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女穿进限制文》 第1章 [穿越重生] 《乖乖女穿进限制文》作者:程立雪【完结】 本书简介: 姜雾眠是个乖乖女,室友刺激她说,那么大了竟然一本限制文都没看过,纯净的很!当晚室友就推给她一本现代限制文。 书里主要描写的都是周欲晚和裴西洲在晋江不可说的行为,对于别的配角极少提及,只知道周绪延是她的堂哥,父母双亡,是个律师,别的都没怎么说。 她这才知道,怪不得室友要推这篇了,因为里面有个无脑配角和自己同名同姓。 姜雾眠没敢多看,只知道里面的情节都让人血脉喷张…… 穿进去后她才发现,原主家庭情况十分复杂,有个恨不得她马上嫁出去等着收彩礼的继母……而周绪延家里有个盼着他赶紧结婚的奶奶。 两人一拍即合,决意假结婚互帮互助。 只是,怎么帮着帮着,他们也开始朝着限制文的方向发展了呢—— “我只是帮帮你……你别多想。” 周绪延扶着她的手,克制的低喃:“我知道。” 忙越帮越多,日子越过越甜。 - 先后爱,双c,训狗文学(?) *看似乖巧实则很勇妹宝x禁欲系努力克制却克不住律师 女主前期i人,但始终内心清晰,对自己在做什么很有自己的规划,会在合法的情况下一步一步很稳的过好自己的人生。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直白而热烈的人,但如果你想要,我全都可以给。”——周绪延。 内容标签:恋爱合约 穿书 成长 先婚后爱 救赎 日久生情 主角:姜雾眠 周绪延 一句话简介:可爱妹宝x禁欲律师|年上 立意:爱可抵万物,带给人力量。 第1章 “你们看小h文吗?” 大二女生宿舍里,乔乔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亮,“那个到底是什么感觉啊?书里写的可销魂了~” 哪怕是听了一年多乔乔奔放的话语,但对于这个十八禁话题,姜雾眠还是头一回听。 此起彼伏的笑骂声里,姜雾眠感觉耳垂突然发烫。 她悄悄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春夜的风带着凉意从窗缝钻进来,却吹不散脸颊的热度。 “不知道,没体验过。小雾肯定更不知道,你说这个话题,小雾脸现在一定红透了吧哈哈。” 下铺的苏玥接话,顺带调笑了一番姜雾眠,“你有什么文不如给小雾推荐一个,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下午时候你不还在担心小雾被坏男人骗了吗。” “就是就是的,小雾太乖了,我一个女生都忍不住想欺负她,想看她哭,嘤嘤嘤。” “展开说说,哪种哭法~~~~” 女孩们的窃笑声是最好的催化剂,让十八禁的话题跃迁了个量级。 话题中心的姜雾眠,正蜷在被子里脸红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来,隔着帘子的乔乔忽然伸过来手,把她的手机塞到了姜雾眠手里。 “这本这本,雾眠你看这本,强烈推荐!” “《蚀骨危情》?”只瞄了几眼,姜雾眠顿觉手里的手机分外烫手。 她睫毛簌簌扫过屏幕,仅仅是简介栏里跳出来的片段,就已经让她的耳垂染上了火烧云,“这…这不行,我看不了……” “女主把男主按在钢琴上那段——”她尾音上扬,目光灼灼闪着兴奋的光。 宿舍内爆发出一阵阵揶揄声“哦呦,这女主猛啊,推给我推给我,女本位我爱看!” “等下我发群里,别急,还有广播剧呢,配的可带劲了……”说着乔乔就着姜雾眠的手,打开了某fm。 姜雾眠慌乱间误触了播放键,黏稠的喘息声顿时在寂静中炸开。 她手忙脚乱关掉手机,却碰到了线团,丝线纠缠着从床沿垂落,她脑袋里仿佛有根弦骤然绷断。 完了,她不干净了。 “小雾的耳朵红得能滴血了,妈呀这也太纯了吧!” 乔乔伸着手指去勾那缕晃动的丝线,“要不要姐姐教你接吻啊?听说嘴唇软的人很好亲哦还甜甜的……” “乔乔!”姜雾眠羞的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春风浮动,树影在墙面摇晃,她羞得闷在被子里大口喘气。 “别欺负我们小雾啦,快发链接,迫不及待了。” “知道了知道,发了发了,都快去看,真的很香,除了男女主,就连里面极少出现的配角,设定都很好吃。” “就女主的工具人堂哥,叫周绪延吧,188禁欲系高岭之花,西装革履大律师,从来没谈过恋爱,肉|文连口汤都没喝上,就是作者专门写出来好让女主笑他的,寡言系设定,刚好衬托女主钓系万人迷性格的。” “嚯。” 有室友研究颇深,不由得感叹道,“那这样的男人要是喜欢上谁,那不得把人*死啊,憋了那么多年。” “这样的估计很难动心吧?” “要是喜欢,估计就是一辈子。” “高冷男神坠神坛,堕神是吧?” “是啊是啊,你想想,撕开他系的严实的衬衫,让他心甘情愿,让他再也离不开,啧啧,领带大狗狗哇。” 大家说说闹闹,终还是重归沉寂。 当宿舍响起第一声轻鼾时,姜雾眠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乔乔发给她的链接。 淡青色护眼荧光映照着她咬出齿痕的唇瓣,一只手虚掩在眼睛上,又好奇又不敢看。 当她读到“他在她身下低声求饶却享受至极”的片段时,姜雾眠忽的感觉鼻子里涌出一股暖流。 她慌忙拿起枕边的苏绣手帕去擦,月色下手帕上的茉莉花都被染成了红梅。 呜,她竟然看流鼻血了…… 好没出息。 不过她也算知道,为什么乔乔要给自己推这篇文了,原来里面有个配角和自己同名同姓,也叫姜雾眠,是书里女主角周欲晚的闺蜜。 书里主要描写的都是周欲晚和裴西洲在晋江不能写的事,对于别的配角极少提及,除非用于推动剧情。 听乔乔说,书里的姜雾眠是个无脑配角,偶尔拿来推动一下剧情。 她没怎么看过小说,不是很懂具体是怎样的,光顾着脸红了。 月光慢慢从她枕边落在对面床帘上,姜雾眠蜷缩在被窝里,鼻尖还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她没敢再看。 捏着已经息屏了的手机,她感觉自己意识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这一次的睡意如千斤坠一般拉扯着她坠入梦境之中。 不知为何,临睡过去的姜雾眠有种错觉,好像这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 再次恢复意识时,姜雾眠正坐在一家咖啡厅里。 忽然手上传来触感,意识回笼,她这才看清自己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秃头男人,正一脸色眯眯的笑着看自己,手正放在她的手上。 吓得姜雾眠连忙把那人的手甩开,仿佛蟑螂爬到了手上一般嫌恶。 她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瞪着眼前的人:“你做什么?!” 那男人见怪不怪,丝毫没有因为被甩开而收敛,反而更加猖狂,黏腻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逡巡:“哎呀小妹妹,还害羞啦,让我摸下怎么了。” 说着手又要伸过来。 姜雾眠猛地抽回手,陶瓷咖啡杯被她急促的动作撞翻,褐色的液体在米色桌布上洇开一片丑陋的污 渍。 “装什么清高?”秃顶男有些恼怒了,油腻的指节敲打着桌子,“初中毕业的孤儿,能攀上我是你的福气。” 他粗重的呼吸透着急躁,“我已经答应你继母给三十万彩礼,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出来和我约会的吗——” 隔壁卡座忽然传来钢笔轻叩桌面的声响,像一记冷静的节拍,让惊恐不定的姜雾眠慢慢平稳了下来。 她垂眸望向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芭比粉的指甲油透着一股土气,这不是她今早涂的透明护甲油。 这不是她的手。 不,这是她的手,只是不是她原本圆润有肉感、嫩如青葱的手。 这双手很有骨感,指节甚至有些硌人,手掌上还有细茧仿佛干了很多活。 她的手从来都保护的很好,为了传承家里的手工刺绣技术,她一直都很爱惜。 姜雾眠连忙拿起一旁的手机,未解锁的屏幕映照出她的模样。 是她的样子。 只是更清瘦,皮肤一样很白只是带着病态。 “周律师,很高兴您今天能抽空过来,感谢您的指导,我回去之后……” “您客气了,我是小辈,叫我周绪延就好,以后再有相关问题您随时线上问我。”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姜雾眠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她捕捉到了的关键信息让她的脑袋嗡嗡的,好像千万只蜜蜂在颤动翅膀。 周绪延。 是乔乔她们讨论的那个小说里角色的名字,只是她还没看到他出场的情节。 第2章 她这是,穿进了小说世界里? 穿成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姜雾眠。 也就是在这时,属于原主姜雾眠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识海。 短瞬的迷茫,让她很快明白了她为何出现在这里。 原主姜雾眠的继母恨不得她马上嫁出去等着收彩礼,不去就要挨揍,原主为了生存不得不答应。 只是估计原主也没想到,相亲的对象是个四十岁秃顶的油腻男人。 对于她长久的沉默,秃顶男不耐烦的拍了拍桌。 姜雾眠抿紧了唇,脸色发白。 一旁的服务员正在帮忙清理桌面,还给她面前的杯子重新蓄满了热咖啡,感受到气氛不对后匆匆离开。 热气渺渺升腾,给了姜雾眠沸腾的勇气。 如果现在没有办法回去,那至少要先活下去。 “刘先生。” 她声音很轻,“您衬衫沾到咖啡了,我帮您……” “这才乖嘛。”秃顶男咧嘴露出烟渍牙,却在低头瞬间被热咖啡泼了满脸。 “啊!!你他妈想烫死我啊!啊啊啊烫死老子了!草草草!” “不好意思啊。” 姜雾眠攥着空杯的手在发抖,声音却故意扬出去,“我没想到你突然摸我,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我帮您吧。” 她佯装慌乱地就要去给对方擦拭。 但也只是装装样子。 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整个咖啡厅的人都朝这边看来,看向那个油腻男人的目光带着鄙夷和探寻。 秃顶男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去打姜雾眠。 她本就预防着他突然发难,正要后撤身子。 只是,比她躲开的动作更快的是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 截住了就要落下来的巴掌。 姜雾眠下意识的抬头,径直对上镜片后那双淬了冰的深邃眼眸。 突然的对视让她很不适应,连忙错开视线,垂下了眼眸偷偷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金丝边眼镜,银丝细链微微晃动垂在颈侧,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青筋微凸的手腕。 再往下,是剪裁得体的西装马甲勾勒着紧致的腰线…… 姜雾眠想起乔乔说的书里对他的描述——「好一握斩女腰,绷着禁欲的轮廓,藏的全是能绞碎理智的欲念」。 他在保护她,她却在偷看他。 姜雾眠心脏跳的飞快,心想,一定是那本《蚀骨危情》惹的祸,才让她做出如此不礼貌的事。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三条。”男人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关于殴打他人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行为,还需要我背一下具体的量刑标准吗?” 咖啡厅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见搅动咖啡时,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 秃顶男挣了两下没挣脱,盯着男人恶狠狠道:“律师?周律师是吗?妈的敢坏老子好事,你哪个律所的,有本事你告诉我你看看我不收拾你......” 姜雾眠趁机抓起包后退,却在转身时被拽住手腕,秃顶男从牙缝里挤出威胁:“妈的跑什么?你继母可说了,你得跟我回家!” “什么继母?我不认识。”她冷冷轻笑,甩开那人的手。 “我的律师在这,你跟我的律师谈吧!” 说罢姜雾眠怯怯的望了周绪延一眼,在他审视的目光看过来时立刻躲开。 他只来得及看清她咬着嘴唇眼神躲闪着溜走的模样。 像一只温顺的小兽刚刚收起还未长成的乳獠牙,嗷呜着逃开。 第2章 “草,你以为你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啊,你给我等着,晚上我找你家去!”秃头男冲着姜雾眠消失的背影骂骂咧咧。 周绪延甩掉秃头男的手,举起正在录音的手机,“你这段话,放给警察听听你觉得如何?” 秃头男气焰瞬间萎了,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起来是个硬茬,还被他录音了,妈的算了,一个女人而已,以后有的是机会搞她。 秃顶男脸上的横肉抽搐两下,金链子卡在泛红的脖颈褶皱里。 他瞥见周绪延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录音中」红点,脸上堆出油腻笑容:“误会,都是误会!我跟小姜姑娘正经相亲呢!” 周绪延指尖在手机侧面轻敲三下,录音暂停。 误会? 他慢条斯理地翻找着手机文档记录,不巧这个人他还真认识。 把手机拿到对方眼前,手机屏幕在灯光下反光照在秃头男脸上:“刘伟,是吧?关于鑫盛纺织厂的买卖合同纠纷案。” 他凑近半步,声音平淡的像是在谈论天气,“提醒你一下,我的当事人还没决定好要签和解协议,若是你们不想和解的话……” 秃顶男瞳孔骤缩,后退时撞翻了座椅。 他记起来这个声音了。 半个月前电话会议里,正是这个姓周的律师,几句话就乖乖的让姐夫厂长赔了五十万。 关键是对方当事人还没答应签协议,项目是他牵头做的,要是因为自己今日的行为惹恼了对方律师…… 秃头男顿时算清利害关系,好一顿赔笑,差点要给周绪延跪了。 哪里还顾得上被掐的紫红手腕传来的剧痛,顺杆就爬,立刻溜之大吉。 * 姜雾眠冲出咖啡厅,春日的风扑在她发烫的脸颊上。 直到跑到商场外的人行道上,回头看了看距离才慢慢停下来。 树荫下她攥紧包带,平复着呼吸,太过于紧张指甲几乎要陷入掌心。 这双手的茧子硌得生疼,提醒她已身处陌生的世界。 “等等。”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追来,带着微微地喘息。 她错愕的回头,周绪延长腿如风很快追了上来,停在她两步开外的地方。 “你的证件。”他递来一张卡片,指尖与她相触时,像是被电到了立刻抽回。 姜雾眠差点没接住,心想应该是刚刚着急逃开从包里掉出来的吧。 “谢、谢谢……”她低头接过,证件照上的女孩眉眼与自己别无二致,却透着股说不清的阴郁。 周绪延微微蹙眉,“没事吧,我看你在发抖。” 姜雾眠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轻颤,热咖啡的余温仿佛还黏在皮肤上。 她下意识将手藏到背后,却被他拦住。 一张洁净的湿纸巾塞进她手心,带着凉意。 他目光扫过她裙摆的咖啡渍,“下次泼人前,记得选冰美式。” 是在提醒她不容易误伤吗? 姜雾眠耳尖一热,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她的故意,那他一定也知道了自己刚刚利用了他…… 姜雾眠视线朝后看去,刚那男的没有追出来。 是他帮她解决了吗? 正思索着,一辆粉色轿车停在不远处的车位上。 车上跳下个穿洛丽塔裙的少女,老远就挥 着手臂喊:“雾眠!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今天相亲怎样呀,怎么没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救场啊——” 姜雾眠思绪被中断,看清来人不由的呼吸一滞。 这是原著女主周欲晚。 对上这张绝世容颜,姜雾眠脑袋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来某些情节,脸一下烫起来,下意识的咬着嘴唇。 而周欲晚则是冲过来一把抱住她,汹涌的柔软让姜雾眠轻微不适。 但甜腻的香水味里混着熟悉的气息,这是原主身体熟稔的反应,好在被乔乔抱习惯了,她没有一下很失态。 周欲晚松开姜雾眠,才瞥见了一旁的周绪延,突然瞪圆眼睛:“堂哥?你怎么在这?诶不对,你们认识?” 姜雾眠看看周绪延,周绪延却也不说话。 空气骤然凝固,正在她想开口时。 周绪延出声道:“你朋友?” 周欲晚一把揽住姜雾眠的肩膀,大大方方的介绍:“对,我朋友,漂亮吧!不对,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旋即揶揄一笑,“快说,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姜雾眠本来就红的脸现在更红了,在周欲晚的怀里整个人几乎都要僵掉,斟酌措辞低声解释:“他捡到了我的证件,在还给我。” 周欲晚的明艳和热烈,与她的温顺乖巧一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周绪延忍不住垂眸看她。 “噢!这样啊!咦,眠眠你今天怎么感觉那么乖啊,以前那个张牙舞爪的你去哪里啦?喔~你不会是看我哥长得帅害羞了吧~” 周欲晚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玩闹一般的打趣着。 姜雾眠脸红的几乎能滴血,周绪延也不想接她的话茬,正要说有事要走,口袋里的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显示「康大医院」,他接起。 他朝周欲晚指指手机,示意自己有事,抬脚边走边讲:“恩,等下我线上缴费……” 声音渐远,姜雾眠没留意自己的视线竟跟着他的身影过去了。 第3章 直到周欲晚歪头调笑着看她,“是吧,我就说我哥蛮帅的吧,你之前还不信。” 耳尖热热的姜雾眠想了想,如果是她,她一定信,毕竟周欲晚长得那么漂亮,她的哥哥也不会太差。 但接收了原主记忆的姜雾眠还知道,在原著设定里,原主眼里只有裴西洲。 然后裴西洲出现了。 周欲晚笑着朝人招手,一如刚刚她朝自己招手那般,热烈洋溢、毫不掩饰的快乐欢愉:“裴西洲!我在这儿。”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姜雾眠解释:“本来想着你相亲还要很久,怕你出什么事我就想着早点来这边等着,那我又怕我一个人无聊嘛就叫了裴西洲来陪我,没想到你结束的好快,那刚好,我们三个去电玩城玩吧~” 姜雾眠比她更不好意思,一些同性接触都会让她害羞,更何况她还看过他们的一些情节…… 单独面对周欲晚她都羞涩的要脚趾抓地了,更不要提裴西洲他们两人同时在场了。 姜雾眠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整个人七魂六魄已经去了三魂四魄,晕乎的她在跟周欲晚说话的时候都快要把舌头咬掉了:“我、我家里还有事,我我我要回家了……” 周欲晚看着姜雾眠的模样惊奇不已,她咋觉得有种“要是自己再不放她走、她下一秒就要晕给自己看了”的错觉。 终于逃开的姜雾眠直到走出了两条街,才觉得能呼吸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段情节—— 商场里。 周欲晚扯着裴西洲的领带,将他拽进角落里两台娃娃机的缝隙处,一脸妖魅的将人压在墙上,霸道的抬起少年的下巴,“忍着,不想被别人发现就不要出声……” 而后,她灵巧的舌尖舔上了他的耳朵。 …… * 暮色四合时,姜雾眠终于站在了记忆中的单元楼下。 六层老式居民楼外的墙皮剥落斑驳,她抬头望向三楼。 窗户透出的灯光昏黄如豆,那扇窗后,是原主蜷缩了一生的“窝”。 书里的姜雾眠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此时这个“家”里没有一个是她的亲人。 母亲去世后,父亲想着要照顾年幼的她,便在亲戚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继母吴秀莲娶回了家,那时的父亲也没想过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吴秀莲会心甘情愿的照顾原配留下的幼女。 只是没等吴秀莲暴露,父亲没两年自己也撒手人寰。 乡下的奶奶闻言差点也跟着去了,自此落下了病根子,不怎么记得人了,照顾自己勉勉强强,但再不能多照顾一个七岁的孩子。 姜父留下了一套房子,但登记在了姜雾眠的名下,一时又找不到房产证,贪财势力的继母力排众议强势的表示她来照顾小雾眠。 哪怕是原主,也清楚的明白,跟着这个继母生活不是明智的选择,但在当时,已是她唯一的选择。 刚死了丈夫的吴秀莲马不停蹄的再嫁,也就是如今的徐父,一个带着十一岁男孩的老好人。 两人生了个女儿,一大家子人就这么住在了姜父留下的房子里。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 “还知道回来?”一道尖利的女声从还未开多少的门缝里钻出来,“刘老板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三十万的彩礼飞了,你拿什么赔我?!” 下一秒,还未看清来人,姜雾眠只觉得头皮传来一阵撕扯的剧痛,吴秀莲枯瘦的手指绞着她长发,硬生生将她拽进客厅。 反应过来的姜雾眠挣脱这人,躲开了几步远,确保她再碰不到自己。 “妈,轻点儿。”一声讥诮声传来,沙发上的徐晴阳翘着二郎腿,美甲在手机屏上划得飞快,似乎对眼前的闹剧习以为常,“万一把脸弄伤了,下次相亲更卖不上价。” 姜雾眠透过散乱发丝观察,只见十多平米的客厅堆满了杂物,唯一整洁的角落摆着张折叠行军床,褪色的蓝格子床单洗得发白。 “看什么看?”吴秀莲抄起鸡毛掸子扬起就要去抽她的小腿,“刘老板说你泼他咖啡?长本事了啊!” 鸡毛掸子落下的瞬间,姜雾眠本能的朝后退,客厅就这么大,她跌坐在了行军床上。 “啪!”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 姜雾眠看见徐父攥住了吴秀莲的手腕,这个沉默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孩子刚回来,先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她把我交代的事都搞砸了还有脸吃饭?这些年我短她吃短她喝了?啊?我含辛茹苦的把这死丫头拉扯大,现在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我又跑前跑后操持着替她操心,她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朝我好不容易托人介绍的相亲对象泼咖啡,她这是不把我放眼里啊!” 吴秀莲甩开丈夫,鸡毛掸子指向姜雾眠鼻尖,“今晚不许吃饭!把阳台那堆衣服洗了!” 撒了一通气后,吴秀莲突然凑近,黄褐色的瞳孔缩成针尖,“我等会给刘老板打电话‘亲自’替你这个小贱人赔罪,叫刘老板明天再过来,到时候你要是再给我搞砸,别怪我不客气!” 未尽的话语化作颈后冰凉的触感,吴秀莲的指甲带着力道划过她后颈,像屠夫掂量待宰羔羊,刺得她生疼。 “别碰我!”她用力甩开吴秀莲的手,不顾再起怒火的吴秀莲,走到阳台。 一个塑料盆里泡着蕾丝内衣,还有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一看款式就不可能给原主穿,而另一个盆子里衣服破旧洗的发白。 一旁的洗衣粉袋子上印着买一赠一的促销标签。 她端起自己的盆子打了水,把那袋廉价洗衣粉整袋倒进另一个盆里,接了点水搅匀,而后自然的蹲下来搓洗自己的衣服。 客厅里传来吴秀莲大声道歉的声音:“啊是刘老板吗,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 “这样好了,您明天到家里来,我们一家人亲自给您赔罪,您看什么日子合适,不行直接去领证都可以,这孩子已经到了能领证的年纪了……哪有,就是看起来长得瘦小了点,不会的刘老板您放心……哎哎哎哎刘老板你咋挂电话了啊!” “看这个死丫头干的好事!这么好的亲事说毁就毁,看我今天不打死她算了!” 姜雾眠握紧了水盆,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听着身后 的动静,计算着合适的距离。 第3章 “别吵了,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消停一会了,我他妈的正打团呢,都是被你们吵得害我团灭了草!” “还吃不吃饭了,刚刚不就喊着吃饭吗,还不赶紧都过来吃饭。” 暴躁的声音是徐畅的,徐父带来的那个儿子。 姜雾眠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不置信,在怀疑他怎会出口救她。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吊儿郎当的阴郁男人是这个家里最可怕的存在。 他抱着手机,撇了一眼阳台上因他的话语而停下的母女,讥笑了一声,“不就是没了个相亲对象吗,至于这么吵吵吗,也不嫌丢人,才三十万。” “这样好了,我给你们介绍个人,我们厂的厂长,有钱的很,就是媳妇不知道咋回事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小雾眠那么漂亮屁股又大肯定好生养,一生就是儿子,我明天上班的时候就跟我们厂长说说,那个老色批保准有戏。” 吴秀莲原本阴沉的脸上顿时笑靥如花,拖着鸡毛掸子乐呵呵的走过来,准备探问更多细节,一边朝身后恶狠狠的说:“还不滚过来吃饭,养好身子才最要紧!” 姜雾眠看着这一家人,心口堵着一口气,恶心的根本吃不下东西。 窗外昏黄的路灯照进来,防盗网在水泥地上投下牢笼般的阴影。 她望着墙上的裂缝,想起现实世界里母亲教她刺绣时说的话:“再乱的线头,找到头绪就能理清。” 洗了洗手,整理了下自己,姜雾眠拿着门口被甩开的包准备出门。 “你干什么去,大晚上的!”回应他们的只有铁门甩上的声音。 吴秀莲还在嘟嘟囔囔:“还真是反了她了,要不是这死丫头还能卖个好价钱,我才不伺候这活祖宗呢!” 说着跟一旁扒拉饭的徐晴阳道:“你等会吃完下去看着她,别让她真跑了,那我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场空。” * 夜色沉沉,姜雾眠紧攥着包带独自走在小区里。 春夜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气,掠过她裸露的小臂,激起了一阵细小的战栗。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瘦弱的尾巴拖在身后。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见小区门口门面房的便利店。 玻璃门映出她苍白的脸,额前碎发还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是刚才被吴秀莲拽着头发时疼出的冷汗。 这一家人真是糟糕透了,她从来没有在现实世界中遇见过这样的人,也或许是家里人把她保护的太好了,从未接触过世界上光的暗面。 第4章 初中高中她只顾一心一意的上学,学余之时便跟着母亲学习刺绣技术,到大学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将母亲的技术学到了九成九,母亲还说,大学毕业以后,就让她回家里来一起经营这项非遗产业。 自小到大,家里人说她很听话懂事,同学朋友跟她说的最多的话也是“你太乖了,以至于想欺负你都觉得自己是在犯罪”。 甚至追她的人,都害怕吓到她了,连告白都格外照顾她的情绪。 不知为何,姜雾眠忽然想起枕边的手帕,上面纯白的茉莉花因为血染而仿若盛开的红梅。 若是注定她要在这个世界走一遭,那她也要恣意绽放,绝不要就这样枯萎凋零。 握紧的手慢慢松开,她推门进去。 水果的香气扑面而来,将门外的腐浊气尽数拦在了外面。 “要买什么?”收银员头也不抬地刷着手机。 “我先看看。”姜雾眠张了张嘴,视线扫过货架上的价格标签,最终落在一包最便宜的面包上。 她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包装袋,便利店的风铃突然“叮铃”一响。 玻璃门被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迈了进来。 姜雾眠保持着拿面包的动作愣住了。 是周绪延。 姜雾眠呼吸一滞,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面包包装袋,他也住在这儿吗? 借着挑面包的举动,她朝他看去。 他似乎刚结束工作,眉宇间带着倦意,修长的手指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镜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银光。 蓦地姜雾眠想起乔乔嬉笑着说的一句话:“女主的工具人堂哥,叫周绪延吧,188禁欲系高岭之花,西装革履大律师,从来没谈过恋爱,肉文连口汤都没喝上……” 这个“工具人”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姜雾眠“噌”地脸红起来。 她慌忙低头,假装专注地挑选面包,生怕被看出来她刚刚的窘迫,心跳声大得仿佛要冲出胸腔,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换一个吧。” 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身侧响起,姜雾眠猛地抬头,正对上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睛。 周绪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旁边,手里拿着一袋全麦吐司:“这个更健康。” “谢、谢谢……”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伸手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触电般缩了回来。 周绪延目光微动,视线落在她泛红的手腕上。 她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低头时,后颈露出一道浅浅的抓痕,是刚才吴秀莲指甲划过的痕迹。 周绪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不知为何,她只是算上现在才见过两次的女孩,在他面前却总是展露着最窘迫的境况。 面前的女孩似乎因为他的话而被吓到了一般,攥着面包袋,低着头不敢看他。 周绪延的视线掠过她泛红的腕骨,那里还留着几道浅淡的指痕,像是被人用力攥过,头发也有些凌乱,白净的脖颈上那道划痕也清晰可见。 他见过太多苦难,也见过更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向来能冷静地审视那些伤口,甚至能在法庭上条理清晰地分析每一处伤痕的成因。 可此刻,她手腕脖颈上那些“微不足道”的红痕,却让他莫名在意。 有些烦躁的周绪延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冷藏柜拿了一盒牛奶准备去结账。 不关他的事。 他向来对异性敬而远之,对感情避之不及。 律所的同事说他像块冰封的顽石,要是这世界上有人能拿下他都觉着邪门,甚至奶奶在催婚时也会气的破口大骂,说他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要跟法律过一辈子。 但此刻,看着她低头时露出的一截白皙后颈,他却觉得视线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一定是这个叫姜雾眠的女孩,周欲晚的朋友,太奇怪了。 胆小得像只兔子,被欺负了只会想跑,再逮住这只小兔子时,它却歪着头,用黑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收银台的提示音响起,周绪延拿起公文包准备离开,推开玻璃门,夜风卷着凉气灌进来。 他在门口顿了顿,想到什么,不再停留迈步离开。 算了。 反正,不会再见了。 * 姜雾眠拿着周绪延递给她的那块面包准备去结账,便利店的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撞得风铃叮当作响。 “姐~原来你在这儿啊!”是徐晴阳甜得发腻的声音,“怎么跑这么快呀?不是说好了一起来买东西的吗,我差点没找到你。” 徐晴阳涂着亮片指甲油的手指搭上她肩膀,凑近耳边压低声音:“不想挨打就好好听话别乱跑。”说完又提高音量,“我想吃关东煮,姐请我呗?” 一直在玩手机的收银员似乎被吵到了抬头看向她们,被注视着的姜雾眠看看微信余额里原主攒下的237.6元,只好多拿了一串鱼丸。 扫码付款时,余光瞥见便利店外那道渐渐走远的修长的身影,不由的看了过去。 “看什么呢?”徐晴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突然瞪大眼睛,“那不是……” 她猛地拽住姜雾眠的手腕,“天啊!是承安律所的周律师!原来他就住在我们小区啊!” 姜雾眠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鱼丸的汤汁溅在手背上,烫得她轻轻“嘶”了一声。 徐晴阳却浑然不觉,从她手里扯过鱼丸咬下去,吃东西的模样粗暴极了,眼睛却死死盯着窗外:“听说他接的案子起步价好几万,今年还在社区里开法律讲坛,我还专门去听了呢。” 突然转头上下打量姜雾眠,嗤笑道,“这种男人,你连他衬衫上的一颗纽扣都配不上。” 收银员一边扫码一边随 口说着闲话:“刚刚那个男人不是你姐朋友吗,我听他俩刚刚还说话来着。” 徐晴阳似乎被噎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姜雾眠:“姐,你认识周律师啊?” 她佯装亲昵的挽上姜雾眠,掐着她的胳膊,指甲几乎陷进肉里,脸上却挂着甜笑,“怎么不早说呢~” 姜雾眠抿唇不语,甩开她,拿着面包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她懒得搭理她。 身后的徐晴阳尖利的声音伴随着疾步声传来:“你什么时候攀上这种关系的?难怪看不上刘老板!” 她想到什么,恶意地笑起来:“呵呵,可惜啊,人家周律师连市长千金都看不上,会要你个初中毕业的?” 路灯“滋啦”闪烁两下,姜雾眠望着地上摇晃的光斑,想到一句话。 光越是暗淡时,越能看清它本来的形状。 她轻声开口:“徐晴阳。” “干嘛?”徐晴阳不耐烦。 “你说,人为什么要用贬低别人来证明自己呢?当然,我也没说是你,你现在不过还只是个高中生。” 徐晴阳脸色骤变,正要发作。 一旁传来孩童的嬉闹声,一个穿恐龙连体衣的小男孩追着弹力球跑来,球咕噜噜滚到姜雾眠脚边。 “姐姐帮我捡!” 小男孩仰起脸,突然呆住,“哇,姐姐好像公主……”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呢,小男孩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雾眠,连呼吸都放轻了。 晚风拂过她的发梢,路灯的光晕在她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暖色,让他想起妈妈睡前故事里的精灵公主。 一旁的徐晴阳眼中带着嫉妒,嘟哝:“狗屁的公主,不就是皮肤白了点吗,小屁孩真没眼光。” “谢谢你,小朋友。”姜雾眠蹲下身,将球递到他手上,视线和他平齐,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姐姐的睫毛好长啊,像蝴蝶的翅膀一样。” 他小声嘀咕着,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想碰又不敢碰,注意到姐姐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小男孩想到上周幼儿园老师教他们画的仙女,也是这样微微下垂的眼角,温柔得像月牙。 但眼前这个姐姐的眼睛更漂亮,黑得发亮,像是装满了星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星星看起来有点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打湿过。 他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姜雾眠的手,姜雾眠配合着回握住他:“姐姐你的手好凉。” 他发现她的手指细长白皙,但指尖冰凉,忽然视线被吸引,他好奇地摸了摸姐姐手腕上的红痕,突然扁了扁嘴:“坏人打的吗?我帮你吹吹就不疼了。” 说着鼓起腮帮子,认真地往那些伤痕上吹气,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香。 姜雾眠眼眶一热。 “小宇!别乱跑!”树下乘凉的大婶们高声招呼,目光扫到姜雾眠时,顿时噤声。 穿碎花衫的胖妇人匆匆走过来,一把扯开小宇握着姜雾眠的手,撇撇嘴:“现在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晚上在外头晃,还不赶紧回家。小宇走,不要和这个姐姐玩,她命不好脾气也不好,别沾了晦气。” 第5章 胖妇人拉着小宇走了,小宇抱着球依依不舍的回头看姜雾眠,嘴巴小声的嘟哝:“姐姐是小仙女,很温柔的……” 姜雾眠望着小宇被拽走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孩童掌心的温度,夜风拂过,吹散了眼底的湿意,却吹不散心头那股酸涩。 “装什么可怜?”徐晴阳在一旁冷笑,“连小孩都要勾引,真是不要脸。” 姜雾眠不愿理会她,拿出面包撕开包装袋慢慢的吃起来,塑料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远处,树下乘凉的大婶们交头接耳,时不时朝她投来鄙夷的目光。 碎花衫胖妇人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爹妈死得早,吴妈养她这么多年,还不知感恩……” 姜雾眠垂下眼睫,路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转身朝小区深处走去,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落叶。 徐晴阳快步跟上,嘴里还在喋喋不休:“这两天你就嘚瑟吧,要不是为了明天厂长要过来相看,我早扯着你的头发打你一顿把你这张脸打烂才好!气死我了!” 姜雾眠脚步一顿,突然回头看向徐晴阳。 她的眼神很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却让徐晴阳莫名打了个寒颤。 “你、你看什么看!”徐晴阳强撑着气势,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弱了几分。 姜雾眠笑笑:“看比我学历高的、败类。”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锉刀,撕扯着徐晴阳的心,让她呆愣在了原地,等她回过神来时,姜雾眠已经走进了单元楼。 第4章 小区另一侧的花园小径上,停好车的周绪延正缓步朝家走去。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抬手松了松领带,眉宇间的疲惫愈发明显。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的缴费提醒,白天一忙忘记处理了,他扫了一眼金额,眉头微蹙,指尖在屏幕上操作着。 还未来得及转出,前方传来一阵狗吠声,一只短腿小柯基欢快地朝他奔来,身后跟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他只得先收了手机。 “阿延,今天怎么这么晚?吃饭了吗,我锅里留了饭还给你温着呢。”周奶奶弯腰抱起小狗,目光关切地打量着孙子。 周绪延递过狗绳,声音温和:“有个案子要赶。” 他顿了顿,又道,“您怎么又一个人遛狗?晚上风大,当心着凉。” 周奶奶摆摆手:“我身子骨硬朗着呢!倒是你,整天忙工作,连终身大事都不顾了。” 她叹了口气,“你妈坟头的草都三米高了,要是知道你到现在还不成家,九泉之下怎么安心?” 周绪延沉默片刻,镜片后的眸光微黯:“奶奶,我现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 “又是这句话!”周奶奶气得跺脚,“是不是因为小棉啊!要是因为这个,那我跟你明白的说,你妹妹也盼着你结婚呢!她每次打电话都问我,哥哥有没有交女朋友啊?什么时候能有个嫂子啊?” 提到妹妹,周绪延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絮棉的病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周奶奶还想再劝,周绪延明显没有要继续聊下去的打算,抬脚朝单元门去。 气的周奶奶又暗骂了几句,不过也早就习惯了孙子如此,放下小狗牵着它朝小广场去了。 * 广场上树下的长椅上,几个老太太和妇女正说得热火朝天。 “那个姜家丫头不知感恩,真是个白眼狼,自己爹妈都死了跟着人家吴妈,吴妈对她那么好,在家也不知道帮忙跟个千金小姐似得。” “就是!听说今天相亲还把人家刘老板给得罪了,吴妈为了这门亲事不知道废了多少口舌才托人给她找上的,听说那刘老板还愿意给三十万的彩礼呢,就这么飞了!” “要我说啊,这种没爹没娘的野丫头,学历还不高就是个初中生,好吃懒做的,能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周奶奶一路听着,皱了皱眉,抱着狗走过去:“老姐妹们,这话说得不对吧?那孩子我见过,挺懂事的,就是命苦了点,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磕碜吧?” 碎花衫胖妇人撇撇嘴,压低声音道:“婶子,你是不知道,那丫头心机深着呢!我听说她还勾搭老徐家儿子呢,装得温柔体贴的,背后还不知道啥样呢!” 周奶奶摇摇头,没接话,这事早几年她就听说了。 那时候小闺女才十几岁,只是吴秀莲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人家家里到底啥情况。 她弯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叹气道:“那丫头也不容易,爹妈走得早,跟着继母过日子,听说还经常挨打……” “哎哟,一个继母,对她够好了,要不是她懒啥家务活都不愿意干,老吴也不能打她吧!” 另一个烫着卷发的大婶插嘴,“供她吃穿,还操心她的婚事,她倒好,今天把相亲搅黄了,吴妈气得在家摔碗呢!” 周奶奶皱了皱眉,刚想反驳,却想到自家也是一团乱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顺着话头叹道:“是啊,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我家那个也是,快三十了还不肯结婚,说什么工作忙……我看他就是存心气我!” 话题一下子被带偏,老太太们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周律师条件多好啊!长得俊,工作体面,多少姑娘排队想嫁呢!” “就是!我家侄女在银行上班,长得可水灵了,要不介绍给周律师认识认识?哎真的,你跟你家绪延说说,看看约个时间,你看这一来一往的,事不就成了吗!” “就是的,咱还都是邻里邻居的,家庭背景啥的都知根知底,要是成了亲上加亲,多好啊。” 周奶奶看不上,连摆摆手,故作愁苦:“没用!他啊,就是一根筋,说什么都不听,安排了多少次相亲,就是死活不去,让人家小姑娘都下不来台。”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其实啊,他也是有苦衷的……你们也知道,他妹妹的病……” 众人顿时噤声,面面相觑。 周奶奶观察着众人反应,心底耻笑了下,趁机牵着狗起身,叹道:“算了,不提了,我再遛会儿小狗,顺道锻炼锻炼身体,你们慢慢聊。” 周奶奶走后,刚刚提起来要做主给侄女安排相亲的婶子有点唏嘘,“哎呀要不是周婶子自己提起来,我都忘了,他家也不是什么好家庭,他那个妹妹在医院听说一天住院费啥的可高了,不然周律师工资那么高,他家还住咱这破小区呢,还不是穷。” “就是,你侄女真嫁过去,说不定还要用自己的工资贴补周家,不划算,要是周绪延没这个妹妹要供养了,才可以考虑考虑。” “可不是嘛……” * 回到家,周奶奶一进门就看到周绪延房间的灯亮着,但厨房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周绪延!你小子是要气死我吗,都几点了还不赶紧吃饭,你胃不要了?!” 周奶奶转身进厨房,端出一直温着的饭菜,重重搁在桌上,“赶紧吃!” 周绪延放下手上的工作,出来坐下,低头吃饭。 周奶奶坐在对面,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道:“阿延,奶奶年纪大了,没几年活头了。” 周绪延筷子一顿,抬眼:“您别胡说。” “我没胡说!”周奶奶眼眶一红,“你爸妈走得早,我就剩你和小棉两个牵挂,小棉的病……唉,我不指望别的,就想在闭眼前看到你成家,有个人心疼你,我也能安心……” 周绪延放下筷子,声音微沉:“奶奶,我现在没这个心思。” 而且也没那个精力再多照顾一个人。 “那你什么时候有心思?”周奶奶猛地拍桌,“等你妹妹病好了?还是等我死了?” “你现在手里攥着那么多钱,没有肾源那不还是救不了小绵,你还那么拼命工作赚钱,到底赚多少才够才算完?几千万几个亿?” 周绪延沉默。 周奶奶盯着他,忽然站起身,径直走向卧室,“砰”地关上门。 “你要是诚心想气死我,那我也就遂了你的意,不等你气死我自己把自己饿死好了!死了倒干净,眼不见心不烦呐。” 