 6生日礼物 当夜,夏莞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境。 梦里,校园的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下来,仿佛随时都会崩塌。她站在物理考场中,手中的试卷上满是刺眼的红叉,那一个个叉号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无情地嘲笑着她的无能。 而在不远处,樊斯辰正身处险境,似乎是因为她物理没考好而受到牵连,生命危在旦夕。 夏莞心急如焚,想要冲过去救他,却感觉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无比艰难。 她大声呼喊着樊斯辰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考场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猛地一下,夏莞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她的睡衣。她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让她渐渐缓过神来。 原来是一场梦。 可那梦境如此真实,让她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也许是最近考试的压力太大了吧,夏莞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那残留的恐惧。 清晨,校园的小径依旧铺满金色阳光。 夏莞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教室,昨晚的噩梦让她精神萎靡。 很快,物理成绩发下来了,夏莞看着试卷上那不堪入目的分数——46,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她瞥了一眼旁边的方菁菁,只见对方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哎呀,我这次全是蒙的,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方菁菁故意提高音量,炫耀着自己的成绩——足足比夏莞高了一分整的47分。 “怎么,你这死人脸,考不好还不许别人高兴啦?”方菁菁挑衅地扬起下巴。 夏莞不想跟她纠缠,困倦地揉揉眉心。 自从夏莞没给方菁菁推樊斯辰的微信后,两人一番口舌之争,关系愈发紧张,气氛也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课间休息时,校园广播准时响起。一阵舒缓动听的bgm,如潺潺流水淌过校园每一个角落,为紧张的学习氛围注入一丝清新的气息。 夏莞没睡好,趴在桌上刚想补眠,突然,广播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亲爱的同学们:下午好!欢迎来到周三的心灵驿站,我是播音员樊斯辰。”那声音犹如煦日和风,温柔,温暖。 “我是播音员顾逸尘。”紧接着,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山间清泉。 夏莞的心不禁微微一颤。 “经过了紧张的周测,想必大家有些疲惫啦。现在,就让我们暂时放下手中的书本,静下心来,一同走进今天的心灵之旅,”樊斯辰的话语充满了亲和力,那种阳光和乐观也感染了听众,“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时刻,感觉自己在繁重的学业压力下喘不过气来,仿佛迷失在一片迷雾森林中,找不到方向。逸辰,你是否也有过这样的状态呢?” “这是我们成长过程中很常见的阶段,我也不例外。高中生活就像一场马拉松,途中我们会遇到体力不支、步伐沉重的时候,但只要坚持下去,调整好呼吸和节奏,就能重新找回前进的动力。曾经有一位学长……接下来,为大家送上一首周杰伦的《蜗牛》,让我们在歌声中汲取勇气和力量,在逐梦的道路上勇往直前。请欣赏。” 虽然明知道是事先准备好的播音稿,但夏莞恨不得逐句背诵,顾逸尘的话语,就是她黑暗中的灯塔。 播音结束后,整个校园都沸腾了。无数少女心被点燃,沉浸在那两种“听着就帅”的声音中无法自拔。 校园论坛上瞬间被樊斯辰的词条霸屏,满屏都是对他的花痴言论。然而,不关注这些的夏莞对此一无所知,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方菁菁捂住嘴,直到广播结束、音乐响起,她才激动地呼朋引伴,“天啊!樊斯辰的声音好好听!还有年级第一的学霸顾逸尘,咱们校园广播站何德何能同时请到这两位大神坐镇!” “好想把他的声音录下来!我要留着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听~”她的闺蜜也跟着附和道。 夏莞看似在草稿本上演算,实际早已对笔下的公式和符号无感,心思早飘到了九霄云外。 暴露心迹的笔尖像是有了自主意识,情不自禁地写下了顾逸尘的名字。 直到落了笔,这三个字完整地出现在她眼前时,夏莞才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回过神来。她紧张地环顾四周,还好周围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她想划掉这个秘密,可笔尖停在纸上,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在她心里,这个名字无比神圣,不容亵渎。 “樊斯辰,一个从头到脚,从脸到声,都散发着贵气的异域混血美少年,好似从古希腊神话中下凡的天神之子!五官清秀俊美,英姿飒爽,眼睛那么深邃,还是包含忧郁的雾蓝色!还有他高挺的鼻梁,接吻的时候都会碰到叭!嗯嘿嘿~~~///(^v^)\\\~~~”邓欣怡一脸陶醉地说着,明显已经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 夏莞听完这套自带八百度滤镜的花痴发言,暗暗好奇青春期激素对于人脑的刺激影响是否有致幻的效果。 “对了,另一个播音的男生是谁啊?”邓欣怡问道。 “!!!” 夏莞像是被触动了某根神经,郑重其事地介绍道,“是顾逸尘!人家开头就自我介绍了,播放周杰伦的歌那段都是他讲的,声音特别清新、清冷、清凉的那位同学。” 邓欣怡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表情有些疑惑。其实在她心里,顾逸尘的声音就像一杯清高且味淡的白水,还是那种明明是自来水但摆在高档餐厅身价就翻几百倍的冤种凉白开。 不过人家毕竟是学神,而且看夏莞那在意的样子,邓欣怡很善解人意地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觉得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连耳朵都会偏心。 就在这时,樊斯辰来到了夏莞班门口,他身姿挺拔,犹如一棵白杨,最普通的校服也被穿出挺拔清秀的感觉,右侧下颌贴了一块创可贴,给他的温柔平添了几分痞气。 他礼貌地麻烦坐在门口的同学叫一下夏莞,这一幕瞬间引起了全班同学的轰动。 女生们有的嫉妒得咬牙切齿,有的则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后便是一阵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夏莞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弄得一头雾水,她不明白这些奇怪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她衣着简朴惯了,不太懂时尚的套路。之前跟方菁菁没闹矛盾的时候,曾经问过她们几个女生脸上同款的粉色创可贴是不是受伤了,因此被嘲笑了好久,她这才了解到原来班里贴创可贴是种时尚。 所以,走出教室后,虽然很想问,但最终只是说了要还昨天的饭钱和雨伞的事。 樊斯辰却摆摆手,什么都没有收下,随后还从身后拿出一本书递给夏莞,“这本二手教辅我看完了,反正也用不上,补给你作生日礼物,要不要?中国有句古话,叫礼轻情意重。英格兰也有句古话,叫it‘sthethoughtthatcounts……” 她还从未收到过来自朋友的生日礼物…… “要!”夏莞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她从小被教育的就是不主动要东西,所以指尖触碰到书脊后又开始犹豫,害羞地看了眼樊斯辰。 第6章 但凡对方表现出一点不屑或是别的什么取笑的迹象,她必然又要自闭地缩回壳里了。 但樊斯辰却很高兴,“真的吗?太好了,我没送过女生礼物,怕你不喜欢,真的很谢谢你能收下,原本昨天就想给你的,但是有点小事耽误了。” “喜欢的!”夏莞这下毫无心理负担了。 樊斯辰笑着看她,觉得夏莞扑上教辅的样子活像收集坚果的小松鼠,眼睛亮晶晶的。 夏莞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本明明还是很新的物理教辅,嘟囔道,“就你看过,不算二手。” 书里的讲解非常细致有条理,例题包含了历年的真题和一些联考的高质量新题。而且,在空白处还有樊斯辰整齐的小楷批注。 对于物理薄弱的夏莞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久旱逢雨,价值千金! 由于激动的情绪难以言表,夏莞索性给樊斯辰鞠了一躬。 樊斯辰见状,哭笑不得,连忙掰直她的腰板,也同样回了一躬。 “别别,我可还有一事相求呢。” “你说。”夏莞抬起头,用近乎忠诚的目光看着他。 樊斯辰笑着说:“最近各个社团都在纳新,我们晨曦之声广播社正好缺一个英文朗诵的女播音员,夏莞,你英语那么好,愿不愿意考虑来我们广播社呢?” “我听到你们的广播了。”夏莞没有直接回答。 樊斯辰倒是很耐心,观察她的表情,“觉得怎么样?” “很好听,”夏莞略作停顿,咬咬下唇才抬眼,试探着问,“我没有经验,不一定能做好。” “没关系,新人有培训。”樊斯辰打包票。 夏莞想起顾逸尘那清冷的声音,最近他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频率太高了,较之以前,不知幸运了多少。 但她却仍是贪心不足。 终于,夏莞下定决心,每天一定要多抽出至少半小时练习英语口语,然后坚定地回答樊斯辰,“我想试试,我会努力做到最好的!” 樊斯辰欣慰地笑了,他觉得夏莞倒是没变,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那份纯真和执着,“不用最好,‘优秀’很好,‘良好’也好。” “及格”很好,“不及格”也好。 只要是你,就很好。 上课铃打响时,夏莞正好从门外走进教室。班里又是一片暧昧不明的起哄和议论。 “咱班那个叫夏莞的有点本事啊,不声不响就搞定了年级校草候选人!”“你们觉得般配吗?”“般配啥呀,你看俩人站一块儿,脖子以上是一个色儿吗?”“人家自己喜欢不就行了,俩人刚在门外边都互相拜上了,还拜啥?哈哈哈拜堂呗,难不成还义结金兰?” 正巧赶上打铃,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很难听清。夏莞沉浸在即将加入广播社的喜讯中,兴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哪有心思去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加之她十多年来在班级里一直是透明人身份,除非有人指着鼻子骂她,否则她很难自作多情地把这些引发热议的绯闻舆情往自己身上联想。 夏莞的座位在里边,方菁菁铁青着脸,故意没给她挪地方。夏莞没管,自己深吸一口气,收紧小腹,侧身勉强挤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刚落座,班主任气冲冲地推门进来,“吵什么吵!听不到上课铃吗?整栋楼就咱们班最吵!想被通报批评是不是?还有个别那些上自习说小话的,再让我抓到,哪怕是女生,也别怪我不给好脸!”班主任怒目圆睁,大声训斥道。 夏莞对于这种高分贝的训斥和喊叫,早已后天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免疫系统”。因而在第二个“吵”字刚落下,她已经在作业第一道选择题后填了个“b”。 而方菁菁就没那么强的钝感力了。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烫,总觉得老师说“个别”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们的眼神都像尖锐的针一样,直直地戳向自己。虽说纵使当真如此也不过是事实,没什么大不了,但被宠大的方菁菁却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夏莞,心中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觉得此时的夏莞无比可恨。 樊斯辰送的那本物理教辅帮了大忙,虽说没有脱胎换骨那么夸张,但那些曾经让她头疼不已、理解困难的物理公式,如今在樊斯辰详细注解的引导下,竟也变得清晰易懂起来,像是拨开了重重迷雾。让夏莞这个物理学习上的“外门弟子”瞬间经脉贯通、功力大增。 夏莞终于明白关外小弟子收到宗门长老额外的重视和教诲是什么心情了。 至少在意识到这份心情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扬着嘴角傻笑好一阵了。 7小树林见! 夏莞迎来了社团的考核。 这场考核承载着她的期待与梦想,冥冥中,也是她高中生活的转折点。 起初,广播站的初试有一两百人参加,竞争异常激烈。经过层层筛选,夏莞顺利进入了二轮面试。这一轮,要求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坐在对面,聆听考生的文本朗读和两分钟的现场发挥。 面试前夕,夏莞怀着忐忑的心情找到樊斯辰,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衣角,轻声问道:“樊斯辰,你说面试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坐在对面面试新人呀?” 樊斯辰打趣道:“我呀,也是高一新生呢,只不过走了点‘后门’,提前进了社团,可没有当面试官的资格哟。” 听到这话,夏莞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在她心中,若是好朋友坐在对面,自己一定会紧张得思绪飘飞,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应对面试。 播音室里,终于轮到夏莞端坐在面试者的座椅上,她身姿挺直得有些僵硬,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在学姐的提示下,夏莞深吸一口气,开始流利地讲述试讲内容——虽然在无人的角落,她已独自练习过百遍。 “各位学长学姐下午好,我是高一年级的夏莞……”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其实是很好听的,只是夏莞自己从来没发现。 月亮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亮,她,对自己太苛刻了。 其实,夏莞很不适应这样公开展示自己的场合,“透明人”和“好学生”两个看似矛盾的标签却在她身上并行不悖、水乳交融。 唯一一次抛头露面地出风头,还是在樊斯辰的怂恿下达成的,夏莞站到讲台时紧张得几乎语无伦次,心脏突突直跳,她只记得自己结结巴巴胡言乱语完,就慌不择路同手同脚逃下了台。 但当时评选优秀学生,主要还是看单科成绩,而她的英语成绩算上去说段相声都稳了——当然这种厚颜无耻又卖又夸的话,是樊斯辰说的。 面试很顺利。 此时,播音室外的走廊上,程明达看到樊斯辰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窗内,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期待,便笑着调侃,“樊斯辰,你这是在等人啊?瞧你这满眼都移不开的样子,难不成里面是啥天纵奇才、稀世珍宝?” 樊斯辰嘴角噙着笑意,开玩笑地回应:“我这不是在等孩子考完试嘛,心里紧张着呢。” 程明达也听到了他之前给人宽心的话,“哼,全市千分之一的特招生,在你们英国佬嘴里就叫‘走后门’?” “sorry,cheng,窝德中文bush很好!” 程明达知道这货这么说话的时候就是要开始耍赖了,还想再笑话笑话他,但不经意间瞥见了樊斯辰手臂上的伤——校服半袖只能勉强遮住部分,仍有一些触目惊心的淤青露在外面。 程明达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关切地问道:“你这手臂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了?” 樊斯辰拍拍胸脯,故作潇洒地说:“男生嘛,血气方刚,有点小伤再正常不过。中国有句古话,胜败兵家事不期……” 得,又来祸害中文了。 “所以您‘包羞忍耻是男儿’?”程明达不屑地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我可去你的吧,你们又不是一路人,惹那种人干啥呀?不好好学习,整天打架斗殴的,让他们自生自灭做社会渣滓去!” 樊斯辰敷衍地点点头,嘴上应和着:“知道啦知道啦,以后一定注意!” 程明达还是不放心,拍了拍自己强壮的胸膛,豪爽地说:“你记住,要是那群体育生再来找事儿,尽管叫我来撑场子。兄弟这身力气可不是吃素的!” 樊斯辰抱拳,笑着谢过,“多谢兄弟侠肝义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到底为啥要找你事儿啊?” 性格随和友善的樊斯辰无端惹上这种麻烦,实在是让人费解,事情肯定另有隐情,绝不像樊斯辰嘴上说得那么轻巧。 “而且那个卢兴胜是高二有名的混子,他家背后可不是一般人,本市的卢家……” 就在这时,樊斯辰突然开朗地大声打招呼:“顾逸尘!你来了?” 这一声招呼,恰到好处地打断了程明达的话头。 程明达微微一怔,转身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已然不声不响站到他身后的顾逸尘。 第7章 他下意识地微微皱眉,虽然大家在广播社都算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但他对顾逸尘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抵触情绪。 在外人眼中,顾逸尘无疑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成绩优异,气质出众,宛如一颗璀璨的明星,是标准版的“别人家的孩子”。 然而,播音工作结束后,他总是立马冷脸,从不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和工具;轮到他关灯的时候,更是卡点关闭,全然不顾及还有尚未收拾完的同学…… 诸如此类的小事,虽然看似微不足道,但却让程明达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之前,程明达没有直接说顾逸尘的坏话,只是隐晦地跟樊斯辰暗示了一点自己一向很准的第六感。 但樊斯辰却只是笑着拍拍他宽阔的肩膀,“大作家的嗅觉就是非同一般的灵敏!这种职业病也只能怪你天赋异禀咯。等你功成名就之后,能不能给我来个不排队的签名呀?到时候我可得好好显摆显摆!” 程明达爱好文学,也在进行着一些散文创作,听到这话立马红了脸,注意力被成功带偏,恨不得马上奋笔疾书出成名之作。 然而现在,当顾逸尘再次毫无预兆地出现时,程明达心中那种不对付的感觉又油然而生。 两人互相无视,都没有打招呼,顾逸尘只是淡淡地冲樊斯辰点了点头,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丝微妙的火药味儿。 就在这时,备用录音室的门缓缓打开,面试结束了。 夏莞兴奋地跑出来,眼神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撞上顾逸尘的瞬间,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脸庞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愈演愈烈的滚烫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嘴唇微微颤抖,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顾、顾……”却始终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顾逸尘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面无表情地拿起咖啡杯,转身径直走了,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程明达笃定,顾逸尘这厮必定犯邪,给人女生吓成这样。 趁夏莞还处于慌乱、尴尬与不知所措的空当儿,樊斯辰眼疾手快地披上校服外套,然后迅速掏出手机,“咔擦”一声,闪光灯照亮了夏莞错愕的脸庞,留下了这一瞬间的画面。 夏莞被晃得眯起了眼,反应过来后,有些不高兴地问:“樊斯辰,你干什么呀!” 樊斯辰赶忙道歉:“抱歉抱歉,下次保证不开闪光灯。” “……”夏莞无语了,脸上尴尬的潮红像潮水般慢慢褪去,“是闪光灯的事儿吗,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拍我呀?” “当然是为了记录我们阿莞通关的幸福瞬间呀!这可是值得纪念的时刻!”樊斯辰笑着解释,眼神里满是真诚。 “你……怎么就知道我通过了?”夏莞其实心里更想纠正那声“阿莞”,可又觉得特意纠正太刻意了。毕竟方菁菁在跟她翻脸之前也是这么叫的,她都叫得,凭什么樊斯辰就叫不得。 “夏学神,我对你的实力还是有正常人的认知的。”樊斯辰自信满满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对夏莞的信任与赞赏。 一旁的程明达闻言,好奇地将目光投向夏莞,很想知道这位“学神”究竟有何厉害之处。 夏莞的脸上的红晕还没来得及褪干净,这下又刷地红透了,她真想伸手捂住樊斯辰的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本市中考前的二模,英语科目的出题难度你知道吧?”樊斯辰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豪。 程明达对成绩和考试格外敏感,一听便立刻明白樊斯辰所说的是哪次考试,忙不迭地点点头。 樊斯辰继续眉飞色舞地介绍:“据说那次试题超纲,难度极高,严重打击了考生们的信心,出题人还因此被问话了呢。但就是那样艰难的情况下,我校夏莞同学,作为本市唯一一个考到149分高分的英语战神!发扬了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精神!” 樊斯辰是混血,按理说血脉里应当自带点儿外语天赋,但他说自己语法规则学得一般,考试全凭语感,所以总考第二名,并且热衷于不遗余力地吹捧第一名。 就比如这时候,夏莞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真是拿樊斯辰没办法。 樊斯辰这“炫”友的本事比暗恋顾逸尘还让她心慌。 夏莞实在招架不住,只好落荒而逃。 方才被暗恋对象无视的尴尬和难受,被这么一打岔,已然烟消云散。 只留下樊斯辰,被广播社的学长学姐以及通过或没*通过面试的同学们团团围住,大家热情而好奇地向他问起新晋的英语大佬,那一阵阵惊异的赞叹声,让已经走出好远的夏莞又加快了脚步,最后干脆小跑起来。 回到班级后,夏莞又羞又恼,负气地趴倒在桌子上,“咚”的一声,动静大得把正在涂口红的方菁菁都吓了一跳。 方菁菁以为夏莞面试没通过,心里暗自得意,嘴角微微上扬,心满意足地继续化妆,不知道在胜利什么但胜利的喜悦之情,让她不知不觉画出了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烈焰红唇。 这时,李佳轩走过来,把一张纸放在夏莞的桌上,说:“夏莞,樊斯辰让你明早前把这张信息表填好了交到社团,这两天就会给你排班。” “啊?什么!”方菁菁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口红差点惊掉,一条粗粗的红道顺着嘴角爬上脸,模样越发可怖,活脱脱一张血盆大口。 李佳轩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然后满脸嫌弃地悻悻离开,嘴里还一边小声嘟囔着:“班里居然还有人画小丑女的妆,真是够奇葩的。” 方菁菁看着镜子里自己滑稽的模样,气得满脸通红,忍不住大骂:“我尼玛%&*@!” ……又不是坏事。 夏莞等心跳恢复如常后,莫名生发出一丝愧意,明明樊斯辰一直在鼓励她,面试前也特意跟她强调了很多要点,虽说这种疯狂显摆的方式过于高调,但人家又没什么错,自己就这么不领情地跑了,他会不会生气呀? 他才不会呢……吧? 夏莞想到男神顾逸尘高冷又不理人,虽然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但又觉得微小的自己受到这样的对待,也在情理之中。 而樊斯辰人那么好又总是有耐心的……不行不行! 她怎么能因为人家樊斯辰性格好就如此厚脸皮地双标,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好并且娇蛮地要求他不能生气? 夏莞看了眼表,已经内耗了宝贵的七分钟!她作业会写不完的!于是夏莞果断拿出自己那本“生日礼物”,在空白处写下: “9月6日, 夏莞:对不起。 philip:我不生气了,夏莞,但你下次要长记性。” 终于安定了心神。夏莞深呼一口气,开始心无旁骛的写作业模式。 然而,跑操回来后,她却发现摊在桌上的那本物理教辅不翼而飞了! 夏莞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用全班都能听到的音量冷冷质问道:“谁动了我桌上的书?” “再问一遍,是谁!”她的语调异常平静,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仿佛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原本嘈杂的班级霎时安静下来,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紧接着,几声尖锐刺耳的嬉笑打破了这份宁静。夏莞不用看也知道,这笑声正是来自方菁菁和她的小姐妹圈儿。 方菁菁翘着二郎腿,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仿佛在向夏莞示威。 由于樊斯辰的伞还在夏莞这儿,所以她也没把自己找不到的伞当回事儿。 但现在,夏莞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被人欺负了,或者叫霸凌。 铃声响起,夏莞只好强压怒火,先坐回座位。 【把书还给我!】 夏莞手腕气得发抖,紧紧握着手中的笔,饱含怒气地写下一笔一划,有些笔画甚至用力到戳破了草稿纸。 方菁菁只瞟了一眼,故意装作没有在看夏莞推过来的草稿本,对她的愤怒置若罔闻,视她的存在为空气。 【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夏莞用红笔在草稿纸上写下这句话,然后猛地推到方菁菁面前,随后又迅速用黑笔涂掉,仿佛在压抑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又像是在向方菁菁发出最后的警告。 “吓唬谁呢!夏莞你烦不烦啊?”方菁菁被夏莞的举动彻底激怒,她虚张声势地拍了桌子,然后猛地往后退,动作过于激动,不小心撞到了后桌的桌子。后桌同学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吓了一跳,骂了声:“有病!” 夏莞怒目圆睁,狠狠地瞪了方菁菁一眼,她再次拿起笔,在纸上写下: 【我说到做到】每个字都写得刚劲有力。 方菁菁看到夏莞惨白的脸色和充满杀意的眼神,心里不禁犯了怵。夏莞本就是很冷的长相,现在,她惨白的脸色和杀人般的眼神宛如法制频道上的变态杀人魔,让人不寒而栗。 第8章 就在这时,班主任悄无声息地走到方菁菁身后。后者正全神贯注地跟夏莞对峙,丝毫没有察觉。班主任轻轻敲了敲她的课桌,还没来得及批评,方菁菁就做贼心虚,被吓得尖叫起来:“啊!” “喊什么喊!自习课安静知不知道?你不学还不让别人学了?加上上次的检讨,放学前交到我办公室!”班主任严厉地批评道,眼神中透露出不满与威严。 方菁菁挨骂之后,虽然窝火,但反而稳了稳心神。她写了张纸条,偷偷丢给夏莞,上面写着:“你,放学小树林见!” 然后,她又向四散在班级各处的小姐妹各传了一张纸条,妄图召集人手,准备在小树林给夏莞一个“教训”。 这种嘴上单挑,实则暗通款曲招兵买马的下作手段被夏莞看在眼里,她冷哼一声,心里清楚方菁菁这是要找帮手。 她虽是孤身一身,但毫不畏惧。 方菁菁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闹大,但咬咬牙,又给杜灵娇多传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娇娇,也叫上你那个体育班的男朋友。” 8他生气了 夕阳的余晖渐渐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夜幕悄然降临,预示着今夜注定不平静。 晚自习后,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 樊斯辰来到夏莞班门口。夏莞忘了交信息表,于是他专程来拿。 然而,出来的同学却告知他夏莞不在。 樊斯辰微微皱眉,暗自思忖:“她该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夏莞可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正当樊斯辰准备离开时,旁边几个同学的小声交谈传入他耳中:“夏莞不是和那个谁约了吗?”“约了啥?约架呗!就方菁菁那烽火狼烟的架势,估计是要打群架呢,还叫了别的班的男生。”“不过夏莞应该也喊了不少人吧,不然去了不是给人送菜……” “在哪儿!”樊斯辰听闻此言,额上青筋突突地跳,焦急地喝问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周围的同学都不禁一愣。 一个曾帮忙传纸条,还偷偷拆看过方菁菁纸条的同学,有些害怕地回答:“是、是去小树林,就在高一楼到女寝路上,最近路灯坏了的那块地方。” “!!!” 与此同时,夏莞已经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小树林这边是校园里最僻静的角落,此刻被黑暗笼罩,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远处的路灯忽明忽暗,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微风拂过,灌木和树梢轻轻抖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样恐怖的环境里,夏莞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自己只穿了单薄的校服半袖,连外套都忘在了教室里。 方菁菁原本心里还有些发怵,但当她的七八个女生朋友慢慢靠拢过来,尤其是那个身材高大的体育生站到她身后之后,突然,一种莫名的膨胀感涌上心头,她竟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己好像成了掌握生杀大权的女皇的错觉。 一中的住宿生有固定的熄灯时间,而且留给学生洗漱的时间本就不多,路上的学生都走得行色匆匆,偶尔有人往这边瞟上一眼,只一眼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秉持着“江湖恩怨江湖人自行解决”的态度,谁也不愿意多管别人的闲事。 随着时间推移,行人越来越少,而这边的对峙才刚刚拉开帷幕。 方菁菁见夏莞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害怕了,心中的得意和狂妄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伸出手指,用力戳着夏莞的肩膀,恶毒地放狠话:“我拿你当姐妹是看得起你,装什么装?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樊斯辰能看得上你?还成天不要脸地往人家身边凑,贱不贱啊你?” “就是,怎么说也是我们菁菁更配得上樊学神!让你给个电话还不答应,不知好歹!”方菁菁的一个跟班附和道。 “要不是她从中作梗,菁菁能被班主任训话两回吗?不要脸的心机婊!”另一个女生也跟着帮腔。 “装着一副清高的模样,英语好有什么用?就你那总分儿,当自己顾逸尘吗?” “这次就是让你长长记性,以后知道,在一中,谁说了算!”杜灵娇说着,猛地推了夏莞一把,夏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但她趁势扯住杜灵娇的手,用力往相反的方向折去。 杜灵娇没想到夏莞竟敢反抗,又羞又恼,扬起手就是一巴掌甩到夏莞脸上。 然而,夏莞此刻仿佛没有了痛觉,手上的力道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用力。 杜灵娇的体育生男友见状,大骂一声,挥起拳头就要朝着夏莞砸去。其他女生也如同豺狼般,纷纷露出狰狞的面目,准备一拥而上。 兵刃相接的瞬间其实非常短暂,但就在那几乎不可察觉的间隙,夏莞轻轻笑了一声。 她熟悉这种背水一战的绝境,无论经历多少次,她都不会轻易屈服! “啊!!!”惨叫声从黑色林间直冲云霄。 “夏莞!!!”同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让夏莞瞬间失神。 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看到路灯下浮动的尘埃和飞舞的细碎小虫,看到黑夜中树梢鬼魅般的残影。而此时,从光里飞奔而来的那个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可她却仿佛置身梦境,对眼前的一切没有真实感。 “夏莞!夏莞你受伤了吗?有没有事?”樊斯辰心急如焚,将夏莞翻来覆去仔细查看,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直到确认她毫发无损,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废话!被捅的是老子!”体育生惊恐地捂着自己流血的手掌,双眼充满敌意地盯着突然冒出来的樊斯辰。原来,在混乱中,夏莞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把折叠刀,划伤了体育生。 樊斯辰迅速合上夏莞手里的折叠刀,毅然决然地站在了她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一道保护墙。 体育生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皮肉伤,但校园里的欺凌多是仗势欺人,这种被视为社会流氓行径的动刀子的行为,足以让这群涉世未深的学生们吓破了胆。 那群女生在看到夏莞刀尖的寒光时,就像受到惊吓的麻雀,纷纷四散逃开,躲到了一旁。 然而人性本就如夏莞所料的那般欺软怕硬,于是收了刀子的樊斯辰立马挨了一拳。他捂住左臂,嘶了一声,身形却很稳,并且没有躲开的意思。 体育生被一个他所轻视的女生划伤并且吓成孙子,恼羞成怒的怨气必须发泄出来,樊斯辰知道,他这一拳必须挨。 “樊斯辰你让开,”夏莞语气坚定,虽然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孤狼般的决然,“违纪拿不到奖学金……” “你闭嘴!”樊斯辰怒吼一声,这是夏莞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 他的双眼通红,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愤怒与焦急,“夏莞你几岁了?借你看个笔记给我弄丢不说,放学不回家还敢来打架?胆儿肥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管不了你了?要不是姨妈让我看着你,你觉得我有闲心管你这点儿破事儿!” 夏莞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骂弄得有些懵,眼神中透着迷茫与不解。 就在这时,局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樊斯辰转头对受伤的体育生说道:“兄弟,班里女生今天好了明天恼了的,都是些小矛盾,说不定过两天就又一起手拉手逛街了,怎么还惊动了你们班呀?” 体育生哼了一声道:“废话,我女朋友受气,我不来给她出头算什么男人?” 樊斯辰心想这种头脑简单的倒也容易应付,“说到底,还是我表妹不懂事,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赔罪。但其实也怪我,开学事儿太多,来了咱一中这地界儿也忘了打招呼。高二的卢兴胜是我表哥,夏莞是他妹,我们前天还一起吃的饭,不过该认识的兄弟还没来得及认全。” 对付小流氓,大流氓比道理更好使。 “笑话,你说认识就认识?”体育生一脸怀疑,却已经开始心虚。 樊斯辰从兜里掏出手机,快速翻开通话记录,递到体育生面前。只见通话记录里,前几天卢兴胜的未接来电密密麻麻,翻好几页都翻不完。 体育生看到满屏的未接来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感慨:“兄弟你命真硬。” 高二体育班的卢兴胜,是出了名的无法无天,干过很多出格的事儿,据说还打过老师。按理说这样的人根本进不来一中,但他家有权有势,硬是把他塞进了学校,就连老师和校长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说是给一个交往两天半的女朋友出头,就算是亲老娘吃了鳖,对方是卢兴胜的话,他也万万不敢轻易招惹的! “如果你不信,嗯,要不这样,我帮你拨通电话你亲自跟我堂哥说吧,好嘛?”樊斯辰趁热打铁。 还好嘛,好个毛线! 体育生心里警铃大作,他愤恨地瞪了一眼身后瑟瑟发抖的女朋友,然后装模做样地直起身板,“女人的嘴天天颠倒黑白,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女人的事就应该让她们自己解决,这大半夜的打扰了胜哥睡觉就不好了。” 第9章 “睡觉?这个点儿他应该还在某个电竞酒店或者网吧,”樊斯辰笑了笑,“但我哥打游戏的时候更不喜欢被打扰。” 体育生顺坡下驴,灰溜溜地快步走了。杜灵娇想用疼痛的手腕去挽他的手臂,却被他狠狠甩了回去,还恶狠狠地丢下一句:“明天我再收拾你!” 樊斯辰虽然平日里看着温和,总是面带笑容,但此刻女生们才明白,他就是一只笑面虎。 剩下的女生们都臊眉耷眼的,像泄了气的皮球,想偷偷溜走。 夏莞却叫住了她们,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书!” 众人才如梦初醒,几个女生赶紧把方菁菁像羊羔一样往前一推。方菁菁哆哆嗦嗦地从书包里掏出那本物理教辅,递给夏莞。 夏莞伸手去接,但樊斯辰却抢先一步接过书。 他脱下外套胡乱裹在她身上,然后拉起夏莞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往女寝楼下走去。 夏莞的手被樊斯辰死死握住,传来阵阵疼痛,但她没有出声,也没有挣脱。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当两人走到女寝楼下时,夏莞终于下定决心想要说些什么,樊斯辰却抢先开了口:“没收。” 接着,他看了一眼手表,淡淡说道:“距离熄灯时间还有一分钟,如果你现在不跑回去,宿舍马上锁门,并且你会被宿管记违纪。” 这是他第一次赶她走。 夏莞感觉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了,脑袋一片空白。她机械地转身,拼命朝着宿舍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跑回四楼的宿舍,怎样在熄灯的刹那爬上了床。 当今夜的兵荒马乱最终归于平静,夏莞静静地躺在床上,才摸到自己满脸的泪水。 还是生气了。 9大打出手 夏莞回寝室很晚,等楼道里宿管打着手电查过几轮,两个室友才探出头来,关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但夏莞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蒙着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邓欣怡跟夏莞同班,自然也亲眼看到了夏莞和方菁菁晚自习的那场风波,她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女孩,回到寝室后,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件事,也有些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夏莞起的最早,不声不响就去了教室。 夏莞一直在看着窗外发呆,课间也是。 邓欣怡注意到了夏莞的异样,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个一向嚣张跋扈的杜灵娇和讨厌鬼方菁菁混在一起,竟然一下课就往她家阿莞身边凑。 邓欣怡虽然胆小,但还是壮壮胆凑上去,看看她们到底要搞什么鬼。 当她走近时,不禁瞪大了眼睛,差点惊掉下巴。 只见杜灵娇满脸谄媚地笑着,正努力和夏莞套近乎,说着一些今年流行趋势和当红爱豆的话题。可夏莞依旧冷着脸,对这些话题毫无兴趣。 邓欣怡摸不着头脑。 课间操时,同学们纷纷涌出教室,前往操场做操,只有夏莞没有去,邓欣怡见状,也留了下来。 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邓欣怡走到夏莞旁边,在隔座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言情小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夏莞终于主动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邓欣怡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想问该怎么哄回来吗,阿莞?” 夏莞思考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邓欣怡联想起之前方菁菁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夏莞的样子,以及后来两人闹掰的场景,便以为夏莞说的“朋友”就是方菁菁。 她震惊地瞪大了杏眼,难以置信地说道:“阿莞,你是中了那女人的邪吗?乖,咱不跟那种人玩,她们太欺负人了,我恨不得见到方菁菁就是一巴掌,杜灵娇更是两巴掌……”说完,她忙抿住嘴,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生怕被本人听见。 夏莞疲惫地摇了摇头。 邓欣怡见她精神不佳,便拉着她下楼溜达,提议道:“曲楚心买了颗篮球,咱俩找她玩去!” 夏莞有些惊讶地问:“你也会打篮球?” 邓欣怡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道:“不会啦。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曲楚心会啊。” 两人来到篮球场,平日里这里只有曲楚心一个人来玩,邓欣怡有时会过来看看,今天却有些不同,篮球场上多了几个男生。 夏莞对他们并不认识,也没什么心思关注。然而,她的视线却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吸引住了。 虽然夏莞真正跟顾逸尘打照面的机会屈指可数,而且顾逸尘还不认识她,但她已经偷偷见过那个背影许多次了。 每一次,都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此刻,夏莞把头埋进膝盖躲着,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她和顾逸尘唯一的交集就是有共同的好朋友樊斯辰,可今天她每次下课去找樊斯辰,都不见他的人影。 夏莞满心失落,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在她心中,顾逸尘是万人迷般的天之骄子,举止优雅,气质不凡,根本不会像自己这样暴力、遇事走极端,给自己和朋友带来麻烦。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配肖想顾逸尘,也不配跟樊斯辰做朋友。 夏莞在心里默默念道:樊斯辰是你的了,再见,顾逸尘。 “同学,同学?”一声轻柔的呼唤将夏莞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她抬眼望去,刺眼的阳光和一张过分明媚的脸庞映入眼帘。 微卷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眼前的女生美得如同从校园青春偶像剧中走出来一般,正对着她甜甜地笑着。 夏莞有些怔愣,一时间竟忘了回应。 女生似乎并不在意,微笑着递给她一瓶水,说道:“同学,帮个忙好不好?我有事想先走,如果你准备继续看的话,能不能在他们打完球的时候替我给一个人送瓶水?” 夏莞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篮球场,所有男生里最夺目的无疑是顾逸尘。他身姿矫健,正在球场上奔跑跳跃。 夏莞心想,也唯有顾逸尘,才配得上如此美丽温柔大方的女生。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加失落,像是被钝刀切到了痛处。 但她拒绝,并非是因为不想帮助情敌,只是不愿让这份纯洁的爱慕,经由自己卑劣的手传递出去。 女生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反而微笑着在她身旁坐下。 夏莞心想,如果那本书还在,就可以把这件尴尬的小事写在上面了吧。 初中的时候,守护她心事的是一本语文书,但由于母亲的监视,她只能用自动铅轻轻写下那些秘密,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擦去。 高中后,那本物理教辅便成了她精神寄托的物质载体。 听说有的婴儿会极度依赖一件物品,比如小枕巾或者奶粉罐。 她自嘲地想,恋物癖的毛病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好就当断奶了吧。 “尘哥牛逼!”顾逸尘投出帅气的一篮,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篮筐。阳光照在他挥洒汗水的身上,勾勒出他的身材,充满青春的荷尔蒙气息。 夏莞抱着膝盖坐下,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虽然本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她,但唯有在这样不打扰的角落,她才能看得更放心、更肆意。 漂亮女生拿起那瓶矿泉水,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打完球欢呼的男生们。 夏莞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心里很矛盾。 明明祝她能够送出去。 又怕他会收下。 又怕,她没被收下。 就在这时,夏莞看到邓欣怡惊呼一声,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下一秒,顾逸尘脸上浮现出错愕的神情,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瓶水。 夏莞不禁皱了皱眉,她记得邓欣怡一开始对樊斯辰赞不绝口,很有好感的,怎么打个球的功夫就移情别恋了? 那个长发女生脚步未停,只是微微向左边转了个角度,将水送到了曲楚心手里。 突然,几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声喊道:“震惊!咱学校两位大佬打架斗殴现已就医!” 有人骂道:“放屁!尘哥明明还在篮球场上打球呢!” “非也!此‘大佬’非彼‘大佬’!学霸固大佬也,校霸亦大佬也!” “说他妈人话!” “总校霸卢兴胜,就是高二那个‘**,跟咱高一年级的刺头李贺龙,算是’级霸‘吧,他俩人打起来了,起初就是俩体育生私斗,但加上他们各自高一高二的几十号小弟,后来局势越来越复杂,最终演变成了一场群殴事件,情节非常恶劣严重,校长、书记、年级主任全都出动了!那血呀!啧啧,一路打一路流!” “少扯,你亲眼见到了么?” “我没见到难不成是你见到了?他妈的一群体育班莫名其妙搁我们班走廊厮杀,吓他妈死老子了!好不容易等没了声儿,老子刚想溜边儿出去放个水,就被校长命令把楼道里的血拖干净!” 第10章 “对了对了,校霸级霸大打出手,听说是为了一个妹妹——” “叮铃铃——!”上课铃突然响彻整个校园。刚才还热火朝天聊八卦的男生女生们,纷纷散去,回到各自的班级。 夏莞仿佛遭到当头棒喝,她觉得男生们传的那件事很可能跟自己有关。 她跟卢兴胜素不相识,但樊斯辰昨晚为了给她解围,给她临时捏造了一个碰瓷的身份,虽然想到之后会因此带来很多麻烦,但她第一时间担心的还是樊斯辰。 出了这么大的事,会不会牵连到他?等真相败露,那些校园混混知道自己被耍了,一定会找他麻烦的……还有,为什么她一上午都没有等到樊斯辰?! 夏莞独自站在空荡荡的篮球场,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学生都在教室里上课,只有她心急如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樊斯辰。 但要去哪里找呢?夏莞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许久,终于第一次拨通了樊斯辰的号码。手机里传来一阵忙音,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随即挂断。 她的心一沉,随即瘫软地坐到地上,眼神茫然。 但是,一分钟后,手机突然响起,是樊斯辰回拨来的电话! 夏莞忙不迭地接起来,焦急地喊道:“樊斯辰,你去哪儿了!” “我?”樊斯辰在电话那头很是懵懂,老实回答道,“数学老师叫我去参加上午的竞赛宣讲,我现在在自己班里上自习啊。” “?”夏莞一时语塞,心中满是困惑。 樊斯辰听不到她的回应,于是问道:“你在哪里,夏莞?” 几分钟后,夏莞不需要再替樊斯辰担心怎样躲过楼道里值班老师的检查,因为他已然从实验楼——夏莞身后的那栋楼,绕了出来。 夏莞心里一阵发麻,方才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幅幅画面,想象着因为那个帮助自己的谎言,樊斯辰如何被那群穷凶极恶的人围困,而那些地上的鲜血,仿佛都是来自…… “夏莞?” 夏莞猛然回头,模糊的视野里,樊斯辰从楼影里逆着光走来,走向自己。 白色衬衫收束进紧实的腰腹,校服外套宽松得搭在肩上,走起路来有种别样的随意和散漫,薄薄的金丝框眼镜还没来得及摘,柔软的棕色发丝被阳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好似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芝兰玉树的少年。 战战兢兢的心脏被一点点抚平,他就像一抹冬日暖阳,既不灼眼,又慵懒得让人心安。 樊斯辰自由如风,已然来到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露出亮白的小虎牙, “whydoyousittherelookinikeanenvelopewithoutanyaddressonit,wan” 【作者有话说】 [1]whydoyousittherelookinglikeanenvelopewithoutanyaddressonit (为什么你坐在那儿看上去就像一封没写地址的信封?)——marktwain(马克吐温)《theamericanclaiment》 10失而复得 见到樊斯辰的那一刻,夏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急切,而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手臂的伤还好吗?”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樊斯辰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着实没有想到,夏莞居然如此细心,连自己手臂上不太明显的伤都注意到了。 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温和地解释道:“没事的,这不是昨晚弄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碰了,皮肤容易留痕——对了,你怎么没去上课呀?” 夏莞微微皱起眉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告诉他自己刚听来的事,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用词,而后继续说道,“你一定要小心那些人。” 说完,她抬起头,用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樊斯辰,仿佛想要从他的眼神中探寻出更多的答案,又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樊斯辰轻轻耸了耸肩,一脸轻松地说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那群人本来就喜欢惹是生非,能打到一块儿也没什么奇怪的。你别担心啦。” 就在这时,樊斯辰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打开短信,映入眼帘的是卢淼发来的消息: 【卢淼:我表哥问过我了,他在医院,很生气,反应过来是你搞的鬼,大概已经让人去公寓堵你了。之后可能还会让人来学校,想要命就不要落单。】 卢淼是卢兴胜的表妹,人淡如菊,对世间诸事都抱着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从不参与他们之间那些复杂的纷争——可这次,她为何要特意帮自己通风报信呢? 还没等樊斯辰细想,另外两条消息紧接着跳了出来: 【卢淼:你亲哥回国了。】 【卢淼:不要再在学校提我了。】 原来如此。 樊斯辰了然于心,给她回了个“ok”。 之前,因为高一新生大多彼此不熟,他便借卢兴胜“妹妹”的身份,给恰巧和卢淼同班的夏莞当了一回保护伞。 怎奈卢兴胜这个表哥风头太盛,那些自以为得罪了人的家伙惴惴不安,竟倾巢而出兴师动众跑到高二去道歉。 可卢兴胜哪会把低年级的放在眼里,在听到他们提及跟自己“妹妹”有点“小误会”后,误以为他们说的是卢淼,于是当场就带着人跟他们干了起来。 但这些种种,夏莞都不需要知道。 “礼物呢?”夏莞见樊斯辰只顾埋头看手机,冷不防问道,“什么时候还给我?” 问的很硬气,好像事先承诺好一定会归还的是樊斯辰,而她只是个按时来催债的。当然,如果眼神没往一旁瞟的话,一定会更有气势。 樊斯辰关灭手机,乐了,“就为这事儿?早上就拜托过你们班卢淼转交给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她大概是忘了。” 夏莞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脸上的紧张之色愈发明显。方菁菁给她的教训,让她很难再轻易相信一个几乎没有交集的同学。 樊斯辰看出了她的担忧,微笑着宽慰道:“真的只是忘了,我认识她,别人的事她向来都不理会的。” “我回班了。”夏莞抿了抿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下意识地就想立刻回去找卢淼要那本书。 樊斯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风风火火就要溜走的夏莞,无奈地露出手腕上的表,说道:“再差二十分钟就下课了,再说,现在有查班的老师,这时候回去不太好。” 夏莞茫然地点点头,眼神里透着一丝不知所措。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逃课了,还带了樊斯辰一起。 樊斯辰提议,“走吧,‘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夏莞:“去哪?” 樊斯辰双手悠闲地背在脑后,迈着懒散的步伐朝与教学楼相反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自信地说道:“我保证,咱俩现在去食堂,一定是最早打到饭的!” 夏*莞:“……” 不得不说,樊斯辰身上似乎总有一种独特的魔力,就比如,夏莞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翘课并且利用这段时间实现打饭自由。 当他们走进食堂,立刻吸引了食堂阿姨好奇的目光。 阿姨热情地问道:“来这么早啊,小姑娘你是高几的,现在下课了吗?” 夏莞顿时感到一阵面红耳赤,心中暗暗叫苦。 一中实行各年级错峰放学吃饭,以避免学生们把时间都浪费在排队上。很明显,现在太早,三个年级都还没放学。 夏莞张了张嘴,想要昧着良心撒个谎,可话到了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樊斯辰倾身弯腰,探过头来,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夏莞的肩上,露出标准整齐的八颗白牙,笑得阳光又开朗,说道:“阿姨好!我们是高一的,还没放学呢,她是我同桌,上体育课晕倒了,我刚送她去看了校医。嗯嗯,没事没事!校医说就是身体太虚贫血,阿姨,您看可以多给她打点肉吗!谢谢阿姨您人真好!” 樊斯辰这一番社交操作行云流水,还成功拿到了两份肉超多的饭。 夏莞如释重负,可此时樊斯辰跟她紧紧挤在一个窗口前,就,靠得很近。 夏莞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挪一挪,可樊斯辰的手掌却突然用力,牢牢地控制住她,并且与他动作截然相反的,是樊斯辰脸上毫无攻击性、纯粹友好的微笑。 他刻意压低声音,在夏莞耳边说道:“刚刚跟阿姨说你贫血,所以我得扶着你。” 樊斯辰温热的气息在夏莞耳边轻轻拂过,让那种带着蛊惑似的声音平添了痒意,让她的心也跟着微微颤动。夏莞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贫血走不快的,wan。”樊斯辰的声音再次传来。 夏莞只好又慢了下来。 “你是不是在耍我?”两人落座后,夏莞一脸真诚地问道。 樊斯辰微微歪着头,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因为什么呢?是那种难以言喻的直觉,还是他左颊那若隐若现的小梨涡,以及不经意间露出的虎牙尖尖有一点点恶劣? 第11章 樊斯辰夹了块肉,夏莞也无意识地夹了一块相同的放进嘴里,“没什么,我又没贫血。” 樊斯辰觉得夏莞不同于其他女生的小古板十分有趣,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你军训时候确实贫血了,我也确实送你去医务室了,这件事发生在那天,还是发生在今天,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这就是时间平移对称性。” 夏莞明明觉得他说得不对,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只能倔强地说道:“有区别。” “确实有区别,所以,我们今天吃上了‘病号餐’,我也沾了你的光呢,谢谢你,wan!” 两人的餐盘里加了很多肉,夏莞心想,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算阿姨手不抖,也从来没打到过这么多。 她心里小声反驳,不是的,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等他俩吃完饭后,食堂里陆续走进了许多学生,夏莞心里还是很不好意思,犹豫半天,终于磨磨唧唧开了口,“昨天谢谢你,你想吃什么零食,我、我……” 樊斯辰善解人意地帮她补全,“你要请我吃吗?” 夏莞认真点点头。 “水果拼盘,”樊斯辰毫不扭捏,“可以吗?” “可以的!”夏莞连忙应道。 樊斯辰像是余光看到了什么,但脸上依旧笑嘻嘻的,默默地跟在夏莞后边。 夏莞以为他是看见了远处的熟人,毕竟樊斯辰在学校里人缘那么好。所以她没有注意到樊斯辰挡住的顾逸尘…… 以及跟顾逸辰同行的几个人,其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是那天餐馆里卢兴胜带的人,正阴沉着脸四下搜寻着什么。 *** 饭后,时间还很早,到水果店的时候不需要怎么排队。 但樊斯辰只叉走了几块芒果就说吃不下了。夏莞于是把几乎没怎么动的水果带回宿舍,打算和室友一起分享。 回到宿舍,邓欣怡递给她那本熟悉的教辅,说是卢淼让她带给夏莞的,然后接过果切,吃了一块大大的火龙果,笑嘻嘻地说道:“嘿嘿,我就说学校水果店那家超好吃的,是吧!” 夏莞开心地点点头,觉得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她翻开教辅,看到最下面那行自己写的“philip:我不生气了,夏莞,但你下次要长记性。”已经被两条笔直的横线划掉,紧接着,出现了一行新的英文花体:“philipisneverangrywithxiawan.so,don'tneedtolearnalesson.” “阿莞你不是吧?!看个物理都能傻笑,太可怕了!大胆物理,还我闺蜜!快,吃块菠萝蜜去去邪!张嘴,啊~”邓欣怡喂了一大块菠萝蜜递到夏莞嘴里。 很甜。 邓欣怡突然想起来夏莞上次问过她,但忘了回答的话,“对了,阿莞,你上次问我朋友生气了怎么哄,是吗?” 夏莞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不用了。” 原来,一直都不用的。 因为,在这一段聊天记录的上方,夏莞还曾写过: “9月5日, 欣怡说学校的水果拼盘很好吃,想吃想吃想吃!可是放学排队买的人好多而且很快就卖完了qaq。” 她去了几次都没买到,后来也就忘了。 但有人看到了,并且记得。 喜悦在心底肆意盛开。 更幸运的是,下午去广播站的时候,她遇到了顾逸尘。 虽然之前也打过好几次照面,但夏莞还是有自知之明,顾逸尘是不可能记得自己的。 此刻,广播站里气氛略显安静。 虽然只有他俩,虽然真的没什么好聊的,但也许是补充了果糖可以壮胆,夏莞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排练了几遍后,得体地转头,十分轻松自然地问道,“同学,你知道咱们广播社的樊斯辰下午为什么没来吗?” 因为今天下午原本是樊斯辰的班,也因为这是夏莞能想到的唯一不算刻意、又不算废话的共同话题。 果然,顾逸尘把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第一次开口对她说话:“樊斯辰芒果过敏,去医院了。” 11医院尾随 夏莞如遭雷劈,“过敏”和“医院”两个字在脑海久久回响,最终炸穿了经年的记忆。 她爸爸生前对花生过敏,哪怕只是不小心吃下一点点,身上都会立刻冒出密密麻麻的疹子。她清楚地记得,有一次爸爸不小心误食了含花生成分的食物,整个人呼吸困难,面色青紫,妈妈吓得脸色苍白,一家人手忙脚乱地将爸爸送往医院。从那以后,妈妈便格外小心,严格管控家里的饭菜,坚决不让爸爸在外面吃东西。 如今,樊斯辰也因过敏进了医院,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夏莞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陷入了极度恐惧的忧虑之中。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渐渐模糊,顾逸尘凑近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 直到手指触摸到那杯温暖的水,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慌乱之中,不小心打翻了顾逸尘递过来的纸杯。 “对不起!”她大喊一声,顾不得其他,转身飞快地跑出门去。 祸不单行,出门时恰巧跟站在门外的女生撞了个满怀。 祸不单行,出门时,她恰巧与站在门外的女生撞了个满怀。 女生发出一声“哎呦”,夏莞连忙伸手将她扶起,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被撞的长发女生倒是很善解人意,反过来安慰夏莞,关切地问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说。” 夏莞心急如焚,语无伦次地讲完了自己朋友的危险处境,女生听后,温柔地看着她,鼓励道:“别急,先给你朋友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在女生充满鼓励的眼神中,夏莞忙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成熟的嗓音,不是樊斯辰。夏莞仔细听着对方的话,得知樊斯辰已经没事了。 虽然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但她还是难掩失望,她多么希望接电话的是樊斯辰本人,亲自告诉她自己已经没事了。 夏莞终于冷静下来,仔细打量眼前的女生,这才认出她就是上午在篮球场送水的女生。 女生轻轻撩了撩头发,略带歉意地说:“抱歉啊,我刚刚在外面看到的时候,还以为你喜欢顾逸尘呢。” “!”夏莞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说好厉害的女生,她是有透视眼吗。 播音室外面的玻璃,正好看得到夏莞和顾逸尘两人共处一室,夏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顾逸尘原本十分冷淡,后来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还贴心地给她接了杯温水。 原本这些可望不可求的特殊优待,是夏莞从来都不敢奢求的,只是她还没重色轻友到当场冒粉红泡泡,甚至说,在那心急如焚的瞬间,她几乎完全屏蔽了这方面的五感。 而那杯水——一定是因为顾逸尘看出了她的慌乱,为了安慰她吧。 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完全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高冷。 夏莞的心情五味杂陈,胸口是难抑的怦然心动,她自以为希望全无、已被永远压在五指山下,甚至几乎要接受了命运的不眷顾,但偶然间不期而至的一线微光降临,又让她心猿意马。 夏莞垂眸,女生没发现她冰川下的惊涛骇浪。 “不过,我现在可不担心了,因为我觉得你有更要紧的人。” 夏莞闻言,疑惑地歪歪头。 女生莞尔一笑,嘴唇如同带着晨露的香槟色蔷薇,“哼,其实也没什么,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事物,这样更有狩猎感。” 夏莞的脸颊微微泛红,眼前这个自信满满的女生,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相比之下,自己好似一颗路边的野草,显得那般渺小和微不足道。 最后,夏莞鼓起勇气问了女生的名字,得知她叫沈婉晴,一个如诗如画般好听的名字。 等夏莞离开后,沈婉晴轻轻敲响了播音室的门,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递上一包清风纸巾,帮他沾去袖口的水渍,一边娇俏地说:“不好意思啦,我早来两分钟,不巧看到了你那边局部降雨~” 今天是周五,放学后就到了周末,夏莞心想,这下更碰不到樊斯辰了,心里不禁猜测,对方是不是因为过敏嘴巴肿了,没办法说话,才让别人接的电话呢? 这是夏莞住校的第一个周末,她拿出手机,给妈妈徐霞发了一条简单的消息:“周末不回去了。” 很快,徐霞的消息就回复过来了,满屏都是各种痛斥的话语,抱怨自己命苦,丈夫早早离世,女儿又不孝顺,还说打工的老板招工都喜欢年轻的,自己上了年纪,很快就干不动了,到时候就算饿死也不会花她夏莞一分钱等等。 夏莞快速浏览着这些消息,一目十行,确认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后,果断按下了删除键。 清净了。 两人的全部聊天记录,又恢复成了一片空白。 几分钟后,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消息,内容很简洁:“住学校不要浪费时间,要好好学习。” 第12章 夏莞自动忽略了第一条“垃圾信息”,回复了一个“好”字,便把手机丢回兜里,然后开启沉浸式写作业模式。 她要快点把作业写完,因为她计划明天上午去医院看望樊斯辰。 周六的清晨,天边还泛着鱼肚白,夏莞便早早醒来,一看时间,才凌晨五点。夏莞洗漱完就去了自习室一个人背英语新概念。 下周就要进行第一次测验了,她想把学过的知识尽量复习一遍。夏莞心里总是有些担忧,她在普通班,平时小考的成绩在班里大概处于中游水平,如果加上两个重点班,在全校的排名里大约就是中下游了。 而且今天还要去医院看樊斯辰,她得多学一点,好留出充足的时间。 病人应当需要充足的睡眠和休息,等到九点多的时候,夏莞扣上笔帽,拿起手机,在微信上给樊斯辰发消息: 【不晚:在医院吗?】 发完消息后,夏莞才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轻描淡写得好像下一句就要说让对方帮忙带个饭、取个快递之类的,于是赶紧又补充了一条带点儿活人感情的消息: 【不晚:听说你住院了?】 没过多久,樊斯辰就回复了: 【樊斯辰:嗯,刚睡醒。】后面还跟着一个精神百倍的小狐狸表情包。 夏莞终于放下心来,盯着那个胖乎乎的动画小狐狸发了会儿呆,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打出来又删掉了,心想还是见了面再说吧。于是,她又发了两条消息: 【不晚:我能去看你吗?】 【不晚:医院】 【樊斯辰:感激涕淋猫猫头.jpg】 太好了,是可以的意思。 【不晚:位置发我。】 此时,樊斯辰正准备同意李佳轩的游戏邀请,刚打开游戏界面,夏莞的消息就来了。 她又要说什么呢?樊斯辰毫不犹豫扔下兄弟,切回了微信页面。 【不晚:你没拿书包吧?周末的作业和你想看的书,我都可以帮你带。】 樊斯辰无奈地笑了笑,想说“我哪有你那么好学啊”,但又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于是,他以方便指导夏莞找书为由,打开了视频电话。 夏莞没多想,来到隔壁班找到樊斯辰的座位,接通视频后直接切换成后置摄像头。然而,手机屏幕里立刻出现了樊斯辰的面孔。 虽然只是一天没见,但看到他身上穿着病号服,宽松的衣领露出似乎是因过敏而微微翻红的脖颈时,自责和担心的情绪瞬间涌上夏莞的心头。 樊斯辰看到手机里画面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扣好唯一没系上的第一颗衣扣,轻咳一下,有些腼腆地说了声:“不好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啊喂! 夏莞原本并没有没乱看,更没乱想,被他这么一羞涩,满心的愧疚全被尴尬吞下。 “咳!那啥……这是你的座位吗?”夏莞只记得樊斯辰坐在大概第三四排的位置。 镜头里出现了一个风格颇为豪放的课桌:桌面和桌洞海纳百川地含着各学科的、翻开和没翻开的课本纸笔以及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杂物。 仿佛但凡不小心碰一下,就会即刻破坏其岌岌可危的生态平衡,造成泥石流一样的视觉效果。 “……不是不是!”樊斯辰捂脸,急忙撇清自己跟这栋“危楼”的关系,“这是我同桌的,我的在左边。” 夏莞不露声色,却大大松了口气,庆幸于自己的任务只是找书,而非某废墟遗址的考古挖掘。 “好像在左边那一摞,对,就是第二本的化学课本,wan,你找东西真厉害!” 哪怕只是一点小事,樊斯辰也从来不吝夸赞。 夏莞客观地评价道:“是因为你书桌里的书本放得整齐,直接就可以找到——你还要哪本?我一起给你装上。”樊斯辰的书桌确实干净利落,和他本人一样清清爽爽。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后,樊斯辰心满意足地往后一仰,靠在了被子上。 “谢谢,已经够了,再多我就看不完了。” 而且太多书,夏莞背着会很重,再者,他本来的目的也不在书。 结束通话后,夏莞背着樊斯辰鼓鼓囊囊的大书包,乘坐地铁来到了金皖市中心医院。 一路上,樊斯辰胸口的红晕总是不合时宜地侵入脑海,让夏莞的脸颊也跟着时不时泛红。 医院门口有很多卖果篮的,很贵,但夏莞觉得樊斯辰过敏是因自己而起,怎么补偿都不过分。但这回她长了教训,先给樊斯辰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水果不过敏。 樊斯辰:“除了芒果。” 夏莞:……so? 樊斯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沉默,也不再逗她,笑笑说:“谁在医院门口买水果呀,贵死了,而且我过敏不是你的原因——对了,我手边还有一个超大的果篮,里面什么水果都有。据护士姐姐说是隔壁的病友,一个退休局长,昨天出院没带走的,嘿嘿你快上楼来帮我一起吃!” 夏莞的追问被大爷的水果堵了回来,她决定一会儿一定要把书包砸到樊斯辰欠揍的脸上。 夏莞不喜欢医院,在医院前台潦草登记过信息,便她一个人上了电梯,按下“17”。 这个点儿,医院人不多,电梯门缓缓合上。 但下一秒,一只突然出现的大手扒住了快要合上的电梯门! 12樊斯聿 夏莞帮他按了一下开门键后,立马退回了最里面的另一个角落。 来人戴着口罩和棒球帽,将自己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他没按楼层,直接站到了一边的角落。 夏莞最后看了眼手机,便紧紧地抓着肩上的书包,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都泛出了白色。 表面上,她目视前方,脸上竭力维持着平静,没有露出一丝表情,可微微颤抖的双肩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此时,她感觉旁边那道有力的目光,比肩上的书包更重。 电梯缓缓上升,箭头指示灯一层一层地变换着数字,但终是没在任何一层停留。 终于,“叮”的一声,17层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明亮的光线瞬间涌入。 夏莞刚想迈步走出电梯,却见方才角落里的男人长腿一跨,如同一堵墙般挡住了她的去路。 紧接着,男人反手按下了关门键,电梯门又缓缓合上。 夏莞心中一紧,捏紧手中的手机,试图往后退一步,却发现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已然退无可退。 此般封闭狭小的空间中,她的心跳急剧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 男人一步一步地朝着夏莞逼近,好似危险的重锤敲击在她的心上。 就在距离夏莞只有一步之遥时,男人缓缓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与樊斯辰如出一辙的脸! 夏莞原本高悬的心并未因此放松,相反,瞳孔急剧收缩,眼中满是震惊与警惕。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心中涌起无数疑问,警戒心长鸣。 “你是谁?”夏莞鼓起勇气,声音虽略显颤抖,但却透着一股坚定。 “你是谁!”男人低沉的声音紧随其后。 男人似乎不想再多费口舌,话音刚落,便伸出大手,作势要来抓人。 夏莞见状,咬紧牙关,心中暗暗叫苦:那柄素来贴身携带的小刀今天竟不在身上! 慌乱之中,她急中生智,奋力一甩,像抡大锤一样将肩上的书包扯下一边,朝着男人的脑袋狠狠砸去。 偏大的书包在夏莞手中,此刻就像一把救命的“流星锤”。然而,在男人眼里,这书包却好似退化成了一团绵软无力的棉花。 只见他不费吹灰之力,便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书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梯门突然开了!夏莞来不及多想,毫不犹豫地朝外奔去。 由于冲得太猛,她与站在门口的人撞了个满怀,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哎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哥?”樊斯辰语气中满是惊讶,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伸出另一手稳稳地扶在夏莞肩上。 夏莞抬起头,惊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反复扫射。 这时,男人越过夏莞,伸手去拉被撞倒的樊斯辰。 “这是我哥!哈哈你们居然已经见过了,好巧。”樊斯辰坐在地上笑着跟他哥挥挥手,这一动作使他自然又不露痕迹地躲开了后者的帮忙,然后再慢慢把夏莞扶起来。 方才情急之下夏莞最后给樊斯辰发了条消息,说自己遇到了可疑男子,并且让他尽快赶来电梯这里。 于是三人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就是我哥弄清楚刚才的乌龙事件后,樊斯辰不禁失笑,看着夏莞说道:“可是wan,我和我哥长的一样,你还猜不出来吗?” 明明是长得一样的脸,但那人凶神般的气质让人下意识感到危险,夏莞觉得,整容、人皮面具或者别的什么阴谋诡计,竟都比他是樊斯辰的哥更合理些。 第13章 “不很像,”夏莞嘟囔,但这次并不止是嘴硬。 你像你。 樊斯辰常年挂在脸上滴水不漏的笑容,有一瞬僵在了嘴角。他很快发觉自己表情管理失控,连忙打着哈哈掩饰过去:“也对,我哥头发短一些,还是三七分。” “樊斯聿。”樊斯辰的大哥声音很冷,报完自己的大名,丢下俩人跟着后边,头也不回径直走向樊斯辰的那间病房。 樊斯聿和樊斯辰是双胞胎兄弟,两人无论身高还是样貌几乎一模一样,但抛去这些,两人又似乎截然不同:樊斯聿周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稳重的气息,犹如深邃的夜空,让人捉摸不透;而樊斯辰则多了几分阳光开朗,像冬日的暖阳,给人亲切之感。 夏莞的目光仍落在樊斯聿默默收回的手上,她隐隐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奇怪,似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过敏严重吗?还要住院多久?周一能回来上课吗?一直是你哥在照顾你吗?你爸妈……”夏莞小声跟樊斯辰说悄悄话,带着直率的关切,但走在前面的樊斯聿好似后脑勺长眼睛,她的话还未问完就被打断。 “姑娘,你查他户口吗?”樊斯聿侧身冷冷地说道。 “哥!”樊斯辰急忙挡在两人中间,一脸赔罪地看向夏莞,随后又转过头对樊斯聿解释道,“夏莞是我初中和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专程来帮我送书包和作业的——实在不好意思啊夏莞,我还有点累,真的很感谢你能来看我,我没什么大碍,咱们周一见!” 樊斯辰说完,满脸歉意地看向夏莞,眼神里似乎含进几分难以察觉的不舍。 但他垂下的眼睫,迅速肃清了这些微妙的心绪,随后接过夏莞带来的书包,这无疑就是委婉送客的意思了。 夏莞不生气,她素来不愿意给别人带来麻烦,更无意对别人不愿透露的隐私刨根究底,点点头也准备走了。 可就在下一秒,两人之间的书包被忽然提起,樊斯聿低沉的嗓音从上方传来:“philip,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在樊斯聿的威压之下,两人像是受到了胁迫一样,同手同脚地进了病房。 樊斯聿一个凌厉的眼神扫向樊斯辰,樊斯辰立马钻回了病床,还拉过被子盖好。 明明是同岁的兄弟,只是出生前后几秒的差距,但樊斯聿周遭的气场却有一种长辈般的成熟与威严,在他面前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心虚。 夏莞心里有点小叛逆,觉得自己本不该怂,又不是她哥。 夏莞没主动扯话题但也没闲着,专心致志地给病人剥水果,“好心爷爷留给你的水果确实很多——诺,我不会削苹果皮,给你扒根香蕉。” 樊斯聿闻言,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大手随意捻起一颗苹果。 刹那间,水果刀在他手里仿佛化作了迅捷无比的小李飞刀。只见他手起刀落,一整条薄薄的果皮如一条轻盈的丝带,从苹果上滑落,好似脱下了薄纱罩衫。 夏莞看着这一幕,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心中暗自惊叹不已。 她愣愣地接过那颗近乎完美的苹果,正要递给樊斯辰。 “你不爱吃苹果,”樊斯聿突然醒悟到自己犯了什么严重的失误一样,冰川般的眼底露出一丝愧疚,“对不起。” 他提起垃圾桶,来到樊斯辰刚好可以丢进去的地方。 一向有樊斯辰的场合就不会让话掉地上,但他这回半晌没说出话来,气氛逐渐僵硬。 夏莞将苹果拐了个弯,放到嘴边咬得脆响,“别浪费。” “西瓜吃吗?很甜的。”樊斯聿问道。 直到樊斯辰点了头,樊斯聿又回到小桌旁,向下握住刀柄,动作干脆利落地刺入那颗圆滚滚的麒麟瓜。 “……” 虽然但是,确实很像赤裸裸在炫技。 夏莞手足无措地捧着苹果,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低分试卷跟学霸的装一块儿了。 樊斯辰咬了一口香蕉,对夏莞说,“真的很谢谢你能来,不过我很快就好了,没事的。wan,你不要拘束,如果有事你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别不说昂。” “知道你没事,我刚一眼就看出来了,”夏莞的眼神才从刀尖收回,看向樊斯辰,真诚地说道,“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夏莞想起曾经初中有一段时间,学校里流传过一些关于樊斯辰的风言风语,说他没妈寄人篱下之类难听的话,传得五花八门。 她不知道这些传言究竟是真是假,两人虽好友多年,却也不是能轻易袒露这些事的关系。 想到这里,夏莞拿出手机,迅速打字: 【你那天没吃别的东西,只挑了芒果吃,并不是因为你爱吃芒果,而是你知道自己过敏。是就点头。】 樊斯辰看到手机上的内容后,苦笑着点了点头。 【电话里你说过是同学送你来的医院,送完后他们就回学校了,所以你是一个人在病房休息,事先你不知道樊斯玉会来。】 “那什么,夏莞你再吃点东西吧,果篮里还有红心火龙果……”樊斯辰试图转移话题,但躲闪未遂,夏莞的手机已经怼到了他脸上,他只好无奈地点头。 夏莞最终做出大胆推测:【你昨天突然得知你哥要来抓你,所以刻意制造“过敏”的意外借机躲医院来,但你没料到他今天会追来医院。】 见面时的震惊,缩回的手,语气间的距离感……本能的身体动作暴露了诸多充满排斥意味的迹象,让夏莞不能不产生这样的猜想。 而且,上次樊斯辰挡在她身前的,还是那晚小树林里的体育生。 所以,当樊斯辰再度挡在她身前的时候,夏莞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大哥”的警惕和紧张。 然而,樊斯辰看了这条消息后,却笑出了声,他逗人玩似地点了头又摇摇头,然后脑袋转了一圈,仿佛在故意吊夏莞的胃口。 【还是那句有事找我,还有,樊斯玉用刀还挺厉害。】 夏莞也不气他闹着玩,如果是自己猜错了,那么反而意味着樊斯辰目前的情况并非如自己臆想中那么危急。既然他不愿意说明,她就不应当刨根问底。 虽然咄咄逼人不是她的风格,但这次不知怎么的,她已经问了半天了。 “嗯?你是不舒服吗?”夏莞看着樊斯辰挤眉弄眼的表情,真诚地发问。 迟了。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还没等樊斯辰回答,一只大手从头顶伸下来,拿走了她的手机。两秒后,手机又被放回了她的手里。 备忘录里的字变成了:【还是那句有事找我,还有,樊斯聿用刀很厉害。】 “……” 夏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樊斯辰则捂脸,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 13粽子 “夏莞问过你,”樊斯聿掀起薄薄的眼皮,那双眼眸犹如深邃的幽潭,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某个正替人尴尬的病号身上,声音清淡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不打算出院?过敏还没好?” “好了好了!”樊斯辰被踩到尾巴的猫,立马坐直,“已经好了!本来就不用住院的,但同学们太热情太关心我,所以才强烈建议我留院观察!但我随时可以出院!” “他们担心你,因为你是一个人住,”樊斯聿一针见血地指出,但看到樊斯辰表情瞬间凝固时,他微微皱了皱眉,也不打算步步紧逼,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先吃饭。” 之后,樊斯聿再没说一句话,默默替樊斯辰办好了出院手续。 停车场, 司机早已恭候多时,见到他们走来,立刻恭敬地打开车门。 几人一同来到了当地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厅。 此时正值午餐时间,没有事先的预定根本进不来。 夏莞没来过有这种规矩的饭店,她留心听着服务员报的预约信息,暗自看了眼樊斯聿。 到底是提前预定了,还是因为某种可以打破规则的身份? 她不是八卦的人,但出于对朋友的担心作祟,夏莞在心里偷偷收集着这些可疑的细节,她总觉得樊斯辰和他哥哥之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服务生微微倾身,为他们引路。 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映照在光洁高档的大理石地板上,折射出的五彩光影,餐桌上摆放的银质餐具散发着金属光泽,桌布洁白如雪。 夏莞心里开始打鼓,紧张地吞咽口水,手掌不由自主开始出汗,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点餐。 这里一看就价格不菲,夏莞原本应当拒绝这顿饭的,但樊斯聿坚持相邀。 