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丝绒》 第1章 [现代情感] 《绿丝绒》作者:西山有雾【完结】 本书简介: 程景知终于见到消失了四年的穷小子男友楚熠。 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楚氏集团掌权人,在宴会上装作与她不识。 而她也已经有了未婚夫,配合他演一出初见的戏码。 听未婚夫讲楚总的显赫家世和优异能力,程景知无声转动耳钉,觉得自己蠢得无药可救。 后来未婚夫携她邀请楚总吃饭。散席后,隔墙外,未婚夫正焦急寻她。 墙内,刚刚极致冷漠的楚总却带着讨好语气询问:“什么时候退婚?” 她粲然一笑:“你再忍忍吧。” / 赛马场上,他高调拥着她坐在vip室内,透明的玻璃窗外一览无余。 她怒极,长甲在他脖颈刮出一道痕。 他不躲开,勾着嘴角哄道:“外面看不到。” 可在服务员推开门的一瞬间,有人路过,瞧见一头熟悉的乌发。 那人转头给乔彦今发了条信息:【哥,我好像看到你未婚妻了。】 乔彦今上门找楚熠,拳头挥了个空。 楚熠面色无波澜,只淡色道:“失败者怎么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 外界所说的楚总,杀伐果断,凌厉的眉眼藏着颇深的城府,是个踩着利益上位的狠人。 却见他入股一个没什么前途的小工作室。 有人问他又看中了什么商机?却看见小工作室创始人的照片静静躺在他的钱夹里。 他眸光黯然,有些落寞:“为了能与她长长久久。” 工作室风生水起,程景知在一切稳定后,一脚踹开了楚熠。 午夜的廊檐下,楚熠斜靠在门边,牵住程景知的衣角,眼眸如当年清亮:“别不要我好吗?” 程景知毅然决绝要离开,他轻拉住她的手:“我背上的抓痕还没消。” 程景知:“所以?” “那是标记,标记了的话我就只能是你的。” 【阅读指南】 ○sc,年上,年龄差3岁 ○狗血风,女主与男配只有名头,但男配不这么想。 ○男主有点疯,当年离开有内情。 ○地名及设定全部架空/防盗70% 文案修改于2024.8.11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程景知楚熠配角波色乍明 其它:作者专栏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破镜重圆/前夫哥追妻 立意:知道你的目的却还是纵容你一步步走向我。 第01章 雨雾 程景知受到天气影响,开车时的神经略微有一些紧绷。 雨刷正在运作,细微声响带走挡风玻璃前均匀喷洒的细密雨珠。 眼前绿景幽深,大雾弥漫,与铅色的天相得益彰。 段承坐在副驾,扶着胃部,哈欠声倦倦:“程总,我有点想吐。” 程景知分出十分之一的精力扫了他一眼,余光装下导航画面,语气平静无任何不耐烦:“再忍一下,就要到了。” 导航里传来柔和女声,提醒她即将抵达目的地。 无需听完导航女声的播报,程景知已经窥见前方不远处庄园的虚幻轮廓。常年未有人居住,哥特造型的房子早已失去原来的颜色,外墙上层层水渍,绘出诡异图案,却掩盖不住在这场雨雾之中庄严的肃穆感。 车子终于停稳,程景知暗自松口气,两只手在腿上握紧又放松,想要缓解充血的酸胀感。 段承有做员工的觉悟,拿起长柄黑伞率先下车,闻着山间清新空气,刚刚还翻江倒海,不太舒适的胃部,瞬间恢复了六成。 他从车前绕到主驾,为程景知拉开车门,伞往前倾斜,替她遮住这细密的、四面八方而来的雨丝。 四月的a市多是这样细密的雨丝,挡也挡不住,且时不时要返寒,显得阴冷。 她从车上下来,cl的经典红底黑色高跟鞋踩在庄园外的柏油马路上,拉夫劳伦的深墨绿色羊绒西装连衣裙,剪裁得体,掐腰款式,她的腰似不堪盈握。 头发挽了个低发髻,鬓边垂下的一缕发丝在她下车时随着风的方向贴上她耳垂的南澳珍珠耳钉。 段承想起前段时间去谈生意,那位江湖人士卖弄文采赞叹他的老板——像是山间的潭水,清冽端肃,空灵而纯洁。 虽然当时他觉得这话真是一股膻味儿,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错。 “程总,我快考科目三了。”出来谈生意竟要老板开车,他自觉脸可真大。 程景知视线轻落在他身上,没应这句,只问他晕车好些了吗? 段承点头说好多了,这山里空气就是好,刚下车就已经好了大半。 程景知点头结束了这场琐碎对话。 她绕过车身,走到庄园门前。 面前是有些斑驳的欧式大门,镂空的大门内是过于空旷的青草地,这样的雨雾天气,她无法遥望到房间的正门。 她挺直着腰背,双手绕在胸前,打量着这幢民国时期便已经存在的庄园。 那时还叫做刘氏公馆,是a市巨贾的居所。后来刘家人在战时爆发前就将庄园出手,举家逃往国外,如今后代在国外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 房子几经转手,住过国民军阀,又住过富商,荒凉一阵后,如今竟又有了新主人。 她站在这倒是与庄园气质十分相符,宛如庄园的女主人,并不像是接受了委托前来做生意的。 大雾之中有黑影晃动,待他近了些,程景知才看到是一名气质偏文雅的中年男人。 他穿一身黑西装,打着一把黑伞,急急快行到门边,嘴快喊道:“程小……” 意识到不妥,他又改了口:“是绿野工作室的程总吧?” 想来对方大概就是给自己打电话的金姓管家,程景知唇角勾出礼貌的弧度,轻轻颔首:“金管家。” 金管家笑起来,应说是的,便为二人打开了门。 金管家为两位引路,走至房内的路程稍远,他歉意道:“十分抱歉,这幢房子是先生在国外时就买下来的,他许久未回国,如今要回来住才开始重新整装,先生觉得花园的改造可以和房内外装修同时进行,所以许多资源还没有配备过来,辛苦两位走一段路了。” 程景知还是温润微笑:“不妨事。” 实际上这场酥雨已经将她裸露的小腿打湿,肩膀上也立了一些雨珠,而段承更不用说,他将伞尽数倾向她,自己半边身子都潮得令人发痒。 走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看到房子的正门,一扇暖白色的大门,如今敞开着,旁边站着两位女佣,正在等候。 进了廊檐下,旁边女佣接过段承手中的伞。金管家引着两位去会客室小坐。 上个世纪的黑白瓷砖放到现在依旧不过时,会客室摆放着的是红丝绒的复古沙发,沙发两侧各摆放着两个鎏金的欧式复古花纹的大理石面矮几,上面摆着青色的柳叶瓶,一边一个,是为一对,而不远处便是木质楼梯。 房内充斥着矛盾感,又是欧式复古桌和沙发,又是康熙年间的景德镇瓷器瓶,还有肉眼可 见的木质旋转楼梯,民间传闻这位巨贾是个土老帽,如今看来所言不假,程景知对这房子曾是刘氏公馆有了实感。 女佣为两位端来普洱茶。 金管家说这房子内饰还没变过,一些方案还要与先生做一下沟通,今天先敲定花园的风格,顺便带两位四处参观一下,大约有个底。 程景知摸了摸杯沿,有些烫手,她不动声色缩回,问:“先生是想要什么样风格的花园呢?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当面沟通或许会更有成效。” “先生太忙,他只和我说花园要的是莫奈的风格,别的说是放手让您去做,他十分信任您工作室的审美。” 莫奈的风格……好抽像的一句话,却让程景知心头微微一跳。 有年少时听到的承诺从遥远的天边飘向耳边。她垂下眼眸,再次伸手去触碰了一下杯沿,高温钻入她皮下表层,烫得指尖发麻。 金管家又道歉:“女佣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我让她给您换一杯。” 程景知这才回神摇摇头:“不用麻烦,晾凉了就好。” 她摆出专业态度,仔细问询客户对于“莫奈风格”的理解,毕竟她的理解只能是她的。 几番沟通下来,程景知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如果说金管家没有传达错老板意愿的话,这位新房主要将整个庄园的花园通通打造成梦幻的多彩的童话一般的风格。 这不太像一位在商场叱吒的成功人士的审美,倒像是一位天真而幼稚,富有童心的少女的审美,又或者说也许是一位深陷童话故事无法自拔的小女孩。 程景知无意打听甲方的私生活,正如她至今都不知道这幢房子的主人是谁,也没有强烈的好奇心去问对方的身份,更不想问及是否是先生的妻子或者女儿的想法。 第2章 雨小了一些,水汽四散在空中。 程景知和段承走在这偌大的荒芜的花园里,全身早已被晕湿。 “不用打伞了,这雨遮不住的。” “啊?”段承看着她白皙的皮肤,“还是打着吧,以免着凉,总有点用,头顶没湿。” 程景知随他去了。 潮湿的天气总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从庄园出来后,程景知半晌都无言,就段承在一旁碎碎念: “这位才真是重量级的,程总,我以前和您一起出去接的那些案子都是些什么暴发户啊,要品味没品味,还想用一百万打造出两百万的效果,他怎么不去抢银行啊?今天来看了这庄园才真是开了眼了,妈呀,这么大一座庄园,我俩得赚多少啊?光是定金就先给了三千万,别说付尾款的时候了。这大房子啧啧啧……就一个人住,害不害怕啊您说,怪不得得住一屋子的佣人呢。哦……我说错了,他人还没回来住呢!等于是把房子给管家住!我的天啊!我去当个保姆吧……” 回程的路程景知开车的时候要轻松许多,听到他说到这句,噗嗤一声笑了。 “要不我帮你问问金管家,让他给你留个男保姆位置吧,到时候你就可以天天住在这大房子里了,多舒服。” 段承呵呵笑着:“程总,我开玩笑的,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就跟着你干了,这家人给我五百平的保姆间我都不换!” …… 驱车回到工作室已是临近正午。 段承张罗着订午餐。 今天工作室人不多,留下三四人在忙碌,见她进来叫了声程总好,还有些人外出谈业务。 接到乔彦今的电话是在刚进办公室落座后。 她最终也没能喝上两口庄园里泡的普洱茶,有些口干舌燥,拿了桌面的杯子去一旁的饮水机接水喝。 “知知,吃饭了吗?” 她抿了一口水回答:“刚谈完生意回来,小段去订了。” 乔彦今很轻地笑了一声说是刚刚无意间聊起了你,所以打电话来问问,他又说起今晚的乔家的司宴,问要几点来接她比较好。 程景知貌似并不关心他聊到了自己什么,只是打开工作手机查看今日工作事宜,正要回答,又转口道: “不用了,我让司机送我过去。” “知知……”听筒那边似是轻微叹息,程景知未能及时捕捉到。 “还是一起出场会比较好,你觉得呢?” 程景知翻动文件夹的手指微顿,很快将纸张翻过去,面色掠过一丝细小波澜,眉间不耐地轻轻拧起。 片刻后,她嘴角似弯不弯:“好。” · 暮色渐深,天边最后的一抹蓝调时刻在程景知的注视下消失殆尽,黑色的夜幕落下,空气似乎又如早上山弯那边的庄园一般潮湿。雾气也逐渐浓稠,渐渐瞧不真切城市星星点点的光亮。 她都快要忘记,西郊的切舍尔酒店也在山中,夜色下这样的雾气并无特殊性。但早上和金管家的对话却一直萦绕在心头,总让她从记忆中挖出来反覆咀嚼。 “叮——” 高脚杯清脆碰撞声将她的思绪倏地扯回,她遥望山林层层幽黑的眼眸有了鲜活之色。 后知后觉站在空中花园已经太久,不知何时身旁已经尽然是各界名流碰杯高谈阔论时下政治和金融形势的精英人士,一切人情皆可用惊人的阿拉伯数字来代替。 她的身后是巍峨而金碧辉煌的切舍尔酒店,高耸的古堡造型,灯光照得酒店之上的天空亮得与白天无异。程景知不太喜欢这样强烈的光污染,这与酒店原本的“森林贵族”概念并不符合。 “景知啊,听说你和彦今好事将近了?伯母恭喜你啊。” 迎面而来的女人姓张,是万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与程家常有往来,长辈之间的感情深厚,她亦多受到照拂。 今天她和乔彦今一同出场就一直是焦点。乔家司宴上阿谀奉承的人多,她顶着乔彦今未婚妻的身份早已被问得不耐,本是想溜到空中花园躲清闲,却还是没躲掉。 程景知笑着喊了声伯母,回答她如今工作繁忙,都是家里人在安排。 “真好真好,我看着你们长大,虽然彦今之前跟着家里迁往澳洲,去年才回国,但这么快你俩的事情就定下来,可见你们的情谊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伯母看你幸福真是高兴。” 程景知抿唇笑,任女人温软的手将她的碎发别至耳后。 才不过聊上两句,本有些微凉的肩头忽然被一阵暖意包裹。 程景知扭头,身旁的男人温润而儒雅,穿一身高定西装,稳重可靠,让人产生被兄长呵护的错觉。 “我说知知去哪儿了,原来是和伯母聊上了。夜里室外凉,两位美丽的女士站在外面聊天小心受寒,还是进去聊吧。” 张云瑶呵呵捂嘴笑个不停,先夸他嘴甜,自己已经老了哪里能和景知的状态相比较,后又说他护妻心切,自己是沾了景知的光。 乔彦今比程景知年长两岁,虽是乔家最小的那一个,如今却独挑大梁,接手家中集团新能源汽车那一项业务。 他说话自然是滴水不漏,能推拉回去,还能让张云瑶笑得合不拢嘴。 可绕来绕去绕不过两人之间的感情,令程景知这个当事人着实略有一些尴尬。乔彦今是细致的,早已察觉出她的默然,快速结束了话题。 待人走远,他替她拢了拢肩头的外套:“好了,外面雾气重,还是去里面暖和些。” 程景知微笑点点头,随着他往内厅走。 “知知,其实不必勉强。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如果实在觉得懒得应付这些,大可以转身走掉,或者让她们直接来问我,你可以继续把我当成你背后那个值得信任的哥哥。” 他的声音似春天的第一缕阳光,照着程景知心内的一个角落,刚刚对话里的众多词组凝固成的冰也尽然被他融化。 “谢谢,”程景知回答:“但你知道的,这样的举动太傲慢。你都需要保持你的绅士风度,那我也不能给我家抹黑,既然当初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就应该共同承担,况且这样的事情我不是不能应付。” 她依旧没有丢弃幼时的伶牙俐齿,讲究一个绝对公平,同样也不需要他的庇护,这样的庇护无疑不能为她带来任何好处。 乔彦今有些失笑,连连道歉:“我总还把你当成小时候的样子,所以说话有所欠妥,我向你道歉。” 程景知也并非真的责怪,摇头说自己说话耿直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冰释前嫌。 乔彦今的手虚虚地护着她。 “差点忘记出来找你是做什么的,爸爸说要我带你去见楚氏集团如今的掌权人,说是刚从国外回来,我家前段时间刚和他们集团签订了新的合作,这样的好机会你不要错过,或许也能为你的工作室拉一些新业务。” 程景知这回才是真笑了,向他道谢。 乔彦今宠溺般笑着叹口气:“我就知道,你关心的还是这些,关于钱和事业的,你才会真正笑起来,财迷。” 程景知耸耸肩。 已经是走入了厅内,水晶吊灯纹样复杂,交织起来亮得晃眼,壁上灯接替水晶灯光,满屋子除了人心外,没有哪一处是暗得不见光的。 程景知刚从空中花园走进来,未能适应如此强烈的灯光,眼皮微微压低,唇边的笑意也还未褪尽。远看去,像是因为和乔彦今的耳语而娇憨和害羞。 她穿的白色的缎面礼服裙,裙面珠光流转,因着室内满堂的金光,她便是光中走来的圣女。 微眯的眸已然是看到了十步以内的乔父,他高脚杯举在胸前,里面浅色香槟酒倾斜成一个斜面,旁边是同样的一个高脚杯,那人酒杯高于乔父的,酒液平静无波,端着酒杯的手年轻而有力量。 她的视线不断偏移往上,直到看到另一个高脚杯的主人——眉骨压迫感太重,只让人觉得他的桃花眼似北极最中心从未解封的冰海,寒冷至极。鼻梁高挺如险峻山峰,中间微突的骨节她曾抚摸过很多遍,多到如今她还未伸出手去,稔熟的触感已经传递到她的指纹之下。 总感觉这杯香槟的度数一定是高的,高到已经氤氲出一道酒气熏人的屏障,令她有些头晕目眩。 脚下不自觉地虚浮,虽不显眼,却被乔彦今发现,他低头轻声道:“怎么了?” 程景知盯着寒冰似的眼道:“太亮了。” 第02章 楚总 程景知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她认为自己还没有到会认错人的地步。 眼前的男人尽管气质与衣着方面和五年前那人大有不同,但她学习美术已长达十五年之久,人类的头骨怎会如此轻易改变,就算是双胞胎,头骨也不会长得一模一样。 何况,她早已经熟悉他的那颗如今看起来矜贵得要命的头,的确是那个消失了四年的穷小子男友无疑。 第3章 乔父笑吟吟朝程景知道:“外面凉吧?” 肩上的西服外套一直淡淡散发着乔彦今专属的味道,经过乔博寅的提醒,程景知才闻到了一丝从西服飘来的木调香。 在客人面前,这样的确不妥。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乔博寅身旁男人的寒冷目光还是这一切的发生令她反应不过来,她下意识地就要把肩上的外套还给乔彦今。 乔彦今一只手轻揽在她肩头,手掌的温度适时地传递过来,令她的思绪清明了三分。 “是有些凉,谢谢伯父关心。” 乔博寅没有责怪,慈爱的笑挂在脸上。 “楚总,这是犬子乔彦今,前两日谈合作时你们二位见过,不知楚总是否还有印象。” 男人惜字如金,嘴角挂着浅淡笑意,语调并无太大起伏,是最公式化的语气:“记得。” 他的声音轻轻飘进程景知的耳朵里时,记忆的雪山终于开始崩塌,纷飞而混乱的雪花形成了一道稀薄的屏障,记忆纷至沓来,逐渐将她淹没在雪山之下,她听见了一声似金属器械的长鸣。 视线落在两个男人相握的手上。 “这位是宝真酒业,程家的千金,程景知,也是犬子的未婚妻。” 她鲜少在重要场合失态,情绪失守但理智尚存。 她知道的,这种时候应该要伸出手去,进行再正常不过的一道社交礼仪——握手。 若说刚刚的视线落在他的领带夹上,此刻她才缓慢上移,与他的视线撞了满怀。 令她感到费解的是,他双眸中一开始的寒意正在逐渐瓦解。 骗子也会有心虚的时候吗? 得出这样的结论并没有让她心情好多少,反而越发鄙夷眼前的楚总。 揽在肩上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是乔彦今在提醒她该做出点反应。 “楚总。” 白皙而秀气的手伸出去,悬停在空中,中指根部的钻戒折射出的光正好刺入楚熠的眼眸。 他也伸出手来。 程景知只指尖与他轻触便收了回来。或许就连触觉神经也需要去适应已经四年未曾触碰过的身体,当下的触碰是陌生的,而几秒后,指尖摩挲的温度还挥散不去,熟悉的感觉再次将她包裹侵袭。 “程小姐。”他给予了相同的礼貌回应。 乔博寅在这场引荐的对话中占了主导,介绍完之后,三个男性投入到了商业的话题之中。 程景知脚底轻微发麻,却不动声响站在一边。 楚熠大多数时候并不发表自己的见解,耐心聆听乔博寅讲述如今a市的市场份额。 程景知心并不平静,未听进去太多几人的谈话内容,不知何时话题被绕到了她的身上,等她回过神来,乔博寅已经夸完了她一轮。 她抬眸又落入楚总的桃花眼之中。 “分公司如今正需要这样的园林设计,程小姐愿意的话,可以与我的助理联系。” 楚熠微微偏头,一旁有一位眉目清秀的男人走上前来,双手奉上自己的名片。 程景知平静呼吸,视线扫过,上面印着黑色宋体字——陈温纶。 她接过名片放至手包内。 “可惜,我今天没带名片,那我改日与您联系。” 她这话的时候是对那位助理说的,助理诚惶诚恐点头应下又回到自己原先的站位。 乔家人向来会体察别人情绪,他们大谈商业,身旁唯一的女性只能被迫听着,无法加入。 “彦今,带景知去休息吧,是不是着凉了,我瞧着脸色不太好。” 闻言,另外两位男士同时把视线落至她身上。 程景知的确有些不太舒服,不知是早上那一场小酥雨,还是刚刚站在空中花园,潮湿气体裹身,她头越发晕乎。 她正无意再待在这里,只带着微笑说扫大家的兴了,楚总,伯父,二位慢慢聊。 她走得决绝,离开时并未察觉到楚总的脸色。 从宴会厅行至长廊另一头的电梯,上35楼进入套房,程景知扶着额陷入柔软沙发里,蓬松裙摆衬得她人小小一只。 乔彦今合上门,伸手探她额上的温度。 “好像有点发烧,我打电话叫医生来。” “不用,”她伸出手想拉住他,没触碰到:“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乔彦今打开屋内暖气,为她端来一杯水。 温润的山泉水正好润喉,却不能带走她因发烧而逐渐晕红的脸颊。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刚刚在外面着凉了?” “也许吧。” 程景知撑着额角,眼皮也耷拉着,头昏沉得似游乐园的大摆锤,荡到最高处又急速下落,往下坠的心脏忽然间有些失重的清醒。 刚刚只是楚总这么叫着,她好像还不知道楚总的名字。 问一问吧,哪怕他有一个字和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人的名字相同,她心里都会好受一点。 乔彦今又探手覆到她额上,这次放得久了一些。 “不行,还是得叫医生,真的发烧了。” 她摆出故作轻松的姿态,让他别急,等会儿她先回去。她撤了扶着额角的手,转而去摸自己的耳钉。 犹豫着开了口:“这位楚总叫什么名字啊?” “楚熠,星光熠熠的熠。” 她嘴唇轻启,叹了一口轻得无人在意的热气。 回忆像是嘲讽她而刻意冒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关则。” 程景知头疼得更厉害了,脑海中那一双清亮的黑眸挥之不去。 还带着一点希望,她又问: “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楚家有这号人物?会不会是楚家领养的?” 毕竟那时他穿的衣服都有破洞,和如今的形象实在是相去甚远。 “你知道楚家这位老董事长有多顽固的,家中产业绝无可能交给外人管理,就算是在身边养大的养子,那也接触不到公司内部的核心业务。楚总从小在国外生活,近段时间才回国。如此大的一个家族,子女众多,他能够从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证明他不仅是有过硬实力,还深受老董事长的喜爱。” 程景知无声转动耳钉,视线虚落在不远处的吧台上,片刻后她笑得明媚,语气似叹息也似终于死心,洒脱般地说原来是这样。 乔彦今似乎有些忙,手机响了两遍,在程景知的催促下才接起。今日司宴他自然也是主要人物之一,不可离开太久,而现在他已经在程景知这里耽误了许多时间。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程景知说。 “我去给你叫医生。” “我歇一会儿,等司机到了我就走。彦今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乔彦今也是分身乏术,嘱咐她在这里休息一阵,实在有事记得给他打电话。程景知点头,看着他出了房间。 她再也不需要伪装了,松下挺直的腰背,也走不动路,直直倒在沙发上,枕着手臂就入睡。 梦里腊梅开得正好,薄雪压着枝头,是冬月里独好的风景。 最后的蓝调时刻,腊梅树下坐着的男人,周身围绕着一股颓靡的腐烂气息。程景知与他对视的一瞬,仿佛落入了一张密密的黑网,如此浓墨而贵气的一张脸,却在这样的冬夜穿着一件破衣服。 他的手懒散搭在膝头,五根沾着血迹的手指垂下,中指的指尖有一滴血早已受冷空气影响而凝固,落不下来也回不去。 他尽管是落魄的,却犹有一身傲骨。她很难简单地用流浪汉来形容他。 或许是被程景知盯得久了,他竟开口问程景知要水喝。 程景知回神后惊慌失措跑开,五分钟后又跑回来。迎上男人诧异的目光,她将买来的碘伏和棉签以及纯净水和面包一股脑扔给他。 给他的一瞬间触碰到了他的手,那真的还是一具活人的身体吗?冰冷得刺骨的,令人浑身发颤的温度。 冷意逐渐蔓延至全身,冻得她挪不动步子,眼前的男人慢慢消失,连带着周围的景色也消失…… 程景知睁开眼睛,眼前是白色大理石台面的圆弧形茶几,门铃声不断被摁响,不达目的不罢休。 感觉身体出奇地冷,她瑟缩着肩膀站起来,趔趄着脚步去开门。 门外的男人眉头皱得很深,面色凛冽,偏头打量她一眼,脱下身上的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只冷冷吐出两个字: “回家。” “程景赫……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这问题需要回答?”程景赫接过她的手包,等她温吞走出来才去关上门。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对待一个病人:“乔彦今告诉我的。” 程景知头晕得很,却不忘指责弟弟没礼貌:“乔彦今比我都大两岁,你应该叫他哥哥,哪有人直呼人大名的。” 程景赫瞧见她脸色出奇地红,等待电梯的过程伸手摸了一下,烫得惊人。他松开手后脸色依旧未变,只说她脑袋锈掉了,生病了还一个人躺在这里。 第4章 程景知没反驳,跟着他进了轿厢。 司机把车停在门口,程景赫把她塞进车里的时候不算太温柔,只虚虚地遮挡了一下门框,怕她撞到。 程景知看着他一张铁青的脸,只觉得他面瘫得要死,刚刚被他抓着的手臂皮肤也有些隐隐作痛。 “嘶——对我这么粗鲁,等陆诗音回来我要跟她告状,不听话的小孩。” 听到熟悉的名字,程景赫脸上有了细微的波动。 “你别乱说话。” 程景知现在病着,头疼得厉害,没有功夫再拿他逗趣,又想起她前段时间得知的,陆郑两家即将联姻的消息,她知道在弟弟心里,陆诗音地位多少有些不一样。 她今晚不痛快,也想要他不痛快。 “不过她应该没功夫管你的事情,毕竟她几个月后回国就要准备婚礼。” 她果然看到程景赫脸沉下来,周身是死一般寂静的低气压,就连程景赫的司机也替她捏一把汗,这事在老板这可是违禁词。 “程景知,人不说话不会死。” 路上她没再有功夫故意堵程景赫,等醒来时,人已经躺在老宅的卧室里,妈妈程殊守在她的床畔。 病这一场,她脑海里依旧是零零碎碎的记忆,走马观花的过着曾经。那些风花雪月的、痴缠的、感动的,记忆碎片侵袭她的大脑。 张嘴叫妈妈时,已经带上了哭腔,眼泪也落下。 程殊乖宝乖宝地哄着,给她擦眼泪,说病好了就不痛了。 程景知咬着下唇摇摇头,她自己知道不是因为身体这么回事,但好像也是,因为心脏随着体温升高而骤缩抽恸。 “谁让我的乖乖宝宝这样哭?我们报复回去。” 温度还没下去,她迷迷糊糊在妈妈一声声安慰中又睡了过去。 第03章 蝴蝶 次日醒来已是正午。 她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清晨六点的时候,程殊就在她睡着时量了一次体温,那时已经转为低烧。 吃过午饭,她稍作休整已经感觉身体好了不少,准备收拾收拾去工作室上班。 在长辈们的极力劝说下还是选择留下来调养。 但只休息到下午三点左右,段承的电话让她不得不去一趟工作室。 幸好这时长辈们已经各自有安排,她悄悄离开不会被发现。 驱车赶往工作室,段承没等她停稳车子就急忙跑来。 “霏姐她们都过去了,现在工作室就剩我一个人,乐博公司的负责人不愿意付尾款,大家都去撑场子去了。” 程景知虽退了烧,但身体依旧虚着,嘴唇是没有血色的白,过来工作室时,没有时间化妆,现下一头乌发垂顺地披在身后,比起昨天的装扮要少了一分精致,多了一分病娇的孱弱。 情况紧急,这些刚入职场的生瓜蛋子别是着了别人的道,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程景知让段承锁好工作室的门,两人匆匆赶往乐博电子。 这家刚刚从晨辰科技分出来的子公司,前段时间公司内部并不太平,内部人员出现了极大的调动,当时她就察觉后续只怕有麻烦,可那时她们的工程都已经进行了一大半,只能说,如今的确是应验了她的那份想法。 乐博这家公司很新,程景知将车停在露天停车场,还未走进办公大楼,大厅内那几个熟悉的面孔就映入眼帘。 再走近了才发现现场正在发生一场争执。 徐代霏是程景知开创绿野的时候就跟着的人,在这里也算是资质最深的员工。她打头阵指着对面的西装男道: “我管你们今天是不是要接待什么贵宾,关我屁事!你们现在就给我把尾款结了,结了我们就走,其他的免谈!” “徐小姐,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当时和你签署文件的不是我们,现在签名的甲方和乙方对不上,我们当然不能贸然打款。” “我呸!那是你们公司人员调动的事!我只认公章,你就说这公章是不是你们公司的吧?” “唉,现在那人不在,这公章是不是真的都不一定呢。” “你!” 徐代霏被气得一口血要喷出来,她吵得口干舌燥,嗓子都快要哑了。 程景知及时上前拉开了徐代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知您贵姓?”程景知缓慢开口,似绝无为难之意:“我记得当时和我交接的是魏经理,麻烦您让他出来一下。” 今日依旧是一片铅色的天,大厅内的灯光开得大亮,冷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虽加重几分惨白之意,但精致的五官也被光线勾勒得更加明显,她站姿如竹中君子,绿意盎然,不卑不亢。 对方见是个这样柔弱的女人上前,带上几分轻蔑的笑意,不吝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有李经理王经理蔡经理,从没听说过什么魏经理。” 泼皮耍无赖的做法必然是令人生气的,可程景知自认昨日已经见过比这人的嘴脸更恶心的,此刻倒也生不起气来,只觉得好笑。 程景知不紧不慢道:“那就奇怪了,难不成是闹鬼了?怎么会有一个人凭空消失呢?我至今都还记得魏经理是与我在天宇谈的生意,若是这样,我可以替贵公司报个警,我想天宇也愿意提供一段当时的监控录像。要是乐博也是被这个魏经理给骗了,蒙在鼓里的话,这情节可就严重了。” 对方收敛了一些嘲弄的神色,眉头皱起来,似乎不悦。 “您看怎么样?”程景知提议间已经将手机拿出来,准备拨打110,手指按动的瞬间她又问: “对了,你们多久联系不上魏经理的?成年人失踪24小时就可以报警了,不知你们……” 话还未说完,那人却忽然作势要抢程景知的手机,她反应快,立刻举高电话。但对方大有不放弃之意,慌乱之中,猛地推了她一把。 她被推得重心不稳连连后退,直到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男人搂住她肩膀的手自然而不逾矩,扶稳她后只说——“小心。” 程景知抬眼,已经是和男人的黑眸四目相对。周身尽然是楚熠的气息,令她感到不适,迅速站直身体,和他拉开距离,划清界限。 乐博的总经理跟在楚熠身旁,今日的合作本就谈得不顺,到了大厅还遇上这场景,他只差没把“杀人”二字写在脸上。 楚总扫了一圈这大厅内形形色色的人,最后视线还是落在程景知身上。 她并不看他,旁边有员工上前扶,她摇头安抚员工表示自己没事。 乌黑浓密的发丝衬得她的面色更加惨淡,唯有本身的浓眉和纤长眼睫令她看上去还有几分精神。 他淡色道:“看来任总自己的家事还没处理干净。” 任乐湛连忙说没有的事,“楚总,这中间一定有误会,我想等会儿问清楚肯定就和平解决了。” 徐代霏没那么好脾气,她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一直都在跟进,立刻反驳: “我呸!你别装,就是你下的命令,说不准给我们尾款,我都听到了。既然你不给我尾款,那你的生意也别做了!楚总是吧,善意地提醒,你最好离这个什么破乐博远一点,不然就是和我们一样的下场,现在是这个任总和你谈生意,说不定交尾款的时候就成了什么王总李总了,到时候他们又赖账,真不要脸!” 程景知知道乐博的背景,徐代霏当着乐博的面揭短,让他们做不成生意,下绊子就算了,只怕她未来生命危险都是有的。 她把徐代霏往自己身后拉,握紧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楚总,这是我们两家公司之间的恩怨,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希望不会影响到您的判断。” 这是她从昨晚见面开始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正视他,是社交礼仪最正常不过的注目礼,她只注视他的眼睛,甚至都没有察觉他戴着的耳钉正在灯光下闪着热切的冷光。 她的注视没有任何深意,只是因为说话才产生注视。很快楚熠便发现这样的注视同样发生在任乐湛的身上,并伴随着温润如泉水般的声音。 “任总,我想我们需要聊聊。” 话题被抛到任乐湛的身上,他以一个“额”字表达此刻无语至极的心梗,承上启下成为回答:“好的,等我送完楚总……” 楚熠没等他说完便给他劈下一道惊天大雷:“正好我比较有空。刚接手集团,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我也见见世面,看看任总是怎么处理的,好让我也从中学习学习。” 他挺拔地站着,成为大厅的中心。偏过头去看任乐湛,见他发愣还善意提醒:“任总,您经验丰富,看看怎么处理比较好?” 任乐湛好歹也是打拼出来的,这种场合要是都看不清形势也可以不用混了,眼下这位楚氏集团新的掌权人是铁了心的要帮绿野。 他笑呵呵回答:“我哪有什么经验可以供楚总学习的,您这话真是太抬举我了。这不过是我们公司的小事一桩,怎么敢劳驾楚总亲自过问呢。” 第5章 他伸长脖子看两米外的西装男。 “哎,那个小张,你领着徐小姐他们去财务室领一下尾款。” 刚刚趾高气昂的那位瞪大了眼睛,正要询问任总为什么,任乐湛笑得宽和仁厚:“快去吧,别让楚总和程总在这里等着了。” 他只能顺应老板的意思,带着绿野这个项目的一行人去乘电梯。 大厅就剩下绿野的少许员工,忽然之间就空了许多。 程景知不准备继续站在这里,转身走向沙发,安安稳稳坐下。员工见她坐下了,也都跟了过去。 大厅沙发还空着,楚熠也款步过去坐下,静静等着。 约摸十几分钟后,徐代霏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回来了,她眼神很亮,点头示意程景知钱款已经拿到。 程景知见他们平安瞬间松了一口气,又轻声嘱咐他们先回工作室,今天辛苦了早点下班。 徐代霏不放心她,拧着要跟她留在这,被她偏头严肃的眼神给看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最后没办法只好先带着其他员工先走。 她作为老板理应要向楚熠道谢,尽管这并非她的本意。 如今闹得这样难看,以后也不会再和乐博有任何生意往来,她也不会对任乐湛有任何感激的表示。 任乐湛似乎有自知之明,找楚熠讨赏似的:“楚总,事情解决了。耽误您这么多时间,真是对不住,您看您哪天有空,我请您吃饭赔个罪?” 楚熠意有所指:“任总这倒是处理得合理又漂亮,我学到了,吃饭就免了。” 任乐湛吃瘪,咬牙忍气吞声,别的话倒是不好再说,只好又说些场面话送楚熠和程景知出门。 楚熠的司机已经将车停在门口不远处,任乐湛还想上前为他拉开车门,陈温纶上前阻止了他的行为: “任总,到这就可以了。” 任乐湛会意,尴尬笑了两声,拱手告辞。 程景知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如今的楚总究竟是有怎样的实力能令所有人都对他卑躬屈膝。 只可惜,这里面的人绝不包括她。 程景知待人走远先开口道:“今天多谢楚总帮忙,日后有空一定请楚总吃饭。” 她从包中拿出昨晚未给的名片,递过去。 白色硬卡片纸上印有简单的花朵图案,楚熠一眼认出来那是铃兰,花朵和叶片垂向黑色宋体字——程景知。 像是曾经的一切终于有了一个可触碰的起点,楚熠怀着虔诚的心抬起手来,在距名片还有十厘米时,程景知拿著名片的手忽然拐了一个弯,递向了站在楚熠身后两步远的陈温纶。 陈助理立刻上前,用双手接过名片,又退回原先位置。 程景知忽略楚熠僵在半空的手,抿唇提起一个公式化的嘴角。 “那不打扰,我先告辞。” 微风吹起她的针织衫衣角,在空中翩然起飞,她走得坚定而决绝,像一只展翅的蝴蝶,未曾留下一丝痕迹。 楚熠看着她开着白色玛莎离开,心中酸涩浮现,哽咽喉头,右手往后一探,冷声道:“给我。” 第04章 梨树 程景知未来得及去一趟工作室,半路上开车时就察觉自己状态越来越不对劲。 头晕得实在有些厉害,她寻了个能停靠路边的地方,叫了代驾。 果不其然,本已经退了的烧又复烧起来。 长辈未多加苛责,只说她太任性,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竟然还要亲自跑一趟。 额头被几位长辈轮流抚过,让她回房躺着好好休息,待她转身又叫了家庭医生过来。 然而回房后她也不停歇,先打开公司的群浏览了一下消息,再分配了一下近期的任务。 员工下午都看见她脸色不好,知道她还在生病就赶过来,只让她放心,在家养好身体再去工作室。 家庭医生来后给她重新开药,又输上了吊水,药物作用她很快就睡着。 这一觉睡到天亮,发了一身汗,身体十足轻盈。 她去冲澡换衣服下楼吃早餐,程义良见她醒了,嘱咐她今天千万不许再出去,在家里有人照应总是好的。 程景知挽着外公的手,倒在他臂弯里:“遵命外公。” 身体总还是虚着,吃东西细嚼慢咽,半天提不上来一口气,眼神便四处乱飘,一眼便看见李姨从厨房里端来大托盘,托盘里是和她桌上相同的早餐,脚步匆匆往楼上走。 程义良已经吃完,叫上司机准备去公司看看。 程景知便和外公说再见,想起这个点家中长辈应该都有事务要忙,不知道李姨送东西上楼是给谁。 等李姨送完东西再下来,她及时叫住阿姨,问起还有谁在家,早餐是送去给谁的? “是给小赫的,昨晚他回来得晚,还带着一位眼生的先生, 大概是有什么要紧事,两个人谈了一整晚。刚刚我上去送吃的,两人还在谈呢,真是辛苦哟,一晚没睡觉。” 程景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李姨去忙自己的。 今天的天色和昨天大不相同,蓝天白云晴日,乘了日光的兴头,后花园里被雨水喂饱的绿枝都铆足劲往上伸展。 她吃过早饭后,慢悠悠一路逛过去。 池塘边不远处的梨花开了,满树洁白的花朵摇曳着,程景知盘算着等会儿可以摆个画架,在这里画画也算是消磨时间。 越过层峦白雪似的梨花树,探进的是程景赫的书房。 夜里凉风灌进他这间通风性很好的书房,早在程景赫进门时就将门窗紧闭。关了一整晚的屋内,有着二氧化碳过剩的靡靡之气,温水煮青蛙一般地令房内的两个男人浑然不觉,似他们讨论了一晚上的问题一样难搞。 程景赫喝下一口李姨送上来的豆浆对对面坐着的楚熠说:“吃过早饭你就先回去吧,商量一晚上了回去睡会儿。” 楚熠坐得懒散且随性,用调羹舀着李姨做的蟹黄粥回:“你家阿姨做饭好吃,我中午能不能也留下来吃两口?” 程景赫偏头看他,上下打量后:“你没有别的事要做?集团内部矛盾解决了?我们昨晚说的方案不需要你去部署执行?还是说要我去和严骞泽说?” 楚熠觉得吃个早餐也得不到一个安宁,明明自己比他大个七岁,怎么他说话就这么老成,转念又一想,只怕他最近的精力都放在郑家身上,一个神经紧绷着,当然也就松懈不下来。 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就不再多挑他的刺了。 楚熠不回答他的咄咄逼人,安静享用他的蟹黄粥,慢悠悠开口道:“一件事一件事来,你现在心里不静,静下来才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眼见程景赫眉头越皱越深,知道他这人说一便是一,他好心提醒:“你别总盯着郑禹不放,郑老爷子也不好糊弄。昨天我从乐博回来,他们那儿可真是一塌糊涂,背后控股人你知道姓什么吗?” 程景赫饶有兴致听完,经楚熠提醒,他才想起郑家人口众多,不争气的多得去了,竟然忽略了一个最蠢的。 他牵起嘴角:“你想留下来吃饭就留下来吃吧。” 楚熠摇头轻笑,偏头看见窗外摇曳的梨花树轻打窗棂。 “你这书房倒是好雅兴。”这么说着,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霎时间花香撞了他一个满怀,与昨夜凉风不同,此时的风暖意融融。 程景赫介绍这棵树比他年长,花期很短,这两天刚好到花期了,再过两天就要看不到了。 楚熠没听清楚程景赫说的什么,他早在观赏梨花时,目光下落,看到池塘边画画的女人。 梨花花瓣飞雪蔽日一般轻轻地落下,让他想起某一年的冬,雪花簌簌下落,女人背着画板从雪地里朝他走来,盈盈满星的眼睛在见到他时,弯起来,忽地不动了,一只手在空中比划要他赶紧过来。 等他到了,她伸出右手指着自己的眼睫毛。 “你看,落在我眼睫毛上了。” 楚熠已经忘记那天有多冷,只记得她那天正好穿得一身雪白,头发微卷,散落在肩头,眼睫毛好长好翘,眨眼的瞬间挠得他心痒痒的。 他捧着她的脸,埋下头去亲吻她微凉的唇,不一会儿就热起来,雪花还好好地搭在她的眼睫上。 他说——眼睫毛好长好漂亮。 女人笑着说他傻,她贴了假睫毛。 今日那女人在这场春日的“大雪”里,穿的是一条浅黄色长裙,白色针织外套很长,落到她的膝盖附近,长长的乌发被她用画笔随意盘起来,鬓边有盘不上去的碎发落在她下颌边。 这是她在画画时最喜欢的状态,不在乎自己此刻是否漂亮,却早已是画中人。 楚熠贪婪留恋,就连呼吸也放缓慢了。未敢眨眼,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一场由他自己编织的不存在的美梦。 他迫切地想要留下证据,打开手机摄像头,把女人框在画面里。 · 第6章 李姨惦记着程景知病没好就出来吹风画画,拿了药端了水见她悉数吞下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她嘱咐程景知不要在外停留太久,早些进房间里去躺下休息才是最好的。 程景知点头答应,在调色盘里调着颜色继续在画布上落笔。 临近中午,太阳升高了些,有女佣来叫程景知吃饭,她把颜料轻轻盖上,画笔放在不远处的凉亭内荫凉处。 “画架就放这里吧,等吃完了我还要画。” 女佣应着,陪她往房里走。 从后花园到正屋的餐厅,她走得不快,问到女佣程景赫有没有带着客人来楼下。 女佣回答已经下来了,两位在会客室谈事情,她去斟过茶。 程景知半道又改了路径,从偏门上楼,去房里换了一件正式些的衣服,又把头发上的画笔拆了,把头发挽起,这才下楼。 还未到餐厅,已经听见程景赫说话的声音,以及李姨忙碌的脚步声。 程景知又往下走了两级台阶,果然看到李姨错门而过。 待她进了餐厅,先是看见自己性格老成的弟弟,再带着笑扭头看向一旁,男人视线早已经落在她身上不知多久。 程景知骤然敛了笑意,不想被程景赫发觉,只是抱歉道:“既然有客人在,那我还是不一起吃了,免得传染。” 李姨正好从一旁进来,程景知喊她一声,说自己还是去房里吃。 人匆匆地就离开,在餐厅待了两分钟都没有,短暂的停留似雁过无痕,连一丝香气都没留下。 程景赫注意到楚熠跟随程景知背影离开的目光,探寻的、意犹未尽的、可惜的,眸中情绪竟然越发深沉。 他叩了两下桌面:“吃饭。” 楚熠回神,明知故问:“这是你的表姐?你姑姑的女儿对吧?” 程景赫眼眸微眯:“楚熠,你今天专程留下来,不是为了吃饭的。” 楚熠未曾想过回避,闻言微微颔首。 “你别打我姐的主意。” 楚熠短促地笑了一声,问他为什么? “她有未婚夫了,是乔彦今,你认识的。” 他也没了吃饭的胃口,同样地回以叩击桌面的声音: “程景赫,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陆诗音也是有未婚夫的,你现在也不该打她的主意。” 他看着程景赫毫不掩饰的目露凶光,只是索然地回望。 良久,他起身理了理外套:“今天就不多加打扰了,辛苦。” 从正门出去,那边有人手上搬着一个画架慢慢走近,楚熠认出那是程景知的,往前走了两步。 “怎么收回来了?” 语气坦然得如同这个家的男主人。 收画架的是家中园丁,他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来人是客,他还是老实回答:“小知……小姐又说她不想画了,让人收了。” “我看看。”他自如得令园丁一头雾水,但也只好避让。 楚熠摆正画架,看到的是颜料与水交融,画布为底纹而肆意生长的梨树。它在程景知的画里还没被画完全,是残缺的灵魂,仅仅拥有一半空虚的外形。只是满枝头的白色梨花轻抚过书房的窗棂,他曾站在那里。 手指轻触,画面颜料未干,在他指尖沾上一抹粉白色。 园丁来不及阻止,语气带上埋怨:“哎!你别摸啊。这是小知的,摸坏了怎么办啊,人家生着病画了挺久,你看看你一摸,你指纹都在上面了。” 楚熠嘴角带笑看着护主的园丁,又拿出手机拍下画来。 “告诉小知,这画我买了,等她画完了我来取。” 第05章 画作 未等程景知从上次参加宴会的手包里找到楚总助理的名片,手机已经收到了一条转账信息。 “1”开头的数字,后面跟着六个零。 不疑有别人,程景知看着手机屏幕,无语至极。 还真是财大气粗。 她丝毫不惊讶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账户,以他今日的身份,还有什么是查不到的? 屏幕转成黑色,一串陌生的数字显示在中间偏上的位置。 程景知气息不稳,极力克制自己即将爆发的火气接通了电话。 楚总已经坐在车后座,司机开着迈巴赫出了程家大门。电话通着,良久没有人说话。 程景知耐心所剩无几,语气像是蒙着碳灰的炭火,裂纹处发出灼灼火光,只要有人吹一口气,她便即刻燃烧起来。 “说话。” “抱歉弄脏了你的画作,我想当做赔偿。” 男人声音传来,程景知已经无心再去回忆曾经种种,可他的声线却是有力的,似有一个尖锐的钩子,钩住她的心,即使会鲜血淋淋,可还是忍不住想到他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的场景。 在回忆浮上心头的一秒,程景知毅然又决绝地掐断往昔。 “这画我不卖,赔偿就算了,楚总赔不起。” 楚熠沉默在那头,另一只手在膝上攥紧了,大拇指不安地摩挲着食指指背。 “知知……你可以选择惩罚我的方式。” 程景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无法控制地冷嗤了一声。 半晌,她平复心情。 “楚总,请不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今天才第二次见面,还没有要好到这种程度。” “是第三次……”他纠正,但不知道她遗漏了哪次:“宴会、乐博和今天。” 炭火燃起来了,发出红光,即将吞噬程景知最后一丝理智,她要爆发,要怒吼,想要将电话那头的男人踩在脚下在地板摩擦。 “算得这么清楚?好,楚总不是要这幅画吗,那就卖给你了,祝你如这幅画一般拥有无限美好的前途和人生。” 电话挂断,程景知走至门口扶正画架,未理桌面的营养午餐,从旁拿起画笔,沾了黑色的颜料,右手潇洒挥洒了两笔,一个并不规整,却带着挥斥方遒的“x”占满了整块画布。 它叉腰站在整块画布中央,顶天立地,充分表达了作画人的愤怒心情。 心情未好多少,她看到沾上楚熠指纹的那一块地方,不带丝毫犹豫,把刷毛压到底,以指纹为中心画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圆。 至此,她终于舍得坐去桌边吃一口饭。 直到味蕾被朦朦胧胧的美食唤醒,她才发觉,这么多年,她从未有哪一天如这几天这般生气。那个人的出现,顺利点燃了她的怒火。 平复心情变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但她在尽力克服。 下午时间,画已经干了,时间也还尚早,她约了快递上门,将画包好递给快递员,嘱咐对方一定要本人亲自签收,因为这幅画价值一百万。 这家快递公司本就走的是高端服务,可平时少有运送一百万的画作。这着实令他有些胆战心惊,送过去的路上他都十分小心,生怕磕坏。 楚氏集团总部大楼内,楚熠正在开一个冗长的会议,手机来电无声响起时,他是有些激动的,可惜是陌生来电,他瞥了一眼便挂断。 他的这台私人手机,知道他电话的人并不多,但这电话打得颇有几分毅力,未过五分钟,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他蹙眉看着这个本地的电话号码,正准备要再次挂断,脑中却闪过早上的事情。 抬手示意会议暂停,未有回避就接起电话。 那头是一阵工作套话,最后才入了主题——“请问是楚先生吗?这里有一幅价值一百万的画作需要您亲自签收。” 快递员的这句话足够让他扬起嘴角久久不落。 “稍等,这就下来。”他得亲自下去拿。 他站起身,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启唇:“会就开到这,什么时候有新的方案再找我。” 陈温纶跟在他身后,从没见过什么时刻老板的脚步如此地虚浮而雀跃,哦不,昨天下午在乐博的大厅也是这样的。 十分钟后,楚熠从快递员手中拿到了那份包装得有些简陋的百万元画作,楚熠认出外包装纸是她平时练习书法的毛边纸,偏黄色的纸张,纸张纤维毛茸茸彰显著陈旧而古朴的味道,外面用普通的细麻绳缠了两圈,打得松动而随便,结尾处系了一个蝴蝶结,蝴蝶结左右大小不同,足以看出包装人的情绪之暴躁。 拆开包装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楚熠去洗过手,带着香氛的手指触碰到麻绳,缓缓扯开,就连毛边纸也要好好打开,最后再收藏起来。 画就摆在桌面,拆开包装后,画作的模样暴露无遗。 心脏往下坠了一瞬,又被一种欣喜托起。比起被她毫不在意,如今这样一个“x”,一个黑色的圆已经是一种命运的馈赠。 画被挂在办公室,他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那棵未画完的春色梨树,生命结束在黑色颜料之下。 又给那个账户里打了两百万,并且给她发了条信息:【画收到了,很喜欢,已经挂在办公室,这是尾款。】 · 第7章 程景知在家休息已有三天,其实第二天就已经不再复烧,只是被长辈勒令不许出门,在家躺得骨头都要散架,终于在第四天才回到了工作室。 员工和她问好,她笑着回应进了办公室。 程景知开始着手看山弯那套庄园的文件,生病期间就已经有些设计的想法,只在备忘录里记下零星灵感,如今才打开电脑正式工作。 只是工作开始进行还没有一个小时,门被轻轻扣响。 段承在得到允许后推开门,探进脑袋:“程总,乐博的人来了。” 程景知感到莫名,事情早已解决,不知道如今上门是什么意思。 段承又补充了一句:“态度还挺好的,而且是任乐湛带着上次那个不让我们进门的经理一起来的。” 已经隐约有了猜想,程景知让段承带人进来。 任乐湛早已不是那天的嘴脸,此刻毕恭毕敬,带着身边的男人致歉。 “程总,您也知道我们公司人事变动有些大,我是刚到a市就接手了乐博,很多事情不太了解,属实是我们有眼无珠才让您受了委屈,听说您前段时间病了,现在好些了吗?若您肯赏脸的话,我想请您吃饭来表达歉意。” 程景知听明白了。 任乐湛刚来a市,初来乍到的没有认出她的身份,但那件事让他生了恻隐之心,想对绿野下手。私下一打听才知道,对方哪里是自己能动的,国酒的千金,无论是程家的旁支还是程家自己人都在商业之中占据重要地位。她弟弟更是在开创自己的公司后又和思润集团有密切联系,而她还是乔家小少爷的未婚妻。 无论哪一条都让他望而却步,心生胆寒。只能暗自庆幸,这位千金小姐并不是嚣张跋扈的主,跟在老企业家身边长大的,学识和见识都非等闲之辈,并不屑与他计较这些。 程景知未给任乐湛好脸色,却丢不了骨子里的优良教养。 “这就不必了,事情已经顺利解决,钱款我们已经拿到,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其实是不要紧的,毕竟都是吩咐手下的人去做,只是我的员工受了点委屈,回来后工作效率低了不少,我作为老板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员工,感到深深的自责……” 任乐湛愿意为了权贵低眉顺眼,却从未想过向普通打工人弯腰。 他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听不懂程景知话里的意思,只是还是要装装糊涂:“那,程总看怎么样解决会好一点?我请您的员工吃一顿饭致歉,地点任由您选怎么样?” 程景知托腮思考,视线落到任乐湛身上,半晌后为难地说:“任总,也怪我没什么做生意的天分,不会管理自己的员工。说实话,我的员工大都有自己的主意,有些方案全靠他们想出来,我也是沾了他们的福气才能把生意做得顺利,所以这件事……其实我不太好拿主意。” 任乐湛脸色青了又青,却只能勉强自己笑得和善,眼褶处嵌着的是依次渐深的不敢表露出来的怒意。 “要不……我把选择权交给我的员工吧,看看他们怎么想的,这样我以后也好继续做这个老板不是,您说对吗?” 真是有够阴阳怪气的,偏偏任乐湛还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下。 “段承,你把小霏项目组的人都叫进来一下。” 房内进来五六人,一个个趾高气昂,眉宇之间共同体现出一句话——今时不同往日。 小小办公室一时间盛不下这么多人的怒气,程景知不动声色去一边推开了窗子,然后大致说明了情况。 徐代霏先让自己的组员说,几人推推搡搡地说是组长说了算。 徐代霏性格比较火爆,平时有什么说什么。 但若是这件事是她个人的,她绝对一定要让资本家出尽洋相,非要出了这口恶气。 她侧目看去,老板绕臂靠站在窗边,眼神温和赞同她的任何决定。 她不能只顾自己。 语气中有不乐意的成分:“那任总就给我们送两天盒饭吧,亲自送的那种,我们要吃枫吉酒楼的。” 任乐湛松了一口气,这样下来他不需要费什么功夫,找人买了到时候开车送来就行,算不得什么。 就连眼尾处的褶子都舒展开来,他应道:“好说好说,两天太少了,我连送一周吧,您看怎么样?” 徐代霏也不能说什么,只好点头说行。 任乐湛起身抻了抻自己的西装:“那程总,既然事情有了解决方案,现在时间还早,我就先去枫吉排队,待会儿给大家送餐过来。” 程景知嘴角微微提起,在窗边站直了身体,逆着光走来,发丝镶着一层金光,柔和光线铺在她身后,观音似的容貌和翩然的身姿,总让人觉得她要布施人间。 温柔面善的程总轻声道:“等等,我记得当时旁边这位好像推了我一把。” 旁边的小张是人事部经理,但是平日里和任乐湛走得近,已经快要算得上是任总的私人助理。 他是惦记自己推了程总一把的,原以为程总要发难,没想到程总竟然大发慈悲放过他,让她的小小员工挑了个不痛不痒的惩罚方式。 临了,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如今可真算是一只脚迈出了阎王殿却又被人给拖了回去。 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任总的低气压。 程景知未等二人辩驳,只说:“既然这样,不如我也推一把好了。” “啊?”小张慌忙抬起头来。 她却是最和善不过,轻飘飘一句:“开个玩笑而已。两位平时坐办公室应该锻炼时间不多吧?” “不多不多。” “那两位蛙跳离开吧。” …… 第06章 春夜 绿野工作室并不在市中心,地址位于老科技园区,环境自然是没的说。只不过近两年a市规划变化奇大,老科技园区附近正在翻新修路,影响到了内部许多商家的生意。渐渐的,有一些工作室搬走后,老科技园区便空了许多。 如今还剩下的便是一些老公司和设计类的工作室,外圈的商圈已然跑光。 程景知的工作室为二层独栋,起初是园区内的咖啡文创店,被她盘下来做工作室最合适不过。 尽管老科技园区快空了,但是临近中午,园区内人头攒动,还有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驰来又离去。 任总和张经理穿着的皮鞋并不适合运动弹跳,从工作室的二楼跳下一楼,再在园区内这样跳,不引人注目是很难的。 程景知客气地让自己的员工送两位经理出去,徐代霏叫了项目组的一人一起送。两位经理脸憋得通红,表面嬉笑和善,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咒骂程景知。 程景知无心看这两人笑话,她会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员工考虑,不想她们带着憋屈来工作,至少做她的员工不需要。 午餐吃的是枫吉酒楼的饭菜,正宗a市菜色,平时吃饭排队不说,消费也不是一般高,对打工人来说并不划算。 徐代霏边吃饭边仔细讲述任总经理蛙跳的狼狈事迹,说他气粗如牛,起跳用力时面目狰狞,落地时又是百拙千丑。 程景知与他们关系再好,也知道总有内向些的员工会在骨子里怕领导。她便在办公室吃饭,听一门之隔的生动描述,也忍不住发笑。 程殊到点发来消息提醒她记得吃药,她认真回复:【已经吃过午饭,药也吃了。】 得到了妈妈大拇指的表扬,她得意笑起来,又听了妈妈的嘱咐,短暂午休一下。 下午的工作并不繁琐,程景知为山弯那套庄园做的设计,陷入了另一种尴尬境地。 对方给出的有效信息实在太少,只给出了一个笼统的概念,致使她未曾发觉在初步设想的阶段,全部都代入了自己的原始想法。庄园已经不算是为它的主人所设计的了,而是全然为了她的设想而服务。 意识到这一点,程景知双手按住太阳穴,轻轻揉动,眉心拧得很紧,久久不曾舒展。 良久后,她还是给金管家打了个电话。 金管家似乎也有些繁忙,电话未曾离手,接得很快,听筒传来嘈杂声音,接起电话时,他上一句话的话音也还未落。 程景知等待他寻找安静去处的时候,听到电话那头有人问:“金管家,这个放哪儿?” 金管家说放太太屋里,太太喜欢。 “抱歉金管家,我在设计上遇到了一些问题,还是想和老板沟通一下,您看如果方便的话能把他的电话给我吗?” 程景知等电话那头安静了才问。 金管家耐心且温和:“程总,老板的意思是只要按照您的想法来就好。” 这倒是令程景知犯难,不管如何,她只是一个执行人,设计的过程中很多事情都需要和甲方确认。更何况她不想等全部做好之后再问,到时候推翻重来,她不觉得自己能有那么好的精力。 她解释并不是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只是她现在遇到的问题需要找老板问问清楚,实在不行,太太的电话也可以。 第8章 金管家沉默一瞬:“那您稍等,我打电话问问老板的意思,再回复您,您看可以吗?” 也不知道这位老板究竟是一位什么人物,需要如此遮掩身份。她猜想,该不会是哪位隐婚的巨星吧?毕竟要是商界人士她大概早就能从内部知道这栋房子的归属人。 得到金管家的应允,程景知向对方道谢,挂了电话。也暂时将工作搁置在一旁,静静等待金管家的回复。 她无所事事,便叫了些饮料和甜品送来给员工,请大家吃下午茶,也算是安抚他们前些日子受的委屈。 在外卖送到的时候,金管家的信息也发来,附带上了一串电话号码。 程景知认真储存,莫名地更加确定这位一定是国内的某位巨星的居所。便在备注栏里打上四个字——一线巨星。 工作群内欢呼,跟着队形发【谢谢老板!】 程景知笑笑:【不客气,你们吃得开心就好。】 退出群聊天框。她视线再次落到通讯录里,害怕对方没有时间接听电话,便垂头认真编辑短信,介绍完自己再把具体情况说明清楚,发送出去静静等待回复。 收到回复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下班: 【程总不必有这样的困扰,按照您的想法来做就可以。至于您提到的后花园池塘边花种的种类,除了睡莲,我希望一年四季都有适合的花种开花,鸢尾、玉蝉和雨久一定要有以外,其他的您可以自行决定。】 对方回复十分得体,后续又发来一条消息:【金管家应该和您说过,您可以放手去做,我完全信任您的审美。】 程景知倒不是非要找虐受,一定要对方提出自己的意见。只不过刚开始成立绿野的时候,她遇到过全权交由她来处理的人,到了最后出来的效果不满意又反过来指责她并不专业,又说谁准你用这个植物的,家中长辈对这种花种过敏。 这并不是她满意的合作状态,随即长叹一口气。 念头闪过一瞬,这位“一线巨星”像是有读心功能似的: 【程总,家中无人有植株的过敏史,请放心施展。】 看来对方早已经查过绿野的资质,只怕就连原先的许多案例都是知道并且了解的。 程景知依旧希望可以与这位先生共同完成,只是还未来得及回复消息,办公室的门便被人叩响。 程景知斟酌着用词,随口让门口的人进来。 “人都走光了,还不下班?” 乔彦今手上搭着件西装外套,穿着的是白色衬衫和西装马甲,看起来绅士又倜傥。 原来窗外早已降下夜幕,她办公室的灯光外泄,成为点缀夜色的一隅。 原先她就说过,到时间了没有什么事再做的话,员工可以按时下班,不需要特意来和她说。 在她处理消息的这会儿,员工自然也没有来打扰她。 “你怎么来了?” 程景知生病那几天,乔彦今也没少来看她,送来好些补品,说是季节变换的时候最容易寒气入体,让李姨将这些补品随着食物一起炖煮。 春夜气息温良,室内尚有些燥热,蒸得程景知脸蛋发着粉色。 乔彦今往前走了几步,到她办公桌边,用手背抚上她额间:“又有些发烧?” 抚摸到额间温度正常,又往下,轻轻贴上她苹果肌,倏地笑了:“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到这个季节脸就发红。” 程景知不着痕迹躲开,也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手是冰凉的,与脸颊的温度差很大。 “在室内呆得太久了。”她说。 “该下班了,程总。想吃什么?” 程景知顺势站起来,把桌面凌乱的东西稍微收拾一下,去一旁拿了自己的包正要挎上,乔彦今要接过来替她拿,她摇摇头挎在了肩上,独留下乔彦今已经伸过来的手慢慢往回收。 她关闭电源,和乔彦今一起往外走。 “想吃粤菜。”她顺口答。 乔彦今应着,顺手把手上的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肩上。 “不用……” 她伸手去拉衣服,却被乔彦今的手掌虚揽住肩膀。 “病才好,室内外温差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上车再还给我。” 如此,程景知便没有拒绝。 乔彦今说得对,室内外温差大。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出门时依旧打了个冷颤。 见状,乔彦今替她拢了拢外套,又说他去把车开过来接。 程景知摇头,说这边路窄不好掉头,就十米远,她跟着一起过去。 两人并排走在夜色中,风吹动女人的发丝,在男人的西装马甲身后飞舞出旖旎的弧度。 夜色森然,半空着的老科技园只有办公楼还彻夜亮着灯。有人从办公楼内下班,骑着电动车或是开着豪车经过,这是常事。 所以,程景知忽略了一出门就看见的不远处的那辆迈巴赫普尔曼。 尽管它隐匿在黑暗中,车内也未开灯。但程景知还是一眼便看到,可在园区内看到一辆迈巴赫并不算是什么稀奇事,所以她也没有再多看一眼。 乔彦今不爱跑车一类,除特定场合需要司机外,自己开车以舒适为主,为此他日常还是开他的奥迪s8。 他体贴的为他的未婚妻拉开车门,伸手替她挡住上方门框顶,再阖上车门,从车前绕到另一边上车。没多久,车子发动引擎,穿行于园区内的路灯之下。 迈巴赫普尔曼的后座车窗是降下来的,楚熠沉着眼看着远去的奥迪,右手指尖在膝头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面色未有任何波澜,只是声音却冷得犹如冰棱砸下。 “跟上去。” 第07章 敌意 抵达膳艺阁是三十分钟后的事情。 乔彦今很会活跃气氛,程景知竟不觉得时间难捱。 只没想到,甫一下车,乔彦今便看见了从身后迈巴赫上下来的楚熠。 如今两家公司的合作正在进行中,关系好得如同新婚期的夫妻。公司员工出去也常常以此作为讨论点侃侃而谈。 楚总总是面无表情,尤其在谈到公事的时候,他神情更为严肃。 私下里,乔彦今更是与这位楚总没有什么太多话好聊。只不过,如今遇见合作伙伴自然不能躲避。 “竟然会在这里遇见楚总,我去打个招呼,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程景知站在车旁,并不耐看那边的男人,只盯着自己的高跟鞋鞋尖点点头。 乔彦今离开的时候带动周围空气流动,程景知右边的发丝被带到左边脸颊,挠得鼻尖痒痒,忍不住伸手去抚开,又怕弄花了妆面,摸了半天总不得法,不得已扬起脸,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轻轻甩头。 就这样与他对视。 程景知匆忙别开眼,去看店门口硕大的金色牌匾,落款是高校的某位老师,是印社的成员,程景知曾在他手下学习过一段时间的书法。 只是幼时练字的回忆还未浮上心头,就听见乔彦今声音不轻不重道:“若楚总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程景知知道这是乔彦今的一句客套话,她不会生他的气,也知道,出于礼节也该问一句,何况两人如今正在合作期。 她只期望某些人可以有自知之明一口回绝。不过,一个人也不会来这里吃饭,若是来这里吃饭那必定是约…… “方便吗?会不会打扰到您和程小姐。” 了人…… 此刻月明星稀,惠风和畅,程景知并未察觉今晚会有雨落下,明月高悬,明日必定是一个顶好的春日。 可她怎么觉得自己被雷劈?她只想说,老天您别劈错人了,该劈的另有其人。 乔彦今委实没有预料到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楚总会答应他的邀请。从前他和别的公司代表谈完生意,就算是意见不合,至少大家场面上也是朋友,偶尔的饭局躲不掉。 但这位楚总却有些不一样,乔博寅十分欣赏他,告诉乔彦今,可以与楚总交好成为朋友。何况公司如今合作得这样好,按理说私下里也该有更进一步的交往,但每一次的私人邀约,楚总皆是拒绝。 次数多了,乔彦今也嗅到一些不一样的味道出来。 楚总对他貌似有敌意,但却并不显,每当他想要细究的时候又能看见楚总温和的笑意和体贴的问候,如此,乔彦今又不能完全确定了。 楚熠坚持要乔彦今去和那边孤身一人的程小姐说一下,以免妨碍了他们约会,他会很自责。 程景知在心中默默翻白眼。她总不好拂了乔彦今的面子,她承认自己有那么点大小姐脾气,但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爽就甩脸走人,让别人替她解释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原因。 她宁愿让一让步,表面与他和平相处,继续装作不识,于大家而言都是好的。 得到程景知的首肯,乔彦今轻舒一口气,靠她近了一些,耳语:“之后给你补偿。” 温热气息扑在耳朵上,氧意攀附,却又找不到具体位置,她只得偏了一下头躲避这亲密举动,又点点头。 第9章 服务员带三位落座瑞蝶堂。自是古色古香,屏风和竹质卷帘相得益彰,一边又摆放了价格不菲的紫砂盆景黄山松,粗壮枝干,造型独特,松色郁青苍。 乔彦今为程景知拉开椅子,绅士地邀请她落座。 他贴心地将菜单递给楚总,将楚总视为客人,让楚总点菜,而后他才拿过菜单来,自行点了几样,皆是程景知爱吃的, 乔彦今照顾人自然是最妥帖的,他又比程景知年龄大,小时候照顾惯了,如今也改不了这个毛病。 程景知坐在乔彦今身旁,对面座位无人,倘若眼神再往旁偏移15度角,便可以看见楚熠,可她却有意避开,并不看他。 两位总经理讨论的是商业风向,楚熠在听对方发言的时候,唇角挂着浅笑,目光礼貌落在他的脸上。 程景知不爱听他们讲这些,尽管自己如今也拥有一家工作室,被人称一声老板、程总,她依旧觉得自己的工作室与他们所讨论的诡谲、暗潮涌流的商业风向没有什么关联。毕竟她这一项工作与艺术沾点相关,走点小资的路子,又有家世兜底,也不至于真的被商业风暴卷进去。 难免走神,她拿了手机在桌下翻阅,看到妈妈发消息来,祝她和乔彦今约会愉快。 也不知妈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明明她与乔彦今并未约好,一起吃饭算是临时起意。 她回以一个【ok】来结束话题,那边又嘱咐她药且还要吃几天,不能断,以免复发。 经妈妈这么一提醒,原本她并未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此刻也突然觉得喉咙内有点发痒,逐渐延伸到气管,控制不住地捂着嘴,身体偏向一侧,有意压制地咳了两声,肩膀耸动得有几分憔悴清瘦的意思,乔彦今帮她顺着气。 她咳过后双眼发红,生理泪水在眼眶内漫开,灯光在她眼里缀着几颗璀璨的星星,可怜的样子。 她嗓子有一点沙哑:“抱歉。” 包厢里是茶水,乔彦今怕茶水会刺激她,也说了句抱歉,便出去唤服务员备点温水送来。 现在包厢里就剩下二人,程景知与他没什么好讲究的,抽了桌面的纸巾擦拭泪水。 楚熠在桌下握紧了手,问她:“怎么还没好?医生看过了吗?” 程景知撂下一句放心不会传染给你。态度冷漠至极。 楚熠急忙开口:“你知道,我不是……” 话没说完,乔彦今回来了,他的关心显得是那么体贴那么合情合理。 自然,他是她的未婚夫,关心她爱护她都是应当的,哪里像他这个无情的骗子,活该看她被别的男人哄着爱着。 菜慢慢布上来。 乔彦今自觉今晚遇见楚总实在不是时候,他的未婚妻都没说过两句话,出声的时候都是咳嗽,他难辞其咎。 照顾她是顺手且习惯成自然的事,他为她夹菜,倒水,忙活个不停。 程景知只知低头吃菜,偶尔喝水润嗓也要偏向没有人的那一边,楚熠这一餐饭连她的正脸都没见过几次。 再次目睹乔彦今端茶递水的时候,楚熠垂下头,无声笑了。 “乔总对程小姐真好,倒是让我想起我的女友来。” 程景知凝眸,视线落在面前的八宝冬瓜盅上,不察自己有些许走神的思绪。 大约见他平时正经严肃,圈子内偶尔也私下讨论他,从楚家众多孩子中脱颖而出的自然不会在感情上栽跟头,女人一定是他的利用工具。乔彦今甚至以为他对风花雪月一类的事情完全没兴趣,现在想来是自己对他刻板印象了。 乔彦今惊讶出声,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她惯会撒娇的,闹脾气的时候我还大气不敢喘,不高兴了拔腿就走,平时瞧着气人,一生病了谁也没她可怜,让人……” 乔彦今接话:“忍不住想替她生病。” 楚熠淡然一笑,点头称是。 乔彦今接着道:“那楚总一定也很爱您的女友,必定事无钜细地照顾着。” 说话间,他将目光放在程景知身上:“下次要是有空,楚总可以把女友带出来,这样两个女生也有话聊,我们知知也不至于太无聊了。” 楚熠点头:“只不过,近期有点小摩擦也挺令人头疼,等我求得她的原谅后再请她陪同我一起出席。” 人家的私事,乔彦今不好多问,只是笑着说好,又祝他和女友顺利。 话到这里,门被轻叩,楚熠似乎知道是谁来,扬声让人进来。 陈温纶进门后恭敬地喊了在场的三位,接着把手中小提手袋交给楚熠便出去了。 楚熠将袋子推向程景知:“刚刚听见程小姐咳嗽有些厉害,想来也是我不好,打扰了二位的约会,所以让助理去买了点糖浆,希望程小姐早日康复。” 乔彦今:“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楚总,真是劳烦您了。” 程景知沉默看着桌上的纯色礼品袋,小小一个,里面装的是糖浆,只觉得有些好笑,当然再好笑也已经比不上今晚所有的遭遇了。 她抬起头来目光平视:“谢谢楚总,我会好好喝争取早日康复的。” 程景知早已经坐不住,私下联系了司机来接,这会儿司机发消息来说已经到了。 她表面很是歉意:“实在抱歉,我不太舒服,家里派了司机来接,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两位。” 又是一阵客气的寒暄,乔彦今说要送她到门口,她回绝,让他留下照顾楚总,这里不是第一次来,认得路。 到底天气还是回暖了,程景知听见隐约虫鸣声。但心情不佳也不想再多待在这里,只想赶紧离开。 走至门口,已经看到不远处家里的车,司机站在车旁等她。 身后是急匆匆的脚步,陈温纶把小纸袋递过来:“程小姐,您的东西忘带了。” 程景知瞥一眼,觉得颇为好笑,刚想一手打翻那份假惺惺的心意,却还是接过来,微笑着对陈温纶说:“告诉你们楚总,谢谢,我心领了,不过他的关心还是留给他的女友比较好,少来关心别人的未婚妻。” 说着,她脑袋后仰,把门口的服务员招过来,小礼品袋交到她手上。 “麻烦你了,帮我扔一下谢谢。” 她正要走,又想起什么: “还要麻烦你告诉楚总,上次多谢他的慷慨解囊,三百万分别捐赠给山区的希望小学、患重病的困难家庭以及困境中的妇女们,楚总可谓是高位者不忘初心,真是令人敬仰。” 第08章 灰尘 程景知四年以前就发现,楚熠具备当狗的潜质。 这并不是空穴来风,是由一件一件的事迹堆积验证出来的。 她负气出走的时候,他总能再找到她。不要他了,他会央求不要扔掉他。教过一次的事情绝不会再犯,听话又可靠。 只有情到深处的放纵之时,她累到手指动弹不得,楚熠却还像未曾发泄过一般,顶着一头柔软而蓬松的头发埋在她身上,气息喷洒在各处。这时程景知推搡他,他从来不听话。 她指尖嵌入他的发丝,乱揉着威胁他再发疯明天就不理他,他只会言语上讨好她,喃喃念着他给她起的各种爱称,行动却未停。 他嗓音低沉,那种时候的声音又覆上一层还未餍足的意味,令程景知只能投降,头晕目眩又飘飘然。 …… 冯伯还是决定开口叫醒正在闭目养神的小姐。只是没想到他刚叫了一声小知,她就醒了,想来根本没有睡着,估计是这段时间事情多工作忙,又生病了还没好完全,思绪纷乱起来心神便不宁。 不由得也心疼起来,谁不心疼她呢?冯伯给程家当了三十多年的司机,看着小知长大,她会关心家中每一位长辈,节假日给家里的佣人再送一份自己精挑细选的礼物,冯伯病了,她还来探望,找人帮他的女儿申请国外的学校。 “怎么了?”程景知睁开眼睛,嗓音附上哑意。 冯伯看了眼后视镜说:“后面那台迈巴赫跟了我们一路了。” 此刻车子已经从郊区开到了市区,未到市中心地段,车流量并不大。程景知闻声回望,只见后面的确跟着一辆车,距离保持得很好,若是车辆再多些便不容易被发现。 程景知觉得这车有些眼熟,距离远看着有点像是在园区经常看到的那台,只是每每看到那台车都黑漆漆的,距离又远,她没看清过车牌也没见过车的主人。 “可能顺路吧……”她回头坐好。 冯伯犹豫了一会儿说:“从接到你没多久就跟着了,好像也是从膳艺阁出来的。” 程景知又回头看了一眼,有一种强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刚刚和乔彦今在膳艺阁门口时,因为她不想看到楚熠,所以并没有仔细看他坐的是什么车,但是好像听乔彦今低声说了一句这车是楚总的。 程景知还是不太确定,这边路边能暂时停车的地方很多,她让冯伯把车停在路边,等这人的车子走后再重新出发,冯伯说好,便靠边停下。 第10章 车停后,那台迈巴赫慢慢靠近,全无要超车的意思,也停在她车后面。 程景知几乎要确定了,拧眉看着后方那辆车的车门打开,楚总从浓稠的夜色之中走来,车灯照亮他周身,灰尘似回忆的精灵,纷飞环绕。 他走近,轻敲车窗:“知知,发生什么事了吗?” 冯伯没敢动,小姐不说话他自然不说话,只是侧目看去,那男人十分眼熟,毕竟那样俊朗的五官就算过去了四年,冯伯或许会记忆模糊,可再见时,记忆还是会被唤醒。 他登时瞪大了双眼,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回头看小姐。只看见她朝车窗微侧着的脸,眼眸闪动,没有惊喜也没有开心,平静无波。 程景知深吸一口气,车窗只降下一半。 “楚总有事?” “出什么事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楚熠说话时弯着腰,讨好似的。 陈温纶何曾见过他这样,纳罕至极。 程景知这才瞥他一眼,愤怒不言而喻:“因为发现了跟踪狂,楚总不会告诉我你是顺路吧?都顺路到这里来了,真是有够巧的。” 他坦然而温柔回答:“不是,我担心你。正好看车停在路边,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所以来看看。” 瞧,他多么好心,好像自己是什么不懂感恩的人物似的,真是会诡辩。分明问的是他为什么跟踪,他却转移到担心你有事这件事上。 “看来楚总是盼着我出事,赶紧下车来看我死透了没有。” “知知,别这样说……”他心脏被她的话击透了,疼得骤然一缩。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想好好解释。” 程景知勾唇笑,唇边是淡然且凉薄的疏离。 “我知道,你一定是有难言之隐。