周绪延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奶奶门前,敲了敲。 “奶奶……”准备好的说辞还没出口,就被一阵铃声打断,周绪延只好先接电话。 “喂,李医生,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女声:“没事没事,您不用担心,今天晚上刚好轮到我值班,看了下后台周絮棉的费用又是欠费状态了,就是跟你电话沟通一下。之前我也跟你提过,不如你爱心筹一下这样也能缓解一下你的压力……” 周绪延握紧手机,低声道:“没事就好,我知道了,费用我会定时转过去,麻烦您费心了……” 第6章 “费用方面您不用担心,还是留给真正有需要的人,麻烦你们多照顾她,她今天怎么样?” “絮棉的指标还算稳定,但肾源的事……暂时还没有消息。” 挂断电话,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昏黄的路灯,再回望奶奶紧闭的房门,眉头紧锁。 他何尝不知道奶奶的苦心,可他这样的人,又怎敢耽误别人? 可奶奶…… 门内的周奶奶心里也不好受,刚刚孙子接电话的声音她都听到了。 医院那边小棉还在等着他赚钱救命,为了多赚钱孙子天天加班到很晚,整个人清瘦的模样,她看着就心疼。 刚刚她还在楼下说别个小姑娘命苦,他们家阿延又何尝不是个命苦的孩子呢。 那年小棉查出来尿毒症的时候,阿延的爸妈天天跑医院,家里人都去做了配型,可是没有一个匹配上,只能先在医院住着靠透析维生等肾源。 那次小棉的生命体征慢慢稳定下来了,说很想去一次游乐园。 阿延爸爸专门请假接上了妈妈两人兴致勃勃的开车去医院接小棉,哪里想到,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来等红灯,竟被后面刹不住的大货车直接撞在了前面的大货车上,车子全部变形,当场两人就没了。 一想起往事,周奶奶的泪花便止不住啪嗒啪嗒的落着。 那时候阿延才开始实习上班,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一千八百块。 周奶奶怎么也没想到,整个家的重担,就这么落在了阿延身上。 这个意气风发爱笑的少年郎,一夜就长成了沉默寡言的大人。 一开始都是借钱,一年后阿延成了执业律师可以开始自己接案子了,不仅有律所的底薪,还有了案子的提成。 所里的几个合伙人知道周家发生的事,想过捐款救助,但是都被这孩子拒绝了,硬要自己扛起来。 他们也都挺照顾他的,专业知识上、案源上,能帮的都帮。 阿延也争气,案子越接越多、越办越大。 从那之后,才慢慢好起来。 只是钱越来越多,他的终身大事却成了问题。 周绪延走过来抬手要敲门,与此同时门从里面打开。 “奶奶。” “阿延……” 两人异口同声。 周绪延停住,让奶奶先说。 奶奶眼睛染上浑浊,苍老的手掌摸了摸他带着疲惫的脸,“孩子,奶奶知道你心里苦,奶奶不该这么逼你,奶奶只是想你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你……” 奶奶只是想,你也能有个人疼你,陪你,爱你。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姜雾眠已经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了背包。 客厅里还回荡着吴秀莲震天响的鼾声,她屏住呼吸,像只猫一样无声地溜出了家门。 晨风带着露水的清新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积压的浊气全部吐出去。 小区门口的早餐铺刚支起蒸笼,白雾袅袅中,老板娘热情地招呼她:“姑娘,来个笼包子?” “好,麻烦老板。”姜雾眠要了一杯豆浆和两个肉包,热腾腾的食物下肚,终于让她冰凉的手指有了些温度。 姜雾眠捧着温热的纸杯,掏出手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周欲晚发了消息:【醒了吗?】 没想到对方秒回:【没睡呢!!!刚剪完视频~】 姜雾眠盯着三个感叹号眨了眨眼,指尖在屏幕上停顿几秒:【我给你带早餐过去吧?】 【救命恩人!!!快来救我狗命,我要饿晕了!】 周欲晚发来一串流泪猫猫头表情包,【我要鲜肉包和豆腐脑!爱死你了!】 她给自己又买了杯豆浆暖在怀里,按照周欲晚发来的地址,姜雾眠来到了西夏万达公寓楼。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周欲晚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粉毛,裹着毛绒恐龙睡衣,正歪在门框上冲她傻笑:“我的救命恩人来啦!” 周欲晚拖着姜雾眠的手将人扯进了屋里,公寓内部的景象映入眼帘。 随处可见直播设备和成堆的化妆品,墙上贴满了便签,写着各种直播企划。 周欲晚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起这么早?不是最近没工作在家待着吗?还有,你现在穿衣服咋这么素,之前穿的那些名牌衣服呢?” 姜雾眠捧着豆浆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杯壁,努力藏起 尴尬:“家里……有点事,衣服随便穿的……” 原主为了在周欲晚和裴西洲面前立白富美人设,从来不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情况,只说自己跟着继母,新嫁的丈夫家里开了个厂子。 而且之前那些名牌衣服全都是网上买的,穿几天就七天无理由退款,原主用这个招式骗了很多年,偏偏周欲晚又是个心大的,对于原主说啥信啥,也一直没怀疑过什么。 不过就是以周欲晚的性格,就算是真的发现了,估计也不慎在意吧。 想到这里,姜雾眠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将实情告知:“那个,晚晚,不好意思啊,我之前骗了你,我家其实没有钱,我也只是个初中毕业生,那些衣服我也都退掉了……” 本不奢求周欲晚原谅,毕竟原主做的事确实不太好,没想到周欲晚叼着个包子摆摆手含糊道:“这有啥的,你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干违法乱纪的事,没钱又不是原罪,你看我,这不也是白手起家一点点干起来的嘛。” “还有,就冲你这么早给我买早餐,我也爱死你了好吧!我男朋友都他妈没这么早过来关爱我呢。” 她如此说,又想到徐氏家里的那些人,姜雾眠咬咬唇,眼睛里升起了雾气。 人和人之间,怎会差距如此之大。 周欲晚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放下食物凑近:“宝贝你怎么哭了呀,别难受呀,是不是你继母又作妖了?” “嗯,也算也不算吧,这次是徐畅起的头。”姜雾眠低头,把昨天情景给这个世界上唯一温暖的人复述了一遍。 “什么?!”周欲晚猛地拍桌,震得豆浆洒出来几滴,“那个秃头啤酒肚的老色鬼?” “你说的这个纺织厂的厂长我还真知道,我表姐就在这个纺织厂上班,说他每次视察车间都往女工身上蹭,跟我吐槽过好多回。”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我表姐还说了这人怕老婆怕得要死,听说有次被夫人当众揪着耳朵从麻将馆拖出来,厂里好多女职工手机上都存着他老婆电话,打小报告可方便了……” 周欲晚跟说相声似得,活灵活现的把厂长老婆如何威武如何一物降一物跟姜雾眠讲了一遍。 姜雾眠却疑惑了,“那他那么怕老婆,应该不敢答应徐畅说的事吧……” “越是这样,这个老色批越爱出去偷腥,被抓就认命,没被抓到就当赚了,不要脸的很!”她气呼呼地掏出手机,“我这就去问问,看有没有人能治他!” 姜雾眠按住她的手:“别……”她已经打算好了不回去了,那些人也不敢把自己怎样吧。 “怕什么!”周欲晚眼睛亮晶晶的,“我堂哥可是律师,最擅长收拾这种渣男!我问问他,他铁定有招。” 说着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要不......你考虑下我哥?虽然人冷了点,但绝对靠谱!我奶奶都因为他不结婚要愁死了。” “咳——”姜雾眠被豆浆呛到,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别、别开玩笑……” 周欲晚哈哈大笑,正要继续调侃,姜雾眠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吴妈]两个字让她手指一颤。 第5章 “接啊,开免提!”周欲晚眼睛发亮,她倒要看看这个老妖婆又使什么花招。 电话那头,吴秀莲的声音出奇地和蔼:“雾眠啊,你在哪儿呢?厂长等会儿就来家里了,你快回来打扮打扮……” “我不回去。”姜雾眠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死丫头!三十万彩礼你不要,非要...喂?” 吴秀莲硬生生咽下骂声,再开口时又堆满假笑:“行行行,不相亲就不相,你先回家,妈给你炖了排骨,总要回来吃午饭吧?” 周欲晚在一旁夸张地做呕吐状,使劲摆手,用口型说:“黄鼠狼给鸡拜年!骗你的!” 挂断电话后,姜雾眠长舒一口气。 周欲晚畅快的骂了一通后,瘫在懒人沙发里打哈欠:“不行了我撑不住了,我去睡了,你自己随便,千万别回去啊!” 安顿嘱托了一番姜雾眠后,周欲晚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朝卧室去睡觉去了。 * 挂了电话的吴秀莲摔打了一通后,气得要死。 徐畅在一旁讥笑:“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啊,我刚才都跟赵老板说好了,他等会办完事就到咱家来,我还为这事请了假,现在倒好,女主角跑了,你信誓旦旦的说那丫头只是出去买早点了,现在好了,挑明了说不回来,你让我怎么跟赵老板交代?” 第7章 吴秀莲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徐畅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昨晚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那丫头能跑吗?” 徐畅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脸不屑:“得了吧,她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晚上不还得回来睡觉?” “你懂个屁!”吴秀莲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咋回事,我总觉得那丫头像是变了个人似得,以前多嚣张跟我骂架有来有往的,现在看起来乖巧的不行,说话柔声柔气的,但觉得拿捏不住她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就这么跑了。” 徐畅嗤笑一声:“跑?她能跑哪儿去?她那个乡下奶奶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她还能投奔谁?不然当年她为啥愿意跟你一个后妈改嫁?” 吴秀莲阴沉着脸,突然转向一旁沉默的徐父:“老徐!你给她打电话!” 徐父皱眉:“你刚才不是打过了吗?她说不回来……” “你打!”吴秀莲猛地提高嗓门,“你不是她亲爹却照顾她那么多年,她总得给你点面子!” 徐父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姜雾眠的电话。 * 卧室门关上后,姜雾眠走到落地窗前。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纤细的影子。 她轻轻抚摸手腕上还未消退的红痕,想到昨夜便利店遇见的那个人。 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像深夜的海,平静下藏着看不见的暗流。 突然,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雾眠……”男人声音里带着疲惫,“晚上回来吃饭吧,我买了你爱吃的鱼。” 姜雾眠沉默了。 徐父虽然懦弱,但确实帮过她不少次。 小时候她被徐畅欺负,是他拦住了吴秀莲的巴掌;她生病发烧,是他偷偷给她买药…… 记忆中,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帮助过她、照料过她。 “……好。”她最终还是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徐父似乎松了口气:“那……早点回来。” 挂断电话,姜雾眠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里却沉甸甸的。 她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吴秀莲不会轻易放过她,徐畅更是虎视眈眈。 答应回去不是心软,是清算。 就像退房前要交还钥匙,她要替原主把徐父那点稀薄的善意原样奉还。 从此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 徐晴阳觉得,这算是家里为数不多吃的最为和谐的一顿晚饭了。 以往总是弥漫着硝烟和争吵,不知为何,她有种《最后的晚餐》既视感。 吴秀莲破天荒的展现了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依旧沉默寡言的徐父却招呼她吃鱼,脸上带着莫名笑意的徐畅。 现实世界的姜雾眠不爱吃鱼,餐桌上这道看起来很美味的红烧鱼,她自始至终没有动一筷子,好在这样的细节上没有为难她。 总之,吃完饭的姜雾眠,松了口气。 家里人都去睡了之后,姜雾眠才躺进被窝。 她望着天花板上被路灯映照出来的树影,在心里说:姜雾眠,原来的姜雾眠,我要带你逃离这个恶龙巢穴,你没敢做的事,我来替你做。 晚安。 明天会是全新的一天。 * 深夜的月光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姜雾眠的床铺上。 她蜷缩在薄被里,睡裙的肩带不知何时滑落,露出雪白的肩头,窗外树影婆娑,在墙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吱呀——”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让她猛地惊醒,她立刻警觉起来,拢好衣服裹紧了被子。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向床边靠近,浓重的烟酒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姜雾眠瞬间绷紧了身体。 “小雾眠……”徐畅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粗糙的手指已经 摸上了她的脚踝,“装什么睡?” 姜雾眠立刻像触电般弹坐起来,后背紧紧的贴着墙壁。 月光下,徐畅泛着油光的脸近在咫尺,眼睛里闪烁着令人作呕的欲望。 “滚出去!”她声音发抖,却异常清晰。 徐畅愣了一下,随即狞笑起来:“装什么清高?” 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衬衫,手胡乱的去解裤腰带:“马上就成别人的人了,让哥先尝尝鲜怎么了?” “砰!”另一间房门被猛地推开,刺眼的灯光照进来,吴秀莲和徐父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徐畅,回屋去!”徐父阴沉着脸,背着光让他的怒气潜进了黑暗中。 徐畅却满不在乎地直起身,甚至得意地整理了下裤子:“不就是睡一下吗?又不少一块肉。” 他斜眼瞥向姜雾眠,“穿这么少不就是想勾引人?再说了,白养了这么多年,这就要嫁出去了,又没有血缘关系,不让我睡一下多亏啊!” 姜雾眠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徐父,这个曾经保护过她的男人,此刻却像尊雕塑般僵在原地。 对上姜雾眠的视线,徐父像是被火光烫到一般。 这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的让他灵魂发颤,锈住的双腿像是被灌输了向前的力量。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徐畅脸上,“畜生!这是你妹妹,从小到大长在你身边的妹妹!” 姜雾眠突然笑了,笑声很轻,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慢慢下床,拢好睡裙,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向门口。 “你去哪?”吴秀莲厉声喝道。 姜雾眠的脚步停在门边,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离开,就当是给这个家,留最后一片能照见良心的镜子。至少……不必让徐爸爸再因我而蒙羞。”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却压得徐父的脊背佝偻下去。 十四年养育,终究还是换来了一声“爸爸”,和这方被月光洗净的门槛。 他怔在原地,浑浊的眼中淌下一行清泪。 徐爸爸。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吴秀莲恼怒去追,徐父拉住她,声音低但却不容拒绝:“让她走。” * 初春的夜风带着寒意,姜雾眠趿着鞋跑出单元楼。 小路上的小石子被带进鞋里硌得脚底生疼,但她不敢停下,刚刚的勇气也不过全靠一口气撑着。 直到跑到小区中央破旧的广场,她才瘫坐在长椅上。 月光如水,天幕暗蓝,交映之下将她的白睡裙染成淡蓝色。 她抱紧双膝,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带,没有手机,没有钱包,甚至连一件御寒的外套都没有。 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好了吗? 她低迷而恍惚的想着。 汽车驶来的声音惊得她抬头,一辆黑色轿车正朝这边缓缓驶来,车灯扫过她的身影时里面的人明显顿了一下。 大晚上,月光下,白裙长发女人,和志怪故事里勾魂艳鬼的情景一般。 那个人估计是被自己吓到了吧。 这个可能性的联想让她笑了一下,夜风卷起她散落的长发,在车灯里舞成银色的丝线。 胸口那股郁结的气,就这样随着熄灭的车灯,消散在了春夜的薄雾里。 * 车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停下,车门打开。 姜雾眠的视线无意识的随着看过去,走下来的男人身形修长,镜片在月光下折射着冷光,让她恍惚了一下。 周绪延。 他怎么下班这么晚,姜雾眠下意识蜷缩起来,恨不得把自己藏进长椅的阴影里。 她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趿着鞋,头发散乱,睡裙上还有被徐畅扯破的痕迹。 别看我,看不见我。 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她面前。 她不敢抬头,只能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和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裤下摆。 “姜小姐?”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她刺绣时针线从纱布上穿插而过的低谙声。 姜雾眠的耳尖瞬间红了,她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子,希望地面能裂开一条缝让她钻进去。 第6章 这是他第三次遇见她。 咖啡厅里那张泫然欲泣的侧脸,便利店中颤抖的指尖。 以及现在。 月光下破碎得像被丢弃的布偶娃娃般的模样。 明明裂痕遍布,却还要摆出乖巧的姿态。 头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突然落在她肩上,姜雾眠惊得抖了下,抬头不解地看他。 周绪延的动作很轻,手指甚至没有碰到她的皮肤,但那股淡淡的檀香味已经将她包围。 “我的车可以借你。”他错开她湿漉漉的眼睛,说得很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后排座椅可以放平。” 姜雾眠再次惊愕。 月光下,周绪延的侧脸线条如刀削般锋利,镜片后的眼睛却深不见底。 第8章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深夜独自在这里,也没有对她的狼狈表现出任何好奇。 “谢...谢谢。”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他又一次,在帮自己。 周绪延点点头,转身走向停车的地方。 姜雾眠裹紧他的外套,亦步亦趋地跟着。 外套上残留的体温让她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暖,那股檀香混着柑橘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奇异地安抚了她狂跳的心脏。 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月光下,周绪延打开后车门,调平座椅,又从后备箱取出一条薄毯。 “窗户留条缝。”他递过车钥匙,指尖与她一触即分,“安全锁在这里。” 他的语气就像在交代工作注意事项,但姜雾眠注意到,他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也礼貌地落在她肩膀以上。 “周律师。”她鼓起勇气开口,“你……” 你为什么帮我? 她记得乔乔说过,周绪延这个角色很冷是个铁面无私的工具人,连堂妹周欲晚的求助都甚少伸以援手。 “我明早有个案子在外地,六点就要出发。”他打断她,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早上我会来叫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修长的身影很快融进夜色中,让姜雾眠刚刚的疑惑压下心头。 可能,对他来说,借车不过是一件随手的事。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单元门后,姜雾眠才敢钻进车里。 座椅早已调成卧榻,还被提前加热过,蜷窝进去温暖得像一个拥抱。 她裹紧他的大衣,前调是清冽的柑橘,渐渐变成缠绕在鼻尖的檀香。 看似冷硬,内里却藏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要是他本人也这样就好了。 她细弱的指尖无意识抚过大衣内衬,突然触到了一块透着冰凉的硬物。 她翻过衣服,借着月色看清原来是枚铜质律师徽章,仔细看背面还刻着“zxy”三个字母。 她指尖轻抚过那枚徽章,脑海中闪过他脱下了西装,只穿着白色衬衫的样子。 衬衫似乎绷得很紧,隐约透出了锁骨和隆起的阴影。 姜雾眠的耳尖突然烧了起来。 那枚徽章在她掌心渐渐变得温热,仿佛还残留着主人手腕的温度。 睡意慢慢漫上来。 这一夜,是她来这个世界以来,睡得最香甜安稳的一次。 * 天刚蒙蒙亮,周绪延就回到了停车场。 晨雾中,黑色轿车安静得像一头沉睡的兽。 他放轻脚步走近,透过车窗看见姜雾眠蜷缩在后座,长发散在脸颊旁,睡颜纯净得像个孩子。 他本该敲窗叫醒她,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手。 阳光渐渐爬上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周绪延发现自己竟然在数她的呼吸频率。 轻浅,规律,像某种小动物的心跳。 这个认知让他微微蹙眉,立刻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姜雾眠突然翻身,险些滚落座椅。 他下意识伸手,却在触及玻璃前收住。 车内的人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到窗外的他时明显怔住。 半分钟后,车门被慌乱地推开。 姜雾眠赤着脚站在晨光中,睡裙皱巴巴的,头发还翘起一撮,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西装外套,作势要还给他。 晨光正落在她翘 起的发梢上,像只顶着朵小蒲公英的幼猫。 “周、周律师,对不起,我没手机可以定闹钟……”她结结巴巴地说,耳尖红得能滴血。 她很不好意思,借别人车睡觉,在明知他要早早用车却还睡过头了。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她多久,春天的清早还那么冷,姜雾眠心中升起一阵愧疚。 周绪延接过外套,声音平静,视线却垂下望向她光着的白嫩的脚,“睡得好吗?” 姜雾眠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巾:“我…我已经把座椅擦干净了……” 忽而想到了什么,连忙打开车门拿出自己的鞋子重新趿上,脸上红红的带着窘迫:“对不起周律师,给你添麻烦了。” 周绪延的目光在她重新被包裹的脚上停留了一瞬,皱起的眉头才舒缓了一些,心头却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失落。 “不必道歉。”他接过那张叠得过分整齐的纸巾,指尖触到一点潮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声音没有情绪,“你是周欲晚的朋友。” 晨露沾湿了他的西装裤脚,姜雾眠注意到他鞋尖上凝结的水珠。 他一定等了很久。 姜雾眠试图弥补:“我帮您把外套送去干洗吧……” 她伸手想接过那件西装,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不必。”周绪延将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口处残留着的她发丝的茉莉香正丝丝缕缕的钻进他的鼻息之间。 “外面凉,你去我家里,让我奶奶帮你拿件衣服先穿。” 他快速的报了家里的门牌,晨光穿过梧桐树叶,在他肩头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周绪延看她的模样,嫩白的皮肤上冷风一吹引得她一阵战栗,终还是把西装又重新披在了她身上。 早上他穿的新一套西装,她身上这件到家里她就会还给奶奶了。 姜雾眠耳尖发红呆呆的听着任他摆弄着,直到他上了车,准备发动车子时,她还杵在原地。 车子缓缓驶离,后视镜中的身影越来越小,他这才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后知后觉的姜雾眠意识到自己都还没跟人说再见,她又一次不礼貌了,立刻抬起僵硬的手,咧开一个笑容,朝他挥挥手。 周绪延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一颤。 她的口型似乎说的是—— “加油,周律师。” 他嗤笑了一下,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开庭加油的。 后视镜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变成了晨雾中的一个白点,却莫名想到她还翘起着的发梢。 可爱。 * 周绪延的车驶出小区时,晨雾还未散尽。 车窗开了一条缝,凉风裹挟着露水的气息钻进来,却吹不散车内那股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他下意识地瞄向后视镜中的后座,空荡荡的,只有座椅上几乎不可见的一处皱褶,证明昨天晚上确实有人在那里蜷缩过。 红灯亮起,他踩下刹车,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 后视镜里,小区的大门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她赤脚站在晨光中的模样,睡裙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翘起一撮,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绿灯亮了。 “滴——”后车的喇叭声将他拉回现实。 周绪延收回思绪,踩下油门。 他今天要代理一起劳动合同纠纷案,证据确凿,胜券在握。 可不知为何,那些本该占据他全部注意力的案件细节,此刻却像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车内的茉莉香气似乎更浓了。 他皱了皱眉,伸手关掉空调,却意外碰到了储物格,一枚律师徽章滚落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正是昨晚他怎么找也找不见的那枚。 他捏起徽章,指腹摩挲着背面刻着的“zxy”三个字母。 这枚徽章是当年实习律师转执业律师时,律协颁发的,律师出庭时必须要身着律师服、佩戴徽章,否则会违反规定,是以他一直很珍惜。 “怎么会在……”话音戛然而止,他想起姜雾眠递还外套时躲闪的眼神和泛红的耳尖。 应该是昨天忘在口袋里了,周绪延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将徽章放回口袋,镜片后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前方,法院的高楼已经隐约可见。 * 姜雾眠没有去麻烦周奶奶,她已经给周绪延带来了麻烦,就不想再去打扰老人家。 有了上次的经验,姜雾眠猜周欲晚应该还没有睡,西装口袋里有零钱,姜雾眠直接用了,准备之后还衣服的时候再补进去。 照例打包了早点,轻车熟路的到了公寓里。 “天啊!你怎么穿成这样?”周欲晚打开门,夸张地瞪大眼睛。 “等等,这件西装……”她的目光在姜雾眠身上来回扫视,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会是我哥的吧?” 姜雾眠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她慌乱地想要解释:“不是……诶,是……我……” “好啦好啦。”周欲晚一把将她拉进屋内,顺手关上门,“先吃点东西,然后慢慢跟我说。” 她递给姜雾眠一个热腾腾的包子,眼睛亮晶晶的,“我哥那个硬石头,居然会把外套借给别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诶,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大清早的,穿着睡裙然后身上批着我哥的西装,这才是重点啊!你俩~有情况哇~~~~” 第9章 姜雾眠小口咬着包子,努力忍住羞耻。 热气氤氲中,她想起昨夜车内的温暖,和周绪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将昨日的事跟周欲晚讲了一遍。 “没想到我哥看起来冷冰冰的,真遇到情况了还挺暖男的嘛。” “放心好了,你就安心在我这儿住着吧!”周欲晚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拍着胸脯保证,“等你找到新工作再找房子,当然,我也不让你白住——” 她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上次趁我睡觉,给我当了回田螺姑娘,你是不知道,我醒来看到干净的屋子吓得以为自己睡错家了呢!” 周欲晚嘿嘿一笑,“以后你就是我媳妇儿,当我的专属田螺姑娘,照顾我诶嘿。” 姜雾眠被她逗笑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这一刻,她觉得,这个世界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 法庭上,周绪延正在为当事人据理力争。 “根据《劳动合同法》第八十二条,用人单位自用工之日起超过一个月不满一年未与劳动者订立书面劳动合同的,应当向劳动者每月支付二倍的工资。*”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目光扫过被告席,某餐饮连锁企业的法务总监正不停地翻动着文件。 这个案子本就没有悬念,但当他看到被告方傲慢的态度时,不知为何想起了咖啡厅里那个男人对姜雾眠的威胁。 “……我方当事人工作十一个月零三天,从未收到加班费,且公司未依法缴纳社会保险。”周绪延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请求审判长支持我方全部诉讼请求。” 休庭时,他的助理沈时凑过来,一脸兴奋:“周律,我们又赢了!这已经是这月第三起劳动纠纷胜诉了,工会那边说要给你送锦旗呢!” 周绪延整理文件的手顿了顿:“只是本职工作。” “对了。”沈时压低声音,“刚刚你在庭审笔录上签字的时候,老太太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电话没打通,给你安排了个相亲对象,让我交代你晚上务必要回去。” 他有个习惯,开庭的时候,手机一律关机,只有在确定庭审工作全部结束,他才会打开手机,不过他也开通了语音留言和漏话服务功能,若是有电话进来,他开完庭就会给对方回过去。 可奶奶的电话……周绪延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说我还有庭要开,帮我推掉。” 第7章 “不好推啊老大……”沈时一脸苦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老太太大概猜到你要说啥了,特坚定的说这次你再不去,她就真的绝食。” 周绪延叹了口气,将最后一份证据材料塞进公文包。 走出法院时,阳光刺得他眯起眼。 他忽然想起姜雾眠站在晨光中的样子,和她那句无声的“加油”。 我打赢了。 他的唇角微不可见的弯了弯。 “老大?周律?”沈时疑惑地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上司。 “没事。”周绪延收回思绪,脸上再没有表情,大步走向停车场。 * 周欲晚的公寓里,姜雾眠正对着阳光穿针引线。 睡了一中午加半下午的周欲晚伸着懒腰从卧室出来,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就朝客厅里的姜雾眠扑过来。 “媳妇儿,你在干什么呀,一天没见有没有想我呀?” 姜雾眠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和绣绷,怕伤到了她,将周欲晚迎了个满怀。 “我上午去综合市场那边采买了一些刺绣的工具和材料,刷手机看到这里大家很喜欢这样的小东西,就想着自己也做一点。” “天啊,你这手也太巧了吧!”周欲晚捧着姜雾眠刚绣好的樱花发卡,眼睛亮得惊人,“这花瓣跟真的一样,太漂亮了吧,还是透亮的我都能闻到香味了!” 姜雾眠抿嘴笑了笑,手指灵巧地打了个结,剪断线头。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的侧脸上,为她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 “市场上没买到太专业的工具,现在还只能做些小玩意儿……”她轻声说着,语气自然,“我妈妈教我的。” 提到妈妈两个字时,她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周欲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但没有多问。 她只是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小玩意儿?这简直是艺术品!你知道现在手工刺绣多值钱吗?而且我看你的技术,比那些名门大家绣的还要好,真的我一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这技术完全一流水准啊!” 姜雾眠抬起眼睛,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周欲晚:“去哪里卖呀,真的有人会买吗?” 她在这两天里已经收集了很多信息,发现这个小说世界和现实世界地理意义上是一样的。 只是,她现实中在苏州,而书里的故事线发生在银川。 这儿是一个西北城市,虽说是省会但经济方面还是不能和家乡比拟,她不知道做出来的这些东西在这边有没有销路。 “当然!”周欲晚跳起来,粉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我们可以先去夜市摆摊试试水,就怀远夜市那边,那儿旅游必打卡点,人流量巨大,而且附近都是大学城,大批的学校,年轻人多,肯定也像我一样很喜欢这样的工艺品诶,开个号做视频,慢慢做起来了积累一些粉丝后开直播,我教你!” 她凑近姜雾眠,神秘地眨眨眼,“你知道我直播一场能赚多少钱吗?” 姜雾眠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绣绷边缘,在现实世界,她的刺绣作品曾被非遗协会收藏,但在这里,她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有。 周欲晚报出一个数字,姜雾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所、所以……”她结结巴巴地说,“我也可以吗?” “不是可以,是必须可以!” 周欲晚一把抓住她的手,“这样好了,今晚我们就去夜市!我们不光卖手工艺品,还和现在年轻人的喜好结合一下,融合一下二次元的元素,这样我借你一套cos服,你就在旁边安静绣东西,我呢就负责吆喝一边直播,多好的素材啊,五五分成,怎么样?” “现在就给你创建个号,慢慢的先做起来,你手机不行,我给你台你先用着,我还能给你引流,回头你再绣东西的时候就录下来,剪辑一下多个平台发视频,真的很有搞头,哎呀我越说越兴奋,搞起来搞起来。” 姜雾眠看着周欲晚闪闪发亮的眼睛,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鼻子酸涩,眼角氤氲着水光,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这是第一个真心实意想帮她想让她过好的人。 周欲晚,原来这就是能成为主角的人呀。 像小天使,像灿烂的阳光,像熊熊燃烧的火,点亮着出现在她身旁的每一个配角。 “好。”她轻声说,嘴角扬起一个坚定的弧度。 阳光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姜雾眠指尖的茧子蹭过周欲晚光滑的皮肤。 一个是率直坦荡的耀眼主角,一个明面上是饱经磨难的恶毒配角实际却是温顺白兔的乖乖女,此刻因为这根绣线奇妙的将两个世界里的人串联了起来。 * 傍晚时分,姜雾眠站在周欲晚的衣帽间里,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那套料子很少却纷繁复杂的cos服。 “这、这太夸张了……”她的耳尖红得能滴血。 这要是穿在她身上,她实在是不敢想象。 在现实世界中,衣裙几乎都是妈妈给她买的,大学的时候,才和乔乔她们一起逛街自己买衣服,那也都是布料很足的衣服。 周欲晚不由分说地就帮她换:“相信我,夜市上穿这个才能吸引眼球,而且这套衣服是申鹤的新衣装,旗袍中国风和你的作品真的超搭的,你的刺绣加上我的营销,绝对爆火!” 周欲晚动作利索,衣服穿好,现在正在给她化cos妆。 姜雾眠的底子特别优异,在灯光下白的几乎要发光,只是皮肤状态不是很好。 她也猜到可能是因为没有钱那样的家庭环境估计也没有好好护理,以后养一养,绝对白嫩细腻娇软可人。 姜雾眠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吸引眼球了? 周欲晚给自己化妆的时候,姜雾眠一直伸手去捂胸口的布料,试图遮住黑纱下那傲人风光。 这件衣服设计的玄妙之处让人惊叹。 胸口位置虽然全部被布料包裹,但领口下方的用料却是透的黑纱,黑白映衬之下,更能勾住人的视线,两侧的羽袖如仙鹤翅膀翩翩欲飞。 假发一戴,周欲晚惊呼出来,“哇,简直就是从游戏里走出来的真人,呜呜呜,小姨,好米好米啊!” 姜雾眠看着镜中的自己,超短的裤裙堪堪遮住安全裤,一双大长腿展露无遗。 这是她在现实世界从未尝试过的风格。 “就是太瘦了,我给你里面加了保暖内衬你穿着都还合身,我的这些c服码可全都是s码啊!不过瘦归瘦,该有的全都有,甚至都不用垫,斯哈斯哈。” 第10章 “可是……”裙子是不是开叉太高了些。 “没有可是!”周欲晚把一个绣着茉莉花的钱包塞到她手里,“走吧,我的小绣娘,今晚我们要赚大钱!” * 夜市的人潮比姜雾眠想象的还要拥挤。 周欲晚轻车熟路地就在天桥上寻到个摊位,支起小桌子,挂上临时写的[雾里花手工刺绣]的牌子,搭上小灯串,氛围立刻就有了。 两个大美女往这一站,哪怕就是不吆喝,顿时也一群人围了过来。 “卧槽,我他妈不是眼花了吧,我咋看到申鹤从我身边路过了,快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这个coser是哪个up主吗,卧槽真他妈的太还原了!” “那个申鹤小姐姐我不知道是哪个up,但是,旁边的那个我认识啊,她是[寂寞空庭春欲晚]啊!” “就是up无疑了,我看到她账号开播了,就是她啊!妈妈我碰到活的春欲晚了呀!” 怀远夜市的霓虹灯在人潮中闪烁,姜雾眠坐在小桌前,手指翻飞,银针穿梭,一朵樱花在绣绷上渐渐成形。 她垂着眸,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指尖的针线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每一针都精准地落在布料上,勾勒出立体的花瓣轮廓。 这些被美貌吸引而来的人纷纷围了上来,却看技术看呆住了。 “天啊,这是真的在绣吗?不是机器做的?” “这针法也太精细了吧,花瓣边缘还有渐变效果?”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周欲晚对着手机,一边直播一边吆喝:“家人们快看!纯手工刺绣,非遗传承级别的工艺!限量发售,先到先得!” 弹幕疯狂滚动—— 【卧槽,这绣工绝了!】 【小姐姐的手是机器吗?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春欲晚旁边那个是谁啊?新coser吗?太米了吧!疯狂舔舔舔】 被层层 的人围着观看,姜雾眠耳尖微红,手指轻轻捻着丝线,低声解释:“这是苏绣的‘双面异色绣’,正反两面图案不同,但针脚不露痕迹……” 她话音刚落,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女孩挤到最前面,眼睛亮得惊人:“这个樱花发卡多少钱?我要了!” “一百五。”姜雾眠小声回答。 “一百五?!”女孩瞪大眼睛,“这么便宜?!” 姜雾眠一愣,手指微微蜷缩。 在现实世界,她的作品曾在展出时卖出五位数的高价,但在这里,她甚至不确定是否有人愿意为手工刺绣买单,对于这个世界她有太多的未知。 可女孩已经利落地扫码付款,兴奋地接过发卡:“这简直是艺术品!我在苏州旅游时见过类似的,但没这个精致!” 周欲晚得意地冲姜雾眠眨眨眼:“看吧,我就说你的手艺绝对抢手!” 不到一小时,她们带来的十十多个绣品就销售一空。 姜雾眠看着微信余额,手指微微发抖,这可是她在这个世界赚到的第一笔钱。 而且周欲晚帮她建的账号也涨了一千多的粉丝,这些都是隐形的收益,将会在未来的一天彻底大放异彩。 “我说什么来着?”周欲晚得意地搂住她的肩膀,“你就是个宝藏!而且今天的直播效果比以往的都好,粉丝还涨了一波,你等着看吧,我回头整理出来数据把分成给你,你有这收益都不用出去找工作了!” 姜雾眠的眼眶有些发热,在现实世界,她的刺绣被称作“非遗传承”。 在这里,它成了她生存的希望。 意义不同,却同样珍贵。 回程的车上,姜雾眠累得靠在副驾驶玻璃上睡着了。 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没卖出去”的茉莉花书签,这是她特意留给周绪延的谢礼。 第8章 周绪延推开家门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你还知道回来?”周奶奶抱着小狗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明天有个案子要开庭,临时改了一下代理意见。”周绪延松了松领带,目光扫过餐桌,上面摆着两人份的饭菜,显然已经凉了。 周奶奶哼了一声:“人家姑娘等了你两个小时!你说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 “奶奶。”周绪延打断她,“我饿了,我热一下饭菜。” 周奶奶的气得不轻,索性不理孙子,烦躁的胡乱翻着手机。 忽然看到了什么,起身找来老花镜带上细细的看,沉思,最后竟露出一丝笑意。 “姜雾眠,老吴家那个继女,阿延你知道吧?”她喃喃道,突然抬头,“阿延,你觉得她怎么样?” 周绪延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到:“什么怎么样?” “装什么傻!”周奶奶拍了下沙发扶手,“我是说,让她来给你当媳妇怎么样?” 周奶奶笑的开怀,又忍不住看手机,小晚发的这条朋友圈,配图是两个女孩的合影还有单人照片,文字写的“和姜雾眠美好的一天”。 她看半天才把这个漂亮的丫头和姜雾眠这个名字贴合到一起。 平时看着就很清秀了,没想到这孩子收拾出来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她就不信她孙子对着大美女就能一点都不心动? “奶奶!”周绪延放下杯子,眉头紧锁,“她是周欲晚的朋友,我又没有那样的心思,你这样背后说别人非君子所为。” “君子,去他奶奶的君子,我是你奶奶!我爱咋说咋说。” 周奶奶不吃他这一套,举起手机怼到孙子脸上,“小晚刚才发的朋友圈,你看看,姜雾眠这孩子多漂亮!” 