秉承女士优先的准则,樊斯聿很有风度地先把菜单递给夏莞。 夏莞接过菜单,一眼望去,通篇的英文菜名,让她这个英语学霸第一次对着英文起鸡皮疙瘩。 要是别的小姑娘也就红红脸算了,但骨子里的要强让夏莞面不改色地虚张声势,指尖装模做样地落到两处不长不短的菜名上,她在心里下定决心,无论端上来的是什么玩意儿,自己也要一口口吃下去。 第14章 突然,指尖的菜谱被樊斯辰抽走,他一脸自然地对服务员说,“服务员,我看不懂,麻烦给我上份中文的菜单。” 接过新的菜单,快速浏览一遍后,樊斯辰一边问夏莞一边帮她点,自动舍去了没必要的修饰语,而且只给出两三个选项,如“奶油汤还是海鲜汤”“猪排还是牛排”“布丁还是冰淇淋”,夏莞只需要做出选择即可。 他飞快地给自己和夏莞点完餐,把菜单像下级递交文件一样交到亲哥手里。 樊斯聿眉宇间有些不快,随便点了些。 对于方才夏莞差点点了两瓶烈酒的事,*他既没觉得有趣,也不产生任何鄙夷。 非要说的话,可能是难堪和自责吧。 也许是因为兄弟两人的长相很偏外国人种的特征,所以服务员才特意呈上了那份全英文的菜单。 但如此看来,竟好像是他在故意为难樊斯辰的同学似的。 原本准备破冰的午餐,被这一段小插曲不合时宜地截断,樊斯辰在学校的情况也很难从同学口中得知了。 吃完饭,樊斯聿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下午带夏同学回家玩吗?” 樊斯辰闻言,差点一口水呛到,眼神写满了震惊与慌乱。 夏莞自小学起就没去过朋友家玩了,更别说是男同学家。她的脸微微泛红,连忙拒绝道,“不用了,谢谢您,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不是老宅。”等夏莞走后,樊斯聿才不紧不慢地解释。 所以,指的应该是那间公寓,樊斯辰一个人住的地方。 “大哥,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国了,再见到您真的很开心,我有很多话想跟您说,辛苦您来看我还请我和同学吃饭,您工作再忙平时也要注意身体……”樊斯辰最擅长这些体面的客套,他脸上堆满了笑容,可眼神里却透着一丝紧张。 樊斯聿烦躁地点燃剪好的雪茄,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不耐烦地刮了眼樊斯辰,骂了句英文,然后半拉半拽把人带回车上。 “我回家,你……”樊斯聿刚要开口问他在哪儿下车。 樊斯辰却忙说,“我就不回去了!公寓里还有周一要交的作业,要不我打车……还是麻烦你顺路送我回去吧。” 在某人刀子一样的目光下,樊斯辰高情商地改了口,称谓也改了。 一路无言,只有窗外的风声和汽车行驶的声音。 车内气氛压抑,兄弟两人独处的时候一贯如此。那种沉默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 樊斯辰收到夏莞说她已经回到学校的消息后,默默暗灭了手机屏幕。 “女朋友?”樊斯聿冷不防问道。 “普通同学,不很熟!可能是我以前借给她钱,她想还人情吧。”樊斯辰张口就来,手指无意识搓按的小动作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樊斯聿冷哼一声,眼神犀利如刀,毫不留情地拆穿,“那种性子可不像愿意欠别人的——不看看那么大的书包放了什么东西?” 对啊,如果只是那两本书的话,书包怎么会这么鼓! 樊斯辰如梦初醒,忙打开拉链。 只见自己的校服团成一团,铭牌别在最显眼的位置——夏莞不会这么邋遢,所以是被某人打开过,并且警示他自己已经看过的意思。 校服!樊斯辰懊恼自己竟忘了这茬! “只是顺便借她的,没别的意思——”樊斯辰话刚出口就后悔地咬了舌头,他明白自己情急之下露了破绽。 明明可以说校服是落在学校,让夏莞带书的时候一起带回来的,樊斯聿这么半真半假地一诈,他自己就爆出了借过夏莞校服的事! “还说吗,不是有很多话要跟我说?”樊斯聿冷冷地问道。 “当然要说。” 樊斯辰抬肘散漫地搭上真皮座椅,眼皮一凛,仿佛突然换了个人一样,眉宇间的气质竟与一旁的樊斯聿相差无几,只是更添几分随性的意气。 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羁的笑容,“也没什么,不值一提的平民女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只是偶然来了兴致,等她愿意追我的时候再甩了,应该会比较有意思。” 樊斯聿动动唇,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眼神深邃而莫测。 很快,车到了樊斯辰家的楼下,兄弟俩互相道了再见。 天色渐晚,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缓缓笼罩着大地。 但公寓大门里还没有亮灯,看得并不真切,仿佛隐匿着危险的陷阱,叫人看上一眼就心里发怵。 樊斯辰停在门口没进去,看似磨蹭着消食散步,实则始终活动在从里向外的视野盲区,眼睛时不时偷偷朝里面窥探。 而外面那辆黑色宾利也同样没动,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半天,仍是敌不动我不动的僵持。 樊斯辰暗骂一声,踱步的频率逐渐加快,他多次朝里窥视无果,开始盘算龙潭和虎穴究竟哪个更适合他。 这时,宾利的车灯由远及近,刺眼的大灯如两道利剑,打满他全身,也照亮了门内久窥不得的景象——并无异状。 强烈的灯光让樊斯辰眯起了眼。 车窗下降,樊斯聿用命令的语气提议,“管家说你老也不着家,原来就是在这儿另立门户?舍得请我上去坐坐吗?” “我刚想起来还要去外面文印店印卷子……”樊斯辰试图找借口溜走。 “樊斯辰,”樊斯聿狠摔上车门,语气未见怒意,却好似山雨欲来前最后的警告,“菜单的事我道歉,但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没有意义!” 樊斯辰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与樊斯聿一前一后上了楼。 出了电梯,往右拐,最深的那间就是樊斯辰的“家”。 楼道里弥漫着一种安静而略显压抑的氛围。 樊斯辰在楼下提议过要不请司机魏叔也顺便来喝口茶,可惜被樊斯聿坚定拒绝了。 好吧,业余保镖-1。 樊斯辰在心里暗自嘀咕。 越往里走,樊斯辰也再没功夫腹诽,他全身紧绷的肌肉和神经已经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兄弟两人都默契地放轻了脚步,好似生怕惊醒了什么藏在暗处的怪物,抑或是,某种惊喜。 来到最后幽暗的十米处,樊斯辰站在樊斯聿前面,两腿前后分开呈武术的预备式。 他深吸一口气,吞咽口水,准备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让声控灯亮起。 然而,樊斯聿却抢先一步,轻咳一声。 刹那间,头顶的声控灯突然全部亮起。 也许是身处黑暗太久,明明是最普通的柔光,在那瞬间却几乎刺眼得令人晕眩。 樊斯辰随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到门口被绑成粽子的几人,其中竟有卢兴胜! 14作弊 上周那场曾在校园里掀起轩然大波的群架事件,就像一阵狂风,来得迅猛,去得悄然。如今已不声不响地被压了下去,涉事的学生都在私下里接受了处罚。 起初,这件事在学生们口中可是炙手可热的话题,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接踵而至的考试如同潮水一般,渐渐将这一话题冲淡。 又过了几天,樊斯辰终于出现在了校园里。 他步伐略显迟缓,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 樊斯辰穿着被夏莞洗过的校服,跟她的味道一样,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洗衣粉的味道,但萦绕鼻尖的安心却是无可替代的。 夏莞因为之前樊斯辰过敏住院的事,心里一直有些愧疚。于是,她想着法儿地想要补偿他,樊斯辰坚决不肯接受她支付住院费的建议。 夏莞只好邀请樊斯辰去食堂吃饭,希望能借此略表心意。 两人坐在食堂角落,周围交织着嘈杂的人声。 夏莞偷偷打量樊斯辰,发觉今天的他格外心不在焉,眼神游离。 她心里有些担忧,可偏偏生性不是那种善于言辞、能言善道的女孩,不像那些在人际交往中如鱼得水的同学,三两句话就能把人逗得眉开眼笑。 她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安静地低下头。 就在这时,樊斯辰冷不防地开口说道:“夏莞,以后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 非常认真,并且要求回应。 夏莞愣了一下,脑海中思绪飞速转动,反应过来樊斯辰说的是那天晚上小树林里发生的事。 她清晰地记得,当时樊斯辰虽然气得不说话,但事后却再也没有提起过,就如同他一贯行事风格,凡事都把握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可这次,他却旧事重提。 这种难以自制的关心,就如同昨天在医院里夏莞默默打字时一样,一样无法视而不见、无法不担心的心情。 樊斯辰看着夏莞微微走神的模样,又轻声补充道:“以后如果有什么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随时可以找我。” 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直直地望向夏莞,仿佛要将这份承诺深深地烙印在她心里。 第15章 这句话也很像。 夏莞喝着食堂里免费的紫菜鸡蛋汤,含混地嗯了一声。 今天的汤好像格外好喝,顺着喉咙滑下,竟暖遍了全身。 夏莞犹豫了一下,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对了,你哥……”她顿了顿,心里已经把樊斯辰当作并肩作战的同壕战友,所以还是忍不住关心地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有点烦你哥呀?你没来上学不是因为他吧?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以为你以后不来上学了呢。” 在别人看来,原来是“烦”吗?居然不是“怕”。 樊斯辰用手比出电话的样子,“不至于。是家里不太让用手机。至多十二天,我就算去了天涯海角,也会在这个期限内恢复联络!” 其实这种疑虑和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在她眼中,樊斯辰和他哥哥樊斯聿的相处模式着实奇怪,明明是双胞胎却不是很亲的样子,但又不是不亲。 樊斯辰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兄弟俩以前感情很好的,可能是后来隔了个太平洋,太久没在一起生活,关系有些疏远了吧。”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夏莞理性地指出疑点:“你不是英国混血吗?怎么隔了太平洋?” 樊斯辰耸耸肩:“我妈妈是英国人,她去世后,我去美国投奔到了桑尼舅舅家——听起来是不是很像美剧剧情?”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这份略显沉重的氛围,可笑容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一般来说,当樊斯辰像这样开始开玩笑的时候,就是不想再深入谈论这个话题的信号。 他在学校里朋友众多,和大家相处得都很融洽,但关于他家的具体情况,却鲜有人知。他不愿意提及的事情,谁也窥探不了蛛丝马迹。 樊斯辰又接着说道:“嗯,再说我哥,他真的很优秀,上学跳级跟跳皮筋似的,明年都大学毕业了,比我强太多,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会有些严厉,甚至不近人情,但这么跟你说吧,那个果篮是我哥偷偷送的。我后来查过。” “哦。”夏莞轻轻应了一声。 “就‘哦’?”樊斯辰见她反应很淡,不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不觉得很矛盾吗?他或者我。”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似乎不明白夏莞为何如此淡定。 “我知道。”夏莞想起今早起来再次清空的徐女士聊天记录,“删掉一些就好了。”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在安慰自己,也在安慰樊斯辰。 “而且你哥真的很会削苹果,应该坏不到哪儿去。” 小时候,夏莞爸爸出事后,各路很少走动的亲戚们如同潮水般涌来,简直把病房外当成了午门闹市。 借钱不还和千里讨债的,一个个面目狰狞,唾沫横飞,丑恶的嘴脸和嘈杂的声音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刺向这个本就遭受不幸的小女孩的心灵。 那时的夏莞年纪尚小,面对这样的场面,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也因此对医院产生了深深的阴影。 但她记得,当时还有一位年纪很大的、眼神已经相当不好的农村老表姑,背了一个大号编织袋风尘仆仆地来到病房。她是唯一真心来看望病人的亲戚,尽管背已经很驼,但她还是坐在病床旁,一点点仔细地削着苹果。她的手指粗大,发黄的皮肤就像干枯的树根。 夏莞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她浓重的口音里听明白,她说苹果是家里自己种的。 其实当时爸爸已经病危,吃不了什么东西的,但老表姑却执拗地相信,出门在外的孩子生了病,就要吃家乡土地里长出的东西才能好起来。 她不太会削皮,又怕浪费,所以削得很慢很慢,一边削一边还不停地叮嘱夏莞要好好学习,说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了,以后要更加坚强…… 但这些过往,夏莞都没说出来。那些痛苦与温暖交织的记忆,是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选择将它们默默珍藏。 樊斯辰听完她简单粗暴的结论后,心中的阴霾似乎一下子消散了许多,释然地笑了,“好,不过我觉得自己以前浪费了太多时间,以后要好好学习了。” 夏莞十分赞同,使劲点点头。 “对了,你不是要去参加数学竞赛吗?”夏莞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可声音里却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樊斯辰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异样,不禁失笑,“我没有答应啊,上回只是听了老师他们的动员,但我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走高考这条路吧。” 夏莞:“哦,那他们快开始上竞赛课了吧。” “应该吧。”樊斯辰随口应道,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自然也无从得知夏莞说“他们”时,其实只是想知道顾逸尘。 夏莞目前的成绩够不上参加竞赛的资格,她原本想着通过樊斯辰多了解一些关于顾逸尘的事情。 可惜,尽管她和樊斯辰的革命友情深厚无比,但异性朋友之间,青春期的小心思还是难以启齿。 此后的日子里,夏莞的盛情难却,利用放学后的空余时间,主动热心地给樊斯辰补请假落下的新授课。 校园的傍晚静谧而美好,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阶梯教室里,给桌椅和书本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窗外的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们的学习奏响轻柔的背景音乐。 樊斯辰悟性极佳,思维活跃且发散,对于夏莞讲解的基础原理往往一听就懂,那些连夏莞自己都觉得难以想通的知识点,他也能很快做到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之前延误的学习内容,竟然丝毫没有落后于其他同学。 夏莞对好友的学习天赋一点也不嫉妒,反而十分替他高兴,她真诚地感叹道,“你要是好好学,咱们年级前面的同学可要人人自危了!” 樊斯辰被她的话逗得笑了半天,夏莞反复盘问他才说,“咱俩真的好像。” 夏莞歪歪头等他说完。 樊斯辰狡黠地一笑,“商业互吹。” 也是,曾经他最喜欢做的一件趣事就是逢人称项般把夏莞夸得羞破防,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体验一波此番浓墨重彩的“爱的教育”。 但是,感觉,还不错。 夏莞有很多细致的学习习惯,就比如她的解题思路都会事无巨细地写在固定的草稿本上。但有一页草稿纸藏了起一个角,樊斯辰强迫症发作,趁夏莞去洗手间的时候,没忍住翻开来轻轻抚平。 夏莞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草稿本的事,心中一惊拔腿就跑,又折回来关掉忘关的水龙头,然后匆匆跑走。 她回来的时候有些慌忙,偷偷检查了一下本子,某页纸还是好好折着的,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wan,我们继续吧。”樊斯辰的表情并无异样,额前微卷的碎发被窗外的风轻轻吹动,发丝间还带着校园里梧桐叶的清新。 在这种有条不紊的互助学习氛围中,他们迎来了第一次考试。 考试前夕,夏莞内心被紧张填满,夜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好容易闭上眼睛,梦里还会浮现出考了零分的可怕画面,还有那如同雪花片般纷纷扬扬的微信消息,像夺命暗箭一样朝她袭来,而她抵御这些的刀已经没有了。 终于,到了考物理的那天,夏莞和樊斯辰分在同一个考场。 两人在考场外等待入场的空隙,都在专注地看着各自的资料。 夏莞看着手中的物理教辅,心里对上场考试中做错的一道题仍旧耿耿于怀,她拿起铅笔,在上面写下:“夏莞,一样的题你怎么没做出来?”她的字迹有些潦草,透露出她此刻内心的焦虑。 樊斯辰不经意间瞥见了夏莞写下的话,他皱皱眉,合上手中的书,转头看向夏莞,眼中满是关切:“夏莞,你的黑眼圈很重,不要太担心,好吗?” “把刀还给我。”夏莞因为神经衰弱,反应有些一惊一乍的,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不迭地摇摇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算了当我没说。” 没头没尾,谁还记得那柄微不足道的小刀。 “好的没问题。但是夏莞,好好考试,不要想别的。”樊斯辰的声音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 夏莞心里有些怀疑樊斯辰是否听懂了自己的话,但对方已然答应,心里又莫名地安定下来。好像只要樊斯辰答应了,就有了保障,他都会做到的。 也许是托他的福,进入考场后,夏莞心里竟然平静了许多。 即便这次的物理题难度颇高,她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情绪崩溃,而是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一点一点认真地完成了试卷。 考试结束,夏莞走出考场,来到外面窗台边,拿回自己考前放在这里的资料。她发现自己写的那句责备的话下,又有了新的回复: 【philip:没关系的,wan,下次一定能做出来的!另外,如有烦恼,指路本人,欢迎随时骚扰。】后面是一个简笔画笑脸。 第16章 看着这几行字,夏莞的眼眶渐渐湿润。 这本看似普通的、有着坚硬棱角的物理教辅,此刻在她眼中却无比珍贵、无比柔软,几乎成为了她的精神寄托,更是她这个平日里不善言辞的闷葫芦宣泄情绪的唯一窗口。 究竟是为什么呢?也许只是因为樊斯辰偶然看到了她写下的话,而且用心地回复了她,那些一直深埋在她心底、很灰暗很辛苦的东西,这一刻,突然就被照亮了。 就在夏莞沉浸在这份感动中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激烈的讨论声: “卧槽!你们知道吗,听说校花被抓到考试作弊!就是刚才那场物理!”一个女生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和兴奋。 “这次物理太难了吧!简直惨绝人寰,人家女神心态绷了剑走偏锋了不行吗?难得我都想撞墙!”另一个男生怜香惜玉道。 “听说挺倒霉的,不但被监考老师当场发现还直接举报到校长那儿了,闹着要开除呢!你说这举报的和作弊的都谁啊,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举报的不知道,但作弊的校花你还不知道?不就一班的沈婉晴吗!” 听到这个名字,夏莞猛然顿住脚步。 15诬陷 半小时前的物理考试。 发下卷子后,只是大概扫了一眼,沈婉晴就自觉对不起曲楚心。 只是一瓶水的交情,那个热心开朗会打球的女生就帮她补习了那么久的物理,还信誓旦旦说希望和她一起努力,争取在之后的分班考试中,可以一起考到重点班。 结果刚拿到物理卷,沈婉晴就觉得自己倒不如学文。 只是她亲姐是学理的,沈婉晴也没什么主见,就是觉得如果能学的话也尽量和她一样学理,哎,但现在看来确实有点难…… 沈婉晴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诸脑后,这些烦心事还是以后再说吧,虽说答应曲楚心的分数可能考不出来了,但起码也得考得稍微体面点呀。 她咬咬笔杆,选择题后面的多选题还是没做出来,先看大题好了。 “同学,同学……”前桌传来小声的呼唤,沈婉晴很快被吸引了注意。 前面陌生的男同学好像是需要什么帮助。 沈婉晴皱皱眉,探出半个头去,才听见他说的是借一下涂卡铅。沈婉晴正好刚用完,于是爽快地借了出去。 她本以为自己只能写到大题的第一小问,但做着做着,惊喜地发现第二小问居然也会做——之前补习的时候见过类似的题型。 沈婉晴满意地写下最后算出的数字,觉得物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这时,监考老师正好路过她的书桌,她正准备攻克下一道大题,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这次题这么难一定有很多人都做不出来,照自己这样势如破竹的架势,说不定就一鸣惊人了呢。 她在题干上划出重点信息,这时,前面那个同学从课桌下递过来还回来的涂卡铅笔,沈婉晴想也没想,伸手就要去接,这时候涂卡铅笔又离她远了一点,她没多想,探过身子,伸长手,指尖就差一点点。 这时,那根笔像蛇尾般唰地收回,在卷子上涂下一个方块。 沈婉晴那时过于懵圈,但此时她的动作,正好定格在可疑的探头探脑的姿势。 一切都非常不巧,正好走过的监考老师附身,听到前桌男生耳语了什么。 沈婉晴顿时背后生出凉意,她听到的是“老师,后面那个女的想抄我的卷子。” *** 此时,校长办公室外围满了人。 老师出来赶了两趟才把看热闹的学生清远点,但如果这件事得不到妥善处理,注定不会轻易平息。 说来也怪,原本并未声张开来的一次疑似作弊事件,莫名其妙在学生中间发酵,已经不是插上翅膀不胫而走的事了,起码插了直升桨。 高一年级主任脑袋愁得两个大,只能归咎于前阵子的打架事件没镇住这群猴崽子。 其实不公开也实属迫不得已,由于牵涉了一些人,家长那边的压力实在顶不住,只好冷处理,但那些违纪学生欺负过的学生很多,已经造成了许多人的不满。 兴许是这个原因,学生们对于违纪事件才有了别样的灵敏嗅觉。 这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作弊的事一中一向严肃认真地处理,更何况这回闹得沸沸扬扬,无论是平息众议,还是杀鸡儆猴,都不可能简单过去。 可是,那个沈婉晴的父亲又是某位市级领导…… 夏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明明她现在该回宿舍复习了,明明她或许根本不了解对方真正的人品,但她还是来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 零星有几个小声议论的学生站得远远的,或许是当事人的朋友。 与他们相比,夏莞只不过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但夏莞一眼看到了樊斯辰,他身边还有一些没见过的同学。 夏莞突然想起来住宿第一天晚上,在操场上见过樊斯辰和沈婉晴在一起的背影,所以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是啊,他们早就认识……只有自己是一个生疏的旁客。 “阿莞!”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曲楚心,“沈婉晴的事你也听说了是吧?你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吗?她现在在哪儿?” 曲楚心气喘吁吁地赶来,夏莞皱起眉摇摇头,她也是刚到,对具体的情况一无所知。 曲楚心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两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群男生中间。 曲楚心又问了一遍樊斯辰,“你们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无论如何,我不相信沈婉晴会作弊!” 虽说在场的人多少都是关心沈婉晴的同学和朋友,但未知全貌,敢这样说彻底相信一个“嫌疑人”的,只有曲楚心。 所以她说完后,一时并没有得到回应,沉默渐渐蔓延。 曲楚心咬咬牙,用力甩甩夏莞的胳膊,“阿莞,沈婉晴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你相信她吗?我跟你们提过的,就是经常和我玩的……” 关心则乱,其实曲楚心并不知道夏莞认不认识沈婉晴,但急于找个人支持她。 顾逸尘:“我信。” 夏莞:“调监控。” 一时间,顾逸尘和夏莞的声音突然重叠。 夏莞忘了心跳,循声僵硬地转头望去。 原来恰巧,此时校长办公室的门开了,顾逸尘和身后眼眶泛红的沈婉晴前后脚出来,他们身旁还有一个年轻家长模样的女人,是沈婉晴的姐姐沈姝。 外面的说话声正好被开门的几人听到,顾逸尘做出了坚定的回答。 看起来,事情好像已经得到了解决的样子。 顾逸尘看了眼夏莞。 “老师们在里面说,你们就在外面开小会是吧?”年过五旬的教导主任虽然板着脸,但声音并不很严厉。 夏莞咬咬下唇,低下头没了声儿。 倒是曲楚心毫不怯场,上前拉上沈婉晴的手,“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可吓死我了,婉婉,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跟老师解释清楚就没事了昂。” 沈姝拍拍沈婉晴的后背,爽朗地笑了,好似馨香灼热的太阳花,她笑道,“这就是你说过的好朋友曲楚心吧?真讲义气,你是今天第二个这么相信我妹妹的!” 夏莞闻言立马抬眼去看顾逸尘,那第一个人很明显就是他了。 事实确实如此,幸亏当时同在一个考场的顾逸尘挺身而出,给沈婉晴做人证,否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姝请大家一起去校门口的冷饮店喝奶茶,以此感谢朋友们对她妹妹的关心。 “所谓患难见真情,小顾和小曲,一个是红颜知己一个是蓝颜知己,婉婉你可得好好珍惜这份情谊!” 沈姝没比沈婉晴大几岁,腰细腿长,体态格外笔挺,气质豪爽,开起了小妹的玩笑。 沈小妹羞红了脸,自顾自去看饮品菜单。 “您客气,只是恰好看到,确实是对方故意下套。” 夏莞低头偷偷听着,觉得顾逸尘的声音像夏天可乐瓶外冰凉的水雾。 “那也得亏这一眼的缘分,就那么恰好,落在了我们家婉婉身上,你说是不是挺幸运的啊,婉婉?” 芸芸众生,独向一人。其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就显得十分微妙了。 顾逸尘清冷的表情有一瞬的破绽,似是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沈姝拍拍手掌,恶趣味地大笑起来。 沈婉晴羞恼地拎起两杯奶茶跑去一边,不愿再搭理她姐姐。 夏莞第一次看到顾逸尘露出那样的表情,一瞬间的心情好似被密密麻麻的细针扎过。 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不得不放弃的时候,她早就试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真正来临的时候,再深刻的自卑也无法做到轻描淡写,何谈是肝肠寸断。 “夏莞,没想到你也过来了!”沈婉晴的话吸引了几个朋友的注意,夏莞在这些突如其来的注目下如坐针毡,生怕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被窥见分毫。 第17章 “婉婉,这位‘莞莞’是谁呀,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沈姝往这边看来,沈婉晴的朋友们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于是也跟着问了起来,并且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夏莞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老鼠,恨不得贴着墙飞快逃命,可惜已经被手电打了满脸。 “哈哈哈我以前还真没注意到,我宣布,这才是我异姓同名的亲姐妹!沈姝,我不要你了!”沈婉晴挽住夏莞的手臂,跟沈姝撒娇做鬼脸。 沈姝笑骂,“好啊小兔崽子,见色都没忘姐,我倒要看看是哪位做了我的替身?” 这下是镁光灯照脸了…… 夏莞几不可闻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便没了话,她痛恨自己的无趣。 众人的注意来去匆匆,很快对她失去了兴趣。 “夏莞,你先回去。” 这话是樊斯辰说的,自刚才起,唯一对自己说的话。 夏莞莫名觉得眼底有湿。比任何一种拷问都难过。 “我这杯是半糖,要喝吗?”樊斯辰把自己那杯还没动的红豆热奶茶放进夏莞手里。 夏莞很少喝奶茶,不是不喜欢,而是没那么多闲钱,所以喝过的种类不多,也不习惯太高的甜度,口味在少糖和半糖之间。 她现在心里很难过,半糖会正好。 刚才沈姝买了奶茶给大家分,到夏莞的时候只剩了冷饮,但她现在是生理期,也不愿开口麻烦别人,所以就没要。 “夏莞,你脸色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下午还有考试。” 一直到夏莞走出视线后,樊斯辰还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philip,谢谢你第一时间帮我妹妹调监控。”沈姝熟络地跟樊斯辰道谢。 夏莞和樊斯辰的思路一样,都是先调监控,但在她赶到之前,已经有人做过了。 樊斯辰身旁的李佳轩咬着冰块,心直口快道,“只可惜调出来的监控录像对沈婉晴并不能起到什么有利的帮助。” “遇到这种事情,其实谁也说不清楚,第一时间找证据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沈姝看着樊斯辰的脸眯起了眼睛,“说实话,有时候我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你比你哥还要成熟一点似的。” 樊斯辰瞳孔微缩,但立即弯弯眼睛笑着回答,“姝姐,您可别开我玩笑了,我比我哥年轻好几分钟呢。” 沈婉晴没听明白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以为是畜生老姐又调戏自己的亲同学,讨饶似的喊了声姐,把人推搡到了一边。 沈姝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把她好看的长发弄得乱糟糟的,心说我妹妹真可爱,怪不得是个小万人迷。 一直到沈婉晴不让揉了,才神秘莫测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大方地说,“送你了。” 沈婉晴惊讶地睁大眼,“这不是我那根涂卡铅笔吗,怎么在你这里?” “那当然了,怎么能让那个狗咬吕洞宾的无赖顺走我妹妹的东西。” 沈婉晴撅撅嘴,其实是有点生气和委屈的,“我不要了,好人没好报!看着心里不舒服。” 沈姝哄着人,笔尖划拉一圈在场所有的同学,“有这么多朋友给你讨回来公道,别难受了。有些人确实不配,所以我把你善意拿回来了,收好了昂。再有下次,姐还给你拿回来!” 沈婉晴心里热热的,那点委屈和不甘被蒸发地无影无踪。 她依旧是那个善良无畏、不怕真心被辜负的勇敢小姑娘。 这场风波中,樊斯辰说话很少,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我总觉得监控看着有问题。” 李佳轩惊讶地吞下*一块冰块,“监控视频被动过手脚?不能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的呀。” 樊斯辰无奈,“镜头里看不出来是那个男生陷害还是沈婉晴主动看他的卷。” 李佳轩点点头,“所以物证没用。这种情况下,但凡没有谁恰巧看见了出来作证,沈婉晴就麻烦了,即使不被认定是作弊,也要受到不少非议——所以,这回得亏了老顾!” “……你再吃点冰吧。”樊斯辰礼貌地笑笑。 但心里那根弦却始终放不下。 怎么会这么巧?而且,这个凭空跳出来的诬陷者,兴师动众却什么都没达成,还是说他已经达成了目的…… 樊斯辰觉得可能是自己疑心病犯了,或许真的只是一次意外,而他潜意识里的担心,可能只是因为那个男生,似乎曾经是卢兴胜身边的熟面孔。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但愿。 16小狐狸本 自从那次顾逸尘的挺身而出,沈婉晴他俩走得越发近了。校园里都传遍了英雄救美的佳话,却没有之前非议夏莞的恶意。 因为两人颜值家世不相上下,唯一不匹配的就是沈婉晴中等的成绩,但这素来不是大男子主义择偶的重点,甚至傻白甜的花瓶标签还算得上是锦上添花了。 反观之前夏莞因为和樊斯辰走得近便遭人嫉恨,本质上还是那些红眼病觉得这个过于平庸的女生配不上人家,因为同样平庸的自己凭什么没有这样的幸运?既然自己没有,那她也不能有,这才算公平。 夏莞倒没心思计较什么公不公平,在这场单相思长跑里,她从来没痴心妄想过什么对等或者公平。 只是向往之人是否单身,在她心底,关系到自己的暗恋是否可耻。 所以,每次老远地看到过两人,她都有意回避,就让自己这段感情无疾而终吧。 虽然难过,但她的生活还得继续,考试也得继续。 最后一门考试是英语。 她答题的时候会很专心,所以前面的同学轻轻叫了她好几声,夏莞才听到。 “同学,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涂卡铅笔吗?” 夏莞摇摇头。 不是她不肯借,而是她没有专门的涂卡铅笔,只有一根普通的2b铅笔,刚才答完形填空的时候突然想到顾逸尘,还失手掉在了地上。 她只好捡起秃了的笔和断掉的一小节笔芯。 由于不习惯打扰别人,她遇到困难向来一个人想办法克服,于是对着食指和拇指捏起断芯,糊了一手的铅笔灰,才算是把答题卡涂上。 又过了一会儿,一根笔正巧掉到她的脚下,是前面那个刚才求助过的同学的。 夏莞弯腰捡起来,轻轻戳戳前面人的背。 没搭理。 夏莞皱皱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且好像是笔帽没有扣好的原因,这跟钢笔有些漏墨,她沾了铅笔灰的指尖又蹭上了黑黑的墨迹。 夏莞只好接着草稿纸先轻轻把钢笔冒打开,“啪嗒”一张斑驳的纸条突然掉她桌上。 看到上面的字母后,夏莞本能地将那团赃物攥进手里,此刻,好似手里捧了定时炸弹,她颤抖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而正巧这时,头顶上突然传来监考老师严厉的训斥,瞬间打破整个考场的安静。 “你不用考了,跟我出来!” *** 樊斯辰今天眼皮一直跳,考完试后,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冰水,想让自己杞人忧天的大脑冷静一下。 “你们听说了吗?就那个每周下午播英语广播的那个女生,英语考试居然作弊!” “之前不是传过她英语可好了吗?而且还就英语一门考得好,原来是靠作弊啊!” “没实力还非要立什么学霸人设,唯一的一技之长还是‘作’出来的,好好笑啊!” 樊斯辰“嘭”地摔下剩下半瓶水,夺门而去。 此时的校长办公室里,年级主任惆怅不已,一中风水是怎么了?高一就考了一次试,就出了两回作弊的事儿。 不过这回不是“她抄我的”“我没抄他的”,空口白牙瞎掰扯。 而是疑似两人团伙作案。 “霍伟,你说是夏莞让你给她传的答案?监控里只能说明是人家捡起了你掉的笔。” “这当然是我们事先说好的联络方式,但您要这么说,那她就不应当打开纸条吧?” 年级主任沉默了,跟英语组的监考老师对视。 事实是夏莞打开了笔帽,拿出了纸条,在监考老师巡查时还慌慌张张地藏进了手心。 夏莞咬紧下唇,考试的时候没分神细看,之后在看清前桌人的脸时,她就知道完了。 这个叫霍伟的就是杜灵娇的男朋友,也是那天那晚上小树林被自己用刀划伤的体育生。 “夏莞,”老师都偏向学习好的孩子,英语老师很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霍伟说是你指使他用手机搜题,把答案抄到纸条上,再装进钢笔笔帽传递给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明显是事先早有准备的陷害,证据确凿,说不清的。 夏莞长久的沉默让老师也来了气,“不说就是默认了?你以前作弊过吗?中考呢?” 夏莞觉得头晕目眩,胸口闷得难以呼吸,自己已经够倒霉了,但厄运专挑苦命人。 第18章 可她,却没有一个能够作人证的顾逸尘。 霎时,夏莞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流,但她只是埋头无声地流泪,好似沉默忍痛的兔子。正在交换意见的领导老师们甚至都没有发觉。 “不是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嘭”的开门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夏莞抬眼望去,竟然是樊斯辰! “出去!没人教过你进老师办公室要敲门吗?” 樊斯辰不顾别人的呵斥,径直走了过来,目光落到夏莞紧攥的手上。 夏莞下意识闪躲,此刻她的手上沾满斑驳的铅灰和脏墨,即使攥紧拳头,指缝间仍漏得出污秽。 樊斯辰目标明确,手疾眼快地抓起办公桌上的“赃物”,老师正欲厉声喝斥。 却听见樊斯辰突然笑了,“老师,我跟夏莞是初中同学,她一向品学兼优,只是上了高中其他科目一时没太突出,但在英语科目上,我保证不会有人比她更优秀、比她下的功夫更多!” “但这也不足以证明……” “这张纸条上的答案有错误,老师您看!听力最后一题应该是选c——还有,完形填空这几个肯定错了!以夏莞的成绩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我们可以把她的答题卡上的答案拿来对比。” 醍醐灌顶! 没有学霸会抄一份满是错误的答案。 霍伟肉眼可见地慌了神,豆大的汗珠爬满了额头,“不应该啊,他怎么会错呢?” “谁!” 本问道后,霍伟又反口咬死,“手机!我是说手机!我用手机搜索的!” 英语老师的目光跟随着樊斯辰指出的纸条上的“错误”答案,她没说话,但神情并不明朗。 除了最后一道听力选择题确实错了,这张纸条上的答案算不上出错,因为很多墨迹的遮盖,霍伟本就笔迹潦草的答案难免被遮住个“ed”“s”之类的,由此就否认答案的正确性其实并不准确。 但英语老师没有直接说出这一点,而是选择先静观其变。 倒是霍伟先慌了神,露了破绽。 夏莞扬起哭花的小脸,刚才连怎么难堪退学的场景都想到了,没料到居然真的可以洗刷冤屈。 樊斯辰:“老师,我建议让夏莞同学重新考试,也可以通过她这次的成绩证明她的实力。” 夏莞中考的英语成绩很好,老师还是很愿意相信她的,于是都赞同这个解决方案,于是启用了备用试卷,夏莞被安排到另一间空教室由老师单独监考。 而一切并未到此为止,樊斯辰趁霍伟偷偷从兜里看手机的时候,将他的手机一把夺过来,“老师,我认为我们应该查一查霍伟同学具体是怎样用手机抄到这样一份答案的,也是为了规范以后的考试。” 老师还在犹豫,因为这样做还是涉及学生个人隐私的。 但樊斯辰动作很快,他无视霍伟惊恐的反抗,利落地翻看起来,他没有打开搜索引擎的记录,而是有所预料地直接打开短信记录,显示他考试期间与一个号码的消息往来频繁。 最后一条是霍伟刚发出去的: 【我被发现了,怎么办啊卢哥?】 樊斯辰厌恶地皱起眉,迅速浏览之前的消息,霍伟在发给对方夏莞没有借他笔后,对方出了新的主意, “把这份答案放进笔帽,扔到她座位下。” 有了这份铁证如山的证据,霍伟的栽赃彻底失败,但无论师长如何逼问,终究没问出那个号码的身份。 不过,因为那个敏感的称呼,即使他不承认,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夏莞从考场出来后,整个人仿佛还没从梦里醒来,连考十场试的疲惫不及心头的震动。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夏莞却越跑越快,心里仿佛生根发芽,冒出了一株生机勃勃的幼苗。 果然,在班门口等着她的,是樊斯辰。 “饿死了,”樊斯辰咽了口充饥的饼干,随手丢给夏莞两块,“食堂是没戏了,咱俩去校外吃。” 夏莞手忙脚乱接到饼干,心情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也开起了玩笑,“怕你饿着,我可是提前交卷了呢。” “太感谢了。”樊斯辰浮夸地拱手道谢,“不过你就那么确定我在等你?” 夏莞一副那不然呢的表情,“确定,今儿个我请客,你随便吃!” 虽然生活费有限,但夏莞下定决心,就算接下来一周都只打白米饭泡免费的菜汤,也要好好感谢这份恩情。 “谢谢……”樊斯辰笑着,看着夏莞昂首挺胸的背影,小声说出后两个字,“你的确定。” 樊斯辰最后还是给夏莞的钱包兜了底儿,饭后,他提议去隔壁的“心语”文具店逛一逛。 “那你是想要那种笔记本呢?记什么科目呢?”夏莞望着货架上满满当当的风格迥异的本子,有些眼花缭乱。 樊斯辰向她寻求买本子的建议,但她不太知道该怎么给男生选。 “嗯,不是记笔记,算是用来记录心情和琐事,很放松,希望能陪伴很久的那种。” 夏莞认真思索樊斯辰的需求,感受他所描绘的那种感觉,是一种情感投入的很重要的东西,像朋友一样。 夏莞睁眼,一眼看中了货架最高处的那个本子。 樊斯辰个子高,抬手拿了下来,他递给夏莞问道,“是这个吗?” 这是一个棕色的笔记本,很厚,封皮被摇粒绒毛毛裹着,摸起来毛茸茸的很舒服,封面还有一只红色的小狐狸,两眼弯弯,笑得很可爱,背面是小狐狸火红的尾巴。 “你喜欢赤狐?” 夏莞觉得樊斯辰认真疑惑动物品种的样子也太“直男”了,她吐吐舌头,“反正就是很可爱很温馨嘛,不开心的时候还可以摸一摸呢。” “狐狸是很狡猾的肉食性动物,好看的还得被叫狐狸精。”也不知道樊斯辰为啥对人家狐狸有这么大的偏见。 夏莞却为小狐狸打抱不平,“是很聪明的动物!” 看到樊斯辰在笑,夏莞觉得他一定是在故意逗她后,于是负气地先走出去。但也只是在店门口等人。 樊斯辰付款后,坐在店里的空座上跟夏莞招手。 刚刚被诬陷作弊的事,人家帮了那么大的忙,自己居然还使小性儿,夏莞有些不好意思的尴尬,这两步路走得别别扭扭的。 “谢谢你帮我挑本子,我很喜欢,”樊斯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压在手心和桌子之间,“作为交换,这个还给你,wan。” 居然是那柄小刀! 夏莞惊喜得两眼放光,正要伸手去拿,樊斯辰又反手按了回去,“不过我们约法三章,以后遇事要冷静,不可以随便拿出来了,因为下次,我不一定能帮你拿回来。” 夏莞听得懂话里的深意,不急着去拿刀,而是慢慢坐下来。 樊斯辰更不急,等她慢慢开口。 “这把刀是一个非常远的老表姑给我的,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她掏出这把刀要给我爸削苹果的时候,我真怕上面的铁锈沾苹果上。” 夏莞干笑两声,“不过,我爸最后也没吃上,当天夜里进了icu就没再出来了,再后来,这把刀就归我了。其实我几乎没拿出来过,但是只要随身带着,就觉得还有条退路。古人不是说‘兵者不祥’吗,说来也奇怪,我只有枕着它睡才不会做噩梦。” 夏莞说得没头没尾,但樊斯辰却似乎听懂了。 失去父亲的痛苦太大了,只好用这柄又小又旧的刀来填补那个残缺的空洞。 “考好没呀?”樊斯辰话题跳跃的太快。 “啊?”夏莞顿了顿说,“还不错吧,嘿嘿,总不能让我的最强辅助打脸吧。” 樊斯辰笑了,翻开新买的笔记本的第一页,“这件开心的小事可以放进小狐狸本子里吗?我猜,那本物理教辅快没空白了吧?” 17转校生 金皖市一中的判卷效率很高,两三天后成绩就出来了。 “听说中考英语最高分的那个夏莞是作弊考上一中的,还有那个校花……这些女生为了一个虚荣的分数真是……” “不许以偏概全,我们女生怎么了!还有,人家沈婉晴有年级第一做担保,她没抄袭。哎!这就是有人护着和没人护的区别,要我是沈婉晴,经过这么两次事儿,得对顾学神死心塌地!太有安全感啦!” “行吧,那作弊的就只有那个夏莞——!” 夏莞本人已经出现在八卦的人中间了,正在长舌蛐蛐人的同学回头看着正主,宛如晴天白日见了鬼,差点咬了舌头。 夏莞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绕过挡道的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方菁菁的课桌空了,人已经搬去了别处。 管她什么原因呢,反正夏莞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并且有条不紊地开始了今天的预习任务。 但学校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仍少不了。一个无权无势又不讨喜的普通女生,偏偏还有令人嫉妒的一技之长,于是即使毫不相干,那些窥探与恶意揣度也接踵而来,好似非要将她唯一的骄傲也踩平了才痛快。 第19章 第一节就是班会课,老师分析了全班的成绩,“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出在咱们平行班的英语单科满分,夏莞同学。” 备用考卷的难度要更高一些,但即使这样,夏莞也调整好心态,稳稳地考完了试,因为,她珍惜这次为她争取来的机会,珍惜为她争取机会的人。 之前在背后议论她的谣言中伤不攻自破,事实证明,用实力说话才能堵住那些飞短流长的嘴巴。 她不需要被谁护着,她本身就会飞。 “卧槽卧槽,你看人家根本不在乎,班会课还埋头写作业呢!”“宠辱不惊我夏姐,太牛逼了吧!”“咦!太装了吧,虽说确实厉害……” 其实夏莞并没有在写作业,她很少得到正面的评价,于是不在意那些偏见的眼光,也没有表演的欲望。 此刻铺在她桌上的,是软软的小狐狸笔记本,她正一笔一划尝试写下此刻的心情。 这是跟樊斯辰约好的,两人轮流写交换日记,记录自己的真情实感,有趣的事可以一起分享,烦恼的事可以共同分担。他列举了很多好处,比如促进心理健康、缓解学业压力…… 夏莞虽然不太习惯跟旁人袒露心思,但如果是樊斯辰的话,好像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宣布,一位新同学要加入我们班级,大家掌声欢迎。”班主任在讲台通知。 “同学们你们好!我叫许志奕!你们也可以叫我tyler!”人还没进班,那种热情洋溢、感染力极强的声音就先跟舞台下的观众打了招呼,好似明星的高调出场。 转校生是一个清秀俊逸的男生,简约的白色t恤外搭一件修身的连帽外套,与宽松的水洗牛仔裤搭配在一起显得日常又有活力,最吸睛的还是他的一头银发,跟胸前那条个性的银色项链相呼应,独特的金属质感外,又增加了一份闪耀的酷感。 摘下变色的墨镜后,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自带三分笑意。过于精致的五官好似雕琢过的琦玉,是那种可以去时尚杂志当模特的酷酷的帅气。 “啊!!!”班里的女生瞬间炸了。 夏莞那点微不足道的八卦早成了昨日黄花,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全在这位新来的帅哥身上。 “夏莞?”班主任四下查看,找到了唯一一个单桌,“许志奕同学就坐在夏莞旁边吧。” 夏莞点点头,只抬头瞄了一眼,就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下课后,夏莞觉得这副场景莫名熟悉,很多女生都围在她这一桌。 但这次不是为了方菁菁,而是为了许志奕。 也许是新同学太过友善随和,让颜狗们没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望而却步。 “许志奕你怎么刚开学就转学啊?你之前是哪个学校的?我跟你说你可赚大发了,我们才考完试你就过来了……” 许志奕有问必答,并且乐于成为人群的焦点,“那太棒了!要是前几天转来我可亏大了,其实是我叔叔给我报名的时候报错了,多填了一年初中,原本我想着凑合着上算了,但我妈不同意,硬要我上高中,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夏莞光听着就觉得荒谬,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刚扫过去就被许志奕敏锐地捕捉到,他仿佛被相机抓拍到一样摆好造型,“哈喽哈喽我的新同桌,我刚在门外候场,听说那位英语考满分的就是你吗?” 夏莞有点受不了这种自来熟,小幅度地点点头。 许志奕却满脸肃然起敬,伸出大拇指,眼里冒星星,“了不起!我英语最差,您以后就是我大姐了!” 夏莞脸上发热,没再搭理他。 之后放学,夏莞立马去了隔壁班的走廊站着等,但发现许志奕也跟在不远处。 虽说她真受不了这样的热情,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疾言厉色地拒人千里之外也不是夏莞能做出来的事。 她只好搂紧怀里的笔记本,希望樊斯辰快点出来。 “夏莞,”许志奕在身后叫了她,“你真漂亮,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走廊里陆续有学生走过,夏莞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发烫,下意识后退,却又撞到了别人身上。 “对不起!”她转身一看,不小心碰到的正巧是樊斯辰,对方挑挑眉,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 许志奕还在后面“夏莞夏莞”地喊着,夏莞却像受惊的兔子,把本子塞进樊斯辰手里,然后一掌捂住许志奕的嘴把他拖回自己班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其实连夏莞自己都没有发觉,她不想让樊斯辰听到那句告白,哪怕只像毫不走心的玩笑。 许志奕也不恼,眉眼间似乎窥破了什么秘密,双手抄兜靠近夏莞,一双勾人的桃花运极具魅惑,压低嗓音道,“樊斯辰是你对象?我们可以,不让他知道。” “那个,我已经知道了,”樊斯辰挑挑眉,倚着他们班的门框,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在门上,“tyler,要不你下次挖墙脚的时候稍微小声一点?尊重我一下。” 许志奕浑不在意地开怀大笑,“我猜你既然没出国,必然就是来一中了,还没来得及联系你就碰巧偶遇了,真是缘分啊!晚上一定要来鹭江好好聚聚!” 樊斯辰两手抱臂,一副拒绝的表情,“失恋了,烦着呢。” 夏莞脸更红了,但接触到樊斯辰的目光后,她咽咽口水,镇定下来,转向许志奕冷静而认真地回答,“许志奕,我今天第一天认识你,并没有想要跟你交往的打算,还有,我跟樊斯辰也不是那种关系。” 许志奕摊摊手表示惋惜,“好吧,那我们只能保持悲哀的纯友谊了。” 夏莞松了口气,开始问起来,“你俩早就认识了?” “发小兄弟!樊二跟我相处的日子比跟他亲哥都久!要不是爷童星出道,升学肯定都得一路!”许志奕来劲儿地拍拍胸脯,“今个儿真是个好日子,虽说被一见钟情的美女同桌婉拒,但失而复得了手足兄弟,咱中午一块儿去食堂吧,我一不认路二没办卡!就靠你们安排了!” 夏莞答应了,这时她还没意识到,曾经独来独往的自己,已经开始一点点有伙伴了。 等夏莞不在的时候,许志奕再次劝道,“今儿可是我生日,你不来吗?给你看看我买的新车。” 不过许志奕也没执着,他知道樊斯辰一向不出席那样的场合,转而贼眉鼠眼地瞄向他手里的笔记本,“哎真是遗憾,还以为是小爷艳压全场,我同桌奋笔疾书给我的情书呢,原来是给你的呀。” “不过她肯定写我了,就让我看一眼!” 樊斯辰像钓鱼一样拿高,就是不给他。 许志奕开始讲歪理,“那是我同桌,写的还是我,你凭什么不给我看?” 樊斯辰被他酸不拉几的表情刺激得浑身舒爽,翻开一条缝自己悄悄看了起来,然后立马合上。 在许志奕期待的目光里,樊斯辰宣布,“她确实写了:‘我以前的同桌方菁菁跟老师申请和别人坐了,新同学和我做同桌。’” “没啦?就这?”许志奕不敢置信,偶像包袱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我不信我不信!她明明写了那么多!” “我的。”樊斯辰理直气壮。 “……” 许志奕第一次觉得发小似狗,好在樊斯辰不算良心全无,中午三人一起去了食堂。 许志奕出众的外表很快吸引了众多迷妹,难怪不少目光都落到了他们一行人身上。 “樊斯辰!夏莞!”沈婉晴看到他俩后非常开心,热情地招呼他们一起吃饭。 沈婉晴身边还坐了顾逸尘。 夏莞看到后,干笑一下,又觉得没意思,忙收回了笑意。 沈婉晴的目光落在许志奕满头的银发上。 “这是我朋友,新转来的许志奕,他大概明天就会被勒令染回黑发——这位是沈婉晴,沈姝姐的妹妹,你们之前见过吗?”樊斯辰给两人介绍道。 “是那位大明星吧?”沈婉晴笑得温柔大方,“久仰,我姐姐跟我说起过,她还是你的妈妈粉呢,没想到你也在我们学校呀,那以后就都是同学。” “你好你好你好,我就一十八线糊豆,不过现在准备暂时先好好学习了,经纪人说省得以后被扒出文盲的黑料。” 非常直言不讳。沈婉晴觉得他说话有趣,跟着笑了。 “所以说我运气也太好了,一天遇到了两位美女学霸……对了,沈小姐,身边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被问道的两人同时红着脸偏过头。 夏莞的心脏一阵刺痛。 沈婉晴微微摇摇头,许志奕快活地打了一个响指,“太好了,婉晴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沈婉晴拿过纸巾,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许志奕同学,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讲话为好。”顾逸尘黑着脸,眼神带着警告意味,轻轻地拍着沈婉晴的后背给她顺气。 “夏莞,可以帮我也盛一份汤吗?”樊斯辰说。 第20章 夏莞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 她的胸口闷得好像呼吸不上来,刚走出那一桌,一大颗眼泪就啪嗒落下。还好有借口暂时离席。 等她平复好心情回来后,许志奕向她倒苦水,“同桌~我又被拒绝了,果然下岗糊豆魅力不再,按捺不住的自卑!” “他乡遇故知你一句不提是吧,见色忘义就该被唾弃。”樊斯辰觉得他欠教育。 沈婉晴笑笑,“不是啦,我家里管很严的,别看我姐会开我玩笑,要是我真敢上学时候谈恋爱耽误学习,她第一个饶不了我!” 夏莞微微蹙眉,纵使方才被伤得心如死灰,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替顾逸尘难过。虽然他俩之间的暧昧气氛有目共睹,但沈婉晴明显是不愿意公开的,顾逸尘是怎么想的?会因此而难过吗? “对了,夏莞,我也听说你的事了,厉害厉害太厉害了!”沈婉晴满脸崇拜地看着夏莞,“现在整个年级都知道你了,贴吧上还有你的后援会呢,说什么阴暗学渣手拿错误答案攀咬高冷女学霸,被当场一份满分答卷砸得满地找牙。刚刚你们来的时候,我也是听到有人议论你,才注意到你们的。” 夏莞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原来,自以为最不起眼的自己居然才是那些目光的焦点吗。 “所以说咱俩可真点儿背,不过我没有你那么硬的实力可以直接打脸那些人渣,你真的好厉害啊!”沈婉晴比划着拳头,真心佩服夏莞。 夏莞听不了这么直白的夸赞,红着脸向樊斯辰求助,但对方使坏似的对此视而不见,还火上浇油地附和,“确实好厉害啊,这么一比,我跟许志奕俩真对不起那一半英语血统。” “对了,”樊斯辰看到夏莞快变成熟透的虾米,终于点到为止,不经意地问顾逸尘,“许志奕,这位是顾逸尘,是我和夏莞的初中同学,也是我们高一的年级第一,你英语不好也可以多请教他。老顾,你这次也是满分吧?” 虽然这次考试的难度普遍很高,但唯独英语考试试题的难度其实是偏简单的,全年级有好几个都考了满分。只不过夏莞考的备用试题难度要高许多。 但这些夏莞一概不说,无论她经历了什么,结果会说明一切。 “真的吗?太厉害了,这位兄弟竟然是学神级别的!”许志奕震惊,他兄弟的朋友圈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顾逸尘被问道的时候,眉宇间有些许的不快,但沈婉晴看过来的时候又换回了平和的神情,他淡淡道,“没有满分,扣了1.5。听力最后一题没听清。外面的虫子太吵。” 樊斯辰垂眸喝了一口夏莞给的汤,没有说话。 18生日宴 走之前,樊斯辰单独把本子递给夏莞,小声说,“今天有点事,我放学就直接走了不要等我。” “国庆假期快乐,wan。” 最后一节自习课,许志奕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起因是想到自己身边的朋友居然都是学霸,他也盲目从众地长出了一点见贤思齐的进取之心,于是主动要来了上次考试多余的卷子。 在各科老师欣慰的目光中接过试卷,许志奕却发现自己连一小半都做不上来。 再有一会儿就要放学了,许志奕的三分钟热度已过,不想奋斗了,于是磨磨蹭蹭谄媚地讨好夏莞说,“同桌同桌,让我看看你考试的英语卷呗,我随便写写算了。” 夏莞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笔记本,头也不抬地扯出自己的卷子,按到他桌上,“看完不用还我。” 许志奕看到夏莞笑着的表情,心里不由发怵,这就是他跟学霸的区别吗?他在这儿痛不欲生,人家学着学着居然能笑出来? 其实夏莞已经把学习任务安排好了,现在正专心致志看那本小狐狸笔记本。 昨天,在樊斯辰的鼓励下,她尝试记下了自己的心情, 今天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不用客气,philip是wan的朋友,这是他应该做的,是wan自身实力过硬才反败为胜,惊艳所有人。 今天遇到了小时候的朋友许志奕,一个心地善良的二百五,我的朋友分享给wan。】后面又是一样画风的小简笔画。 这时,隔壁痛苦但隐忍的哀嚎把夏莞唤回了现实,只见许志奕可怜巴巴地将下巴贴在课桌上,“wan,我抄一半才发现咱来卷子不一样,沈婉晴说你考的是备用题,原本我就只能看懂一半,结果你这张卷子根本看不懂,呜呜呜……” 夏莞不太会安慰人,顿了顿试探道,“加油?祝你成功。” 许志奕哭得更惨了qaq。 “我当然是混血,只不过是祖父那辈不太明显,樊斯辰的面部轮廓,眼眶还有发色就很明显了,哦对了,樊斯辰小时候口音太重了哈哈哈哈,就像上世纪农场主雇的农奴,我给他磨汉语,他给我磨了英语,别看我语法一窍不通,但我听力和口音还是没问题的……你说沈家二小姐居然还是‘姐宝’妹,哈哈哈太有反差了吧笑死我了……” 向来岿然不动的夏莞,最终成功被话痨许志奕带偏,也开始闲谈道,“其实我觉得樊斯辰也是。” 许志奕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问道,“是什么?” “哥宝。” 简单两个字让许志奕瞬间石化,一脸见鬼的表情,“你是说他大哥樊斯聿?!” 夏莞淡定地点点头,不明白他在惊讶什么。 这难道不恐怖吗?姐你居然还点头??? 许志奕努力提高自己的接受度,然后转而发现了华点,“你见过樊家老大?” 夏莞又点头。 好,无需多言,许志奕已然在心里把夏莞划到自己人的范围。 放学后,夏莞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准备去公交站。毕竟是国庆小长假,她打算今晚回家住一晚,明早再回来学校呆着。 手机上是新的消息提醒。 夏莞同意许志奕的好友申请后,被拉到了一个群里,只有她和樊斯辰三个人。 【明日之星t:盆友们,如果没事的话今天都要来给大明星庆生呦!车接车送包吃包住!】 夏莞等了两秒,看到了樊斯辰回复的消息: 【樊斯辰:抱歉有事。微笑.jpg】 确实,他说过放学后有事。 今天是她第一次被人表白,虽然表白者转头又跟情敌去表白了。 但夏莞吃软不吃硬,对许志奕这样擅长示弱的总冷不下脸去。 毕竟是一番好意,夏莞也回复了一条。 之后许志奕没再回话,夏莞把手机丢回口袋里。 等车的人不多,旁边一个穿*黑色外套的男生带了帽兜和黑色口罩,站得离她老远。 一想到要回家,夏莞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她思考着是直接回去还是先发条消息。 这里的公交站附近有很多未拆迁的破旧平房,一些小巷鳞次栉比,钻进去就会迷路的样子。夏莞把这种危险的想法甩出脑袋,决定能拖就拖,还是别先发消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她要等的公交车远远地停在前一个红灯路口,转绿灯时,公交摇摇摆摆地缓缓驶来。 耳边传来不清晰的喊声,好似幻觉一般隔着层纱的感觉。 夏莞心细如发,素来有多留心注意周遭情况的习惯,但就是回头你这多余的一眼,她看到了昏暗巷子里的人影。 几个一看就是社会闲散人员的围着一个人,夏莞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许志奕! 怎么办怎么办?夏莞的心脏狂跳,心乱如麻。但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地回家。 夏莞捏捏兜里的小刀。 冷静一下,如果是樊斯辰会怎么做。 公交车已经驶远,夏莞没有上车。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快放开他!” 许志奕身上没大碍,只是手掌蹭破了皮,他突然笑了,身后的混混黄毛听到报警也无心逗留。 这时,那个同样等车的黑衣男生突然出现在夏莞身后。 夏莞大惊,不知道许志奕怎么惹了这么多人。 但下一秒,黑衣男生眼疾手快地一个飞踢,正好将准备偷袭许志奕的一个黄毛踢到墙角。 黑衣男生一手捞起地上趴着的许志奕,一手抓起夏莞往校门口的放向跑去。 夏莞感觉心脏狂跳,回头看到那些眼神凶狠的混混,觉得往学校跑总是没错的。 天色越发昏暗,这时路灯突然在三人头顶亮起,好似舞台的开幕。 后面那些人最终没有追上了。 夏莞上气不接下气,两手撑住双腿大口喘气,许志奕索性坐在地上了。 黑衣男子摘下口罩,是樊斯辰! “……” 三人都沉默了。 夏莞想起樊斯辰刚在跟她等公交车时保持距离的样子。 倒是许志奕捋顺气后干笑两声,“你们有事儿啊?哈哈原来是忙着赶来救我,感谢两位少侠仗义相助。为表谢意,诚邀二位赏光来参加许某的生日party。” 第21章 樊斯辰顾不得尴尬,目光警惕地四下扫荡。 许志奕以为他是在找刚才那些人,宽慰道,“没事,他们就是堵住我要点钱,没带武器也没什么贼胆,这种人以后躲着就好了——对了,philip你还蛮会打架呢,跟你哥……” “不会!我先走了!” 迟了。 校门口不远处,那辆停了很久的迈凯伦一个急转堵住了樊斯辰的去路,车灯好似审讯室的射灯一般打在樊斯辰身上。 “急着去哪儿?呵,见到我就跑?”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不出樊斯聿是否含了怒气。 樊斯辰认命似的皮笑肉不笑道,“同学过生日,急着给他祝寿。” 许志奕:???啊?我吗? 夏莞忙配合着点头。 樊斯辰一脸可惜的样子,“实在抱歉大哥,我们真得先走了,我在微信上说过了,还是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樊斯聿无视他的废话,胸有成竹地亲自打开车门,“那就上来吧。” 樊斯辰疑惑地皱皱眉,许志奕却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爸给樊家发过请帖,樊大哥要去的,应该也是鹭江别墅吧。哈。哈。” 樊斯辰:…… 临场发挥的借口成了给自己下的套。 也只好硬着头皮上车了。 许志奕率先上车,终于活了过来,开始嬉皮笑脸地呼朋引伴,“同桌快上车呀!樊大哥送我们!” 这下轮到夏莞懵圈了,这时候再说不去就显得很不义气。而且她看樊斯辰脸色不好,心想豁出去算了。 “不好意思,我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过两天补给你好嘛?” 许志奕哈哈一笑,对此并不介意,“小事儿,小爷我什么都不缺,以后借我作业抄抄就行。” 夏莞认认真真摇摇头,杜绝他这种有毒想法。 车上的几人无言,良久,樊斯聿打破沉默,“架打得不错,下次还打吗?” 许志奕帮樊斯辰使劲摇头。 樊斯聿好像也没有责备的意思,“都是小辈相互认识认识,没有你不喜欢的人。” 这是夏莞人生第二次坐豪车,她虽然听不明白,但现在必须拿手机给妈妈发消息了。 樊斯辰一路心不在焉,下了车才注意到夏莞有所顾虑的样子。 其实夏莞事先没想过要来的地方这么偏,也许有钱人就是喜欢住得与世隔绝吧。 所以车程就用了近一个小时,夏莞回去路上无疑还需要打车,不谈高价的车费,这里看起来也不是好打车的样子。 “没事儿,住我家不就好了,我家很多客房的,同桌你随便选!”许志奕玩性大,不觉得夜不归宿有什么问题。 但樊斯辰看出了夏莞的为难,“放心,到九点我送你回去。” “啊?樊二那你之后还回来吗,咱都多久没见了……” “以后天天见。”樊斯辰摆摆手堵住许志奕的哀怨,独自走向了宴会厅。 夏莞很难形容,从别墅外的喷泉开始,整个许府都是超出她想象的奢华,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样子。 舒缓的古典乐如潺潺流水,而璀璨的水晶吊灯下,衣着光鲜的俊男靓女们相互寒暄,衣香鬓影、名流云集。侍者在人群中优雅地穿梭,为在场每位尊贵的客人提供周到的服务。 “樊斯辰,我觉得有人在往这边看,还窃窃私语。”夏莞拉紧书包带,小声地跟樊斯辰说。 “或许是因为你们还穿着一中战袍。”一位端着鸡尾酒,身穿一袭黑色晚礼裙的淑女缓缓回头。 低调温雅的黑色抹胸中长裙性感迷人,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外搭薄纱的披肩,细细的褶皱随着来人的脚步轻轻浮动,更显轻盈优雅。 “卢淼?!”夏莞满脸震惊。 在她印象里,这个同班的女生不怎么说话,下课就蒙上松松垮垮的校服倒头睡觉。 经她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在场的,除了打扮隆重的许志奕父母,其他同龄人也都是盛装出席,主角许志奕也去换衣服了。 因而,唯二穿校服的她和樊斯辰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当然也不一定全是,毕竟他真的很少出来露面,更何况还是带着女生,”卢淼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徐徐吐出一个不太熟的称呼,“表哥。” 樊斯辰停到了甜品区,樊斯聿拿走他对面的芒果班戟,冷冷说道,“别想。” 樊斯辰无奈地耸耸肩,“放心,我带人来的,有分寸。” 樊斯聿一脸的不信任,转而对夏莞说,“夏同学,抱歉先失陪,我有几句话要跟我弟弟谈,想吃什么自己拿或者叫侍应生。” 两张极其相似的脸,一个校服,一个西装,来到了室外露台。 樊斯聿点了根烟递来,樊斯辰摇摇头,他便将烟按灭在石米上。 “卢兴胜教训过了,但他不承认曾经指使谁诬陷过你的同学。” 樊斯辰点点头,又抬眼看看他,“会给你带来麻烦吗?他姑妈……” “妈那里我来说,”樊斯聿神情不悦地打断,“你是中了煤气灯效应吗?别听他们的,你不是私生子。还有,记住,那个老东西是自己死的。” 樊斯辰雾蓝的眼神落在虚空,里面是无边的空洞,好似一片浮在空中的雪片,对周遭一切都无知无觉,或者说是根本不在乎,哪怕下一秒就要融化,也不值得他眨一下眼。 樊斯聿看到他这样,不爽地捏紧拳头。 “咚咚。” 夏莞敲门的声音打破两人的剑拔弩张,“那个,我来找樊斯辰……写作业。” 19交换秘密 “那个就是樊家二少爷?啧啧……听说是樊董早年在英国出差时候跟当地的洋狐狸精……” “仔细看,跟樊家老大还是有几分相似……咦?是不是还挺像的?” “哪里像了,除去头发不黑、衣服邋遢,你看他那瘦得脱相的脸,眼眶深得和小鬼儿似的,难怪是洋鬼子的种……”“嘘!别这么说,樊家老大是收养来的,也是混血。” “怎么还戴口罩呢……可恶,真想看看他下半张脸是不是也像樊斯聿。” “算了吧,就算像又能怎么样,樊家又不认他,就算是颗凤凰蛋,生在野鸡窝还想上天不成?” 樊斯辰没说其实自己已经能听得懂中文了。 但他只是摆弄两下衣服上一时半会儿抹不掉的污泥,紧了紧遮住他大半张脸的口罩,然后从容不迫地走向甜品区。 他的处变不惊成功让别人以为自己的中文真有加密功能,于是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他那天吃了很多含有芒果的食物,这样就不会被樊斯聿发现他之前被灌下过多少。 所有人都有罪,无论是大洋这边的众人,还是那边已经死透的魔鬼。 而他,也并非无罪。 “樊斯辰?樊斯辰!” 樊斯辰被猛然拉回现实,却见夏莞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这道题怎么写?我有一点思路,你帮看看,求出这个合力之后还该怎么办呢?” 顺着夏莞一本正经的询问,过往那些或浓或淡的记忆好似退了色的旧照片,被笔下的真真切切的实感碾成一文不值的齑粉。 夏莞能感觉到樊斯辰有些心不在焉,或者是心情不太好,只可惜他喜怒不形于色。 夏莞对朋友藏不住事,于是实话实说地汇报,“抱歉,我刚才去找吃的的时候偶然听到一耳朵,说什么‘私生子’。” 樊斯辰摘下金丝眼镜,大马金刀地坐下,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她。 夏莞莫名有点不寒而栗,她想,自己应该是穿得少冷了吧。 “第一天来许志奕家玩,就知道了我这么大的秘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夏莞?” 樊斯辰的语气依旧带笑,仍是一贯开得起玩笑的模样,但没动的眼尾是唯一暴露心迹的线索,心里已然架起正在虎视眈眈的审判天平,好似再多一个超过他预估的砝码,便会打破平衡,然后,无论曾经多么深情,也会被毫不犹豫地放弃。 然而所有这些逆鳞,夏莞一概不知。 她只是认真地思索,认真地考虑对方的心情和要求,最后真诚地回答,“第一,我是无意间被动知道的,而且没有隐瞒,所以我不是故意的;第二,但客观事实是我确实知道了,让你不要放在心上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强人所难,为了公平和我们的友谊,我愿意和你交换我最重要的秘密。” 樊斯辰十指相扣,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他没料到夏莞会这么说。 这个充满活人气儿的小姑娘给过他太过惊讶,所以他总好奇地想再多观察看看,看看她的真面目,看看她能做到何种地步。看看泥淖里,是只能长出他一样的荆棘,还是亦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迹。 他并不是公正的审判者,原本无论何种答案都是既定的死局,或许这么长时间的友谊,也只有许志奕那类纯种二百五才能维持。 第22章 但夏莞,是特别的。 樊斯辰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夏莞忽而感觉自己有点自作多情,谁在意她有什么秘密?而且言归正传,她觉得樊斯辰如果真的在意或者有必要追责的话,自己还得继续提供线索: “其实也没听清什么,太模糊了,我也没有要打听你秘密的意思,就是觉得跟你相关的事有必要让你知道你。就在那个香槟塔那里听到的,但……” 但说闲话的人应该早就走了。夏莞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劣质的情报人员,只能提供一点刻舟求剑的过期信息,于是没滋没味地闭了嘴。 感情她是来打小报告的? 樊斯辰忍俊不禁,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比方菁菁更有人格魅力,具体体现在他成功收编了后者想拉拢而不得的小跟班夏某。 “什么秘密?” 樊斯辰冷不防开口,夏莞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上一个话题。 夏莞陷入沉思,不是在后悔是否应该做这样的交换,而是在考虑选择什么样的秘密才具有等价性,而评判的标准在于秘密本身的客观性,如樊斯辰私生子的秘密起始时间长达十七年整……或者是主体的标准,如秘密持有者的讳莫如深还是随即抽取一般听众的惊讶程度进行估测……但这样不可避免会具有一定程度的主观性,谈判双方很难达成共识。 “在想什么?” 樊斯辰以为她要反悔了,心底生出难以克制的烦操,怨愤在身体内愈演愈烈。 “在想有什么秘密可以交换。”夏莞如实答道。 樊斯辰瞬间下了火,责怪自己今天的阴晴不定,他该有更多耐心的。 樊斯辰重新戴上眼镜,微微一笑,指节敲打着透亮的玻璃桌面,“嗯,秘密嘛,大概就是很少人知道而且不太想告诉别人的,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能谈、说出来就侵犯隐私了的那种,那样会很有被剥夺感。” 夏莞随着他的引导,垂眼看到玻璃中的自己,脑海里瞬间跳出的是顾逸尘。 但只要一想到那个名字,夏莞就生理性地张口结舌,并不全然是因为害羞,而是丑小鸭面对天鹅时,第一反应不是怯于对美神的示爱,而是对水中倒影的深刻自卑。 因为自己的卑微丑陋,所以对那人的心意,好似也成了一种玷污。 .256。 是夏莞此次考试的年级排名。 所以,他们中间隔着255面会喘气儿的人墙。 夏莞深深叹了口气,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自己的家庭,暗恋的秘密就算再辛酸,总是有自讨苦吃的回甘。 而且沈婉晴的出现让夏莞在潜意识里平添一层道德的压力,好似越无人知晓,越罪不可恕,虽然夏莞自己也没发现,跟樊斯辰提起这事的时候,好似像神父告解的不诚之徒。 “……喜欢的人,算吗?” 樊斯辰露出得意的小虎牙,“算的。” 又过了许久许久,也可能只是几秒钟,但夏莞将头脑中所有有关顾逸尘的画面都闪现了个遍,才吐烟圈似地沉沉呼出那个上瘾又难言的名字。 樊斯辰脸上毫不意外,甚至轻轻笑了。 夏莞开始慌,她第一次向别人吐露心迹,还是一个异性,所以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听到她的痴心妄想也要发笑吗? 樊斯辰见到夏莞肉眼可见打蔫的笑脸,忙解释道,“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相反,我觉得愿意去喜欢别人的人,一定是心里很有力量的人。” “另外,很谢谢你能告诉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欠到什么时候呢。” 夏莞歪头不解。 “其实那天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草稿纸。” 夏莞脸唰地红了,原来他那时就知道了,那么后来几人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也早就明白的。 即使懵懂润夏莞,也明白了樊斯辰那时让她帮忙盛汤的深意,是看出了她的难过吗。 樊斯辰见夏莞一直低着头,稳如老狗的他终于不安地喝了口水,“夏莞,生气了吗?” 夏莞笑着摇摇头,抹了把眼角晶莹的泪花,从心底感激他沉默的贴心。 时针指向九点种,少爷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樊斯辰跟许志奕要了车钥匙,对方不情愿地丢给他,“在二层车库——philip我就多余叫你来,屁股都没坐热,还把我小同桌和新欢都拐跑了……” 樊斯辰接过钥匙,“新欢?你成年了吗?哥先帮你试试。” 许志奕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为别人做嫁衣裳的极品冤大头,生日当天赔了夫人又折兵。 夏莞第一次见到家里有车库是什么样的,霎时被有钱人的世界震慑住了。刚才没听明白的“新欢”原来是眼前的摩托车。 樊斯辰偏头,帮夏莞把校服拉链拉到头,然后轻车熟路地递给她一个头盔。 低沉的引擎轰鸣声后,摩托车便像离弦之剑冲了出去。 夏莞慌乱地搂住樊斯辰的腰。 樊斯辰的车品跟他本人很不像,明明那么温润有度的男生,飙起车来就像换了个人,不要命似的地横冲直撞,空寂的高速路只有他肆意驰骋,一骑绝尘。 极速的冲撞让夏莞心脏狂跳,血液在身体奔腾。 猎猎晚风吹脸她的发丝,周遭影影绰绰的漆黑灌木被飞速甩在身后,越来越难模糊,天上的星空却好像始终跟着他俩,廖远又忠诚地陪伴。 夏莞一瞬间疯狂的想法,好像忘了时间,忘了作业、学校和暗恋对象。就这样在宇宙间飞驰。 但宇宙的尽头是她家旧小区。 许志奕崭新的机车来她家小区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稠密的露天停车位布满了风尘仆仆的打工族代步车,虽然夏莞不怎么认识车,但光是以貌取“车”也能看得出,方才许志奕家停车场里的任何一辆,都够包下这儿一片的老弱病残溜着玩了。 她自卑得脸上发热,又觉得自己不该因自卑而脸上发热。 本以为樊斯辰会感到落差,然后在夏莞的窘迫中震惊地问东问西,但他却好似对一路上斑驳的铁门、锈迹的围栏、老化的路、衰败的花坛都视而不见,然后理所应当地停到了破旧的停车棚。 这片骑车上学上班的人多,所以连自行车也是前轮贴后轮得拥堵。 樊斯辰熟视无睹,在头顶大棚的松动铁皮被风吹得“铿铿”响时,他轻车熟路地将一辆尚未与旁边那辆卡死的落满灰的自行车移得近些,然后勉强正好抽空儿挤下许志奕的车。 樊斯辰拍拍手掌上的灰,满意于自己的大功告成,然后唤回看呆的夏莞,“夏莞,你刚说你家在那栋是不是?” 夏莞点点头。 其实她觉得作为朋友本不用送到楼下的,也不远,但樊斯辰理所应当地说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合适。 夏莞知道,可能在他们那种层次的人里,一些观念和教养是不言自明的,也并非对她开的例外,如果执意拒绝倒显得太过在意。 樊斯辰把人送到楼下就要走了。 夏莞没客套地说要留他喝茶什么的废话,她看到家里的灯是亮的——她妈妈在家。 “樊斯辰,谢谢你送我回来。” 樊斯辰转身向夏莞挥手,然后走向反方向。 路灯映出樊斯辰背影的宽肩窄腰,蕴藏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夏莞回味着方才搂紧并为她挡风的感觉,手臂间的触觉好似还留有记忆。 或许是兜风让她的头脑有些不清醒,方才那种血液间的冲动和燥热仍未冷却。 “樊斯辰,我会帮你守住秘密的!”夏莞终是喊出了口。 樊斯辰回头冲她微笑,默默回答:我也会的。 其实他的事,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初中的时候曾闹到过学校,而且很多亲朋都是知情的。 但只有夏莞,想要帮他往那块皮肉不存的经年腐肉上,认认真真地贴块创口贴。 正品味着,夏莞的第三句告别砸来, “樊斯辰,你腰好细。” “……?” 20运动会 夜风习习却平添燥热,夏莞觉得自己原本就不及格的情商直接掉到了负值,于是丢脸地往楼上跑去再没回头。 她看着昏暗路灯下樊斯辰的身影,明明一小时前还是辉煌豪宅中的座上客,现在却飞入了寻常百姓家。但凡换成任何一个人,夏莞都是不适应的。 风吹进樊斯辰宽大的校服,夏莞仿佛能又闻到了那种跟自己身上一样的洗衣粉味,高速路上,心脏和理性都失控,只有紧紧倚靠环抱的触感和熟悉的味道。 冷风吹头,于是夏莞心直口快,秃噜出了她的搂后感。 打开了家门,徐女士在饭桌边阴沉着脸。 夏莞莫名有点心虚,心想她应该没看见楼下的人吧,万一问起说是曲楚心能不能混过去呀。 “256!”徐霞拍拍桌子,语气严厉,“第一次考试你就给我考出这么个成绩是吧?住宿之后就以为我管不了你了?你在学校到底有没有在学习?我真是白供你念书了!” 第23章 原来是成绩通知到家长了。夏莞居然在一瞬间松了口气。 其实她原本就是擦边上的一中,虽说是走的统招线,比剩下走指标的分招线要高一些,但也是三百多名开外了。说起来,她这成绩还算是进步了。 但夏莞当然没有这么呛人。 不是说她有多顺从母亲。而是吵架和争执的前提是各执一词,并将对方头头是道的观点当作脑残歪理,最后一步才是互不相让地咬死不放。 很显然,夏莞连第一步都没达到。 其实不管考多少分,只要她的排名表上面还有别人的存在,徐女士就不会满意的。 而她,也一样。 爸爸还在的时候,她的存在感还不仅停留在一个分数上,但那只后,或许是出于弥补那份无法追回的无力感的需要,她开始拼命地学习,就像徐霞开始拼命养活这个家一样。 久而久之,她俩都磨成了枕戈待旦的利刃。 但两柄利刃终会相互挫伤。 夏莞沉默地迎接徐女士的盛怒。 热暴力和冷暴力让原本就焦灼的空气形成了病态的对流,平衡得周而复始。 第二天一早,夏莞就背书包回了学校。 国庆一闪而过,等同学们假期归来,讨论起一起去玩过的时光,彼此间的距离已经拉近,但夏莞明显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寿星许志奕单方面宣布自己生日延长庆祝,第二天便通知到了9.5成新的全班同学,许家司机全部出动,最大限度地接来了所有人,除了某位铁了心要闭关的同桌,许志奕觉得反正夏莞当天也来过了,于是就没强求。 吃喝玩乐一条龙后,班里就没有人和许志奕不熟的了。 夏莞的手机群聊里,许志奕的红包雨后,道谢已经到了四十几加。 夏莞退过一次群又被许志奕拉了回来,于是只好设了消息免打扰。 “同桌同桌快领群里的红包呀!哎呀你真不小心怎么还把班级群退了呀,我帮你拉进来,对了你要不要做管理员呀?”许志奕刚从教务处拿到一中校服,人模狗样地披上,算是彻底融入了新学校。 夏莞婉拒。 许志奕刚转校两天居然就当了群主。 所以说有钱的地方才是家,只有兜里不差钱,到哪儿是归属感。 “同桌,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要过一次生日吗?其实原因很诛心哒!我生日那天在巷子里被人堵你也看到了,你说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谁都没惹,连堵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搁谁谁不慌?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朋友就少个敌人。” 夏莞想起许志奕生日宴的奢华场面,忍不住问,“你家长不管吗?” 许志奕摸摸鼻子,“我一个大男人有点事儿还找家长,像话吗?” 而且,家里人知道的话,就没那么简单了。 先不提他心狠手辣的亲爹,就算是他姐,也得把对方掘地三尺抓出来……许志奕想到一些血肉横飞的画面,不寒而栗地摇摇头。 他是来低调念书的,又不是来当**的。 许志奕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对樊斯辰素来韬光隐晦的生存状态算是能领会一二了。 听说那个卢兴胜的刚在学校打完架就领了一帮小弟去樊斯辰的公寓堵人,结果正好撞上枪口,樊斯聿回国后就拿他开刀。 他的身份本就尴尬,加之年纪轻轻就被架得过高,樊家和卢家各有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一旦他们之间那点微妙的平衡宣告破裂,便会引发一连串不堪设想的连锁反应。 枉樊斯辰蛰伏多年,还是出了纰漏。该惋惜他的计划毁于一旦,还是该庆幸他终于得以解脱…… “……嘿?!同桌,你是不是骂我幼稚了?”许志奕的思绪被敏感的男性尊严紧急召回,“我、我给你看个厉害的!” 许志奕说罢,将运动会报名表拍在夏莞桌上。 “哦,快到运动会了吗?”夏莞不咸不淡地说,才发现时间过这么快。 许志奕给她指出自己的姓名,“重点是这儿吗?重点是我报名了立定跳远,作为一个男人,为班集体争光!对了,樊斯辰好像也报名了什么项目来着?” “男子5000米。” 许志奕点头,忽而发现不对,好似受到了欺骗,“同桌,你不是才知道要开运动会吗?那你怎么知道他的参赛项目?” 夏莞正在看小狐狸日记本,最新一行,刚好看到樊斯辰的项目。 许志奕的偶像包袱当然不允许他参加这种可能累得脸红脖子粗的野蛮运动。 于是运动会当天的观众席上,夏莞旁若无人地写着自己的习题册,顺便蹭了一旁同桌的巨大遮阳伞。 伞下的另一人蒙着校服睡得很香,八成是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 许志奕这里除了视野不好外,简直是一处适合睡觉的风水宝地,买来的各种零食,除了送出去,剩下的都堆到了夏莞那边,他还垫了俩软垫正好能睡得舒服点。 学生退场、入场或者有事的时候夏莞会叫醒他,除此之外许志奕就像一盆环保的绿色植株,主打一个能活的陪伴。 广播里通知男子5000米项目要开始了,请运动员去操场上就位。 夏莞合了笔帽突然站起身来,许志奕刚才睡着睡着靠到了她这边,这下也被她突然的动作惊醒。 他的起床气正要上来。 夏莞说,“樊斯辰的项目到了,要去看吗?” 许志奕擦擦嘴角的口水,拿起两罐红牛,校服像披风一样披在肩上,迈着走秀的步伐,六亲不认地赶到了操场外围,好似看戏的大爷,眯起眼问道,“在哪儿呢?” 用不着他问,因为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并驾齐驱的身影越来越近,周围沸腾的人声就是答案了。 “我天!这是什么‘双chen记’的角逐现场!我赌一包鱿鱼丝樊斯辰赢!”“我赌学神顾逸尘第一!”“那必然是樊斯辰跑得快吧,他不是外国人吗?”“人家中国国籍好嘛……” 后面离谱的扯淡夏莞一概没听进去,顾逸尘远去的背影让她再度着迷。 直到终点线被撞开,四周传来排山倒海的欢呼,比运动会的任何一个项目都要精彩。 许志奕率先跨进运动员休息的草坪。夏莞紧随其后,握紧了手里那瓶水。 之前没勇气送出去的,这次能做到吗。 顾逸尘是第一名,冲过终点线后,立即接过随便一个女同学递上来的湿巾蒙住了脸,好让脸上的充血降得快点。 当然这种功效,避必然是通过内行人许志奕的吐槽,夏莞才明白的。 还不等她走近,顾逸尘就拒绝了好几个女生的水,径直接过了排在后边的沈婉晴的水。此举让周遭出现一点小小的轰动。 夏莞的心很凉,但她来不及多凉,因为她突然看到跑了第二的樊斯辰倒了下去。 夏莞扔下水瓶就跑去扶他,这才没让他倒在地上。 “wan,是你啊。”樊斯辰的脸很红,说话的时候气还喘不匀,有种说不明的意味来。 夏莞触摸到他滚烫的皮肤,仿佛还能听到樊斯辰怦怦的心跳。 许志奕堪称最强辅助,立马从兜兜里掏出湿巾纸和降温贴,没一会儿就把他兄弟从脸红心跳的状态变回了冰冰凉凉小白脸。 “有水吗?” 许志奕捡来夏莞掉在地上那瓶,“红牛还是矿泉水?来罐红牛吧,咱们真男人……” 樊斯辰却拧开那瓶最普通的矿泉水仰头喝下。 “夏莞,你有给我加油吗?” 夏莞莫名有点心虚,没有回答。 “没关系。”樊斯辰一副了然的模样,但却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没给别人加油。”夏莞突然开口,有点口不择言的慌张。 前两名拉了后面的运动员足足一圈,而樊斯辰是第二名,所以这个“别人”不言而喻。 “我一直在看,但是……忘了。” 许志奕宛如终于扬眉吐气、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学渣,积极抢答道,“我给你加油了!兄弟!我还跟质疑你炎黄子孙血统的对家粉丝舌战群儒来着!” 樊斯辰笑了。 夏莞原本有些不仗义的内疚,但看到樊斯辰的笑容,心里终于好受一些。他喝了那瓶水,应该也是在照顾她的心情吧。 然而中央空调惠及万家,或者说许志奕同志心态太好,以为这笑容源于两人的同甘共苦兄弟情,于是当场就把自己感动坏了,后来听到樊斯辰领奖的广播,诈尸般挺起骄傲的胸脯,还把坐在旁边以为他睡着了的同学吓了一跳。 樊斯辰扶额,“有点头晕。” 夏莞忙说,“去校医室冲杯糖水吧,你慢点起来。” “谢谢你,wan。” 夏莞交的朋友不多,相较于地雷属性、计较加利用的方菁菁,樊斯辰的大度和理解让她心里很是感动。 “之前我贫血晕倒你送我去医务室,现在也该让我投桃报李了吧,philip?” 第24章 夏莞笑着,跟许志奕一左一右扶起樊斯辰。 肌肤相贴的瞬间,樊斯辰健硕的小臂仍在发烫,蓝紫色的血管透过白皙的皮肤隐隐可见,夏莞好像被迅速传导了这份燥热,莫名脸上也热起来。 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夏莞心里默念,她只不过不习惯与人相处,包括与异性相处罢了,但他们是朋友,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夏莞。” 那一瞬间,夏莞猛然回头,看到顾逸尘的脸时,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顾逸尘又喊了她两声,夏莞才如梦方醒,然后做了一个让她想起来就愧疚的行为。 好似是一种避嫌或者划清界限,好似身体的条件反射,她立即放开樊斯辰的手臂,跳到了一旁。 “夏莞,谢谢你今天在终点等我,还有加油的广播稿,作为答谢,可以请你喝*点东西吗?” 夏莞感觉自己做梦了、发烧了、耳鸣了。 她僵在了原地,直到樊斯辰往前推了推她,鼓励她答应下来。 “夏莞,我和许志奕先走,拜拜。” 叫的是全名。 夏莞心脏狂跳,大脑仿佛不能思考,忘了自己是怎么点头答应的,只是一路跟在顾逸尘身后,走到冷饮店的时候,脑海里才响起樊斯辰那声“夏莞”。 “喝什么?”顾逸尘的生意突然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不似方才那般让人脸红心跳。 而且或许是因为男生腿长,他一路走得很快,夏莞喘气都有点不匀。 “随便。” 顾逸尘没多问,刚想随便给夏莞点一杯,却听夏莞又说,“青梅冰酿吧……可以吗?” 她很少买饮料,只记得上次樊斯辰买给她的那杯,很好喝。 顾逸尘没说话,几不可察地皱皱眉,给两人点好饮料,然后看看表。 冷饮店人不多,夏莞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没想到自己会有梦想成真的一天,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樊斯辰刚才跑完5000米,有点头晕……” 夏莞刚开启话题,顾逸尘就不耐烦地打断,“我们可以先不谈他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也会头晕吗。 但夏莞还是很听话地换了话题,“谢谢你,顾逸尘,你是一个好人。其实我都知道,我看到你收下了沈婉晴的水,她是一个很开朗自信的女生,放心,我、我以后不会……” “我们没在谈,”顾逸尘自嘲地笑笑,“她确实很‘自信’,不拒绝又三天两头来撩拨,不上不下地吊着我。” 夏莞哑然,她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的。 “夏莞,你不会这样的,对吗?”顾逸尘靠近,看得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和深不可测的幽深眼眸。 “我、我我先走了,谢谢你请我喝饮料!”夏莞招架不住,两腿一软就要跑。 顾逸尘又看了眼表,没留她,只最后说了句“好好学习”。 回去之后,樊斯辰一脸笑嘻嘻的闺蜜八卦表情,问夏莞情况怎么样。 夏莞红着脸只说了顾逸尘交代她的最后一句,“他让我好好学习——philip,其实我那天应该陪你去医务室的,说到却没做到,你不要生气,好吗?” 樊斯辰满不在乎地笑笑,却没有回答。 第二天樊斯辰拿到交换日记本的时候,看到上面画着一个q版的小奖杯,旁边认认真真写着:最棒的第二名! 学校搬发的奖品,樊斯辰早大方地不知道给了谁,但这个非官方的定制奖杯他却看了许久,然后存到了手机相册。他知道是她在哄他,也很开心。 但他向来是恩怨分明的。 樊斯辰关闭手机相册,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雾蓝的眸子好似裹了一层薄冰。 可是,wan,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那么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21撞破 运动会后,高一的娱乐生活就算告一段落,随着天气的转凉,周而复始的学业越发枯燥繁重。 期末的分班考试,直接决定文理科、普通平行班和重点尖子班的分流。 其实,无论是顾逸尘这样必然能上重点班的学生,还是许志奕这样必然得去平行班的,都不意味着需要面对什么选择。 只有夏莞这种卡在中间,不上不下,还发挥不稳定的学生压力最大,因为直接面对的,就是鲤鱼跃龙门的那道坎儿。 所以,夏莞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陷入自我封闭的学习清修中,给自己的压力不比高三的小,而惯于制造焦虑的班主任对她这种近乎病理的症状求之不得,并且乐于拿出来在群众中作为榜样津津乐道。 夏莞原本也没有博得夸赞或者表演给谁看的意思,她只信奉头脑里那个声音“这不是你理应做到的吗”——冰冷严苛的音色像她自己发出的,但她忘了,这起初是徐女士植入的不满和苛责。 但是被无端“卷”到的同学就没她那么宠辱不惊,明明一个池子里的鱼好好地随波逐流,只要是活水管它激流还是静湖,不过都是引人向上的环境,但非有那么一条脑子不好使的,独自在那儿折腾、打挺,卷得自己晕头转向疲惫不堪,还搅了别的鱼的清净。 所以说,夏莞朋友少有自身不善交际的原因,也有另外水至清则无鱼的因素。 这段压力山大的时间,还好有一个日记本可以发泄。她没有向人倾诉的习惯,也鲜少有被人理解的经历,因而写下来的也不是满腹怨气的牢骚,只是将自己的日程、一日三餐、学习进度和计划罗列到了上面。 许志奕有一次撑着下巴瞟了一眼,看得云里雾里,“同桌,请问你这份学习计划需要搭配服用特定营养素的食物才能达成吗?不然为啥还要罗列份学校的菜单?” 夏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迅速伸胳膊挡住本子上的内容,说了句许志奕以为自己耳朵抽风了的话,“不许偷看我日记,讨厌。” 周围不知情的同学还回头看了眼他,用那种看性骚扰的眼神。 “???”许志奕觉得自己不但冤而且冤得不值,他倒是想偷看,但他瞅见什么少女心事了?这确定不是给人机编的程序? 得,相当于猪八戒去偷仙女衣服,结果累死累活抱回来几十斤盔甲。 好在许志奕心态好,一边排名垫底一边间歇性努力,并且及时地践行科学奖励机制,虽说最后半学期下来,分数和名次没怎么提高,但养出来的游戏大佬号还可以聊以**。 夏莞收到成绩单的时候,失望地瘫进座椅,还是差一点。 她的进步和正在桌洞里偷摸打游戏的许志奕差不多。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 夏莞欲哭无泪,觉得这段时间好似又回到了中考备考时候的状态,但这一次她没那么好的擦边运气。她的理科成绩很差,进重点班是根本没戏,所以这一道坎她没越过去,以后就再难越过去了。 樊斯辰知道她的成绩后倒是很高兴,“刚好能上文科重点班,太棒了,wan!” 夏莞真心笑不出来,但好在她在樊斯辰面前不用强颜欢笑,她问,“他学理吗?”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这个“他”往往特指顾逸尘。 樊斯辰顿了顿,然后点了头。 原本也毋庸置疑。 夏莞心里苦笑。 文理科隔栋楼,如果是同科不同班,起码还能同一栋楼。 老师也劝过夏莞学文,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搬走了东西。 她下定决心,往后的三年,自己要加倍努力,比现在更努力。 樊斯辰明白她其中苦涩的缘由,但还是不得不问,“就因为他吗?” “哈哈也不全是,理科好就业,其实我文科成绩也一般,擦边能进重点班而已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你根本没花时间背政史地吧。” 樊斯辰很少咄咄逼人,但他的话一针见血又无法反驳。 “真没事的我想好了,而且philip,你不欢迎我来理科楼吗?咱们以后只隔上下楼还可以约饭……” 樊斯辰望着夏莞通往理科楼的背影,自己没动身。 因为,他不学理科。 但她没问。 很快,用不了几天,夏莞就发现了分科后的学习有多沉重,原本就学不明白的理综几乎填满了她的生活,午夜梦回都是慌忙计算但总是跟不上大部队的场景。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极限,原本计划的加倍努力很快溃不成军,她每天的精神状态越发不好,脸色苍白得吓人。 学到现在,几乎全要靠她的英语和语文拉分才不至于垫底,老师劝过她转班,但这个倔强的姑娘似乎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老师又出主意,劝她请一对一的家教补补课,但夏莞只是疲惫地摇摇头,她根本支付不起补课费的。 那本日记也很少写了,因为夏莞连作业都不能正常完成,所以每次都是樊斯辰来她班门口等她拿出来或者拿回去。 第25章 其实这时候的夏莞不但把自己逼上了刀尖,还顺便挥斥了望而生畏的朋友。很多被这样薄待的,尤其都是青春期不可一世的少年,也就负了气,让这份苦心经营但已名存实亡的友谊无疾而终。 但樊斯辰却没有放弃,并且滋生出一种无缘由的执拗。即使夏莞接连交上来友谊的白卷,樊斯辰仍像棋逢对手一样全力以赴全部的诚意。 就比如交换日记中,他在校园里偶遇过好多次的那只狸花猫,每天都写下一点有意思的小事:第一天给小猫带了猫条,猫吃完了还蹭了他的裤腿;第二天给小猫带了牛奶,猫没喝所以他喝了;第三天许志奕蹲在草丛叫小猫,结果把猫和路人都吓走了…… 樊斯辰有点郁闷地摸摸毛茸茸的封皮,小狐狸已经知道了,但夏莞还不知道。 因为他写到小猫的时候,还把顾逸尘怕猫的事他也写了下来。 但夏莞仍没主动找他聊天。 所以,她没看。 “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不许擅自废掉。”樊斯辰顺毛捋捋小猫的脑袋。 许志奕问他又在说什么鬼话,然后就被猫尾抽了手腕,虽然不疼但许少爷很伤心,酸溜溜地想,这猫怎么不亲人类,偏亲犬类? *** 分班后,夏莞觉得自己脑袋里那根绷紧的弦连着神经,面对一次次努力过后仍是失败的成绩几近崩溃。 后来回过头,再想起这段难捱的时间,其实夏莞已经隐隐有些习得性无助的症状,有时候对学习会产生畏惧和无聊的心理,打不起精神也没动力主动去做事。如果再放任下去,已经不单单是短期的学习,或者高考的成绩那么点影响,也许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人生态度就这么废了。 那天,夏莞上课下课都机械性地重复算题的程序,会的不会的一箩筐大杂烩,她也没有动力去把它们有条理地整理复习。 下课铃响的时候她突然就茫然了,眼神空洞,好像一瞬间完全不记得上一秒在做什么。 这时候,有同学叫她去英语办公室,夏莞才行尸走肉一样起身。 在英语组,她遇到了同样在那里背课文的樊斯辰。趁英语老师没发现,他朝自己小幅度的招招手,然后在前者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将剩下的课文以二倍速背完。 夏莞班级的老师正四下环顾,于是理所应当地找来了他这个刚好闲出来的男生当苦力。两人被安排一起去发放各班的小考单,一人抱起一摞。 三楼中间,有联通文理科楼的回廊。 走到这儿,樊斯辰还没开口,夏莞就深深叹口气,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他真的怕猫吗?” 两人这阵子无声的疏远宣告结束,樊斯辰绘声绘色的讲述,让夏莞长久阴霾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末了,夏莞还是关切地问,“顾逸尘是对猫毛过敏吗?那小猫跳到他腿上有没有事啊?” “不是过敏,只是心里上排斥,”樊斯辰故意答非所问,“小猫没事的,顾逸尘甩开它的时候就被我手疾眼快地抱住了。” 夏莞一心想着他聊的趣事,跟着他边走边聊,她觉得心里放松了不少。 两人从三楼发到了四楼,把理科楼的全部发完。由于先发的是夏莞手里那一摞小考单,所以她手上越来越轻,最后多出来了十几张。 樊斯辰说理科这边剩下的,应该放到最里面那间阶梯教室,哪个班少了课代表会来这边拿。 因为樊斯辰手里那一摞都还没发,空不出手来,所以夏莞自然地帮他打开阶梯教室的门。 那一幕引入眼帘的时候,夏莞大脑一片空白。 教室里只有两个熟悉的背影,窗子是开着的,微风吹起女生的长发,男生耐心地帮她捋到耳后,然后就靠得非常近,最后,好似在接吻。 夏莞如遭雷劈,忘了自己是怎样木头似的被樊斯辰拉走,关上门,然后逃走,再破碎。 樊斯辰掏掏兜什么都没掏出来,有点恼地捏捏鼻梁,然后果断地搓起一张小考卷,哗啦揉成一团,展开,再揉软,然后展开递到夏莞眼下。 夏莞大脑一片空白,无声地泪流满面,拿起这张临时纸巾刚想打开,樊斯辰叫住,“就用这面,这面没有油墨。” 她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哭完的,也许是怕哭透了油墨那面,不得不发乎情止于礼地悠着点哭。 反正泪水总会流干的,天天暴雨老天都下不起。 夏莞保持了半天蹲下的姿势,站起来时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嗝。 樊斯辰开着玩笑拍拍她的后背,“下节课就放学了,原本还想找你一起吃饭,怎么还哭饱了?” 夏莞眼睛红红,但也笑了,“那我可得使劲消化,不能爽你的约。” 两人分手在三楼的回廊,夏莞像是长久生活在画地为牢的真空中,这一哭才打破了与世界的隔膜。 樊斯辰没用她帮忙,抱着剩下的卷子走了。 夏莞目送他,才知道他是在文科楼。 22转班 夏莞转班那天才发现高中的大小书本,零零总总加起来居然有那么多,满满当当的书桌和个人柜好似一个实心的知识仓库。 夏莞倒没怎么为这项移山工程而发愁,因为从未考虑过除了自己硬搬以外的解决方案,所以反而忽略了其中的艰辛。 夏莞只是在想,这些书本卖废品都值不少钱了,更别提全新的时候花了多少钱买回来的。脑海里闪现阶梯教室的那一幕,她深深叹了口气,人家两情相悦,只有她在自作多情,白白搭上那么多时间和书。 或许她就是欠骂,夏莞觉得有时候徐女士那些毫无缘由的责骂也并非全部无道理,甚至是有预见性的,因此她这些愚蠢的决定都是源于欠骂。 想到新的班级,新的课程,耽误了那么多课程没上还能不能跟得上,唉…… 夏莞又深深叹了口气,觉得本来就贫瘠的自己快要被这段荒唐的暗恋掏空了。顾逸尘一句抱怨和一句鼓励,她就不知天高地厚地以为自己有了希望,并且中了邪似的不知悔改,差点赌上了她的未来。 “同桌!” 班门口传来一个熟悉又欢快的声音,打断了夏莞的自怨自艾。 夏莞看到了许志奕和樊斯辰,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还好。 夏莞虽然不明白他们找自己什么事,但这几人身边没有出现顾逸尘,她竟本能地松了一口气。 以前是偷窥,现在是怕见。 失败者的黯然离场,终究难以见人。 “wan,这是三班班长程明达,我们来帮你搬家。”樊斯辰的声音春风和煦。 “搬家”这种说法让夏莞如临大敌的紧张骤然放松。 好像只有乔迁之喜,没有那些自不量力的追随,和自不量力后只能吃回头草的难堪。 男生的力气大,樊斯辰和程明达两个高个子,一左一右直接稳稳当当地将夏莞的书桌抬起来走。 夏莞满脸震惊,第一次直观地见识“善假于物”的洪荒之力。 许志奕也没闲着,帮夏莞装了一半柜子里的东西背上,一路上高兴得像是在郊游。 程明达笑道,“夏莞同学脾气真好,许志奕一路‘是不是呀’‘是不是呀’的,你倒是句句有回应,我们都懒得搭理他。” “那可不,我同桌独宠我!是不是呀,同桌?” 许志奕在亲友团面前有很多幼稚的口头语,大多是自言自语不用回答的,但今天,夏莞都一一回应了。 听完程明达的评价,夏莞有点心虚,因为其实在她分班后,很少理会这个分班前的同桌了。 放置许话痨一味自说自话,也是一种虐待。 夏莞突然有点惭愧,自己忙于学习,转班后也从未主动联系过旧友,甚至在宿舍也很少话。 但他们还拿她当朋友。 “同桌同桌我太感动了,你是不是为了我才转班的呀?”许志奕戏精地抹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请宿主做好准备,这次身份是许巨星的同桌,任务目标破镜重圆再续前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位同学,首先感谢你帮我、们、班新同学搬东西哈,但当着我这个班长的面挖墙脚实属有些不厚道吧?”程明达没忍住打断了许志奕的黄粱一梦。 许志奕如梦初醒,“!我靠!同桌你要去三班重点班啊!哎怪我没问明白,不知道你是重点不重点——我居然对你是事这么不上心,我真渣呜呜呜~” “……”程明达辣眼地别过脸去不忍直视这位奇葩。 夏莞有些尴尬,分班这么久她都不知道樊斯辰学文学理,还是昨天发卷的时候刚刚知晓。 樊斯辰看到她低头,于是善解人意地接过话茬,“别别别,其实夏莞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昨天说你吃零食噎死了她还难过了好久。” 程明达看到许志奕一脸吃瘪的表情,顿时爽朗地仰天大笑三声。 樊斯辰继续道,“班长你也笑早了,夏莞之前连你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谁让你的外号叫‘linda程’?” 第26章 笑纳这种谐音绰号的程明达,足见其心宽体胖大度宽厚。 这下轮到许志奕笑了。 夏莞觉得樊斯辰今天格外有兴致的样子,反正左邻右舍都被他怼了个遍还陷入了幼稚又快乐的互相嘲笑。 她没有发现自己其实也在跟着笑。 刚进三班,程明达就声如洪钟地向所有人介绍,“这位是从理科班转来的夏莞同学,正式加入我们三班的大家庭,希望同学们以后好好相处,在学习和生活上多多帮助我们的新同学!” 程明达在班里颇有威望,同学们都热烈地鼓掌。 夏莞的桌子被挨着一个单桌放下,两张桌子合在了一起。 旁边的桌子整齐得有些许熟悉感,但夏莞没捕捉到。文科班的女生偏多,应当是位很干净整洁的女同学吧。 樊斯辰随手将那张桌上的一罐旺仔牛奶放到夏莞桌上,“感觉还可以吗?” 夏莞两手握住红色的易拉罐,有点纳闷,“这是……” “同桌给你的。” 上课铃打响,樊斯辰拉过旁边的座椅,坐下后笑眯眯地支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有些懵圈的夏莞,“同桌欢迎你,wan。” 三班普遍都是男生和男生做同桌,女生和女生做同桌,但樊斯辰说他恰巧是那个多出来的单数。 所以两人很巧地凑成了一对儿。 夏莞偷偷观察,班里有一些分班前就熟悉的面孔,但当时也没说过几句话所以正好卡在不生不熟的尴尬境地。 就比如之前班里的卢淼,正眼也不抬地往这边走。 夏莞没主动搭话,但敏锐地计算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距离: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 好在卢淼对她视而不见,只是转身往樊斯辰桌上扔了本不知道什么书,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夏莞看向樊斯辰,对方已经把那本书放到了自己桌上。 是全年级最近都订了的《创新优化》,但夏莞之前在理科班,而政史地的资料都发过了,所以她本来是没有的。 樊斯辰:“地理课代表给你的。” 夏莞心说我怎么没看出来。 “真的,我没威胁她,”樊斯辰慢悠悠地喊冤,“卢淼她,有时候也挺热心的,就是有点起床气。” 夏莞往前面一瞥,果然,卢淼坐下后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阿莞你太过分了!转到我们班都不告诉我一声的啊?亏我还是你初中同学兼室友。”曲楚心一脸不高兴,拉起前排的座位,大马金刀坐下就开始兴师问罪。 夏莞突然有点脸红,她很少主动跟别人说起自己的私事,不是看不起谁或者心防重,只是单纯不善于向别人倾诉或者寻求帮助,但曲楚心都这么说了,她也忽地不好意思起来。 “阿莞当然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啦,”樊斯辰面不改色地开始匡人模式,“她说你绝对猜不到,还跟我打赌说不超过两节课你就得过来找她。” 夏莞迟疑,然后饱受良心谴责地点点头。 过烂的演技正好骗得过曲楚心的没心没肺。 曲楚心得意地歪嘴一笑,然后故作严肃道,“哼,我找你做什么?” 樊斯辰轻咳一声,指节轻轻敲击夏莞桌上的《创新优化》,“很明显,你同桌地理课代表这次略胜一筹。” 话音刚落,李佳轩拿着同样的一本走过来,“夏莞,你应该还没有政治的……” 曲楚心一声我靠,忙从身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历史《创新优化》拍到夏莞桌上,好歹是占上了前二名。 李佳轩给她的声势吓了一跳,把手里的政治《创新优化》也放到了夏莞桌上,然后正气凛然地说道,“曲楚心,别欺负新同学。” 夏莞看着曲楚心又将历史的那本拽出来放在最上面,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但笑着笑着,眼角就湿润了。 曲楚心正在和李佳轩掰扯,眼角余光嫉恶如仇地落到班级后门。 “靠!那谁怎么还没走?” 夏莞循声望去,班里有很多她不认识的人,但也看得出曲楚心说的是角落那个畏手畏脚打包个人柜东西的矮小男生。 听李佳轩说,这就是樊斯辰之前的同桌刘子悦,但被发现分班考试作弊,情节非常恶劣,所以不但得离开三班的重点班,而且好像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夏莞闻言看了眼樊斯辰,发现对方也在偷偷观察自己,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下意识地瞟向了别处。 虽然这个同桌的事和樊斯辰自己说的有些许出入,但夏莞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是择简要的概括了而已。这种小事,不必怕她介意的。 钢铁直男李佳轩没注意到两人的眉来眼去,还在介绍着:走到今天过街老鼠的境地,不仅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更因为这个刘子悦之前在班里横行霸道地惹了不少同学,这下也算是天道好轮回。 他灰溜溜地出门时还被人撞了肩膀。 怀里被撞掉的书本散落一地。上课铃正好打响,大家都回过头,没看到门外弯腰准备帮他捡东西的男生,腿脚似有不便的样子。 虽然是视野盲区,只能看到一点轮廓,但夏莞莫名有些熟悉的感觉。 “尘哥?您腿上有伤,我自己捡!”说话的刘子悦,脸上带着几分恭敬与局促。 顾逸尘眉间一抽,原本作势要捡的动作立即毫不犹豫地恢复原状。 已经上课了,刘子悦臊眉耷眼地胡乱捡完,紧走两步,跟顾逸尘去了没人的楼梯口。 23谢春尘 这节正巧是班会课,夏莞有些紧张,第一次见到了新班主任——谢春尘老师。 是今年新来的年轻毕业教师,看上去年少老成,一袭素色衬衫搭配着深色休闲裤,气质温润如玉,名字清新淡雅,当真如那空谷幽兰,人淡如菊,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大家晚自习的时候尽量不要出去打水,出去打水尽量悄咪咪地不要被值班老师发现,被发现也尽量报别的班名,老师这月全勤都没了,不能再被扣工资了。”谢老师此话一出,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轻轻的笑声。 有人起哄问谢老师为啥全勤没了,谢春尘也不嫌害臊,“为师卡点来的,本来没迟到但打卡前先打了杯水,结果就晚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水火无情……” 谢老师严密推理、现身说法下得出的狗屎结论让一干逆徒恍然大悟。 谢老师讲完了自己社畜的碎催经历后,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后排,这才发现了夏莞。他微微眯起眼睛,温和地说道,“十分钟前年级主任通知我说,咱们班来了位新同学。” 听到这话,夏莞的心猛地一紧,莫名想到之前转学来的许志奕。那时她作为局外人,并未有太多感触,可如今轮到自己,却完全没有当时许志奕的游刃有余,心中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掌心微微出汗,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能被班主任要求发言的场景,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但班主任只是用力拧了拧保温杯,“来都来了,尽量学点哈。” 夏莞如释重负,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也许是里面的水太热,保温杯没拧开,他也不急,慢慢悠悠地将杯子撂在讲台一边儿,而后看向台下,调笑道,“樊斯辰,你这回有伴儿了,还不给咱主任送面锦旗去?” 同学们嘻嘻笑起来,有人调侃:“感谢美女降临,将我班肤白貌美的数学课代表解救出‘鳏寡孤独’的行列!” “行,我俩下课就去送,再盖上您的章。”樊斯辰偏头,掩在唇前的宽阔手掌漏出几分笑意,喉结上下滚动,看过来的眼尾带了得意的狡黠。 夏莞脸有点红,微微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羞涩。 她有些不适应这么不正经的氛围。 就在这时,班门“吱呀”一声开了,说曹操曹操到,年级主任那张严肃的脸突然出现在班级门口。 刹那间,原本还充满欢声笑语的教室,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只见全班毛猴默契地披上羊皮,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好似他们班主任刚才扯的一番咸淡阐幽明微了什么深文奥义。 “我要讲的就是这些,希望各位同学继续严于律己、勤奋上进!” 在同学们坚毅的表情、热烈的掌声中,谢春尘扶扶眼镜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深邃地看着莘莘学子,好似蕴藏着新文化运动的先辈对青年一代的无尽祈盼。 年级主任原本只是例行来突击检查课堂状态的,看到这一幕,虽然不太明白,但大为震撼并深受感动。心想新来的谢春尘老师不愧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对于工作的热情甚至值得骨干教师学习。 后来,在年级会议的时候,他还着重表扬了三班的学习氛围。 等年级主任小心翼翼地合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后,谢春尘才拍拍胸口缓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樊斯辰,锦旗别送了,再来两次为师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第27章 全班又哄笑起来。 夏莞忍不住在心里得出一个大逆不道的结论:还是吓得轻。 此时已是高二,分班后文科的新授课她都是没学过的。夏莞下定决心,准备大费周章把之前落下的功课好好补起来。原本以为这会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要花费相当多的功夫和辛苦,可没想到实际做起来居然十分顺利。 夏莞刚转来后的三天就是周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刻,整个班级都为之惊叹。 她以班级二十五、年级五十二的名次初露头角。 夏莞原以为她理科学了那么久还一无所获,文综则相当于女娲补天,应当更惨烈些。可没想到,除了那些没背过的东西实在写不出来外,还有很多可以发挥的空间。 加之理科数学的授课节奏更快、难度也更大,所以数学上碾压性的优势让夏莞跟樊斯辰考了同样的满分。 此时的夏莞,心情波澜起伏,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无力回天的失败和猝不及防的成功交织在一起,就好比一位接连惨败并一路被贬的将军,最终选择孤身一人披坚执锐,甚至背心里都塞了火药,怀着必死的决心冲锋陷阵,却发现自己心生畏惧的铜墙铁壁居然真能轻易攻下。 否极泰来的忧患感,甚至是超乎喜悦的。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间没什么实感。 樊斯辰却率先替她高兴出来,“很棒很厉害的成绩,高兴一点,wan,你才来三天就能考这么好,果然天赋异禀!” 夏莞没能挤出开心的表情。 前桌女生突然回过头,脸上笑意寥寥,“就是啊,夏莞你好几个月没学习,排名比我还高一名呢,已经够可以了吧?” 夏莞没和她说过话,也没有自来熟的本事,突然被这么酸溜溜地半夸不夸,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面对樊斯辰,她即便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会介意。 但这个陌生的同学,夏莞并不了解她的脾气,怕说的不对踩了人家雷点,所以心中有些为难,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仍旧语塞。 樊斯辰似乎察觉到了夏莞的窘迫,一脸惋惜地替她开口说道:“害,你不知道,夏莞特别后悔当初选错了班,不同班级文化不一样,有的班级就特别压抑,压力特别大,纪律管得特别严,反正只要想想就可怕。” 夏莞微微点头,不太明白其中深意,但好像是为了印证樊斯辰的话一样,讲了她之前的班主任严抓学生发型,把一个烫发的女生一剪刀剪掉马尾辫的事。 女生听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尾,兔死狐悲地感觉发尾发凉。她的头发偷偷用卷发棒卷过,好在班主任谢春尘对学生大多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所以除了年级统一的学业压力外,其他方面确实算得上省心省力。 “啊,她们班老师也太变态了吧?好惨啊!还是咱们谢哥通情达理温婉贤良。” 这事儿就这么轻松揭过。 夏莞当时只是隐约感觉到,后来也明白了樊斯辰的意思,一个群体里,就算不谈什么风头过盛遭人嫉妒的厚黑学,单单是处于对他人心情的照顾,也不应当让自己的喜悦刺痛别人。 【你情商真高。】晚自习,樊斯辰翻开交换日记,看到如此直白的夸赞时,忍不住笑得发抖,于是喜提新同桌的小拳头攻击。 夏莞心说也没那么高,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三班的学习节奏有条不紊,夏莞同志也终于回归组织领导,摒弃了**的学习模式,一步一个脚印地稳步前行。 周五的时候,曲楚心提议周末出去一起玩,问谁愿意一起跟去。 “我!”李佳轩最先举手,举手的动作带着几分腼腆。 他并不是像曲楚心那种咋咋呼呼玩心很重的人。 “咳咳,我室友*邓欣怡也来,”曲楚心一脸八卦地瞅向李佳轩,那眼神仿佛洞悉了一切。李佳轩立马红着脸别过头去。 曲楚心接着又问道,“夏莞樊斯辰,你们来吗?” “高人,还闭关吗?”樊斯辰揶揄地看向夏莞,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其实是在调侃她终于弃“卷”从“躺”。 “哼,我也去!”夏莞脸有点红,她本不是使小性儿的人,却总要被樊斯辰逼出一点小性子来。 夏莞脸上那抹颜色,好似有趣得叫人移不开眼。 樊斯辰笑盈盈地看着她,拱手道,“好,我也去。难得高人出山,我可得侍奉左右。” 夏莞:“……” 有事儿的时候,樊斯辰是最安心的存在;没事儿的时候,樊斯辰是最糟心的混蛋。 “班长你也来吧?”曲楚心又问程明达。 程明达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不去了,好不容易到周末还得打点零工赚钱。”他的语气中虽然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坚韧。 程明达的家庭比较困难,学费书费都是自己攒出来的,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周末的时候,学校附近的烧烤摊、便利店都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偶尔他还会给杂志和写点文章挣点外快。 大家知道他忙,也就没再劝。 “还有许志奕。”樊斯辰帮发小报名。只要是玩的事儿,许志奕绝对闭眼答应。 “沈、沈婉晴呢?”因为没听说顾逸尘来不来,于是夏莞迂回地问了沈婉晴。 其实她并不是想见到顾逸尘的意思,只是自从撞破那一幕后,夏莞一直尴尬得有些怕面对他俩,也不知道他们当时有没有看清来人是谁。 樊斯辰眼睫下垂,遮住了其中晦暗不明的心绪。 曲楚心却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道,“害,小情侣腻歪着呢,别管他们——我建个群大家一起讨论去哪儿。” 曲楚心对着卢淼说道:“同桌我把你拉进来了啊。” 卢淼原本趴桌上,别人都以为她睡着了,但她却迅速回答,“不要。” 曲楚心点点手机:“行,你填一下群里活动的群投票哈。” 卢淼极小幅度地动了一下,但好似不能抵挡桌子对下巴的吸引力,于是又小声、坚决地说了一遍,“不要。” 曲楚心头也不抬:“行,卢淼什么都可以,大家自行投票。” 卢淼:“……” 24游乐场 ◎游戏开始,几人被工作人员蒙着眼带进了密室房间。有人……◎ 周末的游乐园热闹非凡,五彩斑斓的氢气球随风摇曳。 许志奕一看就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格子衫套宽松卫衣,还套了一件复古感牛仔夹克,是时下流行的少年穿搭。 他老远就小小海豹一样兴奋地挥手,跟所有美女热络地打招呼,“三班的美女们你们好!我是四班许志奕,樊斯辰的好兄弟,夏莞的同桌!” “前。”樊斯辰弯弯眼尾,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补充道。 说着,他一手轻轻搭上夏莞的肩,动作亲昵而自然。 这不经意的举动,将两人的距离突然拉得很近,夏莞能清晰地感受到樊斯辰身上传来的温度,心里不禁微微一颤。她这才注意到,樊斯辰身上的蓝白色衬衫,上面有一只简单的线条小猫。 许志奕性子招人喜欢,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还忙前忙后地买好了所有人的入场券。 进门后,游乐场里的欢声笑语让人身心放松,各种游乐设施闪烁着绚丽的灯光,动画角色的图片随处可见,仿佛置身于一个童话世界。 邓欣怡的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便要去坐海盗船,而卢淼则迷迷糊糊地拒绝并选择去旋转木马上补个觉。 于是曲楚心陪她同桌玩旋转木马,李佳轩默默跟在邓欣怡后面走向海盗船,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邓欣怡的身影,眼神中藏着温柔。 樊斯辰给夏莞和许志奕……拍照。 “所以说我是您俩的御用摄影师吗?”樊斯辰莫名有点不爽。 “夏莞你再笑一点,微微抬头,然后往右边看,不要直接看镜头——樊二你先帮我们拍两张呗,一会儿发型玩乱了就不好拍照了。” 许志奕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摆出各种造型姿势,镜头感十足,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他还指导夏莞跟自己配合,樊斯辰无奈地摇摇头,按下快门,“咔嚓咔嚓”,拍下很多照片。 没想到效果居然出奇的好,照片中的许志奕帅气潇洒,夏莞清新甜美,画面和谐而美好。 “两位不用比心了哈!”樊斯辰脸上礼貌微笑,手背却绷出了青筋。 “嘿嘿,开个玩笑嘛!”许志奕放下自己的一半爱心,蹦蹦跳跳接过相机查看。 当然玩笑的代价就上后来合照上被某人p上了猪头。 目前许志奕还是十分非常满意,“多谢了philip,看在咱俩多年兄弟以及你牛逼的摄影技术的份儿上,我勉强原谅你的夺同桌之恨吧。” 夏莞一脸懵:……我吗。 樊斯辰笑骂道,“用你原谅?你还是恨着吧。” 第28章 说完,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樊斯辰:“好了,既然拍完了,咱们也去那边玩吧。” 就在这时,许志奕咔嚓一声将两人抓拍进相机,虽然有点虚影,但定格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是笑着的,仿佛所有美好的时光都在这一刻凝固。 “你终于答应出来玩了。”樊斯辰的眼神很深。 夏莞不假思索,“我不是在一分钟内答应的吗。”她的语气轻松而俏皮。 樊斯辰本不想说了,但犹豫片刻后,还是开了口,“初一。” “什么?”夏莞云里雾里,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看着樊斯辰执着的脸,夏莞灵光一现,脑海中放映出旧时的记忆,那时候是在初一。夏莞开学较晚跟所有人都不太熟,只有樊斯辰热心活泼,总是主动跟她说话。 其实起初也有别的同学想跟她玩,但总是一方主动的友谊是很疲惫的,慢慢地,那些同学也就知难而退、敬而远之了。但唯独樊斯辰锲而不舍、越挫越勇。 这源于某种隐隐的怪异想法,夏莞对旁人的冷淡和孤僻好似有着难以抵抗的吸引力,在他心里种下疯狂的渴望。 想要那高悬的孤月只照亮他。 但当时年级还是太轻,胜券在握和隐隐不安在心里打得不可开交,像一把煎熬的野火,急于得到求证似的。 那次,樊斯辰提起确认了夏莞周五放学后没事,才宣布要请全班出去玩。 但夏莞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就走了。 樊斯辰没控制住情绪,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 对上她神情的霎那,樊斯辰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他只是礼貌地提醒夏莞别忘了数学额外布置了作业。 然后就放了手。 他不想强求,他不应该强求。 夏莞动动唇,想说点什么,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但樊斯辰已然拉起她的手,悄咪咪地闭上一只眼睛,小声说,“咱们把tyler丢下——三、二、一,跑!” 樊斯辰的笑声像被风声敲响的风铃。 很好听。 夏莞觉得自己像是跟着飞起来了,脸颊的碎发迅速飘扬,回想起那天晚上坐上摩托车的感觉。 清风在耳边抚过,她的心跳也随着奔跑的节奏加快,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涌上心头,仿佛一切阴霾和烦恼都抛在了脑后。 *** 夏莞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恐高。 以前几乎没来过游乐场,因此她也没玩过什么游乐设施,所以坐上跳楼机系好安全带后,油然而生的恐惧后知后觉的涌来,她的反射弧总要比别人长一些,总是要等到来不及的时候才深有体会。 樊斯辰看到夏莞皱着小脸,一语点出她的恐惧,“要不然算了,我们下去。” 夏莞却咬咬牙摇摇头。她不想轻易放弃,想要挑战一下自己。 樊斯辰习惯了夏莞的倔强,也没多劝,只是伸手环住了她紧握的拳头。夏莞慢慢放松地分开拳头,樊斯辰也准备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 这时候,跳楼机上升到最高点。夏莞望着脚下的一切,心中的恐惧瞬间达到顶点。 下一秒,跳楼机飞速坠落,夏莞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樊斯辰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好像长在了一起。意识到这个想法后,悬空的重力,使自由落体的冲击势不可挡。 樊斯辰觉得自己的心仍悬在空中,没能跟得上飞速坠落的身体。整个世界仿佛,连同自己,都不存在了。 直到工作人员解下他的安全带,心脏好像才重新回到了胸膛。 耳边是下一批玩家或兴奋或恐惧的喊叫。 夏莞的手已经松开了,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找出面巾纸。 樊斯辰这才发现,原来他的眼角沾了泪花。 夏莞看出樊斯辰有点晕晕的样子,反应也慢一点,索性踮起脚尖帮他沾沾眼角。她的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 樊斯辰本能地闭眼,眼尾在这时候显出狭长妩媚来,兴许是泪水的作用,原本皙白的皮肤只在眼尾这一点微微泛红,越发衬得摄人心魄。 “你睫毛,好长。”夏莞呆呆地说完,才发现自己又说了傻话。而且他们离得也有点太近了。 夏莞忙往旁边迈一步,责怪自己的没边界。 “我们去找许志奕吧。”樊斯辰已经恢复如常,声音依旧温柔而沉稳。 两人这才鲜有良心地想起许志奕。但是游乐场里的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寻找变得困难起来。 樊斯辰决定还是先给他打个电话吧。拿出手机,才看到满屏的未接来电。 夏莞有种不好的预感,拿出自己的手机,也是满屏的红色电话。 “……”两人相视无言,然后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夏莞正要回拨,樊斯辰就拢住她的手,笑着朝中央广场处抬抬下巴,“不用了。” “i'vebeensearchingforaman allacrossjapan justtofind,tofindmysamurai someonewhoisstrong butstillalittleshy yesineed,ineedmysamurai……” 中央广场飞过白鸽,天籁之音般的歌声宛如山涧清泉,流淌过耳尖,带来心灵的涤荡。 游玩的人纷纷驻足倾听。而人群中心的美少年正是许志奕。 夏莞感到身心非常的放松,好似一只终于可以停歇铩羽的白鸽。她的手又无意识地钻进了樊斯辰手里,对方回握住她的手,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ay,ay,ay i'myourlittlebutterfly green,blackandblue makethecoloursinthesky ay,ay,ay……” 不止是樊斯辰和夏莞,曲楚心他们也来到了这里。 一曲终了,得到一片掌声。夏莞看到了其他朋友,虽然明知他们的目光在许志奕那里,但手上好像被电到一样飞速收回。 而樊斯辰却好似浑然不觉,直接走上前回答那些诸如“樊斯辰你兄弟真是个宝藏男孩,来,给我上个链接!”的玩笑话。 见他们过来,方才那个不染纤尘的文艺歌神立马染了一脸怨气,但还没开口就被樊斯辰恶人先告状,“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被抢了词儿的许志奕一脸震惊,但还是很快拿回主动权,“姓樊的你要点脸吗?先是拐走我同桌然后就不辞而别——老实说你们干什么去了,打八百个电话也不接。” 干什么…… 夏莞下意识看向鞋尖,心里反复劝自己,吊桥效应的情况下抓一下同学的手怎么了。 樊斯辰却语气平和地讲道理,“给你回拨了,没打通。”他的神情真诚而坚定,让人无法怀疑他的话。 许志奕掏出手机就要看,樊斯辰又笑着转移话题,“要不要去玩鬼屋密室?” 卢淼又要悄咪咪溜走,被曲楚心眼疾手快地捞住后衣领强行带走。 邓欣怡倒是很兴奋,看夏莞愣着没动以为她在犹豫,于是亲昵地搂上夏莞的手臂,“好呀好呀!阿莞咱们一起去玩嘛~” 本子是邓欣怡和曲楚心挑的,那种灵异重恐。 夏莞说都行,原因是没玩过,所以还是让别人选吧。 曲楚心贴心地问卢淼怕不怕。 卢淼正慢条斯理嚼着曲楚心给她买的薯片提神,目光落在镇店之宝的那副血肉模糊、阴森可怖的宣传海报上,“那个有尸块,更有意思一点。” 一向恹恹的睡眼,这时却充盈着诡异的兴奋。 “……” 曲楚心扶额,差点忘了她同桌口味清奇,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就是看恐怖片。 邓欣怡觉得恶心,忙干笑两声,“哈哈要不……就这个吧,中午还要吃饭呢,而且李佳轩肯定会怕的!” 李佳轩正要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正名,就被许志奕推搡到一边儿,“人家邓欣怡是关心你……”许志奕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李佳轩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羞涩。 25艳鬼 ◎“我要你喜欢她。”◎ 游戏开始,几人被工作人员蒙着眼带进了密室房间。 有人被选中做单线任务,有人则是和同伴一起行动。 夏莞听到周围越来越安静,试探着叫了一声“樊……”但一个字刚出口,她就想到其实可以摘眼罩了,根本不需要、也没必要先叫同伴。 夏莞摘下眼睛上的黑布,果然,自己孤身一人在一间几平米的小房间,周遭是斑驳的灰墙,而自己正坐在一个做旧的单人木椅上,稍微活动,椅子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灯光昏黄而微弱,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氛围。 这个剧本是一个发生在上世纪民间的灵异故事,但恍惚间,夏莞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回到了农村老家,又回到了一个人时候的空茫。 上学前,父母进城务工,把她放在乡下由奶奶养大,但奶奶因病去世,她便被不熟悉的父母带回身边,好在也差不多到了上学的年纪,送到学校就行,不需要父母花费挣钱的时间看护。 第29章 刚建立起来的亲密就被另一种陌生替代,接力棒一样割裂的抚养关系,让她总在经历段落式的感情,因而形成万事只能靠自己的信念。 莫名,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啊!”远处的惊叫声拉回了夏莞的思绪,她突然很感激这叫声。 这声尖叫打破了寂静,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人气,不再那么孤单和害怕。 “我在这儿!”夏莞大声喊道,希望能让同伴听到她的声音。 那边安静下来后,传来曲楚心回应的声音,“夏莞?是你吗?我、邓欣怡,还有卢淼在一起,你那边都有谁?” “只有我自己!这里的门有一个圆形的锁,你们找一找钥匙是不是在那里?”夏莞冷静地整理线索,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思考如何逃离这个房间。 不过,原来邓欣怡和李佳轩没被分到一起。夏莞忍俊不禁,心说许志奕这月老白当了。 她刚听到两个男生在说小话,“李佳轩你一会儿等邓欣怡被鬼屋里的npc吓到的时候,偷偷牵她的手,她保准往你怀里钻——我还用怎么知道,你一脸求而不得的表情谁看不出来你追人家?害,我兄弟那老狐狸,你刚没看到他拉夏莞的手?多他妈效率!” 虽然许志奕向来嘴上跑火车,但夏莞还是心里盘算,不能再这样下去,确实是她太没边界感了,异性朋友关系再好也要注意分寸。 如果下次是当面说出来的玩笑,她必须严肃认真地好好澄清。 密室里诡异的背景音乐,仿佛从地府深处传来的女鬼怨灵,丝丝缕缕地钻进人的耳朵,挠得人心慌意乱、不寒而栗。 夏莞等了半天,终于看到了三个勇敢的女孩成功逃出,并且前来营救自己了。 “夏莞你害怕吗?跟紧我们,咱们接下来需要去隔壁房间找一个符咒,剧本上说是许老爷家的小姐……卢淼你给我把骷髅头放回去!人家工作人员之后怎么回收道具?”曲楚心一边分析着任务目标,还得一边分心看住自家有“特殊癖好”的熊孩子。 曲楚心糟心地吐槽:“卢淼,你不觉得我都快成你妈了吗?” 卢淼一边觉得便宜老妈子挺好用,一边甘愿伏小做低不呈口舌之快,“妈,我能带走这个头吗?” 曲楚心:“……能,再下课睡觉,让这个头给你看着就行!妈和你邓姨、夏姨跳广场舞去。” 课间往来的学生很吵,都是曲楚心给她清出一片补眠之地。为了让妈妈再爱她一次,卢淼这才恋恋不舍地把一个爱不释手的物件放回案台。 那个被开了瓢、沾满人造腐肉和褐色血痕的窟窿白骨道具,在卢淼眼中,好似一颗被松鼠过冬收集起来的无害榛子,可此刻,小松鼠只能不情不愿地把“榛子”吐了出来。 卢淼这才恋恋不舍地把一个爱不释手的物件放回案台。那个被开了瓢沾满了腐肉和褐色血痕的窟窿白骨道具,好似一颗被松鼠过冬收集起来的无害榛子,在曲楚心的要求下,被小松鼠地吐了出来。 两位姨松了口气,不用跳广场舞了。 几人在密室里继续探索,却状况百出。邓欣怡误触了机关,凄惨的鬼叫声瞬间充斥耳膜,落荒而逃的时候,又紧接着不小心掀翻了怨灵地主的棺材板,随后便被单腿跳的恐怖npc追了一路。 四人慌不择路,最终躲在柜子后面。 这时,卢淼开始讲述她在新闻上看到的事儿,说有一个开密室逃脱的老板被玩家发现道具过于真实,竟检验居然是真实的尸块,而老板就是杀人犯。 “而那几个发现杀人犯老板秘密的人,后来……”卢淼讲故事的语调平淡无波,但自成一派格外诡异可怖的感觉。 曲楚心大叫一声,“卢淼你要死了!你怎么还抱着那个死地主的断腿!你自己放回去!” 邓欣怡看到卢淼怀里血肉模糊的断肢一角,差点背过气去。她虽然爱玩点恐怖的,怎奈队友反复上难度啊。 卢淼在所有人拒绝的目光里,无奈地返回刚才的棺椁房间。 兴许是被抢了腿的npc怒了,接下来发布了单人任务,要求四个胆大包天的女生中,选出一人去许小姐的棺椁进行一场阴间的约会。 “卢淼怎么还没回来?”邓欣怡心里有些打鼓,如果卢淼迟迟不回,那么就意味着做单线任务的人,需要从她们三个当中选出。 “算了,我去吧。”曲楚心大义凛然地说,但片刻后仍抬不起腿。 “麻了。”曲楚心无奈地解释道。 邓欣怡要疯。 这时,夏莞主动请缨,“我去吧。” 邓欣怡满脸感动,但还是于心不忍,皱着眉说,“阿莞你不是第一次玩吗,怪我,第一次就让你体验重恐的,你要是太害怕的话还是我……来吧?” 夏莞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心里的感动一时盖过了恐惧。 于是,夏莞就这么被工作人员带到了传闻中许小姐的幽会之地。 “我的心上人是个负心书生,有约不至害我独自含冤而死,楚生,你好狠的心啊!!!”凄厉哀怨的鬼哭狼嚎在耳边乍响,声音尖锐而悲凉,仿佛穿透了天灵盖,让人毛骨悚然。 夏莞每往前走一步,耳边环绕的都是阴森森的笑声,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房间布置得像一间婚房,朱红的柱子挺立两旁,红烛摇曳,光影在墙上幽幽晃动,好似有无数的影子在舞动、无数双眼睛在窥测;残破的剪纸贴在窗户上,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出诡异的红褐色。 幽暗的血色光晕指向最里面的那个床榻,看得出那就是剧本中许小姐的闺床。朱红的床帘半掩,繁复的暗红长裙垂落至地面。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有什么。 夏莞吞吞口水,心里琢磨着一会儿要不要闭上眼开盲盒,可又觉得这样太过被动。 她的动作非常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了床上的npc。 要不调整战略,打她个措手不及? “夏莞、夏莞,夏莞……” 但凡换一个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冷不防被叫到名字,都得给吓掉层皮。 但夏莞背上的寒毛还没立全,突然就识别出了这熟悉的声音。 而且床上的“许小姐”并没有扯开床帘就咆哮着吓她,比起故意吓人的阎王点卯,床上的人仍碎碎念叨着,好似只是小声说给自己听。 夏莞不疑有他,果断揭开床帘,一个被她幻想过多遍的长发红衣女鬼赫然坐在那里。 夏莞想逃,但女鬼好似反被她吓到,喊了一声后居然躺倒在了床上。 这下……不用跑了。 夏莞将敌退我进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居然大着胆子倾身去看床上的“女鬼”。 “樊斯辰?”夏莞惊讶地脱口而出。 怪不得刚才的声音那么熟悉。 夏莞明白过来,这是剧本在整他们玩家,他俩分别被安排做单线任务,居然还相遇了。 有趣。 夏莞一点儿也不害怕了,还让樊斯辰往里边挪挪,自己也在床上坐下。 她头顶冒出小恶魔,绘声绘色地调戏闺蜜,“传闻中沉鱼落雁的许小姐怎的是个小洋妞?稀奇稀奇。” 然而樊斯辰却没说话,似是在微微颤抖。 夏莞觉出不对,忙撩开那团乱糟糟的长发,看到了他的脸。 樊斯辰的眼神有点空,胸口剧烈起伏,那层披在身上的红色薄纱也被汗水打湿,黏在了身上。 “樊斯辰你怎么了?我这里有对讲机,你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叫工作人员过来!”夏莞焦急地说道,眼中满是担忧。 “有、有光吗?”樊斯辰虚弱地问道。 夏莞慌忙打开一个应急小手电,她没直接往樊斯辰眼睛上打,而是照到自己的脸上好让他看得清。 樊斯辰拒绝了中止游戏的提议,有了这么一束小小的白光,他的状态好多了。 虽说是临时妆成的女鬼,但樊斯辰嘴上涂着血色口脂,却更衬得他眉眼间浓墨重彩。没被搭理好的长发,有些还被夹进了衣领,没入雪白的肌肤……夏莞刚才还觉得工作人员选男生当鬼新娘很荒谬,现在居然有点想流鼻血。 “樊斯辰,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夏莞轻咳一声,严肃正经地问。 “像这样幽闭的空间,会有点喘不上气。”樊斯辰轻声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夏莞第一次刨根问底地问了,他竟也答了。 “现在好多了。”樊斯辰缓缓坐起身,长发垂落至胸前,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居然有种别样的脆弱和……凄美。 夏莞别过头去,躲过艳鬼的美色攻击,“咳,既然有幽闭恐惧,为什么还要参加?为什么不说你会应激?”夏莞难得语气有点凶。 “其实也不严重,改很多了,我一直有在脱敏……抱歉让你担心了。” 夏莞什么脾气都没了,想起刚才听到断断续续呼唤自己的名字,原来居然是用来对抗恐惧吗。 第30章 夏莞心里莫名有点热。 26偶遇 “楚生久去不归,他的同窗陈生也来到了幽会之地,既为找他,也为了一睹许小姐的芳容。”尖细的背景引导音又续续响起,说书一样娓娓道来。 夏莞觉得他们好似真的变成了书中人,侧头看向樊斯辰,轻声笑道,“肯定是我一直没出去,工作人员又扔进来一个倒霉蛋儿,你猜是谁?” 话音刚落,一阵连续的惊恐大叫打破了短暂的宁静,那是许志奕带着颤音的呼喊:“卧槽槽槽槽!我踩到东西了李佳轩!” 夏莞记起,门口好像有一些纸做的金元宝道具。 不过现在,已经被许志奕哭爹喊娘地踩扁不少。 樊斯辰在他们进来前就再次合上了床帘,坏笑着对夏莞说,“要不要吓吓他们?” 于是,李佳轩掀开床帘后,许志奕当即一蹦三尺高,两人吓得抱作一团,边骂边抖。 床上正襟危坐着两位“女鬼”——樊斯辰全套妆造自不必说,夏莞也披散着头发,手电从下巴往上打光,在红烛的映衬下,宛如一红一白两个鬼魅,美艳又惊悚。 许志奕跟工作人员通融了好久,才允许他俩一起参加单线任务,然而两个倒霉的男生还是开出了双黄蛋粽子。 许志奕连魂儿都快吓没了。李佳轩本来就木头,现在更是成了一根没魂儿的木头。 最后,女生们也来到这个房间集合,一起结束了游戏。 樊斯辰动作利落,三两下便卸掉了身上的道具。他随意地抬手一抹,红色唇膏便被抹去了大半,但仍有一些残留。 夏莞见状,拿起湿巾,动作轻柔而细致地帮他沾去剩余的红色。樊斯辰全程倾身弯腰。 “擦半天了还没好?”许志凑过来打趣,“我兄弟嘴唇就那色儿,自带三分姿色,再擦就掉皮儿了。” 邓欣怡端详着那个乱蓬蓬的劣质假发,轻蔑地对李佳轩说,“这有什么好怕的?李佳轩你叫太大声了吧?” 李佳轩立刻红着脸反驳,“那是许志奕那惨叫,他比我怂多了好吧!” 两人你遗言我一语地掰扯起,到底是李佳轩的叫声更大,还是许志奕的惨叫更怂。最后,李佳轩在许志奕“她不说别人就说你,分明就是在关心你”的诱哄下,承认自己最胆小。 只有夏莞在后面默默赞同,确实没什么好怕,甚至,还挺……好看的。 走出密室后,几人漫步在繁华的街道上,找了附近挺有名的一家网红餐厅。餐厅门口,醒目的招牌上写着一条有意思的规则:情侣用餐,可打九折。 邓欣怡眼睛一亮,当即乱点鸳鸯谱,“我和莞莞,曲楚心和卢淼,樊斯辰和许志奕,李佳轩自己当单身狗,完美!” 个屁。 卢淼幽幽道,“咱们要去的是正经餐厅,不是gay吧,照这么分,店员得以为自己捅了同志老窝。” 李佳轩不满地梗着脖子,但轴的点有些清奇,“凭什么就我是单身狗?” 邓欣怡油盐不进,“那你跟许志奕组cp吧,反正你俩刚才还抱了。” “我……!”李佳轩有口难言,气得说不出话来。 最终,大家还是以纯洁的单身狗身份走进了餐厅。 坐下后,许志奕眼尖地看到了熟人,兴奋地指着前方,“那不是沈婉晴和顾逸尘吗?兄弟们,人家是真cp吧?” 稍后,许志奕两眼放光地把真情侣请上桌,“好耶,这下不用当gay也能打折了!” 曲楚心微微皱眉,觉得人家好容易出来约会,被这么打扰不太合适,刚想说不要了。 但沈婉晴却一眼锁定了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开心地挥挥手,毫不犹豫地来到她旁边的座位坐下,“曲楚心?没想到大家也都在啊,好巧好巧,今天来玩的人超多的,排队都要好久呢——点餐了吗?我请大家吃饭吧!” 曲楚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偶尔贪心一点,不那么善解人意也没关系吧? 虽然顾逸尘神色淡淡,看不出乐不乐意,但樊斯辰已经起身去叫服务员多加两套餐具。 顾逸尘接过沈婉晴的话,“我请。” 樊斯辰回来的时候,顾逸尘脸色有些阴沉,还没落座。 桌上剩下的两个座位在许志奕和夏莞之间。 原本樊斯辰的座位是挨着夏莞的,但再次坐下的时候,他挨着许志奕坐了。 于是,顾逸尘坐在了唯一剩下的位置上——挨着夏莞和樊斯辰。 另一边的邓欣怡兴致勃勃拉着夏莞说话,所以等夏莞回过头来,才惊觉身旁换了人。 这一瞬间,夏莞的心里五味杂陈。她觉得这很可能又是樊斯辰在特意为她制造机会,可人家情侣俩既然都在一起了,她便不需要、也不该有别的心思了。 她不想让樊斯辰觉得自己想做第三者,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不让别人发现地加密传输给他,内心的纠结全都写在了脸上,眉头微蹙,眼神中露出苦恼的样子。 “tyler,我觉得你的希望可能落空了。” 樊斯辰说完,许志奕一脸疑惑。 他又看着顾逸尘,问道,“逸尘,你现在的身份能打折吗?” 许志奕一副“兄弟真会问”的表情,眯起眼睛,准备听八卦。 顾逸尘刚要开口,樊斯辰又突兀地补充,“你腿好点了吗?” 顾逸尘好似被电流击中一般,全身一震,顿了顿,才哑着嗓子说:“不能,我单身。” 沈婉晴夹的肉丸突然掉在了桌上。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尴尬与紧张,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夏莞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阶梯教室里的那一幕,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心中满是疑惑:难道是她看错了,当时两人并没有亲上吗?他们目前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曲楚心又给沈婉晴重新夹了一个肉丸,轻声叫她,“婉晴?” 沈婉晴才回过神,笑笑说,“是呀。”然后迅速埋去头吃那个丸子。 许志奕见状,连忙接过话茬,打圆场道,“害,没事儿,你刚帮他俩拿餐具去了没听见,反正老顾说他请客,不打折就不打吧。” 兴许是受过惊吓胃口好,许志奕吃得格外开心,还把樊斯辰反复夹弄半天却没动的烤肉直接倒进了自己盘子。 而李佳轩虽然也被吓得不轻,但还得默默给邓欣怡剥虾。 所以说爱情让人吃苦,友情让人吃饱。 几人各怀心事地吃完饭,准备各回各家。 要结账的时候,前台说樊斯辰刚才拿餐具的时候就已经结过了。 其他人都陆续回了家,因为顾逸尘悄悄说要送*沈婉晴,所以只有她还留在原地。 “婉晴,逸尘和我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坐我哥的车回去行吗?司机还是魏叔。”既然樊斯辰这么说,沈婉晴也只好恋恋不舍地走了。 只剩下两人的场合,便不需要再伪装。 “你到底想干什么?”顾逸尘一脸戒备,从兜里掏烟盒的时候,手却有些不稳,烟盒掉在了地上。 “顾少,这么说不就是见外了不是?你连我哥的未婚妻都敢勾引,就不怕被人知道了?”樊斯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帮他捡起烟盒,慢悠悠地靠近,眼神中充满了邪性与挑衅。 “婉晴和你哥见过几面?就算要让我俩分手,也不至于非要给我塞个夏莞吧?”顾逸尘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愤怒、不解与试探。 樊斯辰笑容不变,却一拳打在顾逸尘脸上,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顾逸尘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阵眩晕,身体晃了晃。 他想起运动会前,樊斯辰跟他聊过的那些话: “顾逸尘,我知道你点儿手段,前几年给卢兴胜通风报信、为虎作伥的事我都无所谓,但这两次诬陷她俩抄袭……你知道那个霍伟吧?训练热身的时候意外拉伤,好像已经退役了?” 顾逸尘心下一跳,原来霍伟的事竟不是意外!樊斯辰究竟是已经知晓是自己做的了,还是在试探? 卢兴胜出事转学后,樊斯辰便好似换了个人,经年和善的面具下尽是锋利的獠牙。 顾逸尘现在甚至很怀疑,卢兴胜和樊斯聿也不过是樊斯辰计划中的两枚棋子。 “看不惯处理了就是,跟我说做什么?”顾逸尘故作镇定地换上运动半袖,想赶快去跑道候场。 “做就做了,好歹也是这么多年朋友,还怕我对你动手不成?而且,怕,就有用么?”樊斯辰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冷笑道,“你在利用夏莞做三角测试?” 顾逸尘笑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是又怎么样?樊二少想替哪位红颜知己谁出头?难不成二少还是想帮我?”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 樊斯辰居然点了头,“服从性测试也要张弛有度,自从顾少英雄救美,现在学校论坛一夜之间全是嗑你俩的帖子。” 樊斯辰的眼里充满鄙夷,帖子里有多少水份只有做局人自己心知肚明。 第31章 顾逸尘被看穿也面不红心不跳,“所以呢?” 他心下已有了一定的猜想:八成是樊斯辰看上了夏莞所以才来找事儿,接下来就会让自己离她远点,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樊斯辰这种阴险的同类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樊斯辰却先提了沈婉晴,“沈小姐很要脸,跑完5000如果给你送水,不要当众拒绝她。” 顾逸尘嘲讽,“这么了解,难不成你对她也有意思?” “市里组织拍卖城西那些没什么价值的破产工厂时,卢董砸了三千万,够给面子吧?市长家的千金于是和我哥订了娃娃亲。” 顾逸尘听说过这件事,不止金皖市,沈家在上面还有更深的势力,所以想巴结的人数不胜数,想和沈家结亲的更如过江之鲫,他也因为父亲的命令成为了其中之一。 正因卢家的先下手为强,他不得不抓紧高中的机会后发制人。 卢家虽视樊斯聿为正统继承人,却对樊斯辰其如敝屣,顾逸尘深谙此事,因而敢明目张胆支使他这么多年。 顾逸尘最擅长拿捏别人的痛处,“呵,你俩明明是双胞胎,只不过是出生前后相差一点,现在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难得不觉得不公平吗?况且,又不是给你订的亲,你倒替他……” 距离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樊斯辰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废话,“夏莞应该也会来给你送水,她正在给你写加油稿,我希望你一会儿没人的时候跟她单独呆十五分钟,无论说什么都不要拒绝她,要劝她好好学习。”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顾逸尘眉间放松下来,原来重点是在那个夏莞身上,于是转念想做个顺水人情,“你在追她?用不了这么麻烦,女人不能惯,越纯情越追不上,我可以教你两招。” “我没在追,并且永远也不会追她,”樊斯辰看了眼手表,眼神冷漠,“帮我做这件事,对你没坏处。以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顾逸尘,你不会想与我为敌的。” 两人的对话在裁判的枪声中终止。 后来,樊斯辰又让顾逸尘约沈婉晴去了阶梯教室,并非他授意,但顾逸尘当时确实是想亲吻沈婉晴的。可沈婉晴觉得两人进展太快,红着脸躲开了。 当晚,顾逸尘就被一个骑自行车不长眼的撞断了腿,当时周围没人,查都查不出来。 他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虽然他也动过不少人,但敢报复回来并对他下黑手的却屈指可数。 所以伤好后,在餐厅看到那群人的瞬间,他的右眼皮就忍不住地跳。 樊斯辰跟他对视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不远处,游乐场绚丽的灯光戛然而止,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黑暗中,顾逸尘擦擦唇角的血迹,笑出了声,“樊斯辰,你真可笑,那个夏莞喜欢我是吧?所以你才这么恼羞成怒?你嫉妒了?你个私生子你永远不配!咳咳咳咳!”说罢,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嗯,”樊斯辰温和地赞同,然后俯身帮他拍拍后背,好像刚才那一拳不是他打的一样,“我要你喜欢她。” 顾逸尘好似听到了什么鬼话,大脑一片空白。 “或者更准确一点,给她回应、给她鼓励、给她她想从你这里得到的一切。” 然后,樊斯辰帮他点燃一根烟,黑暗中,这唯一一豆火光,映在樊斯辰浅色的瞳孔里,好似一片人间炼狱的火海。 他把烟递到顾逸尘颤抖的唇边,含着森然笑意,“否则,我不介意,也打断你另一条腿。” 27康乃馨 【在桑尼舅舅的农场,下过雨的仓库充斥着麸皮的霉味儿,稻草湿漉漉的,盖在身上反而更冷,我忘了自己是怎么不小心睡着的,醒来之后只有我一个人,屋里很黑,我摸索着找到了门,但无论怎样用力都打不开,外面沉甸甸的铁锁发出锈蚀的嘎吱声……后来就有点怕类似的场合。但没过多久,家人朋友们就找到了我。再后来,慢慢通过刻意接触一些弱光的环境,变得适应了很多,户外开放的场所是没问题的。】 看完记录这段经历的交换日记,夏莞终于得以了解樊斯辰那种幽闭恐惧的原因,她也写好了日记,主要记录昨天的出游。 想找同桌分享的时候,却不见他的人影。问了好几个人,有人说好像看樊斯辰去了实验楼的方向,便抱着本子朝着实验楼走去。 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这种下意识的行为,竟有点像交作业般的模式,仿佛樊斯辰对她来说,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又想起昨天在饭桌上的场景。 顾逸尘做了情感澄清后,也同样问了樊斯辰,“你和夏莞难道不是……” 终于来了。 夏莞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正名,樊斯辰就抢先一步,一口否认,“不是。我和夏莞和曲楚心一样,都只是初中就关系很好的朋友。” 很正常的澄清,而且顾逸尘也在听,她本该高兴的。 然而,不知怎么,好像原本悬着的心就这么落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她暗自将这种情绪归结于自己的争强好胜、爱面子,连拒绝人都要自己说出来才觉得痛快罢,毛病。 樊斯辰见她低头,后来也没再多说。因为知道她的秘密,所以猜想,如果说她最不愿意被误会的人,一定就是顾逸尘了。 夏莞怀抱着那本小狐狸日记本,在实验楼里找了一圈都没见樊斯辰的身影。她心里嘀咕着,上课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回来了,自己这是急什么呢,倒不如先回教室等着。 透过空教室的小窗,能看到渐行渐远的人影。 里面是几个吞云吐雾的男学生。缭绕的烟雾在教室里弥漫,让整个空间显得有些朦胧。 “卢哥是怎么回事?之前打过那几个不也没事吗?难不成这回真阴沟里翻船了?” “高一那个李贺龙也没什么背景啊,怎么他现在都能回学校了,卢哥那边还没动静?” 卢兴胜在一中名声太响,只要一天不确定他彻底离开,别人就总还是忌惮他,不敢不尊称一声“哥”。 其实,这些男生私下里大多已经交流过看法,此时说这些话,基本是有意说给樊斯辰听的,试图从他口中探出一些消息。 众人相互交换了眼色,可无论他们如何旁敲侧击地试探,从樊斯辰那张事不关己的脸上,始终窥不到任何确定的信息。 “咳,顾哥,要不您问问樊哥?”一个男生把目光投向顾逸尘,试图让他出面。 顾逸尘正翻着一本书,闻言并未顺着这群人的意,只是淡淡地说道,“他不想说我就有办法?” 话头到这儿,气氛顿时有些僵住。 这时,樊斯辰把玩着手里一颗金灿灿的糖,笑了,“想知道什么?我表哥吗?哦,他退学了,可能发现自己不太适合一中的学习节奏吧。” 姓卢的他有学过半天吗?但言尽于此,大家也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既然樊斯辰愿意开口,气氛也就随之逐渐缓和下来。 “虽说之前可能有点不对付,人嘛,总有不太能玩到一起的,可他毕竟还是我表哥不是?他一走了之倒是痛快,但之前如果有对不住大家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代他赔不是。”樊斯辰背靠门窗,声音平稳。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实际情况却大相径庭。之前卢兴胜在校的时候恃强凌弱、胡作非为惯了,而在场抽烟的这些男生,大多是曾给他助纣为虐的小弟。 每次卢兴胜提起樊斯辰这个表弟的时候,总是满脸轻蔑,甚至在人家还上初中的时候就去找过麻烦。去年,高一开学不久,为了给他下马威,卢兴胜更是带了一群人找樊斯辰打过“招呼”。 所以说这个“对不住”的对象,除了樊斯辰自己,不应当是在场的其他任何人。 但他既然这么说了,态度就很微妙,有些人的脸色当即就不太好,只有顾逸尘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樊哥说得哪里话?卢兴胜自己惹是生非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个男生连忙打着圆场。 “原本跟他也没多熟,半年过去,早就连人长啥样都忘了。”另一个也随声附和。 “既然已经不是一中的人,也就没必要再提,以后咱大家还都是兄弟!”其他人紧接着陆续表态。 现在形式有变,他们知道,樊斯辰身后有治得住前任校霸的势力。 有人主动要和他握手,不无拉拢和讨好之意,算是想要一笑泯恩仇。 过了几秒,樊斯辰才缓缓伸出手,轻轻拍拍那个等在空中的手背,淡声道,“兄弟。” 这简单的两个字一出,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改变了在场很多的人情关系。 “对了,樊哥,那个叫夏莞的女生是不是你女朋友?”樊斯辰刚想离开,有人对于自己的塑料兄弟身份太过自信,居然冒昧地问了出来。 顾逸尘则漠不关心地看向一旁。 第32章 樊斯辰摇头。 “是吗?你俩总黏一块儿,我之前好像还看你给她搬桌子,难不成辰哥还在追人?那个女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拿下我们樊哥哈哈哈?”叫汪冲的男生还在自以为幽默地抖着机灵。 接下来的话题,很容易往夏莞身上偏。 樊斯辰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浑不在意地说,“玩玩而已,觉得有趣。”说完,他便转身离开,顺手带上门,关住了里面的乌烟瘴气。 这时,隐约听到远处好似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吞吞口水,一步步朝着声音的方向走近。 ——只是没关窗户的窗帘被风吹响。 返回教室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 虽然夏莞从来不在上课的时候说小话,但他心里有鬼,总觉得她跟平时不太一样。 自习课前,樊斯辰下意识用手去勾夏莞桌上的小狐狸本。 夏莞却拿了回来,笑着对他说,“我还没写完,下节课再给你写,好吗?” 樊斯辰皱眉,突然想起沈婉晴丸子夹掉的表情。 也是这样的笑,让人难过。 他低着头木讷地点点。 其实他没有想现在就写什么,这个微动作好似是他做贼心虚,急于确认什么以获得安全感。 咎由自取。 怀疑的毒株,是他亲自种下的。 本节自习课原本是属于语文作业的固定时间。同学们经过接连两节课的习题轰炸,都有些打蔫儿,但吉时已到,疲惫的学生不得不被推到午门外准备继续埋头苦写。 然而,班主任谢春尘却突然光临。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脸上带着招牌式的微笑,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实际上心里对学生们的学习状态门儿清。 “同学们,今天这节自习课呢,把上回没讲完的小说文本讲一讲就算了,作业就不再留了。”谢春尘的声音不大,却在教室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学生们受宠若惊,有人贱兮兮地问圣上何故开恩。 谢春尘白了他一眼,调侃道,“语文组组长含辛茹苦精选的宝藏作业,给你们这群瞌睡虫糊弄完了也是糟蹋,还不如咱唠唠嗑。” 小说讲起来比别的题型有意思,而且还不用做作业,同学们对这种能懒则懒的学习模式非常欢迎,原本沉闷的教室瞬间活跃起来。 但夏莞已经提前写完作业,现在正准备开始写日记。 于是,她只好同时翻开卷子上正在讲的文本,一边写日记一边偶尔听一听讲题。 “所以说文中的母女在雨中争吵这一情节的作用是什么?”谢春尘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教室里的每一个学生,只消这么一瞥,便精准定位了状态异常的学生,“夏莞,请你来回答一下。” 夏莞听到老师叫自己的名字,忙站起身,慌乱地找出自己写下的答案,“为下文做铺垫,表达母爱的伟大无私……” 谢春尘微微摇头,略带遗憾地说道,“只能得两分,套话太多,应当多结合文本——老师看到你一直在做笔记,不错,很认真,可以跟同学们分享一下你记了什么吗,夏莞?” 夏莞不好意思如实回答道,“对不起,谢老师,其实我在写日记。” 谢春尘慈祥地笑了,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他早就发现夏莞没在好好听才特意提问了她。 但试探后得出的结论是:夏莞果然是一个诚实而腼腆的孩子,很好管教的那种。 “没关系,生活处处有语文,不一定要停留在试卷和书本,可以请你分享一下日记的内容吗?”谢春尘的语气很温和,眼神中带着鼓励,好似是真想听人家女生的日记一样。 若是换了任意一个人这么说,都很难不引起学生的反感和抵触,哪怕他们是走神在先的犯错一方。 但谢春尘笑眯眯的温柔刀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地斩人七寸处,让人只会反省自己的错误。 谢春尘等了两秒,以为夏莞会拒绝或者保持沉默然后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这时候再让她下次好好听课最为合适。像这样听话的好孩子很容易长记性。 然而夏莞却没按他设想的剧本走,清脆地回答道,“好的谢老师。” 好……好什么的?! 谢春尘纵使心里惊掉眼镜,脸上还得绷住八方不动。心里头一回从根本上质疑自己的教育艺术和教学理念。 而那个骨骼清奇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朗读日记了,“转来三班后真的很开心,遇到了友善的老师和同学,觉得自己独自飞了好久,终于倦鸟归林。和朋友们出去玩原来这么开心,说实话,这几乎是我第一次和大家玩得这么开心,像一场难得的好梦。这个学期有失去也有收获,一切的开始只因为能够再遇到你,樊斯辰……”!!!!!! 谢春尘头脑里警钟爆鸣,他的职业生涯即将惨遭滑铁卢,恨不得给刚才自鸣得意的自己两耳光,什么好管教的小姑娘?这明明是最硬的茬! 全班针落可闻,刚才打瞌睡的学生好似嗑爽了风油精,瞪大铜铃般的眼睛,兴奋地等待本年度最刺激的八卦发生!夏姐头太硬了,老师讲题我溜号,老师提问我表白! 那箭在弦上的瞬间,樊斯辰的心咚咚直跳,他攥紧兜里的糖,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暴风雨。 此刻,唯有夏莞是渐入佳境的,甚至声音微微颤抖,“感谢你对我的每一次帮助,你带给了我太多不敢奢求的温暖和感动,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我被冤枉考试作弊的时候,是你帮我争取了重考的机会,你是那么相信我,比我自己更相信我……祝你,” 她深吸一口气,语调不太稳: “母亲节快乐。” 霎时,全班先是屏住呼吸,随即发出排山倒海的爆笑。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甚至眼泪都笑出来了。 “果然是纯亲友,才能开的出这种玩笑吧?”一个同学边笑边说道。 “谢哥,‘联系生活实践’,高低得给我夏姐加分!” “男妈妈扣分!”“呸!男妈妈上大分!就要男妈妈!” 闹哄哄的课堂,却让谢春尘瞬间降下了血压,终于有出气也有了进气,社畜必备的速效救心丸看来是暂时不用了。 等学生们安静下来,谢春尘最后书归正传地总结道,“很好,夏莞同学为我们展现了母爱的另一种可能,非常令人感动。夏莞,三班的大家庭欢迎你的到来,你是我们不可缺少的一员——另外,樊斯辰乐于助人团结同学,值得表扬,下课来老师办公室领取康乃馨一束。” 又是一阵笑声。 悬崖勒马,危机暂解,课堂继续讲题。 但哄堂大笑的氛围里,樊斯辰的嘴角却连苦笑都挤不出。 夏莞眼角的泪花绝不是因为笑得开心,而他,人生第一次钻心地后悔。 下课后,夏莞跟小声对樊斯辰说,“今天是母亲节,我给妈妈发了节日祝福,发现自己被拉黑了,所以,刚才一时脑抽,随便说的,你别放在心上。”说完,她便起身准备离开座位。 夏莞刚要走出去,樊斯辰突然伸出手臂从外面一环,将夏莞拦在里面的座位。 他白皙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凸起青筋,紧攥的拳头从指尖露出粉色,仿佛在竭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情绪。 但食肉动物一般蓄势待发的爪牙,始终停在十公分外的空中。好似脖颈上已被驯化的那道枷锁勒痕,让他不敢再逾矩分毫。 “我刚才下课去老师办公室了,一直都在。” 不打自招,漏洞百出。 他从未说过如此拙劣的谎言,与其说是欺骗,更像是求饶。 每一秒都煎熬难耐,突然,手臂上传来一点凉意——夏莞指尖轻点两下,吐出一个字“嗯。” 心底的魔鬼狰狞着叫嚣,体面不再、信念崩塌后孳生的阴暗想法如滔天洪水,但都被这蜻蜓点水般的宽恕一触即溃。 夏莞已经走远,他仍在怅然若失地回味。 纵使燥热的血液极度渴望追上去死缠烂打直到亲口证实疑虑,但樊斯辰发现,节奏已经不掌握在他手里了。 28领奖 夏莞一战成名。 樊斯辰没想到谢老师还是魔高一丈,居然真的让夏莞给自己带了一束康乃馨回班,也不知道他哪儿变出来的。 看到樊斯辰无措地拿着花,满脸小心翼翼的迟疑,班里的气氛瞬间达到高潮,也不知是谁眼疾手快,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天下第一男妈妈”几个大字,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樊斯辰对这些起哄的反应都很平淡,但仔细瞧去便可窥见,他的眼底竟隐隐松了口气,仿佛心中某个紧绷的弦悄然松开。 夏莞没想到同学们会这么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樊斯辰有没有给他带来困扰。 “妈不嫌。”樊斯辰温和地抬眼,始终是那副没脾气的样子。 他在心里暗自思忖,觉得“恶毒后妈”这个颇为猎奇的身份,大抵是适合他的。 第33章 往后好一阵子,樊斯辰始终没放弃玩自己的梗:吃饭的时候给夏莞夹菜说“妈不吃你吃”,理所应当地帮夏莞拿书包、帮夏莞检查作业并分析考试成绩,末了欣慰地捂脸,“真给妈长脸”。 彼时,校园里风声鹤唳,听说好些小情侣因为亲密举动被年级主任抓了现形。但樊斯辰光明正大做这些的时候,别人只会感慨一声“世上只有妈妈好”。 夏莞觉得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完事儿还顺便上了两柱香。 转来文科班后,夏莞的成绩追的很快,但想要跻身年级前五十,却仿佛遭遇了瓶颈,显得力不从心。 按照往年的排名情况来看,那所令无数人向往的f大,只有进入年级前十名才有希望;而即便只是为了选择一所可以挑更好专业的重本院校,她也还需再加把劲。 樊斯辰的书桌里,整齐地摆放着几本如砖头般厚实的书,《唐诗鉴赏辞典》《宋词鉴赏辞典》之类的,他经常翻,也常常鼓励夏莞随意翻看。 起初,夏莞觉得语文古诗词在考试中所占分值有限,花费大量时间投入其中,还不如多钻研钻研文综。 但樊斯辰总是很温和耐心地劝说,提高传统文化内涵,更有利于读懂武侠小说。 夏莞听后,虽有些无语,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跟着阅读了不少。渐渐地,她才领悟到樊斯辰无书不读的裨益,以及谢春尘那句“语文无处不在”的道理。 如今文综的题型越发灵活多变,真正能拉开分数差距的题目,往往需要认真读懂题干。而对于文字的敏锐感知、对于语言所传达信息的精准把握,以及对其能指边界的延伸理解,就如同小说里大侠将武功绝学化为己用的深厚内力一般至关重要。 现阶段,夏莞的数学成绩出现了一些变化,但与其说是下降,倒不如说是回归到了正常范围。从理科班转来的优势,随着无差别的课堂教学逐渐逐渐消失。 不过,令人欣喜的是,她原本处于劣势的文综成绩,在她的努力下,正一点点稳步提升。 樊斯辰仔细分析了夏莞的成绩情况后,认为现在毕竟还在上新授课,数学不必追求满分,最重要的是不要有瘸腿科,就比如夏莞稳定在一百一的语文,还可以慢慢稳步提起来。 在学习方面,夏莞向来比较听劝,在樊斯辰给她推荐的阅读备选书籍《镜花缘》和《老残游记》中,果断选择了后者。 于是,上学期间,这本以往绝不会出现在夏莞书包里的“闲书”初出江湖。 功夫不负有心人,期中考试的时候,夏莞的成绩取得了历史新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谢春尘老师慈眉善目地把她叫到跟前,微笑着通知她参加学生大会上的表彰颁奖。 在后台排练的时候,班长程明达详细地描绘了领奖时的走位。樊斯辰和班长各有一个优胜奖,而夏莞还多出一个进步奖和一个英语单科最高分的奖,因此她要在领奖台上走三遍。 “对了,你们家长来吗?” 夏莞的神色有些尴尬,转班的事情她一直没敢跟徐女士讲。前几天跟她说周五下午要开家长会,徐女士看到坐标是三班才恍然大悟,发现自己被蒙在鼓里小半年。因为徐霞一直希望夏莞念完书当个会计,所以对于她自作主张转班的事,当即大发雷霆,并且一气之下微信拉黑了她。 这是在夏莞通知家长可以观看领奖的消息发出去后,那个倔强的小红点告诉她的。 这一连串难以启齿的缘由,让夏莞顿时踌躇起来。就在她不知如何作答时,樊斯辰笑着替她解围:“我家长忙,没时间——但夏莞的家长已经到了。”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夏莞眼里是亮起了一瞬的,她脑海里突然就如同闪过一道闪电:徐霞女士在拉黑她后转慢慢冷静下来理解并接受她转班的事实甚至担心她在新的班级不适应然后就别别扭扭好不容易要到新班主任的电话再偶然得知她要领奖的消息兴高采烈地郑重打扮准备偷偷来到幕后给她一个惊喜。 樊斯辰看着夏莞闻言四下搜寻的认真模样,是满怀希望的。 他有点后悔地轻咳一声,坦白道,“是我啦。” 夏莞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肉眼可见地失望起来,但她还是迅速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哈哈,原来是你……”她笑不出来了。 虽然很荒谬,但樊斯辰在那一瞬间居然强烈且真心地想当夏莞的亲妈,或者亲哥。 终于,隆重的颁奖典礼如期开展,上台的时刻即将来临。 尽管事先已经进行了多次排练,次序和队形早已铭记于心,但真正站上台的那一刻,夏莞的手还是微微发起抖来。 台下无数的闪光灯聚焦在领奖者身上,光芒夺目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如同密集的鼓点,令她心潮澎湃、目不暇接。 一中向来注重仪式感,校史馆里满满当当地陈列着学生们拼搏后取得的荣誉:奖杯、奖状、证书……不一而足,在展窗灯光的照耀下诉说着每一届的奋斗故事。而这些被全程录像的珍贵瞬间,最终也会被郑重其事地定格保存,成为校园历史的一部分。 夏莞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匆匆擦干眼泪,因为她还得再次上台领取另外两个奖项。 樊斯辰领完奖后先走一步,好似脱缰的野马,长腿一迈,三两步便跨下了台,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夏莞领完全部的奖后,下后台不小心撞到了身着笔挺西装的樊斯辰。 可上一秒他还身穿校服窜进了学生中间。 所以,这位竟是樊斯聿。 他皱起严肃的眉,好似被撞破如山父爱的中年男人,低沉着声音对她说,“别告诉他。” 有家人真好啊。 此时,夏莞手里拿着叠起来的三个红彤彤的荣誉证书,证书仿佛有千斤重,承载着沉甸甸的激动和惶恐,而这一切,都只能由她一个人默默承担。 夏莞本就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纵使是一步一个脚印、拼尽全力得来的荣誉,于她而言,终是不安大于欣喜,她习惯将成果归功于运气,将失败归咎于自己。 同学们还在礼堂里,庆祝下一轮“人生时刻”。 但夏莞已经独自从小路返回了班级,掌声雷鸣的礼堂外,唯有孤月作陪。 等到大会彻底结束后,同学们也陆陆续续返回了教室。 夏莞已经做完了明天的英语阅读作业,没人发现她是提前回来的。 樊斯辰最后一个回到教室,夏莞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一句“去了趟文印室”。 随后,他把小狐狸本轻轻地放到夏莞桌上,恰好盖住了这一道题目。夏莞见状,只得默默地合了笔帽,缓缓抬眼看向樊斯辰。 翻开交换日记之前,她在心里反复练习了好几遍微笑,告诫自己不要像之前一样露出不合时宜的失望,一定要好好回应人家的善意。 然而,当翻开最新的那一页时,她瞬间睁大眼,心间后知后觉地泛上苦涩的甜意。 本子里,贴着最新的照片。 从观众的视角来看,原来台上不止有闪亮刺眼的镁光灯,灯光下绽放着灿烂笑容的自己,竟也如此耀眼夺目、光彩照人。 “刚洗出来的,我借了谢哥的相机,这个角度的视角最好,是不是?” 两颗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小狐狸本上。 压在心口无法呼吸的、那块自觉名不副实的磐石,瞬间土崩瓦解。 夏莞深深埋着头,而樊斯辰还在抿着唇慌张地等着自己。 终于,她把脑袋“咚”地撞上樊斯辰的胸口。 然后小声“嗯”了一声。 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但在樊斯辰心里却掷地有声。 衬衣薄薄的布料传来一点湿意,他的思绪突然跳到曾经看过的一部法国电影,《leschoristes》里那个犯错男孩,头一回知道宽恕的滋味。 都说覆水难收、裂痕难修,原来,还有一种彻底的原谅,亦可心动依旧,从裂隙生出顽强的花来。 夏莞不再害怕,感动是真的,她愿意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她看过《哆啦a梦》里面的一集:小时候,大雄跟邻居女孩玩过家家,却被一群讨厌的男孩嘲笑,大雄幼稚的自尊心上来,于是抢走了女孩的小皮鞋,女孩了搬家,两人便再没机会见面。一直到长大后大雄仍旧耿耿于怀,于是坐时光机回到过去,还了鞋子,才算弥补了多年遗憾。 她才不要等那么久。 29家长会 周五下午放学,樊斯辰问夏莞要不要去喝冰沙。 “不了,你也小心贪凉感冒。”