这点你不需要和我解释我也清楚,至于是何种程度的难言之隐会导致你当年不告而别,如今又是这样的身份出现。豪门秘辛我见过不少,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就算不完全一样,也算是贴合。所以过去的就过去好了,而现在,我想以彦今未婚妻的身份提醒楚总,你我之间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你觉得呢?” 字字诛心,句句入骨。 她这话说完才正视他,如今眼神缱绻的只有他一人。地位也从未变过。从前她就是坐在豪车里的大小姐,他是在车外站着的穷小子。他乞求她看自己一眼,等她真看向窗外他又眼神躲避。 “不好。”他说:“知知,你生气我知道,但是生气归生气,我们不可能分开,你和乔彦今的婚也必定结不了。” 坚决得可恶。 程景知气愤填膺,推开车门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太过用力自己也惯性地向后退了一步,靠在车门上,右手是密密麻麻的痛感,太过激动所以低低咳了两声。 男人被打得脸偏向一旁,侧面线条优越,喉结上下滑动,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掉下一缕在额前,耳垂上有一颗耳钉正闪着光。 程景知见到那枚由她送给他的,亲自为他戴上的耳钉时,片刻讶异。 楚熠脸上未有怒容,反而担忧地拉起程景知的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她微凉的掌心,温声问道:“疼吗?” 程景知抽回手,又咳了两声:“滚,不想看见你。” “可我好想你。”他说得很诚恳,他真的很想她,想紧紧抱着她,想吻她的掌心,想把她按进自己身体里,想惹怒她又轻声哄,看她张牙舞爪抓伤自己的背,倔强的紧闭的唇边还是会溢出吟声。 就像从前每次吵架一样,只要他多耐心一些,再哄一哄,她闹一闹,他们就会和好如初。 可这次不一样,知知的眼睛红了。她本来就生得白,皮肤细腻,用力捏一下就会凝成粉色的痕迹。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伸手抹去她眼睑处的珍珠,还想再去抹另一边时,程景知别开了脸。 食指触碰不到她的体温,还未干透的泪痕在空气中静静挥发,皮肤表层凉得彻底。 “让开。”只有两个字,她甚至不愿意再多说。 楚熠知道,这是她宣告自己的耐心告罄。 车门拉开,里面是馥郁的沉香气息,他只能放任她离开。 她低垂眼眸,视线只落在前方,不往旁边偏,让冯伯开车。 事到如今,程景知没有什么好瞒着冯伯的。当年她害怕家里知道交男友的事情,没有告诉家中长辈,但是从前冯伯总是来接她,多少也见过两人亲昵场景。 他也知道后来这个男人的消失让小知难受,所以冯伯对楚熠的印象算不得好,甚至是带有敌意。 程景知今晚不回老宅,拜托冯伯送她回公寓。 车停稳,程景知没有急着走,刚要把盘算了满肚子的话告诉冯伯,冯伯却已经开口: “小知,我什么都没看到。老董事长到了该享福的时候,这些事暂时不用他来操心。只是……冯伯说句真心话,要是实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冯伯,冯伯还算有人脉。” 程景知知道的,当年找楚熠的时候,冯伯联系这里或者那里的兄弟,没少出力。 她点点头:“谢谢冯伯,我没事,只要不让家里人知道就好,别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 程景知的车子驶入前方灯光如薄纱的城市,早已不见许久。朦胧之中,楚熠意识到时自己的眼睛起了层水雾。 陈温纶知他神伤,却又实在无法,只好拿着手机上前:“楚总,家里的电话,说老董事长不行了。” 第09章 收留 夜色越发深,楚熠乘车回到楚家。 甫一进门,车刚驶入地下车库,楚恩霈便从车库那头跑来,哭得梨花带雨,哽咽叫他楚熠表哥。 “奶奶就等你了,她不太行了。” 楚熠不乐意回楚家,这里沉闷得令他头脑发胀。 只对妹妹点点头,便匆匆去乘电梯。 电梯停在五楼,老董事长房外大厅坐着楚家一众老小,乌泱泱一片,掩面哭泣的、愁眉不展的,各怀心思和鬼胎。 头上仿若压着乌云,外厅明亮的水晶灯似乎照不亮即将变天的楚家。 “可算来了,快进去看看她,她已经和我们都交代得差不多了,现在要单独和你说话。” 楚雨华是楚熠的姑姑,是楚熠如今在楚家最尊敬的人,除去姑姑待他好的这一条件,另一个方面的原因是,楚雨华是程景知外婆的学生。 和程景知沾边的人,他多少都留有几分薄面。 楚熠点头,带着陈温纶进去了。 楚氏集团由楚力夫和耿露两夫妻共同创办,起初公司走的是日化,在国内也是家喻户晓的大品牌。楚力夫满足现状,耿露却不愿止步于此,目光长远,后又将视线放至到新能源、重工等方面。 入股,引入技术,她的确做得比楚力夫更好。 楚氏集团虽然姓楚,可大家心知肚明,若是没有耿露,楚氏集团如今也只是安于现状继续做日化,无法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楚力夫死后,耿露成为楚氏集团话事人,如今病重,早早将立下遗嘱,要将名下股份皆给楚熠。 在将楚熠安顿在楚氏集团后,耿露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松懈下来逐渐病入膏肓,已是无力回天。她住在家中,私人医生和护士全天候守护。 房内堆积的皆是医药用品和器械,医生和护士在外间嘱咐他,和病人说话要心平气和,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楚熠点头,推开她卧房的门,陈温纶在门外候着。 耿露卧在床上,重重喘气声在房间里回响。 楚熠走近,居高临下站在她床边,睥睨着如今的她,才一个月,怎么消瘦成这样。 耿露用力睁开眼,看见床边站着的楚熠,孙子眼神不善,她亦不想和他联络什么感情,她的这一生想要得到钱与权都已经得到。 一只手抬了抬,招呼他坐下:“站……站着干什么……你坐、坐下……” 楚熠拉过一旁的椅子,靠坐着,并不发言。 耿露若是此刻还有力气,定要用手边的拐杖捶打他,让他下跪听完自己的安排,可她无法这样做,她连去拉他手的力气也没有。 知他恨自己,她也不想多说无用的话,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财产分配我已经交给律师,过几日他会上门宣读……我和你说,爷爷那边的人你都要提防,几个小人……” 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反正眼睛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超过半分钟。 耿露转了话题:“他们动不了你,很可能会去动程景知……” 由此,这人才终于有了点反应,视线落在耿露身上,要听个具体。 耿露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接着道:“你……不要太高调,既是保护你自己也是保护她。如今我马上就要死了,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我管不了你……听说她要和乔家的小少爷结婚了……你不要太冲动……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第11章 “你要是和我说这些,我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耿露叹口气:“轩华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又与他讲了集团内部的形式帮派,她死后很可能会出现什么情况,让楚熠不要慌张,按照她说的去做,亲信都会站在他这边。 楚熠认真听完,表示记住了,耿露才让陈温纶进来。 陈温纶是楚熠父亲楚轩华的司机的儿子,比楚熠要小一岁。念在他当时年幼,失去父亲,母亲又改嫁不要他,才把他领回来养着。 耿露嘱咐养子要对楚熠忠心,不允许背叛的事情发生,否则她死了都要用尽办法找到他父亲的亡魂,鞭笞他,让他的魂魄也日日受煎熬。 陈温纶对老董事长的感情比楚熠的深,不敢大声哭,只是红着眼眶点头说自己记住了。 他早就认清现实,自己不适合坐在高位,他在这个大家族见过太多无声的厮杀,实在不愿过这样的生活,但见过了豪门的生活,出去从简过普通人的生活又不愿意。如今跟着楚熠,小楚总又对他好,他甘愿当一个辅助,既不用承担太大风险,又能有富裕日子过,何乐不为。 耿露似乎真的是油尽灯枯了,瞪大眼睛对楚熠念要提防的人名单,到后面双目失焦,逐渐胡言乱语,双手伸在空中叫妈妈,整个过程没有一分钟,手重重跌在床畔那一刻,撒手人寰。 · 程景知是在家族群里知道楚氏集团老董事长去世的消息的。 当时不过刚起床,为自己烤了两片面包,坐下吃早餐的时候查阅手机。 心脏顿时猛地一跳,下意识担忧他的状态,随即又想,与她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早已经结束。 舅舅程拓在群里说,老董事长早就做好了安排,集团内倒还是井然有序,这下楚氏集团的话事人便真成了楚熠,也不知道他如此年轻能否胜任。 这件事自然上了热搜,程景知点进去,只看到集团官方号发了一条讣告,仔细阅读完,她也觉得甚是沉重。 在这条实时词条广场里往下刷刷,便看到已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所谓的商科博主开始分析楚氏集团如今形式,大意还是不看好这个愣头青楚熠,毕竟老董事长的手腕号称是商界的铁娘子。 程景知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会下意识地替楚熠说话。 她点进评论区,辟里啪啦打下一堆字,自认为是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评判。尽管这人当年对自己不告而别,可她从他刚上位一个月的表现,和从前朝夕相处中,得知他的见识和人品,楚熠断不是这博主说的什么毫无胆识的弱小之辈。 正要发送评论之时,她顿住了手,将所有的话全部删掉。 又往下翻了几条,有人赞扬她是商界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自她过世的消息放出后,讨论度达到最高,有人客观评价她手腕虽然强硬,却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她是否是为了企业效益,总之钱是真真正正捐献出去了的。 程景知不想再看,吃过早餐去上班。 不知楚熠是真的忙还是因为那天她决绝说出的话,让他不要再来找自己,还是说两件事都有,总之,程景知有特意观察过,园区里没再见过那辆迈巴赫。 家中如今与楚家有联系的,就数程景知的外婆文敏和程景赫。 文敏的学生是楚熠的姑姑,程景赫与楚熠既是商业伙伴也算好友,这样的场合两人理应出席。 程义良也曾与楚家打过交道,葬礼那天程家也出席。 这种场合家中有代表去就行,程景知和妈妈则没有去。 晚上下班程景知回老宅吃饭,刚进家门便听见程义良对楚熠大加赞赏,舅舅程拓亦在一旁跟着附和。 程景知随便听了两嘴,大概是说他有耿露年轻时的风范,不愧是铁娘子亲手教出来的,手腕也硬。集团被他安排得井井有条,葬礼未有一处做得不到位的。 年轻人长得高大帅气,举止得体有礼貌,全无外界所说的傲气。 程拓亦说让小赫多和他接触是好事。 见程景知回来,程义良停了话头喊她过来。 “你和楚总熟吗?” 程景知装作不知,问外公哪个楚总? “就是楚氏集团如今的掌权人楚熠,今天去参加葬礼,他还问起你,说上次见你一直咳嗽,问你现在好些没?” 程景知一颗心吊起,然后轻放下来:“不熟,上次和彦今哥吃饭碰到的,彦今哥邀请他一起来吃饭,我那天状态不好,咳嗽,他后来还让助理买了止咳糖浆送来。” 只不过那糖浆被我扔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你俩怎么认识呢,原来是通过彦今。” 程景知说是啊,不然她怎么会知道他。 话题转到乔彦今身上后,父子两人又聊起楚乔两家如今的合作。 程景知趁机溜走。 程景赫晚上没回来,楚熠有事,他和严骞泽,陆敬凡一起在楚家帮着忙。 程景知吃过晚饭,开车回家。不然总听见长辈聊这事,让她心里好一阵慌乱,干脆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一路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直到电梯门开,走廊的灯光大亮,照见程景知的家门,楚熠就倚靠在她的房门口。 前两日令她恨得牙痒痒的上位者闲适的姿态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廊灯下孤寂而落寞的剪影。 可他依然挺拔如松,她见过的,再落魄,他的脊梁骨从未弯过,和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他听见声响,望过来,与她平静对视。 好几日不见,他好憔悴,好像也瘦了不少,他穿着黑西装,裹着的是疲惫的灵魂。 见她回来,他转向她,脚下一团黑色影子跟着膨胀再收缩。 他奶奶刚过世,程景知不想在这时说重话,可也无话要对他说,干脆保持沉默,越过他去开自家的门。 指纹锁解开,程景知似未看见他一般,就要关门。 他伸手轻轻挡住,眉眼脆弱,音色是疲惫的哑涩:“知知,可以收留我吗?就一晚。” 第10章 门扉 曾经和楚熠吵架时,她会故意在外面逗留很长时间,等到黑夜和黎明的交界处才回来。 只要电梯门打开,她会在门口看见一只可怜巴巴的流浪狗。见到他的那一刻起,程景知便知道自己赢了。 后来他离开,程景知便只住公寓,在外面玩到清晨鸟啼,蔚蓝与金色交界成灿烂的黑夜落幕曲。 她归家的步伐,每一步都在诉说希望。 可是,没有。她没有再见过他。 屋内还未开灯,仅有的光源来自走廊灯光。它倾泻进屋内,只成一个金色的三角形。 程景知被笼罩在楚熠的阴影下,呼吸在自己未察觉的时候变得更加沉重,分不清是不是气愤。 楚熠对上她清冷的一双眸,颓然地放下手。 “我这段时间……不敢睡觉,很害怕,不知道要去哪。” 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解释他此刻的蛮荒行为。 可解释了又如何?程景知还是要将门关上,门还剩五厘米便要合上时,漠然的声音从那里溜出,伴随着不轻不重的落锁声。 她说:“去找你的女朋友。” 房间的灯打开,屋子一扫黑暗。 这个家太空旷了,空意味着她会用很多时间去想门口的那道黑影。 于是她随手放下包,去洗澡。今天洗澡必须去角质,还要泡澡,给头发做护理再吹干,敷面膜,做全套的护肤流程…… 所有一切做完,才堪堪十点。 还在吗?关她什么事,他们一个有了名义上的未婚夫,一个已经有了骄纵的女友。难不成要被媒体拍到,制造出更大的动静,给刚灵魂安息的老太太一点震撼,令股市下跌吗? 程景知皱眉,胸膛起伏,深呼吸——他已经做到了,他前脚进了她所在的小区,她后脚便迈了进来,如果被人拍到,他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知道,他很轻易地就能惹自己生气。 可视门铃里,楚熠还站在门外,只不过没再靠近她的门,站到了走廊中段的位置。 旧日的画面总是会重叠的,尽管她不再想回忆从前。 门扉还是打开,屋内的光比走廊的灯更亮,交汇处有一道不明显的暗色阴影。 他转头看她,睡裙流淌在她的身上,坠在她的小腿处,上身穿了一件外套,头发微湿,柔顺地披散开来。她双手绕臂,已经是防御姿态。 “她还在生我的气,不让我进门。” 他在回答她关门时的那句话。这句话意有所指,可程景知并不愿自作多情,对号入座。 她没说话,僵持了一分钟,楚熠失笑:“那天在乐博你不是说得空了要请我吃饭?就今天收留我一晚吧,我什么也不会做。” 还是让他进门了,玄关有一双灰色的男士拖鞋,是新的,不是他原来那双,这双是客用的,他知道。 第12章 他是客人,他该表现得无所适从一些,这样才不令人讨厌。 只可惜,只怕她看他一眼就已经厌恶到骨子里。 程景知的声音冷静到如同冰冷机械。 “你现在是焦点,媒体会在你身上做文章。” 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他今日逾矩了。 “我差人盯了。” 他不疾不徐回答,可在程景知听来,是反驳,也是蓄意而为之。 不该这么回答,楚熠后悔了。他果然看见程景知脸上的愠怒。 程景知不愿再和他说话,随手指了间客房:“你睡那间,别来烦我。” 偌大的套房里,不同的角落均匀喷洒着两个人的呼吸。 程景知睡不着,已经在暗暗后悔不该让他进来,于是再次去确认了一下卧室的门反锁没有,还是不放心,拖来椅子抵住。 她不愿意这点信任都不给他,只是,她也不想因为今晚让他进门的举动而带给他任何一点点错觉。 分开四年,谁又敢保证如今的他还是从前那个他?程景知不打算用他曾经的人品去打赌。 也不知道楚总睡着没有。凌晨三点还没有睡着的程景知想,今晚的全套护理等于白做了,熬了这么个大夜。 于是第二天,她是在门铃声中醒来的。 神还在周公那儿谈天说地,身体已经爬起来去开门。 她向来爱睡懒觉,平时就算闹钟响了她都要在床上再赖好久,可今天的门铃跟催命似的,暗暗想哪天要去把门铃拆掉。 房门的椅子还是那样抵着,她拖开再开门,人晃晃悠悠往玄关走,可视门铃里是乔彦今的身影。 她记得,前两天同长辈们一起吃饭,乔博寅随口问起程景知现在是不是有司机接送,得知她大部分时间是自己开车,便让乔彦今有空的时候接送她。 当时那么多长辈,好几双眼睛都落在两人身上,程景知也只好答应。 大概是看她一直没起才上门来。 程景知正要去开门,视线下移却看到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 再不清醒,这会儿也该醒了,更何况是这样大的冲击。 她扭头就往昨天的客房走,门大开着,房间干净整洁,但是人不在。 门铃还在持续,吵得程景知心慌意乱,转身的瞬间,撞上楚熠的胸膛。 他笑着问:“找我?” 程景知也管不上那么多,抓住他的手腕就往客房里带:“你就在这里面,别出声!” 未等楚熠答应她就关上房门,才往外走了两步,她又打开门,门内楚熠还站着,脸上是一层茫然。 程景知抓住他的手往房间的一个角落带,边走边碎碎念:“客房不行,那里太靠近客厅,我把你带去我的杂物间,你在那儿等等。” 房子很大,程景知脚步飞快,踩着风火轮似的打开杂物间的门,将楚熠推了进去。 “刚刚我说的话你都听到没?” 楚熠已经从茫然到了然,点头说听到了,可还是要问她一句:“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乔彦今来了,你不该出现在我这里。” 她没有等楚熠的回答,房门已经关上。 楚熠在房内,嘴角提起一抹自嘲的笑。 程景知深呼吸一口气,这会儿已经被彻底吓醒,匆匆走到玄关,将楚熠的鞋塞进鞋柜再打开门。 乔彦今脸上带笑,温润帅气,像极了清晨柔和的第一缕暖风,无懈可击的样子,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苛责她睡过了头让自己好一番等待,就连语气也十分温柔: “刚睡醒?” 程景知摸摸凌乱的头发,歉意问他是不是来很久了,她昨晚睡得有些晚没听见闹钟的响声。 他还是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问她:“那我下去等你?” 都让人家等了这么久了,她怎么好意思让人上来了又去车里等,于是让他在客厅等。 乔彦今坐下,安抚她:“反正已经到上班的点了,你就慢慢来不着急,我那边也没有急事。” 程景知点头应好,但动作却不敢真的慢下来。 她对熟识的人有恃无恐,不太熟的人便要多许多客套出来。 但不敢慢下来并不代表她就会省略护肤和化妆的步骤。 站到乔彦今面前时,她依旧是光彩照人。 乔彦今目不转睛:“既然都晚了,想吃什么早餐?带你去店里吃。” 程景知正在思索等一会儿要吃什么,杂物间传来手机铃声,很响。 “你的手机响了。”乔彦今望着手机的方向,调侃她:“这么响的铃声都没把你给吵醒,昨晚睡得太晚了吧?还是要早些睡,你身体不是刚好吗?” 程景知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打着哈哈说是昨晚收拾东西把工作手机落在书房了,让乔彦今再坐一会儿,自己马上就来。 杂物间的门打开时,楚熠的手机铃声已经挂断。 程景知关上门,走到他面前。 尽管穿着拖鞋,他却比她高出太多,令她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杂物间厚重的窗帘并未拉开,此刻屋外明亮的日光勾勒窗帘边缘,悄悄钻进来几缕映在洁白的墙面。 事情已经发生,手机也不再响起,她不爱事后诸葛亮,于是只是嘱咐他:“要是饿的话冰箱里有吃的,等会儿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这些话说完,却没有听见楚熠的回答,她便歪了一下头,又问他: “听清楚了吗?” 屋内昏暗,却将他五官勾勒得更加深邃,面容也更加冷峻。 “你们要去约会吗?” “去吃早餐。”她说。 可说完,她微微拧眉,为什么要和他解释这些。 “都一样。”楚熠说:“吃早餐,约会差不多。” 程景知这一早上没多好脾气,似刻意怼他:“我和我的未婚夫一起吃早餐,就算是约会那又怎么了?楚总照样可以和你的女友吃早餐约会,如果你想的话,下次我们两对可以一起吃。” 她没发现楚熠逐渐隐忍而变得复杂的脸色。 “好了,我没多少时间,现在要出去了,等会儿你帮我把门关上。” 转身的瞬间,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拉进一个坚实而带着热意的怀抱。 程景知一双清澈的眼睛瞬间瞪大,压低声音呵斥他:“你在干什么!” 他另一只手掌住程景知的腰,喉结滑动两下。 “别去。” 而门外,乔彦今发现她许久没动静,大喊了一声:“知知,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真讨厌,他也叫你知知,他凭什么。” 程景知意外地看着楚熠,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过,他竟变得如此阴鸷。 她先放声回答乔彦今说自己没事,马上就来,让他等一下。 而后又压低声音:“楚熠,别做让我讨厌的事情。” 楚熠无声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愤怒。或许是贪恋,就算是她恨自己也想要拥有,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 直到程景知转动手腕,轻哼了一声,他懂,她虽然没有说,但他知道他把她弄疼了。 还是放开了她。 程景知转身就要走,楚熠在她身后低低叹了一声:“真不公平……” 后面的话未听清,她已经将门关上。 第11章 腐木 乔家从澳洲迁回国后,程乔两家便见面叙旧。 程景知见到幼时曾见过的乔彦今,其实他的模样早就已经模糊,只的确没有想到他如今气质温润如玉,十分谦逊。 那天的席面上他偶有找程景知聊天,开口说的是流利的中文,偶尔引经据典也恰到好处,但也仅限于问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又或者是a市现在哪家餐厅好吃,哪里适合约人谈合作。每一句话都是点到为止,没有打探她私生活的意思。 程景知一一回答,也觉得和他聊天颇为舒心,偶尔抿唇笑笑以示礼节。 但两人交谈的画面落到了几位长辈的眼里,两人气质相符,越看越相配,正好又都没有伴侣,使了劲的撮合两人。 程景知看出来后有意避开,直到乔父带着乔彦今主动上门拜访。 程家早年间经济上出过大问题,只有乔家愿意伸出援手,只不过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程景知与乔彦今的婚约。 程义良原本是不答应的,可他如果不答应,全家人都要去挤筒子楼,他倒是无所谓,可知赫姐弟还那么小,一个刚刚开始上幼儿园,一个还在襁褓之中,他怎么忍心让孩子跟着过苦日子。 他认为这只是缓兵之计。 原本感情之事就是顺其自然,乔彦今长大后也有过几段恋情,接触的女孩也都是家世极好的,乔父尊重儿子的意愿,把婚事抛去了脑后。但乔老爷子始终认为先前定下的婚约就该作数。由此闹得旧疾复发,至今还住在医院。 程景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荒谬,怎么能随便定下她的下半生? 第13章 可怒火渐渐平息,她理解外公的苦衷,设身处地,当年就算是她也未必能有 更好的解决办法。 楚熠已经消失了那么久,再等下去毫无结果,最后她点头算是同意。 乔彦今私下来找她,告诉她家里只有爷爷咬着不松口,和她约定两人只是逢场作戏,他会想办法取消婚约,程景知由此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有好处,“未婚妻”的身份也帮她挡掉许多无用的应酬,倒是让她也尝到了其中便利滋味。 …… 真是不公平……不公平什么呢? 他又凭什么与自己讲什么公平? 程景知坐在副驾,偏头去看车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 乔彦今带她来吃饭的地方是a市的老字号,就在老城区,隐匿在一片山脚下。飞檐从百年银杏树的枝桠中穿插而出,上面的灵兽嘴微张,饮的是朝露之水,食的是林中精华。 车停在一边的露天停车场,楼下还是人间气十足,来往的客人和川流不息的车辆证实它的金字招牌并不虚。 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只小松鼠跳上路旁的树干,程景知才回神,早就已经到了地方,但车内却出奇地安静,茫然回望,正巧对上乔彦今一双温眸。 “醒了?去吃点东西给自己充充电?” 早上那一茬令程景知对他生了好大的愧疚感,也不好意思对他说自己刚刚没睡着,只是在胡思乱想,既然他给了自己这个台阶那就顺着下了吧。 “不好意思,让你等我这么久,你怎么不叫醒我?” 随着安全带解开的响声,他小声的那句“舍不得”也恰好被掩埋。 乔彦今下车绕到这边来为她拉开车门。 虽说已经迟到,但两人等会儿还要回公司,程景知这边还好,小工作室清闲得很,偶尔去晚了也没什么。但是乔彦今就不一样了,他那边公务繁忙,程景知见他悄悄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好几次。 有些话不至于明说,但程景知对于乔彦今划分了一条十分明确的界限,这条界限将他拒之于自己的真实之外,由此负疚感变得更加深层次。 所以在吃甜丝丝的桂花汤圆时,为了不耽误他的时间,程景知张大嘴巴一口包住,换来的是烫得令她无法吞咽也无法吐出来的尴尬境地。 倒是乔彦今反应快,叫服务员拿来冰块,又将小碟子递过去,轻声抚慰:“快吐出来。” 她才不可能吐出来,好恶心的,当着外人的面。 右手扇风,傻傻呼气,总算是将汤圆吞咽入腹。 这时冰块也到了,乔彦今夹起冰块喂过去,她舌头被烫得发麻,也顾不得那么多,没有避嫌接受了乔彦今的投喂。 好一会儿才缓解下来,程景知发觉自己蠢得有些可笑,对上乔彦今笑吟吟一双眼,她也没忍住笑了。 还不如慢慢吃好了,程景知把手机翻过来看时间,有一条未读短信,来自楚熠——【知知,我吃了吐司,还切了点水果,煎了鸡蛋和培根,等会儿再买点补给到冰箱。】 冰块逐渐将舌头麻痹,冷到发痛,磨牙用力咬碎了冰块。 程景知:【不用。】 楚熠心情不错,就算收到程景知简单两字的拒绝,他也未感到心碎。 只因为他在程景知离开后,在杂物间又静默地站了一会儿,没急着出去,视线落到不远处未合上盖子的纸箱,其他纸箱封存得极好,只有它大大敞开着,像是邀请人来看。 这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楚熠不想否定自己的不磊落,他的确对她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然而只挪了两步,从窗帘旁的缝隙照进来一缕光线,落在纸箱的最顶上,楚熠看到了一个牛皮纸的厚重画册。 楚熠本就不报希望,昨晚进了她家门心脏却还是漏了一拍。因为这个房子没有他居住过的痕迹了。 牛皮纸画册是程景知最喜欢的一本画本。虽然不太方便携带,但偶尔和他出去,她会画景,会画人,会画小动物,后来总是画他。 那本画册,楚熠的肖像占了二分之一,他垂眸思考的样子、他捧著书本的样子、刚剪完头发清爽的样子、他深情与她对望的样子、还有十指相扣的两只手、握杯子时泛白的指关节…… 那本画册承载着二人的大部分回忆。 后来程景知买来子母本,一本小一些的,32k的大小,趁手方便携带,做任何事的时候她都能画,画下来的不止是他,还有一只叫做博士的陨石边牧犬。 只不过这只小狗从无良狗贩子手中买回来没多久就生病去世,程景知哭了好久,楚熠那时候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会再养小狗了。 楚熠蹲在箱子旁,指腹轻轻拂过画册封面,浮尘在光束中旋转纷飞。 箱子里,有很多关于他的东西,只是都落了一层薄灰。他目光沉沉,看着那些曾经用过的却被蒙尘的物品,心便像是垂在池边的腐木,哪天再来一股力,就连仅剩在岸上的部分也会一并被池子吞下。 可至少现在没有,幸好没有。 像是有了由头,得了底气,他伸手抽走靠在箱子壁的那本小的画册,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埃,捧在手心里。 腐木又如何,新木又如何,这么多回忆,又岂是乔彦今比得上的? 自信主导过一瞬间,却在看到陈温纶发来的照片时,心又沉到了池塘底。 许久没有点击屏幕,手机自动黑屏,平静如死水,他的溺亡只发出一声咕噜声,没人听见也无人在意。 乔彦今喂程景知吃东西的画面,任谁看了都要说周围好多粉红色的泡泡,两人恩爱,甜得发腻。 楚熠第一次深刻意识到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还能用在他身上。 他平静地放下手机,吃完早餐,亲手洗过她的餐具,拿上画册,在出门前给程景知发送信息:【知知,我吃好了,碗也洗干净,现在准备走了,晚点我送些已经吃掉的食材过来。】 程景知:【说过了不用,带上门就行。】 楚熠:【知知,门已经关上,谢谢你的收留。】 · 程景知下午和金管家约了明天要上门进行勘测,金管家欣然应允,并告诉她:“程总,您随时来都可以。” 没有老板的指示,这管家也必然做不到对她如此恭敬。除非是知道她的身份,但她的身份也没有明面写到自己脸上,所以她更倾向于是老板的指示。 这位国际巨星如此好的修养倒是不太像如今的小生。她猜想,大概只有老一辈的艺术家才会如此,不由加深了对对方的好感。 说不定明天再见到金管家她还能从中套出点话来,然后自然而然就知道房子的主人是谁了,毕竟这样的国际巨星掰手指头数也就那么两个。 结束下午的工作,程景知依旧是并不急着回家。离开时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是漫天的橙橘色,落日的余晖吝啬,不肯照到这里来,高楼的暗影沉沉压着她的小工作室。 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迈巴赫停在它原来的位置。 消失了几天,又来了么? 程景知咬着下唇,拧眉吸气。 今天的她依旧是工作室最后离开的人,出门给工作室落锁,转身便看见陈温纶手上提着东西朝她走来。 她站在原地等,陈温纶将手上的东西交付给她时,告诉她:“原本楚总要亲自送来,但突然来了事走不开,他说晚点他会……” “我不要,麻烦你告诉你们楚总让他别再来了。” 她迈步前往自己停车的地方,陈温纶还是跟着,脚步声穿插而行。 程景知不喜欢一句话重复说,她认为这是对方不尊重自己的表现。她没再接着说什么,只是走得更快了。 到了车旁,还是往后看了一眼,陈温纶提着袋子不苟言笑,还向她颔首。 想来也是因为楚熠才被迫加班,都是些没办法的打工人,也不想为难他,便让他早些回家。 然而待她打开车门,还在系安全带的时候,副驾的门却忽然被拉开,一大袋东西被提了进来放在副驾。 程景知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温纶,后者只是带着歉意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要是带回去的话楚总一定会扣我工资的。 接着他鞠了一躬:“下班高峰期,程总开车注意安全。” 门被阖上,程景知错愕地看着副驾的那一袋东西。楚熠这是和自己杠上了,他的每一个行为都令 人生气至极!不可原谅! 带着怒意回家,房门被她用力关上,发出震天响的动静。 屋内干干净净,只有玄关处那双未放回原位的灰色拖鞋在提醒着她,昨夜有人借宿于此。 她一脚踢开那双拖鞋,走进屋内,阿姨提前做好饭菜已经离开,只留下餐桌上美味的家常菜,程景知去洗手落座,在手机上和好友陆诗音吐槽这两天的奇遇。 聊到一半,陆诗音提醒她:【你把他关在杂物间,他有没有翻你的东西?我记得你说过你把他的东西全都收起来放到杂物间去了。】 第14章 咀嚼的动作微顿:【我去看看。】 杂物间的窗帘还是紧闭着,屋内带着淡淡的灰尘味道。 程景知打开灯,视线从地上四处堆放着的箱子扫过去,只有一个箱子打开着,那里放着的都是楚熠曾经用过的东西,程景知在楚熠回来后打开过一次,也就那么一次。 她慢慢走过去。灯光大亮,箱子内的物品一览无余,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只是她还是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蹲下身,长发从肩后垂落,有一缕直接扫到那本牛皮纸画册,发梢指着纸箱内壁,那里光洁如新…… 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不敢相信似的,伸出手钻进缝隙里摸了摸,心脏骤的一缩。 第12章 宝贝 程景知打来电话的时候,楚熠正在餐厅里和乔彦今吃晚餐聊工作。 离楚氏集团老董事长去世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多星期,后续事情早已安排妥当,楚熠在办完葬礼的第二天就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自从上次在膳艺阁吃饭后,乔彦今自觉和楚熠的距离拉近了不少,楚熠能答应今晚的邀约,乔彦今是感到有些意外的。 只是楚熠今天到场的时候迟到了半个小时,若不是他来的时候带着满面的歉意以及他昨日刚办完葬礼,人看起来有些许憔悴之意,乔彦今都以为他这是故意的。 只不过还好,餐桌上聊得很是和谐,乔彦今觉得是自己多心,毕竟楚总其实从未给过他难堪,工作上的事都是尽力配合,可能只是性子上淡漠了些,倒是和知知的性格有些像…… 思及此,他没忍住弯了弯嘴角,今早和程景知吃早餐时,他难得见到她那样莽撞又可爱的时刻,那让他觉得自己和她又亲近了一些。 楚熠见他在笑,问他在笑什么。 乔彦今摇摇头说没什么,他当然不会放到这种场合来说。 楚熠的手机也就在这时震动起来。 他的手机没有扣在桌面,屏幕朝上,手机因震动在餐桌上轻微挪动。 乔彦今被这突兀的声音吸引了视线,透过红酒杯折射的角度,他只粗略看到备注是两个字,其中一个字有宝盖头。 没等他看仔细,楚总几乎在看清了来电人后就把手机拿在手里。 楚熠歉意道:“抱歉,这个电话非接不可。” 乔彦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让他接。 电话那头自然是怒不可遏的程景知,她质问楚熠为什么要偷走自己的画册。 楚熠却温声细语:“怎么会用到这个字呢?有些太严重了。” 乔彦今已经大概猜想到楚熠在和谁打电话,只是很意外,没想到他在商场上说一不二的人,私下在女友面前竟有这样的一面。 程景知在杂物间踱步,觉得自己好像要被他气晕了,左手扶着额头。 “需要我给你科普‘偷’这个字的意思吗?未经他人同意便拿走他人的所属物的行为就叫做偷。” 她尚还有理智和他科普,尽管恼火,还没有到崩溃的地步。 不知是被她如此正经的科普给逗笑还是他想在乔彦今面前证明什么,他嘴角漾出了愉悦的弧度,声音又添了两分缱绻:“宝贝,我只是借一下,等我看完就还回去。” 乔彦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机备注大概就是宝贝。撞见楚总这样的场面,乔彦今下意识想要回避,可又从心底里泛出一丝酸楚来,他好像从未和程景知有过这样的亲昵时刻。 程景知没预料到他会突如其来地叫她一声宝贝,身体比大脑先有了反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蹙着眉:“你在说什么?” “我现在还有事,等结束后我来找你好吗?” “楚熠,我不管你在干什么,你……” “对,我和乔总在一起谈工作,就是乔家小少爷,不放心的话,我请他接一下电话?” 程景知顿时噤了声,已经不需要再问真实性,直觉告诉她,楚熠做得出来。 似乎害怕电话漏出声音,她降低了音量:“楚熠,你要做什么?你最好不要乱说话!” “担心了?”楚熠还是笑着的,声音却明显冷了下来。说这句话的时候瞥了一眼乔彦今,歉意颔首。 “这关系到我们两家,他并不知道我和你的曾经,你不要把他卷进来。” “看来挺重要的,生气了?放心,谈工作而已,结束了去找你。” 说到这里,程景知因为过于生气已经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楚熠这回把手机倒扣在桌面,笑得有些无奈:“之前不是和你提过吗,和她闹了点小矛盾,难哄得很,结束了我还得再去哄哄。上次见你和程小姐倒是和和气气的,乔总有什么秘诀吗?我也想学学。” 乔彦今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景知和他,也只剩那么点客气了。 “或许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吧,知知的脾气有些太好了,我有时候都担心她会被别人欺负。” “哦,是吗?那乔总好福气。”楚熠挑眉,拿起红酒杯到唇边,仰头喝下,玻璃杯的倒映里,他的眼睛半睁,从中折射出冷意的光。 程景知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是焦躁且不安的,她不确定楚熠究竟会不会说出曾经的事情。 她并不怕乔彦今知道,而是怕乔彦今知道后,两家迟早都会知道,她不想让家人知道这件事。 在她看来,这件事就该入土,谁也不要再提,谁也无从知晓。可谁又知道,她都已经放弃的时候,这个最该死的人竟然又重新出现。 程景知长吐一口气,心情烦躁至极,蹲在纸箱旁边,拿出画册,又一件一件点了一下,然后盖上盖子。 像是真正地与过去说再见,她告诫自己,这个箱子再也不许打开。 起身时的轻微眩晕感使她加快步伐走到窗边,舒缓片刻后,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杂物间的窗外并没有什么繁华夜景,有的只是楼下做得极好的绿化,灯带从一端延伸到小花园,而后又一路蜿蜒到另一端。 程景知推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乞求它快快带走早晨某人在这里滞留下的气息。 楚熠来得比程景知想像中的要快。 他知道她不耐听这铃声,没有按门铃,而是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自己就在门口。 程景知等候多时,搬起放在茶几上的纸箱去开门。还未看清来人,醇香的葡萄酒气息已经先钻入她的鼻腔。 她将纸箱往他怀里一塞:“你的东西,拿走。我的东西还给我。” 楚熠视线下落,接住这不算太重的纸箱,问她这是什么。 “你装什么呢楚熠,你就是从这个箱子里偷走的画册。” 楚熠遽然之间有些茫然今晚喝的到底是什么酒,怎么这时候会感觉这么晕。 抱着纸箱不好和她说话,他放下箱子顺手打开看了眼,随后站起来捏捏眉心:“我们能进去说吗?” “不能,你把画册还给我,那里面还有小博士的画像,就这么被你偷走,你还真是会偷!” 他指着地上的箱子:“既然这么想它,小博士的狗绳也在这里面,你为什么不一并拿出来留着?”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是他太得意忘形,竟然忘记当年程景知为了这只小狗伤心了多久,博士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收起来放到程景知看不到的地方,免得她再看到会伤心。 他还没来得及道歉,程景知强忍着眼泪:“因为你们两个都是一声不吭就离开的混蛋!” 她加重了混蛋这个词的读音,走廊里太空旷,以至于将她的声音又放大了一倍,绕梁回响。 楚熠只觉得心肝震颤,疼得无以复加,往前走了两步,要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程景知吸吸鼻子往后退了一步,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找他索要自己的所属物。 楚熠差一点就要还给她,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如果真的还给她,那他以后还能有什么借口让她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尽管此刻这也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他深知程景知的性格,如果此刻他老老实实将东西交出去,往后他将不再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只有犯下滔天大错再跑到她面前耀武扬威,才能让她对自己恨之入骨。他要亲手撕裂她的伤疤,要她的回忆在脑海里反覆滚动,要记得他混蛋的一切,最好让她的情绪在身体里不断翻涌,掀起巨浪将她的理智淹没,恨意要化为一把利刃朝他刺来这样方为最好。 “不行。”他说。 的确是令她想像不到的回答,她惊愕一瞬,楚熠却已经迈步上前,并反手关上了房门。 还是后悔了,看到她眸中陷入惊惧时,他了然,他想要的不是她的恨,而是只对他笑的温柔眼眸。 从未觉得玄关处如此狭窄逼仄。 程景知站在原地没有动。暖色的灯光从墙边晕染而出,曾经她最喜欢这样的灯光,与他在这里亲吻时,会织就一场旖旎的梦境;而如今,她只觉得楚熠的手掌跳脱了空间的管制,紧紧捏住了这个钢筋盒子,将她挤压得透不过气来。 第15章 太荒谬了。 “楚总这是做什么,先是来我家偷东西,现在又强行闯入我家,是不是有点太堂而皇之了?” 楚熠也没有多好受,他记得自己的酒量没有这么差的,现在却晕得脚底都有些虚浮。 程景知见他没反应,又接着说道:“楚总不要忘了,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是彦今,你不该频繁的和我私下……” “别总是提到他的名字。”楚熠往前迈了两步,站到她的面前来:“知知……我现在真的很难受……” 大概是喝了酒,他呼吸有些沉重,紧紧锁住她的眼眸,牵起她的一只手贴到脸上,用脸颊轻轻蹭她发凉的掌心:“知知,和我一起的时候不要提到他好吗?” 真神奇,还以为对他足够了解,可当皮肤相触的时候,她却有种难言的陌生感。 她冷漠地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本想要移走视线却又觉得这样会暴露自己内心的痕迹,硬生生逼迫自己承接下来。那双深邃的、看她的时候最深情的眼睛,此刻因为饮过酒而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为了配合她的身高,他是弯着腰的,脸颊的温度有些灼人,在手掌就要完全染上他的体温时,她无情地抽走了自己的手。 掌心的温度逐渐消散。 楚熠不见丝毫怒意,右手却依旧僵在空中,就连身子也如此弯着。 程景知的嘴角就连一丝嘲笑的弧度也牵扯不出来,她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好看看清楚如今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楚总究竟是怎样一副狼狈求爱的痴情做派。 看清楚了,不过如此。 手机在身后的茶几上震动,原本程景知不想去接,可电话似无休止,她不得不走近拿起电话。 ——是乔彦今的来电。 这是一个很不合时宜的电话,往常她都是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不予理会。可现在,她正不耐再面对楚熠,便接起来。 乔彦今应该也是饮了酒,似叹息般的叫她的小名。 “现在,可以见面吗?” 程景知皱起眉头,其实今天和乔彦今之间已经有点越过界限了,她需要及时收回那点越界的行为。 看了眼时间,其实不算早了,她借口要睡觉拒绝了他。 乔彦今轻笑了一声:“知知,周末,你想去哪里玩吗?” 在她还在思考要如何拒绝乔彦今的时候,身后的男人已经直起身子,慢慢走近,从容地抽走她的手机,只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便将电话挂断,紧接着关机。 程景知的表情还没从惊讶转变为愤怒,后脑勺却已经被人扣住,楚熠埋下头来,直直贴上她的唇。 第13章 吻技 分开了那么久,她依然能预判出楚熠一个吻的下一步动作。 在什么时候张嘴,什么时候探入舌尖,又是什么时候要啃噬她吮吸她,无人能比她更清楚。 更令她感到索然的是——楚熠的吻技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任何进步。 堂堂楚氏集团继承人,最高股份持有者,集团决策者,竟然拥有最乏味的吻技。 程景知甚至没有推开他,在尝过他的葡萄酒后,虽也有些熏然,但没到沉醉的地步。她在楚熠即将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直接推开了他。 楚熠意识尚还沉浸在久未开荤的余韵中,却因为被她忽然间推开,有种从天灵盖密密麻麻而下的紧张感,神情有些像做错事的学生,在等着面前这位程老师的责骂。 程景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光是冷漠而高傲的,毫不留情地从他手中夺过自己的手机,摸到开机键,长按了几秒,屏幕开始泛光。 她唇上还有湿润的水泽,嘴巴一张一合说出一句话: “楚熠,这么多年,你的吻技还是这么烂。” 一句平淡而轻飘飘的陈述句,却如同凿子一样凿进他的心脏。 无妨,今晚让他难过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手机开好机,程景知重新给乔彦今回过电话去,说手机刚刚没电自动关机了,要他早点回去,周末的安排再说。 他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看着程景知和她的未婚夫打电话,他们在约哪一天出去玩,那他和她的曾经算什么? 程景知打完电话,再回头,他还站在原处,眼睛像是刚刚沉进谷底泡过,湿漉漉的反射水光。 她有一瞬间的怔然,或许是他的眼睛,在这一刻有些过分的澄澈,她几乎要下意识地认为楚熠还喜欢自己。 可是理智总是可以把她拉回现实的。 刚刚那句话她不否认是带着怨气和发泄,她想要说过分的话去刺痛他的心,看他失魂落魄,这能让她从中获得爽感。 而如今她有片刻后悔,是因为她想到楚熠说过自己还有女友,而这个女友似乎还比较娇蛮,无论如何,这位女性是无辜的。 程景知再次提起他的女友:“楚总,我想你的女友知道你和别的女人亲吻一定会生气。” 他自嘲般笑笑,深深的看着她:“她真的会生气吗?她不会生气的,她不要我了。” 程景知不想打探他的情史,却因为他说的这句话而感到更加窝火。什么叫做她不要你了,她不要你了你就来找我,你把我程景知当做什么人?背后的消遣是吗? 火气正盛,还未完全发出,楚熠又开口:“知知,我只有一个女友,四年前是你,如今也还是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想我们并没有分手。” 程景知并没有想像中的惊讶,或许是出于对自己眼光的信任,她并不认为楚熠会混蛋到有一个挚爱的女友却还和前任纠缠不清,只是他未说明,她也不想对号入坐。 当然,她亦不会坠入一场少女的梦境之中,认为他有多么深情。 若真是深情,这么多年里,他一走了之,一句话也不留下,后续也不再和她有任何联络。她倒是感谢他还遗留了许多东西在她这里,否则她会认为他的出现就只是南柯一梦。 “楚熠,你该不会还要我感激你吧?感激你为我留这个这个尊贵的位置。” 话音未落,她瞧见楚熠紧锁的眉头,微弓的背脊。 “知知,我从不觉得我多配。” 程景知意外挑眉:“你有这样的觉悟那我真是放心了。” 话刚说完,就见楚熠踉跄了一下,眉头锁得更深,面色也变得极为难受,呼吸变得比刚刚更为沉重。 程景知不明所以看着他的落魄,左手的掌心却反上来一股灼热的触感,她想起刚刚摸到他脸颊时的热意。 “怎么了?”她往前走了两步,扶住他。 倒真不至于铁石心肠到看着他要倒地。 她探手摸了摸,额头烫得惊人。 他顺势就半倚半靠在她身上,有六分是真的很难受,当然还有四分是刻意扮可怜相。 “难受……” 他沉重呼吸落在她颈侧,程景知缩了缩脖子,把他往沙发处带,正要放他坐下时,他却不愿意,依旧靠着她,喃喃道: “我不配坐你的沙发……” 程景知朝他翻一记白眼,把他死死摁在沙发上:“要你坐下就坐下,这么多废话。昨晚不是连我这里的床都睡了,现在矫情什么?” 他果然不再坚持,任由程景知摆布,靠在她的沙发里。眼眸半眯着,目光黏在她的身上。 “手机呢,打电话给你助理,要他上来接你,你别睡在我这。” 他不动,只说道:“太累了,这段时间我太累了,在你这里我才有喘息的机会……” 程景知不会不知道他如今的处境,楚家根系庞大,人多事杂,这样的豪门掌权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只不过,她心肠没那么软,只摊手找他要手机。 他意识有些混沌,口干舌燥,无声地咽咽口水,喉结也就跟着滑动。 “在口袋里,你自己拿。” 程景知了然于胸他的伎俩,可的确无计可施。她并没有记下陈助理的手机号码,宴会得来的名片被搁置在手包里一并放在老宅的卧房。 她只好坐下,一只手伸过去在他的大腿外侧处摸索,像是极为嫌弃他,身杆挺得很直,稍微弯一点腰也不愿意。只微微偏头,用余光为自己的右手导航,别摸去了不该摸的地方,却还是在滑进他的口袋时感受到了他大腿紧实的肌肉。 手机拿到手,她点亮屏幕对准他的脸自动解锁,看到了他手机主屏幕的壁纸。 还是前不久她生病时,那天刚好些,她站在老宅的池塘边画那棵梨树。梨树占据整个画面的三分之一,花瓣纷飞如同幻梦,她整个人因为视角原因,半隐在梨花雨里,她穿的那条明黄色的裙子,无论何时看这张照片,都会第一时间找到她的踪影。 楚熠的拍摄水平程景知是认可的,他本身就有着良好的审美,过去的很多时刻,他都会充当她的个人摄影师,以至于如今看到这样的场景她竟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此刻不想与他讨论偷拍的问题,她手指轻触,在通讯录里找到陈温纶的号码拨过去。 第16章 陈温纶没想到打电话来的会是程景知,在称呼上纠结了半晌,还是叫她程小姐。 “上来把你老板带走,他发烧了。” 她电话挂得太快,以至于陈温纶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确她说的其实是发烧,卷舌音。 没敢耽搁,他赶紧上楼,毕竟老板最近身体的确有些差。 将人和门口的纸箱一并交给陈温纶的时候,程景知连再见也没有说,“啪”一声将门关上。 陈温纶抱着箱子,任老板靠在自己身上,等进电梯后才轻声提醒:“她看不到了。” 楚熠站直身子,从他手里拿过纸箱,面色不再似刚刚那般难受。 陈温纶给他汇报:“我已经给向医生打过电话,他会先去家里。乔总的车在楼下停了二十分钟才离开。” 楚熠脚步还有些虚浮,但尚还在可控范围内,上车落座后他才开口道:“竟然停了二十分钟,他看见你了吗?” “没有,我们的车停在比较隐蔽的地方,以免给程小姐带来麻烦。” 楚熠略有些可惜的点头,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车子驶入主干道,陈温纶瞥了眼后视镜里阖着眼的楚熠:“最近乔氏其实出了点问题,我们要不要从中扇一把火?” 楚熠没睁眼,良久后才有些不甘心地说:“先别动,看看情况。急不得,她要是知道了只怕会更厌恶我。” 车内随着路灯的照亮忽明忽暗,楚熠舔了舔干涸的唇,右手大拇指摩挲了一会儿掌心,上瘾似的,回想起刚刚与她接吻的触感。 ——吻技烂是么…… 第14章 巧合 昨夜发生的荒谬事件还是对程景知产生了一些影响。 若是没有影响,她一定不会在楚熠走后给陆诗音打电话。 陆诗音正在准备回国事宜,难得空闲,认真听她讲述新鲜出炉的热乎事件。 “所以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楚熠是想要和你复合吗?” “感觉应该是,但是我不是完全信任他。一个人消失四年,不管他如今是什么样的身份再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不太可能会完全相信他了,鬼知道他这四年经历了些什么,现在又重新来找我是不是抱着别样的目的?更何况他如今的身份,我其实要更谨慎小心才行。” 陆诗音赞同她的想法,毕竟对方出现得的确有些突然。 程景知声称楚熠一定是表演型人格,在她面前刻意扮演深情,把好友逗笑个不停。 挂断电话后,声称不相信楚熠的程大小姐还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以至于第二天起床差点又错过闹钟。 这段时间,在工作上她已经和山弯那栋房子的主人取得了多次联系,至少在客户需求上已经有了很明确的了解。 前阵子她拿着做好的企划案和对方约见面,过程是顺利的。只是没想到房子的主人还是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来人是客户的委托方。 不过好歹算是将所有沟通事宜都安排妥当。 其实在刚接到案子的当天,如果不是晚上就见到了楚熠,她或许真的想去查一查这栋房子背后的人是谁。 这些年她的确是这样,有些草木皆兵。只要听到和他有关的一点点的讯息都要立刻去查明,更别说金管家当时和她说的莫奈的风格。 她想,巧合之所以为巧合是因为只有个位数的百分概率,她从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过多的巧合。 程景知小时候在老宅长大,老宅的风格全按程老爷子的喜好,做的是中式园林风格,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欣赏园林之美,只沉浸于梦幻的童话之中,幻想着长大以后她要住城堡一样的房子,连带着花园也要五彩斑斓似童话世界。 她在程义良的悉心教育下成长为了一个在外人面前看起来稳重的世家大小姐,除非在亲友面前,她极少展露出自己内在的天马行空的少女心。 后来遇到楚熠,她承认自己在第一次面对爱情的时候就沉沦了,只怕所有的嚣张跋扈都在他面前展露过,更遑论她对于未来自己家园的无限畅想。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见到楚熠的当晚破灭掉,这一切还真的就是巧合。 今天由段承开车,他的驾照到手,开车的事宜已经都交给他。车后面还跟着两辆车,都是工作室的员工。 她的小工作室人本来就不多,山弯这套房子算是一项大工程,就留下两位员工在工作室坐班,其他人都跟着她一起过来。 这次金管家直接等在门口,倒是令程景知有些意外。 今天来和上次不同,不是来谈生意的,是来干活的,所以她穿的十分轻便。平底运动鞋,牛仔裤和普通长袖t恤,早上出门时她走得急,没来得及扎头发,此刻也只是随意披散着,看起来慵懒了许多。 金管家已经与她相熟,弯腰和她问好。见她唇上一抹温色,皮肤有着透亮的光泽感,她站立于阳光下,长发在微风中摇曳出丝丝金光。 庄园已经配备了摆渡车,金管家带着几人先前往后花园。他身兼数职,管理着家中大小事务,忙得脚不沾地,无法时刻陪在程景知身边,留了人手供工作室的人差遣便离开。 程景知右手在头发里拧转几下,用手腕上的发绳将头发绑好,便开始今日工作。 她暂时抛却关于这个花园的所有巧合的念想,此刻只是一名普通打工人。 工作时,程景知通常面无表情,眉心总是习惯性地微拧,看起来十分严肃。这时候的员工会因为她的神情而感到无形的压力,丝毫不敢懈怠。 所以她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时传来的嬉笑声。 直到飞盘和一只陨石边牧直直朝她飞奔而来时,她也丝毫未察觉。 已经有八个月大的边牧犬跳起来含住马上就要砸到程景知后脑勺的飞盘,由于距离太近,四肢蹬到了她的后背,带来不小的力气,将还沉浸在工作中的程景知给踹倒。 周围惊呼声先起,程景知的痛感才密密麻麻传来。 这里本摆放了各种仪器,地面也凹凸不平,她这一摔,裤子膝盖部分也磕破了,手掌撑在地上,也是破了皮。 她连忙对来扶她的员工说没事,起身回望,只看到一只快趋近于成年体型的陨石边牧,她呼吸都要停止。 边牧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尾巴耷拉着,飞盘也扔在一边,正看着程景知。 “小博士……” 第15章 眼泪 程景知喊了它一声,往前挪了两步,边牧紧跟着后退了两步。 它的背后是一片青草地,有一位少女朝这边狂奔而来。 少女大声叫狗的名字——“达克!” 那只边牧尾巴立刻翘起来了,朝那少女奔去。 程景知心知它不是小博士,可是它长得和小博士太像了,情绪上涌堵在喉头,尽管她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没忍住在深呼吸的时候带来一声哽咽。 小博士是在她怀里去世的,它还那么小,从无良狗贩手里买回来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小博士携带了狗瘟,治好没多久又复发,小小一只就这么离开了她。 因此,她自责了许久。 明知对面那只狗不是小博士,可依旧勾起她对小博士的思念,眼泪关不住,手背覆在眼睛上无法控制地哭了。 徐代霏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没人知道她哭泣的真实原因,大家以为她是受伤了有些疼。 楚恩霈终于跑到这边来,大喘着气。见眼前这位美女姐姐哭成这样,自知闯了弥天大祸。金管家明明告知过她,不许带着狗去后花园,她偏不听,现下她也心慌得很。 “姐姐,你……别哭了,我带你去上药,这只狗我等会儿肯定会好好教训它的!” 没用,她这段时间以来的情绪已经在见到这只狗的时候达到了最高峰,已然完全崩塌。 楚恩霈见人哭成这样,梨花带雨,并不哭出声,只是流淌眼泪和时而的哽咽声音,她已经快要心慌死了,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徐代霏递纸巾给她,她接过,擦干眼泪。自知不能这样,她鲜少如此失控过,也知道面前的这位小妹妹并不是故意的,她也更不可能去责怪一只贪玩的小狗。 双目已经哭得红彤彤,她声音带着哭腔:“没事,不怪你。” 她这幅样子已经不好再待在这里,急需回家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再说。 于是她转身和员工告别,让徐代霏暂管这里的事务,她先回去换身衣服。 程景知招手让旁边等着的人开车送自己去大门口。段承不放心她,追上来:“老大,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你这样我不太放心。” 程景知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不用了,放心吧,我到了会发消息。” 她余光还能看见被佣人牵着的那条狗,却决心不再去看它,偏开了头。 金管家姗姗来迟,赶到的时候程景知已经开上自己的车离开了庄园。 第17章 他安抚好剩下的员工,表示一定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补偿,便带着楚恩霈离开。 金管家脚步匆匆,楚恩霈步伐有些粘滞,却只能苦着脸跟上。 她哭丧着脸向金管家求情:“金管家,金叔叔,你能不能别告诉表哥,他会杀了我的。他现在是家里的老大,连我爸都得听他的话,你要是告诉他了,他会把我腿打瘸的!” 她语气焦急,带着颤音,是从心底里渗出的害怕。 金管家目视前方,并不因为她的话而动摇:“恩霈小姐,今天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更何况,庄园没有秘密,那么多人都见到了,您能把每个人的嘴都堵住吗?就算我不说,还有人会告诉先生的。” 而且,还有监控。只是金管家不想在这时说出来,免得这位小姐会更加崩溃。 楚恩霈心下慌乱。平时表哥对她管教并不严格,他的庄园规矩还没大宅的多,只是他提过的事绝不许犯,可她今天偏偏犯了,还闹出不小的动静。 想到那位哭得梨花带雨的美女,楚恩霈心生一计,要是让那位姐姐帮自己说说话说不定她就不用受罚了。 刚准备对金管家开口,金管家却已经明了她心中所想。 “恩霈小姐,您最好不要有这个念头。” “……” 楚恩霈只惦记着向金管家求情,心慌意乱地跟着他走,没想到金管家已经带着她走到了书房门口。 她顿时心下大骇,不敢再说一句话。 金管家推开门:“恩霈小姐,请。我去通知先生。” 没一会儿,楚恩霈看到楚熠穿着家居服走来。右手还打着点滴,陈助理在一旁推着输液架。他脸色惨白,额前头发因为发烧出汗而有粘黏,俊朗的五官未损分毫,旁边还有律师拿着平板也跟着走过来,加上金管家,他身边就跟了有三人,竟是生病了还在工作。 楚恩霈立即从沙发边站起来,神色惊惧,等着落在她脸上的巴掌。 楚熠只急急走到她身边,开口的一句话是:“她伤在哪?” 他先问过了金管家,但金管家并没有见到程景知,不知道她到底伤得怎么样,只听说是哭得厉害。 楚恩霈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位受伤的美女姐姐,这倒是合理的,毕竟在这里出的事,他是老板,自然要问清楚好给人赔偿。但在自家中她犯了错爸爸一般都是先把她骂一顿,表哥却恰好相反,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实则更令她感到害怕。 不敢有丝毫隐瞒,她一五一十说清楚:“膝盖破了,好像有血,手掌粘了泥巴,没看清,但应该破皮了,因为花园那边好多小石头。” 说完后,想像中的责骂依旧没有出现,楚熠走了两步,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眉眼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把达克带到后花园去了?” 问到正点上了,楚恩霈顿时害怕起来,她只好点点头。 楚熠又问:“你是说她看到达克了?” 楚恩霈回想了一下,没错,达克都把她踹倒了,她要是没看见才奇怪,可怜的达克,不能姐姐一个人挨骂吧,人是你踹的,你也得付出一点代价。 “看到了,是达克把那位姐姐踹倒的。”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令楚恩霈感到窒息。 “我会让你爸爸扣掉你接下来三个月的零花钱。还有,你就要出国读书了,如果不想早点过去的话这几个月安分一点,不然,我会安排你现在就出发。” 楚恩霈紧抿着唇,表哥真是比她爸还狠,一击就是她的痛点。扣掉她三个月的零花钱?没钱的日子要怎么过?而且她才不要现在就被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她为了参观学校提前去过一次,周围都是乡下,哪有国内好玩。 还得向他道谢,这么凶,怪不得快三十还没女朋友。 楚恩霈苦着脸走后,楚熠拔了手上的针管,让金管家备车。 金管家踟躇:“可您还没好。” “不要紧,我先去看看她。” 第16章 困兽 程景知已经快要忘记小博士在她怀里死去的确切感受。她幼时将外公的古董鼻烟壶摔坏时,看着一地的碎片也没有过这样的无助时刻。那种生命在她手中流失,无法挽留的感觉将她拖入一个无底的深渊,周围有无数只黑手要从她怀中抢走小狗,她眼睁睁看着它被瓜分,蚕食殆尽。 她回到家脱去身上的脏衣服,再到洗手间去冲洗。 家中的医药箱随时备着常用药物,她拿出碘伏和棉签,给自己上药。 被悲伤冲击的那股劲已经在车子离庄园越来越远的时候逐渐淡去,她视自己的生命为上,开车时擦干眼泪高度集中精力,到家时情绪已然平复。 开启了屏蔽仪一般,她只当这些伤口是平地摔伤所致,与任何外力都无关。 棉签蘸了药水轻轻擦在皮肤周围,尽管碘伏并没有太过激的刺痛感,可没有了皮肤表层的保护,还是有针扎的痛感似电流而过。 门铃声响起得并不是时候,程景知遥望玄关的方向,本想佯装家中无人,可门铃声过了一会儿又响起。 她还是穿上拖鞋过去看看。 通过可视门铃,她看到的是西装革履的楚熠,程景知腹诽,他该是个大忙人,又来这里做什么? 程景知毫不客气向他下达逐客令,楚熠却在空中晃了晃手中的小画册,声音带着嘶哑:“我来还东西。” 门被打开时,楚熠见到的是穿着一条家居短裤的程景知,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哭过的痕迹还未褪去。她的右手拿着蘸着药水的棉签,雪白笔直的长腿,膝盖处的伤口便显得更加突兀。 “东西给我,你可以走了。”程景知如是说。 楚熠沉沉叹了口气,成心要给她找不痛快一般,直接进门关门,将她打横抱起往沙发处 走。 打开程景知封存的记忆,需要有两把钥匙,一把来自小博士,一把来自楚熠。 今天很神奇的,程景知集齐了两把钥匙。 被楚熠抱起的时候,她没有反抗,像是落叶重归大地,露水蒸腾凝结成云,又形成雨而落下,飘泊了很久的心落到了实处,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又或者说,旧人重归,她有些不堪重负,此刻也无力再和他争吵。 他的体温依旧偏高,程景知的手在攀上他肩膀的时候感觉到了,比她的手不知道要高多少度。 但她不会主动关心他,他要让自己病死就病死好了。还像是从前,只要她开口,他快病死也要膝盖着地跪下,臣服于她裙边。 楚熠能轻松把握住她的腰身,把人放到沙发上,自己则是贴着旁边坐下,顺手抽掉了她手中已经废弃的棉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 他分开手指头,一掌便抓住她的两只脚踝,拉到自己的腿上,再伸长手去拿面前的碘伏和棉签。清凉碘伏重新覆盖上有些火辣的伤口,程景知倒吸了一口气。楚熠却是最细心的医生,一边给她上药一边俯身吹气。 两人身上都带着清苦药香,像是两只受伤的兽,相互舔舐伤口。 程景知注意到他今天没系领带,衬衣领口敞开着,被刻刀雕刻过的锁骨精致而骨感。 以前是见他穿过两次西装的,由她亲手为他穿上,那时候的他不爱系领带,要敞开两颗扣子。程景知会用领带将他脖子勒住,告诉他穿西装就必须要系领带,否则哪还有什么禁欲之感。 他偶尔非要与她争个高下,自有一番理论,将她困在小小一隅,告诉她他的锁骨上有她授予的勋章,他要炫耀。 而如今,他锁骨上的“勋章”早就已经没有,那现在他又是在炫耀什么?程景知后知后觉自己有些钻牛角尖,哪有那么多勋章可以炫耀,只是他习惯从来如此,以前说两句话哄哄她她就信了。 无名火升腾而起,程景知要抽走自己的腿,被他一掌摁住,紧紧贴在他带着纹理的西裤。 而后,楚熠抬起头,只是望了她一眼,轻声道:“别动,我快一点。” 他的掌心滚烫,害怕她又要忽然把腿撤掉,换了左手上药,右手便放在她的小腿处,带着股力道,将她的腿往自己怀里拢。 像是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楚熠问她:“怎么伤的?” 程景知沉默半晌,随口说:“自己走路不长眼,摔的。” 他没理她这句话,给她上完了药,问她还有哪里受伤。 她掌心朝上伸过去,被他的大掌握住,两只手逐一上药。 结束后,程景知没有耐心再与他周旋,右手掐住他的下颌,语气冷淡:“楚熠,你要什么?” 大概是高烧令他动作有些迟缓,他眼睛里只有茫然,似是不懂她话语里的意思。 “我问你到底要什么,三番五次私下来找我,我说过不想再见你了吧?” 楚熠眼底很快便恢复清明,丝毫不在乎她对自己这样高傲且无礼的态度,仍有闲心去品味此刻下颌被她微凉指尖捏住而带来的绵软的清凉感。 第18章 他的眼睛覆上一层浅淡的笑意,嘴唇轻启,只说了一个“你”字。 程景知撇开他的脸,不想再看他的眼睛,他总是这样,用一双眼睛锁住她,绞杀她,只要再多看一秒就要沉沦。 可是猝不及防又看到他耳朵上的耳钉。 他在身边,带有回忆意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明明才短短见面这么点时间,她总能从他身上又挖出回忆,沉沉砸在心上。 可她不知道他是否和自己有同样的心情,时间在成年人的身上流速太快了。四年的时间在别人那里一晃而过,在她这里成了禁锢的牢笼,她的心里下了一场四年的雨。 那么你呢,楚熠,这四年里,你有好好思念过我吗?不是你口头告诉我的思念,是真正刻在心上的思念,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分真实? 程景知垂下眼眸,遮掩从眼睛里流露而出的悲戚。四年时间太长了,连她也无法再确认他是否真的还爱自己,这份爱里是否又掺了杂质。 “知知……”楚熠伸出手,触碰到她的脸,轻抬起来。 浓密的睫毛下,有最美的一双眼睛,此时此刻,这双眼睛里只有他,却盛满了对他的不信任。 “相信我。我只要你,只爱你。” 程景知没有回应他的话,却也没再避开他的目光。 他揽住她的腰肢,用力一抬,将她放在自己腿上。 楚熠抬起头看程景知,像是她忠诚的信徒,只要她没再将自己推开,只要她和自己的曾经还没有从她心里消失,他就能一分一分再赢回她的心。 他的体温很高,五指张开掌住她的腰,抱住她是最轻松的事情。 他们靠得这样近,近到一呼一吸都是如此清晰。楚熠的心跳先失了守,心脏极速的跳动令血液都在倒流。 程景知依旧那样看着他,用手背轻轻碰了他的额头一下,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很烫,你还在发烧。” 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被他当成是关心和恩赐。像是沙漠之中迷失的旅人,久逢甘霖,想要身体的每一处都被水滋润。 他再靠近她一点点,额头抵在她的肩上,侧过脸来,喷洒着滚烫呼吸在她颈间。 “我什么也不会做,害怕传染给你。就抱一下好吗?只是抱一下。” 很难说这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在程景知淡淡嗯一声后,他收紧手臂,将她牢牢锁进怀中,高挺的鼻梁离她的脖子只有一厘米时,终究是抵抗不过她身上熟悉的香气,鼻头轻扫她细腻皮肤。 就连头发也触碰到她颈间,很痒。她轻轻推他的肩膀,没有推动,掌上的药水已经干掉了,色彩陈旧,深深嵌在掌纹中。她没有给予相同的拥抱,一来她连自己都不清楚此刻所想,二来她也不想手上的药水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鼻尖气息暖烘烘,应该说是整个身体都被他抱得发热,热得她额前都冒出了细密汗珠。 “好热……” “好。”他十分克制地在她颈间落下一个不经意的擦吻。 再抬起头来时,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一些。 她得以呼吸:“让陈助理带你走吧,你回去休息。” 眸中难掩失落,他鼓起勇气问:“知知,那我们……” “楚熠,都已经过去了。” “我不想听,”他往她脖子上蹭,一下又一下轻啄:“没有结束,我们还没有结束……” 程景知用力推开他,他不得不抬起头来。 “好了,你该走了,我还要回去工作。” “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程景知不免觉得好笑,扯了扯嘴角问:“怎么留?” “我会和乔彦今和平相处,不会乱说话。” “你现在脑子不清醒,等你清醒了再说。” “我很清醒。” 他的斩钉截铁让程景知心跳加速,分明在刚刚拥抱的时候就提醒过自己不能沉沦。 “不要再说了,楚熠。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到此为止,不要再提。” 楚熠忽然笑了,应下来她上一句话:“好,我现在不清醒,等我好了我们再谈。” 程景知不由大声道:“楚熠,别耍赖。” “可刚刚是你自己说的,等我清醒再谈,是你在耍赖。” 很好,诡辩的第一把手。程景知气得不轻,用力推开他,立刻就要站起来。可还是被楚熠拉回怀里:“我错了,你不要随便动,对伤口不好。” “我命令你现在放开我。” “好,听你的。”他放开了手。 “打电话给陈温纶,让他上来接你回去……”她一念之间,后面决绝的话被吞入腹中,改成——“我们下次再谈。” 第17章 情人 不知不觉,所有的相处模式都与过去别无二致。 这是在等待陈温纶上门的时候,程景知忽然之间意识到的。 她站得离楚熠远了些,在心中复盘最后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她竟然会答应他再谈,还要谈什么,真是昏了头了。 其实,她根本无法做到与楚熠再续前缘。 父母早早离婚,她随母姓,在程家长大。程义良似乎有意要将她培养成接班人,除去到了家族中这一辈为景字辈,给她取名“知”,是希望她做一个有知识充满智慧的人。 这是程义良的第一个外孙女,疼爱程度自无可比拟,对她更是寄予厚望。从她会说话开始,她的睡前故事就是《左传》,是《战国策》。 外公用最生动的语言讲述对她而言最枯燥的文言文。她身上的确有做继承人的潜质,会分析利弊,小小年纪胆识却不容小觑。 直到某一年,她表现出了极高的绘画天赋。程义良绝非是强人所难的人,他认为就该因材施教,学生各有所长就该发挥出他最大的优势。 尽管程义良放手转而去教程景赫,但这些故事早就已经在程景知心里生了根。 如今再面对楚熠,她便成了一个极强的矛盾体。 她的感性和理性时时刻刻不在打架,但每次理性都能占据上风,以致于她会分析楚熠所作出的每一步目的是什么。 可的确令她想不通,若说如今的楚熠已经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又怎么会屈居于她身边,只做一个没名没姓的……情人。 这太匪夷所思了。 楚熠不会知道靠在中岛台边的女人抱臂思考的会是这些,他沉浸于刚刚短暂的幸福眩晕之中。她要下次再谈那就下次再谈,他总有办法做小伏低,先留在她身边,再攻城略地到她心里,最后将乔彦今挤出局。 他的计划也是周全的,甚至还有plan b,不过现在还不到用plan b的时候。 陈温纶出现得不算快,没有按门铃,只是给楚熠发来了讯息,告诉他自己在门口。 很短暂的温存时刻,怀中残留她的清香,楚熠甚至留恋她的沙发触感,于是手掌轻轻摩挲她的沙发,最后站起来走向她。 他的衬衫起了些褶皱,是刚才极力相拥所留下的证据,额前还有因汗水相贴的碎发。联想到他刚刚做的事,程景知只觉得斯文败类。 