周绪延被这张近景照片怼脸,意识到看到了什么后,耳尖刷一下就红了。 姜雾眠穿着身黑色刺绣旗袍,正在夜市摊位前低头刺绣,灯光照在她的睫毛上,像落了一层星屑,还有若隐若现的…… 周奶奶偷瞄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明天我去找小晚,先聊聊。” “奶奶!”周绪延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慌乱,“别去打扰她。” “我说去找小晚,又没说去找姜雾眠,你小子急什么。”周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孙子一眼,慢悠悠地站起身,“行啊,我不去打扰人家,那你去见我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 “奶奶,让我先休息段时间好不好?”周绪延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比开庭还累,他走向阳台,夜风拂过他的脸颊。 结婚又不是儿戏,他真的没有那个精力再去照顾一个人。 远处,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闪烁。 不知为何,他想起姜雾眠蜷缩在他车后座的样子,脆弱又倔强,像一盏风中摇曳的小灯。 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散了他身上最后一丝茉莉香气。 * 时间过的很快,姜雾眠在周欲晚家里住了快一个星期。 第一次在夜市的视频小火了一把,c站的播放量已经有二十多万了,音符上也有几千个红心。 期间她又录了两次视频,周欲晚教她怎么找拍摄角度,怎么打光线,怎么搭配服装和妆容,怎么剪视频,她的视频质量一次比一次要好。 借着周欲晚给她的推流,粉丝量也已经涨到了一万左右,后台已经有私信要约广告的,她都委婉的拒绝了。 她不想借非遗这个名头快速变现,现在她想先专注于内容和视频质量本身,等以后真正做起来,再慢慢接触商务,也能为非遗推广积累基础资金。 这个期间她做了些小饰品,主攻的方向还是大一些的主题绣品,准备多积累一些产品再去夜市销售。 中间的时候,吴秀莲打来好几次电话,劈头盖脸就骂,姜雾眠一直都接,但都是关了声音,放在一旁只专注绣东西。 打了几次的吴秀莲,发现除了电话费飙升这个结果之外,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到,盛怒的气焰烧不起了,安静了几天。 这天,吴秀莲又打来了电话,姜雾眠同往日处理的那般正要放下手机,吴秀莲的声音漏了出来—— “我把你奶奶接来了——” 姜雾眠没放下手机,听下去。 “现在就在我家里,你不是也好几年没见过老太太了吗,我还叫了一些村里姜家的近邻什么的,想请大家一块过来吃个饭,地方我让你妹妹发到你手机上,晚上记得过来,大家都很想你呢。” “……” 姜雾眠小脸气的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从未想过有人能厚颜无耻到利用老人作筹码,那股怒火烧得她眼眶发烫,挂断电话,手指攥得发白。 周欲晚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一头粉毛乱蓬蓬的,睡眼惺忪地往沙发上一瘫:“谁啊,怎么把我家乖乖媳妇儿气成这个样子,抱抱乖乖不气不气了……” 周欲晚就这么像没骨头似得伸着胳膊抱上了姜雾眠,感受怀里人瞬间僵成了木头便嬉笑着闹她:“救命!你耳朵红起来怎么这么可爱!” 第11章 她戳着对方烫红的脸颊,“以前那个总爱说我‘没教养’的高冷女神呢?嗯?” 经过这么一周的相处,周欲晚算是彻底的摸清了姜雾眠的脾气,从前的她总爱端着架子,说话拐弯抹角,动不动就挑刺。 而现在这个会默默收拾房间、记得她胃病不能吃辣、连她直播时都轻手轻脚避开镜头的女孩,简直像被仙女教母施了魔法。 周欲晚恨不得把现在的姜雾眠装进口袋里随身携带,来个性转版的金屋藏娇。 被她这么一插科打诨,姜雾眠就只剩下脸红也觉得没那么生气了。 “吴秀莲。”姜雾眠声音发紧,“她把我奶奶接来了。” 周欲晚瞬间清醒,瞪圆了眼睛:“卧槽,这老妖婆玩阴的?!” 姜雾眠咬着嘴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 奶奶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虽然原主记忆里对老太太的印象模糊,但血缘的牵绊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她肯定没安好心。”周欲晚盘腿坐起来,眼珠子一转,“不过……既然她敢摆鸿门宴,咱们就给她来个将计就计!” 姜雾眠抬头:“什么意思?” 周欲晚咧嘴一笑,凑过来压低声音:“她不是想演吗?咱们陪她演!你去了之后先装乖,让她放松警惕……” “我先提前查查,看看这个老妖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估计十有八九也是逼你嫁给老男人,之前那个姓刘的还有那个姓赵的,我都去查查,我还不信了,她能有什么途经短短一星期再找个金主。” 她冷静分析着,一边拿着手机开始呼朋唤友,姜雾眠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抿唇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有周欲晚在身边,她总是能生出无限的勇气和力量来。 姜雾眠看着认真想办法的周欲晚,粉毛乱糟糟的,却更显可爱。 她心中激起一阵涟漪,主动张开手抱住了她。 周欲晚被头一次这么主动的姜雾眠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连连回抱住姜雾眠。 一边环着人,一边举着手机继续发消息,嘴里骚话依旧不断:“我滴乖宝宝,这可是你头一回抱我啊,天惹也太可爱了吧,我要是个男的,现在就把你摁在沙发上亲到你腿发软!” 姜雾眠羞的脸发烫,抖着手从周欲晚怀里溜出来,乖乖坐在一边,不敢再有所动作,似乎生怕周欲晚真干点啥。 她是怕了。 这可比乔乔猛多了。 * 傍晚,某酒楼包厢。 姜雾眠推门而入时,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 吴秀莲穿着一身艳红的裙子,正笑容满面地给一位银发老太太夹菜。 “哎哟,眠眠来了!”吴秀莲一见她,立刻热情地迎上来,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指甲却暗暗掐进她肉里,“快,来见见你奶奶,还有咱们村里的叔伯婶子们!” 姜雾眠强忍疼痛,另一只手默不作声的从包里抽出个小小的东西,轻轻的在吴秀莲麻骨上点了一下,吴秀莲像是触电一般跳起,脸都痛成了猪肝红,大声惊呼:“姜雾眠你干了什么?!” 姜雾眠手上动作很快,谁也没看清她已经把小型电棒重新放回包里。 “啊?怎么了吴妈,可能是春天身上带静电吧,我知道错了,以后买些防静电的喷雾,您不要凶我,不要打我,我以后一定改……”她先是一脸茫然,而后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身体抖着像只无害的小兽,看样子再说下去都快要哭出来了。 包间里一群婶子嬢嬢的纷纷指责吴秀莲,“秀莲你也是的,春天身上有静电多正常,你看看你,都把孩子吓成这样了。” 还有人在地下窃窃私语:“是不是这孩子以前被吴秀莲打怕了啊,咋身上带点静电就吓成这样,我看啊,吴秀莲也不见得是个好玩意。” “可能…猛地一下被电到吓我一跳,哎哎哎你个丫头来也不知道给大家打招呼……”吴秀莲脸上骚红,连忙出声解释,捂着剧痛的胳膊,她才是最该哭的那个才是吧。 这个死丫头说什么静电,这哪里是静电,要是再狠点,她的胳膊现在都能不动了,可没有人看到刚刚那个瞬间发生了什么,她现在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徐晴阳在一旁死命瞪着姜雾眠,姜雾眠不为所动,脸上挂着乖巧的笑跟人打招呼:“奶奶好,各位叔叔阿姨好,对不起刚刚是我失态没礼貌了,让大家看笑话了。” 大家脸上都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再一对比粗嗓门声音又大的吴秀莲,大家哪还不明白,应着姜雾眠的招呼此起彼伏的回应。 姜雾眠走到姜奶奶身边,半蹲下眼中升起雾气,“奶奶。”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一亮,颤巍巍地伸出手:“眠丫头……长这么大了……” 姜雾眠连忙握住老人枯瘦的手,原主的反应带着她自己细腻的情感,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掉。 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捂眼睛跟着抹泪。 * 饭桌上,吴秀莲笑容满面地给众人倒酒,一边高声道:“咱们眠眠啊,最近可是找了个好亲事!对方是个大老板,愿意出五十万彩礼呢!” “人家说是这几天就定下来,雾眠她妈走得早,我嫁给她爹没两年也走了,当年那孩子跟着我,也是吃了很多苦,现在转眼都要嫁人,她毕竟是老姜家的,我不能让她嫁人的时候一个娘家人没有不是,这才想着叫大家过来做个见证,也好让老姜泉下安心啊。” “哎哟,五十万?!”邻座的大婶惊呼,“吴姐,你这继母当得可真够意思!” 吴秀莲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哎,我哪能要这钱啊?都是给眠眠带走的,我就盼着她过得好!” 众人纷纷称赞,姜雾眠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全是做戏。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一个秃顶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纸,脸上堆满油腻的笑容。 看到包厢里那张让人惊艳的脸,一瞬间心里就痒痒起来,乖乖这闺女比小徐给他看的照片好看太多了,真不枉费他这么多天的等待。 “哎呀,不好意思,来晚了!”他嗓门洪亮,一屁股坐在姜雾眠旁边的空位上,亲热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眠眠,想我没?” 姜雾眠浑身一僵,强忍着恶心朝奶奶那边躲开。 吴秀莲立刻笑道:“赵老板来了!正好,眠眠刚还念叨你呢!” 赵金宝嘿嘿一笑,举起手里的纸晃了晃:“各位,可不是赵某我故意来晚的,主要是去了趟医院取之前的检查单子,这不刚好赶上,今天可是双喜临门!眠眠怀了我的孩子,之前没确定,现在查出来了,哎呀老姜家也算是有后了啊!” 全场哗然。 姜雾眠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伪造的孕检单。 吴秀莲立刻变脸,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眠眠!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还没结婚就……哎哟,我这老脸往哪搁啊!” 乡亲们指指点点,眼神鄙夷。 “老姜家女儿咋是个不知羞的啊,可能是想早点攥住那五十万吧,哎都是见钱眼开的,想利用孩子拴住有钱人的心吧。” 赵金宝得意洋洋地去搂姜雾眠的肩膀,压低声音威胁:“乖乖听话,今晚就跟我回去,否则……你奶奶可经不起折腾。” 姜雾眠不动声色的躲开,垂着眼睫,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乖巧的笑。 第9章 “好啊。”她轻声说,微微一笑,声音甜软,“听说您三个月前刚做了结扎手术?需要我帮您回忆一下吗?” 全场死寂。 唯有吴秀莲和徐畅大眼瞪小眼,两人眼神交流看的出来骂的很脏。 然后她不紧不慢的从包里摸出手机,给周欲晚发消息说这个事。 周欲晚那边行动很快。 【我就知道应该是这个老不死的,问我表姐找了号码,我已经给他老婆打电话说了,等会估计就杀过去了,还有,这张单子就是在他结扎的医院找人做的,我朋友等下就把监控发过来,我等下给你转过去。】 没一会,一条视频发了过来。 【媳妇儿,整死他!】 姜雾眠忽略了她的称呼,开了包间里的电视,操作一番后,点开了视频。 电视亮起,包厢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电视屏幕上,画面中,吴秀莲和赵金宝的密谋被清晰地记录下来。 吴秀莲正鬼鬼祟祟地往医生白大褂里塞红包,她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包厢里的嘈杂:“孕检单写成两个月,b超单你找个同月份的替换上去……” 姜雾眠关掉投屏,收起手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冷得像冰。 然后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既然你们都说我怀孕了,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抽个血验验?” 第12章 她抬眸,眼神清澈无辜,却让赵金宝瞬间冷汗涔涔。 包间里一片哗然。 “我滴乖乖,今天这顿饭吃的可真精彩啊,这都结扎了还咋怀孕,吴秀莲真是陷害人家也不先查查。” “后妈就是后妈啊,装的跟真的一样,还不是想把老姜家闺女给卖了啊。” 她缓缓走到赵金宝面前,声音轻柔表情乖顺,仿佛她在说什么撒娇的话,却让听的人忍不住心生胆颤:“赵老板,听说您的夫人好像有家暴情节还是自由散打爱好者?我朋友说她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您要不,先避避风头?” 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家老妖婆来了,赵金宝的脸色瞬间惨白,额头沁出冷汗,手中的孕检单“啪”地掉在地上,今天这事要是被老婆知道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撞翻,发出刺耳的声响:“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家暴,老子在家里才是老大,她敢在我面前放个屁!” 姜雾眠歪了歪头,故作天真:“难道我记错了吗?那怎么是您结扎不是您夫人呀?”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补刀:“哦对了,您夫人好像刚从搏击俱乐部出来,还带了几个姐妹,说是想找您‘好好聊聊’。” 赵金宝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哪里还坐得住,手忙脚乱地抓起外套就往门口冲,连句场面话都顾不上说,包厢门被他撞得“砰”一声巨响,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亲戚。 吴秀莲见状,脸色铁青,尖声叫道:“姜雾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给你张罗婚事,你就这么报答我?!” 姜雾眠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吴妈,能叫你一声吴妈,是看在多年养育的份上,可您呢,三番五次想把我卖给那些老男人,你口口声声说钱全给我,可平常我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初中上完你就不让我上了,徐晴阳现在倒是上了高中,到底是为什么,你心里很清楚吧。” “自那天我从徐家离开时,就已经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今天要不是你把奶奶还有村里人叫过来,我根本就不会过来的,现在,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缓缓撕开吴秀莲虚伪的面具。 乡亲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指责吴秀莲:“秀莲,你这也太缺德了!人家孩子清清白白的,你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陷害她!” “就是!亏我们还以为你是个好继母,原来都是装的!” “老姜真是命苦啊,撇下唯一一个孩子还被人这么祸害,真是造孽啊!” “要是老姜泉下有知看见闺女被这么欺负,半夜得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索命啊吴秀莲。” 吴秀莲被骂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指着姜雾眠:“你们别听她胡说!这死丫头从小就爱撒谎,她——” “够了!”一直沉默的姜奶奶突然拍桌而起,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眠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吴秀莲,你欺负我老了糊涂是不是?!”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姜雾眠连忙上前扶住她,轻声安抚:“奶奶,别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得。” 吴秀莲见大势已去,咬牙切齿地拽起徐晴阳,喊上一直沉默的老徐:“走!姜雾眠你给我等着,以后再跟你算账!” 姜雾眠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以后村里人就没人信吴秀莲了,她的丑恶面孔,终于在今天被撕烂。 姜雾眠,趴在你身上吸血的那只蚂蟥,我今日帮你拍掉了。 * 包厢里渐渐恢复了平静,乡亲们围上来安慰姜雾眠和姜奶奶。 一位年长的嬢嬢拉着姜雾眠的手,心疼地说:“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以后有啥困难,尽管来找我们,老姜家的人不能让人这么欺负!” 姜雾眠眼眶微红,点了点头:“谢谢嬢嬢。” 饭吃过了,热闹也看了,虽然大家也挺心疼姜家这孩子的,但也只是乡里邻居那微薄的情谊,有人招呼着说要回家了,家里还有牲畜要喂,姜雾眠一一招呼着,说自己叫好了车,会送大家回去的。 大家又是一阵夸赞,姜雾眠乖乖的应着,只说回去以后也要麻烦大家多照顾着奶奶,她过几天就联系市里的疗养院,等安顿好了就把奶奶接过来。 送走了大家,姜雾眠看到奶奶在默默地流泪。 “奶奶,不哭了,最艰难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等过几天,我就把您接过来……”姜雾眠蹲着给奶奶擦眼泪,突然被老人枯瘦的手握住。 奶奶从棉袄内袋摸出个油纸包:“房产证…你爸临终前让我保管……” 姜雾眠的手指猛地收紧了。 翻开包的很用心的油布包,露出里面陈旧的暗红色本子,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停滞了一瞬,脑袋里雷声轰鸣,震颤着她的魂灵。 油纸包粗糙的触感硌着掌心,带着奶奶的体温和淡淡的樟脑味。 “这是……”她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咙里,指尖在油纸边缘摩挲出细碎的声响。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砸在泛旧的红纸封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姜雾眠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湿。 她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是要把这些年积攒的委屈都抖落出来。 她想起原主记忆中那些继母歇斯底里翻箱倒柜的夜晚,想起原主被继母找不到房产证而撒气抽的满身的伤痕,想起原主发疯一般跪在碎瓷片上翻找的每一个抽屉。 想起,女孩的父亲用温暖的手塞给她的水果糖,那时候的姜雾眠不懂,那是她最后一次触碰父亲的手温。 原来最重要的东西,一直就藏在奶奶贴身的棉袄里,像一颗被小心保存的火种,等着在最黑暗的时刻重新点燃希望。 姜雾眠缓缓跪坐下来,额头抵在奶奶的膝盖上。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那个油纸包,指节都泛了白。 原来这个女孩的父亲早就把退路埋进时光里,等着她在山穷水尽时挖到这颗糖。 * 姜雾眠带着奶奶打车回了郊外村里。 奶奶的屋子是一间老旧的平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柿子树,日光下,树影婆娑,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推开门,屋内的陈设简单却整洁,墙上挂满了泛黄的照片,姜雾眠看着照片又哭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和爸爸,他们也是收集了她从小到大的照片,全部都像是珍宝一样,好好的放进了相册里。 她一直都是在爱里长大,从不知人间疾苦,不谙世间险恶,不识人心叵测。 大概是上天想让她体验这样的人生,才让她来这个世上走一遭吧。 奶奶摘下一个相框,递给姜雾眠,“孩子,这是你和爸爸唯一一张合照,那时候家里穷拍不起相片,这还是你爸花了十几块在照相馆里拍的。” 姜雾眠指尖摩挲着相片,无意间翻过相框,背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我的眠眠,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这是那个女孩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呀。 姜雾眠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相册上,她紧紧抱住奶奶。 “奶奶,以后我来照顾您。”她哽咽着说道,“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了。” 奶奶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温柔而坚定:“好孩子,奶奶信你。” * 夜深了,姜雾眠躺在奶奶为她铺好的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里。 夜风微凉,吹散了她心头的郁结。 她抬头望着满天繁星,忽然想起现实世界中的父母。 他们是否也在某个时空,像她思念他们一样思念着她? 手机屏幕亮起,是周欲晚发来的消息:【怎么样?搞定了吗?】 姜雾眠回复道:【嗯,都解决了,奶奶把房产证给了我,吴秀莲以后再也威胁不到我了。】 周欲晚秒回:【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让我哥给你打官司,把房子要回来,白让老妖婆住那么多年。刚好还能创造机会,我媳妇儿辣么漂亮,说不定我哥那个铁树都会开花~】 姜雾眠的脸瞬间红了,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才回道:【明天一早就回去,奶奶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几天接她去市里的疗养院。】 周欲晚发来一个坏笑的表情:【行,那我等你回来~记得给我带点乡下的土特产!】 姜雾眠笑着摇摇头,关掉手机,重新望向星空。 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踏实。 * 城市的另一端。 周绪延站在律所落地窗前,手中的咖啡早已凉透。 窗外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二十二层高空的夜风裹着凉意渗入衬衫,他却觉得后颈烧得厉害。 那个蜷缩在车后座的身影像团顽固的野火,明明已经过去很多天,却总还是从晨光熹微烧到星子低垂。 第13章 拇指无意识地点着手机侧边触键,屏幕在黑暗里忽明忽灭,微信界面 停在周欲晚的聊天窗口,粉色卡通狗头像咧着嘴笑,仿佛在嘲弄他的失态。 他只是想看看堂妹的近况,恩,她小小年纪就自己一个人出去搞自媒体,二叔不放心她,总是嘱托他帮忙照看着。 他扯松领带,喉结在阴影里重重滚动。 “老大,明天要开庭的案子证据清单我整理好了。” 沈时推门而入,却被上司罕见的心不在焉惊得挑眉,“您…在看什么?” “星星。”周绪延脱口而出,随即皱眉,仿佛被自己荒谬的回答惹恼了。 他转身时,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完美掩去了眼底的波动。 “哦?是嘛,我也看看。”沈时好奇的凑过来,顺着窗户望去。 雾霾笼罩的夜空里根本看不见半点星光。 “哪有星星啊,老大你加班加的眼睛花了吧?”沈时嘟嘟哝哝的,在周绪延刀人目光斜睨过来之前,他识趣地放下文件溜之大吉。 却在关门瞬间瞥见他拿起手机,指尖悬在备注为“周欲晚”的聊天窗口上方,迟迟未落。 老大这是有心思啊,周欲晚?他听老大说过,是老大的堂妹来着,还是个很有名气的博主,咋了,老大有啥事找她还需要纠结吗? 沈时想不通,收拾了东西跟周绪延打了声招呼下班了。 后脚周绪延也带好明日开庭的东西,回家了。 到家后,一室昏暗,奶奶早已熟睡,他解开领带扔在沙发上。 浴室水声哗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面,他伸手抹开一片清明,镜中的男人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真是疯了……”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一整天,那个叫姜雾眠的女孩就像顽固的电脑弹窗,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明明是几日前的情景,他却记得无比清晰。 她低头时发丝垂落的弧度,她攥着纸巾泛白的指节,她赤脚站在晨光中翘起的那撮头发。 还有,某人朋友圈里的照片。 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了锁骨凹陷处。 周绪延想起曾经那件西装上残留的茉莉香,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猛地调低水温,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颤,冰凉的水流冲击着紧绷的背部肌肉,却冲不散脑海里那双攥着纸巾的手。 纤细的腕骨上还留着红痕,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像一排小小的贝壳。 “草。” 他是真疯了。 第10章 冷水澡的作用明显,洗完出来的他已经恢复了正常,原本略带潮红的脸上也如往常一般毫无波动。 他也已经习惯压制下所有的本能,那些躁动只在年轻气盛时得以安抚。七年来,他的人生如同一本精装的法典,每一页都工整规范,他再没让清醒时的自己失控过。 除了今日。 他又想说脏话了。 忍了忍,擦干后穿上睡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不知是谁发来的消息。 他烦躁地翻身,点亮手机解锁,熟悉的粉色卡通狗头像咧嘴笑着,是周欲晚。 消息从洗澡的时候就开始发了,他没听到。 【哥,回家了吗?】 【还在忙吗?】 新的这条:【还不回我消息,才这个点就睡了吗?不愧是我老干部哥哥啊!】 他还是没回,想到了什么,指尖悬在头像上方又触电般缩回,反复三次,像在经历某种残酷的刑罚。 他,只是看一眼堂妹朋友圈,关心一下她近况。 点开头像框的瞬间,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详情页里“朋友圈”三个字像法庭上的证物标签,刺目得让人无法忽视,食指悬在上方,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嗡——”手机突然震动,惊得他险些脱手。 周欲晚的消息弹出来:【哥!有个忙找你帮,姜雾眠的事,你什么时候有空了看到就回我或者给我打电话,当然白天的时候你可能找不到我,一定记得联系我哦】 仿佛被窥探到内心深处,那三个字烫的他眼睛一痛,猛地按下锁屏键,黑暗中只剩自己粗重的喘息。 七年来,他拒绝过市长千金的音乐会邀请,撕碎过委托人夹在案卷里的酒店地址,甚至能用《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吓退投怀送抱的实习生。 可现在,他像个初尝禁果的少年,为窥探一个女孩记录之下另一个女孩的日常照片而浑身战栗。 这种窥探的欲望让他感到耻辱,仿佛在背叛自己坚守多年的原则。 可胸腔里躁动的灼热感骗不了人,他这辈子,就对这个女孩产生过这样该死的好奇。 只看一眼。 重新打开手机,迅速操作,指尖落下,法律人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碎成满地残渣。 页面刷新时他的心跳快得离谱,然后——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搭配上周欲晚朋友圈背景图那张古风闭眼双手合十的莲花女孩,满是嘲讽意味,周绪延猛地将手机反扣在床头,仿佛那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期待落空的空虚感来得猝不及防,比败诉还要令人烦躁。 冷静了一会,周绪延忽然嗤笑一声,蓦地想起上周代理的一个离婚案,明明没有什么联系,他却清晰的记得,当时原告哭着说“至少让我看看孩子照片”,他当时冷静得像在进行法条诵读:“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八十四条,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不因父母离婚而消除*……您不用担心以后会见不到孩子……” 但此刻,他忽然懂了那种剜心蚀骨的,痛。 他又想起她站在晨光里对他做的口型“加油,周律师”,当时觉得可笑,现在回想起来,却像一颗薄荷糖,在心底慢慢融化开来,泛起丝丝凉意。 不知何时睡着。 梦境来得汹涌而隐秘。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手机屏幕无人操作却自动亮起,那个他想看却被挡在外面的朋友圈如银河瀑布般倾泻而下—— 她系着围裙烤饼干,鼻尖沾着面粉,娇笑着躲开伸来点她鼻尖的手指…… 她蜷在沙发上看《刑法总论》,脚踝在暖光里白得晃眼,笑意绵绵的朝他勾动着脚丫…… 她穿着那件黑纱刺绣旗袍,纤细的脖颈下锁骨的凹陷清晰可见,仿若盛着细碎的星光…… 他着魔般点开最后一张。 照片突然活了,她的睫毛轻颤着抬起,眼底浮起雾气,领口的黑纱无风自动,若隐若现的露出细嫩沟壑…… “周律师。”她忽然贴过来,茉莉香气缠绕着他的呼吸,“你在看哪里?” 理智的堤坝轰然崩塌,他看见自己的手扯开那块该死的黑纱…… 指尖下的肌肤比羊皮卷宗还要细腻,女孩没有躲,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像那日清晨被他惊醒时的模样。 她的呜咽声像小猫一样,抓挠着他这七年来精心构筑的牢笼。 身后抵靠的书架上层层法典纷纷坠落,《婚姻法》在她白瓷般的脚踝处摊开,若是他低头看看,就能看到这一页上第一百零四条,被一旁碰洒的红酒浸透了的“禁止家庭暴力”字样。 …… 熟悉的感觉迅速从尾椎骨窜至大脑,周绪延猛地惊醒。 窗外泛着靛蓝色的晨光,被子下的异样感让他浑身僵硬。 掀开被单时,他盯着床单上的狼藉,仿佛目睹了凶案现场一般,那片深色痕迹更是像一纸罪证,宣告着他坚守的防线全面溃败。 这也是七年来第一次,严谨自律的周大律师,在清晨六点狼狈地卷起床单冲向洗衣机。 浴室里,冷水哗哗冲过发烫的脸,才让他稍稍清醒,洗衣机的轰鸣声却怎么也盖不住那记忆中甜腻的喘息,他瞥见浴室镜中男人的眼尾依旧微微泛红,仿佛还残留着梦境中失控的欲色。 “伪君子。”他对着镜中人冷笑,一拳砸在雾气朦胧的镜面上,裂纹如枯枝疯长,将那张精心雕琢的脸,撕扯成春日里最狼狈的风景。 * 第二天清晨,姜雾眠早早的起床,帮奶奶收拾了屋子,又去村里的集市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临行前,奶奶塞给她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刚蒸好的馒头和自家腌的咸菜。 “路上吃,别饿着。”奶奶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满是不舍。 姜雾眠抱 了抱奶奶,轻声说道:“奶奶,您等我,过几天我就来接您。” 奶奶点点头,目送她坐上回城的班车。 车子缓缓启动,姜雾眠透过车窗,看到奶奶一直站在路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车子驶过田野,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姜雾眠握紧手中的房产证,这个小小的本子,重量很轻分量却很重,是结束,也是开始。 第14章 * 洗衣机发出结束的蜂鸣声时,周绪延正用毛巾狠狠擦着头发。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上,凉意却压不住皮肤下躁动的热度,镜面上的裂痕将他的倒影分割成扭曲的碎片,就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理智。 手机在卧室响起,他盯着来电显示的粉色头像看了三秒才接起。 “哥!!!我就知道你肯定起得早,咱俩作息还是有这么一会儿能契合的上的嘿嘿。”周欲晚的声音活力十足,一点都不像通宵了的人,“姜雾眠遇到麻烦了,她那个恶毒继母你晓得伐,俺昨天晚上说让你帮忙的事,就是……” “说重点。”他打断道,声音比平时低了不少。 “哦!”周欲晚明显被呛到,“大清早的脾气这么差!哼,看在找你帮忙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就是她需要个律师帮忙打房产官司,就跟你一个小区的那套房子,是她爸爸留下来的,昨天她奶奶把藏起来的房产证给她了。” 周绪延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电话那头,堂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姜雾眠如何智斗继母的壮举,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一般轻轻敲在他太阳穴上。 他忽然想起梦里那抹在黑纱下的若隐若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哥?你在听吗?” “把材料发我邮箱。”他干脆地挂断,却在放下手机时发现掌心全是汗。 窗外,晨光已经驱散了最后一丝雾气,周绪延系好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镜中的男人重新变得一丝不苟。 只有他知道,这本精装法典的扉页上,已经被画上了一朵歪歪扭扭的茉莉花。 * 306路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过从田间穿过的公路,姜雾眠将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窗外冒出绿尖儿的漫野。 怀里的布包散发着馒头的甜香,房产证坚硬的边角硌着她的肋骨,这种轻微的疼痛让她感到真实。 换乘一班车之后,没一会儿“金波街万达广场到了”公车到站提醒的声音便响起。 姜雾眠下了车,站在广场上前给周欲晚发消息。 屏幕上方突然弹出来一条新闻推送——《非遗刺绣大师陈廊作品拍卖再创新高》,配图是幅拙劣的牡丹绣样。 她疑惑地皱皱眉,这水平连母亲学徒时期的作品还不如,却能拍卖出远超母亲作品的价格。 这个世界的刺绣水平难道比现实世界低吗。 正疑惑着,手机震动,周欲晚回复:【你回来啦!刚好,我刚刚给我哥打电话说了房子的事,他答应帮你打官司啦!】 后面跟着三个欢呼的表情包。 姜雾眠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着。 她的目光落在“我哥”两个字上,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随即又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要冲出胸腔。 “他答应……”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忐忑。 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变得模糊,她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 广场上嘈杂的人声仿佛一下子远去了,只剩下心脏在耳边咚咚作响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手指抓着布包的边缘,房产证坚硬的棱角抵着她的掌心,提醒着她现实的重量,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双镜片后深邃的眼睛。 其实昨天周欲晚跟她说要找周绪延帮她的时候,她明明可以直接拒绝,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选择了不回应。 甚至暗暗隐藏着期待,这样,哪怕是被拒绝了,她也不会觉得很难过。 但他竟然真的答应了,姜雾眠心中充满了期待被充分回应的满足感。 然后她忽然想起,送去干洗的西装她还没去取回来。 完了。 等见到周律师,她一定会,好好道歉。 第11章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区广场上的时候,周奶奶正牵着柯基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的呵斥一下调皮的小狗。 广场中央的“情报中心”早已聚齐了一群已经吃过晚饭的大爷大妈,三两成群的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说着话,瓜子皮伴着唾沫星子乱飞。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老吴家那个继女,昨天在酒楼闹出好大动静,我的天啧啧啧!”碎花衫胖妇人咂舌歪着嘴,双眼带光。 “可不是嘛!”另一位卷发大婶接茬,“吴秀莲又想给她找个大款,谁知道那丫头当众就揭穿了吴秀莲的阴谋,那个什么厂的老板,听说都被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跑了!” “要我说,那丫头也是个厉害的,平时看着温温柔柔,关键时刻一点也不含糊。”有人感叹道。 周奶奶原本只是路过,听到“姜雾眠”三个字,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她假装整理狗绳,耳朵却竖得老高。 “你们是没看见,啧啧,眼神跟刀子似的!”碎花衫妇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好像她亲临现场似得,“吴秀莲当场就蔫了,灰溜溜地跑了。” “那是她活该,谁让她住着人家老姜的房子还祸害人家闺女,哎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套房子原来是老姜家的,俺家搬来的早,我一直都知道,天天听吴秀莲吹,还以为老姜临死前把房子过户给她了,没想到还鸠占鹊巢霸占着呢。” “我滴个乖乖,吴秀莲这也忒恶毒了吧,怪不得把人家小姑娘逼成这个样子。” 周奶奶心里一动,想起那天在周欲晚朋友圈看到的照片,小姑娘低头刺绣的时候温温柔柔的,跟这群人嘴里说的“厉害丫头”完全不一样人式的。 “哎哎哎,还有件事你们听说没,那个吴秀莲昨天从酒楼回来,半夜的时候上医院了,哎哟听看见的人说,那个胳膊肿的老高,疼得直哎哟,也不知道咋回事。” “我就说半夜听见有个女的嚎的跟哭丧似得……”想到一种可能,这个大妈忽然吓得一激灵,声音不由得打颤,“乖乖,冷不丁的,该不会是老姜爬上来报复吴秀莲来了吧……” “哎呀哎呀,咋叫你一说,能吓人诶,别说了别说了,怪吓人的。” “那丫头命也是苦,爹妈走得早,跟着继母受尽欺负,现在好不容易翻身,可家里也没个依靠,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哦……” 周奶奶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想起自家孙子,同样是早早没了父母,独自扛起家庭重担,一股莫名的怜惜涌上心头。 * 回到家,周奶奶发现周绪延罕见地早早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她放下狗绳,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周绪延头也不抬地问。 “唉,还不是姜丫头的事。”周奶奶偷瞄孙子的反应,“听说她昨天在酒楼大闹一场,把吴秀莲的阴谋全揭穿了。” 周绪延翻文件的手微微一顿,又很快恢复如常:“哦。” 周奶奶撇撇嘴,继续添油加醋:“那丫头也是可怜,从小没爹没妈,被继母欺负得够呛,现在好不容易撕破脸皮闹翻了,可一个姑娘家,以后没个依靠怎么行……” “法律会保护她的权益。”周绪延语气平静,听起来没什么波澜。 “法律是法律,可生活是生活啊!”周奶奶趁机坐到他身边,“阿延,你说……她会不会需要个律师帮忙?” 周绪延合上文件,抬眼看向奶奶:“周欲晚已经找过我了。” “真的?”周奶奶眼睛一亮,“那你答应了吗?”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起身走向书房,“她是周欲晚的朋友,我卖个面子。” 周奶奶愣在原地,随即笑得合不拢嘴,什么卖面子啊,自家孙子什么性子,他不想干的事谁逼他也没用,她心里可清楚的很! 她小跑着追到书房门口,继续添柴加火:“阿延啊,其实我觉得姜雾眠那丫头真的挺不错的,长 得俊,手又巧,还聪明,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多好一姑娘啊……” “不如我去跟晚晚说说,让她组个局你俩相相看……咦不对,你这不就帮她打官司呢吗,这就是个天然的相亲局吗,哎呀我的老天爷,这真是巧了呀!” 周奶奶越想越兴奋,那边周绪延也不搭话,她自顾自说着。 忽然又想到姜雾眠的家世,开始担忧起来,竟开始劝孙子:“不行不行,阿延啊,你可别真看上那姑娘了啊,这个女孩不是良配啊,要是你真娶回来配不上你,要学历没学历,要家庭没家庭,也就是长相还说得过去,但是性格也不好啊……” “听她吴妈说这女孩子性格妖魔的很,表面上看起来乖巧说不定都是装的,不好啊,不好!” 周绪延却听笑了,他转过椅子淡然道:“行不行的,您自己想通了就行,反正我不急。” 周奶奶一听这话来气了,“啥你不急,你不急我急!你要气死我,给你相了那么多,你哪个都不见,你那个小助理都说多少主动追你的,你也不愿意,你说说你到底要啥样的?!再挑挑拣拣,你都多大年纪了!” 第15章 “我哪挑了?我不挑。” “你还不挑?!” “是不挑,您觉着不行的,我都觉得挺好。” 周奶奶瞪大眼睛,一时语塞,她盯着孙子看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去安排,你可别反悔!” 周绪延转过椅子,奶奶也没再缠他。 只是,打开了卷宗,视线似乎落在那行行密密的文字上,却总觉得没有一个字眼进入了脑子。 * 夜色渐深,万达公寓里,周欲晚出去玩了,只剩下姜雾眠一人。 若是从前,这样的场子原主定会黏着非要跟去。 但此姜雾眠已非彼姜雾眠,她一听那场子的性质,手摆得仿佛开了三倍速,连连摇头。 周欲晚不勉强她,出门前还妖娆地靠在门框上冲她飞吻:“媳妇儿,晚上自己吃饭哦,也不用等我回来,你先睡,我得玩到两三点才回来呢!” 姜雾眠吃过饭,专心绣着一幅动漫经典场景《踩水的薇尔莉特》,又按照周欲晚教的方法,用剪辑软件将制作过程录下来,配上舒缓的音乐发布到账号上。 等一切忙完,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这才惊觉已经十二点多了。 作为作息规律的乖乖女,她平时十点钟就上床睡觉了,今天却因为剪辑不熟练,沉浸其中完全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好在做出了成效,今日事今日毕了,她心满意足地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 刚翻了个身,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轻轻嗅了嗅,想起这是下午从干洗店取回的西装散发的味道。 独属于他的味道早已在绦洗中淡去,只余下清淡的洗衣液香,若有若无地缠绕在枕边。 这味道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它的主人。 明天必须要去还衣服了…… 她咬着唇,思绪纷乱。 别人帮了她,她至少要礼貌周到,应该亲自登门道谢,可一想到可能会遇见周律师的奶奶,她就忍不住退缩。 周欲晚说过,老太太催婚催得紧,要是看到她拿着周律师的衣服上门,会不会误会什么? 可如果让周欲晚帮忙还的话,又显得没有诚意…… 衣服拖了这么久才还,本就失礼,若再避而不见,岂不是更不合适…… “到底该怎么办啊……”她小声嘟囔,要纠结死了,把脸埋进枕头里。 姜雾眠翻来覆去,破天荒地失眠了。 窗外偶尔传来车辆驶过的声音,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盯着光影下挂在衣帽架上的西装,脑海里却浮现出穿在他身上的样子。 