夏莞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因为徐女士来给她开完家长会后,大概率就要带她一起回家了。 樊斯辰于是点点头,“那我就和tyler先走了。” “你家长来吗?”夏莞随口问道。 第34章 樊斯辰摇摇头,收拾好书包准备走。 “桑尼舅舅,”夏莞像是想起什么,脱口而出,“会来给你开家长吗?” 樊斯辰愣了一秒,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发抖,然后逐渐愈演愈烈成喘不过气的模样,甚至笑出了眼泪,“他……还在堪萨斯种小麦呢。” 以化作春泥的形式……怎么不算呢? 夏莞莫名其妙,也只好跟着笑笑。*她其实很想知道更多关于樊斯辰家庭的事情,但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询问,毕竟樊斯辰也不清楚她和徐女士并不友好的母女关系。 许志奕早已在班门口等候多时,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兴冲冲地朝两人挥手,大声说道,“philip,看你哥的微博没?” 樊斯辰没怎么在意,“没看,我哥又不是明星。” “你哥可是樊家少东家,谁不知道!而且他最近不是新建了公司吗?我俩还互关来着……哎你别走啊!”许志奕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追了出去。 此时,语文组的办公室里,谢春尘刚刚摘下眼镜,用手指捏了捏鼻梁,缓解一下长时间批改作业的疲劳。 这时,三声韵律一致的敲门声响起,随后,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模模糊糊地进入他的视野。 家长会在十分钟后,这大概率就是某位学生的家长了。 谢春尘重新戴好眼镜,脸上摆出规范得体的笑容,准备和来人握手。可看清来人后,他立马收起了自己的便宜笑脸。 “樊斯辰,放学还不走?换身衣服来我这儿走秀?……别说还挺好看的,好看也别给我乱收隔壁班女同学的情书哈!” “请问是谢春尘老师吗,我是樊斯辰的家长。”樊斯聿神色从容,语气平和,递上一张精致的名片。 谢春尘接过名片后,再抬头去看这张无比熟悉却又气场迥异的脸,总觉得上面闪烁着人民币的光辉,跟他那个苦命的课代表小弟截然不同。 名片上的身份正是本市首富樊氏集团的首席少东家,这样等级的人物,往往日理万机,为了一两次考试亲自来学校参加小孩家长会的不是没有,但可想而知提前清掉了多少工作行程。 不过谢春尘也颇为疑惑,双胞胎不是一般年纪么,怎么老二还在上学,老大就那么早熟地继承家业做了一把手?但抛开年纪和脸不谈,就这成熟干练的气质,眼前这位家长说是樊斯辰的叔伯他都信。 樊斯聿虽然气势非凡,眉宇间不怒自威,但语气始终毕恭毕敬,给足了作为薪资水平普遍低下的清贫教师群体代表——谢春尘,这辈子也体验不到第二次的来自资本家的尊重。 两人握过手,樊斯辰对谢春尘略微点头,“谢老师您好,我来主要是想跟您了解一下我弟弟的学业……” *** “家长您好,王旭东的座位在里面第二排……” 夏莞反正也要等到家长会结束,索性和其他两个同学主动担当给家长引路的志愿者。 家长差不多全部落座后,剩下的几个学生也陆续离开了教室。 夏莞透过班后门的小窗往里看去,只见自己的座位上,徐女士正大光明地翻看着她书桌里的东西。 夏莞不适地皱皱眉,下意识地拉紧肩上的书包带,好在小狐狸日记本已经提前装走了。 最后一位家长和班主任姗姗来迟,那人走向同桌的空位。 竟然是樊斯聿! 夏莞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知道打小报告不太好,但此刻她没想那么多,万一樊斯辰书桌里也有家长看来是“违禁品”的东西呢,她必须通知到他! 虽然打小报告不太好,但夏莞没想那么多,万一樊斯辰书桌里也有家长看来是“违禁品”的东西呢,她必须通知他。 于是,樊斯辰收到那张后门偷拍的照片,便一口闷了冰沙。十几分钟后,回来和夏莞一起等在班外。 夏莞感觉到樊斯辰身上,有种隐隐的烦躁不安。 “我刚才一直在盯,你哥没有乱翻你东西。”夏莞安慰道。 樊斯辰强颜欢笑,他担心的并非这件事。 只是往前的十几年人生里,几乎都是一个人度过的,他的社交圈子几乎全在学校这边。而樊家那边,说是不管不顾也好,但起码对此从未染指。 如今樊斯聿突然以家长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让他既不适应,又超出计划。 他为什么要来呢?他不该来的。 有些人的面具早已长入皮肉,强行窥探面具之下的另一番模样,也只会鲜血淋漓。 于樊斯辰而言,皮之不存,人将焉附? 樊斯辰有些反胃。 终于,家长会结束了。虽然所思所虑不尽相同,但夏莞和樊斯辰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夏莞见徐霞走出教室门,连忙匆匆跟樊斯辰告别。 但她刚迎上去,就被一个有棱有角的物品砸了满怀。 虽然也很痛,但更多的是始料未及、猝不及防的茫然。 樊斯辰比她先反应过来,上前扶住她,顺手捡起地上那本“凶器”——《老残游记》。 徐霞也不顾来来往往的学生家长,脸红脖子粗,指着夏莞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不好好念书倒还有时间看起闲书来了!我就说你怎么敢背着我偷偷转文了,原来是这样学不下去理科的,行,你不是要学文吗?我看你毕了业早晚得上大街要饭去!” 这时,正是散会后的人来人往,周围的家长学生纷纷驻足,指指点点。 夏莞羞愤交加,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好似被光天化日狠抽了两个耳光。身体仿佛冻结了一般,感官逐渐麻木迟钝。 樊斯辰见状,用力握紧夏莞发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将她拉到身后。 他眼睫下垂,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已然换上了标准礼貌的笑容,“阿姨您好,欢迎莅临我们高二(三)班的家长会!这本书的书脊上有三班的标签和印章,是班里的公共财产,也是谢老师买回来的文言阅读推荐书目,您一定是有些误会才不小心没拿稳。” 徐霞听到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气呼呼的。其实自从上了高中,夏莞便很少主动联系她,偶尔回复消息也是平平淡淡、敷衍了事。徐霞也曾告诉自己要控制脾气,但每次遇到夏莞那半死不活的态度,总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徐霞气喘吁吁的胸脯慢慢舒缓下来,虽然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但还是拉不下脸来服软。 “阿姨,请您稍等一下。”樊斯辰说完,便迅速跑回了教室。 “阿姨,阿莞是我们班的第三名,我成绩虽然不如她,但来学文科也不是为了毕业去要饭的!”曲楚心心直口快,双手抱臂,就差把不满俩字写脸上了。 其实上了高中后,有了学科选择便有了区别,而这种区别很容易沦为有些人的偏见和自然而然的三六九等。就好像学文科就被歧视成“死读书”“就业面窄”“理科学不会才学文的”…… 其实这种人很多,曲楚心对脑残的意见素来没有兴趣。但夏莞埋头不语的样子她却很不爽,身为朋友心疼是一方面,另外还有作为伙伴的恨铁不成钢。如果夏莞完全不认可徐女士的价值观,也不会露出那样失落的表情。 来人家文科楼此般大放厥词,确实很不合适,但徐女士的字典里还没收录跟小辈道歉的词条,樊斯辰那种主动给台阶递的倒还好,一旦遇到态度强硬、讨要一番公道的,立马就会遭遇她不讲理的反扑。 徐霞正要敛眉回击这个黄毛丫头,樊斯辰正好跑回来,双手奉上几本东西。 ——正是夏莞那一沓厚厚的荣誉证书。 周围同学开始给自家家长讲解那些证书的来历,其中不乏羡慕和赞叹。 夏莞瞪大了眼,满心的委屈、丢脸和生无可恋,瞬间被突如其来的不好意思占据。这感觉就好像以前在广播社入选时,樊斯辰对她大肆夸耀的样子,让她既感动又有些难为情。 “阿姨,这些都是夏莞期中考试得的奖,谢老师相机里还有她在全校领奖的照片呢,您的女儿特别优秀。”樊斯辰真诚地说道,眼神里充满了对夏莞的肯定和赞赏。 后来,徐霞终于带着荣誉证书和夏莞走了。 樊斯辰一拍脑门儿,才想起来里面说不定还混着自己的那份,不过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心想算了,也不是很重要。 夏莞原本也不甚在意这些虚名,但樊斯辰主动提出帮她把这些占地方的证书一起收起来。 所以,属于夏莞的荣誉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自己的只是顺便混迹其中,才得以保存。 自己的倒可有可无,但樊斯辰对于夏莞的成就,总带有一种病态的情愫。 还是有点遗憾。 樊斯聿将他略显失望的神情尽收眼底。 樊斯辰突然回头,想起来还有这位难对付的祖宗,忙满脸堆笑,“哥,你公司不忙吗?” 第35章 “不想看见我?”樊斯聿微微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樊斯辰忙不迭地摆手,“哪里哪里,我就是觉得这种小事不应该占用你宝贵的时间……” “忙,”樊斯聿打断他不想听的废话,“想看看怎么忙的吗?” 樊斯辰一脸疑惑。 “你可以代替我去公司一天,”樊斯聿的语气严肃认真,煞有介事,“不用加班。” 三秒后,樊斯辰还是没忍住当着樊斯聿的面就笑出了声。 樊斯聿皱眉,完全没考虑过这种话从自己嘴里出来,会有怎样强烈的冷笑话效果。 然而两天后,樊斯辰便高烧不起,不知是冰沙吃多了,还是冷笑话着凉。 此时,樊斯聿洗完澡,站在镜子前,用吹风机吹出了有蓬松感的少年发型。冷白色的壁灯照在他身上,看起来年轻了足足……一分钟。 30喜欢你 雨过天晴,校园里还没来得及打扫的落花铺了满地,一路落英缤纷、沁人心脾,郁郁葱葱的草木被雨水涤洗得纯粹、明净。 此番良辰美景,夏莞却感觉樊斯辰今天格外沉默寡言。 因为昨天徐女士的大吵大闹,她其实是有些觉得丢脸的,因而也没怎么主动和别人说话。 但樊斯辰怎么也没主动和她聊天…… 发现自己竟有这样想法,夏莞莫名有点羞涩,她暗自思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理所当然的期待和依赖?真是要被惯出毛病来了。 课间的时候,夏莞像往常一样,轻轻把小狐狸本推到了她同桌的桌上。 “做什么?”樊斯辰声音低沉,面露疑惑。 夏莞眨眨明亮的大眼睛,“交换日记呀,我写好了,给你。” 樊斯辰愣了两秒,放在本子上的手微微收紧,略作犹豫,最终缓缓放开,“今天你先收着。”他的目光避开了夏莞的眼睛,望向窗外。? 夏莞觉得樊斯辰说不上来的反常,但来不及多想,班外已经有人在叫他。 樊斯辰站起身,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抬手整整衣领,动作利落而干练。他的身影修长挺拔,自带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随即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出去。 到了实验楼最里面的那间教室,樊斯辰在门口站住,没伸手。给他带路的男生见状,赶忙上前帮他拧开门把手,樊斯辰这才纡尊降贵地先行进入。 教室里,蓝色的窗帘全拉着,缝隙透过来的光线中,浮沉滚滚。几个男生早已恭候多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乌烟瘴气的,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抽了多少烟。 看到樊斯辰进来,一个男生狗腿地递上来一根点好的烟,谄媚地笑着,“二少,来一根。” 樊斯辰犹疑片刻,刚准备伸手去接,便有人笑骂道,“用得着你献殷勤?谁不知道二少早就戒烟了!” “二少,兄弟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之前跟您说过那事儿。汪冲刘子悦他们犯了点儿小事儿,照以前,卢兴胜就给哥们儿办了,但现在,一中不还是樊哥和顾哥说了算。” 那个叫刘子悦的查过,劣迹斑斑,估计另一个也是一丘之貉。 樊斯辰冷哼一声,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坐下,眼神写满冷漠的倨傲。 与此同时,夏莞指尖轻触小狐狸脸上傻傻的腮红,心里却在琢磨着樊斯辰的反常,不禁皱起了眉,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那种冷硬沉默的气质,校服拉链规规整整地拉到胸口以上,尤其是整理衣领的利落感,似曾相识…… 电光石火间,夏莞突然想起上回在医院电梯里,被抢书包前,樊斯聿的动作就是这样! 另一边, “哦?那顾哥是什么意思?”樊斯聿凝眉,到了嘴边的“我要是不帮呢”换成了更符合樊斯辰人设的试探和圆滑。 顾逸尘瞳孔微动,自进屋后,眼睛第一次从书上抬起,“我帮。” 樊斯聿略微仰头,狭长的眼尾显出一丝轻蔑,“我也帮,让那两人亲自来跟我说。” *** 夏莞同桌的座位仍不见人影,值周老师问起的时候她撒了谎,说樊斯辰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 偷偷发给樊斯辰的消息也没收到回复。 夏莞咬咬手指,不知道他们兄弟俩这次身份调换是要做什么。但根据樊斯辰之前的态度,他哥应该不会是来捣乱的。 间操后,夏莞顶着太阳,在诺大的操场匆匆扫射,仍没有找到樊斯聿半个影子。 但教学楼旁边的花坛边,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是顾逸尘。 这人之前还让自己光是想到名字便脸红心跳,但后来大家都在传他和沈婉晴的关系,夏莞再心痛,也不会放任自己不该有的念想。 不过,游乐场那晚过后,夏莞的心意又被宣布获得了合法性。 这次,夏莞第一次没有退缩,一路小跑目标明确地奔向顾逸尘,“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樊斯辰去哪儿了?” 顾逸尘抬眼,此刻在这一角校园,他幽深的眸子里只有夏莞一人,“夏莞?” 夏莞被他这一眼看的无所遁形,“是。”夏莞微微点头,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她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樊斯辰和朋友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儿就回来,要坐下吗?”顾逸尘的目光始终在夏莞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温和与关切,还贴心地拿纸巾在花坛旁边,给她擦出了一块干净的空位。 夏莞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夏莞才后知后觉地察觉他俩坐的有点近了。 但前两天下过雨,只有顾逸尘擦出的这一小块儿领地是干净的,因此她别无选择。 又一种骄纵的念头没缘由地浮现在脑海:夏莞突然觉得,如果是樊斯辰的话,一定会留出让她更自在的空间,或者擦出更大的区域,而两人之间的距离留给她来选择。 “沈婉晴呢?”夏莞不知道该说什么,没话找话地说起两人能聊的话题,“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顾逸尘叹了口气,引起了夏莞的注意,“可能我们确实有点不合适,已经分手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自嘲地笑笑,“或者说,我从来都没追到过她。” “对……对不起。”夏莞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平缓一些,但下一秒,顾逸尘的面庞逐渐靠近。 “夏莞,咱们初中的时候也是同学吧?”顾逸尘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夏莞“嗯”了一声。 顾逸尘突然笑了,“我记得有一次你的英语作文被老师拿到各个班级复印展示,我还抄过你的作文。” 顾逸尘在其他场合都是一本正经的高岭之花,夏莞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笑容,一是不可置信,二是不能不受到迷惑。 “夏莞,可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夏莞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脸涨得通红,心跳如鼓,仿佛受到了精神攻击,今天不但被男神主动要微信,而且对方好像对自己还颇有好感似的。 夏莞压抑许久的少女心一触即发,像是爆开的棉花,她去洗手间往脸上冲了把水,但那种心花怒放的滚烫仿佛愈演愈烈。 夏莞回到座位后,掏出日记本奋笔疾书写下懵懂荡漾的情绪。 “樊斯辰”回来的时候,上课铃早已打响,他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了最上面,立起来的衣领遮住了一半的脸。 英语老师捻起兰花指,阴阳怪气道,“呦,还知道回来啊,我寻思还没下课呐。” 樊斯辰眼睫向下,从校服里发出闷闷的回应,“抱歉。” 英语老师原本也不是为难同学的那种老师,只是免不了要毒舌两句,同班学生早就习惯了也不往心里去。 所以她头一次遭到这么正经的歉意,居然十分不适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忙招呼樊斯辰回座位就行了。 曲楚心笑嘻嘻地戳戳卢淼,小声说,“你表哥太6了,对每个少中老年妇女都拿捏得死死的,高情商!” 然后,曲楚心笑不过三秒,就被英语老师丢了粉笔头,并请到后边拿着课本听课了。 “樊斯辰,你打架了?”夏莞偷偷观察到“同桌”的嘴角有一点点淤青,于是将计就计地试探道。 “樊斯辰”过了几秒沉默地点点头。 夏莞原本不是弯弯绕绕的性子,但突然觉得这次绝佳的时机简直失不再来,“樊斯辰,你上次说起你在堪萨斯州的桑尼舅舅,他们花了多久才在仓库找到你来着?” 意外之喜。 夏莞观察到樊斯辰的瞳孔瞬间放大,看来她是问对了。 果然,片刻后,对方慢慢说起,好似在讲一件很久远的故事,“三天三夜。” 这回轮到夏莞瞳孔地震了,因为和樊斯辰曾经说起的版本不一样,他明明说过不久就被找到了的。 “啊……那你吃什么喝什么呀?”夏莞的声音充满震惊和关切。 “我也想知道。”樊斯辰这句声音很低,充满嘲讽,好似在自言自语。 第36章 “你舅舅对你不好吗?” 樊斯辰突然笑了,但只是嘴角上扬,眼尾仍是平直的,“我没有舅舅了。” 夏莞瞬间汗毛直立,觉得话里似有杀意,但樊斯辰继续说道,“是不是很惨?” 夏莞点点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但我还有你,夏莞。” 夏莞看着面前这张脸,跟心中那个熟悉的形象重叠又分离,她脑海里回荡的,却是那声珍之慎之的“wan”,是她习惯了的温柔。 夏莞的莞,平平无奇,短促简单的发音,但夏莞好似第一天才听出其中不一样的意味来。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名字,谁都叫得。 但用樊斯辰习惯的叫法,听完后,耳尖都是酥麻的。 “我喜欢你,夏莞,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夏莞闭眼不去看这张脸…… “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是最安心的。” 夏莞攥稳自己的手腕,哼笑一声,“可是,我们才见过四次面呀,樊、斯、聿。” 31宣传片 次日,樊斯辰亲自来上学。 虽然从夏莞脸上看不出异样,但他仍是心有余悸,毕竟在医院的时候夏莞就说过他俩不一样。 于是,樊斯辰第一件事就是向夏莞要来交换日记看。 最新的一页被齐齐地撕下,只在夹缝中留有一点痕迹,不仔细观察压根儿看不出来。 樊斯辰脑袋里警铃大作,居然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是樊斯聿做的。 夏莞看到了他眼神停留在本子的缝隙,索性主动说道,“昨天写了很多,没来得及给你看就被我撕掉了。” 听到这话,樊斯辰暗暗松了口气,确认自己并未露馅,随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写了什么?不能说就算了。” 夏莞笑笑,神神秘秘地凑近,“也不是完全不能说。昨天,我遇到顾逸尘了,他说他分手了,我就一时兴起写了很多东西,但后来想想觉得太肉麻了……” “就是,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你做得很对。”樊斯辰说。 夏莞笑了,不上他的套,“什么就以学业为重啊,樊妈你思想也太保守了吧。” “不然呢,他说单身了你就要表白吗?” 樊斯辰对人从来都是温和体贴的,这回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话里竟带了刺儿,连他自己说完都觉得诧异。 而夏莞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被他这么一激,当场就来了叛逆劲儿,扬起下巴,倔强地说,“就算我真要表白,难道不行吗?” 两人目光交汇,僵持片刻,终究是樊斯辰先败下阵来,“当然可以。你做什么妈都支持。” 他们说话的时候,都默契得把“表白”两个字刻意压低声,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因为声音很低,两人之间的距离便不自觉拉得很近。 夏莞对视半晌,直到看清樊斯辰雾蓝色海玻璃一样的双眸里映着自己的身影、根根分明的眼睫好似鸦羽,以及对方带着热意的鼻息……才发觉他们的距离好像有点过于近了。 “回神。”樊斯辰打了个响指。 夏莞好似被海妖塞壬蛊惑了心神,不该有的异常心动仍叫她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樊斯辰,我真是脑子有病,”夏莞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我差点以为你喜欢我了。” 樊斯辰托起下巴,“那倒不会,但我的喜欢就这么可怕?” 夏莞心里摒弃了杂念,说得也直白,“不是,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我也是。”樊斯辰轻声回答。 “夏莞!谢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门口同学的传唤声,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夏莞走到谢春尘办公室门口,心里还在七上八下地打鼓,心说不会是昨天帮樊斯辰撒谎的事被发现了吧,但她还真没胆子说是别的老师。 怀着忐忑的心情,夏莞小心翼翼地敲了门。 “快请进!”门内传来谢春尘高兴的声音。 夏莞推开门,看到办公室里除了谢老师,还有另一个人——顾逸尘。 谢春尘笑着解释,“夏莞,学校要分别从高一文理科找一名男生和一名女生拍宣传片。” 得知三分钟的宣传片最后要发到学校官网和微信后,夏莞脸上刷地红了。 年级里有那么多人,却唯独选了万众瞩目的顾逸尘,和平平无奇的自己。 夏莞脑海里瞬间浮现的最佳人选,便是民意校花沈婉晴。 但从老师的角度考虑,相较于沈婉晴那头自然卷的长发,还是夏莞简单的马尾辫看着更合乎学生的标准规范。 无论怎样,夏莞还是不大好意思参加这样抛头露面的活动,嗫嚅道,“要不樊斯辰吧,或者四班的许志奕……更好看的。” 谢春尘看出了夏莞的羞涩,心说班里读日记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扭捏,有意逗她说,“夏莞,虽说是为师亲手带出来的兵,可你一来就把人家理科门面换了,属实有点不太礼貌吧?” 夏莞慌乱地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我是说把我换掉!” 谢春尘循循善诱,眼神坚定地选择夏莞,“樊斯辰说忙着学习没时间,许志奕成绩不达标——况且学校要求必须一男一女,文科这边成绩好、形象又好的女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喽,小夏同志。” “曲楚心呢?”夏莞仍不死心。 谢春尘还是摇头,笑道,“那根竹竿儿比小顾还要高点吧?咱文科班又不是比武打擂台,还用不着为师麾下这员猛将出马。” 顾逸尘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双手紧握,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在场的亲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热闹,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反应。 夏莞最终争取无果,只好长叹一声,听天由命。 谢春尘得逞地拍拍夏莞的肩膀,“天降大任于你,当仁不让于师,老师看好你呦~” 拍摄那天,阳光正好。 摄影师和校领导一起,指挥两位形象大使在校园各个适合拍照的场景穿梭。 顾逸尘虽然一向话少脸冷,可一旦来到镜头前,总能瞬间调整成最阳光开朗的模样。 这种感觉跟童星出身的许志奕还不一样,许志奕原本就性格闹腾、表现欲强,让人感觉他像本色出演。 但顾逸尘镜头前后的反差变脸,却给人一种不舒适的割裂感。 夏莞无暇他顾,因为相比之下,她的动作僵硬得堪比千年干尸。 摄影师讲了好几次演技要点,但只是帮她进化成了一具被绑架的干尸。 摄影师心塞心痛心累,只好喊咔,“女生先放松一下,自己找找感觉。” 夏莞急得出了汗,心里默念老师强调过的感觉:阳光、朝气、青春。 她努力闭眼在脑海中勾勒出理想的状态,樊斯辰的形象刚要在头脑里具象化,但顾逸尘的影子挡住了她的阳光。 夏莞睁眼看到他的脸,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夏莞,不要紧张,来,擦擦汗。” 夏莞接过顾逸尘递来的纸巾,很香,有点不舍得用掉。 她略作迟疑,小心地抽出一张来,唯恐被顾逸尘看出她的心思。 可还没等她想完,手里已经被塞满了剩下半包纸。 夏莞的脸又要红,顾逸尘却说,“夏莞,抬头,看着我。” “视频和图片所能转递的镜头语言需要我们去主动呈现。夏莞,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不要离我太远,好吗?” 夏莞想起顾逸尘昨天说,初中时候抄过自己的范文,又想到他们今天还可以代表学校形象一起入镜……或许他们的距离真的没有自己想象里的那么遥远。 缘分强求不得,但或许,还和他交个朋友,像樊斯辰一样。 纸巾。 好似每一次相遇,顾逸尘都送了她纸巾,那种带着淡淡香味的纸巾。 第一次在广播社不小心洒水的时候,第二次擦去花坛边缘浮尘的时候,第三次给自己用来擦汗的时候。 他们的单方面相遇,始于很早之前,但这段同学关系的拒之千里,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夏莞的一厢情愿。 或许,他们可以不用这么远的。 那个曾经跨过人山人海仰望的背影,那么耀眼,给她带来无限的希望和动力,现在就在面前…… “很好!保持现在的状态,女生笑得很好!”摄影师趁干尸复活,激动地猛抓镜头。 接下来的拍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视频中的两人相视一笑,流畅自然地说出台词,成片让校领导都十分满意。 拍摄结束后,夏莞在两人空荡荡的对话框收到了第一条消息,“夏莞,你做的很好,很高兴和你一起拍摄。” 那条宣传片发布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视频里,夏莞没有做任何造型,只是按照老师要求,正正常常地素颜出镜。 但或许是她平日为人太低调,镜头里那个笑容明媚、热情洋溢的女生瞬间震惊了整个校园。 第37章 表白墙上的视频截图被挂了好久,很多不知情的同学都站队似的,留下一排排有序的“99”“郎才女貌”等等评论。 夏莞也没想到事态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突然很想跟顾逸尘解释说,并不是她想炒作的,但又感觉这样刻意强调太过矫情,几次拿起手机,但终究是没给他发消息。 倒是回到宿舍后,曲楚心愤愤不平地说,“那些不知情的人太能造谣了,人家正牌女朋友沈婉晴看到了该怎么想。” “他们已经分手了,”夏莞忙说,“……这是顾逸尘私下告诉我的。” 邓欣怡很惊讶,“他们居然分手了呀?我就说嘛,气死我了,阿莞你没看到评论里有的人还说你第三者插足,你说顾学神怎么也不出来解释呀!” 反射弧绕地球两周的夏莞,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骂了,顿了顿,苦笑道,“可能顾逸尘也不怎么关注表白墙吧,我不是也没看到吗。算了,清者自清,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我不看就是了。” “等等……正说着呢!快看下面最新一条评论,一定是沈婉晴本人!‘谢谢同学们的关心,但我和顾逸尘同学已经回归普通朋友关系啦,请大家理性发言,不要牵扯别人’。” 曲楚心披上衣服就往外走,“分手一定很不开心,我去看看她!” 虽说夏莞嘴上说着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心里还是是有些不舒服,因为她很怕自己的朋友们会误解。 于是,她悄悄在本子上写下这个疑问,把问题推给了樊斯辰。 樊斯辰刚从外边回来,简直一脑门儿官司,那些难搞的“卢党余孽”之前明明三天两头怂恿他一起同流合污惹事生非,樊斯辰原本总是嘴上敷衍着、间或画张大饼,慢慢糊弄过去就算。这些人总不好直接得罪完,否则指不定狗急跳墙惹得一身骚。 他问过樊斯聿到底顶替他干了什么,但只得到一句大男子主义浓郁的“反正解决了不用你管好好学你的习”。 樊斯辰又不瞎,自然看到了他还有点青的嘴角,于是回到学校就把顾逸尘摔到墙上,本以为会逼问出他哥挨了哪个的欺负。 没想到顾逸尘一脸淡淡的死感,报菜名一样说出了一连串被樊斯聿打进医院的受害者名单。 樊斯辰又把人放回地上,拍拍灰。 听说樊斯聿的公司,给一中赞助了什么教学器械,还有天文望远镜之类的。又过两天,恰巧校领导点名让樊斯辰去拍学校的宣传片。 樊斯辰警觉,以为这是人民币砸出来的后门,他不想因为樊家的背景再横生枝节,所以果断拒绝。 况且他忧虑的很多,樊斯聿才刚刚掌权不久,樊氏那群老东西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肉来,他自己新发展的小公司也方兴未艾,樊斯辰不想让他为自己做太多,否则卢家那边,首先就不好交代。 樊斯辰叹了口气,回笼思绪,翻开桌上的本子,心想他兄弟要是也能买个本子三思而后行地报备走程序而非由着性子肆意妄为的话,他真能省心不少。 翻开最新一页,他看一眼就“啪”地合上本子阖上眼,痛苦地按按太阳穴,心说还不如樊斯聿那个狗呢! 最新一页:【philip,你说实话,你觉得我配得上他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可以跟顾逸尘表白吗?】后边还画了个害羞的小脸。 32两封情书 樊斯辰感觉自己现在像一个沧桑的老父亲。 以他对夏莞性格的评估,她虽然可能会锲而不舍地默默*喜欢顾逸尘,但真正去跟他表白的概率却小之又小,不是不敢,而是因为樊斯辰相信她会做更现实的考虑——会把学业放在首位。 之前威逼利诱顾逸尘主动向她示好,也是瞅准了她拿得住分寸。 这件事之前也提过一嘴,当时他以为夏莞是在故意和他抬杠,所以没怎么认真劝她。 谁知这破事儿就这么星火燎原愈演愈烈,已然超乎他的预设。 樊斯辰酝酿了好久,才悲痛地写下:【能告诉我你的想法吗?我尽量尝试理解。】 然后就一脸吃了坏东西的表情,看着夏莞脸颊泛红,羞涩又甜蜜地写下一行娟秀的小字。 【真的很喜欢,喜欢他好久,喜欢到忘了呼吸,我可以一直喜欢他,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表白,能不能让他知道。】 樊斯辰心说小骗子,你上次看我不也屏息了好一会儿么。而且如果这个可以作为心动指标的话,痴情种子选手当属潜水运动员。 虽是夸张的文学加工,但又足以见得夏莞这回是认真的。 这下难办了。 樊斯辰确定自己对夏莞绝对没有超出朋友之外的意思,如果非要说的话,也不过是他俩身上的相似点,让他自恋地投射了那份鞭长莫及的补偿。 因此,他只是从朋友、从旁观者、从一个理性人的角度,单纯地反对这门婚……呸! 【可你并不一定了解他。】樊斯辰思索半天,最终仍是冷漠地下笔,表明了他的态度。 夏莞却傻笑起来。 【嘿嘿,知道你关心我,所以这件事我只敢跟你说。】 【wan,喜欢一个人是很勇敢的一件事,很厉害,但我觉得我们爱上一个人或者任由它发展成一种执念的时候,看到的东西一定是片面的。】樊斯辰写完,顺带把夏莞贴在顾逸尘名字旁边的小爱心贴纸揭下来,然后摁在了夏莞的眉心。 【嗯,我对他的了解确实不多,这是我追他的劣势。他很优秀,我以前从来不敢想的,这回拍宣传片之后,突然就大胆了一点点。】 夏莞额上顶着一个有点歪的小爱心,仰头冲樊斯辰讨好地笑着,还是想求得他的支持。 樊斯辰心想,哪里是一点点,明明是胆大包天。 【我说的片面或许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人都是千人千面的,或许你喜欢他这一面就只是这一面。而且,中国有句古话,画虎画皮难画骨。】 知人知面不知心。 樊斯辰知道这么说夏莞的白月光,她一定会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必须得点醒她。 果然,夏莞皱起小脸,犹豫后写下,【谢谢你能这么为我着想,我知道可能面临的风险和失望,虽然如此,但如果人生只有一次的话,我不想错过他。】 樊斯辰看到最后一句,长久地出神,这份感情的厚度被他低估了。 虽然与自己的意见背道而驰,但樊斯辰不得不说,夏莞再次让他佩服。 【你赢了,wan。】 夏莞又傻笑起来,收起小本本,心里原本那点漏风的火星,好似被一个厚厚的玻璃罩好好地笼罩起来,让她可以暖暖和和地尽情燃烧。 虽说只是态度上的让步,樊斯辰却不能完全就此听之任之,让夏莞自己蒙着眼往火坑里跳。 他勾勾手指,又要来了日记本。 翻开新的一页,赫然写上醒目的标题:【第一次暗恋表白计划书】 上面的策划人一栏,他和夏莞分别签了字。 这也是一点小心思,从此,夏莞就算真要表白,每一步也会自然而然地在自己知晓的情况下进行。 【你确定要表白了吗?】 夏莞突然有些退意,虽说她确实喜欢顾逸尘,但对于要不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总是犹豫再三。 这份喜欢对自己而言是一份幸运和希望,但如果对他来说只是烦恼和困扰的话,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打扰他的。 樊斯辰一看她那张酸涩但懂事的小脸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继续写:【夏莞,你绝对配得上这份喜欢,他有拒绝的权力,但没人有资格瞧不起你的喜欢,所以不要觉得它拿不出手。如果这件小事已经影响了你的学习和生活,你就必须快刀斩乱麻,今早将其妥善处理。现在我感受到了你的诚意以及他对你的重要性,倘若你的犹豫不决只是出于配不配的内耗,那么,我的回答是,要去表白。夏莞,你必须去表白,必须去跟顾逸尘表白!】 夏莞心里暖暖的,觉得樊斯辰真是一个好人。 樊斯辰利落地进行规划,确实做到了快刀斩乱麻。 对一件事祛魅的最好办法绝对是先下手为强。大不了表白了被拒绝,以后也就不用心神不宁地惦记着了。 顾逸尘那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曲意逢迎的伪君子,才不会对被自己视为贫女、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动真心。 樊斯辰眼里闪过寒光,他要是万一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接受,日后也有的是办法让他原形毕露。 所以表白时间就定在了最近,刚好才考完试,这段时间学业负担较轻,也有充足的时间进行表白和消化后续挫败的情绪。 想完这些事后,樊斯辰的右眼皮突然没来由地跳了一下,可能是他太敏感了。 说干就干! 夏莞只要确定了目标,做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两天后就写出了1.0版本的表白信初稿。 虽然写信的事他知情,但当樊斯辰看到夏莞满眼娇羞和期待地奉上情书,并诚邀自己逐句评阅并给出修改意见的时候,仍不免满脸震惊。 第38章 他自省、他反思,或许自己作为异性的辨识度,有点被他更光辉的伟大母性没边界地侵占了? 磨磨蹭蹭半日后,夏莞催稿,樊斯辰“嗯嗯”地含混过去说他看过了,蛮好蛮好。 夏莞明显希望听到更具体的改良方案,但樊斯辰却说,重要的是写这份情书时的心境,只要把这份心意传达出去,具体的形式都是不甚重要的细枝末节。 也是,真心最重要。 夏莞信服地点点头,然后不好意思地开口,“philip,可以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吗?” 樊斯辰看着她那副娇羞的模样,心说好一个叶公好龙的小朋友,逼他看情书的时候不是挺厉害吗。 樊斯辰答应得轻松,但真正要给人的时候还是犯了难。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计划周全、算无遗策,但在实验楼看到那帮吞云吐雾、张牙舞爪的身影时,却立马踹着夏莞的情书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佛多呆一秒都会让这张纯洁的信纸遭受玷污。 所以夏莞问他进展的时候,樊斯辰只好骗她说已经给了。 虽说这么做不太仗义,还有纸包不住火的风险,但估计夏莞大概率是不会当面询问顾逸尘的,所以樊斯辰秉持能拖就拖的不作为原则,昧着良心又过了些日子。 原本这件事也会随着他的预想不了了之,夏莞失望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再开学的时候大家都忙着上高三,谁还有闲心惦记这些芝麻大点儿的儿女情长。 然而,樊斯辰怅惘灰天,再次收到夏莞另一封情书委托2.0的时候,他只想问问,这种倒霉玩意儿怎么还买一送一?更新换代吗? 他一脸生无可恋,“这是二稿吗?” 夏莞却满脸丧气,“这封不是我写的,是我室友邓欣怡的,她说我和顾逸尘都在一个社团,就麻烦我转交给他。”?! 樊斯辰捂脸,吐槽她心比天大,“我的wan,虽说助人为乐是传统美德,但您还记得你也在追他吗?” 夏莞皱眉,“我知道啊,但那封信石沉大海了,这不就是他的态度了吗?我没追上,我闺蜜还可以追啊。” 樊斯辰为她的心胸比了个大拇指,可下一秒夏莞的眼睛就湿润了。 这下轮到樊斯辰慌了,他胡乱把情书塞进衣兜,抽出好几张面巾纸,“没事没事,别哭啊,保证使命必达!” 夏莞委委屈屈地说出心声,“其实我也很自私很不想的,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啊!我那么喜欢他,很早就喜欢他了,比别人都早,但是……但是……感情这种事就是很不讲理的……” 樊斯辰心里跟夏莞同样的酸涩,还更添一份愧疚。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自欺欺人地拦截这分心意了。 因为顾逸尘那伙人很久没主动叫他了,所以这天,樊斯辰把顾逸尘约到了篮球场,打过几场篮球就算破了冰。 樊斯辰擦汗的时候,顺手把兜里那两份烫手的情书羊入虎口地交了出去。 趁顾逸尘拆开的功夫,他随便聊起,“对了,汪冲之前犯校规不是要被劝退了吗?之前不还整天找人疏通关系,现在怎么没动静了?” 顾逸尘的眼睛从信纸上离开,“不是被你揍了吗?还搬出了樊大少,这下谁还敢得罪二少您?” 啊?他哥还自己般自己来着? 樊斯辰心虚地摸摸鼻子,就当是他揍的吧。 今天来打球的几个男生是分班前的普通同学,不是那伙惹事的混子,对他们聊的那些关系不清楚也不关心,反而对顾逸尘手里的粉色信封很感兴趣。 有人开玩笑道,“有女朋友还收别的妹子的情书?哎,顾逸尘你不是说拍完那个宣传片过不了三天,人家校花就得主动回来哭着求你吗?这都快一周了昂——不过我说你桃花也太多了吧?分我点呗。” “好啊。”顾逸尘黑着脸,竟随口就同意了。! 33流星雨 樊斯辰眼疾手快,猛地拍掉一只凑上去的咸猪手,对方“哎呦”一声,投来幽怨的眼神。 樊斯辰匆忙从顾逸尘手里抢回其中一张。 还好,是夏莞的,一点私心让他瞬间松了口气。 但另一封情书已经被男生们打开传阅,“哈哈哈!她们文科女生也太逗了吧,居然能写出这么肉麻的玩意儿,肥皂剧看多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吧?这是文言文吧?那啥繁体字儿啊?我都不认识……” 樊斯辰压下自己的怒意,伸出手,尽量平和地说道,“都是我朋友的,顾少要是看不上眼还请还给我。” “女的?纯朋友?更牛逼了啊尘哥,人家大帅哥近水楼台的桃花都能被你收入囊中!” 樊斯辰不顾那些刺耳的嘲笑,坚定地伸着手掌,顾逸尘却像钓鱼一样,把信纸探出去一点,在他快要抓住的时候,又迅速收回来。 顾逸尘眯眯眼,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我的。” 确实是他的。 樊斯辰突然冷静下来。 他心里清楚,其实可以直接抢回来的,虽然可能会撕烂,但如果那张情书是夏莞的,樊斯辰确实做得出来。 可理智告诉他,情书已经如约送达,两个女生无论谁,他都没有资格再把属于顾逸尘的情书抢回来。 “没说不要,我会好好看的,下次再一起玩。”顾逸尘轻轻一掌,拍到樊斯辰的手心里。 樊斯辰眼里显出毫不掩饰厌恶,恨不得擦擦手。 顾逸尘这人向来表里不一,爽感都是建立在让他吃瘪的快感上。或者说,是在报复他沈婉晴的事。 游乐场那晚,来接沈婉晴的车里,除了司机老赵,其实还有另一人。 后座的车门没拉动,沈婉晴正在疑惑,车窗已徐徐降下。 看清那张带着怒意的脸后,她连连后退,小声惊呼,“姐!” 一只修长纤细的大手从车窗气势汹汹地探出。 沈婉晴不敢看,更不敢躲,站在原地缩着脖子闭着眼,然而,预想中的那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这只手看似来势汹汹,实则色厉内荏,很不符合沈姝雷厉风行的气质。 并且只是轻轻摸过沈婉晴的眼下。 原来,干透的泪痕早就被她一眼看了出来。 沈婉晴怎么也没想到樊斯辰会做“告家长”的事,但长久压抑在心头的感情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她扑进姐姐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顾逸尘不允许她委屈、难过,否则就又要跟别的女生接近。 因而,从小被宠大的她也逐渐学会了看人脸色。 姐姐常打趣说她是富家小千金,娇贵的很。 确实如此,无论是物质上,抑或是精神上,她自信、富足,这样的女生浑身都散发着善良和纯洁的光芒,夏莞对她的评价很中肯。 但有的人,配不上她的爱。 沈婉晴哭够了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全家已经请好了年假,准备带她去小时候最喜欢的海边度假。 沙滩上温暖的阳光逐渐烘干她湿漉漉的内心,带着咸味的海风依旧轻柔,湛蓝的海水也仍是那么广阔无垠,都是儿时最依恋、最舒适的风景。 沈婉晴的状态好了些,便回到学校继续上学。 正巧,听说今天有流星雨,她想和朋友们一起看。 另一边,樊斯辰收到了沈姝道谢的信息。这个细心的姐姐首先严重检讨了自身的疏忽,她压根儿没发现小妹有抑郁倾向,只以为她是考试没考好怕见人,才显得有点不爱说话。 樊斯辰回复“不客气”。紧接着,沈姝又发来消息: 【那天接舍妹的车是大少的吧?说了不少哄孩子的话,才想起来得让人家司机看了都笑话。】 话说得拐弯抹角,但樊斯辰明白她的顾虑。 每逢樊家和陆家的重要宴席,沈婉晴的未婚妻身份虽不被挂在嘴上直接挑明,但总还是要盛装出席的,圈里人也都对此心照不宣。 但樊斯辰回复得干脆明确: 【姝姐,不用担心我哥,卢董给他砸钱预定的姐姐们可多了,估计她都记不清,而且我哥只把婉晴当妹妹,没有感情基础,谁都做不了他的主。】 沈姝看完消息,心里安定了许多,又拜托樊斯辰多帮着照顾沈婉晴。她很羡慕他们兄弟俩是双胞胎,如果不是和她妹年纪差着,她恨不得天天陪着上学。 樊斯辰心想,准确说那叫护送吧。 说起护送……他偷懒地把曲楚心的微信推给了沈姝。 此时,手机上显示时间是12月14日,今晚有双子座流星雨,他得弄两张假条去。 看着日记本上的邀请,夏莞兴奋地两眼放光,“我还没看过流星雨呢!和八月份的超级月亮一样是用天文望远镜看吗?” 之前,老师把天文望远镜搬到了操场,让想看的学生排着队看。 当时,夏莞拿着单词书拉来樊斯辰一起排队,虽然只有短短一会儿的观赏时间,仍可以看得很清楚。 樊斯辰揉揉夏莞的脑袋,“流星雨直接用肉眼就可以看到的。” 第39章 夏莞有点不好意思,但樊斯辰却故作苦恼地说,“但今晚要订月考的错题,年级主任不放人,白白错过良辰美景。” “啊?那怎么办啊?”夏莞也很发愁,“要不咱们求求谢老师吧?” “这么没出息?”樊斯辰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她想办法。 “可是没正当理由请不下假来呀,要不,”夏莞顿了顿,接着说道,“编个病假?还是不太好,哎,没道德还不如没出息呢……” 就在这时,曲楚心得意洋洋地挥舞着手里的假条,走进教室大声喊道,“兄弟们!看看我要到了什么!”李佳轩看得眼睛都直了。 “兄弟们!看看我要到了什么!”曲楚心得意地挥舞手里的假条,李佳轩看得眼都发直了。 “我要和婉晴一起去看流星雨啦!啦啦啦!”曲楚心开心地炫耀着。 很多同学也都想出去看,酸溜溜地问她是怎么弄来的。 曲楚心倾囊相授,“老谢说抄十篇满分作文就给我。” 听到这个答案,问的同学顿时感觉也没那么想看了。 不一会儿,程明达跑进班里通知最新消息,“谢老师说晚上的语文自习全班可以去操场看流星雨!” 曲楚心差点闪了腰。 同学们立马像被大赦天下一样欢呼起来,程明达忙维持纪律。 “嘘!老谢说了,都轻手轻脚有序下楼,别让值周老师发现吵闹再扣了他工资。” 夏莞撅撅嘴,看着樊斯辰,佯装生气地说,“你早就知道了,故意考验我的良心?” 樊斯辰笑嘻嘻地举手发誓,“还真没,我的保底方案就是潜进去偷一张再模仿字迹。” “被谢哥发现了再求他?”夏莞笑得发抖,“既没道德又没出息,还不如我呢——咱们也快下去吧。” 东北方的夜空,点点繁星逐渐变得清晰,少年少女们仰头远望。 一道道明亮的流星划过夜空,印在少年们的眼底。它们从中心辐射点缓慢驶离,好似漫漫长夜中擦亮的瞬息火光,璀璨而迷人。 “双子座流星雨的母体是小行星3200‘法厄同’,”樊斯辰凝望天空的眼神,近乎虔诚的温柔,“它的碎片落入地球大气层的时候,便是最后一次发光,然后……” 夏莞没听到后文,转头去看他,轻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落地了。” 邓欣怡“啊”了一声,激动地拽着李佳轩的手,把人拽得老疼,但她自己已经沉醉在了美丽的幻想中,“残骸死亡前最后一次发光,真是凄美又浪漫,宛如我和阿莞各自死去的爱情。” 李佳轩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心说他不是好好活着呢吗。如果许志奕在场一定会帮他解读为“她爱死你了”的意思。 “不是死亡。”樊斯辰说。 是无限广度、无尽年限的寰宇漂泊,最终寻得一处可以停歇的应许之地。 “它们终于,不用再跑了。”樊斯辰喃喃自语,雾蓝的眼底沉着流星,夏莞和他对视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浩瀚无垠的星辰大海,心脏毫无缘由跳得很快。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远在堪萨斯州的农场,一片寂静。桑尼托马斯醉醺醺地回来了,脚步踉跄,嘴里嘟囔着含混不清的话语,间或咒骂。 樊斯辰躲在那个兼具仓库作用的车棚里。 上了锈的自行车、各种汽车破损零件和爆了的车胎,杂乱不堪,全都满满当当地堆积在这个肮脏的角落。 但经过耐心的重新排列整理,还是可以勉强空出睡人的地方。 这是樊斯辰的秘密宝地,每当桑尼舅舅喝得烂醉,他总会来这儿凑和一宿。 老托马斯接连几次都没找着出气筒,愤怒地扬起皮带,抽打一切碰得到的瓶瓶罐罐,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旧车棚外那棵腺牧豆树下,解开裤子撒尿,还一边大着舌头狞笑着,嘟嘟囔囔个不停。 邻居告诉他,自己经过邮车的时候看到了樊斯辰。 老托马斯又喊了几声,发出最后通牒,如果樊斯辰现在不老实点主动出来挨揍,等弄清楚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后,自己一定要揍死他。 原本醉鬼就爱口嗨,但樊斯辰听完脸都白了。他以为自己摸索了大半年的寄信路径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端倪。 他的邮票都用完了,这是寄出最后一封信的第十一天。 即使这些信可能仍是会石沉大海,但他知道自己还会偷偷地、一点点地再攒够邮票钱,然后继续一封封地寄出。 即使可能仍是会石沉大海,但他知道自己还会偷偷地、一点点地再攒够邮票钱,然后继续一封封地寄出。 这条求生的路绝对不能被堵死。 大不了再挨顿打,又不是不习惯。 樊斯辰视死如归地走出车棚。 他现在的身形在同龄孩童里属于过瘦的,所以很快就被打得遍布瘀痕。 他舅妈是一个常年经受家暴、体弱多病的女人,偶尔会扶着墙过来劝架,但今天不是,可能她身上的伤还没好。 老托马斯因为醉酒前赌球输得很惨,所以打得格外凶狠。 “你不会是在跟你亲爸偷偷联系吧?”老托马斯吐了口浓痰,嗓子仍不清利地笑了,“要能联系上他我可得好好跟他要一笔钱,他要是不给,我就先剁下你一条胳膊送给他,看看他给不给?” 樊斯辰瞳孔猛震,脑海里的疯狂和恐惧不可遏制地愈演愈烈,几乎侵蚀了他的理智。这个人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 他必须干干净净地跟philip联络上,他亲爸才可能会选择带他走。 于是当老托马斯再此抡起手杖的时候,樊斯辰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反抗。 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老托马斯已经应声倒地,脑袋撞到了桌角上。 樊斯辰吓呆了,他本能地去敲舅妈的门,然后,他顿住了。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醒了一个念头,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他得离开,逃出这里! 于是他越跑越快,在乡间的小道上狂奔。 田间农作物的浓郁味道熏得他想哭,无边的田野和漫无方向的远方看不到尽头,好像根本跑不出去、永远也跑不出去。 但这时候,他仰头,看到了流星。比城市里更明亮的流星划破夜空,给迷茫指引出了方向。 他抹了一把脸,咬咬牙,最终向着其中一颗流星的方向不停地跑下去。 但这时候,他仰头,看到了流星,抹了一把脸,最终跟着其中一颗流星的方向狂奔。 虽然结局并没有那么幸运和梦幻,他选的那颗流星的方向,恰是周围最远的一个小镇。 但他还是跑到了那里。 他第一天流浪就作为无家可归的未成年人被警察盯上,挣扎无果后被警察带走,他绝望地以为又会被送回去。 但正巧的是,太平洋彼岸终于传来回音,动用了樊家的人脉,一切就都水到渠成,所以在他还很懵的时候,就已经被平安送到了金皖市。 再后来,桑尼托马斯暴死的照片被美国警方传真过来,要求樊斯辰这个唯一联系到的亲属辨认死者,并且向他调查相关信息。 老托马斯是被数刀捅死的,根据伤口形态和深度,初步判断凶手是力气较小的女性或小孩,并且属于泄愤式的虐杀。 樊斯辰否认死者生前有家暴行为,并提供了几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债主的名字。 34污名 由于邓欣怡和夏莞都给顾逸尘写过情书,并且双双杳无音信,所以她俩成了阵亡在统一战线的“同情姐妹”。 之前,邓欣怡在寝室里看到过夏莞在写一张粉色的纸,问她是不是情书。 夏莞没撒谎,点了头。 邓欣怡就直接问她,是不是也暗恋顾逸尘,夏莞一脸踩了耗子的大惊失色。 其实,邓欣怡的推理思路很简单。在她看来,夏莞身边有樊斯辰那么个大帅哥当同桌,还能保持纯友谊关系而不下手,证明夏莞不是冷淡就是已经喜欢上了另一个不逊于他的。 而顾逸尘恰巧就是为数不多的备选之一。 后来,得知夏莞的情书没有得到回应后,邓欣怡一边安慰她也一边不信邪地也海投了一封。 她对自己这份引经据典博古通今辞藻华丽微言大义的情书非常满意。 要是拿不下对方,那绝对是因为男方文学素养低下,是个不懂自己灵魂的文盲,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拍了一张作为模板,如果顾逸尘拒绝,就稍微改一下署名给樊斯辰、李文叙、曾俊辉……他们各发一张,总有人看得上。 反正谁答应就和睡谈,上高三前起码得填补上早恋的空白。 ……但,李佳轩要不就算了吧,他应该看不懂。 夏莞自然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多内心戏和planbcd。 樊斯辰拒绝邓欣怡后,又想起她的前任暗恋对象。 第40章 只能寄希望于顾逸尘微不足道的人品,希望那封情书,他只是自己看看,或者给狐朋狗友传阅一下笑笑就算了,不要有其他的…… “樊斯辰,你快过生日了?”夏莞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思考。 她还记得上次在游乐场时,樊斯辰曾提起过自己初中时被拒绝的邀约,当时不知道,原来那天是他的生日。但她拒绝了。 樊斯辰心里藏着事,但仍很惊讶于夏莞居然知道他的生日。 夏莞有些不好意思地,如实说道,“抱歉呀,其实我之前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在哪天,但我关注了你哥的微博,他的个人介绍里有自己的生日,你们又在同一天,所以就……” “你想怎么过?” 樊斯辰茫然地眨眨眼,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想怎么过,之前虽然跟同学们一起庆祝也挺热闹的,但没有过这么郑重其事的询问,好像他的生日当真是个无比重要的日子。 夏莞见他不说话,误以为是自己冒昧了,“我了解的不多,可能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会举办那种家族规模的盛大宴会吧,就像许志奕那样。” 樊斯辰笑了,“不是的,我也不是什么少爷,就简简单单自己和朋友过。” “这次也会邀请我吗?”夏莞问的十分直白,如果是换作世故的成年人,恐怕还要拉扯个你来我往,但夏莞笑着继续说道,“邀请我吧,这回我一定准时报道。” 樊斯辰点头说好,夏莞还是太好懂了,就好像一片赤诚的太阳花,她自己不知道,却有人贪恋她这片灼热的芬芳。 “好啊。” 樊斯辰觉得一起发展得都太顺利了,恰恰是这时候,突然传来同学们的惊呼:“快去看一楼布告栏……” 夏莞原本并不热衷于什么八卦消息,刚准备低头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书,却又听到一声“是暗恋哪个男生的呀?太惨了居然连情书都被挂墙上了,太丢脸了吧……”。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夏莞的脑海中炸响,巨大的无力感充斥全身。 她下意识地看向正要走的樊斯辰,用沙哑的声音喊道,“樊斯辰你等等!我跟你一起下去。” 楼下,前往看热闹的学生们蜂拥而至、趋之若鹜。 而此时的夏莞,脑袋里好似有一个随时会自爆的定时炸弹,每走一步都觉得无比艰难。她的双腿发软,几乎全靠樊斯辰带着,才一步步走下了楼。 来到布告栏前,只见那里围满了闹哄哄的人群。夏莞的视线逐渐模糊, 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中考放榜后的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她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的情书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都给我散了!”李佳轩一向臭脸,冲看热闹的人群凶神恶煞地呵斥,一手扯下布告栏上那张粉红色的信纸,只留下一道胶带粘过的痕迹。 夏莞定了定心神,在人群中看到了满脸泪痕的邓欣怡。 她咬咬牙,强忍着内心的痛苦,稳住身形。 此刻朋友更需要自己的支持。 于是,她放开樊斯辰的搀扶,走上前去,轻轻握住邓欣怡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了教学楼。 离开那块窒息的布告板,邓欣怡好似重获空气,压抑痛苦的情绪瞬间爆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出了惊恐和委屈,她才抱着夏莞断断续续说起来,“阿莞,顾逸尘怎么是那种人啊!可以不爱请别伤害……咱俩真是遇人不淑,这下全校都知道咱俩的丢人事了,我没脸再来上学了!” 夏莞沉痛地拍拍她的后背,一字一句都很坚定,“确实丢人,使劲哭,丢完人咱还得上学,写作业,考试,然后就毕业了。” “邓欣怡,这是你的……”这时,李佳轩和樊斯辰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拿走!我不要看到它!你走!”邓欣怡再看到那封情书,就像见到了自己的判决书一样,满心都是拒绝和难为情。 “我们得看看怎么补救,是谁把……信贴在这儿的。”樊斯辰眼神落在地面,心里发虚。毕竟,他对这件事或多或少有些隐情。 李佳轩却没发觉他的不对,自顾自地说道,“樊斯辰说得对,你们也来看看,这封情书上没有涂掉署名,也就是邓欣怡的名字,但却把收信人的名字全用胶带粘掉了。” 大家都认认真真在帮她,邓欣怡也不好再无理取闹,只好转过头去看。 她觉得自己当初真是无比傻逼,悔得肠子都青了。 结尾空出的一行写了自己和顾逸尘的名字,还将两人用一个大大的粉色爱心圈起来,如今,男主角的姓名被粘掉,只剩下自己那一半的爱心孤零零地留在上面,仿佛被挂在了耻辱柱上,难堪至极。 “所以说,邓欣怡,很可能就是你暗恋的人贴的。”李佳轩咬咬牙,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这还用说吗?顾逸尘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渣男!我恨他!”邓欣怡眼角又泛起泪花,但她还是坚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对夏莞说,“阿莞,你说的对,我不能怕,还有你们在,我才不怕这种心思阴暗糟蹋别人心意的小人!” 李佳轩揣在兜里的手别别扭扭地伸过去,邓欣怡抹了把哭花的小脸,居然毫不犹豫地伸手让他扶起来。 李佳轩顿时满脸通红,单手仔仔细细将那封破破烂烂的情书折好,放回口袋。 “阿莞的情书呢?你也拿回来了吗?”邓欣怡问道。 接下来,便是突降的死寂。 李佳轩一脸懵逼,樊斯辰别开视线。 但夏莞却平淡地回答,“欣怡,上面没有我的情书。” 邓欣怡觉得自己可能是哭得大脑短路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但持续的沉默逐渐蔓延,越发不对的气氛裹挟着在场的四人。 “夏莞,我,先回班了。”邓欣怡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堪的微笑,挣开李佳轩的手,飞也似地逃走了。 夏莞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 方才安慰邓欣怡的时候,她看似淡定从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要在这样的非议中挺过来有多难。不过,她心里还是坚信,有樊斯辰、邓欣怡、曲楚心他们在,大家会站在自己这边,陪她一起度过那些暂时的流言蜚语。 可是,现实与她设想的有所不同:现在被张贴的只有邓欣怡一人的情书。 夏莞非得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觉得脊梁好*似要被无形的压力压断。 接下来的两天,这件事在年级里迅速传开,知晓的人越来越多。 邓欣怡那封用尽毕生所学的情书,其实是采集了各家所长。 邓欣怡朋友多,很多女生朋友都知道她要写情书,还被她请教一两句让人胃疼的青春伤痛文学语录。 有人知道情书是她写给顾逸尘的,也有人并不清楚。 邓欣怡单纯真诚、胸无城府,好朋友多问几句,她就什么都能毫无保留地秃噜出来,顶多再加上一句“别告诉别人”,然后就乐呵呵地去干别的事了。 这种快乐的棒槌很招人喜欢,因此,即使她一介学渣明目张胆地写情书、追校草,因为广泛的群众参与和情书搞笑元素的加成,真正嫉妒的、幸灾乐祸的其实并没多少,反而大家对她生出一种没来由的同情。 因为被张贴的情书上只有邓欣怡的名字,班主任训话的目标、校领导批评的靶子也只有这个受害者一人。 邓欣怡的性子风风火火,这件事做的时候也被当作一件趣事,但谁也没想到会以这么难看的方式收场。 但这件事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因为邓欣怡是拜托文科重点班那个炙手可热的女学霸夏莞帮忙递送的情书。 在之前的学生颁奖大会上,夏莞三次登台刷脸,风光无限,彻底洗刷了曾经的作弊风波带来的负面影响。 再加上宣传片上她青春靓丽的形象,即便她自己一心埋头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在学校里的知名度却丝毫不逊色。 然而,正所谓“树大招风”。 之前表白墙上沈婉晴虽然澄清过,但有人却恶意揣测,顾沈的分手,很可能就是被她这个“绿茶”破坏了感情。 夏莞涉世未深,一路走来一直低调行事,却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如今饱受诟病的位置。 有些嘴上不饶人的,直接说邓欣怡就是被她这个心机婊当了枪使,那封信就是她私自藏下并偷偷张贴在布告栏的,人家校草可能压根儿就没收到。 评论区的消息像雪花片一样纷至沓来,一条比一条不堪入目。 更有甚者公开了她的电话号码,各种骚扰信息和留言如潮水般涌来,拉扯着夏莞脆弱的神经。 【我看到过那个夏莞,她妈跟泼妇似的,上次高一开班会在班门口大放厥词,瞧不起文科别学啊,又当又立!】 夏莞看着这些不堪的言论,只觉得脊梁被戳得透风,遍体生寒。她瘫倒在座位上,身体忍不住地发抖,仿佛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指指点点的目光如机关枪般在她身上肆意扫射,让她无处可逃。 第41章 35冲喜 压力大的时候,夏莞会用更大的压力来压制。 但现在,想通过大量刷题来麻痹神经,已经做不到了。 那些如影随形的风言风语,像带着冰碴儿的寒风,虽未当面刺痛她,却已然让她在朋友们面前抬不起头。 这些日子,她总是等到舍友上了床才悄悄回去,有几次实在回来得晚还被宿管给抓住了,早上又在大家醒来之前离开。仿佛只有在这寂静的黑夜与黎明之间,她才能寻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曲楚心为人直爽,觉得友谊经不起夜长梦多的消耗。 中午吃饭的时候,曲楚心发现夏莞的状态有些草木皆兵,她只是老远叫了名字,夏莞竟本能地想走。 不等曲楚心强人所难,樊斯辰就先轻轻捉住了夏莞的肩膀,“别担心,一起吃顿饭。”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仿佛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力量,让夏莞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这些天,都是樊斯辰主动陪着她吃饭。 当然,曲楚心和邓欣怡此番前来,并非只是单纯约他们吃饭这么简单。 曲楚心向来心直口快,刚一坐下,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最近的风言风语吵得人脑袋疼,我就直接问了,阿莞,有人说邓欣怡的情书你根本没给顾逸尘,是你贴到布告栏上的,这是不是真的?” 夏莞手指发抖,这一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曾经被徐女士反复拷问的痛苦时刻。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满心绝望。反正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大家深信不疑的结果,又怎会有人相信她的清白呢? 就在夏莞陷入绝望的沉默时,樊斯辰却突然把筷子不轻不重地落在餐盘上,掷地有声地吐出一个字:“是。” 刹那间,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眼神中满是惊讶与疑惑。 樊斯辰神色坦然,“因为,夏莞是让我帮忙转送的她和邓欣怡的情书,此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我亲眼看到顾逸尘收下的情书,其他的事我也一无所知。” 夏莞觉得接下来的沉默如有实质,但她心里居然没有了恐惧。 邓欣怡率先打破沉默,声音虽小却透着坚定,“我、我相信阿莞。” “好!”曲楚心也如释重负,精神满满地说道,“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下午叫人一起去一班‘殴打’顾逸尘!” 夏莞觉得心底瞬间触动,好似把那些独自承受的酸楚倾斜而出,化作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但到了下午,当他们刚走进教学楼,只见堵在一楼的人墙几乎挡住了整个楼梯。 隔着人群,布告栏的正中央,夏莞震惊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信纸——那是写情书前,她和樊斯辰一起精挑细选的淡粉色印花信纸。 变故陡生,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巨浪。 这回,是曲楚心扯下了那张信纸,驱散了人群,“看我不撕烂贴信的那个缺德鬼!” 夏莞从曲楚心手里救下那张已经皱皱巴巴的信纸,小声说,“楚心你先别冲动,我再考虑考虑怎么办。” 曲楚心虽然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却不是以自己泄愤为目的的鲁莽,既然夏莞这么说,她一定会先听她的。 “手法和邓欣怡的一样,都是暴露了写信人的名字,但没出现对方的姓名。”樊斯辰凑过头看了眼,得出结论后就想顺势接过夏莞手里的废纸,但对方好似没看到她的动作。 夏莞的情书是午休的时候被人张贴出来的,因而来不及及时撕下,看到的人比邓欣怡那封更多,有的还拿出手机偷偷拍了照。 因而,有些好事的人仔细看过,就发现了其中有价值的细节,这封情书虽然也涂去了暗恋对象的姓名,但行文里却出现了“年级第一”“5000米第一”等字眼,因而这人的身份不言而喻,就是指向顾逸尘的。并且写信日期还是在邓欣怡那封之前。 被掀开一角的真相,慢慢被广大群众的脑补捞出水面。 之前一边倒的舆论迅速调转炮口,泼过夏莞脏水的人有的是迫于压力,有的也许真的感到愧疚,也都纷纷出来为她发声。 虽说这些人的愧疚并不持久也不值钱,但一时间,那些压在夏莞身上沉重的偏见终于烟消云散。 当晚,樊斯辰拿出那页告白计划书,嘴角带着一丝乐观的调侃,“一波三折,大起大落,要不要把此次计划书作废?” 夏莞看他的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意味,“还是不用了,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夏莞在“进展”一栏下,写下“圆满收官”。字迹带了历经风雨后的从容与洒脱。 樊斯辰觉得经历过这么一遭,夏莞好似一株从磐石中顽强顶出来的松苗,坚韧不拔,想必假以时日,便可凌云登顶。 “对了,那张情书……”樊斯辰状似无意地提起。 “什么情书?是犯罪证明。”夏莞俏皮地回应道。 樊斯辰忍不住笑了,“好吧,是犯罪证明,要不我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夏莞浑不在意道,“已经丢掉了。黑历史,我不要了。” 樊斯辰暗自松了口气。 “真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或许当初我怂恿你表白就是错误的。” 夏莞勾起唇角,笑得云里雾里,“我怎么感觉这才是注定应有的结局呢?而且还得谢谢你呢philip,自从你那天让我们一起吃了饭,就好像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最后一环关窍,一切就突然这么顺顺利利地迎刃而解了。” 樊斯辰的神情有一瞬的破绽,但夏莞有一笑置之,好似方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好玩爱玩,但不会回购——对了,你生日到底准备怎么过呀?早给你准备好礼物了,你同桌最近太衰了,急需要你的生日冲喜。” “这周五,还叫了十来个同学,大部分是咱们班的,放学直接去学校附近的ktv。”樊斯辰回答道。 夏莞点点头,一丝不苟地做起作业来。 看着她专注的模样,樊斯辰无奈地摇摇头,觉得夏莞怎么有点要往难搞的方向野蛮生长了。 终于,到了樊斯辰生日这天。 ktv里灯光闪烁,音乐声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 樊斯辰点了无酒精饮料和一些酒水,他并不劝酒,只是让大家随性而为,谁想喝就喝。 四班因为有点事儿拖了会儿堂,所以最后到的许志奕一进屋,便大大咧咧地先自罚三杯,然后拿起话筒激情献唱,并以歌声收获众多现场粉丝,成功混入三班核心,甚至还有人把他拉进了三班的班级群。 许志奕酒量不太好,几杯下肚就开始了诉衷肠的环节,许麦霸迷迷糊糊的声音从音箱中传出来,带着几分醉意,“在这里,首先我要向我同桌夏莞道歉,我才知道你之前遭遇的不白之冤,你太倒霉了,你是我来到一中第一个表白的女生,可惜遇人不淑呜呜呜……” 等他哭够了,才断断续续接上自己的话,“philip,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为了你,我都没有听我爸的去大少爷的成人礼捧场,这说明父子如衣裳,兄弟才是手足……今天,一首《同桌的你》送给我的好兄弟!希望你以后好好照顾我的前同桌也就是你的现同桌夏!莞!” 许志奕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已经有点大着舌头,令人忍俊不禁。 樊斯辰接过他递来的话筒,两人一起合唱。可还没唱多久,许志奕已经醉得睡着了。 李佳轩见状,也近墨者黑地把自己喝了个半死,“邓欣怡!我喜……唔唔!” 邓欣怡涨红了脸,一把捂住李佳轩的嘴巴,大有要把他捂死的意思,“笨蛋!不要说啦!” 夏莞笑得喘不上气,樊斯辰走来时,她先从书包里找出一个包好的礼盒。 “不用这么破费。” 夏莞诚实地回答,“这是曲楚心托我送给你的,放心,我送你的礼物不值钱。” 曲楚心原本也要来的,但临时有事去陪沈婉晴了。 听说沈婉晴跑到顾逸尘的理科一班当众喊话,让他放过别人,什么事直接冲她来。当时,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她状态不太好。 这边的许志奕,已经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住樊斯辰痛哭起来,“philip你好惨啊!” 樊斯辰要是不扶他就直接栽地上了,“这货已经神志不清了,我叫车把他送回去。”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走后,樊斯辰扛着背上醉得不省人事的许志奕,和夏莞一起在路边等车。 这时候,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越来越近。樊斯辰光顾着去拦前面的出租车,没注意到。 出租车靠边停下,樊斯辰刚拉开车门,却被一只手猛地合上了车门,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师傅你走吧。” 樊斯辰转头一看,竟是樊斯聿。 只见他往车窗里扔了钱,堵住了出租车司机哽在喉咙里的脏话,然后又将樊斯辰拉上了后边的黑车。 许志奕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怎么有两个philip?”等看清樊斯聿不苟言笑的脸后,震惊得酒都醒了一半,结结巴巴地说道,“樊、樊大哥,您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第42章 樊斯聿看了眼表,自己打开驾驶室坐进去,平静地说道,“所以我们需要赶快回去。” 这天是同属于他们兄弟俩的生日,相比于樊斯辰只是跟同龄朋友简单庆祝,作为家族继承人的樊斯聿无疑是全场的焦点和主角。 可此刻,这位主角却连弟弟带同学一起打包带走。 樊斯辰看到车子行驶的方向越来越熟悉,眸中泛起寒意,心头的烦躁愈演愈烈,好似一头就要被关进笼子的猛兽,咬紧牙关,喉咙发出威慑的低吼。 他心里盘算着,要不借口下车?或者干脆跳车,目测现在的车速很难控制落地,所以只有在下一个转弯…… 36暗流 null 37身世 为了缓解刚才尴尬紧张的气氛,夏莞赶忙从包里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 是一张卷起来的画纸。 打开后,赫然是一副精美的手绘画。 彩铅素描的线条组织疏落有致、自然流畅,尽显物的质感纹理和夏莞灵动的绘画韵律,并且巧用造型和明暗对比,通过光影穿插,呈现出两个面容相似的人各自的独特气质,再用细腻的笔触将他们的神情刻画得入木三分。 画的正是樊斯辰和樊斯聿。 “wan,你还会画画,我之前都不知道。”樊斯辰大为赞叹,连连说好看,他再次被夏莞身上的别样的出彩所惊艳到,这才从自闭的状态变得活跃了些。 夏莞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 樊家墙上有很多装饰画,细看便可发现,不是土豪家为了附庸风雅而随便悬挂的寻常画作,从不凡的色彩、笔触,以及独具特色的个人风格,便可看出是那种拍卖会上高价收藏来的绝版油画。 因而夏莞之前看到后,心里还有点打鼓,怕主人家格调品味高,看不上自己的涂鸦之作。 但兄弟两人好像都很喜欢的样子。 夏莞笑着回应樊斯辰,“说好看是不是在夸你自己了?礼轻情意重,别很快就丢掉哈。” 樊斯聿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评价,但他认认真真地看了许久,然后细心收好画,最后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红酒。 当他再要倒第三杯的时候,被樊斯辰制止,“夏莞没到18,不能喝酒。” 夏莞想起在ktv里烂醉如泥的许志奕,估计也没成年,有点替他心虚。 “william,你刚才不该那么说的。”樊斯辰行事向来圆滑保守,逢人只说三分话,谁也摸不清他真正是怎么想的。 在樊家这个关系错综复杂的大染缸里,他深知不能轻易开罪于人,否则哪天被人使绊子都不知道找谁算账。而这一点,他自己,曾有过深刻的体会。 樊斯聿一口酒下肚,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philip,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以前那个桀骜不驯的你呢?学习学坏脑子了?” 夏莞听到这话,不禁皱眉,很想为樊斯辰反驳几句。 但樊斯辰却轻轻拉住她,小声说道:“嘘,他喝多了。” 夏莞这才发现,樊斯聿的脸颊已经染上了红晕,这座平日里冷冰冰的冰山,居然是个一杯倒! 樊斯辰滴酒未沾,只是端起酒杯,轻轻地跟樊斯聿碰了碰杯,垂眸说道,“这些年樊家的事,辛苦你了。” 樊斯聿趴在自己的书桌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樊斯辰的话,只是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 夏莞看着樊斯辰,心中满是疑惑,不知从何问起,只好生硬地开头,“你大伯说的私生子到底什么意思?” 之前作为暗恋的交换秘密,夏莞虽然听到过这个词,但并不知晓其中的关窍。 “你和樊斯聿明明是双胞胎,如果你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为什么他就不是了呢?”夏莞继续追问。 樊斯辰笑了笑,顺着说道,“是啊,我们都是。” 随后,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夏莞垂着眼眸,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再试试,“我能威胁你讲出来吗?……当然如果你会因此和我绝交的话就当我没说。” 真诚、关心又小心翼翼,还非要装出点色厉内荏的凶,樊斯辰就算是个没缝的葫芦,也被撬出了一丝柔软。 他倚靠着书架,沉默地思考时,指节无意识地敲着一本西语书的书脊,良久才缓缓开口:“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我和我哥并不是我爸的婚生子。老樊总樊致远去英国做海外生意的时候遇到了我妈,他骗了她,在我妈怀孕后他就跑回国了,五岁前,我们都是和妈妈一起过的。” “樊总的合法妻子卢凤鸣女士是市里重要领导的独生女,而他当时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普通创客,一穷二白,好不容易抱得白富美,当然不敢让她知道这件事。当时,卢女士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怀孕,但她又很想要一个孩子,于是老樊总哄着她去了英国度蜜月,‘无意间’遇到了一个合心意的小男孩并且带回国收养,于是我和我妈在英国,樊斯聿和卢董在中国……” 夏莞震惊于樊致远那个无耻之徒,为了一己之私,不惜伤害身边最亲的人。 樊斯辰却好似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语气平淡无波,像在客观地描绘一张褪色的旧照片,“是不是挺狗血的?哎,你说我要是把这个告诉班长,他能不能作为素材去投稿呀,说不定很多读者觉得……” “然后呢?”夏莞眼神认真,不允许他随便岔开话题,继续追问道。 “然后,原本这件事还瞒得住,但我的突然出现,让卢女士明白了一切的欺骗,她视为己出的养子原来是自己丈夫出轨的罪证,她心里一定像被扎进了钉子。” 樊斯辰撑在书架上,头埋得很深,发丝摩挲在厚实的书籍之间,看上去,悲伤都变得厚重。 夏莞静静地看着樊斯辰,瞳孔里始终倒映着他这一刻的剪影。 一瞬间,她好似窥见了樊斯辰身上那种不和谐的气质究竟从何而来,也读懂了那份生来就磨灭不去的耻感和负罪感。 这让她不禁联想到自己的妈妈徐霞,有时候情绪失控,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一切的不幸,甚至丈夫的意外身亡,全都归咎于她。 但夏莞没那么好糊弄,事情的过程绝非像樊斯辰所说的那样简单,至少不是全部的事实,就比如他后来是如何漂洋过海来到了中国,以及他的亲生母亲之后又如何。 “你爸好渣。”夏莞为他打抱不平,但又充满了无力的感觉。 “什么私生子不私生子的,又不影响考公考研。”夏莞想让他打起精神来。 樊斯辰的五味杂陈,被横添一份疑惑。 “所以下次别总考第二了,”夏莞挑挑眉,眼中闪烁着挑战和欣赏,“知道你在年级里的外号吗?‘千年老二’,下次再试试装逼控分,小心我把你超了。” 她能察觉出,第二名绝不是樊斯辰最高的水平,但束缚他的是那种不配的感,跟自己曾经不敢抛头露面出风头是类似的。 夏莞的成绩也很不错,上次考试她发挥出色,取得了班级第三名、年级前十的好成绩。她觉得自己好好努努力,超越樊斯辰也不是没有可能,人总要有目标才能更好地进步。 樊斯辰觉得书房的壁灯昏暗得惹人烦,不然夏莞那么坦率正直的脸庞,怎么在光影的映衬下,平添了一份朦朦胧胧的邪气,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我吗?”樊斯辰狡辩道,“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哪科的天赋一骑绝尘,但也没有太差的,资质平平就是了,毕业后能找个月入三千包吃包住的铁饭碗就行了。” 夏莞对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莫名有点火大,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她突然伸手捏起樊斯辰口齿伶俐的半边脸颊,睁大水灵灵的杏眼,凶巴巴地通知,“下次考试给我发挥全力,咱俩一决雌雄!” 樊斯辰表情有些茫然,他着实没有料到,方才那个连提问都小心翼翼怕越界的小姑娘,这会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胆了。他疑惑的眼眸里,更多的是一种观察者的好奇和兴趣。 樊斯辰白皙的脸原来是这样的手感……还挺细腻丝滑。 夏莞这才反应过来,樊斯辰居然没动,就这么老老实实地任由她揉捏,她突然脸颊发烫,心中不禁有些慌乱,忙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樊斯辰觉得好笑,怎么还一会儿胆大一会儿胆小,明明他还什么都没做,于是故作大度地挑挑眉,“没事没事,你我二人情同母女,不必如此。” 樊斯辰的皮肤不仅白,还很容易留印。 夏莞看着他说话时酒窝上那两点红印一动一动的,更觉得不好意思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william!” 就在这略显尴尬又安静的氛围里,突然响起一声呓语似的咆哮。 夏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发出声音的樊斯聿,觉得很奇怪: 谁说梦话会喊自己的名字呀? “不用搭理醉鬼。”樊斯辰说着,给樊斯聿披上他的外套,转头对夏莞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第43章 “不、不许走!”樊斯聿酒品真心一般,但控制欲还挺强,他迷迷糊糊地摸索半天后,口齿不清地说道,“我、我来送!” “好好好,那就谢谢大哥。”樊斯辰嘴上拣醉鬼爱听的说,但动作却阳奉阴违,他轻轻拍拍樊斯聿的后背,不一会儿,樊斯聿就慢慢再次进入梦乡。 樊斯辰虽然不常回来,但说话还是好使的,他特意吩咐管家一会儿把樊斯聿扶回许志奕的客房。 其实在那时,潜意识就已经提醒他,这座令自己生理性抵触的老宅并非安全之所,因而樊斯辰没去思考原因,只是下意识地凭本能做出判断,想让亲兄弟跟自己最放心的好友呆在一起。 下卷 38飞来横祸 夏莞回到家后,脑海里再次浮现樊斯辰给樊斯聿盖校服的模样,好似一个习惯照顾孩子的母亲。夏莞忍不住笑了,心说自己给樊斯辰安的这个母性人设,一旦认定再看什么都不对劲了。 “在外面玩这么高兴还回什么家!”黑暗中女人的剪影仿若母夜叉,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 夏莞不禁打了个寒颤,惊恐地打开灯,刺眼的白色灯光瞬间照亮整个餐厅。 只见她妈徐霞正坐在那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缭绕的烟雾在灯光下弥漫开来,让整个空间都充斥着刺鼻的气味。夏莞厌恶地皱皱鼻子,她实在不喜欢烟味。 记不清徐霞是什么时候染上烟瘾的,好像是她上次回家,又好像是上上次,时间在一次次琐碎又糟糕的记忆里变得模糊不清。 她没过问,生怕会无端惹得徐霞不快,只是每次做家务时,会默默多倒掉一个烟灰缸。 “你聋了吗!”徐霞见夏莞没有回应,猛地狠锤桌子,桌面上的物品都跟着震动起来,发出杂乱的声响。 夏莞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橙子,橙子的果皮已经干瘪。好似她的生命也被这个家吸食得干瘪。 夏莞深吸一口气,“我明天就回学校。” “回学校!那你今天还回来干什么!你给我滚!我就当没养过你这个白眼狼!”徐霞的声音愈发尖锐,近乎一种未打磨的金属切面。 隔壁邻居家有小孩要睡觉,敲门让她们小点声。 夏莞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时候的她,面对这些无端的指责,总会激烈地反驳,试图为自己辩解。 可住校的日子久了,她渐渐发现,走出这间屋子,外面还有广阔的天地,还有其他的空气可以呼吸。 于是,她对这些恶语相向开始懒得回应,心也渐渐倦了。 夏莞自顾自去洗了澡。 刷刷的水流声,掩盖不住阵阵的咳嗽声。 夏莞皱皱眉,心里不曾愈合的顽疾又心软地兀自开裂。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她还是决定检查一下家里是否还有常备的咳嗽药,如果没有的话,抓紧时间去楼下的药店,说不定还没关门。 夏莞翻箱倒柜,但尽量轻手轻脚,因为徐女士已经睡着了,如果吵醒了她,她很大概率不会因为夏莞的动机而宽恕她。 抽屉里有很多大瓶的药,夏莞原本不甚在意,她要找的是止咳药。 但在抽屉最深处,一张报告单就那样平平无奇地躺在那里,好似开盒后就会随意乱丢的说明书。 *** 许志奕那天喝得太多,在酒店独自醒来后,内心有些幽怨,樊斯辰也太不地道了,居然没留他过夜,只是给他开了个五星级酒店。 他立马在微信上狠狠谴责樊斯辰的弃友行径,可消息发出去后却未得回应。于是,他便跟夏莞埋怨,希望自己的怨气一定要传达到她没良心的现任同桌那里。 但奇怪的是,夏莞也没回复他的消息。 周一上学,两人居然都没来学校。 学校里,顾逸尘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如今全校都认定了他是张贴女生们情书的幕后黑手。 他起初想跟那个没什么脑子的邓欣怡解释,情书并没有送到自己手上,这些都是樊斯辰做的。 为了自证清白,他先去老师那里申请调取监控,但却被告知一楼布告栏前的监控坏了,修好之后正巧丢失了那段时间的录像。 老师劝他好好学习,清者自清,就算有女生爱慕,也不是什么很值得夸耀的事。 这意思就是在点他,看来,在一切证据的指向面前,老师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只是给他留了点脸,没明说罢了。 加上沈婉晴上回来班里闹的事,老师虽然冷处理了,但已然对顾逸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再纠缠只会越发讨人嫌。 顾逸尘只能勉强撤出一个笑脸,然后愤愤走出办公室。 他气得狠狠砸上播音室里的隔音玻璃,心里疯狂咒骂那个心思歹毒的私生子,偏偏总见不到那对狗男女的人影儿,想要报复也没有机会。 而且,起初沈婉晴知道他有其他追求者后,还会含泪回来闹着要和好,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人劝的,或者是自己长出脑子了,竟然逐渐对他视而不见。 而沈家这块肥肉他必须拿下,这关系到他未来的前途,可如今一切都变得一团糟。 *** 夏莞是在周二出现的,许志奕早把要谴责樊斯辰的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见到她就要高兴地打招呼。 可当他看清夏莞的模样时,不禁愣住了。 夏莞双眼布满红血丝,面色憔悴,好似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了似的。她急切地拽住许志奕,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声音带着哭腔说道:“请借我五十万,求你!” 许志奕脑袋一下子懵了,手里拿着的小风扇也“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直觉夏莞一定是遇到了天大的事儿,于是赶紧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让她慢慢说。 夏莞已经走投无路了,她声音颤抖地讲述着,自己无意间看到了徐霞脑瘤的片子。 那一刻,她的心情无法言喻,只觉得心像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平日那些与徐霞之间鸡毛蒜皮的嫌怨,此刻全都被一个强烈的念头占据——她不能失去妈妈,她必须带妈妈尽快治疗。 徐霞竭力抗拒,说不关她的事,但夏莞认定的事谁也拦不住,两人最终还是去了医院。 