他还想要伸长手轻抚她的面颊,想找她讨要离开前的最后一次亲密接触,但他也知道适可而止四个字如何写。 欲速则不达,张弛有度才能有所进展。 于是他只是站在那里,离她只有十步之遥。 “我先走了。” 程景知平静回望,点点头。 楚熠还想找她确认一下时间:“我什么时候好,我们就什么时候谈话吗?” 好与不好的,他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情,甚至今晚就有可能好,同样的,他也知道,其实程景知的下次再谈是个托辞,不过不要紧,他会听到想听的答案。 见程景知不语,他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等你。” 门被带上,落锁声卡哒清脆,昭示他的离开。 程景知长舒一口气,终于重新拥有了自己的空间,拿回了主动权,这才走到沙发边避开他刚刚坐过的位置坐下。 她彻底放松身体,倚靠进沙发里。微阖上眼的本意是放松,却不曾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开始滚动播放,就连脖子也似乎隐隐有气息喷洒。 她睁开眼,觉得这里不能再呆,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去上班才好。 没再回山弯那边,在车库的时候接到留守在工作室的实习员工打来电话,说是有客户上门来,她和另一名员工本来就不擅长沟通,介绍得磕磕绊绊有些害怕会把生意搞砸。 程景知改了路线去工作室。 客户是一家养老院的院长,想在本市西郊附近开一家养老院,院内需要做绿化,经人介绍得知了程景知的这家工作室。 郝院长是一个衣着朴素却不失品质的中年男性,他介绍起养老前景时,眼中充满对未来的希冀,在郝院长所畅想的未来,是一个充斥高科技与智能ai的便利世界。 这点程景知倒是认同,只不过却在郝院长这个年纪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一丝稚气。他对于未来的养老行业有着过于明朗的看法,明朗到就算程景知不是一个称职的商人也觉得有些天真。 第19章 所幸的是,对方并非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在聊到关于养老院绿化的设想时,程景知侧面纠正过他的几个想法,但是没有受到对方的反驳,郝院长反而在很认真思考她所提出的问题。 这倒是令程景知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毕竟她曾经在这样的时刻被忽略又或者是对方执意要求加入自己的想法,她总是有些无奈。 合同没有被立即敲定,郝院长说要回去和几位股东商量一下再做决定,程景知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送对方到门口,看着他被司机接走。 这算是最近倒霉的事情之中的一件好事了,至少整场谈下来令她心情舒畅不少。 午餐寻了个安静些的地段吃家常菜。 段承在群里发了一堆照片,说是中午金管家留他们吃午餐,就在餐厅吃。加长的餐桌,美味的佳肴,堪比宴会级别了。 从刚签下山弯这一单时,段承便对山弯这座庄园的主人有着十分强烈的好感,他觉得山庄的主人财大气粗,待人有礼,金管家对他们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大家觉得受到了重视,干起活来也更认真些。 程景知却觉得金管家莫不是因为她受伤的缘故才对她的员工这么好。这么一想,又有些迟疑下午还去不去山弯,如果去,说不定还会收到金管家的致歉礼,再加上早上在那见到的小狗实在是太像小博士,她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不太敢去了。 害怕再见到那只狗,害怕它躲开自己,也害怕自己又伤心。 吃过饭后,她还是决定下午不再去,打电话告诉徐代霏,那里的一切都交给她负责。 谁知,她想躲,金管家却亲自找到了工作室来。 金管家送来的东西对她来说算不上有多奢侈,只是亲自送上门显得有些隆重。 好几个奢侈品品牌的袋子被金管家身后的助理提着放到一边,金管家向她表达诚挚的歉意。 程景知看着那些包包和衣物首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尽管觉得有些荒唐,但她直觉山弯的主人如果不是有求于她,就是对她有意思。从一开始谈这门生意就格外顺利,后来一切都顺着她的意见,去山弯的时候,金管家对她的态度也有些过于尊敬。 有求于她至今还没有任何苗头,倒更倾向于后者。 这样一想,程景知便谨慎了些,不敢随便收人家的东西,能买得起山弯那套房子,说不定自己都惹不起。 房主既然什么都还没有表明,道歉的诚意也十足,她要是不收下一样东西,只怕还会有别的补偿方式。 她瞧了眼桌上放置的几个包装袋牌子,最先排除掉了昂贵的首饰。本想选择衣物,毕竟这是这些礼物中价格最低的,可还是不行,衣服和饰品都太私人了,最后还是留下了一只birkin。 金管家像是知道她的选择,并没有强行要她收下所有的东西,让助理带上剩下的东西便离开了。 留下程景知望着那只包发愁,对方在暗她在明,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很怕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而这只包她也最好少背为妙。 · 和乔彦今的周末之行没有推得掉。 长辈之间关系过于好,结果便是时常有饭局,这样的饭局家中的小辈就成了焦点。 原本有商有量的周末之行,程景知只想选一个近些的好应付的地方,谁知长辈提议去近郊的度假村玩,两家的老人都一起去,她一个小辈就再也躲不掉了。 程景知用工作的幌子是推不掉的,家里人都知道她的小工作室没什么大业务,本来就是放手让她玩一玩,不要太累。度假村多好,两天一夜,又能让两个沉溺于工作的年轻人多多交流感情,她只好浅笑着应下来。 从a市开车到度假村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前一晚,程景知住在家里。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程景赫了,以前见过他忙可也没到如今连人都见不到的地步。 舅妈告诉她:“好像是有什么大生意吧,别说你了,我这个当妈的感觉见他都是上辈子的事情。” 程景知点点头,她原本是想问问程景赫知不知道山弯那边的情况的,现在见不到他人,发消息他也爱回不回的,她干脆懒得问他。 再晚些的时候收到楚熠的短信,向她报告自己的身体情况,言下之意是想寻求一个谈话的机会。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天,程景知静默看着手机,决定还是不要再单独见面的好。 于是回他:【周末有事。】 那边又锲而不舍回复:【好的,那我等你联系我。】 倒是不会再联系了,她不想见到他又回忆起曾经。 程景知:【不用了,以后都不要再联系。】 收到程景知的这条消息时,楚熠正在花园边坐着,遥望达克在草地狂奔,跑入夜色之中叼住飞盘后朝他飞奔而来的场景。 天气热起来了些,达克跑两步就喘得厉害,从远处叼来了飞盘扔到楚熠的脚边。 楚熠笑着揉揉它的头:“你把妈妈给踹伤了,现在她不理我了,你说怎么办吧?” 达克呜呜两声,又把飞盘咬起来扔在他脚上。 楚熠捡起飞盘,达克扬着尾巴已经迫不及待,它往前跑了两步,见楚熠没有动作,叫了他两声以示提醒。 他问达克:“我们把妈妈找回来好不好?” “汪汪!” “去吧。” 他甩出飞盘,看达克狂奔的背影,拿起手机回复:【都听你的。】 第18章 静默 度假村已经临近a市下辖的一个地级市,位于两市交界处,背靠燕云山的山尾甫泽山,空气沁人肺腑。 从车上下来,凉气扑面,山间缭绕云雾,甫泽山的壁上大佛隐匿于一片雾暗云深之中。 好在这里自然的景色足够美,扫去了程景知心头的一些阴霾。 文敏轻轻捏她有些发凉的手掌,把披肩裹到她肩上:“穿这么少小心着凉哦。” “谢谢外婆。” 程景知顺势揽住外婆的肩,要帮忙提她手上的小包。 手刚触碰到包带,有急急的一道男声响起:“我来吧。可以吗外婆?” 指尖轻擦,程景知错愕抬眸,乔彦今眼角带笑,还是如常的温润模样。 他今天没穿正装,穿得英伦休闲些,倒比平时的正装更符合他的气质。 文敏对他的印象一直都好,笑得合不拢嘴,手往前递了递:“好,今今你家里人都已经到了?” 乔彦今接过包,站在文敏身边,边走边聊:“都到了,在房里放东西,我到的晚一些,结果正好碰见你们了。” 程景知沉默不语,有些不太自在,连目光也没有往旁边多挪一寸。 程景知单住一间房,行李由工作人员先送去房里,自己则是跟着妈妈和舅妈一起送外公外婆到房间再走。 乔彦今这一路也跟随,他像是天生就会讨长辈的喜欢,嘴巴像裹了层蜜,这一路来把所有人都带入话题,没让一个人落单,反倒是程景知有些不给面子,涉及到自己的话题时,她只抿唇一笑,或是回答些无关痛痒的话,轻松把话题揭过去。 到了套房后,文敏驱散大家各回各的房,去休息,唯独留下了程景知,说让她帮自己收拾一下东西。 程义良则是迫不及待要与乔彦今的爷爷一同去打高尔夫,叫上乔彦今一起走了。 房内布置颇有一番雅意,程景知在套房内转了一圈查看环境后才重新回到文敏身边。 文敏脱下外套招手让她坐下:“你别忙活了,外婆问你一点事情。” 程景知心被提起,她大概知道文敏要问她什么,刚刚她见到乔彦今的表现算不上多好。 “你和彦今两人还好吗?” 程景知点头:“挺好的。” 文敏却吐了一口气:“你就不要骗外婆了,你们两个其实在配合演戏,你根本不喜欢彦今对不对?” 程景知浑身都僵住,刚想开口反驳外婆,可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来,她没法告诉外婆自己没和他演戏,其实她很喜欢他,这太违心了。 文敏抬手抚摸她的头发,语重心长道:“这事是我们当年对不起你,你要实在不喜欢,我和你外公想想办法。” 想办法归想办法,人情的事其实没那么好说清楚。文敏深知这一点,为难的也是这一点,这段时间他们尽力撮合两人也是想让孩子们培养出感情,可如今看来是没有的。 强扭的瓜不甜,程景知在宠爱中长大,文敏也不想她在感情的事情上受委屈。 程景知几欲落泪,扑到文敏怀里:“外婆,你真好。” 文敏轻轻拍她单薄的背脊:“外婆也不想牺牲掉你的个人感情。不过,你的确可以考虑一下彦今,他条件不错,外婆能看出来他人品也好,你可以多试试和他接触,不要老把自己封闭起来,多不好啊。” 她得了理:“你刚刚还说不逼我,要帮我推掉呢,这会儿又帮乔彦今说话了。” 第20章 文敏轻轻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你真是,给你点阳光就灿烂起来了。” “都是文敏女士宠的,您去怪她吧。” “好好好。”文敏抱着自家的外孙女,似是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与文敏的亲情时刻没有太久,程景知回自己房间休息。她嘴上说谢谢外婆,可还是没有拂了外婆的面子,决定遵从她的意见,多和乔彦今接触,尽管其实她都已经做好了决定。 她和前台预约了spa,准备做完就和外婆她们汇合一起吃午饭。预约之前她特意问了一下妈妈和舅妈,两位女士拒绝了她,并表示她们要去玩她们大人的,午饭再和她约。 程景知汗颜,她不也是大人吗,有什么好避着她的。 可等她纾解完一身的疲惫,在门口看到乔彦今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了两位女士拒绝她的真实意图。 乔彦今似乎也没想到是她从里面出来,他眉峰微微挑起,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似恍然般笑道:“看来我被小姨耍了,她说让我来接她吃午饭。” 原本程景知还有些不悦,听他这样说猜到他大概也是被家人骗来的。 当初乔彦今回国的席上,乔彦今的小姨蒋颂宁在桌上撺掇两人撺掇得最厉害。 程景知从包里拿出手机:“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午餐?我问问妈妈她们现在在哪。” 乔彦今无奈叹气:“那麻烦了。” 她给程殊打电话,想着只是问个地址,便没有避开乔彦今。 谁知刚一接通,程殊故作惊讶状:“哎呀,把你给忘了。我们现在来茶园吃饭来了,要不你们现在过来?” 从度假村开车去茶园也得一个多小时了,这几位是压根没想带着她。 她看着乔彦今询问的表情挂断了电话。 “他们去茶园吃饭了……” “意料之中,说不定还和我小姨在一起。” 程景知点头,蒋颂宁是一位女高音歌唱家,她的嗓音婉转有力。刚刚那通电话,她还听见了蒋颂宁爽朗的笑声。 现在就只剩下两人一起,这段时间她与乔彦今少有见面,除了来度假村之前的家庭聚餐,她和乔彦今上一次见面还是之前一起吃早餐,而那次早餐还有些越界,导致如今再见他总感觉浑身不自在。 倒是乔彦今没所谓,在去餐厅的路上和她畅聊无阻,当曾经的事情没发生过,依旧是那个可以随时谈笑风生的哥哥。 在抵达餐厅落座后,程景知越发能够与他交谈自如,不自在的感觉已经消散无几。 在等菜上桌时,从一边走来一位男士,长相斯文,看起来成熟稳重,他与乔彦今相熟。 程景知听见乔彦今叫他楚总。 明明见到眼前的人并非楚熠,可还是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心头一跳。 她像是斯金纳箱里的小白鼠,学会了触碰那根会吐出食物的杠杆。 有关楚熠的一切也让她有了条件反射。 她静默而缓慢地长出了一口气。 乔彦今为两人做介绍:“楚斯柏,楚熠的堂叔,这位是程景知,我的女友。” 楚斯柏朝程景知点头笑笑,伸出手来:“原来这就是小乔总的未婚妻,久仰。” 程景知抿唇,伸手与他轻握。 乔彦今听说他傍晚要在此处接见客户,此时是一个人用餐,便要留他吃饭。程景知无所谓这些事,反正多一个人她还能少和乔彦今聊聊天,她能自动屏蔽外界的声音,神游一般安安静静享用她的午餐。 楚斯柏坐下吃饭,两位男士果然聊起商业来。此刻正如她意,她优雅地使用刀叉,脑子里回想的是上次在动物世界看到的加拉帕格斯群岛的那群像龟。 只偶尔,谈及她时,她抿唇微笑示意自己在听,与楚斯柏的眼神有过短暂的触碰,令她感到有些奇怪。 话题不知道怎么到了楚熠身上,她神思便从加拉帕格斯群岛扯了回来,尽管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为了把有关楚熠的话题给屏蔽掉,她在心中默念:象龟在晒太阳,真舒服啊…… 由此,当乔彦今接到一通电话而离席时,她未能发觉,还是被楚斯柏唤醒。 因为她一直摆出一副在认真听对方说话的神情,楚斯柏还以为她一直在听,所以乔彦今的离席并没有打断楚斯柏谈论的有关楚熠的话题。 “大概女孩子都会比较喜欢我侄子这种类型的男生吧。” 程景知没听前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冒出这句话来,只好牵动嘴角点点头。 “程小姐要是现在没有和小乔总在一起的话,会不会喜欢我侄子这种类型的?” 第19章 眩晕 她眉心皱起来,语气不似刚刚那般友好: “你冒犯到我,也冒犯到彦今了。” 楚斯柏惊讶扬眉,带着歉意颔首道:“抱歉,我有时候说话口无遮拦,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短暂沉默后,楚斯柏又接着说:“其实是我太心急了,想给他找个贤内助。家里人都帮着看了挺长一段时间。那些女孩子长得挺漂亮,也对他有意思,可偏偏他自己没那些心思。我们撮合过几次,他一律不理,弄得人家女孩子也下不来台。” 程景知有些食不知味,觉得留楚斯柏一起吃饭简直是个错误的决定。 “不过也不怪他,我能看出来我侄子有想扩大家业的野心。有他在,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们也轻松很多。其实也算是放过那些女孩子了吧,要是真在一起了,他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冷落另一半,也是委屈别人。” “唉,他就是太看重利益了,什么都要计较利益得失。你看他奶奶过世后,他都肃清多少集团内部人员了,说好听点叫铁面无私,不好听那就是心高气傲不懂感恩呐。” “不知道是不是利益为上的人都冷血一些,其实我听说他好像有一个前女友,结果为了这些权益,就放弃那个人了。他在国外这么多年,拼是真的,对我们心狠手辣也是真的。当真是没有一丝人情味……” 乔彦今回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些,程景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将手边的果汁泼在他的脸上。 楚斯柏显然是一个变脸大师,原本对着程景知连连摇头否定楚熠,见乔彦今回来又换了副友好面孔。 她理智回笼的一瞬间,浑身都有些发冷。这些话等同于在她脑袋上敲了一棒,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猜得到楚熠的生长环境伴随着厮杀,他一定也工于心计,不是善茬。 可是当这些话直接开闸向她奔涌而来,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扑灭。 他曾经为了利益放弃过自己,那现在是不是也可以为了利益再把自己求回来,那他靠近自己的目的就有了合理化的解释。 重新追求一个人所花的成本实在太大。不如找旧日女友,知根知底,说不定勾勾手指头,两人又回到了从前。 彻底失望。 楚斯柏并未停止说楚熠的不是,似乎不想再演什么温情戏码。 就连乔彦今都听不下去,找了个托词,和程景知早些离开。 “对不起,不该留他吃饭的。”乔彦今向她道歉:“他们家人之间的事应该自己解决,怎么跑来乱嚼,何况楚熠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唯利是图又怎么,这算不上什么问题,楚家果然是豺狼虎穴,楚熠能脱颖而出的确厉害。” 程景知听完他这一番话,心里更加沉重,早早和他作别回房休息去了。 回到房间,在闭上眼前,她做好了决定。而后不愿再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很快进入睡梦。 傍晚时分,程殊一行人从茶园回来,叫程景知一同吃晚饭。 她醒来还犯迷糊,稍作休整便跟着妈妈一起往外走。 听妈妈讲茶园的趣事,她有心听无心品,很快就忘记她说的什么。 就连晚上吃了些什么她都有些记不住。 吃晚餐时,乔彦今就坐在她身旁。照顾着有些犯迷糊的她,中途他的眼睛好像糊了什么东西,靠得程景知近了些,她帮着擦了擦。 这是晚餐的唯一插曲。 可能午睡时间太长,她头实在有些晕,想早点回去休息,没再参与他们晚上的行程,独自回了房间。 开房门,还没来得及开灯,正要将房门关上。 ——也就是在此刻,门边似有一阵疾风卷入,人影闪至她眼前,门也被他关上。那道黑影把她抵在墙边,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埋下头来,吻住了她的唇瓣。 藉着窗外微弱的光亮,以及她已经十分熟悉的气息,她辨认出了来人。 是楚熠。 他很凶,近乎啃咬,牙齿的碰撞几乎要把她的唇磕破。被他扶着的脖颈正在发着烫,背后墙壁带着丝丝凉意,而正面的他,身体是火热的。 她有些受不住这样极端的温度,想站直身体,看起来却像是往他怀里钻。他顺势抱得更紧,嘴唇也更加用力,一寸一寸的从她那里掠夺空气。 第21章 直到察觉到程景知眩晕得厉害,他才缓慢停下。 “怎么能……”他喘息中带着些许委屈的音调:“怎么能骗我说周末有事,结果竟然是和他一起来度假……” 第20章 发颤 楚熠得知程景知去度假村的消息是从楚斯柏的随行助理那里知道的。 助理向他汇报工作的时候提到楚斯柏中午同乔总与乔总的未婚妻一同用餐。 楚熠问他哪个乔总? 对方回答是乔彦今。 后面便只是照例询问, 等电话挂断他再查看昨晚和程景知的聊天记录,她说周末有事,原来有事是指和乔彦今一同度假。 原来她说的以后都不要联系,是真的。 心脏有些不正常的持续性的抽痛。 原本的自信满满此刻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他到底在得意什么? 当天的工作被他早早结束, 他叫上司机开车前往甫泽山度假村, 抵达的时候已是暮色黄昏。 在这里寻她花了点时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急, 听见她和乔彦今一同度假就像他们如今正在度蜜月一般 。 最终在餐厅外找到她, 那时太阳恰好落下,只剩最后一点余晖,鸟啼声似昏鸦, 正从他头顶飞过, 他没有抬头确认是不是乌鸦, 只觉得心里被这鸟叫得有些荒凉。 透过落地的流水玻璃窗,波浪轻柔迭起,她的背影在水帘后显得愈发看不清楚,旁边坐着乔彦今, 依旧在全程照顾她。 天色很快暗下去,她这一餐饭吃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直到看到乔彦今靠近她, 她也凑上去,帮他拂了拂脸上的脏东西。 他预估错误,对于程景知来说, 他根本就无足轻重。 · 程景知逐渐恢复了呼吸,她被楚熠笼罩住, 动不得分毫。 果然,他能轻易挑起她的任何情绪。不知道他从何得知自己与乔彦今接吻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事。 但此刻,她不想和他解释任何,她也要呛他的肺管子。 “楚熠,你不要忘了,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和他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楚熠感觉自己正在被抽筋剥骨,痛得他四肢发麻。 “以及……”她又说道:“我与任何一个男性做什么都与你无关。所以不要管我的闲事,你没资格过问。” 她看到楚熠的眼睛像一颗透明的玻璃球,产生了裂痕,似随时都可以碎掉,只要她再用力一点点。 不过她不要就这么把他掐死了,她要看着他岌岌可危摇摇欲坠,增添一道又一道的裂痕,最后她都不需要用力,只要一个眼神,他就会灰飞烟灭。 她轻蔑地笑笑,掐住他的下颌:“就你这样的觉悟还想做我的情人?不如还是省点力气对付你那些不省心的亲戚吧。” 说罢,她甩开他的脸,看着他瘦削的脸庞,心脏好似被冰封,眼里只剩一片凛冽。 原以为楚熠会因 为她的态度知难而退,谁知他虽然易碎,可醋意却爆发得更大。 他拿出反正已经惹她生气了,破罐子破摔的气势。转过头来,扣住她的后脑勺,又急急落下吻。 程景知必须要承认,在力量的对比上,她与楚熠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即使是这样的吻,她也无法反抗。 她伸手要打他,被他一只手抓手她的两只,高高举起压在墙面。她要用脚踢他命门,他比她快一步,顶开她的双膝,压住她的大腿,她根本动弹不了,力气都被他给锁住。 而他另外一只闲着的手,还有闲心掌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贴,顺带轻抚。 程景知用力抵抗而发出的气音最终被他卷舌吞入腹中。 头晕依旧在持续,她渐渐找不到支点,整个人都像快要被热化。程景知有一瞬间的后悔,上次不该说他吻技不怎么样,如今他气极使出看家本领只令她招架不住。 他要她缴械投降。她偏不,她要看着他落魄,堕落,哭着来求她,最后被她一脚踩碎。 她要主导这场吻。 很快,她不再任人宰割,之前拚命躲避的小舌如今主动迎上,她要亲自喂他喝下蜜饯一般的毒药。 两人像是在擂台上,谁也不肯服输。 程景知想起与他的第一次接吻,还是她主动踮起脚尖,只是碰上他的嘴唇,停留了一下。他笑着捧着她的脸,加深这个吻。 质问他为何会这些的时候,他只说是因为男性天生就会。 她不信,要他速速招出前女友。 自然是没有的,他的生命里出现她已经是一个奇迹。 如今,气息又急又颤,与当时的初吻已经大相迳庭。 程景知此刻回想,以为那时的他同自己一样享受亲密接触,如今看来享受大概是享受的,只不过仅仅停留在了生理的快感之上。 她为自己编织的美梦终于在四年后被楚熠亲手打碎。 他们缠吻在一起,楚熠连嘴唇都在发颤,她的回应令他欣喜若狂,然而只欣喜了一瞬,他的心很快沉到谷底。 这些技巧,这些令他心跳发软的技巧都是乔彦今教的吗?那天她指责自己吻技烂,原来是有过对比了吗? 他轻咬她的舌尖以示愤怒,感受她被疼痛拉扯而骤然靠近自己的一瞬间,假装她还会毫无顾忌地奔向自己,享受这一点点的满足。 随后他乘胜追击,逼得程景知退下阵来,她带着不甘心还想再上,嘴唇却已经被吮得发麻,只浅浅发出一声低哦。 楚熠的手渐渐松了些力道,她得了力气挣脱时,手臂已经发麻,坠下来搭在他的肩上,存储力气。 此刻她只是一滩春水,柔得不像话,刚刚那股拧着的劲只存在于手掌往外推拒的力道之中,再也无法与他抗衡。 楚熠急着要证明自己,证明他并非不如乔彦今,让她快乐的事他也能做到。 忽地一下抱起程景知,走向不远处的沙发,还是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手掌从她裙摆钻进去,摸到她膝盖已经起了一层硬硬的痂,与周围丝滑的皮肤毫不相称,由此便放弃了让她弯着膝盖正面而坐的想法。 他拢着她进怀,像是害怕她逃跑,一点力道也不肯松,埋头在她衣领处探索。 “膝盖还疼吗?” 程景知躲不开他,也不想再做无用功,原本抿着唇不想说任何话回应他,却感到有手在她蝴蝶骨处勒紧了一根带子,只待手指用一点力就能将她解放出来。 她紧张得倒吸一口气,引得楚熠抬起头来,不经意间轻笑一声:“怎么了,在害怕?刚刚不是还会很多花样吗,现在不敢再接着玩了?” 说完,手便只是放在蝴蝶骨附近,力气传到唇边,再一次吻住她。 “你少用激将法……要做什么就做。”她寻了间隙说道。 他顿住,两人都看着对方,胸膛起伏,喘息着。 猛然之间,天旋地转,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楚熠将她放倒,在蝴蝶骨处轻轻佻开锁扣,覆上掌心的薄茧。 他亲吻她的耳垂,低声问:“这算是入场券吗?” “什么?” 他的手掌滚烫,早已潜伏在她衣料之下,令她意识有过电的闪烁。 “如果让你开心了,让我留在你身边。” 有隐约传来的流水声让她意识有些模糊。 “当然……”当然要留你在身边,因为要看着你服毒,灰飞烟灭。 “不过,”她攀住他的肩,望进他深情眼眸,勒令自己的理智回笼,“做情人的素养你该清楚……” 楚熠极淡地弯了一下嘴角,手上动作没停:“清楚。和他好好相处,绝不给你惹麻烦,还有保守我们之间的秘密,其他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吗?” 她难耐地回答他:“好。” 楚熠早已熟悉她的身体结构,尽管四年未曾触碰也没能让他忘记该如何去做。 结束后,她弓着背脊,缩着肩膀去推他暴起青筋的手腕,没能推动便来了第二轮,她溃不成军,而他衣着尚还完好,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眼眸中的隐忍与克制出卖了他的欲望。 为了将这张入场券做得漂亮,他的确很努力。 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再次抱进怀中,她浑身脱力紧紧靠着他。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到她的外眼角,刺痛了她的眼睛,令她不得不将眼睛闭起来。 意识也渐渐苏醒,屋内没开灯,但她早已适应这如此昏暗的环境,就连他手背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 楚熠紧紧抱着她,一只手伸长,去拿旁边桌面的纸巾,将手擦净。 他靠近她耳边,低声询问:“这张入场券是有效的吗?” 气息喷洒激得她耸起肩膀,还以为又要来,吓得她就要起来,但楚熠还抱着她,缓慢轻抚她的腰际。 第22章 她没动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侧抬起头来看他,他低下头来,轻轻吻她的眼睛和鼻梁。 “那你就留下来吧。” 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楚熠长舒了一口气,替她擦去鬓边汗水,这才环视了一周。 “你一个人住?” “不然呢?我外公外婆没有开放到接受我还没嫁人就和别人住一间房。” 这话意有所指,楚熠选择忽略。他坐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伸手勾到瓶装水,听出她声音有些哑,他够了瓶水拧开递给她。 “谢谢。” 程景知渴得厉害,接过便喝了一大口。此刻还在快乐的余韵中,她不想再谈及他的过错。 把水递给他的时候,她顺便拍了拍他抱在自己腰际的那只手:“你去洗手间解决一下,我难受。” 很明显,今晚她没想帮他解决什么。楚熠也没往那边想,他原本就没打算让她帮忙。 他还有很多力气,轻松抱起她去洗手间内的浴室。再放下她,等她站稳他才直起身子。 “你洗澡,我在外面解决。” “哪个外面?” 他把隔间的磨砂玻璃门关上,往后退了两步:“这个外面。” “……” 程景知被气笑了,怎么,他还想至尊vip席位边看边做? 门被她用力推开,脸上怒意尽显,却见楚熠在洗手间外,正要关门。 他眼神缱绻,勾着嘴角道:“我去那边的洗手间,有事叫我。” “……” 被耍了。 第21章 侧影 楚熠果然随叫随到。 她没拿换洗衣物, 叫他名字的声音不算大,尽管曾经亲密无间,可也分开四年之久,又是叫他拿贴身的衣物, 她还没有坦然到脸不红心不跳的程度。 隔间里氤氲着水雾, 叫他名字时总感觉隔着千山万水, 不知道他能否听见。 然而她话音刚落, 就听见门外有人轻轻叩门:“我在。是要帮你拿衣服吗?” “嗯, 还在箱子里……”她在思索要怎么说这些东西在箱子里的具体位置。 “我知道了。” 程景知有片刻的怔然,可他的确知道她放置物品的习惯,他们曾经有过一次短途旅行。 是自驾游, 车开到邻市, 没有想要游览的景点。只是出发前的夜晚两人一起看了一部电影——《狂人皮埃罗》。 抛开癫狂的剧情, 程景知很喜欢男女主人公的那段公路逃亡之旅。 那时楚熠不叫楚熠,叫关则,他迅速收拾东西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那是程景知二十二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抛掉一切陈规旧矩,只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并且立刻为此付出行动。 那个夜晚好像没有落幕的时刻。 她穿梭在房间里,想带很多东西, 合上箱子时发现盖不上, 又打开扔掉一些。关则带着她的箱子到车上,问她准备好了没有,她兴奋点头:“准备好了!” 车窗降下, 那一晚的夜风带着空气中四散的花香,她只是轻轻将下巴磕在车窗边, 感受所有街景倒带的景象,仿佛掌握住了时间, 掌握住了身边的人。 血液在兴奋而炽热地流动,微凉的夜风带走躁动的分子,于是她变得慵懒,靠坐在副驾,看向一旁的关则,看他的手是如何掌握方向盘,看他得意洋洋微勾的嘴角,看他在等红绿灯时望向她的眼。 她问:“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四年后的程景知没能听到关则的回答,楚熠在门外又轻叩了房门:“衣服拿来了,你关好门,我进来了。” 程景知明知结果却还想抱着希望亲自去开门确认,扬声道:“不用。” 她披着一身潮热的雾气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失望。 门外不是关则,是楚熠。是她需要亲手杀死的楚熠,是摧毁了她所有幻想的楚熠,是永远带走了关则的楚熠。 他还是那身西装,外套已经脱去,只剩最里面一件烟灰色的衬衫和同色系的衬衫马甲。 虽然所有的一切都不同,却也令她又清醒了一分。 楚熠双手捧着她的换洗衣物,他拿的是她的睡衣,就连内裤也叠好放在最上面,一派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她从他手上拿走所有的衣服,无声将门关上,解开身上的浴巾,穿上干净衣服。 换好后再出去,楚熠正靠在吧台,双手反撑在身后,头微微下垂,侧影是一片孤寂的暗色。 他听见这边动静,抬头看过来,眸光闪烁。 程景知没有承接他的目光,坐回沙发。 现在是清算时间,她要弄清来龙去脉。 “给你一点时间,不要过多的赘述,只要告诉我你当年离开后做了什么。” 她只看他一眼便移走视线,又恢复成了一开始那个高冷的程家大小姐。 “答案会影响我留下来的几率吗?” 她掀起眼皮看他:“怎么,你还想说谎?” “如果你铁了心想赶走我,我的确需要考虑一下话术问题,看怎么说会降低一点被赶走的几率。” "既然我说要留下你,那就不会反悔,你照实说,不要美化你的行为。" 楚熠慢慢走过来,蹲在她身侧,拉过她的手,用自己的包裹住她的,还想再将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的时候,程景知抽回了手,偏过脑袋眼神警告意味十足。 他无奈笑笑,规矩起来,却依旧蹲在她身旁。 楚熠知道审时度势,也深知程景知的性格,她需要他简单说明那他就简单说明,别的一概不论。 他四年前的确是被耿露所抓走,只是耿露对这个孙子似乎一点也不心疼,他被人五花大绑,中途甚至还用了药物将他迷晕,醒来后人已经在英国,后续不需多加赘述,烂俗且没有任何套路,让人听了开头就能猜中结尾。 耿露需要继承人,继承人早就定下楚熠。他从少年时期就一直在英国生活,为继承楚氏集团做准备。至于当初他是怎么逃回国内,这件事没有提及。只说被抓回之后耿露断掉了他所有与外界的联系,甚至用程景知的安危来威胁他积极配合。 仅仅一分钟他就把当年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伴随着没有丝毫起伏的稳定情绪,的确全程都符合程景知先前提出的要求。 这些事和程景知猜想的所差无几,以至于当他亲口说出这些话时,她竟也没有太大的波澜,没有问他当初如何逃回国内,没有问他这四年在那里过得怎么样,也没有问后来呢?后来你又是如何取得耿露的信任重新回国。 只是短暂沉默后,她觉得他的那句“以她的安危来威胁他积极配合”,颇为好笑。 “知道了,你回去吧。”她又开始下逐客令了。 “那我算是留下来了吗?” “再问就不留了。” 她说完这句话把头扭向一边。 楚熠偶尔也会陷入恍惚,比如此刻。记忆总是重叠,从前她生气的时候就喜欢说一句置气的话,然后把头扭向一边。 他总还以为他们其实没有分开,她只是在生他的气,需要他好好哄哄。 只要程景知给他一点甜头,他好像又自信膨胀起来。 “那我走了,晚安……”他话音未落,晚安二字被他说得轻飘飘,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程景知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走到玄关狭窄处停了脚步,转过身来。 程景知看到他右手臂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领带被他扯松了些,扣子解开了两颗,嘴角勾着一抹淡笑,显得有些落拓不羁。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总感觉下一秒他的狗嘴里绝对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他接着道:“……我的地下女友。” 的确没吐出什么象牙来,程景知抓住一旁的抱枕向他砸去。 他也没避开,就用搭着西服外套的那只手接住了,动作幅度不大,连外套下摆都没晃两下。 “送我的?谢谢女朋友,下次回礼。” 程景知被气到张开嘴巴,又准备再砸一个过去,就见他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把抱枕顺手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朝她挥挥手才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正式关上门前他还不忘叮嘱她晚上锁好门注意安全,有事给他打电话。 程景知气得不行,急急走到门口时,门已经被他合上,剩下锁舌运作后的卡哒声。 她气冲冲走过去把房门反锁,顺手关上了房间的灯,扑到床上猛锤枕头,解气后才瘫倒。 楚熠出门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随后去按电梯,没有去一楼,而是按了更上面的楼层。 第23章 抵达楼层,有人候在此处,见他来恭敬叫了一声“楚董”。 他点头,跟着那人走。他脚步没有先前那么颓然了,此刻像是充了电,脚下也生了风,走起路来格外有劲。 那人带楚熠到房门外,敲了敲门,很快有人来开门。 房内密不透风,窗户窗帘拉得很紧,旁边站着好几个穿黑衣的高大男人,有两个把楚斯柏压得死死的,他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陈温纶见楚熠来了,走上前去,冲他点点头。 楚熠先忽略了沙发上的男人,问陈温纶消息属实吗? 在程景知去洗澡时,他接到了陈温纶的来电。 陈温纶点头:“乔家人亲口说的。” 他听完心情颇好,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 楚斯柏见他来,嘴里说不出好话,骂得很是难听。 楚熠倒是没见恼,慢悠悠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他语气轻松,声音却是冷的:“二叔怎么这么生气?是他们招待不周?” “我去你……” 还没等他骂完,陈温纶上前给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在这个安静得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这一把掌显得格外响亮。 楚斯柏又转头骂陈温纶:“你当我们楚家的狗当了这么多年!还敢打我!你他妈算什么……” 没说完,陈温纶又是一巴掌。 楚熠轻轻拍了拍楚斯柏的肩:“二叔还是省点力气比较好,明天还要见客户,脸伤了影响可不好。” 旁边有人上来给楚熠点烟,他没吸,放任它夹在指间,腾起袅袅白烟,熏染这一屋糜烂气息。 楚斯柏还想骂,楚熠食指比在嘴唇前,“嘘”了一声。 “我很好奇,二叔今天都和景知说了什么?” “我身边都是你的眼线!你问他们不就好了!你问我有意思吗你!” “还是听二叔说更有意思。” 楚斯柏原本气得牙痒痒,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起来:“哈哈哈……我说你不顾念亲情,为人心狠手辣,你不会真心爱上一个人!你的一生都会和耿露一样!孤独终老不得完整!你不是爱她爱得紧,当初差点被打死也要我给她递口信吗?我、没、递!哈哈哈……我要看着你痛失所爱!我告诉她你只爱权利,那大小姐生活在象牙塔里,最讨厌这些腌臜的交易,你猜她怎么想?我看她都快要哭了!哈哈哈哈……楚熠,你……” “彭——” 楚熠将烟蒂含在嘴里,那只手顺道薅住他的头发,猛地往前面的木桌一砸。 楚斯柏被砸懵了,半天没动弹。 楚熠这才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想来她大概不准他吸烟,又把烟拿下来捻住,冲一旁勾了勾手。 旁边人会意,递来烟灰缸,楚熠将烟摁灭,拍了拍手蹲下来,再次抓住楚斯柏的头发,抬起他的脸来。 一瞧,额头又红又肿,只是没出血。 “二叔您这皮够厚的,这样都没流血。” 楚斯柏人在犯晕,没来得及回答。 楚熠极冷地扯了扯嘴角:“您这张脸都肿成猪头了,明天的生意只怕是做不成……这样吧,换个人去,您就别管了,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对吧?” 楚斯柏回了点神,手抬起来些,抓住他的衣袖,有些语无伦次:“不……不行……你知道的,这是我的心血……不能给别人……” 楚熠抚开他的手没费多少力气。 他站起来,极为嫌弃地掸了掸衣袖。 “差点忘了,还得谢谢二叔,要是没有二叔今天那番话,知知只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理我,多谢你啊,这下我不会孤独终老了。” 第22章 荼蘼 从楚斯柏的房间里出来, 楚熠注意到陈温纶瞥他好几眼。 “要问什么?” 陈温纶走在他身侧,他被耿露接回来后,先前跟在耿露身边学习公司事务,之后才被派去跟楚熠, 一跟就是好几年。 所以不消说别的, 陈温纶十分了解楚熠的性格, 此刻便是他再显山不露水也知道他心情颇佳。 “这是和好了?” 程景知在楚家的存在, 有些两极分化。 知道程景知的人基本知道她与楚熠在一起的全貌, 不知道的人只会将她放置于茶余饭后的闲谈,完全无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而陈温纶恰好是前者。 当从陈温纶那里得知程景知与乔彦今的婚约其实做不得什么数,真正在乎的只有乔老爷子时, 他豁然开朗, 简直想放声大笑。只不过, 还没有成功,他只拿到了入场券,还得陪他的知知演完这场戏。 以前他将乔彦今视为敌人,现在看来, 是他走错了方向,乔彦今算得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难以捉摸的其实是程景知, 一直以来都是她。 楚熠短促地嗤笑一声, 眼里光点被扑灭:“只能说至少有机会了。” · 甫泽山山脚有一座道观叫重光宫,建立于明朝,后有翻新重新扩建。 游客们平时多去甫泽山上拜云水寺和壁上大佛, 山脚的道观则显得冷清许多。 文敏和山脚的这座道观有些缘分,每每来甫泽山, 她是定要来重光宫拜拜的。 昨日晚餐时文敏便约了众人,今天要早起先去道观上香。 程景知起了个大早, 吞咽时发现嗓子有些疼痛感,说话也覆上了一层哑意,就连身上也有地方破了皮,衣服和皮肤摩擦令人十分不适。 她皱着眉将衣服穿好,想到今天在道观少不了叩拜,准备将头发绑起,却怎么也找不到发绳,只好作罢,用小夹子夹成公主头。 喝水时,脑子里不免想起昨晚的一些场景,他偏偏拧着她最无法承受的地方,非逼她叫出声。 她甩甩头不再去想。出门前拔掉充电的手机,屏保上静静躺着一条来自昨晚始作俑者的一条信息。 他向她问候早安。 她冷着脸将这条消息划过去,当做没看见,随后进入家族群发消息说自己收拾好了准备出门。 这一次出行本就是和乔家一起,早餐自然是一同吃。 进电梯后她恰好遇见乔彦今的小姨。蒋颂宁如今才三十五,未婚,换男友如流水。她本来底子就好,又常年做保养。气质和程景知十分不同,她更偏熟女,一步一行都是韵味。 此时她正在打电话,见程景知进来,惊喜地扬着眉眼朝她挥挥手。 程景知也笑笑算是打过招呼,进了轿厢。 蒋颂宁继续和对面聊天,所聊的话题不过男女之事,并不避讳程景知。 “……就是楚氏集团那个,楚熠……对,他那张脸长得感觉会让人下不来床……是吗?我问问……” 程景知抿唇眨眨眼,不由自主想起昨晚。 蒋颂宁捂着手机下半部分凑近程景知:“知知,你弟弟是不是和楚氏集团的楚总比较熟来着?” 程景知很快恢复平静:“他们做生意难免会打交道吧,具体我不是很清楚,已经很久没见过小赫了。” 蒋颂宁俏皮地冲她眨眼:“谢谢啦。” 或许是轿厢内比较闷,程景知感觉呼吸不上来,深呼吸时,胸前凸出的小块皮肤便蹭到布料,疼得她皱了皱眉。 耳边蒋颂宁还在谈论楚熠,程景知无法做到不去听,就连电话那头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大早听见这些,她脸不自觉地有些热。 “他今天好像还在度假村,不知道能不能碰上,可能是来谈生意的,估计没机会……” 话音刚落,电梯门便开了。程景知先行一步出了电梯,在门口等她。 蒋颂宁挂断电话快走几步到她身旁:“是不是感冒了?嗓子有点哑。” 她没来由地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没有,可能昨天水喝少了。” “还是要多喝水,多喝水对皮肤好。” 程景知点头:“谢谢小姨。” 略作思忖,她又补充道:“小姨,我听到你打电话了。” 蒋颂宁冲她挑挑眉:“怎么样,楚总是不是挺帅的?上次在司宴你应该见过他了吧。” “……见过。” “哎哟,你看我问你这些,等会儿今今该找我麻烦了。” 程景知笑笑:“小姨看上的肯定帅,你的男友都是成堆成堆的帅。” “还是你会说,我跟你说帅是演不出来的,帅就是帅,要谈就得谈帅的。不是我有滤镜,今今就挺帅的,和你是……” 蒋颂宁说起兴致来了,搂住她往餐厅走,程景知扬着唇侧头看她,就见她整个人忽然定住:“我去……神仙显灵了,还真碰上他了。” 她们站在餐厅门口,程景知遥遥望去,窗边那张大桌边,楚熠正坐在程义良身旁和他交谈。 第24章 她转身就要走,被蒋颂宁拉住:“你干嘛去呀?” “上洗手间。” “洗手间在餐厅里面。” “……” 还是被蒋颂宁拖了过去坐下。 她有些坐立不安,总害怕楚熠下一秒就会说出什么不能听的话来。 好在并没有,他在程义良面前表现得像一个勤恳的后辈,耐心聆听长辈的教诲。 大概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去了,直到乔彦今要帮她盛酒酿圆子时,她才惊觉乔彦今竟然就坐在她身边。 她看见,在她与乔彦今说谢谢的时候,楚熠朝这边望了一眼,很快便移走了目光,似乎与她并不相识。 仿佛昨晚只是一场梦境,如果她没有破皮的话。 早餐吃得相安无事,程景知松一口气。 程义良邀请楚熠一起去道观:“那里灵得很!你可以去求姻缘,求事业都可以的嘛!” “这么灵?那我可要去拜一拜。” 蒋颂宁这时八卦道:“楚总去求什么呀?姻缘吗?” 楚熠看她一眼,视线落在她身后正帮外婆翻衣领的程景知身上,“对,试试。” 乔彦今知晓他与女友如今还在冷战,拍拍他的肩:“定能如愿。” 楚熠反问:“乔总呢?去求什么?” “求真人保佑我和知知感情顺利,公司蒸蒸日上。” 楚熠带着笑点了点头,终于在上车后,没挂住笑,脸阴沉了下来,心说做你的春秋大梦。 清晨的山间易起薄雾,太阳高悬,只待在云层后,温度适宜,很是凉爽。 有道长来门口迎接他们一行人,似多年老友,带着程义良和文敏去烧香。 道观内安静如斯,程景知手上也拿着已点燃的三根香站在程殊身旁,低垂着眉眼,跟着前面的文敏一起弯腰叩拜敬香。 不远处清风萧瑟,树影幽深,枝叶摇摆间沙沙作响。 程景知觉得心无比静,上前将香插进香炉,后跟着文敏一路拜到最顶处的三清阁,文敏和程义良单独和道长在一旁说话,似乎是要算什么。 这时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再需要做,程景知独自到殿外赏景。 长廊中坐着一只狸花猫,刚吃饱正在洗脸。一看便知是道观内养的,程景知走过去逗猫,小猫十分温顺,见她来了也不躲,喵喵叫着上前蹭她的脚。 她这才发现小猫肚子上还有未拆的黑线,道观内的人竟还带小猫做绝育,程景知笑着摸它的脑袋:“现在你也六根清净了。” 小猫听不懂,只知道蹭她,蹭得在地上打滚,实在有些太亲人了。 她隐隐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扭头看去,楚熠正朝她走来,她立刻站起来避到一旁。 小猫跟着她走到旁边,似乎不太喜欢来人。 “躲什么?” “你不该过来。”她望了望四周,这里比较偏,大家都集中在殿内,此时只有清风穿过,和一只懒洋洋的小猫。 “我想你了。” “昨晚才见过。” “昨晚吃过饭今天就不吃饭了?” “我又不是饭,不用天天吃。” 她嘴快,说出这话后立即发现了歧义,却见楚熠唇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有些恼人。 “嗯,是不能天天吃。” 程景知瞪他,显然是生气了,干脆不再搭理他蹲下逗猫。 楚熠看着她腰间那截出来的衬衣,隐隐可见 她雪白的肌肤,昨日触感还犹在掌心,撩人于无形,偏偏她不知道。 “那我走了。” 她听见了,却没应,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有些许落寞。直到完全听不见她才转过头去,空空的长廊,一个人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身后又有脚步声响起,程景知回头便说:“不是说了让你……” 乔彦今停住脚步:“怎么了?” “认错人了,和我妈生气呢。”她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正打呼噜的小猫耳朵。 “这里竟然还有一只猫。”乔彦今没有怀疑什么,在她身旁蹲下,也去摸猫。 “知知,我们还好吧?” 程景知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乔彦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上次一同吃早餐并没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走得更近,反而越推越远了。 “我不想让你有负担,毕竟是我拉你入局的。” “没有,”程景知说:“没有负担,有负担我会告诉你的,你之前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乔彦今扯着嘴角点点头,不再问了。 没在这里逗留多久,程殊找来了,叫上两人一起离开。 道观门口,好几辆车浩浩荡荡排着队接人。 楚熠忙着送程家和乔家的长辈上车,退到一边等车开走。 这时的人群稍显无序,程景知等着司机往前挪车的时候,忽然感觉腰后有一丝温热触感,一根手指头轻轻敲打她裸露皮肤,耳边传来很轻、语速很快的男声:“衣服出来了。” 程景知下意识用右手去摸后背,还没碰到自己的衣服,先摸到他并没有撤离的手。 她怒然侧头,对上楚熠一双有些浓稠的眼睛。 · 回去的路上,程景知与妈妈还有舅妈坐一辆车。 舅妈和妈妈坐在后排,她坐副驾。 程景知侧头望向窗外,能从后视镜看到有一辆车不紧不慢跟着。 那是楚熠的车。 她还在气他刚刚的举动,当时妈妈就站在她前面,仅仅两步之遥,若是回头就能看见。 还好当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这一点也警醒了她,楚熠是一个定时炸弹。 毕竟他是人而非能随意让她摆布的物件,或许哪天惹他生气了,他真跑到程义良面前说些不该说的都有可能。 而程义良如今与他关系又十分好,常常对他赞不绝口,总之情况不算太妙。 她缓慢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任重而道远。 身后程殊与舅妈向婉正在聊天,话题不知怎么的,一拐拐到了楚熠身上,一口一个小楚的叫着。 他那张嘴到底是怎样让所有人都认可他的,真是稀奇。 程殊本和向婉说得好好的,又啧了一声:“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小楚。” 向婉提醒她:“可能有时候宴会聚会什么的,见过很正常吧,而且小赫和他有来往。” 程殊似乎在回忆,“不是啊,我感觉比这还要久呢,总感觉好早以前就见过。” 程景知不由屏住了呼吸,开始回想曾经有没有什么时候暴露过楚熠。 “知知,这个小楚以前在a市吗?” 她被程殊这一问,回过神来,“哦,没有啊。我听彦今说他一直在国外。” 程殊自我怀疑般的念着:“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向婉说:“记错了吧,你不是说自己有点脸盲吗?” 程殊笑着叹口气:“年纪大了,记性也差,应该是记错了,或许是和哪位明星撞脸了也有可能。” 后方关于楚熠的话题逐渐转移,程景知捏紧手机的手渐渐松了些,恰好这时手机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 有短信来了。 楚熠发来一条道歉信息,卑微的语气,惺惺作态的关心。 程景知看着信息久久没动,他在她面前为什么如此做低伏小。 仔细想来,她家的产业也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到他,何况现在小赫又与他有了生意上更深的羁绊,他还尽力和她的家人打点好关系,令她的家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如果他真是为了利益而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难为他。 摁灭手机后,她木然看着窗外,心乱如麻。 酒店离道观仅有十公里路程,开车很快就到了。 门童来帮忙开车门,程景知从车上下来时,太阳已经从云层后出来,洒在酒店门前的喷泉上,一道小小的彩虹似海市蜃楼般在半空浮着。 楚熠的车紧随其后,从车上下来时,程景知已经收回了看彩虹的目光。由阳光折射出来的色彩,看得到摸不着,又不是真的,有什么用呢? 程景知起得太早,昨晚后半夜才睡着,现在困得很,直接向长辈申请回房间补觉。 开房门时她特意回头看了眼,还好那人没跟来。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妈妈发消息告诉她,他们正在旁边的龙岩岛玩,如果她要来的话赶紧来,后面又说,我们开饭了,不管你了。 程景知揉揉眼,叫了餐送到房里来。 于她而言,假期睡饱才是正经事。 吃过午餐,她换了条长裙,戴着顶草帽慢悠悠去龙岩岛。 a市并不靠海,龙岩岛在甫泽山临靠的云湖中央,从度假村去龙岩岛需要坐四十分钟的船。它被规划到度假村内,因岛上一座天然的龙形岩石而得名。 第25章 程景知成年后来的次数并不多。 四十分钟后,她抵达龙岩岛,中途程殊给她打电话说她们已经不在餐厅,现在去沙滩了,她又改路线去沙滩。 四月下旬的阳光并不太炙热,只是能从空气中闻到热浪的气息。 她不想再走,到旁边的小铺买了支冰淇淋就坐在支着遮阳伞的躺椅下,准备就这么度过她的下午。 阳光晃眼,她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刚戴上竟然就看见了乔彦今,他就站在不远处 ,旁边有一个穿着比基尼的美女正在和他说话,指了指不远处的沙滩排球,大概是在邀请他。 既然乔彦今在,那其他人应该就在附近。 程景知伸长脖子往前看了看,果然看到他们在十米之外。干脆心安理得躺在这里还能讨个清净。 好巧不巧,刚好能看到乔彦今打排球。他这人性情温和,和谁都能畅聊无阻,就算是陌生人的邀约也会答应。 她与乔彦今之间,本来就是假的,所以她根本无所谓乔彦今会与哪个比基尼美女打球。 可如果换成楚熠…… 程景知皱了皱眉,怎么就想到他了。她甩甩头,甩走内心莫名升起来的一丝浮躁之气。 刚甩掉那股躁意就被反弹回来了,手机短促翁响一声。 楚熠给她发来一张乔彦今和比基尼女生讲话的照片。并配文:【你未婚夫和别的女人这样,是不是太不检点了?】 程景知以为墨镜之下的一双眼看错,又抬起墨镜,没看错,发信人楚熠,聊天内容还停留在早上的道歉信息。 程景知有些无语,轮得到他来管?可却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怎么拿到的这张照片?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时而惊呼的嬉闹声,她看见了独自坐在一旁正在看手机的楚熠。他换了一身衣服,灰色的亚麻长袖衫,袖子挽至手臂处,卸下平日成熟的西装,此刻的装扮显得平易近人许多,也是她从没见过的风格。 他怎么也跟着来了? 程景知猜想估计一直跟着程义良没离开呢。 她有些愤愤不平,咬了一口冰淇淋,正准备靠回躺椅,忽然又见蒋颂宁径直坐在他的对面,把他的脸给挡住了,不知道在说什么。 程景知静坐片刻,视线落在不远处乔彦今身上,暗暗想:他凭什么这么说乔彦今,好像他多痴情多守着贞操似的。 于是她点亮已经黑屏的手机,敲下字:【你不也一样,不知检点。】 楚熠看着消息笑了两声。 对面蒋颂宁找他询问投资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浅笑抬眸:“蒋小姐不如问自家人能得到更好的建议,我是个半吊子,平时这些事都交给团队处理的。” 蒋颂宁能明白他的意思,今天一天她尝试了很多话题想与他拉近关系,都没有什么效果,此刻若是再纠缠下去便是她自讨苦吃了。 “看来楚总还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 程景知冰淇淋已经吃完,忽略掉楚熠的回复——【你到了?】 转而接起妈妈催问她到哪里的电话,她懒洋洋回:“就在这边坐着呢,等会儿再过去。” 她戴上耳机,闭目养神,没多久就感觉身旁坐了个人。 大概实在觉得怪异,她睁开眼往左边一看,楚熠躺在她旁边那张躺椅上,也在闭目养神。 她有点慌张,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谁让你过来的?” 楚熠缓缓睁开眼睛,慢悠悠转过头来,忽然惊喜道:“程小姐,你也在这里,好巧啊,程董等你很久了。” “……” 程景知真想抓一把沙子扔到他脸上。 大概是看她铁青着一张脸,实在是过于生气,楚熠收敛了两分,不再和她开玩笑,只说:“挂脸的话会不会有点太明显了,很容易被人看出异常。” 程景知真的去抓沙子了,一甩手扔他脸上。楚熠抬手挡,挡住了大部分,还是有些进了眼睛。 也不见他恼,拧开水瓶洗了洗眼睛,又揉了揉,沾湿了长睫,眸中眼波流转,望向她的眼仿佛又深情了几分。 程景知觉得他有病,被她扔了沙子只是笑,怕不是真的惦记她家的家产了。 她默默翻了两下白眼,拎包就走。 楚熠嘴角还噙着笑,想起刚刚她那样子和以前生气的时候真是像,一点没有差别,他没忙着追上去,还坐着,准备等过一会儿再过去。 程景知拎包时会经过沙滩排球的场地,其实还隔了一段距离,但是乔彦今发现了她。 “我女朋友来了,先走了。”他扔掉排球,跑去找程景知,留下剩下的几位女生错愕张望。 程景知忘记他就在一旁打排球,被他吓了一跳。 她装作不知道他在一旁打排球,只是寒暄了两句。 这一个下午,程景知过得还算惬意,后来楚熠再过来,没再有任何过分的举动和话语,就这样相安无事到晚餐结束,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程景知明天还要上班,就不回老宅了,仍旧是回自己的公寓住。 回到家时,夜色孤寂,明月高悬。 程景知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流光溢彩的晃影,渐渐地眼睛失了焦,灯光铺出四条路,与其他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渲染进她的眼里,好像又回到了等他的日子。 那些热闹的灯光从来没有属于过她。 门铃猝然响起,她被惊到,慢慢走过去,见是楚熠便打开了门。 “这么晚了你不回去来我这里干嘛?” 他环视她一圈,似乎松了一口气:“打电话你没接,我以为你洗澡晕倒了。” 她曾经晕倒过,就在浴室。 手机是静音的,她回家后没看手机,也没急着去洗澡。只是有很多很多事堆在心里,她只想发呆看夜景。 “我没事。”她说。 看着他焦急的神色,以及今天脑中思索了许久也毫无头绪的心思,程景知忽然腻了,她不喜欢他悄无声息地走掉,又装扮着深情回来关心她,这很假,也没有意义。 “还是算了吧。” 楚熠怔住,问她什么算了? “不想再继续了,就当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很累,你走吧。” 沉默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四周静得像是把他们两人单独隔离出去,程景知看他一眼。 他眼中是晦暗的、阴鸷的、难以捉摸的。 她觉得不妙,立刻要关上门,却已经被他捷足先登,掌住门,闪进来,关上门,一气呵成。 下一秒,捧着她的脸颊。 “生气了。还没有消气对不对?我今天确实做得过火了,我道歉,对不起,保证不会再犯……” “不止这个原……” 可话还没说完,楚熠吻落下来,本来轻柔地吮,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加重了力道,卷住她的舌头,打着圈。 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身往自己身上贴,另一只手轻轻揉她的耳垂,缓缓摸她的脖颈,穿过发丝扣住她的后脑勺。 程景知喘不上气,推不动他,腿渐渐有些发软,瘫在他怀里。 楚熠打横抱起她,直直往她房间走,将她放倒在床上,另一只手触到温泉口。 未来得及阻止他,她已经脑袋后仰,挺起背脊,艰难呜咽出声。 “你好好看着。” 程景知抬起头,眼眸逐渐聚焦,看见他蹲下身去,下午穿的长裙,裙角被他翻出荼蘼的弧度,像是在饮用甘泉,她再也没法阻止他,只能任由他去。 第23章 沉浮 程景知头晕得有些厉害,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技巧的? 意识过电一般一阵阵袭来,她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许久才喘上一口气发出一声闷得久了的小小哼唧声,鼻音有些重。 头发被汗湿贴在她的脸颊上, 越发觉得像是在海面上无助地沉浮。 楚熠终于舍得离开, 贴上来压着她, 一只手拂开她脸上的发丝。 程景知没力气推开他, 微微抬眼, 看见昏暗的房间里他的鼻尖上有一小块亮莹的水渍,看得她羞耻心起,抬手想帮他擦去。 他会错意, 以为她是想要摸自己的脸, 主动把脸凑上去, 拖着她的手背放到自己脸上。 程景知咽咽口水,只说:“你的鼻子脏了。” 他依旧在她手心里蹭,回答道:“没关系,我喜欢。”说着还吻了吻她的掌心。 “我也不是没有用的对吗?”他问:“你需要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就过来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程景知拧着眉心:“不需要,我还有别的人选。” “我的技术更好。” “没觉得好。” 第26章 “那刚刚是谁舒……” 程景知瞪大眼睛捂住他的嘴, 后者却笑眼盈盈。 他在她的掌心里嗡嗡:“所以别把我赶走了, 还有一点点用。” 她撤了手,一言不发。 楚熠当她默认,起身打横抱起她往浴室走:“需要帮忙洗澡吗?” “你赶紧出去!” 楚熠没再逗留, 从浴室出去了。 程景知洗过澡后从房间出来找水喝,原以为他大概已经离开, 却没想到他竟然在厨房忙碌。 他宽阔的背脊在厨房的暖光灯下像是有一层细细的绒毛,每一根都在牵扯程景知的记忆。 其实厨房和楚熠的匹配程度并不高。 刚在一起的时候楚熠在厨房里显得很笨拙, 烹煮一类更是一塌糊涂,就连简单煮个面条都能烧焦。 那会儿程景知忙着毕业,要不就不出门,一出门必定在学校呆到很晚才回家。 楚熠那段时间从网上学了很多菜谱,等她回来时必定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程景知第一次吃他做的饭时,久久没动筷子,嘴唇包着牙齿紧紧抿住,许久才蹦出几个字:“没毒吧?” 楚熠被气笑了,一只手把她反扣在怀里,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啄了好几下才说:“大小姐,我已经为你试过毒了,要是有毒我现在应该在医院。” 程景知想,那会儿她就该有所觉察,他的眼界,他的学识,他举手投足间的教养便可以看出他并非出身于普通家庭。 只是那时候,她涉世未深,又是第一次恋爱,很容易就被冲昏了头脑,很多时候都忘记了思考,又或者说自动为他找好了理由。 不多时楚熠端出来一碗海鲜面,鲜味可口,汤汁浓郁,分量不多,刚好够她一人份。 他见她手拿着水杯站在餐桌边,将面条放在桌上:“晚餐见你没吃多少,这会儿应该饿了,来吃一点?” 他的海鲜面也是跟着美食博主学的,只是后来更偏向于她的口味,便成了如今的改良版本。 那碗面条真的很香,程景知很难忽略,她摸了摸鼻子:“没下毒吧?” 楚熠心里涌上酸涩,面上似笑非笑,挑起几根吃完后对她挑挑眉:“我好好的。” 她这才过去坐下,细嚼慢咽起来,味道和以前的一样,或许是许久没吃了,她觉得好像比以前的更好吃。 楚熠又说道:“看,我还能当保姆,留着我总没有坏处的。” 程景知擦擦嘴瞥他一眼:“你究竟是不是老板,为什么总往我这里跑,我见你好像不是很忙。” “不能说不忙,但见你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程景知低头喝了一口汤,心想他怎么可能不忙?小赫忙得人影都见不到,他倒是装的悠闲自在,他那些亲戚在外面散布他的谣言,网络上对他不利的舆论他到底知不知道。 半湿着的发丝顺着她低头的动作从耳后掉了一缕下来,楚熠比她的反应更快,拢住她的头发顺势绑了个低马尾。 程景知震惊之余伸手到后面去摸了一下,头发被绑得好好的。她顺手将发绳扯了下来,入眼是一条纯黑色的发绳,她调整角度,找到那个不太显眼的金属小logo,是她的那条。 “你!怎么还顺手偷人东西啊?” 那根在度假酒店怎么也找不到的发绳原来是被他偷了。 楚熠脸上并没有什么当场被抓包的羞愧感,坦言道:“我以为你还有呢,所以就拿了。” 她将发绳紧紧捏在手心:“不准偷拿我的东西!上次偷我的画册,这次偷我的发绳,下次还要偷什么?” 楚熠无言,他当然想说,偷走你的一切,所有被你用过的,最好是贴身的东西。他实在肮脏又恶劣,欲望低下又没品。 可这些话不合时宜,会有被分手的危险。 他老实点头:“知道了,不会再拿。” · 又过去两日,程景知在与项目组开会结束后,前台告诉她之前养老院的郝院长又来了。 这次不同的是,郝院长是带着律师和助理来的,言语之间带着对绿野的高度赞扬。 合同签订得很快,过程很是愉快,谈完业务后,程景知还请郝院长一同吃了饭,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夜色注入a市,程景知带着段承两人在酒店门口目送郝院长的车离开。 初夏的风很暖,程景知站在繁华都市之夜下,抬头仰望几颗零星的星星,面色未见合同已经签订下来的轻松。 段承却兴奋得不得了,问她合同都签订下来了为什么不开心? 程景知思索片刻问他:“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最近这两单生意都是大单生意,过程还十分顺利,我们以前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程景知的工作室规模很小,资历也不深,除了刚开张的时候一些熟识的伯父伯母来照顾过她的生意外,后期她都是自己努力去谈合作,其中艰难只有她自己清楚。 段承来得晚,是程景知今年年初新招的员工,他对工作室早期的情况只是有所耳闻,并没有经历过,眼下却觉得谈合作其实很轻松。 段承挠挠后脑勺:“这或许是我们工作室开始走入正轨了呢,以前积累了一些口碑,现在人品大爆发了。” 程景知笑笑,要真是人品大爆发就好了,难不成养老院的项目也和山弯的主人有关? 她有些发愁,余光似乎看到一旁有人往她这边走,等正眼看的时候又没有了,莫不是自己最近被楚熠弄得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段承见她愁容满面,小声说:“会不会是有对家要害我们?” 程景知不由得想笑,她这小工作室还有对家呢?想到段承最近吃饭时在重温以前的商战片,“应该不会,你少看点电视剧。” · 楚恩霈被保镖捂着嘴拉到酒店的电梯处才停下,制造出不小的动静,就连酒店工作人员也上前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愤愤不平地剜了身旁高大的女保镖一眼,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说自己没事。 保镖是楚熠派来的,她原本以为楚熠让她不要乱跑只是随口说说,因为爸妈经常这样口头警告却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保镖上门来,几乎是全天都陪着她,不允许她乱跑。今天要不是朋友在这里办生日,她根本出不来,而且出门还得保镖全程跟着。 对此,楚熠的大伯没有任何异议,反而觉得楚熠细心,还特意选的女保镖。 “你拉我干嘛!” 楚恩霈十分不满意阿珊的行为,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那位漂亮姐姐,兴奋之余,想上前和她道歉,仅此而已。 阿珊面无表情回答:“老板说过,来参加生日就只参加生日,不要做别的事。” “你怎么这么死板!难不成我和朋友说句话都不行?” 阿珊问:“谁是您朋友?” “就刚刚那位。” 阿珊平静道:“那您可以去找老板告我的状。” 楚恩霈被她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明知道表哥根本不会站在自己这边,这状要是告了只怕又多加两个惩罚。 她憋着一口气,阿珊已经按开电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姐,走吧。” 楚恩霈真的快憋屈死了,她不敢对表哥发脾气,也不敢对阿珊怎么样,毕竟阿珊一个甩手就能把她掀翻在地。 这些天以来她简直疯了一般想见到程景知,好想要那个姐姐为自己求情,她真的要憋死了。 怨念 摆在脸上,直到见到自己的朋友她才展开真心的笑颜。 方幼思听楚恩霈吐槽自己是怎么到如今这步田地的,既同情又觉得好笑,后来听她说起那位美女的特征,莫名有些熟悉,便问她那位美女是不是姓程。 “我不知道,出事我就被金管家带走了,所以不清楚。” 方幼思拿起手机,点开列表里的朋友圈,翻了许久找到一张照片,指着其中一位女生问:“是她吗?” 照片里约摸有十几个人,程景知穿着滑雪服,和方幼思的表姐站在一起,她昳丽的五官在这样的大合照中没有被吞掉,殷红的唇弯着,能想像得到她这一天一定玩得很开心。 六人定律在这时显得十分有用。 楚恩霈一眼便认出她,不敢说太大声,回头看了眼阿珊,发现她正盯着自己,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挡住嘴巴说:“就是她。” 方幼思收了手机,神情认真:“难怪你表哥要这样罚你,她是乔家小少爷的未婚妻,你们家不是和乔家在合作吗?他肯定是怕你捅了篓子,你在家好好呆着吧,别再给他惹麻烦了。” 第27章 楚恩霈被朋友这一番话吓到,瘪着嘴说:“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办,我是不是更得去和她道歉了?思思,你帮帮我,我真的快憋坏了,我还想和你一起去欧洲玩啊,你想想办法……” 方幼思有些为难,想帮朋友又觉得不该多此一举。 可两人实在玩的好,去欧洲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她沉思片刻,假装无意回头看了眼阿珊,悄声说:“我姐姐和她是同学,听我姐姐提起过,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如果去找她说说,她应该不会为难人……我知道她公司在哪,要不我买点东西帮你去道个歉?” 楚恩霈瞬间想跪在地上叫她一声妈。 “救命恩人,你是我救命恩人!” 方幼思仿若被赋予了神圣使命,一脸爱卿平身的表情。又怕计划败露,两人不约而同收敛笑意,拉紧的手相互捏了捏。 方幼思的家教严格,生日聚会进行到晚上十点的时候已经在准备结束的阶段,陆续有人走了。 楚恩霈还不想这么早回去,不然回去就会不准再出门,她藉着机会跟着方幼思到处走,直到方幼思去了一趟洗手间,两人才短暂分开。 方幼思在洗手间简单补了一下妆,刚出门就遇见阿珊,脚步一滞。 阿珊个头得到一米八了,常年针对性的训练使她有一副强健的身体,再加上一身挺括黑西装的加持,不需要刻意做任何凶狠的表情她都能给人带来无形的压迫。 方幼思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说话都有些结巴:“霈霈不在洗手间……她、她在前面……” 阿珊声线平稳,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我知道。方小姐,我来找您。” “什……什么事啊?” “您给小姐看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方幼思心想以后再也不笑楚恩霈了,这也太吓人了。 阿珊说:“方小姐,您最好不要帮楚小姐做任何事,否则牵连到方家就不好了,您说是吧?” 方幼思咬着下唇,想到的是外界关于楚熠的传闻,就连爸妈也告诫过她,和楚恩霈一起玩的时候少掺和楚家的事,又想到如今楚乔两家的合作实在是风头正盛,自己根本惹不起,看来这件事的确有些严重。 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阿珊又问:“您给小姐看了什么?” 方幼思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她觉得如果今天自己不把手机交出来的话,阿珊可能会强行拿走她的手机。她避开阿珊的眼神拷问,支支吾吾说:“就……我表姐的朋友圈。” 楚恩霈的计划还没捂热就败露,回程的路上沉默流泪。她觉得拖累了方幼思,害怕楚熠会做出什么对方家不利的事情来。 她拿着纸巾轻轻拭泪,吸了吸鼻子,低声对阿珊说:“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我哥哥,就说我知道错了,麻烦他不要对方家出手。” 阿珊侧头看她,声线依旧没有起伏:“楚小姐,您误会老板了,老板不是什么喊打喊杀、只手遮天的人……” 阿珊及时顿住,没接着说,她想,等到老板和程小姐真正在一起的那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 凌晨一点,庄园灯光静谧,书房亮堂着,楚熠还没睡,达克趴在他的脚边已经睡着。 楚熠毫无睡意,盯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出神。 这张照片是阿珊发过来的,大概是他离开的这四年间,有一年她和以前读书时玩得比较好的伙伴一起去瑞士滑雪。 楚熠数着人头,一共十二人,四名女生,八名男生。有好几个他都叫得出名字,如今也在帮着家里打理生意。 还有那么一两个大概走的是科研路线,他不太清楚,不过这只是随手查查的事。 天地之间雪茫茫一片,背后的雪山高耸,他的知知站在中间,笑得十分明媚。 后面有个男生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真碍眼。 斟酌片刻,他把照片发给陈温纶。 【查查上面都是谁。】 第24章 想你 程景知还是不太习惯楚熠如此强烈的存在感, 她看着楚熠昨晚发来的那条邀请她去滑雪的消息,选择了无视。在清晨微光时先赶去见程景赫。 她于昨夜终于联系上程景赫,他说一早要飞一趟东南亚处理事情,暂作停留后马上要飞一趟法国, 要去那边的酒庄。只能腾出早上二十分钟的时间给她。 她的住所离机场较远, 还必须得早一些起床才行。 他竟然约她在机场的停车场内见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要做什么地下交易。 摔门下车时可见她心情并不算好, 程景赫的助理袁航正站在车门边, 在等着为她拉开车门。 