剪裁线条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修长的手臂,还有那截若隐若现的腕骨。 她甚至能想象到当他抬起手整理领带时,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扯住,舒缓着对喉结的压迫感,而喉结也因为惯性而上下滚动着…… “啊!”她突然轻呼一声,猛地用被子蒙住头。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象让她浑身发烫,连耳尖都红得像是要滴血,她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不知羞耻地去想象一个男人的身材…… 被窝里的空气渐渐变得闷热,可她还是不敢探出头来,仿佛一掀开被子就会被谁窥视到她那些羞人的念头。 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得厉害,咚咚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好没出息……” 她咬着被角小声嘀咕,手指无助的紧抓着被沿,明明只是还衣服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会想到这些…这些…… 可脑袋有自己的想法,似乎不受她的控制,清晰地在回忆着那天他递来纸巾时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给自己披上西装时被他完全包裹住的温暖。 这些细节像是被刻意烙印在记忆里,此刻全都鲜活地浮现出来。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停下来。” 她在被窝里使劲摇头,仿佛在给自己施咒一般,试图把这些画面甩出去。 可越是抗拒,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他俯身时马甲勾勒出的腰线,转身时衣摆划出的弧度,和他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睛…… 姜雾眠猛地坐起身,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她需要冷静,需要…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目光扫到床头的水杯,她一把抓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冰凉的液体总算让发烫的脸颊降温了些。 可当她重新躺下,目光却又不自觉地飘向那件西装。 月光下,它静静地挂在衣帽架上,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她那些不该有的遐想。 “明天,明天一定要早点把衣服还回去。”她小声对自己说,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不然,她会疯的。 扛不住生物钟的身体,终究还是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朦胧之间,似乎听到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是晚晚回来了吗,她迷迷糊糊的想。 第12章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还夹杂着几声甜腻的轻笑。 客厅的灯被打开,亮光从门缝里透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光影。 “裴西洲,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喜欢你呀,你好可爱。” 是周欲晚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紧接着是一阵扑腾声,应该是她没站稳裴西洲去扶她。 然后是扑倒在沙发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周欲晚将裴西洲压在了身下,手指不老实的在他胸膛上轻轻划着圈,“对姐姐投怀送抱呀小西洲~” 裴西洲耳尖透红,架着胳膊撑起她,声音低沉:“晚晚,别闹,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睡觉……” 周欲晚手指从胸口移开,按在他一张一合的唇瓣上,声音迷离:“谁说我喝醉了,我没喝醉,三杯白酒五瓶啤酒,我才没喝醉……你的嘴巴在动诶,它说让我亲亲。” “别,晚晚,别闹,你朋友还在呢……”裴西洲抗拒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很怕被听到。 卧室里姜雾眠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她僵在床上,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这不是…这不是原著里周欲晚和裴西洲的…… 完了她误入某些场景了。 现在跑来得及吗,姜雾眠视线朝窗口看去。 呜,不行,窗户有防盗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十九楼。 姜雾眠翻了个身,轻轻抽了两张抽纸,塞进耳朵了,把红透了的脸深深地埋进被子里。 “没事啦。”周欲晚吃吃地笑着,声音黏糊得像融化的蜜糖。 “眠眠最近可乖了,睡觉特别老实,不管我在外面怎么闹腾她都不会醒,真的可爱死了。” 姜雾眠感觉这些物理隔音手段都没起作用,反而蒙上了更暧昧的若即若离。 她的脸又开始发烫,死死攥着被角,一动不敢动。 裴西洲闻言,心中不知为何莫名涌起一股醋意,声音委屈巴巴的:“你最近,不爱找我了,总和她黏在一起……” “哎呀,你连女孩子的醋都吃?” 周欲晚的笑声里带着悠扬,“不过眠眠确实很可爱嘛,又乖又软,我可喜欢抱她了,你俩能带 给我的快乐不一样,小西洲别再吃醋了哦,小心姐姐我欺负你哦。” 衣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伴随着偶尔的喘息和轻笑,姜雾眠死死闭着眼睛,恨不得立刻消失。 “姐姐……那里,不行,别…别在这里……”裴西洲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没事的~”周欲晚的声音越来越近,“眠眠睡得很熟的…” 姜雾眠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仿佛要震破耳膜,她从未如此后悔过自己没有早点睡着。 她终于在一切都还未热烈之前,成功给自己催眠催过去了。 * 由于昨天晚上的荒诞,姜雾眠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一直到十点多才自然醒了,想着周欲晚还在睡觉,便轻手轻脚地起床了。 她换上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把西装仔细叠好装进纸袋,又犹豫片刻,将之前想送给他的茉莉花书签轻轻放了进去。 从卧室出来走下楼梯,姜雾眠打量着这个五十多平米的复式小公寓。 她由衷的感谢这套户型的装修风格,让她避免了不能独处一室的尴尬时刻。 不过经由昨日一役,她对某方面因单纯而造就的迟钝神经,深刻地领悟到《蚀骨危情》的战斗力。 痛定思痛,她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周欲晚说她想搬出的想法。 不,最好今天就能找到房子。 恩。 如此想着,看到拿下来的纸袋,又开始头痛起来。 今天黄历是不是不太好,她要同时在一天内做两件最难的事。 看看周欲晚紧闭的房门,想她应该下午才会起来,姜雾眠叹了口气,瞪圆眼睛抿紧嘴巴给自己打气。 当她站在周绪延家楼下时,那股撑着她一路过来的勇气好像慢漏气一样,只够支撑到这儿了。 第16章 她攥着纸袋和水果袋子的手指微微发紧。 最终她还是决定趁周律师去上班的时候过来,面对一个人,总比面临两个人处境要好得多。 他那么沉稳话少的人,他的奶奶一定也是一个温柔寡言的可爱老太太吧。 如此想着,姜雾眠那个名为勇气的气球,鼓鼓囊囊的又慢慢膨胀起来了。 * 小区里另一栋楼里,传来了砸碎碗筷的声音。 不是别人家,正是吴秀莲恼羞成怒的声音。 “也不知道那个小贱人那天使了什么手段,弄得我的胳膊现在还是疼的,三十万三十万飞了,五十万五十万眼见着要到手了,又飞了,我真是小看这个姜雾眠了。” 她盯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台上经年的油垢,焦灼不已。 她本想着头一回是姜雾眠自己逃掉的,还泼了人家咖啡,才惹得刘老板不高兴不要她了。 第二回她还专门使了点小手段,想的就是一击致命省的像上次那样闹出幺蛾子,只要是水到渠成,被脏了身子,姜雾眠就彻底跑不掉了,还不得乖乖听话。 哪想到,她竟然能搞到医院里的监控,若非她背后有人,她怎能弄到医院的监控…… 吴秀莲想不明白,“她难道背后真有人不成?她还能认识什么人啊,初中不上学了就在小区旁边的超市上班,她认识的人我全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晴阳上学去了,徐畅爷俩上班去了,就她一个人在家里转来转去,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个丫头,她越来越有能耐了,得赶紧趁她翅膀还没长硬……哼,那么护着那个老婆子,我还不信拿捏不了她了。” 得赶紧连哄带骗的把她卖掉,长那么好看男的各个都抢着要,就是先上车后买票,先把男的彩礼收了直接领回家睡觉,那些男的都会同意的。 剩下的随便他们怎么办婚礼领证的,都不是她该考虑的事。 如此想着,吴秀莲的心情顿时开阔多了,哼着曲优哉游哉的刷着碗筷。 视线随便朝楼下看着,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让她一下丢开碗筷,“姜雾眠那个死丫头还敢来,这次你可别想再逃走,徐畅不是一直想着要上她,趁老徐不在家,呵呵,看这次还能有谁再帮你……” 说着去打徐畅的电话。 * 另一边,当姜雾眠气喘吁吁的爬上六楼,站在了周绪延家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心理建设了一番后抬手准备敲门。 然而,指尖还未触到门板,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哎呀,天哪!”周奶奶手里拎着菜篮子,正准备出门,一开门没料想到有人站在门口,惊得后退半步。 姜雾眠也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差点没抓紧手里提的袋子。 惊魂未定的看清来人后,老太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也不问缘由先招呼人进家里:“这不是姜丫头吗?快进来快进来!” 姜雾眠被这热情惊得后退半步,耳尖瞬间红了,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周奶奶好,我是来还周律师的衣服的,就不打扰您了……” “还什么衣服啊?先进来坐,不打扰一点都不打扰!”周奶奶一把拉住她的手,热情得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孙女,天知道她正盼着她来呢。 “阿延那孩子也真是的,衣服还要你亲自送回来……诶不对,你们已经认识了吗?”说着客套话,周奶奶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来还衣服,意思是之前他俩已经接触过了啊,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都到了可以借衣服的程度了。 周奶奶心中不由地惊喜,更热情了,面上笑呵呵的半拉半拽地将姜雾眠带进屋里。 来都来了,她还能叫机会就这么溜走嘛,“来,小姜呀,坐坐坐。” 姜雾眠将纸袋和水果放下,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小学生。 她本想放下衣服就走,可周奶奶的热情让她完全找不到开口说离开的机会。 另一旁周奶奶笑眯眯地打量她,越看越满意,这姑娘长得水灵,性子也乖巧,配自家那个犟种孙子正合适。 “你先坐着,奶奶去给你洗水果。”周奶奶转身要进厨房。 姜雾眠连忙起身,“奶奶,您不用忙了,我……” “哎呀,小姜你太客气了,都到奶奶家里来了,就多陪我这个老太太说会话再走嘛,你看我一个人天天在家里摸来摸去的,多无聊啊。”周奶奶善观色,一下就抓住了小姑娘的命门。 如此一说,原本要辞行的姜雾眠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哪里还敢再提要走的事,局促不安的坐回沙发上。 到了厨房后,周奶奶把水果放在一旁不急着洗,掏出手机,贴近手机小声的给周绪延发语音消息:【哎呦哎呦,阿延呐,奶**晕的不行,快站不住了,你回来看看我啊!】 发完消息,顺手把手机关机,动作行云流水。 另一边,周绪延刚结束一场庭审,手机突然震动。 看到奶奶的消息,他眉头一皱,立刻拨通电话,却无人接听。 想到奶奶年事已高,他不敢耽搁,匆匆交代沈时几句便驱车回家。 这边,周奶奶一边洗水果,一边探头问:“小姜呀,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呀?” “啊?不用麻烦了……”姜雾眠连忙摆手。 “不麻烦不麻烦!”周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阿延那孩子就喜欢吃橘子,你也喜欢吧?” 姜雾眠乖巧点头,心里却暗自焦灼,本打算还完衣服就走,却被周奶奶拉住了开始唠家常。 洗完水果的周奶奶很自然的坐在了她的身边,亲昵的拉住她的手。 “阿延这孩子啊,从小就很懂事,特别孝顺,工作也认真,就是太要强了,不肯求人一点,有事全都自己咬牙扛下来……” 周奶奶叹了口气,眼眶微红,“他爸妈走得早,妹妹又生病,这些年他一个人扛着,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看得我心疼啊……” 姜雾眠听着,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她想起那天在车里,他沉默地递给她外套的样子,还有清晨站在车外等她醒来的身影…… “他其实……很好的。”她轻声说道,声音软软的,带着不自觉的心疼。 周奶奶见她眼眶微红,以为她被感动了,连忙趁热打铁:“是吧,是吧,你看你也说他好吧,奶奶觉着你也是个好孩子,你要是觉得阿延还行,不如你俩处处看?你看咱们还都住一个 小区,多有缘分啊!” ……啊? 姜雾眠瞬间僵住,有些慌了神,耳根烧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奶奶,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呜呜,她预想到的情景里,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夸张呀。 “哎呀,奶奶知道,你们年轻人都觉得害羞嘛!” 周奶奶笑得像只老狐狸,语气却充满了担忧,谆谆善诱地说道,“你看你继母总想把你嫁出去,你别看前两回你都躲过去了,奶奶是过来人,吴秀莲这个人,奶奶还是知道的,你只要还没对象,你继母就能一直打你的主意,你脾气又好肯定缠不清她……” 周奶奶的话让姜雾眠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霾,可她下一句话却话锋一转:“但你看啊,要是你跟阿延在一起了,她肯定就再不敢动歪心思算计你了,是不是还蛮划算的。” 让她猝不及防,差点被从沙发上站起来,完全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拐到这个方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就在这时,大门被猛地推开—— 第13章 周绪延站在门口,呼吸微乱,显然是一路赶回来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奶奶的身影。 然而,客厅里却坐着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姜雾眠。 她穿着浅蓝色连衣裙,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她身上,衬得肌肤如玉,她怎么在这里,镜片后的眸光闪过一丝诧异。 姜雾眠见他忽然出现,愣住了,旋即慌忙起身,将之前放在一旁的纸袋子带倒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了出来。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下一秒,莫名的氛围流动却在两人之间流转。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梦境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叠,让他一时分不清虚实,留意到东西掉落,惯性弯腰去捡,而姜雾眠则羞得满脸通红,也慌忙蹲下身去捡散落的东西。 指尖却不小心的触碰。 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两人同时缩回手。 周奶奶看着两人之间的氛围,在一旁捂嘴偷笑,见状,立刻站起身,笑眯眯地说道:“哎呀,阿延你怎么回来了?我正和姜丫头聊天呢!” 周绪延无奈地看了奶奶一眼,心知自己被骗了,老太太却笑得一脸无辜:“既然回来了,就陪姜丫头说说话,奶奶去买菜,给你们做好吃的!” 第17章 “奶奶,不用了……”姜雾眠连忙起身,却被老太太按回沙发上。 “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尤其是别对阿延客气!”周奶奶拎起菜篮子,冲孙子使了个眼色。 说完,她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速度溜出了门,还不忘贴心地带上了门锁。 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姜雾眠:“……” 周绪延:“……”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姜雾眠攥着裙角,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 她鼓起勇气抬头,却见周绪延正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辨。 “周律师,我是来还你的衣服的,之前送去干洗了……”姜雾眠艰难开口,声音细如蚊呐。 注意到刚刚因触碰而被忽视的衣服,连忙捡了起来。 还好没落到地上被袋子兜住了,不然又要洗一次,她岂不是还要再面临一次今天这个境况。 不过也、也挺好的,还能再见他一次…… “叫我名字吧。”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姜雾眠一怔,耳尖更红了:“周、周绪延,谢谢你……” 他弯腰捡起她没留意到的另一个小东西,目光在那朵栩栩如生的茉莉花上停留片刻,“这是?” “是、是我绣的,是个书签……”姜雾眠低着头,不敢看他,“送给您,是之前在夜市上卖小东西剩下的……” 她没敢说是自己专门绣了留着送给他的。 周绪延捏着这个似乎不久之前还沾染着她体温的小物件,指尖微颤,将书签小心收进口袋:“很漂亮,谢谢。” 气氛似乎又陷入了如刚才那般的沉默,周绪延的手机响了,他先向姜雾眠示意了下,见她懵懂的点头,才走开一些接起。 “奶奶,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叫你回家都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昨天自己说的,你说你不挑,还觉得人家小姜姑娘挺好的,我就把人给你叫来咯。剩下的你给我看着办,办不成你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 是,确实是他昨天晚上刚说的…… 虽然是实话,但,那也同样是应付奶奶的权宜之言。 他几乎脱口而出:“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呢?这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就行的。” 奶奶那边回应的很快:“什么一厢情愿,什么你一个人,我刚才都问过人家小姜了,人家都答应了,你一个大男人还在这儿扭扭捏捏的,算什么样子,你要是这样,出去可别说是我孙子啊!” 她、她答应了? 周绪延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镜片后的眸光骤然一颤。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客厅里的女孩,似乎出于礼貌,她的目光并未朝这边看分毫,他得以光明正大的窥探她。 不似那日,想看,却看不到。 姜雾眠正低头整理着纸袋,方方正正的叠起来,又用手轻轻捋过,一丝不苟的模样,像是对待什么珍视之物。 一如那日车前她递给自己的纸巾那般。 一缕发丝调皮的从她耳后垂落,露出微微泛红的耳尖,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 “她,真的答应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电话那头周奶奶忍着笑,促狭道:“是啊,答应了的,你奶奶我还能骗你不成?!” 周绪延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他看见姜雾眠无意识摩挲纸袋边缘的手指,想起前夜梦里她仰头望过来时湿漉漉的眼睛,西装裤下的长腿不自觉地往前迈了半步又硬生生停住。 “奶奶。”他突然对着电话沉声道,嗓音比平时哑了几分,“您确定没…误会?” “哎哟你这孩子!”周奶奶急得直拍大腿,“人家亲口说的,她说挺好的,这还能有假?” 这句话像颗火星坠入了干草堆,周绪延只觉得胸腔里轰然烧起一片灼热,他抬手松了松领带,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和梦里如出一辙,又立刻僵住。 电话里奶奶还在絮叨:“我看那丫头脸红得都快冒烟了,肯定是心里……” “我知道了。”他打断道,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似乎这些字眼只要说出来,有什么东西就会挣扎而出,“先挂了。” 挂断电话的瞬间,周绪延发现自己的掌心竟沁出一层薄汗。 他垂眸看着胸口口袋里露出半角的茉莉书签,忽然余光看到昨天洗的那团皱巴巴的床单还晾在阳台上,那些被他刻意压制的梦境碎片,此刻全都鲜活起来,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他看见自己长腿迈出,听见声音从胸腔中盘旋而上:“姜雾眠。” 她下意识抬头,小脸上似乎还带着疑惑,嘴巴微张,在对上他视线的瞬间,心跳却不知为何骤然加速。 他缓步走近,在她面前停下而后半蹲着视线与她平齐,西装裤的布料因动作而微微绷紧。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不是你答应和我结婚了,不是奶奶说你同意了。 而是。 你愿意吗? 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姜雾眠呼吸一滞,脸瞬间通红,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裙角。 虽然事出突然,但周奶奶似乎已经给她铺垫得足够多了。 她听得明白刚刚周奶奶的暗示,也明白周绪延此刻的提议并非出于爱情,而是如周奶奶说的那般各取所需。 他需要应付奶奶的催婚,而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盾,逃离继母掌控的同时丰满羽翼。 等到她真正可以翱翔的时候,她才能飞向真正属于自己的蓝天。 可即便如此,当他这样直白地问出这句话时,她的心脏仍旧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周律师,你是认真的吗?” 周绪延垂眸 看她,目光深邃而沉静:“我从不拿婚姻开玩笑。”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你继母不会轻易放过你,而我也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伴侣,让奶奶安心。” 姜雾眠抿了抿唇,睫毛轻颤:“所以……我们是各取所需的,假结婚吗?” 他愣了一瞬,听不出她真正的情绪,似乎担心刚刚的话语会引起她的不悦,补充说道:“你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原谅我的冒犯之言。” 姜雾眠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向来冷静自持的周律师会突然道歉,她连忙摆手,唇瓣轻抿了一下:“不、不是的……我没有不愿意。”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不安的放在膝上:“我只是,有点意外。” 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侧脸上,能看到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和微微泛起的红晕,周绪延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轻颤的睫毛上,像是蝴蝶振翅般轻挠着他的心神。 他声音冷静,像在陈述合同条款那般:“我会给你提供住所、经济支持,以及法律上的保护,你可以继续读书、工作,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虽然名义上的婚姻是各取所需,但我会保障你的自由。法律上,我们平分风险,生活中,你无需畏惧任何人。” “那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你的意思是?” 她抬眸看他,轻声问:“那你呢?你需要什么?” 周绪延沉默了一瞬,镜片后的眸光微动:“我需要一个能让奶奶安心的‘妻子’。” 恩,仅此而已。 他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能让奶奶不再为他担忧,不再日夜惦记着他的婚事,不再因为妹妹的病而自责,而且,还不用真正履行该有的夫妻义务,除此之外,他能给予他所能给予的全部照拂。 姜雾眠看着他,忽然想起他帮她拦下的巴掌、他递来的纸巾,想起那晚他借给她车,想起他站在晨光里对她说“睡得好吗”。 他看似冷漠,却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刻,给予她恰到好处的帮助。 她清楚自己面临了什么,在做什么,在说什么。人人都说她很乖巧,可她心里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又能为此做什么,谋定而后动,若是形势所需她也可以放手一搏。 正如此刻这般。 姜雾眠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直视他:“我愿意。” 说完这三个字,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又飞快地补充道:“那我们这算是合作关系吧,虽然名义上是婚姻……不过既然是合作,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条件说清楚一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绪延的嘴角就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旋即收起一切表情,他微微颔首:“当然,我们可以拟一份协议。” “那,第一。”姜雾眠垂眸掰着手指,认真地数着,“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第18章 “好。”他应。 她说:“第二,如果将来任何一方想要结束这段关系,另一方需要配合不得阻拦。” “……”这次周绪延没有第一时间应她,姜雾眠疑惑的仰头望向他,睫毛扑闪着在等他的回答。 第14章 不过也就是停顿了这么一瞬,下一秒,周绪延应:“好。” “第三……”被这么一打断,姜雾眠突然卡壳了,脸红着说,“我还没想好,以后…以后再补充可以吗?” 他依旧应:“好。” 阳光透过纱帘,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姜雾眠忽然注意到他睫毛在镜片后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原来,他的睫毛这么长啊,像婴儿那般挺直而又带着柔软卷翘。 “对,我想起来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声音不自觉地放软,“这个不是协议的内容,就是……我想继续学习,想把学历提升上来,可能会买很多书和资料,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原主的学历实在是太低了,她以后有想做的事,需要把学历提升上来。 而且,她也可以通过学校快速的了解接触这个世界,能让她更好的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不会。”周绪延回答的很干脆,伸手从公文包里取出纸笔,修长的手指在纸上快速写着。 纸页翻动的轻响中,他推过拟好的协议,条款工整得像法庭文件,姜雾眠从头看下去,看到最后面的一行字—— 【甲方将全力支持乙方完成学业,包括但不限于经济支持、学习资源提供及必要的生活协助。】 生活协助……协助什么,他不会要帮她洗衣服吧? 姜雾眠的指尖在“生活协助”四个字上停留,突然意识到什么,耳尖瞬间烧了起来,那晚他递来的外套温度仿佛还残留在记忆里,混着淡淡的檀香…… “还有。”周绪延突然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莫名柔软,“在外人面前,我们需要表现得像真正的夫妻。” 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克制,“你能接受吗?” 姜雾眠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轻轻点头:“嗯……可以。” 她的应答轻得像一片羽毛,却让周绪延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将写好的协议递给她:“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姜雾眠接过纸张,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般迅速缩回,她低头看协议时,周绪延注意到她垂落的发丝,在脸颊一旁轻轻荡漾。 “很完善了。”她看完后小声说。 “那……”周绪延伸出手,“合作愉快,姜小姐。” 姜雾眠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合作愉快,周律师。” 触碰的瞬间,她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翻阅案卷留下的痕迹。 周绪延的手掌温暖干燥,却在她指尖碰到掌心的刹那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就在两人手掌相触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周奶奶拎着菜篮子推门而入,看到这一幕顿时眉开眼笑:“哎呀,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姜雾眠慌忙想要抽回手,却被周绪延不动声色地握紧,他转向奶奶,语气平静:“奶奶,如你所愿,过两天我们去领证。” 周奶奶手中的菜篮子“啪”地掉在地上,土豆滚了一地,她愣了两秒,突然拍手大笑:“好!太好了!我这就去翻黄历选日子!” 她弯腰捡土豆时,偷偷抹了下眼角,学历低点就低点吧,自家孙子聪明,总能把重孙儿智商拉回来的。 阳光从周绪延身后漫过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姜雾眠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个在书里寥寥数笔的男人,此刻正真实地站在她面前。 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她心尖发颤,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就这样,和一个书里的男人,决定结婚了。 虽然是假的。 但,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 三楼的西户,吴秀莲看着回家来的徐畅,莫名的有些心虚。 她就是打电话的空档,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钻进了哪个楼道里,就这么消失在了她眼前,她慌乱的下楼找了好几圈都没找见人。 徐畅脸上带着兴奋和迫不及待:“姜雾眠呢,你把她关在我房间里面了?” 吴秀莲对上徐畅的视线,几不可察的抖了抖,“那个,畅畅啊,雾眠她,她出去买东西了,噢对,她出去买东西了。” 希望姜雾眠赶紧出现吧,不然她…… 徐畅的脸色阴沉下来,眼睛里迸发着锐利的锋芒:“买东西?买什么东西?你把她放出去了,她还能回来?” 吴秀莲脸上的皱纹笑的褶成了一团,“买那个,计生用品,哎对,去买计生用品了……” 徐畅一下大笑起来,眼神阴翳:“吴姨,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不好笑吗?你觉得我像姜雾眠那么好骗吗?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让我听你讲笑话的吗?” 他说着话,手上已经拎起一旁的拖把,语毕抡圆了胳膊朝着吴秀莲身上挥去。 小区里顿时传来一阵持续的、压抑的呜咽嚎叫声,被外面公路上疾驰的车辆声湮没。 谁也没注意到,对面的楼里走出 来两道身影,其中一个面带羞怯的姑娘穿着身漂亮的浅蓝色连衣裙。 * 当周绪延将车停在公寓外的临时停车点时,姜雾眠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领证的日子周奶奶定在了两天后,刚好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 “手机,给我一下。”周绪延向她伸手,姜雾眠慌忙解锁手机放进他手里。 周绪延操作的动作很认真,睫毛在镜片上投下小片阴影,她注意到他左眼角有颗很淡的泪痣,藏在镜框边缘,像不小心沾上的墨点。 然后他口袋中的电话响了起来,“我的号码,有事随时联系我。” 他将手机还回来,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提示暂时无法接通,可能在开庭,庭后我会及时回拨。” 姜雾眠接过自己的手机,看着通话记录里第一位的那个号码,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她点进去,发现是一条好友申请。 姜雾眠点开那个黑色头像的好友申请,微信头像是干练的职业装扮的他,昵称干脆是本名加电话号码。 周绪延:“我添加你了。” 姜雾眠点点头:“恩,我通过了。” 两个人的对话,好像两个陌生的小学生,课后操作着不熟练的社交软件互加好友那般。 一阵无言,姜雾眠回过神来,连忙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不好意思啊周律师,耽误您上班时间了,我回去了,您快去忙吧,再见。” 说罢轻轻的关上了车门,握着手机朝着公寓门那边小跑过去,像是身后有人追着她要联系方式似得。 看着没有关紧的副驾驶门,再看看跑远了那道身影,周绪延无声的笑了下,解开安全带,修长的手臂轻而易举的拉开了车门重新关好。 她的力气也这么小。 这个念头在他脑袋里闪现,旋即想起刚刚握上她手掌的瞬间,柔软仿若无骨,好似他稍稍用力,就能将她的手指碾碎那般。 确实,力气小才合理。 发动车子,继续奔波。 * 回到公寓,姜雾眠抱着手机靠在门上,小脸儿红透了。 周欲晚已经起来了,正在化妆,看到她的模样不由的一愣,连忙起身走过来贴着猫眼朝外看。 “眠眠你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外面有坏人跟踪你了。”周欲晚缓了口气,捏捏姜雾眠的红脸,疑惑道。 姜雾眠连连摇头,没有人追她,却要比有人追着更要人命,她竟然要结婚了。 她,她,她一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竟然上来就直接结婚了。 “晚晚,我要结婚了。” “哦,结婚就结婚,多正常啊……啥!!!!!!!” 周欲晚一下跳起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姜雾眠说了什么话,“我靠,你刚刚说的是啥,你说你要结婚了,你、你、你、你出门一趟就要结婚了?!卧槽卧槽,跟谁啊!结婚对象是谁啊!” 姜雾眠被周欲晚摇得头晕眼花,小脸涨得更红了,她攥着手机,声音细如蚊呐:“就是,就是……” “是谁啊!快说!”周欲晚急得直跺脚,粉色的头发都炸了起来,“该不会是那个秃头男吧?还是之前那个金链子刘老板?不会你继母又从哪个犄角旮旯找了个神人吧?!” “不是不是!都不是。”姜雾眠连忙摇头,逃到沙发上扯住一个抱枕抱住,这样就有了安全感似得,才敢说话,“是、是周律师……” “周律师?哪个周……等等!”周欲晚突然瞪圆了眼睛,“我哥?!” 姜雾眠羞得把脸埋进了抱枕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第19章 “卧槽卧槽卧槽!”周欲晚激动得在原地转圈,“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就今天……就刚刚。”姜雾眠的声音闷在抱枕里,“我去还他衣服,然后奶奶拉着我让我相看他,然后他回来了,就、就、就……” “就决定要结婚了?!” “恩,不过是假的……” “假的?结婚还能有假的?”周欲晚的音调陡然拔高,一把扯开姜雾眠的抱枕,“到底啥情况啊我的眠眠,要是别人,我铁定要杀出去质问那男的一番,是不是看你太纯良乖巧骗你呢,但是你说这个假结婚的对象是我哥,我就……” “那也不行,我哥也不行,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现在就拿刀冲到奶奶家!” 姜雾眠被她吓到了,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就是这样…各取所需……” 周欲晚听完,表情从震惊变成了古怪,最后竟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天呐,我哥那个木头居然会主动求婚?虽然是假的,但我也着实没想到,不过你俩真可以啊,说结就结,我哥我大概能明白点什么……” 大概是奶奶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眠眠如何如何过的不好,受她继母欺负,要是有个对象撑腰啥的,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哥哥应该是动了恻隐之心,别看他天天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的样子,内里也是个见不得人间疾苦的呢。 不过眠眠呢,她咋回事,也说同意就同意了? 她突然凑近姜雾眠,神秘兮兮地问:“那你呢?你对他,有没有一点点心动?” 第15章 “没有!”姜雾眠立刻摇头,耳尖却红得滴血,“我们就是合作关系……” 恩,很纯洁的合作关系。 虽然她每次见到周律师或者想到和他有关的东西,心跳都会快,那、那、那一定都是因为她太容易害羞了。 以前有人跟自己表白的时候,她虽然不喜欢别人,但也会因为害羞心跳的很快,但这也不是心动呀。 周欲晚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你,不会还从来都没谈过恋爱吧?” 阳光透过纱帘,在姜雾眠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也让她的脸红更明显,“我没有……” 周欲晚笑起来,手指无意识的绕着姜雾眠的头发玩:“我就说嘛,你的表现也太纯情了,哎说起这个……你昨天晚上睡得挺好的吧?” 姜雾眠一下跳起来,周欲晚手里还抓着她的头发,她嗷呜小声呼痛,又跌坐在沙发上。 周欲晚看她的反应,又亲昵的搂她的腰,一边撒娇一边揉揉她的脑袋:“痛痛飞!不过呢,那些都很正常啦,我们都多大的成年人了,得学会享受生命,只要做好措施,不乱搞都很正常啊,我觉得我们应当正面看待自我的欲求,而不是一味地压抑逃避和羞耻……” “哎呀上面都是正确的废话,我真正想说的是,你跟我哥以后是不是也要……咳咳,所以,我这个过来人,势必得对你这个感情小白进行必要的科普!” 被科普的人几乎不能呼吸要憋过去了,这个话题,她她她已经在乔乔的推荐下,粗略的了解到了一些…… 如今从周欲晚这个正主口中讲出来,姜雾眠羞耻到想死,尤其是周欲晚还试图让她代入她和周律师…… 熟悉的感觉上头,但是这次却没有流鼻血,姜雾眠觉得自己不能再和周欲晚再聊下去了的时候。 周欲晚跳了话题:“你真的没对谁心动过吗?看到他会脸红,想到他会心跳加速砰砰砰,或者~” 她声音不正经起来,“想到他美丽的胴体~幻想一些…咳咳。” 周欲晚正襟危坐,将姜雾眠摆在自己对面不让她逃开,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带着探究:“对我哥呢?他靠近你的时候,你想躲开吗?” 在周欲晚刻意引导下,她脑袋里开始闪过一些画面—— 第一次见面时她只顾着看他的腰了,第二次见面想起乔乔的话她短暂的心猿意马了一下下,第三次见面她抱着人家衣服想到的全是衣服穿在他身上的样子…… 姜雾眠发现,这些画面清晰得可怕,她有些慌了。 难道,她真的是个容易觊觎男人身体的人吗? 可朋友们都说她是个纯情的乖乖女,难道是因为从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才一直没暴露出来吗? “我……”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开始怀疑自己。 周欲晚得意地晃着手指,“你看,如果是纯粹的害羞,应该是谁靠近都想躲。但如果是特定的那个人……” 她 突然压低声音,“你会一边想逃,一边又忍不住想靠近。” 姜雾眠怔住了,阳光里漂浮的尘埃突然变得清晰,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那你呢?”她突然反问,“你对裴西洲,是爱吗?” 周欲晚转着发梢的动作一顿,轻轻笑了下,“不能说是爱吧,但我绝对喜欢他,看见他就想逗他脸红,很久不见就抓心挠肝的想他,尤其是……某些美妙的时候,我最喜欢他~” “……”姜雾眠噤声了一瞬,周欲晚太小天使的性格让她总是忘记,这里是《蚀骨危情》。 “所以……”她轻声问,“如果见不到会想念,见到又心跳加速……这就是喜欢吗?” 周欲晚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着她的:“小眠眠,你刚才想到谁了?” “不会是我……唔唔唔。” 姜雾眠慌慌张张去捂她的嘴,微信消息却响了一下。 她一垂眸手机自动解锁,跳出来的名字,正是刚刚差点从周欲晚口中脱口而出的那个人。 她习惯性的点开。 【需要准备的材料清单发你邮箱了,有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周欲晚凑过来,“谁呀,哦,我哥啊~” 姜雾眠盯着屏幕,感觉心脏像被泡在温热的蜂蜜里,又甜又胀。 周欲晚留意到她的模样,在一旁添油加醋:“他啥时候这么体贴过了?!合着我是个便宜妹妹了,嘿嘿嘿不过这样多好啊,眠眠加油,早点把我哥这个铁树暖开花!” 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着,做饭吃饭。 夜色沉静,伴随着周欲晚直播的白噪音,姜雾眠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觉醒来,周欲晚还没睡觉,在剪视频,听到她起来,哼哼唧唧的声音就黏了上来:“媳妇儿,我好饿呀,今天早上媳妇儿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想到了什么,声音里竟然也带上了酸味:“呜呜,再过几天我就吃不到我家媳妇儿做的爱心早餐了,媳妇儿也成了别人家的呜呜,我哥这个天杀的抢我媳妇儿。” 姜雾眠捏捏腰间的手,漱完口才说:“还有很久……” “那我不管,我哥办了酒我才让他把你领走,你要是觉得尴尬,这段时间我就不让裴西洲过来咱们家了,让他领个限时冷宫体验卡。” “……”姜雾眠忽然想到那天晚上裴西洲带着醋意的酸话了,若是这次再冷宫一回,裴西洲想必,会想杀了她的吧。 姜雾眠蓦地打了个冷颤,试图找个两全之法:“他家离我们近吗?” 她去厨房准备早餐,周欲晚仍黏在她身上:“还行吧,不是很远,他在阅海万家那边,开车半小时吧,怎么了媳妇儿你问这个干嘛……哦~你是想让我去他家里临幸他!” “不错嘛,媳妇儿,你很上道哇,不愧是我周欲晚带出来的兵!” 姜雾眠一边做饭一边想,她早晚会被熏陶的,脸皮没那么薄了。 * 周欲晚熟睡的时候,姜雾眠出门了。 她早上的时候给徐父打了个电话,徐父答应她在中午的时候,把户口本给她送过来。 徐父是个小商贩,平时就在同心路市场卖蔬菜,还没到中午时分,徐父便堆着笑脸,让一旁的商贩帮忙看会儿摊子,说家里有点事要回去一趟,左邻右居的关系表面都还算说的过去,答应着让他回去。 徐父装了一些摊子上的菜,回家去了。 吴秀莲正在家里准备做饭,听到响起开门的声音,她嘟嘟哝哝的过来,看到是徐父,先叨叨上了:“我不是一会就给你送饭去的吗,你现在回来干什么?” 徐父有些不自然的说:“带了些菜,你中午烧这些吃吧。” 说罢放下菜,佯装着急上厕所的样子,吴秀莲不疑有他,提过装菜的袋子朝厨房去继续忙活,边自顾自的说:“这菜都还好着呢,你不卖掉换点钱,拿回家来吃不是浪费吗……” 徐父听着她进了厨房响起叮叮当当的切菜声,悄悄的遛进房间,翻找着户口本。 直到找到衣柜里面的抽屉时,才看到户口本,一脸欣喜的拿了出来,关上衣柜门的瞬间,迎上了吴秀莲阴沉的脸。 “你找户口本干什么?”声音听不出来喜怒,却让徐父打了个寒颤。 第20章 “有点事。”徐父闪避着视线,将户口本塞进了衣服内衬口袋里。 吴秀莲一下就急了,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去抢,“老徐你不对劲,你有事瞒着我!” 徐父猝不及防,躲避之间脸上脖子上被吴秀莲挠了几个印子,他看到着急之间被自己掀翻在地的吴秀莲,愣在了房间门口,吴秀莲躺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他。 电光火石之间,徐父不再管她,慌慌张张的出了家门,吴秀莲的叫骂声在身后不绝于耳,直到出了楼道,还能听到她开了窗户朝他大骂的声音。 小区里早已对这些声音见怪不怪,无人关心。 徐父直到上了公交车,心里还坠坠的发慌。 他怕姜雾眠过来市场这边被邻里看到,便让她在同心路市场旁边的brt车站内等着他。 公交车停在brt站点内,徐父还没下车,就看到车站内姜雾眠安静地坐在铁皮长椅上。 阳光落在她身上,照见她逐渐恢复的肤色透着健康的血气,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连衣裙,双手规矩地放在膝头,像安安静静等着父亲来接她放学的孩子。 车站里人来人往,她却仿佛自成一个世界,连呼吸都轻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徐父突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女孩时的模样,也是这般安静乖巧,躲在吴秀莲身后,小手紧紧攥着衣角,那时的她眼里还噙着泪,却硬是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雾眠……”徐父下车时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姜雾眠听到声音,仰起头来,看到来人后站起身来打招呼:“徐叔叔。”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徐父心里漫起一片酸楚,布满茧子的手颤巍巍的从内衬口袋里拿出户口本递给她,“孩子,给你。” 姜雾眠接过来,朝他道谢:“谢谢徐叔叔。” 离得近了,姜雾眠才看到他脸上和脖子上细细的划痕,阳光下那些渗着血丝的抓痕显得格外刺目。 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着掐揉,泛起肿胀的酸楚,她眨着眼睛,几个扑闪后睫毛上染上了水珠,“对不起,我又让您为难了。” 徐父这才意识到脸上火辣辣的痛,他局促地抹了把脸,粗糙的掌心蹭过伤口时忍不住“嘶”了一声,徐父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可能是搬蔬菜的时候被扎带划到了吧……” 徐父看见她抿紧的嘴唇和微微发红的眼眶,突然觉得那些火辣辣的伤口都不疼了,“真没事,你要是再晚一会看到我,说不定都结痂了。” 姜雾眠听着徐父讪讪的笨拙解释,眼睛再兜不住泪珠,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她捏着户口本的手指泛白,原本她没打算跟这个家里的任何人说的事,这个瞬间她却脱口而出,“徐叔叔,我要结婚了,明天去领证。” 第16章 徐父的手突然僵在半空,脸上的皱纹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凝固,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结……结婚?”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干涩得像是许久未用的老井轱辘,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把那块布料揉得皱皱巴巴。 阳光照在姜雾眠手中的户口本上,烫金的“户口簿”三个字刺得徐父眼睛发疼。 “是…是谁呀?”徐父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哽在喉咙里, 他想问是不是那个纺织厂的赵老板,或者是吴秀莲新找来的什么男人,又怕听到肯定的答案,一颗心脏吊在半空不上不下令人难受。 这些年他看着吴秀莲一次次给姜雾眠安排相亲,那些男人不是年纪大得能当爹,就是品行不端的街溜子。 姜雾眠轻轻摇头,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是我们同个小区的周律师。” 说到这个名字时,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美好的梦境。 “周、周律师? “徐父瞪大眼睛,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他记得那个年轻人,有次在小区里遇见,对方还帮他捡过掉落的蔬菜,那样体面的年轻人,要和雾眠结婚了? 这个瞬间,他又十分想问问,会不会是因为吴秀莲的原因,匆匆之间的仓促决定…… 像是看穿他的疑虑,姜雾眠轻声解释:“我们认识很久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户口本的边缘,“他、他对我很好。” 徐父的视线落在姜雾眠微微泛红的耳尖上,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颤抖着伸出手,想摸摸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的头发,又在半途停住,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啊。”他的声音哽咽,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周律师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 进站的公交停了又走,阳光在车辆往来之间,在两人身上投下断断续续的光影。 徐父突然想起什么,慌忙去掏口袋,翻出来一堆红红绿绿的票子:“那个,叔叔也没什么好给你的,给你这些你拿上,当嫁妆……” 姜雾眠摇摇头,眼泪又涌了上来,推着他的手让他装回去:“不用,徐叔叔,我们商量好了,彼此什么都不要,您快收好,人多眼杂不要丢了。” 徐父的眼泪要落下来,他忙背过身去,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再转身时挤出一个笑容:“恭喜…新婚快乐,雾眠。” 远处公交车的喇叭声响起,姜雾眠看着徐父脸上未干的泪痕,轻轻擦了自己的眼泪,“谢谢徐叔叔。” “我的车来了,徐叔叔,再见。” 姜雾眠跟着人流匆匆上车,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她打开窗户,拿着户口本说,“我用完了去市场上还给您。” 车辆驶离站点,徐父看着窗口处朝自己挥动的手,眼泪再止不住彻底落了下来。 擦干眼泪的男人,穿着破旧的脏衣裳,在刺目的阳光下佝偻着身子朝对向的brt公交站点去。 * 这日一早,熬了个通宵的周欲晚比她还激动,将姜雾眠按在镜子前,“我今天一定要给你打扮的美美的!闪瞎我哥的眼!” 那次摆摊挣了不少钱,买了很多新衣服,不过她喜欢的都是素净的颜色。 今天去领证,就算是假结婚,她还是用心挑了一件白色刺绣旗袍。 胸前的盘扣给这件衣服增添了典雅气息,莲花绣线采用了流光丝线,在阳光下走起路来仿佛朵朵盛开。 还在收拾的时候,手机提示音响起,她打开,是周绪延发的消息。 【地下三层车库,出来电梯就能看到我,不着急。】 收拾好已经是半小时后了,在周欲晚热烈的簇拥下姜雾眠进了电梯,想到等下要见到他心跳就不自觉地加快。 怕他等着急了,她快步走出电梯,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车身前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绪延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车库的灯光下,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深邃。 “周律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走到他面前,声音有些发紧,话语尽是礼貌。 对于这样的礼貌,周绪延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走吧。” 他拉开副驾驶车门,姜雾眠乖巧的坐好。 周绪延垂眸看着她小心翼翼缩进座椅的模样,只觉得领带突然变得很紧,本能的想去拉扯,又生生停住转为关上车门。 车辆驶出车库,似乎是甬道的昏暗让他们都有些不适应阳光的照射,车里陷入了沉默。 丝丝缕缕的香气朝鼻尖钻,周绪延忽然意识到那是属于她的茉莉香,喉结滚了滚,视线却依旧平视的前方:“我们先去拍照。” “恩,好的。”姜雾眠轻声应着。 “你打开面前的储物箱。” 姜雾眠照做,箱子里很干净,只有一些应急用品和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她正想问怎么了,他说:“结婚礼物。” 她拿起盒子,分量不轻的样子。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丝绒盒面上,泛着柔和的光晕,她轻轻打开盒盖,呼吸瞬间凝滞,轻咬住了嘴唇,好让惊呼声逸散在喉间。 先是看到一枚精致的金戒指躺在中间,再朝外是一串精致的金手链,手链外面环着一只壮实却又不失精致的素圈金镯。 没等她的惊讶消化掉,他又出声,“下面还有一层。” 她颤颤巍巍的拉开下层的小抽屉。 里面躺着一个纯金的茉莉胸针,个头比花朵实际要大一些,模样精致大气而又不失清雅。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方向盘,由于在开车,他不能及时的观察到她的反应,只觉得她很安静。 她不喜欢吗? 没有经验的周律师心头升起担忧,店员说,送这些,女孩子保准都喜欢,他才仓促买了这些,只知道她喜欢茉莉,别的他也不清楚。 周绪延后知后觉的想,难道是因为金子太俗气了?他或许应该再多花费些时间去挑选的。 第21章 “你……”周绪延斟酌措辞,“不喜欢吗?时间太仓促了,我临时买的这些。” 姜雾眠微张着小嘴,小声惊呼道:“怎么会!我、我很喜欢……” 说罢她觉得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俗气了,她连忙补充道:“你送的,我都喜欢。” 说完,姜雾眠的脸更红了,怎么觉得这句话更不好了呢。 车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只好咬着唇开口。 “周律师,这些太贵重了……”她小声呢喃,却忍不住在阳光看了又看那朵胸针,黄金折射出的光斑在她脸上跳动,让她的眸光都染上喜悦。 车子转过街角时,一缕阳光正好掠过她的睫毛,他看见她正偷偷用指尖描摹茉莉花瓣的纹路,唇角抿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周绪延紧绷的肩线微不可察地松了下来,她喜欢就好。 “不贵重。”他声音低沉,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击的节奏渐渐放缓,“合作伙伴的基本礼仪。”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镜片后的眸光暗了暗,明明想说的是“你值得”,可话到嘴边又成了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是吗?”姜雾眠有一瞬间的慌乱,她什么都没准备就带了证件出门了,周律师的再次提醒,让她原本上头的情绪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只是假结婚,礼物是周律师的礼仪和教养,一如他三番五次的帮助,都是因为周律师本来就很好,是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周律师有所需,她有所求,那她还是兢兢业业的做好合作伙伴这个角色吧。 不知为何,周绪延敏锐的察觉到身旁的人,因为他的话高涨的情绪一下沉静下来,像只原本正翩翩起舞的蝴蝶,忽然被风吹落在地只好收起翅膀休养生息。 他不再说话,踩着油门一路开到照相馆,姜雾眠只觉得车速快了很多,但周律师脸上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只以为他有事情赶时间,想早些处理完这件事。 两人进来,很快有工作人员招呼,“二位拍照吗?” 周绪延言简意赅的表明来意,很快两人被领到一个专门的摄影室。 一旁原本想要推销化妆业务的小姐姐,在看到两人郎才女貌犹如明星亲临的模样时,歇了推销的心思。 小姐姐近乎痴迷的视线,向朝着证件照走去的两人行注目礼,心里嗑生嗑死:这压根完全不用修饰,两个人往灯光下一站,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报,妹纸又白又米,男人冷逸俊朗,简直就是绝配啊! 照相馆的灯光亮得晃眼,摄影师举着相机笑道:“两位再靠近些,对,肩膀肩膀,哎,新郎搂着新娘的腰——” 周绪延的指尖刚触到她腰侧的衣料就僵住了,隔着薄薄的丝绸,他能清晰感受到她瞬间绷紧的腰线,像只受惊的小鹿。 本该立即撤开的手却鬼使神差地多停留了两秒,直到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才如梦初醒般收回。 “哎哟新郎官别害羞啊!”摄影师看着取景框直乐,“新娘子这么漂亮,您倒是笑一笑?” 甚至他都想调侃说你俩刚认识啊就要结婚了,话到嘴边变成了:“新郎别那么严肃也笑一下,给人家新娘做个榜样。” 姜雾眠耳尖红得能滴血,垂眸缓解情绪,视线却朝着他胸口掠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摄影师说的那句话,他的衬衫绷得有些紧,从她的视角可以看到纽扣间微微翘起的缝隙,隐约透出锁骨的阴影。 她连忙收 回视线,正襟危坐。 一定是被周欲晚传染了,她才这么馋人身子。 只一个拍照的功夫,顺着就看上去了。 第17章 民政局门口,周绪延先让她下了车,自己去停车。 停好车后,他朝她走来。 阳光穿透初春枝丫的间隙,随风摇晃之间,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金斑,她伸出手来,虚虚挡着光的直射,一双手在阳光下白的发光。 周绪延错开视线,却看见了被风吹开的景致。 他脚步微微一顿,镜片上似乎起了一层薄雾,恍惚间,她旗袍开衩处那截白玉似的长腿猝不及防撞入眼帘,朵朵莲瓣仿佛活了过来,随风而起中在衣料上徐徐绽放。 他喉结不知觉的滚动了下,避开目光。 她那么乖巧,圣洁,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他觉得自己肮脏。 * 民政局内,人来人往。 姜雾眠跟在周绪延身后,听着工作人员的指引,一步步完成手续。 签字、按手印、拍照……一切都像梦一样不真实,直到工作人员将两本结婚证递到他们手中,她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真的结婚了。 “恭喜二位,新婚快乐。”工作人员笑着祝福。 姜雾眠低头看着结婚证上的照片,她和周绪延并肩而坐,她的笑容带着羞涩,而他依旧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明明没有笑但又说不上来,好像柔软了很多。 照片上她表现得也太明显了点,姜雾眠脚趾抓地,希望他看不出来她的不对劲吧,早知道她就不乱看了。 周绪延垂眸留意到她拿着新领的证件,发出了小声的叹息。 他心一沉,怎么,她是觉得后悔了吗? 若是她知道他有时对她有过那样的想法,会不会,更悔不当初。 周绪延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姜雾眠小碎步跟上他,最后看了一眼证件。 照片下方,印着他们的名字—— 姜雾眠,周绪延。 她扬唇笑了下,将证件小心地放进包里,小手拍了拍,追了上去。 走出民政局,阳光依旧明媚。 似乎意识到自己走的太快了,周绪延在台阶下面等她,视线始终礼貌地落在她肩膀以上,“抱歉,一个人走习惯了。” 姜雾眠摇摇头,“是我太慢了。” “我送你回去。”他抬脚,习惯性的走在前面,却想到刚刚不礼貌的行径,刻意顿住脚步,等她跟上,才落后小半步走在她身侧。 “回哪?”姜雾眠很自然的接话。 周绪延没回应,视线先朝她看了一眼,姜雾眠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我以为我们要去吃饭,阿不,要不你还是把我送到万达公寓那边,周欲晚还在家等我吃午饭……” 啊,他不会认为她想跟他回家吧。 刚领了证她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姜雾眠盯着两人的影子,脸红的不敢抬头。 好在,周绪延没有过多的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他说:“恩,我下午有个永宁那边的庭,中午只能先送你回去,抱歉。” 永宁离这边三十多公里,姜雾眠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是要现在就得出发了。 两人上了车,车辆逐渐驶入主路,周绪延问她:“仪式你有什么想法吗?” 既然要在人前扮演好他的“妻子”,她想多顺应他那边的需求,姜雾眠道:“奶奶什么打算?” 她没有直接回答,周绪延诧异的朝她看了一眼,旋即扭回头,“奶奶希望办酒席,仪式的话,你想办吗?如果你觉得麻烦,可以更简单一些。” “不麻烦,酒席听奶奶的安排,仪式的话,就不用了吧。”毕竟是假结婚,她也比较社恐,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结婚,还是有点考验她的,还是算了吧,既然他们那边没要求,她更不想那么复杂。 姜雾眠想了下,又道:“不过,我这边没什么亲戚,而且,我想请的人也只有奶奶。” 她如此说,周绪延便明白了,他点点头,“那酒席会很简单,我也没什么亲戚。” 他继续说:“这些事我会安排好,定好时间后我发给你,你只需要出席就好,其他的不用操心。” 姜雾眠点点头,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和他合作,确实是一件很舒心的事。 周绪延将车开到地下车库的电梯口那里,姜雾眠下了车,这次她倒是直接朝他挥了挥手道别,还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车子启动,在姜雾眠看不到的地方,周绪延的唇角上扬了几分。 * 办酒的日子定在了五天后的吉日,在一家低调而雅致的酒店。 周奶奶很尊重两个孩子的意愿,请了非常亲近的家人,外面远一点的亲戚都没叫,在她看来,只要孙子肯结婚,剩下的什么都不是问题。 当天,姜雾眠穿了一条简约的红色连衣裙,胸口别上了周绪延送她的茉莉花胸针,头发挽起,插上了一枝她自己做的苏绣凤钗,露出纤细的脖颈。 周欲晚难得早睡就为了这一天,看到收拾完姜雾眠的模样,绕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夸赞:“媳妇儿,你今天真的是绝美啊,天仙儿下凡也不过如此吧,你等着看吧,就这样子还不得把我哥迷得五迷三道的。” 她穿着一条粉色的小礼服,头发扎成俏皮的马尾,整个人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第22章 姜雾眠被她逗得弥漫在心间的紧张感都消散了不少,虚掩着唇瓣低低的跟着笑,肩头轻轻耸动,让她增添了些许的娇俏。 两人驾车来到酒店,那边周绪延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他依旧是一身西装,只是领带换成了深红色,衬得他矜贵而内敛,和她的衣服交相辉映着。 饶是在脑袋里构想过很多次他的模样,如今看到这样雅致清隽的他,姜雾眠依旧被这样的视觉盛宴搅得心神不宁。 周欲晚拉着姜雾眠的手胡乱塞进周绪延的手里,“好了,从今天开始,媳妇儿还你了,要是你以后敢欺负她,我立刻把她抢回来!” 说罢冲周绪延佯装凶悍的模样,调皮的瞪了瞪眼睛,走到了一旁的裴西洲身旁,牵住人的手,得意的举起来朝周绪延示意:“哥,你要这么牵着眠眠,看到了吗,懂了吗?” 周绪延无言,只是扣住了姜雾眠的手,牵着她转过身去唇角勾起,声音从前面传来:“还用你教。” 裴西洲也牵着她跟了上去。 宾客基本上都落了座,其实也没有多少人,这个大包房里,两桌客人刚刚好。 看到周绪延牵着姜雾眠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笑呵呵的站起来:“大侄子恭喜啊,新婚快乐。” 周绪延轻轻扯了下她的手,介绍着说:“这是二叔。” 姜雾眠乖巧的问好:“谢谢二叔。” 周横笑着点头。 另一旁,站起来一个青年,吊儿郎当的模样,上下打量着姜雾眠而后扯开嘴角:“哟,小嫂子长得这么好,哥你好福气啊,恭喜恭喜。” 周绪延脸色沉了下,声音也透着不悦:“无关紧要的人,不用认识。” 那青年顿时不愿意了,“什么叫无关紧要的人,我是你堂弟!嘿嘿,小嫂子好,我叫周毅,旁边这是我老婆,愣着干啥,叫人啊,真笨!” 一旁一个看起来很怯生的女人连忙给姜雾眠他们道喜:“恭喜……恭喜哥哥嫂子,新婚快乐。” 感受到身旁男人对这个堂弟的态度,姜雾眠只回谢:“谢谢。” 正在这时,周欲晚在门口正激吻着裴西洲,听到包房里的声音,顿时松开裴西洲朝里冲,人未到暴躁的声音已经先吼了出来:“周毅,你小子咋说话的,信不信你妹妹我揍你啊!” 然后姜雾眠就看着冲进来的周欲晚揪上了周毅的耳朵,然后将人领了起来,“态度给我放端正点!” 被教训了一通的周毅老实多了,一脸不服的表情却只敢偷偷瞪周欲晚。 那边周绪延领着姜雾眠走到了周横旁边的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子身边,“这是二婶。” 姜雾眠:“二婶好,我叫姜雾眠。” 貌美的夫人亲昵的握住姜雾眠的手,笑 呵呵道:“好孩子,恭喜你们啊。” 周欲晚从一旁探出头来,介绍道:“眠眠,这是我妈。” 姜雾眠轻轻笑笑,美夫人拍了下周欲晚的手,嗔道:“你这孩子,眠眠能不知道吗?还用得着你再介绍。” 周欲晚撇了撇嘴,“是要介绍的呀,毕竟我和周毅又不是一个妈生的,我才不要让眠眠误会我和周毅那个呆子是一个妈的。” 猝然听闻周家的家族密辛,姜雾眠惊诧了一下,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喜怒无形于色,仍然礼貌的笑着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那边周毅眼见着要暴走,周横斜瞪了他一眼,周毅还不高兴:“你瞪我也没用,你咋不瞪死你那妮子呢,她先挑的头。” 周绪延朝他看了一眼,周毅小声骂骂咧咧的,但还是闭了嘴,周欲晚朝他吐舌头,扭过脸跟姜雾眠炫耀,“还是我哥厉害,谁都治不了周毅,我哥一瞪眼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姜雾眠感觉牵着的手被轻轻捏了下,她仰头,却见周绪延面无波动,牵着她朝主桌那边去。 径直走到姜奶奶面前,姜奶奶看他们过来,拄着拐杖按着桌子就要站起来,周绪延快走两步,扶住了她:“奶奶,您不用起身。” 姜奶奶坐下来,随即他拉着姜雾眠两人半蹲了下来,他靠的很近,西装的衣摆却刚好将旗袍开衩的位置遮挡的严严实实。 “奶奶,以后眠眠就由我来照顾了,我会照顾好她和您的。”周绪延的语气敬重而恭顺,像是在许下庄重的誓言。 第18章 姜奶奶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孩子,浑浊的眼睛泛起泪花,握住两人的手:“好孩子,都是好孩子,眠眠,延延,你们好好的,我们老人就都放心了。” 说罢从口袋里拿出来两个红包,一人一个塞进周绪延和姜雾眠手里,见两人要推辞,嗔道:“拿着,拿着,奶奶的一点心意,不多,你们要是不拿着奶奶要不高兴了。” 两人接下的同时,不约而同的朝对方看去,又慌忙转回脸来,少女的脸红,男人飘红的耳尖,姜奶奶和周奶奶也笑着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满意。 “好了好了,来给你红包。”周奶奶从手包里拿出来厚厚的两个红包,都塞进了姜雾眠手里,“拿着孩子,不要给阿延,你自己收着,你也不要彩礼,奶奶的这点心意你就收下哈,乖孩子。” 带着分量的两个红包入手,姜雾眠惊愕的朝周绪延投去求助的目光,周绪延淡然道:“收下吧。” 他眼中丝毫没有惊讶,姜雾眠心中惊讶不减。 不说旁的,光是原主记忆中,吴秀莲就在家里不止一次吐槽过周家那个老太太多抠门,两栋楼中间的垃圾桶里有快递纸箱子,吴秀莲说让老太太让给她,老太太死活不愿意,搞得吴秀莲很是憋屈。 这两个红包里的钱,鼓鼓囊囊的摸着得有五六万了吧。 那边的周毅也看到了,撇嘴嘟哝:“奶奶,你也太偏心了吧,我结婚的时候,你就给了我两千,大哥结婚你怎么给这么多!” 周横一把扯住站起来的周毅,朝他使眼色,“你个大男人有点度量行不行,有手有脚的,你还有老子给你钱呢,用得着你问你奶奶要钱吗?!” 老太太也没有退休金,这些钱哪里来的,周横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绪延那孩子包的。 一旁的苏樱梅扯了扯周横的袖子,示意他也别说了。 人家大喜的日子,你还提起来父母了,这不是让孩子难堪吗。 不过,周绪延和姜雾眠倒没有因此而表露情绪,小插曲的尴尬氛围因为沈时的到来而被打破。 沈时作为周绪延的助理,也作为律所里唯二被邀请的人,带着礼物赶来了,他一进门就夸张地喊道:“老大!你不吭不响的居然结婚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要和法律过,甚至你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加班加的脑子不好出现幻听了呢!” 周绪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沈时立刻缩了缩脖子,笑嘻嘻地凑到姜雾眠面前:“嫂子好!我是沈时,周律的小助理,以后多多关照!” 姜雾眠被他逗笑了,点头道:“你好。” 人来齐了,席面的菜陆续上来,周奶奶坐在主位上,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姜雾眠的手说个不停。 姜雾眠乖巧地应着,偶尔偷瞄一眼周绪延,发现他正被沈时和周欲晚他们围着调侃,虽然表情依旧冷淡,但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酒过三巡,周奶奶站起来,举起酒杯:“今天是我孙子阿延和雾眠的大喜日子,我老太婆高兴啊!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新婚快乐!” “恭喜恭喜!” 道喜的声音此起彼伏中众人纷纷举杯,姜雾眠也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酒液微辣,却让她心里暖融融的。 一旁的周绪延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她身上,周欲晚看到这场景戳了戳裴西洲,笑的狡黠,“我哥压根意识不到他这样子有多痴汉!” 在姜雾眠视线看过来的时候,他躲了躲,随即拿出手机,轻咳一声,轻声跟她说:“我妹妹想看看你,可以和她开视频吗?” 姜雾眠先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他们的合作协议里本就有这一条,她需要在外人面前扮演好他的妻子。 她也知道周绪延有个妹妹,一直住在医院里,哪怕是哥哥大喜的日子,她都不能出来参加,那样会有感染的风险,她的身体承受不起。 视频很快接通,视频中的女孩极其漂亮,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带着兴奋:“哇,嫂子好,嫂子好漂亮啊!呜呜呜,我也想回家,哥哥祝你新婚快乐!” 周绪延的语气也比平时都温柔:“恩,谢谢棉棉,过两天我带她去看你。” “好耶!我可以见到嫂子啦!你们快吃饭吧,我也要进食啦!” 挂掉视频,姜雾眠感受到身边的男人明显情绪低沉了,连带着一旁的大家话都少了很多,直到周奶奶热情的招呼才慢慢热络了起来。 * 饭后,周欲晚拉着姜雾眠拍照,还非要她和周绪延站在一起。 第23章 “哥,你笑一笑嘛!结婚照都板着脸,现在还是这样!”周欲晚不满地嘟囔。 周绪延不为所动,冷峻的面庞只比刚刚柔和了一些。 姜雾眠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清隽俊秀的样貌,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周欲晚按下快门的瞬间,她悄悄往周绪延那边靠了靠,胸口的茉莉胸针因为她的这个小动作而轻颤着,两人的肩膀轻轻相触。 怎么都不肯笑的周绪延,嘴角在这一刻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照片定格,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这一刻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随即周欲晚又招呼着大家一起来拍,闹哄哄的氛围中洋溢着平淡的幸福。 * 酒席散后,周绪延没喝酒,提出要开车带姜奶奶和周奶奶一起回家。 姜奶奶已经被姜雾眠接到了银川市里来,在附近的一家养老院住着,周奶奶和姜奶奶两个人像是忘年交似得,聊得很来,周奶奶便提议到家里坐坐去。 姜雾眠本想跟着一起去,却被周欲晚一把拉住。 “新婚诶!”周欲晚冲她挤眉弄眼,“你跟我哥先回家吧,奶奶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带奶奶们出去玩好好逛逛,是不是奶奶~” 周奶奶和姜奶奶顿时心领神会,“对对,我们俩个跟晚晚出去玩会,阿延你带着雾眠先回家吧!” 姜雾眠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周绪延站在车边,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在她看过来时微微偏过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走吧。”他声音低沉,为她拉开车门。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周绪延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因为周欲晚的那些话,姜雾眠坐在副驾驶,心跳如擂鼓,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那个……”姜雾眠鼓起勇气开口,“谢谢你今天的安排,很辛苦吧。” 周绪延侧目看她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应该的。”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姜雾眠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红包,想起周奶奶塞给她时的神情,眼眶微微发热。 “这是你让奶奶给我的吗?” 周绪延认真开车,淡道:“给你就是你的,谁给的都一样。” 车子驶入小区时,正是午后时分。 “哎呀,咱们小区今天有人家办喜事吗?怎么没大办啊,都没听见放鞭炮的声音,光看到电线杆上贴的喜字了。” 有人接她的话:“周律师娶媳妇啊今天,周家老太太都不知道在小区里宣扬过多少次了,你,不知道吗?” 话语里透着狡黠,没跟吴秀莲明说,似乎在等着看她笑话。 吴秀莲:“周律师啊……人家周律师娶得肯定是个大家闺秀,不像我家的姜雾眠,说起喜事就让我愁得慌,她初中毕业也就只能嫁给年纪大一点的男人,这样彩礼才能给的多!” 为了躲徐畅,吴秀莲在乡下待了几天,刚从乡下回来,还不知道周绪延结婚的事,唾沫星子横飞,一副小人嘴脸。 有人笑出声:“你在背后这么说人家周律师的新媳妇,不好吧?” “什么?”吴秀莲脸上透出疑惑,话语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算是回过味来了。 周绪延开着车路过中心广场的时候,姜雾眠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吴秀莲正站在一群大妈中间,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停车。”她下意识喊道。 周绪延踩下刹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广场的灯光下,吴秀莲满脸通红,声音尖利:“周律师那样的金龟婿,怎么可能看上我家那个赔钱货?肯定是那丫头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周围的大妈们表情古怪,有人忍不住插嘴:“吴姐,你既然这么说,那你女儿今天结婚,你怎么还在这儿,咋没去吃席啊……” “呸!什么女儿!”吴秀莲啐了一口,“那小贱人早就跟我们家没关系了!周律师娶她?做梦去吧!肯定是她看人家周律师不想大肆宣扬,故意跟你们说娶的是她,我前两天还看见她跟一个老男人不清不楚的拉拉扯扯呢!” 姜雾眠的手指紧紧攥住安全带,指节泛白,她没想到,即使到了这一步,吴秀莲还是不肯放过她。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周绪延的声音冷静中带着安抚:“要下去吗?” 姜雾眠摇摇头,深吸一口气:“不用了,我们回家吧。” 她不想在这个特别的日子,让这些不堪入耳的话破坏心情,周绪延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正要重新发动车子。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大妈发现了车里的他们,惊呼道:“哎呀!那不是周律师的车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其中夹杂着道喜的声音。 周绪延彻底放下车窗,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跟邻居们打招呼,“我和雾眠谢谢大家的祝福,简单办了酒,都是自家最亲的人去的,没能请大家喝喜酒,到时候我把酒水和喜糖放保安室,大家都去领一份一起热闹热闹。” 吴秀莲的表情僵在脸上,难以置信地瞪着黑色轿车里的两人,透过车窗,她清楚地看到了姜雾眠那张精致的小脸,以及,她胸前那枚闪闪发光的纯金茉莉胸针。 “真的是雾眠!”有人惊呼,“她今天可真漂亮!” “哎呀,还是小周会办事,真敞亮,小周你和小姜真配啊,郎才女貌的多登对!” 众人恭维夸赞的声音中,周绪延的唇角更加上扬,应和着启动车子,缓缓开过去。 看着车子离去,围观群众声音不怀好意:“吴姐,你不是说……” “我就是身体不舒服,这不是好几天没在家吗,她喊我了我不稀罕去!” 吴秀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转身就走,却被一个老太太拦住:“哎哟,吴秀莲,照你的脾气,小姜结婚这么大的事,你能不去?该不会是人家根本没请你吧?” 哄笑声中,吴秀莲恼羞成怒:“关你们屁事!”她推开人群,落荒而逃。 车内,姜雾眠透过倒车镜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周绪延瞥了她一眼,忽然开口:“开心了?” 姜雾眠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有点。” 说完她便笑起来了,她今天真的好开心啊,笑着倒在副驾驶座上,望着车顶说不出的畅快。 周绪延的余光中,她耸动着的肩头,耳边是她娇俏的笑声,他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又迅速压平,装作认真开车的严肃样子。 周绪延的声音很轻,却莫名带着郑重:“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姜雾眠捧着脸,因为他的话歪过脑袋看他,又笑起来,也重重的点了点头,恩,以后她也不会让人随便欺负她的! 借着这个姿势,她偷偷看着身旁的男人,发现他的侧脸在光影下格外深邃,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在克制什么情绪。 车子停在楼下附近的车位上,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楼道,狭小的空间里,姜雾眠能清晰地闻到周绪延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混合着些许酒气,让她心跳加速。 “那个……”她鼓起勇气打破沉默,“今天谢谢你。” 周绪延侧垂眸看她:“谢什么?” “谢谢你帮我解围,谢谢你送我的礼物。”姜雾眠的声音越来越小,“谢谢你站在我这边。” 说话间不知不觉到了六楼,姜雾眠还差最后一个台阶,身后的周绪延突然伸手拉住她。 她不明所以转过身,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姜雾眠。” 楼梯的错落,弥补了两人的身高差,她几乎和他平视,但还微微需要仰头。 两人离得很近,他的气息几乎就在鼻尖。 第19章 “嗯?”她眨眼,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们结婚了。”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不需要说谢谢。” 姜雾眠怔住了,微张着嘴巴,几乎忘了呼吸。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周绪延镜片后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稍稍垂眸,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她她微启的唇瓣上,手上的力度不由的收紧,捏着她的下巴。 那抹桃色在楼道昏暗光线下泛着水润的光泽,像晨露中的花瓣,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他呼吸微滞,镜片后的眸光暗了几分,指尖不自觉的摩挲着她的下巴,传来的触感细腻得不可思议,他稍一用力就留下了些许红痕。 慢慢浮现的红痕让他喉头一紧,某种隐秘的渴望在血液里窜动。 “周律师,疼……”她轻唤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睫毛扑闪时扫下一片阴影。 这声呼痛,让他呼吸更重了。 “咳。”他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面色恢复冷静自持,“对不起。” 第24章 领带突然变得无比束缚,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指尖残留的温度却挥之不去,烫得他心口发麻。 “该回家了。”他哑声道,快走两步越过她去开门,西装裤布料摩擦发出细微声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姜雾眠呆立在原地,看着他紧绷的背影,方才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像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 从未在周律师身上看到过的,那抹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让她心脏剧烈跳动,带着不知所措但仿佛又明白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周律师,并不只是因为需要一个表面上的“妻子”才提出想要合作的吗? 但很多时候,却又让姜雾眠想不明白,周律师对她从来礼貌而疏离,仿佛为了避免出现一些让她误解的行为和话语,他保持着合适又让她舒适的距离。 反倒是自己,在这一次次的接触中,似乎对周律师生出了些许无法言喻的情绪。 是感激吗?还是什么? 忽然想到那天周欲晚和她说的那些话,是,心动吗? 还是只是单纯的,雏鸟情节,她只是对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次见到的人产生了依恋? 她陷入了思绪。 直到周绪延掏出钥匙开了门,碰撞声响起才让姜雾眠回过神来。 她慌忙跟上,却在迈步时发现膝盖发软,差点踩空了台阶,慌忙之间习惯性的朝他伸手。 那只温热的手掌也及时扶住她的腰,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温度。 “小心。”他声音沙哑,手臂肌肉绷得极紧,克制着将 她直接揽入怀中的冲动。 几乎是在确认她站好之后,那手掌又恰如其分的迅速撤开,刚好是合适的限度,让人只觉得尊重得体,而非失礼的冒犯。 姜雾眠心底弥漫着淡淡的失落,果然,周律师还是那个周律师。 为了合作关系的稳定长久,她还是把那些异常波动的情绪深藏心底吧,说出来反而可能给两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 * 进门后,周绪延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径直走向厨房:“你先休息,我去煮醒酒汤。” 姜雾眠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视线跟随,挽起的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淡青色的血管在冷白皮肤下若隐若现。 半下午的阳光经过层层折射,落在这个小小的厨房中,落在他颀长的身影上。 那双修长的手正熟练地摆弄着厨具,骨节在灯光下泛着玉质般的光泽。 他好白呀,姜雾眠下意识的朝自己的手看,还好,自己也不黑。 再抬起头,她目光顺着他的肩线滑落,白色衬衫被宽肩撑起完美的弧度,随着他切姜片的动作,布料在背部绷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顺着他的后颈滑入衣领,也不知道衣服下面的皮肤是不是也像外面那样白皙,姜雾眠的喉咙突然发紧。 “需要帮忙吗?”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飘。 姜雾眠鬼使神差地走近,在距离他半步的地方停住,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混着柑橘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这是他常用的香水味道,她已经在他身上闻到过很多次了,真好闻…… 这个认知让她耳尖发烫,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 周绪延回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旁锅里的红糖水已经烧开了,沸腾的蒸汽让他的镜片蒙上一层薄雾,他顺手摘下了眼镜,随意的松手,眼镜链带着眼镜在胸口处坠动着,无端增添了几分禁欲气息。 他淡然说:“不用。” 垂眸看了看她,略带拘谨,视线却像是黏在自己身上似得,周绪延皱眉想,她是不是还不适应新身份新家庭,这是感到不安的状态么。 确实,这个家里,他应该算是她最熟悉的人了。 想到这里,自洽了的周绪延展露着合作伙伴应有的作态:“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这些活都不用你做,奶奶让你做你也不用做,放着下班了我来做。” 姜雾眠呆呆的听着,他三言两语,就分配好了家务活,其中需要她做的为零。 她抬眸,试探的说:“那我要是自己想做呢?” 周绪延诧异的看她一眼,似乎琢磨着她说这句话的真实意图。 她实在是太乖了,她如何对别人他不知道,但若那个人是奶奶,想必她会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吧。 他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刚刚才那么说的,不然奶奶总使唤她。 “不要勉强自己。”他没直接说,把切好的姜丝放进锅里,氤氲的蒸汽让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温润,“不想做的事,不论别人说什么,也要坚定的表达清楚。” 周绪延将火调小,蒸汽不再那么汹涌。 他转身靠在料理台边,目光落在姜雾眠微微泛红的耳尖上:“比如现在,你其实更想先坐下来休息,对吗?” “我不是……”姜雾眠摇摇头,乌眸点漆般忽闪着,纯净中透出几分懵懂。 