医生告诉她们,现在是做手术的最好时机,可五十万的手术费却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瞬间砸碎了夏莞的脊梁。 徐霞倒是神情淡淡,反正她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然后掏出烟来就要抽,护士告诉她医院里不能吸烟,她又和护士起了冲突,最后摔门而去,把隔壁取药的癌症患者和截肢患者给吓了一跳。 夏莞始终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视野逐渐变得模糊。 就算是放在一天之前,看到徐霞这副在外面撒泼无礼的样子她还会觉得丢人又难为情,然而现在,她心里只有恐惧,好似有一头幽暗的怪兽,一点点将她吞没。 远处徐霞在她眼泪的模糊下变成一个像素点,但她移不开眼,害怕看一眼,就少一眼。 她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那些电视剧里的烂俗剧情都是女主有个生病的妈,然后就自甘堕落。她当时还想,为什么就不能活得像个人一样硬气点儿,大不了带着绝症的亲人一起死。 但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当初有多么幼稚,她被保护的太好,无可奈何的天灾人祸是她成人前的暴力洗礼。 之前,夏莞觉得自己虽然年少,但在学校唯成绩论的单一评价标准中,也能占据一席之地,便沾沾自喜地自以为有了那种自古英雄出少年的意气风发。 可遭到生活的重创后,她才恍然发觉,自己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芸芸众生。说得现实点,以她的年纪,连赚正经钱为母亲求医都做不到。 精神恍惚之时,她记起了樊斯辰,遇到这样的现实厄运,她明白那些言情剧里的毫无意义的倔强根本不作数,那点可笑的自尊和面子在亲人的生命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夏莞第一时间想要借钱的对象便是樊斯辰,可对方的电话却莫名打不通。夏莞悔恨地咬咬手指,满心自责,她觉得如果自己发现这一切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他,那时候电话应该还是打得通的。 所以,她再来学校的目的,就是来找许志奕。 许志奕听完她的事,二话不说就从卡上给夏莞转了八万块。 这八万块钱,确实可解一时的燃眉之急。 但许志奕家里管的严,否则他一个并不很擅长学习的富二代也不会被塞进学业压力最大的一中就读。 而且许志奕还没成年,零花钱走的都是家长的副卡,这笔资金流动虽然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儿子管控严格的许家还是迅速发现并问了缘由*。 许志奕没跟家里讲夏莞的事,因为他深知自家的观念,他们认为接济不属于自己阶层的一个女同学——哪怕她是自己的朋友,也是不值得的。 在他们眼中,不能创造价值的东西和人都是不值得投资的。 第44章 所以许志奕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否则会彻底断绝夏莞的希望。 他提议每天去商户那里用卡上的钱兑换五千块现金出来,就当日常消费了,这样不会太打眼。 可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速度太慢,而且也可能被家里发现。 所以夏莞还得自己再想办法。 “夏莞,你在哪儿?”电话那头传来许志奕焦急的声音。 夏莞这边的背景声音很吵。 “现在听得见吗,许志奕?”夏莞跑到相对安静的洗手间,“我来人才市场想找点来钱快、能预支工钱的工作……” 许志奕脱口而出,“不是大姐,你一张初中毕业证能找个什么活儿,而且你一个小姑娘搬砖都没人要吧?”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话不过脑子,这无疑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反倒让夏莞更加难过。 “不是,夏莞,我不是这个意思……哎,我小姨之前还送过我股票,但要想变现必然会被发现,唉,到底怎么办呀?我再想想办法……” “不用了,谢谢你许志奕,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夏莞轻轻说道,好似一片摇摇欲坠的羽毛,下一秒就要被狂风席卷到千里之外。 39第十二天 然而,樊斯辰还是联系不上。 总会联系到的,只要联系到,一切就都有转机了,她必须坚持下去,要撑到那一天! 徐霞自从住到医院以后,仿佛一下子泄了气,整个人老了好几岁的样子。在夏莞看不见的时候,她会偷偷抹眼泪。 每当夏莞无意撞见这样的场景,她既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要是再给她十年,让她再长大些,至少能独当生活的不幸。 医院附近的桥上,可以看到生锈的栏杆下是泛绿的湖水,死气沉沉的人工水池久未打理,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夏莞独自站在上面长久地发呆,她整个人消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变得宽大,衣服的布料随之下坠,好似买大了的购物袋到处晃荡。 曾经,她看着顾逸尘那个遥远的身影,便以为自己早早见识过了何为云泥之别。那时的她,眼中的差距只是出于青春少年人的懵懂认知,觉得那便是生活的全部落差。 可真正遇到生活的坎坷,她才恍然发觉,那些所谓的差距不过是少年闲愁,与如今所面临的困境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夏莞的灵魂好似被抽空了,想起刚刚又跟妈妈吵了一架,算是唯一一次没落下风,可她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徐女士本就是个蛮不讲理、嘴硬骨头硬的人,平日里总是对她诸多指责。 可唯独在见到女儿因为自己的病连学也不上了,她那强硬的外壳才彻底被击垮,好似一只斗败的公鸡,再难振旗鼓。 夏莞摸了把脸,快到时间了,她得赶在许志奕放学的时候跟他换钱,每一分钱对于妈妈的治疗来说都至关重要。 然而今天,老远就见到许志奕愁眉苦脸的表情,夏莞的心瞬间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对不起夏莞,我妈发现了。”许志奕满脸愧疚地说道。 夏莞虽然有了点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句话,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抽痛。她想尽力挤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没关系,可嘴里的酸涩却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 许志奕:“我骗她说是樊斯聿借的,又觉得他不缺钱,说樊斯辰还稍微可信一点,但是……” 他深深叹了口气,还记得他妈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谎言,哂笑说, 樊斯聿已经死了。 夏莞瞳孔巨震,不敢置信,前几天才过了十八岁生日的樊斯聿,怎么会突然…… 仿佛冥冥中,那些过于美好的时光像是透支了未来的运气。 而欠的总要还的,一切幸福都在那场生日宴后戛然而止,她生命中重要的人都会一个个离开。 夏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 她蹲在地上,感觉胃里一阵抽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揪扯着她的五脏六腑。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见樊斯辰,非常、非常想…… *** 许志奕原本就是个只顾玩乐的不靠谱二世祖,但在夏莞最困难的时候,他却展现出了难得的仗义。 他给夏莞转了最后私藏的一笔钱,甚至把自己收藏的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抵押给圈里的富二代朋友,又凑了十来万。虽然不确定那些朋友还会不会还回东西。、 但比起这些,他深知,夏莞承受的更多。 生活的重担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后来,许志奕又和夏莞一起找老师在学校范围组织水滴筹,大家齐心协力,勉强把第一阶段的手术费东拼西凑上了。 卢淼给她包了个厚厚的红包,“卢兴胜那个怂包没胆子做那些,还望你请樊斯辰手下留情——哎算了,要是你有办法联系到他也不至于募捐,就当部分随礼吧。” 卢淼说得意味不明,但夏莞仍是感激涕零。 这是第十天。 夏莞在一所初中附近,找了一个给有钱人家孩子当家教的工作。那家家长看她是市重点的学生,成绩优异,又可怜她家里的情况,便给她每小时一百的工资。 为了母亲后续的治疗费用和日常支出,夏莞决定先暂时休学。 她暗暗下定决心,等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无论是一年、两年,还是更久,只要以后有机会,她一定会重返学校,继续追逐自己的梦想。 顾逸尘微信私约了她。 夏莞本不想在意,但他说是想帮助她。 当她一脸憔悴地出现在顾逸尘面前时,突然觉得时间好似不经意间过了好久好久,久到记不清上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久到连那些曾经的伤害和揭露都好似褪了色。 但实际上,流逝的时光不过月余。 “夏莞,你瘦了。”顾逸尘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一共五万,沉甸甸的。 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但却是此刻她无法拒绝的希望。 夏莞看着那信封,心中五味杂陈。想起母亲在病床上苍白的脸,想到那高昂的治疗费用,她做不到拒绝,她的脖子好像断了,手指颤抖又粘腻。 “很抱歉,但那张信纸,我从没有收到过,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内容,我去查过监控,但樊家新投资的那批设备更新了系统,说那段时间的录像无法调取。”顾逸尘身着限量版的名牌衣衫,俊逸的眉眼在风霜中好似苍松。 可此刻,夏莞却做不到去欣赏。 良久,夏莞长长叹了口气,直说道,“你想我怎么做呢?” “夏莞,我不是要和你做交易,但也请你帮帮我,好不好?”顾逸尘的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夏莞感觉好似被生活压断了最后一根筋骨,如同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其他,只要能为母亲筹集到治疗费用,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晚上,夏莞来到补课学生所住的高档小区,这是之前那个家长又给她介绍的一个也需要补课的学生,听说这个学生成绩更差一点。 虽然这片地方离她家很远,时间也有些晚了,但夏莞已经没有理由和能力拒绝任何赚钱的机会。 “夏老师,你喝水吗?你去给咱俩一人倒一杯。”补课的学生第七次往无关的话题上扯。 夏莞只想尽快结束补课然后回医院给妈妈买份晚饭。 她疲惫地摇摇头,强打起精神,引导注意力极其不集中的学生看下一道题。 “老师?老师?夏莞,”其实这个学生就是不想做题了,索性扔了笔杆,直呼夏莞的名字,“你谈过恋爱吗?” 这个棘手的学生,就是初中班上那种各种戏弄老师同学并引以为傲的男生,一点也不知道尊重人。偏偏这个家里还有点钱,不好直接得罪。 夏莞皱着眉摇摇头,她很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学生。在初中的时候她便对这些青春期惹是生非的男生敬而远之,没想到如今却要面对这样的状况。 男生倒是来了兴致,大言不惭地说道,“不是吧夏莞?你都高中了连对象都没找过?哥们儿起步五六个!要是我能上一中肯定追你!”那勉为其难的语气,好似答应跟她找对象是同情她一样。 夏莞觉得很可笑,低头看了眼满张试题的红叉,心说你先能考上高中再说吧。 “我谈过的女人可多了去了,什么样的都有,纯的、骚的,还有闷骚的……就像你这样的。”男生越说越过分,言语中充满了轻薄和不尊重。 夏莞听了不适地皱起眉,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是缺钱吗?你们干服务行业的连个笑脸都没有是吧?要说少,说!小爷给你。”男生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夏莞本想教育他两句,但男生的手已经放肆地顺着她的肩膀滑了下去。 第45章 夏莞“噔”地站起身来,本能地反手甩了男生一巴掌。 男生是个妈宝男,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哪受过这种委屈,一面又想扑上去跟夏莞掐架。 夏莞当然打不过,手忙脚乱地打开房门,赶快跑了出去找他家长。 然而更荒谬的是,他妈那个有钱雇主得知后,居然当着她儿子的面,直接给了夏莞一巴掌。 夏莞被打懵了,女人做过美甲的爪子好似野兽,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耳边嗡嗡得听不清咒骂声。 夏莞她强忍住泪水,领走自己的书包就摔门而出。 在楼下,她大口喘着气,仰天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五万我都没要!稀罕你那两百块?你儿子就是个预备**犯!我要是他妈现在就劁了他个种猪!” 笑着笑着,她好似把浑身的劲儿都笑完了,整个人瘫成了一滩烂泥,行尸走肉一般坐上了通往医院的末班地铁。 笑着笑着,她好似把浑身的劲儿都笑完了,整个人瘫成了一滩烂泥,行尸走肉一样做上了通往医院的地铁。 毫无情绪地办完一切手续和流程,夏莞在医院外冰冷的长椅上躺下,好似一具失去了灵魂和风骨的躯壳。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和遥远,她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痛苦。 病床上母亲的呼吸声越发均匀,在医院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夏莞抱着毛茸茸的小狐狸日记本,无声地哭了。 她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夏莞没有睡,也许是因为睡不着,也许是在等待什么仪式。 时针滴滴答答指到零点的时候,她再次点开了聊天框。 十二天整!说好了不会超时的! 她流了眼泪,又再次擦干。 冷静想想,虽然现在还没收到回应,但从现在之后的24小时都属于第十二天。 决定明晚的现在,再发一条消息后,夏莞很快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40卢凤鸣 然而,没等到天亮,在凌晨万籁俱寂的时刻,她被一阵轻微的动静摇醒。 迷迷糊糊中,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见几个身手利落的男人在了她妈妈的病房门口站岗,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夏莞瞬间清醒。 她刚想惊呼,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 那怀抱熟悉而又安心,让夏莞多日来的战战兢兢悉数消散,心间只留下茫茫一片安定、缱绻。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早就哭哑了,发出声音好似含了沙砾,干涩而沙哑,“你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汹涌澎湃的情绪便如同洪水决堤似的奔涌而来。 “你怎么才来!”夏莞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摘下口罩的脸,是樊斯辰。 他同样也憔悴了不少,眼里的疲态不逊色于夏莞。 这段时间,他显然也经历了无数的煎熬,早已没精力去精心维护什么带笑的假面。因而在这一刻,他的神情甚至是像极了樊斯聿的。 但夏莞知道,这就是樊斯辰,那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给她温暖和力量的人。 “对不起,我来晚了。” 樊斯辰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想要把她所有的痛苦都分担过来。 夏莞眼角泛起泪光。 第十二天的约定,奇迹真的发生了。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需要现在就帮你妈妈完成转院,我在华厦医院约好了病房,半个月后,会有北京的专家来给你妈妈做手术。”樊斯辰松开夏莞,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坚定而认真地说道。 华厦医院是本市最出名的私人医院,那里医疗设施先进,专家资源丰富,医疗条件自然是极好的,可想而知,住院费也要更贵。 樊斯辰带来的人训练有素,办事非常利索。 夏莞跟樊斯辰上车后,小心地问道,“你哥他怎么样?” 樊斯辰苦笑,使劲按压自己的太阳穴,“连你也听说了吗?” “我跟许志奕借了钱,从他妈妈那里听说,他是真的……”夏莞说不出那个字,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担忧。 樊斯辰雾蓝的眼睛好似燃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热焰,他坚定道,“不!有我在,他死不了。” 樊斯聿在华厦医院的vip病房,位置非常隐蔽,门里门外都有专人24小时把守,以确保他的安全和隐私。 原来兄弟二人生日那晚,樊斯辰和夏莞走后,樊斯聿就出了事。 据下人们说,是大少爷酒后非要开车,结果被一个跑夜路的大货车当场撞翻,当时的车祸现场特别惨烈,樊斯聿被困在车内,伤势严重,情况非常凶险,听说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都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樊斯辰那时半夜突然惊醒,心脏抽痛。 樊斯聿这几年风生水起,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这位太子爷高调归国后,便处处杀伐决断,他的赫赫声名在商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行事风格凌厉,手段强硬,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 出事后,各方耳目都恨不得听到点儿风声,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探寻事情的真相。 但卢家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对外界守口如瓶,所以外人连他是生是死都摸不清。 据说,在樊斯聿成年前几年,卢凤鸣就很少管他了,别人都以己度人地认为,她早跟那个花名在外的老樊总早没感情了,而一手养大的儿子居然能还是他和小三的私生子,她被这么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替别人养了十多年儿子,心里必然对他们父子怨恨非常。 这种缺德事,也就樊致远那个风流畜生干得出来。他倒是躲到国外躲清闲去了,这怨恨不就得父债子偿地落到樊斯聿身上了吗? 至于樊斯辰,所有人都明明白白地知道卢凤鸣对他恨之入骨,毕竟,樊斯辰的存在就是对她的一种羞辱,是丈夫背叛的铁证。 然而,樊斯聿出事那天晚上,是卢凤鸣叫了自己的私人飞机把他送到了医院,这才勉强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 卢凤鸣虽然对樊斯辰充满恨意,但对自己一手养大的樊斯聿,终究还是有感情的。 樊斯辰匆匆赶到医院,心急如焚。 在icu门口,他见到了满脸焦急和愤怒的卢凤鸣。 不等他开口询问樊斯聿的情况,卢凤鸣便怒目圆睁,扬起手,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樊斯辰脸上,瞬间,樊斯辰的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你不是他哥哥吗?你个王八蛋怎么看的我儿子?!”卢凤鸣愤怒地吼道,这是她第一次承认樊斯辰是樊斯聿的兄弟。 人心总是复杂而偏倚的,有高尚的一面,也有卑劣的一面。 就比如亲骨肉的双胞胎,樊致远选取一个小孩的时候,选的是那个拧魔方更快的。 樊斯辰出生的时候差一分钟,拧魔方的时候再差一分钟,然后就被放逐了小半个地球。 卢凤鸣在樊斯聿最初的那几年,无疑是相当合格的家长,至少比樊致远那个真有血缘的父亲强上百倍。 但卢凤鸣那么刚强的性格,在得知一切真相和骗局后,还是不可控制地把气都撒在了樊斯辰身上。 没人知道,那年,那个十岁的小男孩一身邋遢又廉价的旧衣服,一头蓬松的半长卷毛出现在金皖市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经年的过往已不值得再提,樊斯辰只说了自己挨了失职的一掌。 夏莞戳戳樊斯辰一边脸,“扇的是这边吗?我也被一个女人扇了,咱俩真是同病相怜,难兄难弟。” 樊斯辰攥紧夏莞的手指,眼神充满紧张,忙问了她这几天发生的事。 夏莞只说出了部分,好像一杯滤过的苦瓜汁。 但足以够樊斯辰倍感心疼。 “不过我又扇回去了,是不是很有骨气?”夏莞撅撅嘴,她才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尤其是那种泼皮无赖。 樊斯辰只觉得心疼,他轻轻碰碰夏莞的脸颊,“你最有骨气了。” “那你呢?”夏莞觉得樊斯辰当然不是会扇回去的人,但她想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然后呢?” 黎明的第一束阳光,透过车窗,打在樊斯辰半边脸上。 “我比较怂,”樊斯辰说的时候仍是笑着的,“然后,又挨了一巴掌。” 其实,远不止两巴掌。 那天晚上, 螺旋桨轰鸣,划破宁静的城市夜空。 低空的直升飞机,降落医院顶层,闪烁的灯光在夜空中格外醒目。 训练有素的专家医疗队即刻上前接应,接下来,手术室里灯火通明地加班换人。 手术室外面,则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队伍,他们神情严肃,警惕地站岗。 踏着细跟高跟鞋的卢凤鸣匆匆赶来,手中的名牌包包被愤怒地砸上墙面,在一片死寂的病房外,发出巨大的响声。 她没来得及化妆,头发有些凌乱,但凝眉厉目的神色仍瞧得出美人骨相,是那种英气逼人的气质。 第46章 此刻,她的眼中满是焦急和愤怒,大声吼道,“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他们陪葬!” “董事长,您注意身体,”助理有眼色地劝道,“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女人发完火后,突然瘫倒在了座椅上,众人都紧张起来,纷纷围上前。 但她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几乎不曾有过的愧疚,“小刘,你说是不是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小聿。” “这……”助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急出一脑门儿汗。 “哥!哥!你在哪儿!”樊斯辰跑来时,正好撞上了枪口。 卢凤鸣的情绪愈发激动,只感觉气血上涌,火冒三丈地朝着樊斯辰一通拳打脚踢。 樊斯辰没有躲,任由她自己打完。 卢凤鸣打着打着就流下眼泪来,声音颤抖地咒骂,“为什么躺在里面的不是你!你们父子、你们父子真该死啊!” 樊斯辰看她的眼神跟樊斯聿完全不一样,那种卑微和陌生,甚至是赎罪者的眼睛。 卢凤鸣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她跟年轻时候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了。 曾经那种铁骨铮铮、誓不罢休的滔天恨意,这么多年后,已经很难再矢志不渝。 “卢董,请您好好照顾我哥,让他变成这样的人我绝不饶过!” 樊斯辰眼神转而带了寒意,那是卢凤鸣完全陌生的。 在她曾经固有的印象里,樊斯辰不过就是个脏兮兮的替罪羊,每当看到那张和她儿子一样的脸,她都恨不得他们不是双胞胎。 “不用跟我绕圈子,卢兴胜那个惹事生非的东西已经被我拷问过了,他没胆子动我儿子。这种心黑手狠的勾当,还得是你们姓樊的。”卢凤鸣咬牙切齿地说道。 樊斯辰心里确实已有疑虑,这下更加确认。 樊斯聿虽然孤傲,但绝不是会不听劝去酒驾的人,而且他那天刚把新车的钥匙给了自己,又是如何深更半夜出去专程引火烧身的呢? 而且,许志奕不曾在樊府过夜,那樊斯聿身边还有谁? 除了那帮争破头想分一杯羹的叔伯,谁还会下此毒手! “樊家崽子,”卢凤鸣叫住站起来的樊斯辰,“把那些手脏的玩意儿都给我收拾干净了!否则我拿你是问!” 41公司 樊斯辰没白挨这顿打,卢凤鸣不是说空话的人,有了卢家的助力,樊斯辰大刀阔斧地挥刀向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网。 在家族里,他一直是自我边缘化的状态,直至此次契机,才得以深窥这庞大家族之下的肮脏龃龉和暗潮涌动。 樊斯聿受过正经的良好教育,早早上学加接连跳级,让他迅速长成了不负众望的继承人的模样。 他是一个嫉恶如仇的理想主义者,对不公平的事情零容忍,对待事业和生活都有着极高的追求。 自从樊致远不知为何去了美国,没再回来后,樊家的实际掌权人,就是虽未成年,但天赋卓绝的樊斯聿。 卢凤鸣和樊致远离后,家里那些旁支的亲戚无不想借机独揽大权,但因为樊致远还活着,加上卢家势力的威慑,所以没人敢动过他。 直到十九岁生日这天,眼见着樊斯聿羽翼已丰,并且大有将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彻底斩草除根的意思。 此前动不了手,此后再要撼动他分毫更是难上加难,于是便有了铤而走险、狗急跳墙之徒。 樊斯辰与他不同,从小心思细腻,城府深沉,想十分也只说一分,甚至一分都不说。 饶是他这般思虑周全,接手樊斯聿的摊账后,才发觉其中不可为外人道的艰辛,常常累得心力憔悴。 而樊斯聿那么多年,竟从未埋怨分毫,甚至曾经还挤出时间,乔装打扮地混进一中,只为拉近他们的兄弟关系。 但在樊斯辰那儿,别提讨个好了,哪次不是碰个一鼻子灰,还被他敬而远之。 真是难为他了。 正式接手公司后,樊斯辰首先代樊斯聿发表声明,表示他并无大碍以稳住人心。 打开樊斯聿的社交账号后,他发现置顶的那一条,居然是自己领奖时被偷拍的照片。 许志奕之前一直让他也去围观他哥的微博,但樊斯辰对此颇不以为然。 也许他当时并没有“偷”拍,但镜头里樊斯辰的眼睛紧紧锁定身边的夏莞,所以对落到自己身上的镜头熟视无睹。 评论里有人马屁拍到马腿上,误以为樊斯聿在晒自己上学时候的照片。 于是樊斯聿毫不含糊地重新发了一遍,这回除了照片还配了文案:我兄弟。一串大拇指.jpg 樊斯辰的眼泪落到了手机上,正好放大了夏莞的笑脸。 他笑了,还是夏莞看人准,苹果削的好的,怎么可能不是最善良最勇敢最棒最好的他的兄弟。 接下来的日子,樊斯辰连轴转地忙碌。医院和公司两点一线地来回跑。 由于医院这边有他一并照顾着,所以夏莞也不用成天守着妈妈,早早被他遣回了学校。 夏莞不是不放心他,但想到他一个人承担那么多,自己却坐享其成地回去读书,心里也为他生出些许不平来。 樊斯辰看出了夏莞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地说道,“我最近很忙没时间上学,你回去多学点,等我返校后把落下的课程讲给我,好不好?” 夏莞听后觉得有道理,他们俩要各自奋斗,一起合作,才能实现效益最大化。 樊斯辰看着她干劲十足的背影,露出一抹苦笑。 尽管整个专家团队全力以赴地抢救,樊斯聿虽然保住了性命,也没有断胳膊断腿,但却陷入了深度昏迷,成为了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的植物人。 这对樊斯辰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他明白,这已经是目前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夏莞把小狐狸本偷偷放进了樊斯辰的办公桌里,她看着樊斯辰日渐消瘦、殚精竭虑的模样,觉得在樊斯辰充满压力的工作环境中,他更需要这样一个小物件,来偷偷抒发内心的情感。 她也留有一点点私心,想让小狐狸代替自己陪着他。偶尔拿出来看看,还能想起自己。 *** 金皖市下起一场接天暴雨,而樊宇科技也进行着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换血。 樊宇是最早是由樊致远和卢凤鸣一起创立的,控股着很多其他公司,因而这见血的第一刃就得拿它开刀。 “想必诸位也都知道,我是替我哥哥来上任的,对大家各自负责的业务也在慢慢了解中,樊宇是各位前辈们撑起来的。” 樊斯辰在公司大会上笑眯眯地发言,言辞谦卑,却忽而话锋一转,“但更准确地说,是每一位员工撑起来的,樊宇的发展离不开每个人的付出,同时,公司的平台也为个人提供自我发展、自我实现,而非捆绑和束缚,所以,近期有不少人打辞职申请。” 樊斯辰审视的眼光,扫在一张张他背熟名字的脸上,“我全都批准,祝愿各位,前途似锦。” 被扫视过的老油条们终于松了口气,他们也不过是上层博弈的棋子,但在这场各怀鬼胎的博弈中,很明显这个新来的小樊总还是太嫩了。 然而不久后,当他们求职无门走投无路之际之时,大概就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公司进行了大刀阔斧的管理体制改革,中高层领导的权力和福利逐渐下移至基层,旧有权力格局也随之发生变化,并且凭借大力鼓励创新的环境成功引进新型人才,而他们便可为樊斯辰所用。 坐上公司里那把象征着权力与责任的交椅,樊斯辰的目光投向四十八层落地窗外的城市高楼。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人,常常想,如果他们兄弟俩是鲸鱼的话,还不如在胚胎的时候就被另一个吃了吸收,也省得他出生在这残酷的世界,害人害己。 但如今,他成为了樊斯聿的替补,肩负起了照顾樊斯聿和管理樊家的双重责任。 樊斯聿昏迷后的所有事情,都只有他可以出面打理。 樊斯聿的前半生犹如一阵疾风,跑得太快太远。 为了赶上他的脚步,樊斯辰不得不从头开始学习各种商业的知识和技能,每天与众多各怀鬼胎的牛鬼蛇神打交道,就像在布满陷阱的道路上行走,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尽管累得心力憔悴,但在这个过程中,樊斯辰却好似逐渐有了存在的意义,有了那种前所未有的活着的实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曾经每次夏莞需要他时的那种奇妙体验。 曾经的樊斯辰,总是把这种特别的感觉,定义为自己这个阴暗的私生子见不得别人好,只有身边的人不痛快了,他才会恶劣地感到安全。 但病房里的樊斯聿和夏莞妈妈不是假的,他或许此时才隐隐有点要放过自己的意思,或许他只是渴求那种被需要的感觉吧。 如同黑暗中的一丝曙光,照亮了他内心深处,那片曾经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荒芜。 第47章 叛逆期的少年人总是渴望自由,不服管教,不希望被任何人定义,追求自我和与众不同。 然而,樊斯辰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渴望,他如同无根的浮萍,对于被框束和定义居然是有着些许渴望的,这种奇特的安全感,和他的存在本身深刻关联。 樊斯辰帮夏莞还回了许志奕和卢淼的钱。 经历了这一系列的波折后,夏莞十分珍惜再次返校读书的机会,毕竟在她的规划里,最坏的情况或许是遥遥无期。 为了给自己争口气,也为了跟樊斯辰的约定,她开启了堪称变态的变本加厉的学习模式,如同一位不知疲倦的战士,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并且一路坚持到了高考,几次考试她都发挥出色,成绩斐然。 她的目标是本市的高校,这样既能便于照顾妈妈,也因为樊斯辰还在这座城市。 只要想起樊斯辰,夏莞心里便五味杂陈。 她认真对比过自己对樊斯辰的感情,并非曾经对顾某人少女心萌动时的浅薄片面,而是那种比亲情更深沉、更厚重的感情。 这种感情,经过岁月的洗礼和磨难的考验,变得愈发坚不可摧。 虽然樊斯辰总是笑着说,忙完这阵子肯定回去,但返校的日子却总是一推再推,眼看着就要遥遥无期地赖下去。 然而,夏莞心中依然怀揣着期待,她相信,终有一天,樊斯辰会回到学校,他们又能像从前一样,并肩前行,共同追逐梦想。 *** 连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 夏莞昨日来医院忘了带伞,樊斯辰多给她拿的那把如今也已晾干。 是的,雨过天晴,一切冰凉的湿漉漉终会被蒸发殆尽。 夏莞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阳光轻柔地洒进病房,为屋内添上一层温馨的暖色调。 徐女士的手术顺利完成,很成功。 历经这场生死考验,此刻的她,虽然脸色仍有些许苍白,却难掩劫后余生的喜悦。 夏莞亲手给妈妈画了一次不熟练的妆,劫后余生,母女俩都笑得很开心,樊斯辰在镜头后给他们拍了照片。 在走出学校,步入社会后,樊斯辰仿佛经历了一场蜕变。他学会了很多东西,曾经那些看似棘手的事务,如今做起事来越发如鱼得水。他就像一颗在磨砺中愈发光亮的朱玉,开始一点点积蓄锋芒。 却也对镜头里的那种纯粹,越发痴迷。 42未婚妻和女朋友 樊斯辰开车送夏莞去学校,并且把照片发给了她。 夏莞看了一会儿,仰头问起了他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的,是英国人吗? 樊斯辰的表情瞬间僵硬,仿佛被触动了内心深处最*敏感的弦。 夏莞见状,心中有些后悔,赶忙试图扯开话题,“反正一定是个大美人吧,不然你们兄弟俩上哪儿得到这张盛世美颜?” 樊斯辰微微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握着方向盘,缓缓说道,“可是她早早去世了。她是虔诚的基督徒,就算樊致远骗了她,她也全当是自己的赎罪。” 夏莞垂着眼眸,心中涌起一阵难过。她忽而觉得,樊斯辰身上似乎也有着和他母亲相似的气质,那种隐忍与宽容,让人既心疼又敬佩。 “所以你才去投奔的美国的桑尼舅舅吗?” 樊斯辰笑着点点头,没想到他随口提过的人,夏莞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他对你不好吧。” 樊斯辰心头一动。 他从未跟任何人揭露自己的伤疤,提防和怕被二次伤害都是其次,他是觉得这是自己要承担的事,别人也不能做什么,反而听了怪尴尬的。 但这回面对夏莞,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听樊斯聿说过。”夏莞看着樊斯辰,缓缓解释道。 樊斯辰抬起头,似乎惊讶于两人居然聊起过自己。 夏莞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其实你哥偷偷加过我微信,他想了解一些你在学校的事,我以前怕涉及你的隐私,也没说很多。” “那天他扮成你去了学校,跟我聊起来的。” 樊斯辰听后,脑袋更晕了,都快忘了这茬。 那次是趁他感冒,事后任他软硬兼施,但樊斯聿就好像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总不告诉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 樊斯聿和他一样的年级就已经大学毕业,所以应对学校上课或者考试完全不在话下,因而樊斯辰想破头也没明白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直到上次,顾逸尘无意的透露,才知道樊斯聿在学校帮他打了架。 虽然樊家风头极盛,但樊斯辰却始终不愿借助被他视为耻辱的家族名号来作威作福,因此,当面对一些混混或者二世祖的纠缠时,他最常做的便是装傻充愣,尽量避免冲突。 然而,樊斯聿却截然不同,他绝不姑息纵容这些恶行,毫不犹豫地重拳出击,将那群人打得心服口服。 事后,樊斯聿更是花费重金打通关系,侵入学校投资方。 他的本意是希望借此让那些人对樊斯辰敬而远之,不再招惹。 但恰是无心插柳,在之后调取监控的过程中,意外地为樊斯辰创造了一些可以暗箱操作的机会。虽然这种做法并非光明磊落,但胜在好用。 “所以呢?不能说吗?”夏莞小声问。 樊斯辰原以为自己会对此讳莫如深,没想到面对夏莞,居然也能像过往云烟一样轻飘飘地说出来,“当时被那个美国佬地主打得有点受不住,就给我哥写了封信寄到了中国。十二天后有了回应。” 夏莞像是从纷乱的叙事中,抓到了点转瞬即逝的线索,“为什么是十二天?” 樊斯辰顿了顿说,“还好是十二天,跟我预计的日子一样。原本计划再忍两周,但嫌太久怕自己挺不住,十三又不是个吉利的数字,于是选了十二。没想到正巧了。” “那天,感觉自己看到了奇迹。” 原来十二,是苦难的尽头。 而这个期限的保证,樊斯辰给了夏莞。 夏莞心脏跳得很快,希望能够验证自己的猜测,于是含混地说,“你,你记得那晚,在医院是什么日子吗?” “是我兑现约定的ddl。” 果然。 “后来被卢董骂了,那时候还没找出内鬼,她说我很可能也被半夜不知道儿冒出来的卡车创飞,但是……”樊斯辰喉咙发干,突然就有点发不出声。 想起夏莞经历的那些煎熬,十二天里瘦了那么多,现在还没补回来,他心里非常自责。 “但是说过,要让你等得到。” 夏莞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那些不幸的酸苦,都因一人,在心底回甘。 “小万卡,你哥是第二个,跟我表白的男生。” 樊斯辰正在喝水,听到这话,震惊地一阵猛咳。 夏莞帮他拍拍背,笑着说,“别怕,我又没真成你嫂子。而且他是替你表的白。” 樊斯辰尴尬地笑笑,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催促夏莞先去上学。 两人对视无言,这件事就默契地揭过。 再下一次,夏莞来医院就只是看望樊斯聿一个病人了。 这天,病房门口,站着沈婉晴。 夏莞没想到她和樊斯辰的关系,竟好到会专程来看望他哥哥的程度。 “您好,我是来看斯聿哥的,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他醒了麻烦说一声沈婉晴来过了——夏莞?”沈婉晴正跟一个高个儿大美人说这话,不经意间回头,忽而看到了身后的夏莞。 夏莞手中拎着精心准备的水果,虽说并非偷偷前来,但此刻却莫名地感到有些不自在。 此前,樊斯辰打电话告知她,公司临时有事需要处理,让她先自行刷卡上楼。 “实在不好意思哈,小妹妹,那家伙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过来了。这睡美人吃不了的水果,那就由姐姐我代劳啦。” 大美人落落大方地接过夏莞手里的水果,无奈地扶额,“早听说他有个好看的未婚妻,怎么是有一双啊?哎,也不知道人冷脸臭怎么就成了把妹的魅力?” 夏莞忙吧撇清关系,“不是不是!我们是樊斯聿的弟弟的同学,不是……” “未婚妻”这带着封建余孽味儿的仨字儿,不尴不尬,不上不下,正好够卡得如鲠在喉。 虽说,料想在那些有钱有权的大家族中,或许真有此类复古的讲究,但放在自己嘴边,总感觉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怪说不出口的。 “我、我是。”沈婉晴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她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夏莞满脸震惊,倒不是因为沈婉晴有未婚夫还与顾逸尘谈恋爱这件事,而是单纯意外,平日里看似普通的同学,竟然有种电视剧掉马甲的女主的既视感。 樊斯聿那种年少有为、高不可攀的家族继承人形象,一直以来都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虚幻感,以至于夏莞竟下意识地接受了,只有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家族联姻情节在现实中发生在他身上的可能。 第48章 沈婉晴被夏莞那惊讶的目光看得愈发不自在,她局促不安地揪着衣角,“其实我们也不太认识……” “你们都在啊?”就在这时,樊斯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过来,先是礼貌地与大美女握了握手,然后介绍道,“一茹姐你好,这位是沈婉晴,这位是夏莞,她们都是我的高中同学。” “纪一茹,”大美女爽朗地笑了,“斯聿的正牌女友。樊总,你叫我嫂子就行了!” 樊斯辰第一次遇到这么自来熟的女生,一时之间竟有些犹豫。 沈婉晴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一般,抢先开口,甜甜地叫了声,“嫂子好!” 夏莞怕沈婉晴一个人会尴尬,也跟着叫了一声。 “哎,真乖!嫂子给你们发改口费。”纪一茹眉开眼笑 改口费是自己给的吗? 夏莞也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樊斯聿,他的女朋友竟然是这般活泼开朗、别具一格的稀有品种。 纪一茹的出现,让原本略显压抑、过度戒严的病房气氛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樊斯辰:“一茹姐,你是什么时候跟我哥在一起的?” 纪一茹夸张地翻了个大花眼,佯装生气地嗔怪道,“都说了要叫嫂子——斯聿跟我既是初中也是高中同学,对,就和你们差不多。当时我就一眼看上那个小豆包了。” 小……什么??? 几人憋红了脸,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要是那边的植物人霸总听到这种绰号,还不得气得欢蹦乱跳。 “我哥确实上学早。”樊斯辰轻咳一声,找补道。 “就是说啊,那会儿,我们都叫他小神童呢,老师同学们没有不疼他的,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国宝级团宠。成绩常年稳居第一,基因这东西真是太神奇了,也不知道他们这种天才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哎,对了,小叔子,你俩不是双胞胎吗?是不是你在你们学校也凶残地包揽了所有第一名呀?”纪一茹兴致勃勃地问道。 樊斯辰摇摇头。 他本可以是的。夏莞突然有点难过的出神。 就在不久前,他们才许下的约定,可如谁能想到,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 纪一茹并未察觉到他们情绪上的细微变化,浑不在意道,“算了,斯聿这样的开挂人生确实难见。就有一次他生病没考好,所有人都怕他会不开心,班上的哥哥姐姐们都没好意思提成绩,虽然樊斯聿看起来并不在意,但在他以为班里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就露出了马脚,当时我故意留在班里偷偷观察,发现他哭得那叫一个惨兮兮,可把我笑死了哈哈哈!” “……” 樊斯辰突然很同情他哥。 “我偷听到他小声嘟囔什么从美国佬手里救他受苦受难的兄弟,太中二了吧?也不知道是哪个漫画上看的——但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就爱上了你哥,还好你哥高三就猛蹿个子出落成了少年模样,不让我都要担心自己恋童癖了哈哈哈!”纪一茹百无禁忌,谁的玩笑都开。 夏莞装作很忙地吃起了水果,沈婉晴和樊斯辰也各自忙活着吃了起来。 “太好看了!当时姐姐我就沦陷了,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然后我就每天给他打水送零食送情书带他玩,在我的疯狂攻势下……” 三人啃着哈密瓜,以为要听到顺理成章的“终成眷属。” 结果是:“他保送了。”??? 43流言 “他成绩太牛逼,姐姐我望尘莫及啊!没办法,只好再接再厉复读一年。好不容易快马加鞭追着他上了一所大学,结果一年没见,樊斯聿这小子摇身一变,越发英姿飒爽、魅惑迷人。啊!他那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还有那勾人的眼尾,真是太他妈带劲儿了!”纪一茹满脸花痴地描述,充满露骨的痴迷和凝视。 拥有同款外型装备的樊斯辰尴尬得笑不出。 “让人不爽的是我居然成了他学妹?!明明是我看着他长大的好不好?你们说气不气人?” “都说‘烈女怕缠郎’,诶嘿!他烈任他烈,姐就好这口!”纪一茹双手叉腰,自信满满地说道。 纪一茹虽然一直笑着,但樊斯辰却看得透她隐藏在深处的悲伤,“一茹姐,你还在读大学,f大离这里路途遥远,其实你不用每天都来的。” 纪一茹微微一怔,随即深深地看了樊斯辰一眼,反问道,“你觉得你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或者说,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这句话却如同直接抛出一颗重磅炸弹,在座的其实都心知肚明,但被她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心里还是十分沉重。 纪一茹挑了挑眉毛,眼中带着一丝戏谑,“小叔子,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悲观,反正你跟你哥长一个样,实在等不起他,咱俩就凑合了呗?” 樊斯辰正吃着哈密瓜,听到这话,毫无防备地被呛了个半死。 “不行!”夏莞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可话一出口,发现大家都将目光投向自己,她瞬间不好意思地偃旗息鼓,声音也小了许多,“他们……不、不很像的。” 纪一茹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夏莞的肩膀,说道:“妹妹别紧张,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家斯聿,我可是追了整整十年啊,谁也代替不了他。要是就这么轻易放弃,我这十年的青春和心血找谁说去?”虽然是开玩笑,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执着。 不止是过去的十年,无论未来多少年,她一旦下了赌注,就做好了倾家荡产血本无归的打算。 听完嫂子姐“他逃她追”的爱情故事,樊斯辰很有绅士风度地提出送她回家。纪一茹欣然应允,几人一同走出了病房。 走在医院的走廊里,纪一茹突然侧过头,上下打量着樊斯辰,“哎对了,我说小叔子啊,你跟斯聿性格可真不一样,不会是出生时候前后抱错了吧?感觉你才更像哥哥呢。”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半开玩笑地调侃着。 大家早已习惯了纪一茹这种口无遮拦、嘴上跑马的说话方式。 夏莞微微歪着头,略一思索,发现自己好像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 虽说樊斯聿平日里杀伐果断,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稳重,俨然是一副靠谱的成年职场总裁的样子,但夏莞不知为何,就是莫名有种同样的割裂感。 而且还有那次樊斯聿喝多了,叫的竟然是自己的英文名…… “到了,一茹姐,时候不早,到家记得给我发条信息。”樊斯辰将纪一茹送到家门口,微笑着叮嘱道。他没接纪一茹之前的话茬,只是笑盈盈地带过。 纪一茹点点头,挥了挥手,“知道啦,你回去路上也小心点。”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家门。 送走纪一茹后,樊斯辰回到车上,夏莞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问过谢老师保送的事了……对不起。” 夏莞打心底替他难过。 樊斯辰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反过来安慰夏莞道,“wan,谢谢你帮我问。但我之前没有参加竞赛,所以不达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高一竞赛的时候,樊斯辰有意韬光养晦,没有参加,因而,虽然他的条件和成绩还有优秀学生称号、班干部已经历次成绩和排名都是够得上标准的,但就是未获全国竞赛奖这一条将他卡死。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已经分身乏术,再没有条件悠游自在地读书走正常高考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当初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时光的流转中,却变成了未来某时某刻刺向自己的回旋镖。 不过,樊斯辰并没有因此而太过沮丧。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设定美好假设或者抱有过高追求的人,所以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也并不觉得失望。 在他看来,每一次得到,都明码标价了告别的日子,所以内心深处始终保持着一份淡然。 夏莞看着樊斯辰,欲言又止。她很想好好劝劝樊斯辰,告诉他不要太过于压抑自己,要学会释放压力。 但她又觉得自己与他的处境不同,樊斯辰身上承担的责任不允许他任性而为。 如果自己贸然多说,反而会显得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人雪上加霜。 于是,三人一路无言,回到了学校。 车子缓缓停下,樊斯辰和夏莞下了车。 樊斯辰远远地看着一中墙上的光荣榜,忽而笑了,“wan,好好加油,让我在那里看到你好不好?” 不得不说,樊斯辰对夏莞的状态捕捉得十分敏锐,他太了解夏莞的性格和内心的需求,知道怎样用恰到好处的话语,让她充满希望和动力,向着阳光奋力奔去。 下车后,沈婉晴走到夏莞身边,轻轻叹了口气,“真羡慕你们啊。”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向往和落寞。 第49章 夏莞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要知道,就在几个月前,她还曾因为羡慕沈婉晴才配得上顾逸尘而痛彻心扉过。 “你和顾逸尘……还在一起吗?”夏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其实这本不是她想问的,只是之前曲楚心拜托夏莞,如果遇到沈婉晴的时候,一定要帮她问一下,因为她也好久联系不到沈婉晴了。 沈婉晴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缓缓开口,“不了,终于结束了。他起初对我确实很好,让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他的唯一。可后来我才发现,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包括那些对他有好感的女生……或许他只是想让我看到这一点,让我黯然失落,再用那些花言巧语来跟我解释,我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有一次,我以为是我的任性惹他不开心了,甚至还答应过毕业就跟他结婚。” 说到这里,沈婉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叹息,“可我,我怎么会那么说呢?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感觉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夏莞轻轻拍了拍沈婉晴的肩膀,却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来安慰她。 因为如果换成是她,说是白眼狼也好,心防重也好,在经历第一次失落后,便会十年怕草绳得退避三百舍。 她不是一个会妥协的人。 校园里的舆论好似没有记忆,之前因为顾逸尘的情书风波,夏莞屡遭不公的恶意揣测,被无情地推到风口浪尖上。 虽说这件事情后续有了反转,夏莞也得到一阵子安宁。 但这会儿,那些曾经在她给妈妈做手术筹钱时,帮助没帮助过她的学生们,又开始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次的导火索,是因为她和沈婉晴是从校门口那辆引人注目的劳斯莱斯上下来的。 此前,家境贫寒的女学霸筹钱救母一事,吸足了同学们的同情心,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学校师生之间的凝聚力。 大家纷纷伸出援手,希望能帮助夏莞度过难关。 但总有一些内心不甘、心胸狭隘之人,对于自己的丁点儿付出,怀有格外功利性的锱铢必较,并且理所应当地有了挟恩图报的自觉,好似夏莞拿了他们的钱,就应该当牛做马、事事合他们心意,否则就宛如受到了欺骗一样。 还有些人的同情心来自落差,必须由自己的高位流向别人的低位。 原本觉得夏莞从此便会一蹶不振,成绩一落千丈,只有这样,他们再来表达唏嘘和惋惜,才能展示自己所谓的同情心和道德感。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夏莞非但没有如他们所愿,反而坚强勇敢地站了起来,并且多次考了年级第一,成绩比出事前还要优异。 于是,他们对这名“不识好歹”的不幸少女的善意,便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发生了回流。 最初,那篇饱受争议的帖子,是以偷拍的视角发布的,主角正是夏莞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 而帖子里撰写的内容,无不透露着煽风点火的意味,什么“全校学生的好心喂了狗”“拜金女学霸背后居然是某位权贵的情人”之类的恶意言论,一时间甚嚣尘上。 夏莞看到帖子后,立马选择了报警。但可惜的是,帖子删除得很快,警方最终也没能查出发布者的id。 虽说没多少人看到原帖,但流言这种东西,一人传虚,百人传实。仅仅是靠着口口相传,很快便近乎人尽皆知。 对于这种孤立和中伤这种事,夏莞一回生二回熟,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这回她正忙着备考,实在是懒得去理会这些无聊的事情。 所以,即使三天两头就会发生一些倒霉的事,比如路过楼下天台的时候被人当头泼水、书包被恶意丢上篮球架、桌子被划得满是划痕……夏莞心里清楚,这些事很难查出始作俑者,查出来也没有用,屡禁不止。 邓欣怡看到夏莞遭遇这些,心里替她感到十分不甘,总是想方设法地安慰她。 而卢淼则只是静静地看着夏莞,目光深邃,良久之后,缓缓地说了句“好好学习吧”。 邓欣怡对卢淼的这句安慰有些莫名其妙,小声嘟囔道,“我们阿莞本来就学习好呀。” 其实,卢淼恹恹的双眼,好似能看到很远的未来。 她深知,对于夏莞来说,在这个充满恶意和不确定性的环境中,好好学习才是她改变命运、摆脱困境的唯一出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嗯。”听到夏莞坚定的回应,卢淼也不再多留,很快走开了。 44邀请函 因为樊斯辰已经正式成为了公司ceo,再没来过学校,两人曾经的纸质交换日记已再无法实现。 而且考虑到樊斯辰可能在工作,夏莞也不好总是发长篇大论的消息打扰他。 于是,她干脆选择在固定时间,等待樊斯辰的电话。 樊斯辰一般会在放学后,或者长课间操的时候给她来电。 可最近,他的工作好像越来越忙碌,有时会忘记给夏莞打电话。 就算打来,也只是简短地说上几句,便匆匆挂断。 在这样的特殊条件下,夏莞逐渐锻炼出了迅速提炼并上报自己生活情况、学习进度的能力。 有一回,她一口气说完了最近考试的结果和分析反思,满心期待着樊斯辰的回应。 结果,樊斯辰那边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要开会了,一会儿再打来”,便匆匆挂了电话。 夏莞拿着手机,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她不怪樊斯辰,她不能怪樊斯辰,但心中那些担心和失落的情绪不知该如何排解。 她知道,樊斯辰承担着更多的身不由己,他们两个人都要好好忍耐。 可年轻的心灵还是会觉得疲惫。 经历过手术后,徐霞的身子还很虚弱,性子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跟夏莞居然也能偶尔好言好语地聊上一聊。 所以,夏莞曾跟妈妈略微说起过这些烦恼。 但徐女士好似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感受,只是反复强调樊斯辰是她们家的大恩人,千万要跟人家和颜悦色,还叹着气劝夏莞要好好学习,不要想太多,就实实在在的物质上而言,她们还欠着人家几十万呢。 夏莞沉默了,原本她并没有想将两件事相关联,但现在却好似抬不起头来。 心中原本的一点思念和委屈,瞬间被自卑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好似她本就没资格奢求什么。 卢淼说得对。 夏莞想明白了,在目前的处境下,她确实只能好好学习,如果失去这唯一的底牌,她将再无翻盘之日。 但她和樊斯辰原本亲密无间的友谊,好似被掀过的昨日的旧历。 “樊斯辰,借你的钱我会还的,可能时间会久一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写张欠条吧?”夏莞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在电话里对樊斯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带着一丝生疏和距离感。 此时,樊斯辰刚刚结束一天疲惫的工作,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力,脑子也有些混沌。 他只想听到夏莞的声音,哪怕听到的只是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琐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但听到夏莞的话,他微微一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这周末,我去接你。” 电话没有挂。 他犹豫了一下,轻声唤道,“wan……” “嗯?”夏莞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心中微微一动,这是樊斯辰对她独有的称呼。 “我说晚安。” 夏莞瞬间失落,勉强挤出一丝声音,同样说道,“好……晚安。” 周末放学,她早早写完作业,第一个飞奔出校门,生怕樊斯辰会久等,但一直等到全校都陆陆续续走完后,她才看到樊斯辰的消息,“有点事,来不及接你了,实在抱歉,下次吧。” 看完消息,夏莞心里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满满的期待瞬间落空。 她抱着书包,失落地蹲在墙角。 但又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犹豫片刻后,心中涌起一股倔强的念头,于是又发了一条消息,询问樊斯辰的位置。 不一会儿,对方按照她的要求发来了定位。 没关系的,他来不了,她就过去。 夏莞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户外场地的入口,却看到门口站着身姿苗条的礼仪小姐正在逐一检查来客的邀请函。 看到这一幕,她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破灭,心中再次失落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就算能尽力克服空间上的距离来到这里,但或许仅仅只是一墙之隔,自己也没有入场的资格。 夏莞踌躇不前,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 她又给樊斯辰发了几条消息,可一直都没有等来回复。 路过的人大多穿戴正式,珠光宝气的,因而很多奇异的目光落到这个只穿了校服的女孩身上。 夏莞紧紧地握着手机,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屏幕,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第50章 她告诉自己,再过五分钟。 还收不到樊斯辰的回复的话,她就走吧,不要再自作多情、自取其辱了。 如果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她就不要再做他的wan了! “小姐,请问您是……”导引嘉宾的礼仪小姐走来这边的角落。 夏莞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受到惊吓,脱口而出,“我是闰……呸,我不是……” “您需要什么帮助吗?”身姿苗条的礼仪小姐微微半鞠躬,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轻声问道。 夏莞紧张得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想找樊斯辰……总裁——”她不确定樊斯辰还有什么其他头衔,生怕说错了,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一直低着,不敢看她的眼睛。 但转念一想,万一表现得太心虚瑟缩,人家不相信,再把她直接轰出去可怎么办?于是夏莞又咬咬牙梗直了脖子。 礼仪小姐听完却丝毫没怠慢,莞尔一笑,抬起手臂请她进去,“原来是夏莞小姐呀,樊总就是特意让我来接待您的。”! *** 此时,樊宇科技的发布会场馆内,灯光璀璨,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金碧辉煌,这场商业盛会显得奢华而庄重。 然而,对于樊斯辰而言,这看似光鲜亮丽的场合,却如同一座无形的牢笼,令他烦闷不已。 先前那些敏锐察觉到樊家风向转变的合作伙伴们,此刻纷纷围拢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神中透着赤裸裸的巴结之意。 冗长又乏味的演讲在耳边滔滔不绝,消磨着樊斯辰的耐心。 好不容易熬到演讲结束,樊斯辰正准备抽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却不想,行业内颇有声望的顾总——也是樊宇此次新能源项目的供应链合作方,端着酒杯朝他走来。 若是放在三五年后,樊斯辰完全不用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如今他羽翼未丰,只好捏着鼻子应下。 “顾总,我稍后还有诸多要务,恐怕不能多饮,实在抱歉。”樊斯辰微微皱眉,礼貌却又不失疏离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厌烦。 就在这时,顾逸尘适时地走上前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彬彬有礼地给樊斯辰递上一杯橙汁,说道,“三叔,斯辰是我同学,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畅聊。我瞧他是开车来的,还是别让他喝酒了。” 樊斯辰心中下意识地涌起一股抵触情绪,他微微眯起双眸,不觉顾逸尘能有什么好心,“逸辰,既然是顾总看得起,我又哪有不喝的道理?” 他没喝左手那杯橙汁,反而右手接过了那杯红酒。 却见那顾总也绝非善类,本意就算为了给这位年轻的樊氏接班人下马威的意思,眼睛贼溜溜地在两人身上转悠,瞬间察觉到了其中微妙的不对劲,故意搅浑水说,“小樊总竟与小侄竟有同窗之谊,这可真是巧了。既然你我两家渊源颇深,那我们叔侄俩一同敬樊总,樊总可一定要赏脸啊!” 说罢,顾总就自降杯沿,擅自跟樊斯辰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 顾逸尘也拿过身边侍者托盘中的一杯酒,如法炮制地跟樊斯辰平级地碰了杯,然后一脸挑衅地喝完了杯中酒液。 大庭广众之下,面上不好发作,樊斯辰笑眯眯地在心底问候叔侄俩的祖宗,然后咬咬牙,将手中的两杯一同灌入腹中,只求速战速决。 “我还有事,失陪!”樊斯辰说罢,便大步流星地朝着会场外走去。 他看了眼手机上夏莞发消息的时间。 还是迟了一点。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樊斯辰来到了无人的玻璃连廊。连廊两侧的玻璃幕倒映出,他行色匆匆的挺拔身影。 他突然毫无征兆地顿住脚步,皱起眉,头也不回地冷冷开口,“你到底有什么事?” 果然,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跟来了顾逸尘。 他双手插兜,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笑容,冷哼一声道,“‘小樊总’?如今可真是好生威风啊,连装都懒得装了。咱们也算相识这么多年,倒是辛苦你一直以来装疯卖傻、卧薪尝胆了。” 樊斯辰懒得与他在这里浪费口舌,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 “忙着去见你包养的小情人儿?还是樊总会玩儿啊,刚成年就把我叔叔他们那套做派学得有模有样了。”顾逸尘不依不饶,充满挑衅与挖苦。 樊斯辰忍不住低声骂了句“bloodyhell”,转身就要走,却又被顾逸尘挡住了去路。 “那封信不是夏莞写的。”顾逸尘紧紧盯着樊斯辰,目光锐利如鹰,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微表情的变化。 樊斯辰闻言,突然停住了脚步。 45打架 寂静无声的玻璃连廊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 顾逸尘慢慢靠近,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是让我喜欢她吗?你还真别说,我已经看上她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相处得很愉快,而且,我还为了她,把那两次张贴情书的监控录像都调出来。樊总猜猜,有什么意外收获?” 前半句倒还真有可能,根据夏莞电话里冷淡的态度,而且她原本就对顾逸尘有好感,那么在自己不在学校的时间,说不定真的……但顾逸尘他不配。 樊斯辰冷哼一声,面露鄙夷,“懒得猜,顾少不说,我可就要走了。” “一楼的监控录像确实丢失了,但对楼二*层的俯角监控,不巧,全拍到了。樊总有门路从系统上做手脚,我难道就不能从监控室做点小文章吗?” 樊斯辰心下一惊,是他疏忽了。 “咱俩一人一次,倒也很公平。”顾逸尘故意说得不清不楚。 樊斯辰手心微微出汗,但依旧稳住泰然的表情,“第一次是你本人,这就足以让你身败名裂,夏莞可以不信我,但她也绝不会再信你……” 换到平时,樊斯辰也很容易转过弯来,顾逸尘那种人面兽心的,怎么会脏自己的手,但是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神经被触动,还是因为事关夏莞,他竟过于情绪化了。 顾逸尘冷笑一声,眼里止不住的得意,嘲讽道,“她为什么不信我?因为第一次出现在监控里的人,是你曾经的同桌刘子悦吗?那么,她会觉得刘子悦是你授意的,还是我呢?” 樊斯辰听后瞳孔骤缩,立马反应过来,如此,两人的处境便立马对调了。 “我跟夏莞说了,我没收到她的信,你猜她现在会怎么想?一直以来,在她面前装好人的同桌,才是那个陷她于不义的罪魁祸首,她会怎么看待你?就算樊总之后不惜一掷千金地雪中送炭,可她夏莞在乎的是钱吗?她会认为这些都是樊总的步步为营谋划得当,还是另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顾逸尘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如同锋利的刀刃,直直刺向樊斯辰的内心深处。 “‘玩玩而已’,还记得这句话吗?那天出了实验室你猜我遇到了谁?怀里还抱着个棕色的本子,你猜她偷偷站在那里听了多久?”顾逸尘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恶意。 樊斯辰只感觉皮肤阵阵发烫,仿佛有一团火在体内燃烧,双眼滚烫得像要滴血,头脑也开始发昏,思绪变得混乱不堪。 “顾逸尘,跟我玩阴的是吧?”樊斯辰咬着牙,怒极反笑,右半边脸逐渐显现斑驳的过敏红痕。 “二少还是那么不小心,贪杯可不是什么好事,但这又能怪谁呢?”顾逸尘有恃无恐地看着樊斯辰气喘吁吁的模样,心中甚是畅快。 他习惯看到的,是这个私生子虽然来自权势滔天的樊家,却只能任自己随叫随到,成为自己可有可无的玩伴之一的模样。 樊斯辰的忍耐在顾逸尘再三的挑衅下,终于到达了极限。 只见他双眼通红,犹如困兽一般,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紧接着,他猛地扬起拳头,带着满腔的愤怒与仇恨,如闪电般朝着顾逸尘挥去。 直到这一拳实实在在地落在自己身上,顾逸尘都还处于懵懂之中。 他怎么也没想到,西装革履的樊斯辰,竟会在这种随时会经过人的公开场所突然暴起。 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如狂风骤雨般劈里啪啦地在他身上炸开,每一击都带着樊斯辰积攒已久的怒火。 顾逸尘只觉身体各处同时传来剧痛,嘴里一甜,忍不住“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又惊又怒,大声吼道,“住手!樊斯辰你疯了?你想被人拍到发上社会版头条吗?” 樊斯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好似夜枭在黑暗中发出的鸣叫,透着无尽的阴森与寒意。 他冷冷开口:“顾少,这里是单向玻璃,以后来别人的地盘上撒野,记得提前做好功课!” 顾逸尘像一只受伤的虾米般蜷起身子,本能地用胳膊护住脸,试图抵挡樊斯辰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他心中又悔又恨,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此刻的樊斯辰已经打红了眼,过敏反应加上极度的情绪激动,让他的血液如同奔腾的洪流般迅速奔涌,头脑也变得昏昏沉沉。 第51章 与此同时,皮肤上又痒又痛,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可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内心的愤怒。 顾逸尘的那杯橙汁加了浓缩的芒果液,还有酒精影响,所以他此时的情况并不太好。 就在这时, 一声“住手!”宛如一道惊雷,在空旷的连廊里回荡,带着惊恐与慌乱。 樊斯辰的动作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瞬间僵住。 他迅速离开顾逸尘,扯过西服披上脑袋,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夏莞焦急地从书包里翻出纸巾,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画面,心里慌乱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快步跑到顾逸尘身边,嘴上说着,“顾逸尘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你先擦擦血!” 手上的动作虽谈不上轻柔,但好歹是把顾逸尘脸上的血迹擦干了大半。 夏莞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樊斯辰,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我、我先送他去医院。” 说罢,便搀扶着顾逸尘,沿着礼仪小姐告诉的、她来时那条隐秘的小路匆匆离开。 到了医院,夏莞一路忙活着帮顾逸尘找医生做了处理,虽说看着凶险,但好在只是皮肉伤。 夏莞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虽说已经知道顾逸尘对女生们做的下头事,但这张自己曾经日思夜想的脸变成这般狼狈的模样,她的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不忍,有无奈,总之是没有快意的。 但如果是被嫉恶如仇的曲楚心见了,肯定要是先拍照然后仰天大笑。 “顾逸尘,你还痛吗?”夏莞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于是改口道,“你喝水吗?我去买。” 她把瓶装水倒进纸杯,又小心地避开顾逸尘破裂的左唇角,递到他嘴边。顾逸尘皱了皱眉,勉强喝下一口,嘴角忍不住抽搐,似乎伤口疼得厉害。 其实比起身上的疼痛,顾逸尘尊严上的伤害更深,他没被打青的右眼眼神阴鸷,已经默默思考该如何报复回去了。 “对不起。” 他的各种想法被夏莞这一声道歉强行打断。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打人的,樊斯辰这回确实做的不对。” 顾逸尘努力绷住表情,试图维持自己的大男子主义尊严,“夏莞,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和樊斯辰的事用不着你道歉。” 夏莞却依旧执拗,“真的,我替他向你道歉,你们以前是关系那么好的朋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不要……不要把这件事公开出去行不行呀?” 其实夏莞主要就是怕公开出去对樊斯辰的声誉影响不好。 顾逸尘气得想笑,又牵扯到了嘴角,痛得成了面目狰狞的模样,他心说樊斯辰那种阴暗比居然看得上这种棒槌?他自己还不够嫌丢人的?难不成为了碰樊斯辰的瓷,他还拍张自拍发网上去丢人现眼? “我俩没什么误会,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夏莞,你也亲眼看到了,樊斯辰就是连同学都会下狠手的疯子,他假惺惺帮助你日后便会抓住你的把柄让你跑都跑不了。夏莞,相信我,我可以帮你还了欠他的钱,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有责任揭开他的真面目。” “欠人钱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夏莞垂眸笑笑,“但是顾少,我欠他钱或者欠你钱不都是一样的吗?” 顾逸尘哑然,急于证明自己,“我怎么会和那种人一样?他们樊家是出了的薄情寡恩,可不是什么好心的慈善家,眼下对你好,日后就得把你咬得死死的。夏莞,你成绩那么好,只要度过这阵子,以后有的是万里前程,犯不着被他套牢。”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急切与蛊惑,试图说服夏莞站到他这边。 “嗯,”夏莞顺从地点点头,目光平静而温和,“顾逸尘,很谢谢你之前说要帮助我的事,作为同学我很感动,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这次的事确实是樊斯辰冲动了,但是希望你可以不要再找他麻烦。” 顾逸尘严肃地看着夏莞的眼睛,“既然是你说的,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还请你为了自己的未来认真考虑。” 他表面上应承下来,心里却另有打算。其实,他不过是给夏莞一个面子,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顺便卖个人情。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会白白栽这么个跟头,就算明面上不好下手,背地里也得想方设法使绊子。总之,绝不能让樊斯辰好过。 “对了,夏莞,我给你看两段监控视频……” 另一边,樊斯辰披着那件皱巴巴的西服,领带随意地耷拉在胸前,甚至都没来得及解开,没处理过的脸颊仍在发疼发烫,他趴在白色的床被上,突然很想他们的妈妈。 可惜那个不幸的女人过早去世,他甚至记不清她的面容。 46请军师 “哐!” 药瓶猛地砸在病床的金属腿上,里面的药片也发出零零散散的撞击声,最终跟药瓶一起咕噜进床底。 “有病就吃药!别传染给我儿子!”卢凤鸣满脸怒容,似乎这还不足以发泄她心中的愤懑,紧接着膝盖用力抵在樊斯辰的背上,“别给我上这儿号丧来,不吉利!” 樊斯辰身体塌下去,在床底摸摸索索,摸到了那瓶过敏药,日期在有效期内。 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哥有过敏原吗?” 卢凤鸣神气地叉起双臂,微微扬起下巴,不屑道,“我儿子被我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才不和你个病秧子似的!” 樊斯辰了然,是没有的意思。 他拧开药瓶,也不用喝水,仰头直接吞下药片,说了声,“谢谢。” 卢凤鸣皱皱眉,对樊斯辰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很不爽。 可是看到病床上樊斯聿目前这副模样,她一个做母亲的,对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还是不太生得起气来。 “喂,樊家崽子,你不滚去上学吗?”辗转了好几个月,贵人多忘事的卢董才想起来这件不重要的小事儿,好像樊斯辰还在读高中的样子。 “现在放学了。”樊斯辰没动,只是指了一下指在墙上的挂钟。 卢凤鸣不耐烦地踢了一脚他的座椅,提高音量道,“少装傻,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继承家业挺好的,不念了。”樊斯辰淡淡地回答。 卢凤鸣咬咬牙,她本就是那种直来直去、脾气火爆的性格,最厌烦弯弯绕绕,于是也顺着说下去,“我呸!我儿子才是樊家的唯一继承人,等他醒过来你一个初中文凭自己主动点,趁早去城西垃圾场捡垃圾去!” “嗯。”樊斯辰轻轻应了一声,没有任何反驳。 “算了懒得跟你说!” 卢凤鸣嘴上虽这么说,可没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以前我还想过,如果当初抱来的是双胞胎的其中之一不是小聿的话……”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和遐想之中。 樊斯辰眼里没有一丝期待,“哪有这种如果。” “确实没有这种如果,你的性格很不讨喜,小孩子家家心思重养不熟,还是我家小聿最好!” 说罢,卢凤鸣眼底又闪过一丝像是遗憾的东西,“没办法,父债子偿,樊致远那个狗东西这辈子都欠我的,你跟着他倒霉也是情理之中。” 樊斯辰又“嗯”了一声。 “但小聿从小就跟了我,他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卢凤鸣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回荡。 为了樊斯聿,她在隔壁开了间日常住房,跟樊斯辰一样每天公司医院两头奔波。 樊斯辰听到关门声后,轻轻叹了口气,他看着病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他深深叹了口气,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如果知道有这一天的话,说不定当初…… philip,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十四年前的夏天,阳光炽热,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橡树叶的味道。 母亲做完礼拜回来,手中提着招待人才会买的精致蛋糕。甜甜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引得年幼的小哥俩直流口水。 樊斯辰偷偷掰了一块带蓝莓果酱的喂给了稍矮一点的樊斯聿。 之后,家里就来了一个陌生的叔叔。 樊斯辰不喜欢被他抱,那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抗拒。不过,兄弟俩都得到了一个崭新的魔方。 樊斯辰之前玩过隔壁家小孩的,他从小就好似有使不完的精力,到处跑着串门,认识了很多社区的小朋友,相比之下,樊斯聿就不太活泼。 樊斯辰三两下就拧好了魔方,叔叔已经转去厨房跟妈妈说话了,他也没想过小孩真能拼得这么快。 “philip,anotherpieceofcake” 樊斯辰笑嘻嘻的,眼睛瞄了眼厨房的方向,心里痒痒的,还想再偷回一块儿蛋糕。 但樊斯聿还没拼好魔方,他有些着急地摇摇头。 樊斯辰交换了两人的魔方,“lemmehelp.” 第52章 在他聚精会神摆弄魔方的时候,那个陌生的叔叔和妈妈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樊斯聿被抱了起来。叔叔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胡茬戳到樊斯聿的小脸上,后者挣扎着想躲。 男人逗小孩一样与其夸张地故意问他,是谁先拼好了魔方。 樊斯聿奶声奶气地实话实说,“william.” “mysweetboy,welldone!” 然后樊斯聿得到了剩下的蓝莓蛋糕,樊斯聿原本也是打算偷给他的,所以并不介意。 第二天清晨,旁边小床空空如也,他才慢慢知道,自己失去了兄弟,也失去了名字。 此刻,樊斯辰合上病房门,最后看了眼病床上的人。 “philip,请你醒来。” 另一边,夏莞回家翻开手机,想给樊斯辰发一下消息,但今天的事不当面讲,她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反复打了好几遍的字,最终被她一个个删去。 这时候,对方的聊天框突然跳来新的消息: 【樊斯辰:wan,申请表助理给你了吗?】 夏莞从书包里掏出那份“樊宇公益基金会助学贷款项目”的申请表。 这是一份私企公益性质的助学贷款项目,最近由樊宇企业牵头推出。 夏莞收到这份申请表的时候,感觉脑袋里长久以来纠结的千丝万缕的烦恼,好似都被这薄薄的几张文件一下子斩断了。 樊斯辰帮她垫付的治疗费用,都可以通过申请这个正常的学贷流程来办理,不算私人债务。 夏莞仔细地看过这份申请表,上面详细说明了只要提交相应证明资料并通过审核,按照贷款合同约定的还款方式和时间进行还款即可。 其中,如果贷款学生在还款过程中遇到困难,如失业、重大疾病等特殊情况,通过及时与私企或相关机构沟通说明情况,还可以灵活地申请调整还款计划,以避免逾期产生不良信用记录。 太周到了。 有点大言不惭地说,这个公益项目好似就是为她夏莞量身定做的。但日后像她一样是学生都可以从中受益。 夏莞满心欢喜地填好申请表,然后将每一页都摆放得端端正正,仔仔细细地拍了照片发给樊斯辰。 对方发过来一个“ok”。 夏莞心潮澎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竟有些兴奋地难以入眠。 她有点惊恐地发现,自己对樊斯辰的感情好像一点点变质了。 不再仅仅是纯粹的友谊,似乎多了一些别样的情愫。 半夜,夏莞坐起身找出纪一茹的微信,上一条的改口费红包她没有收,已经过期了。 夏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头一次主动出击发消息: 【不晚:嫂子,红包过期了,可以重新发给我吗?】 夏莞还附带丢出了一个有点过时的卖萌表情图,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没想到对方居然秒回: 【一:不晚小朋友,现在都凌晨一点了,你的昵称不打脸吗?】 不过,纪一茹还是很快发来了红包。 夏莞秒收,回了“谢谢嫂子”,并为自己彻底杜绝潜在情敌而沾沾自喜,虽说只是开玩笑,但夏莞也没想到自己追起人来,居然认真又记仇。 【不晚:嫂子,你不是也没睡吗?】 【一:白天老往医院跑,晚上开个夜车补补论文不是情理之中吗?我们大学牲是这个亚子的。微笑.jpg】 【一:妹子,到底犯啥事儿了?跟嫂子说。墨镜.jpg】 夏莞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怕打扰她太多时间,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不晚:那个……我遇到了一点点情感上的小问题。我不想跟我的朋友做朋友了。】 【一:那就绝交。】 夏莞:…… 【不晚:……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跟他……】夏莞断断续续打了半天,自己也有些迷茫,她到底想怎么样呢?樊斯辰是她最亲密的朋友,两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他们一直在一起,但除了这层关系之外,她到底还要求什么呢? 【一:?】 【一:?】 【一:?】 手机突突突发来了三连问,夏莞一着急,索性心一横直接发了出去: 【不晚:……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跟他永远在一起】 对方沉默了。 夏莞心里有些忐忑,轻易谈永远的话题实在很不成熟,说不定纪一茹也会感到幼稚可笑吧,但对方已经看到了,再撤回也是不可能的。 夏莞长长叹了口气。 手机又响了: 【一:牛逼!】 【一:加油!拿下他!该出手时就出手!嫂子绝对挺你!】 夏莞突然心里热热的,像是找到了同盟军。接着,便连珠炮似的发出了自己的顾虑: 【不晚:可是我感觉自己踩了好多雷qaq,我让他帮我追过其他男生……戳手指.jpg】 【一:……】 【一:牛逼!那个人你追到了吗?】 【不晚:没有。】 【一:哦那没事,下一个问题。】 夏莞服了纪一茹的豁达。 【不晚:可是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好多年的朋友了,他帮了我特别多,对我特别好特别重要,我不能失去他。】 【一:啊?所以你就告诉他你喜欢他呗。】 这才到了夏莞最发愁的部分。 【不晚:我……说过不喜欢他,就是对他的感觉不是那种心动的喜欢。】 【一:那咋了?跟他说你要吃回头草,回头草真香。】 纪一茹丢来一个真香的表情图。 【不晚:可我觉得他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哎,我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也表现得特别自然,没有一点失落什么的,而且我之前说过他哥替他跟我表白的事,他也没有在意的样子……】 沉默了几分钟,夏莞以为自己大概率是不太行的时候,对面: 【一:我大胆地假设一下,你说的不会是樊斯辰吧?】 夏莞发了个狐狸点头的表情包,还是从樊斯辰的聊天记录里添加的。 【一:所以樊斯聿跟你表白过?】 夏莞汗流浃背,连忙解释: 【不晚:其实也不是!他有一天装成樊斯辰来上学,所以表白也是替樊斯辰表白的。我没有答应的。】 【一:虽然但是,】 【一:还是好气。】 【一:我明天要蒙上樊斯聿他妈安的监控,然后尽情地拍摄他的裸照!】 