车门开,她弯腰坐进去,藉着车内阅读灯看见程景赫消瘦不少, 眼底竟有小片晕染开的乌青。 她刚要发的火气瞬间消了, 凑近了些仔细端详他的脸, 一脸严肃问道:“我们家又要破产了吗?” 程景赫皱着眉,语气不善:“你就不能盼着点家里的好吗?瞎说什么。” 程景知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真要嫁给乔彦今了。 “那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棘手把你弄成这样,需不需要我帮忙?” 程景赫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程景知, 你已经花了两分钟和我说闲话,你还有十八分钟。” 她被程景赫这句话哽住, 他小时候还算乖, 进了青春期后就开始不怎么和她说话,连姐姐哥哥之类的称呼都不愿意叫了。眼下求着他帮忙,还是和他好好说话比较好。 “我有两件事想问你, 麻烦你帮我查一下,我觉得你应该能查到。” “说。” “第一件事, 我想问你知不知道山弯那套庄园的主人是谁,因为我现在接了他的生意, 他给我的感觉很怪异;第二件事,西郊有一块地要建养老院,我查过这件事是真的,但我现在的疑问是这单生意做得有点太顺利了,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是不是有人背后帮了我?” “就这?”程景赫掀起眼皮看她,“你可以给我打电话问。” “那您也得接电话啊小程总。”程景知笑着说完便朝他翻了个白眼。 程景赫舔了舔唇,沉思片刻:“我先回答你第二件事,的确是要建养老院,但我没听说过他要帮你,这件事我会帮你查一下。” 她迅速抓住话头:“等等,你说的他是指谁?” “现在我回答你第一件事,”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做最后的一番思考,两秒后才继续说:“庄园的主人你也认识,是楚熠。” 程景知嘴唇微张,原本怔愣的表情下一秒浮上一抹赧意的红色,继而愈发感到呼吸不畅。 所以一切都不是巧合,是他的故意而为之。 程景赫见她此时情绪波动有些大,伸手轻拍她的背脊:“要我帮你揍他吗?” 一切都说得通了,比如庄园的主人为什么从不肯露面,他为什么又非要莫奈风格的花园,金管家为什么对她如此尊敬。 稍微平复心情后,程景知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看着办。” 与程景赫约定的二十分钟时间很快就要到了,程景赫见她神思不在身边,问她最近有没有与陆诗音联系。 程景知回了两分神,点点头:“偶尔有联系,但有时差,我俩不是每次都能碰上,而且她也很忙……怎么了?” 程景赫装作无意:“我是想说,或许你可以问问她的意见,你们女生之间相互问问应该会有一些好的解决办法。” “谢谢,但她也挺忙的,还是不麻烦她了。” 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程景知不想再待下去,准备下车。 程景赫又说:“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或者给袁航打电话。” 她已经踏出车门,朝车内挥了挥手,去开自己的车。然而上车后却良久未动,程景赫前来敲了敲她的车窗,待她降下,温声道:“我叫人来接你回去,你别自己开车。” 程景知伸手揉揉弟弟的头发,扯着嘴角笑:“不用管我,我没事,快去忙你的。” 程景赫对楚熠的态度并不算太明朗,他被严骞泽拉入思润才与楚熠相识,两人之间只有生意上的来往,算不得什么交情。 但他多少也看出一点不对劲的苗头,他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现下无暇顾及他人的事。 楚熠的事他原本就没打算瞒着程景知,只要程景知问他一定会如实相告,他就这一个姐姐,楚熠算什么东西。 程景知修整好心情后开车回去,慢慢捋思路。 她无法容忍自己被骗,当年他不告而别就已经够令她恨他,而如今又做出这样的行为,属实是猜不透他的目的。 第28章 车子无意识地开到了a市一栋地标性写字楼,恍然间回神时,已经停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灯。 她抬头看这栋钢筋筑成的怪物,遥遥望到最云端,日光刺目,生理泪水无法克制地溢出。 这栋楼属于楚氏集团,最高处是楚熠的办公室,大概。 她这才发现她对他竟然什么都不了解,不知道他住哪里,办公室在哪,身边是否有女伴。 而他却似乎对她了如指掌。 程景知打了个冷战,这件事似乎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刺骨的寒意从她头顶密密麻麻袭来。 绿灯亮起,她立刻过了马路,找到附近的商场停车,她需要下车吃点东西喝杯咖啡来缓解此刻不安的情绪。 点单时,她全无闲情逸致慢慢选,随意点了原味的费南雪和燕麦拿铁。 待服务员精致装盘端上来后,她的思绪才有短暂的回笼。 她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对她来说楚熠如今的权财力都在她之上,若是她不小心惹毛了他,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出来。 她需要知道他对自己的“喜欢”到了哪种程度。 是仅仅看中她的家世还是认为旧情人知根知底好做拿捏,还是说,他的确有那么可怜的两分真心。 她蹙眉的样子看起来似有极重的忧思。 程景知发现自己好像逃不掉了,她不该惹他,早该在一开始就该和他拉开距离。 “程小姐,楚董让我来接你。” 程景知被突然出现的陈温纶吓了一跳,右半边身子麻了,动弹不得。 陈温纶连声道歉,又将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的理智恢复得很快,问起接她是什么意思? 陈温纶说:“楚董看到您来了这边,知道他过来您肯定不愿意,所以让我来请您。” 程景知抬起手机,发现他果然就在十分钟以前发过消息给她,但她那会儿压根就没有听到。 陈温纶发现她有些不对劲,试探性地问:“程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那走吧。” 她转身拿起一旁的包,跟着陈温纶往外走。 当然要和他见面,她也要知道他的一切。 陈温纶有意带她走人少的地方去乘坐楚熠的专用电梯,一路上的确没有遇见什么人。 楚熠他害怕她不愿意来,特意给她发过信息,提到他会让陈温纶低调行事,不让人看见。 楚熠的办公室是单独一层楼,陈温纶刷着每一道门的门禁,带她径直去了办公室。 “程小姐,你先在这里休息,楚董现在在开会,很快就会回来了。” 意思是要她在这里干等着?那又何必请她过来? “你和他说超过二十分钟我就会走。” 她轻抬下巴,不乏傲气,还是骄纵的大小姐。 亲眼看见陈温纶颔首退出办公室,她才背着手踱步审视这里。 他的办公室很大,比外公的办公室都大,整片落地窗能将a市景色尽收眼底,此刻城市川流不息的车辆俨然似定格动画玩具,站在这里像是拥有了可以粉碎一切的权力。 程景知转身朝他的办公桌走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的桌面整齐得有些变态,电脑还是息屏状态,她对他的商业机密不感任何兴趣,不想去碰。 视线所及没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想去旁边的沙发上小坐一会儿静待二十分钟过去,转身的一霎,她看见她画的那幅画竟然被他挂在办公桌的正对面。 那么丑的一幅画他竟然将它挂在这每日不知道要处理多少公务的办公室里? 她大步向前,跪在沙发上想去够那幅画,高度却是不够的。 脱鞋踩沙发上,不太合适吧。 思忖的片刻,却听见办公室的门锁有响动声,她扭头看去,见到了楚熠。 她还维持着跪在沙发上的姿势,今天穿一条包臀裙,蓝灰色丝质衬衫淌在她身上,好身材暴露无遗,头发卷过,打着卷垂至腰际。 他很少见到她这样的装扮,也是,四年时间他大概错过了不少。眼下见她穿成这样,忍不住有些燥热,最原始的冲动涌上,想将那一层脆弱的布料撕开。 程景知站起来,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脑海中闪过今天的许多胡思乱想,声音变得柔和了些 :“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他视线流连在她脸上,伸手揽住她的腰:“想你了,今天怎么会到这边来?” 她舌头打了个转,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开到这边来了。原本是要去工作室的,可能……不知道,无意识就……” 话还没说完,楚熠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埋下头吻住她玻璃似的嘴唇,像是品尝什么极为美味的东西,珍之又珍地吮、轻咬、挑动。 “好甜宝贝,吃的什么?” “费……南雪……” 他一只手挑开衣服下摆开始作乱,他觉得自己要疯了,怎么会有人无时无刻不牵动他的心,明明她就只是站在那,他就有了任何想法。昨夜的嫉妒肆意生长,他越发用力地揉搓。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沙发上,楚熠双眼迷濛,有些贪心地问:“是不是也想我了?” 程景知身体一僵,“没有,别自恋。” 他笑着将她紧紧扣在怀里,绕着她的头发玩。 “楚熠,今晚去你家可不可以?” 楚熠动作顿了一瞬,回答她:“当然好,我来接你。” 第25章 婚约 程景知离开楚熠的办公室前, 她强烈要求楚熠将那幅画收起来。 楚熠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说这幅画是他买的,他拥有这幅画的所属权,想怎么放就怎么放。 程景知下意识想骂他, 却忽然停住, 一切等今晚去了他家再说。 转身离去时, 她没有注意到楚熠带着沉思的眼。 然而她没等到晚上去他家, 先等到乔彦今爷爷病情急转直下的消息。工作室的一应事务她都交给徐代霏, 和家人一起赶往医院。 乔家人都聚集在医院。 疾病面前,饶是再富有的家庭,就算拼尽一切财力也是回天乏术。 程景知看见乔彦今面色凝重站在外间, 文敏轻轻拍她的腰, 示意她前去和他说两句话。 她走上前, 也只能对他说些最无用的安慰话语,乔彦今明白她心意,抬头朝她勉强笑笑。 乔家老一辈人强调家族内部团结,优秀的后代世界各地发展。害怕关系疏离, 乔安国定下规矩,子孙必须要由他带到五岁, 乔彦今幼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由爷爷带大, 他对爷爷的感情无需多言。 这里氛围沉重,程义良与乔安国年轻时拜过把子。他虽不说话,却能从他眼睛里看出静静流淌的悲伤。 眼见着老人是越来越不行了, 程景知也难免被现场情绪所感染,无端想起前不久耿露去世时, 楚熠是不是也十分伤心? 她曾经从楚熠的三言两语里听出来耿露对这个孙子极为器重,必定是什么好东西都给他, 他也一定对奶奶的感情很深。 中途感到气氛沉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皆来自楚熠,又有四五条短信,以为她是因为他不愿撤那幅画而生气,便好言好语讨她欢心,让她下楼来,他在楼下等着。 程景知不好回电话,给他回了信息,说今晚就算了,过段时间。 楚熠很快回复,问她为什么,是不是真的生他的气了。 【彦今的爷爷病情加重了,我也在这边。】 发完这句话,程景知收了手机又往病房赶。 一直熬到入了午夜,情况逐渐不好,程家只留下程义良和程拓,文敏和程景知回了老宅。 程景知回了房间,拿出只剩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充电,她的手机从进医院后就静音了,这会儿才看见楚熠后来又发出的几条信息。 竟然全都是关心乔彦今和乔安国的文字,倒是有些让她出乎意料,她原本以为他发来这么多条消息,大概率是要和自己说一些难听的话,让她不要去插手一类的。 也是,他和乔家现在还在合作期,要是乔安国病重,他肯定得有所表示,不由得心又凉了一截。 但她至少确定了一件事,自己于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这更加给她敲响了警钟,不可沉溺于他一时间的温柔,她必须要在最后狠狠踹上他一脚。 原本不想回复,她也逼着自己回复了,如实转告他老人家的病情,也好让他有个数。 没刻意等回复,她便去洗澡睡觉,睡前没再看手机。 她自然不会知道楚熠在手机那头的表情是何等淡漠,他看着程景知回复的寥寥几行字,只想冷冷发笑。 第29章 不是说她和乔彦今的婚约是假的吗?她怎么会如此关注乔彦今的心情,还特意嘱咐要他到时候与乔彦今见面要慰问一番,她还将乔安国的病情记得如此清楚。 她真是善良。 可他不是善良的人。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说他冷血也好,说他不顾念情分也罢,他最多只会给予死者一点尊重,其他的感情他给不出分毫。 眼下乔安国病重,按照世俗常理他都该要沉重些,可他想到程景知与乔彦今的婚约都是老头搞的鬼,他不可能还给对方有什么好脸色。 老人即将魂归西天,也就是说,程景知和乔彦今的婚约很快就会解除…… 楚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嘴角挂了一丝第一场胜利的微笑,接下来他只要一步一步来,一边将知知的心全都拢来,一边将乔彦今挤出去。 在他未来的蓝图里,他会和知知结婚,在庄园里和达克一起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她,再也不会有人将他们二人分开了。 · 乔安国去世了,a市接连两位老企业家的去世令城市的气氛稍显沉重,毕竟两位都为社会做过不少贡献。 参加葬礼那天,她远远看见了楚熠,他与乔彦今交谈时,面色悲戚,大概因他的奶奶也刚过世没多久,两人竟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程景知别开眼,安静呆在外公身旁,打算今天不去招惹他。 他也很是安分,两人避不开的场面,他也只是叫她一声程小姐,朝她礼貌颔首。 相安无事参加完葬礼之后,楚熠来找过她一次,他表现得懂事又听话,来找她也仅限于亲吻和拥抱。 他知道老爷子一死,婚约很快便不复存在,他只要耐心一点等着就好了。 由此他放心地去了一趟美国出差。 又过了两天,程景知才想起一件事来,那便是当初她与乔彦今的婚约本就因为乔老爷子才被重新提出来,如今老爷子去世,那她应该很快就能和乔彦今挑明,将婚约就此揭过。 可纵使这件事早已说好,目的是陪老爷子走完最后一程,如今老人家尸骨未寒,乔彦今又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现在提出来。 事情略有些棘手,但好在她还能等。 然而事情又有了反转,原本也并不支持乔安国决定的乔博寅忽然反水,要将程乔两家的婚约快快提上日程。 理由是,这是老人最后的遗愿。 乔安国的病情直转急下得实在太快,病来如山倒,就连话也说不利索,好在遗嘱是早前就定好的,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乔彦今的婚事。 离世前,乔安国紧紧抓住乔博寅的手,要两个孩子快速完婚,否则他死不瞑目。 由此乔博寅才忽然转变了态度。 程义良知道自家孙女的心思,在她不在时已经想好了推辞。 时间一拖再拖,乔博寅自然是不高兴的。 程殊将家里的情况告诉程景知,程景知心中烦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时她刚关上工作室的空调,准备下班走人,却被这通电话钉在了办公室中央。窗外的火烧云仿佛已经烧到了她的办公室,令她无端燥热,背脊生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挂断电话后她便正好看见乔彦今的信息,他候在她的办公室楼下,准备请她吃饭,顺便聊一聊。 乔彦今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程景知拿上包往下跑,高跟鞋在地板上蹬蹬作响。 端坐于包厢内,程景知全无点菜的心思,随意报了几个菜名,等着乔彦今发话。 程景知没感觉出来他到底瘦没瘦,只看得出来他的神情还有些悲伤,说话时有些有气无力。 “知知,抱歉。前两天我一直在和我爸爸做抗争,但爷爷的去世令他有些固执,他现在一定要将婚约进行到底。” 程景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许久,连看也不想多看他一眼,低垂着眼,看沉浮于袅袅白气间的茶叶。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当初就该解决这个问题,不该拉你进来的。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请你相信我好吗?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办法。” 他语气诚恳,一只手放于胸前,绅士做派。 程景知依旧沉默,她抬眼看向他,目光带着审视,似乎宣告她的耐心已经告罄。 “乔彦今,你有和你父亲说,你根本不喜欢我,十分厌弃我,讨厌我,对我恨之入骨吗?” 她语气平淡,生出一丝与生俱来的威严,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自己这样的一面。 乔彦今嘴唇嗫嚅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你没说。” 程景知认为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乔彦今的态度。毕竟乔博寅对这个小儿子十分喜爱,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只能屈居于他的管理之下,在集团内部任高层管理时,乔彦今已经独揽大权,接手了新能源汽车的那一整条产业链,如此放手让他去锻炼,出什么事都由乔博寅担着,真是一众孩子中独一份的。 她不是头脑空空的人,如果乔彦今从一开始就充分表明过自己的态度,那么乔博寅不会逼他至此,更不会在乔安国去世没多久就急着要两家先去扯证。 乔家的意思是守孝三年,先领证,三年后再挑个好日子办婚礼。 先不说程景知究竟喜不喜欢他,她绝没有立刻步入婚姻的想法。 “知知,以前是不能那样说,现在是说了也没用。我爸爸铁了心要遵从爷爷的遗愿,我知 道你肯定会怪我,但我真的尽力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让时间再拖延久一点,让爷爷留下的悲伤淡去一点,我才好和我爸爸谈。” 她丝毫不客气说道:“现在是你爸爸不给我们留一点时间,你却让我给你时间难道不可笑吗?” “知知……” “麻烦叫我大名,乔彦今。” 乔彦今抿唇片刻,做了妥协:“好,程景知,我想告诉你,我并非什么都没有做,或许你不了解我爸爸,他十分专制,自从爷爷过世后,他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之主,谁也无法忤逆他,我会努力争取时间,请……你相信我。” 没有任何进展,程景知靠向椅背,男人面色不改,神情疲惫又难堪,仿佛肩上有座大山压着他,沉沉喘不上气。 她还能说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境地,她只能给他时间。 原本脆弱的婚约明明一戳就破,不知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竟变得十分被动。 程景知此刻万分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他,事情演变成这样,不可能全怪乔彦今,更应该责怪自己。 半个月后是乔父的生日,乔家不准备大办,只约了些至亲好友上门聚会。 程景知躲了乔彦今大半个月再也无法躲,这次她发现乔彦今的不对劲了,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不见平时的意气风发。 见他如此,她也不好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态度缓和了许多。 却没曾想,她竟然意外见到了乔父打乔彦今的场面。 那时,她从洗手间出来,无意间路过书房,虚掩着的门缝内,乔彦今正在与乔博寅争执。 声音细碎,但她也从大概的词语之中拼凑出了他们所争执的正是婚约这件事。 乔彦今反抗婚约,乔博寅竟然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惊得程景知攥紧了手。 第26章 领带 楚熠出差大约有半个月时间, 回来时听到的消息却与自己所想的大相迳庭。 另一名留下的助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得十分清楚,令楚熠呼吸不畅。 嗯,他不该掉以轻心的,是他轻敌了。 助理又告诉他程小姐对乔总的态度有所缓和。 从助理讲述的细节中, 楚熠听出来了一些不对劲, 待一切想通时, 他已经到了程景知工作室。 这时正值午后休息时间, 前台工作人员半倒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瞧见对方的穿着知道大约是客户,立刻就来了精神。正准备和楚熠介绍时,楚熠已经开了口:“我来找你们程总。” “请问您是和我们程总约好了吗?” “不算, 帮我打个电话吧。” 前台依言给程景知的办公室拨电话过去, 告诉她一位姓楚的先生找她。 那会儿程景知正在午休, 听见前台的话下意识去找手机,看手机里有没有楚熠发来的消息。 没有。 在前台带他上来的时间里,她默默从里间爬起来,拉开窗帘, 让阳光照进来。 这时,门口已经响起敲门声。 在得到她请进的指令后, 前台将楚熠带了进来。 程景知面色有些不悦, 瞥了眼面向大办公室紧闭的窗帘,那是她午休时关上的。 第30章 还没来得及质问他为什么来这里,楚熠已经将她揽入怀里, 要找她索吻,被她推开。 她态度的变化有些大, 令楚熠眼眸又深沉了些,明明离开前还好好的。 “我听说你和乔彦今好事将近了?” 他语气里不乏带着酸涩之意。 程景知掰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指头, 随口“嗯”了一声。 她暂时没有闲心报复楚熠了,如今乔彦今的事情就已经让她头大得很,她束手无策。 在乔博寅的生日宴上,她亲眼见大搜乔彦今是如何被自己的父亲殴打,最后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宴会上。 这种时候,她实在没法再逼他,何况逼他也于事无补。 现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与乔博寅拖长时间线,别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楚熠松了手,站在她的面前,问她:“那你怎么想?” “我们结束。”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两个人,先结束一个,再结束一个。 楚熠仿若听见什么笑话一般,朝她无声挑眉,而后弯下腰来:“程景知,你爱他吗你就和他结婚,你和他根本一直都在演戏,你们那张假婚约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程景知没想到他竟然会知道其中内幕,当下有些震惊,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查不出来? 她不想和他吵,很快平复心情,纠正他:“首先,婚约是真的;其次,我和乔彦今的确没有什么感情,没打算骗你,我们一直对外声称我们是未婚夫妻,所以在你面前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区别。” 言外之意,他和外人没有什么不同。 震惊的人转换成他,他无声滚动喉结,咬紧了后槽牙,一双黑色瞳仁紧紧锁住面前还带着困倦睡意的女人。 “程景知,我和外人没什么不同?”他质疑出声:“还有多少人像我一样舔着脸服务于你,还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巴不得变成你的一条狗!” 好在,他虽然气焰极盛,面色冷如冰霜,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气势,声音的分贝并不高,仅限于办公室站得极近的两人能听到。 她震惊于都这种时候了,他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的?脸上当即起了一层绯色。 “你好好说话不行?扯那些东西干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扯,做都做了为什么不能扯?你舒服了就想一脚踢开我,没门。” 程景知被他气得顿时说不出话来,大脑好似短路了一秒,才开口道:“我没有求着你做,那现在正好,分开吧,以后你都不用做了。” 他们剑拔弩张地看着对方,语言化身为尖锐的刺,迫不及待想刺痛对方,想看对方落魄、潦倒、服软。 楚熠偏过头去,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也是此时,他发现了里间的暗门。 片刻后,他转过头来,朝门口抬了一下下巴:“你门锁了吗?” 程景知还在生气,脑袋里被一团火烧得没有了什么思考能力,拧着眉反问:“什么?” 他大迈步过去,将门反锁。 轻微卡哒一声,程景知忽然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只还没出声阻止就被他的大掌捂住嘴,虎口之下紧紧压住她的嘴巴,五指分开摁在她的脸颊上,轻微的陷落并没有带来疼痛感,只感觉他的掌心像是有一团火,火势很大,逐渐蔓延到她的脸颊之上,烧得她的脸温度愈发高。 可实际上,她瓷白的肌肤并未受到他掌心温度的影响,轻颤的睫毛却出卖了她此刻狂跳的内心。 楚熠俯下身去,吻到自己的手背上,似乎很满意她现在的状态,否则他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伤他的心,他压根一句也不想听。 “嘴很硬,程景知。我刚回来,倒时差睡不着,要不帮你回忆一下当时的感受吧,你觉得呢?” 程景知瞪大眼睛,唔唔出声,下一秒被他单手抱起,直冲暗门而去。 暗门合上,他先坐在她床边,往后一倒,程景知不受控制地抱住他,紧紧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手已经松开,看见她脸颊上有泛着粉色的他的指痕,没来由地心上一软,差点让她跑掉,还好他反应快,很快扣住她的腰肢,锁住她作乱的两只手,反手扣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领带正好落在她的脸上,被她十分嫌弃地“呸”了一声。 他笑了,但很快又敛上笑容,另一只手随手解开领带,绑住她腰下的两只手。 还没等她大声呵斥他,他埋下头吮住她的唇,探进舌头开始肆意搜刮。 一开始她还紧闭着唇不允许他动作,他坏心眼得很,灵巧的手指直了又弯曲,拧得她不得不张开齿关,只能变相去迎合。 她颤抖着,却紧紧咬住下唇一点声音也不愿发出,她绝不允许让他占上风,好像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她都会满盘皆输。 楚熠却恨极了她这张硬嘴,不得不再过分一点,扇着、拍着、打着、弹着。他满手布着青筋,指尖湿润,控制着力道回回都让她崩溃。 终于听见她的一声抽噎时,也听见她叫自己名字的细碎声音。 他贴过去,动作依旧没停,声音低沉而温柔:“怎么了?” 她盈盈一汪泪眼,声音娇而柔,骂了一句毫无威慑力的脏话。 楚熠甚至因为她的颤音差点没听清,他勾着嘴角一笑,发现自己真的有些过分了,心里密密麻麻生出些柔软来,心情好了些,只此最后一次便停下来。 床头放着纸巾,他拿来简单处理下,尔后才慢悠悠拆掉她手上的领带。 刚拆掉她便扬手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楚熠只觉得是被小猫爪子的肉垫给锤了一下,没有什么痛感,但心里却忽然踏实了。 他坐在床边,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双腿盘着圈住她,她再次动弹不得,只能靠在他怀里。 他揉着她的手腕,似柔弱无骨,勒痕呈粉色,他珍之又珍低头轻啄。 “对不起。以后别随便说不要我这种话好吗?” 程景知还喘着气,四肢被他禁锢得使不上力,裙子在刚刚扭动间被拉高,隐隐可见腿根处的蕾丝花边。 等气顺一些了,她才说:“我劝你早一点和我分干净,我迟早要和乔彦今结婚的,等真正结后我不会再干落人口舌的事,也绝不可能再多和你说一句话。”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可以不说气人的话?”他气息逐渐不畅,感觉肝火郁结,一口血都要喷出来。 她却是狠着一股劲说:“没这个可能,就是要气死你。” 程景知瞪着他,像是瞪着一个永恒的劲敌。 楚熠被她这句话哽住,本想掐住她的下巴要去堵她的嘴,转念间却笑了,觉得她这句话孩子气得很,便用手背轻抚她面颊。 “你对乔彦今也这么说话吗?” “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乔彦今说话,他温和有礼,文质彬彬,处处照顾我的感受,我当然要对他客客气气。” 楚熠若有所思点点头:“客客气气,挺好的。对待外人和不熟的人本来就该客气。” 程景知发觉着了他的道,她本意是想将两人作对比,用这种办法气气楚熠,谁知被他反将一军。 楚熠见她生气的样子实在可爱,没忍住捧着她的脸轻啄,一下又一下,尽管过程中被程景知骂得很难听,他却越发觉得这种相处模式像极了从前,反而令他产生了安全感。 “既然下定决心要气死我,那就别分开了吧?”他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有些恳求的意味。 这个动作她只能望向他的眼,心里激起层层波澜,没回答也没拒绝。 楚熠渐渐松了手的力道,程景知得以站起来,她想起前段时间说要去他家,却因为乔安国的事情而搁置。 “今晚,我要去你家。”她捋好身上的衣服,回头对他说。 楚熠西装外套敞开,衬衫也有些许凌乱,双手随意搭在腿上,手指修长如玉骨。 他看逆光而站的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即使一个微小表情都能被她看个清楚,也知道他的秘密已经被她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可隐藏,于是抬眸回望。 “好。” 第27章 下厨 a市入夏后天色黑得愈发晚, 程景知是第一次坐上楚熠的车,那辆经常停在工作室外的迈巴赫。 驾驶位上开车的是陈温纶,程景知则坐在后座,楚熠不在身边。 陈温纶来接她时说楚总刚回国, 公司事务繁忙, 等处理完了会回家见您。 她面色淡淡, 偏头看窗外的景色。 从她的工作室出发, 一直到快临近目的地, 街景并没有陌生感。 第31章 山弯的绿景永远是幽深的,车窗外的大树参天,不远处逐渐能看清庄园的主建筑。 如今它坦荡立在一片夕阳的余晖下, 早已不见雨雾之中的诡异, 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昭然若揭, 这一序章也落幕。星夜来临,庄园的故事将开启第二篇章。 她淡然自若,没有丝毫起伏的神色。陈温纶从车内后视镜瞧了好几眼,就连他也能明显感觉到或许自己老板将要有大麻烦了。 车内氛围算不上什么好, 他也不敢说话,只时不时看几眼程景知的表情, 好回去交差。 车子驶入庄园, 大门开启,陈温纶轻车熟路将车子开入车库,遥见金管家等人就等在不远处的门口, 就连他也下意识捏了把汗。 金管家没从车上等来老板,却等来了绿野工作室的程总, 他当下便感觉到不妙,可并没有接到任何通知。表情凝固一秒后, 他很快明白了什么,十分自如地迎上去:“程小姐回来了。” 程景知瞥他一眼,发现他对自己的称呼变了,以往工作时过来,他都是叫自己一声程总,现在却叫她程小姐。而“回来”这样的字眼,可见她的存在其实在庄园里并不是秘密,至少在金管家这里不是秘密。 来之前,她本做好了准备楚熠或许会带她去另外的住所,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坦然,带她来了这里。 程景知忽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这种戏弄令她感到十分恼火,以至于惯常有礼的她直接忽略了金管家,大步往里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进来,上次进来还只是在会客室那小小的一隅。 等进门后她才发现这里和会客室不一样,整个屋内的风格全是照着她的喜好而定。巴洛克式的装修风格,比起原本的过分浮夸却又多了许多沉稳和内敛。 若是程景知心情不错,她一定会慢慢走,参观完整座房子。 可此刻她已经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审美能力,只觉得这一切十分碍眼。 陈温纶和金管家一个眼神交替后,对程景知说道:“程小姐,我还要回公司,接下来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金管家。” 程景知牵连陈温纶和金管家也一同讨厌,不做任何回应,听见陈温纶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对金管家道:“他的房间在哪?带我过去。” 就连楚熠的名字也不愿意说,语气也带着颐指气使。 金管家带着她去了五楼,将推开门的权利交给程景知,只告诉她这就是先生的房间,若是她饿了也可以随时告诉他,想吃什么都能做。 程景知却是听不下去,自行推开门,看着偌大的房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关上门游走在房间里,从衣帽间到洗浴间,再到床边和窗边,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她的气息,衣帽间里的衣服是她平时常穿的几个品牌,就连首饰也都已经买好,放置在展示柜里,旁边便是楚熠的一众名表,化妆桌上是她爱用的护肤品,只是全部都未拆封,就连洗浴室里的洗漱用品也皆是她平时所用的品牌,窗边的铃兰花摆满了花架,是透亮而颗颗饱满的花朵,如今正是它的花期…… 程景知走累了,坐在床上,有些怅然若失。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人拿一把锋利的冰刀在你的皮肤上划过一道很深的口子,接着又为你伤口擦净血迹,再为你上药,带你离开严寒之地,让你永远都沐浴在阳光之下,春风暖意,鲜花盛开,你还要再难过吗?你还应该难过吗? 可低头一看,伤口是干净了,不再流血了,只是还没有愈合,就那样大喇喇地敞开着。 程景知没哭,她只是觉得很累,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 梦里的她躺在一片铃兰花海之中,月色如织铺在她身上,温风擦过她的手臂,花香馨甜,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伤口有些疼? 她睡得并不沉,在楚熠为她脱鞋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 男人蹲在地上,虔诚的模样,好似不太敢和她说话,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俯视和仰视的这段时间是无比沉默的,直到她落下一滴眼泪,两滴,三滴,最后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丝质的被套上。 楚熠慌了神,他做好了会被程景知怒骂的准备,却没想到她落下了最珍贵的眼泪,嘀嗒嘀嗒浸润他的心脏,最后泛滥成洪水快要淹没他,逐渐透不过气来。 “知知……”楚熠站起来,将她拥入怀里,感受她的眼泪将自己的衬衣打湿,濡湿成一片。 偏偏她哭的时候不爱出声,只是默默流淌眼泪,将人的一颗心脏掐住,好想代替她难过。 程景知说不出话来,就连打骂他的力气也没有。寻找了四年的人自己主动出现了,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慢慢布置他们的家,却从没有想过要来见她哪怕一面。 等她打开这个潘多拉的宝盒才发现,他好像很爱她,可她却不敢再触碰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懵懂的少女,不会再因为他记住过自己的喜恶就甜滋滋。 她发现没法再走下去,除非她必须也给他相同的部位刺上一刀。 而她必须要刺他一刀,因为她还会心动,还会为他所准备的一切而哭泣,还会想和他依偎,还会相信他还爱着自己。 她太令自己失望了。 楚熠在说对不起,温热的气体抚过她的头顶,宽阔的胸膛任她依靠,结实的臂弯将她紧紧圈住,她在无知无觉中双手环住他的肩,哭得红肿的双眼吻过他温热的脖颈,颤抖的睫毛带着泪珠扫着他的皮肤,像最嫩的带着露水的叶片,以最灵气的方式在点化他。 “楚熠……” 她还带着哭过后的颤音喊他的名字,楚熠像是被女王钦点后的大臣,虔诚地低下头颅,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你回来了。” 楚熠心口一颤,好像回到四年前,他只是去超市买东西,回来时她稀松平常说的那句——“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他嗓口有些酸痒,谁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他的知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知知,终于原谅他了吗? “还会出去吗?” “不出去了,陪着你。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吃东西?” “你没回来,我吃不下。几点了?”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想和他贴得更近,楚熠顺手将她捞到腿上,扶着她的腰肢,嗅她颈间的香气。 “快十一点了。”他说。 今天出差回来他先见了她,晚上不得不加速处理公务,迫不及待想赶回来见她,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回家。 他没有特意和金管家嘱咐什么,因为不需要,这里本来就是她家,她回自己家不需要知会任何人。 金管家在厨房附近候着,猜想到两位老板都还没吃饭,女主人第一次回家,定是要铺张一些。不多时,见老板从电梯里出来,嘴角带着不经意间的笑意,他与老板打招呼,刚想问他需不需要现在布菜。老板却先说:“金管家可以去休息了。” 只见他走进了厨房,回家这么久他还没有换衣服,只脱了外套,内里的衬衫扣子随意敞开几颗,挽起袖子准备要下厨。 金管家大跌眼镜,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楚熠笑着让大家都去休息,说只是简单地煮两碗面,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毕竟是第一次见老板进厨房下厨,大家都新奇得很,出去的时候步伐放得慢了些,想看他究竟会不会做。 等看清他娴熟的动作时,众人内心皆是一惊,对庄园第一个来的女人充满了好奇。 程景知洗过澡后从洗浴间出来,穿的是平时自己常穿的牌子的真丝睡衣,他这里真是应有尽有,没有他考虑不到的。 今晚震惊过、愤怒过、也悲伤过,眼泪也流过了。 此刻只剩下万分平静的自己。 她站在一侧的窗边,长甲轻轻拨动铃兰花瓣。 与她亲近的人都知道她喜欢铃兰,楚熠会在无形之中放大她的这份喜欢。 曾经他将铃兰摆得屋内到处都是,程景知即便是喜欢,家中也无人这样宠溺于她,楚熠却说,只要是她喜欢的,在家里多放一些又有什么? 程景知一只手撑着下巴在想,果然是那时候年轻,一些小恩小惠就把她给收买了,多摆几盆花都能令她感动。 楚熠很快推门进来,食物的香气扑鼻,很快牵动她的味蕾,自觉往他身边走。 第32章 他将两碗面放下,看着程景知靠近自己,竟然腼腆地往后退了两步,程景知本想上前挽住他的手顿在空中,不解地看着他。 “感觉身上有油烟气,你洗过澡了还是别碰我了。” 他认真解释,程景知无端觉得有些好笑,没再上前,只是坐下吃面。 楚熠便也坐下用餐。 谁也没说话,这一餐饭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吃他亲手做的面是程景知提出来的,比起曾经热恋时期她的体谅,现在她十分愿意折腾他。 两人都吃完后,楚熠收碗放去厨房,本都走到了厨房门口,不知道哪里来的酸意,又跑回洗碗池将碗给洗了。 等一切结束这才回房间。 程景知又去洗漱过一遍,靠坐在床头随意翻阅着手机,被子斜着盖住大腿往上的部分,小腿白晃晃交叠在灰色调的床单上。 大约是在看什么视频,手机里传来小声而轻快的音乐,她此刻的心情应该不错。 楚熠驻足在原地看了她许久,直到她暂停视频望过来,问他在看什么? 楚熠这才收回眼神,唇边漾起压不住的笑说:“我去洗澡。” 程景知不知道他是想什么而笑,总之她今晚没那个想法。 等人洗完出来,程景知已经昏昏欲睡,从原本靠坐着的姿势成了半躺着,右手软趴趴反坠着,手机已经跌落在她枕边。 楚熠放轻了脚步上床,替她掖好被角,拿过她的手机,本想看看是否需要充电,结果还没看到电量,正好看到手机屏幕有电话打进来。 暗黑的手机屏幕中央,乔彦今三个字出现得正大光明。 他捏着手机,眸色深沉,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他才看见屏幕下方的消息提醒,乔彦今已经打了两个未接来电。 此刻他面色阴沉,起了一些不该在这时有的念头。 他恶劣的、迫不及待的、疯狂的想要和乔彦今炫耀,你想要的不可能成真。 心情稍做调整后,他好心地将手机放置于她那边的床头柜上无线充电。 楚熠一只手正好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撤回到一半,正好对上她已经睁开的眼睛。 第28章 嫉妒 嫉妒在疯狂蔓延。 楚熠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醒的。但她还垂着眼皮, 睡眼朦胧,估计也就是自己一只手越过她身上那一刻。 他难以想像,程景知未来会和乔彦今住在一起,甚至是睡在同一张床上。凭什么是乔彦今? 黑夜之中, 他的眼睛在月色之下亮如一汪清潭水。 程景知想问他在做什么, 刚张开嘴就被男人堵住, 他撑在她的身体两侧, 以绝对的优势将她压制住, 宽大的手掌扣住她的手腕,紧紧压在床单之上。 床单发出细微的窸窣声,程景知没搞懂他在想什么, 想挣脱却挣脱不掉, 这种平躺着被完全压制住的瞬间令她很没有安全感, 她感觉自己要被吃干抹净得骨头都不剩。 她在这场急吻之中败下阵来,终于寻了机会说不想。 楚熠没有停住动作,鼻息喷洒在她脸上,依依不舍往下移, 只是拥住她 ,埋在她颈间, 呼吸在急急的喘息之间颤抖而克制。 好一阵后, 他勾住她的指尖,一根一根细细吻过去:“知知,我不会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不要害怕。” 程景知着实被吓到,从前即使有过无比亲密的时刻也没见过他如此。他总是很温柔, 细细吻她,只在快到临界点的时候才爆发出极快的、令人无法承受的节奏。 若说刚开始她还有些没睡醒带来的惘然, 此刻已经全然清醒。 她对上楚熠那双眼,轻声问:“你怎么了?” 他的背面是被夜风吹拂而波动的轻纱,孤寂月光忽明忽暗。 楚熠摇头轻轻摩挲她的脸庞:“乔彦今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可能是有什么急事,你看看要不要回复一下。” “是吗?”她说着伸手去拿床头的手机,蓝色的电子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她下意识压了压眼皮。 看到乔彦今只是打来电话没有发消息,她害怕是有什么急事,便立刻回一个电话过去。 可能今晚发生的事还是让她有些迷糊,电话的“嘟”声响起,她才反应过来应该要避一下嫌。正准备从床上起来,身旁有一股力将她拉住,二人紧紧贴在一起。 她手掌推着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我打电话。” “我知道,我不会偷听的,我想抱你。” 程景知刚想说等会儿再抱,电话就接通了,她只能将这句话咽回去,开始询问乔彦今有什么事。 乔彦今今晚喝了不少酒,司机来接他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一些,现在坐在车上开始后悔当时喝醉给她打电话的行为。现在无比庆幸那时候程景知没有接电话,不然他不知道那时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毕竟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那般恭俭温良,他不想破坏掉这份形象。 他坐得端正了些,舔了舔干涸的唇:“没事,我只是些想到外婆的生日快到了,想问问你外婆都喜欢什么,打扰到你休息了,抱歉。” 只是问生日的喜好就打三个来电,未免太突兀了,何况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他也可以发消息来,第二天她醒了自然会回复。 程景知有些迟疑,想到了别的地方去,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是不是你爸爸又找你麻烦了?” 楚熠和她贴得很近,屋子里又这样安静,他其实能清楚听到乔彦今说了什么,不禁在心里嗤笑对方拙劣的借口,也只有知知这种善良的人才会被他这种借口所骗。 揽住细腰的手又往上摸索了几分,用力往自己怀里扣了扣。程景知被迫与他靠近了些,楚熠的气息又在她脖颈之间喷洒了,有一点痒。 她认真听着乔彦今说话,分不出太多的注意力到楚熠身上,所以没发现她原本推他肩膀的那只手早已被他拿下,用十指紧扣住。 楚熠在越界的野心和陈规的保守之间来回跳跃,他又想逼程景知发出一点声音,宣示一切,却又害怕她发出声音来,等电话挂断,她要和自己分手。 矛盾的一切令他无法克制地靠近她,试探地吻了一下她的脖子,发现她没太大反应,便贪婪地吮住,汲取本该属于他的养分。 程景知终于发现了他在做什么,但为时已晚,她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脖子不疼,但是她害怕他发出声音。 这时,她已经全然没什么注意力听乔彦今说话,想甩掉他与自己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扭动的同时,被子发出轻响,楚熠不得已松开嘴,却将她抱得更紧,低声说了句:“亲一下。” 他声音压得很低,因此显得更加低沉沙哑。程景知心头猛跳,失重般挑起她的脑神经,由于她实在动不了,只能惊恐地看着他。 乔彦今听见了她这边的动静,倒没听清说了什么。可属于男性的声音的确钻入他的耳朵内。 “你那边……”他斟酌着用词,“有人吗?” 程景知心都提到嗓子眼,而后平静说道:“没有,我在看电视剧。” 乔彦今接受了她这个回答,毕竟也没别的什么可能。 “打扰到你了,抱歉。我先挂了吧,你做你的事。” 程景知也发现他的确没有什么要紧事,就眼下的情况而言,她更想要尽快摆脱这种被楚熠掌控的感觉,她很快和乔彦今结束了通话,将手机丢在了一旁。 打电话的那只手终于得了自由,她用力捶在他肩膀上,厉声道:“谁让你说话的!” 楚熠并没有否认自己的小心思,他刚刚只是在边缘徘徊,有些失控了而已。 “——对不起。” 他正经而严肃地说了声对不起,程景知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她发现其实刚刚她并不排斥他忽然的亲近行为,只是她在害怕,虽然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她和乔彦今之间明明什么也没有。 但楚熠绝对是脱离自己掌控的人,她没法现在立刻就原谅他。他们还贴在一起,距离并没有被拉开,浑身火般的温度蔓延到她心脏。 她又恢复到从前颐指气使的状态。 “放开我,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碰我!” 楚熠是听她话的,果然松开了手,留给她充足的氧气。 程景知在翻身之前白了他一眼,没再和他说话,被子拉得高高的。 楚熠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勾起嘴角,还好她没有说要分手这样的话,只是生气了,还警告他,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没敢真的和她靠近,掀开被子的边角盖在身上,无言之中伸长手够到她的发丝,一下一下轻轻摸。 第33章 他在闭上眼前笃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生一件事。 …… 程景知这一觉睡得很香,中途没再醒来过。 一直睡到自然醒,她睁开眼睛,窗帘没有拉开,房间内还昏暗着。 思绪渐渐清明,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怎么靠着楚熠在睡觉。 准确地说,她几乎是睡在他的身上。脑袋枕着他的胸膛,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一只腿放在他的腿上,她的腰背还被他的手揽着,两个人和缠在一起没有什么区别。 实在是太长时间没有和他在一起了,她都忘了她的睡相其实并不可观。 昨晚说出的话在此刻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她思索着要怎么悄无声息从他身上爬起来,然后转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去。 几乎是憋着呼吸,她正准备松掉环着他脖颈的手,在空中就被他抓住拉回到原位。 他揉了揉她的手背,甚至带着她的手到唇边吻了一下,声带还蒙着一层疲倦的睡意:“再睡一会儿。” 程景知被他的举动吓得没敢出声,又静静趴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到他还闭眼睡着。 相比之下,他的睡相就老实多了。 程景知静静看着他已经熟睡的脸,回想起从前的每个早晨,她会隔空描摹他眉毛的形状,似山峦隆起的鼻峰,薄厚适中的嘴唇。 一般描摹到中途他就会醒来,捧着她的脸揉,最后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而如今,她没再伸出手去描摹,只是看着,眼睛从他面部的各个骨节拐点流连而过。 他的确是比以前更瘦些了,下颌线比起四年前还要清晰,这四年里他有在好好吃饭吗?还是说掌管集团后事情太多太杂,他累得有些心力交瘁? 程景知轻轻甩了甩头,不再接着想,慢慢抽回自己的手,从他身旁爬起来,放低了声音去洗漱。 她去衣帽间换了身衣服下楼。 今天是休息日,不需要工作,庄园一大早便忙碌起来,大家各司其职。 金管家预估着时间守在电梯旁,却发现老板今天没有在平时的时间醒来,想到另一层面,他猜测今天早晨大概率会赖床,但还是守在附近,若是老板下来了他可以第一时间安排早餐。 却没想到没等到老板,先等到了程景知,她脖侧的吻痕十分显眼,金管家别开眼去,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他迎了上去,带她去餐厅吃早餐,想到她或许会有一些事情需要问,便等在不远处。 可她只是安静吃完了早餐,什么话也没问。 程景知用完餐后起身,看金管家还在原地,知道他这种管家一大早其实忙得很,要做的事情特别多,便让他去忙自己的,有事再找他。 她走到屋外长廊的桌边坐下,先浏览了一下手机消息,一一回复后便没有别的事情再要做。 她想起好久没有去后花园看过,便只身去往后花园,旁边正在工作的女佣上前问她是否需要摆渡车,她摇摇头说到处走走。 还没走到后花园,先见到了一位牵着狗的女佣。 ——是她上次见过的那只陨石边牧。 程景知站在原地没有再动,等着女佣牵着狗慢慢走过。 但达克比女佣先看见她,陌生人的出现使它立刻警觉。女佣见达克盯着某处,随着它的视线转移,看到了程景知。 她牵着达克慢慢往她这边走来。 “太太,您想和达克一起玩吗?” 程景知看着对她表现得并不热情的狗,意识到它的花色尽管和小博士的长得很像,可它毕竟不是小博士,便抿唇笑着摇了摇头。 “太太,其实它很温顺的,上次不小心踢了你是它的错,先生已经罚过它了。” 程景知捕捉到她对自己的称呼。 “你叫我什么?” 女佣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一想也没错呀,平时私底下就是这么叫的呀。 程景知无意为难她,温和道:“和金管家一样叫我程小姐就好。” 女佣心虚地点点头,正在想还要说些什么,就听见程小姐看着达克柔声问她:“先生罚了它什么?” “罚它一个月不许吃它最爱的酸奶冻干棒。” 程景知听闻后无声笑了,她低头看达克对它说:“活该,谁要你踹我。” 达克似乎听懂了,对她有了些愧疚之意,呜呜地叫了两声,趴在地上朝她甩了甩尾巴。 “它在和您道歉!”女佣激动道。 程景知不想在它身上注入太多感情,生怕未来会因为它而割舍不掉。即使见到达克这般可爱的举动,她也只是冷眼略过,又想起上次带着它的玩那个女孩,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被开除。 “它踹我的那次是哪位在带它,现在还在庄园吗?” 女佣反应过来她问的应该是恩霈小姐。 “那是恩霈小姐,她是先生的表妹,不住在庄园,上次是来玩的。这件事之后,先生罚她不许出门了。” 程景知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到处罚人,罚这罚那的,他怎么不罚自己,明明最该受罚的是他自己。 “那你忙自己的去吧。” 她说着就要走,女佣跟了她两步,想到这是个让程小姐和达克相处的好机会,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道: “程小姐,你要不要试着和达克玩一玩?” 程景知连看也不再看达克。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 第29章 吻她 楚熠于半梦半醒之间摸到身侧是空的, 床单丝滑而微凉的触感惊醒了他。 曾经很多次他都做过这种梦,梦见程景知在夜晚而来,清晨时分离去,抚摸床畔便成了他的习惯性行为。 若不是枕头上掉落的两根发丝他差点又以为昨晚是一场梦。 他缠绕着那两根发丝在指间, 起身去洗漱。 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他人都已经走到了洗浴室内又折返而出, 给金管家打了一个电话。 得到金管家的回答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有离开, 还在庄园。 其实他还可以打开监控确认她是否还在,只是这种方法以往可以用,现在再用就显得他有那么一点居心不良, 虽说他的确居心不良, 但没有哪个居心不良的人会把自己的别有用心贴在脸上, 有些形式该做还得做。 他决定今天不去处理任何公事,把时间全部腾出来给程景知,用以给两人之间的感情升温。 清晨他还是去洗了一个澡,他希望每次去见程景知的时候都有一个好状态。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皮囊, 她见几次就嫌恶自己了怎么办?总之不能掉以轻心。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手抚着背沿着一道摸起来手感十分粗粝的痕一路向下, 到腰部便停止了。 喉结无声滚动,除了这里,是他不自信的来源。 雾气已经将镜子模糊掉, 楚熠腰间裹着浴巾,从淋浴间走出来, 用手抚去镜面的薄雾,他审视着自己的脸, 明明还是看得过去的,可背面…… 他转过身来,扭头从镜子里看着自己那道已经增生出来的疤痕,不堪入目得连他自己都嫌弃。 楚熠咬着后槽牙,喉头逐渐酸涩。 明明耿露已经过世,他却总还是会想起在英国时,她拿鞭子、拿拐棍、甚至是桌上任何硬物抽打他时的狰狞面孔,像是个噩梦永远都挥之不去。 这条疤痕是他有一次试图逃跑被耿露抓住时留下的。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穿戴好衣服下楼吃早餐。金管家已经将他的那份早餐摆在餐桌上,开始汇报今早程景知都做了些什么。 “程小姐用过早餐后在廊外坐了一会儿,应该是在回复消息,我们没有前去打扰,之后她说要随意走走,遇到了达克,和女佣聊了一会儿天,现在去后花园了。” 楚熠慢条斯理吃完了早餐,将嘴擦净才道:“下次这些事情不用这么详细地和我汇报。” 金管家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这里也是程小姐的家,没有成年人会希望在自己家里还被佣人盯着,将行程汇报给家主。 “是,我记住了。” 楚熠点点头,起身去后花园,路过长廊时,达克被拴住冲他甩尾巴汪汪叫。 平时其实根本不会拴它,它在这个家里出行是很自由的。只是现在有了程景知,他实在是担心达克又犯错。 他在谨言慎行,达克当然也得谨言慎行。 楚熠走过去蹲下摸了摸它的头,自顾自说:“见过她了?道歉没有?再忍忍,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34章 达克委屈得有些可怜。 楚熠狠心走开,往后花园去。 今天太阳很大,照得人不自觉压低眼皮。没多久他就在小湖边看到了程景知。 她今天穿休闲的衣裤装,宽松垂感十足的杏色西裤衬得她腿长,白色衬衣不规则扎在裤子里,袖子挽起来到臂膀处,长袖堆积起来像个蓬松的花朵,细白的手臂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晃着人的眼,头上还戴着一顶从园丁那里讨来的草帽,站在炽热的阳光下查看如今的进度情况。 他从摆渡车上下来,走过去时听见她拿着手机在发语音,讨论的是工作上的问题,认真得令他不好前去打扰她。 程景知听见有脚踩在砾石上的声音,回头的同时,话音渐小而落下。 小小的“咻——”声,语音发送过去。 她刚想问他你怎么来了,他一只手帮她扇扇风,开口问:“热不热?” “还好,我过来随便看看,进度还挺快的。” 后花园小莫奈花园的雏形初步显现,除了有些品种的植物还没有送来,大框架已经都做得差不多了。 “喜欢吗?” 程景知觉得他这话好笑,问这话的意思好像是送了她一份礼物,但这礼物是她自己做给自己的。就这一层面来说,也说不上是不是喜欢了,顶多是对工作的满意程度。 她明知他的意思,却不想遂了他的愿,便说:“喜欢,验收的时候多拍几张照片可以放到我们工作室的官网上当成功案例了。” 听出来她在揶揄自己,楚熠自知理亏,却还是心情甚好地笑了,语气依旧讨好: “对不起,我当时想接近你,但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好,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的确有些蠢。” “也没有,你那丰厚的定金已经让我的员工对你赞不绝口了,我们得了便宜当然喜欢了。” 楚熠觉得她妙语连珠,说不过她也不想说得过她,可又觉得她这样可爱得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都是我的错,想要什么都和我说吧。” 程景知打掉他的手:“想到再说吧。” 他们慢慢在砾石上走着,楚熠去牵她的手,她没有抗拒,任他牵着。 她的手有些凉,手指纤细,被他捏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 楚熠问她怎么不背那只berkin,程景知还思考了一下他什么时候送了自己一只berkin,后来反应过来那是之前达克踹了她的道歉礼,她亲自挑的。 “不知道是你送的,还以为是什么老变态喜欢我,不敢背。” 她嘲讽意味拉满,他倒是没生气,只是愈发喜欢她这张嘴,没忍住捧起她的脸,他埋下头,避着帽檐吻住她。 程景知被他突然袭击,身高差距他不好动作,脑袋顶得她的帽子慢慢往后滑,最后直接掉到了地上。他便肆无忌惮起来,长臂揽住她,抚着她的后脖,只是浅尝辄止,温柔流连。 待他松开她,站直了,程景知看见他耳廓还红了。 “楚熠,为什么我骂你你还要来亲我,我骂得你爽了?” 他和她十指相扣:“你打我也可以。” 程景知像看什么怪人一样瞥他一眼,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谁没事希望被打的。 越到中午太阳越晒,程景知觉得太热,跟着楚熠一起回屋里去。 路过长廊时,看见达克蔫头巴脑地趴在地上,竟然被拴着。 程景知蹙着眉说:“你要养能不能好好养,边牧这种精力旺盛的狗,你竟然把它拴着?你要是不想管它趁早给它找个好主人,别在你这里受这种委屈。” 楚熠虚心听教,他知道当时她养小博士的时候做过很多功课,还强迫他也要看。他当然不会一直拴着它,这也只是暂时的。不过听见程景知为达克说话,他很高兴,证明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 “我错了,这就给它解开。” 楚熠解开狗绳的一刹那,达克像箭一般冲了出去,在草坪跑了好远才跑回来,舌头吐在外面,看起来很开心。 它似乎感知到了这个家谁才是老大,规规矩矩坐在程景知面前,不可抑制地摇起它的尾巴,可爱得让人想摸摸它的头。 只是这位老大并不搭理它,瞧都不多瞧它一眼,昂着头就走了。 楚熠临走前摸了摸它的头,冲它竖起大拇指,十分赞同它刚刚的狗腿行为。 得到了主人的表扬,达克认为它应该更狗腿一点。 于是一直到下午训狗师来之前,达克都悄悄跟在程景知身后不远处。 她坐在阳台休息,它便若无其事走过来,与她隔着一段距离再坐下,悄悄用余光看她;她在房里到处走,参观内部布局,达克也跟着,等她回头的时候,达克就随地坐下假装看风景。 由于楚熠一直陪同程景知,她以为他的狗是在跟他,没忍住调侃道:“你的狗一刻都离不得你?” 楚熠低声靠近她的耳侧说:“他听得懂,我们小声点。它平时对我不这样。” “你骗谁?” 楚熠大喊冤枉,一本正经道:“它真的没那么粘我,每次都要我叫它它才来的。” 程景知将信将疑,没打算真的信。 午饭后程景知回房小憩,楚熠后脚就跟上,爬上了床,中途达克也想进来,被楚熠毫不客气关在门外,它只能失落地趴在门口等着两位睡醒了给它开门。 原本说好的睡觉,楚熠却又开始不老实。 一开始只是从后拦腰紧紧抱住她,发现她身上总是带着股凉意,可能是他的手掌温度偏高,他产生了贪凉的想法,游移着手掌触碰到软意,一只手可以抓一个,有时候从指缝溢出来一些又迅速回弹。 怎么她身上哪处都让他爱不释手? 他总还是有些忌惮程景知,揉搓之前都要看看她的脸色,发现她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等他胆子再大一点,再往下时,程景知扭过头来,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你找死?”她恨恨说道:“不想睡觉就滚出去。” 他忽然就觉得舒坦了,凑上去要吻她。 他今天只穿普通休闲装,头发也随意的蓬松着,凑近时,头发挠得人的脸庞发痒,像一只随时都会朝你摇尾巴的狗狗,被骂了也高兴。 程景知发现他只是脸看起来棱角分明的瘦,实际上身材是宽大且十分有力的。每次推拒他时,都能明显感觉到他紧绷而坚硬的肌肉,俯下身时更是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饶是她嘴巴再厉害,这时的气焰还是逐渐减弱。 但他并没有再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手肘撑在她肩膀两侧,细细密密吻她。 她没弄懂他这操作,瞪着眼睛看他,楚熠很快将手覆在她的眼睛上,低声道:“专心点宝宝。” 手掌之中是微微泛着橙红的世界,指缝之间能看到墙壁的白色,和他高挺的鼻梁和微阖的眼睛,浓密的睫毛映下一片阴影。 滚烫的温度烧红了她初夏的午后,一个悠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的午后。 结束后他还贴心替她擦去唇上的潮湿,又轻轻啄了几下,似乎很满意。 “好了,睡觉。”他扬着唇说道。 说罢,他捞着程景知一个翻身,调转了一个姿势,她顺着他的力道滚进了他的怀里。 楚熠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脊:“乖宝宝睡觉觉……” 程景知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打了他一下:“别搞笑。” 他也跟着笑,敛了声,不再念他那自创的摇篮曲。 门外的达克没有等到主人午睡醒来,先等到了训狗师上门给它上课,它只能灰溜溜跟着金管家离开。 程景知悠悠转醒是一个小时后,那时楚熠已经起来,大概是工作上不得不接的电话,她听见他在阳台上说话,声音断断续续。 午睡后人不算太清醒,她迷濛着眼睛坐起来,头发有些乱,意识在神游,很久之后才下床,去洗了把脸。 出来时,楚熠电话还没打完,她没去打扰,自己下了楼。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竟然下意识想要找狗,直到在草坪上看到正在上课的达克。 她到旁边的秋千上坐下,看达克坐着在听老师讲话。 这时达克才刚开始上课没多久,注意力稍微分散便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女人,顿时它坐得更加端正,昂首挺胸。 训狗师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秋千上坐下的女人,自那女人来了后,原本兴致不太高的达克忽然认真过了头,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暗自揣测那人是家里的谁,以前从没见过。 第35章 能如此悠闲看狗上课,他估摸着对方就算不是女主人也一定是楚董的亲戚。 程景知保持着周末要回一趟老宅吃饭的习惯,干脆今晚就回去,正好借这个机会走掉。她抬手看时间,预备等会儿就出发,大约是等不到达克下课了。 她没再等,起身进屋,准备叫金管家备车。 恰巧刚进门就见到楚熠从电梯出来,穿的随性的样子和从前有几分重合。 他走过来旁若无人地吻在她的唇上。旁边女佣不小心瞧见,悄悄别开眼,想笑又不笑的,第一次见到家主这样有点好玩。 楚熠自然而娴熟牵起她的手说:“我在阳台看到你了,要是想看达克表演可以让老师带它过来,正好验收一下它规矩都学得怎么样了。” 程景知提着嘴角笑笑:“不看了,我准备回去了,晚上要回老宅吃饭。” 话音刚落,楚熠的眼睛肉眼可见黯淡了三分,牵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时间怎么这么快呢,他差点忘记她终究是要回去的。 “那我送你过去。” 程景知点头道谢。 因为是要回老宅,程景知怕人发现,让他先送她回公寓,她回去换身衣服再自行开车回去。 楚熠照做,只是送她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默。 车子开到她公寓楼下,他依依不舍抱住她亲了好久,总感觉怎么都不够。 他屈起食指,轻轻蹭她脖侧的吻痕,像是恋爱中的小女生。 “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不是有联系方式吗,提前联系就好了嘛。” “你和乔彦今的事需不需要我帮忙?”他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其实压根不需要他问,他甚至可以直接出面让乔家退缩。 只是他没这样做,这样做有太多弊端了。毕竟牵涉到三家集团,其他人的态度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他害怕好不容易和程景知拉近的距离会因为他的鲁莽而直接被推远。 程景知摇摇头,说道:“好啦好啦,又不是这之后都不会再见面了,你不要像小媳妇一样,这件事你别管了,我家里会解决的。” 他点头,终于是松开了她的手,亲眼看见她走进电梯才驶离。 他是不会直接出面解决这件事,但也不会放任不管。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踩了刹车拨电话给陈温纶,只响了两声,那边很快接起,他不紧不慢道: “你之前提的那件事可以开始着手了。” 回到家时,训狗师已经离开。达克从远处跑来,待他打开车门两只爪子扒在门边往里看,只有她的气息但没看见人。 楚熠酸涩笑了笑,揉揉它的头:“她走了,别看了。” 第30章 气息 乔氏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乔彦今掌管的新能源汽车出了好几例汽车刹车失灵导致的人员伤亡案例。 这事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乔家压制住了舆论风向,对企业并没有太大影响。 他们用丰厚的赔偿与受害者谈判条件,不希望把事情闹大。 除了十分关注汽车相关论坛的网友在讨论这件事以外, 就连新闻也没有上。 后面接二连三出现问题, 乔家都尽力压制住了, 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件事忽然像泄洪一般涌流入公众的视野, 甚至有好事者在短视频网站发布自家车在行驶过程中,行车记录仪所记录下来的惊险一刻。 这些事情对乔氏的影响不算太大 ,但对乔彦今却有着很大影响。 他在家中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 一来是在他上头还有两位哥哥, 都是个顶个的优秀, 皆比他早入职集团,在处事上有着超乎他的成熟,二来是他一直深受乔博寅这独一份的宠爱,是好事同时也是压力。 长时间以来的紧绷状态令他有些承受不住, 他暂时无暇顾及和程景知的婚约。 程景知想到两家之间的交情,还是给乔彦今发过去一条信息, 并不过多提及事件本身, 只是出于礼貌性地关心。 乔彦今依旧保持着他的风度,让她不要担心。他虽然没有说太多自己的困难,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股他如今的确很难的意思来, 令程景知不忍心再去询问他有关婚约的一切。 而程景赫也打来电话,关于养老院那边的情况属实, 郝院长的确是股东之一,这件事并非出自楚熠的手笔。顺带, 这个常年冷漠的弟弟还带来了对她的一丝鼓励与关怀。 “你要相信你自己,你的努力大家看得见,是因为你值得所以别人才会选择你的工作室。” 程景赫知道楚熠与姐姐的事情后,私心不太想让这两人在一起,听说女生如果缺少家里男性长辈的关爱,可能会对异性的感情产生过度依赖,他想起姑父缺失的父亲角色,害怕姐姐也会因此对楚熠产生错误感情。 程景知鲜少见他这么肉麻,说者别扭听者也别扭。 “你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吗?”程景知直言问道。 程景赫在电话那头无语道:“我只是觉得可能我平时总是忙自己的事,忽略了对你的关心。” 程景知暗自思忖起来,她从小到大得到的关爱比程景赫都要多,不懂他是怎么说出这种话来的。 “你真没事?” “嗯。” “那谢谢弟弟的关心,我挂电话了。” 今天徐代霏生日,晚上组了个局庆祝,邀请了公司许多同事一起,程景知也在其列。 身为老板,程景知早在前几日就已经为她挑选好生日礼物。 徐代霏爱热闹,吃过饭后准备转场去酒吧玩,有些员工不准备去第二场,吃过饭后就离开了。 最后剩下零散的四五人,程景知原本也打算走,瞧见人不多还是选择留下来玩一会儿。 酒吧内四射的灯光,音乐似可憾天。 程景知只坐在一旁饮酒不参与她们的热舞环节。 打她坐在那儿的那一刻,来找她要联系方式的人就不少。她拒绝得有些烦了,打算小坐一会儿就开溜。 徐代霏正在舞池里放飞自我,貌似没有回来的想法。 程景知抬起手看时间,不打算再等,和旁边几个同事说了一声就走。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侧方忽然出现一个人,那人打了个趔趄,差点栽到她身上。 程景知顺手扶了下已经醉醺醺的男人,一抬眼,竟看见乔彦今的助理。 助理明显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程景知,结巴了半天才喊出一句“程总”。 程景知视线下移,终于看到喝得烂醉的乔彦今,他满面酡红,领带已经被扯松散,步伐凌乱,就算是被助理搀扶着也依旧晃晃悠悠。 程景知鲜少见他如此失态,当下有些怔愣,联想到他公司近期大乱,大概率是来借酒消愁。 乔彦今比程景知要吃惊,下意识要站稳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想来人都是有自尊心的,他大概也不想让人看到如今的落魄,程景知后退了两步,自动隔开距离,客套了两句便要走。 乔彦今看到她后退的动作不免心中一刺,顾不得形象尽毁,只不想让她与自己拉开距离,他往前迈了一步,一只手抓住她的衣摆,踉跄几步后手却拽得衣摆更紧,两人之间的距离由此缩短。 程景知闻到了一股铺面而来的酒气,这股酒气很重,让她下意识想要避让。 乔彦今虽然脚步已经虚浮,可神智还保留有几分清醒。 他立刻松开手连声道歉,脸上愧疚难当。 她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有着良好的家教,刚刚的动作大概是无心的,只是有话要说才有所动作。 门口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几人移步到门外。 乔彦今似乎清醒了些,不需要助理的搀扶也能站定了。程景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勉强,毕竟脸还红得厉害。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样狼狈的我。” 