周绪延望着这双黑亮葡萄般的眼睛,让人生不出一丝杂念,他避开,“马上要煮好了……不过,下次你依旧可以直接说‘你想帮忙’。” 他声音放得很轻,像在教一个胆怯的学生,“在我面前,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利。” 他错开了目光,姜雾眠得以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让他凌厉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那,我想学煮醒酒汤。”她鼓起勇气,“以后你应酬回来,我也可以……”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愣住了。 这个“以后”说得太过自然,仿佛他们的婚姻真的会持续很久很久。 周绪延虚靠在灶沿,双手按着支撑着身体,视线专注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灶火,是种放松状态下的自然体态,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慵懒。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诧然转眸望向她,不语。 厨房里突然安静得只剩下汤锅咕嘟的声音。 阳光在两人之间流淌,姜雾眠注意到他喉结不自然地滚动,白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不知何时解开了,露出一小片锁骨。 “周律师……”她轻声唤道。 “周绪延。”他哑然,“叫我名字。” “啊,抱歉,我总是忘记,周绪延,周绪延,周绪延……”姜雾眠窘迫,像是在记住什么重要事项一样,她小声的重复着他的名字。 却,更让人心绪不宁。 “汤好了。”周绪延深吸一口气,转身去关火。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去拿碗吧。” 喝酒了的她,可爱的不像话,本人却浑然不知。 * 客厅里,姜雾眠捧着碗小口喝着红糖姜汤,甜甜的辣辣的,刚好舒缓了喝酒后的不适。 浴室响着水声,周绪延去洗澡了,刚刚盛汤的时候,他说等下要去律所一趟,明天一早有个案子要开庭,他要提前准备好材料。 姜雾眠松了口气,好在他等下不在,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的自己好像对周绪延更加的,放肆了。 周欲晚教的好,她算是越来越胆大了,连偷看都学会了。 明明之前光是在脑袋里想想就觉得受不了的程度,现在她都敢当着人的面,开始了。 晃了晃晕晕的脑袋,姜雾眠把碗里的姜汤喝得一滴不剩。 那边周绪延也洗的很快,他穿着一身休闲的衣服出来,似乎是将这衣服当成了睡衣在穿。 姜雾眠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又飘过去了。 他的头发因为洗过而自然垂落,细碎的黑发还带着湿气,发丝柔软地垂落在额前,先前用发胶一丝不苟梳上去的凌厉线条尽数消散。 这种毫无防备的垂顺感,弱化了他眉眼间的疏离,摘下眼镜的眼睛在没了发型的修饰下,竟透出几分少年气的干净。 连素日里总抿成直线的薄唇都显出几分无辜的柔软。 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莫名,姜雾眠想起乔乔说的话。 “听说嘴唇软的人很好亲哦还甜甜的……” “轰”的一声,姜雾眠小脸一下就红透了。 “看什么?”他察觉到她的视线,抬手随意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甚至带着点不符合人设的呆萌。 “没、没什么,我有点晕……”姜雾眠慌忙移开视线,耳尖发烫,随口道。 周绪延几不可闻的轻声笑了下,随即背过身去。 她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周绪延,没有西装革履的凌厉,没有法庭上的锋芒毕露,就像一只收起利爪的大型犬,所以多看两眼没关系吧? 恩。 注意到他没朝客厅看,认真的擦着头发,她的视线再次望过去。 发梢还挂着未擦干的水珠,随着他粗暴的擦拭动作,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进了锁骨凹陷处,在光的折射中闪着细碎的光晕。 第25章 看什么?好看,真好看。 你看,她就说吧,还好下午周绪延不在家。 她一定是酒喝多了,才这么恣睢无忌。 迷迷糊糊的想着,她再撑不住眼皮,彻底躺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周绪延擦完头发朝客厅看了一眼,发现她不知何时睡着了。 他放下毛巾,朝沙发走了过来。 第20章 周绪延开车路过小区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挤作一团前来领东西的居民。 门卫眼尖,一下认出他的车,远远的朝他挥手,周绪延放下车窗。 “周律师,您定的东西都送来了,我正看着给大家发呢!” 人手一瓶酒,一大包喜糖,一大包干果,领到的人各个喜笑颜开,充满了温暖的纯净。 邻居们纷纷朝他贺喜,现在整个小区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他结婚了,也知道他娶得是姜雾眠。 恭喜声络绎不绝,他随手置备的新婚礼物,就让这个挤满了贫苦人家的小区,充满了艳羡和惊诧。 一是因 为这些礼物的分量,二是周大娘的抠搜人尽皆知,她孙子竟然舍得出这么大血,三是多年不娶的周律师竟然会维护姜雾眠这个小门小户的配不上他的女孩。 经过下午吴秀莲那么一闹腾,人人都看得出来,周律师这是在给新婚妻子撑腰呢。 这下,再也没人说姜雾眠的闲话了。 周绪延面色温和的点头应着,“谢谢大家,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招呼大家了,大家不要客气,都来沾沾喜气。” 此言一出,纷纷都赞扬周律师的礼数,这样的办事风格让人不禁感叹真是讲究周到。 直到他的车子走远,大家讨论的声音依旧沸盈。 * 周绪延驱车来到承安律所时,天色已是半下午。 夕阳的余晖洒在律所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温暖的金色光芒。 他刚踏入大门,便听到一阵欢呼声。 “恭喜周律师新婚快乐!” 沈时和裴西洲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喷花筒,“嘭”的一声,彩色的纸屑纷纷扬扬地落在周绪延的头上和肩上。 往日里,他一定会皱眉不悦,但今天,他只是轻轻拂去肩上的纸屑,嘴角微微上扬。 “谢谢。”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 律所的同事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周律师,怎么结婚都不请我们喝喜酒啊?就只请了沈时和裴西洲,真是厚此薄彼啊!” “就是就是,新娘子呢?怎么没带来让我们见见?” “沈时说嫂子可漂亮了,周律师你可以啊,平时不显山见水的连个恋爱都不谈的人,突然一下子说结婚就结婚,周律师你藏的好深啊!” 周绪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深邃:“只是简单的家宴,没有办仪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晚上我请大家吃饭,算是补上喜酒。” 众人一阵欢呼,并未因为没有收到邀请而感到不舒服,现在都流行简办婚礼,尤其是周绪延,要是新娘那边也同意,简办的确符合他的性格。 沈时能去是因为是他的小助理,裴西洲能去,也是因为沾了周欲晚的光。 尤其是现在周绪延还提出来晚上要做东请客,补上大家没有去参加婚宴的遗憾,更让人说不出什么。 有人便调侃道:“那晚上新娘子也会出席吗?带来也让我们认识认识啊!” 蓦地,周绪延脑海中浮现出姜雾眠熟睡的模样。 像一只乖巧的小猫,蜷缩在沙发一角,脸颊泛着醉酒后淡淡的红晕,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呼吸均匀而轻柔。 那时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前,蹲下身来。 犹豫了片刻,最终伸出双臂,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 姜雾眠比想象中还要轻,抱起来的瞬间,她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小猫般的嘤咛。 这个动作让周绪延浑身一僵。 “周律师……你要走了吗?”她含糊地呢喃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锁骨。 “恩。”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女孩再次陷入沉睡,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卧室,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生怕又惊醒了怀中的女孩。 轻轻将她放在了床上,拉上被子,就这么,他俯身望着她躺在一片大红色的喜被中,更显白皙娇嫩。 “她喝醉了,不方便来。”周绪延的声音低哑,压下心头的鼓动,“下次有机会再介绍给大家。” 众人闻言,纷纷起哄:“哟,周律师这是心疼媳妇儿呢!” “没想到啊,咱们律所的高岭之花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沈时也在一旁起哄,“我老大可是护妻狂魔啊!你们以后提起来嫂子,都得注意着点哈哈哈。” 周绪延没有理会同事们的调侃,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玻璃门关上的瞬间,他松了松领带,长舒一口气。 * 晚上的聚餐选在了一家高档餐厅。 周绪延平日里很少参加这种场合,除非是当事人确有必要的邀请,而且他也极少在这样的场合上饮酒。 但今天他破例多喝了几杯酒。 酒精的作用下,他的眼神微微迷离,但神志依旧清醒。 沈时举着酒杯凑过来,笑嘻嘻地问:“老大,嫂子是什么样的人啊?虽然今天见到了本尊,但我还是很好奇,嫂子能在短时间内就把你这块冰山融化,一定不简单吧?” 一旁的年龄稍大的合伙人,都是见证着周绪延从最开始的毛头小子一路走到现在的,听到沈时当出头鸟问出来的话,不由的也都好奇起来,耳朵支棱着,等着周绪延的回答。 是啊,之前一直都没听周绪延说过有什么结婚对象啊,别说结婚对象了,就是暧昧对象,这七八年他们都没在周绪延身上看到过。 可不好奇嘛! 周绪延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很乖,奶奶很喜欢她。”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沈时瞪大了眼睛:“就这?没了?” 什么叫奶奶很喜欢? 他自己不喜欢吗?不喜欢会愿意和人结婚?不声不响的,还结的这么迅速。 要是周绪延是个浪子,他们就都信了,关键是,周绪延他不仅不是浪子,还特么是个硬石头,在感情这方面可谓油盐不进。 众人目光中都透露着不相信。 不过周绪延也没有再多说,只是目光柔和了几分。 只有一旁的裴西洲,抿了口酒,眼底尽是了然,低头轻笑了下,道:“你们听不出来吗,周律师是喜欢的,不然怎么连夸人都这么含蓄。” 沈时皮猴一样凑上来,眼中闪着八卦:“怎么说怎么说?” “以前你老大夸过你吗?又或者说,你听他夸过谁吗?” 沈时想了想,拍了拍脑瓜瞬间明白,“嗷!还真没有!一个都没有!” 不过律所里的个个都是人精,周律师在大家眼里除了专业上的事,一直都是个寡言的人,见他不愿多谈新娘子的事情,话题自然慢慢转到了最近的案件上。 大家聊得很尽兴,周绪延也说了不少的话。 酒过三巡,周绪延看了看时间,起身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尽兴,账我已经结过了。” 众人意犹未尽,但都知道今天是人家的大喜日子,得回家享受新婚夜啊,纷纷笑着道别。 周绪延叫了代驾,坐上车后,他揉了揉太阳穴,酒精的微醺感让他有些疲惫,但心里却很轻松。 *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周绪延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生怕吵醒已经睡下的姜雾眠和奶奶。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夜灯,昏黄的灯光为房间增添了一丝暖意。 但,他回家的声音还是惊扰了周奶奶。 其实也不是说惊扰,周奶奶一直没睡,就专门等着孙子回来呢。 下午为了给小两口制造独处的机会,她可是跟着小晚玩了一下午又拉着姜奶奶吃了晚饭,把人送回养老院才回来。 哪里想到回家发现她的好大孙子,竟然跑出去加班了,家里只有雾眠在睡觉。 周奶奶不避讳声音,看了看那边紧闭的卧室门,甚至还把声音提高了一些:“呀,阿延你回来啦,怎么还喝酒了?你看你,都站不稳了,大喜的日子,快收拾收拾睡觉吧。” 他哪里站不稳了,奶奶真是。 “奶奶。”周绪延声音透着无奈,“小声点。” 周奶奶笑了笑,“怎么,现在知道心疼媳妇了?知道心疼你还回来这么晚,新婚夜打算让你媳妇独守空房啊!” “奶奶!”周绪延闹了个大红脸,不欲和奶奶继续说,放下公文包朝卧室去。 周奶奶也不再多废话,点到为止,她也怕说多了惹得孙子逆反心理,跑客厅沙发睡去。 第26章 她丝毫不怀疑,这是大孙子真能干出来的事。 她笑着点头,进屋后悄悄关上自己的房门。 * 进了卧室,周绪延轻手轻脚地关上卧室门。 屋里一片昏暗,临走的时候,他特意将窗帘拉上了。 慢慢适应了昏暗后隐约可以视物,他看到床的一侧凸起来小小的一片被子,露出来半个毛茸茸的脑袋。 听到动静,姜雾眠微微动了动,将被子往下拉了拉,伸手摸到一侧的开关。 室内霎时一片光亮,也照应出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你回来了。”姜雾眠蜷缩的坐着,两只手抓着被子拉到嘴巴旁,声音轻得像小猫叫,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刚刚奶奶说话的时候,她就醒了,那番话,也让她臊了个大红脸。 听到周绪延进门的声音,她想,既然以后都要同处一室,也不能一直装睡,索性起来了。 “嗯。”周绪延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扯松领带,“吵醒你了?” 姜雾眠摇摇头,发丝在被子上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想到自己还没洗漱,她撑着手臂起来,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周绪延迅速移开视线,转身去衣柜拿换洗衣物。 “奶奶睡了吗?”姜雾眠小声问道。 “睡了。”周绪延顿了顿,声音有些发紧,“不过、她可能会来听墙角。” 姜雾眠的脸“腾”地红了,手指揪紧了被角。 她当然明白周奶奶的意图,老太太想确认这场婚姻的真实性。 “那,我们……”等下要怎么办? 她咬着下唇,仰头望着他,斟酌着,纯净的眼眸中,露着胆怯。 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不知为何,姜雾眠心中,除了害怕,竟隐隐有一些期待。 她甚至没察觉到自己话语之后,隐藏的那一丝怡悦。 第21章 周绪延镜片后的眸光暗了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来想办法。” 他背对着姜雾眠操作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姜雾眠好奇地探了探头,却见周绪延突然僵住了身体,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怎么了?”她下意识问道。 周绪延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按灭屏幕:“没什么,你先去洗漱吧。” 姜雾眠不疑有他,身上还穿着中午的旗袍,就这么睡了那么久,箍地很难受,她正想着如何开口,他已经给了她话头。 衣服行李周欲晚送奶奶回来的时候,顺便给她带来了。 她那会儿睡得正香,模模糊糊的听到周欲晚趴在她耳边跟她说了一堆,睡得迷迷糊糊也没记得多少,只知道是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东西。 等她抱着睡衣进了浴室,周绪延才懊恼地揉了揉眉心。 他多年不曾失控,哪怕是当年,他也没有看过。 如今想找点特别的片子,对这门技术很是生疏,甚至还不如十七八的钻石男大有经验。 他手机的软件少的可怜,界面很干净,他打开浏览器,试图搜索,但刷出来的页面都很纯净。 在专业上面,他可以说是无所不知,可在这些方面,不仅一窍不通甚至还对她有那些不好的想法,她那么乖巧温顺,自己却。 周绪延想到自己的处境,忽然生出一些悔意,她那么美好的女孩,年龄还比自己小几岁,若不是自己提出假结婚,那她假以时日,也能找到更好的人吧。 而他有什么呢?年纪比她大,情事方面更是一无所知,沈时都调侃,像他这样的冰块石头,要是恋爱了也会忍不住分手吧。 长相方面,律所的大家都说看见他就害怕,这些年的经历,相由心生,又上了年纪,恐怕,现在的他很是丑陋吧。 不会有人喜欢他的。 他捏着手机,眸光晦暗不明,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搜索无果的空白界面,忽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对她生出那样的心思? 她干净得像一捧初雪,而他呢? 二十七岁又不是十七岁,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因为她一个无意的触碰、一声模糊的呓语,就心跳失序,甚至…… 他应该,再克制一些。 至少,在这段关系里,他不能伤害她。 思绪纷乱,手指无意识的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无意间一个盗版小说界面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动就跳出了他想找的那种视频。 屏幕上纠缠的身影放大缩小的跳动着,强烈的视觉刺激让他呼吸一滞,连忙按灭屏幕。 水声淅沥沥地从浴室传来,周绪延松了松领口,觉得房间突然变得燥热难耐。 他起身打开窗户,夜风裹挟着凉意涌进来,却吹不散脑海里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他焦灼的等着。 直到浴室的水停了,没一会儿卧室的门响起。 “我洗好了。”姜雾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绪延转身时,看到她穿着保守的棉质睡衣站在浴室门口,发梢还滴着水。 刚洗完澡的缘故,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湿漉漉的。 像极了那天那个梦境里他看到的画面。 茉莉香气混合着水汽在空气中弥漫,让他喉头发紧。 “你去洗澡吗?”这句话出口,姜雾眠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手指绞着衣角暗自懊恼,仿佛她在期待什么似得。 周绪延喉结一滚:“不,先弄完再去。” 就像被看透了心中所想,姜雾眠一下羞红了脸。 转过弯来又想,会不会不卫生,她虽然不懂,但基础的生理知识还是明白的。 注意到她的反应,作为文字工作者,周绪延才意识到这句话可能会带来什么歧义,耳根瞬间烧红。 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对处于震惊中的姜雾眠解释道:“奶奶可能会来听动静,所以……需要制造一些声音。” 姜雾眠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嗯,我明白。” 莫名的耻感上头,她刚刚竟然以为,他要做那种事。 这个时候手里怀里没有抓住什么东西,她就觉得没有安全感,不顾头发还湿着,匆忙上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缩在一个角落。 “我、我准备好了。” 周绪延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他点开视频,将音量调到适当的音量,确保没那么夸张的同时又恰好能让外面听到,然后迅速拉了一下进度条。 暧昧的声音立刻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伴随着一些不明意义的轻微的水声。 “舒服……要、要、要上去了——” 娇媚的女声让姜雾眠猛地一颤,把脸更深地埋进被子里。 周绪延的耳根红得滴血,手指僵硬地握着手机,目光死死盯着窗户外轻轻飘动的树叶,就是不朝手机上看一眼。 三十秒……一分钟……十分钟——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能、能行吗?”姜雾眠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羞窘。 似乎她的声音,远比视频里的更有冲击性,周绪延应激似得迅速关掉视频,清了清嗓子:“嗯,应该可以。”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还有门外小心翼翼垫脚走远和轻手关门的声音,两人都知道,奶奶这是走了。 周绪延起身,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语气略显僵硬,“我去洗澡。” 姜雾眠心跳漏了一拍。 她也算是看过片段的人,好像书里写的都是好几个小时,可周绪延就放了一会儿,会不会。 姜雾眠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会不会……时间太短了?奶奶会怀疑吗?” 短吗?周绪延想了想,确实很短,只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红到脖子的周绪延,喉结滚动了一下,拿着睡衣的手巧妙的掩藏着冲动,硬着头皮道:“够了。” 他重重的闭上眼睛,似乎在平复着呼吸,灯光下额头上隐约泛起水光。 他还戴着眼镜,微微垂眸遮住了那些晦暗难辨的波动。 几乎逃一样的冲出了卧室,重重的关上了浴室的门。 仿佛这样,某些隐秘的冲动就能被挡在门外一样。 浴室的灯光昏黄而朦胧,为他此刻的心境平添了几分暧昧不明的色彩。 他站在花洒下,任由冷水冲刷着身体,试图用这份刺骨的寒意来驱散心中的燥热与不安。 但似乎并不奏效,反而让他的冲动更加灼烫。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的身影。 刚洗完澡的她穿着保守的棉质睡衣,发梢滴着水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湿漉漉的,如同初绽的茉莉,纯洁而无暇。 这份纯净与他此刻的冲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与负疚。 第27章 但只要一想到她就在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属于他的那张床上,那些肮脏和丑陋就立刻控制不住,让他的脊背爬满了战栗,胸膛充斥着令他灼烧的痛楚。 明明在此之前,他一贯清冷自持,从没有像如今这般,随意的便被冲动控制。 而如今,只是想到她,仅仅只是想到她,就像沉睡数年的野兽觉醒了,肆意的宣泄着狂躁与暴虐。 为什么冷水再浇不灭,明明上次一开冷水很快就压下了,可如今那丑陋却愈发昂扬。 他愤怒砸在墙上,整个人身后淋着冰冷的凉水,一只手无助的握拳高高举着半趴在墙上,额头和手臂贴在墙上,水流顺着发丝淋淋洒洒的滴落着。 一切都开始难以自控。 她的唇色,她的眼眸,她旗袍包裹下的流动…… 反应过来的时候,另一只手里也淋淋洒洒的滴落开来。 他泄力,茫然的侧枕在臂弯里,空空的望着朝向卧室的那面墙,一股无法言喻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这样的他,怎么会有人喜欢。 鼻子蓦然泛酸,本就红了的眼眶更添几分颜色,他闭上眼睛,也不知是水还是什么,划过脸颊。 迅速擦洗,他企图洗掉那些脏污,又挤了很多沐浴露,遮盖掉石楠味道。 * 等他回到房间时,一室明亮,姜雾眠已经躺下了下来,小小的一团,睡颜在灯光下显得愈发乖巧恬静。 周绪延喉结滚动,心头像是压下一座山。 因为心虚,他盯着她微颤的睫毛痴痴的看,一下一下的颤动,仿若审判锤,一下一下的敲定他道德与伦理的刑期。 他避开视线,像是被灼烧到了一样,然后放轻动作从衣柜里拿出事前准备好的被褥铺在地上。 不料,这么小的动静还是扰到她了。 被子摩擦声响动,随之而来的是她温润带着睡意的、透着蒙雾感的声音:“你洗完澡啦?怎么没叫醒我?” 她问的如此自然,周绪延不由噤声一瞬,哑然道:“恩,没想叫醒你,你睡床,我打地铺。” 姜雾眠悄悄转过头,看到他已经换上了那日的棉质休闲衣服,头发还湿着,没有带眼镜坐在地铺上。 可能因为方便收拾床铺,袖口高高撸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棉质t恤领口也比较低,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地上,会不会太硬了?”她心脏砰砰的跳动,尚在犹豫,唇齿间已然问了出来。 周绪延摇摇头:“没关系,我经常在所里沙发上睡,习惯了。” 他侧着脸,姜雾眠看到他耳根和脖颈红了一大片,像洗澡搓狠了的红痕。 呼吸之间她也嗅到了一股浓重的沐浴香气,将他原本的柑橘檀香压盖得闻不到一丝。 他那么爱干净呀?难道是因为有洁癖,所以才不愿意和旁人,也就是她,同床共枕,所以才打地铺? 理明白了的姜雾眠抿了抿唇,没有再坚持。 她关掉床头灯,房间里顿时陷入黑暗,床旁边也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他躺下了。 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律师。”沉默片刻后,姜雾眠轻声唤道。 “嗯?”他应。 姜雾眠沉默了一瞬。 他没听出她叫的是周律师,而非周绪延吗? 之前怕露馅他三番两次强调过,让她叫他的名字。 姜雾眠心间弥漫出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心脏仿佛变成了一个漏水的陶罐,不断渗漏着带着锈迹的咸涩情绪。 他不适应她对他生活的挤占。 “谢谢你。” “恩?”他胸腔中溢出疑问。 她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谢谢你一直以来给我的帮助——” “但也对不起,可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给你带来麻烦。” 就像如今这般。 “我会尽快熟悉你的习惯和喜好,会尽量减少你的不适感。” 周绪延呼吸一滞,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酸胀感。 他转头看向床上那团小小的身影,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 片刻后,他低喃:“姜雾眠。”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她的名字,三个字在唇齿间辗转,在深夜的小空间中被无限放大。 他低沉的嗓音似乎就在她的耳道里打转,刺刺麻麻的像是有小蚂蚁在爬。 真好听,姜雾眠的耳朵痒痒的,她的名字在他声音加持下,竟那么好听,像诱引的魅魔低语。 “嗯?”她的声音轻轻的。 “你不用说什么谢谢,也不需要说对不起,若是对不起,也应该是我说,是我的情况,才让你不得不配合我像刚刚那样……” “以后,我不会让你难做。像刚刚那样应付奶奶……奶奶的脾气你可以也知道,我可能无法完全避免类似情况发生,但我承诺我会严格遵守界限,不会有任何越界行为。” 他的声音平稳而带着坚决,让姜雾眠的心,隐隐沉了沉。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继续沉默。 停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以后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就告诉我,我们去办手续。” 姜雾眠睁着眼睛,明明处在黑暗中,但她却觉得朦胧的月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刺眼。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从胸腔蔓延到眼眶。 眼睛似乎变得湿润,让她不得不眨着眼睛,睫毛颤动着,努力想将这股酸涩的情绪咽下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应道:“好。”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周绪延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她答应的声音,像是在他心间写下了一个没有具体规定的审限。 永远不知道何时会戛然审结,而他能做的,只有等。 “周律师。”姜雾眠突然开口。 这次他敏锐地注意到了称呼的变化。 “你叫我名字就好。”他声音有些哑。 姜雾眠轻轻摇头,发丝摩擦枕头发出簌簌声响:“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顿了顿,“不用演戏的。” 这句话像一根尖刺,缓慢地刺入他的胸腔。 周绪延骤然意识到,她以为那些温柔、那些维护,都只是演技。 就像他刚才在浴室里对自己的厌恶一样,她也正在误解着什么。 但她又在误解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只知道,那些自己想要拼命藏起来的,污浊和卑劣。 “姜雾眠。”他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什么真的需要解释的。 协议婚姻,各取所需。 这不正是他亲口提出的条件吗? “我明白的。”她轻声打断,声音里带着他读不懂的情绪,“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 是她先越界了,在心里。 明明协议的第二点,是她先提出来的,在脑海中历历在目——“第二,如果将来任何一方想要结束这段关系,另一方需要配合不得阻拦。” 可是,为什么? 明明一切都是自己提出来的,可现在一想起来,为什么她会觉得很不舒服。 现在只不过是扮演新婚夜,没有实际接触才是正常吧,她什么时候竟然开始期待他会做些什么。 诚然,周律师,似乎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大概唯一一次的主动,是他提出假结婚的时刻吧,那也是被他奶奶逼急了。 他那么优秀,聪慧冷静沉稳,有着超出常人的能力,长得又高又帅比她见过的人都好看。 而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什么呢? 无家可归,父母双亡,初中学历,毫无一技之长,哦,她还有现代的苏绣技术,但他也不会觉得怎样吧。 她凭什么会认为,他会对自己动心? 她又有 什么能让他变得热烈而主动? 原来。 这就是喜欢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箍紧了的喉间挤出:“若是……若是,你以后也有了喜欢的人,也要记得告诉我,我、我也会按照我提出来的第二个条件那样,会配合的。” 月光偏移,她的轮廓渐渐隐入黑暗。 周绪延突然很想开灯,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但他最终只是攥紧了拳头,任由指甲陷入掌心。 “睡吧。”他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晚安,周律师。” “晚安。” 黑暗中,两人背对而卧,中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整个银河。 姜雾眠悄悄蜷缩起来,手指揪紧胸口的衣料,那里泛着细密的疼,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 她在心中自嘲的笑笑,有她这样的吗? 刚结婚就失恋。 翻了个身,不再想了,她这个毫无经验的脑袋,想必是想不出什么一二三四的,还是明天醒了去请教有经验的人吧。 第28章 周绪延听着她慢慢沉静下来的呼吸,一直拧着的心脏仿佛得到了奇异的安抚,呼吸也慢慢变得深重起来。 月色彻底弥散,一室昏暗,只有两道呼吸声,彼此交织。 * 姜雾眠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纱帘洒满了半个房间。 看到不是之前她熟悉的周欲晚家,她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嫁人了啊。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但很显然床单平整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她才朝地上看去,昨晚的被褥早已不见踪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仿佛昨夜那个和她呼吸交织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昨天回来喝了姜汤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知道是他把她抱到卧室来的,一觉睡到了晚上。 他回来之后,又经历了那么尴尬的事,她一直没空仔细打量这间属于周绪延的房间。 干净整洁,一张床和一张书桌,靠门那边是贴墙式衣柜,一眼便看得出来就是统一装修的风格。 唯独,床上这大红色的喜被与周围寡淡的陈设格格不入。 想起昨日他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被褥,都是清一色的暗色系,想来这床喜被是周奶奶强势让他换的吧。 轻薄又保暖,是蚕丝被,她伸手又摸了摸褥子,是厚实松软的棉花褥。 有心了,这些东西她能感受的出来,都是新置备的。 “小雾,起来吃饭啦!”周奶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 姜雾眠慌忙起身:“来了,奶奶。” 等她洗漱完毕来到餐厅,周奶奶已经摆好了早餐。 金黄的煎蛋、冒着热气的白粥,还有几样清爽的小菜。 姜雾眠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奶奶,我起晚了。” “这才几点,阿延一大早就去上班了,专门嘱托我让你多睡会,还警告我不要让你干家务,说他回来他干。” 周奶奶笑眯眯地给她盛粥,“还有这粥,也是他特意给你熬的,说你昨天累着了,得补补。” 周奶奶想起来孙子的改变,笑容都轻扬起来,哎呀,她就说阿延得娶个媳妇吧。 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刚结婚一天,就从一个冰块石头变得温柔贤惠了,知道疼媳妇就有了活人气,这日子啊,就能过得红火起来。 哎呀,周奶奶现在真是越看姜雾眠越觉得满意了,笑颜咪咪的招呼她:“快吃快吃,别凉了,女孩子吃凉的对自己身体不好。等下啊奶奶给你煮五红汤喝。” 被周奶奶说的姜雾眠的耳尖都红透了,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粥勺,连连应着。 周奶奶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那个,小雾啊。”老太太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昨晚……怎么样?” 姜雾眠差点被粥呛到,连忙放下勺子。 她想起周绪延播放的那段音频,还有黑暗中他紧绷的侧脸,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很,很好。”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周律……绪延他很体贴,没让我太累。” 周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啊——” 老太太话锋一转,“你们年轻人也别太克制,该累的时候还是得累点。” “奶奶!”姜雾眠羞得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 “好好好,奶奶不说了。”周奶奶乐呵呵地给她夹菜,“不过小雾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姜雾眠被这句如此直接了当的话吓得呛到了,憋红了脸小声咳嗽着,周奶奶连忙递给她餐巾纸又帮她顺气。 “你看你这孩子,慢点喝慢点喝,阿延以后天天都帮你煮呢,不着急啊。” 姜雾眠更羞了,她明明是因为奶奶的的话,奶奶却说她是因为周律师。 咳意缓和之后,姜雾眠才轻声说:“孩子的事情,也不是我们急的,一切都是要讲究缘分的,是不是奶奶?” 周奶奶了然的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对,那咱就顺其自然,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前提你们别做措施啊——” “还有,阿延这段时间也得早点下班,别天天回来那么晚,都没时间办正事了,小雾你交代他啊,让他不要熬夜,听说男人熬夜加班孩子容易留不住,到最后伤害的还都是姑娘的身体,小雾啊这件事你得放在心上,好好监督阿延,你们听奶奶的话啊,奶奶是过来人不会害你们的。” 奶奶一席话,让姜雾眠这段早餐吃得可谓是惊心动魄。 帮着奶奶煮了五红汤,奶奶似乎对这方面颇有研究,也知道现在的孩子都不爱吃太多的糖,红糖放的很少,煮出来香甜可口,姜雾眠喝了一碗胃里暖暖的。 架不住奶奶的热情,姜雾眠找借口说有生意上的事,要去周欲晚家里。 奶奶又嘱托她,女孩子不要太累,要是真喜欢就去干,要是为了生计,在家一直陪着奶奶都行,别看现在住的老旧小区,她孙子阿延啊,还是存了不少钱的。 姜雾眠再三保证,自己是真喜欢,周奶奶才放她离开。 走出家门,姜雾眠松了口气,她妥妥的i人,对奶奶这样高能量的人,真有些吃不消。 但她也知道,奶奶人真的蛮好的,也都是为了他们好。 想到这里,姜雾眠有些小心虚,原本这些好,都是给周绪延真正妻子的。 而她,只不过是个暂时的过客,却享用了他人的福缘。 算了,反正这些东西也不是她现在就能左右的,还是等她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再说吧。 * 顶着一头粉毛窝窝头的周欲晚,醒来下楼看到了蔫蔫的姜雾眠。 姜雾眠提前给她发了消息,她醒来就看到了,是以开门看到姜雾眠在自己家里,丝毫没有震惊。 她一如既往的软着骨头抱上在绣花的姜雾眠,脑袋窝在她脖颈里撒娇:“媳妇儿怎么啦,我哥那混蛋欺负你了吗?” 姜雾眠缩着脖子躲,她怕痒,周欲晚的头发在脖颈里挠的她受不住,轻轻托住她脑袋,站起身来忙否认:“没有没有,他怎么会欺负我?” 周欲晚嘿嘿一笑:“我说的欺负,可不是你纯洁的小脑瓜想的那种欺负哦!” 果然,周欲晚嘴里就没正经话,姜雾眠淡淡的失落:“那更不会了,我们只是假结婚,你忘了。” 周欲晚顿时气馁:“干!哎呀,我真是!” 她话锋一转:“诶,那不对啊,谁惹你难过了啊媳妇,你告诉我,我帮你弄他!” 到底是女孩子,周欲晚如此大条的神经,还是敏锐的感受到姜雾眠的低落。 姜雾眠不知该如何开口,轻轻推搡着她,“你去洗漱,我给你做点吃的。” 周欲晚乖乖听话,洗漱完坐到餐桌上,对面的女孩温顺恬静,光是坐在那里,就美得让人不忍打扰。 如今面上添了几分郁气,微微蹙起 的眉如远山,愈发像宣纸上洇开的淡墨,散发着江南幽怨婉转的美人气质。 周欲晚看着对面眉宇间带着几分忧郁的姜雾眠,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保护欲。 她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碗沿,吸引姜雾眠的注意:“媳妇儿,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会舒服点。” “虽然你现在忧郁的模样美极了,简直叫我春心荡漾,但是,一切得以你开心快乐为前提啊!” 姜雾眠犹豫片刻,终是抵挡不住周欲晚关切的目光,缓缓开口:“其实……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若喜欢就像周欲晚说的,她对周律师会一边害羞的想逃,一边又忍不住想靠近。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姜雾眠的侧脸上,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周欲晚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随即嘻嘻笑道:“谁?我哥?!卧槽,这不是挺好的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吓我一跳。” 姜雾眠轻轻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我不是主动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且……他明确说了,我们只是假结婚,不会有什么的。” 周欲晚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姜雾眠:“但你又渴望回应,对吧?” “不过你实在是太乖了,要是以前那个性格的你,肯定早就撸袖子提枪上阵了,说不定昨天晚上已经把事办了。” 姜雾眠:“……”她这么猛吗? 周欲晚叹息:“现在的你……等你出手,我哥都七老八十了。” 姜雾眠:“……”倒也没那么夸张吧。 周欲晚眼睛亮亮的:“你干嘛不试试让他主动呢?” 姜雾眠这个乖乖学生听得很认真,疑惑地看着老师,提出自己的问题:“可他明确说了不会和我有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周欲晚用筷子点了点姜雾眠的脑袋,笑得有些奸诈:“有些事是他说不想就不想的吗?哼,来,你按我教你的做,保准他主动……” 周欲晚笑:“男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他说不想,身体可比嘴巴诚实多了。” 第29章 姜雾眠坐姿乖巧,黑葡萄似得大眼睛瞪得大大的,认真的态度仿佛在听什么旷世神作。 周欲晚把玩着垂落的粉发尾梢,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笨媳妇,男人就像猫,你越追他越跑。你得这样。” 她突然凑近姜雾眠耳畔,带着玫瑰香水味的热气呵在对方耳垂,“先喂他吃颗糖,等他张嘴就撤手。今天给他系领带时手指像是无意识的多蹭两下喉结,明天他再等着你系的时候,就盯着窗外发呆装作看不懂他的暗示。” 姜雾眠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羞得把脸埋进了抱枕里。 “这、这真的可以吗?”她的声音闷闷地从抱枕里传出。 周欲晚坏笑着扯开她的抱枕:“反正你们是假结婚,玩玩又何妨?” 姜雾眠脸上脖子上都蒙上了一层红纱,支支吾吾道:“玩玩……可是,他不可能让我碰他吧?” 周欲晚眯起眼睛,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谁说让你直接碰他了?” 她慢悠悠地转着筷子,在姜雾眠面前晃了晃,“男人啊,最受不了的就是‘差一点’~” “比如,你给他递茶杯的时候,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手背,然后立刻缩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再比如——” 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他要是洗完澡出来,你就假装在找东西,视线在他锁骨上脖子往下停一秒,然后立刻移开,还装得特别正经。” 想到了自己这学生的一大特点,周欲晚揪住她的发尾轻扯了下,“你呀,就是太容易害羞!不过也没事,天然特质,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手段哈哈哈哈,说不定我哥啊他还就吃你这一挂的呢。” 姜雾眠听得耳尖发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这也太……” 周欲晚嗤笑一声:“太什么?太露骨?” 她伸手戳了戳姜雾眠的脸颊,“笨媳妇,这叫‘战术性撩拨’,又不是让你真扑上去,你喜欢他啊,这只不过是你追他的过程而已。难道就只允许男的搞点手段追女生,就不许女生上阵追男人了?!” 姜雾眠听得云里雾里的,晕乎乎的点头。 她往后一靠,懒洋洋地翘起腿:“你越是这样若即若离,他越会忍不住想,‘她是不是故意的?’等他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在撩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姜雾眠咬着下唇,整个人像是喝了假酒,踩在棉花上一样飘忽忽的:“可万一他直接拆穿我怎么办?” 周欲晚挑眉:“拆穿?那更好啊。” 她笑得狡黠,“你就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说‘啊?