【一:妹妹再见,等我拍到照片消了气再跟你聊(*^_^*)】 夏莞怕她下线,忙做思想工作: 【不晚:嫂子你千万别走啊!尔康流泪.jpg】 【不晚:嫂子你帮我出谋划策拿下樊斯辰,才能从根本上报仇雪恨永绝后患啊!】 纪一茹觉得言之有理,于是开启了远程指导的军师模式。 但,夏莞还是有点好奇她后来到底有没有去……拍照。 47补课 【不晚:philip,我今天数学考了班里第一呢。】 发完关于数学考试的消息后,夏莞像是想起了什么,从相册里找出昨天和学校里小猫的合照。 照片里,毛茸茸的小狸花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乖巧地趴在夏莞脚边。夏莞再次编辑了一条消息,并附上照片,一并发送了出去: 【不晚:philip,我偶遇到了你经常喂的那只小猫。附图。】 早上发出的消息,直到中午,樊斯辰才抽出空来查看。最近夏莞的消息发得很频繁,这让他有些始料未及,甚至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也曾怀疑过,那天发布会上顾逸尘说调出监控的事到底有几分可信,究竟是火上浇油地诈他,还是真如他所说,自己已经在镜头前暴露了?但倘若是后者的话,夏莞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态度。 他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老板转椅微微向后倾斜,看着手机里夏莞发来的一条条消息,他实在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不知缘由的热情,思索片刻后,回复道: 【樊斯辰:真棒。】 夏莞秒回: 【不晚:我来到你公司楼下了,惊喜!】 看到这条消息,正在审阅文件的樊斯辰,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瞬间从老板转椅上弹起,随即快速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前台,语速飞快地说道,“对,不要拦她,没预约也直接上来。” 放下电话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又将桌上的文件简单收拾了一下。 夏莞今天好像格外开心,一路上哼着轻快的小曲儿,蹦蹦跳跳地走进了樊斯辰公司的大厦。 她把那份填写好的申请表带来了,其实申请流程相对简单,不用她来回跑的,但她就是想亲自过来,找个借口见一见樊斯辰。 “怎么不挑周末过来?”樊斯辰看了眼表,心中默默计划着下午送夏莞回学校的时间,估算了一下,要是抓紧的话,还来得及让她去隔壁休息室小睡二十分钟,“中午时间紧,跟我去公司食堂吃吧。” 第53章 夏莞点点头,然后说起了她的小狐狸日记本。 樊斯辰脸上有点不自然,“你要拿走吗?” 夏莞摇摇头,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樊斯辰上班工作的压力那么大,还是留着给他写更合适。而且这样一来,自己也有了跟他频繁通电话的理由! “不拿走,只是,我缩印了一份申请表,philip,你可以帮我粘到上面吗?”夏莞歪头一笑,笑容明媚而动人。 樊斯辰暗暗松了口气,点头答应,把那份缩印的小纸片放进自己的抽屉。 公司伙食不错,是自助。虽然比学校食堂豪华百倍,但樊斯辰出现在这里,仍是件让人诚惶诚恐的新鲜事。 一路上都有公司高管惊讶地发现他们大老板,然后匆忙毕恭毕敬地鞠躬,樊斯辰只好选了一个最角落没人的位置落座。 夏莞跟着樊斯辰一样样夹菜,等回到座位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原封不动地照抄了一份饭菜。 樊斯辰笑笑,没有说出来。 夏莞往嘴里送了一片羽衣甘蓝。 虽然樊斯辰穿着那张精英人士的正式着装,头发也梳成了整齐的三七分,显得成熟稳重,但此刻,她却觉得他们还是好像在学校吃食堂一样的自在。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算这个叫羽衣甘蓝的菜不是很好吃。 “philip,你们食堂还不错,你平时好好吃饭,不要再瘦那么多了。”夏莞放下筷子,一脸认真。 樊斯辰的目光却落回夏莞身上,“还说我,我目测你起码瘦了十斤。” 夏莞嘟嘟嘴,有些不服气,“哪有,明明只瘦了八斤,而且我已经吃回来三斤了……” “可以先不要叫我‘philip’吗?至少在我哥醒来前,好吗?” 夏莞点点头,突然心里有点失望,纪军师说过,单独约饭加十分,特殊的昵称加五十分,结果刚一上来就痛失了对樊斯辰的特殊称呼。 “怎么了?”樊斯辰看着夏莞皱起来的小脸。 夏莞嘟囔道,“没事,就是分扣得太厉害。” 樊斯辰笑了,“吃饭就先别想着学习了,小学霸。” 夏莞抬起头,眼睛眨了眨,问道,“那我以后该怎么叫你呢?辰辰?”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尴尬,脸“唰”地一下红了。 “不要。”樊斯辰也是满脸拒绝,“唉,你们一个二个总想拿我当替身,这可怎么办?”他无奈地摆摆手,故作痛心道。 本来只是玩笑话,但夏莞现在心思不再单纯,便看得很重,她忙解释,“不是的,他是尘土的土,你是良辰的辰!” 不小心说成了土。 樊斯辰忍俊不禁地笑了。 “你之前不还叫我‘樊妈’吗?”樊斯辰支起下巴,眼中满是调侃。 夏莞更是涨红了脸,心说自己不开窍的时候怎么挖过这么多坑,“那是我以前不懂事,现在长大了……” “所以就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樊斯辰继续逗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戏谑。 此刻的他,感觉工作一天的阴霾都在这轻松的氛围中烟消云散。 “斯辰……可以吗?”夏莞试探着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樊斯辰无所谓地点点头,不明白夏莞今天为何执着于一个称呼,但夏莞那么倔强的女孩,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白担心了那么久,今天见面,樊斯辰确认顾逸尘所说的全是诈自己的,否则夏莞不会是现在的反应,想到这儿,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斯辰,你平时工作很忙吗?跟我说说呗。”夏莞双手托腮,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樊斯辰望着夏莞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工作上吗,每天就是谈项目、做决策,周旋于各种不熟悉的合作伙伴之间,还不得不在酒桌上谈生意。这段时间下来,他的酒量倒是上涨了很多。 但这些日常工作不但乏善可陈,而且日复一日地消磨着人的少年意气,他并不想跟夏莞说这些。 于是,他反问道:“没什么意思,学校里怎么样,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夏莞在樊斯辰面前总有说不完的话,于是想到哪儿就从哪儿讲起来。 她讲了许志奕在学校唱歌追人,虽然要追的没追到,但不想追的却送来了一大兜子的情书,可把他愁坏了;曲楚心在校篮球队遇到了嚣张的学弟,两人大张旗鼓的比赛分胜负,最后是她赢了;李佳轩好像终于把邓欣怡追到手了,没想到一表白她就答应了,而且邓欣怡说她快三年了都不知道那个闷葫芦喜欢的是自己…… 原来,他们都已经上高三了…… 樊斯辰笑了笑,给正经人李佳轩评价道,“忍者神龟。” 夏莞继续说学校有个高一的体育生打破了省短跑记录,外面都说一中这种出书呆子的地方终于算是“文武双全”了。 说完,夏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跑五千米长跑是第二名,很厉害的。” “对啊,还得了奖杯呢。”樊斯辰眼尾上扬。 “是吗?我记得不是一块奖牌吗?”夏莞歪着头认真回忆当年的细节。 樊斯辰什么都没解释,只是看着夏莞笑。 夏莞却为他可惜,“我打赌你原本肯定能跑第一名的,有点点小遗憾。” 不遗憾的,那是他得过最好的奖。 “斯辰,你真的特别特别好,什么褒奖殊荣配你都不为过,以后千万不要拱手让人任何东西,答应我好吗?” 樊斯辰看她很认真的样子,也认真地答应了。 其实那次第二名,并非是对成功的畏缩,而是因为…… “哎呀你盯着我看什么呀?”夏莞被如此专注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樊斯辰摇摇头,释然地笑了,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那时候非要引起她的担心。 “对了,斯辰,你什么时候来上学呀?”夏莞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一脸期待地看着樊斯辰。 樊斯辰总说先忙完这阵子,但上高三后,试题铺天盖地地发,她怕樊斯辰根本写不完。 “忙完……”樊斯辰刚开口。 “这阵子,”夏莞自动帮他补全后半句,虽说觉得有点敷衍,但她也知道樊斯辰也是没有办法的,“没事,我现在学得很厉害的,你回来之后我可以帮你的……就是数学还不太稳定。” “剪彩之后会有时间。”但他没说这个时间也是有期限的。 但夏莞好似得到了保证一样,开始期待那个时间的到来。 日子像流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流逝,一眨眼,指尖的光阴居然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天周末,徐女士也觉得奇怪,夏莞特意坐在沙发前,打开了好久不看的电视,拨到本市的新闻节目。 突然,电视屏幕上出现了樊斯辰的身影。 电视直播里,他代表青年企业家出席活动,进行新能源汽车相关规划落地的剪彩仪式。 一干企业家中,最鹤立鸡群的那位便是樊斯辰,只见他身着烫帖笔挺的西装,正好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姿态从容,气质不凡,挥剪下去的瞬间,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夏莞抱紧抱枕,眼睛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看着电视里光彩照人的樊斯辰,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努力,要追得上他才行。 徐霞曾经在知道这位恩人的来头后吓得不轻,现在她偷偷观察出女儿着迷的眼神,心里跟着窃喜。 “斯辰,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很帅!”不等樊斯辰客气两句,夏莞就兴奋地说,紧接着又说道,“现在你忙完了吗?可以返校了吗?” “嗯,好。”樊斯辰答应了,但又说自己好久没有上学了,可能一时半会儿跟不上课程进度,所以决定先请个家教补习。 “wan,要不要一起听课?” 夏莞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了,“周末是吗?是去你家吗?” 樊斯辰思索了一下,觉得去夏莞家里也不合适,于是便答应了。说起来,自从樊斯聿出事后,他便没再回过樊府。 他本能地抗拒那栋老宅,但只要他顶替樊斯聿在这个位置上,这一步早晚要迈出,如果不是他曾经的逃*避,或许樊斯聿也不会出事…… 周末的时候,阳光洒满樊府的前后|庭院,参天古柏的缝隙间漏下金色的光辉,即使主人经常不在家,府邸也被下人们每天打扫着。 相比上次生日宴的热闹非凡、门庭若市,现在则显得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只有佣人管家,以及几个年纪很大的樊家旁支在这边的后院养老。 约好的九点半上课,樊斯辰作为主人提前半小时来到。 因为是白天来的,再次故地重游,这栋气势恢宏的大房子好似已有了衰败之象,像一位交付了家族大权的父权家长,总之是没有了印象中的可怖。 第54章 “奚叔,一会儿有人来,让阿姨做几个菜。”樊斯辰吩咐道。 老管家是他唯一算得上熟识的旧人,再他归国后猫嫌狗厌的境遇里,对他还算照顾。 “先生,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要先去休息吗?”奚叔恭敬地问道。 樊斯辰皱皱眉,虽然已经当了一阵子的樊家掌权人,但他还是不太习惯在亲近之人面前端这种架子,感觉怪别扭的。 “我直接去书房,”樊斯辰顿了顿,多解释了一点,“我请了补习数学的家教老师,一会儿还有我的一位同学要来和我一起上课。嗯,奚叔,别这么叫我。” 管家见过樊斯辰小时候的模样,这回听到他主动跟自己说起学业的事,好似前阵子那些腥风血雨的传闻并非他家品学兼优的小少爷所为,管家也轻松许多,不那么生份地喊他,从善如流道,“好的,少爷,课间的是时候可以往书房里送点心吗? “行,切点水果就行,一会儿我自己出来端。” 管家找来了备用钥匙,当初樊斯聿出事后,樊府上下全被卢凤鸣带的人控制起来。本来卢凤鸣也是樊府曾经的夫人,大家正群龙无首,便自动听从她的调遣。 卢凤鸣将樊斯聿最后呆过的这间书房锁了起来,当时她暴跳如雷,发誓如果她儿子有个万一,涉事的人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好在樊大少保住了一条性命,当时锁门的钥匙被她带走了,只有管家还留有一把备用的。 管家也松了口气,好在之后等来的是接班的小少爷,而不是来贴封锁线的警察。 “少爷请进。”管家倾身,为他打开门。 数月不通风,房间里有点阴沉,窗帘还是那晚拉起来的样子。 管家拉开窗帘,时隔数月,阳光再次降临,落在墙壁上的挂画上,色彩也变得鲜亮起来。 夏莞背着书包来到樊家,对于这种过于豪奢的地方,她有些不适应,高耸的大门,宽敞的庭院,都让她觉得有些拘谨。 但当时电话里一口说定,她也便没再矫情,总不好直接叫樊斯辰去自己家补课吧。 再来到这间书房的时候,她也有些许恍惚之感。 而墙上那幅…… 48加分 “wan,你来了,”樊斯辰仰头凝望,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仿佛凌空触摸到了那副画。 缕缕阳光透过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也为那幅画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听管家说,我哥在出门前曾吩咐他把画裱起来挂在他书房。” 这就是生日宴那天,夏莞送给兄弟二人的画作。 自然光的烘衬下,画面上色彩的搭配精妙绝伦,每一笔都仿佛流淌着灵动的韵律,线条的勾勒更是行云流水,别具匠心。画中人物,一个英气逼人,一个温润如玉,鲜明的气质被拿捏得恰到好处。 夏莞小时候曾学过素描和色彩,但后来家里出了事,生活的重担如乌云般笼罩,她便没再有机会继续追逐那份热爱了。 夏莞没说过,其实为了这幅画,她一点一点画了很久。 但也只是觉得万一兄弟俩真喜欢的话,应该不会轻易丢掉。毕竟他们家里那么大,随便放到个储物间的犄角旮,就这么放上个几年等到纸张泛黄,偶然被发现拿出来看上一看,也蛮好的,就算被彻底遗忘,但也算一种无声的陪伴。 她绝没想到过,这幅画会被认真地裱起来,顶替原有的那副价值不菲的挪威风景画,占据了这间私人书房的c位。 画中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沐浴在阳光下,光线中的些许浮尘好似被樊斯辰修长的手指穿透,在光柱中翩翩舞动。 他的手原来……这么好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珍品。 樊斯辰蓦然回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阳光中的少年白的发光,此刻,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谢谢你,wan。” 不过,也许命运就在这样变化多舛,不可捉摸,画中的另一个主角,眉眼尽是少年英姿,此刻却长眠不醒。 为何终是难逃厄运?或许卢凤鸣说得对,为什么不是他…… “斯辰,他会醒的,我相信,一茹姐也信。”夏莞一双乌黑清澈的眸子坚定而明亮,一眼穿透了他的忧郁。 “好,”樊斯辰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情绪平复,转身走向书桌,“老师好像到了,咱们准备开始上课吧。” 补课老师先总体梳理了一下高中数学的整体知识脉络,然后准备了一些测试题让他们做。 樊斯辰打了个哈欠,困意如潮水般袭来,“wan,老师,实在抱歉,我有点困了,你们先继续,不用叫我了。” 说罢,他便倚靠着沙发缓缓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声也变得均匀。 课间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起来,端回来水果,吃了点又沉沉睡去,醒来后倒是很有礼貌地差司机送老师回去。 都说这种大户人家得罪不起,年轻的补课老师也是名牌大学新毕业的年轻人,来之前就对这种没什么出息的少爷脾气早已做过心理建设。 他看着樊斯辰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夏莞迅速做完试题后,老师惊讶不已,眼中闪烁着惜才的喜悦,忙从文件袋找出了难度更高的一份试题。 几周下来,夏莞的数学成绩居然得到了更进一层楼的精进,与此同时,樊斯辰的睡眠时长也增加了不少。 夏莞起初跟那位老师一样惊讶,但她以为第一天的时候,樊斯辰是真困了,于是也没叫他,还贴心地在他眼皮上蒙了一条遮光的毛巾。 但后来一而再再而三,樊斯辰仍是那副屡教不改的模样。甚至今天管家奚叔送水果盘的时候,轻车熟路地送来了一条毛巾。 夏莞气呼呼的,今天樊斯辰还没听够十分钟的课就睡着了,明明樊斯辰以前不是这样偷懒的性格,所以她总是刻意制造点小动静企图把睡觉那位弄醒。 但樊斯辰睡得实在太沉,夏莞忍无可忍,只好“不小心”掉落刚才吃完的水果瓷盘。瓷盘从她手中滑落的瞬间,夏莞就有点后悔,心想不如掉根笔算了。 因为盘子在触及到大理石瓷砖后,在安静的环境里,一声脆响被放大到吓了老师一跳,然后摔了个粉碎。 樊斯辰被蒙着眼,突然惊醒时似乎有些鬼压床得睁不开眼,惊恐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气喘吁吁地挣扎着取下眼前的毛巾。 他平抚好胸口狂跳的心脏,才看清了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夏莞目不转睛盯着一道习题,老师似乎往这边看了眼,然后尴尬地笑笑,被夏莞叫去将这道不会的题。 应该没听到什么……吧。 樊斯辰无奈,但也只能自欺欺人。 其实老师并不是多事的人,只以为这些混日子的二世祖是熬夜玩了什么血腥暴力的游戏吧,或者还没过中二期,这些小孩最好面子了,还是装聋作哑吧。 “夏莞,听懂了吗?这种方法要更简便一点,计算量也会小很多。” 夏莞心不在焉,“不好意思老师,我没听懂,可以再讲一遍吗?” 老师:“……当然可以。” 原本这道题并不是很难的压轴题,但这个聪明的小孩已经听了第三遍了。 夏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脑一片空白,手指也在颤抖,眼神根本不敢往沙发那里瞟,因为她刚才分明听到了樊斯辰的呓语,“killme,please”。 这一天,又是周末的补课时间。 樊斯辰上下眼皮打架,但居然没说要去睡觉。 倒是夏莞合上了学习资料,“老师请等一下——樊斯辰,你去睡觉吧。” 两个人都懵了。 樊斯辰尴尬地笑笑,“不了吧,我不困。” “奚叔把斯聿哥的卧室收拾出来了,你去那里睡觉。” 樊斯辰还想找借口,夏莞却以主人的姿态直接开门冲楼下吩咐,“奚叔,送斯辰去休息吧。” 等那位睡神被遣送走,老师对这位穿着平平的小姑娘瞬间生出无限敬意。 “夏莞,樊少爷每天困成那样,为什么还非要一起上课呀?” 夏莞看得出老师对他的学渣滤镜,无奈地皱皱眉,“其实不是的。” 上了高三后,班级都变成了单桌一个人的座位,她也就顺理成章地不用每周换座位的时候连着樊斯辰的桌子一起搬了。 但夏莞认死理,只要樊斯辰没有亲口说不必等,她就继续帮他对齐桌子,收好卷子。 但一学期后,书中里雪花片一样白花花的试卷已经满到再填不进去,她才无所适从地茫然起来。 满了。 谢春尘看在眼里,他知道夏莞是个倔强的女孩,所以从没直接收过樊斯辰的桌子,哪怕他早已办过了退学。 “咱不搬了,好不好?”谢春尘开着玩笑,“我估计樊斯辰那个懒蛋是怕回来做不完这一书桌的卷子,所以干脆乐不思蜀,不敢回来了。” 第55章 夏莞闻言,忙把里面整整齐齐的东西乱糟糟地全部掏出来,好似没有思考的下意识举动。 原来那些看似反常的迹象,最后千丝万缕地指向另一种合理的答案。 夏莞好似掉进了一个可怕的洞穴,然后她反应过来,死命抓住那渺茫的希望,“樊斯辰已经在努力补课了,他说他会回来的……” “可以了,夏莞,”谢春尘宽慰地拍拍她的肩,“学海无涯苦作舟,为师已经将他逐出师门闯荡江湖,你也放他自由罢,行吗?” 也放过你自己。 被骗不都是应该恼羞成怒或者勃然大怒的吗,夏莞也想把樊斯辰那个骗子揪出来大骂一顿,或者委委屈屈地嚎啕大哭一场,但只要想起每周末沙发上那个嗜睡的少年,冒着把自己吓一跳的风险,偏偏给她做伴读…… 因而今天补课,她不要他再哄着自己。 这天,或许是躺在床上睡觉的缘故,樊斯辰蜷缩着睡得很沉。 他又梦到了母亲,记忆中模糊的印象逐渐跟卢凤鸣的形象重合,她们好似合二为一变成了索命罗刹的模样,狰狞着责备他没有照顾好弟弟,要他给樊斯聿偿命。 他在梦中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最终,好似沉入了很深很深的地底,他也就放弃了挣扎,任凭周围的泥土将自己掩埋、腐蚀,等到他变成一具不成人形的残骸,心里居然平静到生出诡异的快意来。 但就在他等待着自己的生命逐渐归于沉寂,忽而一点清凉的湿意阻止了他不可逆的土崩瓦解,好似埋藏得太深的种子快要失去破土而出的求生欲,但一滴水恰巧落到了它濒临灭亡、残破不堪的灵魂上。 樊斯辰平静地睁开眼,等到视线聚焦的时刻,目之所至,是夏莞。 像晚风吹过的夏夜,没有热烈灼人的催逼,但就是不急不徐、不愠不火地在那里。 樊斯辰眼睛有点潮湿,他闭上眼,但唇间的湿润,让那个模糊的梦境好似是真实的一样。 樊斯辰舔舔嘴唇,是甜的,湿的。!!!!! 樊斯辰猛地清醒过来,心跳如雷。 夏莞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抱着被子缩到床头,脸埋进白色的被罩,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和一只红透了的耳朵。 夏莞从未见过樊斯辰露出这样的表情,但每次樊斯辰不在学校的时候,她总要去找那只小猫揉弄一番,虽然总是不太的要领,但好似跟他现在的模样如出一辙。 “夏莞……”樊斯辰说完这句便没了话,或许是睡了太久口干舌燥,他的舌灿莲花居然也不好使了。 夏莞原本没别的意思,但心里那星恶劣的小火苗好似被樊斯辰弄得滋长起来,她浅笑着上前一步,“什么?我听着呢。” 见他不说话,夏莞把敌退我进的方针贯彻到了实地,“还挺软,挺甜的。”她故意调侃道,眼中过戏谑和促狭。 樊斯辰发烫的脸完全埋进了被子里,好像铁了心像把自己捂死以自证清白。 “还要吗?”???她还问?! 夏莞从床头柜叉了一块水蜜桃,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咀嚼。 樊斯辰瞬间反应过来,险些抢走他初吻的是水蜜桃小姐。 “斯小辰(嚼嚼),你不会误会了什么吧?我提醒你一下,你去年就成年了哈(嚼嚼),再这么纯情保不准得便宜了谁(嚼嚼)。” 樊斯辰:“……” 歪了,养了那么久的小同桌,终于还是从翠竹直节长成了歪脖子松。 歪脖子松本人视而不见,一边悠游自在地看着红温版樊斯辰,一边津津有味地把奚叔送上来的水果悉数笑纳。 心里还得意:成功让暗恋对象害羞,这得加几分啊? 49回避型依恋 夏莞心想,如果真在樊斯聿卧室亲樊斯辰……还是挺刺激的。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樊斯辰本来就是和衣睡的,略微整理好衣衫,从床上跳下来,“抱歉,让我来陪我上课,我却总是睡着。” “没事儿,奚叔说你成天加班,缺觉很正常,睡吧。” 樊斯辰拿不准她是否真是这么想的,或者是在阴阳怪气,所以还是认真说,“我下次会尽量多听一些的。” 夏莞:“虽然你已经退学了,但多学点确实还是有用的,可如果你很困的话还是先休息……” 樊斯辰心里一沉,“你已经知道了?”明知早晚都得有这么一天,但他还是会怕夏莞失望。 夏莞点头,端起吃完的水果盘准备去楼下,“哦对了,下周我不来了……” “别!” 也许是方才梦魇的心有余悸,樊斯辰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手背青筋暴涨,却只敢虚握。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也变得稀薄。 他深深埋着头,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要留住她,无数的话语在喉咙里翻滚,可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然后,他慢慢松开手。 夏莞就这么静静地走开了,身影逐渐淡出他的视野,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寂静。 樊斯辰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夏莞离去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他想起刚才的梦,有些丧气地想着,梦都是反的吗? 虽然他早已设想过这一天,但在此之前,甚至更早,早在顾逸尘威胁他之前,就已经不战而溃。 所以,夏莞去而复返的时候,他简直惊掉了下巴。 夏莞觉得樊斯辰今天过于反常,早没了平日里的游刃有余,但,还挺可爱的。 “樊总干啥坏事儿了?一脸见鬼的模样。” 夏莞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明明之前学校谣言四起的时候,她多少受到些影响,觉得自己和樊斯辰好像欠债的和债主那种不对等的关系。 但这种关系是樊斯辰亲自想方设法抹平的,所以夏莞心想,他有责任承受自己的小恶劣。 夏莞完成思想上的自洽,行动上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她歪着头,看着樊斯辰,笑嘻嘻地说,“樊总,你眼角又红了,是趁我下去放盘子的时候偷偷哭过吗?下次别偷着哭,我爱看的。” 樊斯辰被这突如其来的调戏弄得猝不及防,心里那点脆弱和不安全感非但没被好好抚平,好似还被煽风点火地揪起又放下,大有燎原之势。 “可我又不想你难过,”夏莞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做噩梦很正常,我查过,如果总是执着于噩梦里发生的事,容易有精神分裂的倾向……” “夏莞,”樊斯辰突然打断她,“抱歉,我觉得是我的错,我们最近联系的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抱歉,我是说你应该把更多时间花在学校与其他朋友的社交上……” 樊斯辰避开她的眼神,态度突然变得冷淡,夏莞的心也跟着凉了下去。 是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取其辱了吗。 “不用这么多‘抱歉’,”夏莞突然变得很有礼貌,好似浑身的胆被戳漏了一半,勉强笑笑,“斯辰,不打扰了,我去书房拿一下书包,然后就回学校。” 樊斯辰吐出简短的两个字,“去吧。” 但当夏莞真的走后,樊斯辰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心里的空洞,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仿佛失去了灵魂。 夏莞那句流氓似的混不吝的言论,其实在他心窝上烧焦了一大块血肉,尤其是那好似有魔力的“一辈子”。但所有这些,在她离开后,却只剩了一个血肉模糊、四处透风的窟窿。 因风太大,一夜未眠。 另一边,夏莞回到学校后,心里憋屈得要命。 她气自己“自来熟”的太快,哪有人追人还没说明来意,就把好朋友冒犯得退避三舍的呀。 她懊恼自己的鲁莽,可又觉得和樊斯辰真的太熟了,熟得无需交浅言深才需要的花言巧语。 夏莞又患得患失起来,她不停地问自己,是否真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了,人家根本没这方面的意思,最后弄得太难堪,连朋友都做不了。 好比对顾逸尘的暗恋,就算无疾而终,也不过是心中一个金玉其表的理想破灭了。 看几本鸡汤励志小说、伟人传记,再树立一个更坚实的便可,但如果在樊斯辰这里翻车,那便是伤筋动骨、痛彻骨髓的大伤元气,夏莞不确定自己能否承担那种后果。 但没考虑清这些后果前,她已经贸然出手了,好像还把人吓得不清。 其实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大不了说自己是在开玩笑什么的,然后跟着笑笑过去,以后不再越界…… 不甘心。 甚至只是这么想想,夏莞都觉得心痛。 她不要抱憾而终。 是夜,夏莞也做了梦。 梦到自己就这么跟樊斯辰保持朋友关系相处了快一辈子,樊斯辰变成了八十岁的老头,她变成了七十八的老太太,腰背有些佝偻,走路也不再轻快,两人无子无女,却每天都可以一起喝奶茶、游公园、逛书店…… 第56章 但有天,樊斯辰突然通知她以后不要找自己玩了,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年仅七十七岁,会跳广场舞、戴着大波浪假发、还儿孙满堂的性感靓奶。 他说他怕老伴误会,以后少联系吧。 夏莞看着两人牵着手跳广场舞,渐行渐远。 而自己拄着拐杖,拼尽全力却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模糊远去的背影,望尘莫及。 夏莞擦擦被一个破梦气出来的眼泪,拿起手机,跟军师上报了自己惨烈的战况。 没想到竟得到了纪一茹喜气洋洋的恭喜: 【一:他绝对爱上你了!樊老二没救了!芜湖!】纪一茹的消息后面还跟着一连串的欢呼表情,看着就很吵。 夏莞不知喜从何来: 【不晚:?】 【一:你想啊,他为什么以为你会偷亲他?这个推断的前提是什么?肯定是他以己度人,觉得如果身份对调自己也会亲你,四舍五入等于他想亲你!】 夏莞两眼一黑,觉得樊斯辰应该不是。 【不晚:我觉得不太可能吧……】 【一:妹妹你不懂男人。你不是说他抓你的手了吗?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我觉得樊老二很可能是回避型依恋吧,我听斯聿说过,他们兄弟俩不是一起长大的,樊斯辰是在十岁的时候才被接来的他们家,之前好像是在外国生活,你想啊,一个十岁的小男孩从头开始学汉语,家人朋友、生活环境、学习方式全都换了一遍,卢董还虐待他拿他撒气,没有安全感很正常。】 夏莞看到这里,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赶紧回复道: 【不晚:他被虐待过?什么时候?一茹姐你知道多少?】 原来那天并非她的幻听,她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樊斯辰,但他只说是玩了什么狙击游戏而已。 【一:其实我也不清楚,樊斯聿从来不说,但他酒量不好,喝多的时候吐露的,真实性存疑哈——反正我觉得樊老二为了兄弟独挑大梁,人品上绝对没问题,肯定是值得喜欢的人,阿莞你再有点耐心,只要对症下药,一定能把他这种小回避拿下!】 夏莞觉得自己对樊斯辰过往的了解还是太少,但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撬开他的嘴,于是不耻下问: 【不晚:该怎么“对症下药”?】 纪一茹挠挠头,脑海里飞速掠过自己看过的无数爱情小说。 【一:集美,你听过‘强制爱’吗?】 夏莞:……哈? 纪一茹推的小说实在太过猎奇,她皱着眉看到小黑屋情节就再看不下去,心里好似在呐喊,这根本不合法呀喂! 但去粗存精,她还是吸收了小黑屋男主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勇气、果敢和决心。 “强扭的瓜保熟保甜”这是狗头军师让她铭记于心的准则,但夏莞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 她在执行这个不靠谱计划和给自己教好养老保险之间权衡利弊。 果然都是一样糟糕呢。 下周就是元旦晚会,学校因此强买强卖地把这周末占来考试。 考完试,夏莞打开手机,发现了一排小红点,全来自自己置顶的那位。 夏莞有点气,当初还是樊斯辰自己拿她手机置顶的聊天框,现在倒是跟她讲究起分寸了。 哼,等着吧,必须让他也把自己置顶,否则绝对不要原谅他! 夏莞带着一丝赌气的心情,点开了消息,一条条读了起来。这些消息几乎每隔半小时就会追加来一条: 八点, 【斯辰:wan,起床了吗?你今天还来上课吗?】 八点半, 【斯辰:wan,我忘了告诉老师不用来了,所以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一会儿还是来上课吧?】 九点, 戳一戳表情图。 九点四十, 【斯辰:wan,好巧,老师居然也起迟了,他说可以把时间延后,你什么时候过来呢?通知我一声,我好告诉老师。】 十点半, 【斯辰:wan,在吗?】 十一点, 【斯辰:wan,老师要先去吃个午饭,他说时间可以改到下午,你看几点方便呢?】 下午两点以后,就是每隔半小时后丢来的狐狸表情包。 再到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夏莞刚考完试的时候, 【斯辰:wan,因为没有跟你确认好,所以老师并没有白跑一趟,没有耽误人家的时间,如果有空看到消息的话,请回复一下明天来不来上课好吗?狐狸戳戳.jpg】 她居然忘了告诉樊斯辰是因为有考试,周末才不去补课的!夏莞无比后悔,自己怎么这样粗心,但樊斯辰居然憋了一星期也没问过她,正好考试这天手机调了静音。 夏莞嫌打字慢,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 “斯辰!”夏莞听到对面疲惫的声音后,既委屈又心疼,忍不住埋怨道,“等不到就不要等了嘛,傻吧你!” 夏莞解释了自己没去补课的原因,然后发出邀请,“下周你要不要回学校参加元旦晚会?许志奕有表演节目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樊斯辰温和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夏莞挂了电话,红着眼眶,当街大骂了樊斯辰三声大笨蛋,路人牵着狗惊慌跑走。 骂完之后,抹抹脸,夏莞仰头振作起来。 樊斯辰这样的,怎么找得到一起跳广场舞的老伴? 或许是樊斯辰之前帮她太多,导致她对樊斯辰的滤镜太厚,夏莞心想,其实他就是个又别扭又回避又内耗的白痴。 既然如此,她夏莞更要支楞起来! 50元旦晚会 元旦晚会这天,校园里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氛围。 璀璨的彩灯如繁星般点缀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微风拂过,彩色的灯带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学校礼堂被装点得美轮美奂,巨大的横幅上写着“辞旧迎新,欢度元旦”。 樊斯辰答应会来,所以夏莞满心欢喜,想把关系好的朋友们叫到一起坐,共同享受这个难得的美好夜晚。 邓欣怡嘟着嘴,酸溜溜地说道,“还以为你们要单独出去过元旦呢。”她微微,眼神里带着一丝调侃与嫉妒。 夏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每次一有空就往樊斯辰那面跑,叫你来玩跟本叫不动。”邓欣怡继续抱怨着,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 夏莞听着这些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起樊斯辰之前说过自己应该多花点时间和朋友们在一起的。 这半年的变故太多,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高中生的经历,让她有些无暇刻意花时间经营友情。 夏莞咬咬唇,还是不甘,做不到有求必应就要失去朋友了吗。 那就算了。 此前的人生,谁都不能威胁她,谁都不能迫使她做任何事,哪怕是家长的情感枷锁,她也不屈服,好像随时准备抹脖子的哪吒,哪怕血溅三尺,哪怕割肉剔骨。 凡有所顾虑,必不得自由。 “抱歉,”夏莞低头,语气好似初春湖水面的薄冰,脆弱而又带着一丝决绝,脚尖指向离开的方向,“以后不用叫我了。” 邓欣怡一听,急了,一把揪住夏莞的领子,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眼睛瞪得很大。 “欣怡,把夏莞气跑了,你给她买的那份零食,我和卢淼可不帮你吃。”曲楚心幽幽道。 邓欣怡像只憋了气的河豚,半天才缓缓松手,“我是说,要一起玩,不许走!” 说完这句话,河豚似乎如释重负地泄了气。 夏莞完全没动,虽然被冒犯地拽皱衣领,但她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脚下好像生了恋恋不舍的根。 她无声地擦擦眼下,“好。” 晚会即将开始,舞台灯光依然熄灭,喧闹的人群开始期待。礼堂里人头攒动,同学们兴奋地交谈着,笑声、讨论声交织在一起,气氛热烈而喜悦。 夏莞坐在期间,再次想起被邓欣怡拽衣领的感觉。 好像这是她第一次审视这段自然而然的友谊,从高一的相遇,到被分配成室友,性格明明那么的不同,能玩到一起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偶然,但不知何时,那些丝丝缕缕的缘分逐渐拧成一股再难割舍的情义。 那是种什么感觉呢?好像江湖一叶舟,被狂风强行吹上了岸。 不甚自由,但也自在。 常年身藏一把小刀的人,也绝对不会是在大庭广众下可以随意受辱的人,但她知好赖,甚至在被拽住的时候,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樊斯辰。 为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手机“叮”了一声。 夏莞在黑暗中查看刺眼的手机屏: 【樊斯辰:对不起,我迟到了。】 夏莞刚想回复没关系还没开始,对面又跳来消息: 【樊斯辰:对不起,我来不了了。】 第57章 失望泄洪般瞬间席卷全身,夏莞咬咬唇,照理说,这时候应该回复一下没关系来不了就算了之类的话。 但夏莞盯了最后一条消息良久,终究做不到轻拿轻放。 “欣怡,我出去一下。”“楚心,我过去一下,你收收腿。”“卢淼,抱歉打扰你睡觉了……”“借过!”“不好意思同学,借过一下……” 夏莞像一块叛逆的多米诺骨牌,在学生观众席中倒行逆施,好不容易转了出来。 但还是碰上了组织纪律的班主任,“夏莞,快开始了,前十分钟有学生会检查,尽量先不要去卫生间。” 夏莞摇摇头,“谢老师,我不去卫生间,是,”她突然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才能继续说下去,“是樊斯辰到了,我……” 谢春尘微微睁大眼,不等她说完便四周盯了梢,挥挥手说,“快去吧!” 夏莞感激地点点头,她觉得自己脚下生风,仿佛世界都在帮她。 来到室外,也顾不上发消息,夏莞拿出手机忙给樊斯辰来了个语音通话。 看到樊斯辰脸的那一刻,夏莞心脏漏跳一拍,不小心打成视频通话了。 她张张口,这时,礼堂开幕式的巨大声响透过音箱盖住了他俩的声音。 一阵风吹过,夏莞的马尾在风中飘起来,她有点恼,从嘴里拨出发丝,又说了一遍,“樊斯辰你现在在哪儿?走了吗?” 看到电话里的人在摇头,换成的前置摄像头落到校门口,夏莞才松了口气。 最后一条消息是“来不了了”而不是“去不了了”,她猜测樊斯辰应该已经来了。 还好没轻易放他走。 镜头里看不到樊斯辰的脸,只能看出是在车里。 “我进不去,”樊斯辰顿了顿又无奈地解释,“没穿校服,保安不让进。” 明明是正正常常的话,但夏莞总觉得黏黏乎乎的,好像隐隐有些……委屈。 夏莞笑了,“都怪你不知道给谢哥打电话。” “哈哈也是,我看时间到了,怕他在晚会不方便听电话。” 其实也并非如此,樊斯辰考虑过要不要给班主任打电话,但觉得自己已经退学,以现在社会闲散人员的身份总不好随意进出学校的。 听到樊斯辰叹了声气,夏莞说,“说的也是。” “那你……”樊斯辰想祝夏莞和同学们玩的开心,但祝福的话语哽在了喉咙,就算说出来也是带着苦味,索性算了。 “这样,你给我来学校后面篮球场的栅栏这边。”夏莞果断地说道。 樊*斯辰也不知怎么了,夏莞很少用命令的语气,但他却什么都没问,鬼使神差地“给她”绕到了规定地点。 夏莞在风中吸了吸鼻子,看着樊斯辰熟悉又挺拔的身形,觉得又他瘦了不少。 樊斯辰打了招呼便走了过来。 两人隔着铁栅栏,仿佛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看着莫名有些滑稽。 几月前,樊斯辰还在篮球场打篮球,而今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当初无忧无虑的光景。 但不等他感时伤事,樊斯辰瞪大双眼,震惊地看着夏莞二话不说就脱衣服。 “wan……” 夏莞手脚麻利,校服外套和校服裤子已经脱下来,穿过栅栏递给了樊斯辰。 身上剩下有点土的毛衣毛裤。 夏莞个子不矮,但由于怕冷,为了在校服里加更多厚衣服,她的冬季校服比夏季的订大了两个尺码,而且目测樊斯辰现在已经瘦了很多,所以应该差不多…… 个屁。 樊斯辰满脸拒绝,首先把裤子了还回去,但在夏莞的强烈要求下,只好换上她的校服外套。 然而刚上身,樊斯辰的宽肩差点直接把她校服给撑爆了。 夏莞才蹬上一只裤腿,急忙冒死劝谏,“陛下,那个,龙袍您还是直接披着吧,这样更有……王霸之气。” 樊斯辰从善如流地照做,然后迅速脱下自己的高定西服,直接披在了夏莞身上,“爱妃,你这是在——与朕解战袍?” 一中学子由于一年四季校服必焊身上的规矩,所以被其他学校开玩笑说是“一中战袍”。 樊斯辰宽大的西服很保暖,几乎将她整个罩住,夏莞心头一热,樊斯辰以为她刚才吸鼻子是嫌冷吧。这样微不足道的细节他还是看到了。 樊斯辰见她欲言又止地愣住,有些后悔跟着开这种没谱没调的玩笑。 停顿片刻后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这时候再刻意对上就显得不那么合适。 夏莞在心底摇摇头,告诉自己得忍住,穷寇莫追,徐徐图之,把羊肥了再宰,对樊斯辰说道,“快,从门口进来,我在学校礼堂门口等你!” 樊斯辰点点头,两人隔着栅栏同行了一段路程,然后分别。 虽然只是非常短暂的一会儿,但樊斯辰好似一个已经独自在冬天走了很远的旅人,第一次见识过春暖花开后,再逼他一个走回雪地,居然娇气地怕起冷来。 劳斯莱斯里的司机老魏刚想偷懒打个盹儿,眼前突然闪过外套了学生校服的boss,吓得他一个哈欠劈了叉。 这校服的大小,不是抢来的吧?老魏心里暗自嘀咕。 樊斯辰来到校门口的时候,从保安室出来的居然是谢春尘。 “出息了樊总,架子挺大啊,为师恭候你半天,你这是上哪儿弄了身皮肤?”谢春尘虽然身为人民教师,但在一天中,扯淡的时长远远大于正经授课。 不过此时,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好似确实带了气。 樊斯辰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但有些不明所以,试探地欠身问好。 但谢春尘却不轻易放过他。 “谢老师,抱歉我没有事先说明,我只是想回来看看,按照规定应该先跟您报备的,这样确实不和规矩,我很抱歉……”樊斯辰皱皱眉,但他不想放弃,好不容易准备蒙混过关的。 而且……夏莞还在等他。 谢春尘扶额,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转而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柄扇子敲上了樊斯辰的脑门儿,“你这泼猴,不知悔改!” 樊斯辰被敲得云里雾里,不知第他谢哥最近怎么又迷上了《西游记》剧本。 “为师教过你们出了校门要怎么样?” 樊斯辰回忆起来,由于谢春尘的佛系教学,班里没考好的时候他便装作痛心疾首地样子,“就你们考这俩分儿,以后出去千万不要说语文是我教的,虽然也不经常,但为师偶尔还是要脸的……”当时还有爱开玩笑的学生专门起哄,说以后偏要把他老师的名字贴脑门儿上,被骂别人文盲的时候还有他给顶着。 樊斯辰没想到以前班会课闲扯的淡,居然也能成为考点。 谢春尘听他说完,才笑眯眯道,“反之,只要进了这个校门,只管报上为师的大名,什么委屈都不让你们受。” 谢春尘说完便准人进来,然后开扇轻挥,自顾自往前走去,颇有仙人风范。 只可惜仙人逼装早了,冷风一处,便是四五个接踵而至的喷嚏。 可见仙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快进礼堂的时候,谢春尘幽幽道,“得,另一个逆徒还在哪儿眼巴巴等着呢。我说你们这些小孩子呀,害,懒得说,就可劲儿作吧!” 夏莞看到谢春尘也在,忙起身上前,“谢老师?!早说您去接人,我不就……哎呦!” 夏莞也被敲了脑门儿。 “我怎么了啊谢哥?”夏莞喊冤。 “给男同学穿女装,”谢春尘理直气壮地宣布她的罪名,“顽劣。” 夏莞揉揉头,和樊斯辰一起跟着老师身后,吐吐舌头,心说明明一样的校服,怎么就女装了? 她偏头多看了眼,一米九的樊斯辰身着熨帖的衬衫西裤,唯独在肩上搭着件小衣服的样子……夏莞把头拧回来,感觉她谢哥骂的也对,人家没说是童装就算给面子了。 哼,樊斯辰也是,明明是馊主意,还偏要那么好说话。 此时的樊斯辰正在出神,穿着不合身的校服,好像真的变成了谢春尘口中的“小孩”。 这半年接手公司后经历的一场场尔虞我诈,仿佛一场精神紧绷的梦。 他掌握着很多人的生死,而很多人也恨不得他死。 “老师,您去前面候场吧,我和我同桌一会儿给您鼓掌呐喊!”夏莞笑嘻嘻地预祝谢老师演出成功。 原来那把扇子不全然是用来装的,谢春尘也有节目。 樊斯辰刚想问问,转身就被夏莞迫不及待地拉到了最后边的观众席。 夏莞和他匆匆换回衣服,两人趁着节目过场,猫着腰走进了一班的席位。 又是一路的打扰和道歉。 但听清男声是谁后,同学们又惊喜地打招呼: “樊斯辰?你真回来了?”“卧槽真是学委!你跑哪儿去了?”“你小子还知道回来?一会儿必须回班哈!”“三班的跟我一起唱!三!二!一!‘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第58章 夏莞笑得发抖。 因为樊斯辰的离开是断崖式不告而别,三班这边儿引起的不小骚动,全是喊“樊斯辰”和“卧槽”的,还有跑调的歌声。 樊斯辰一路打招呼一路讨饶,好不容易忙忙呼呼到了夏莞给他留的空位,他拉住夏莞发抖的胳膊,无奈道,“差不多得了,还笑,我们的革命友谊呢?” “谁跟你革命友谊了?”夏莞挑衅地反握住樊斯辰的胳膊,对方立刻止于礼地松开了手,但夏莞好似在专心看着舞台表演,完全忘了这件事一样,居然全程没有放手。 樊斯辰觉得自己大脑有点缺氧,要不怎么光影变换的舞台引得所有人兴高采烈,唯独他什么都没看进去。 51鸿门宴 车内的灯光柔和,晕染出一片昏黄的暖光,却无法驱散樊斯辰心底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寂寥。他再次缓缓拿出那张班级合影——元旦晚会一班的全家福。 那天,谢春尘居然还订了个大蛋糕。 因为许久没回班,同学们对樊斯辰爱恨交织,等他任命地脱下看起来就很贵的西服外套后,他们才胆大包天地往他脸上涂奶油。 欢笑声久久充斥着整个教室。 照片里的班级,彩带、零食、礼品乱糟糟地散落一地,一片狼藉却又充满了温馨与欢乐。 镜头正中间的是班主任谢春尘,他笑眯眯地搂着樊斯辰和夏莞——两人脸上像小花猫一样,沾满了五颜六色的奶油,却笑得那么开心。 这是樊斯辰今天最后一次将照片从衣服最深处拿出来,好似卖火柴的小女孩只剩下最后一根火柴。 因为夜总会已经到了。 车窗外,城西的夜景映入眼帘,霓虹闪烁,却掩盖不住平静之下暗藏的汹涌。 本地人都知道这一片不太平,早年是金皖最难管的地界,但经过中央几轮扫黑,这边的大老虎已被铲除,要非说有什么地头蛇,便是只手遮天的樊家了。 其实樊致远早年也并不直接接触那伙人,但明面儿上的生意要过得去,有些朋友不得不交,有些门路不得不打通。 但这个老狐狸又不敢太过火,于是将这块肥肉拱手踢给了大哥樊剑华。 只可惜这位前阵子“不小心”栽了大跟头,深陷泥潭,估计是再无翻身之力。 于是城西的“老朋友们”便没了接头人,如同失去首领的狼群,隐隐躁动起来。 樊斯辰今晚前来正是所为此事。 司机老魏和随行保镖被拦在了包厢外。 “樊总……”老魏担心地看着樊斯辰,他还记得这位年轻的樊总那天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开心的好似一个普通学生,他家也有孩子,于是下意识为他担心起来。 “在外面等。”樊斯辰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神色平静得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 他将大衣外套丢给老魏,步伐沉稳地径直走了进去。 包厢里,灯光暧昧而迷离,各路男男女女穿着暴露妖艳,香水味、烟酒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出一种奢靡而放纵的气息。 樊斯辰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走向了中间的沙发。 座位上的主角黎淮恪,就是城西**的主人,也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模样,只是侧脸上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为他偏女相的面容添了几分狠厉。 “樊剑华是你大伯?小樊总一表人才,看着比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强多了,”黎淮恪十指交叠,赤裸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好似在端详自己的猎物。 “我先敬小樊总一杯,喝下这杯,以后都是兄弟。”黎淮恪拿起酒杯,站起身来,脸上挂着虚情假意的笑。 樊斯辰接过酒杯碰了一下,无动于衷地看着黎淮恪独自喝完,才徐徐说道,“酒量不好,恕不能陪。”他声音冷淡,一点儿不客气。 黎淮恪捏紧手中的空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咔嚓作响,玻璃杯上出现裂痕,但在完全破碎前,他又收了力,笑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樊小兄弟还在上学,不喝就不喝吧,台球会打吗?来,跟黎大哥玩一局。”他先暂时缓和气氛,同时也想试探一下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樊斯辰没有拒绝,依旧是冷冷的模样,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黎淮恪拿不准这个毛头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方才的下马威不知是其不谙世事还是刻意为之。 但他绝不相信素来心狠手黑的樊剑华,当真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狗屁意外就无声落幕,而且樊家正统继承人还那么“巧”地变成了个废物植物人——因而这个看似名不见经传小樊总,他无论如何不能放松警惕。 樊斯辰身着一件剪裁精致的黑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袖口随意挽起,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站在台球桌旁,周围环绕着几个陪玩的男女,他们有的手持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有的则窃窃私语,暧昧的眼神时不时落在这位新晋太子爷身上。 台球桌上,彩色的球杂乱分布,看似毫无头绪。 樊斯辰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他随意拿起球杆,用巧粉擦擦着杆头。 随后,他微微弯腰,左腿向前迈出一小步,身体重心下沉,保持着完美的平衡。球杆稳稳地架在右手虎口上,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搭在杆身,目光快速在球桌上扫视一圈,精准地计算着每个球的位置、角度和力度。 “啪!”球杆猛地击出,清脆的撞击声后,目标球沿着预设的轨迹飞速滚动,眨眼间便准确无误地落入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噗通”声。 周围响起一阵喝彩,少男少女吹起了口哨,还有人鼓掌叫好。 但樊斯辰不为所动,眼神依旧紧紧锁定着球桌,迅速调整位置,准备下一次击球。 只见他再次俯身,手臂微微后拉,蓄力后又是集中爆发的一杆——这个球也顺利落袋。 如此精湛的走位技巧,引得众人连连惊叹。 随着两人一次次出杆,球桌上的球越来越少,局势逐渐明朗。 最后,只剩下那颗象征胜利的黑八。 黎淮恪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神越过黑八落在樊斯辰身上。 但樊斯辰并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好似猎鹰般锐利,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沉稳,球杆缓缓后拉,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砰!”这一击干净利落,白球准确地击中黑八,黑八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慢悠悠地滚入袋中。 赢了。 “樊少球技真厉害!嗯哼,比之前的顾少还要强呢~”一个腰细腿长的少女勾起脚尖走了过来,声音无比娇媚,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更不协调的是,这个女生穿着校服,而且是那种刻意改良过的凸显身材的服装。 樊斯辰不禁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黎淮恪倒是见怪不怪地搂了另一个长发美女走来,美女笑靥如花,给他点上烟,“小樊,看不出来,你大伯经常吹家里那俩孩子成绩多好,还以为你们好孩子不会玩。” 事实上,樊剑华经常阴狠地辱骂樊家那两个继承人,尤其是樊斯聿,说也不知道他忙着跳级是要干什么,个子长那么快是要急着投胎不成,再过两年毕业了他可得好好敲打敲打。 樊斯辰当然一个字儿没信。 黎淮恪没得到回应也不尴尬,一球杆打上了少女的小腿,力道不小,少女痛的皱起脸又不敢出声,眼看着第二杆要下来,樊斯辰腕间转杆,半路拦住了他的球杆。 黎淮恪没事儿人一样抬抬下巴,“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樊少拿杯果汁?” 少女忙不迭去了。 黎淮恪:“樊少别见怪,这个小夏是新来的,不太会伺候人,听我手下的经理说,这个孩子还是个学生,但父亲好赌,母亲又得了绝症,才不得已退学来了我这儿,我也心疼她,但是不狠下心让她们长记性不是害了她吗?” “夏天,樊少疼你,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樊斯辰厌恶地掀起眼皮,冷眼旁观黎淮恪自作聪明的嘴脸。 之前也有生意伙伴为了讨好他越过夜场送些所谓的“名媛”,他都让她们怎么来的怎么回去,结果圈里传着传着就变了味,以为他有某些特殊“癖好”。 原本也没什么,比这些难看的手段他也不是没见过,今天本来就是来看看就算,也不必怎么理会,但不知道那个叫夏天的哪儿犯了樊斯辰的忌讳,让他生起一股无名火。 “樊少不喝酒,果汁总喝的吧?”黎淮恪不死心地问道。 樊斯辰语气冰冷,“过敏。” 方才打球缓和过来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黎淮恪虽然原本也有所忌惮,但这种完全不给面子的态度还是惹恼了他,“樊少是怎么个意思?好容易来我这一遭不吃不喝,是怕我在酒水里下毒?” 要是放在平时,樊斯辰两句话也就给面子的圆过去了,有些事情做太绝对谁都没有好处。 但今天不一样,他没有虚与委蛇的耐心。 第59章 叫夏天的女生这回很有眼力见儿,往嘴里倒了口酒,然后就要往樊斯辰唇上渡。 樊斯辰厌恶地一脚踹开,接着另一边,黎淮恪怀里的美女突然像蛇一样绕过来亲了樊斯辰一口。 然后屋里的人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逐渐围了上来,后边不知道是谁的抱住了樊斯辰的腰。 樊斯辰一拳一个毫不手软,但无奈他们和狗皮膏似的前仆后继,此般香艳的场景,樊斯辰只觉好似百鬼夜行,丧尸围城。 黎淮恪饮尽手里的酒,用喝完的酒杯抵上樊斯辰的下巴,“这么一看,樊总这副皮相还真是惊为天人,不愧是私生子,老樊总挑人的眼光真不赖!你说他和你妈是不是也是这种场合认识的?呵,谁也别他妈装清高……” 后来还说了什么?不重要了,反正拳头下去的时候樊斯辰才感觉到了痛快。 黎淮恪在自己地盘上被人打了,第一时间是懵逼,反应过来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恼羞成怒。 在场的虽然大多是花钱拿来玩的柔弱美人,没有打架护主的服务项目,但还是有几个黎淮恪的心腹,于是樊斯辰便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几个专业打手的拳打脚踢使得樊斯辰即刻挂了彩,他的脸上、身上布满了伤痕,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红色藏进了黑色的衬衫。 但他好似无知无觉一样,骨节沾满黎淮恪脸上的鲜血,也不顾自己脑袋上往下淌的血,像是不咬死猎物誓不罢休,喉咙发出低沉诡异的笑声。 那笑声在这混乱的包厢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打手们怕他们老板真给打死了,七手八脚上去拉人,有人抱起金属凳子就往樊斯辰后脑上砸。 千钧一发之刻,樊斯辰带来的人在外面听到动静,终于也赶了进来,最后樊斯辰是被司机老魏抱住了血肉模糊的拳头。 那些庸脂俗粉见大势已去,都集体默契地缩去了墙角,一般上面的人就算斗得你死我活,也不会牵扯他们这些卖色的墙头草。 然而樊斯辰径直走向了那个叫夏天的女生。 樊斯辰此刻衣衫破烂狼狈不堪,但女生却吓得上下牙打颤,好似见了活鬼罗刹。 樊斯辰拿着那根断成两截的球杆,落在女生脖子附近,女生吓得流出泪来,哆哆嗦嗦地求饶。 樊斯辰却声音疲惫但执着地问,“你到底姓什么?” 女生慌忙回答,“我、我姓李……” “是谁让你叫这个名字的?” 女生吓蒙了,磨磨唧唧说起来这是她自己随便取的,因为经理让她走清纯风,她就特意穿了校服,然后又临时取巧地想了个同样清纯的名字。 原来只是巧合,而非别有用心之人想拿她做文章。 虽然早预想到夜场的人大多会起媚客的名字,这个也很可能只是自己多心了。 但樊斯辰还是释然地笑了,低沉沙哑,每一次声带抖动都带着咸腥的血沫。 云泥之别。 即使真的姓夏, 也没人配…… 身体越来越沉,樊斯辰没出门口就倒了下去。周围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他仿佛看到了元旦晚会上同学们的笑脸,看到了夏莞…… 52打工 手机不知道第几次响起提示音,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病房格外明显。 卢凤鸣毫无心理障碍地想看,只是打不开手机密码。 密码不是樊斯辰的生日,也不是樊斯聿的生日,她皱起眉。 屏幕锁着,但消息提醒还是能看到前几个字: 【不晚:斯辰,我梦到你哥在今年六月前醒了,他催你去高考呢,我希望这是真的,如果公司不忙的话寒假要不要一起泡…】 后面的字看不到了,卢凤鸣盯着那条消息半天。 病床上,樊斯辰不安分地动了动,但由于打了止痛剂,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 今天早上,夏莞起来准备早餐,才发现家里没电了。 徐女士的房间还没动静,夏莞在她醒之前缴了电费。 缴完费,银行卡的余额就没怎么剩了。 虽然房租樊斯辰付到了毕业之后,但除了医疗费和房租,夏莞没再多过借钱。 好在现在是寒假,她有手有脚的可以打工赚些钱。 把早饭放进锅里保温后,夏莞穿戴整齐,来到了学校。 假期的学校很冷清,完全看不出平日的欢声笑语。 夏莞深吸一口气,鼓励自己打起精神。 虽说上回做家教的经历并不很友善,但她可不是那种会一蹶不振的性格。 在冷风里,她舒展着身体,做起伸展运动,感受着寒风拂过脸颊,让自己尽快进入精神抖擞的状态。 确定自己准备好了之后,她才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学校门口的“心语”文具店。 之前的小狐狸本子就是在这里买的,但这回夏莞的身份并非顾客,而是一个求职者。 这家文具店的名字很文艺,店面不大,却布置得温馨雅致。店内的墙壁上挂着一些艺术画,书架上摆满了各类精美的笔记本、文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纸张香气。 文具店是一个漂亮的女老板开的,老板虽然不很年轻了,但依旧打扮时髦,一头长长卷发蓬松而富有光泽,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笑起来春风和煦。 夏莞攥紧书包带,鼓起勇气向老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之前在店门口的小广告看到过找寒假工的小告示,所以就来碰碰运气。 为了使自己显得更具优势一点点——毕竟她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夏莞把自己的班级和成绩和盘托出。 她语气诚恳道,“我成绩还不错,学习能力也比较强,一定能把工作做好的。” 女老板笑笑,给夏莞搬来一把椅子,“小同学,你真的非常优秀,高三生活很辛苦吧,如果生活不容易的话,姐姐可以直接借你钱的。” 其实,之前一中那场公开的募捐活动,附近的小商铺也听到过一些,老板很同情她的遭遇,所以才会有此提议。 但夏莞思考后坚决地摇摇头,“我很感谢老师和同学们对我的帮助,但是我不能把这些当作理所应当,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自己的不容易,我得靠自己把生活过好。而且我已经提前写完寒假作业了,之后会合理分配打工和学习的时间的,很谢谢姐姐,但我还是希望可以得到这份工作。” 夏莞说完,起身紧张地鞠了一躬。 女老板被她郑重其事的样子逗笑,同时又打心底佩服她的顽强。 这样一个坚强独立的女孩,让她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于是,女老板欣然点头,“好,你这孩子有志气,姐姐就喜欢你这样的。” 就这样,夏莞同学应聘成功。签过一个简单的合同后,老板姐姐慷慨地预付了她四分之一的工钱,除了底薪,还有卖货的提成。 做完这些,老板就放心地把小店交给了夏莞,南下飞去找她对象了。 夏莞觉得这位老板姐姐人真好,而且追寻自由和浪漫的个性十分有魅力。 她把自己找到工作的好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了樊斯辰和好朋友们。 樊斯辰没回消息,但是好友小群却刷了屏。 聊天记录里,有许志奕去海南度假的照片,照片中的他站在蓝天白云下,碧海沙滩旁,笑容灿烂,身后是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大海。还有其他人分享的短视频链接,都是关于一些假期玩耍的话题。 因而,夏莞这条消息混在其中,应当是相当突兀的。 邓欣怡像是长在了网上,第一时间回了夏莞的消息: 【怡兔兔宝宝:哇偶!起得早就是好,瞧瞧我捉到了谁!一分钟前活的、热的阿莞!(猛吸一大口)(吞下)(嗝~)】 【曲别针:妖孽,给我把阿莞吐出来!】 【李佳轩:???私聊不回是吧?@怡兔兔宝宝】 【怡兔兔宝宝:扶额苦笑.jpg】 【明日之星:什么阿莞把心语盘下来了?同桌拉投资不?举手.jpg】 【怡兔兔宝宝:谁大冷天大早上去钓鱼啊,再见钓鱼佬。手动拜拜.jpg】 【淼视一切:……】 【淼视一切:人家是打工,许少爷你先从冲浪板上下来看清再说话。@明日之星】 【李佳轩:早上钓鱼怎么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懒在被窝玩手机小心一会儿被家长揪起来。】 邓欣怡好像是被说中了,羞恼地扔了一堆炸弹表情图。 【曲别针:小情侣禁止在这里打情骂俏。墨镜.jpg】 【明日之星:恭贺同桌找到工作!】恭喜发财表情包动图。 这伙人沥沥拉拉扯了半天咸淡,终于回归正题,在后边扣下一队列的恭喜。 夏莞看着群里热闹的消息,忍不住笑了。她回复说老板给了权限,如果大家来买东西的话,她可以给打八五折。 发完消息,夏莞就开始了柜台的清洁工作。 第60章 假日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店里冷冷清清,只有偶尔路过的行人所以夏莞的工作也很清闲,一个人的时候就拿出试题来刷。 中午的时候夏莞买了很多零食瓜果回家,并不是因为自己想吃。 徐霞得知夏莞除医药费外没额外再借钱的事,便多次表示要出去工作,但夏莞还是坚持让她在家修养,而且临近年节,工作本来就不好找,工作强度刚好适合她一个大病初愈的人的也是少之又少。 夏莞放下一大包食物,手指被勒出了两条红痕。 “妈,给李阿姨打电话了吗?如果她不忙的话,下午叫她来家里陪您看看电视吃说说话吧?” 李阿姨是徐霞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为人非常和善,夏莞觉得两人在一起吃吃零食还可以解解闷儿。 “我不看,费电。” 夏莞叹了口气,装作没听到,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徐霞趿拉着拖鞋起床走到厨房门口,再次磨叽起来,“你不是有个有钱的同学吗?就是你同桌樊斯辰,除了那天电视直播,我从网上看到过樊家多有钱,评论区多少小姑娘磕破头巴结不上,就那个最高的147大厦都姓樊……” 夏莞放下切开一半的西葫芦,神情漠然,“他有钱是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想说“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但终究是心软,再说不出那些刺耳的话。 徐霞病后不能说变得唯唯诺诺,但对夏莞已经没了颐指气使的模样,好似手术一场把她的某些气性也剖开取了出来。 这会儿看出夏莞不高兴,她便小声嘟囔,“妈不是看你辛苦,等你毕业考到名校,什么有钱人找不着,花他点钱怎么了……” 夏莞忍不住打断,音量提高了几分,“我考大学不是为了找有钱人,我以后找得到能养活我、养活您的工作,欠的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还回去!我和樊斯辰也不是那种关系。” 夏莞气得发抖,也许是樊斯辰考虑的实在太过周到,才没有让她感觉到任何的不对等,别人怎么想她管不着,但真正令她心寒的是,她不知道她妈妈居然也会这么想。 之前学校传两人流言和涉及霸凌的事,谢春尘采取了严肃处理,并且告诉过她,守住自己的原则,就没人能奈何她。 徐霞见她死活不听劝,也有点急,“妈没本事,可你俩能当同学是你唯一的优势和机会,我还听说刚毕业的大学生找不着工作的也多了……” 夏莞:“我知道,但这些都不是我把自己的人生拱手让人的理由——您病刚好,少看手机,李阿姨下午过来陪您。” 夏莞做完饭就离开了家,她实在没办法继续呆下去,虽然很心疼她妈妈,但两人的观念实在相去甚远。她还是会好好照顾她,但她不会让步。 也不能让步。 夏莞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今天并且一直没倒下的原因正是这点。 徐女士说的也是真实的大环境现状,互联网上的信息铺天盖地眼花缭乱,刷会儿手机人就不由得感慨活着好难,因为窥测到有钱人的世界有多他妈有钱。因而,消极的情绪很容易被带动出来,让本就心有弱点的人沉沦下去。 但或许是少年意气作祟,夏莞才敢不知天高地厚地不信邪。 哪怕未来无法预测,就算命运薄待不公,她觉得在此之前加上一个“夏莞”,一切就不算完,她是自己的堡垒。 她还有人要追,很好很好的人,所以,要再接再厉! 下午看店的时候,门口的风铃轻响。夏莞合上笔帽,准备招呼顾客,没想到居然是带了渔具的李佳轩。 “哈喽,欢迎光临!” 李佳轩把水桶放上柜台,“夏莞,祝你生意兴隆,这条鱼送给你,祝你生意兴隆年年有余!”他站得笔直,脸上正得发邪,说起祝福来也好似在宣誓。 夏莞莫名觉得李佳轩将来考公或者当警察的话,绝对靠谱。 她凑头来看水桶,只见里面是一条个头不小的鲤鱼。还在欢快地游着,片片鱼鳞反着光。 “谢谢你,李佳轩。”夏莞真心高兴。 “其实我想问问你,邓欣怡喜欢什么东西呀?”说起心上人,李佳轩难得有点扭捏,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问。 夏莞想起来群里的消息,两人好像是闹了小别扭,不过以她对邓欣怡的了解,不过就是斗斗嘴耍耍小脾气,好好哄哄就没问题的。 “要买点小礼物吗?” 李佳轩点头如捣蒜。 不得不说,“心语”老板姐的品味真心不错,店内的商品琳琅满目,都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那种。 夏莞记得邓欣怡喜欢毛茸茸的东西,而且宿舍的墙上还被她贴满了hellokitty,所以她推荐了几个hellokitty毛绒挂件。 李佳轩刚付完款,门口的风铃就叮铃地响个不停,转眼间来了一群同学。 邓欣怡率先扑向夏莞,“阿莞你太厉害了!不但是学神,假期还这么勤奋出来打工,简直是六边形梦中情崽!我要当你的头号妈妈粉!” 夏莞个子高一点,被邓欣怡抱着脖子“mua”了一口。 “你还是当三妈吧,因为人家樊斯辰才是头号亲妈。”曲楚心笑着调侃道。 邓欣怡很不服,问曲楚心那“那二妈呢?” 曲楚心大拇指冲向自己,露出自信的大白牙,“当然是本妈了!” 两人又打闹起来,笑声在店里回荡。 卢淼已经走到货架前,霸道地抬手一挥,“这些眼罩各来一样!” 她带头后,同学们多多少少都捧场买了东西。 “我要五个笔记本!”“我把下学期的中性笔都买了!”“*夏老板,嘿嘿,货够拿吗?” 明明是一日冷过一日的时节,夏莞心里却热气腾腾地暖和着,发票本上迅速地记着账,给大家都打了折。 假期原本凑不齐这么多人,可想而知,大家都是来照顾夏莞生意的。 店里座机响起,以为是老板,大家都竖着耳朵听,但传来的是许志奕的声音,“老板娘,接不接需要外地邮寄的生意?” 夏莞愣了一下,“嗯……理论上是接的。” “太好了,我这边有很多亲戚家的妹妹们,店里的明信片还有各种十岁小女生喜欢的玩意儿,给我寄五千的。” 夏莞彻底愣了,真心发问,“海南……没有饰品店吗?” 曲楚心笑吐了,“许哥霸气!二妈的名号我不争了,退位让贤,不,退位让钱!” 于是许志奕作为人民币妈妈,荣升“二妈”的排位。 夏莞跟着同学们一起痛快地笑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就是这样赤诚热烈,说不够现实也好,他们的义气不管不顾、张扬肆意,是彼此的勇气。 53冷暴力 假期过得飞快,无论对是学生党还是上班族,好似刚伸个懒腰的功夫,就不小心踩了假期的尾巴。 “心语”文具店的女老板原本打算再多和对象腻歪一阵子,但总觉得好容易放寒假,让人家勤工俭学的学霸妹妹站岗到最后一刻实在不地道,于是提前了两三天回来,好让夏莞也有时间闲下来玩一玩,但是工资照发。 进了“心语”的库房,女老板都震惊了。 原本备好的起码能卖半年的货,却被夏莞招来的天兵天将洗劫一空,营业额爆表,绝对是令她惊叫的程度。 夏莞被女老板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看,脸颊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有点不好意思。 女老板回过神来,对着夏莞比了个大拇指,眼中满是赞赏,惊叹道,“我勒个乖乖,宝宝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是同学们愿意帮我。”夏莞心里暖暖的。 朝夕相处的同窗之谊本就是最纯粹的,夏莞是班上课代表,成绩好是优势,平时互相讲讲题什么的小忙她都是有求必应,甚至夏莞都不记得自己具体帮过谁,但人家却记在了心上,并且借此机会回报善意。 以前的自己,只会埋头自顾自学习,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是樊斯辰几次三番耐心地把她拉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让她逐渐融入集体,这才收获了那么多宝贵的友谊。 夏莞想到这儿,便给樊斯辰发了消息: 【不晚:打工结束,美女老板多发了我好多薪水,还给我留了两天假,公司最近忙吗?我请你吃饭。笑脸.jpgx3】 消息发出去后,夏莞满心期待地等着回复,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动静,于是她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但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就又被挂断了。 夏莞皱皱眉,她已经好久没见樊斯辰了,也没有跟他通过电话,包括新年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也没有接。 这种许久生疏感,让她有些失落。 果然,不过一会儿,就收到了消息: 【斯辰:在开会。】 这个理由不下十次了,夏莞撅撅嘴:哪有那么多会要开啊? 夏莞不甘心,又发出了刚放假时的邀请: 【不晚:开完会能一起去泡图书馆吗?】 第61章 【不晚:我真的觉得斯聿哥肯定会醒的,有时间的话还是准备一下高考吧,等他醒了你就自由了。嘻嘻.jpg】 消息发出去后,夏莞才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歧义,她不是说人家哥哥是累赘的意思,刚想往回找补,对面就迅速发来好几条: 【斯辰:每天发消息烦不烦啊?而且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什么身份?你是他哥吗?醒不醒我活该饲候他一辈子,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夏莞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她下意识装作若无其事地按灭手机,再颤抖着手将手机装回衣兜。 她对痛苦总是后知后觉的,所以在被捅刀子的瞬间还能保持表面的镇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开始慢慢蔓延。 今天好似一场梦。 无事可做的空虚将心里那种深深的恐惧反复放大,平日里打工时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此刻,所有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樊斯辰打错了字,他当时一定很生气。 晚上,夏莞躺在床上,空洞的双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两行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流进鬓角和头发里。 直到这时,她才恢复了痛觉般,身体不受控制地蜷成一团,无声地嘶吼起来。那压抑的痛苦,如同困兽在心底咆哮,却又无法宣泄。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徐霞不经意间发现女儿红肿的眼睛,夏莞再也没忍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说了出来。 徐霞的脸色陡然一变,原本温和的面容瞬间布满了斥责的神色,她大声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别说人家是整个金皖都不敢得罪的太子爷,就光凭人家债主这层身份,是你随便置喙的吗?我看你挨骂不冤……” 夏莞感觉胃里在翻滚,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什么都吃不下,直接回学校了。 一路上,寒风凛冽,她的心也如坠冰窟。 这几天,夏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很多很多。 冷静下来后,她开始后悔没有第一时间解释清楚,而是选择鸵鸟一样回避矛盾。 为什么要选择回避呢?像曲楚心那样直言不讳不才是对这份情义的信任和尊重吗? 徐霞说得不对,她不能听。 她要亲自跟樊斯辰解释。 于是,夏莞再次拿起手机,拨打樊斯辰的电话。 然而,电话照例还是打不通,那一声声忙音,仿佛是樊斯辰筑起的一道无形的墙,将她拒之门外。夏莞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想。 她没有放弃,又发了微信消息,言辞恳切地解释误会并且希望能约个时间见面,可对方非但没有回复,还直接把她拉黑了。 夏莞盯着屏幕上那刺眼的小红点,仿佛看到了两人之间渐行渐远的距离。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接下来,她的大脑很快就将不能思考,然后进入自动保护机制。 几个小时后,直到她一个人的时候,这些压抑的负面情绪会集体爆发,然后她的认知和判断将会受到消极情绪的影响,思考角度变得狭隘而偏激,甚至对对方这个人和这段关系产生彻底的怀疑和绝望。 等再过个十天半月,或者因为是樊斯辰所以需要无上限的更久时间,她断肢一样的感情便再不会接上,并且神经坏死地愈合成一个难看的肉瘤。 忽而,逆流成河的铺天悲愤中,脑海里突然浮现那天樊斯辰一整天等她补课的聊天记录…… 霎时,那些疯狂叫嚣着要一刀两断的声音烟消云散,瞬间一片清明。 夏莞睁开眼,她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许志奕的手机被她借来打电话,但樊斯辰居然也没有接他的电话。夏莞隐约觉得不对。 于是又打开许志奕和樊斯辰的聊天框,说明自己是夏莞,借来手机发这条消息的目的还是想当面解决他们的误会。 许志奕愣愣地看着夏莞,他早就知道夏莞是一个一根筋的坚强女生,没想到她处理起感情问题也能如此直白、如此勇敢。 他手机聊天框里的上一条消息,还是好久之前,跟樊斯辰聊游戏的瞎扯淡。许少爷头一回反思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是他太幼稚了吗? 等了许久,樊斯辰还是没回复。 许志奕看着夏莞认真的模样,心里有些替她不是滋味,这样对人家女生实在不应该,于是自己拿过手机追加了一条语音: 【明日之星:philip,夏莞还等着你呢,给人家回条消息啊,就这么冷暴力可太不男人了昂。】 然后丢了一个嬉皮笑脸的小黄脸表情图。 很遗憾,樊斯辰没容他嬉皮笑脸,表情图的前面多了一个小红点。 许志奕足足宕机了一分钟:他被拉黑了??? 夏莞好容易拦住许志奕,才没让他一怒之下把手机摔了。 她突然想起来,“樊斯辰说过,在他哥醒来之前都不让叫他‘philip’的。” “卧槽!那也不至于拉黑小爷啊!什么脾气啊!”许少爷哪受过这种委屈,气冲冲地站起来走了两圈。 “夏莞你别急,”许志奕拍拍自己的胸脯,这事儿他管定了,“我八岁就认识他了,不就是退学当了两天总裁,连兄弟朋友都不要了?有本事把所有人都删了,净身出户啊!” 夏莞觉得他气得都有点脑袋不清醒了,好在她已经过了不清醒的阶段。 见夏莞依旧表情淡淡,许志奕因而觉得自己的怒火没有得到尊重。 于是他双手叉腰,愤怒地喘出一口气,仰天表达决心,“好好好,姓樊的,你惹上我了,我非得要亲眼看看究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我兄弟的身!妖魔鬼怪快离开!” 许志奕从不内耗,就算无缘无故被这样对待,他也会自洽地寻求封建迷信的原因,而不是归咎于遇人不淑然后陷入自怨自艾。 夏莞和许志奕约好这周末去樊斯辰的公司堵人。 虽然这个做法听起来有点风风火火像闹事的,但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夏莞心里也好受许多。 当晚,夏莞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是一个鬼气森森的做法现场,处处弥漫着神秘而恐怖的气息,中式恐怖的氛围令人毛骨悚然。 其间,还有各种黑发红衣白脸的鬼怪在四周游荡。 夏莞隐约觉得樊斯辰就在穿过这层鬼蜮的前方,但她眼下却吓得几乎不能动弹,只能干着急。 这时,众多可怖的鬼魅中,染了银发的许志奕作为他们一干教徒的头头,站在教场中央,依次向四面鞠躬。 突然,众鬼的唢呐一响,许志奕邪魅一笑,自信地跳起了k-pop。 夏莞又悲伤又害怕又想笑。 54记忆魔方 无风的午后,阳光将世间万物笼罩在一片暖融融之中,空气也被烘得闷闷的,透着一股干燥与慵懒的气息。 小区里,邻里闲谈的声音好似轻柔的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悠悠飘过来一样,落到耳朵里的时候,又像轻薄的浮尘,悬在半空,听不太清。 “瞧!那就是樊老师家的孩子,今年也六七岁了吧,正好该上小学了。”一位穿着碎花连衣裙的阿姨笑着说道,眼神充满慈祥和好奇。 “小脸肉嘟嘟白嫩嫩的,真是个可爱的小朋友。”旁边一位烫着卷发的阿姨附和着,脸上洋溢着喜爱的笑容。 小樊斯辰有点木讷,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陌生的阿姨们,眼神里带着一丝怯意。 手被一个穿着简朴的男人牵着,男人宽阔的大掌很有力,他没有力气可以挣开。 “小辰,跟李阿姨和王阿姨问好。”男人轻声说道,声音温和而沉稳。 “辰辰小朋友你好呀,刚才是和爸爸去买冰淇淋了吗?真是个小迷糊~”李阿姨笑着弯下腰,亲切地说道。 即便没得到回应,阿姨们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反而又给了他一些糖果,然后便跟他家大人攀谈起来。 “李老师,多谢您给我儿子补课,他说您上课可有趣了,这是家里一点特产您尝尝……对了,您爱人最近怎么没见着,哦哦是又去外地出差了啊,等她回来请务必赏光来我家里喝茶,我儿子天天说要请美人阿姨来家里做客呢……” 男人一一温声回应,举手投足间,风度和涵养都恰到好处。 就在这时,手上突然穿来粘腻感,这才把樊斯辰脑袋里反应不过来的人声挤走。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柠檬冰激凌融化到了手上。 淡黄色的液体顺着指缝缓缓流淌,这点微弱的触觉逐渐唤起了这具身体的感知,樊斯辰歪歪头,试图去舔手上的冰激凌,结果不小心又沾到了脸上,模样十分滑稽。 “哎呀,这孩子。”王阿姨笑着摇摇头。 有点酸,他不喜欢这种味道。 心里突然很委屈,手一松,冰激凌就整个掉到了地上,在热乎的地面上溅开一小滩。 第62章 他忙抬头看向大人们,可惜他们已经停止了聊天,都看到了他这里的情况。 瞬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分不清是内疚还是对于承担后果的害怕。 阿姨们拿出纸巾,温柔地给他擦干净了手指和脸颊,还笑话他是“小花猫”。 男人摸摸他的头,不一会儿又买来了一个新的冰激凌——这回,是甜甜的草莓味。 后来,樊斯辰渐渐知道,每周一和周五,男人在裕和小学授课结束,下班回来后,就会带他去麦当劳买一支冰淇淋。 然后回家——那是世纪初最普通的老小区类型,挨家挨户的晾衣杆总是满的。中午很热的时候,可以打开风扇午睡,虽然有些吵,但是脸上吹着风,仰躺盯着扇叶一圈圈旋转,樊斯辰很快就能睡着。 他睡着又醒来,平平淡淡的日子在扇叶间溜走。 不知不觉,就到了大街上飘零落叶的季节,每一片褪色的落叶被踩上去时,都会发出脆生生的响声。 就是这个时候,樊斯辰发现自己的短袖短裤开始变小。 这天,原本是吃冰淇淋的日子,男人却带他来到了裕和小学一年(一)班。教室里闹哄哄的,好多和他一样的小孩在嬉笑玩耍。 樊斯辰有些嫌吵,他捂住耳朵,趴在自己的小桌子上。 “你会玩这个吗?”一个豁牙小孩突然丢过来一个彩色的玩意儿。 樊斯辰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躲,生怕被砸到。 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他才看出,这是一个彩色的魔方。 他刚想掰一下,但不知为何,终是摇摇头,把魔方还了回去,小声说,“不会,我们都不会。” “啊?不行!你肯定会!你必须会!快点拼!”小孩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扭曲起来,那原本天真的面容此刻仿佛被恶魔附身,变得可怖至极。四面八方好似都响起了鬼魅般凄厉的催促声,无情地催逼着他。 樊斯辰感觉自己像被强行塞了一颗定时炸弹,心脏狂跳不止,后背冷汗直流。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挤出一个字儿,“我……” “我来!”一个稚嫩的童声如天籁般响起。 樊斯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自信满满地从自己手上拿走魔方,开始专心拼了起来。 周围可怖的声音被瞬间驱散。樊斯辰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木讷的大脑好似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脱口而出道,“wan?” “嗯?”小夏莞迅速地看了他一眼,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透着聪慧与灵动,然后继续埋头拧魔方,嘴里还念叨着,“philip你稍等,我马上就拼好了!” 樊斯辰拿来两个小板凳,和她一起坐下。 他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一点点拼魔方,看她的手,看她的头发,不知不觉,就这样看了好久好久。 终于,两层都已经拼好,只剩下最后一层的一个调皮的红色色块,始终像捉迷藏似的,一会儿溜到蓝色面,一会儿躲到绿色面,就是不肯乖乖去它应该去的地方。 樊斯辰看到夏莞的小脸上露出有点丧气的模样,不禁攥攥小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要不……我来吧?” “不用,夏莞给我!”一个头发也有点卷的小男孩臭屁地刮刮鼻子,不由分说地夺过了魔方,然后转过身去,偷偷地捣鼓起来。 樊斯辰努力思考,但大脑好似总隔着层迷蒙的水汽,雾里看花,抓不到关键点。 “他是谁呀?”樊斯辰小声问。 夏莞笑着回答他,“是许志奕呀!” 樊斯辰恍然大悟,刚想微笑一下,夏莞就撅起嘴,发现了许志奕的小动作,大声说,“许志奕!不许把贴纸撕下去重贴,这样拼的不算数!” 两个小朋友转眼开始抢起了魔方,还互不相让。樊斯辰坐在板凳上笑了起来。 就让这个魔方永远也拼不好吧。 清脆的放学铃响起,小朋友们陆续被家长接走。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在了最后三个小朋友身上。 樊斯辰觉得就算今天没有冰淇淋,也很不错。 “我妈来接我了再见!”许志奕挥挥手,背上没拉好拉链的小书包蹦蹦跳跳离开了。 老师帮家长叫了夏莞的名字,夏莞也收拾好书包,走出班门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笑得十分明媚: “再见,樊斯聿!” 刹那间,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将樊斯辰的脑袋劈成两半。 那些沉寂于阳光下的记忆,带着阴暗腥臭的霉味,如潮水般百倍涌来。 樊斯辰惊恐至极,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撕心裂肺地破了音,“我不是樊斯聿!” 夏莞回头的时候,空洞的双眼不见眼眸,她好似一个脖子生锈的傀儡,机械地问,“啊?那樊斯聿呢?” 樊斯聿呢?他去哪儿了?你是谁?为什么你在这儿?凭什么是你在这儿? 