程景知依旧是公式化地抿唇:“不需要和我道歉,你还好吧?” 同样都是狼狈,程景知却下意识将他和楚熠做起了比较。一个纸醉金迷地买醉,另一个蛰伏多年拿回自己的。 “知、程景知,我想求你帮个忙。” 程景知不知道她能帮他什么,只先让他说说看,她再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我们和楚氏有一些合作还在进行中,但楚董,也就是楚熠昨天和我们提过想要在这季度的合作完成后便终止,你知道的,我爸爸对我期望很高,我在家里也没有那么好过……” “这件事最终还是需要我去解决的,可是楚董这个人,公私分明,我想请他吃饭,不好直接说公事,所以想邀请楚董和他的女朋友,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如果有女性在场的话,氛围轻松一些,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程景知,你能再陪我演一场吗?” 第36章 程景知默然看了他半晌,其实这个小忙她倒是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只是,她觉得不管楚熠和自己之间的感情有几分真心,她要是真去了,这个合作只怕更谈不下来吧…… 就在这犹豫的半晌,乔彦今眸色黯淡,自嘲般笑笑:“抱歉,是我逾矩了,我会再想别的办法。” “没有,我只是在想到时候该穿什么衣服,那就去吧。” 乔彦今眼睛似乎比刚刚亮了一些,嘴角扬起又说了些感谢她的话。 程景知早就叫了冯叔来接,已经远远看见冯叔站在路边等着了,她不想冯叔等太久,只嘱咐他几句回去注意安全便离开。 乔彦今在路边等到程景知的车离去,周身那股那股孱弱之气才逐渐消散,他接过助理拿来的水,喝了两口,酒精所带来的燥热感被水冲淡一些。眼神也从刚刚的迷濛无辜变得清明而锐利。 他脸上的酡红正在逐渐变淡,直到终于褪去。 他这些天想与她见面却次次被拒,以前他会规矩地与她保持距离,她拒绝那就拒绝,他选择尊重。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说他也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疏离,已经把他越推越远了。 程景知在车上接到楚熠发来的消息,内容只是日常闲聊,她没有急着回复。最近让冯叔来接她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她不太想让冯叔知道自己还和他在一起这件事。 消息没回复,那头过了几分钟又打来视频电话,程景知直接挂断,之后便一直将手机倒扣在腿上不再去管。 今天她回的是自己的公寓,到家后洗了手后才慢悠悠给楚熠回消息,问他怎么了? 程景知去接了杯水,顺手把手机搁在餐桌上,等端着水杯再回来时,手机屏幕赫然弹出一个视频。 看来今晚这个视频电话不接他是不会罢休。 程景知顺手点了接听键,仰起脖子喝水。 楚熠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他问她:“在干嘛呢?怎么连脸都看不到了?” 他的声音透着股随性的同时也有因为她之前把电话挂了而委屈的揶揄。 她等喝完水才拿起手机,右手举起杯子朝镜头里的他示意,顺手轻碰了一下屏幕。 “在喝水。” 楚熠靠坐着,背后是一片雪白的墙壁。她上次去过他的办公室,知道他这个角度是办公室无疑,就随口问道:“还在加班?” 说话的同时,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你终于关心我了啊,一天都没有理我……” 程景知听见他略带傲娇说出这句话,没忍住轻笑一声:“干嘛?你不是挺忙的吗,怎么有这么多时间注意我有没有理你。” “再忙也有时间想你啊,你想我了吗?” 程景知被他的直白呛了呛。要怎么说?没想?还是想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一整天,回想起他的时候大概是在碰巧遇见乔彦今的时候。 她的犹豫直接给楚熠下了判决书,他略有些失落道:“好,知道了,没有想。” 大概是今晚心情还算不错,她忽然想顺着他的心情说下去:“想了一下算吗?” 楚熠眼睛亮了些,问她什么时候? 好吧,早知道他还要刨根问底,她还不如直接说没想。 她随口诌了个时间,说是吃晚饭的时候。 楚熠不知是真的信了她的话还是假的信了,总之看起来似乎高兴了些。 得知他今天可能要加班到凌晨,程景知还是嘱咐了他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原本只是随口说的,可这些话却让他很受用。 话题越发轻松愉快,程景知原本想告诉他有可能到时候要一起吃饭,转念一想还是没有说,毕竟从她嘴里说出来这件事似乎就变了味,恰好这时楚熠那边有个临时的高层会议的时间到了,两人挂断了电话。 吃饭当天,乔彦今来接她,两人一同坐在后排。 乔彦今已不见那天酒气熏熏的模样,他与平时几乎一样的彬彬有礼,下车后十分贴心伸出手来让她挽着。 程景知很忐忑,她已经做好了楚熠或许会带一位女伴出席的准备,心情还是不免低落受到影响。 程景知发誓自己从没有等过楚熠这么长的时间,从前向来只有他等自己的份,哪里轮得到她等他。而在等待的时间里,她竟然还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碍于乔彦今就坐在自己身旁她没法回复,只从屏幕上看到一些只言片语,皆是些无关痛痒的日常闲聊,亦或是他的生活分享。 可在按灭手机的下一刻,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转头看向乔彦今:“你有告诉楚董我要来吗?” 乔彦今知道她是聪明的,可还没来得及和她解释,门被推开,楚熠本冰冷着的脸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尽数化为讶异。他没有带女伴,身边只有陈温纶。 他不知道自己要来,程景知确认。 这没来由的心虚将她紧紧包裹住,半晌透不过气来,就连与他握手的时候,掌心都生出了些虚虚的冷汗。他温热的掌心带着点力道,握她的手时用了些力,但又克制着。 她闪躲着他的眼神,不敢与他对视太久,总感觉他要将自己生吞活剥,这是重逢后第一次,程景知感到有点害怕。 她本来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静坐在一旁,等着一些话题抛给自己的时候应答上来就好。当然这是她在一开始的理想状态。 她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变化,实在让她措手不及。 她低着头在一旁静坐不说话,希望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却没有奏效。 “程小姐今天怎么会来?” 楚熠很会演戏,他提起嘴角笑着问。 程景知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差,因为她见过他真正开心的模样,绝不是这样公式化的嘴角弧度。 她觉得乔彦今是在自杀。 乔彦今呵呵笑了两声,替她回答时,尽可能地让自己低姿态的又保持着平日那份稀薄的情谊,今天本就不是要和他谈生意的,吃饭叙旧后续才好再谈合作。 原本今天的确是要请楚董和他的女友一同前来。乔彦今甚至着人去调查过他女友的喜好,竟没有一丝音讯,想来楚家如今风云诡谲,楚董大概将女友保护得很好。对方可能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他不愿让女孩卷入这上层名流的虚假之中,又或者金屋藏娇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最后结婚的不是她。 反正,这样的事在这个圈子里多了去了。 但乔彦今知道,无论是哪种情况,至少从他所表现出来的看,这个女孩一定很重要,否则他不会这样保护。请他与女友一同出席这样的事自然成了不可能,可他还是要带上自己的未婚妻,这样才有可能唤醒他们相同的部分。 乔彦今笃定,他与楚熠都是视另一半为上的人,这份“相同”会帮助他们的合作成功。 程景知简直难熬到想死,毕竟餐桌上不聊公事,只扯闲话免不了要带上她。 她疲于应付,十分不习惯在气势上被楚熠压制的憋屈感。 尽管她心虚,可又不是她的错,她以为乔彦今会和他说清楚的。 楚熠时不时抛来的话题令她感到头痛倍增,最后干脆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他若是问到一些无关痛痒的,她还能如实回答,再问到一些实在的话题,比如两人的婚期何时提上日程之类的话语,程景知便开始胡说八道。 “爷爷刚过世,我和彦今还是想再等等。” 乔彦今见她如此为自己打掩护,心中感激之余,愧怍感更甚,知道她并不擅长这种话术,立刻接下她的话头替她回答。 她的破罐子破摔的确有用,至少让楚熠短暂地闭上了嘴不再提她。 然而她很快就在二人的交谈中逐渐没了耐心,觉得屋内闷,想出去透气。 程景知知道自己拥有绝对特权,即使是在这样的不占理的场景下,她很快找了接电话的烂借口出了门。 乔彦今为了能让楚熠与自己有所共鸣,甚至选择的还是之前那家餐馆——膳艺阁。 她找了个独立阳台的位置,就这样单独站着,虫鸣声不绝于耳,高温了好几天的a市,湿度和热度都达到峰值,闷热之感扑面而来,只觉得越发烦躁。 本以为出来是透气,却没想到屋外闷热的高温快要将她逼退,又不愿再回包厢,她就这么静静立在阳台边,半天没有行动。 身后做旧的老式推拉门发出一声“吱呀”轻响。 “程小姐……” 陈温纶没有踏足她的领地,站在推拉门内叫了她一声。 第37章 “这天要下雨了,外面闷热,要不去里面坐坐吧。” 程景知回头,看见陈温纶西装穿得一丝不苟,顿时觉得更热。刚要回绝他,却见陈温纶做了个“请”的手势,顺着他的手能看见就在阳台不远处的那间包厢门半开着,门上写着清秀的隶书——松竹轩。 她只看了一眼便移走视线,呼吸之间越发闷堵,这天气实在是太闷热了。 最后还是随着陈温纶进了包厢。 里面冷气十足,程景知顿时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能呼吸了。 “您休息,我先走了,楚董等会儿会过来。” 陈温纶很快就离开,只剩下程景知站在雅致的包厢里神思悠荡。 她要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至少不需要再应付楚熠和乔彦今。 念头不过闪过一瞬,门被叩了两声,接着那扇门被推开,楚熠就这么进来了。 关门落锁,他的出现无疑给这间包厢带来不小的压迫感。 尽管刚刚她在席间破罐破摔地与他唱反调,可是真到了两人单独见面的时候她的胆怯便密密地生了出来。 程景知站了起来,在想该如何开场白。她盯着他,他紧抿着唇线,没有说话没有任何表示,脸色阴沉得如同怨魂。 他就这么直直朝她走来,每走一步的靠近,都让她感受到有股独属于楚熠的气息在渐渐收拢,无形的爪子已经将她紧紧抓住,令她动弹不得。 接着如同疾风骤雨般的吻又狠又准的落在她的唇上,磕得她不得不往后缩。 察觉到她的退缩,楚熠调转了一个方向,推着她抵到墙面上,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狠狠地咬住她的舌尖。 “疼……”她有些口齿不清。 疼吗?疼就对了。 他气息滚烫,零距离扑在她的脸颊上。立体的鼻尖轻戳她脸颊,没有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他要剥夺她呼吸的权利,要她在他的吻下窒息而晕厥。 程景知只能从喉头发出一声抗议,然而猫叫似的,最终淹没在急喘卷起的呼啸之中。 他生气了,程景知想,可她不是故意的。 第31章 装睡 她晚上没吃东西, 因为没胃口,自从他进来后,她心虚得口干舌燥,一直在喝旁边的梅子酒。 如今梅香四溢, 程景知要晕掉。 可他也没有做别的, 只是吻, 势必要让她无法呼吸。 只是这样, 她已经快不行, 想摆烂地蹲下去以此摆脱他的追吻,却被他一把揽住腰,紧紧贴上他。 像是要和他绑定在一起, 再扔进海里, 一同沉浮。 程景知是真的要晕了, 急促而疯狂的吻让新鲜的氧气供不应求。 这样也好,晕过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终于感受到了她缺氧的状态,放了她一马。程景知大口喘息,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点, 也就一点点,瞧见她好些了, 他的吻又急急上来。 程景知有些崩溃。 “楚熠……够了……” 在他第二次松开她时, 她及时钻进他的怀里,侧头靠着他的肩膀。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楚熠没说话, 任她靠着,他想今晚要让她认输。 她不知道, 但她本有机会说却没有说,她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小丑。但凡她在他还没到的时间里发消息问问自己, 他都不会这样手足无措。 气没有消掉,它依旧闷堵在楚熠的胸膛。 他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当他要再度发起攻击时,捧起程景知的脸那一霎那,程景知忽然憋不住笑了。 “……” 程景知笑得还算克制,拚命压制的嘴角却依旧往上勾。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笑的,可是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你的嘴巴……” 她今天画着全妆,就算是涂了不易掉色的唇釉却也经不住他如此激吻。 很快他的唇和唇周便染上了一层绯色,这层绯色与他本身的气质格格不入,是隐忍克制的上位者穿梭于灰色世界里的唯一一抹亮色,非但不狼狈,反而增添一丝性感,但也足够好笑。 程景知庆幸今天出门选择的是防脱色的唇釉而不是普通膏体口红,不然那画面必定有些惨不忍睹。 她知道不该笑,奈何实在憋不住,只能抬起手,用指腹轻轻帮他擦。 整个过程楚熠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神漠然,像是火山爆发前的沉默。程景知却因为这个小插曲,对他感到害怕的情绪顿时消失得荡然无存。 他拉平了嘴角眸色愠怒,而她却勾着嘴角,眼含笑意。 半晌后,她撤了手,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他的脸已经干净。 “好了,擦干净了。”她指着自己的嘴巴问:“我的口红是不是也晕开了?” 她的本意是想藉着这个插曲让两人之间冰释前嫌,要他不要再拉着脸,也藉机转移话题,不想让他揪着她的错处不放。 但在楚熠看来,她这个动作却充满了别的意味,他也不知道到底晕没晕开,只是发现她的嘴巴被他亲红了,周边的皮肤也粉粉的,唇瓣上亮莹莹的,吸引着他又贴了上去。 这次温柔了一些,也只比之前两次好一点。他依旧急促得令她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楚熠的手机嗡鸣起来,他一边亲吻,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眼,挂断电话时看到了陈温纶早就发来的信息;【乔总想找程小姐了。】 他摁掉电源键,嫉妒心骤起,又用力了一些。 程景知好不容易把他给推开,一只手迅速捂住他的嘴巴:“别亲了,求你了,我知道错了。” 她微喘着气,语气告饶,楚熠顿时感觉心里踏实了些,掰下她的手,刚凑近点要和她说话,程景知迅速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楚熠怔了一下,被她的动作逗笑。 “我是什么豺狼虎豹吗?”他语气平缓,生气的痕迹已然消失一大半。 她放下手前似威胁警告他:“不许再亲了,要肿了。” 见他点头答应她才放下手来。 两人相看无言,程景知先解释:“他约的我,我以为你知道我会来,所以才没和你说,而且我要是和你说了,你生气了决定不和乔彦今做生意了怎么办……”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的气势陡然减弱,这番解释还不如不说,她更像是为乔彦今求情。 一抬眼,当事人脸又黑了。 她去拉他的衣袖,轻轻晃:“你就不要生气了?” 见他无动于衷,她又晃了晃:“我今晚去你那里,所以别生气了?” 不知道楚熠是真的听进去了她说话,还是自我洗脑成功,他只轻点了一下头,宣示着这一件事彻底算是过去。 程景知又轻戳了他一下:“那,乔彦今……” 楚熠叹口气,无奈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没有刻意针对他,这次的事影响不太好,我总不能随意为他的过错买单,看他之后的诚意。” 自然是不能再针对,是他小瞧了乔彦今,谁知道他惯会利用自己的弱势找存在感的。原以为那天收到的程景知和乔彦今在酒吧搂抱的画面只是一个小插曲,他竟没有想到乔彦今会用这种事来卖惨。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做过一遍,他不会再做,他要等他自己露出马脚。 程景知点点头,声音有些小:“那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楚熠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讨好似的问她:“什么时候退婚?” 又绕到这个话题,也就是说她如果给出正面回答,他就开心。 程景知不想就这个问题正面回答他,朝他粲然一笑:“你再忍忍吧。” 出来的时间太久,程景知似安慰一般拍拍他的肩,去餐桌旁拿自己的包,想补补妆。 打开包的一瞬间,恰好看到手机屏幕熄灭,她错过了乔彦今的电话,屏幕上静静躺着好几条消息。 · 自程景知出去后,乔彦今是有些慌张的。他承认存了私心没有早些通知她,可她竟还在席间那样维护他,这令他惶恐不安,心虚不已。 还没来得及解释的,全被他憋在肚子里,实在是有些难受。 他觉得这一次好像真的完了。 楚熠也出去后,包厢里坐着陈温纶,他代表楚熠和他谈合作的事情,一切都是按照楚熠的说法来转达。 只是,他心里记挂着程景知,见她出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难免腹诽,频频向门口张望,但门口尚有屏风遮挡,雾纱一般隐隐透出门框形状来,但总是没有身影的,朦胧看不清,无端有些躁意。 他心里装着这件大事,总是心神不宁,被陈温纶看出来,安抚两句,也就过去。 第38章 成年人倒不至于太情绪化,至少这场面他得维持表面形象。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害怕是程景知出了什么事,立刻就要起身出去看看。楚熠不在这里镇场,他是不怕陈温纶的。 在走廊寻了一圈没找见人,便顿在松竹轩门口,开始给程景知打电话发短信,若不是眼下晾着陈温纶,他就要去找工作人员调监控。 还好,匆忙混乱间,程景知回复了消息给他,告诉他自己在洗手间,等会儿就回去。 心暂且放下一些,他随着陈温纶又回了原先的包厢,刚坐下没多久,楚熠便回来了。 不知怎么的,乔彦今觉得他心情好像变好了些,眉眼是带着笑的,气场似乎都变得没有那么锐利。 再等了会儿,程景知也回来,与几人致歉,悄声对乔彦今说自己来了例假。 乔彦今恍然大悟,又不好多问,耳根肉眼可见红了些。 下半场的席间不似刚刚上半场那般针锋相对了,就连楚熠也不再总是提到程景知,她乐得自在,坐在一旁享用美食。 一直到离场,程景知和乔彦今一起在门口送楚熠上车,楚熠上车之前,眼神擦过了程景知的脸,最后只是与乔彦今握手离开。 结果自然是好的,乔彦今忍不住激动,可回头看到程景知时,又想起这件事是他不对,他算是利用了她这个女性的优势。 回程的路上他想和她道歉,却无从说起,总之觉得自己烂透了。 直到到了程景知家楼下,他下车送她,真心致歉。 他观察着她的脸色,生气是有的,这之中还透出不在乎来,这种感觉更让他心慌,他必须要再想点办法才行。 · 送走乔彦今,程景知转身进楼准备乘电梯。 她没打算真的去楚熠那儿,当时场景下随口说说的而已。 然而还没走到电梯处,余光之下,手掌心中闪过一抹不容她忽略的亮色。 楚熠果然打电话来了。 她脚步未停,接通了电话。 “出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他的声音镇定之中带着点气性。 程景知没急着按上行键,问他干什么? 楚熠似乎极轻地用气声笑了:“那不然,今晚在你这里也可以。” 她脸色微变,咬着下唇思索了一会儿,挂了电话慢慢往外走。 才从一辆车上下来,现在又要上车。 楚熠就站在车门边,等着亲自为她拉开车门。 她磨磨蹭蹭走过去,钻进车里,坐好不说话。 楚熠从另一边上了车,车内昏黄的阅读灯映在他鼻梁上,一侧的面容都浸在阴影里。 车子很快发动。 程景知就这么坐着不说话,楚熠也不说话,两人各自看窗外,像在赌气。 从她家出发去山弯这条路有些远,车内安静得沉闷,程景知很快就因为如此平稳的路段而昏昏欲睡,最后抵不过睡意,脑袋向玻璃窗一侧歪着睡着了。 她睡得不深,待楚熠拢着她的头往他肩上靠的时候就醒了。 她靠着他的肩膀抬起头,挺翘的鼻尖轻扫过他的下巴。 她刻意忽略那一阵酥酥的痒意,平淡问:“干嘛?” 他本想低头看她睡颜,所以两人现在挨得很近,他自然接话:“还没到家,再睡一会儿吧,不说话。” 程景知无端安心了些,倦意还未驱散,调整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继续睡。 可没再睡着了,她的大脑始终醒着,长时间一个姿势让她很不舒服,很快就有些撑不住不想再装睡。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手上一阵温热,楚熠拉过她的手紧紧牵住,大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虎口。 程景知感觉像被什么给挠了一下,怪痒的,强忍着没睁眼看。 她来过这里好几次了,如今闭着眼也能大概知道车开到了哪个位置,直到车入了库,稳稳停住,楚熠让陈温纶先去休息,说话的声音极轻。 最后随着轻轻的关门声,车内变得更加静谧。 程景知能感觉到楚熠正在看着她,根据她靠着他肩膀上的肌肉和筋脉判断出来的。 于是,她更紧张,变得不自然,就连眼睫毛也开始轻轻颤动。 许久,楚熠才开口:“还要装多久?” 程景知立刻坐起来,脖子和腰都不可避免地酸痛。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她揉揉脖子。 “我知道你睡着什么样子。” 这话说的……是偷看过多少次她的睡颜。 她顿觉语塞,要抽走自己的手下车,却没想到他抓得更紧,又把她拉回到怀里来,另一只手揽住她腰。 “说说看,回来的时候也在他车上这么睡着了?” 程景知虽然成心想气他,但现在有点不想在和乔彦今的关系上做文章,她自己不愿意。 “什么都没做,我没睡。” 很快,她找到另外一件能气他的事。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无聊呗,无聊自然就会睡着了。” 这句话杀伤力不小,楚熠承认短暂心梗了一下。 两人许久没下车,虽然没有佣人在这边等着,但是达克已经在这等了很久,实在等不住了冲车子“汪”了一声。 程景知听见,道:“你儿子叫你。” 楚熠觉得她说什么都有意思,也没反驳,替达克说起话来:“它很喜欢你。” “我不喜欢它。”她觉得自己此刻十分冷漠无情。 但楚熠却更能看出来她的克制。 楚熠牵着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好了,下车了宝贝,困的话回房睡。” 说完,他先下了车,达克见到他激动得尾巴像螺旋桨,在车库狂奔。 他暂且忽略已经疯掉的达克,为程景知拉开车门。 这时达克刚好从车库那头跑过来,见车门开了,急急想跳上车。 还没抵达车门,先见到老大从车上下来了。 达克立刻刹住了脚,十分规矩坐着,尾巴在地面扫出残影。 程景知才半月没见到它,惊觉它正在经历成长尴尬期,这脸怎么尴尬成这样了,活像个自行车座。 她只瞥了眼就走,楚熠见达克有些难过,紧跟着程景知,替她拿包,问她:“怎么不理它?” “太丑了。” 楚熠连忙捂她的嘴:“别这么说,它听得懂。” 他神情严肃,弄得程景知心里也一阵紧张,眼珠随着身子转动,看见达克果然耷拉着脸。 真奇怪,小狗也有表情吗? 她有些愧疚,竖起大拇指对达克说:“还是很帅的。” 第32章 心跳 程景知很少在美丑这件事上说违心的话, 好看就是好看,丑就是丑。 但这是第一次对一只小狗感到有一丝愧疚。 小狗又有什么错呢,它只是跟错了主人。 楚熠也在一旁跟着附和:“她开玩笑的,你不丑。” 达克看起来还是有点伤心, 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它仿佛能感觉到。 难题抛给程景知。 她眉心微微皱起, 十分不情愿摸了摸它的头:“没关系的, 过了这段时间还是帅狗一枚。” 达克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可看得出来它的兴致还是不高。 程景知可不想去哄除了小博士以外的狗,这样像是背叛。 她站直了,对楚熠道:“你儿子你自己哄, 我可不哄。” 她话音落, 扭头潇洒走掉, 剩下楚熠和达克大眼瞪小眼。 程景知轻车熟路回房洗漱,等洗完出来,楚熠已经回来,他脱去外套, 先歪头看了她一下,发现她神色如常, 走近了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便准备去洗澡。 程景知有些好奇,最后达克究竟有没有被哄好,硬憋着没问。 乔彦今又给她发来信息,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以求得她的原谅, 程景知不知道回什么,搁置了手机准备上床睡觉。 她盖好被子闭眼酝酿睡意,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应该很累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浴室方向隐隐约约传来水声,程景知立刻又坐起来了。 她总感觉,如果就这样躺下等他出来,好像她在期盼着某件事一样,像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虽说这件事早在很久之前就做过,可放到现在又不一样,她起身下床,正要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出去走走,忽然很好奇这边抽屉里放着什么,鬼使神差之下,她拉开抽屉。 里面整齐码着一排盒子,是什么不言而喻,且数量可观。 她沉默关上,又绕到另一边——拉开抽屉,关上。 她选择去别的房间睡觉。 楚熠比她快一步,已经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胸前深v,光影之下,能看见他胸肌的边缘弧度,线条延伸至浴袍之下,给人留足了遐想空间。 第39章 楚熠头发还微微湿着,带着股木调的沐浴露香气,和她的同款。 “要去哪?” 他见她拿着手机要出房间,以为她是想去看达克,便告诉她: “达克没事了,它好好的不用担心,它就和小朋友一样,哄一哄给点好吃的就行。” 随着他朝她走来,香气则愈发清幽浓烈,程景知心脏开始狂跳。 原先想好的说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变成结巴的一句——“我吃撑了出去走走。” 他靠她近了,抬起手捋捋她的发丝,“我陪你去。” “不用,你今天一天累了吧,早点休息。” 他越是靠近,她越是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有种找不回自己主场被他掌控的感觉越发浓烈。 她话音未落,人已经开始往外挪步子。 楚熠微微眯着眼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回自己身边。 “跑什么?” 距离一瞬间拉近,程景知正好伸出一只手撑在他胸膛,触感清晰。 她绷不住,要收回手,楚熠却已经把她拦腰抱起,往床边走去。 “我要出去走走!” 她甩了甩腿,急忙说道。 楚熠不理解,只是抱她去休息,她这么紧张做什么? “晚餐不是根本没吃两口吗?能吃撑?” 程景知一噎,“我下午吃了很多零食。” “不是不爱吃零食吗?” “……” “好吧,我睡觉。”她妥协。 楚熠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抱着她坐到床边,觉得有些好笑:“想什么呢,只是睡觉。” “我也什么都没说啊,你说什么呢。” 反正,她不可能认输的。 楚熠感觉心被填得满满的,越想越觉得好笑。 “知知……”他带着笑柔声叫她的小名,笑意渐深,嘴角越发压不住。 程景知有些恼,眼睛里已经蕴含了怒意,“好啊,那以后你就不许再想这件事了。” 楚熠笑意未减,定定问她:“你说什么?” 程景知看到了他眼睛里的东西,是一种很强烈的欲望。她偶尔也很后悔自己该死的胜负欲。 她无言之中已经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温度在不断升高,楚熠的手攀着她的背脊抚上她的脖颈,轻轻摩挲。 楚熠抠着字眼接着说:“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想?” 程景知轻轻推开他站起来,“不早了,早点睡吧。” 说着她绕到床的那头掀开被子躺下,背对着他,听到耳侧擂鼓般的心跳声。 楚熠半晌没动,尔后才关了房间的大灯,只留下床头那一盏小灯。 程景知能感觉到身后床榻轻陷,楚熠规矩盖上被子,什么也没做。 她静静等待了一会儿,没等到他有所动作,自己却睡着了。 可能是睡前和他的话题太过暧昧,她竟然梦到有一年,他缠她缠得紧,她感觉浑身都是濡湿而黏腻的,整个人都在摇晃和动荡。 睡到半夜,她口干舌燥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滚到了他怀里。 一仰头便是他性感的喉结。 梦境或许实在有几分真实,勾起她内心情愫,她轻轻吻了吻他的喉结。 谁料,楚熠根本没睡着,一股子燥火还在体内乱窜,被她这么一亲,似乎要爆发。 他一只手捏住她下颌:“在干嘛?” 程景知眼睫颤了颤,嘴里好干,她吞咽了一下口水道:“想喝水。” 楚熠第一念头是起床给她端水来,可第二个念头迅速占领高地。 他依旧捏着她的下颌:“有一个最快的解决办法,要不要?” 程景知懵懵地点头。 他抬高她的下颌,埋头吻了上去。 这一次,程景知没有推拒他,迫切地吮住,楚熠急躁解开她的睡衣,真空的内里再一次点燃他。 她被他带领,探索,燃烧,忘我。 时间一长,她发现楚熠是个骗子,她没觉得解渴,反而越来越渴了,而且好热。 但是声音发着抖,埋怨的时候成了另一种音调。 她掌心总带着股沁人的凉意,楚熠轻轻摸她泛红的虎口。 他有些迟疑,心里有点急躁,脑海中有根线绷着,被密密麻麻的东西附着啃食快崩断了。 他决定从根源解决,于门口穿插而行。 程景知总感觉眼睛雾濛濛的,他的睡袍轻松笼罩住她,里面光线太暗有些看不清,但她无意间触碰到他的肌肉,发现并不是虚假繁荣。 程景知心跳得很快,抓住他的睡袍领口抖了抖示意他:“不碍事吗?” 他没回答。 过一会儿,程景知有些难耐了,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进来呀。” 楚熠闷声说:“太晚了,没准备。” 程景知指了指床头柜:“那里有。” 后来几个小时,程景知一直在后悔,不应该告诉他抽屉里有。就在昏睡过去前,她都在后悔。 程景知第二天早上在衣帽间挑了好久的衣服,才挑了件能遮挡的夏日高领短袖。 楚熠像是没吃饱,就连换衣服也要陪着她,一会儿又抬起她的腿,把她抱起来,晃动身子,舍不得得紧。 程景知捶他好几下:“我上班要迟到了!” 他没听,不管不顾,有点餍足但不多。 他还耐心和她解释:“抽屉里的东西不是我放的,是金管家买的,没和我说。” 程景知顾不上回答他,头皮有些发麻。 最后是他送她去工作室。 程景知很困,她几乎被折腾到天亮,她确定听见清晨的鸟啼声了。她靠在楚熠肩上睡觉,快到工作室楚熠叫醒她。 她茫然看了一眼窗外熟悉的环境,对楚熠竖起一个中指,并下定决心今天绝不会再去他那。 · 一上午的时间里,程景知都处于一种脑雾状态。 她太困了,两杯冰美式下肚起到的效果零星半点。 曾经也不是没通宵过,可和今天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一个是本身就睡眠不足,另一个是他真的太能折腾,和想要马跑却不给休息有什么区别? 意识到自己真的困得提不上来一口气,她趁着不忙的时候赶紧伏案睡觉。 可这么困,身体完全舒展不开,她睡得并不踏实。 她的睡眠短暂,很快结束在一阵敲门声后。 养老院那边的工程交给了段承和范桃雨,带着人到了那边洽谈才发现人家根本就不让进,再一了解,说是郝院长做不得董事会的主。 一头雾水的两人又驱车赶回,这一大早上的耽误了不少时间。 程景知有些发懵,刚醒来就有这么大一个事情砸在她的头顶上,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花了五分钟时间消化掉事件后,她找两人核对了一些细节,心脏狂跳个不停,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转头给郝院长去了一个电话,那边没接。 接连打过去好几个电话,那边都是未接的状态。 这下她有些心慌了,随后又镇定了些。合同她是交给律师看过的,没有什么问题,至少可以保证到她和工作室的权益。 这个状态持续到下午,她还是没能拨通对方的电话。 她心中焦躁难安,中间直接忽略了楚熠发来的消息和打来的电话。 像这种谈过合同,交付过定金最后合作又不了了之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但她还是以谨慎为主,带着合同借用了外公的律师团队查看合同信息。 最后结果倒是没有什么,但她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程义良见她对工作室如此上心,也不好再说什么让她开着玩一类的话。自家孙女他当然清楚,她打小就好强,好不容易这两年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他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 只是程义良还是不免有些担心,看见她眼下的乌青,这样的大热天还要穿一件外套,手掌心摸起来都是冰的,又开启了唠叨模式。 “你们年轻人不要总是熬夜,不要不把身体当一回事,老了一堆毛病,到时候这里痛那里痛的,自己难受,晚上回去吃饭吧?让李姨熬点汤给你补补。” 程景知其实只想回公寓好好补觉,太困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胃口的。但她又怕外公多想,便跟着他回老宅吃饭。 今晚老宅只有她、外公和舅舅在家。 程景赫忙工作,外婆今晚有学校的聚餐,妈妈和舅妈则是前两天出国旅游还没回。 第40章 三人吃饭,席间很是平和,长辈们说自己的话题,她只低头吃自己的。 程家饭桌上没有什么规矩,她实在困得慌,吃过后和他们打过招呼就离席回房睡觉。 · 楚熠第三次给她电话未接,知她在气头上,也开始反思自己凌晨时分是否太过分了。 可其实他已经很收着了。 毕竟禁欲这么久,怀里的人还是她,他只能勉强维持一丝理智。 严骞泽看他半天,用叉子轻敲餐盘。 “你今晚走几次神了?” 楚熠回神,嘴角弧度还没降下,他如今气质稳重许多,虽不至于太过傻气,但看起来也实在和形象不符。 “还好今天没有叫程景赫来吃饭,不然你这样免不了要被他打一顿。” 他舔舔唇,压了压嘴角,问他:“对了,听说你家闹出了人命?” 严骞泽神色严肃了些,“连你都知道了?看来事情没有那么密不透风。” “还只是小圈层的人知道,不过你二伯竟然没事,人命不是他闹出来的吗?” 严骞泽扯扯嘴角:“现在集团内部,他的股份占比虽然在我之下,但他毕竟是老人,集团内都是他的亲信。原本还想借这机会拿掉他,看来没那么容易,我以为姓诺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死了。” “调查结果是什么?” “自杀。” 严骞泽捏着刀叉的手用了些力,脑海中浮现出女人之前来找他时极强的求生欲望,说她是自杀,他还真有点不相信。 严骞泽:“现在她一死,我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楚熠深知,严骞泽虽然清理门户拿到了掌权人的位置,却因为二伯手上的股份占比实在太大,处处高他一头,让他这个掌权人成了完全架空的存在,真想要回实权,怕是没那么容易。 楚熠安慰他道:“会峰回路转的。” 企业处于新老交替更新换代的时期,谁都不好过,两人在这件事上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正说到这里,楚熠终于收到了程景知的回信——【不用,我今晚住老宅,先睡了别吵我。】 莫名地,嘴角又开始上翘。 严骞泽看着明明刚刚还神情严肃地安慰自己,下一秒看了眼手机便开始笑的男人,翻脸速度如此之快,令人无语。 “你一个,程景赫一个,你们两人都不太正常。” 楚熠丝毫不介怀他的打趣,只说道:“等你有喜欢的人也会这样。” 严骞泽哂笑一声,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变成这样。 楚熠郑重其事点点头,不和他这个和尚商讨有关爱情的话题。 第33章 亏了 清晨暴雨, 憋了两天的高温闷热天气,终于有了一个发泄口,雨丝叩得窗户簌簌作响。 程景知被炸雷声惊醒,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踏踏实实睡过一夜, 她头脑清晰许多, 焦虑的情绪已然不复存在。 在家吃过早餐, 雨势仍旧不见小, 天色阴沉灰蒙。 今天冯叔开车送她上班, 从后视镜看到小知神色如常,看来殊小姐没有找过她,要不要告诉小知呢?回想起殊小姐那天潇洒挥手的笑颜, 他想若是殊小姐知道小知的对象是那个姓楚的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冯叔是程景知从小到大的司机, 一直以来风雨无阻接送她上下学, 他也因此知道小知不少秘密事件,却都帮她保密了。 程景知看着车窗外的狂风雨幕,忽地想起了什么,对冯叔道:“冯叔, 你的腿最近还好吗,是不是又疼了?” 早年间冯叔跟在程义良身边, 参观工厂时, 货物意外倒塌,他为了救程义良,义无反顾扑过去, 腿受了伤,从此阴雨天总疼。 程家给了他最好的治疗, 程景知在阴雨天总会给他发消息,这份关心一直延续至今。 冯叔笑着答还是老样子, 心里暖暖的,还是决定告诉她,“小知,10号晚上,你妈妈去找过你。” 程景知心猛地一紧,脑袋有些发懵,反问道:“去哪里找我?” “你的公寓。” 她的公寓程殊是有指纹和密码的,只是从她毕业后程殊很少再去,想给她留足个人隐私空间。 怎么会忽然去找她,却一句话都没有和她提过。 冯叔说是10号,6月10号。 那天程景知第一天到楚熠的庄园,两个人住在一起。 会不会她发现了什么? 冯叔接着说:“在你的公寓等你到深夜也没见你回来,她就走了。” 程景知心内一阵紧张,紧捏着手心向冯叔道谢。 冯叔又说:“我没告诉殊小姐那件事,小知,殊小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她知道冯叔这是在给她打掩护,从小到大没少帮她。她又道了句谢谢。 · 一整个上午,程景知的心情如同这场雨一般被笼罩上阴霾。 郝院长的事尚没有定论和答覆,现在妈妈的态度又有些扑朔迷离。 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先打个电话过去。 法国现下已经是深夜,程景知打电话过去时,程殊正在泡澡。 听到女儿拐弯抹角地打听她那天的行踪,程殊憋不住笑了:“你想问我为什么去了你那里就问,拐弯抹角问些有的没的,你不累啊?” 程景知轻轻舒口气,听妈妈的语气,似乎并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 程殊说:“你都这么大了我还问你的行踪岂不是也太迂腐了?” 程景知想反驳却找不到切入点,硬生生被这句话给堵住。 “那你也可以告诉我一声啊。” “只有你是大忙人,我不忙的吗?我也有事情要做的,那我一转身就忘了嘛。” 程景知还是觉得别扭得不行,嘴唇嗫嚅好几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总感觉脸越来越热。 还在思索之际,程殊忽然又道:“肯定不是乔彦今,你和他已经算完了。那你那天晚上那个长得帅不帅啊?” “……” “什么叫那天晚上那个,我是八爪鱼吗,能踩好几条船啊?” 程殊在电话那头咯咯笑:“哎哟,你看你还急眼了。这有什么了,我又不会说你什么,自己做好措施啊。” 程景知忽然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了。 程殊这时又正经道:“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你放心,和乔彦今的事情家里会帮忙,你自己不用管。” 程景知稍稍平复了心情,说了句谢谢妈妈,后又闲聊叮嘱了一些事情,便要挂电话了,她顿时觉得松了口气。 “说真的,到底帅不帅啊?还有那方面……” 程景知没听完,黑着脸把电话挂断了。 刚挂断,程殊又给她发来一个憨笑的表情,程景知干脆关掉手机扔在一旁自我清理情绪。 想了想还是很不爽,这一切都怪楚熠。 她把手机捞回来,给他发送过去好几个表情: [发怒][拳头][发怒][拳头][发怒][拳头] 不解气,她又发过去:[咒骂][菜刀][咒骂][菜刀][咒骂][菜刀] 过了会儿,楚熠回了一个问号过来。 她回复:[微笑][便便] 就此,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再也不去理楚熠。 还在会议中的楚熠觉得手机中的女人比会议上的季度报告还要难搞,他拧着眉过了一遍前天晚上到此刻发生的所有事,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最终他把程景知发来的这些愤怒小表情归结于他那晚太过用力。 中午,他没来得及吃饭,用今天仅有的空闲下来的两小时去见程景知。 楚熠把车停在她工作室附近已经倒闭的商场地下停车场内,顺便打电话让她出来。 陈温纶在她到了后为她拉开车门便离开了。 刚上车,楚熠的视线绕着她逡巡一圈道:“还在生我的气,哪儿疼?” 程景知瞪他一眼,却不说话。 他心便软了下来,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讨好般道: “哪儿疼啊,宝贝?” “你现在问有什么用,当时喊你停你听了吗?” 话音刚落,她察觉到这话不对劲,但又不好拂了自己的面子,于是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趾高气昂看着他。 楚熠没忍住笑了,诚恳道歉:“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要不下次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听你的。” “没有下一次了,”她气势汹汹:“哪里来的那么多机会给你,你想得美。” 第41章 他知道自己想得美,但是还是想知道她身上究竟哪里不舒服,知道她肯定不乐意让他看,便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拉开她的衣领瞧了眼。 淡了一点。 他如此大胆的举动换来的是程景知的一巴掌。 她没使太大力,只是手指尖擦过他脸庞,有那么点轻微的刺痛感。 楚熠照旧不生气,拉起她的手就放在手心里摸了摸。 程景知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吃亏了,立刻去解他的领带,她要看回来。 “干什么?”楚熠没有阻止她,懒洋洋搂住她腰,看她动作。 “我要看回来。” “ok,你随意。” 领带被她拉松,她去解他的衬衫纽扣,解到胸腔位置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起伏的胸膛。 程景知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天晚上相贴的触感,有点热。 她摒弃掉那些画面,专心将他的扣子解到快到腹部的时候就不再往下了。 “怎么不继续了?”楚熠尾音上挑,觉得颇有些好笑。 程景知瞪他,把他西装外套给剥开些,再挑开衬衫左右看了眼,倒是挺正常的,没意思。 当然没意思的前提是她尽力忽略掉他的身材。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他身上本就没有什么痕迹,那她看回来却不看身材,图什么? 亏了。 她又迅速解开他剩下的扣子,撒开来,从上往下仔仔细细看了一个遍,满意了。 尤其是在光线略有些暗的车内,阴影勾勒得反而更加完美。 她压制着上翘的嘴角,慢慢将扣子一颗颗扣上。 楚熠问她:“满意了吗?” 程景知点头:“还行。” 楚熠跟着她点头,认真感受她为自己系扣子时,手指尖偶尔与他皮肤的摩擦。 等衣服穿戴好,程景知要从他身上下去,他不让,低声说了一句:“好想你,亲一下。” 程景知还没反应过来,唇已经被他含住。 …… 他们总是在这种莫名地针锋相对里找到一种奇特的平衡感,程景知常觉得他有时候像狗皮膏药,缠得她很紧。 午餐没在一起吃,他们仅仅是见面就花费掉大部分时间,没时间再一起吃饭。 程景知回工作室吃早就定好的盒饭,楚熠则是赶紧回公司应付了事,下午还有重要的会议,不能迟到。 又过了两天,原以为大概率是联系不上郝院长了,没想到对方主动打来电话和她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他的大意是程景知这门生意怕是做不了了,董事会内部否决了她工作室的资质,违约金之后会打到账上。 但程景知并不想这段时间以来员工们的努力就这么浪费掉,何况她也需要这样的大生意来为她打开渠道。 一番沟通下来,郝院长说如果她实在坚持的话,会帮她找机会和别的股东说,但这其中的机会她要自己把握。 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郝院长说帮她争取到了一个见面的机会,如果她实在是需要的话现在就可以过来见面再谈。 当时已是晚上八点,程景知不疑有他,驱车赶往郝院长发来的定位地址。 地址在a市的某所高端俱乐部。 程景知知道这里,朋友们有时候也在这里办聚会,她来过几次,次数倒是不多。 她停好车下来,将车钥匙递给门童,由人带着去包厢。 刚出电梯,她竟然见到了乔彦今,他和朋友一起,少见的笑得随意,转眼看见她,惊讶之余与旁人说了句什么便朝她走来。 他问她:“怎么会来这里?” 程景知随口说有生意要谈。 在这里谈生意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怎么就她一个人? “你不带人吗?” “今天本来就是休息日,而且来不及接人。” 乔彦今腹诽什么生意需要这么着急,但不好开口再问,便没说话。见她脚步慢慢往前挪,也不再强留她寒暄,只告诉她自己在哪个包间,如果有什么事的话给他打电话他随时到。 程景知点头谢谢他的好意,面上说好,但她实际没这个打算。现在正在僵持中,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免得又欠什么人情。 服务生带她到包厢便离开。程景知还是听进去了几分乔彦今的话,但万万不可再麻烦他,想了想,还是得把自己的定位告诉别人才保险。 她打开手机,却自动点开了和楚熠的对话框。略微迟疑后,她还是发了定位过去,并告诉他,她在这个包厢谈生意。 没等到回复,她便推开了门进去。门一开,烟气扑面而来。 程景知瞧这一屋子缭绕的烟雾, 顿时皱紧了眉头。 穿过烟雾,她看到好几人坐在沙发上,有的人带了女伴,搂着女伴谈笑风生。 她精准找到郝院长的身影,往他那边走去。 旁边有人认出她来,调侃了一句:“这不是程景知吗?” 程景知闻声转动眼眸,看见坐在正中间的男人,穿一身落拓西装,指尖正夹着根雪茄,花花公子模样。 她认出来对方是郑凌,郑家二房的小少爷,他们曾经在一个学校读过书,他比她高两届,后来便出国了。之后也只是在一些宴会上打过照面,鲜少有过交流。 程景知只知道对方玩得很花,但并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又和郝院长扯上关系。 转念一想,郑家做的也是医疗器械的生意,郝院长又是办养老院,有合作也正常。 可什么时候郑家的生意轮得到郑凌了?他在集团内也只是挂了个名头而已。 程景知认出来今天大概是他的场子,自己是来谈生意的,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向他颔首,叫了句郑总。 郑凌因为她这句郑总忽然就坐得正了些,扬着嘴角看她走到旁边和郝院长说话。 郝院长坐在最边上的位置,程景知过去和他打招呼。 满屋子里坐着的也只有郝院长看起来面善又亲和,他甚至还没有抽烟。 郝院长向她介绍身旁的几位董事会的总经理。 程景知都不认识,一一握了手。 这几位老总还算是客气,邀她坐下。她正要坐在郝院长身旁,里面一位姓赵的中年男人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程总,你坐这儿来吧。” 程景知往那儿一看,旁边除了这位赵总便是郑凌了,她不太想坐过去。 这里的烟味已经大到她快不能正常呼吸,那个位置更是烟气的重灾区,她才不要坐过去。 她抿唇笑道:“我就坐郝院长这里就可以了。” 说罢她就坐下。 郑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毫不客气看回去,依旧是拧着眉,受不了这里面的味道。 郑凌盯着腮帮子笑了笑,将烟头摁灭,对旁边的人呵斥道:“你们有没有一点公德心,这里这么多女人,抽抽抽就知道抽!给我灭了!” 几人一听,纷纷将手里的烟给灭了,带了女伴的人让女伴去开窗。 窗户被推开,终于有一丝清风吹进来,遣散了些许屋内的靡靡之气。 郑凌双肘撑在膝上,指了指右手边这群人道:“来,要谈什么,快啊,还要女人等着啊?” 郝院长旁边那几位忽然被点了穴似的,赶忙恢复到办公状态。 投入到工作状态后,程景知觉得心安了些,要是一直都坐在这里听他们掰扯两性话题,她会选择不要这项合作,转身走掉。 程景知开始充分讲解自己工作室的优势,但她觉得对方没有几个人在认真听,反而郑凌听得认真一些。 但他的认真也并非是对她们的项目感兴趣,只是眼神在她身上扫。 程景知因为他的眼神逐渐走神,有些无力应付几位老总,她暗下决心,再过两分钟她就要走人。旁边一位长相可爱的女生为她端来一杯水,大概是郑凌那边哪位朋友的女朋友。 她声音甜甜:“喝杯水吧,润润嗓子。” 程景知接过,在这里见到女生让她瞬间安心。 她的确有些紧张,于是喝了一小口,接着和对方谈。 对面有人憋不住,又开始抽烟,被郑凌瞪了一眼,自动走到了窗边。但还是飘来缕缕灰白烟体,她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程景知在讲解之中觉得越发无力,眼皮很是沉重。脑子转不动,手脚还有些发软,视线不由自主漂移时,她看到了桌上的那杯水。 第42章 第34章 名字 程景知一倒下, 包厢内的谈话声顿时停了。刚刚给她送水的女生吓得脸瞬间变白,想上前去看看,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她刚走了两步便被身旁的男人拉住,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把她揽进怀里不让她往那边看。 女生急得声线颤抖:“怎么会晕倒呢……是不是那杯水有问题,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她努力将头偏向一旁, 看到郑凌朝程景知走去, 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郑凌挥手让其他人离开, 自己则是上前戳了戳程景知的脸,发现她完全晕死过去,一点反应也没有。 郑凌心满意足点点头, 舒了口气道:“钓你这条鱼真是花我好大的力气。” 郝院长颤颤巍巍站起来, “郑总, 你看我们之间的合作……” 郑凌抻了抻西装外套,拍拍他的脸道:“放心,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当然得尽心尽力, 你回去拟合同,周一来找我。” 郝院长顿时喜笑颜开, 点头哈腰, 招呼着身边的人离开。 楚熠今晚原本在楚家大宅,和几位叔伯一起用餐聊公司效益,以及家中一些小辈的问题, 几位长辈们顺便催问他的个人婚姻。 楚熠懒得应付,不乐意回答, 冷场的次数多,一来二去便成了长辈们的戏台。 程景知的消息发的及时, 楚熠见到她消息时心静了下来,进而被一种无形的暖意填满。正好趁这时候想和她多聊几句消磨时间,谁知道发过去几条消息都没人回。 想来她大概是已经进去了,便发消息给陈温纶让他查查这个包厢里都有些什么人。 不消片刻,收到经理的回复,楚熠看着罗列出来的名单,眉锁得更紧了些,很快便起身要去接她,就连外套也没拿。 他实在有些心慌,自己开了辆跑车,让陈温纶先去处理家里的事,随后再赶来。 路上他思绪纷飞,更加确信程景知发送这条消息的目的,她一定是感受到了不安全才会报备。 她平时根本不愿意向他透露自己的行踪,这会儿却只有只言片语,就连平时趾高气昂的态度都不见……思及此,他更是加快了速度。 楚熠到的时候,经理立刻迎了上来,带他往包厢那边去。经理是陈温纶的人,平时做事十分妥帖,这会儿并不见什么谄媚之色,走得比楚熠更快些。 他没有丝毫迟疑地让经理打开门。心想,如果今天什么事都没有那是最好,被程景知怒骂两句他也心甘情愿。 门一开,恰好遇上以郝院长为首的一伙人,有男有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散场了。 楚熠个高,一眼望去没看见程景知,视线往后眺,正巧看见郑凌预备抱起程景知。 她一截雪白的手臂在空中软塌塌往下落,被郑凌抓住往肩上揽。 楚熠立刻让经理把门关上,一个人都不许走。他一把推开郝院长,直直往沙发那边走去。 郑凌听见门口动静还没来得及把程景知抱起来,先被楚熠一脚踹翻。 他被踹得莫名其妙,还没回过神来,又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嘴里瞬间充满了一股锈味。 他胸膛之中有一股极盛的火气正无处宣泄,做着拳头举起又落下的机械动作。郑凌想要反攻却一点办法没有,他平时根本不锻炼,无论是哪方面被楚熠压制得死死的。 陈温纶来得也很快,他及时带了老鹰等保镖过来,进屋便先把其余的人先控制住。 忽然进来一群黑衣的高大保镖们,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又联想到郑凌要做的事情,有些平时嚣张跋扈惯了的公子哥,此刻也不敢多吭声。 楚熠在控制怒火,他站起来,让老鹰看管着郑凌,转身看着昏迷的程景知,他要带她回家,要先把程景知安顿好再来处理。 经理拿了条毛毯过来,楚熠接过,将程景知的脸包起来,再把她抱起来,由经理带路,走后面的安全通道去车上。 今晚的事不管再低调,也闹出了动静,总有好事的人 想一探究竟,楚熠不想让这些事泄露出去,这对她不好。 回家的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漫长,楚熠中间有一次看不清路了才发现他眼睛和脸都湿了。 抬起手抹泪时才想起给金管家打个电话通知家庭医生过来。 一路风驰电掣开回家,车停了,他的心跳却更甚,下车绕到另一边去抱程景知下车。 程景知昏迷得一点知觉都没有,浑身像是软骨头,随意让他摆弄。他鼻子又是一酸。 达克早就看见老爹的车开回家了,急急忙忙跑到车库却看见老爹抱着老大往楼上走。 它能看明白眼前情况很不对劲,跑得比老爹还快,第一个冲到了电梯门口。 医生到的比两人快,正在房外等着,一眼先看到楚熠红着眼睛,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实打实地被惊了一下。 医生做了简单的检查后告诉楚熠她只是睡着了,应该是吃了安眠药一类的东西。需要等醒来后再去医院做个检查。 楚熠向对方鞠躬道谢,比自己生病被治好了时还要感恩,然后让金管家送他离开。 楚熠关上门,坐在床边看着沉睡过去的程景知,紧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时不时抹着眼泪,达克也把自己的狗爪子搭上来,呜呜两声。 楚熠顺手摸了摸它的头,说:“在这里守着她。” 它又呜呜两声。 楚熠擦干眼泪,帮她擦了擦身体,还帮她卸了妆,再给她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没多久眼睛又湿了。 程景知的手机在包里嗡了几声,楚熠怕她家里给她打电话,从包里拿出手机,看见几条消息,皆来自乔彦今,最上面那条是:【你回去了吗?刚刚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我接你一起走?】 楚熠拧着眉,原本不想理,想了想又怕她今晚的事情传出去,便根据记忆解开了程景知的密码。 这并不是故意记的,只是她的密码只有四位数,他偶尔余光一瞥就能看见,很容易就记住了。 他没有点她手机上别的消息,只点进乔彦今的,回复他:【不用,已经到家了。】 又静静等了一会儿,乔彦今回了个“好”和“晚安”,他便放下手机,没再管。 楚熠轻轻摩挲她的脸,心里被笼罩上一层浓浓的黑雾,怎么都散不去。 他替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前亲了一下。 做完这些,他接到陈温纶电话,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他过来了。 楚熠沙哑着声音说了句好,又静静看了她许久才说:“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离开前,楚熠和金管家叮嘱,让家里的女生时不时进去看一下,有什么情况就告诉他。 金管家让他放心,楚熠这才开车赶着去见陈温纶。 还是在原来那间包厢,毕竟一群人被抓住实在是太打眼,不如就在这里解决问题。 陈温纶效率很高,已经将情况问得差不多了,等楚熠来后便告诉了事情的经过。 一开始是乐博的总经理任乐湛对程景知之前的羞辱有些怀恨在心。他与郝如风原先都是c市的人,两人臭味相投有不少交集。 任乐湛忌惮程景知的背景,几次劝说自己无果,决定和郝如风合伙以合作的形式戏耍她一下。他要求不高,只是让程景知被骗被耍就行,好歹能出气,他不挑。 可这件事恰好被郑凌瞧见。他被郑老爷子往各个分公司扔去学习,整日无所事事,发现任乐湛这个不中用的费这么大劲竟然只是想让程景知被骗,他差点笑掉大牙。 他对程景知说不上多喜欢,但偶尔也馋,以前读书时就对她有那么点意思,但人家根本眼风都不带扫他一眼,他也就此作罢。后来又在宴会上见过几次,每一次见她,都让他想入非非。 郑凌觉得这件事是上天安排给他的机会,便趁机加入,但改变了原先的计划,让郝如风真的去和程景知签合同。 郝如风在董事会存在感低,说不上什么话,但原本就定好让他去管养老院绿化的项目,他极力推举程景知的工作室,让董事会同意也没费多少功夫。 这边刚同意,郑凌转头又让他装消失赔违约金,令郝如风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郑凌抛出两家合作的橄榄枝,郝如风瞬间心动。后面便按照郑凌的意思去办。 楚熠拧着眉听完全程,只想手刃了这几人。 陈温纶又递上程景知喝的那杯水道:“下了安眠药,剂量挺大,幸亏程小姐没喝多少。” 楚熠盯着那杯七分满的水杯,发现喉头从未如此堵塞:“谁下的?” “是郑凌的助理下的,转手递给那边的女生送上来,目的是想利用女生放松程小姐的警惕。” 第43章 楚熠深呼吸一口气,瞥向一旁脸上都是血迹的被老鹰压制住的郑凌。 他把郑凌拖到里间洗手间,先暴力肉搏了一顿,把他碰程景知的那只手踩得与地板摩擦作响才松了力气。 他面无表情踢开他,到洗手池旁边把手洗净擦干,拿出手机拨给程景赫。 电话响到最后才被接通,程景赫只冷着声问他什么事? “小舅子,送你个礼物,应该对你有帮助。” “什么礼物?”程景赫面色淡淡翻过桌面的文件。 “郑家的,等会儿我亲自送来。” · 楚熠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 正巧遇见女佣从房内出来,他问了一下情况,女佣不清楚具体的事情,只是说一直睡着,没有发烧。 “谢谢,辛苦,去休息吧。” 他推门而入,达克还守在程景知床边,见老爹回来,甩着尾巴就跑来了。 楚熠摸摸达克的狗头,去看了眼程景知。 她阖着眼睛睡得极深,平时睡觉踢被子,满床乱翻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只是平静而均匀地呼吸。 他眼睛有点酸,先带着达克出去遛了一圈,让它睡在自己房里,这才回去。 身上的衬衫已经很脏,有星点血迹,也有不知名的污渍块,他赶紧去浴室洗个干净。 楚熠出来,关灯,上床,紧紧抱住已经睡熟的程景知,她浑身都是软的,就连平时想要抗拒他的力气都没有。 鼻子又酸了。 他把头埋进程景知的颈窝,任眼泪流出来,落在她的丝质睡衣上,他想留下一点自己伤心的痕迹,尽管她不会了解到自己有多担心她的安危。 翌日一早,楚熠因生物钟早早醒来,程景知还睡着,没有醒的迹象。 他先下床遛达克,再回来洗澡换衣服。 昨天的事还有些收尾要处理,处理完还需要再去一趟公司,尽管今天其实是休息日。 出门前,照例是亲吻程景知的额头,和金管家嘱咐了两句,让家里女生时不时去看两眼。 金管家让他放心,说一定会照顾好程小姐。 楚熠忙到下午四点,提前结束了工作,赶着回来看程景知的情况。 已经在车上和金管家通过电话,说程小姐还在睡。 他着急了一些,怎么还在睡呢,不是说没喝多少吗,这样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楚熠决定到家就带着程景知去医院,他不敢冒险。 他步入房间时,正好听见有人在洗手间说话,想来应该是还没离开的女佣,便没再管,到床边查看了一下程景知的状态。 当第三次听见“程小姐”三个字的时候,他坐不住了,走过去想听清楚。 “哎呀,你说我们老板怎么这么可怜啊……” “就是……程小姐怎么能睡着叫别的男人名字呢,这要是老板听见了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们也开除啊?” “不会吧……” 有女佣已经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楚熠,顿时噤了声,惶恐低下头。 他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沉沉说了三个字:“继续说。” “老板……” “她在叫谁的名字?” 两个女生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都低 着头不敢说话。 楚熠想来,凶她们也没有用,何况就算她念别的男人名字又怎么了,反正人都在这里,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语气放缓了些,“我不会开除你们,说吧。” 有一个女佣思考了一会儿才说:“程小姐在叫关则。” “什么?”楚熠反问。 女佣以为说错话,说到名字的时候,带着点不确定,声音小了下去:“程小姐叫的是……关则……” 她尽力了,她已经尽力将“楚熠”和“关则”这两个名字的声调靠一起了,发现根本不行,完全不是一个声调。 想像中的大发雷霆没有发生,老板反而好像还挺高兴怎么回事? 楚熠压了压嘴角:“谢谢你们照顾她,先出去吧,我来就行。” 反正,没被罚就是好事,两人一对视,赶紧溜了。 第35章 皎月 程景知醒来时楚熠刚给医院打过电话, 他这会儿已经进到衣帽间为程景知选择一套合适又漂亮的衣服,准备给她换完衣服去医院看看怎么回事。 他知道她爱漂亮,每套衣服都要单独搭配,不想她醒来后发现自己穿得不好看, 所以在搭配上用了些心。 楚熠平时的衣服都由造型师搭配好了再送来, 在搭配上他也逐渐有了心德。再加上和程景知在一起这么久, 他很清楚她喜欢什么样的。 这一边还在替她选择衣服搭配, 另一边程景知已经睁开眼睛, 茫然看着室内环境。 达克像一个探测器,忽地将前爪搭在床边,与程景知对视, 接着尾巴开始兴奋甩动, 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十分想与老大表明自己此刻激动的心情, 整个脑袋搁在她放在被子外的手上。 程景知感觉掌中一片柔软的毛茸触感,唤醒她内心深处对它的喜爱。没忍住,动动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 达克高兴疯了,回以它的热吻——用舌头舔舐她的掌心。 痒痒的, 程景知下意识弯着嘴角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它的头, 顺便把它的口水抹回去。 达克彻底疯了, 跑入衣帽间叫老爹。 楚熠从衣帽间出来时,程景知正从床上坐起来,与他对望。 沉默无声、欢欣鼓舞。 楚熠强装镇定走到她床边, 坐在她那侧的床畔。 鼻子有点酸,他好像又要哭了。 “你醒了?”他说着去拉程景知的手, 在她掌心里轻嘬了一下。 “嗯。”她勾着嘴角笑了笑,说:“刚刚达克舔了我的手心。” 他瞬间僵住, 感觉嘴皮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往里爬,紧紧抿着唇,轻放下她的手,转身往洗手间走。 程景知笑得倒在一边,达克见老大乐也跟着乐,满屋子狂奔。 她笑够了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手间凑热闹,顺便洗洗手。 楚熠还埋着头洗嘴巴,顺便将整张脸都洗了,拿了洗面奶暴力搓自己的嘴。 程景知觉得好笑,凑过去冲手,打洗手液,搓出好多泡泡来,再顺着开着的水龙头冲掉。 楚熠还在洗。 程景知关了水龙头,抬起他的下巴道:“好了,已经洗干净了,再洗嘴皮都裂了。” 她从一旁拿了洗脸巾帮他擦掉脸上的水渍,到嘴巴那里小心摁了摁,怕擦破。 楚熠还是不自在,说话时像还没适应新装上的嘴巴。 “不行,你不知道它……” 话音未落,程景知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刚洗过的唇瓣,清清凉凉的好舒服。 楚熠先是愣住,继而被一股巨大的惊喜给淹没,他热切回应着她,甚至比她更加热烈。 他正面将她抱起,仰着头同她接吻,像是接受神女的洗礼。 舌尖触感是湿润而绵软的,楚熠含着不肯松,程景知只能抱得他更紧,两人贴得没有一丝缝隙。 这个吻像是漫长无止尽,谁也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做别的事,只有拥抱和接吻。 紧紧的拥抱和密密的吻。 直到程景知尝到有咸咸的液体才顿住,抬起脸看楚熠怎么了。 她看到他脸上挂着的眼泪,呆呆愣住,不敢再轻举妄动,想要从他身上下来。但他不放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紧,甚至往上掂了掂。 “你怎么了?要不然去医院看看,让医生给你的嘴巴消个毒你就放心了。” 她以为是达克那件事还没从他这里过去。 “没事,我就是开心,很开心,开心你好好的。” 程景知还是记得一点昨晚发生的事。 她晕倒时,只是浑身无力,意识还在挣扎中,意志力一直在强撑。她把所有的希望压在楚熠身上,希望他能快些到。 直到终于看到楚熠,她才放松了脑袋里的那根弦,任自己的意志崩塌,沉沉睡去。 她抱着他的脖颈,捏捏他的耳垂,有些好笑地说: “不会在我睡觉的时候你也在哭吧?” “没有。”楚熠肯定地摇头。 “哦,那可能是我做梦梦到了。”程景知说。 楚熠抱着她往外走,坐到沙发边,捏捏她的脸又摸摸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现在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觉得挺好的,没什么事,等明天我自己去一趟医院吧。” “不用我陪吗?”他大概能猜到原因,却没有勇气问出来。 第44章 为了让她安心,他又说:“昨晚的事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也不会有任何人会传出去。” 程景知笑着又亲了他几口,道:“谢谢你。不过我现在需要去洗个澡,然后再吃饭。” “好,厨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晚上程景知没再折腾自己回公寓,就在楚熠这里住下。 睡前他们牵着手在庄园里散步,达克第一次感受到老大的温柔,到处蹦跶狂奔。 它每天的运动量都很足,除了一周上两次的课以外,平时不管是开心还是无聊了都会到庄园的各个角落里狂奔溜跶,像是在巡视他的领地,为这个家的安全操了不少心。 达克跑到远处叼了个球过来,大方交给程景知礽,她捡起来用力一掷,将球扔出去好远。 达克跑得很快,渐渐的在深色的夜幕里只剩下一个黑点。 楚熠怕她误会,告诉她他擅自做主回了乔彦今的消息。程景知点头说知道,她看见了。 他还想侧面打听一下两人后续有没有再聊天。 程景知说:“我给他打了电话。他告诉我,郑凌现在在住院,他问我昨晚有没有受伤。” 楚熠有些紧张,想为自己辩解当时只是很生气失去了理智才下手重了些,当然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其实他昨晚很清醒,他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我想说,谢谢你,打得好,只是你有没有事?” 庄园占了山弯的地理位置的好处,这样炎热的夏天竟也没有过分燥热。清风隐匿于山间,皎月正当空,亮得似一盏高悬的灯。 楚熠像被鼓励到的小狗,抑制不住激动,想抱住她给她一个吻。 达克却已经将掷出去的球给叼了回来,放到程景知的脚边,示意她再来一次。 被达克打断,失去亲吻机会的楚熠,抠了抠眉,有些无奈。 程景知指着地上的球:“你捡,口水太多了。” 楚熠捡起来扔出去,达克终于又跑远。 手上指尖湿润的触感还在,楚熠走得比程景知快些,去找花园边的水管洗手。 程景知没说话,跟在他身后,抬眼便是他宽阔的肩膀。 他换了休闲衣,不再是稳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西装扮相。也不知道他私下的装扮是不是刻意向曾经靠拢,程景知觉得他和以前很像的同时,又多了一份陌生感。 她在他的身后找他和以前的不同,脚下不歇地去踩他的影子。 他什么时候停下洗手,又是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看她,她竟然一点不知道。 再抬头,楚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在想什么?”他很温柔,声音很轻,生怕在这片夜色薄纱里,惊吓到了她。 程景知围着他转了两圈,上手捏了捏他的臂膀肌肉,面不改色问道:“你是不是比以前壮些了?” 楚熠本想回答是的,这些年有练过。但这答案显而易见,他脑回路一转弯,问她:“那是好还是不好,你喜欢以前的那种还是现在这种?” 程景知一怔,心口忽然抽了一下。 “楚熠,我和你说件事。” 她严肃而认真的态度让楚熠没来由地心慌,于是“嗯”了一声。 “再过几天是我外婆过寿。乔彦今和我家的关系很好,他一定会去。我可以和你保证,那天我和他只是正常交流,你可以放心,所以……你那天可不可以不要去……” 她知道楚熠和程景赫之间交往渐深,他又讨家人喜欢,到时候是一定会去的。可她不想外婆的寿宴被破坏,也不想被家人察觉出什么。 也是今天见他哭,她才发现他好像真的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又联想到先前他吃醋的样子,她实在是害怕出什么差错。 楚熠很难说一点都不伤心。他心里有一颗种子在发芽,想要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想带她见家人,也想被她带回家见长辈。 惯常在外给别人施压的楚董,冷脸看别人踟躇做出妥协的楚董,终于吃到了报应。 他故作镇静,假装轻松:“好啊,我听你的。” 可他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明明当初策划得很好,接近她,挤走乔彦今。可还是会贪婪,尤其在一起时间久了,他发现自己变得更加贪得无厌。 程景知也很愧疚,她知道这话多少有些过分。他昨晚才救了自己,今天醒来就对他说这么残忍的话。 她去勾他的小拇指,安慰意味已经很明显。楚熠反手便包住她的手,接着再用力一拉,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那让我抱一下。” 程景知被他抱得紧紧的,逐渐热起来。她抬眼问:“你好点没有?” 楚熠没皮没脸说:“如果可以亲一下的话……” 程景知又踮起脚亲了他几下,他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傲娇别过头去,又说:“如果今晚可以……” 程景知捂住他的嘴:“不可以!” 达克趴在不远处歪头看着莫名其妙的两人。 “走了达克!”楚熠一把抱起程景知,挥手让达克跟上。 达克训练有素,赶忙跑来,跟在两人身边保驾护航。 · 文敏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龄,又被学校返聘回去当导师,这一当又是多少年。她是楚辞方面的研究专家,师从著名史学家蔡博安先生,如今早已桃林满天下。 这次70岁大寿,她是不打算大办的,只邀请了些亲朋好友,在家中自办。 文敏的学生从五湖四海来了四五名,程景知对这些人都已经认识了,她小时候被外婆带去研究院还被这些长辈们抱过,后来总登门拜访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也就这四五名,其中就有楚熠的姑姑楚雨华。 只如今再回头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外婆这位得意门生竟然是楚熠的姑姑。 楚雨华如今也在学校当教授,她性格大方热情,十分惹文敏喜欢。 她算是看着程景知长大的,对程景知是格外喜爱。她一直以来对家里的事不太敏感,也不知道楚熠被扔去英国的那几年都承受了什么。 