你在说什么?’让他自己怀疑人生去。” “记住,重点不是你真的碰到他,而是让他觉得——” 她指尖点了点姜雾眠的眉心,“差一点就能碰到,却永远差那么一点。” 姜雾眠红着脸,小声嘀咕:“……你到底是哪里学来这些的?” 周欲晚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长:“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姜雾眠歪头想了想,应该是《蚀骨危情》的魔力吧。 周欲晚伸手揉了揉姜雾眠的脑袋,“怎么样,敢不敢试试?” 姜雾眠大眼睛满是澄澈:“要是失败了……” 周欲晚嘻嘻笑道:“失败了也没关系啊,至少你努力过了,不会留下遗憾。而且,就算他不动,你也能在这个过程中更了解自己的内心和性癖,何乐而不为呢?” 姜雾眠被说服了,点了点头:“嗯,那我试试看吧。” “不过,性癖……是什么?”她小口咬着煎蛋,大眼睛里盛满了纯净。 看的周欲晚老脸一红,她的这个学生,还是个毫无亲密关系经验的小学生! 周欲晚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粉发都炸起来几根:“性癖就是……” 她突然卡壳,看着姜雾眠纯良如小鹿的眼神,难得结巴起来,“咳……哎呀总之每个人兴趣点不一样嘛,有的喜欢白皮有的喜欢黑皮黄皮,摸腹肌,还有什么打屁股……” 周欲晚难得臊得说不下去,捞来自己手机,丢给姜雾眠:“我号养成了的,你今天下午就刷刷感受感受。” 屏幕上是个长相甜美赤着上半身露出腹肌和倒三角的奶狗男大,姜雾眠一下感觉眼睛被烫到了一样躲开视线。 这也太刺激了。 能不能有点缓冲啊。 乖乖女姜雾眠,再一次感受到,不愧是小h文的主角啊,她战斗力比乔乔高了不知多少了nextlevel了。 周欲晚笑嘻嘻的把手机继续翻过来让她看:“你看看这腰腹线条,多美。” 经由周欲晚这个超强情感顾问的疏导,姜雾眠成功的吸收了大量的超出她认知范围的知识。 也成功的解锁了,独属于她的xp。 说完不正经的事,周欲晚她俩也吃完了饭,姜雾眠还准备再去夜市卖一些绣品。 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秀出了三四幅二次元主题绣品,都是些简单的纹样,等着婚事完毕集中出售。 现在周绪延既然无意,她暂且先照着周欲晚教的方法,慢慢摸索着实施吧。 婚后第一天,她决定,晾他一晚。 第22章 两人吃完饭,笑着闹着一起收拾好碗筷,姜雾眠便开始准备下午去夜市要卖的绣品。 周欲晚则在一旁刷着手机,抬头看姜雾眠一眼,眼中满是歉意:“媳妇儿,我和一个主播之前约好了要连麦打游戏,今天不能陪你去夜市了,呜呜,早知道我就提前推掉了。” “没事,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呀,你忙你的,我忙我的,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辣糊糊吃。” 这是大西北这边的一种特产,特色的麻辣烫,食材是用高浓度的辣椒糊糊煮出来的,味道鲜美浓郁,比传统的麻辣烫味道丰富很多。 自从上次在夜市上周欲晚带她吃了一 次之后,她彻底的爱上了,三三两两的食客站在摊前,随吃随拿。 热辣滚烫的食材在辣糊糊里裹上一圈,还冒着热气就放入口中,辣味香味浓郁的冲上脑袋,吃的人又热乎又畅意。 周欲晚听到后立刻欢呼一声,“好耶!谢谢我媳妇儿,你对俺真好,我最爱吃辣糊糊了多帮我带点噢!” “好。” * 姜雾眠拉着装满绣品的小推车站在夜市天桥上的时,夕阳正将云层染成橘粉色。 大西北的风光总是壮丽而恢弘。 从天桥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将夕阳方向整片天空一览无余,漫过半个天空的火烧云瑰丽的让人惊叹。 现在是晚上七点,没有晚自习的大学生,正三三两两的从一旁的宁夏大学出来逛街觅食。 超大环形天桥上位置很富足,她很快找到一个正对着夕阳的空位,将小推车里的折叠桌子拿出来展开。 又将绣着动漫角色特征q版二创小画的团扇、缀着流苏的发夹一一摆好,最后收起盖板小推车便成了一个简易的凳子。 坐好,她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看。 没有新消息。 周绪延的头像安安静静地躺在聊天列表第一位,像他本人一样岑寂。 “这样也好。”她小声对自己说,一只手托着下巴散发着淡淡的怅然。 周欲晚教的方法在脑海里翻滚,可光是想象去帮周绪延系领带,然后再“不小心”碰到他的喉结,她就觉得耳尖发烫。 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拿出专用手机支起来,调整好参数对好镜头后打开了直播。 不过她的直播间里没有开通礼物选项,她做这个账号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进行非遗宣传,就像在现实世界中那样,想让更多的人了解苏绣喜欢苏绣。 这是独属于我们的优秀文化,不应该就这样被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夜市逐渐热闹起来。 暖黄的串灯在她头顶摇晃,将头发上一侧的茉莉发簪映得莹莹发亮。 今天她没有穿cos服,而是穿着旗袍,墨绿色的丝绸面料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旗袍的立领衬得她脖颈修长如天鹅,领口处绣着几朵暗纹茉莉,与她发间的簪子相映成趣。 “同学,这个耳饰怎么卖?”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蹲下身,眼睛却忍不住往姜雾眠身上瞟。 而她身后的同伴则是悄悄掏出了手机,看起来是在拍商品,实际上却把镜头对准了姜雾眠低垂的侧脸。 旋即将这张照片分享到了社团里。 【我靠,这个小姐姐好漂亮!】 【我去,这也太好看了吧,这是在哪啊?你确定你没开滤镜吗?】 【夜市天桥上摆摊卖东西的一个小姐姐,真的绝美,我一点滤镜都没开!有人认识吗?】 【不认识,卖什么东西的啊,有人跟我一块组团去看看吗?】 【我我我,我去!】 【我也去,我也去!】 【带上我,带上我,我们一块去。】 “这个耳饰是手工刺绣的,500元。”姜雾眠的声音轻柔,指尖点在耳饰上的绣花纹理解释,“每一针都是我自己绣的。” 第30章 马尾女生接过耳饰时,注意到姜雾眠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尖泛着健康的粉色。 她瞬间觉得手里的耳饰更值钱了,被这样一双手制作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精致? 女孩捏着手里的东西给同伴看,声音压得很小:“你看,你看这绣工,真的很好看,但是五百会不会太贵了点一个耳饰……” “还行吧,这要真是苏绣的话,五百真的不算很贵了,不过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太精致了,像机器绣的但是质感又不可能是机器能达到的,你看我刚刚搜到的网上的图片,这都比大师绣的还好了吧……” “算了,管它真假,我想买,真的很好看,而且还是砂金的耳饰诶,真的很漂亮,很有光泽感。” 女生最终愉快的付了钱,开心的挽着同伴的手欢喜雀跃的走远了,两人还在说着悄悄话。 *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距离夜市天桥不足二十米的宁阳a栋办公楼里,周绪延正在加班。 工作永远忙不完,但今日确实没有什么一定要加班的事项。 是他刻意加班,直到姜雾眠应该已经睡下才会回去,这样,应该就能避免出现像昨日那样尴尬的境况了吧。 而且,她也会更舒适一些,他应该多给她留一些个人空间。 律所里只有几盏灯亮着,沈时也早已下班,只剩他一个人的办公室显得空荡荡的。 想到她,他不由得对着案卷走神。 手机铃声忽然想起,他唇角正欲扬起笑意,视线落在屏幕上,蹙了下眉,是奶奶。 接起,“阿延呐,你和小雾在一起吗?你说你加班呢,小雾是去找你了吗?你俩一块出去了怎么也不跟奶奶说声啊?奶奶还在家等你们回来吃饭呢。” 周绪延眉头皱起的幅度变大:“她出来了吗?” “是啊,怎么回事,小雾没跟你在一起吗?” “……”周绪延摘下眼镜,揉了揉眉骨,“你先休息吧奶奶,不用等我们。” 那边周奶奶听他那么说松了口气,误以为姜雾眠去找他了,便也没多说,交代了两句便挂了。 电话挂断,周绪延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 他盯着熄灭的屏幕看了几秒,忽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夜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 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热闹的夜市,这里永远这么热闹这么繁华,他烦躁的松了松领带,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某种情绪咽下去。 指尖在通讯录“姜雾眠”的名字上方悬停许久,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 转而划开周欲晚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两个小时前,是一张辣糊糊摊位的照片,配文“乖乖在家等媳妇儿投喂”。 他的目光在“媳妇儿”三个字上停留片刻,镜片后的眸子暗了暗。 手机锁屏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脆,像一声克制的叹息。 窗外,夜市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喧闹声。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外套,却在触到门把手时顿住,指腹摩挲着金属把手冰凉的纹路,最终缓缓收回。 “她需要空间。”他对自己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回到办公桌前,他打开电脑,强迫自己继续研究经典判例。 可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全都变成了她低头时垂落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看不进去,他打开手机,打开微信。 给那个置顶的账号,发了条消息。 * 夜市的人流量越来越多,姜雾眠的摊位前渐渐挤满了人。 有人是真的来买绣品,有的人则是想近距离看看这个穿旗袍的漂亮姑娘。 她每次俯身帮忙拿绣品的时候,发间的茉莉簪都会轻轻颤动,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 天桥另一端的奶茶店前,几个男生推推搡搡,最终派了个代表过来。 那男生走到摊位前却突然红着脸结巴起来:“那个,那个,你是我们的学姐吗?我是后面宁大的,学姐是哪个学院的啊?” “我、我是文学院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学姐……” 姜雾眠没想到被问到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她支吾了一下,只说:“我不是学姐,我、我已经毕业了。” 恩,现实中她高中毕业了。 何尝不是一种毕业呢? “那、那……姐姐……能加个微信吗?我室友说…说……”男生的 脸简直比火烧云还要红。 就在这个男生这么说的时候,几个路过的男生推搡着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最后停在了隔壁的摊子上,一边佯装挑着东西,实际上眼睛一直朝这边偷瞄。 她耳垂上坠着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旗袍的腰线收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紧勒,又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下摆开衩处露出的一截小腿,在夜色中白得晃眼。 给几个男生看的荷尔蒙爆棚,都等着姜雾眠的回答。 只见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轻轻惊讶了一下,“啊?要、要微信吗?我,我……” 男生耳根通红,看出来姜雾眠的为难,适时收回来手机,“不好意思啊,你不给也没关系的,你不要为难。” 男生的态度让她如沐春风,觉得这里的大学生真好真温柔,她补充道:“不过我在直播,若是您很喜欢苏绣文化,欢迎关注我的频道,我会定期发布一些苏绣文化的视频。” 男生眼中闪过惊喜,视线在小摊上转了一圈,看到手工牌子上写着[雾里花手工刺绣]全平台统一id,欢迎关注。 果断打开了音符,点了关注,扬起腼腆的笑容举着手机仿佛在等着姜雾眠验收一样。 很可爱,姜雾眠不由的笑了笑,“谢谢你,若是有喜欢的主题,我还可以接受定制哦。” 男生的眼睛亮了,“真的吗?那我可以定制一幅吗?就是胡桃这个角色,我想要她可爱的这幅,额我回去后把原图发你邮箱,多少钱,我现在就付款预定。” 他很干脆利落的做下决定,眼中满是期待的似乎等着姜雾眠说价格然后付款。 “定制的话,这个系列我已经向官方申请了授权,是可以接受定制的。我看这个图的复杂程度,若是划分的话,大概是简单、精美和精品,我现在的话,完成度可以做到精美程度,你看需要什么品级的?尺寸的话……” 姜雾眠跟男生详细讲解的定制的流程,男生最终选择了10*15cm的分层刺绣。 “定制价格为五万元,工期是三个月,你看,可以接受吗?” 男生露出惊诧的表情,姜雾眠以为他觉得定价太贵了,手指不自觉地握紧。 她正想解释苏绣工艺的复杂程度,却见男生突然激动地滑动手机:“五万?!这也太划算了吧!” 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很久之前在苏州定制过一幅陈廊大师的绣品,尺寸还没这个大,要价十五万呢!” 男生手忙脚乱地翻出相册里的照片,“你看这个针脚密度,连你的一半都不到!” 周围几个假装挑东西的男生闻言都围了过来,一个个的不再矜持,凑在一团去看男生手机里的绣品,再对比一下姜雾眠的工艺,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呼。 姜雾眠也在专注的听着他们的讨论。 这个叫陈廊的人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哦!她想起来了,从奶奶家回来的那天,手机给她推送过这个大师的新闻。 当时她就存着疑问,这个叫陈廊的人能代表这个世界苏绣水平吗?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的绣品技艺很不成熟,却依然收到了极大的追捧? 她报的价格基本上和现实世界差不多,现实中可能还要再高一点点,但她想着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幅大规格绣作,便稍微打了点折扣。 可就算这样,这种技艺在现实世界中的价格也已经很高了。 那个叫陈廊的人却…… 正思索着,忽然,一道清朗的男声突然响起,“咦?这是《鬼灭之刃》蝴蝶忍头上的那个蝴蝶吗?针法好特别!” 抬头时,她看见一个举着云台的年轻男孩挤进了摊位前,镜头对准她手旁边正在绣的绣品。 他穿着浅蓝色牛仔外套,笑起来时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眼睛弯成月牙状:“小姐姐,我在做职业体验vlog,能采访你吗?” 突然面对镜头,姜雾眠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发间的茉莉簪轻轻晃动。 她注意到男孩的云台上贴着“100种职业体验”的贴纸,vlog镜头旁边还挂着个小兔子挂饰。 一旁的定制男生听到有人要采访姜雾眠,很识趣没有上前打扰,反而他更乐得如此,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一旁多欣赏很久啦。 “我、我还在绣……”她声音轻柔,旗袍袖口随着动作微微上移,露出纤细的手腕。 第31章 松晞然立刻察觉到她的紧张,主动往后退了半步,把云台角度调低:“我叫松晞然,就简单聊几句可以吗?我觉得传统刺绣和动漫元素结合特别有意思!” “恩,好。”姜雾眠想到这也是一种很好的宣扬方式,便答应了。 他指了指绣绷上那只正在成型的紫藤花蝴蝶,眼睛亮晶晶的:“这是个双面异色绣吧?!正面是蝴蝶忍的紫藤花,翻过来居然变成她姐姐蝴蝶香奈惠的彼岸花,这得练多少年啊?” “从六岁开始学苏绣。”她轻声回答,最终还是选择说了现实中的经历。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蓬松的栗色头发上,牛仔外套的袖口卷起两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说话时总会不自觉地歪头,像只好奇的小动物。 是个漂亮可爱的男孩子。 不知为何,姜雾眠走神的想,镜头里的自己一定很呆板吧? “其实……”姜雾眠正要说专业相关的,忽然听见直播间传来密集的提示音。 她歉意的笑笑,转头看向支架上的手机,发现观看人数突然暴涨,弹幕正在疯狂刷屏: 【卧槽这个弟弟好可爱!】 【两个人站一起也太养眼了吧】 【求同框!主播让弟弟入镜啊!】 松晞然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直播界面,突然眼睛一亮:“啊!你也在直播?” 他兴奋地凑近看了看id,“雾里花……等等!” 他突然瞪圆眼睛,“你就是那个苏绣小姐姐?我看过你的视频!没想到遇见本人了,哇,小姐姐你本人比视频里还要好看!” 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三两下调出一个视频。 画面里正是姜雾眠前几天在周欲晚家里绣的那幅《踩水的薇尔莉特》,是个系列视频,她会每天绣一点,绣的时候还会给大家讲解苏绣的历史文化,和针法之类的,想让大家更好的了解苏绣这项技艺。 视频点赞已经几万个了,评论区里大家也很热情高涨。 “我超喜欢这个!”松晞然指着视频里一个针法细节,小虎牙在补灯光下闪闪发亮,“这个接针的走向和我奶奶绣的完全不一样!” 他边说边比划着,扯开自己的牛仔外套,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绣着精致的云纹。 “这是我十岁生日时奶奶绣的,我所有外套里都有。”松晞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奶奶是苏州绣娘啦。” 姜雾眠惊讶地发现他居然真的懂刺绣,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下来。 她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是刚刚那几个男生正在偷拍他们同框的画面。 松晞然敏锐地转头,正好捕捉到镜头。 出乎意料的是,他非但没有躲闪,反而笑着比了个剪刀手,然后自然地侧身挡住姜雾眠,对那几个男生说:“要拍的话记得开美颜哦!” 这个举动让姜雾眠耳尖微微发烫,感受到他在照顾她的i人属性。 “你也喜欢刺绣吗?”她忍不住轻声问道。 抬头时,他眼里正盛着残碎夕阳细晶的光:“嗯。” 夜市嘈杂的背景音里,他的声音格外清晰:“我觉得应该让更多人看到真正的苏绣是什么样子,让更多人了解到我们国家最瑰丽的文化!” 姜雾眠望着松晞然映着晚霞的眼睛,胸腔里突然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 夜市嘈杂的人声忽然远去了,她听见自己血脉里 奔涌的声音,像苏州温婉的细雨落在刺绣博物馆门前的青石板上,像小时候听到妈妈的铜顶针轻轻磕碰绣架的声响。 原来真的有人明白,这些针脚里传承的,是我们最值得骄傲自豪的文化。 姜雾眠不由地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眼尾微微弯起,像一泓映着月光的清泉。 松晞然不由得看呆了,小动作的倒吸一口气,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天啊,她笑起来的时候好漂亮,她真的好漂亮。 他慌忙别过脸假装整理云台,手指却慌不择路的把那个兔耳挂饰捏得差点变了形。 余光里,她耳垂上的珍珠随着笑意轻轻晃动,在夜市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晕,晃得他心跳都漏了半拍。 “那个……”松晞然突然举起云台对准自己的脸,假装调试参数,“光线好像有点问题……”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操作什么。 他借着这个动作,悄悄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耳朵。 男生和男生之间,往往不需要言语,总是第一眼看到,就能明白对方到底怎么了。 是以刚刚还乐呵的站在后方欣赏的男生,敏锐地察觉到松晞然的不对劲,危机感顿时上来再站不住了,走上前来。 “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我现在就把钱转给你,要不我直接转五万给你好了。”他是个富二代,就这点小钱,还用不着他计较。 哪怕是姜雾眠真的骗他,他也就当千金来买美人笑了。 但姜雾眠执意不肯全额收取定制金,最后两人达成了三万块定金,剩下两万交付时再支付。 三万块的定金就这样轻飘飘地转了过来,那个腼腆又豪爽的男生临走前还特意交代她:“姐姐一定要好好休息,三个月不行我可以等六个月,我不急,只要是姐姐绣的,我等多久都可以!” 一番话又让姜雾眠红了脸。 她注意到松晞然在一旁乖乖的靠着,似乎专心在调制设备,她便没再搭话,准备对直播间的观众解释定制流程,这才发现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天啊五万块!这就是大师级苏绣的价格吗?】 【前面的不懂别乱说,这个价格简直良心到爆好吗】 【求店铺链接!想买小姐姐的同款发簪!】 【求开网店!想买!】 弹幕雪花般掠过屏幕。 有人问针法,有人夸配色,有人惊叹这门技艺价格竟然这么贵,但更多人在刷“求店铺链接”。 “其实、我还没有网店。”她小声回答弹幕问题,耳尖因为突然暴增的夸赞而泛红。 * 一旁的a栋22楼,周绪延又一次按亮手机。 22:17。 姜雾眠依然没有回复他一个小时前发的“奶奶问几点回来,她留了饭”。 第23章 周绪延低着头,看着手机上仿佛停滞了的消息,想了想,又打开了周欲晚的朋友圈。 刷新出来一条更新。 照片里姜雾眠正在穿针,身旁站着一个举着相机的年轻男孩正垂眸认真看她,配文是:“我家眠眠被百万粉up主逮住啦!直播间指路:[雾里花手工刺绣],实时在线直播,大家有喜欢的可以去看看,动动小手关注这个美女主播!” 周绪延点进直播平台搜索id,镜片后的眸光在手机屏幕光的反射下,透着难以言喻的晦暗如深。 他进入直播间的时候,在线观看人数已经冲到一万。 弹幕疯狂刷着“好配”“磕到了”,而画面中央,那个少年突然凑近,栗色发梢几乎要扫到她的肩膀。 两人贴的很近,但归功于周欲晚提供的专业设备,两人的对话在直播间里也清晰可闻。 “明天我陪你去谈快递合作好不好?我之前体验的职业里就有快递行业,我那家网点给可以手艺人打七折!” 松晞然身上有阳光晒过棉絮的味道,清新干净,很好闻,说话的时候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姜雾眠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真的吗?那太好了。”姜雾眠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比平时多了几分他从未听过的轻快。 这个动作让松晞然笑得更灿烂了,他对着镜头眨眨眼:“我们是纯业务合作,大家不要误会了,刚好我可以帮到,刚好她需要……” 镜头里,少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那是独属于十八九岁年轻男孩的干净与清朗。 而姜雾眠则是惊讶的睁圆了眼睛,像是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小鹿。 弹幕疯狂刷着: 【弟弟眼神不对劲!】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民政局我已经搬来了】 【弟弟都快眼神拉丝了,妈耶好好磕!】 【哇弟弟好有心机,什么合作,就算是之前没干过,也能明天现找一个网点吧!】 周绪延看得太专注,以至于没发现被他握紧的钢笔,墨水已经在案卷上洇开了一片。 这时,镜头里,阳光的少年先是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朝着姜雾眠伸出手。 “合作愉快?” 少年清朗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明明手机音量刚好,传到耳中的时候却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他只觉脑袋轰鸣了一声。 那天,他匆忙赶回家,她出现在客厅里。 那时,他说“合作愉快,姜小姐。” 她说“合作愉快,周律师。” 而如今,同样的四个字,却从另一个少年口中说出。 第32章 周绪延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走到落地窗前朝天桥的方向看去。 距离太高,他看不清晰,只有迷蒙的光影。 他烦躁的扯松领带,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镜片上不知何时也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办公桌上的卷宗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而被碰落一地,他却恍若未觉。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的直播间,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的点着一个个的选项,像是笼子里的困兽,疯狂的寻找着一个出口。 直到,详情页面里出现一个“连麦申请”。 他喉结滚动,像是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流浪汉,这个选项对他而言仿若甘露,指尖悬滞其上,如此渴求,只要他的手指伸过去就好了,就好了。 就在即将触到的瞬间,他剧烈呼吸了一口后又猛地收回。 他有什么立场阻止?他没有任何立场可以阻止。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昨夜他才刚说的,如果以后她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就告诉他…… 现如今。 她喜欢这种类型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涌上心间。 直播间里的那个男孩笑起来时虎牙若隐若现,干净清朗帅气,说话时身体会不自觉前倾,和姜雾眠说话时还会刻意放轻的语调,会逗她笑…… 全是和他截然相反的特质。 他焦灼的思考着,这时,直播间突然传来几声不真切的欢呼。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移到手机屏幕上,他看到姜雾眠朝着少年伸出了手,他记得那只手的触感,在他掌心仿若无骨轻得像片羽毛。 而现在,正被那个少年紧紧握住,他甚至调皮地晃了晃。 周绪延猛地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陌生得让他窒息,那只无形的手不仅攥住他的心脏,还使坏一般的搓揉按捏。 他应该高兴的,如果姜雾眠能找到真正喜欢的人。 但为什么太阳穴突突直跳? 地上一片狼藉,就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理智。 他慢慢蹲下身,一本一本的将散落的卷宗捡起来,重新放回桌面上,就像从未掉下去过一样整齐。 他拿了车钥匙,穿上西装,将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好,走出了办公室。 * 到家的时候,一片昏暗。 门口的小夜灯没电了,他将衣服挂好,半蹲下拿起夜灯,放在书房充上电。 小灯瞬时亮起,照的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奶奶已经睡熟,他走进房间打开床头灯,拿出睡衣去洗漱。 冷水扑在身上时,周绪延想起昨天他刚洗完澡她偷偷看他的眼神。 那么柔软娇憨的目光,此刻是不是正落在别人身上? 喉头像被掐住,传来窒息感,他胡乱的搓洗着头发,连泡沫流进眼睛都浑然不觉,直到刺痛感遍布,红了眼眶。 关了水,他穿衣服时,视线落在新换的浴室镜面上,映照出他泛红的眼眶。 水珠正顺着发梢滴在锁骨上,淋湿衣服领口带来潮意,而他浑不在意。 想到她还要用,他拳头轻轻落在镜面上,泄力的顶了顶,自嘲的笑了下,走回房间。 卧室门开合的瞬间,茉莉香混着阳光晒过的棉花气息扑面而来。 大红色喜叠的一丝不苟,很整齐,是她一贯的风格。 除了床上被褥的颜色,似乎一切也和他独居时相差无几,只有那枕头边多了根几不可见的长发,在月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预示着另一人的存在。 她的东西似乎很少,衣服也只有几件,全部都收在她带来的那个行李箱里,静静的置在书桌下。 她没有将自己的东西放进衣柜。 周绪延突然单膝跪在床上,侧躺下来,手掌陷进她昨夜躺过的位置。 被褥残留的温度早已散尽,但当他俯身时,鼻尖蹭到的布料似乎还带着她后颈肌肤特有的温润。 “……周律师?你在干什么。” 幻听般的娇喃让他猛地僵住。 镜链擦过锁骨泛起凉意,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摘了眼镜,额头正抵着她昨夜的枕头上。 若是他面前有一面全身镜,他一定能看到此时这个姿势,像极了他接触过的当事人陈述里那些偏执的变态行径。 原本该睡地铺的人仿若惨遭母狮遗弃的幼兽,瑟缩着蜷在喜床里侧,怀里紧抱着她睡过的枕头。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汽车引擎声。 浅眠的周绪延几乎是冲到窗边的,却只看见楼下邻居醉醺醺地跌进楼道。 他跌坐回床上,这才看清原本整齐的被子乱作一团,是他刚刚失去理智时的案发现场。 他冷着脸,重新将被子叠好,床铺整齐。 他知道,今夜她不会回来了。 哪怕是在床上睡一晚上,也没关系的。 可他还是走到衣柜前拿出昨夜的那套被褥,铺在地上躺了上去。 * 万达公寓里。 周欲晚一脸享受的吃着姜雾眠带回来的辣糊糊,玉唇吃的水光潋滟。 “媳妇儿,我哥找你了吗?”周欲晚朝嘴里塞了个丸子,咕哝着说,“我还专门截了你直播间的图发了个朋友圈,哈哈哈,我一想到我哥看到我朋友圈那表情就想笑,让他不主动,活该吧。” 今天带出去的绣品都卖完了,还有一笔定制金,赚了钱的姜雾眠心情很好,帮周欲晚收纳着她随手乱丢的化妆品。 听到周欲晚的话,她垂眸轻轻笑着:“他应该不会刷手机吧,可能都没看到那条朋友圈呢,可能看到也是无动于衷吧,毕竟他还不喜欢我。” 金钱的底气从来都带给人巨量的勇气和力量,此时的她不会因为周绪延不在意的举动而心乱了。 来日方长。 周欲晚咽下口中的食物,乐呵呵的,“你放心好了,我哥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追他的倒挺多,但一个都没进展过,就这样的小学鸡我手拿把掐,作为我的亲传弟子,还能拿不下他?” 在这方面,周欲晚自认天下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你就说,他有没有给你发消息吧?” “……发了。”姜雾眠微微惊诧,周欲晚这也太神了吧,连他发消息都知道,她明明还没说。 “你看吧,他给你发消息,这不就变成他主动了吗?” “我不回他不会生气吧?” “就是要让他难受,让他抓心挠肝,有情绪波动,才是爱情开始的第一步,心如止水的人是出家的和尚哇。” 姜雾眠蓦地想起上学时期,总是有男生故意弄坏她的东西或者碰掉她的书,但那些男生做完坏事之后又立刻内疚的道歉,似乎还会说一些不想看到她生气的模样。 她若有所思,好像开始懂了。 抽丝剥茧。 就像刺绣时遇到难处理的丝线,不能硬拽,要顺着纹理,慢慢引导。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姜雾眠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 * 这日一早。 周奶奶起床洗漱的时候,赫然看到自家大孙子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吓了一跳。 黎明时分灰青色的光线,映衬的他脸冷的像结了层冰霜。 这是咋了,这孩子? 她看到孙子卧室门还关着,打了个哈欠朝卫生间去,随口问道:“小雾还没醒呢?今天你还给她熬粥吗?” 她看不到,沙发上孙子的脸更冷了。 只听到皮鞋踩在地板的声音,她挤个牙膏转身看到他扯下衣架上的西装,要出门。 “喂,你就一天的耐心吗?谁家刚结婚要装不得装个一年半载的啊,你倒好,装也不装了!” 周奶奶嘈着,周绪延停住关门的动作,“要去望远开庭,来不及。” 周奶奶撇撇嘴,“行吧你忙你的去吧。” 她心下决定,等会儿她熬出来,就跟雾眠说是孙子熬的,反正都是粥,谁熬的反正也尝不出来。 唉,想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帮孙子笼络媳妇儿。 * 沈时坐在驾驶座上,透过余光偷偷观察着副驾驶的周绪延。 周绪延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浑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让车内的气氛都变得异常凝重。 车窗半开,冷风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碎发微微晃动。 手中捏着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界面停留在昨晚那条仿若石沉大海的微信消息上。 【奶奶问几点回来,她留了饭。】 “老大,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啊,这么低气压,怎么,昨晚没睡好?”沈时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打破这份沉闷。 周绪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烦躁。 沈时嘴不把门,笑呵呵的开他老大玩笑:“新婚第二天没睡好这不是好事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还能有不高兴的?哦现在还没孩子,这可是最滋润的一段日子了,要是还能有不高兴的事,那可能就是嫂子没在身边了哈哈哈哈。” 第33章 “……哈?”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笑的快岔气的沈时忽然止住,差点被自己的笑卡住。 沈时咽了咽口水,心想,他完了,今天。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壮了胆子谨慎的试探:“卧槽不是吧,嫂子昨天回娘家了没跟你说?前天不是刚结婚吗?” “诶不对,嫂子的娘家和老大你不是一个小区的吗?” 周绪延终于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看了沈时一眼,“那不是她娘家。” “哦。”沈时见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也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闭嘴,小鸡啄米的点头。 但没过两秒又忍不住嘀咕:“新婚第一天就这样,老大你竟然坐得住?你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周绪延的眉头微微皱起,却依旧没有开口。 沈时见他不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也不问问嫂子为啥不回家,就这么干等着,可不是办法啊。就你这样,怎么能留住人家的心啊?” 留住她的心? 昨日直播间画面闪现,周绪延侧眸看向沈时,眼神锋利得像刀:“你有完没完?” 沈时立刻噤声,干笑两声:“咳,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 周绪延收回视线,嗓音低沉:“专心开车。” 沈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 今天这庭开得也怕是够呛,他兀自替对方捏一把汗。 * 庭审现场。 举证环节, 法官敲了敲法槌,示意双方律师可以开始陈述。 周绪延站起身,西装笔挺,气场冷峻。 他翻开案卷,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可字字句句却像是淬了毒的刀,直戳对方代理律师的漏洞。 “被告方声称合同条款存在歧义,不应当按照合同条款进行赔偿,但根据《民法典》第498条,格式条款的解释应当遵循不利于提供方的原则*。” 他指尖轻点对方提供的证据目录与合同复印件,语气淡漠,“而这份合同的拟定方和提供方,恰恰正是被告。” 对方律师额头渗出冷汗,刚想反驳,周绪延已经继续道:“此外,被告方提供的证据目录所列举证据全部为复印件缺少原件佐证,无法证明其真伪,需要其他证据进行力度补强,另,证人的语音证词与书面记录严重不符。” 他每说一句,对方律师的脸色就白一分。 沈时坐在原告代理律师席上,侧目望着疾言厉色的周绪延,不断连珠摧城,默默替被告捏了把汗。 完了,老大今天火力全开,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怼啊。 被告律师总算是熬到庭审结束,签字的时候都躲得远远的。 出了审判庭的门后,几乎是落荒而逃,一点都不想和周绪延他们温存寒暄一番。 看着都走了的沈时,着急忙慌的签完字,得,一个风一个火,都跑了。 沈时小跑着,才追上大步走出法院的周绪延。 看了看他脸色,小心翼翼地问:“老大,咱们现在回律所?” 周绪延没回答,只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回复。 沈时瞄到他的动作,恍然大悟:“哦!嫂子还没回你消息?” 周绪延冷冷瞥他一眼。 沈时立刻举起双手投降:“我闭嘴!我闭嘴!” 但下一秒,他又忍不住凑近,压低声音道:“不过老大,你要是真在意,就直接打电话问呗?万一嫂子是遇到什么事了呢?” 沈时贱兮兮的笑着,他也算是跟了周绪延三年了,被周绪延一手带大的。 虽然比他小了五岁,但皮糙肉厚的性格,让他硬是混成了周绪延朋友的损友,递刀子那是眼都不带眨的。 周绪延脚步一顿,眼神晦暗不明,带着不确定的欲试。 沈时嘲他:“刚刚在庭上都快把对方喷哭了,现在给嫂子发个消息就不敢了?” 周绪延递给他一个眼神,沈时看的出来,恩,应该骂的很脏。 另一边,周奶奶十点多的时候,看到小两口的房门还关着,不由得焦灼。 其实刚才她就敲门叫了,可是没有人应,她怕孩子昨天玩的太晚了累到了,想着让孩子多睡会懒觉,就没有再继续叫。 可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她印象中雾眠那孩子乖巧着呢,会不会有事啊? 如此想着,周奶奶试探着,开了门。 床上的被子叠的整齐,哪里有人的踪影,但她一直都在客厅在厨房忙活,还洗了衣服,没看到雾眠出来啊。 疑惑的打开手机,准备打个电话问问,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雾眠的号码。 想起来昨天晚上小两口好像就不太对劲,周奶奶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给孙子打电话,提示不方便接听留言,无他法,她又给周欲晚打,电话响了半天也没人接,才想起来那丫头日夜颠倒现在可能正睡得天昏地暗呢。 这俩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周奶奶急得直跺脚,最后只能尝试拨孙子电话。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接通了,周奶奶劈头盖脸就问:“阿延!小雾昨天晚上是不是没回家?你是不是骗奶奶呢,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周绪延的声音低沉:“她有事。” “有事?什么事能比新婚还重要?”周奶奶气得声音拔高,“你是不是又冷着张脸,把人吓跑了?” 周绪延没吭声。 周奶奶更急了:“你倒是说话啊!小雾那么乖的姑娘,你要是敢欺负她,敢把我孙媳妇气跑了,我——” “奶奶。”周绪延打断她,嗓音微哑,“我会处理。”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忙音,周奶奶气的把手机摔在沙发上,“你会处理你会处理,你会处理什么?!你就光会处理工作,再说了雾眠是个女孩子啊,能用处理这个词吗?真是气死我了,不结婚气我,结婚了还要气我。” 她现在就去求老天爷拜神仙,希望雾眠那孩子能发现她孙子的好,能把这倔脾气的孙子治得服服帖帖的,最好能让他死心塌地一辈子都离不开她。 另一边,周绪延站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冷风吹得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盯着手机屏幕,终于点开对话框,指尖在键盘上停顿许久,最终只打出一句: 【中午回来吃饭吗?】 发出去的那一刻,他喉结滚动,像是咽下某种难以言喻的涩意。 沈时蹲在一旁,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一手撑在膝盖上托腮看戏。 * 姜雾眠正在快递点谈合作,手机震动时,她低头看了一眼,唇角不自知的微微翘起。 她故意等了几分钟才回复: 【在忙电商的事,正在联系快递发货的详情,可能来不及回去吃饭了,不好意思呀,忘记跟你说一声了。】 发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漫开淡淡的喜悦。 周绪延盯着那条回复,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酸胀得发疼。 他闭了闭眼,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好。】 沈时不知何时凑在他身侧,正垫着脚看他聊天框。 周绪延正要斥他,沈时已经一脸嫌弃开了:“好什么啊好,老大啊,你脑子都用来开庭跟对方律师博弈了吗?” 他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了戳:“嫂子说在忙,那嫂子要是一辈子都忙,那你就真让她忙一辈子不回来啊?你这不是让嫂子成了被迫躲着你吗?” 周绪延皱眉:“她确实在谈正事。” “正事?是是是,都是正事,这年头哪个牛马不忙得脚不沾地?!” 沈时嗤笑一声,掰着手指头数落,“第一,你该问清楚她在哪个快递点;第二,该问要不要去接她;第三,最不济也该说句‘忙完早点回来’吧?” 见周绪延神色不变,沈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你这种‘好’字诀,活该独守空房。嫂子都主动发消息解释了,你倒好,直接把天聊死。” “我看日程安排下午没什么当紧的事了,这样,我教你,你学总行了吧?” “结婚的时候周絮棉不是在医院来不了嘛,你也好久没去看过她了吧,前两天她还跟我说你要带新嫂子去看她呢,这不就是完美的由头?” “问她下午有安排吗?有安排就去帮忙,没安排就说一起去医院看妹妹。” 周绪延看着沈时洋洋洒洒写了一部军书,神色微动心中了然。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终于重新打字。 【那下午有安排吗?絮棉说想见你。】 沈时挑剔的看着他发出的消息,“行吧行吧,这样发也行,看嫂子怎么回吧。” 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沈时挑了挑眉,“有戏有戏。” 第24章 【这边马上就结束了,那你在家里等我一下,我忙完就回去】 第34章 沈时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用手肘撞了撞周绪延:“老大,看见没?嫂子这是给你台阶下呢!” 他故意拖长声调,学着姜雾眠的语气:“‘忙完就回去’,啧啧,这分明是在说‘我想见你’嘛!” 周绪延斜睨他一眼,分明不信他说的话。 沈时夸张地捂住胸口:“哎哟我的老天爷,您老人家可开点窍吧!算了,再点拨你一下吧。” 他凑近手机屏幕,手指在“家里等我”四个字上点了点,挤眉弄眼道:“重点在这儿呢!嫂子这是把您当自家人了,知 道不?” 沈时突然正色,拍了拍周绪延的肩膀:“老大,听兄弟一句,回去记得买两束花,絮棉那丫头最会来事儿,嘴巴又甜,保准能把嫂子哄开心。” 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女孩子都会喜欢花的,真的你信我,再说谁规定不是节日就不能送花了,你看,这才叫借花献佛!” 看着周绪延若有所思的样子,沈时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哼着小曲儿跟上他的脚步往停车场走去,一边走一边补刀:“记得啊,要买到嫂子心坎上,嫂子喜欢什么花你总知道吧?” 周绪延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下。 茉莉花。 