无数的疑问如有实质般伸出尖爪,要将他生生撕碎。 樊斯辰想逃跑,但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已经拼好的魔方,红色的那面完好地映入眼帘。 顷刻,那不详的鲜红却开始流动、滴落,化作粘稠的液体沾了他满手,而掌心好似被钉入了铁钉,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他慌不择路地奔逃,课桌被撞倒了一大片,身后无数只森白的人手,已然张牙舞爪地钻进了他的身体。鼻尖充斥着浓烈刺鼻的香水和烟酒味,那味道让他几乎窒息。 可他逃无可逃、退无可退,而脚下的教室地面也突然崩塌。 无尽的黑暗瞬间将他吞噬,他不知道自己会沉沦到何等的深渊。残破的灵魂仿佛已经背主出逃,冷眼旁观那具麻木的**,一点点从少年到中年再到老年,逐渐形销骨立,再也看不出当初的模样,最后腐朽成一滩尸水,最后的白骨也被风化,散落成了空中的微尘。 “医生!我儿子醒了!”病房里,卢凤鸣的喊声打破了寂静。 樊斯辰猛烈挣扎,输液架被打翻,发出巨大声响,手背的针在手臂划下长长的一道红痕,鲜血缓缓渗出。 匆忙赶来的医护人员忙上前制止,询问家属要不要打镇定剂。 卢凤鸣一巴掌猛地扇上樊斯辰的脸,五个鲜红的手印瞬间浮现。这一巴掌的痛感比一切都更能证明何为现实。 樊斯辰好似霜打的茄子,突然就冷静下来,然后像一滩烂泥,毫无征兆地落回病床。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已经被抽离了灵魂。 之后,樊斯辰便没怎么动过,安静得让人害怕。 卢凤鸣让心理医生给他做了检查,情况似乎没有那么乐观。 卢凤鸣拿到报告单的时候,气得浑身发抖,怒极反笑,把薄薄的纸张甩得哗哗响,破口大骂道:“姓樊的兔崽子,我说,你丫是逗老娘玩呢?我儿子还在隔壁躺着,我说什么了?你他妈全胳膊全腿儿还有脸在这儿装精神病?他是你亲兄弟,怎么对你不用我说了吧?你他妈个小白眼狼ptsd他?我看你脑子确实是有毛病!” “艹!”卢女士虽然性子刚烈,但之前从来不说脏字。 这会儿,樊斯辰的病历单已经被她撕成碎片,扬在这间空无一人的闲置房间。 她皱皱眉,脑袋里第一次跳出从未有过的念头,是她错了吗?为什么一个二个都变成了这样? 不行! 她狠踢了一脚落了灰的办公桌,最终再次掏出了那部不属于她的手机。 手机屏幕的壁纸,是一张随手抓拍的照片,虽然构图一般,还有点虚影,但照片中的少年和少女,在游乐场的背景下,居然笑得那么开心无忧。 倏尔,卢凤鸣眼神里透出一丝决绝…… 55狡兔三窟 医院之外,今天的天气还是很好的。 风已住,偶有细碎的雪粒从光秃秃的枝桠掉落,发出“啪嗒”一声。空气仍带着寒意,但万里无云的碧空中,暖阳高挂,照着路面上的积雪,反射出细碎的光点。 银装素裹的雪景中,夏莞身着洗得发白的素色毛线裙,此刻显得格外协调。 许志奕踏雪而来,宛如从时尚杂志中走出的男主角,但他今天的人设不是青春男高,而是成熟男性: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色呢子大衣,衣领上的一圈蓬松柔软的白色毛领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头发精心打理过,用发胶固定成了职场精英的造型,再搭配上一双锃亮的皮质短靴。 说他是去谈生意的都成。 前提是,如果他没有见了夏莞就蹦蹦跳跳跑过来的话。 夏莞离老远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心里幽幽想到,这货之前还一副兴师问罪誓不罢休的样子,她也跟着紧张,生怕矛盾愈演愈烈再见面掐起来,没想到轮到他真正上场,却又好似孔雀开屏。 夏莞不太习惯香水味,只觉得鼻腔一阵发痒,许志奕刚走近,她就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喷嚏。 “不至于吧?不好闻吗?我姐买给我姐夫的,我特意喷了一点!” 第63章 见夏莞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许志奕生怕被误解成娘娘腔,连忙补充道,“作为一个男人,我今天可是去讨要说法的!动物界里有标记领地的生物信息素你知道吧?这样可以增加气势!”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挺了挺胸膛,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为了不让夏莞和他在汽车里一直打喷嚏,他们是坐公交车去的,两人还隔了老远。 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夏莞有点恍惚,心绪还没来得及低迷,型男许志奕就捂着嘴跑来拉她下车,一下车他就吐了。 晕公交不晕汽车,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少爷体质。 夏莞赶忙给他买回瓶水,一边帮他拍背,一边自己打喷嚏。 许志奕虽然吐完之后头有点晕,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同桌,你说咱俩怎么这么惨啊,还没怒斩负心人,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不行,一会儿可得好好坑樊斯辰一顿!” 夏莞去药店买了个口罩戴上,才隔绝住了香水味,两人稍作休整后再接再厉,终于来到了樊宇科技的大厦a座。 大厦高耸入云,钢化玻璃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格外冷硬夺目。 夏莞心里有点打鼓,但是想起来之前来找樊斯辰,工作人员都会帮她带路,还有上次的发布会,虽然她没有邀请函,但樊斯辰派了专人在门口等她。 他以前从来没有不欢迎她。 那现在呢? 夏莞咽咽口水,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您好,请问两位有预约吗?”前台小姐礼貌地问。 夏莞咬了咬嘴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际,许志奕却毫不露怯,挺直了腰板,语气坚定地说道:“没有。青韵娱乐许董知道吧?我代表她来的,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会会你们樊总!” 其实,突然搬出自家独裁老姐,许志奕的心里也有点儿怕被秋后算账的发怵。但此刻箭在弦上,他得硬着头皮撑住场子。 “这样啊,可以先帮您登记一下吗?我们樊总确实有事,或者我们销售部的姜总也可以为您介绍……” “不可以,”许志奕斩钉截铁,“见不到樊斯辰我是不会走的。” 前台小姐笑容微微凝固,虽然不明白那家全国有名的娱乐公司跟他们科技公司能有什么业务关系,但也以貌取人地推测,这位衣着不凡的少爷必不能轻易糊弄,只得实话实说,“其实樊总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来公司了,一直是姜总作为总代理。” 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打工人也不清楚。 许志奕跟夏莞对视一眼,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请问贵司还有别的‘樊总’吗?”夏莞的心砰砰直跳,但她必须核实清楚。 前台笑着回答,“现在还怎么会?大家都知道,如今只有樊二少一位总裁。” 夏莞暗暗松了口气,至少不是樊家其他人争权夺势的猜测,看来樊斯辰当初处理得挺干净。可还能有什么原因,导致樊斯辰一个月都没来公司呢? 带着满心的疑惑,之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跑到了樊家老宅,然而,依旧是一无所获。 “狡兔不过三窟,同桌你瞧好吧,我就不信樊斯辰还能连他哥都不要了!”许志奕越挫越勇。 两人最后又去了华厦医院。 站在医院门口,许志奕笃定地对夏莞说,“同桌,他要是敢躲,我就买个行军床堵在他门口。” 夏莞却轻轻说,“谢谢你。” 许志奕莫名其妙地挠挠头。 夏莞:“原本就是我和樊斯辰的事,把你牵扯进来帮我找了这么久,我……” “同桌,你说什么胡话呢?樊斯辰是我兄弟,别说‘三顾茅庐’,就是这混蛋跑到天涯海角我也得把他拎回来谴责!” “那你呢,夏莞?”走进电梯的时候许志奕突然问。 夏莞有点不知所措,那她呢。樊斯辰不差她欠的那点儿小钱,如果他真的生气了,不想再见她了呢? 夏莞靠着墙,深深叹了口气。 许志奕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后悔问了这话。但之前邓欣怡跟他透露过,感觉到了夏莞那种似有若无的变化,他也以为夏莞可能会有点点喜欢樊斯辰。 或许是身份悬殊,又或许是认为身份悬殊,才会觉得累吧。 就比如平时,一直是樊斯辰单向给夏莞来电,但是反过来,只要他不想,夏莞甚至找不到他的人。 “诚信是美德。”夏莞冷不防出了声,许志奕听得一头雾水,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他是我债主,我欠他钱,”夏莞简单粗暴地概括两人的关系,“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着他把钱还上,他不要,我就砸他脸上。” 许志奕乐了,觉得他同桌威武又霸道,嗯,前同桌。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夏莞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好似冥冥中预感到了什么,她迅速地拿出手机查看。 但当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樊斯辰发来的消息时,她的手还是不禁微微颤抖。 【斯辰:wan,最近学习怎么样?在忙什么?】 仅仅是简短的几个字,那种久违的熟悉感瞬间涌上心头,夏莞的眼眶不由得泛起潮意。 【不晚:还好。没事做。一会儿可以一起去医院看斯聿哥吗?】 【不晚:大概半小时之后。】 许志奕凑过来看了看消息,有点奇怪地问道,“咱不都到了吗?为什么要说半小时后呢?” 电梯门开了,夏莞摇摇头,轻轻走了出去,然后回头竖起食指示意许志奕不要说话。 樊斯聿的病房在最里间,她之前来过很多次,所以夏莞还保留着上电梯的芯片卡,这也是他们之所以能打一个措手不及的关键筹码。 ***1407号房, 樊斯辰被卢凤鸣摔来手机的那一刻,仿佛才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过来。 这是他的私人手机,与那些商场上争权夺势的勾心斗角无关。 他想起这个世界还有另一方干净的天地,是他的母校,他的同学,他的wan。 手机隔着被子砸在了他的小腿上,多日萎靡不振,脑袋和手指也失去了灵活,樊斯辰是之后才发现手机的密码锁没了。 他首先打开手机联系人,那些熟悉的联系人再次引入眼帘,却好似隔了好多年。 但那个号码始终没有拨下,樊斯辰最终选择点开微信聊天。 聊天记录只多出来一句“新年快乐”。 好在,他不说,对方也没有主动联系,他应该庆幸的。 樊斯辰看着这四个字的祝福,僵硬的面部肌肉还是本能地移动到微笑的位置。 发出消息后,身心好似轻盈了许多,虽然不求对方很快就能看到,但身体已经积聚起了站起来的力量。 病房里的监控时刻观察着他的状态,所以医生很快赶到。 精神分裂症的主要症状包括出现幻觉、妄想、思维混乱和行为异常等……樊斯辰心里盘算好怎么回答才能尽快出院。 这时,突然响起的手机消息提示音让他眼前一亮,医生的测量表上,也随着他这一细微反应,由将信将疑变成了确定的对勾。 他荒废了太久,耽误了很多事,确实应该去看看樊斯聿了。 樊斯辰打开手机绑定的后台权限,樊斯聿的病房黑卡显示出几分钟前的使用痕迹。 “啪嗒”不慎掉在地上,这部平价的私人手机摔出了道碎痕,医生帮他捡起来。 “樊先生,请问您确定自己没有不舒服吗?” 樊斯辰木讷地看着医生的提问,随即用力闭眼,再睁开后,迅速地低声命令,“给我换一条蓝色的腕带。” 几分钟后, 房门被冷不防推动,用了十足的力气,如果不是vip病房需要刷卡进入,已经被不速之客破门而入了。 明明是毫不起眼的细节,但夏莞却不想归咎于自己是神经过敏,但这次莫名其妙的矛盾,加上一直找不到樊斯辰的人,处处透着诡异。 方才在医院前台登记访客信息的时候,夏莞注意到樊斯聿的探病访客表里,很久没有出现樊斯辰的名字了,而卢凤鸣的名字还在频繁出现,这就排除了樊斯聿转病房或转院的可能。 而且在隔壁房号的表单下,也能看到卢凤鸣的名字,她在两行表格里此消彼长,并且不会出现在同一天。 或许不是因为卢凤鸣一天只看一个人,而是随意登记一人就能进去看到两人,那么她的名字写在哪一栏都没差。 夏莞大脑飞速转动,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最好的情况*是樊斯辰被卢凤鸣关在了隔壁病房,与外界是失联状态,那么语气不对的消息也就对的上了;最坏的情况她不敢想,她对自己不熟悉的这个阶层能做到什么程度不敢妄下定论。 对于那位卢女士,她更要拿出百分百的警惕。 尽管夏莞在电梯里收到樊斯辰的信息时松了口气,但她仍不敢掉以轻心,于是才硬拉着许志奕闯空门。 第64章 “请进。”樊斯辰语气平平,笑意不减,好似两位来客并没有对他的房门拳打脚踢,只是轻轻敲了两下而已。 夏莞再次看到樊斯辰的脸,所有设想过的阴谋论和营救计划瞬间土崩瓦解。 之前语气不善的信息也曾让她怀疑是否自己太过看不清现实,两人本就隔山又隔海,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罢了,说不定真的是吊桥效应或者是最现实的经济纠纷,让她懵懂地以为这就是所谓心动。 然而此刻,眼前的樊斯辰,头发有点长了,柔软的发丝被阳光渡了层金色边缘,显得有些不修边幅的凌乱。 酸涩密密麻麻地爬满心头,原来委屈,竟也这般痛彻心扉。 樊斯辰觉察到她的目光,于是捋了捋自己的翘起来的头发,然而后者还是倔强地弹了起来。 夏莞鬼使神差地,突然就着他的手摸到了他侧边的脸颊。 樊斯辰愣在原地,女孩子的手明明那么小,那么柔软,他却好似被千钧之力牢牢牵制,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保持僵硬的姿势,缓缓低下身,夏莞踮起的脚尖也随之落下,她轻轻叹了口气。 樊斯辰的手从没这么冷过。 瞥见上面的蓝色腕带,她暂时压抑住万千情绪,还是先不要逼人太甚…… 56探病 医生攥紧手心里的紫色腕带出了病房。 许志奕虽然满肚子的埋怨,但觉察此时氛围不对,隐约要往粉红泡泡的方向发展,于是也憋闷着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医生被他追着站住,“大夫您好,我是1407号房的家属,请问他患什么病了?严重吗?” 医生摇摇头,表示涉及病人隐私,无可奉告。 许志奕就算好奇心爆棚也无计可施,但樊斯辰带的是蓝色腕带,应该没有大问题吧,他把自己丢进医院的长椅,心说樊斯辰你最好是来割**的! 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许志奕伸长了脖子,恨不得多长出两只耳朵来,八卦之魂在疯狂燃烧,却什么也没听到。 一墙之隔,夏莞深吸口气,试图平复咚咚的心跳。 “什么时候去理理发吧。” 樊斯辰望着夏莞单薄的背影,在心底已经预设了许多可能遭到突击的问题,并且模拟了合情合理的答案。 但他没想到,夏莞开口的第一句居然会是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喉结动了动,低声说道,“我,还是不了吧。” 话音刚落,夏莞突然转身,伸手拉开房门就要离开。 许志奕没想到夏莞出来的这么快,忙迎上来,“怎么了,夏莞?” 夏莞:“许志奕,我们走吧。” 许志奕下意识地偏过头,却正好对上樊斯辰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硬与警惕,稍长的碎发下,炯炯双眸深邃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原始本能,而这双眼睛正警告似地死盯着他。 哪里像久病初愈的,分明如同刚越狱的。 许志奕感觉要起鸡皮疙瘩,别过头当起了和事佬,“有什么话好好说,都是同学,别急眼哈。” 好像之前最急眼的不是他一样。 “别、别走!”樊斯辰沙哑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嗓子好像吞了一千根针,好像这不是他主动说的话,而是身体本能发出的求救信号。 夏莞听到这声挽留便止住了脚步。 樊斯辰紧绷到极致的双臂,终是没有未经允许地放纵。 崩溃边缘的理智喊了无数遍“算了吧”,像在求取救赎地诵读经文。 然而……该怪他不够虔诚,还是动了凡心。 三人之间,死寂无声蔓延。 夏莞咬了咬下唇,猛地转过身,用力推了一把樊斯辰,“别走?你是哑巴还是结巴?就会这一句?我要是走了呢?欠你的债我一分钱也不还就跑了,然后呢?你还追债吗?” “追!”樊斯辰深深埋着头,但低沉的嗓音充满了坚定,发抖的手试探地勾上夏莞的指尖,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犹豫了。 但夏莞冷哼一声,反手紧握住了樊斯辰的手,她握得很用力,指甲泄愤一样嵌入掌心的软肉,但樊斯辰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神情安心得混无所觉。 “不是追债……”樊斯辰的声音很轻,像浮在空中的微尘。 夏莞的心猛地一颤,满心的怨愤恐惧悉数湮灭,只剩了一片微风抚过杨柳畔。 那是追什么? 我吗。 “算了。”夏莞看到樊斯辰被汗洇湿的病号服,叹了口气,再次无可奈何地宣布妥协。 每当她用了全部意志决定不再恋战,鸣金收兵,樊斯辰却总要无意识地诱敌深入,让她愤愤不平地举兵压境,但最后终不忍心,只得秋毫无犯地偃旗息鼓,憋屈得很。 烦人的狐狸精。 没有比我更好哄的了吧? 然而,抽出手时,指甲沾了一丝红线,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樊斯辰掐出了血。 夏莞忙抽出手。 但樊斯辰却恍若未觉,如释重负地为他们拿凳子倒水,好似重获新生一样有了动力。 夏莞不露痕迹地抹了指尖,努力让自己冷静,坐下认真盘问起这段时间的事。 “你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住的院?为什么住院?” “一点小感冒。” 许志奕首先不信,“哥们儿别逗了,我记得你小时候不吃药感冒都能挺过去,现在倒是变成豌豆公主了?” 夏莞的眼神更加锐利,仿佛要将樊斯辰看穿。 樊斯辰有点苦恼,怕她一个不高兴又要走,酌情解释道,“还是有些严重的,可能前两年的病毒虽然过去了,但免疫力下降了一些。本来是酒局应酬,喝了点酒又吹了风就感冒了,后来发烧,还有点贫血,可能是工作压力大吧,反正我哥也在这儿,来住院修养得快些。” 理由丰富,看似只是些不太严重的小毛病,恰巧赶到了一块儿。 夏莞仔细琢磨这其中的真假,觉得差不多可信。 “你酒量能有多好?比你哥好点?”夏莞无不调侃他们兄弟俩的一杯倒,“你又不是我们打工族,整个金皖,你不想喝的酒,谁还能逼你不成?” “嗯嗯,下次一定不喝了。”樊斯辰非常听话的样子。 夏莞总觉得他在装乖,但又没有办法。 “我还以为你跟我生气故意躲着我。”夏莞坦率地说了出来,带着一丝委屈。 “啊?”樊斯辰摇摇头,一副她为什么会这样想的表情。 如果再从头掰扯,又是你凭什么说我哥坏话这样小学生一样矫情的纠缠,反正误会已经解开,樊斯辰又是这副模样了,她索性懒得再提。 “以后我打给你的电话必须……”夏莞想了一下,“接起来,或者在二十四小时内回拨。” 樊斯辰点点头,觉得夏莞好像更霸道了,不知道她本就如此,只是像他一样戴了面具,还是说她真的成长得太快了。 他没说过,从第一次见夏莞之后,就觉得她好似一颗石缝中的松籽,总有一天会冲破束缚,穿云裂石,达到凌云之巅,让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那是他永远不可能达到的程度。 人各有命。 樊斯辰想着,在夏莞第二遍命令后,从善如流地俯首称臣。 他们又去看了1408的樊斯聿。 恰巧卢凤鸣也在,当她的眼神落在夏莞身上时,那一瞬间的目光流转,带着几分审视与探究,却没有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反常。 小时候在大院的时候,许志奕就听说过当初樊太太的赫赫威名,而且樊宇有今天,除了站对了时代风口,也有很大部分与原因是当初没离婚前她的功劳。 许志奕规规矩矩地鞠躬说了阿姨好,就像他小时候有一次抱着皮球去她家找樊斯辰玩,还是一样的紧张。 懂礼貌的漂亮小孩到哪儿都受欢迎,卢凤鸣招呼他坐下,还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这倒是让许志奕颇为意外,脑洞大开地脑补出家里长辈或许和这位还有什么渊源?但怎么从未听说过。 “小辰,一会儿我请同学们出去吃个饭吧?” 好似一位见了孩子同学的,最正常不过的家长。 樊斯辰却四肢僵硬,不敢相信这是从卢董口中说出的话,简直像是看了恐怖片,一时做不出反应。 夏莞察觉到樊斯辰的异样,立刻挡在他身前,礼貌而坚决地替他回答,“谢谢阿姨,但是不用客气,我们呆一会儿就走。” 常年身居高位,胆敢忤逆她的人几乎没有,卢凤鸣如同被挑衅的雌狮,眼底闪过一丝怒意,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但她很快就控制住情绪,站起身,语气不咸不淡,“行吧,小孩子家家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夏莞,意味深长地说,“若是别有所图的玩意儿,再微不足道的蝼蚁也得斩草除根,是不是?” 第65章 卢凤鸣说话带笑,但红唇之下暗藏着令人胆寒的威胁,好似领主翻脸前最后的警告。 夏莞咬咬牙,即使尽力克制,脑海里仍抑制不住地去想之前樊斯辰补课惊醒后意味不明的话。 “阿姨,您是什么意思?” 脱口而出的瞬间,在场谁也没料想到她会这么问,但夏莞不后悔自己的鲁莽,她要逼着自己勇敢。 卢凤鸣眯眯眼,蔑视的眼神包含着杀意。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樊斯辰拉过夏莞,“抱歉卢董,我哥需要静养,今天人太多,我们就先告辞。” 可夏莞像是王八吃秤砣,毫不退缩,眼神也毫不让步地直视着对方。 对峙到这里,空气中的火药味快从精神科传到了康复科,卢凤鸣才稍稍松懈态度,宣布停战,“小姑娘家别这么敏感,阿姨是说小许。” 许志奕躺着中枪,心说:哈?我吗? “阿姨记得你小时候常来找小辰玩,现在到了高三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别在人生的节骨眼儿上玩物丧志。”卢凤鸣语重心长地说道。 阿姨,那个,我已经不再抱着皮球玩泥巴了,谢谢。 许志奕没想到,这场隐形的矛盾,会以自己的被教育作为收尾。 不过更令他意外的是,堂堂卢董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个樊斯辰儿时的玩伴,虽说之前他就见过她一面,还不太愉快,她当时说的是“走开,回自己家玩去”。 “好的卢董,”夏莞跟着樊斯辰改了称呼,语气不卑不亢,“既然您说了,我保证绝对不敏感。” “斯辰,那咱们就先别打扰大哥了,走吧。”夏莞笑盈盈地冲樊斯辰说。 樊斯辰求之不得,那声“小辰”听得他如芒在背。 等他们都离开后,卢凤鸣才露出了愤怒的凶态,她咬咬牙,小看了那个叫夏莞的小丫头,居然还敢在她面前示威! 57烧烤 夕阳余晖像被打翻的焦糖,从天际那边缓缓延伸,浸染了一中外的围墙。周日的学校本应静谧,最里面的教学楼却透出星星点点的灯光,那是高三学子们在灯火通明地上自习。 老赵在夏莞的指挥下,把车停到了一中东门。 周日晚上有高三自习,但夏莞和许志奕已经请过了自习课的假。 “wan,tyler,咱们不是去吃饭吗?来学校做什么?”樊斯辰许志奕扒着车窗,望着熟悉的校门,不知道他们要把自己往哪儿带。 已经好久没出来走动,其实随便哪里都好。 夏莞神秘一笑,勾起唇角,“来学校的理发店,先给你剪剪头发,嗯,要不就寸头吧?你说呢?” 樊斯辰刚把羊绒围巾绕上脖子,闻言指尖微顿。 透过后视镜,夏莞看到后排樊斯辰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完了,丧丧的樊斯辰也好好看。 “那啥,同桌,他不剪哈。”许志奕像只护崽的母鸡,立刻挡在樊斯辰面前。 夏莞咽咽口水,觉得自己作为追人的一方还是要张弛有度,于是不再逗他俩,“算了算了,剪合格了你也不回来上学——还记得理发店旁边开的什么店吗?” 转过街角,霓虹灯牌上亮着“王家烧烤”。混合着孜然与炭火的香气钻进鼻腔,烤架上的肉串滋滋冒油,金黄的油花溅在通红的炭块上,腾起细小的火焰。 “当当当当!这是我打工的地方,二位少爷,今儿我请客!”夏莞阔气地推过一张塑料纸打印的菜单,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油渍,“放开肚皮吃。” 两人都很懵,许志奕抢先开口,“你之前不是说在‘心语’文具店打工吗?” 夏莞理所当然地回答,“对啊,但周五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我就来这里做烤串儿了,”她利落地拆开三罐冰汽水,拉环弹起的脆响混着隔壁桌的碰杯声,“一开始是班长介绍的,他也来这儿打工,挣得还挺多……” 许志奕一时还是没能接受,夏莞是说她周五考完周考的几门考试,出门左转就来烧烤摊干烧烤?完事儿人家周一再上升旗台前轻松领个奖? 曾经一度以吃喝玩乐为人生理想的资深富二代,从良后头一次感到世界的参差。 “等会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干这个的?”许志奕还是不敢置信,自己从海南度假回来后,每天为了赖床和闹钟斗智斗勇,躺在床上哄了自己好久才积聚起上学而非继承家业的勇气。 他对自己说,万一他爸的医药公司破产了,万一正好他妈的娱乐公司也破产了,还有他姐……到那穷途末路的时候,自己因为满腹才学就顺位成了支撑这个家庭新的顶梁柱。 反正以自己为圆心,许家上下左右三代以内的亲戚的财路都被堵了个遍,许少爷才深感自己富有“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责任重大,然后艰难地起床、上学、做作业。 夏莞哪里能知道他那么多内心戏,轻描淡写地随口答道,“在‘心语’打完工第二天,正好老板姐姐送了我两天假——你俩有忌口吗,辣椒和蒜?” 为什么是第二天呢?因为打工后的第一天就是跟樊斯辰矛盾的开端。 夏莞一笔带过了。 但许志奕反而对她这种不甚在意的态度肃然起敬。 许志奕:“我俩都不吃蒜,他也不吃辣。” 点好烤串,老板看到了夏莞,豪爽地笑着跟她打招呼,“是夏莞啊,今儿个咋没去上自习啊?得好好学习哈,哥可雇不起你们这些高材生天天给我干活儿!” 夏莞也能隔着许多桌人大声回答,“王哥,我今天不打工,带了人,来吃饭的!”她把刚才自己写好的订单纸送过去。 “牛逼啊学霸姐,帅哥还一带一双,你这是学业、事业、爱情三不误呀!”老板把订单递回去,顺带开她玩笑,“忙着呢,自己烤去。” 夏莞知道这是要给她免单的意思,毫不含糊地撸起袖子,“行啊王哥,我自己烤,您给打个八折就行。” 老板照顾他的两个学生临时工,说过让他们带朋友来吃可以打折,夏莞一共就带了两个朋友,他原本准备直接免单的。 虽然许志奕很期待,但最后也不是夏莞亲自烤的,因为他们又遇到了正巧在这里打工的班长程明达。 程明达家境更困难些,虽然不似夏莞一样负债,但由于还有弟弟妹妹上学,仍是捉襟见肘,学费得靠他自己努力。 程明达除了周五和周六,周日的晚自习也请了长假,这样一周就可以算三天的工钱。 “来,常常老班长的手艺!”程明达穿着浸满油渍的围裙,不禁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记得咱们四个头回凑一块儿,还是我和老樊老许帮夏莞转班的时候搬桌子,没想到再聚,就快毕业了,老樊更是直接步入社会,变化太大了。” 时间这玩意儿一旦感慨起来,无论十几岁的青春年华还是三四十的中年危机,都让人凭空生出一种被岁月无情催逼的苍老感。 倒是永远活在当下的许志奕没理解这份闲愁,灌了一大口汽水,笑得没心没肺,“这有什么难的?等毕业了就不用上课考试写作业,咱们就有时间经常出来玩了!”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程明达老早就不靠父母,而是赚钱养活自己和弟弟妹妹,所以相对于不谙世事的学校学生,他对于社会现实有更深刻的体会。 虽说谈不上嫉妒,但还是不由得想,他们这些直接继承家业的富二代能少走多少年弯路。 樊斯辰看的明白他的心思,只是苦笑着和他碰了杯。 夏莞经历的变故更大,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独生女,程明达对她有更深的共鸣和同情。 但夏莞却跟许志奕碰碰杯,赞同道,“我前同桌说得对,这有什么难的?我相信,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许志奕开心;“嘿嘿,祝我们自由!” 不一样了。 樊斯辰就那样出神地望着她,那种永不言弃的生命力比店里的烟火气更加热烈。曾经那个钻牛角尖黯然神伤的拧巴少女,转眼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举杯谈笑风生、相约未来。 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只会是她生命里的过客,但在知道这一天的来临,竟比死期更让人无法释然。 “你们先吃,我先去给别桌烤!”程明达在围裙上擦擦手,匆匆离开。 樊斯辰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夏莞也会像那样打工,那么辛苦吗? 肯定会的。 “樊斯辰,你吃成我的烤串了吧?哈哈哈怎么还辣出眼泪来了!”许志奕笑着拿走他剩下的烤串放到自己嘴边。 夏莞挑出不辣的放在一个盘子,“这个不辣,来!尝尝这儿的特色,脆皮五花肉,班长烤的可好吃了!偶尔卖不完的时候老板就让我们自己烤着吃了。强烈推荐!” 夏莞细心地把竹签头的煤灰擦掉在递给樊斯辰,然后又拿回来问问,“需要我帮你剔到盘子里吗?我看电视里演的有钱人,没吃过烧烤,不会撸串。” 第66章 樊斯辰歪头,就着夏莞的手,咬下一块给自己准备好却又拿回去的烤串上的肉。 夏莞放心了,“哈哈哈给你,我就说,电视里对有钱人的表演还是片面了。” 许志奕心理不平衡,“同桌,我也不会。” 但没等到夏莞帮他擦灰和剔肉,夏莞递给他一串肉和一张纸巾,自己也拿了同样的一套给他示范。 原来是授人以渔。 许志奕有点失望地撅撅嘴,刚想把擦好的烤串往嘴边送,夏莞却让他给樊斯辰。 许志奕的委屈达到顶点,“凭什么呀?” 夏莞理所应当地回答,“你拿这串不辣,是樊斯辰的。” 许志奕“哦”了一声,反应过来夏莞好像是在培训自己怎么伺候发小,想回家就怒购《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不满地嘟囔道,“这个世界的单身狗就不能少我一个吗?” 夏莞脸颊微微泛红,故意装作没听到,但樊斯辰却认认真真地澄清,“许志奕,你不要误会,我和夏莞只是正常朋友。” 夏莞心头一沉,有些食不知味。 吃完饭,两人告别了樊斯辰,回学校上最后一节晚自习。 夏莞走的有些急,许志奕追上她,刻意弯腰去看,还好没都哭了。 夏莞有点恼,“你干什么?” 许志奕说,“同桌,问你件事儿,你别生气。” 还不到夏莞保证,许志奕就抢先问,“你,喜欢他是吧?” 夏莞更气了,别人都看出来了,凭什么樊斯辰那个王八蛋跟没事儿人似的,平时不是情商挺高的吗。 许志奕见她皱着点头,立马后怕地拍拍胸脯,“还好我之前说老樊被你预订了,让邓欣怡别给他送情书,不然现在我勒个修罗场呀……” “呵,我哪儿敢预定人家樊总,你看人家认账吗?” 夏莞咬咬牙,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谁置气,之前暗恋顾逸尘的时候不是挺能装挺能忍的吗,怎么一到樊斯辰这儿,什么坏脾气都一股脑来了。 “不是啊,”许志奕凑近悄悄说,“这么跟你说吧,老樊第一口吃的是不辣的。” 夏莞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所以说,原以为是吃辣引起的生理性流泪。 居然……是因为她吗? 58初吻 高三的时光宛如被拧紧的发条,在晨光熹微与夜色深沉之间飞速转动。 这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也是2022级学生的最后一学期。 夏莞坐在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奋笔疾书地刷着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墨味,混合着同学们偶尔翻动书本的声音。 她咬着嘴唇,眼神专注地盯着讲台上学长学姐们的宣讲,心中却也难免泛起一丝紧张与焦虑。 高考,这个决定命运的时刻,正一步步向她逼近。 她深知,此刻唯有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考上一个好大学,才是对自己未来最好的交代。 那些在心底悄然滋生的儿女私情,只能暂且搁置一旁,哪怕思念如藤蔓般在心底疯狂生长,她也只能强压下这份悸动。 虽然还是偶尔会见到樊斯辰,他们之间相见和联系的频率都被克制住恰到好处的范围,从不逾矩。 夏莞不喜欢这种虽然没有攻击性但却被隐隐掌控的感觉,她以后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今天班里来了上上届的学长学姐,回母校一中宣传他们的大学,夏莞既憧憬又眼花缭乱,未来好像那么远,但这一刻好像又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所以更是每一步都不敢轻举妄动。 她边听边记录了一点感兴趣的学校和专业,有些分数要求很高,但只要正常发挥还是考得上的。 不知道如果是樊斯辰的话,会想上哪个大学? 夏莞支着下巴开始出神,如果樊斯聿没出事的话,她和樊斯辰会做一年的同桌,哪怕在高三分单桌后,也可以每天在一间教室一起学习,一起考试,然后说不定还会约定一起考大学,那样又是四年的相伴…… 夏莞出神地想着,笔尖圈住了本市最好的两所大学。 “诶?我刚才好像看见樊斯辰了,他不是退学了吗?我刚在医务室看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像是低血糖……”“樊斯辰?他回来了吗?”三班的同学分享着新鲜消息。 夏莞突然站起身,动作有点大,桌子“嘡啷”一响,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夏莞什么都没说就跑了出去。 “咦?她怎么了?” 邓欣怡幽幽道,“姓许的没诓人。” 夏莞到越跑越快,医务室的门牌还是高一军训时候的样子,夏莞觉得自己好似跑过了一重恍惚的轮回。 白色的门帘遮了视线,她心急之下,一个不小心,便撞进了来人的怀里。 她慌忙想躲开,但熟悉是感觉是不会骗人的,一抬头果然是樊斯辰。 夏莞突然有点懒懒的不太想挪动,半天才说,“你,怎么来了?”她想起樊斯辰之前生病住院的事,加上刚才在班里听到的,下意识以为是他低血糖了才来的医务室。 “给你糖!”夏莞迅速从兜里掏出满满一把糖,“你怎么会低血糖呢,是又加班工作了吗?” “咳,”这时,樊斯辰的身后传来一个女声,“抱歉,其实是卢淼同学送我出校的时候低血糖晕倒了,怪我没及时发现,让她磕到了头……” 夏莞偏头,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学姐,这不怪你,很感谢你能第一时间帮她打电话。”樊斯辰跟她说了两句后,女人就离开了。 “她是f大回母校的学姐,”樊斯辰跟夏莞介绍,“虽然只是小磕碰,但卢淼有凝血障碍,还好有人在身边,拿她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 夏莞问了卢淼的情况,樊斯辰说已经送去医院了,没什么大碍。学业压力大加上睡眠不足,就连有的男同学也会贫血。 听完这些,夏莞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一些,但气氛却也变得有些尴尬,话到这里也就没什么好聊的。 夏莞手上那把黄澄澄的糖果樊斯辰没有动,她只好再放回兜里。 “算起来,卢淼是你表妹吧?”整个医务室只剩了他俩,于是夏莞没话找话。 “差不多吧,”樊斯辰说,“准确说,是我哥的表妹。” 接下来便是沉默。 夏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自打从许志奕那儿窥探到一丝希望,她反而畏手畏脚起来。 如果樊斯辰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说不定真的破罐子破摔直接表白了也说不定,反正她认准了就算失败,也不过仍是打回普通朋友的身份,他俩无法做到一刀两断。 但现在,她无比想知道、想验证,樊斯辰真的喜欢她吗,因为怀疑,因为似有若无的暧昧,总是忍不住猜测,很难不想试探。 “最后一节是体活课吧?”樊斯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我听许志奕说的,这节课还没被数学霸占。” 夏莞笑了,“我就说你怎么还不走,早给我发消息不就行了,来吧樊总,带你在母校转转。” 卢淼已经被送去学校,樊斯辰确实没有了继续逗留的必要,但被夏莞直接点破心思还是让他心头一动,说不上是喜是忧。 夏莞表面淡定,心里却没这么八方不动,樊斯辰就是在专程等她,只要脑海里盘踞着这个想法,心火便有了蠢蠢欲动的燎原之势。 两人并肩走在熟悉的校园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光影随着微风轻轻荡漾,那些记忆好似永远在此停留。 樊斯辰努力摇摇脑袋,好似生怕这又是一场多年的黄粱美梦。 “青梅冰酿,红豆奶茶,要哪个?”路过小卖部时,夏莞各买了一杯让他选。 是学校的老味道。 樊斯辰让夏莞先选,他都行。 夏莞于是把温热的奶茶给他,自己喝了一大口冰沙,“书上说,你们霸总这种物种不是都有胃病吗?” 樊斯辰忍不住失笑,“你在哪儿看的?” “就是一茹姐……咳咳!”夏莞脑子一转,可不能暴露了她家军师及其十八禁强制爱小书,急忙尴尬地咳嗽两声。 樊斯辰给她拍拍后背。 夏莞揭过了这个话题,“你还记得之前给我买过青梅冰酿吗?” 樊斯辰手上微微一顿,最终缓缓摇了摇头。 夏莞眼底闪过一瞬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她笑着说,“咱俩一起度过了千八百天日子,哪能记得全每时每刻,我帮你记着,反正……” 反正记忆里,满满都是你。 “上次喝青梅冰酿的时候,你说我对谁都已读不回,现在还是吗?”夏莞调笑着看向樊斯辰。 曾经的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如今却能游刃有余应对自如。 但樊斯辰没接话,埋头喝了一口奶茶,明明是他喜欢的全糖,舌根却好似染了苦味。 第67章 “咪咪?”夏莞让樊斯辰也蹲下来,两人一起猫腰在草丛边傻等。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扭捏的小猫终于缓缓走了出来,轻轻地落到了夏莞快发酸的手上。 “我给你拍过,是大灰的小宝宝,”夏莞对校园里的小猫如数家珍,在那段最难熬是时候,她常常把那只叫大灰的懒猫当作樊斯辰倾诉。 “咪咪胆子小,和它妈妈一样懒懒的、笨笨的,”夏莞伸手去撸小猫的肚皮,咪咪舒服地喵喵叫,“但是小猫知道什么人对它好,只是需要多一点点耐心。会很乖的。” “你要不要抱抱它?”夏莞乍一回头,虽然并不贴切,但那种感觉只有她懂,樊斯辰微卷的发丝看起来像小猫一样软软的。 夏莞怀里抱着猫,这个动作突然就离樊斯辰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樊斯辰喉结滚动,缓慢地伸出手,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小猫。 夏莞好似听得到自己隆隆的心跳,是她的错觉吗,她居然觉得樊斯辰刚才想要吻她! 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而奇怪,夏莞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把自己的手放在哪里。 小猫虽然没见过樊斯辰,却在他薄薄的手掌里亲昵地蹭来蹭去,樊斯辰侧着半边脸,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 “喜欢。” 他朝她抬眼。 简单的两个字,在夏莞的心底激起千层浪。 夏莞感觉喉咙有点干,忙找补,“小猫也喜欢你!” 樊斯辰“嗯”了一声,快到下课的时间,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地散步。 夏莞跟在他身后,还在偷偷回味: 喜欢你的,不止小猫。 夕阳的余晖衬着樊斯辰的背影,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让他的身形也融进了迷蒙的暮色之中。那些藏在心底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wan,”樊斯辰侧身对她说,“——” 恰巧下课铃打响。 慢慢的,操场上、教学楼,四面八方都变得嘈杂起来。 夏莞慌乱地转身,匆匆说道,“再见斯辰,我想起来老师现在找我,先走了!” 樊斯辰却不等她跑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藏在下课铃里的告别,“wan,我要出国了。” 夏莞顿住脚步,整个人僵在原地,宛如被重锤了两次。 “很抱歉,再见,夏莞。” 夏莞攥紧拳头,喉咙好似吞了铅块,她无声地抡起袖子,使劲抹了把眼睛,双眼火辣辣地又烫又痛。 她就该狠狠走掉,留下这个冷心冷肺的家伙自己吹风。 但听到樊斯辰风衣响动的时候,夏莞以为他要走*,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她本能地转身冲了上去。 樊斯辰正脱下风衣想要给夏莞披上,因而双手都被占用。 所以,夏莞扑过来咬上他的下唇时,他僵硬得纹丝未动,任凭血腥味在唇间蔓延。 夏莞红着眼眶,用尽全身力气最后看了他一眼。 59迟来的深情 夏莞倚在教室窗边,夕阳余晖映在她的眼底,好像一团小火苗,随着天色渐晚,一点点微弱,直至熄灭。 夏莞这才回过神似的眨眼,暗自思忖,觉得自己还是冲动了。 但她不后悔。 她一个不到二十的大女人血气方刚见色起意啃一口怎么了?谈到了正好,谈不到自然有人回叫她滚,啃到了还是赚到呢! 夏莞在心里反复给自己洗脑,但终于没能将军师的教诲听进去,纪一茹倒是兴致勃勃地又发来了好多张她家小猫的照片。 夏莞看过憨态可掬的小猫,却仍是一脑门官司,只好撑起下巴再次切换到樊斯辰的聊天框。 樊斯辰后来发消息解释,他只是暂时前往瑞士洽谈海外业务,虽说具体时长尚未确定,但肯定会回来的。 也许这就是友谊变质的爱情罢,夏莞原本以为那一吻之后,自己会再不好意思和他正常发消息聊天,但樊斯辰上飞机前例行公事般的报备,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反倒让夏莞有些不知所措。 反正扣了戳,就是她的了。 也算是否极泰来,那诀别似的场景激发出了她背水一战的潜能,于是这件小乌龙也被赋予了另一种联结的开端。 夏莞复盘自己的激情“犯罪”动机:关心则乱,一时糊涂。 且不说樊家在国内根基深厚,势力庞大,单说樊斯辰刚刚站稳脚跟、立威掌权,根本没有理由长期出国。更何况,樊斯聿还在金皖市治疗,卢凤鸣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儿子离开她的视线范围?而且樊斯辰也绝不可能对自己的哥哥不管不顾。 但她为什么会那般胡思乱想呢?为什么会觉得那么难过? 感觉当时,樊斯辰的那一眼比深邃的汪洋还要深沉,好似是在与她做最后的诀别,仅仅多看一眼,就让她绝望得无法呼吸。 夏莞仔细剖析自己那种好似即将永远失去重要之物的心理,她深知,身体的本能是不会说谎的。 在樊斯辰身上,她感受到一种飘忽不定的无所适从,如同随时会飘走的无根浮萍,那是一种生命难以承受的轻。 或许,不了解他的人会被这种神秘的忧郁气质所吸引,但夏莞却真心为他担忧。她暗暗下定决心,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和他谈一谈。 “樊斯辰?真是他?那不会是初吻吧?”角落里,班级女同学的小声议论传进了夏莞的耳朵。 她心中一惊,根据她们只言片语的拼凑,难道是那天自己强吻樊斯辰的场景被人拍到了? 夏莞顿时感觉口中发干,下意识地用舌头舔舔嘴唇。她心里十分纠结,不知道别人认出她没有,如果没,她要不要就装不知道? “卧槽男的女的都有啊,荤素不忌!有钱人的圈子就是脏,你说他们不会那啥都做过了吧?”“哪啥呀?”“就……” 越听越离谱,夏莞再也坐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正在讲八卦的几个同学身边。 她原本以为同学们讨论的是那天校园里,樊斯辰在夕阳晚风里的照片。 然而,当同学把论坛上的照片指给她看时,夏莞顿时瞳孔剧震。 照片上的背景杂乱不堪,五彩斑斓的灯光一看就是那种不正经的夜场。樊斯辰衣着凌乱,一个浓妆艳抹、尽显媚态的女人正亲上他的侧脸,手还搭在了他的腰间。 “这是ai合成。”夏莞铁青着脸,斩钉截铁地宣布。 手机第三次空响后自动挂断,樊斯辰的电话打不通,他很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樊斯辰的身份,这件事的性质远远超出学校范围的小打小闹,如果发酵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许志奕的能力也有限,况且这件事不好拉他下水,夏莞思索片刻,最终去找了卢淼要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打完电话,夏莞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必须尽快得到控制,且不说舆论风向对樊氏集团的股份涨落有着巨大影响,单就樊斯辰的个人名誉而言,绝对不能让这张图肆意传播。 而这件事,只有找卢凤鸣才能妥善解决。 夏莞原本以为卢凤鸣会有所为难和推托,甚至还提前想好了从樊斯聿和卢家企业关联的角度去劝说她。 可没想到,卢凤鸣居然二话不说,立刻派人去处理此事。 还好这张照片目前只在一中学校论坛传播开来,ip地址也很快被查了出来。 不过,卢凤鸣约了她周末相见。夏莞直觉这不会是一次轻松的会面,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 校园里的花草树木在肆意疯长,但夏莞知道,在它们最繁茂的时候,就是毕业季,也是自己要离开的时候。 她漫步在校园小径上,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割舍的眷恋。明明自己的适应性很强,可为何对学校的这些景致如此留恋呢?难道这就是念旧吗? 下午,“晨曦之声”广播社有一个毕业前的社团聚会。 走进广播社的活动室,熟悉的动圈麦克、调音台、广播稿映入眼帘,夏莞这才恍然。 原来,她是睹物思人。 这里的一切,都承载着她和樊斯辰的共同回忆。 而她,真的有信心走进樊斯辰的未来吗? 走神的时候,顾逸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夏莞这才回过神来,该轮到她发言了。 其实他们高三就已经从社团“退役”了,各类社团早早换上了高一的新生,他们作为学长学姐,此番前来不过是给学弟学妹们一些鼓励。 夏莞拿起稿件,从容地完成了发言。可每念一个字,每说一句话,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樊斯辰当初邀请她尝试参加社团时欢迎的手,对她试讲稿的耐心倾听。 好想。 真的好想他。 夏莞鼻子一酸,这个场合,相当于高三生在社团的告别仪式,她的不舍恰巧很应景,虽然有点过分煽情,没人察觉到异样。 第68章 末了,大家相继离开,夏莞让学弟学妹们先走,自己留在最后整理桌椅。 她缓缓走到以前和樊斯辰一起播音的座椅,驻足良久,眼神中满是怀念。 “夏莞。” 夏莞正想得入神,冷不丁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刹那间,竟有种奇迹会发生的错觉,恍惚地以为是樊斯辰突然回来了,要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回头,关门的却是顾逸尘。 夏莞肉眼可见地失望。 顾逸尘不满地挑挑眉,夏莞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太礼貌,于是冲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夏莞,我承认初中的时候咱们并不太熟,”顾逸尘靠近了些,“但是高中之后,和你之间的交集逐渐变多,我发现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孩……” 夏莞心中一紧,预感到接下来的话题走向,可这种错位的表白,在此时此刻并不能给她带来一丝欣喜。 “夏莞,当初没能收到你给我的情书是我一生的遗憾,”顾逸尘漆黑的瞳仁竟好似冰山消融般柔软起来,“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 “吃糖吗?”夏莞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顾逸尘迷惑地看了她一眼,但也只好剥开了那颗黄色的柠檬糖。 “高一的时候,樊斯辰说你只要这种糖。”夏莞再想起自己那时为了一包同款的糖果,买得小心翼翼,宛如做贼一般,不禁觉得好笑。 顾逸尘尝了尝,这不过是最普通的糖罢了,他不太记得自己有过这种偏好和要求。 反正之前他一直以为樊斯辰不过是樊家不要的私生子,没少支使他做些费力又没意义的事。 但后来谁能想到,那家伙居然能把樊家老大拉下马,真是小看了他。 顾逸尘心里骂着那个野心家,抬眼冲夏莞笑了一下,“难为你还记得。” 可夏莞却轻轻摇摇头,“其实这包糖不是给你买的。” 自从那天在病房撞见樊斯辰,听他说自己可能有低血糖症状,夏莞就随身带着这包糖。至于为什么是柠檬味的,还是因为想起了樊斯辰。 顾逸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夏莞再次摇摇头,神色认真,“顾逸尘,曾经的我很胆小很自卑,你能出现在我人生里,成为那段时间的指路灯塔,我很感激,”夏莞抬起头,眼神直白,不含任何暧昧,“抱歉,但是现在,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说罢,夏莞转身就要走。顾逸尘却一把将她拦下,嫉恨几乎要冲破他脸上的笑容面具。 作为众人眼中望尘莫及的天之骄子,他怎能容忍有人为了别人而忽略自己?凭什么以前喜欢他的人,现在却不再喜欢了! 骄傲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挑衅,顾逸尘眸中执着得狠厉,“夏莞,告诉我是谁?” 夏莞觉得说出来也无妨,如果大家都能就此释然,只是之后……大概还是做不了朋友了。 “樊斯辰吗?”顾逸尘不等她回答,抢先问道。 看到夏莞的表情,他便已然明白一切,仅仅“樊斯辰”这三个字,就足以让她的眼睛亮起来。 “就因为他给了你钱?”顾逸尘嗤笑道,语气中充满不屑,“别看他现在风光,你大概不知道吧,他不过就是个私生子,小时候被卢家拳打脚踢、剃得像个秃毛鸡,谁愿意搭理他?现在不过是用了些下作手段弄倒了其他姓樊的,排除异己……” “你说什么?他被做过什么?”夏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心中涌起一阵剧痛。 顾逸尘也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夏莞,我是真心为你着想,你对他的了解确实有些片面。抛开背景不谈,他考过年级第一吗?以前被开除的那个校霸卢兴胜知道吗?也和他沾亲带故,你觉得他能是什么好人?而且这种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都心理扭曲、内心阴暗,还有暴力倾向。” 夏莞脑海里瞬间闪现出樊斯辰本能拒绝理发的模样,当时自己只是想开他玩笑,没想到背后竟隐藏着这样的过往…… 顾逸尘以为夏莞愣神是在回心转意,不禁勾起唇角,继续软硬兼施,“夏莞,你给我写的情书上说,那个雨天第一次见到我,看到我买了避雨的小女孩的花——原来在那时我们的缘分就已经注定,要不是沈婉晴一直纠缠不清……” “你说过,情书不是你贴的。”夏莞面无表情地陈述,“你说没有收到过我托樊斯辰带给你的情书,所以你是在布告栏上看到的?” 顾逸尘之前给夏莞看过监控视频,上面出现的两位张贴者,正是被开除了的刘子悦和樊斯辰本人。 顾逸尘觉得胜券在握,语气中难掩得意,“当然,夏莞,我怎么会把女孩子的心意当玩笑……” 夏莞再次打断,目光冰冷,“顾逸尘,看在我瞎过眼的份上,别演了。” 在邓欣怡的情书被张贴曝光后,夏莞就背负了背信弃义的骂名,被推上风口浪尖,甚至一度成为所有女生口诛笔伐的心机女。 那时候突然出现的第二封情书,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事,但客观上却为她成功转移了战火,并且使得顾逸尘代替她做那个背负骂名的众矢之的。 而且, “告诉你也没什么,那封情书不是我写的,”夏莞说完,只觉得两人之间残留不多的体面彻底不复存在,“那是樊斯辰写的。” 60心理治疗 初遇的场景,她的情书里确实写过。 但被张贴的情书上,虽然是一样的粉色信纸、一样的娟秀字迹,内容却大相径庭。 它没有那些炽热浓烈、情真意切的恋爱脑式告白,只是含蓄委婉、点到为止地提及成绩优异的顾逸尘对自己学业上的激励。 给她留足了自尊。 但鉴于夏莞之前冷若冰霜的个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旁人看到这封信,自然而然地会觉得很符合她一贯的性冷淡风格。 顾逸尘确实看过她的第一封情书,可那第二封的张贴,却并非出自他手。 夏莞当初就敏锐地洞察到了异样,谎称自己丢掉了,其实不动声色地偷偷收起了第二封情书。 但那时的她,深陷对顾逸尘的美好滤镜之中,内心固执地抗拒着去相信那些可能是故意的恶意。 但此时,一切沉寂的真相都水落石出。 岁月腐朽了毒株,芬芳了佳酿。 顾逸尘是聪明人,三言两语就明白过来樊斯辰到底是怎么让自己栽的跟头,又怎样手段了的地让夏莞死心塌地。 “原来是这样,”顾逸尘发出嘲讽的冷笑,眼神中透着不屑,“夏莞,你也不必自欺欺人,其实那天在实验楼外你听到了的。” 那时候,樊斯辰确实玩世不恭地跟那群男生说,和夏莞只是“玩玩”,夏莞悄悄地躲在一旁的墙角,身形被阴影完美隐匿。 待樊斯辰独自离去后,顾逸尘恰好从楼里悠然走出,与夏莞撞了个正着。 彼时的顾逸尘,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目光冷漠而疏离,因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生还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夏莞想想,还真有这么回事。 那是他们第一次发生矛盾,但暗流下的惊涛骇浪终是被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拼命挽回,然后涣然冰释。 夏莞的心底是笑着的,有点小阴暗地想到,原来樊斯辰唯一做过这点对不起自己的事儿,还被当场抓了包。 心里虽然没有丁点儿被蒙骗的伤感,但她还是想听下去,想听听这个小倒霉蛋儿还能被爆出什么料。 顾逸尘见夏莞沉默,以为她在动摇,于是再添一把火,“你以为那天是我让樊斯辰买那个卖花女的花?拜托,人各有命,我像是做慈善的吗?呵,告诉你吧,是樊斯辰自己说要戏弄那个女孩,他说可以拿到免费的花,让我和卢兴胜等着看好戏,最后我们什么没付就跑了!” 顾逸尘摊开手,得意洋洋地自揭丑闻,只为拉樊斯辰下水。 夏莞望着眼前这张曾经令她向往过的脸,此刻却只觉面目可憎,厌恶之感如汹涌的潮水般在心中翻涌。 不是的。 夏莞摇摇头,觉得一刻也无法跟顾逸尘呆在一个空间。 *** 放学后的十分钟,夏莞收到了樊斯辰已平安抵达的消息,虽然这种感觉没来由,但夏莞觉得他是卡点发的。 樊斯辰还问她之前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反正事情暂时被卢凤鸣处理了,他旅途劳顿,还是先不让他多操心的好,所以夏莞没有告诉樊斯辰照片的事。 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给他发句晚安,让他好好睡一觉倒时差,但她又自私地舍不得放他下线。 夏莞只能对着手机屏望眼欲穿,她真的好想,如果这时候还有毛茸茸的小狐狸日记本留给她做慰藉,心底也不至于这般辗转。 这时,夏莞突然灵光一闪,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不晚:高二的时候,我在交换日记上随手记过一个关于非洲区位的地理知识点。今天考试遇到类似题型,我有点模棱两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和当初那道题有什么联系了。之前打电话就是这件事。】 第69章 发完消息后,夏莞又不禁懊恼起来,觉得自己找的这个借口实在太过拙劣。 万一樊斯辰并未如她所想,那这条消息在他看来,必定显得矫情又莫名其妙。 虽然她之前不是没介意过那句“玩玩”,但每每揭开樊斯辰自虐式的拧巴的一角,她总觉得一切违和的误会只要抽丝剥茧,就会于山穷水尽处柳暗花明。 没过多久,手机屏幕上竟然直接弹出视频通话的请求,正是樊斯辰打来的。 夏莞赶忙接通,前置相机拍到的正是那本熟悉的交换日记。 樊斯辰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纸页上,一边翻页,一边指出上面可能涉及夏莞所找的知识点的内容。 虽然看不到脸,但樊斯辰语气严肃认真:“是这页吗?还是后边这页?高二记的知识点都比较基础,如果忘了的话一定要好好看看。” 樊斯辰修长的食指在纸页上缓缓摩挲,夏莞移不开眼,至于樊斯辰所指出的文字,早已化作无意义的符号。 许久没得到回应,樊斯辰放缓语气,“wan,我并没有说你不好或者给你制造焦虑的意思……” “斯辰,”夏莞脱口而出地打断他,心里好似有只乱撞的小鹿,“我觉得自己矫情又死装!你不在我身边,我就特别想抓住一切和你有关的东西!要不是交换日记不在我手上,我一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随身携带,以解相思之苦!” 说完,夏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揶揄的笑,不等电话那头反应,便点到为止,鸣金收兵: “就这样,你好好休息,拜拜!”随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夏莞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刚和樊斯辰通过话,在顾逸尘那儿震碎的三观又被她的小狐狸一点点拼好了。 她懒洋洋地把手机塞进兜里,此时校园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似乎在传言顾逸尘因霸凌同学受到了某种处分。但此刻的夏莞,对此已毫不在意。 她只觉得,向前迈进的每一步,都轻盈而舒坦,仿佛前方的道路铺满了璀璨的阳光,充满了希望与美好,还有那个她等的人也在等她。 倒是远在异国他乡的樊斯辰,盯着几分钟前结束的通话,心里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长本事了,他家崽崽敢讽刺他了。 “樊总您在笑吗?”老魏发现自家老板脸上浮现出的笑意,心里藏不住的高兴,连忙走上前,抢先为他恭敬地为樊斯辰介绍面前的人,“这位就是艾医生。” 樊斯辰没有纠正,微微颔首,跟医生握了手,两人一同走进了咨询室。 咨询室的门已经关上了,但老魏还是搓着手忍不住地感慨,“少爷已经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同行的保镖严守着门,没搭理他。 中年的老魏原本只是樊斯辰的一名普通司机。因着城西那件事,老板似乎对他青眼有加,于是,此次出国便也带上了他。 老魏一辈子连省都没出过,文化水平有限,英文更是一窍不通,原本是个下岗工人,性格老实忠厚,本着服从单位安排的原则,让来就来,只不过这次是陌生的国度。 这会儿,他打开手机,点开相册,里面是女儿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笑容灿烂,眼神灵动。 尽管老魏早已离婚,女儿判给了前妻,但他总会定期与女儿见面。 然而,听说樊总这回要在瑞士待上几年。 远离故土、适应异国生活,对他这个年纪的平庸男人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但面对丰厚的报酬,老魏心想,反正自己光棍儿一个,在哪儿呆不都一样,挣了钱还可以汇给女儿读书用,于是咬牙答应了。 咨询室内, 五十多岁的白人女医生艾米笑容和蔼,她起身为樊斯辰倒了一杯水,“年纪大喽,眼神不好使啦,刚才我还以为是william来看老amy了呢。” “我是他的弟弟,樊斯辰。”樊斯辰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水,“抱歉,他恐怕暂时没办法亲自前来拜访您。” 艾米医生脸上的每条笑纹都显得慈祥,老花镜后的眼睛闪烁着温和的光芒,“辰,不需要抱歉,让聿留在他妈妈身边好好地睡觉吧,他跑得太快。是上帝的赐福,让他暂时休息。” “医生,请问我哥之前来找您,是有什么心理方面的问题吗?”樊斯辰敏锐地捕捉到樊斯聿曾有过看心理医生的经历。 艾米听完又笑了,“并没有什么问题,是他妈妈觉得他有问题,中国的学制不太一样,很规整,很清晰,但听说他在学校总是急于跳级。这在中国家长眼中,或许是值得骄傲的事。” “卢女士也是如此,不过她听一位中国大师算过命格,东方玄学我了解的不多,但是太过早熟的揠苗助长,无疑会在很大可能上,将对他未来的长期成长有所影响。” 中国的大师提出疑虑,卢女士却找来瑞士的心理专家寻求解决方案,这也算是用科学医治玄学。 樊斯辰听完哑然,他深知,樊斯聿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少年。 当时曾有新闻媒体想要专门采访樊斯聿,可他对这些毫无兴趣,也不在乎他人的看法,更无意于炒作。他始终目标明确,脚踏实地地做自己的事,虽然很忙,虽然很累,但绝对没有浪费他的天赋。 “抱歉,冒昧问一下,他有没有那种微笑抑郁的可能性呢?”尽管眼前这位是卢凤鸣费尽心思,托关系联系到的著名心理学专家,但樊斯辰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番,才能彻底安心。 艾米医生丝毫没有介意这位年轻人略显冒昧的问题,语气亲切地好似外婆,“不但不会,他是一个生命力顽强的少年,虽然在人格上是一位高成就需求者,但自我价值感高,属于高驱低避型的成功定向者。” 说着,艾米医生的水杯已经见底。老专家的腿脚不太灵便,樊斯辰见状,贴心地起身,为她重新倒满水。 艾米医生对他的举动赞不绝口,樊斯辰心里明白,这是心理医生职业惯用的夸张,用以拉近与患者的距离,并且起到积极的心理暗示。 然而,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未知时充满价值,一旦全然看透,便失去了原有的效力。 艾米医生眯起眼,透过樊斯辰的笑容面具,看出来他心思深重,甚至内心深处的自我是分崩离析的。 这种患者最难治疗,表面看似积极配合治疗,实际上在潜意识里,既不相信任何人,也没有治愈的信心。 职业素养让老艾米只在心里叹了口气。 “辰,你今天已经跟我说了两次抱歉,但实际上我不需要你的抱歉,和你相处本身让我很开心——聊了这么久william的事情,现在我们来聊聊你的情况吧。”艾米医生的眼神中流露出关切与专业,她专注地看着樊斯辰,等待着他敞开心扉。 樊斯辰苦笑一下,觉得跟心理医生打交道,比名利场上的谈判还令人如坐针毡。 正视自己的内心本就难堪,更何谈与人同看。 等到这次治疗结束,樊斯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咨询室,保镖默默地跟在身后。 樊斯辰坐在去往酒店的汽车里,疲惫地捏捏鼻梁,尽量捉回那些就要脱离**飘走的精神。 老魏发现,樊斯辰今天的治疗时长,比之前在国内的都要久。 61离开我儿子 顾逸尘转学了。 眼瞅着就快高考,没人会主动在这个时间转学。 学校为了顾及这位曾经的“好学生”颜面,并未公开通报批评,但一代学神的陨落,这件事大事在学生之间还是传得沸沸扬扬。 夏莞对此也有所耳闻,这才惊觉自己往昔对顾逸尘的崇拜,竟是如此的片面与肤浅,犹如管中窥豹。 原来,那个表面风光无限的顾逸尘,虽不常亲自出面,却在暗中带领诸多差生干着欺负人的恶劣勾当。凭借他家世背景的影响力,他俨然成了那些混混的保护伞,随意驱使他们为自己所用。 此消息一经传开,学生群体一片哗然。 校方见状,不得不采取措施,加强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并以作业的形式将各项要求落到实处。 当然,校园里也不乏一些本就对这类事情漠不关心的人,只因被安排了这额外的“形式主义”学习任务,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出顾逸尘的可恶来。 夏莞并没有脱粉回踩的畅快,只是暗自感慨画虎画皮难画骨。 周末的时候,她如约来到了卢女士指定的咖啡店。 卢凤鸣选的这家店档次很高,菜单上东西贵到没影儿不说,全是夏莞闻所未闻的种类。 她心里明白,这是卢凤鸣特意给自己的下马威。 若是放在两年前,或许她会惊慌失措,一番装腔作势后最终以露怯收场。但此刻的她,内心平静如水,毫无慌乱之意。 夏莞心说纯英文的菜单她都看过,虽然没看明白,但不也照样没耽误她吃吗。 “我不会点,给我上一杯便宜的就行。”夏莞大大方方地跟服务员小姐姐说。 第70章 坐在对面的卢凤鸣,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发白。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上佩戴的祖母绿翡翠和鸽子蛋钻石戒指以及24k大金镯,觉得自己今天穿得像个暴发户的用意纯纯喂了狗。 卢凤鸣先发制人,微微扬起下巴,“你们学校那个姓顾的学生听说了吗?之前好像是年级第一来着,是我动的手。” 夏莞小口抿了一点咖啡,“是您胁迫他霸凌同学的吗?” “?” 夏莞放下咖啡杯,笑眯眯地继续说,“我怎么记得是他自己违反校规咎由自取呀,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 卢凤鸣微微惊讶,原本以为这个夏莞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学生,没想到居然敢这么和她说话。 “传播照片的源头就是他指使的一个人,在金皖,这点小手段逃不过我卢凤鸣的眼。” “阿姨真厉害。”夏莞及时提供情绪价值,语气真诚自然,笑容恰到好处。 卢凤鸣有些不满,她提起被开除的学生,本是想向夏莞展示自己的强硬手腕,好让这小丫头心生畏惧,乖乖听话。可没想到,自己的这番举动就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丝毫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夏莞似乎并未察觉到卢凤鸣的不悦,又轻声问道,“阿姨,您可以告诉我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吗?” 卢凤鸣不耐烦地弯弯手指,“这不管你的事,你就当没看到过,”她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姑娘,一辈子怎么都是活,可人跟人的差距有时候比狗都大,这个层次的男人就这样,如你所见,尤其是他们樊家,风流成性,水性杨花。” “也包括斯聿哥吗?” 夏莞平淡一句话,成功让卢凤鸣瞬间炸雷,她猛地站起身,破口大骂,“你什么玩意儿还敢提我儿子?他是我一手养大的,老娘让他姓樊他就姓樊,让他姓卢他就姓卢!” “嗯,”夏莞顺从地点头,“所以您让我知道这些的目的呢?” 卢凤鸣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不能被这个黄毛丫头三言两语就牵着鼻子走。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故作惋惜地说道:“夏莞同学,阿姨听说过你在一中的成绩很好,都说寒门出贵子,人穷志不能穷,等你安安稳稳上个大学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就不会将这些眼前的小恩小惠看得恩重如山了。姑娘,总之阿姨是好心奉劝。” 夏莞笑了,心说好一招软硬兼施的变脸,“所以您要给我比樊斯辰更高的出价吗?” 卢凤鸣“啧”了一声,如果只是谈钱的话,那确实变得简单了。 她不再陪演,趾高气扬地翻出手机的付款码,语气傲慢地问道,“要多少?” “要点糖,”夏莞指指自己的咖啡杯,“太苦了,有钱人都是怎么能吃苦的吗?那为什么樊斯辰总喝全塘的奶茶呀?” 明明是你自己点的最便宜的。 卢凤鸣不耐烦地招呼服务员给她换了杯焦糖玛奇朵。 “没功夫跟你闹,要多少快说。”卢凤鸣催促道。 夏莞无意过度激怒她,礼貌说了声谢谢阿姨,“阿姨您发现自己很矛盾吗?您一边很厌烦我想快点打发了我,却又给我点了从来没喝过的最好喝的咖啡。” 卢凤鸣冷笑,心说现在才想起来换策略讨喜已经晚了。 夏莞却并未理会她的冷笑,又接着说道,“您对樊斯辰也是一样,一边表现得看不上这个私生子,一边又帮他控制舆论中伤,而且他还值得您花费时间约我出来让我拿钱走人,这可是很久之前的电视剧男主亲妈才做得出来的事。” “呸!谁是他亲妈?我宝贝儿子只有一个,他不过就是樊致远那个畜生出轨的证明!”卢凤鸣气得大声吼道。 “阿姨,那樊斯聿是您亲生的吗?”夏莞眼见卢凤鸣要发火,却不慌不忙地又抛出一个问题,“您当然都知道,但您在乎与养子多年的亲情,愿意视为己出,我非常敬佩您恩怨分明不迁怒于人的个性,但是樊斯辰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当初他爸爸带回来的是樊斯辰,您会像现在针对樊斯辰这样针对樊斯聿吗?” 卢凤鸣顿时沉默了,她确实也曾做过类似的假设,但一直没敢深入想下去。 因为一旦承认,就意味着,之前那些自以为理所应当的报复教训,都会变成一个成年人对一个无辜未成年的泄愤。 “付款码就算了,”夏莞笑着出示自己的二维码名片,“您加我,我给您分享樊斯辰读高中时候的活动照片。” “谁要看了……无不无聊?哎你点一下通过。” 夏莞迅速将自己相册里关于樊斯辰的独立文件夹发送给了卢凤鸣。 “这张和小聿有一张好像,但小聿上学早,班级合影都只能站前排……”卢凤鸣眼底难得流过温柔,认真看着照片,喃喃自语道。 夏莞凑过头一起看,“很像吗?” 卢凤鸣好像听到了傻问题,没好气地说道,“就是小聿不太爱笑,除此之外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会不像?” 卢凤鸣说完才恍然惊觉自己上了夏莞的套,但夏莞紧接着又跟她讲起了下一张照片的故事,“这是参加诗朗诵的时候,樊斯辰得了第二呢——这张是郊游出去玩的时候,没想到*樊斯辰野外生存技能还挺强,那堆烧烤的火就是他生起来的……” 在夏莞的讲述中,卢凤鸣不知不觉沉浸其中,连连点头。 趁着她心情不错,夏莞再次提起最初的问题,“阿姨,请问那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张……” 卢凤鸣抬头,微微眯眼,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张一中论坛上的不雅照。 这个小丫头片子,铺垫这么半天,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但看在好感度还没降下去的份儿上,她索性告诉了夏莞,“那天晚上,城西一个当混混做大的地头蛇做局,樊斯辰那个没脑子的愣头青中了招,照片是一个现场的mb卖给了顾家那个死崽子。” 夏莞虽然没完全听明白,但已经抓住了重点,焦急地追问,“之前顾逸尘跟樊斯辰确实因为一些事结过梁子,他家好像也挺厉害的,阿姨你直接让他转学激恼了他们,日后再被嫉恨上怎么办?” 卢凤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鼻孔哼出一声轻蔑,嗤笑道,“金皖市多少显贵,他区区一个顾家算什么东西?樊斯辰那个小崽子做事还是毛手毛脚不利落,不过不用担心,老娘已经把这帮臭虫连根拔起,保证再无翻身之日。” 夏莞这才觉出卢凤鸣的厉害,之前的一再忍让还是她对自己心慈手软了。 卢凤鸣瞥了眼夏莞,以为她是被吓住了,倒也懒得再吓唬小孩,“阿姨都是为你好,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没有意义,长痛不如短痛,直接告诉你吧,其实樊斯辰已经出国了。” 夏莞胸有成竹,终于印证了一直以来隐约的猜想:樊斯辰生病住院期间,那条消息他根本没看到,还有后来吵架拉黑的事,都是卢凤鸣在用他的手机。 出国的事她是知晓的,樊斯辰没有瞒着她。 所以,夏莞顿时感觉心里一片清明,乐呵呵地回答,“我知道啊,他出国前专门来找过我,而且已经快要到他回来的日子了。” 卢凤鸣:“谁跟你说的?他连股权都暂转到了我名下。” “三年五载,甚至更久,他都不会再回来。” 62脱敏治疗 最新的测试结果已经出来了。 不出所料,樊斯辰的心里疗愈效果很有限。 不过卢女士之前对他这种情况打过预防针,经验丰富的艾米医生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但此时,樊斯辰突然提出要进行系统脱敏治疗。 艾米听闻,不禁微微皱眉,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作为医生,我并不建议在现阶段采用以脱敏问题为主导的治疗。” 樊斯辰的恐惧症状主要集中在对封闭空间的恐惧上。也就是说,平日里,只要不暴露在幽闭环境中,对日常生活并无太大影响。可与之相比,他的重度抑郁和躯体化症状却明显要严重得多。 在这种不对等的情况下,进行脱敏治疗存在诸多风险。 首先,患者可能由于精力和动力的匮乏,难以全身心地配合脱敏治疗所需的各种练习和暴露过程。每一次面对恐惧,都需要强大的内心支撑,而处于重度抑郁状态的患者,往往缺乏这样的力量。 其次,抑郁状态会使他对自身情绪和身体反应的感知能力下降。这意味着在脱敏治疗过程中,当焦虑、恐惧等不适情绪如潮水般涌来时,他可能无法及时有效地应对,反而会被这些情绪淹没,导致治疗陷入困境,甚至对他的心理再次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然而,樊斯辰却异常坚持。 他的态度与其说是不破不立,倒更像是破釜沉舟,有种不顾一切的决然。 艾米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深知眼前的年轻人一旦决定,便很难改变。 第71章 她开始为樊斯辰建立恐惧等级量表,从最轻微的恐惧场景到内心深处最恐怖的心理阴影。 在整个过程中,她始终不厌其烦地提醒樊斯辰,随时可以反悔,但樊斯辰像是铁了心,根本不为所动。 老艾米一边帮他精心设计科学专业的暴露实景,一边不由得暗自感慨,不愧是兄弟俩,她之前是怎么觉得两人截然不同的?分明都能是一样的驴脾气,只不过,这只会笑。 最初的第一、二等级场景脱敏进行得较为顺利,樊斯辰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努力克服内心经年累月的沉疴。 但随着进入更高等级的恐惧,间隔时间还是显得太短,他的身心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今天,在进行新一轮治疗之前,樊斯辰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那与金皖市迥异的风景,忽而有种分不清今夕何年的混沌之感。 艾米医生敏锐地观察着他的状态,她发现樊斯辰的眼神有些游离,脸色也略显苍白。她关切地建议道,“你应该暂缓两天,好好适应现在的状态,你的疗愈速度已经很快了。”: 樊斯辰轻轻摇摇头,明天是金皖全市一模的日子。 他深知治疗后的状态可能会不太好,于是在治疗之前,拿起手机给朋友们一一发去了预祝考试顺利的消息。 最后,他的手指停留在夏莞的聊天框上——是他手机里唯一置顶的人。 之前有一回,夏莞要借樊斯辰的手机,想把她的聊天框也设成置顶。 樊斯辰故意逗人似的拿高手机让她够不到,先迅速地偷偷取消置顶,然后才把手机交给了夏莞。 每个人的消息都是他一个一个字打上去的,但到了夏莞这里,多了一个小狐狸的表情包。 这是樊斯辰从实践中摸索出来的,他发现,夏莞好像很喜欢他加表情包,哪怕前面跟了再倔的事儿,也能多争取一点回旋的余地。 樊斯辰发完消息,抬起头,发现心理医生正静静地观察着自己。 “辰,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你太激进可能会适得其反,”艾米医生看着他,给刚才那抹发自肺腑的笑以中肯的评价,“但现在,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了。” 樊斯辰向她点头致意,开始了今日的治疗流程。 *** 此时,金皖市, “他不会的。”夏莞大脑一片空白,但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卢凤鸣忍不住想翻白眼,原本以为樊斯辰那个小混蛋只是不声不响地走了,敢情他不止跟人家姑娘当面告了别还把人闷在鼓里。 关键是这小姑娘看起来挺聪明伶俐的,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一根筋?卢凤鸣觉得骗这样的人,自己都有些于心不忍。 “夏莞,听姨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阿姨是过来人,有求必应的人说的话多半信不得。这样,樊斯辰的账阿姨给你抹了,你可以无债一身轻地去读大学。” 夏莞却心不在焉,她才看到樊斯辰祝她考试顺利的消息,但刚发出去质问的消息一时半会儿还未得到回复。 她没有接受卢凤鸣许诺的任何东西,只是默默地起身,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可怜。 “执迷不悟的倔驴。”卢凤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中肯地评价道。 明天就是全市一模,夏莞努力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她坚信樊斯辰答应过的,至多二十四个小时,他一定会联系自己的。有了这份信念,心里终于安定下来。 第一天考完试,夏莞找到了许志奕。好在这小子也没准备复习,正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倒也不算太打扰他。 当夏莞问到樊斯辰为什么对理发那么抗拒的时候,许志奕的表情瞬间由空白转为怜悯,而后又变得视死如归般的守口如瓶。 夏莞诚恳地说,“我现在……是樊斯辰的女朋友。我需要知道他的过往经历。”她顿了顿,把没底气的“差不多”从嘴边略去。 许志奕先是愣了几秒,随即喜笑颜开起来,表示这不就好办了么,“可喜可贺!多谢同桌把我兄弟捡走,他以后终于不用再形单影只孤独终老鳏寡孤独……” “问你正事儿呢。”夏莞要是不打断,这人准得扯没影儿。 “我许某人向来为兄弟两肋插刀,所以原则上虽然不可以,但兄嫂的优先级又在兄弟之上,所以……”许志奕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夏莞听到他“知无不言”的保证才放了心。 “其实樊斯辰当年的突然出现,可谓掀起了一场遍布整个金皖市的腥风血雨,兹事体大,涉及名门显贵的家庭伦理纠纷,从头部集团股权变动,到整个市的经济变动……” 夏莞无语:“说人话。” 许志奕这时才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说道,“其实说白了,就是樊斯聿被亲爸‘领养’带走后,樊斯辰的亲妈也不久去世,就剩下樊斯辰一个孤儿,被送到了美国一个舅舅家,后来回国……” 夏莞不让他随便糊弄,紧紧追问,“那个会打人的桑尼舅舅?”她记得樊斯辰说过等了十二天的回信,但是一个小孩被虐待成什么样子,才会把希望都寄托到一封求救信上? 许志奕见她也知道一些内情,反正也瞒不住,索性和盘托出,“是,他舅舅他妈的就跟上世纪农场主似的,让他天天干农活,喝完酒还打人,有一回喝多了,把樊斯辰扔进仓库,三天后才想着把人放出来,卧槽要是我都得疯了!”许志奕说得激动,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夏莞听到这里,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所以他才会那么怕黑?” 许志奕点点头,“其实已经好多了,我以前不知道,小时候跟他闹着玩,跑到没开灯的图书室,他那时候特别严重,我哪见过这种毛病的,都快吓死了,还以为是我用手比的枪杀了他。” “唉,”许志奕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在美国的时候也就八九岁,想方设法记住邮车路线,又偷偷攒了好久的邮票钱,这才把信寄回了国。好几封都石沉大海,虽说这年头谁还用纸质书信,但我就不信樊致远那个王八蛋一封都没看着?”许志奕越说越气愤,对樊致远的行为充满了鄙夷。 “后来是樊斯聿发现了没来得及销毁的一封信,然后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才把自己的同胞兄弟带回了国。但你以为这就是大团圆的皆大欢喜吗?故事到这儿才刚刚开始。樊斯聿本来就越长越像樊致远,我不信卢凤鸣没起过疑心,但我猜,她可能也就是怀疑代孕吧。” “直到这么一个跨大洋寻亲的野孩子出现在面前并且把真相都交代出来,她才彻底爆发,之后就是大张旗鼓的豪门离婚,因为结婚多年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家族生意上也打断骨头连着筋,真要一刀两断都得两败俱伤。市长是她父亲,也不同意他们离婚,但卢董那性子,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樊斯辰呢?”夏莞问道。 原以为是逃离魔窟找到了避风港,结果,没有一个人欢迎他的到来。 “先说樊斯聿吧,说不好听点,他也是樊致远出轨的孩子,但卢凤鸣却宁愿让利也要争夺他的抚养权,当时很多人都笑话她上赶着给别人养孩子,但她还是抗下了压力。” “樊致远也不知怎么回事后来莫名其妙失踪了,反正他家那么有钱,是不是家里闹成这样嫌烦就跑国外隐居享受去了?总之经过这么一遭,樊家元气大伤,由樊斯辰的大伯代管,卢凤鸣在樊宇也有股权,说得上话,所以有她看着,没人能动他儿子在樊家的合法继承权。” 夏莞微微闭眼,她可不认为一个正当壮年、事业有成、道德低下的企业家会如此轻易地隐退。许志奕自己追求安逸没心眼,但恐怕背后没他想的这么简单。 “可是樊斯辰就没那么好运了,你说卢凤鸣也是奇怪,对樊斯聿那么好,简直的中国好妈妈,但对樊斯辰就和见了仇人似的,明明兄弟俩脸上一个样儿,又打又骂的时候就没一点爱屋及乌吗?反正我是很服,卢董狠狠打了替身文学一巴掌。”许志奕忍不住吐槽道。 卢凤鸣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格,既然下定决心要彻底接受樊斯聿,那么便不会心存任何芥蒂,于是,压抑起来的怨恨只能悉数落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所以说,越像,她便越恨。 夏莞又叹了口气,如果她是樊斯辰,该有多么绝望,在那个年纪看来,自己的出现破坏了哥哥的家庭,还被深深记恨着。 往事匆匆几句话就可以盖过,但其中的滋味,数着每一天过日子又是何种感觉? 许志奕介绍了一大片前因后果,终于说到了重点,“樊斯辰一开始自己在樊家老宅住着,后来樊斯聿把他接到了新家,我俩才在同一个大院认识。新家是卢凤鸣的,她自然哪儿哪儿看不上樊斯辰,把他当成了眼中钉。有一次樊斯聿的生日宴照例要开在樊家的。” “樊斯辰是最后到场的。” 第72章 许志奕眼底闪过悲伤,深深叹了口气,“唉,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是他,虽然说樊斯辰因为早年经历不好,瘦弱得很,但那天他的头发居然被剃得乱七八糟,他全程戴着帽子,后来有好事儿的知道他就是那个人见人嫌的私生子,就把他的帽子口罩扯了,我才看到他脸上的红斑有多严重,你说怎么有人心那么狠,逼一个中文都说不利索的小孩吃过敏的水果呀!” “卢凤鸣看不上他,言语间可能也都是轻蔑,她身居高位,看她眼色行事的人那么多,也许只需要一个默许,便有数不过来的人想讨好她,才把樊斯辰弄成那样,为的就是增加他和樊斯聿的区分度。” 后来,樊斯辰再没留过很短的头发。 夏莞心痛得说不出话,在她未曾参与的人生里,樊斯辰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苦不堪言。 许志奕看夏莞脸色不对,故意拣点轻松的说,“我当时就哭了,觉得他怎么和比白雪公主灰姑娘她们还惨,就劝他要支楞起来,当恶毒后妈——后来樊斯辰上学住校,终于离开了家里那些乌烟瘴气的势力争斗,他十岁才上学,跳了几级,在学校适应得不错,人缘好、成绩也好,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真的,现在就挺好的。” “嗯,”夏莞点点头,像是在认真承诺什么,“以后会更好的。” 63是他 临近二十四小时期限的边缘,樊斯辰才迟缓地回复消息,仅仅简单说了句没接到语音电话,明天再说吧。 手机屏幕的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映照出他疲惫不堪的面容。 夏莞守着手机,秒针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尖上。看到樊斯辰回复的那一刻,她迫不及待地打下一行字: 【不晚:你还会回来吗?】 发送出去后,她紧紧盯着屏幕,眼神里满是期待与不安。 樊斯辰瘫倒在床上,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底也开始质问自己。 昨天的治疗不太顺利,封闭空间里的恐惧如影随形,像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他淹没。那些被尘封的痛苦回忆,在治疗的刺激下不断翻涌,让他心力交瘁。 他不确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之后还能坚持多久,坚持的意义又是何种痴心妄想。 今天实在没有力量去回答这个问题,他想装作没看见逃到明天再说。 但夏莞又紧接着来了消息: 【不晚:要回来。】 【不晚:我查过,留学费用很高,我出不起。】 【不晚:所以,要回来。】 樊斯辰看着这些消息,好似荒芜的心田上,开出了一簇簇小小的花。 他发了一个狐狸爪比ok的表情。 此刻还是很累,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睡醒之后,还要继续。 这个世界上,有人还在等他。 因为她来不了,所以他要回去。 二模后的晚上,月光如练。 夏莞坐在书桌前,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拨通了樊斯辰的视频电话。 樊斯辰的手指停留在红色按键上空,但最终还是等铃声响过,手机自动挂断。 不一会儿,夏莞的消息弹了出来:【不晚:没考好,想见你。】 樊斯辰犹疑片刻,最终还是调暗灯光,回拨了过去。 夏莞没想到樊斯辰会直接打过来,接通后才连忙拢了拢刚洗完的头发。 屏幕亮起的瞬间,看到樊斯辰的那一刻,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真的,好久不见了。 忙碌的一轮轮复习和考试把夏莞的时间填得满满的,她和樊斯辰发的消息好像总要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等到第二天才会收到回复,所以很少有两人同时在线的情况。 此刻她才惊觉,自己已经这么久没见过樊斯辰了吗。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似乎是想隔着手机屏望进对方的灵魂里。 被忽略的湿发从发尖滴落水珠,落在她的脸颊上,凉凉的。 樊斯辰的目光贪婪得将夏莞整个人拥抱,两人相顾无言,明明是短短几秒,思绪却好似飞奔了好久好久。 