也是上个月她和陈温纶聊天才知道楚熠这几年在外过得不算好,她是知道妈妈有多严格的,甚至到了变态的地步,她也正是因为妈妈的严格才越发厌恶家中的生意。她尚能反抗妈妈的专制,跑出来奔赴自己所热爱的,但楚熠却早就已经被妈妈拿住。 那次聊天,陈温纶被楚熠授意,假意不小心把程景知和楚熠的曾经的事情说漏了嘴。 楚雨华听后,先是震惊,后又变得欢欣起来。她早就有想给自己的侄子和程景知搭线的想法,旁敲侧击地和老师提过一次,自卖自夸侄子有多好,却被告知程景知已经有未婚夫。 她心有不甘,不太满意,私下给乔彦今和楚熠列了个表格,最终结论是还是自家侄子好。 带着这份心态,她在到了程家老宅见到乔彦今后,只要见到他和程景知说话,她就有些不爽。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觉得明明不该有这种心态的,但是就是控制不住。 她想起之前上课的时候听见现在的学生说起的磕cp,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也可以归结为磕cp,而且磕的也没错吧,她侄子和小知是真的在一起过啊,乔彦今算什么。 程景知被乔彦今拉到一边说话,就在梨树下不远处。他告诉程景知,郑凌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听说被打了住院,现在又被带走接受调查,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又问起她那晚有没有事。 程景知默不作声,暗暗叫好。 先不说楚熠是否真的下了狠手,就说郑凌那一方恶霸的样,整日游手好闲坏事做尽,她也得叫一声好,顺带表扬楚熠。 郑凌在郑家的地位其实并不高,三房独立出去只潜心医术,如今也是杏林春满。郑凌是二房这一脉的,这一脉不上不下,一个能力出众的都没有。先不说郑老爷子最喜欢的是自己这一脉的孩子,紧接着就是四房那一脉的,要不然他怎么会想方设法和陆家联姻,给四房的郑禹和陆诗音牵红线。 虽然她作为陆诗音的亲密好友并不看好郑禹就是了。 听完乔彦今的唏嘘感叹,程景知装模作样道:“怎么会这样呢?那他现在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乔彦今说:“好像手骨折了,一直打着石膏,其他地方不太清楚。” 程景知借低头的动作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假装是在将碎发别去耳后。 “小知你在这啊,我找你半天了,”楚雨华偷看有一阵了,直到看见程景知低头笑才赶忙冲了出来,借口还没有想好便要拉着程景知走。 第45章 “小乔总,不好意思啊,借一下小知,我找她有女孩子之间的要紧事要聊,先不和你说了啊。” 乔彦今一贯绅士做派,当然不会拒绝,微笑颔首道:“楚教授,您请便。” 第36章 拉黑 楚雨华没有想好借口, 她开始边走边和程景知扯有的没的。比如你家这个花园设计得好,很有中式园林的特色,又比如你外婆平时工作辛苦,她一直被肩颈的毛病困扰, 又说起今天来的师兄弟姐妹们, 哪一个闹出的糗事最大。 程景知起还惦记着楚雨华说的“女孩子们之间的要紧事”, 渐渐被楚雨华生动的语言感染。不自觉被她拉到花园一角的石凳坐下, 聊起来。 热情大方的楚雨华, 对于语言的运用十分熟稔,迅速拉近和程景知的距离,终于聊起了一些自己想聊的。 程景知面对不太熟悉的长辈都有一种天然的陌生感和敬畏感, 就连话题逐渐跑偏她也没发现。 “我有个侄子, 比你大几岁, 和你弟弟现在往来比较多,不知道你见过没有?现在管着我们自己家的集团,就是平时工作忙,我经常见不到他。” 从旁人口中听到提起楚熠,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她甚至会因为这个而忽然心跳漏一拍。 “教授您说的是楚熠?” “对对对,你认识他啊?我就是说的他嘛。” 楚雨华喜笑颜开, 想着看来对方也不是完全不记得她的这位前任男友, 既然记得,那就有戏。 程景知听见她提起楚熠时警惕了一些,但是她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未成年, 何况家里这么多人都和他打过交道,之前在度假村也遇见过, 种种迹象表明两人是一定见过面的,这时候要是说不知道这个人也没见过, 倒是显得更加刻意和避嫌。 她认为这样的回答没错,但在楚雨华看来并不是一回事。 楚雨华假装不知道这二人往事,开始夸起楚熠来,夸他小时候就天资聪颖,只不过父母都去世得早,他不爱说话。后来又说他孤身去英国,家里没有人陪他,他奶奶对他的管教颇为严格。 楚雨华这些话并不假,她的确对楚熠很关心,毕竟她与楚熠的父亲差不了多少岁,两人有着差不多的童年。弟弟去世后,很长时间是由她带着楚熠的。直到耿露将年幼的楚熠送去英国,姑侄之间的联系才断了一些。 程景知耐心听着她不知道的过去,竟也开始从这些对话之中找寻楚熠离开的借口。 她在楚雨华的口里听到了和外界所说的完全不同的楚熠,也更加符合自己所见到的他。 她逐渐平静下来,陷入了二人从前未见的岁月里。 午饭时间很快到,有佣人来叫程景知和楚雨华吃饭。 文敏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有说有笑进屋,还相互挽着手,她很快有了些猜想,只是有些事情目前的确不合时宜。眼见着两人就要相互挽着手挨着坐下,她立刻出声提醒道:“你们去哪儿啦?雨华和我坐一起,小知去和彦今坐,人家等挺久了。” 程景知如梦方醒,松开楚雨华的手,坐到乔彦今身边去,另一侧则是程景赫。 他们小辈坐的位置基本差不多挨着,在中间的位置,前面坐着一些长辈。 程景赫看了她一眼,姐弟俩相视一笑,并没说话。 午餐氛围还算轻松,有长辈在,他们也不怎么说自己的。乔彦今倒是出于习惯在餐桌上多多照顾她,被楚雨华看到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急侄子至今没有行动,急对方看起来处处相配,自己家侄子那个牛脾气真是令人发愁。 各怀心思吃完,楚雨华不再方便去找程景知了,她被文敏留下,只好找个间隙要了程景知的联系方式。 程景知原本想藉着和程景赫说话打个掩护,以免乔彦今过来找自己,谁知刚吃完饭就不见程景赫的踪影。 乔彦今倒是没有立刻来找她,可在她准备回房的时候也还是找来,说是有话和她说。 程景知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我们结束冷战吧,可以吗?” 程景知早已不在意那件事,关键人物不再生气,她也已经早没了感觉,没想到在乔彦今这里竟然还没有结束。 他公司的事情早已处理好,这样的大公司不可能一直任留问题存在,公关团队给出方案很及时。事情解决了,他看起来气色也好很多。 程景知说:“在我这里已经过去了。” 乔彦今松了口气,自顾说道:“我以为还没有过去,因为你还是不怎么回我消息。” “没有,我只是最近比较忙。” “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就和之前一样。” 乔彦今是骨子里的绅士与温柔,他的形象总是很和善很温和。这句话当然也温柔得如落叶轻飘在地,场面实在是岁月静好。 若是在以前,程景知便会点头,答应他这样礼貌的请求。 而现在,她反问道:“什么是和之前一样?” 乔彦今回答:“像从前一样交流,说话,偶尔一起出去玩,只是像朋友一样。” “我们好像一直这样。”程景知说:“我觉得没有变过。” 乔彦今愣住,他想说,不是的,已经完全变了,你的态度不再似从前一般对我,你将我推拒于千里外,现在我已经需要找各种话题才能不冷场了。 “只是,”程景知又接着说:“要完全像曾经也不太可能,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现在这种时候不做让长辈误会的事情才更好吧,你不是也一直在努力说服你爸爸吗,有效果了吗?” 他误以为她不问,是因为她忘了,或者说是她有了妥协的意向,如今被她这样询问,他才知,他一直都不了解她,他甚至自以为是了这么久。 笑容有些僵硬,他扯着嘴角:“当然。但你知道我爸爸的脾气,实在是……” 他的留白在程景知看来像是为自己挽尊,毕竟当时她曾亲眼目睹乔父打他的场景。 程景知没有的打断他,只是维持着自己的微笑。其实出来的时间已经有些久了,她感到有那么一点不耐烦。 对方温和的样子和以前一样,她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之感,认为他优柔寡断,认为他没有魄力,认为他还是温室里的花朵,需要被父亲管束。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并不符合自己的标准。 烦躁的时候她的眼睛会乱飘,这一飘便瞧见三楼那间会客室外的大露台上,楚熠双手撑着雕花栏杆,视线下落,盯着的是他们这处。 距离虽然远,可程景知确定他就是在看这边。 一瞬间她眉头拧起,不是说好了不让他来吗,现在是什么意思,挑战她? 胸腔之中有股憋闷之气,不想让乔彦今看出什么,她视线很快回落。 不知是因为自己此刻火气实在太大,还是乔彦今不明朗的态度,又或者说通通惹人厌烦,她对乔彦今道:“再给你一点时间,彦今。要是你实在不行,我会出手的。出来的时间够久了,我先进去了。” 说罢,她没有管乔彦今,立刻就往房里走去。 乔彦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浑身无力,他完全看不透她,看不透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上自己,看不透到底该怎么做,她才能至少和自己先从朋友做起。 挫败。 · 三楼会客室内,程义良、楚雨华、程景赫、楚熠都在,坐在露台边饮茶闲聊。 楚熠最终也没听程景知的。 文敏过寿,他不可能什么也不表示,也不是隔着一条天堑的距离,只让人送礼自己却不来,未免有些太傲,显得他如今多么高的地位多么忙一般;程景知不让他来,他折中选个方式,不吃饭,只中午来送个礼陪老人家聊个天就走。 中间联系了程景赫来接,毕竟他不熟悉路。 刚下车的时候他还着重告诉程景赫,让他带着走小路,别被程景知看到,程景赫还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没想到,刚到没多久,东西送过,向老人家问过好,他只是想来露台边看看景,结果没想到就看到这一幕,程景知和乔彦今站在一座小拱桥上,下面是浅溪,但并不流动。 一个暗一个明,在阳光下站着的总是更合理。 不容他有更多伤心的思考,已经被姑姑叫过去坐着。 闲聊近一个小时,文敏和程义良到了午睡时间,他也不方便再留,明明应该和程景知打声招呼,或者是给她发条信息,他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第46章 程景知也没给他打电话再问,但有意在等着他的道歉电话或信息。 一直等到吃晚餐,手机里竟只躺着几条公众号推送。 她一般不生气,给了楚熠一个最后期限,限他在今晚九点前发信息过来,否则她一定会把他拉黑,一定。 九点到,依旧没有任何信息,她开车回公寓,房门口也是一片安宁,什么也没有。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这样好像又让她陷入了每天都满怀着期待而等待的四年。 程景知站在房门口,左手拿着手机点进他的资料页,右手按下指纹,点击右上角三个点,进屋,加入黑名单,关门。 屋内黑暗,门边的自动感应灯亮起,照亮玄关处的木质地面,莹莹一团黄色光亮,绒绒包裹着她裸露出来的脚背。 只是回到从前而已,她对自己充满信心。 和家人报过平安后,她关机去洗澡,躺到床上睡觉。 这一晚她睡得很舒服,起床去洗漱,匆匆吃过几片吐司开车去上班。 昨晚顺带将他的电话号码也拉黑后,早晨的手机十分清净,什么也没有发生。 中午程景知和徐代霏段承几人去外面吃饭,刚吃到一半,程景知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她没有犹豫就接起来。 “我是楚熠。” 程景知立刻把电话挂了。 刚挂断,电话又响起,她没接。 第三次电话响起时,桌上的员工已经看了过来,段承瞥了眼号码问:“老大你不接吗?” 程景知觉得自己太刻意了,她这样和逃兵有什么区别。 再次接起电话,楚熠语气貌似极急了些,开口的第一句是:“先别挂电话,听我说完。” 程景知当没听见,笑着说:“原来是楚总啊,山弯那边现在归徐代霏管,您给小徐打电话问就行。” 电话再次挂断。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问。 紧接着,徐代霏放在桌面的电话嗡嗡作响,是一串陌生电话。 她将信将疑接起电话,刚贴上耳朵两三秒,便把电话递给程景知。 “老板,找你的。” 程景知接过,听见了他迟来的解释。 她平静而淡定,认真听完了全程,面色没有一丝起伏,甚至还帮着转了转桌子。 直到楚熠说完,程景知慢悠悠回答:“知道了,您还有什么事吗?” 楚熠在电话那头沉默着,程景知在这边装模作样点头,好像在听他说什么重要的话,最后说了句再见,便挂断了电话。 第37章 快递 楚熠在控制不住地生气。 这种生气并不是对程景知, 他生气的只是那一个瞬间。 小拱桥上的场景,太刺眼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条阴沟里的蛆虫,见不得阳光, 而她可以和他在太阳下说话, 怎样说都可以。 他不是生程景知的气, 也不是生乔彦今的气, 更像是和自己置气。 他气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气自己像是个孤魂野鬼,他气自己乖巧顺从也永无出头之日。 回去的车上,他沉默着, 胸腔起伏很大。 一个人要是憋久了, 就很容易生病。此刻,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需要发泄这种憋屈。 他半道让陈温纶改了路线,去射击场。 戴上护目镜,手持着冰冷器械, 总算让他找到一点可以控场的余地。 在他的世界里,他射击的不再是一块靶子, 而是所有阻挠他的客观因素。 他让陈温纶也打, 两个人在这里呆了一整个下午。 室外的射击场,还是有些热,但楚熠仿佛没有什么感觉, 不停歇地发泄。 他知道他没有资格,但是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奢求, 奢求程景知打电话质问他,或者骂他也好。他想要这一种可能, 最后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妄念。 什么也没有。 他嘲笑自己实在是有些贪婪。 贪婪在他这里是大忌,但是只要遇上程景知,他所有的缺点都会暴露无遗。 明知是自己做错了,却陷入一种退缩的情绪中。 这份感受并没有持续多久,当程景知近一整天没有给他回过消息的时候,他选择投降。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被拉黑了。 他知道他完了。 · 程景知一整天都没有和他说过话,电话挂断后依旧再打来,她将这个电话也拉黑。 夜色浸染云层,今天有员工加班,她不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嘱咐过员工早些回家,注意安全后,她就自行下了楼。 七月的a市很热,推开玻璃门,热浪很快如黏腻的液体包裹住她,呼吸不过来。 程景知低着头看路,园区内路灯还算亮,今晚的月亮也格外亮,亮堂堂地照亮一片地。她低头看柏油马路的小颗粒。 从工作室走到车旁仅仅需要十米距离,打开车门再上车关门,一声轻轻的“彭”声阻隔了城市轰鸣的白噪音,安静得有些可怕。 夜晚有些情绪总会悄悄流出来,她担心自己会哭,给好友发了条信息:【音音,能接电话吗?】 消息发送后,她没有指望她会回复或打过来,便发动了汽车,驶入城市的霓虹之中,回家。 十分钟后,陆诗音打来电话,她用车载蓝牙接听了。 好友的声音钻入耳朵,程景知有些憋不住,声音带了些委屈。 “我会不会打扰到你,大忙人,大博士。” 陆诗音笑道:“不会,你怎么啦?” “就是觉得自己太患得患失,明明以为自己能战胜这种情绪,可是刚刚上了车还是忍不住想哭,觉得他好过分,真是狗男人。” “因为你还很喜欢他吧,是不是?”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好像是的。” “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你想要给他一刺,现在还这么想吗?” 程景知觉得自己像是迁徙中的鸟,跟丢了大部队迷失了方向,挚友赶来接到她再带她飞回正轨,重新给自己指明了方向。 “我不知道。你知道我有多纠结,和他在一起的那天其实是我头脑发热。我本来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的。可是就那么又重新在一起了,我恨他,但是又没办法忘记他,我想让他跪在地上,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可是,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没有毅力,他稍微不顺着我,我就很生气,好像没有办法再做到了。” “嗯,可我觉得你这样做也情有可原嘛,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比你还要纠结。毕竟我们是人,又不是什么机器,如果一直强迫自己不去重视自己的内心,那会生病的。你现在怎么想的呢?如果只是想让他认输那很简单,你能做到的,反正自己快乐才最重要。” 程景知听着好友的话,视线落在挡风玻璃外,观察着路况。已经到了拥堵路段,正好是一个大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车排成一长串,她在靠后的位置,想知道自己后面还有没有车。 头往后扭的一瞬,她愣住。又仔细看了一眼,不太确定,还想再看看时,红灯已经到了,她只好开着车赶紧走。 她边开车边看后视镜。 确认了。 “我被他跟踪了。”程景知说。 陆诗音愣了两秒,随后反应过来,痴痴地笑:“那你们今晚可以恨做一下。” “不可能!” 程景知要立刻转移话题,问起她什么时候回国,陆诗音说下个月底。 “我来接你!我想死你了真的。” “好,我会特别特别开心。” 后面那辆迈巴赫跟得不算紧,但程景知的注意力不足以支撑对付路况、陆诗音和楚熠。和好友又聊了几句后,电话便挂断。 她开进小区,驶入地下车库,毫不留情面关上车门,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加快脚步往电梯口走。 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人。 从进轿厢,一直到她的楼层,也一直是她一个人。 直到进了家门,她发现自己心跳很快。房间里很静,静得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楚熠的电话打不进来,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也不知道他会坚持多久。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的,先去洗过澡,出来喝水时却忽然走到了玄关处,查看了一下可视门铃。 外面是空荡荡的走廊,除了墙根处摆着的一盆绿植,没有任何活物。 等回过神来,她骂了自己一句,回房关门睡觉。 第二天,第三天,每天下班无论多晚,楚熠的车都跟在她身后。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她有些受不了了,车子停在途中附近的广场内停车场。她看着后视镜内,楚熠的那台车慢慢朝自己靠近,最后停在自己的后面。她解开安全带,下车摔门,走到楚熠的车旁敲了敲车窗。 第47章 楚熠很快打开门下了车。 露天的广场,有足够大的热气令人浑身发烫。 “你要干什么?”程景知的气势已然在平静下来后的两天里变得更加尖锐,她不想再给他这种机会了。 楚熠从未有什么时候如这般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知道错了,想求你原谅。” 程景知挑挑眉,并不意外他的答案。 “是吗?可是这些话你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一遍了。” “我想当着你的面再亲口说一遍。” “好,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我给你买了点小玩意……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楚熠说着从车里提出一个袋子,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绿丝绒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无论从色泽还是工艺都堪称绝美的绿宝石。 就算是在这样不算富丽堂皇的地方,这颗宝石也能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足足33克拉的宝石就被他这么毫无征兆地拿出来,这个小广场压根不配与它相称,它出现在不该它呆的地方。 程景知收回视线,说道:“不喜欢。” 他盖好盖子,念叨着:“好,那我再去拍,这个你先拿着,将就玩一玩。”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楚熠的手顿了顿,慢慢缩回。 于他而言,讨程景知的欢心是一件令自己开心的事,也是一件困难得很痛苦的事。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耍脾气,却还是耍了,他很愚蠢。 “知知,我听懂了。” “能听懂为什么要和我唱反调呢,想试探我什么?还是想挑战我?” “我从没这样想过。”他深吸一口气:“抱歉知知,我有时候也会有难以控制的情绪跑出来,我真的没有不相信你也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气我自己没用,没能帮你解决问题,所以在设计俱乐部呆了一下午。” “没有和我打招呼就去俱乐部,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去了俱乐部,还是拿来搪塞我的借口。既然真的去了,那把监控拿给我看看不过分吧?” 楚熠眼睛亮了亮:“那我现在让人把监控发过来。” 程景知原想拒绝,转而一想又点头道:“好啊,那让我看看。” 打电话过去要监控,再到发过来少说也要十分钟。 楚熠让程景知上车坐坐,程景知摇头。 “我不坐你的车,既然要等,那我去我自己的车上等。” 她扭头走到自己的车旁开门上车,剩下楚熠还站在原地。 就在他打电话给俱乐部的时间里,忽然看见程景知的车发动,她一只手伸出车窗,冲他挥了挥手,轻柔的声音从窗内飘出来。 “楚总,你自己慢慢等吧,我回家了。” · 楚熠的监控发送到了程景知的邮箱。 程景知点开看了,长达五个小时的监控,她没有逐帧看,拖着进度条随意查看了两下算作结束。 她没打算回复邮件。 开车回家,毫无预兆地在门口看到了楚熠,程景知淡淡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和他说话,就要去开门。 在指腹贴上门锁的那一霎,楚熠开了口。 “监控我发给你了。” “嗯。” 提示音响起,她的门锁解开了。 程景知目不斜视,拉开门进去,没有立刻关上门,只是让门缓缓自己合上,这是她给他的唯一机会,错过这次不会再有。 就在门还有两厘米就要关上时,楚熠的手掌住门框将门拉开,站进了屋内。 程景知没有回头,依旧在换鞋。 楚熠没有轻举妄动,他接收到了程景知的讯息,此刻像是一个等待惩罚降下的罪臣。 程景知走到沙发边坐下,随手拿了一个鲨鱼夹将头发夹起来,见他还站在玄关处,便叫他过来。 楚熠听话地换上鞋子,走过去。 程景知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像只慵懒的猫。 她抬起下巴点了下桌面的快递盒。 “拆开吧。” 楚熠没有丝毫迟疑,拿起一旁已经放好的小刀,将包装盒划开。 他不敢多动,只划开后就把小刀放下。 “打开看看吧,都是你的。” 楚熠心脏像被钝器砸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他送给她不少东西,这里面大概率都是她还给自己的,她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我不接受。”他站直了,心脏被敲打得很难受。 程景知:“好吧,不接受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楚熠艰难问道:“我们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打开看看就有,不打开那就算了,时间也不早了,我想去休息,你回去吧。” “从来没有什么人像你这么无情,程景知……”他嘴上说着,却弯下腰打开了箱子的一片盖板。 “程景知,我不会和你分开,到死也不会。我今天打开看了,那你要怎样呢?是要立刻和我分手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连看向箱子的勇气都没有,只用悲怆的眼神盯着程景知,她全程事不关己看着自己手上的美甲,高高在上,从未悲悯世人。 楚熠心死了,低头看向箱子内部,眼神逐渐变得茫然。 他用指尖挑起一根链条,是一条皮质与大环链子相结合的链条,他足足看了一分钟才将视线逐渐转移到程景知的脸上,以眼神质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程景知有些不太自然,说实话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挺难为情的。 她对上他的眼,“怎么了?” “你是不是拿错快递了,这是什么?” 链条在灯光的折射下在不同的角度闪闪发着光,不断发出“叮咚”的清脆声。 她坐正,又从里面拿出各式小玩具一片式衣服等等,摆在桌上一排,仅仅是看到就已经令人面红耳赤。 她故作镇静道:“不是想求我原谅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忠诚度究竟有多高吧。” 她在这一排摆放的东西看了眼,用指尖轻轻拂过,直到落到几根全皮质的束缚带那里才停下来。 “要不,今晚先试试这个?”她又移到另一边的薄如蝉翼的布料那儿点了点,“这个也行,你看呢?” · 程景知的卧室里,门帘紧闭。电子蜡烛分布在房内各处。 楚熠最终答应了她的所有要求,超短裙装,半透明的白衬衫外打着束缚带,脖子上是带铆钉的项圈,头上还带戴着猫耳朵。 楚熠脸很红,耳朵更是快要燃起来,他十分束缚地站在墙角。 程景知很想笑,可她不能笑,她得绷住,毕竟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怎么了,楚总,这是不愿意?要是不愿意的话现在还可以离开。” 楚熠看向她,往中间移动了两步,“我现在要做什么?” “先让我拍拍照片。”她拿出手机晃了晃,总得让她留下点把柄才行。 楚熠僵硬点头,按照她说的做。 程景知虽然恶搞,但还是注意了分寸。说实话,在见到他穿好出来的时候,她的气就已经消了。 但总要杀杀他的锐气,让他知道得罪她没有好下场。 照片拍得差不多,她要他把裙子脱了。 楚熠到这里开始不配合,说什么都不愿意。 程景知拧着眉觉得扫兴,耸了耸肩道:“那你走吧。” “我不走。” 她只盯着裙子,眼神示意他该做什么。 楚熠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把裙子慢慢往下送。 虽然屋内光线不足,但是在楚熠站直后,程景知还是看到了。 鼓鼓囊囊。 怪不得他刚刚死活不愿意。 程景知忽然感觉有些热,庆幸屋内足够暗,看不到她脸上的绯红。 “你……” 楚熠轻咳一声,小声道:“我就说不要脱……” “那你用手,我要看。”说着她坐在了沙发上。 空调好像不起作用,明明用的是电子蜡烛,可空气中的温度却仿佛越来越高。 程景知第一次看他这样,免不了想起一些零碎的画面。 偏偏楚熠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只让她心跳加速,愈发呼吸不过来。 就算她避开不看,满屋子也都是细碎而蛊惑的声音,脑海里会自动生成那些画面。 今晚到底是成全了谁? 直到纾解过后还依旧高楼矗立,程景知感到了恐慌。 局面像是倒转过来,她从上位者成了下位者,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楚熠用湿巾擦净手,走到她身边蹲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道:“看到了吗,没有你的时候,我是这么做的。” 第48章 “你别说了。”程景知往后缩了缩。 楚熠慢慢站起来,两只手撑在她两边腿侧,慢慢靠近她。 “知知,已经消气了是吗?” 程景知抬眼,看到了他黑色瞳孔中映着的电子蜡烛的形状,在眸光里忽闪忽闪。 她咬着下唇没有回答,后背与沙发紧靠着。 他用另一只手轻抬起她的下巴,“我可以向你承诺,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你,你可以只爱我吗?” 他轻轻吻在她的唇上,“我今晚会努力,你要试试吗?” 点头之间,屋内已经发生变化。 他急中带着柔,将她放在主位。 程景知全程依附于他,勾着他的脖子和腰身,汗水涔涔下落,皮沙发上滑滑的,很快跪不住,他从后面抵住她的腿,过一会儿离开了这里。 像是在完成某项虔诚的仪式,楚熠十分听她的话,将自己献祭给她。 深夜不知什么时候过度到了白天,天光微亮时,这里还没有结束。 他们没有仅限于这一间房,从屋内到屋外,从沙发到阳台,从浴室到厨房,到处都是节奏的击打。 今晚他只是工具,而她才是主角。 第38章 花招 天亮了, 依偎有尽时。 温存的时刻让程景知仿佛以为自己做了场大汗淋漓的梦。 除了体力的消耗令她困顿起不来,其他的就像是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浑身通透清爽。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又学会了新花招,样样都让她舒服。 律动之中, 她看到他极为克制的脸, 他很努力不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不似上次那般狂野和激进。 房间里声音窸窣, 她睁开眼发现楚熠已经洗漱好, 手上拿着一套新西装,估计是助理送过来的,他拿着衣服很快拐入了衣帽间。 程景知没能欣赏到他的绝佳身材, 翻身的时候, 手触碰到床边随意摆放着的铆钉项圈, 铆钉的冰凉触感让她清醒了一点点。 她脑海中闪过一些夜色里的风流画面。 楚熠好像很爱穿着衣服做,披散着,只露出腹肌,不爱脱下来。 推送时配合敞开的衣服还能看见肌肉被刺激地抽抖。 程景知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 嘴角带着弧度。 楚熠很快换好衣服出来,不知道是怎么知道她没睡着的, 跪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给她翻了个身。 笑意掩藏不住。 他也勾着笑俯身下来, 熟稔吻住她,手钻入被子里,游历四方, 雪山有雪山的好,山顶景好。肥沃草地有肥沃草地的好, 气候温暖湿润。 他眉眼之中含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才没多久, 那会儿是干的。刚刚在想什么?” 她听见了水流声。 程景知的脸遽然就红了,强撑着不在意的表情道:“想你。怎么了,才没多久不能想吗?那我想别人的好了。” 他用手指头轻扇了她一下,激得她肩膀一缩,钻入他怀里。 “不许,要想我,我求你只想我。” 他一晚上三番五次求她,倒是让她过了把瘾。 程景知意识闪过些白光,觉得还是肥沃草地更好。 “怎么去这么早,等会儿不会太过劳累晕倒吧?”程景知用脚点点他的腿根处。 他抓住她的脚踝把玩两下道:”今天有个大会,过两天是基金会的周年庆。“ ”哦,那你是大忙人。“ “晚上来陪你。” “还是不了,大家晚上都早点睡觉吧,再这样熬下去人要没了。” 楚熠站起来,擦了擦手,“只来一两次没事的。” “你昨晚也这么说。” 楚熠无力反驳,蹲下身在她额前吻了一下。 “早安,晚安,还可以再睡一会儿。今天要记得想我,要是有感觉随时打给我。” 程景知瞪他一眼,推他:“你快走吧!” 这一天倒是没有什么时间想他,一来是确实忙,二来是她困得不行,熬到中午赶紧睡了一会儿。 晚上回家她直接先瘫在床上睡觉,什么也没管。 醒来时人已经迷糊,不知道是几点。楚熠抱着她给她挪位置,再给她盖好被角。 “几点了?” “十二点了,睡吧。” 大概是太困了,她继续闭上眼睛,咕哝着应了一声。 楚熠想了她一天,见她这样没舍得折腾她。去洗过澡后便相拥而眠。 次日是周末,程景知回来就睡了,醒来得很早,她渴得不行,去厨房喝水,顺便瞥了眼时间,七点半了。 时间还早,她温吞喝水,脑袋放空。 没想到楚熠也醒了,他穿着睡衣从里间出来,从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醒这么早?” “等会儿还想睡,”程景知说:“感觉这一晚很难补得回来,我还得再睡会儿,你怎么不睡了?” “你没在身边。” 程景知一怔,这是什么黏人的大狗狗,还有分离焦虑症呢。 她没忍住挠了挠他的下巴,楚熠勾着唇任她挠,急迫地送上他的早安吻。 就在吧台旁,她坐在高脚凳上,他站在她的两腿中间,捧着她的脸吻下去。 夏日七点,天光已然大亮,阳光照到对面那幢楼的玻璃上,反射进她的客厅,铺了满屋的碎金。 “我给你找了个保镖,是个女生,你平时做什么事的时候也方便一些。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惦记着,实在是害怕再来一次,让她跟着你好吗?” 楚熠擦去她唇上的湿润。 程景知摇头,“不要不要,也太夸张了,那同事怎么看我啊。” “我让她远远的跟着你,有情况才靠近可以吗?她经验丰富,把你交给她我很放心。” 还未等程景知说出答案,门口开锁的提示音猛然惊醒了抱着的两人。 知道她家密码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楚熠,前天晚上告诉他的,他现在就在身边;第二个是妈妈,程殊很少来,来的话也不会这么早来;最后一个是做饭的阿姨,平时也兼顾卫生,才七点,阿姨应该不会来得这么早。 所以到底是谁? 程景知来不及确认,赶紧推着楚熠往房间走,小声念叨:“应该是我妈,你快躲起来!” 她又转身重回客厅,加快脚步走到了玄关。 是妈妈。 程殊提着大包小包正放在地上喘气,见到她,一脸惊奇道:“哎!你这么早就醒了?我带了点吃的过来,李姨给你做了点烤饼干和蛋糕,还炖了点药膳给你,你让阿姨给你热热吃了,另外就是一些你爱吃的虾蟹一类的,你赶紧拿进去,我就不进去了。” 程景知连声道好,赶忙走过来帮她提起一包袋子就往厨房里走,放好后再出来: “妈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啊?” “我等会儿的飞机要走呢。” “你又出去玩?这次又去哪?” “和你苏阿姨去斐济玩两天。” 程景知又提起另一袋,扯了扯嘴角,“你那是玩两天?十天半个月了都。” 她提起这一袋又往厨房走,把程殊的碎碎念抛到了身后,厨房和玄关的距离不算近,她很快听不清程殊说了什么,又好像是没说完话声音却越来越小。 程景知放好东西,转身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几乎是跑到玄关。 已经晚了,程殊正蹲在地上打量那双男士皮鞋。 程景知僵着身体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片刻后,程殊抬起头来,“这就是你那天夜不归宿的对象?” 程景知不知该不该回答,她没做声,脸上表情却已经出卖了她。 程殊嬉笑着说:“宝宝你眼光不错嘛,他穿gaziano girling呀?难怪你会夜不归宿啊。现在在这里吧,让妈妈见见嘛。” 程景知觉得自己脑袋要炸开,明明妈妈平时是不爱把什么奢品名挂在嘴边的人,这次却忽然咬字清晰地把品牌名读出来,已经是很明显的揶揄。 “你不是要赶飞机吗?快走吧,我没睡醒,准备再去睡会儿,就不招待你了。” 她推着程殊往门外走,程殊身体往后仰,扭过头笑着说:“哪家的公子哥啊?穿得起gg,那不是男模咯,但是他比男模还要那个呢!告诉妈妈嘛,谁家的啊,妈妈帮你打探一下对方人品。” 程景知想死,“妈妈,不得不告诉你,是你的女儿其实是跨性别,买来自己穿的,你放心吧啊这里没人,一路平安呀,到了给我发消息哦。” 她已经打开门,把程殊送到电梯口。 程殊笑得收不住:“那我可以和你视频吗?那会儿他还在的话让我看看。” 程景知捂住耳朵,“妈妈你别说了你快走吧,苏阿姨还等着你呢。” 第49章 电梯来得及时,她将程殊送进轿厢,替她按好楼层,笑出了贴心小棉袄的招牌笑容,顺道挥挥手:“平安抵达。” 直到看见电梯真的去了一层,她才捂着热热的脸进门。 回房间,楚熠乖乖躺在床上看手机,见她进来,把手机关了放在一旁。 “是妈妈来了?” 程景知扑到他怀里,“怎么办呀,我妈妈好像知道我有男朋友了,她一直在调侃我。” 楚熠只听见她叽里咕噜,及时捕捉到关键字——“男朋友。” 瞬间,刚刚那股不能见人的憋屈感消失了,整颗心都被她这句“男朋友”给充盈起来,密密麻麻的令人发痒。 他扬着唇搂住她,轻拍她背脊,“没事的,妈妈就是逗你玩一下,我听见她在笑了,她很爱你。” “等等,你为什么叫她妈妈,你在占我便宜。” 她一拳捶在他胸口上,“不许占我便宜!” 翻身盖被子,睡觉。 · 楚氏的基金会做十周年庆,邀请了各界名流。 举办地址就在基金会大楼,在此之前,程景知先接到了乔博寅的电话。 乔父声音慈祥,但在程景知这里,总感觉接到他的电话就像是一块烫手山芋,接起就代表着催促。 犹豫不过片刻,她还是接起来。 竟是为了宴会的事情,乔父亲自邀请她一同出席楚氏基金会的周年庆。 她是有些迟疑的,这是楚熠的场子,她不想在这样的场合给他找不痛快,可她也没法拒绝乔博寅。 当天她与乔家一同出席,外公外婆不打算来,舅舅和程景赫会一起过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刚开始的时候和乔家一起出席活动她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当成任务似的在完成,可如今她不再与家人一起,外人将她和乔彦今绑在一起,就像是已经把她送出去了。 这种感觉在抵达基金会后,被众人调侃起来时,更加明显。 程景知生出了很强烈的抵抗情绪,偏偏不能发作,她在心里暗下决心,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只是这样,还没有什么。 在见到楚熠后,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情感骗子。 出发前她告诉过他,当天会和乔彦今一起来,楚熠难掩失落,却还是点了头,他的大度和隐忍让程景知愧疚难当。 而这一切都在现场见到他,装作与他不熟时,愧怍达到了顶峰。 程景知精准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在名利场站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挽着另外一个男人,而他单枪匹马,身边没有女伴,只有一个陈温纶。 第39章 霓虹 宴会厅内吊顶水晶灯璀璨晃眼。 程景知被炙烤得脸庞发热。 楚熠端着酒杯感谢每一位来宾, 乔父与他的交流和沟通久了些,程景知站在旁边脚尖发着麻。 她觉得自己像工具人,已经渐渐不想再这样做。 交织的人群里,程景知终于看到了舅舅和程景赫, 他们也正端着酒杯和楚熠闲聊。 程景知能看得出来, 他们之间的氛围比起其他人要轻松很多, 除了程景赫还是不苟言笑绷着一张脸, 那是他一贯的表情。 她等到那边的交谈结束才礼貌对乔博寅道:“我看到舅舅他们了, 我过去打声招呼。” 乔彦今:“那我也去。” 程景知提起嘴角,点头。 这场宴会对她来说是一种煎熬,索性在和舅舅他们打过照面后她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准备自己呆着。 脱离大部队后, 她感到轻松很多。 她拿了块蛋糕去阳台坐着吃。 夜色被霓虹渗透着, 身后大开着的玻璃门带来丝丝冷气。 “程小姐,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 是楚斯柏。 程景知听声音就已经听出来,再回头时,看到的是久违的那张脸。 楚家人的基因都很好, 楚斯柏这样的人稍加打扮也能人模狗样。 程景知对他没有好印象,不仅仅是从前他背地里嚼楚熠的舌根那些话, 更多的还是他这人人品不行。 或许有点像站队, 但她的天平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中就偏向楚熠。 她冲他抿唇颔首,已经是对他的最高礼仪,若是再上前, 她是要马上就走人的。 楚斯柏不知道是天生钝感力十足还是成心恶心她,人虽然没有走上前来, 那张嘴却是似乎看不懂别人对他的厌恶。 “程小姐,我看您和乔家小少爷挺配的, 要嫁人还是得嫁乔少爷这种人,他啊,疼人,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程小姐你有福了。” “不像我侄子,这种人是断不会付出自己的真心的。你知道我侄子现在那个联姻对象吗?哎哟,那对我侄子是忠贞不渝,可你看他呢,自私自利。家里人对他好是一点不听。” “上次开家庭会议,他转身就走,那么多长辈都在呢,一点礼貌都没有。还有啊,我们问他对女方有什么要求,他竟然说对方得是高官子女才能帮衬他良多,程小姐,你说就这种势利眼,是不配得到真爱的吧?” “他现在……” 程景知还在楚斯柏所说的楚熠的联姻对像这件事中发愣,身后的男声忽然戛然而止。 扭头看去,只见一位黑衣女人站在一旁冷冷看着楚斯柏,楚斯柏便噤了声。 女人似没有感情的机器,声线也没有起伏,“您超出活动范围了,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楚斯柏看起来气得牙痒痒,只指着女人骂了一句“走狗!”脸黑着走了。 阿珊朝她颔首:“程小姐,您不用听他胡说,老板没有他说的那么势利眼,也没有什么联姻对象,他这是无能狂怒。您继续,不打扰您休息,有什么事您可以来找我,我叫阿珊,就在不远处。” 程景知懵懵点头,看着女人走远。这才想起前几天楚熠和自己提起过的事情,他说给一个女保镖给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这位。 今晚,楚熠会作为楚氏如今的掌权人发言。 程景知吃过蛋糕,看着点时间回到了大厅。 大部分人已经落座,她没找见乔彦今,随便在后排坐下。 正式开始前是一段总结基金会这十年的视频,大屏幕上灯光闪烁,程景知看得很认真。 楚熠要上台之前开始四下搜寻程景知,没看见她。 今天来的宾客实在太多,他没有太多时间去顾及她。这会儿却发现她也没在乔彦今身旁坐着,有些紧张。 给阿珊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阿珊朝他跑去,指了指角落的位置,楚熠这才放下心来。 被她看着是一件很安心的事情。 等视频播放完毕,楚熠走上了台。他作为楚氏集团新一代的掌权人,尽管年轻,尽管外界这段时间对他的评价依旧是贬义偏多,可他挺着脊梁站在那儿,举手投足间,已经是最有力地反击证明。 由于这场宴会造势很大,甚至有线上直播,程景知已经预见到明天的热搜会被他所霸占。 但她相信,这一次一定是好评居多。 她正看得入迷,旁边有人低声麻烦她让一让,程景知看了眼,是一位穿浅紫色礼裙的少女,甜美可爱,看着很亲切。 这时候她不好站起来,侧着身子让女生进去后才坐正。 后半程,程景知只感觉女生频频看向自己,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等她回看的时候,女生又早已摆正了头颅。 程景知觉得奇怪却没有深想,还是决定等楚熠的发言结束了再问。 旁边的少女根本等不及,已经有了攀谈之势。 程景知便假装不理,觉得这时该以大局为重。 台前的楚熠已经与她对视好几次,眼神来去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她知道,至少此刻,她是他的精神支柱。 所以程景知不想在楚熠再次看过来时,见到的是她与别人说话的场景。 她想持续地为他注入力量。 楚恩霈今天过来纯属是被家人勒令的。她知道这种宴会没什么好玩的,都是带着她四处见人。 表哥在今天心情颇好地解除了她的禁足令。 她没想到刚解除就在这里见到程景知,激动得不行,这一次是必定要和对方搭上话的。 表哥的演讲她是一个字听不进去,不知道为什么程景知会听得那么认真。 要是她没有未婚夫的话,楚恩霈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喜欢表哥了。 脑补了一场大戏的楚恩霈被楚熠一个平静地眼神扫过,她顿时收起了自己的幻想,觉得程景知还是跟乔彦今比较好,表哥脾气实在太臭了。 第50章 楚熠的发言终于结束,程景知对别人的发言也没有了兴趣,准备去洗手间透透气再回来。 静音地毯虽然吸音,程景知还是听见了身后有人跟上的脚步。 一个是阿珊,这个是她看见的,她起身没多久,阿珊就跟过来了,跟得不紧。但还有一个声音,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像自己身旁那位女生的裙摆摩擦的声音。 她顿足回头,果然看见阿珊身后提着蓬松裙摆走得小心翼翼的女生。 阿珊知道恩霈小姐跟着,但程景知回头,她还是跟着回头了。 楚恩霈一见阿珊回头,条件反射立刻低头,掩耳盗铃般的假装对方看不见自己。尽管阿珊现在已经不是她的保镖。 程景知主动走向楚恩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她有什么话想说。 见程景知主动朝自己走来,楚恩霈仿佛有了底气,头抬起来了,背也不驼了,腰杆也挺直了。 像是要故意和阿珊作对,楚恩霈声音不算小,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羞涩。 “你好,请问您是程小姐吗?” 程景知点头。 “那个,我叫楚恩霈,是刚刚在台上发言的那个人的表妹。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就在两个月前,我带着小狗撞到了你……” “我就是特别愧疚,想和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程景知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庄园的人告诉过她,那是恩霈小姐,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只不过,那天的事,她对楚恩霈一点印象都没有,毕竟楚恩霈跑来的时候,她已经泪眼模糊。 程景知连当事狗都可以原谅,她本来就没有犯什么错,更像是被达克叩了顶大锅在头顶上,她当然也不会怪她。 “当然。你不用愧疚,小事而已,你不用放心上。” “真的?” “真的。” 楚恩霈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真的闯了大祸,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可是表哥竟然那样罚她,她找到了倾诉对象,尽管阿珊好几次两记眼神飘过来示意她不要说,她也没听,将楚熠的残暴罪行一一数给程景知听。 “他给我禁足三个月啊,要不是因为我表现好,再加上周年庆,我还有一个月的苦要受……他还威胁我不安分现在就把我送去国外……没见过这么狠心的表哥……我的零花钱也被扣了,新季的衣服也不让人给我送,姐姐你知道我这两个月过得有多苦吗……” 程景知听着也觉得楚熠过分,明明都是他的错,怎么会怪到小女孩头上呢。 她跟着附和道:“对呀,实在是太过分了,我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帮你说两句话。” 楚恩霈一听,顿时觉得她的灰色天空一扫阴霾,四处放晴。 她甜甜地喊着姐姐,亲热地挽上程景知的手臂,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没有太久,很快楚恩霈就被爸爸叫走,楚泰华看见楚恩霈身旁的程景知略作惊讶,朝她颔首算作打过招呼。 程景知因为楚恩霈这个小小插曲,心情持续上涨,然而这些心情很快在见到乔彦今的时候尽数熄灭。 一切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 楚熠在门口为大家送行,程景知就站在乔彦今身旁,看到楚熠压根连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躲避着她的眼神,像被泼了盆冷水的可怜狗。 她心中一阵抽麻。 脚步随着乔家人一同出去,她知道,待会儿乔彦今会送她回家。但她不想。 脑海中又闪过楚熠的眼神,她很快坚定对乔博寅道:“伯父,你们不用等我了,我等会儿就和舅舅他们一起回去了,辛苦你们照顾我一晚上。” 乔博寅面色倒是如常,说好的,要是到家了记得给乔彦今发条消息道个平安。 程景知点头答应,侧头和乔彦今说再见。 一直目送乔家人离开,她走到人少的偏僻处,果然看到阿珊跟过来。 “阿珊,帮我找辆车,送我去山弯。” 阿珊回答:“好的,我这就去和老板说。” “不用和他说,你悄悄找陈温纶也行,让他不要告诉楚熠,就说是我说的,请他帮这个忙,我想给楚熠一个惊喜。” 阿珊迟疑了一瞬间,想起老板先前说的话——“你跟着她,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 尔后,阿珊点了点头走了。 约摸过了十多分钟,阿珊回来,带着她走小门离开。 司机是程景知不认识的人,但抱着对阿珊的信任,她还是上了车。 从基金大楼到山弯,路程一个小时。 程景知下车前对司机说了声谢谢,也要他保密送自己来的这件事。 因为不是熟悉的车,达克没来迎接她,倒是金管家来了,只是稀疏平常地说了声:“程小姐来了。” 程景知点头,“等会儿楚熠回来你别告诉他哦。” 金管家笑意变得更深,点头说好。 她兴致昂扬跑回卧室洗漱。 洗完出来收到陈温纶发来的信息:【老板快到了,还有二十分钟。】 还有二十分钟,做什么呢? 程景知暗暗琢磨,那就先去找达克玩吧。 她步伐轻快,下楼找达克。 这时候并不算太晚,但程景知没找到达克。 正准备作罢,也不知道这傻狗从哪里跑来的,四肢发达冲过来,直接扑到她身上。 程景知笑着摸它的头,把它兴奋坏了。 程景知问它:“你刚刚去哪里玩了呀?” 达克“汪汪”叫了两声,想带她出去。 于是她跟了出去,达克把她带到某处灌木丛边,从里面叼出一个带着枯叶的网球,意思很明显。 她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土,用力往远处掷球,达克很快跑得没影。 不知是楚熠回来的路程提了速还是程景知记错了时间,这二十分钟怎么快得像是只有十分钟? 楚熠精准找到她所在的位置,步伐迈得很大。 这时的山间起了点薄雾。 程景知远远看见一个人气势汹汹走来,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她愣了半晌,眯着眼看许久才看清来人是楚熠。 不知是她计划败露带来了一丝慌乱,还是由于楚熠走得太过有气势,总之,她只是愣在那,没了反应。 楚熠腿长,很快走到她身边,微微起伏着胸膛,脸上表情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只是眼神依旧带着不敢张扬的委屈,自行悉数吞下。 不由分说便拥着她吻。 没来 得及做反应,她已经被他啃了个遍。 她被吻到呼吸不过来,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个位置按理说楚熠回来看不见啊。 “你怎么……”她推开他。 楚熠再次拥住她:“我很喜欢你的惊喜,我也爱你宝宝。” “……” 她什么时候说爱他了? 第40章 隐喻 乔彦今回程的路上很沉默, 脸色青着,眸色也黑沉。 乔父想要劝解他,却不得法。一个是只要说到这方面的问题,他准又要和自己吵, 车上还有司机, 不想丢这个人;二是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 牛脾气, 拉不回。 乔博寅只得作罢。 待车停稳, 乔博寅干脆撒手不再管,下车就走。 乔彦今跟在他身后,叫了声“爸”, 接着又道:“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乔博寅重重叹息:“真不是爸爸不愿意帮你。你也看到对方的态度了, 当初这门亲本来只有你爷爷铁了心, 如今我们回国已经麻烦程家很多了,真要说当年的人情,其实早就已经还清。现在哪里还需要子女来偿还当年的债,那是你爷爷思想老旧。你和程景知相处这么久了, 难道还不清楚人家对你的心意吗?彦今,不是爸爸不愿意帮你, 是你也该认清现实了, 强扭的瓜不甜,再这样下去,我是真怕两家关系闹掰啊。” 乔彦今麻木看着父亲苦口婆心劝解的模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些话了,基本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乔博寅不带喘气地说完, 吸了口气才又问道:“就只做普通朋友不行吗?” “不行。”他回答得很是坚定。 乔博寅同样听他这样的回答不止一次,早已不想再听, 明明一个好好的孩子,现在怎么就变得这么魔怔。 他甩了甩手,已经不知该拿儿子怎么办。 “先回去休息,现在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乔彦今没有急着走,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估算着程景知到家的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第51章 可点亮手机屏幕,却什么也没有。 爸爸的话还如雷在耳,此刻空荡的手机已经是嘲笑最好的证明。执念在他心里早已生根,在第一次见面,甚至是更早时。 · 程景知被楚熠抱了很久,久到达克不满,开始对着他吠。 开阔的草坪上,达克的声音被放大数倍,似魔音绕耳。程景知觉得吵人得很,实在听不下去,推开楚熠蹲下身摸达克的头。 被程景知摸头的达克,受到了老大的关注,已然兴奋至极,开始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打滚。 它的尴尬期还没过,车座脸依旧存在,倒在地上时,丑得程景知不忍直视。 她暗自想,还好你只是一只小狗。 楚熠叉腰站着,吃起了小狗的醋,暗自骂着它没良心,不会配合自己,不懂事一类的话。 可当他也蹲下身,眼睛黏在程景知的侧脸上时,看到了和记忆重叠的画面。 那时程景知刚把小博士抱回来,小博士很会来事,丝毫不掩藏自己对程景知的喜爱,倒在地上任她摸肚皮。家里无论哪一处都对它不设防,它也丝毫不客气,拆家的本领日益见长,早已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程景知气得上网搜养狗心得,才买了狗笼子。 有时候程景知发现它睡在地上,会蹲下身来轻轻摸它的头,她那时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模一样。唇边挂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美好得似被一层薄帐轻纱笼罩,周围都闪着微茫珠光。他想,时间的尽头也不过如此。 这一幕,已然让他忘记了达克犯下的“罪过”。 程景知被他盯得莫名,侧脸问他在看什么? 感受到程景知的注意力被夺走,达克立刻伸着脑袋往她坠着的掌心里拱了拱,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的确是引起了程景知的注意,不仅仅是引起了程景知的注意,它甚至是看到了老爹眼中的怒火。 它觉得自己有些过火,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乖巧歪头。 程景知被楚熠拉起来,腾空抱起往屋内走。 程景知怕被人看见,挣扎着要下来。他不放手,甚至捏得她的大腿有些疼。 时间有些晚了,大部分佣人已经结束了自己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休息,屋内很安静。 程景知被他这样托举着抱起来,只能依靠两只手环着他脖颈来寻找支撑。 她刚洗过澡的白檀木和干玫瑰香气屡屡绕绕,织成一张丝绸织布,柔柔贴过脸颊,转瞬从指尖溜走,又似一张天罗地网,牢牢把他罩住。 四目交接间,已经有了别的隐喻。 达克跟在两人后面,要跟着进电梯时,被楚熠下了不许的命令,只能委屈站在门外。 刚进电梯,楚熠已经埋在她颈间,眸色已然是醉酒后的熏然。 程景知被他乱拱给熏得热烘烘,长发遮挡住的后脖颈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被放入柔软的床垫上,看着他衣冠楚楚,撕下今夜在台上伪装的面具,亲手把她送入即将降下暴雨的云层之上。 指尖是最动情的工具,手腕总还有未开发的力道,舌尖品尝过美味的琼浆玉露却没能真正让他醉倒。 矛盾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明明已经醉了却好似比平日里更清醒,五感也变得更加敏锐。 楚熠不爱开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壁灯看清她在跌宕之间抿唇叹息的神色便足矣,这样的场景也让他更有自信,更加游刃有余。 程景知无力思考这些,只知道他还是穿着衬衫,不愿脱下,她想让他脱,好几次伸手要拉结果被他调转到背后,换来的是更深的顶入和更快的速度。 然后这件事会被她遗忘。 他有时候也会问她问题,但这种时候不多,大多数时间里,两人总是无声的博弈,这场博弈里看似是程景知输,实则次次都是她赢。 今晚,他却俯身贴在她后背,耳鬓厮磨缠着问她和乔彦今挽手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他还看到他虚搂住她的肩膀,指尖轻轻放在她裸露出来的肩膀上,想到这里他一口啃上去,不敢下了重口,牙齿用一点力道,却更多的是舌尖的洗刷。 程景知被他磨得不行,先说什么感受都没有,她没想那么多,后来发现抵不过他,只好顺着他爱听的说。 他也不是不知道程景知在骗他,但是好听,爱听,只要多说两句哄哄他开心就好,别的他有信心会做好。 最后支离且破碎,程景知很困很累,楚熠却不知疲倦抱她去洗澡。 水淋到身上的时候她清醒了一点,看见他依旧穿着衬衫,只给她冲洗却不给自己洗。 “一起洗。”程景知说。 楚熠摇头,“那样不好洗,我喜欢伺候你。” 程景知不懂他的想法,现在她没力气再思考别的,只好随便他。洗过澡换上睡衣出来,她照旧先去沙发上躺着,因为床单很脏,没法再睡人。 他们经常弄到大半夜,也不好叫人来换,每次都是楚熠洗完出来换。 睡得迷迷糊糊她看见楚熠站在床前换被单,忽然就笑了,以前也这样。 早晨还是困,程景知不想去上班,困得起不来,骨头像散架。 楚熠要去上班,他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每天上了班,回家还会花时间和达克一起互动,要是程景知在的话,他还会花时间陪她。 他穿戴好跪在床边叫她起床,她不起,真的太困了。程景知咕哝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上班,上班对你来说是充电吗?” 楚熠先没听清楚,俯身把耳朵贴到她唇边,她又说了一遍,这回听清楚了。 他笑着捏捏她的脸,“和你在一起才是充电。” 程景知闭着眼睛笑了笑,她没把这句话当真。男人餍足后说的话不值一提。 但是他没有急着走,在床边陪了她一会儿,静静看她睡颜。许久没动静,程景知以为他走了,意识开始混沌即将再次步入睡梦的时候听见他说: “既然不想上班就休息,又不是养不起你,你怎么作家里的钱都没问题。” 程景知自然而然回答:“因为当时太闲了,忙起来就不会想你。” 这话说完后陷入了永久的沉默,楚熠心头抽得紧,半晌才开口,声音比刚刚更柔:“不如我入股,给你找个人管理工作室,你当老板躺着收钱就行。” 程景知听清了,猛地睁开眼,看着他问:“真的?” “当然。” 她又闭上眼,笑了一下,“好吧,你财大气粗,随便你。” 后来真的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程景知已经迟到了,迟到就迟到吧,她还是困。 去洗漱之后她换衣服下楼用过早餐准备去上班。 金管家说老板留了司机给她差遣,她吃着饭没当一回事,等去坐车的时候发现是昨晚送她回来的司机,阿珊也站在旁边。 程大小姐出生时就含着金汤匙,这种场景见惯不怪,没多问,上车去工作室。 过了两天,前台打电话上来,说是有顾客。 程景知让人带上来才知道对方是楚熠的律师团队。 她以为楚熠那天早晨是开玩笑的,结果没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当下便打电话给他确认。 他估计在忙,挂了电话回了条消息过来:【是我的律师团队,王律师会和你谈。】 接着又补充一条消息:【你可以看看,不放心再找自己的律师看看,都是对你有利的。】 程景知有些发愣,先回去和王律师交谈。 王律师是楚熠自己人,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程景知的存在,总之对她态度实在毕恭毕敬。 分明是楚熠入股,该他是大老爷,结果搞得像是她的工作室是什么日入一亿的香饽饽一般,上赶着求着要入她工作室的股,开的条件那是一个丰厚。 程景知看愣了,知悉一切后,她没有立即签合同,说再考虑一下。 送走律师,程景知有点小窃喜。 也不是说她没见过世面,只是她十分清楚地知道她的小工作室究竟几斤几两重,楚总在做亏本买卖,她确定。再自恋地想,楚总在为了她做亏本买卖。 估计是律师回去报告了一下,见她没签合同,他打电话来问,是不是还有别的要求。 程景知说觉得有一点没必要。 楚熠在电话那头很轻地笑了一声:“有钱还不赚?这不像你,而且我也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第52章 “楚熠,你别为了你的一己私欲把话说得这么好听。”她得了便宜还要削他一截。 程景知意思是他晚上做的事会让她起不来,现在做这些是为了让自己也舒服。 楚熠却沉默了,程景知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分了,刚想说自己是开玩笑的让他别多心,结果他回答: “现在你不需要让自己忙起来了,可以闲一点,多一点时间想我,我会一直在。” 程景知被他这句话惊得心脏狂跳,不是不感动,他有时候说话真的很会笼络她的心。 “我闲下来有时间想你了,你忙起来没时间想我,给我来这套是吧?” 他回答:“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第41章 解锁 乔彦今找程景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若是说以前还注意保持一些社交距离,现在已经全然不顾。 先是下班来看看她,早晨也会起得特别早来接她。 工作室的员工都知道乔彦今是程景知未婚夫,大家都认识他, 他是工作室的话题人物。 所以大家偶尔会八卦一下他和老板, 毕竟多金又帅。 有时候大家在茶水间说起, 说乔总实在温和善良, 待人接物有礼, 对他们这些打工人也没什么架子的。 徐代霏说好是好,但是总感觉差点,“其实我觉得之前在乐博看到的那个楚总蛮可以的。” 范桃雨说:“那款的感觉驾驭不来啊, 一看就玩得很花, 而且你没看到网上对他都不看好吗?” 段承本来谁也不站, 但是有一次他从山弯那边回来的时候意外看到楚熠回来。他本来对山弯的房主印象就极好,见到真人更是觉得压根不如外界所说。 “那不一定啊,”段承说:“你没看前段时间楚氏基金的热搜吗?楚总现在风评可是已经两极分化了啊。” 范桃雨立刻反驳:“你怎么知道他好啊,你和他接触过啊?这些混商场的哪一个没点城府啊。” 段承差点脱口而出:他可是我们的金主爸爸, 你还吃过他家的山珍海味呢,转头就忘。 他硬憋着没说。他想, 老板肯定比他早知道, 老板都没说他瞎说个什么劲。 旁边一位应届生小姑娘口出狂言:“两个都好,区区两根……” 程景知在外听见,扶着额头放轻脚步走了。 她正烦恼这段时间乔彦今过分的热情, 说过好几次,他像是没听见似的。有时候来接她会给她看自己身上的新伤, 说是爸爸打的,程景知就没话说了。 惹不起躲得起。 反正工作室现在已经被楚熠入了股, 已经有新员工过来接替公司的管理。 楚熠入股没用楚氏的名头,注册了一个新公司,对外看起来像是合伙人,程景知和员工说是自己的好朋友投资的,她下个月会回来,到时候能看到。 员工们觉得都好,本来还担心新来的管理层会管理比较严格,没有之前那么自由,结果发现新来的总经理除了工作形式上有些变化,其他的倒是没怎么变动,并且工作室的福利也变多了。 程景知乐得自在,准备藉着新的管理层在,她出去躲一段时间。 在她还在思考是自己出去玩,还是去斐济找妈妈的时候,楚熠晚上打来视频电话。 这段时间乔彦今找自己的频率实在太高,她为了避免被发现的概率,和楚熠的见面时间直线下降。 导致楚熠后来去找严骞泽喝酒的时候,严骞泽直言不讳道:“这还不明显?钱到手了当然要把你给踢开,这你都不懂。” 楚熠想说你个和尚懂个什么,后来又懒得和他计较。就算程景知真是冲他的钱来的,那又怎么了?那不是有东西让她图吗? 不管她是图自己的钱还是外貌又或是其他,她想要,给就是了。 这世界上,还能有几个人能让他这样心甘情愿? 楚熠在视频里告诉她,自己要去港岛出差,问她去不去,外面不比a市,没多少人认识。 程景知细细想来,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见过他。 除了有一次,她陪外公外婆一起去医院做体检,偶然遇到他,他作为晚辈于情于理上来打个照面,但他本来就有事,而且若是非坚持要陪两位做体检,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因为当时除了司机和助理跟着,就只有程景知一个人。 在外人看来,两人不熟,最多也只是闲聊两句的关系。 那次,两人只是互道了对方礼貌的称呼——“程小姐,楚总。” 相比起不久前他们耳鬓厮磨叫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爱称,实在是过分客气。 后来楚熠就离开了,没两分钟,程景知收到他发来的信息:【今天这条裙子好看,下次来我这里穿这条好不好?】 她没好气地悄悄回:【不好,回去就扔了。】 他又发来: 【不要啊……】 【想撕,我撕了再扔。】 程景知想把他拉黑,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半天,一句话也没发出去,想着就干脆不回了,又想起出门的时候穿着这条裙子拍了张半遮脸的对镜自拍,点进相册里发给他。 就在这时,程义良见到她一直侧着身子捣鼓手机,随口问了句:“知知在忙?” 她被吓了一跳,但还好,没有多失态,从容把手机收起来,回答:“只是同事问了我一点问题,现在没事了。” “哦,那就好。没耽误你工作就行。”程义良说。 程景知不爱骗外公外婆,带着点愧疚心理,后来全程不再看手机。 检查结果出来,两位除了一些固有的老毛病,还算是身体健康。程景知紧张些,问医生能不能彻底治好,医生笑着回答:“这个年龄有这样的身体已经很厉害了,按时来体检,维持住现状,平时好吃好喝,开开心心比啥都强。” 程景知高兴,回去的路上她坐副驾才敢打开手机看。 楚熠后来又发了好几条信息,简直像翻版的达克,黏人得很。 除了夸她漂亮就是告诉她,他好想她,好想抱,好想摸,好想亲。后来见她不回,说的话就开始带颜色了。 程景知无语,发了个菜刀过去威胁他不许再说。关了手机后,她脸朝窗外,忍不住又笑。 程景知最后还是答应和他去港岛。 她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出发是坐他的私人飞机,为了响应她避嫌的口号,他人没去,让上次那个司机去接的她。 许久不见,她倒是没什么,反倒是楚熠有些装装的。程景知问他在干嘛,能不能好好说话。 楚熠装不下去,直接抱住她开始亲。 有时候他不需要说话,他的行动已经证明了他的内心。 抵达港岛时,整座城都湿着,下午刚下过一场雨,空气还飘着细密雨丝。 楚熠带着她去住自己名下的房产,说住自家舒服。 程景知问他,是不是经常来这里住? “你不来的话,我都住酒店。” “为什么?” “不知道,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嫌麻烦,有你的话就不嫌麻烦。” 很多次了,在一起后,他总是会忽然来这么一两句让人觉得肉麻的话。程景知很受用,可能从小被长辈夸惯了,她还挺喜欢楚熠说这些,但又知道,不能总这样,陷得太深对自己没好处。 有些事情发生过一次,就有了阴影。她想做一个随时都能开心快乐,随时又可以脱身的人。 楚熠晚上要去和港岛这边的总经理吃饭,不能陪她,原本还有点时间,但他不想为了自己的欲望草草应付她的感受。那件事便就此作罢,只抱着她亲一亲,心里就好满足。 港岛这边的人已经为他准备好接风宴。 黄忠宇比楚熠大不了几岁,有渊源的是,两人认识的时间很早,在楚熠孤身在英国读书时,便认识了他,两人是校友。 黄忠宇对于楚熠的事多少知道一些,也知道程景知这个人。 他有个弟弟,和乔彦今一样在澳洲读书,虽然不同校,但都是一个圈子的人。 这次乔彦今要来港岛聚会的消息就是黄忠宇从弟弟那里打听到的,紧接着就告诉了楚熠。 楚熠原本不需要出差,推掉手头上的事务,延后一些,特意选了和乔彦今来港一样的日子。 他知道这样不好,知知会生气,但他真的已经烦了。 他要的就要得到,要和她黏在一起,但这人实在碍眼,他要处理,必须要处理。 第53章 晚上回去,程景知不在,去逛街了,有阿珊和熟悉的司机跟着,他很放心。 他先去洗澡,把房间布置了一下,灯光要调暗一些,氛围感要足。 等做完这些也等到了程景知回来。 她一进门便看见他穿着暗红色黑边的深v睡袍,看起来已经是洗过澡了,带着一身好闻的香气上前拥住她。 手上的珍珠手袋掉落在地,她双手吊着他脖颈,不由得笑了一下,带着调戏的口吻: “你不会是早就准备好了在等我吧?” “嗯。”他沉沉应了一声,在她脖侧亲了一下。 程景知很给面子,在他头上摸了两把说:“真乖呀大狗狗。” “嗯。”他又低低应一声,慢慢从她锁骨处嗅到唇边,声音带着点蛊惑性:“想要奖励。” 她挠挠他的下巴:“说说看。” “先亲一下。” “可以。”程景知点头。 柔软而绵长,湿润与干渴共存。舌尖像在舔舐湿滑的巧克力,他轻而柔,张弛有度,嘴里的巧克力很快就要化掉,糖浆贴着舌形四处流窜。 他好像又学新技能了,程景知想。 她缩着肩膀节节败退,很快便化为他可以任意揉搓的面团。 然而,他却停止了,留下程景知一片茫然。 程景知抿抿唇,刚想说话,他请求她给出评价。 程景知毫不吝啬地给他打了九分,楚熠问剩下的一分呢?她说万事不可太完美,那一分先留着,怕你骄傲。 楚熠点头说好,说既然她满意了,那他想要第二个奖励,程景知也答应了。 她从浴室洗过澡出来,看到楚熠坐在床头看书,便没去打扰,自己喝过水在他另一侧躺下。 楚熠慢悠悠将书合上放下,躺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深v的胸口上,“我的奖励……” 程景知仰面躺着,掌心下的心脏有节奏跳动,生杀大权由她掌控。 她睁开眼睛,手掌用力捏了捏,问:“嗯,要什么?” 楚熠凑过来,含住她的耳垂,手掌在她唇上、山顶、草地各点了一下。 “就像,这样……这样……还有这样……” “太贪心了吧。” 得到贪心评价的楚熠,决定将贪心进行到底。被子被拱得高高的,楚熠撑在她身体上方,隔绝开天与地,他们有自己的天地。 他一直往后退,直到退到他的目的地点,立刻埋下头去。 人打不开锁的时候总会有些暴躁,他就开始高频挑动,就连锁芯都开始摇晃。 程景知觉得锁会坏,叫出了声,想阻止他,但每每出声却更加令他振奋。 锁还是开了,看似暴力解锁,实则用的都是巧劲。 程景知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觉得自己像条离了水的鱼,浑身汗涔涔的,瘫着苟延残喘。 楚熠轻笑道:“还没开始呢。” 是啊,锁才打开,还得进屋看看。但她已经觉得这样就够了,抬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带下来。 “到底要什么奖励,需要这么卖力?” “陪我去赛马场玩。” 程景知犹豫了,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觉得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好。 虽说港岛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可是圈内的人大多数都认识。随便有人看到便会传出去。 楚熠早知她会这样,他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今晚可以慢慢陪着她熬,熬到她失神答应为止。 他只展露出一点伤心,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的,那我们就不去。” 程景知见他伤心,又想,反正注意一点应该没关系,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被人碰见吧。 楚熠却早已没了先前的悲伤,像是掩饰得极好,他继续做还没有做完的事。 身上温度很高,有些烫,可是出了汗又有点凉,等贴上没多久,先前的清凉完全消失不见,又变得热起来。 这场旖旎的梦终究是做到了醒。 程景知快要睡着,迷迷糊糊想起他说的话,说要去赛马场。 她挣扎着张开眼,没再看到他眸中失落,倒是看见他眼眸里闪动的东西。 往他怀里钻了钻,她说:“去玩吧,我陪你去。” 程景知答应,楚熠醒来便开始安排。 他知道乔彦今来港,第一日是聚会,第二日才是去看赛马,这是他的兴趣。而楚熠需要的就只是赛马这一日。 但当天,他牵着程景知进了赛马场,才接到电话,说是乔彦今参加完聚会就不参加第二日的赛马了,要回a市。 问他原因,他说回去陪女朋友。 楚熠调查过他,偏偏他在感情上倒是干净,有一个就只有一个。 