那些久别的思念,此刻却在这无声的对视中相拥。 “wan,先把头发吹干。”樊斯辰的嗓音低沉又温柔,就像夜里的一抹轻轻摇曳的橘色烛光。 夏莞回过神,好似能听到心脏的狂跳,她曾经怀疑过心动和喜欢是否存在客观的界定标准,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有一种心跳频率,只为一人专属。 “我正准备吹头发呢,恰巧……看了眼手机。”许久未见,夏莞竟变得拘束起来,明明发消息的时候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口出狂言,但那句未出口的“想你”却烫了舌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夏莞手边就是吹风机,磨磨唧唧没舍得拿起来,“但是,吹风机很吵,会听不到你的声音。” 樊斯辰:“没关系,我等你吹完。” 夏莞没挂电话,把手机立在书桌上樊斯辰可以看到她的角度,最后才开始吹头发。 热风呼呼地吹着,她埋下头,头发的飘动、满脸的热风,甚至隆隆的吹风机声都变得迟钝。 樊斯辰的注视,远比这些都让她倍感灼热,只要想到不远处能看到她的人,她就只想让头发快点干掉。 发根吹干后,夏莞就匆匆收了吹风机,她听到了樊斯辰的声音,于是问道,“你说了什么吗?我刚在吹头发听不清。” 无论夏莞怎么问樊斯辰就是没说,嗓子里发出低低的笑,带着蛊惑人心的引诱。 “biu!”夏莞伸手比了个八字手枪,“我听许志奕说起你小时候的事,他说你中文不太好,听不明白复杂的游戏规则,而且人又懒,跟他玩打枪的时候就喜欢躺地上装死,许志奕说有一回第一个‘击毙’的就是你,等他把其他藏起来的小朋友都‘击毙’的时候,发现你已经躺地上睡着了。” 夏莞说完便自顾自笑了起来,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人从小就有点心机但不多的样子。 “好像是吧。”樊斯辰没想到许志奕会跟夏莞提起这些,也不免被勾起了童年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跟着一起笑了。 其实夏莞也留了点别的意思,她自称对方女友才骗来了情报,总要一点点地暗示樊斯辰自己已经知道了,关于他身世的、那些更沉重的过往。 她又隔着手机向樊斯辰biu了一枪。 樊斯辰配合地倒下,柔软的发丝落在羽绒枕头上,有种慵懒的随意。 但这时,接近床头灯的光源,樊斯辰躺下的活动,恰好露出睡衣领口的侧颈,上面已经不太明显的红色痕迹还是被夏莞发现了。 夏莞的眼神瞬间充满担忧,“你脖子怎么回事?” 樊斯辰拢拢衣领,只好回答,“一点过敏而已,已经快好了。” “是芒果吗?”夏莞轻轻问,“又不小心吃到了吗?” “嗯,”樊斯辰像是在开玩笑,“也是好事,每次误食一点芒果,等我完全产生免疫耐受,就不怕这种过敏原了。” 夏莞却不开玩笑,眼神里满是心疼,“不需要。如果过敏的话,就注意饮食不要吃到,不需要故意摄入。” “因为每次,都会不舒服的。” 樊斯辰眼睫低垂,良久,久到夏莞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樊斯辰才提起她最初的消息,“wan,你想我了?” 夏莞愣愣地点了头。 第二天,樊斯辰带上处方药,面色平静地告诉艾米医生他决定终止脱敏。 艾米医生听闻,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点。 针对恐惧症治疗大脑的患者虽然不少,但头一回有人对于食物过敏的治疗也如此执着,她虽然没能劝服,好在他自己终于想通了。 其实樊斯辰这段时间的治疗虽然艰难,但颇有成效,现阶段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病人,就好像前方有一个坚不可摧的念头支撑着他,哪怕是万丈深渊,也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去到他的彼岸。 老魏拿着手机在诊室外照例翻看着女儿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笑容灿烂,充满朝气。她快毕业了,发了信息邀请他参加毕业典礼。 老魏没想到女儿会叫自己去,受宠若惊至于,心里开始打鼓,究竟如何跟老板开口辞职,如果是正常工作事务也就算了,可人家小樊总是来治病的,这时候临阵脱逃就显得太不是那么回事,老实人做不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来。 正当他一筹莫展踟蹰不前的时候,樊斯辰走出了咨询室。 居然十分钟不到就提前出来了。 他利落地披上大衣,通知老魏,“我们回国。” 老魏愣了神,被兜头的好消息砸得七荤八素,随即连忙跟上,抢先拉开车门。 汽车疾驰而去,驶向机场。 飞机划过天际,留下一道渐行渐远的白痕,夏莞望着窗外,难得地走了神。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撩动着她的发丝。 悄然间,心底不知何物已在兀自萌发。 第73章 下课铃响,班里即将布置三模考试的考场,所有同学都被安排了各自的分工。 夏莞心不在焉地拿好清扫工具,跟着她们这一组去楼下打扫环境区。 “哈喽哈喽同桌桌!” 夏莞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许志奕,旁边环境区正在打扫的同学循声往夏莞这边看来。 “特大好消息!你快点扫,扫完我带你去!” 夏莞莫名其妙,还是有点蔫蔫地,都怪昨晚跟军师聊太久,被推了类似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的小说,结果看完就梦到自己长发及腰,转眼就到了六年以后,而樊斯辰终于回国,还带了一位门当户对的白富美…… 不行不行不行!夏莞一阵猛摇头。 考完试一定要好好了解出国留学的各种公费政策,再跟学长学姐请教一下勤工俭学具体该怎么做。 虽然没有钱这个硬通货,现实中的概率小之又小,暂时去不了就攒够了钱再去,两年不行就四年,四年不行就六年,办法总会有的……! 她想入非非的时候很少能听到别的声音,但过路学生兴致勃勃的描绘莫名有点熟悉,还是唤回了她的注意: “真的好帅!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家长来学校了,结果人家一抬头,天哪!妥妥的大帅比!堪比漫画里的撕漫男主,还是霸总类型!”“应该不是吧,我还看他笑着呢,露出一点点虎牙,特别温柔,更像青春校草类型……” 高一的女生们叽叽喳喳地渐行渐远,夏莞却追着声音多看了一眼,她的脑海里已然擅自勾勒出了一幅画像,心脏不觉跳得很快。 再回头时,只见许志奕拼命抿唇也刹不住勾起的嘴角,一脸快露馅的表情。 倒是卢淼恹恹地抬抬眼皮,冲夏莞点点头,宣布道,“是他。” 夏莞觉得那个瞬间,分明盛夏未至,却提前绽了一树繁花。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喜悦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蔓延。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跑起来的,只是在卢淼用嘴型说了“办公室”后,她就好似离弦的箭,一路跑过操场,篮球场,直奔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曾经樊斯辰用马克吐温的文字调笑过她,但这回,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信封上的地址,是他。 气喘吁吁地来到办公室门口,夏莞深深吸气再吐气,努力平复好呼吸和心跳,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声音。 “是啊,明年不用从高一带起,校长让我继续留在高三,我当然争取了,我都给学生上课放电影了,但是没办法,注定是要不得清闲喽!小樊,放心吧,如果你明年回来读书,老师绝对欢迎,你哥他怎么样了……” 夏莞心里咚咚跳,不是做梦,樊斯辰真的回来了! “行了,就先说到这吧,门口那个听墙角的都快等急了。”谢春尘一语道破,笑话道。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夏莞有些不好意思地主动走了出来,她心想学校明令禁止早恋,谢春尘怎么一点儿不避讳呀。 但转念一想,她马上就毕业了,已经不算早恋了吧,甚至之后就可以明目张胆大大方方地跟他谈恋爱。 “老师,那我们就先告辞。”樊斯辰看着夏莞,同样移不开眼。 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时间都为他们停止了流转。 “快走快走!”谢春尘嫌弃地摆摆手,看着两人的背影,老气横秋地感慨,“花无重开日,珍惜眼前人呐。” 64毕业 虽说不久前才打了视频电话,可当他终于近在咫尺时,夏莞反倒有种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大脑一片空白,脚步不由自主地移动,不知不觉,她居然把樊斯辰带到了没人的阶梯教室。 周围终于再没他人,夏莞的心里莫名有点酸酸的,那些积攒已久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怪他走得那么快,怪他走了那么久,甚至连卢凤鸣的话也想一并算在他头上。 明知不讲理,但就是委屈。 “你怎么来了?”夏莞说出口就有点后悔,这种带着指责意味的语气太任性,而且说不定会把樊斯辰推得更远。 她咬着嘴唇,偷偷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忐忑。 但樊斯辰却俯身靠近,眼神专注而宁静,“不是你说想我了?” 夏莞点点头,也许是樊斯辰的气息那么真实,萦绕在她鼻尖,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她沉默地用眼神一点点抚过他的眉目、鼻梁、最后落到唇齿。 “唔。” 夏莞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反应,下巴就被轻轻印上一吻。如羽毛般轻柔,却又带着无尽的温柔,让她的心瞬间乱了节拍。 “为了防止再被强吻,只好先下手为强。”樊斯辰勾唇,露出右颊的酒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是在说离别时的那一吻。 要不是夏莞明白过来,刚才落在下巴上的蜻蜓点水是因为羞涩的偏航,真要怀疑樊斯辰是不是偷偷集训过怎么谈恋爱了。 她脸颊微红,佯装嗔怒地挑挑眉,故意说道,“好啊,终于两清了。” 樊斯辰正欲开口,阶梯教室的门被“嘭”地打开。 “兄弟、们!”许志奕扛着的扫把都忘了放下,气喘吁吁地打开门,“看看我发现了谁?樊斯辰!”“是樊斯辰!” 他刚说完,班里同学们便冲进来把主角强行带走。 “不好意思了同桌,我看你俩在里头没亲没抱的,人我就借走了!”许志奕嬉皮笑脸地说着。 夏莞被说中了心思,有点心虚地跟在后面。 由于快要三模考试了,朋友们就在附近简单地吃了顿饭,晚上还得早早回去再临时抱下抱佛脚。 樊斯辰把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分给大家,送走了同学,就只剩了夏莞。 “斯辰,我还没有说,”夏莞眼睛很亮,“欢迎回来……” 谢谢你能回来。 谢谢你想我回来。 樊斯辰也没有说出来。 汽车在后边慢慢开着,他俩在马路边散步。 两人的指尖似有若无地碰上,又浅尝辄止地一触即分。 “斯辰,明天就是市三模,祝我考好!”夏莞踮起脚尖,笑盈盈地看着他。 微风吹乱了她的八字刘海,樊斯辰抬手帮她将那绺调皮的发丝放在耳后,他的声音像一片夏夜的湖泊,平静而温柔,“wan,祝你正常发挥。” 祝你永远开心。 夏莞此后可以更加心无旁骛地学习,樊斯辰回国后的工作也步入了正轨。 三模成绩是她最好的一次,校领导和老师找过她私下谈话,她被认定是今年金榜夺魁的候选学生之一。 本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但这反倒让夏莞开始惴惴不安。 如果期望落空了怎么办?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这个念头,越想就越有压力。 为了庆祝考好,樊斯辰请她吃了饭。 樊斯辰总是把分寸拿捏得很好,夏莞不会收任何贵重的礼物,所以他总是带她去品尝各种美食,不是那种浪漫的烛光晚餐,就单纯是大众点评必吃的美食榜。 夏莞觉得自己这个恋爱谈得挺接地气,好像还胖了几斤。 樊斯辰对此却很高兴,“女生太瘦会没力气的,高考之后带你一起去攀岩。” 从未体验过的运动,夏莞心里蠢蠢欲动,想到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确实要多吃饭多锻炼才行。 “我办了健身卡,考完后和我一起健身怎么样?” 夏莞笑了,想象樊斯辰懒洋洋站上跑步机的样子,虽然很帅,但大概会在预定的跑步时长前一分钟就提前下来,说“差不多就这样吧”——感觉还蛮可爱的。 “又在想什么?”樊斯辰指尖点点夏莞傻笑的小脑袋瓜,“我还是练出了肌肉的。” 夏莞眯起眼睛,双手叉腰,“是吗?樊总,你先加油,等我考完试,可是要验收你的成绩呢。” 樊斯辰捏捏手指,也凑近了问道,“可以,请问考核标准是什么?” 标准? 夏莞没想过,眼前的樊斯辰近在咫尺的脸庞,脑海里飞快掠过那个轻柔克制的吻,她咽咽口水,强作镇定,“至少也要看看腹肌吧。”说完,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樊斯辰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可以,怎么也得让夏小姐满意。” 夏莞掩饰地清清嗓子,顿觉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个干净。 怎么出去一遭,她那个一碰就红的同桌变成了这么大一只不好搞的犬科动物?哎,狐狸本来就是犬科。 来不及更多感慨,高三最后的日子滚滚东流,瞬间就到了头。 这是高中生涯最后一次考试。 都说高考是决定人生命运的一场最重要的考试,但其中又有多少片面的偶然。 夏莞曾经逼自己刻苦努力的信念,就是在这条拥挤的独木桥上一条路走到黑。她知道自己拥有的条件优势不多,所以她人生的容错率不高,她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金皖的c大分数线很高,按照她正常发挥的水平来看的话,是很稳的,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否则她就只能选择本市另一所次等的财经大学,或者为了不浪费分数,老师和家长会劝她去读省外的重点。 第74章 可是,她不想被发配到别处。 高考这天, 考场附近封路,樊斯辰停下车,帮夏莞拿着装有准考证和考试用品的文具袋,陪她步行到校门口。 这是最后一门英语,虽然是夏莞最擅长的一门学科,虽然之前的考试都发挥得不错,但比起苦尽甘来的顺利,夏莞的思维和经验更偏向于一招不慎毁于一旦的隐忧。 不用说樊斯辰也看出了她的紧张,夏莞来得有点太早,这也是她内心不安的一种表现。 “wan,”樊斯辰拍拍她的肩膀,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看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信任与鼓励,“我相信你能发挥出自己的水平,能够考上如愿以偿的大学。” 夏莞很感激他的信任,但还是有种害怕出错,害怕让别人失望的不安。因而她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但凡事怕万一,”樊斯辰话锋一转,“否则,我就跟卢董重新谈一下职业规划,跟你一起去别的地方从基层做起。反正樊宇的子公司遍布全国,在哪儿不都是……” “吧唧!” 夏莞从他手里拿过透明文具袋,大步跑向前,然后转头冲他大声说,“斯辰!乖乖等我金榜题名得胜归来!” 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自信。 零星赶考的学生原本也是心情紧张的,被夏莞这一嗓子喝住,往这边瞟来幽怨的小眼神。 樊斯辰挥挥手,目送她自信远去的背影,不自在地摸摸脸上被扣的戳。 这下,是真的还不清了。 等到考试结束,樊斯辰从人群中一眼锁定了夏莞。他没有问成绩,只是推着夏莞去庆祝,“许志奕他们一会儿也会来,这家店我提前好久才预定到,吃完饭下午想做什么?我包了游戏屋,全班差不多都会来……” “斯辰,别紧张,问吧。”夏莞一脸得意的狡黠。 被看穿的樊斯辰往后座上一仰,“我不。” “行,”夏莞笑了,“那我自己说,考得不错,不会有意料之外的滑铁卢。” 夏莞的评价总是客观又规整,不喜欢过多的夸张,但樊斯辰却放下心来,真心为她高兴。 原来他比夏莞还怕她会失望。 “太好了,wan,只要是你一贯的水平,一定可以去国内最好的f大。” 夏莞点头笑笑,没有说话。 这天晚上,大家都玩得很开心,没有了高考的压力,浑身的筋骨都彻底松闲下来。 许志奕喝点儿鸡尾酒就上了脸,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他拿起麦克风,大声唱着歌,歌声里充满了对高中时光的怀念。 曲楚心真是没眼看,“许少爷,你一男的怎么那么能哭?” 沈婉晴没有发挥好,她一直陪着,生怕她受情绪感染也跟着哭,但沈婉晴好像变坚强了,大大方方地同学们说笑,笑容里带着释然。 “请原谅我这个浪漫随性的美男子,”许志奕喝醉酒便返璞归真,退回了表演欲爆棚的童星时代,“我们的高中时代已经成为过去式,怎么不让人惋惜,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 许志奕赤诚地说出了他们这群人的所想,离开学校,此时他们大多已经成年,告别了青涩的学生时代,转而步入另一个陌生的环境。 少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好似在兵荒马乱的书山学海中匆匆撑杆,转眼,便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然而昨日已逝,独留成长的阵痛,只剩了自己一人拔剑四顾心茫然。 夏莞也湿润了眼眶,举起酒杯,“感谢遇到你们,敬大家!” 不舍的情绪在后半场持续蔓延,平时话少的学生居然也不禁频频举杯,热泪盈眶。 大家围坐在一起,回忆着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那些欢笑、泪水、争吵和感动,都成为了他们青春岁月里最珍贵的宝藏。 相遇不易,懵懵懂懂的年纪,迷迷糊糊地邂逅,彼此的青春也被相互染上了浓墨重彩的注解,为我们所共同珍视的种种,也该赋予仪式感地隆重谢幕。 樊斯辰借口说要开车所以没有喝酒。 回到家中,他心里也久久不能平静,忘了最初是因为兴趣或是什么原因,眼里那人已经如珠如玉,可他却再舍不得放下了。 最后考试前的鼓励,并非轻易许诺的巧言令色。 那一瞬间,樊斯辰心里只有一个答案,除了夏莞身边,他还能去哪里呢? 没再考虑事业或者学业,似乎是求生本能做出的选择。 他吞下药片,等困意慢慢上来。 他得好好的,再次回到她身边前,把自己收拾得体面。 65陷阱 夏莞以为自己会睡很久很久,把考前复习时候欠的觉都补回来,但生物钟的影响还是让她早早地醒来。 这是高考后的假期第一天,她迫不及待,现在就想给樊斯辰发消息,但又不确定他是否也已经醒来。 点开朋友圈,最新一条动态是樊斯辰发的,简短的几个字“在晨跑”,于是夏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放心地发送了消息。 夏莞洗漱完出门的时候,樊斯辰的车就已经等在她家楼下了,两人相视一笑。 半小时后,他们心照不宣地履行之前的约定,一起运动完,然后去看了暑期最热门的电影,再共进午餐。 吃完饭,樊斯辰告知夏莞晚上还有应酬,随后将她送回了家。 其实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也别有一番韵味,放松又安逸,如同山间缓缓流淌的小溪,虽不波澜壮阔,却能滋润心田。 夏莞午睡醒来后,手机屏幕亮起,是邓欣怡邀请她玩一款换装游戏。 夏莞很少玩游戏,本想着过些日子再去找个暑期工的活儿,所以趁着今日闲暇,便决定尝试一下这款游戏。 下载完游戏,不过玩了一会儿,夏莞就发现自己不但脸盲,还对风格各异花花绿绿的衣服选择困难。 尤其是在这种氪金的游戏里,她根本懒得看那些效果炫酷、造型华丽的时装特效,反而会选一些几乎不要钱的简单着装。????? 邓欣怡发来一连串疑惑的小问号。 夏莞老老实实回答,她只是觉得那种华丽浮夸的衣服日常根本传不出去。 邓欣怡顿时无语,举例资深网瘾少年许志奕什么游戏都精通,在这个换装游戏里等级比她还高,人家大大方方地选择华丽耀眼blingbling的晚礼服,实在搞不懂夏莞在纠结什么穿不穿得出门啊喂!!! “迪士尼在逃tyler殿下”知道夏莞在线后,立即加了夏莞新建的还是一串原始代码的游戏账号。 许志奕拜访了夏莞的游戏空间,然后一边爆笑一边疯狂截图发给了樊斯辰。 “我同桌可能是不适合这种风格的游戏。”许志奕说完,便邀请夏莞下载了一个战斗竞技的游戏。 别说,夏莞虽是初次接触此类游戏,但在了解各种技能大招的特点和冷却时长后,居然也能迅速上手。她在游戏中灵活操控角色,巧妙躲避敌人的攻击,还不时找准时机给予对手致命一击,展现出了极高的游戏天赋。 然而,玩了两局后,夏莞却说,“算了,继续升级的话还要花费很长时间,不止今天,每天还要签到打卡,我还是去玩那个更有意思的吧。”????? 许志奕也一脑袋邓欣怡同款小问号,眼睁睁看着他前同桌淡泊名利地卸甲归田,然后饶有兴致地继续换装,依旧是坚持最贫穷玩家清汤寡水的现实主义风格。 好吧……尊重,理解,开心就好。 夏莞是真心觉得这个换装游戏还挺有意思的。 仿佛她真的拥有了满满一衣橱的衣服,而且哪怕款式简单,不同上衣、裙裤、鞋子的排列组合,也能搭配出多种穿搭结果,这让她乐在其中。 樊斯辰会喜欢什么样的游戏呢? 她有点想知道。 夏莞的手机响了,她心里莫名有点期待,如果恰巧是樊斯辰邀请自己吃晚饭呢?如果他没决定好的话,要不要请他去吃一中门口的麻辣烫呢?那家清汤的也很好吃,毕业以后就很难有机会来吃了吧。 然而颇为失望的是,给她发消息的不是樊斯辰,而是卢凤鸣女士。 自从知道樊斯辰曾经遭受苛待的经历,夏莞对卢女士的印象也不太好了。 但她还是同意了对方要见面的要求。 见面地点在一家格调高雅的咖啡馆。店内弥漫着浓郁醇厚的咖啡香气,轻柔舒缓的蓝调让人心里也跟着平静。 卢凤鸣早已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夏莞进来,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卢凤鸣开门见山,目光犀利地问道,“是你让樊斯辰回国的?” 夏莞眼神闪烁不定,心中思索卢凤鸣为何会这么问? 她说:“樊斯辰走的时候就说很快就会回来的。” 卢凤鸣不屑地轻笑一声,恰在此时,服务生端来了她事先点好的甜品。摆盘精致的甜品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可夏莞看着眼前的甜品,心里却只想拒绝。毕竟她约好这段时间和樊斯辰一起坚持健身,因而必须严格控制饮食。 第75章 “阿姨,我觉得您对樊斯辰应该好一点。”夏莞鼓足勇气说完这句话,心中已经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或许会被责骂,或许会面临被泼咖啡等更糟糕的后果。 自家徐女士之前尚且是根一点就着的炮仗,更何况身份显赫刚毅果决的卢凤鸣。但一想到樊斯辰曾经的遭遇,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谁料,卢凤鸣只是自顾自地吃了口自己那份布丁,含混地“嗯”了一声。????? 夏莞以为自己听错了,眼中满是好奇与难以置信,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卢凤鸣被她质疑的眼神惹恼,不悦地说道,“怎么?不相信?我卢凤鸣答应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那小崽子本来就不讨喜,见了我和见了巫婆似的,底下的人又都是趋炎附势的狗腿子,擅自挨了欺负我上哪儿知道去?我能怎么办?他但凡哭一下呢?难不成我还上赶着给人家当妈?” 卢凤鸣冷静下来后双手抱臂,“我不否认有一定的责任,但这么多年,我也想清楚了,他那个小三妈连我老公都抢了,我多顺回她个儿子怎么了?反正她早就大大方方给一个了,就不能买一送一吗?她不是信教的吗?佛度众生,就当俩儿子是给我生的!” 夏莞心中暗自腹诽,人家信的是天主教又不是佛教。 不过《圣经》里的确有“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的说法,这么想来,卢女士这番举一反三的歪理,倒也不无道理。 卢凤鸣见夏莞点了头,又得意起来,话锋一转,这回轮到她进行道德谴责了,“夏莞,你跟我儿子的事儿我不在乎,你俩爱在一起就在一起,爱分手就分手,反正年轻的时候谁不多玩玩?”!!! “在一起”三个字在夏莞心头激起层层涟漪:他们已经算在一起了吗?真的吗?反正作为家长代表的后妈都同意了!亲友团代表许志奕他们也都默认了!所以他们算是在一起了吧?并且是受到世俗祝福的人心所向水到渠成……! 咖啡馆恰好响起钢琴曲《梦中的婚礼》,夏莞心里更添了一份迷信的惊喜——还有天意!!! 所以,夏莞根本没听进去卢女士后来轻蔑的语气,反而束手束脚地不好意思起来,“谢、谢谢阿姨。” 卢凤鸣瞅见她那欣喜的娇羞样儿就牙疼,心说跟这呆棒槌三观不合,于是清清嗓子开始立规矩,“之前樊宇发布会的时候我就派人看着你了,原本是盯着樊斯辰,省的他把那个姓顾的小子打死,没想到你中途冒出来把他拖去了医院。” 夏莞一寻思,确实有这么回事,当初他俩是为什么打架呢?大概是顾逸尘口出不逊,说了些过分的话,才让樊斯辰一时冲动吧。 “他给我儿子敬的果汁里加了浓缩的芒果,想让他当众出丑,”卢凤鸣眼里闪过怒色,“胆大包天的东西,我当时就不该只压榨他家一半的市场,以至于后来生出这些事端。” 夏莞心中一惊,她回想起当时樊斯辰用衣服包裹着脑袋,因而自己没发现他的异常,所以其实是在遮挡过敏的红痕吗? 她那时不了解情况,竟然丢下他一个人,先送顾逸尘去了医院。 想到这里,夏莞心里一阵刺痛。 她曾下定决心,以后要把樊斯辰曾经缺失的关心都加倍补上,可没想到自己也曾在不经意间忽视过他。 “我不知道这些,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顾逸尘,以后也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夏莞眼神坚毅,在向自己,也向眼前的这位长辈许下庄重的承诺。 卢凤鸣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无需多言。 “喏,这个拿着。”卢凤鸣伸出那双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从手指上剥下一枚蓝色宝石戒指。 这枚戒指跟她的穿搭不很搭,所以,这显然并不是她打算自己佩戴的饰品,而是她提前就准备要摘下来的。 夏莞看着那个被随意丢在玻璃桌上的戒指,疑惑地抬眼。 卢凤鸣不耐烦道,“让你拿就拿着!” 夏莞着实吃了一惊,卢凤鸣出手的东西必定价值不菲,因而这枚戒指的价格不用猜,必定是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夏莞下意识地连连摆手,急忙说道,“不行不行阿姨,我绝对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她眼神异常坚决,态度十分明确。 卢凤鸣嘲弄地笑了一下,不屑中又带了调侃,“樊宇科技3d打印的测试品,用来试试还没投入市场的新材料和机器。送你拿去玩儿,怎么?你倒是当什么了?” “……”大概就是合金或者可降解塑料吧,这她倒是可以收下。 但夏莞还是无语,有钱人说话都这么欠儿的吗? “樊斯辰去哪儿跟你说过了吧?今晚有硬茬,戴着这个救驾去!”卢凤鸣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夏莞听完,才明白卢凤鸣此番的真正目的,前面的铺垫不过是试探她够不够格。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卢凤鸣究竟要她做什么,但夏莞戴上戒指,便匆匆告辞。 樊斯辰接通了她的电话,一头雾水,不过既然夏莞要来,正好省的宴会无聊,难以打发时间。 这是许氏医药公司的周年庆晚宴,大厅内灯火辉煌,鲜花摆满了各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花香与美酒的醇厚香气。 这里汇集了各界商业伙伴,但樊斯辰本就对这类应酬场合兴致缺缺,不过是来走个过场。 此时,一家长期合作的小厂商的王主任满脸堆笑,主动上前跟樊斯辰攀谈。原本这种规模较小的生意,以樊家的产业布局,压根儿不会涉足。 但这块业务是樊斯聿大学二次创业后的成果,因而樊斯辰还是礼貌地给了王主任这个面子。 王主任之前哪有有机会能和樊斯辰这样层次的人物打交道,此刻只觉得荣幸之至。 樊斯辰说今天不喝酒,只是面带微笑,礼貌地同他交谈,但王主任见他不喝反而心里没底,更加彰显诚意地猛灌自己酒,于是他这个年纪的油滑中年人最后竟然喝醉了。 樊斯辰看时间还早,夏莞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到,左右也是闲来无事,他心情又很好,索性亲自把王主任往客房那边送了送。 昏暗的走廊里,厚厚的地毯柔软而厚实,踩上去几乎是无声的。 东道主给他安排的房间号恰巧就着王主任的旁边——虽然樊斯辰原本也没打算在这里过夜。 安静的环境突然“叮”地响起手机提示音,打开,是夏莞新发来的消息: 【不晚:卢阿姨让我来救你,你一定要小心。】 几乎同时, “嘭!” 樊斯辰猛地抬眼,隔壁房间突然摔门而出几个黑衣男人,看体型就知道是职业保镖。 若是樊斯辰独自一人,面对这几个保镖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可此刻,他肩上还托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王主任,行动受到极大的限制,空有一身力气也无处使。 刹那间,局势变得紧张起来。 黑衣保镖们迅速围了上来,樊斯辰只能勉强招架。 一番激烈的打斗过后,终不免挨了几拳。 他的嘴角渗出鲜血,笔挺的衣衫已然凌乱不堪,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地上的王主任也挂了彩,清醒了一半,哎哎呦呦地叫唤着。 就在樊斯辰狼狈地喘息之际,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樊斯辰定睛一看,竟然是黎淮恪! 66救人 樊斯辰低低地笑了,笑声在这紧张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对自己所处困境是不屑一顾。 灯光昏黄,将他略显苍白的脸映照得愈发冷峻。 黎淮恪见他负了伤,心里已经开始蔑视这个强弩之末,接着抬起脚,重重地踩上了樊斯辰的肩膀,皮鞋的鞋跟深陷进樊斯辰的肉里。 樊斯辰闷哼一声,却并未屈服。 “别来无恙啊,樊二少,听说我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我也是好心,家常便饭的好事,怎么到樊二少那儿就装起清高来了?” “这么多年,我跟樊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至于这般赶尽杀绝?”黎淮恪泄愤似地捻捻脚尖,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樊斯辰语气里并没有惊慌,仍旧镇定地问道,“黎总倒是说说,我怎么赶尽杀绝了?” 黎淮恪额头上青筋暴起,愤怒让他的脸变得狰狞可怖,“端了我场子的王八蛋是谁?还有我姐夫也被你弄到破产,你和我外甥顾逸尘不是同学吗?都快高考了你逼他转学?呵,姓樊的哪有不心狠手辣背信弃义的,看我今天不废了你!”他的吼声在走廊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怨毒。 樊斯辰低笑,面露讥讽,“你以为这儿是任你发疯的地方?许家少爷是我发小,你觉得你能在这儿把我怎么样?” 黎淮恪嘲讽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疯狂,“哈哈哈哈,你和我外甥不也是同学吗,你管过他的死活吗?实话告诉你吧,今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觉得没有许家的默许,我能在这儿蹲到你小子?” 第76章 樊斯辰低下头,片刻后小声说,“我觉得……” 黎淮恪凑近,“嘀嘀咕咕什么?大点儿声——呃!” 就在这半秒间,樊斯辰猛地拧身,动作迅猛而果断,顺势拽过黎淮恪的大腿。 对方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被摔在地上。 樊斯辰毫不迟疑,紧接着重重地栖身压上去,犹如一只凶猛的猎豹,不给对手丝毫喘息的机会。 肩关节一阵剧痛,仿佛要被生生撕裂开,黎淮恪整个人被牢牢钳制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樊斯辰毫不留情,一拳砸上他的面门,冷冷道,“黎总,您挨揍没够了是吧?” 鲜血瞬间从黎淮恪的嘴角溢出。 樊斯辰不顾一切地把人死死摁在地上猛揍,尽管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身上的伤也越来越重,但每一拳落下,都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宣泄,这种释放攻击性的感觉竟有种别样的痛快。 与此同时,夏莞心急如焚地闯进宴会厅。 她快速跑到人群中心的主人面前,急切地大声问道,“你们知道樊斯辰在哪儿吗?我是他同学,现在打不通他的手机!” 舒缓的音乐还在继续,宴会的主人许霆悠哉地品尝着红酒,穿着优雅的客人们也像看怪胎一样,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个举止粗陋的不速之客。 但就是没人回答她的问题,把她当成空气,或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许志奕也在场,只有他满脸难以置信,也跟着质问道,“爸!夏莞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樊斯辰也是我同学,您到底把他怎么了?不行您必须……” “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许霆厉声呵斥,他的脸色阴沉,眼神中透着威严。 随后,他缓缓抬头对夏莞说,“这位小姐,如果没有邀请函请不要随便乱闯大人工作的场所,保安……” 周围的人们便开始指指点点,小声地笑话起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来。 夏莞毫不畏缩,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然,直接打断许霆的话,大声说道,“我是樊斯辰未婚妻,是卢凤鸣女士让我来的!” 说完,她咽了咽口水,有点心虚地举高手臂,露出自己的3d打印戒指,心说姓卢的王母娘娘就不能给她个体面点儿的出镜方式吗。 然而,众人见了这枚戒指却都瞬间噤声,原本喧闹的宴会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许霆的脸色变得发白,眼神中闪过震惊和慌乱。 “告诉我樊斯辰在哪儿!”夏莞见他们被震慑住,于是乘胜追击地命令道,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声音清脆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樊总应当是喝多了去休息了……来人!快给去我客房部把樊总请回来,”许霆转而看向夏莞,态度瞬间前倨后恭,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姐,还请暂做休息。” “不必,我直接去见他!”夏莞毫不犹豫,跟着安保人员一起匆匆上了电梯。 “我也去!”许志奕话刚出口,就被其他许家人粗暴地拽了回去。 夏莞心里充满疑惑,还是摸不透手指上这么个以假乱真的小玩意儿究竟有什么魔力,难不成还蕴藏了什么可以构成技术垄断的黑科技? 另一边, 樊斯辰双眼通红,死死掐着黎淮恪的脖子,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周围停下来的拳脚和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一概没有察觉,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唯一的信念,就是要弄死眼前这个姓黎的。 “斯辰!” 夏莞的声音混在脚步声里,其实并不明显。 但已经红了眼的樊斯辰,此刻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这声熟悉的呼唤,将他从原始暴虐的兽性中唤回来。 许霆装腔作势地上前关心一番,遭到冷遇后,许家人又是轮番诚惶诚恐地道歉,还立即叫来了专业的医护团队。 但樊斯辰好似被一场暴雨浇透,始终沉默地埋着头,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来到许霆新安排的豪华套房,樊斯辰还是一句话不说,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灵魂似乎已经游离出了身体。 医护人员处理他的伤口时,夏莞光是看着消毒过程就觉得难受:消毒药水擦拭在伤口上,泛起丝丝白沫,大小挫伤、淤血、肿块,全都要再疼一遍。 但樊斯辰好似丧失了知觉似的,居然一声不吭。 等到闲杂人等全部撤离,夏莞才抹了把眼角的泪花,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开着玩笑说,“樊总那么厉害啊?以一当十,现在没人了,疼了怕了的,只管哭个痛快!” 见樊斯辰还是强撑着,虽然时机可能不太合适,但夏莞还是慢慢开口,“其实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小事,被你殴打的那个人,你和他的照片我看到了……” 樊斯辰闻言,瞳孔骤缩,心里猛地一紧,他知道是那一夜,也知道是什么样的照片。那些不堪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许志奕也跟我提起过你的身世,说你之所以害怕理发的原因,但是我觉得卢阿姨对你也并非全然不好,就比如这次……” 夏莞没说下去,因为她看到樊斯辰用力攥紧手掌,刚包扎好的绷带忽而渗出血来。 夏莞赶忙上前掰开他的手指,看着他渗血的伤口,又气又心疼,忍不住骂道,“樊斯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樊斯辰忽而低低地笑了,“是有病,那又怎样?” 他埋着头,伸手指向门口,声音沙哑却毫不留情,“你可以走了。” 夏莞咬咬唇,心中的怒火和委屈交织在一起。 她摘下戒指,用力丢到樊斯辰的脸上,“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吧?好!都听你的!我走!你满意了吧!” 说完,夏莞“嘭”地摔门而去。 门外守着的许家人正好被夏莞撞见,面面相觑,有点尴尬,其中一人赶忙上前,赔笑道,“夏小姐,我们许董说,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卢董那边他会去赔罪,这一切都是场误会,樊总,您未婚夫……” “分了!离了!你也滚!”夏莞气急了,骂完人就兀自往外走。 樊斯辰听到外面终于安静下来,身体好像被抽去了脊梁,煮熟的虾米一样缩了起来。 躯体化的反应又来了,他无力地倒在床上。 原来夏莞早就知道了…… 还不如让他再被姓黎的暴打个十来八回。 原本是预计回家的,所以他并没有带药,又热又咸的液体从眼眶汩汩流出。 今夜注定难熬。 几分钟后,门被轻轻拧动,这点儿小动静,在安静的房间里十分明显。 夏莞找了刚才平白无故被她骂的人拿来备用房卡,别说,那位仁兄挨过骂,办起事来效率确实高。 她在门缝偷偷往里瞟,只见床上堆起来一个白色小包子——是樊斯辰馅儿的。 夏莞悄悄溜进来,蹲到地上把3d打印戒指捡起来戴手上,心说她又不像姓樊的用完就扔,这个物件还是妥善收起来的好。 要是樊斯辰没什么别的情况,她准备给他关上灯就离开。 但她还是发觉不太对。 洁白的被子几不可察地微微抖动,樊斯辰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凌乱的发丝看起来很软的样子。 和她一样,抽泣都是无声的。 夏莞突然就心软了,换位思考,如果自己被一群人围着殴打半天,肯定也是又怕又气,心情不好喊别人两句又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夏莞撕开一包崭新的纸抽递过去。 半晌,被子包终于探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露出虬劲的青筋——看来确实没白练,怪不得被群殴还能把人打成那样。 夏莞满意地想着。 手臂上面还缠着一层层的白色绷带,明明是如此强悍的画面,结实的手臂却偏偏汗淋淋、湿漉漉地摸索半天。 夏莞将抽纸贴上他的肌肤,那只不长眼的手才犹豫一下,矜持地慢慢抽出一张,然后又迅速缩进了被子里去。 夏莞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她躺上旁边的小床,然后又听到断断续续的抽纸的声音。 一张,两张……好像没完没了了。 男孩子也是水做的吗?这要哭到什么时候?不过樊斯辰那么好看,水做的就水做的吧…… 夏莞迷迷糊糊地想着,就这么睡着了。 67戒指 昨晚忘拉窗帘了,清晨的阳光直接倾泻在眼皮上。 夏莞悠悠转醒,睡眼惺忪间望向隔壁的大床——空无一人,被窝也早凉了,只剩了满地的卫生纸。 宛如一只渣男。 夏莞闭眼气笑了。 然而,接下来几天,她都找不到樊斯辰的人影。微信上发了很多消息,他也一概没回。 但许志奕告诉她,樊斯辰没事儿,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夏莞觉得或许给彼此一点时间也好,毕竟感情的事急不得,催得太急反而可能弄巧成拙。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樊斯辰能早日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第77章 报考那天,夏莞回到学校填第一批志愿。 她心里还是有点气的,樊斯辰到底要自己闷多久,连她报考大学这么大的事都不闻不问。 许志奕虽然是下一批填报志愿,但他也提前来到学校,想看看朋友们都填了什么。 程明达和曲楚心都报了f大,夏莞却没有报。 曲楚心惊掉了下巴,“乖乖,老师知道你这么报志愿吗?能擦边的宁愿选择冷门专业也要报f大,你这成绩比我还好,为什么反而只报c大呢?” 曲楚心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在她看来,f大是无数学生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夏莞如果是一时兴起,或者只是为了什么人而选择放弃,实在有些可惜。 夏莞主意很坚定,认真地说道,“我考虑了很久,c大的经济学专业是全国最好的a类学科,不为大学的名声,我选的是专业。” 既然这个决定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的,曲楚心也就放了心。 “行吧,”曲楚心两手负在脑后,洒脱地说道,“你想明白了就成,我都支持。对了,你是打算当企业家还是大老板啊?” 夏莞笑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呢,当然是为了赚钱。” 曲楚心笑骂着开她玩笑,“庸俗,看人家李佳轩报的医科大,救死扶伤,多高尚。” “人家白衣天使,当然高尚了,”夏莞把老实人李佳轩夸得有点不好意思,随后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赚钱也不错啊,拉动内需,提供就业,促进行业创新,还能用挣来的钱做慈善呢。” 其实也不算完全开玩笑,夏莞之前对未来要做什么也很迷茫,但经历了母亲重病的事*,她确实想通过创造更多财富的方式来回馈社会,才有能力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卢淼和你一样,老师怎么劝都没用,也报了c大。” 卢淼打着呵欠,懒洋洋地说,“报完了,回去睡觉。” 她语气里更透着随性,仿佛对这人生的重大抉择毫不在意。 曲楚心无奈地看向卢淼,“同桌,先别睡,说说你又是什么原因?你有什么职业规划啊?” 卢淼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我学什么都行,反正我大姨的钱下下辈子都花不完。至于为什么留在金皖,当然是懒得走太远,省的放假来回跑。” “……行吧。”曲楚心彻底服了,这位心态更好。 “沈婉晴呢?”卢淼虽然人懒,但还是注意到少了一个伙伴。 曲楚心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惋惜,“她没考好,准备复习一年,我真佩服她的勇气。” 夏莞说,“代我帮她说加油。” 卢淼应了声“加一”,转身就准备回去了,许志奕神秘地拦住了她,“卢淼,我可没骗你昂,你看看夏莞手上戴的什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夏莞的手上,只见她的手上光洁如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许志奕忙问,“同桌你订婚戒指呢?” 邓欣怡也跟着惊呼起来,“啊啊啊!阿莞不是吧?你都订婚了?你成绩可是咱全校第二,一定不要去结婚就不念大学了啊。” 夏莞更懵,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什么玩意儿就订婚戒指?谁家好人拿个3d打印的戒指订婚? 但许志奕非要看,她摸索半天从兜里的钥匙扣、硬币和纸巾中找出了那枚戒指。!!! 许志奕想吐血。 卢淼的眼睛也从未睁过这么大。 夏莞不明白这有什么特别的,大大方方地给一脸牙疼的许志奕递过去,“要不你戴着玩两天?” 许志奕连连摆手,脑袋摇成拨浪鼓,“我福薄,戴不了人家只传正牌儿媳妇的传家宝。”??? 夏莞这会儿也听出了不对,转头正色问卢淼,“这戒指是你大姨给我的,到底什么来头?” 卢淼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樊斯辰的奶奶给我大姨的。” 原来是前夫家婆婆传给的戒指,夏莞觉得卢凤鸣离婚后那么恨樊家,应该只是很不在意地丢给她了。 但看大家的反应,这戒指应该很值钱吧?还是得找个机会物归原主。 “哪有这么简单?阿莞可不知道奶奶的身份,”许志奕忙反驳,接着娓娓道来,“老人家祖上是民国世家的书香门第,本人生前还是本省的作协主席,一生参与了很多慈善事业,人们都称钱静姝奶奶为‘钱先生’,那文人墨客的气质就好像是从历史课本里走出来的,我小时候有幸见过一面——说起来还是奶奶力排众议,坚决要让樊斯辰认祖归宗。那枚戒指是钱家历代家主流传下来的,到了奶奶这一代人丁凋敝,最后便传到了儿媳手里。” 可惜当时,这位唯一心疼樊斯辰的奶奶,在他回国后不久,还听不懂中文的年纪,就匆匆辞世。 依照卢凤鸣的性格,既然离了婚,这枚戒指肯定要还回去的,但钱先生去得急,后来也就没来及。 夏莞没说话,原来这枚小小的戒指居然如此重要,她是万万不能收的。 “所以,这枚戒指的传统,就变成了要传到儿媳妇手里吗?”李佳轩一本正经地分析起传承与归属性问题。 他虽然无心,却也说的直白,替所有人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大家不由得的把疑问的目光落到了夏莞身上。 夏莞感觉脸上没来由地发烫,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又整理措辞更准确地补充道,“……八字没一撇呢,准确说,是我在追他。” “什么?”李佳轩满脸不可置信,“你俩不是高一就在一起了吗?!” “什么?”曲楚心比他还难接受,“我以为你俩初中就在一起了?!” 邓欣怡突然娇羞,双手捧着脸,“所以说,是我还有机会公平竞争的意思吗?” 李佳轩的额角上,瞬间凸起被始乱终弃的小青筋,然后将人正大光明地打包抗走。 “同桌,那个戒指还是要注意小心保管的,”许志奕一脸夏莞马上就要因为露富被绑架、抢劫的怜悯表情,“毕竟,不说它的江湖地位能召得动多少人,单单这个级别的古董戒指,买下147大厦绰绰有余。”!!!!! 走在回去的路上,夏莞觉得那枚小小的、并不很亮的宝石戒指好似有千斤重,毕竟谁能心里毫无障碍地、兜里揣着本市最高建筑物来回溜达呢? 她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收好,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它还给卢女士。 然而,卢凤鸣好不容易把这玩意儿送出了手,对于夏莞的退货请求根本无动于衷,两次三番被扰得嫌烦,后来连电话也打不进去了。 报考结束后,一中正门的墙外会放红榜,上面有优秀学生的成绩和录取大学,这一天,校园外早早地围满了学生和家长,大家都满怀期待地寻找着自己的或熟悉的名字。 夏莞考了全校第二,和第一名的程明达都被单独张贴了画像。 两位学神特殊、艰苦的家庭背景,成为了各个新闻报道拼命想要炒作的热点,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试图挖掘出更多能吸引眼球的故事。 但当事人本人亲身经历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此刻却平静得心如止水,并没有那些营销号借以廉价煽情的戚戚然。 苦难就是苦难本身,但它终将成为过去。 生活或许会对你装聋作哑,但只要勇气不减,亦对它重拳出击,就会发现,那些曾强迫你低头的,不过是张牙舞爪的纸老虎,而过尽千帆再回首,再没有什么能伤害你分毫。 那个过早承担生活负担的少年,在沾了油烟的青葱岁月,以状元的身份留下寄语,他不知道这些看似简单的鼓励,甚至被打上鸡汤烙印的字句,日后会点亮多少在黑夜独行的学弟学妹。 夏莞满心期待地等在红榜附近,不管外界多少徒增的关注,她希望能在此刻出现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每一个相似的身影都会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她等了很久。 其实也没有很久,只不过是人群熙攘,到寥寥无几,再到她一人踽踽独立。 最后,许志奕匆匆跑来,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同桌!你知道樊斯辰去哪儿了吗?” 看他非常着急的样子,夏莞心觉不好,难不成是樊斯辰出什么事了? 两人轮流拨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单调的嘟嘟声。 “坏了,听说顾逸尘高考失利,他怀恨在心去找樊斯辰了,是不是他跟他说了什么?反正我本来准备约樊斯辰打游戏,但他说要走一段时间,暂时不要联系他,然后就打不通电话了,一茹姐说他没在医院。第六感告诉我他心情不好。”许志奕一口气说完,脸上满是担忧。 电光石火间,夏莞脑海里飞速掠过所有可能性,顾逸尘此人擅长伪装又颠倒是非,但樊斯辰不是会轻易上他当的人,除非是触及他的痛点。 她觉得樊斯辰那么强大的人,身世或者曾经的过往都不会因为旧事重提就有什么特别的作用,难不成…… 第78章 是因为她吗? 应该好好说明白的,虽然亲都亲过了,但他们还没有互相说过喜欢。樊斯辰会不会是误以为自己还喜欢着别人,还有,那天晚上他为什么那么伤心…… 夏莞再次拨通了卢凤鸣的电话。 “烦不烦啊你?如果就是因为那个戒指你……” “樊斯辰去哪儿了?您知道吗?”夏莞直截了当地打断对方的抱怨。 半秒的停顿后,对面迅速做出反应,“我让人查一下。今天上午有他在公司打卡的记录。” 许志奕终于放下心来,跟夏莞开起了玩笑,“再大的总裁也逃不过家长和女友的查岗。” 夏莞却没有笑,她一脸认真地看着许志奕,“许志奕,你知道什么的吧?一个大男生说要走几天,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许志奕愣了神儿,然后一阵恶寒,“我靠!不是吧同桌你居然怀疑我们纯粹的兄弟情!我俩比小葱拌豆腐还清白……” “许志奕,”夏莞没吃他这一套顾左右而言他,直截了当道,“他是不是有抑郁症?” 那天晚上,她居然险些负气走掉。 半晌,许志奕终于深深叹了口气,“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夏莞擦擦眼角,语气里没有一丝软弱,坚定地说道,“我知道了。他会好起来的,会非常非常好的。” 68进藏 “什么?你们公司的打卡系统是摆设吗?他那么大个活人不在,都没人发现?!我儿子要是有个万一,你们统统别想干了!”卢凤鸣的怒吼声如炸雷般在总裁办公室外传开,仿佛要将整个办公室都掀翻。 夏莞和许志奕刚来到樊斯辰的办公室外,听到的便是这声嘶力竭的咆哮。 此刻的卢凤鸣,平日里的优雅与从容早已消失不见,铁青着脸像是能吃人。 樊斯辰卡了系统bug,设置了自动打卡,所以每天都能准点准时,分毫不差地显示出勤记录。 其实也怪不得下属们,毕竟整个公司都是他的,在这个偌大的商业帝国里,别说老板公然翘班,就算是干脆不来,又有谁敢置喙?而且谁能想到,会有老板给自己设置个摸鱼程序的? 夏莞瞬间心凉半截,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沉默着走向樊斯辰的办公桌,开始在桌上来回翻找,眼神中虽然慌乱但是执着。 此时,卢凤鸣正在忙着打电话,试图查询樊斯辰有无航班和车次的出行记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没人注意到夏莞这边的动作,也自然没人阻拦她。 樊斯辰桌上有标着工作日程的纸片,但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夏莞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打开了下面的柜门,她的心情就像之前发现妈妈的化验单一样。 她发现了一瓶剩下不多的药品,上面都是纯英文的说明书,日期还很新。夏莞的心中一沉,这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想。 她抹抹眼角,继续搜寻,再抹抹眼角,她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然而,一番努力过后,仍是一无所获。 唯一锁着的抽屉,此刻仿佛成了最后的希望。 夏莞请樊斯辰的助理拿备用钥匙打开,助理显得很为难的样子,夏莞有点来气,心想樊斯辰那么好说话的人还怕他不能变通? 但卢凤鸣闻言,立马放下手机,火气比她更旺,言语里没有请求,全是命令,“给她打开!” 抽屉打开的瞬间,夏莞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颤抖着手,缓缓拿出那个阔别已久的小狐狸日记本。 本子上面,静静地躺着那份真正由夏莞写给顾逸尘的情书,和一颗过期的柠檬糖。 夏莞轻轻翻开日记本,前面一半大多记录着她的少女心事和学业烦恼,上面间或着樊斯辰的鼓励。 越翻到后面,夏莞发现字里行间,那种无可奈何、钻牛角尖的文字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乐观积极的字句,或是和朋友们一起玩耍的欢乐时光,或是校园中那些微不足道却充满温馨的小事,都被她一一用心地记录下来。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改变了这么多吗? 夏莞的笔迹在樊斯辰退学后戛然而止。 从此,这本日记便成他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夏莞之前提过好多次,想要看看樊斯辰在这个本子上写了什么,可樊斯辰好像总能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如今,当她翻开之后的页码,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晕湿了自己的名字。 只见上面是好看的英文花体: “w—a—n, 上下唇轻启, 连起来, 就是莞尔一笑, 是夏夜的风, 是暮雨和朝朝, 是淋雨后留给小猫的伞, 愿她满载幸运去到繁华永不凋谢的远方, 与她百折不回所向披靡的善良, 你的芬芳, 值得光芒万丈, 我的莞, 是你。” 通篇的“wan”霸道地铺满整页整页的纸张。 但仔细看去,笔迹颜色不一,可见其多次书写时内心的矛盾。 “我的”两个字,后来被画上了大大的叉,字迹也越来越潦草,越来越挣扎,仿佛书写者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风暴。 那三个字母如同铜墙铁壁的咒语,铁画银钩地重复了好多好多遍。 但在之后,就像潮起后的潮落一样,等到心里再装不进其他杂质,一切归于平静,便以最整齐、最好看、最满意的三个字母结尾。 好多页都是如此周而复始,恢复的过程有快也有慢。 夏莞看了角落的日期,元旦晚会后的那段时间,通篇几页都是她乱糟糟的名字。 那些强硬平直、发泄似的线条好似听得到字迹主人内心的嘶吼与挣扎。 然后,一切都断在了最后一页。 还没来得及写到每次习惯的那个最好看的“wan”,以及紧随其后的小爱心,本子就没了下一页。 所以他那次,才会去医院,根本不是什么贫血,蓝色手环也是骗人的。 夏莞早已泣不成声。 心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疼痛难忍。 许志奕默默地递来纸巾,轻声安慰道,“阿姨说查到樊斯辰订了去西藏的航班,最新消费记录显示在墨脱附近,别多想,说不定他只是累了去旅游一下,助理还给他安排了后天的工作和报告会,你知道,他那种讨好型人格绝对说到做到,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抱歉先生您不能进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 卢凤鸣咬牙切齿,愤怒地吼道,“外面吵什么!你们都是怎么面试进的樊宇?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助理战战兢兢上前,声音颤抖地说道,“是樊总的司机赵先生,好像有樊总的线索……” 卢凤鸣不等她说完,已经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樊斯辰去哪儿了?说!” 老魏被一声喝住,他只是一个二等司机,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原本只是想跟樊总的助理支会一声,没想到堂堂卢董会命令他直接汇报。 于是他满脑门儿大汗,站得规规整整,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樊斯辰让他送到机场,老魏只在开车时听到老板打电话说要去墨脱。 后来他查了一下那边的天气,虽然觉得自己多事,但还是出于关心,想多打个电话提醒老板注意墨脱可能会有泥石流,但没想到之后的电话就打不通了。 老板又没有一定要接通电话的义务,老魏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助理一定能联系到西藏那里交接的下属,让他们细心照顾一下就好。 听起来会有谄媚的嫌疑,而且本就不关他什么事儿,还增加别人的工作量,老魏原本也抱着试试的心态多跑了趟公司,没成想正好撞见了卢凤鸣等人也在找樊斯辰。 这才知道樊斯辰根本不是商务出行,他于是也跟着着急起来。 提前结束治疗本来就应该被多多关注的,老魏觉得老板的出走,有自己很大部分的责任,主动请缨道,“卢董,我去吧,我一定得给您把小樊总带回来!” “我也去!”夏莞和许志奕异口同声。 于是,三人定了最早的机票前往千里之外的藏区。 这是夏莞人生第一次坐飞机,她的脑海反复闪现跟樊斯辰一起度过的一点一滴,即使明知不会得到回复,她还是发送了消息: 【不晚:去校门口,看看我,好不好?】 她看着自己的微信昵称,忽而愣了神,在这段有时差的感情里,她还来得及吗? 下了飞机,还有很长的车程。 一路上,当地的语言他们听不懂,高原反应让他们呼吸困难,举步维艰,稀薄的空气仿佛要将他们的生命力一点点抽离,即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寒冷还是如影随形。 夏莞小口吸着氧气,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她不能再增加耗氧量了。 第79章 路上遇到了前来旅游的人,其中有心情愉快的高考毕业生,正兴奋地谈论一路遇到的景观,感慨山下繁茂的花草和雪山的美丽。 但夏莞眼里只有满目疮痍,她祈祷樊斯辰只是来看风景的。 “只是这种美丽太过危险,如果在上面遇到雪崩,也会死得无声无息。”一位旅游的女生文艺地说道。 夏莞听不下去,心烦意乱地跟许志奕换了座位。 是她做错什么了吗?樊斯辰那天到底为什么会哭成那样?是因为被看到了他不愿被看到的那一面吗? 可是,明明无论他的哪一面,她都是喜欢的…… 不是的!樊斯辰才不会怪她的,更不会用自己的生命惩罚她,逼她愧疚。 夏莞摇摇头,她要对樊斯辰有信心,她要静静地等雪融,等花开,等他归来。 找人的进度并不很快,几人上了索道,最终找到的就是樊斯辰消费过的那家店。 里面除了当地纪念品,还有登山滑雪用具等,看着这些,他们推测樊斯辰很可能有登顶的打算。 许志奕展现自己尊老爱幼的男子气概,拍着胸脯说道,“魏叔,同桌,你俩就别上了,我买一套装备,一会儿再雇一个向导带我上山找人!” 如果许志奕说这话的时候没因为呕吐过好几次而眼窝凹陷、嘴唇发紫、结膜肿胀的话,其实还挺帅的。 老魏吸着氧,赶紧先把这位小祖宗拦下。 虽说坐以待毙不是办法,但就凭他们三个想要在这茫茫雪山中搜山找人,倒也不大可能。 夏莞还在锲而不舍地打电话,这里信号不好,她的手机屏幕上2g的标志不停地闪烁,加载半天才打开了微信页面。 突然手机里跳出了一条新消息,是樊斯辰的! 夏莞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激动地猛地站起来,却因为缺氧的缘故,双腿一软又落回了座位里。 她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打开了消息: 【樊斯辰:wan,这里信号不好,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这条消息,但离开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一直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但我还是活着。我同样觉得顾逸尘那群人也不是东西,但他们却能理所应当地活着,或许曾经混迹其中,我便可以找到了一点可耻的存在的理由吧。我应该很后悔来到中国的,不该几次三番地寄出求救信,如果值得救赎,上帝为何设置了免打扰?我的兄弟救了我,却没得到好下场,他的爸爸妈妈也离婚了,只见过一面的奶奶突然病倒在了我面前,可是她留给我的话听不懂,还有黎淮恪,我打掉了他的后牙,其实他和我一样连高中文凭都没有……哎,怎么絮絮叨叨说不到重点,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夏莞,我不值得的,你……确定喜欢我吗?如果确定的话,要比喜欢顾逸尘还要喜欢,要喜欢很久很久,不能半途而废的。很抱歉我提了要求又】 消息戛然而止,没有下文。 也不知身体哪来的一股力量,夏莞撑起身站了起来。 来来往往的游客和登山者在商店来回进出,老魏泡了三桶泡面,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许志奕闻到食物的味道,这才发觉自己吐完的胃有多空。 许志奕四下环顾,刚叉了一口的方便面,又从嘴里掉出来,“夏莞呢?!” 店外,一阵风吹过,细雪被吹落到空中,人群里传来惊呼和拍摄的声音。 许志奕疲惫地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视力变得非常模糊,这种模糊还伴随着眩晕。 只见魏叔已经跑出去找人了。 他呆滞地放空了好一会儿,才拿起叉子,埋头继续吃泡面。 这里有三碗面,如果他们不回来,他就一碗一碗地吃,吃吐他,撑死他。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花~[垂耳兔头] 番外 69番外一雪莲花 “樊斯辰!” 夏莞高举着手机,脚步踉跄,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信号稍强的位置,她迅速编辑好回复的消息,手指颤抖着点击发送。 然而信号就转瞬即逝,只留下一个旋转不停的小圆圈。 她摘下氧气瓶,在广袤雪原放声呼唤。 “樊斯辰!樊斯辰!”声音在空旷的雪地里回荡,渐渐飘散在掺着碎雪的风中。 随着一声声呼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夏莞感觉胸口一阵缺氧的不适感,她再也克制不住情绪,从呼喊到呢喃,好似跟狐狸本上被反复雕刻的暂时止痛的名字一样,窒息又上瘾。 但她依旧不停地唤着那个名字,仿佛只要下一秒偷懒的停歇,就会把人不小心弄丢,然后茫茫天地间,再寻不到。 头晕眼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的双腿开始发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终于,她再也发不出声,意识也逐渐模糊。 就在几近昏厥的时候,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将氧气瓶重新扣回她的脸上。 夏莞强撑着抬起沉重的眼皮,在看到那张熟悉脸庞的瞬间,所有克制已久的情绪如洪水般爆发。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轻声呢喃,“樊斯辰……” 再睁眼时, 夏莞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游客休息区,她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 “樊斯辰!”夏莞猛地坐起身,却因为动作太猛,一阵头晕目眩袭来。 许志奕端着一碗还没加水的泡面,笑嘻嘻地走过来,“同桌,我去给你泡香辣的行不?我们刚才都吃过了,樊斯辰吃了你那份,你等着哈!” 一旁的魏叔也有惊无险地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我刚要出去找你,就见樊总扛着你回来了。” “魏叔,又不是扛麻袋,人家那叫公主抱!”许志奕简直无语,还得靠他这个唯一助攻,“还好你们回来的及时,不然我就得吃三碗了。”说着,一边故意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抱歉,魏叔,志奕,让你们担心了。”樊斯辰诚恳地表达歉意。 许志奕听后,身体有点僵硬,捶了他一拳,然后就拉着魏叔要出去拍雪山。 于是,只剩下樊斯辰和夏莞两人。 “许志奕过度焦虑的时候就会暴饮暴食,”樊斯辰一边给夏莞倒了杯温水,一边缓缓说道,“魏叔人也很好,关心我的人确实有很多。” “但是情绪上来的时候,好像无药可救的溺水之人,什么好都想不起来,就算有也觉得自己不配,怨恨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很抱歉,wan,我甚至怨恨过那颗糖为什么是柠檬味的……”樊斯辰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已经十分平静了。 “前几个月幻想过雪崩时被埋起来的感觉,但这其实很自私,无辜被卷进灾难的人不是很惨吗?来到这里之后,我发现原来雪山是很美的——wan,消息可能没发出去但是我想认真问你……” 废话太多。 夏莞干裂的嘴唇强势地堵住樊斯辰未出口的话语,她的眼神坚定而炽热,大声说道,“我喜欢你,樊斯辰!我决定了喜欢就会一直喜欢,比喜欢任何人都要喜欢你!你逃到哪儿都没用!你妈也答应了的!” 说着,夏莞从兜里摸出那枚戒指举到樊斯辰面前,“你要是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把它戴上,否则你自己给你妈送回去!” 樊斯辰接过戒指,轻轻地握住夏莞的手,缓缓地将戒指套上她的指节。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安静,甚至屋檐掉落的雪片都显得吵闹。 夏莞埋头看着手里的戒指,心中涌起一股湿漉漉的喜悦。 比起苦尽甘来,更像劫后余生。 但没等她看多久,氧气瓶再度被贴到脸上。 “多吸一口。”樊斯辰的嗓音低沉又温柔。 夏莞顺从地深呼吸,可下一瞬,方才补充的氧气又被绵长地掠夺殆尽。 樊斯辰紧紧地拥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 窒息感让她手上本能地挣扎,但樊斯辰这一刻的钳制好似宣泄了长久以来的隐忍,要把她吞吃入腹,像她自己夸下海口的那样,再也跑不掉。 “你答应的,wan,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反悔也没用了。”樊斯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上,让她不禁微微颤抖。 夏莞被紧紧拥抱着,她笑着摸到了樊斯辰脸颊边的湿润,明明那么霸道,偏偏还要流泪。不讲道理。 “以为你那天晚上就哭干了呢,黛玉?”夏莞自己喘着粗气,还断断续续地笑话人。 “面太辣。”樊斯辰故作镇定地回以微笑。 两人看到对方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夏莞吸着氧气,问樊斯辰怎么来西藏了。 “飞机加汽车。” 夏莞软绵绵地拍拍他的脸,“别逼我在最高兴的时候揍你。” 樊斯辰深深地看进夏莞的眼睛里,“其实那天之后,我心里很矛盾,也想了很多。” 第80章 怕你无法接受熟悉之人的另一幅面孔。 “但你不是没走吗?” 夏莞心头一颤,无比庆幸自己那天留下来的选择。原来,他当时那么需要自己。 “我后来也想明白了,我到底是谁?哪一个又是真的我?为何总是于颠倒梦想中不得解脱?然后,忽而发现,其实哪一个都不是我,哪一个又都是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夏莞挨骂地举手:“抱歉老师,我枉为文科生,您可以再解释一下下吗?” 樊斯辰一脸慈悲地看着她,“那这样说,如果你发现我不在了会怎么样呢?” 夏莞眨眨大眼睛,不假思索道,“找呗。” “如果我不让你找到呢?” “哼,你不让有什么用?你就算是躲进泥里当土拨鼠,那我也能掘地三尺把你挖出来,然后还要对你进行严肃的道德谴责……” “嗯哼,这就是了。”樊斯辰失笑,好似夏莞已经说出了答案。 那些自己加诸于身的枷锁,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化为灰烬。 凡心所向,素履所往。 当自由的风吹过南迦巴瓦的雪峰,那一瞬间,他找到了自己的应许之地。 樊斯辰眸中深沉,就这么垂下来凝望的时候,好似一汪寒潭,“wan,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这么重要的问题就这么猝不及防砸她头上了??? 夏莞顿了顿,在对方一定要得到回答的眼神下,脸颊憋得微微泛红,然后忍无可忍地拍了他一掌,“能亲嘴的朋友!你说是什么关系?你绝对绝对是故意的,狐狸都是坏狗……” 樊斯辰拢住她的手腕,认真说,“wan,你是我的心之所向。” 夏莞停止挣扎,心脏漏跳一拍。 樊斯辰在她的手腕落下轻轻一吻,“没想让你担心的。其实还是我预判失误了,上回你是在医院找到的我,我以为你这回也会去那里。” “许志奕给一茹姐打电话了,她说你不在那边。”夏莞红着脸偏头解释,被吻过的地方有点痒。 樊斯辰不禁笑了,“原来是这里弄巧成拙了。” “还没说你到底为什么来这儿?”夏莞不依不饶,一定要弄清楚他此行的目的。 樊斯辰摸摸鼻子,“你听说过……雪莲花吗?” 在夏莞满脸疑惑的表情里,樊斯辰继续说,“还没有送过你花,原本想快去快回,送给你,因为还没表白,这样……赢面大一点。” 夏莞鼻子有点酸,她怎么会以为樊斯辰翻山越岭是为寻死的? 樊斯辰见他们三人兴师动众地来找自己,也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是许志奕或者卢董告诉你的吧,我确实有病,”樊斯辰说得坦然,认真地看着夏莞的眼睛,“但我在瑞士接受过专业的临床治疗,已经好很多了,现在只要配合药物治疗,结束这个疗程就彻底好了。” “无论你什么样我都会陪你。”夏莞伸手抚上他的脸。 樊斯辰点点头,俯身贴近,“我想轻松、干净地来到你面前。” 夏莞皱皱眉,“也是为了赢面?” 她该什么说,他原本就是可以不战而胜的。 樊斯辰摇摇头,抱着她在耳边轻声讨饶,“你就当我死要面子吧。” 夏莞感觉耳根痒痒的,被哄得什么脾气都没了。 其实她不也一样吗,樊斯辰给她办了学贷,也是为了不在这段澄澈的感情里平添别的杂质和顾虑。 让喜欢就只是喜欢,不是亏欠,也不是怜悯。 只是她,还是心疼。 “二位,再给你们三秒再续前缘,我俩要进屋了。三,二……” 门外是许志奕的声音,夏莞刚想分开,侧颈却突然传来一阵酥麻,还有点点痛。 等几人上了返程的车,夏莞才幽幽看了眼身边装作看风景的没事儿人,好似她脖子上烙的那枚小红印跟他毫无关系。 反正魏叔他们看到的时候都有点惊慌,还把相连的座位让给了他俩。 “樊总就是这么要脸的?”夏莞拉下一点领子,挑挑眉问道。 樊斯辰顾左右而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叠的整齐的手绢,一层层慢慢打开。 夏莞预感到了什么,心下一惊,按住他的手,“雪莲花属于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私采违法的!” 樊斯辰失笑,打开手绢后,淡蓝的绢帕上绣着一朵白色的雪莲,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 “当地人叫它‘恰果苏巴’,我在山崖石缝间看到过,没有采摘,感觉很像……” 你。 夏莞拿过那朵小小白色雪莲仔细端详,轻轻抚摸雪莲的花瓣,觉得就算是在游客中心买的纪念品也是不错的。 樊斯辰见她爱不释手的模样,也跟着笑了,没有说这是他亲手绣的。 况且,他有他*的雪莲,绽放于雪山之巅、岩壁罅隙,纯粹、坚韧。 夏莞抬眼的时候,发现樊斯辰深沉的目光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她嘴角露出一抹神秘兮兮的笑,“其实花你早就送过我了,还有情书。四舍五入,咱俩早就谈上了。” 70番外二philip 情书的事,如果她发现了的话倒也能说得通,但花又是怎么回事? 樊斯辰俊眉微蹙,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困惑,失控感和好奇心把他恰到好处地折磨得七上八下。 一直到飞机缓缓落地,他仍想不明白,并且有了十足的危机感,如果是别的什么人送过夏莞花然后被误以为是自己送的,那么如果夏莞知道真相的话…… “魏叔,直接开车去华厦医院。”樊斯辰吩咐道。 夏莞见把人逗得差不多,才凑过来灭火,“初一刚开学的时候。” 樊斯辰就着线索思考,结果越想越凉。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夏莞开学请过很久的假,他俩几乎是初一下半学期才有的交集。 夏莞见他一脸苦恼,眉眼弯弯地继续提示,“那天下雨,有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樊总霸气承包了人家所有的花。” “后来,小姑娘送给我一朵花,说是天使哥哥让她送给不开心的人。”夏莞说着,眼中闪烁着无限的温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细雨绵绵的雨天。 “所以,我差你一句谢谢,天使哥哥~” 樊斯辰这才想起还真有这么回事,只是这声“天使哥哥”是夏莞擅自加上去的。 他偏过头,没说话。 但夏莞看见樊斯辰红红的耳根,知道他这是在害羞,不禁暗暗偷笑,还是先别捉弄人了。 汽车很快抵达医院门口,卢凤鸣早已约好了国内顶尖的心理医生,就等樊斯辰自投罗网。然而某个病号并没有这种自觉,并且还在负隅顽抗。 夏莞感觉此刻的场景就像在玩老鹰捉小鸡,不禁觉得好笑。 她一手拉住樊斯辰,一手拉住卢凤鸣,随后抬起牵着樊斯辰的手,将那枚闪耀的戒指展现在卢女士眼前,笑容灿烂地说,“阿姨,我保证会对他好的,您放心!他没事,我们现在要去把这件喜事告诉大哥。” 卢凤鸣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准备转身离开。 “谢谢妈。” 樊斯辰的声音很小,卢凤鸣微微顿了一下,好像没听到,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回了车上。 多年你来我往的恩怨,难舍难分的爱恨交织,谁也放不下,谁也不低头,最终在一声“妈”后,花了满脸的妆。 许志奕觉得自己非常多余,但看到樊斯聿病房门口的纪一茹,顿时有种找到同类的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 樊斯辰推推夏莞的肩膀,示意她打开门。 夏莞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照做,门一开,引入眼帘的竟是满屋的红玫瑰,芬芳的清香甜丝丝地让人沉醉。 “樊总,真舍得砸钱。大哥都得带病当你的僚机。”夏莞嘴上不客气,却偷偷抹了把眼睛。 “要是当初你没认出表白的是我哥,咱俩都两周年了。”樊斯辰乐呵呵地不要脸起来。 “是啊,大哥怎么还不快点醒来,看看他亲弟弟现在多有能耐了?” 樊斯辰给鼻子上脸,“嗯嗯,而且脱敏治疗之后我已经不怕黑了,就是后来停了,不然我当场表演个吃芒果。” “别……”就在这时,床上的人虚弱地发出声音,皱起眉,居然缓缓撑着手臂起来了! 夏莞太过震惊,连樊斯辰都吓得不轻,只有坚信爱情的许志奕抹了把眼泪,“你俩的爱感动了上天!” 事实上,上天并非如许志奕想得那么多管闲事,要不哪来的那么多人间疾苦? 其实也没那么离谱的神奇,樊斯聿的护理一直以来都做得不错,脑部扫描也显示没有不活跃的地方,只是不知为何他一直迟迟没醒,好似真的就只是在沉睡、休息。 而纪一茹那边,她按照樊斯辰的要求,精心布置好花房后,并没有想到他是准备诱捕夏莞,还脑洞大开地以为是什么“玫瑰疗法”,所以接到许志奕他们找人的电话后,居然还把人给劝走了。 第81章 布置病房的时候,哪怕樊斯聿看不到,她仍认认真真插好每一朵玫瑰。 而时机就是那么凑巧。 最后一朵玫瑰盛开在床头的时候,她惊喜地发现樊斯聿的手指微微颤动,好似玫瑰花瓣在微风中的轻颤。 就这样,樊斯聿在浪漫的花海中缓缓醒来,第一眼就是自己的爱人。 等到了! 之后,纪一茹想出一个点子,打算逗逗订花的人,樊斯聿毫无异议地配合执行。 只是,当听到“芒果”二字时,他没忍住,直接“垂死病中惊坐起”。 樊斯辰再三保证自己只是说说玩而已,才止住这场乌龙。 纪一茹在一旁笑得想死,揩揩眼泪,瞥到床脚作怪的小猫,忙喝住,“咪咪!别咬花瓣!” 许志奕幽怨地冲众人抱怨,“我要碎了,今天你们两对儿都破镜重圆,就剩了我一个单身狗。” 单身狗抱起单身猫。 “一茹姐,这就是你给我拍过照片的你家咪咪吗?”夏莞记得这只小猫,纪一茹做了好多小家伙的表情包,她都一一收藏了。 “是啊,这也算是斯聿送给我的定情信物。”纪一茹闭上一只眼,朝床上的人放电。 樊斯聿看了眼樊斯辰说,“这是他捡回来的,让我给找个领养人。” 纪一茹撅撅嘴,心想这个小古板果然还是老样子。 “wan,你有没有觉得咪咪有些眼熟?”樊斯辰突然的提问,让夏莞也有点懵。 但她还是就着许志奕的手仔细端详咪咪的面部特征,不是有钱人看得上的名贵品种,就是一只最普通的狸花猫,要说有什么记忆点,大概就是嘴角上一点点黑斑吧。 夏莞的思绪瞬间飘回到小时候,那个雨天,她遇到过一只可怜的小奶猫,刚出生不久的样子,浑身湿漉漉的,蜷缩在墙角。 家里肯定不会让她养的,所以她只好把自己的伞留给了它,自己冒着雨跑了回去。 第二天,她再去那个墙角,却没再找到那只小猫了,只希望它能找到善良的主人。 樊斯辰看着夏莞逐渐睁大的眼睛,轻轻点点头,“我从垃圾桶捡回家的,后来被保姆扔出来了,找到的时候,一个善良的小天使给它留了伞。” 电光火石间,夏莞好似一下子想通了为什么樊斯辰每个雨天都会带伞,并且都执着于她有没有伞用。 原来,那些驱散湿漉漉的幸运,早就有她无心种下的善因。 樊斯聿没听懂他俩在打什么哑谜,但从许志奕哪儿听出了他俩有情况,“philip,你和夏莞在交往吗?” 纪军师也眯起眼,投来八卦的眼神。 “是的。”樊斯辰牵起夏莞的手。 夏莞脸有点红,心想有那么明显吗。 樊斯聿不愧是最像卢女士的儿子,当即给夏莞转了巨额红包,好似生怕人家姑娘后悔了,再把他弟弟打回单身狗的原形。 樊斯聿刚醒来不久,身体还很虚弱,需要时间静养,所有人都离开后,他留下樊斯辰嘱咐了两句话。 “听妈说了,一直以来替我照看公司,很辛苦吧?” 要是放在以前,樊斯辰一定就用两句客气的场面话了事,但他好像被夏莞惯坏了,忍不住说出真心话,“嗯,你怎么不早点醒呀?” 这一刻,兄弟俩之间的距离仿佛拉近了许多。 樊斯聿愣了神,在纪一茹告诉他昏睡流逝的时间时,他还没有实感,但这一刻,他发现,时间确实不留痕迹地改变了一些事。 而樊斯辰坦然的改变,必定是因为那个特别的姑娘。 有点后悔,感觉给弟妹的红包还是少了。 良久,樊斯聿诚恳地说道,“谢谢,哥。” 简短的几个字,就是这么多年的人事代谢,那些颠倒流转的岁月再怎么铭心刻骨,如今也不过晓风残月。 樊斯辰眼波微微一滞,他曾经自以为聪明,能够将所有人都算计到合理的位子。 可他没想到,棋盘上唯一的活棋——夏莞,成了他的变数,他的命数。 否则,任他算无遗策,也不过是死局已定的满盘皆输。 “公司业务你也熟悉了,樊宇在你手里我也放心……”樊斯聿缓缓说道,大有当甩手掌柜的意思。 樊斯辰一听,连连摆手,“大哥!您可别!您才是我亲哥!我现在上班上的够够的!哥你赶快养好病,早点回来上班,我就能回去念书了,我还准备考和夏莞一样的大学呢。” 樊斯聿:“什么都不要?” 樊斯辰:“我要上学!” 樊斯聿点点头,“好,我记得夏莞成绩很好,报考的是f大吗?我的导师和同学……” “不用,夏莞报的是金皖的c大,对了,我还没去一中门口看看,她考了第二名呢,厉不厉害?”樊斯辰骄傲地说。 樊斯聿刚醒就想着给他们找人脉,一句“哥罩着你”真不是空话。 “我记得你之前成绩很好的,”樊斯聿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抱歉,我要是早醒两个月,你还来得及高考。” “哥,您别这么高看我,我高二都没念完呀。”樊斯辰耸耸肩。 樊斯聿一脸理所应当,“我不觉得有什么影响。” 樊斯辰牙疼:“……您厉害,我还是再读一年吧。” 樊斯辰正准备走,又被樊斯聿叫住: “从同学到恋人,这么多年的情谊不容易,别欺负人家。” 樊斯辰一脸疑惑。 樊斯聿咳嗽一声,指了指脖颈。 樊斯辰这才想起夏莞被他扣的戳,这会儿才有种被亲友发现的尴尬。 当时听到许志奕的声音,就本能有种标记领地的冲动。 或许是因为他以前闹着玩跟夏莞表过白,原来,他这么善妒的吗? 樊斯辰一日三省完己身,最终决定死性不改。 肖想了那么久的珍宝,如今已经属于他了,为什么不可以再贪心一点呢? 夏莞还在门外等他,见到他出来,神秘兮兮地说,“你哥太霸道总裁了,刚许诺,只要跟你在一起,整个公司都给你当聘礼。” 樊斯辰失笑,“然后你是怎么坚定回绝的?” 夏莞嘴角坏笑,“为什么要回绝?我跟他要了一样东西。” 樊斯辰有点惊讶,被吊足了胃口。 出了医院门口,午后的夏日格外灼眼,夏莞却比那阳光更加夺目。 她两手背后,笑颊粲然,“philip,” 樊斯辰茫然抬眼,纵使刚从阴凉的室内来到户外,眼睛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但他的目光仍始终紧紧锁在夏莞身上,离不开分毫。 “你的名字,我跟你哥赎回来了,现在,可以这么叫你了吗?” philip。 其实在被允许之前,隔了千山暮雪,摘下面罩,本就稀薄的氧气被她千金散尽地唤了他的名字。 71番外三永远爱你 樊大少苏醒的事,在金皖市瞬间激起舆论的千层浪,再度成为这座城市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 那些平日里擅长曲意逢迎的人,恰似随风摇摆的墙头草,此前对樊斯辰趋之若鹜,如今见风向转变,又忙不迭地将谄媚的目标转向刚刚苏醒的樊斯聿。 樊斯辰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反而乐得清净。他独自来到总裁办公室,把窝给人家倒出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这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尘埃在光线中飞舞,这一年间的变化简直像做梦一样。 樊斯辰轻轻拉开那个秘密抽屉,一抹亮晶晶的粉红色映入眼帘。 原本放在这里的过期柠檬糖,不知何时,竟被换成了一颗精致的草莓糖。 樊斯辰下意识四下环顾,心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踏入社会都已经两年了,当时说讨厌柠檬糖也是带了不讲理的情绪,但没想到,那句无心之言,竟被好好记在了心上。 他逆着光,捻起糖果在指间把玩。 透明的玻璃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再落回他眼底,变成一小片温柔的光斑。 樊斯辰当即更新了动态: 照片上是那颗漂亮的玻璃纸糖果以及他要搬走的办公用品。 配文:很甜( ̄︶ ̄)↗ 用的是他在公司的官方账号,浏览量立马飙升,引发了无数人的关注。 评论区里,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一些不相干的人只看出了江山易主的权柄交接,因而发表了幸灾乐祸的言论。 樊斯辰对外人的声音并不理会,而是置顶了许志奕的评论:小女朋友给的,能不甜吗?阴阳怪气小海狸.jpg 同时,他还特意指路了樊斯聿两年前的一条动态,那正是夏莞和樊斯辰在一中学生大会颁奖典礼上的同框照片。 照片中的两人,虽青涩年少,但意气风发。 所谓少年人的骄傲和锋芒,哪怕全世界的阴谋诡计逆流而上,也要初心不改披荆斩棘地将其踩在脚下。 第82章 樊斯聿也点赞了他的动态,下面立马跟了成排吹彩虹皮的评论。 收拾完东西,樊斯辰偷偷开车去了一中,距离放榜已经过了几天,没什么人专程来看了……吧? 按理说,对这些成绩关心的人大多是本校的家长学生,可樊斯辰停车的功夫,已经见到好几个路过的年轻男女驻足看上一眼,眼神中透露着好奇。 虽然夏莞在他眼里是最美的,但不相关的人也太没边界感了吧?旁边程明达那么大张脸,还是状元,凭什么不瞅他去? 樊斯辰酸溜溜地想着,等走进红榜,轻抚那张画像上熟悉的面庞,他才看到下面一行小字的毕业寄语…… *** 健身房, 樊斯聿在床上躺了两年,虽说有顶级的治疗和护理,但肌肉含量还一点点降了下去,这会儿,他看起来倒是比樊斯辰清瘦了,居然才有了几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学生气和少年人的模样。 但他作为樊氏集团的第一继承人,他需要的是尽快恢复曾经那种沉稳可靠的力量感,才能肩负起家族的重任。 于是,在应对前来拜访走动的各色人等之余,樊斯聿还要抽出时间了解公司发展的新动向,并且一点点加大健身强度。 做完最后一组弯举,他接过纪一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顺手拿起手机。 屏幕上显示有一条私信,是樊斯辰发来的。 他点开照片,映入眼帘的是一中高考榜上夏莞的照片,照片下方还配了一行寄语: 【优秀毕业生夏莞同学:philip,iloveyouforeverandever.】 跟旁边同学中规中矩的励志名言截然不同,也不知道校方怎么审核允许张贴出来的。 此刻,樊斯辰泪流满面。 该怎么形容夏莞的喜欢? 像一场夏夜的烟火,那种看似乖顺,实则叛逆倔强又张扬的爱意,恨不得给你昭告天下的浪漫。 一旦拥有,就是此生不换的幸运。 【作者有话说】 往后的还有许许多多的日子留给他们,小樊和小夏同学的故事还在继续……感谢亲爱的你的陪伴[抱抱]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