所以,他不会怀疑乔彦今口中的“女朋友”会是别人。 楚熠挂了电话,只觉得好笑,她是他个屁的女朋友。 他们坐在vip室内,程景知看着手中的彩票,上面清楚写着每匹马往日的胜率与赔率。 刚刚楚熠提议可以去看一下马匹,确认一下它们今天的状态再选,程景知拒绝了。 他们去看马的通道和普通观众的不一样,保不准会遇见谁。另外,她也不会看,想来能上场的马状态大概率也差不到哪里去,她还不如就看看这些百分数字。 楚熠就坐在她旁边,自来了港岛,他便几乎成了她的人形挂件,走到哪里都要贴着,让她在自己的视线内。 这会儿程景知只是托腮选马,他也要凑过去,摆弄她垂顺的乌发,她标志性的乌发。 头发还是他早上给她吹的,每摸一下都顺得到了底。 程景知正在纠结,楚熠就在旁边摸她头发,她觉得烦,对着他手背一打:“干嘛,找打?别给我摸油了。” “没有,我轻轻的,油了回去我给你洗。” 程景知点点桌上彩票道:“你来选,我选不出来,玩得少,不会选。” 楚熠说:“随便选,选匹赔率最高的输了也没关系。” 程景知笑了,道:“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 她拿着笔涂了一阵就撒开,挽着手臂往沙发上一靠,像是泼墨后的壮志豪情。 楚熠拿起来一看,选了11号,胜率最小,赔率最大的那匹。 知道她是故意的,楚熠无声笑了。什么也没说,转手叫了人进来,找工作人员下了注。 来人一看,直夸楚熠选得好,说11号的骑师很厉害,这匹马今日状态也好,肯定为两位博得好彩头。 楚熠没忍住笑了,知道对方是些奉承话,但没所谓,听着开心就行。 “不是我选的,我太太选的。” 那人又说他太太眼光独到,夸了一堆,楚熠第一次不讨厌油腔滑调的人,还想留着他多聊聊,视线一瞥,注意到程景知逐渐有些不耐烦才停止了话头。 那人也是个会看脸色的,见好就收,夸到位就走人。 等人一走,程景知问他:“谁是你太太?” 楚熠装模作样环顾一圈,“您没看见我太太?可惜了,她长得美若天仙,温柔大方,才华横溢,心地善良,心灵手巧,坚韧不拔……” 一长串的成语从他的嘴里蹦出来,程景知立刻捂住他的嘴,以免他变成现代成语大全。 她说:“好了,好了,知道了,下次有机会再见见你太太,现在别跟我夸了。” 楚熠乖巧应好。 程景知嘴上说着没所谓,不在乎赛马会不会赢,但是真到了开场后,她就紧张起来,她这人平时又好胜心强,真看着自己下注的马跑得慢她又有点后悔,早知道不和他置气了。 楚熠看在眼里,嘴角扬着笑默不作声。 结果到了弯道处,11号忽然一跃到第三的位置。 原本程景知都不抱希望了,看到这里兴奋起来,一把抓住楚熠的手,又硬生生克制着。 楚熠看着她都觉得难受,忍不住笑道:“想叫就叫,别憋着,憋出病了。” 程景知没管他,满眼都是她下注的马,她觉得11号帅爆了,飞扬的马鬃,飘逸的马尾,奔腾的马蹄,每一个地方都帅得要命。 最后,不负她所望,11号赢了,第一名。 这种本来没抱任何希望,却令人大吃一惊的结果足以将人在低谷的心高高抛起,飘在云端。 “它怎么会赢的呢?它的赔率不是挺高的吗?”程景知兴奋问。 楚熠说:“它发挥不稳定,每次都看状态。宝贝你今天运气好,给我们博了个好彩头,你是幸运儿。” 第54章 “真的吗,你真的没干什么?” “冤枉,我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这种事我才不干,等会儿我让他们发它往期的比赛视频来,它就是这样不稳定的,成绩起伏很大。” 楚熠比着四根手指头发誓的样子实在太好笑,程景知笑得不行,吻了吻他:“好了,我开玩笑的。” 楚熠像是被这个吻激发,顺势按住她的后脑勺,享用她主动送上的草莓味的唇瓣。 只是一个吻而已,楚熠像被触发了开关将她抵在玻璃上死死吻住。 程景知心下一惊,急忙去推他,没想到推不动就算了,气息也逐渐上不来。 一开始她以为他只是吻吻就结束,当他行为更为大胆时,程景知有些生气了。 身后的玻璃窗外是依旧沸腾的马场和流动的人群,尽管天热也依旧热闹非凡。 他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来的间隙,程景知生气了,丝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巴掌。但由于角度和位置,她使不上太大力气,结果是刚做好的润盈着透亮的长甲在他脖颈上刮出一道痕。 他停止了动作,却并不躲开她的巴掌,转过头的一瞬,嘴角勾着笑,轻哄道:“外面看不到。我只是亲一下,不会做别的。” 她才不信,手都覆上来了,还说不会做别的? 今天怪得要命,他平时在外从来都会注意的,压根不会有这些放肆的举动。 她还坐在他的腿上,此刻还生着气,但当看到他脖子上那道痕呈现了细小的血痕时,忽然有了那么一点歉意。 她凑过去,用手指摸了一下,指腹上沾了润意。 楚熠注意到她动作,哄着她:“没事的,就是一点小伤,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我不是故意的,谁要你刚刚……” “不要道歉,宝贝,你永远不需要和我道歉,是我的错。” “叫他们帮忙送点药过来,我给你涂药。” 这次他倒是没有拒绝,很快叫了人来。 服务员一到,楚熠终于在门框的间隙之中看到了自己相见的那个身影,他时间估算得没错。 第42章 索取 傅北深和乔彦今是好朋友, 好到私下会认他做大哥的程度。 他只听过程景知的名头,也从乔彦今这里见过照片,但是没见过真人。 唯一一次见,是那次在俱乐部。 他在走廊和乔彦今说话, 说到一半就见乔彦今的注意力跑偏, 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只见从电梯里出来一个女人, 顿觉赏心悦目, 后来又觉得眼熟,半天想不起在哪见过。 乔彦今和他说了句“稍等”,人就走过去了。 傅北深觉得这人真有意思, 自己有个漂亮未婚妻怎么转头在外勾搭别人。转念一想, 不对, 那人好像就是程景知。 他对她印象深刻,除了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还有那头乌黑顺亮的头发,她自带的高雅气质令人实在挪不开眼。 他身边没有这种类型的女生, 初见很是惊艳,是那种他会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开黄腔的, 想把她捧得高高的、不让她吃一点苦的女生。 像这样的女人, 只要见过一次,就会记住她。 所以当他看到房内一头熟悉的乌发时,很快就顿住了脚步。只不过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再看一眼那扇门就已经关上。 但这一眼就已经足够令他不断回想。 他觉得里面的女人是程景知。 心中萦绕着这个问题, 在回到自己房间后,便开始有些心神不宁。 倒不是他真的有多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而是,他是真的有些好奇, 那里面的人是不是程景知。 如果是程景知的话,这事不太好办。 因为他看到有一只手揽着那女人的腰,联想动作就能猜到那女人大概是坐在男人的 腿上,这样亲密的行为证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一般。 而乔彦今是他亲自送到机场,亲眼见到他过了安检的,应该不会是他。 思来想去,他决定试着问问乔彦今。 先是发消息问他顺利抵达没有,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收到乔彦今的回复,说刚落地。 傅北深先是嘱咐他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接着才引入正题。 【哥,我好像看到你未婚妻了,你未婚妻是一头黑发吧?】 收到这条消息的乔彦今,没当一回事,笑着回复:【是黑发,怎么了?她在a市,不在港岛,认错了吧。】 傅北深得到乔彦今肯定的答覆,觉得自己大概是看错了,仅凭一头黑发就猜测也的确太过于武断。 他打着哈哈道:【应该是我看错了,那我就不打扰你和嫂子了。】 乔彦今看完消息,扬着嘴角回复了一句谢谢,笑意就渐渐落下。 他清楚且明白地知道,他和程景知之间,再想有超过朋友之外的感情是不可能了。 但他还是要争取。 他特意今天赶回,只因今天是周末,这时候也好约她。 他先给程景知发了条消息,问她晚上是否方便一同吃饭,后又觉得不妥,一一删去,思索该用什么借口。 还是先去了一趟程家老宅,他买了些礼品带给他们。 虽说现在与程景知关系一般,他也还是要和她家人笼络好关系。 他不请自来,在家的只有程景赫的妈妈向婉,两人坐在正厅聊天。 前段时间,两家关系已经算是有些闹僵。因着乔博寅不松口,乔彦今又表现得实在太过明显,向婉也只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也不知是向婉说话太滴水不漏还是她真就是乐天性格,每每在乔彦今把话题扯到程景知身上的时候,向婉总有办法又给他绕开。 弄得乔彦今实在有些无语,感觉和向婉不是一路人,无法沟通交流,但碍于对方是长辈,他也不好说什么,也不再和对方迂回,而是直截了当说过段时间想带程景知出去玩,不知道舅妈知不知道知知喜欢哪些地方。 向婉说:“你这就问错人了。我这个侄女性格淡淡的,你就算安排得再烂,她也说好,我还真不知道她喜欢去哪。” 乔彦今尴尬一笑,又瞎聊了几句说:“那我再去一趟知知那儿,买了点东西送给她。” 向婉回说:“你别送过去了,她现在不在家呢,别跑空了,你要是不好拿就放在这儿也行,反正等她回来我们给她送过去。或者你等她回来自己送也行。” “不在家,去哪儿了?” 这点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向婉随口答:“说是和朋友去港岛玩几天,散散心。” 乔彦今心头一凛,港岛……他刚从港岛回来,就这么错过了吗? 他想起傅北深发给他的消息,说在港岛好像见到过程景知,搞不好这事是真的。 他有些懊悔,早知道在港岛的时候就联系程景知了,也不至于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事已至此,他现在也不好再去,只好先回自己的住所。 刚进门没多久,他接到陈温纶的电话。 陈温纶联系他说的是公事,授意自然来自楚熠。只不过今天本就不是工作时间,对方还打电话过来,乔彦今觉得疲于应付,便回复道:“我明天到了公司把邮件发过来。” 陈温纶说:“楚总在港岛,这边急着用,能不能麻烦乔总辛苦一趟。” 乔彦今皱着眉,只好先点了头,接着给下属打电话。 他站在落地窗前,繁华夜色从热浪之中透出来,不远处江面流光溢彩,波面粼粼。 正与下属打电话的他,忽然自动锁定到了“港岛”这两个字上。 很奇怪,为什么也是港岛? 乔彦今自认不属于敏锐的那一类人,两个哥哥在这方面比他强。 乔博寅却觉得,他有两位哥哥都没有的天真,这份来自神的礼物弥足珍贵,所以才格外疼爱他。 电话挂断后,他给傅北深发了条消息,大意是问他在哪见到的很像程景知的那个人,她和谁在一起。 傅北深愣住,他后来没敢再说,因为散场时,他又看到那个女生了,只看到背影,但是那女生旁边的男人他看得清楚,是楚氏集团的楚熠。 涉及到楚熠的,他不敢乱说。 但乔彦今问的和楚熠又无关,他便一五一十回答了。谁知乔彦今又重复问了一遍,她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傅北深这才斟酌着打字:【也没看得很清楚,应该是楚熠,楚氏的董事长,但没敢上前确认,我和他不熟。】 第55章 接着他又发了条:【怎么了哥?是嫂子吗?】 乔彦今觉得呼吸不畅,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保持冷静。 他回复:【不是,我们现在在一起吃饭。】 · 程景知今天玩得很开心,但没玩多久就有些疲惫,哈欠连天。 楚熠取消了后面的行程,带着她回家。 她看着他脖子上那道浅痕,还是有些内疚,拉着他坐在沙发上仔细看了好久。 不确认道:“应该不会留疤吧?” 楚熠说:“放心吧,不会的,两天就好了。” 但他却巴不得疤痕再留久一点才有存在的意义。 陈温纶晚些时候来了,程景知以为两人要谈工作上的事,主动离开。 楚熠听完陈温纶的汇报,只说都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察觉,我也只能无话可说。 程景知晚上没再出去,她困了就只想睡觉,但这时还是下午五点,天色还不晚。 屋内窗帘被拉上,她戴上蒸汽眼罩,平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因为楚熠,他推着她的小腿和大腿叠起来,埋着头索取甘泉。 程景知被吵醒,火气很大。怒气却消失在一阵迭起的闪白之中。 情急之下的蹬腿也被他把住,抓着往他肩上靠。 “疼。” “哪儿疼?跟我说吧,我慢点。”他声音低沉,附着在她耳边。 “眼睛疼,想睡觉。” 他哄着:“等会儿再睡好不好?” 这回程景知想睡觉总闭着眼睛,也正巧还在闹脾气,总之不想抱他,楚熠便脱了衣服,黏在她后背上,汗涔涔不知疲倦。 她困到极致,出声抗议,骂得很难听,问候了他祖宗十八辈。 楚熠从后面握住她脖子,速度没降,声音柔得没了边,一直在哄她: “再做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还有一次,坚持一下,等会儿再睡,这次结束就睡……” 每次都出尔反尔,程景知已经累了。哼哼唧唧的反抗声没什么用,只想着等明天打死他。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结束后她反而醒了,因为那时意识持续过电,她有些抽。 楚熠讨好般贴上去问:“晚上没吃东西,饿不饿?想吃什么,想吃我做的还是阿姨做的?” “滚。” 程景知白了他一眼,翻了个身选择睡觉。 这一觉便睡到第二天中午,程景知只觉得酸痛,去浴室看到身上的痕迹只想打人。 楚熠是早上出的门,给她发了条信息,说去公司处理事情,要她出门让阿珊陪着。 她赌气,没回消息。 一整天,她窝在观影房里看电影。直到楚熠回来,去观影房里看她。 那时,她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 楚熠脚步放轻走过去,把毯子盖在她身上,拿起一旁的遥控,刚把屏幕关掉,程景知醒了。 第一件事就是翻身坐起来,拿起旁边的抱枕砸他,杀伤力不大。她跳到他背上揪他耳朵,要他认错。 楚熠在她面前没有什么好摆谱的,不带一丝犹豫,立刻道歉。 得到了道歉,她的心情也没因此变得更好,从他背上下来便不想再理他。 刚刚一番打闹,她的t恤衣领已经被扯歪,露出圆润的肩膀和精致的 锁骨,下面是一片吻痕。 楚熠走过去蹲在地上,握着她的手:“别生我气了,要不你还回来,还像上次那样,让我穿什么都行。” 程景知抿着唇没说话,他哄了半晌发现不太行,人真生气了。 他站起来,双手插着腰,站了好一会儿。 程景知不知道他要干嘛,坐着没动,余光看见他忽然开始解领带,接着将解掉的领带扔在她身侧,领带的一角正好落在她手背上,似无声地勾搭。 她一甩手,将那领带一角掀翻,什么丑样也与她无关。 紧接着,手机短促地嗡了两声。 她没急着去看手机。 楚熠又迅速脱掉了他的西装外套,扔在了程景知身边,袖子无声打到她的额前,不疼,但很烦。 她“啧”一声抬起头,发现他又拿着手机在干什么,没两秒,她的手机又短促嗡了两声。 嗡声之后,楚熠把手机放在她手机旁边,开始慢慢解衬衣扣子。 解到第三颗的时候,她出声了。 “你干嘛?” “脱衣服给你看,脱一件给你一百万。” 程景知花了两秒思考他什么意思,把手机拿来看,已经到账两百万。 他这一操作给她看笑了,本来只是无语笑了,后来便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楚熠见她有缓和的趋势,又蹲下,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宝贝别生气了,我错了。” “没看出来,我看你到时候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我把这件脱了,你看个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程景知勾着嘴角:“那你心里岂不是美滋滋,秀身材就等着我看呢吧。楚熠,你真的很像孔雀开屏。” 楚熠被戳中心思,笑着说:“那你说看不看?” “我不看正面,我要看你后背。” 话音刚落,楚熠心头一紧,接着道:“后背有什么好看的,还是看正面吧。” “为什么不能让我看背面?”程景知问:“如果我非要看呢?” 楚熠深呼吸两口气,手又回到扣子上,慢慢解到最后一颗,把衣服脱掉,转过身去。 程景知其实没见到过他后背是什么,只是前晚抱着他的时候手滑到睡袍里,摸到了。 那大概是一道疤痕,她猜想。 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不免心惊。这条疤痕大概十几厘米,颜色比其他地方要白,在皮肤上凸出来,像梭形。 她记得四年前还没有的。 她抬起手摸上去,能摸到它凸起的质感。 观影房光线太暗,待她靠近一点,想再看清楚一些,才发现除了这一块大的,他背上还有别的一些小的疤痕。 “怎么弄的?” 楚熠听到她声音有些颤抖,穿上衣服转过身来。 “没事,奶奶打的,不妨碍什么,很丑。我可以穿衣服,看不到就好了。”说着他带了一点涩意:“你别不要我。” 程景知觉得心脏一紧一紧的。 “我为什么会不要你。” “很丑,我自己都觉得很丑,你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看到肯定不会喜欢的。” 她有点想哭,又问:“她为什么打你?” 楚熠说:“因为我不听话,她要的是听话的傀儡,但我不是。” 她默默为他重新扣上扣子,没有说话。但她每扣一颗,都让楚熠有些害怕,害怕她在扣好后站起来走掉,不想再要他。 那他会觉得他的这步棋走错了,废了一步。 直到她扣上所有的扣子,面色沉沉看着他,最后抱住他。 衬衫濡湿了。她的眼泪落在他的衬衫上,渗进布料纤维,抵达他的肌肤表层。 她抬起脸,眼睛是碎星落下的湖面,问他:“疼吗?” “不疼了,都过去了。” 程景知埋进他的颈窝,闷声道:“我不会因为这个不要你。” 楚熠松了一口气,进而将她抱得更紧。 他在港岛待不了几天,乔彦今已经知道了,那这件事程景知很快也会知道,他需要未雨绸缪,提前为自己套一点同情分。 又待了两天,他独自从港岛回a市,程景知还留在港岛,他们的家里。 她想着时间上和他错开,同时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去看到乔彦今。 楚熠刚回a市,乔彦今便找上门来。速度很快,楚熠很满意,他还怕他看不懂他释放出的信号。 他没回家,直接去了公司,乔彦今来了他的公司大楼。 陈温纶把他带上来,与楚熠一个眼神交换便离开。 “乔总,这么着急找我,看来是有要紧事,先坐下好好歇息吧。” 乔彦今看着他,闲适坐着,一副看笑话的胜利者姿态。难怪,难怪从一开始就明显察觉到他的敌意,难怪那天两人一起消失,难怪他查不到有关于楚熠女友的任何消息。 原来,他的女友就是他的未婚妻。 他气焰逐渐高涨,力量直达大腿,大迈步朝楚熠走去。 他愤怒得像被火光吞噬,愤怒得犹如一锅热油,带着血水的心脏浸入油里,被炸得辟里啪啦作响。 他举起右手的拳头,快速朝楚熠脸上挥去。 第56章 楚熠可不想让这张脸失了色而让程景知厌恶,他躲得很快,没让乔彦今碰到。 他快速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人各站办公桌的一边。 “有种你别躲!” 楚熠双手插兜,笑了笑:“我为什么不躲,脸挂彩了知知不喜欢。” 每一句都很刺耳。 乔彦今皱着眉头,带着极盛的怒意,“她是我的未婚妻,你叫她什么?” “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吗?乔总扪心自问,究竟耍了多少把戏。我不是知知,不会轻易被你蒙骗。知知究竟喜不喜欢你,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每一句都戳中乔彦今的心脏,可那又怎样?这也不是楚熠半道偷袭的理由。 “知知喜不喜欢我,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嘴,我们很好。倒是楚总,你算什么东西?原来老董事长是这么教你的?教你觊觎他人之妻,行苟且之事。” 这话说得楚熠不爱听了,什么叫外人,这里究竟谁是外人。什么叫觊觎他人之妻,她根本不是他的妻。 他生气了,面色无波澜,但声线却透着冷。 “我给过你机会了,乔彦今,没想到你这么没用。失败者怎么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第43章 选择 “失败者怎么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乔彦今重复着这句话, 尽管这句话令他喘不上气。 “我没用,难道你就正大光明?” 楚熠平静地看着他。“正大光明”四个字或许曾有一瞬划破过他的高塔墙皮,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他的高塔依旧坚固矗立,巍峨之势也并非乔彦今的肉甲就能撼动。 乔彦今意识到这点时, 话已经脱口而出, 他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无能的幼猫, 炸起来的毛亦并非他的真实体型。 楚熠提起嘴角, 却并没有笑意。他淡漠道:“乔总的手段难道正大光明?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也没有资格指责我吧?我赢了但并不代表你就清白,乔总惯会偷换概念的。” 满盘皆输也不过如此, 可并不甘心, 明明他比楚熠出现得更早, 为什么会是楚熠。 乔彦今:“当然,我是没有你会耍手段,谁知道你背地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才让知知选择了你。” 楚熠道:“有道理。你不会这些手段吗?还是说你会,但没机会用?” 乔彦今以前不会做这种丢脸的事, 到这里,他自认已经说不过楚熠, 他没有楚熠那么厚脸皮, 说出自己做过的事情来倒像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姿态,并以此为豪。 他被楚熠反驳得哑口无言,静默站立半晌, 连拳头都握不紧了。 很快他就找到另外一个切入点。 “你在我面前这样,那知知呢, 她知道吗?知道你做过的这些事吗,要是她知道了会怎么样?” 楚熠笑了, 知知啊,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从头到尾冲她摇尾乞怜,跪在她身边亲吻,渴求她的爱意,若不是她的默许,也不会做到这个程度。 现在他敢说,他已经一点点撬开了程景知的心,将乔彦今挤出了局。 “乔总尽管说。也不知道等你说了,知知烦的会是谁?” 诚然,楚熠并不害怕乔彦今说出这些。可他还是会担心他添油加醋,他没有办法百分百确认知知不会受到这些言语的影响。一个有过前科的人,是没有资格要求更多的。 乔彦今从未有什么时刻如现在这般愤怒。 外界对楚熠的传言没有任何错,他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是一个阴险狡诈毫无底线原则的商人。 他认定,全都是楚熠的错,若不是楚熠用下三滥的手段,知知又怎么会着了他的道,说不定被逼无奈,多次拒绝无果后也只能妥协。 他越想越无法接受,越想越想要上前撕破楚熠的脸,最后,怒火终于达到了顶峰,没有丝毫犹豫冲了上去。 扭打、拳脚,两人像是饿虎扑食一般,谁也不想认输。 楚熠怕脸破相,起先结结实实挨了他几拳,很快反应过来,乔彦今打人根本毫无章法,只有蛮力。 他一个翻身,很快掌握了主场,乔彦今没了还手的能力。 楚熠还存着理智,不想给他再有去程景知面前卖惨的机会,收了些力气,但也将他打得服服帖帖。 乔彦今不想认输,可擦了擦鼻血也只能认输。 楚熠站起来,掏出手帕递给他,“擦擦吧。” “谁要你的东西。”他掏出自己的手帕擦净身上的血迹,胡乱将手帕塞入口袋,“再来!” 楚熠无语扯了扯嘴角,“不来,你已经输了。” 乔彦今:“楚熠,我还没有输。路还长,你不要太得意。” 他说完,正了正衣领,走出办公室。 楚熠也没有绝对的自信,这句话无疑也给了他一定的压力。只要和程景知之间的关系一天没有尘埃落定沐浴于阳光下,他便惶惶不可终日。 · 楚熠回a市后,程景知在港岛待了没有两天便有些无聊。 到了晚上,程景知和他常常视频通话,有时候没有新鲜话再聊,视频依旧开着,她看书或者看电影,他则是工作。 偶尔累了的时候,楚熠会看看她放松一下洗洗眼。 楚熠属于恶人先告状的类型。 乔彦今来打他的当晚,他就给程景知打了电话,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乌青。 程景知早做好了会被发现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但她也没有过多的慌张表露出来,甚至没有对乔彦今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在看到楚熠手臂的乌青时说了一句——“怎么这么暴力。” 声音不太大,但楚熠听见了。 这件事后,她一直等着乔彦今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来,但联系却像是忽然断掉的一般,乔彦今没有再给她发过任何消息。 往家里打去电话也是风平浪静,似乎压根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程景知想,他大概是放弃了,顿时轻舒了一口气。 如今情况不明,程景知决定早些回a市,也能应对一些突发状况。 离开前的行李是港岛这边的阿姨帮着收拾的,到时间有司机送她去机场。 阿珊全程跟着她,两人之间的交流不算多,程景知大多数时间都很安静,阿珊觉得比照顾恩霈小姐轻松许多。报告内容也随之缩减成程景知哪个时间点都做了些什么。 程景知到a市后,先由楚熠的司机送她回公寓,再与阿珊告别。 到a市,一切从旧,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怎么样。 晚上清理行李,程景知将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挂到衣帽间。等所有事都做完,箱子也已经合上放好,她在地面发现了一张纸条。 黑色签字笔写着繁体字,字迹算不上多好,线条也不够稳,有几个字笔画是错的,落笔人大概也意识到写错,又覆盖了正确的笔画在上面,显得黑黑的一块。 · 再见乔彦今,是她正常上班后的某天。 近半个月未见,程景知在他自然踏足她的办公室时,有些许恍惚。像是回到了四月的某个夜晚,他来接她去吃饭。 中间发生的事好像被乔彦今忽略,两人还在假扮著名头上的未婚夫妻。 程景知坐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盼望能与他好好聊聊。 像是终于被下了最后通牒,乔彦今顺从坐下。 开场白交到程景知手上,她用简单的四个字概括先前那些事——“你都知道了。” 乔彦今点头,又道:“我没和任何人说。” “我知道,谢谢你。你和我之前约好的还记得吗?本来就只是各自做戏,所以这件事算不上谁对不起谁。” “知道。” 乔彦今一贯通情达理,程景知倒对楚熠所描述的二人大打出手的画面产生了些许质疑。 乔彦今苦涩笑笑:“我想知道我输在哪里。” 程景知被问倒,说实话她不知道。先不说她与楚熠的旧情,如果没有,两人在同一水平线上,她又会作何选择,不清楚,这样的假设也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什么输不输的,彦今哥。你很好,或许我们没有缘分。” 乔彦今看着她的眼,想起之前去重光宫上香的时候,他诚心求真人成全他和程景知。结果在点香插入香炉时才发现,有两根前端只是被火光熏黑,并未真的点燃。当时他觉得不太吉利,又重新点,拿打火机炙烤许久,直到看见每根香前都闪着星火。 原来有些事,就算强扭,也未必会成。 第57章 “那就做朋友吧,知知,把我当成娘家人,有什么不开心的和我说,要是楚熠惹你不高兴了,就来找我。” 他坦荡,看起来十分真诚,程景知只当他说的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她也回以客套。 这天以后,她和乔彦今一同吃了晚饭,乔彦今体贴地将她送到家。 没多久,乔彦今有工作上的事情找她。说是买了套别墅,希望她去看看,想找她做花园的设计。 程景知欣然前往,中途给阿珊发消息,让她稍微跟远一些,只是工作上的事,不必太过紧张。 阿珊听了,但没敢离得太远,她要尽到保镖的职责。 全程注视别墅的阿珊,等到日暮也没等到程景知出来。她觉得不对劲,上前敲门,开门的是负责看管别墅的管家,他温和道:“程小姐已经回去了。” 阿珊:“我一直守在门口,没见小姐出来。”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程小姐确实已经走了。”管家依旧温和,阿珊觉得他笑得很假,想把他的脸皮抠下来。 她二话不说就想硬闯,管家却道:“这位小姐,我劝你不要硬闯,不然我会报警。” 阿珊不会被这话唬住,但眼下硬闯明显是鲁莽的行为,说不定会进什么圈套反而惹麻烦。 她给楚熠打了电话。 关于程景知的事,她不会马虎,一点也不能。 · 夜已深,程景知坐在乔彦今房间的卧室里,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尽管掉价,却也足够真实。 她淡定坐着:“没想到你也玩这一套。” 乔彦今再次挂断闪烁着屏幕的电话,将手机关了机。 他把玩着手上的瑞士军刀,道:“只是想看看他对你到底有多重视,这样我也好放心把你交给他,毕竟我们要合作。” “你现在看到了。”程景知说。 乔彦今看着手机里的监控画面点了点头。 好几辆车开着远光灯照着他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便衣警察出任务。 楚熠站在最前,被乔彦今的人拦在门外,好几次想暴力破门都被陈温纶拉住。 程景知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不小的动静,心里有些烦闷。 “差不多可以了。” 乔彦今却道:“也就只能看到他急这么点时间,我觉得新鲜,想多看两眼。” 程景知默默翻了个白眼,头转向一边。 晚上十一点,中途端来的餐食,程景知一口都没碰。她有了经验,这些人给的食物,她并不放心。 “好了,”乔彦今站起来,“知知,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当真就要跟着他?” “有个字你说错了,我这不叫跟,只是选择。我喜欢他,所以选择他。” 乔彦今自嘲地扯扯嘴角:“知知,希望你别后悔。就算后悔,也可以回来找我,我一直在。” “我唯一后悔的,是不该跟你来这看所谓的花园。” 她的态度已然很明确,乔彦今深吸一口气,朝她伸出手:“我送你出去。” 程景知未理会他伸出的手掌,撑着沙发站起来,有些低血糖,眼前冒了斑斑点点的星星,她努力靠着沙发站稳才迈步。 “走吧。” 直至跟着他走到一楼,旁边的管家递来程景知的包,她摸到自己熟悉物品的质感,有了脚踩在地上的实感。 在送她出门的这条路上,乔彦今问:“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单独待在一起超过十二个小时,楚熠究竟会想到哪些方面去?” 程景知顿住脚步,看了他一眼,扭头从不远处绿叶遮盖的微光之中看到了楚熠的剪影。 “这就是他和你的区别,乔彦今,他不会这么想。” 乔彦今笑笑,撂下一句“谁知道呢。”便大步朝门口走去。 楚熠见到乔彦今已经忍不住想上前挥拳,乔彦今却没再出门,站在镂空门后,冲他挑衅地笑了笑。 接着,程景知出现,她从小门走出,被楚熠拉进怀里,什么话也没有说,拥着她坐上车。 楚熠与她十指紧扣,一路无言,程景知有些忐忑。 猜忌是情侣之间的大忌。她承认乔彦今这一招用的有那么一点阴险,将她困在他家里十几个小时,又把她完好无损放出来。饶是她先前再对楚熠有信心,此刻也没有了先前的笃定。 回的是山弯,到了车库,陈温纶懂事地先下了车,驱散了一旁等着的佣人。 此刻的车库是无声的古井底。 程景知已经做好决定,如果楚熠胆敢提出任何对她的质疑,她会掉头就走,绝不带丝毫犹豫。 她面向前方坐着,没有侧头去看楚熠。时间有些久,久到程景知在猜想,他是不是在思考话术,她正要开口打破这片寂静,却被楚熠一阵抽噎声捷足先登。 扭头看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她从未发现,楚熠竟然这么爱哭。才多久,她已经相继看到他哭了两次。 “你……” “都是我不好,”他说:“我明知道你跟在我身边就会有危险,却还是掉以轻心。” 程景知拧着眉,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楚熠说:“我早就知道他心思不单纯,想要勾引你,但我却轻敌了,如果这段时间我保持高度警惕,那就不会让他将你绑架这么多小时,你是不是没吃东西,这会儿饿了吧,家里做好饭……” “楚熠,”程景知出声打断他,“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吧,你就不会怀疑什么?” 话一出,楚熠却把她的手扣得更紧,上前吻了吻她干涸的嘴唇。 “我不怀疑什么,我只怕你与他多接触一个小时就会发现其实我有多粗鄙不堪。” 第44章 夜色 程景知沉默。 楚熠接着说道:“他难道就没说我什么?总会说些什么的吧。” 程景知不想说出来乔彦今到底都诋毁了他一些什么, 那些话很难听,也很没必要说,自然是说了很多的。 她不打算瞒着他,点了点头, 算是默许。 楚熠定定地看着她的眼:“你也选择了相信我不是吗?” 她神情略微怔松, 楚熠接着说道:“你选择相信我, 而我也不会瞎怀疑什么, 就算有什么, 也是我该承担的,因为我选择了你。”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她蓦地松了一口气, 回握住他的手。 她也一样, 这是她的选择, 她不会后悔。 因为在乔彦今那儿一口水也没有碰过,更遑论吃食,其实她没有多少力气,但因为神经高度紧张, 也没有觉得有多饿。 此刻终于见到他,又听到他刚刚的那番话, 只觉得心里暖意融融, 浑身松懈下来,饿得有些发抖。 楚熠推掉了今天需要他参与的工作,在乔彦今的别墅外等了她十个小时, 现在又陪着她在餐厅用餐。 他几乎一刻也不想程景知离开他的视线。 对于此,程景知没有什么想法。这十二个小时, 也并非走出来时那么轻松。 吃饭的中途,楚熠接到一个工作电话, 对程景知比了一下口型,短暂离开。 她依旧慢吞吞吃着饭菜,暂时无暇复盘今天所遇到的事情。 等吃过饭后,没有急着去洗澡休息,而是独自走入了夜色中的花园。 达克是最忠诚的护卫,一直跟在她的身侧。 暑气正盛,地面残留白天被晒得滚烫的余温,向上蒸腾着温度,撩着她的脚踝。 程景知走到后花园,已经看到了河塘边盛开的五颜六色的花。 灯盏做得靠近地面,把花朵照得透亮。 不知不觉,这里竟然也已经完工了,而如今,也已经是七月底。她抬头看月亮,希望一切可以在秋天来临前结束。 她没有呆多久,在这里坐着荡了会儿秋千,便跟着达克一起往回走。 楚熠打完电话,再去餐厅寻,佣人已经将这里打扫干净,哪里还能看见程景知的影子。 他好像得了一种没有看见程景知就心慌的病,跑出去寻,远远看见她和达克一起走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焦虑症,等不及她走过来,先跑去找她。 他温热手掌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带着她往屋里走。 程景知没说话,一旁的达克却激动得像个小朋友,兴冲冲在一边狂奔来狂奔去,一点没有被训狗师训练过的痕迹。 楚熠牵着她一直来到书房。 “我需要加一点点班,时间不长,请你陪我可以吗?” 程景知有些想洗澡,刚刚出去一趟,身上出了汗,有些热。 第58章 她表达出自己的诉求,楚熠点头:“好,那我先陪你去洗澡。” “要不你先工作,我洗过澡后会过来。” 楚熠盯着她,然后说:“还是我陪你吧。” “楚熠,”她叫住他,“你在害怕吗?” “知知,我有点害怕。”在她面前承认自己今日过山车一般的恐惧心情,并不丢脸。 “我没事,你看看我,而且我在家。” 他最终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去工作,你去洗澡,洗完过来,我等你。” 程景知吻他,夸了他一句,乘电梯上楼去了卧室。 她洗得还算快,换上睡衣简单护肤后去书房找楚熠。 进门前她叩了三声门,才按下把手进门。 楚熠坐在书桌后,已经脱去外套,只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子挽起,一只手正捏着眉心,好像有许多的烦心事一齐涌上,令他无力招架。 她看见,他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正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时不时会嗯两声,大概是在打视频会议。 见到她进门,他眉心才舒展了,一直看着她。 程景知便没说话,轻合上门,指了指他的电脑,示意他认真工作不要看她。 他却指了指自己身旁早已为她摆好的椅子,勾手让她坐过来。 那椅子里放着一个抱枕和一条薄毯,很显然是为她准备的,不仅如此,桌子正前方,ipad,水果零食都已经摆好,就等着她坐过去。 程景知不想打击他的这份好意,还是坐过去。 刚坐下,楚熠拿起毯子替她展开盖好。 她瞪他一眼,指了指电脑,意思是他在开会,给她盖什么毯子。 他关了麦,说:“怕什么,我是老板,只是给他们老板娘盖一下毯子都不行?” 程景知听到他这句老板娘,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而楚熠却神色如常。她注意到电脑屏幕上,他已经出了画框。她往他那边凑了点,确认自己真的不会入框,才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 楚熠愣住,毛毯脱了手,他唇边渐渐漾起一抹笑,眼神炽热,扣住她的后脑勺,吮住她的唇。 程景知只配合了他十秒,便把他推开。 “好好开会。”她指着他的电脑道。 “好。”他笑着回答,终于坐正,回到画面里。虽然已经重新板正了一张脸,但依旧有心细的高层发现,他眉梢带了喜色。 程景知就坐在旁边,开始用ipad看电影。 本来不打算吃东西,楚熠准备得很足,她闲来无聊也拆了包薯片吃。 看到一半便有些困了。她今天很累,特别容易困,可能和注意力高度集中,耗费太多精神有关。 她很快缩在毯子里,闭上眼睛睡觉。 楚熠的会还没开完,不经意往旁边一瞥,才发现她歪着脑袋睡着了。 他看见她以一种不算舒适的姿势缩在椅子里,越看越觉得她难受。便草草结束会议,让大家都先去休息,明天再开会。 楚熠关掉电脑,把桌面铺开的文件都合起来锁进抽屉。 转身想送她去床上睡,刚要把她抱起来,她就醒了。 灯光有些许刺眼,她揉了揉眼睛问:“结束了?” “嗯,我们去床上睡。” “好。”她掀开毯子准备下地走路。 楚熠一把将她抱起,“让我抱一会儿吧,想抱。” 程景知笑了,说:“好,你抱吧。” 两人在洗手间并列站着刷牙,好像回到四年前,他们也这样,站在镜子前一起刷牙,一起去睡觉。 刷过牙,楚熠去洗澡,程景知在床上酝酿睡意,这一酝酿便等到了他洗完澡出来。 沐浴后的馨香扑鼻而来,楚熠躺下后便将程景知揽入怀中,只是这样相拥而眠。 许久后,两个人都没有睡着。 楚熠缓缓抚摸她的头发说:“其实我今天很害怕。以前我常听别人说,楚总没有弱点。其实是他们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弱点,但是乔彦今知道。他把你带走,我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这么失控过。” 程景知抬起头,看着他,“你害怕什么?” “很多,害怕他把你杀了,害怕他伤害你,最害怕的是他和你说很多我的不好,然后你相信了,从此离开我。” 程景知用力回抱他,安慰道:“ 不会。如果我哪天要走,一定是你让我不开心了,不会是听别人说的。” 他说:“我想,不会有那一天。” 他对自己充满了自信,程景知笑着道:“还有待察看。” 房间里昏黑,勉强能看清楚对方的脸部轮廓。 楚熠抬起她的下巴,细细密密地吻,与她的十指紧扣。 这只是一个纯粹的吻,纯粹到楚熠忘却掉所有技巧,并不带一丝讨好,只剩下充沛的感情。 再不舍,天也要亮。再害怕,他也要松手。 清晨,楚熠起床跑步遛狗。 程景知今天不打算去公司,赖在床上起不来。 楚熠穿戴好衣服,没有急着走,先紧紧抱住她。许久许久才说:“让阿珊形影不离好吗?” 她笑着答:“我没那么脆弱。” “还是跟着吧,我放心一点。” 她点了头。 又睡了回笼觉,快吃午饭才起床。家里很大,有供她散心的地方。程景知午睡起来后在花园看了一下午的书。 在日暮时分时,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屋,也是这时,手机响了。 信息来自另一张电话卡。 她浏览后便将信息截图上传云端,再删除原短信。然后拿着看了一半的书往回走。 楚熠打来电话,说晚上不回来吃饭,昨天的工作都拖到了今天,他要好好处理一下,又向她承诺,会早点回来。 程景知无所谓这些,让他好好工作,不用想着她。 今天的晚霞很美,程景知站在草地上仰望天空,云彩颜色晕染得像精心调配过的,燥热的风拂过她的手臂,她转身回房吃晚餐。 只有她一个人吃晚餐,有达克陪着倒也不算太过冷清。 吃过饭,她又坐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国际新闻里,世界某个角落局势动荡,炮火连天。 她关了电视,房内恢复安静。 终于下决心乘电梯去了书房,达克也跟着。 她来得少,其实不太了解他这里的布局。倒是昨晚看得比较清楚,知道他把合同放在哪里。 抽屉是密码锁,很精致,一看就知道是请人打制的。 她愣神看了会儿密码锁上的数字,然后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密码,心中默念不要打开,却是“卡哒”一声,开了。 心脏陡然一阵抽痛。 程景知面色如常从里面找到短信所说的那份合同,将他需要的东西拍下来,然后一张一张打包成邮件发送过去。 做完这些事,她再次清除掉所有记录,就像是一个毁尸灭迹的凶手。 程景知知道,今天这个举动后,她便再也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第45章 谦逊 程殊从斐济回来, 参加a市的慈善拍卖会,拍卖所得将捐赠给山区留守儿童,完善学校设施。 这场活动由思润集团举办。严骞泽不在a市,由集团ceo代为出席。 出发的路上, 她听向婉说起乔家不知怎么的, 不再提婚约的事, 够奇怪的, 又说对知知来说是好事。 程殊也算是松一口气, 以她失败的婚姻来看,与其嫁错人还不如不嫁。何况家里又不是养不起她,小姑娘家家的能花几个钱。 抵达会场, 程殊和向婉由服务生带去拍卖厅。 路上程殊看见了程景赫, 对向婉指了指那边道:“你儿子, 真帅。” 向婉瞧了眼,笑了,没打算过去和他打招呼,收回目光时看到了程景赫身边不远处的楚熠。 她惊奇道:“楚总也在的哦。” 程殊也跟着看过去, 男人面色依旧淡漠,不如在之前重光宫见到的那般热情。 明明才没见过几次, 程殊依旧觉得他实在是眼熟, 有一段碎片记忆就快要拼凑好。 还是楚熠先看到了她们,提前走过来打招呼。 程殊的感觉没错,楚熠的确是对她们程家人的态度有所不同。无论从他的言语还是行为, 都能明显感觉到他的重视。 程殊视线下落,注意到楚熠的鞋, 随口夸道:“楚总的鞋不错,是专门去英国定的?” 楚熠:“之前一直在英国, 所以它家的鞋比较多。” 程殊笑着点头,算作了解。略一沉思,觉得身份调转,背挺直了些,指挥他道:“楚总,不好意思麻烦你一下,能不能帮我们拿两块小蛋糕呢?” 楚熠颔首:“当然,稍等。” 第59章 等人走了,向婉连连惊叹道:“哇哇哇,你干什么啊,我们有熟到这个地步吗?你竟然要楚熠给你去拿蛋糕?” 程殊理所当然道:“那又怎么了,这是他一个晚辈该做的。” “不是吧,你不是这种人啊,难不成他得罪你了?你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吧?” 程殊笑得十分温婉,“是的,他得罪我了,就在刚刚……” 程殊说到这里,她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凑完毕。一闪而过多年前某个下午,程景知一脸笑容钻进一个男人怀里的画面,她面色一凝。 “不对,是在更早之前,他就得罪我了。” 向婉与程殊当家人这么多年,对于她的语气已经十分了解,要说刚刚还是带着玩笑口吻,那么这句便是真的生气了。 她倒是不了解两人之前发生过什么,只知道这楚总怕是要吃瘪。 · 程景知终于过上了躺着进账数钱的日子,虽说从前也躺着数钱,可现在的躺着数钱又不一样。 尽管这是沾了某人的光。 今晚,她和同学有一个聚会,现在正是结束的时间,楚熠给她安排的司机来接她,阿珊就等在车边。 阿珊为她拉开车门后才绕到另一边上车,上车前会注意四处看两眼。 这段时间她住山弯的频率逐渐拉高,几乎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今晚到家,达克老远便跑来,跟在车后面追了好一阵程景知才发现它。 她让老李停了车,开门让达克上来。 达克兴奋扑上来,也不管自己现在的吨位,直接横趴在程景知的腿上。它对阿珊是有两份怵的,因为阿珊不苟言笑,也从不逗它。反正老大逗它就已经够了,别人无所谓。 达克今晚已然是一只疯狂版小狗,跟着程景知到处走,幻化成了跟屁虫。 程景知已经看出来,它正在逐渐脱离尴尬期,首先就是毛发越发蓬松,其次它的脸逐渐脱离车座子形状。 已经初具一只帅狗的模样,程景知已经开始着手想要给它买很多漂亮衣服打扮它了。 她提前洗过澡,换上家居服,在家里客厅坐着等楚熠回来。 达克永远有最敏锐的听力,程景知还沉浸在电影里时,就见达克仰起头,竖起耳朵听,接着就见它往车库的方向跑。 程景知今天心情不错,也跟着达克一起过去接楚熠。 这样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她就算知道楚熠回来,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也不会有所动作,坐在沙发上自岿然不动,等待着楚熠将她拢入怀中,献上最诚挚的吻。 她小跑到车门边时,楚熠正好从车上下来,见到她来,还惊讶挑了挑眉,但脸色绝对称不上有多高兴,甚至有些古怪。 程景知愣住,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摆出这样不欢迎的神情。 胸中已经积攒起了一些星火。接着,她看见楚熠绕到车的那边,恭敬拉开了车门,从车上慢慢下来一位优雅的女人。 程景知嘴唇微张,险些腿软。她张皇失措叫了一声:“妈妈……” 程殊睨了她一眼,已是很明显的不悦。 她刚刚升起的星火在顷刻被熄灭。 程殊向来溺爱她,与她的相处模式和同龄朋友差不多,鲜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刻,她知道这次问题有点严重了。 她暗自怪楚熠没有给她通风报信,结果后来她拿到手机时才发现,楚熠给她发过消息。大意是,她妈妈发现了两人的事情,已经责骂过他,现在要来家中看看,你做一下准备。 但那时,程景知正在和达克玩,压根没有去注意手机。 于是,达克再次背上了一口大黑锅。 程殊先是在房子里大概参观了一下,面积太大,还有花园,她没有时间去观摩。 尔后,她神情严肃坐在一楼客厅正中,先指责楚熠道: “你当年离开我女儿的事情,我原本不想和你计较,但现在你又缠上我女儿,真是恬不知耻。说什么买下这房子是为了给知知,怎么没见你在房产证写上程景知的名字。你们年轻人玩一玩就算了,我不想过多给你们施加压力,否则你们会觉得我棒打鸳鸯,对我怨气更重,反而爱得更加死去活来,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接着她又对程景知道: “还有你,真是没骨气。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非要一棵树上吊死。他三言两语就能把你哄骗,你还能有什么出息。” 楚熠实在不忍程殊说程景知的不是,解释道:“您怎么说我都可以。但是别说知知的不是了,都是我的问题,是我恬不知耻不想放手,是我非要死缠烂打,饶是知知再坚定也赖不过我脸皮比城墙还要厚,您有什么气都冲我撒吧。至于房产证,随时可以改成知知的名字,我不仅是说说而已。” 程殊哂笑一声,扯着嘴皮子不屑道:“你年轻,说话好听,程景知信,我可不信。你既然说这房子要给知知,现在这么晚是不能去公证了,倒是让我看看你有多大决心。把律师叫过来吧,连夜起草合同,我就信。” 楚熠说了句失陪,竟是真的拿着手机去了门外打电话。 程景知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着他昂然挺立却又寂寥的背影,觉得有些逼良为娼的意思。 她不敢对妈妈叫板,扯了扯妈妈的长裙摆道:“妈妈,你还在生气吗?” 程殊终于舍得再看她一眼。 “生气。我快被你气死了。我以为你随便玩玩,结果你玩个这么大的,我说你什么好。以前受委屈也不往家里说,憋在肚子里。我要你当我女儿是来当受气包的吗?做我的女儿竟然还受这种委屈,真是没了天理。” “你想和他玩,可以,没问题。但你别用真心啊,你现在这样,我真是不好处理。” 程景知接着晃晃她的裙摆,“我就是玩玩的,没说认真啊。” “得了吧你,我是你妈妈,你是我身上掉下里的一块肉,我能不知道你喜欢和不喜欢是什么样?真不喜欢,你也是像对乔彦今那样的。”程殊说着往外看了眼,苦口婆心道:“知知,你玩不过他的心眼子,早点收手吧。就算他是真的爱你,你在这种男人手底下三天两头算计累不累?” 程景知也不说话了,嘴巴抿成一条线。 程殊又说:“你这件事,要是被你爸知道,他会是什么下场你清楚吗?” 程景知点头,“我知道。妈妈我和你才是一条心,你别和他说。” 程殊没好气白了她一眼,至少这句话令她十分受用。 程景知以为程殊只是随口想让楚熠难堪,找他要房子只是一件让他知难而退的事情。 谁知,一个敢开口要,另一个就敢给。 临近午夜,两人叫了各自的律师,紧急先起草了一份合同,竟是真的将这房子要送给程景知。 程景知觉得荒谬至极,困得眼皮打架,被妈妈拉着签了字。 合同交给自己的律师看过,的确没有任何问题,确保了程景知的利益后,程殊的脸色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 她拍了拍手要准备走,楚熠起身留她,说这房子已经归知知,还请您留步,住在女儿家合情合理。 “认床,就不久留了。你过来送送我。” 于是,程景知被支开,远远看见楚熠跟在程殊身边,时不时颔首,谦逊得简直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楚熠让司机送程殊回去,在门口目送车子远去才回来。 程景知急忙上前,问他情况。 他故作轻松笑笑:“被训了。” 还想多问两句,楚熠俯下身吻住她,勾着她的舌像是要把她吞下。 “要吃掉你不是很容易,”他说:“我丈母娘警告我了,不准我欺负你。” 程殊说的当然不止这一句,只是通通被他归结为“欺负”二字。 程景知眼睛瞪大,打了他一下,“别乱叫,八字还没有一撇。” 他口袋里,手机正在嗡鸣,急促提醒他接电话。 “但是我告诉她,我对你死心塌地,把你奉为我的祖宗。” 三言两语,程景知又被他逗笑。 楚熠指了指手机,“我先接个电话。” 程景知做了个“请”的手势,去乘电梯。她回头看了一眼,楚熠站在原地看着她,拿着手机贴着耳朵,正在听电话。 她冲他摆摆手,看到他笑了,也冲她挥手。 电梯门缓缓关上,屏幕显示的数字正在变动。 楚熠渐渐敛了笑意,问道:“所以,查出来了吗,是谁泄露出去的。” 第46章 入梦 第60章 程景知拔掉手机卡, 阅读过信息后,她便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是祝福一类的词语,类似于,首战告捷, 她立了大功, 最后又说道, 不过这对楚熠来说并不算什么致命的, 还望她继续努力。 程景知依旧是截图上传, 删除消息一条龙操作。 什么时候起,就连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冰冷的电子光下心脏也会蓦地一紧。 她的适应能力不错,从关则到楚熠, 现在她看到关则二字竟还会感到些许陌生。 楚熠的电话打得有些久, 回到房间时, 她已经在入梦的边缘。能听见他走到床边亲吻她的额头,进入浴室洗澡,有细微的水流声,再到后来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做了个噩梦惊醒, 梦见她的计划失败,她巧舌如簧想要辩解, 最后被楚熠反杀, 他手持冰冷器械对准了她的前额,正是入睡前被他吻过的位置,温热柔软的触感瞬间冰冷。 梦里被子弹击中脑门时, 她没有感受到身体的剧烈痛感,有的只是一种从潜意识带来的悲痛。 她哭醒了, 眼泪沾湿了枕头。 睁开眼,楚熠手拿纸巾在为她拭泪。 他满脸担忧:“怎么了?梦见什么, 怎么哭得这样让人心疼?” 梦里的内容自然是不能说给他听的,于是随口编了个谎言:“梦见有人不让我们在一起,然后抢了我的冰淇淋。” 做梦而已,很多时候不需要讲究那么多逻辑。有时候会忽然平地起高楼,有时候明明从楼上坠下却又忽然变成一只小鸟在高空翱翔,有时候沙漠里的喷泉可以将人送上太空,月亮有鲸鱼在看守,人类征服海洋,在海面正常行走。 楚熠无奈笑笑,擦她眼角又溢出的眼泪,“冰淇淋,好,明天买一百个。” 程景知问他为什么不问是谁不让他们在一起。 楚熠说:“还能有谁?那个唯一不让我和你在一起的人已经死了,至于其他人,根本不重要。” 话音落,他又皱起眉头一本正经道:“明天找人问问,她是不是缺什么了,我给她烧点,让她别来烦你。” 程景知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被他最后那句话给逗乐。 还好只是梦境,还好醒来你还在,尽管可能昙花一现。 再度入眠,没睡多踏实。清晨时分,被子下有人矗立,起初只是慢慢磨,后来一把火烧起来,她的清晨,身体被这把火烧得通红。 楚熠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先探入指腹,待雨后的泥土松软才不紧不慢推进。 大早上,程景知对上他的眼,觉得有点恐怖,他眼神好吓人,像要把她吃了。 偏偏也只是看着吓人,实际温柔得要命。 程景知觉得心里不舒服,喃喃道:“你好凶。” 他听见,原本黑着的脸忽然勾唇一笑,“这就凶了,是不是没见我凶过?我好像没有凶过你。” “现在就挺凶的。”她有点生气,不想再攀他的肩,松了手砸在床单上,却一下被他握住,扣得很紧。 “我不会,舍不得凶你。” 程景知不太相信他的话,尤其这种时候说的话,有几分真? 可他的确只是脸臭,行动上很温柔,让她好几次被抛上云端。她听见他闷哼的喘息,低声问她,爱不爱他。 不回答的时候速度会加快,她对抗不住,只能投降,说爱他。 重逢后的爱他,他终于得到。尽管是在他的威逼之下,但他依旧珍惜,埋下头与她热切地亲吻。 清晨始于这场交叠的浪潮之后。 程景知接到一个新项目,楚熠则需要再去港岛出一次差,他留下了老鹰和阿珊,以及陈温纶。 老鹰和阿珊每天会跟着她一起去上班,距离和她挨得不近,但远远一看,两个大高个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挺吓人的。 段承悄悄对老板说:“老大,如果我现在忽然把你摔倒,你这两个保镖会不会掏出那个立刻把我崩了。” 程景知忍不住发笑,“天啊,段承,我真要笑死了。少看点昆汀吧,这里是中国,不是阿美莉卡。” 段承笑着挠挠头,中途端水去给两位保镖喝,没人理他,他看向老大求助。 程景知扬声道:“你俩不口渴啊,天这么热呢,等会儿中暑了。” 老鹰和阿珊这才接过,一人喝下一杯。 陈温纶则是留下协助总裁处理公司事务,另外包括供程景知差遣。 程景知觉得她被监控了,尽管楚熠离开的时候,给出的理由是,他不放心,需要身边人跟着她。 好吧,毕竟程景知已经知道他树敌众多,她在这一点做出妥协。 程景知在暑气最盛的时候,中了暑,高烧不断,吃什么吐什么。 这时候她忽然很想楚熠,当然只有一瞬间,她一直晕乎着也没法想。 陈温纶在心中暗暗叹气,很私心地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楚熠,同时还嘱咐金管家不许说。于是接程殊来照看她,程殊几乎整夜都守着她。好不容易等她醒了,程殊才合眼去休息。 陈温纶端来厨房做好的养胃粥,没有上前帮忙,退到一边冷漠注视着程景知用餐。 程景知问他:“楚熠什么时候回来?” 陈温纶答:“同行的助理不是我,所以不清楚。” 程景知在想,难不成他们每天都不通话吗?工作上的事情总要汇报的吧。但她没说。 等了一会儿,陈温纶说:“在英国的时候,楚熠也经常生病,也是喝这个粥。” 程景知以为自己听错,茫然抬头。 “原来他在英国的时候你就跟着他了。” 陈温纶说:“其实在更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只是后来因为要学公司的事务,跟在老董事长身边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那段时间,楚熠碰到的你。”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直呼楚熠的大名,他们的情谊看来挺深厚的。 这是程景知的新认知。 “你不问问,他为什么在英国总生病吗?” 程景知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勺子,喝了一口温水道:“等他回来,我自己问,我想听他说。” 陈温纶哂笑了一下,“程小姐,楚熠不会说的。这么久了,他有提过他在英国的生活哪怕一个字吗?你难道完全不起疑心的吗?” 程景知愣住,笑了笑,她好像也没有提过没有他的这四年是怎么过的,这件事有什么好提的吗,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但她很给陈温纶面子。 “那麻烦陈助理告诉我吧。” 陈温纶面色复杂,因为听出来程景知说出这句话时的漫不经心,忽然觉得一切都很不值得,不太想说了。 程景知还在等他说,他想借这些话唤醒程景知的一点良知。 “我说了,程小姐不会出卖我吧?” “不会。” 陈温纶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开口,许久后才说:“您应该知道楚熠的父亲死得很早。” 程景知点头,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楚熠的父亲生前是两位老董事长都同意的继承人。自他过世后,耿董事长就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楚熠身上。楚熠和我十几岁就一起去了英国,耿董事长她从来没来看过他。后来把我接走,楚熠便一直一个人在英国住着,被专人看管。在这期间,楚氏发生过一件大事,楚董事长听信自己弟弟的话,要对耿董事长下手,没下手成功,自己却因病去世。” “后来楚氏便一直在耿董事长手中握着,因为枕边人要害她,造成她极强的掌控欲和精神疾病。楚熠就是那时候与耿董事长生了罅隙,信错了人。那人你也认识,是楚斯柏。楚熠听他的话被他送回了a市,实际楚斯柏暗中派人多次……想杀他,后来就遇见了你。” “一年后,耿董事长觉得她铺垫得到位了,需要楚熠出面了,跑去英国接他,才发现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在a市找到他后,把他抓回了英国。他都那么大个人了,被耿露按在地上打……” “等等,”程景知及时叫停,信息量有一些太大了,她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他一个成年人怎么会被耿董事长按着打?” “耿董事长的精神分裂,发病的时候会很狂躁,起先她打,后来雇人打。楚熠他想见你,她就威胁他要杀了你,后来楚熠要跑,她就要打断他的腿,那会儿经常被打到高烧,我一直都在照顾他。” “楚熠不想继承掌权人的位置,有一次跑出来后发现自己身无分文,护照还有手机全被耿露收着,后来学乖了,知道如果不听话,没见到你就先被打死,就这么熬了四年。” 第61章 “程小姐,这四年,他过得不比你轻松。” 程景知发着愣,握勺子的手有些紧。 她才没做多少次这种事呢,他就知道了? 陈温纶很明显是在点她。 是啊,他这四年过得这么辛苦,所以她才要继续做。 ”我知道了,陈助理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把这些都收了吧,吃不下了。“ 陈温纶有些错愕,他费这么大劲把真相告诉她,她就这样的反应? 真是心狠如蛇蝎。 程景知像是掉入一口井,不断往下坠,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摔到井底,所以才感到格外害怕,坠着一颗心怕自己随时会死。 她睡不着了,插入电话卡,两条信息跳出来。 她一一看过去,已经越发烦闷。说实话,真的做不动,尤其在陈温纶这番话之后。 入夜后,陈温纶离开,程景知再去了一次书房。 很轻而易举地,再次拿到了楚斯柏发消息要的那份文件,这次,他要的是原文件。 程景知蹲在地上,有些发麻。她没有放任何替代品进去,她期盼楚熠就在这时推门而入,把她抓个现行。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对她不设防,她想从他这里要什么都轻而易举。 楚斯柏贪得无厌,她不能再和他合作。 当初,在乔彦今家见到他,她做出妥协不过是权宜之计。她总不可能真的为了楚熠就把自己的命交出去。 她承认,她是自私的。毕竟,她从楚熠回来后就没在心里百分百地相信过他。那样的场景,她要先自救。 她又怎么会知道,楚熠把真相瞒了这么久,一个字都没有和她提过。怪就怪他自己没有长嘴,总之不能怪自己。 而且,陈温纶本来就和他是一队的,谁又知道陈温纶说的是不是真的? 山弯的路很好开,晚上开着路灯一路点缀到公路。 她还有点犯晕,好几次,她宁愿自己冲破围栏,栽到山底去一了百了好了。 但她不想那样自私,她还眷恋她的家人,不想让他们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之中。 到地点,程景知拎着装着文件的黑色垃圾袋,走到一个小区外的垃圾点边,放在最旁边,靠着柱子,再拿走旁边那一袋。 回程的路上,她万分忐忑。果不其然,在开车上山的路上,远光灯逼停了她。 老鹰和阿珊冲下车,她拿起副驾的烤串伸出窗外道:“我没事,就是饿了想吃这个。” 老鹰和阿珊松了一口气。 回去是阿珊开的车。她靠在后座,手上拿着发烫的烤串,一回到房间,她就吐了。 没法吃,闻到油烟味就想吐。 后来她逼着自己吃了几串,将剩下的分给了老鹰和阿珊。 她等到半夜,把替代文件放回去。 偷偷抹了一把泪。 说了一句:“楚熠,再见。” · 楚熠回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程景知已经好完全。 他瘦了很多。 程景知给他夹菜,让他多吃一点。 楚熠笑着看她,吃过饭回房休息。 才半个月没见,不知道为什么像是隔了好几年一般陌生。 程景知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是心虚。她早早便躺到了床上,开始打腹稿。 楚熠似有所感,洗过澡上床,把她紧紧拥到怀里。 他埋头在她蝴蝶骨处深呼吸,然后落下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吻,直到她的唇边才停下。 “回来才听金管家说你病了,怎么没告诉我?” 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打电话告诉他她生病了,到底这个家是他在管还是陈温纶在管? 程景知嬉笑着挽住他的脖颈,“小病,中暑而已,又不严重。而且我妈妈也来了,休息两三天就好了,我现在生龙活虎,今晚可以和你翻云覆雨一整晚。” 楚熠笑着嘬了她两口,原本很想她,很舍不得她,只是想把她紧紧抱着睡觉。结果倒是自己先方寸大乱呼吸急促。不一会儿,就坦诚相待。 他要怎么去形容想她的这半个月。找不到任何言语,他只能用实际行动证明。 这一晚,露水四溅,意识混沌,精神亢奋,肌肉相搏。 程景知在他背上抓出了好几条痕,不止背上,还有胸膛,肩膀。 他太放肆,太不怜香惜玉了,很粗鲁,很野蛮,很凶横。 折腾到天光微亮,程景知小睡一会儿,撑着身体起床,和他面对面坐着,说出了共度一晚后最残忍的话。 ——“我们分手吧。” 第47章 抓痕 “腻了呀, 你不知道吗?我的目的就是这些。不然我为什么要答应和你在一起,难不成你以为分开四年,我还是以前那个天真的我?现在,公司有了, 房子有了, 不想和你再继续了呗。” “就是不喜欢了, 楚熠,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没意思。” 楚熠笑着看程景知说出这些话, 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捏捏眉心,“昨晚太用力了,生气了。还是我出差太久了, 没在你生病的时候赶回来, 生气了。还是说有谁嚼舌根了, 生气了。和我说说吧,我改一下。” “我说我要分开,我没生气。” “那我先哄。” 楚熠坐起来一些,拉住她的手亲了亲, “别生气了,还想要什么?要不我们现在去哪里玩, 我找人订票。” 程景知心头似落雪, 无力说道:“分开一阵吧好吗,让我静静。” “去冰岛吧,我们提前去过冬, 或者去非洲,你上次不是说想去非洲来着?要不去巴黎, 你不还说有点想吃那边的甜品店……” 为什么,她随口说的话他能记得这么清楚? 程景知深吸一口气, 打断他的话,“别忙了,能听懂我的话吗?我说要……” “好,先静一静。”他提前堵住她要说的那两个字。 实在不想听到和那两个字有关的任何音节。 他似屏着呼吸,然后小心翼翼道:“我去收拾行李。” “不,楚熠,我回去。” 楚熠顿住动作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任何一丝破绽,只要任何一点点在开玩笑或者生气的可能都好。 可她是那样镇定,甚至能从她的神情里看到一丝厌烦。 怎么会有人这么狠心?在这半个月里关心寥寥,甚至不惜把他的心踩碎。 “好,我让你回去。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们以后再说这个问题好吗?” 程景知已经不想再强调自己的本来意图,她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只是去换好衣服,挎上包就可以走。 楚熠舔了舔干涸的唇道:“让阿珊陪着你吧,她是女生方便一些。” “楚熠……” “好,那就不要了。” 程景知离开的时候,连司机都没要。因为她连行李都没有拿,只是挎上包开着车就走了,大家以为她只是出去玩,晚上还要回来吃饭。 楚熠没敢去送,只是站在窗后看着她开着车离开这里。 这一次,他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回来。 但他认为这只是短暂的分开,必须是。他可以给她一点时间去处理自己的心情。 陈温纶办完事回来,听说程景知好像走了,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次楚熠做得好,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留在身边也只会吃里扒外。 他连忙走去书房,打开门,看到的却是正在抽烟的楚熠。 书房内烟雾缭绕,他大概也刚从公司回来,身上西装还没有脱下,额前垂着两缕发丝,眼神虚焦盯着地毯的某处。 他都多久没抽烟了?陈温纶想起来,从他回国,便不再抽烟。除了工作,他的生活都围着程景知在转。 楚熠抬起头来,揿灭了烟,问他:“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陈温纶觉得自己没做错,他只是想唤醒一点这个女人的良知而已,当然,前提是她得有,可从她做的事来看,她没有。 “把你在英国的事告诉了她。” 楚熠站起来,慢慢走过去,盯着他的眼睛,猛地掴了他一巴掌。 “你在自作主张些什么。” 陈温纶尝到嘴里有一丝腥甜气,他用大拇指擦了擦嘴角,一点锈红色。 陈温纶冷静道:“你不愿意说,我帮你说了而已,这些事她总得知道,更何况她已经背叛了你。” “我有自己的节奏,现在全被你打乱了。”楚熠往后退了两步,脱下西装外套往旁边一扔,人往后退了两步,靠到书桌边,颓然低下头。 “你的节奏就是在早发现苗头的时候没有制止她,接着放任她去偷你的文件,你忘了你当初被楚斯柏害成什么样了?” 第62章 “温纶,我有没有说过你做事总是太急躁。”楚熠抬眼看着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接着捞到桌面的烟盒,从里抽出一根,侧头为自己点上烟。 陈温纶愣住。 楚熠:“我出发前是不是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让你按兵不动,她怎么开心怎么来,压根不会有任何影响,你当耳旁风?” “抱歉。”陈温纶低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她却没良心。” 楚熠叹口气,“这件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给你放个假。前段时间你女朋友不是还抱怨没什么时间见到你吗,去陪陪她。” 陈温纶心头一颤,“楚熠,我……” “只是放个假,不要太紧张。休息好了就回来,去和女朋友多待一待,你就会了解我的心情。” 陈温纶如鲠在喉,换位思考就在一瞬,忽然也就理解了他的用意。 “抱歉,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和我说。” 楚熠点头,“我会的,去吧。” · 程景知终于回到自己的安全地带。 原以为直接和楚斯柏断了联系,那边会来人找她,她胆战心惊了几天,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有些侥幸。 八月底,陆诗音回国,她开车去接她。 陆诗音和她长相风格不太一样,五官更显昳丽,亚麻色长发打着卷,妥妥千金大小姐风。漂亮是漂亮的,就是瘦了好多。她有些心疼。 两人好久没见,见面先抱着哭了一阵。然后程景知才开车一起去吃饭。 她们聊从前,聊以后,憧憬着未来可以一起去哪里玩,总算是有时间一起逛街了。 最后,程景知八卦地戳戳她,“请问,你马上要当我弟妹了,你什么感受?” 程景知也不知道为什么陆诗音和郑家的联姻忽然吹了,对像换成了自己的弟弟,刚知道的时候还万分震惊,平复心情后只对程景赫说了一句:“你真是好福气啊你,臭小子。” 陆诗音瞪大眼睛道:“你别瞎说了,我还想和我爷爷他们商量一下呢,这也太离谱了,你弟弟耶,好奇怪啊!” “哪里奇怪了,我弟弟现在长得很帅的好不好。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我弟弟的程度,出去玩别人还以为他是我哥哥呢。” “开什么玩笑啊你。”陆诗音想笑,在她的印象里,程景赫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除了个子窜得快,实际上脸还很稚嫩。 “哎呀,你还不信!我给你看照片。” 程景知说着就把倒扣在桌面的手机翻过来,楚熠的来电映入眼帘。 这一来电的打岔,程景知很快就忘记自己是要做什么。 陆诗音脑袋凑过来,指了指屏幕上那两个字道:“你不接啊?” “不接了,都分手了还接什么。”程景知把电话挂断,继续将手机倒扣。 她说:“你知道我这个人的,睚眦必报嘛,他当年说走就走,我现在利用完他也可以把他踹了嘛,很公平的。” 陆诗音沉吟片刻,扶着下巴点了点头:“有道理,你的确是这样的人。” 程景知说:“别说我的事了,还是说说你和程景赫的事吧!我好兴奋啊!我们要变成一家人了!” 陆诗音抱着头哀嚎:“你饶了我吧!别说了,真的不太可能的,我回去就要和爷爷说,让他把这门婚事推掉。” 程景知“嘁”了一声,“你爷爷能听你的话?要是真能听,他才不会急着让你嫁人。” 陆诗音听完这句话,眸色微微黯淡下来。 程景知抱着她道:“哎呀哎呀,别管他们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程家的人了,我们都会对你好的!” 小小包厢内嬉笑声不断,门外不远处站着的男人本无意偷听,却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完。 程景赫低垂着头,手攥紧又松开,低低地说了一句话,轻飘飘,很快被风吹走。 ——“以后,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与好友见面后,程景知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几乎快成为陆诗音的个人司机。 除了工作日繁忙一些,她常和陆诗音约着出去玩。 女孩子凑在一起总是格外活跃,谈天谈地扯东拉西,程景知觉得这段时间真的很开心。 她不再去想楚熠,但每天早上都会在门口看见一束铃兰。 其实不用想都知道会是谁送的。 长得漂亮的花又有什么错,错的是一直来送花的人。 直到那天,她要去考察的地方有点远,起得比较早,穿戴好打开门正好看见楚熠拿着花站在门口。 猝不及防凑近的两人皆是一愣。 楚熠先反应过来,把花递过去,“早安,今天这么早出门?” 程景知从山弯搬出来后这还是第一次和他单独相处,霎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话。 “嗯,今天要早出门。” “可以多睡一会儿,反正现在工作室有人在管。” “有些事我还是想亲自做。”程景知说:“你以后别送花来了,没必要,都过去了楚熠。” 他笑了一下说:“好,今天的先收了吧。” 程景知叹了口气,还是接过来,脱了鞋光脚走进屋内,将花束先暂时搁置在吧台上。 拐过墙角走到门口时,她发现楚熠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莫名地,她开始有些别扭,想赶紧把鞋子穿好,结果越是着急就越是穿不好。 今天她穿一双绑鞋带的运动鞋,脱的时候好一次性脱掉,穿的时候就没那么好穿了。她得把鞋带拆掉才行,左脚用力怼进去了,右脚却怎么也进不去。 她有些难堪,也不想蹲下身,直接抬起脚拆鞋带,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栽。 楚熠眼疾手快扶住她,双掌扶住的正好是她的手肘处,手肘处的骨头又尖又硬,硌得他掌心疼,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以前这一块好像没这么硬。 若是以前,他定要逗逗她,现在却只是小心翼翼叮嘱一句:“小心点。” 程景知脸憋红了些,站稳后说了句谢谢,还是蹲下身把鞋带重新拆开再系好。 她合上门,楚熠问她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一起吃。 程景知按下电梯下行键回答:“没有,等会儿和小霏他们一起吃。” “嗯。”他轻轻一声,算作了解。 很快分道扬镳,楚熠那日后果真没再来送过花。 程景知早晨打开门没看到花还有些不太习惯,可等到公司后才发现,公司开始摆铃兰,到处都是。 她随便抓了个人问这些话是怎么回事, 那人小声回答:“啊,程总,有什么问题吗?是林副总让我摆的。” 林副总,便是楚熠送来的管理层人员。 程景知转头去找林副总,准备让她以后不要再接受楚熠送的花,刚开口先问了个早,林副总便爽朗地笑说:“早啊,程总。最近特别喜欢铃兰,我有渠道,给公司也弄了点,怎么样不错吧?” 程景知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 楚熠最近总到酒吧喝酒。以前严骞泽、陆敬凡、他与程景赫四人常来。后来他围着程景知打转,来的次数变少,现在倒是多了起来,惯常缺席的成了程景赫。 严骞泽去海岛参加峰会还没回来,今晚只有陆敬凡在。 陆敬凡这人一直单身,对楚熠这满面愁容的样子没有什么具体感受。但他知道这人前段时间为了追女人,入股了个就算是赚钱也回不了什么本的小工作室。 他打趣道:“楚总,听说你现在投资园林业了,怎么样,看中什么商机了,和我说说,我也去入个股。” 楚熠知道他这人没安好心,但也已经不想辩驳什么,眸色黯淡了些,嗓音都显得寂寥,回答得文不对题:“为了能与她长长久久。” 陆敬凡叹口气,“你说你们一个个的。” 楚熠还是喝多了,喝多了就给她打电话,那头没人接。他便要走,要去找她。他起身就走,外套也不拿,陆敬凡当爹似的,赶紧帮他拿了外套。 刚拿起来,从口袋里滑出一个钱夹。他捡起来,钱夹刚好是打开的样子。放照片的槽位,一个女生长发乌黑,披散在肩头,坐在家中的沙发上,只是浅淡笑着。 陆敬凡知道那是程景知,都认识。只是还是免不了有些可惜,其实还是挺般配的。那头楚熠已经跑去坐电梯了,他赶紧小跑跟上。 楚熠还是去找了程景知,他先敲了门,没人应答,也没人给他开门,他眼里蓄着泪,她还是不要他了。 他觉得自己无家可归,或者本来是有家的现在没了,是他的错。 他没打算走,斜靠在门边等人回来。 第63章 直到寂静的走廊终于发出电梯运作停止在这一层的声音。 电梯门开,程景从里走出来,穿着高跟鞋的双脚顿在原地。 她刚从酒吧回来,本乘兴而归,却在这里看到他,心情瞬间低到谷底。 今天她穿一条墨绿色的吊带裙,从电梯里出来,皮肤是雪色,身段窈窕,乌发垂腰,看起来妖气森森,很勾人。 程景知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打算理他,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有人没长耳朵,还要说什么。 她走到门边去解锁,楚熠藉着酒劲凑近闻了一下,“你喝酒了。” 程景知不搭理他,楚熠觉得心里难受,情急下抓住她腰际那儿的布料。 她真的很瘦,这样的衣服在腰际那里都能掐出余料。 他本来想问她是不是去酒吧了,都有哪些人,有没有男人上前和她搭讪。一开口却是:“你不要我了。别不要我好吗?” 程景知抬眼看他,他蓄着眼泪的眼睛在此刻清亮得一如当年。 她不想再看,甩掉他牵着自己裙子的手,要去指纹解锁,那只手却被他立刻拉住。 “我背上的抓痕还没有消,还有这里,这里……”他说着在身上点了几下,怕她不信,甚至还拉开衣领给她瞧,锁骨那儿的确还有颜色有些深的还未消的痕。 程景知想让自己尽量显得冷漠一些,不想多说话,只反问:“所以?” 楚熠往前走了两步,和她凑得很近。 “所以我是你的,这就是标记,标记了我就只能是你的。” 程景知捏了捏眉心,等捏完她才发现自己烦心时候的动作竟受他感染,和他一样。 站得有些太近了,程景知往后退了半步,正要再退,楚熠却一把叩住她的后脑勺,以他的唇峰绘她的唇形。 他吻得急,舌尖不带一丝犹豫就去勾她的,牙齿磕碰,两人的酒气相互融汇,他囫囵吞咽她的津液。 程景知听见他说:“别后退,别怕我。” 她心中泛起酸楚。用力咬下去,将他舌尖咬痛,她尝到了他血迹的味道。 楚熠吃痛撤退,执着地看着她,喉结滑动了两下。 “知知……你在讨厌我。” 程景知擦了擦嘴,“给陈温纶打电话让他带你回去。” “他不在,我给他放假了。” “那我打给金管家。” “我也给他放假了。” “……” 程景知决定不再和他绕圈,一个电话打给老鹰,他的贴身保镖总不会也放假。 老鹰就在楼下待命,接到电话立刻赶上来,架着自己老板要走。 他有些犹豫,看起来欲言又止。 程景知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老鹰说:“太太,老板真的很想你。他这段时间……过得真的很辛苦。” 老鹰这人平时沉默寡言,一天都说不了两句话,这会儿竟然会帮着楚熠说两句。 程景知没回答这个问题,走过去帮他们按电梯,忽略掉他说的那些话,好言对老鹰说:“回去注意安全。” 第48章 游戏 乔彦今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她和楚熠分开的风声。 出现在程景知面前的频率逐渐增高。 程景知这段时间比较拼, 下班时间总是被无限后延。乔彦今起先约她吃饭或者出来玩,约不到就算了,后来信息也不回。他便改为去她工作室等她。 大家虽然都没有听到程景知确切地说和谁分手了又和谁在一起了,但是都很清楚地知道, 楚熠才是老板的现男友, 乔彦今已经是过去式。 但隔了一段时间楚熠不来了换成了乔彦今又来, 大伙儿难免有些猜测, 说起旧情复燃这样的词语。 林副总路过听见, 斥责了几句:“少讨论老板的八卦。” 几人立刻闭上嘴,低头逃走。 乔彦今懂得分寸,坐在一楼会客室等。那会儿前台已经下班, 一楼只开一盏照明的灯。 段承在楼上瞧见, 送了些茶水和点心下来。 乔彦今却是当曾经的事没有发生过, 亲切地与段承问好。问他最近工作室怎么样,好久不见大家都还好吗,程景知每天都工作到很晚吗? 段承搞不清状况,但是笑脸相迎总是没错的, 于是他就只管笑着点头说好一切都好,老板辛苦一点, 但也就这段时间。 说完, 他生怕乔彦今再拉着他问东问西的,赶紧走了。 段承赶紧给程景知通风报信,程景知觉得头大,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等结束工作,她挎着包从楼上下来, 看见乔彦今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依旧是一副十足的绅士做派, 整个人透露出一股书卷气。 察觉到程景知下来,他抬起头对她笑:“下班了?我送你。” 公司不方便说话,程景知跟着他出门,原本想要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来,余光又看到楚熠的车。 于是原先想好的说辞又变了,她点头跟着他上了车。 坐上乔彦今的副驾,程景知又有点后悔,因为实在是不该再牵扯一个人进来。 但要是再和乔彦今解释什么,她还不如就这么闭嘴坐着得了。 还好乔彦今没问什么,只是打着方向盘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程景知摇头,只说:“把我送到门口就行。” 乔彦今轻笑了一声说:“怎么对我趋之若鹜的。” 程景知回:“难道还要对你笑脸相迎。” “那我会很开心。” 程景知不说话了。 他没接着问她分开的理由,只是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后对她轻声说:“也可以考虑我的,知知,我做得不会比楚熠差,而且你现在和他分开,就证明他的确是做得不够好。” 程景知笑笑,和他凑近了些:“和你在一起,我们互相算计是吗?” 乔彦今知道她指的是那天把她强留在家的事,他也笑了。抬起手背要抚她的脸庞,被她后退躲过。 “那不更加证明我们才 是一对。” 程景知不再说话,解开安全带要走,下车前问了一句:“你最近能联系上楚斯柏吗?” 乔彦今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挺久没有联系过了,怎么了,你联系不上了?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不用,联系不上就算了。” 程景知从他车上下来,关门的时候不算太温柔。乔彦今却心情甚好,勾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他眼眸一垂,无声透过后视镜看到身后那辆布加迪威龙,暗黑色的很拉风,程景知肯定注意到了。 乔彦今歪头在后视镜中与他对视,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程景知等电梯的时间里拿出手机来看。 静音的手机里躺着几条消息。 楚熠: 【知知,别上他的车。】 【我就在你后面,回头看看我。】 【下车好吗?】 程景知没有回复。她看见了,他那辆磨砂暗黑色的跑车到哪里都是风景线,那辆车一直跟在后面,怎么可能会看不见。 电梯门打开,她关掉手机进去,金属电梯门正缓缓关上,有一双手忽然从缝隙中伸进来,程景知被吓一跳。 感应到有人的电梯门再次打开。 楚熠站在门口,颀长身影似将她笼罩,他还是西装革履,只是颓废的面容让他显得更加落拓。 程景知内心有一瞬间的慌张,她有所猜测,楚熠不会太开心,但依旧想试探,他是否已经不把她当一回事。 如果已经不当一回事,那一切正好,但他若有过分举动,她还会有下一次。 楚熠毫不客气走了进来。 他的视力一直很好,她觉得他一定看见了她在车内的刻意靠近。 电梯上行中,楚熠就站在她身侧,沉沉开口道:“我们聊聊。” 程景知不说话,不说话的态度就是不想聊,她想彻底与他划清界限,把他当成陌路人。 然而楚熠并不这样想。他最讨厌她不说话和忽视,见程景知没有任何反应,他呼吸重了两分,有种难言的郁结之气堵着胸口。 等楼层一到,电梯门开,他忽地抓住她瘦弱的手腕,直直往她家门口走。 “楚熠,你干什么!” 她的力气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与他的抗衡,只觉得他此刻的手劲大得她压根无法挣脱,皮表带来阵痛。 楚熠没有回答她,也不会回答她。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睨着她的家门锁,轻而易举挑开她紧握的手掌,抓住她的食指便往指纹上贴。 门打开得毫不费力,他拉着她进家门再关门,没有哪一件事是容得了她反抗的。 他只在玄关处将她按在墙上,问她:“玩够了没有?” 第64章 他的声音冷冷的,但并不带着威胁的意味。是委屈、伤心,还是愤怒,程景知无法参透。 她知道,只要她流一滴眼泪,甚至稍微服软,楚熠就会在此刻放过她。 但她不会这样做的。 “谁和你说我是在玩?”她反问。 “你分明不喜欢乔彦今,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想让我看见。” “对,”她斩钉截铁的语气化成利刃刺入他的心脏,“就是故意的,因为我宁愿上不喜欢的人的车也不愿意上你的车。楚熠,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利用你而已。” 楚熠却是笑了一下,“利用?那你现在要利用乔彦今什么?” “利用他让你死心。” 楚熠胸膛剧烈起伏,掐住她的下颌,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他遽然之间没了力气,松开手,往后退。 “知知,你没见我凶过对不对?” 程景知握住被他捏红的手腕,轻轻揉,拧眉看着他。 楚熠接着道:“你很快就可以看到了。当然,我不会对你凶的,我说过舍不得。” 他仿佛又有了些力气,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与她平视。 “知知,你喜欢玩,那我就陪你玩。让我看看,你能惹我生气到哪个程度吧。” “你要做什么?” 他歪着头点水般的亲了一下她的唇,“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站直,勾着唇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一下,“晚安宝贝。” 门被楚熠轻合上,屋内忽然空了。 程景知心脏剧烈跳动,因为从没见过他的这一面,有一瞬间她真的被楚熠吓到。可她不是容易认输的人,楚熠的挑衅反而加剧了她非要这么做的决心。 楚熠实在太了解她。 若是乔彦今不来招惹她也就算了,可偏偏自从程景知那晚上了他的车后,许是给了他莫大的自信,他来找程景知次数已经多到让人误会。 程景知刚开始还好言相劝,摆明自己的态度,没想到乔彦今完全不在乎。 程景知没有心疼他的打算,同时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没有把楚熠说过的话当成一回事。 乔彦今不知从哪里找机会打入到了程景知的好友团内部。 都是些从前读书时关系就很好的旧友,大家常聚在一起玩乐。 那天有人求婚,程景知充当气氛组前去围观,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乔彦今。 他全程和程景知挨得很近,时不时要和她攀谈两句。 求婚自然是成功的,朋友包下市中心地标性建筑的最高层,江面燃放浪漫烟花,四面环绕的玻璃落地窗,烟花近在咫尺,像是淋了一场烟花雨,浪漫得无以复加。 绚丽的色彩点亮热吻的情侣。 程景知在气氛组待累了,见到这样的场景竟也有些落寞。等求婚彻底结束,大家捧着蛋糕四处落座吃东西时,程景知走到落地窗边看夜景。 大约是这样的场景总是感染人的,乔彦今跟着过来,说了一些类似于表白的话。 程景知听得随意,很多话过了一遍耳朵就完全忘记。 在她心里,只要有人背叛过她一次,她将永远把他打入地牢,乔彦今在她这里已经被套上死刑的锁链。 她晚上喝了点酒,已经无法开车,冯叔做了手术还在医院躺着。散场时已经很晚,她不打算让家里别的司机来接,以免告诉给外公外婆,又要唠叨她,于是准备叫代驾。 乔彦今自告奋勇送她回家,起先她不要,结果看到楚熠的车停在不远处时,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程景知也觉得楚熠好笑,散场时已经凌晨一点,也不知道他这么大一个老板,怎么每天都有这么空闲的时间,跟着她到处跑,这公司是一点也不想要了。 她决定让两人在今晚自相残杀,然后她坐享渔翁之利从此以后和这两人拜拜。 但她低估了楚熠的疯癫程度,又或者说,她一直以来被他温柔对待,她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乔彦今也是疯子,那时凌晨的马路上车辆已经很少,尤其在驶离市中心地段后,街上肉眼可见的几乎只能看见这两人的车一前一后开着。 “要不要让他知难而退?”乔彦今问她。 程景知眉心隆起,耐心劝道:“你还是不要惹他比较好。” “可我想要你,他不知难而退我怎么顺理成章和你在一起?” “我不喜欢你,乔彦今。就算没有他,我和你也不可能有结果。” 回应她的是越来越快的车速。 “乔彦今,你别发疯,快停下!” 他的车逐渐偏离城市街道往偏僻郊区开去。 车速快得令程景知害怕,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同时她也注意到楚熠的车也跟得很紧。 就在一个拐弯处,程景知眼睁睁看着楚熠的车弯道超车,忽然横亘在乔彦今的车前。乔彦今刹车踩得及时,却依旧不可避免地撞了上去。 楚熠的那台跑车就这样被撞出一个凹陷大坑。 程景知胆战心惊,仍心有余悸捂着心口。 楚熠是最先下车的人,他从车上下来,大迈步走来。乔彦今也已经从车上下去,两人在车前打了个照面,乔彦今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秒,楚熠直接将麻袋套在乔彦今的头上,三下五除二用绳索捆绑好,将他扔在地上只能蠕动。 后面有两台车开过来,车上下来老鹰和阿珊,还有几个程景知没见过。 有人走上来递给他一根棒球棍,程景知似有所感他要做什么,打开车门冲过去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声音还有些发虚。 “别,别这样。你赢了,我不玩了。” 她在发抖,楚熠感觉到了,还是心软了,因为她会害怕。 楚熠把棒球棍又扔回去,冲程景知笑了笑,抓着她的手塞上车后座。程景知看到老鹰他们把乔彦今带上另一台车。还剩下几人没走,留下来处理撞坏的两辆车。 一切井然有序,只有低语声和点头的动作。 程景知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的预谋。 开车的是老李,程景知住在山弯时的司机。 她心跳还未平复,手腕被楚熠死死扣住动不了。他却若无其事望向窗外。 或许是出于下意识,或许是今晚她真的被吓到,所有的一切促使她说了一句“好疼。” 楚熠看过来,紧绷着一张脸,眼神也没有那么柔和,似乎在思索她耍花招的可能性。 片刻后,他的手松了些力道,但也只是松了一点,一旦程景知有了想挣脱的行为,他立刻锁紧了力气。 第49章 落日 程景知只知道他们这些人有时候闹得吓人, 没亲眼见过,但还是会下意识担心这样做的后果。 “你不会对他做什么对吧?” 楚熠:“心疼了?” 她没敢说出她的担忧,紧闭着唇颤巍巍不说话,没想到他忽然松开了手, 把外套脱掉为她穿上。 楚熠从刚刚接到她就发现她一直在发抖, 他帮她拢了拢外套, 声音放轻了些, “别害怕。不会做什么。” 程景知点点头, 手腕还是被他握着,但没有之前那么紧了,只是轻握着, 热度却始终传上来, 慢慢的只有那一圈渗出了汗。 抵达庄园时, 金管家牵着达克站在门口等。达克许久没见老大,很激动。要不是被绳子牵着它就要立刻扑到程景知身上去。 程景知暂时无暇顾及它,见到另一辆车也到了后,乔彦今被架了下来。 “要做什么?楚熠你别乱来。” 她情急之下抓住他另一只手。 “什么都不会做。”楚熠说, 顺便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 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来。 楚熠要撒开她的手, 却被她握得很紧, 实在没办法他才先送她回房。 “今晚很晚了,先在这里睡,明天再送你回去。”楚熠安抚地摸了摸她垂顺的头发。 “你别, 别做傻事。我以后不和他说话了,乔家也不好惹的。” 还是心软了, 楚熠看着她的眼道: “我们是文明人,不做野蛮的事, 放心吧,你休息。” 程景知实在很难定义他的“文明”,刚刚在马路上的惊险一幕,实在和文明搭不上边。 楚熠松开她的手走了。 尽管安抚到位,程景知还是有些担心,睡得并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醒来,庄园内很安静,大家各司其职,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程景知预感不太妙,换好衣服从开门出去,先看到达克站在门口等着她。 它甩着尾巴,已经在等待着她的抚摸。 程景知蹲下身摸摸它,带着它往书房走。没想到书房外守着两位穿黑衣的保镖,见到她来,叫了一句程小姐好。 第65章 程景知踟躇着开口:“楚总在吗?” “老板在有事,您先去吃早餐。” 见不到人,程景知只能下楼。金管家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早餐,微笑为她拉开座椅。 “金管家……” 她话头刚出,金管家柔声道:“程小姐,不用管,安心吃饭吧,等会儿阿珊会送你回去的。” 程景知问:“我可以留在这儿吗?” “当然,这是您家,您想留下就留下。” 程景知觉得气氛不太对,抬眼看周围所有人其实又和从前都没有任何太大区别。 可能只是她自己心里不太好受。 吃过早餐她还是选择离开,阿珊开车送她。路上程景知侧面打听昨晚的事情,阿珊说:“程小姐,我和您透个底。您不用太担心,老板做事有分寸的,您可以试着换个角度看他。” “阿珊,陈温纶放假回来了吗?” “回来了的,您不用担心,他和老板寸步不离。” 程景知不再说话,看来问陈温纶这件事是行不通了。 · 楚熠抓到了楚斯柏。 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就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程景知是一个插曲。他明知道程景知已经背地里和楚斯柏取得了联系,但他依旧选择不知道。 直到终于通过乔彦今抓到了楚斯柏,听楚斯柏和程景知当时详谈的录音,看后来的聊天记录,每多听一秒,多看一秒,都是一种酷刑。 他以为早就做好了准备,心脏也早就练就了铜墙铁壁,可当听到录音笔里传来她和别人谈条件的声音时还是免不了一阵阵抽恸。 可能她是真的恨他。 楚斯柏成为当下最兴奋的人,虽说他免不了牢狱之灾,但看到楚熠痛苦也能让他捧腹大笑。 他笑得在地上打滚,耻笑楚熠成了和耿露一样被枕边人设计的可怜人。 楚熠心中一片悲怆。 遣散了所有人,楚熠坐在窗边,看着入秋后,夜里下的第一场秋雨,雨打窗扉,他想起春天在程家看过的那棵开花的梨树。 雪白的花瓣纷飞飘落,打开窗便看到了魂牵梦萦的人。而今才只过了个夏,感情竟真的如扫落叶一般凋敝。 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今天还没有问过程景知的情况。电话打给阿珊,阿珊告诉他,程小姐一切都好,已经到了家。 他以一个“嗯”字结束了这通电话。 他好像有些理解奶奶当初被爷爷背叛的感觉了。 如果说父辈的情感总能在后辈身上得到体现,楚熠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下了咒。 尽管已经被她骗得体无完肤,他依旧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 程景知睡到半夜忽然看到身旁坐了个人,吓得她心脏都要跳停,大气都不敢出,紧紧捏着被角。 楚熠没想吓她,只是忽然很想她,想来看看她,但她已经睡着也不好叫醒,就这么坐着。 “是我,别怕。” 程景知想起来,公寓本来就有楚熠的指纹,她一直还没有删。 但还是没敢动。 楚熠顺手打开床头的灯,一片温馨的暖光倾泻而下,程景知看到了楚熠的脸。 没有怒容,有的只是疲惫和脆弱。 他没有解释昨夜发生的事情,仿佛开口提起那些事都会消耗掉他大部分精力。 他略带歉意道:“抱歉,我很累,可不可以就在这里睡下,我想你了。” “哦。”她往里避让了一点位置出来。 楚熠就这样躺下,盖上她匀出来的一点被子。 好不容易不再针锋相对,但她也开始害怕他了。楚熠不知道这算不算成功后的代价。 他侧躺,看到她穿一条吊带睡裙,后背露出一截,蝴蝶骨因为睡姿而凸出,单薄得可怜。 于是他往前靠了靠,把她捞到自己怀里,让她单薄的背部靠到自己的怀抱里。 程景知显然被他的动作吓一跳,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既然如此,他坏心眼地想,不如给她一点惩罚吧,他何不继续行使这样的权利,把她永远捆绑在自己身边。就算是她瑟缩,躲避,又怎么会逃脱得掉自己的手掌。 楚熠呼吸喷洒在她头顶,疲倦地说:“只是抱一下,睡吧。” 意外的,这个晚上睡得十分香甜,两个人都是。 楚熠先醒来,醒于一场噩梦。这场噩梦里,没有程景知,是他一个人的一生。他过得还不错,直到寿终正寝。 全程他以第三视角观看他的一生,他眼睁睁看着梦中的自己与程景知错过好几次,他无声吼叫,希望梦里的他可以回眸看一看她,却无人听见他的绝望。 于是他看着自己一个人做了很多事,可每一件事都与程景知无关,他时时刻刻感受到自己空寂的内心,空洞的心脏遗失的是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宝物,他落寞地在梦里看完了他的第无数次落日。 垂眸看去,程景知还是在睡梦中,将他当成一个人形抱枕抱得很紧。一种失而复得的充实感瞬间将他的心脏填满,他轻吐出一口气,满脑子的“还好只是一场梦”。 楚熠试着戳了戳她的脸,发现她竟然毫无知觉,睡得很熟。他收紧手臂回抱她,直到听见她从鼻腔发出的一声没有任何韵母的轻哼声,他才松开了她。 他慢慢和她剥离开,尽量不把她吵醒。这期间,昨晚的念头再次入侵,他想,他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程景知醒来,身边没有人,但能听见房外时不时传来的说话声。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套上一件外套走出房门。看见楚熠一扫昨日疲惫,坐在客厅沙发上和陈温纶以及老鹰等人交谈。 见她走出来,谈话中止,几人朝她鞠了一躬便离开。 楚熠抬眸看向她,脸色冰冷,仿佛和昨晚的不是一个人。 “醒了?”他开口:“先去吃早餐,吃过后收拾一下,去英国。” 程景知怀疑自己听错,愣了好半晌才问道:“你说什么?” 他站起来,西装挺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精神的样子已经和先前的落拓两幅模样。 “我说你收拾一下,去英国。” 程景知没有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她难以置信地说:“楚熠你是不是有神经病,我不去。” 楚熠点头,“当然可以。” 厨房吐司机刚好烤好两片面包,楚熠款步走过去,将面包夹出来,放在碟子里,又把已经做好的咖啡为她端过来,一并放到餐桌上。 “那你和楚斯柏的事我就不管了。”他说道。 “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呢,程景知,和楚斯柏做交易的人是你。”楚熠抱臂斜靠着门框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程景知有些心虚:“他还能做什么,朗朗乾坤的。” 楚熠煞有介事地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早餐记得吃,我去上班了。” 她见他当真要走,反手勾住他的衬衫袖扣,小心翼翼问:“你……就不管我了?” “去英国和留下,你自行选择,选择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希望你不要思考太久,我的私人飞机起飞前也是需要申请时间的。” 楚熠把她的手指头从衬衫袖扣里勾出来,轻轻放下。 他很快消失在这间房子里。 程景知是有些慌张的,这事怎么能怪她?思来想去,她还是得先联系上乔彦今。 谁知,她还没联系上乔彦今,乔彦今先打电话给她,提出要见一面。 程景知立刻答应,很快和他约好了见面地址。 出门前,她还是用楚熠烤好的面包将肚子填饱,戴好帽子墨镜和口罩全副武装出门。 a市入秋了,这两天清晨出街的话能提前感受到气温骤降带来的萧索。 他们选的地方稍微有些偏僻,弯弯绕绕的老巷在程景知看来更加让她确信这件事的严重性,一路走到终点已经让她足够心惊胆战。 乔彦今也是全副武装,碰头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准备怎么办,我要先去澳洲躲一阵了。” 程景知在墨镜后的眼睛闪了闪,问他,“有这么严重吗?” “你应该没事,我有事,先走了。” “等等,”她拉住他的手,问:“那天楚熠把你抓走后干了什么?” “什么也没干,把我关了十二个小时,他说我关了你这么久,他要还回来。” 两人碰头的时间不长,聊得差不多便分道扬镳。 乔彦今在上车后打给楚熠,“都按你说的做了,这下可以彻底饶我一命了吧。” 第66章 楚熠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暂时。” 第50章 伦敦 程景知给楚熠打了一通电话, 他没接。想来可能是在忙,又过了两个小时再打过去,还是没接。 她有些不太耐烦,主要是楚熠以前不这样, 她合理怀疑楚熠是在公报私仇不接她的电话。 由此, 她又连打了好几个依旧没有人接听的电话, 他就连回消息的意思都没有, 程景知确认了, 他就是故意的。 于是打电话的对象换成了陈温纶。 陈温纶对自己的印象大概率不会有多好,程景知已经想像到打过去后他的冷嘲热讽又或者是蓄意的推辞,结果依旧没人接。 她承认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楚熠心狠起来有点让她受伤, 毕竟这种反差实在太大了。一个从前对你言听计从的人现在对你爱答不理, 怎么都有些难受。 虽说是她做错事在前, 但他大可以不用管她,又或者直接惩罚她也好,可他偏偏又要管她的死活。 她的直觉告诉她,只要现在认输或者稍微讨好他一点点, 她和楚熠就算不可能回到从前百分百的友好程度,但怎么都比现在的日子好过。 程景知决定不再打电话,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要是真被楚斯柏打死,那就死了算了。 于是她这一天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照常上班,照常吃午餐, 照常加班和下班,除了还是透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她下班开车回家, 阿姨已经做好了饭菜,她洗过手来吃饭, 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等吃过饭,楚熠的电话也来了。 程景知瞥了眼屏幕闪烁的手机,选择无视,视线落到前方投影仪正在投放的电影上。 许是见她没接,楚熠又打来一个。 而这一个后,没再有电话打进来。 程景知又等了一会儿,手机没再有动静。她担心自己错过电话,时不时往手机上瞟。 黑着屏幕的手机没再亮起来过,她不确认,点了下屏幕,除了壁纸的颜色纹路,下方的消息栏空空如也。 她承认有点生气了。 平时看得很投入的文艺电影,此刻变得晦涩难懂,好几次分神后错过了的剧情,她再难以将剧情串联起来,由此越来越烦。 程景知举着遥控器摁灭了投影仪,她决定去睡觉。 因为这件事,她的睡眠质量受到了影响。当床畔轻微陷落以及床单摩挲发出的轻响时,她很快便睁开了眼。 因为楚熠昨晚忽然出现吓到了她,所以今晚睡觉的时候她开了一盏夜灯,微弱灯光在墙壁上散开,像撑开了一把暖黄色的伞,给了人足够的安全感。 程景知睁开眼,看到了楚熠。 他正往床上躺,还换上了睡衣。躺到一半见她醒了,他的动作就顿住了,随后冷淡道:“我睡觉。” 程景知拧眉看他,问:“你为什么不去你自己家睡。” 楚熠已经平躺好,“我没家了,房子都给你了,你不让我睡的话我只能露宿街头。” 程景知被他噎了一下。 本想问他为什么不去住楚家大宅,话刚至喉头便止住了,这话其实不需要问,他与楚家的关系如何,外人皆知,她当然知道得更多。 她又说:“再去买一套呗,你又不是没钱。” 楚熠回答:“买了,还在装修,现在没法住人。” 这下轮到程景知难受了,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陡然而生。 程景知喜欢侧躺睡觉,现在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楚熠脸部的侧面线条,高耸的鼻梁和深邃的眉骨在会晦冥的室内压迫感更强,却也显得更加俊朗。 程景知以前很爱画他的侧脸,因为他的头骨长得很标准,好画也极具美感。可现在再看,她总是有些不爽在身上的。 她伸出手捏住楚熠的鼻子,让他半晌不能呼吸。 这种恶作剧的快感令她感到大仇得报,心里正暗爽,转眼便对上扭头看来的楚熠。 程景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 错觉,她总感觉楚熠扭头过来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瞬间的喜悦,可是这种喜悦转瞬即逝,很快转变成一种威慑力,这种眼神促使程景知讪讪地松开了手。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怵他,从那天晚上之后。 对上楚熠那双眼睛,程景知说:“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片刻后他说:“知道,给你回电话了你也没接,你有什么事吗?” 程景知已经想给他一巴掌,暗暗忍下一口气道:“我想问,可不可以过完中秋再去,因为我想和家里人一起过中秋,然后小赫的婚礼我也想参加,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你可以过完中秋,但是不能等小赫的婚礼,你可以到时候再回来。” “哦,那我没有什么问题了。” 程景知说完翻了个身,不再面向他。她在想,我们现在这算是什么关系呢?但是却莫名其妙睡在一张床上,真的很奇怪。 她悄悄地落了一滴眼泪,但是也不能怨谁。 · 程景知没有和任何人提这件事,就连陆诗音也不知道。 她依旧正常回家,装作没事人。 出发前她才知道,这一次去英国,楚熠并不去。 自从那晚后,她与楚熠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深刻感觉到,她不可能再向从前那样趾高气昂面对楚熠了。 她对待他极为礼貌,时常把谢谢麻烦了挂在嘴边,换来的是楚熠更为冷淡的态度。 要不是已经说好要去英国躲一阵,她其实都不想去了,甚至不想和他产生任何瓜葛,别人不想搭理她,她又何必自虐贴上去。 老鹰和阿珊陪着她一起去英国。但她并不住在伦敦,而是住在离伦敦还有一个小时车程的白金汉郡。 从车上下来时,程景知有些傻眼。她原本想的是住在伦敦,就算不是住在梅菲尔也至少是住在伊斯灵顿,她觉得以楚熠的经济实力是可以做到的。 但现实是,如今她竟面对的是真实的英国乡村生活。 抵达楚熠在白金汉郡的别墅时,天色阴沉而灰蒙,空气中飘着细雨,泥巴沾在她的高跟鞋鞋面上,有些寸步难行。 更要命的是,不知道这栋房子到底多少年了,墙面有真实的诡异水渍。但除去这些小细节外,这幢别墅无疑是很大的,虽然比不上山弯的庄园,但前院和后院的花园占地就已经有约500平,更别说居住的别墅也有四层。 她觉得等入了夜,这里就可以开始拍摄《寂静岭》或者《黑色星期五》。 她要是真被楚斯柏找到,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她站在门口,哂笑出声。 这里的管家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本地女性,她态度算不上太友好,自报家门让程景知叫她jane就行。 程景知刚进门就听见她辟里啪啦念了一堆英文,十分本土而浓重的英式口音听得她昏昏欲睡。 程景知的英文水平还行,出国旅游是绝对够用的,日常交流完全没有问题,但碰上英式口音就完全不一样了,尤其是她坚信这位英国女人绝对还掺杂了方言,连读起来像是浓稠冒泡的魔法药水,伴随着咕噜的冒泡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让程景知的脑袋更加混沌。 她干脆懒得管,等佣人们把她的行李送到房间后,她便关门休息。 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程景知哭了。 她流下的眼泪很复杂,称不上多委屈,也不算是想家。真要问,她不想承认自己心底的那个浅显易懂的答案,于是她骗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程景知哭的时候总是很克制,只会流眼泪,不会发出哭嚎声,只有从喉咙深处冒出来的哽咽和用纸巾擦鼻涕的声音。 阿珊的房间在她隔壁,这里晚上很安静,安静得过了头,于是她听到了程景知哭泣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很可怜。 阿珊和老鹰是她在这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老鹰是男人,会避嫌。阿珊作为女人,程景知觉得和她会更亲近一些。 所以当阿珊来敲门的时候,程景知自然地邀请她进门。 她们只是聊天,聊如果现在在国内,那她可以点外卖吃很多好吃的,但是现在却在可以拍摄《黑色星期五》的农村。 程景知不想过多提起楚熠和自己的事情,在感觉到阿珊似乎想要打听她目前对楚熠的感受时,她便立刻中止了聊天,说自己要睡觉了。 阿珊什么话也没有套出来就回了自己房间,迎面碰上晚上巡逻回房间的老鹰,两人一个对视。 第67章 老鹰问:“两人还置气呢?这破地儿真有点渗人得慌。” 阿珊:“套不出来话,想帮他们快速和好都不行。” 老鹰叹口气,老板谈恋爱他也是插不上什么嘴,何况这事的确复杂。 两人相互摆摆手各自回了房间。 第二天是晴天,程景知倒是领略到了英国乡村的魅力,反正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她要努力适应这里,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还是要回去的。 于是她让阿珊去找jane要画画的材料,她要画画,她可不愿意再和jane说话了,那个口音听得她难受。 阿珊的英文是不错的。程景知觉得,或许阿珊的英文比她的要好,不然怎么这么快就要到了画画要用的工具。 而且这里的工具竟然还这么齐全。 程景知发出疑问的时候,阿珊及时开口道:“会不会是老板提前准备好的?这样你来了就可以画画了。” “他会想得这么周全?”程景知说:“我不信,他没把我杀了不错了,我们现在是水火不容。” 阿珊想帮老板说话也有心无力,何况出来之前,老板告诫过他们不要多嘴,她只好闭上嘴巴。 在英国的第二天,楚熠主动打来了电话。 但这通电话并不是打到她手机上的,而是打给了老鹰。 当时她在别墅的后花园里画攀在墙壁上的爬山虎,一片绿意盎然,她心情算得上不错。 相差八小时的时差,她这边是早上十点,楚熠那边应该是国内的凌晨两点左右。 老鹰到一旁接电话,声音不算大,但程景知听见他喊老板。 知道是楚熠打来的电话后,她便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奈何老鹰有意将声音压低,并且他还越走越远,渐渐的,她便听不清楚了。 电话打了大概有五分钟或者六分钟,老鹰拿着手机走到她身旁,“程小姐,老板要和你通话。” 程景知视线落在自己的画布上,连眼也没抬,只说了句:“不接。” 她昨天刚到的时候,老鹰就打电话给楚熠报过一次平安,那会儿明明有空,他却不问她接电话,现在又要她接,她才不接。 老鹰有些为难,捂着手机下半部分道:“程小姐,还是接吧,老板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程景知停了笔看老鹰一眼,“那就让他和你说吧,你再转述给我好了。” 老鹰又劝了几句,实在拗不过她,准备拿起电话回那边,结果发现电话已经被楚熠自己挂断了,他只好重新打回去。 又听见他走到一边去打电话,声音小小的,好像提到了自己,又好像没有,总之听不太真切。 中午的时候,天气又阴了,瞧着像是又要下雨,老鹰把她的画架搬进屋,顺便问她:“程小姐你有没有想买的东西,老板没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你可以去伦敦逛逛的。” “知道了,谢谢你。”程景知对今天上午画画的状态还算满意,除去那通电话,她心情到达了能哼小曲的程度。 厨房请了会做中餐的厨子,虽然味道没有国内的正宗,但总比吃那些白人饭强,程景知吃了个八分饱,没有亏待自己。 吃过饭又下起小雨来,程景知决定回房睡觉,昨晚没睡好,她现在已经困了。 屋外是窸窣的雨声,程景知缩进柔软的被子里觉得此刻的幸福达到了顶峰。 屋内窗帘拉得很严实,房间昏暗不明。 她盯着墙面上的花纹看,忽然好像 看到墙面有字,不太明显,看着划痕很小的样子。她一下坐起来,打开手机手电筒侧面对着那一块地方照去,不需要她仔细查看,那块划痕的地方变得十分清晰,尽管字很小,但她也看清楚了,上面写了三个大写字母。 ——cjz 她看了好久,手覆上去摸了摸,触感很轻微,但存在感很强。 她又倒下,还是盯着墙面那处,她忽然在想,这里楚熠是不是也住过。 这话很别扭,这是他的房产他肯定住过,但她的意思是,他是不是很久以前一直住在这。 没思考多久,困意来袭,她闭着眼睡着。 这一觉睡得犯迷糊,一直昏昏沉沉,中途好像梦见楚熠给她打了电话,她在梦里哭了,楚熠在电话那头轻声哄。她说很想他,他回答说这边事情处理好就过来,后来又说了些乱七八糟的她已经不记得了,梦境一下转换到在雨中漫步。 她睡到天黑,大概是睡得太久,头有些隐隐作痛。 正好阿珊来敲门叫她吃饭,她被子盖头,说:“不吃了。” 她准备接着睡,忽然就想起了这个梦,自己哂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呢,楚熠现在恨不得杀了她。又想到自己现在是楚熠的蛀米虫,吃他的用他的,她得够回本才行,反正坏事都做了,她要大肆挥霍他的钱。 头疼起来她又睡过去,可能这会儿才开始倒时差,她睡到清晨六点才醒。 已是神清气爽,她迅速爬起床去洗了个澡,打扮得漂漂亮亮下楼吃早餐。 老鹰瞧见她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了不止一倍,也跟着心情好起来,心想两人应该和好得差不多了,能早点回国。 程景知边吃边抬头道:“老鹰你准备一下,我等会儿去伦敦逛街。” 老鹰说好,便去安排车。 去伦敦的路上,程景知无聊,问老鹰和阿珊的本名叫什么,老鹰和阿珊说这个不能说。 程景知调侃两人在做特工,也不再强行问了,她本来就是问着玩。 开去伦敦的路上,她也看到很多独栋别墅,和她住的那栋布局有些像,只是有的风格不太一样。 他们停在哈罗德商场购物。 程景知兴致其实并不高,很多东西只是看了一眼就要包起来。阿珊和老鹰负责给她提购物袋。 老鹰跟在最后,给老板发消息汇报行程:【程小姐来购物了。】 他没想到两分钟后老板弹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 老板依旧冷着脸,只说了三个字:“转过去。” 老鹰立刻将镜头反转,躲在最后给老板看程小姐的背影。 略有些卡顿的屏幕里,偶尔能看到程景知的侧面,柜台里的冷意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眉眼是耷拉着的,她在不开心,他知道。 谁知,视频电话才打了一分钟,忽然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白人男性上前和程景知搭讪,老鹰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倒霉过,手机晃了晃,镜头一转,抢先挂了电话。 第51章 紫色 程景知听懂了, 对方在夸她漂亮,下一步可能就要约她去喝咖啡。 其实他长得挺帅的,高鼻梁深眼窝,哪个角度看起来都像是上帝精心雕刻出来的作品, 但她没兴趣。 男人可能考虑到她是亚洲人, 语速很慢。但由于句式实在过于简单, 其实他说快一点程景知也听得懂的。 程景知摇头, 摆摆手, 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我听不懂,你会说中文吗?” 男人回答:“我会。” 腔调古怪了一点,但能听懂。 程景知愣住, 有些尴尬, 正要开口胡诌, 老鹰先上来了,他直接拦住男人,用英语说道:“先生,请你远离, 不要靠近我们太太。” 男人用古怪的中文口音重复:“太太?她结婚了?” 老鹰用英文回答:“是的,你再上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了。” 程景知看着两人一个用中文答, 一个用英文问, 顿时觉得有些好笑。静静站在一边等老鹰处理。 老鹰个头很高,常年锻炼身上的块头也很大,眉头一皱说话一板一眼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发怵。 男人没有多待, 很快便离开了。 见老鹰交涉完,程景知便接着逛街。老鹰抬手擦了擦脑门的汗, 还在苦恼等会儿怎么和老板交代。 程景知有些报复性地刷着楚熠的卡,有很多东西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 但她就是要买,还给很多人买了礼物,直到身后两人实在拿不下,她才就此作罢。 中途楚熠打来电话,她没接直接挂断了。 一直等到吃午饭的时候,老鹰找到机会给楚熠打电话过去,解释了一下刚刚的情况。楚熠说:“你把电话给她,我要和她说。” 老鹰又把手机递给程景知,程景知连眼都没抬,对老鹰说:“我在吃饭,现在没空,让他晚点再打过来吧。” 由此电话挂断,程景知自认胜了一筹。 比起早上的大肆扫购,程景知的下午可以算得上是清闲得有些像退休老人。 她提出想回家把她昨天没画完的画画完。 第68章 老鹰对她的决定很是赞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再从伦敦回到白金汉郡,繁华与热闹都逐渐远去,剩下的只有归于平静的乡村。 她说这里适合拍寂静岭也不是开玩笑,比起国内的农村,这里的确显得更加荒凉。 到家时,正好听见jane在大发雷霆,好像是在厨房骂人,叽里咕噜听得程景知头疼。她让阿珊去问发生了什么,自己先回房间休息了。 半个小时后,阿珊回来,告诉她是厨房有人在偷家里的食材被jane发现,jane很生气,在训斥。 程景知了然,这种事以前家里也有发生过,不过后来用的人熟悉了也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那看来家里这些佣人并不是老人。 她该去问问jane具体的情况。但她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以什么身份去问,她既不是女主人也和家主之间的关系莫名其妙,还是算了。 下午她在房里待着画画,晚上的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事。 当时程景知已经睡熟了,忽然听见楼下一阵轰响,登时被吓醒。穿上衣服正要出门看看,阿珊已经先她一步敲响了房门,嘱咐她把门反锁好千万别下楼。 她只敢靠近窗户往外看,只知道楼下闹哄哄一片,后来警察也来了,来的速度并不算快,所以等到所有事情处理结束时,天已经快要亮了。 程景知想到的事情不怎么好,她怀疑是楚斯柏找来,很害怕。 后来阿珊回来,告诉她是因为昨天去逛街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这群人一直跟着我们到了白金汉郡。老鹰发现得及时,一直保持警惕守着,怕她害怕就没告诉她,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这件事的发生让程景知瞬间对逛街失去了兴趣。 她面色难堪,对阿珊说:“我以后还是要避一下谶,这个嘴巴不能再瞎说了。” 阿珊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她指的是刚来的第一天就说这里适合拍恐怖片。 那天,楚熠打了个电话给她,她还是没接,不想接不想和他说话,她在熬,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回国后她便会和楚熠完全断掉不会再有任何交流。 这里气温下降得很快,天气总是阴郁,她没有别的出行活动,人已经快要抑郁。 其实家里有很多可以玩的东西,但更多时候她选择了自我封闭,就连阿珊想与她聊天都被她拒绝。 jane来找过她几次,和她说话的时候语速特意放慢,程景知慢慢能听懂一些。她知道了这间房以前就是楚熠的房间,楚熠有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也是她在照顾,再有更多的,她便听不懂了。 三天后的某个深夜,她戴着耳机在床上看书,眼皮已经逐渐开始往下耷,就要睡着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程景知遽然清醒过来,摘掉耳机问:“有什么事?” 过了会儿,阿珊的声音传进来:“程小姐,衣服洗好了我送过来了,你开下门吧。” 程景知疑惑,平时不都是白天送过来吗,今天怎么晚上送。 她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去开了门。 门一开,没有阿珊,许久不见的男人站在她的房门口,并没有旅途劳顿的风尘仆仆,是依旧矜贵而帅气的模样,只有眼底的乌青让他看起来略显疲惫,不过这一点对他的颜值影响并不大,只是程景知过于震惊才看得仔细了些。 楚熠一手拿着一叠衣服,一手牵着达克,因为他没有什么表情,而此刻他身后的走廊灯光并不算明亮,她被笼罩在他的身影下,总感觉他周围带着一身模糊灯光,看起来好不真切。 只有达克很兴奋,一直甩尾巴,要不是被楚熠牵得紧,它马上就要跳到她身上。 程景知把门“彭”的一声关上,她揉揉自己的眼睛,总不能是太想他了所以把阿珊看成了楚熠吧,这有点太离谱了。 做好心理准备后再开门,楚熠还站在门口。 “坏了,这下我真成神经病了。”她喃喃道:“阿珊你把衣服给我吧,然后你能不能和楚熠说一下,帮我约一下心理医生。” 楚熠原本平静的脸忽然拧起了眉,他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程景知扶额,“阿珊你别和我说话,你现在和你老板长得一模一样,看得我心情很复杂。” 达克急死了,叫了程景知两声,大力挣脱了楚熠的牵制扑到程景知身上来。 这一扑把程景知扑清醒了,达克一直在舔她的手掌心,湿润触感是不会有错的。 她笑起来,抱住达克,口水弄得她手上都是。 等和达克联络完感情,她站直身体,收了笑意看着楚熠,问他:“你怎么来了?” 楚熠没有因为她的变脸而生气,他径直走进屋内随后把门关上。 房间明明很大,但程景知这时忽然觉得房间很小,小到整间房子都是楚熠的气息。 她想让楚熠出去,但她说不出口,她害怕一张口就会哭。手掌依旧是半湿润状态,提醒她还有达克的口水没洗。 她转身走去套内的洗手间,刚进门就因为地面还没有干的水摔了一跤,她感觉脑子都震了一下。 楚熠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她回头,看不清他的脸,眨了眨眼,脸颊上就有了两串温热的泪水。 “疼不疼?”他问她。 程景知摇了摇头,手掌无措地举在半空中,她不想用被达克舔过的手碰自己。 楚熠蹲下把她抱起来,正要出去,程景知低声说了句:“我还没洗手。” 楚熠把她抱到水池边放下,让她洗手。 等洗完手,她觉得自己可以正常走路,走了两步屁股疼得厉害,一瘸一拐往外走。 楚熠轻叹一口气,又把她打横抱起,迳直走到床边就要把她放下。 她又急忙喊道:“别去床上,我裤子湿了。” “湿了就湿了怕什么,等会儿换床单好了。” “我不要!” 楚熠顿住脚步,看见怀里的人脸上还挂着泪,眼底是一片红,心就被掐出了一滩水。 “那要怎么办?” “你把我放下来,我换套睡衣。” 楚熠把她放下,觉得屋里热,把外套解开扔在一边的椅子上,接着往衣帽间走。 他边帮她拿睡衣边问:“内裤要不要换?” 程景知点点头。 不一会儿楚熠把头探出衣帽间,遥遥望向她道:“内裤要换吗?” 她才反应过来,她刚刚点头他是看不见的。 “要。” 楚熠又回去,不一会儿把衣服都叠好拿给她。 “你回避一下。”程景知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 楚熠觉得好笑,“有必要吗?又不是没看过。” “有。” 楚熠点头说:“好,那这样,我现在去洗澡,你在外面换可以?” 程景知愣了一下,觉得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他们之前闹得那样不愉快也睡在一起,于是她点了点头。 楚熠说:“谢谢。” 他这才又重新打开门,把廊外的行李箱提进来,打开箱子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程景知等到浴室里传来水声才准备换衣服,结果一看,达克就趴在她身边看着她。 虽然是小狗,但是也不能偷看别人换衣服,没礼貌。 她牵着达克到房间角落,那里正好在衣帽间的拐角处,她指着达克道:“在这里坐着,不许过来,我让你过来你再过来听见了吗?” 达克立刻背过身去,面向墙壁。 程景知这才回去把衣服换了。 楚熠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检查过一遍自己的屁股,一片青紫色十分瞩目。 程景知看着他有些愣神,因为他的睡衣和自己的是情侣款,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她的睡衣也是他在衣帽间选的。 他头发已经吹干,见她还站着,靠近了些,轻蹙着眉问:“怎么站着?” 她说:“屁股疼。” “看了没有,摔成什么样了?” “看了,紫了。” “我看看。” 他说着就绕到她身后,用手指头勾开她睡裤的裤头,果然看到一片紫。 程景知还没时间思考他为什么这么自然拉开她的裤子,他就已经自如走到一边给jane打起了电话。 他的口音要正很多,虽然是很正宗的英式口音,但她大概能听懂,他在找jane拿药。 电话挂断,他走过来,“总不能一直站着,去床上趴着。” 这话很奇怪,真的很奇怪。程景知想到以前,他也是这样,轻拍她屁股,让她换趴着的姿势。 第69章 “你要在这里睡吗?”她问。 楚熠回答她:“我们好像一直都在一起睡。” 程景知不说话了,想起这里本来就是他的房间,于是慢慢挪到床边趴上去。 刚趴上去,门便被扣响了,楚熠去开门,从jane手里接过药膏,还和她说了两句话,这两句程景知没听懂。 楚熠拿着药膏走过来,靠得她近了些,就要去拉开裤子。 程景知慌里慌张爬起来,动作爬得太快脸都涨红了。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楚熠想像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太方便。” “没,没关系,我自己可以,不麻烦你了。” 楚熠看了她半晌,把药递给她:“好,那你自己来,我去衣帽间待会儿。” “你别偷看哦。” 楚熠想笑,他还用得着偷看? 还是给出郑重承诺:“绝对不偷看。” 程景知有些鬼鬼祟祟,又等了会儿才脱下裤子开始擦药。 如楚熠所说,她的确是不太方便,虽然也可以涂,但自己涂的这个动作就有点像是抠跳蚤的猴子。 她觉得自己好笑又难堪,本来今晚可以对他甩脸色,结果她被迫和他好好说话,这样也好,她感觉楚熠的态度也比之前好,只要不吵架就好。 等擦完药,浑身都是药味的她连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她拧紧药盖子,去洗手间洗手,打了两遍洗手液,再去衣帽间叫楚熠。 他可能是困了,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闭目养神。见她过来,他睁开了眼,问她:“擦好了?” “嗯。” 他边走边说:“擦匀了没有?” “嗯……”程景知思索了一下道:“要不你还是去别的房间睡吧。” “为什么?” “药味挺大的,可能会影响你的睡眠。” 她又开始客气了,要是以前她一定会逼着他闻。 楚熠觉得胸口实在闷堵,一把抱起她走到床边,让她侧坐在他腿上。猝然坐下,程景知疼得往他怀里一倒,骂了一句:“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楚熠没想报复她,只是看她走路难受,想抱着她,当然私心占更大一部分。 他陡然加大力道揉上去:“对,我没安好心,我故意的,我想疼死你。” “你轻点,真的疼,我没骗你。”程景知疼得眉头皱得很深,倒在他怀里倒吸一口气。 楚熠松了点力道,轻点揉:“这样好点吗?” “嗯……其实不用了,我觉得去趴着会更好。” “好。”楚熠又把她放下,看她自己爬到一侧趴下。 他关了灯,留了他这一侧床头的,替她盖好被子,也为自己盖好。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房里安静得可怕。 程景知转过头来面向他:“她和你说了什么?” 楚熠知道她指的是jane,“她说你太太很不开心,总是不说话,你要好好陪她。” “那你解释了吗?” 楚熠没好气地背对她侧躺着,“解释了,我说你不是我太太,我只是欠了你的。” 程景知觉得他不是这么回答的,听着不太像,但他都这么说了,程景知会当真。 她扭过头去,不再看他的背影,“那你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干嘛还管我。这么大发善心干什么,我就是个白眼狼。” 楚熠可能被她噎到,好一会儿才说:“我就想管你,我要把你拴在身边耗着你一辈子。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就这么着吧。” “你是不是有病?”程景知蹙着眉看过来,他还是背对她。 “是有点,”他说:“我自虐狂,非要找你虐我。” 程景知觉得他说话实在太阴阳怪气了,而且还一直背对着她讲话,她觉得被忽视了,心里很不爽。 “你能不能面对我说话?” “不能,不想看你。” “不想看我还管我?那你出去换间房睡。” “不要。” “你看着我说话,楚熠,你这样很没礼貌。” “我一直没礼貌。” “……” 程景知承认被他气到,忽然坐起来,她讨厌他说话的时候不看着她。 也顾不上屁股疼,她站起来,从楚熠身上跨过去,躺到他面前。 程景知很生气,她躺着的地方没多少空间,所以和他挨得很近。 她声音大了些,“来,有什么话今晚一次性说清楚。别在那阴阳怪气!我求你管我了吗?我求你要带我来英国了吗?是不是你非要带我来?我来了我捞到什么好处了?你这和把我关起来有什么区……” 楚熠没听她说完又转身朝另一边睡,再次留给程景知一个背影。 程景知真的生气了,她重重锤了一下他的背,然后又不顾屁股疼从他身上跨过去躺下。 “你别躲着我,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说清楚。” 楚熠似乎也受不了了,一双眼透着股冷意,忽然抓着她的手往被子里伸。 程景知猝不及防摸到矗立着的,吓了一跳,就要缩回手。 手腕却被楚熠握得很紧,他猛地用力将她拉到怀里,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把她锁在怀里,他声音冷得像冰霜,“你想让我说什么。我现在满脑子只有想干你,就现在,不想你就安静点。” 第52章 景知 房里安静得可怕, 只能听见两人沉重的呼吸声。程景知觉得他的呼吸都变得滚烫而不可控。 尽管在他说出那句话后她也不可避免地错愕,但她的怒火并未平息,张口便是:“那你来啊。” 楚熠成功被她激怒,他低声沉沉说了一句:“程景知, 你别后悔。” “不来就算了。”她见他开始之前还有这么多话, 就要转过身去睡觉。 但吻却似铺天盖地地来, 沉闷而热烈。 她喘不过气却也在热烈回应, 甚至伸手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舌尖似利剑, 唇齿张开为两人提供广阔战场。与此同时,手掌成为探测仪,开始探寻湿地。 屋内热火无声高涨, 墙面上重叠而抖动的影子便是熊熊火焰, 炽热燃烧, 跳跃抖动,最后火势蔓延,直到整张床都被烧过。 依旧是不解气的,楚熠的火似乎比她的更大, 忽然抱着她下了地,到了穿衣镜前。他想要她认输, 让她看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依旧倔强不愿意吭声, 下嘴皮都快被自己的牙齿咬破。他怕她看不清,一手托住她一手拿来一把椅子,抱着她坐下, 面向镜子。 吞吐之中,冰淇淋不断化成了水。 程景知手往后伸, 撑在他的腿上,在洗手间摔跤带来的疼痛早已麻木, 被别样的感觉代替逐渐深入而清晰。她觉得楚熠有点变态,她并不想看自己是怎么沉沦的,也不想看到底和他有多亲密。她强大的自尊心迫使她也用上了巧力。 她要他缴械投降,说出去也是她上了他。 她听见身后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那人极速加鞭,大有即将投降之势,可马上胜利在望,楚熠忽然停了。他往前,指腹拨动湖面,激起层层涟漪,程景知招架不住,很快把不住阀门,先于他投了降。 穿衣镜上沾了水,慢慢往下滑。程景知已经顾不上羞耻不羞耻,她倒在他怀里时不时抽抽。 楚熠有些佩服她,在这种情况下,她硬是没有吭一声。 但远远没有结束,他短暂占了上风,勉强维持住了自己赢家的位置。 他又一次抱起她,往浴室走去。 大雾弥漫的秋夜里,气温骤降,寒冷空气因子被阻拦在窗外,浴室内氤氲着湿热的气体,盘旋着久久不曾散去。 · 程景知摔伤的地方非但没有好转,周围反而又多了些淤青。 你情我愿的事,责怪不了任何人,她不是没有享受。 只知道昨晚没什么力气和精神了,最后有人给她擦药,动作很轻柔。 她在浓浓的药味中醒来,睡了一夜,药物与她自带的沐浴香气融合,味道已经失去了原先的刺鼻,反而有股木调的香气,大概与这管药都是植物制作有关。 她散了架似的,没有力气爬起来,一直睡到中午被楚熠叫醒。 “吃饭了。” “不吃。” 说完,她拉好被子把头盖住,所有的声源全都被她隔绝在外。 楚熠凑近了些问:“我端上来?” 没人回应。 楚熠这才下了床,把午餐端上来。 实在太香,勾着程景知的胃,迫使她从床上爬了起来。 楚熠给她摆好餐具,在她腰后给她垫了个枕头,让她靠坐着,便在一旁陪着她吃饭。 第70章 “这样坐着屁股会不会疼?”他问。 程景知眼也没抬,囫囵道:“习惯就还好。” “要不要趴着吃?” 程景知终于抬眼看他,“我又不是残疾,趴着吃怎么消化?” 她对他的提议不仅嗤之以鼻,甚至是直接全票否决,通通打回去。 楚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因她如此鲜活地语气而感到欢欣。 比起前段时间听老鹰和阿珊汇报,说她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越来越不爱笑,像是被放在精致玻璃瓶中的玫瑰,静静等待凋零。此刻她便显得生动得多,会翻他白眼,会没好气地骂他,会对他嗤之以鼻。 楚熠没发现自己脸上正挂着笑,看她大口吃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其实他也很累,为了赶来英国见她,他将工作成倍压缩均分到每一天,结果便是睡眠严重不足,每天靠着黑咖续命。 知道她在英国遭贼,那时已经顾不得什么工作,匆忙申请航线,收拾好行李,带着达克一起飞来了英国。 在飞机上也在争分夺秒处理公务,他甚至没有睡多久,此刻已经很疲惫。但精神上却是十分昂扬饱满的,至少他是开心的。 程景知吃得差不多才抬起头,楚熠立刻敛去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张冷脸,把盘子都收起来送到楼下再回来。 程景知吃饱了去洗漱后,不想只躺着,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消食。 她的动作有两分笨拙,来源于摔跤遗留下来的疼痛和昨夜被楚熠拉扯的酸胀。 楚熠关了门,门锁的声音让程景知恍然回神。 她也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和他说话,走到窗边看风景。楼下花园里,陈温纶正在草坪上给达克扔飞盘,达克在草坪上驰骋疯跑,它的毛长长了,脸也已经度过了尴尬期,现在不再是那只丑丑的小狗,长成了威风凛凛的帅狗。 楚熠静静看了会儿她的背影,接着十分冷淡走到她身边,把窗帘紧紧拉上。 程景知猝不及防与窗帘的纹路来了个亲密接触,转过头,直直抬眼看向楚熠。 楚熠:“不好意思,我要午睡了,你可以下去玩。” 程景知深呼吸,看着他走到床边的背影,已经想要手刃了他。 “怎么还站在那?”楚熠坐下后看回去一眼,发现她还傻站着。 程景知:“在想怎么杀了你比较好。” 楚熠假意震惊,“杀人犯法,你思想端正一点。我要睡觉了,你自己去玩。” 他说完便合上了眼,看起来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程景知挪到旁边的沙发坐下,暗自生气。听到他呼吸平缓而匀速,猜测他大概已经睡着,于是慢慢走过去,在床边站了会儿才俯身观察他的睡颜。 她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没反应。 就在她缩回手的一瞬间,楚熠忽然睁开了双眼,两人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楚熠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往下拉,另一只手掀开被子。 动作一气呵成,快到程景知怀疑他是不是去偷学了武功。 程景知一声低呼,人已经落在了他的怀里。他双腿把她的两条腿夹住,两只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令她动弹不得,就像是抱着一只人形娃娃。 她眨眨眼,接着就要破口大骂,楚熠温柔轻啄她的唇,却冷笑道:“干嘛,你还真想杀了我啊?” “是啊,挺吓人吧,还不快把我扔出去。” 楚熠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觉得挺可笑,顺了顺她的头发,忽然想起严骞泽说他家那只猫拽得要死,不爽了还会张牙舞爪,甚至给你来一巴掌。 他觉得程景知现在和那只小白猫很像,炸毛的小猫咪,张牙舞爪哈气的小猫咪,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把她扣到自己怀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睡吧小猫,昨晚闹腾一晚上难道不困吗?我已经很困了,昨晚出了很多力,我们暂时休战,睡饱了再战,晚安。” 他忽如其来的温柔让程景知觉得自己被小瞧,想抬手给他一下却发现自己真的动不了。再抬头,发现他其实是阖着眼睛的,好像真的已经很困了,但这么困竟然还把她抱得这么紧,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睡眠的真实性。 程景知又扭动了一下,换来的是楚熠更紧的拥抱。被子里很热,她已经渗出一些细密汗珠,逐渐放弃了抵抗,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他怀里蹭了蹭。 她能感觉到楚熠是真的困了,好像闭上眼睛就已经进入了梦境的边缘。但她睡了很久,现在还不是很困,于是抬起头来看着他。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看着他了,程景知觉得他又瘦了,这种瘦是他整个人看上去清矍消瘦,当真正想要搜寻具体瘦在哪,她又找不到了。 看了许久,她不知道他到底睡着没有,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楚熠。” 他从鼻腔里用近乎气声回应了她,很轻很轻的“嗯”,只有她能听得到。 她觉得很有意思,又叫了他一声,得到了同样的回应。 程景知偷笑一下,又凑到他耳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一次,楚熠声音大些了,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嗯”声,并且还顺手揉了揉她的背,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程景知这次没敢再动了,生怕真把他给弄醒。 但念头刚起,楚熠就睁开了眼,还有些睡眼朦胧。 四目相对,楚熠问她:“叫我干嘛?” 程景知说:“这个姿势我不舒服,手很麻。” “哦。”他调整了一下睡姿后又重新把她拢到怀里,“睡吧。” 他率先闭上眼,程景知又看了他好半天终于看出了一点困意来,这次闭上眼睛睡着了。 窗外又开始下雨,陈温纶叫达克回来,带着它往屋里走。老鹰和阿珊带着手下的人尽着自己的职责,守在院内。jane正清点着厨房以及屋内各处的东西,达克被擦净了爪子后往楼上走,停在老大房门口,睡在门口的小地毯上,也开始了它的午休时刻。 …… 程景知一觉睡到傍晚,醒来时攀着楚熠的肩膀,两人抱得很紧。 她抬眼,便是他漆黑的瞳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就这样相看无言许久之后,程景知说话了: “还要抱多久?” 楚熠约摸是真的睡醒了,又有了精神和她斗,他挑挑眉道:“天荒地老。” “有病。” “你是不会好好说话是吗?”楚熠问她。 “我不会好好和你说话。” 像是被她气到,楚熠松开她起了床。径直走去窗边把窗帘拉开,窗外有的只是渐深的天色,深蓝色的天光把屋子也点上一层微不足道的蓝。楚熠从窗台边走回来,随手拿起床头柜那儿的药膏,半只腿跪在床边,抬了抬下巴道: “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程景知瞪着他,“我不要你帮忙,我自己来,把药给我。” 楚熠把手抬高,让她的手落了空。 “我给你擦。” “我说了不用。” 楚熠:“一天要擦三次。” “我知道,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什么你可以。” 说着他整个人跪上去,并没有真的去勉强她,但嘴上依旧不客气,“快一点。” 程景知瞪了他好半晌,发现他是认真的,她没再扭捏,直接扯下裤头趴下。 楚熠开了床头的台灯,嘴里念念有词:“就擦个药怎么这么别扭,又不是没见过。” 他拧开瓶盖,把药膏挤到指腹上,开始均匀涂抹。 程景知也念念有词:“凶死了凶死了,擦个药也这么凶,昨晚要不是你我也没这么痛。” 楚熠问:“你念叨什么呢?” “我说都怪你,全部都怪你,要不是你昨晚忽然过来我也不会摔跤了,痛死了!” 楚熠动作顿住,狠抓了一把道:“不是你自己没看路摔的吗。” 程景知低呼一声痛,“你不来我就不会去洗手,不洗手就不会摔跤。” “这么大个人路都走不稳还赖我。” 程景知听到这句委屈更甚,头埋进臂弯里,好久才抬起头来,这回没再说话了。 楚熠擦好了确认已经让药充分被吸收后才起身,去洗手间洗手。 程景知拉起裤子站起来,直直往衣帽间去,弄出不小动静。 楚熠把手擦干走到衣帽间,见她在收拾行李,拧着眉上前抓住她的手,“又折腾什么?” 刚把人拧过来就见她咬着下唇,眼里波光闪现,豆大的泪珠就要滚落,他心里忽然被一把抓起,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第71章 “又怎么了?” 程景知说:“我要收拾东西回家。” 楚熠低头看她,也不说话,最终叹了口气,一把抱起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我们好好谈谈。” 程景知擦了一把掉落的眼泪说:“随你。” 楚熠牵起她的手,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道: “我必须要承认,我还喜欢你。这份喜欢让我很矛盾,矛盾点在于我想和你继续走下去,但我并不确定你的心意。我很抱歉以前的不告而别,但我相信你已经从陈温纶那里听到了原因。我不想放你走,也不想再和你计较什么,但如果总吵架的话感情迟早出现裂缝。我承认我输了,我不想过这种总是和你吵架的日子。” “所以我最后再努力一次吧。程景知,我请求你回头看看我。我的优势是很有钱,长得还可以,眼里只有你。如果你做我的女朋友,我会把我的钱都给你,会让你过得很幸福,在我这里你不需要再装作知书达理的样子,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呼出一口气,有些紧张地说:“我没准备好,原本不是这么打算的。我临场发挥的这些话可能没有百分百地展现出我的优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等会儿再好好汇总做成报告给你看,让你综合考量一下,又或者你可以问我问题……” 说到最后,楚熠越发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满意,想重头再来。 他看着程景知道:“总之我希望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我不想放弃,想尽最大的努力再争取你一次,我说完了。” 他充满希冀的眼神脆弱不堪,起初说完眼里还闪着光,随着时间流逝,程景知半晌都无言,他也逐渐变得没有了自信。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等待最后审判。 程景知低头思索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道:“有一点你忘了说,你没有明白你最大的优势。” 在这个封闭的衣帽间里,空气温暖,她手指张开钻入他的指缝。 “关于背叛,这件事我很抱歉,但并不是我的初衷。你为我做了很多,我帮不上你什么,所以想送你一份礼物,我有在收集和楚斯柏有关的证据,只是我没有你那样灵敏的商业直觉,在我刚开始行动时你就已经有了察觉。” “我以为你对我恨之入骨,但你刚刚说想再争取我一次。如果重来一次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有裂缝就要修补。所以我要把话说清楚,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 程景知后面还要说什么,楚熠已经无所谓也不在乎了。 他急急应道:“可以接受,我都可以。” 程景知怔怔地看着他,没好气地笑了一下,“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对不起,你继续。” “我是想说,这件事得你自己完全不再有芥蒂,如果以后你再拿这件事出来说,我会转头就走。” “我不会。”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脸旁蹭了蹭。 程景知笑着说:“我还没说完,除了你刚刚说的那些,你最大的优势其实是,我喜欢你。” 她声音不太大,最后四个字被她轻轻带过,像一阵风轻轻飘扬,就在蓝天白云下。 楚熠听清楚了,这个衣帽间就这么大又这么安静,他却装作没听清,凑得近了些。 “你说什么?没听清,可以再说一次吗?” 她心情还算不错,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喜、欢、你。” 楚熠却怎么都听不够似的,笑着又往前凑:“什么啊,怎么总觉得听不太清楚,可以再说一次吗?” “……” 程景知捏着他的耳朵,“差不多可以了,见好就收。” 他笑着答:“好的,我也喜欢你。” -正文完- ────────────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