他知道的。 * 忙了一上午,总算是把和快递网点合作的事项办完了,签订了长期合同,价格也和松晞然说的那样,打了折扣。 同时,她也在松晞然的帮助下,开通了橙色购物网店,小黄车正在申请,需要审查一些资质材料。 中午分开的时候,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临走的时候,他说真的不能一起吃个饭吗? 她礼貌的婉拒了,表示已经和朋友约好了,有机会下一次。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小少年略带遗憾和不舍。 但松晞然依旧扬着灿烂的笑容,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跟她挥手道别。 * 姜雾眠推门回家时,客厅里飘着饭菜香。 周绪延和奶奶正坐在餐桌前吃饭,听到动静,两人同时抬头。 周绪延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她身上:“回来了。” “嗯。”姜雾眠弯了弯唇,把包挂好。 奶奶笑眯眯地招手:“小雾快来吃饭,阿延特意下厨多做了几道菜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姜雾眠看了一眼餐桌,糖醋排骨、清炒时蔬、莲藕汤…… 她是喜欢的。 但她摇摇头:“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周绪延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和谁吃的? 他指尖无意识捏紧了筷子,想问,又忍住了。 昨天那个少年……?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眸色微沉,喉结滚了滚,终究没开口。 姜雾眠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悄悄观察他的表情。 见他欲言又止,她心里蓦地一软,故意等了一会儿,才轻声补充:“和周欲晚一起吃的,她起得晚,我们就随便对付了一顿。” 周绪延神色未变,只是“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但心里那股莫名的滞涩感,却悄然散了。 奶奶狐疑地看看两人:“你们小两口怎么回事?新婚第二天就各吃各的各睡各的了?” 姜雾眠笑着解释:“奶奶,我昨天去卖绣品,也是前面一段时间累积下来的,给晚晚带了份宵夜,都已经十二点了,怕影响绪…延休息,就没回来,今天上午又去和快递网点谈合作的事情,这不一忙完我就回来啦。” 周奶奶不知道雾眠在忙什么,嘀咕道:“怎么你也那么忙啊,再忙也要顾家,也不能分房睡,分着分着,就把情分都分没了……” 忙忙忙,合着家里就她最闲呗。 姜雾眠耳尖微热,没接话。 周绪延倒是淡定,夹了块排骨放到奶奶碗里:“您少操心。” “行。我不操心,你们让我不操心就好好过。” 周奶奶叹息一声,周绪延不再接话,余光中姜雾眠坐在沙发上,像是个乖乖听训的小朋友。 饭后,周绪延起身收拾碗筷。 姜雾眠本想帮忙,却被他挡开:“你坐着,这些都不用你弄。” 周奶奶在一旁看得直撇嘴:“哟,还知道心疼媳妇?” 周绪延没接话,只是沉默地将碗碟叠好,转身进了厨房。 姜雾眠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他挽起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在水流下冲洗碗碟。 明明是最寻常的家务,被他做来,却莫名赏心悦目。 她又忍不住专注看他。 周绪延侧身放碗的时候,视线余光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在转过身去继续洗碗的时候,唇角扬起一些弧度。 她开始看他了。 洗出来的碗都比往常更光滑锃亮。 收拾完厨房,周绪延回房间换衣服。 再出来时,他站在客厅的全身镜前系领带,修长的手指勾着深蓝色丝绸。 姜雾眠想起周欲晚教她的招数,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走过去。 “我、我……帮你系领带吧。” 周绪延动作一顿,垂眸看她。 她今天穿了件浅杏色的针织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从他的视角看过去,白的晃眼。 他只好抬眸,注意到插在她发间的茉莉簪,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泛着柔和的光,衬得她眉眼如画。 他没说话,却也没拒绝。 姜雾眠不敢和他对视,只伸手接过深蓝色的领带,指尖微微发颤。 太近了。 他身上的柑橘气息萦绕在鼻尖,呼吸声近在耳畔。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透过衬衫传来的体温。 她强自镇定,将领带绕过他的颈间,指尖拂过他的领口,手指轻轻翻折、缠绕。 可越是想专注,越是手忙脚乱,混乱之中指尖被迫一次次蹭过他的喉结、锁骨。 若有若无地,无不刺激着他的神经,周绪延呼吸一滞,垂眸盯着她低垂的睫毛,心跳陡然加快。 “我、我平时很少系……”她小声解释,耳根发烫。 周绪延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他怕自己开口哑然的声音会吓到她。 他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让她发现他对她存着怎样的心思,哪怕是最难抑制的本能反应。 不能让她为难。 可情总难自抑,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不知此时的视线,有多么的露骨。 姜雾眠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灼热得让她几乎想逃。 而一旁,周奶奶拿着抹布,作擦桌子状,实际上一直悄咪的朝这边看呢。 姜雾眠深吸一口气,已经弄到这里了,只得憋着小脸闷头努力。 终于系好,她松了口气,正要退开,却冷不防对上他深邃带着探寻的目光。 他在等她解释。 姜雾眠心跳漏了一拍,余光看到周奶奶窥视的目光,下意识踮起脚,凑到他耳边。 呼吸轻拂过他的耳廓,她声音细若蚊呐:“我们……不是要扮演恩爱夫妻吗?奶奶在看,昨天晚上没回家的事,我怕奶奶误会,想补救一下……” 她的唇瓣几乎贴到他耳畔,呼吸温热,喷洒在他的脖颈间,周绪延眸色一暗,喉结不由的滚动了下。 没等他反应,姜雾眠已经红着脸退开,假装若无其事地整理他的领口。 殊不知,她指尖的轻颤,和泛红的耳尖,早已出卖了她的紧张。 奶奶顿时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小两口就该黏黏糊糊的!” 姜雾眠羞得想钻地缝,周绪延却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眸光中暗潮涌动。 “谢谢。”他低声道,拇指在她腕间轻轻摩挲了下。 不知是在谢她系领带,还是谢她配合演戏。 “奶奶,我带雾眠去医院看妹妹。”周绪延松开她的手,转而虚虚扶在她的腰后。 而后是他低低的声音钻进耳朵:“配合一下。” 姜雾眠怔住,心跳彻底乱了,耳朵麻麻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被他揽着跌跌撞撞一般走出家门。 “好好好!”周奶奶连连点头,心里的疑虑彻底打消,“路上小心啊!” 晕乎乎的姜雾眠悄悄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耳根和脖子红得厉害。 她忽然想起,那天他洗完澡后,脖子那里也是这么的红,那时她以为是搓的,原来。 是害羞吗? 关上了门,周绪延连忙放开她,大步走下楼。 姜雾眠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带着狼狈,她唇角不由地翘了翘。 周欲晚的妙计,很好用。 姜雾眠跟着周绪延下楼,阳光透过楼道窗户洒在台阶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她看着他的背影,宽肩窄腰,西装裤包裹下的长腿迈着稳健的步伐,看起来力气无穷的样子,心跳 不由加快了几分。 第35章 * 车子开到商业区,周绪延忽然将车子开到一旁的停车位上,熄了火侧身看她:“等我一下。” 姜雾眠点点头,不知他要做什么便坐在车里等他。 不一会儿,他从不远处的花店走出来,手里捧着两束花。 一束是盛放的芍药与紫罗兰,另一束则是纯白的茉莉,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给絮棉的。”他将芍药和紫罗兰递给她,自己则拿着那束茉莉,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又很快移开,然后将花放在了后座上。 姜雾眠接过花,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触感温热。 她悄悄抬眼看他,却发现他的耳根又红了。 她低头嗅了嗅怀中的芍药,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周绪延放好了花,拉开车门跨坐上来,姜雾眠解开安全带叫住他。 “等一下,我也想买束花给妹妹。”说着将手上的这捧花递给周绪延,然后下车。 周绪延接过花不做停留直接放去后座,也跟着下车。 锁车的声音响起,姜雾眠惯性的回头看,却见周绪延跟着了过来,她小声说:“没事的,我自己去就行了。” 他大步跨过来,随后走在她身侧,淡声道:“我想给奶奶也带束花。” 姜雾眠噎了一下,是她想太多。 一路无言,好在花店就在不远处。 花店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木质地板上,阳光下各色各样的花朵昂扬盛放着,让人一进来就感觉心情变得好起来,姜雾眠很快投入到挑选花束之中。 她站在花架前,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朵向日葵的花瓣,金灿灿的颜色像是揉碎了的阳光,透着汹涌的生命力。 “这个怎么样?”她转头问周绪延,声音柔软,“絮棉会喜欢向日葵吗?” 周绪延站在她身后,他“嗯”了一声,嗓音低沉:“她很喜欢明亮的颜色。” 姜雾眠点点头,又挑了几枝小雏菊和满天星搭配,包成一束灿烂的花束。 付钱的时候,周绪延捏着手机动了动,但随即压下了想要帮她付钱的冲动。 她刚下车的时候说她想送给絮棉,那应该会坚持自己付钱,若是他抢着付,她会不会不高兴?那,他再在别的地方补回来吧。 想着,姜雾眠已经付了钱,乖巧的看他。 他随手拿上一束收银台旁边包装好的百合,结账。 他们出去之后,两个店员闲聊。 “哇,优质男人!给他女朋友买了两束花,他女朋友又过来给他买花吗?” “不是吧,我刚刚故意在他们旁边整理花架,听见那女孩问男的另一个人喜欢什么花,听起来像是给男的买的吧,不然怎么会问男伴的意见,只有男人懂男人吧?” “哇,劲爆啊,他爱她她爱他情节吗?!” 两人走出花店后,旁边有家书店,姜雾眠脚步一顿,仰头看向周绪延:“我还想给絮棉带几本书,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点头,跟在她身后进了书店,她在一旁挑选,他的视线却紧随着她。 书店刚进门的畅销书区摆着的都是最热销的火书,有很多的当季爱情小说,两人一进来风铃响起,让不少正在选书的女生惯性抬头看过来。 随即眼眸中闪着惊艳,轻轻捣着同伴的胳膊,耳语着:“卧槽卧槽,快看有帅哥!” 同伴从书里抬起脸来,眼睛瞬间亮起来,窃窃道:“我去,好帅,禁欲系的高岭之花本花啊!” “旁边那个小姐姐也超美啊,他俩是情侣吗?我去,果然还是得帅哥配美女,还好两人都没瞎眼,我算是对美人野兽组合ptsd了。” “哎哎哎,你快看,这高岭之花还是个痴汉啊!天哪,更好磕了怎么办,那个姐姐好厉害,竟然能驯服这样的男人!呜呜呜,高岭之花堕下神坛化成忠犬才是yyds啊!” 见那个姐姐朝这边走过来了,她们忙噤声,假装认真看书。 姜雾眠在畅销书架前驻足,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最后挑了一本精装版本的《小王子》,又选了几本轻松的爱情小说。 “她喜欢看这些?”周绪延不懂,问。 之前他带过去的都是一些名著,每次她都会欣喜。 她答:“会喜欢的吧……”她是因为看到这片区域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很多,想必同年龄段的絮棉也会喜欢的吧。 她又说:“没事,到了医院我问问,要是她有别的喜欢的,我下次再买给她。” 下次。周绪延将这两个字在心里唸了两遍,漫起一阵隐秘的怡悦。 他眸光微动,没再说话,主动拿起她选中的书,去结账。 两人走后,那几个小姑娘又窃窃私语起来,话语中尽是惊谓与赞叹。 * 车子缓缓驶向医院,周绪延专注地开车,姜雾眠则透过车窗看着街景。 她抱着花束坐在副驾驶,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膝头,向日葵的花瓣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车子里满是茉莉的香气,香甜浓郁让她不得不注意。 姜雾眠偷偷看他,发现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下颌线的弧度完美得像是精心雕刻过一般,薄唇紧抿着,脸上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情绪。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问:“絮棉最近怎么样?” “还好。” 周绪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嗓音低沉:“医生说她的指标稳定了一些,但还是要等合适的肾源。” 说到这个话题,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他没有说医生还说若是一直等不到,也可能会来不及…… 姜雾眠感受到无形弥漫的空气凝滞,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会有的,一定会的。” 周绪延收拢情绪,侧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认真的神情上停留片刻,又转回前方。 “嗯。” * 到了医院,停车场里,周绪延打开后车门拿东西。 姜雾眠站在一旁,忽然发现他只拿了那束芍药配紫罗兰的花,而茉莉花仍静静躺在后坐的阴影里。 姜雾眠疑惑地问:“那束花不带上去吗?” 周绪延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嗓音平静:“茉莉香气太浓,可能会刺激絮棉的呼吸道。”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买的时候没注意。” 随即把花递给她拿着,姜雾眠怔了怔连忙接过来,随即了然点头:“也是。” 医院里气味本来就重,若是混入了浓重的香气,可能适得其反造成不必要的刺激,她在心里感叹,他考虑的好细。 但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束茉莉,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周绪延没再解释,只是关上车门,拎着果篮和分量不轻的书籍大步走向电梯。 姜雾眠小跑着跟上,怀里抱着两个花束,发间的茉莉发簪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电梯里,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影。 周绪延透过镜面看她,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簪子上,因为她的跑动发簪此时还在轻微的晃动着,镜片后的眸色微深。 姜雾眠察觉到他的视线,耳尖微热,下意识抬手碰了碰簪子:“怎么了?我头发跑乱了吗?” 周绪延收回目光,嗓音低沉:“没,没有。” 他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了蜷,像是想触碰什么,又克制住了。 姜雾眠专注的看着镜面,整理着仪容,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来,周绪延在前面带路。 推开周絮棉所在的病房门时,阳光正斜斜地洒在病床上。 周絮棉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旧杂志,听到动静抬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哥!嫂子!”她声音清脆,尽管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姜雾眠瞬间就被她感染,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进来之前她还担心絮棉会不喜欢她,虽说她和周绪延结婚了,毕竟在结婚之前一次都没来看过妹妹。 一般婚前男女方都会接触一段时间,但她和周绪延情况不同,几乎刚认识就结婚了,根本来不及接触他的家人,絮棉会不会认为她是一个没有礼教的人。 放松下来的姜雾眠走过去,扬起笑容将两个花束递给她:“絮棉,这是给你的。” 周絮棉接过花束,惊喜地“哇”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好漂亮!两束诶,我哥每次都带果篮,还从来没给我买过花!” 周绪延站在一旁,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他有每次都带果篮吗? 目光落在他刚放在床头的果篮,噤声了。 周绪延轻咳一声,将手里的书放在床头柜上:“你嫂子给你挑的。” 看到封面上熟悉的小说名字,“是《蓄意》*!今年最火的小说了!”周絮棉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第36章 医院里她每天玩手机的时间被严格管控,加上她哥还专门交代了不让她玩太久的手机,但她还是能玩的时候就去看小说,对于火文还是非常清楚的。 恋恋不舍的摸了精致的书封,周絮棉还是放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嫂子,相对于爱书,她还是更喜欢哥和嫂子。 真好呀,周絮棉痴痴的傻笑,托着腮看着自己床边的两人。 嫂子真漂亮,像是江南美人,一颦一笑像是书里的女主角,也不知道她这个呆哥是怎么追上的嫂子。 周絮棉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沉溺在姜雾眠的美貌中。 阳光洒进来,在美人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衬得她肤若凝脂,明媚皓齿,睫毛纤长。 关键是,衣裙下的身材也那么好。 “嫂子。”周絮棉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你比我在视频里看到的还要漂亮!” 姜雾眠被她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微泛红:“谢谢,你也好可爱。” “我哥这个木头,居然能找到这么好看的媳妇儿,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说罢周絮棉朝周绪延做了个鬼脸,“嫂子,他平时是不是特别闷?整天板着张脸,跟谁欠他钱似的。” 周绪延眉头微蹙:“周絮棉。” “你看你看,又来了!”周絮棉夸张地缩了缩脖子,往姜雾眠身边凑了凑,“嫂子,他凶我!” 姜雾眠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没想到周绪延的妹妹这么活泼可爱。 看着周绪延略显无奈的表情,她突然觉得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很有趣,周绪延这样的状态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不由得也想逗他一下。 “你哥其实……”姜雾眠偷偷瞥了周绪延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寻味。 第25章 鼓了鼓勇气,她抿嘴一笑,“其实很温柔的。” “温柔?”周絮棉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嫂子,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我哥他???” “周絮棉。”周绪延再次出声,这次语气更重了些。 周絮棉吐了吐舌头,转而拉起姜雾眠的手:“嫂子,你快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奶奶说我哥从来不和女孩子接触,而且照我了解,他甚至没谈过恋爱,突然就说要结婚了,我都吓死了!” 姜雾眠一时语塞,她和周绪延的相遇…… 该怎么说呢? 是假结婚,但肯定不能说。 “我们……”她下意识看向周绪延求助。 周绪延走过来,轻轻按在周絮棉肩上:“别闹你嫂子,医生说你最近要少说话多休息。” “我哪有闹!”周絮棉嘟着嘴,但还是很听话地靠回枕头上,“我就是好奇嘛……哥,你以前连女朋友都没有,突然就结婚了,我总得知道嫂子是怎么被你骗到手的吧?” 周绪延轻咳一声,耳根微微发红:“别问这么多。” “我问问都不行!”周絮棉不服气地反驳。 这时,姜雾眠想起包里还有她准备的小礼物,从包里拿出刺绣茉莉书签和雏菊胸针,柔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书签可以夹在你喜欢的书里,胸针可以别在衣服上也可以别在包上,会很可爱。” 周絮棉接过礼物,爱不释手:“嫂子,你手真巧!这茉莉花绣得跟真的一样!” 说罢拿着礼物朝周绪延炫耀,“哥,好看吧,你没有吧?想要吗,想要让我嫂子也帮你绣一个呀。” 语气挑衅,让周绪延牙痒痒,但又没办法开口说什么,总不能说,他已经有了吗? 他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姜雾眠也愣住了,她下意识看向周绪延,却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她看过来的时候,周绪延移开视线,淡淡道:“你嫂子很忙,别麻烦她。” 周絮棉朝他鼻子哼气,不理他,眼睛亮亮的跟姜雾眠说话,“对了嫂子,你们拍婚纱照了吗?我想看我想看。” 姜雾眠摇摇头:“我们,就简单领了证,没有拍婚纱照。” “啊?”周絮棉一脸失望,“那怎么行!哥,你也太敷衍了!嫂子这么漂亮,怎么能连个婚纱照都没有!” “婚礼婚礼没有就算了,连婚纱照都没有,那我嫂子岂不是都没机会穿婚纱了?!” 周绪延沉默不语,目光落在姜雾眠身上,她穿婚纱的样子,黑色会比白色好看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过头,喉结剧烈了滚动了一下。 姜雾眠不知他反应,正忙打圆场:“是我们都觉得太麻烦了,而且……” 她顿了顿,“以后还有机会还能再办呀。” 只是,那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人就不是她了,而已。 周絮棉眼睛一亮:“那我要当伴娘!” 她突然想到什么,表情又黯淡下来,“不过医生说我现在的情况……” 她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七年多了,从第一次发病,到后来不得不一直在医院里住着预防并发症和感染,爸妈也因为她…… 一个月小一万块的支出,哥哥也因为她一直承受着巨大的经济压力,这几年才慢慢好起来。 她是个巨大的拖油瓶,甚至,她能猜到哥哥不和女孩子接触不结婚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虽然他总是冷颜冷语的,但他心里的柔软她都感受得到,他只是不想耽误别人女孩,跟着吃苦受累。 周絮棉咬住嘴唇,咽下情绪,再看向姜雾眠的时候,更觉得阳光下的她,像是天上下凡来救赎他们一家的小天使。 而此时,这个小天使握住她的手,声音柔软却透着力量,轻声而坚定的告诉她:“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办个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周絮棉重重点头,眼眶发红:“嗯!好!嫂子你真好……” 周绪延站在病床的另一侧,本来认真的看着手机上沈时修改的民事起诉状,在姜雾眠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抬头。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定定地看着姜雾眠,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颤动。 “我们一起办个盛大的婚礼。” 这个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有着他们所有人的美好画面。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眼睛虽然看着手机,但却放空了似得看向了更远的未来。 他收起手机,“我去找主治医生问问情况。” “去呗去呗,反正我现在有嫂子陪了,你在不在都无所谓啦。”周絮棉撇撇嘴,又兴致勃勃地翻起书来。 姜雾眠坐在床边,安静的听她聊起书中的情节,时不时因为狗血情节而小声惊呼。 两人笑声不断。 走廊上,周绪延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 他摘下眼镜,用指腹揉了揉眉心,镜框在鼻梁上留下的红痕隐隐发烫。 他告诉自己,那只是她和周絮棉礼貌客气的说辞。 * 离开病房时,天色已近黄昏,走廊上已经亮起了灯光,姜雾眠走在周绪延身侧,两人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 “谢谢。”他突然开口。 姜雾眠一怔:“谢什么?” 周绪延侧眸看她,目光深邃:“絮棉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姜雾眠耳尖微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很好相处,很可爱。” 周绪延没 再说话,但气氛却如春日的风开始暖了起来。 他去取车,姜雾眠站在医院门口等他。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她拢了拢衣领,忽然想起那束被遗忘在车里的茉莉。 周绪延开车过来了,姜雾眠拉开车门,发现那束茉莉依然静静地躺在后座上,洁白的花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柔。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这束花……怎么办?” 周绪延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低沉:“你喜欢吗?” 姜雾眠心跳漏了一拍,点点头:“喜欢。” “那就送你。”他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始终盯着前方,不看她。 姜雾眠转身抱起那束茉莉,花香清新沁入心脾,她忍不住低头轻嗅,唇角泛起一丝甜甜的笑意。 她不知道,这束“买错了”的茉莉花,原本就是送给她的。 * 两人回到家,周奶奶刚遛弯回来。 “回来啦!” 看到姜雾眠怀里抱着的两束花,顿时喜笑颜开,哎呀,她这个大孙子总算是开窍了啊,知道送女孩子花了。 好好好! 谁知雾眠拿着那束百合朝她走了过来,“奶奶,这束花是绪延给您买的。” 周奶奶愣了一瞬,“给我的?还有我的?” 反应过来后,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周奶奶颤巍巍地接过花束,手指轻轻抚摸着洁白的花瓣,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哎哟,这…这……”老太太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都有些发红,“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收到花呢!” 第37章 他们年轻的时候,都不兴送花,当然也有富贵人家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但他们祖上都是贫苦人家,也就是阿延挣钱才让家里富裕起来的,那也都用来存着给絮棉治疗用呢,哪里舍得买花呀,有这个钱都买生活必需品了。 再者,她家大孙子,孝顺是孝顺,但脑袋里压根没浪漫这根筋。 她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周绪延,眼里满是欣慰和感动:“阿延啊,你……” 周绪延不自在地别过脸,“是雾眠挑的。” 姜雾眠诧异看他,当时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要给奶奶买花的,她还为自作多情而感到害臊呢,怎么就成她挑的了? 周绪延也看她。 姜雾眠了然,哦,配合是吧,便没吱声。 “胡说!”周奶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转头对姜雾眠笑道,“肯定是你教他的,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这根筋!” 姜雾眠扬起官方笑容,不吭气。 周奶奶宝贝似的把花抱在怀里,突然想到什么,急匆匆往厨房走:“我得找个好看的瓶子插起来……对了,就那个青花瓷的!” 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拉着姜雾眠的手,“好孩子,奶奶就知道没看错人。阿延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你这束花也得插起来能多活两天,我也给你找个瓶子,放到你们房间。” 说完,她欢天喜地地去找花瓶了,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周绪延站在原地,看着奶奶难得孩子气的模样,眼神柔和了几分。 他转头看向姜雾眠,低声道:“谢谢。” 姜雾眠摇摇头,“奶奶开心就好。” 合作伙伴基操,你也开心就好。 她现在是配合的越来越熟练了。 姜雾眠忽然觉得,若这是一份工作,那她应该属于技术性工种吧。 * 中午周绪延下厨做的菜她没吃上,晚上倒是吃上了。 姜雾眠也感受到他的心情不错,做饭的时候颠锅都透着力量感。 虽然君子远庖厨,但做饭这件事由他来的时候,仍矜贵清隽得不食人间烟火。 挽起的衬衫,围裙紧系的飘带,微微晃动的镜链,这是一场美的盛宴。 好看,真好看。 直到饭菜飘着香味端到她面前时,她才恍然回神。 “清炒玉米芯,这道菜你喜欢吗?”所有菜上齐,他坐在她对面,询问着。 “喜欢。”姜雾眠捧着他递过来的米饭小碗,不敢看他,只埋头小口扒饭。 然后她看到自己面前多了个小碗,里面装了一些炒玉米芯。 “虾喜欢吗?不过敏吧?” 她机械点头,又摇头,算是回答了这两个问题,然后面前的小碗里又多了五六个大虾。 一旁的周奶奶笑而不语,吃的香甜。 上道上道,她孙子现在越来越上道了。 “鸡翅呢?” 姜雾眠终于受不了了,“我自己来就行,谢谢谢谢。” 她抬头,对面的周绪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知道,这都是演给奶奶看的。 但,菜是他做的,碗里的是他夹的。 唔,暗恋对象是老公,原来,这么刺激的吗。 姜雾眠暗自平复着狂跳的心跳,她怕噎到在他面前出糗。 吃过了饭,她又一次被赶出厨房,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先去洗澡收拾了。” 这样就可以错开时间,等她洗好了他就可以去洗了。 “恩。” 周奶奶在一旁补充道:“你俩先洗,我下去遛狗说说话去,你俩忙一天了,收拾好就早点歇了。” 俩人都应声,周奶奶这才牵着小狗下楼去了。 * 周绪延洗完澡进卧室的时候,姜雾眠正坐在书桌前绣东西。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也没有回头。 现在时间还早,他看着她专注的身影,不打扰她,从衣柜里抱出被褥铺在地上。 她才停下针,回过身道:“周律师,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 周绪延铺被子的手顿了顿,“你说。” “就是这个小区我那套房子的事,对于法律这方面我不是很懂,所以想请教一下你。” 姜雾眠将房子的事情源源本本讲了一遍,周绪延专注的听着。 出于礼貌,她说话的时候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姜雾眠知道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含义,她还是被看的红了耳根。 她强作镇定,“虽说房子不是很值钱,但那家人让我很不舒服,我不想让他们继续住下去。” “若说养育之恩,按照市价他们十几年的房租,早就可以抵消了,而且……我初中毕业之后,工作的工资一大部分都被吴秀莲以生活费的名义要去了,我不欠她。” “我想问的是,若是我直接找开锁公司把锁换了,然后把他们的东西丢出去,会不会触犯相关法律?” 周绪延听完姜雾眠的讲述,眉头微蹙,眸光透着专业的锐利,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心疼。 “房产证在你手里,法律上你就是唯一的所有权人。” “不过实际操作还是要注意几点。”他屈起修长的手指,一条条分析,他语速很慢,确保她字句都能听懂。 “首先,你需要做的是出具一份书面形式的《限期搬离通知书》,合理期限内搬离,标明不办理需要承担的法律后果,在所属房屋处张贴一份,同时拍摄张贴通知的视频证据。一份用邮政ems邮寄给她,保留好回执,很多证据都可以用这种形式去保存,在法院那边认定效力很强*。” 周绪延打开手机,找出一份类似的文书递给姜雾眠看,“你看,你明天有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和我一起去律所,我写完直接打印出来,你去邮寄和张贴。” “然后,带上证明材料,去辖区派出所报案报备说明情况,避免他们倒打一耙报警说你非法入侵,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到期以后他们不搬,还可以再去一趟警局,请求陪同取证,报警记录和执法记录仪都是强有力的证据。” “若是他们太忙,最后你便可以进行私力救济,此时你继母她已经构成了非法侵占,依据《民法典》第1167条,你有权要求排除妨害*。”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像在法庭上陈述般条理分明:“选择备案的开锁公司,最稳妥的办法是找公证处,从开锁到清点 物品都要全程录像,做出物品清单,存到保管仓库并通知他们限期领取。你继母若声称丢失贵重物品,这份清单就是证据。” “这样既维护了你的物权,又避免被反诉财物损失,这样一套流程下来,能最大限度的避免后续纠纷。” 他说的非常详细,对姜雾眠来说,还是有些难记,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钦佩,他好厉害,这么多流程这么多细节,他全部都记住的同时还能做到滴水不漏。 她望着眼前这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他洗过的发线条柔顺,明明形象像个大狗狗,但当法律条文从他唇齿间流泻而出时,却充满了令人安心的专业魅力。 她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专业知识所带来的力量感和踏实安心。 原来专业领域的周律师,是这样的耀眼。 姜雾眠恍惚间仿佛看见他站在法庭上的样子,西装革履,字字铿锵,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臣服于他的专业之下。 只是现在,这份专业单单为她一人而展现。 姜雾眠望着他低垂的睫毛,突然很想知道,他在法庭上辩护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丝不苟地把每个法律条文都刻进对手的弱点里。 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场,光是想象就让她胸口发烫。 “听懂了吗?”周绪延抬眼看她,目光专注而沉静。 姜雾眠猛地回神,手心不知何时出的汗,湿湿黏黏的,她轻轻点头,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软,“周律师好厉害。”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她立刻咬住了下唇,耻感后知后觉的涌上来,这也太直白了,简直像个小迷妹。 但周绪延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迫,只是公事公办地补充道:“明天记得带上房产证原件。” 说着,他忽然起身走过来,然后在她身前俯身。 檀香气混着他身上未散的水汽萦绕过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他、他、他要干什么?她只是说了句“好厉害”不至于就撩动他了吧?! 这也太快了吧。 她还没准备好。 然后,她看到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便签纸,而后迅速撤开距离,拿起桌面的钢笔,写下一串号码。 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然后递给姜雾眠。 “这是沈时的手机号,若是明天我临时有什么事的话,一切你都可以找他帮忙。” 姜雾眠:…………………… 姜雾眠仰头看着他,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他绷紧的下颌线和因说话而滚动的喉结,陷入了呆滞。 第38章 救命,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正常吗? 手中的便签她迟迟不接,周绪延疑惑皱眉看她。 留意到她像是过敏了一样脸上脖子上甚至锁骨,都红透了,像是草莓味奶油,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浅粉色。 周绪延复盘着刚刚的对话,试图分析此时的情况,他问她听懂了吗,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头。 所以,她是没听懂吗?才这么窘迫。 想到她之前经常提起学历的事情,周绪延忽然很想给自己一拳。 果然他确如奶奶他们说的那般,不解风情。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便签轻轻放在她面前的绣绷旁,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是我说得太复杂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钢笔转了半圈,从桌子上拿了个笔记本,而后单膝点地蹲在她面前,视线与她齐平。 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微微仰头,“这样好了,我用流程图的方式给你边画边讲,这样明天你要是哪一步忘了,就拿出来看一眼。” 姜雾眠垂眸俯视着他,脑子里炸开白光一片,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看到他的唇近在咫尺,一张一合的,泛着粉色。 周绪延翻开纸页,钢笔唰唰写着,“第一步是……” 他照着刚刚讲过的又重复着,说完仰头看她的反应,若是她还不懂的话,他再想办法。 昂头的这一秒,他直接撞进她的眸中,她只怔怔的看自己。 周绪延眉头紧蹙,她这模样,是还不懂吗?没关系,他再调整讲解思路。 若是此时这个场景被沈时看到,他一定会咋咋呼呼的叫嚷开了,“你给我讲可不是这样的!我要是一遍听不懂,你能把我骂得再回学校重修!两遍听不懂,你都敢直接给我换师父!” 很可惜,他看不到,也得亏是他有真才实学,才能在周绪延手下那么多年。 总算,周绪延发现,她好像不是听不懂,而是,在发呆。 他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他讲的,真这么无聊么。 鬼使神差的,他放下笔抬起手,在她如蜜桃一般的脸颊上,捏了捏。 好软。 手指在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只动了一下就僵住了。 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而他也真被烫到了一般,意识到这个动作越界了。 “抱……”歉字还未出口,她回过神来,微张着嘴巴,朝他手所在的地方落去。 睫毛随之轻眨,这个细微的反应像电流般顺着他的指尖窜上来,让他呼吸都停滞了半拍,他仓皇收回手。 动作有点大,钢笔从膝头滚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律师,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极轻,没有指责,没有质问,如流水潺潺,像耳边轻喃。 周绪延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桌角也浑然不觉,他狼狈地后撤,几乎要跌坐在床上。 第26章 “我……”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我去倒杯水,你喝吗?” 姜雾眠脸色也红透了,他这么一说,连忙点头,“好,谢谢。” 她的话音刚落,周绪延几乎是落荒而逃,却在门口撞上了刚遛弯回来的周奶奶。 “哎哟!”老太太眼尖地看见他通红的耳根,又瞥见屋里慌忙坐好拿起绣绷的姜雾眠,顿时眉开眼笑:“这么晚了还工作呢?阿延啊,你得多疼疼媳妇。” “恩。”周绪延不自然的应了声,快步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就往脸上扑冷水。 水流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衬衫领口,他却满脑子都是指尖残留的触感。 原来女孩子的脸,这么软。 周绪延迅速整理着情绪,拿起一旁的冷水壶。 倒完之后,想了想,还是把另一个杯子的冷水倒掉一半,兑成温水。 倒完了水,周绪延再走进来的时候,两人的情绪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刚才的尴尬气氛已然化解于无形之中了。 那枝掉落的钢笔被她捡了起来,此时正安静的在桌子上躺着。 而她正专注的绣着,针线在纱布上拉扯着发出密集而有节奏的声音。 她绣的好快,这样的技术,要比他了解到的所有刺绣大家都要好。 周绪延目光中不由的带着探寻。 怎么没有听奶奶提起过她有这样的技术。 是的,托奶奶的福,她可以将所有人的八卦事无巨细的在餐桌上重演一遍,整个小区里的所有人的事,他几乎都知道。 她如此娴熟的技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出来的,一定下了苦工。 周绪延的若有所思落在姜雾眠的余光里,实在是这道目光无法忽略,以至于打扰到她了。 姜雾眠眨了眨眼,睫毛轻颤,耳尖悄悄红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绣了一半的绣绷,试图缓解气氛:“……其实这部分只是铺色,没什么技术含量。” 周绪延顺着她的视线,朝绣品看去。 绣面上大片的底色已经铺好,细腻匀称。 但确实只是基础工序,不需要很高的技术要求,绣娘都可以完成。 就是需要的时间要比她多很多,她的速度,远超常人。 他沉吟片刻,顺着话题接下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找人合作?基础部分交给绣娘,你只负责核心的细节部分,效率会高很多。” 姜雾眠眨了眨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探问道:“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作品的统一性?” 这个想法她在那天遇见松晞然的时候,就有了。 只是,她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够,便先放着了。 没想到他竟然也能一针见血的看透本质。 她这么问,只是想听他接下来说的。 会不会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会。”他声音低沉,带着律师特有的条理性,“就像法律文书,基础格式由助理起草,核心论点和代理意见才需要律师亲自把控。” 他顿了顿,意识到这个比喻似乎太生硬,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可以组建你自己的团队,你负责最关键的针法和构图,其余部分交给值得信任的绣娘,反而能让你专注于创作。” 姜雾眠心头微动,他果然和她的想法一致。 她忽然意识到,周绪延不仅仅是个专业能力强大的律师,他更有着非常敏锐的商业头脑。 能够一针见血的看出跨行业的症结,还能提供相应的解决办法。 在现实中,母亲的工作室就是这样运行的,绣娘们分工合作,母亲只负责最精细的部分。 反而越是精细的地方,就越是考验绣娘的技艺和针法。 像母亲的一幅作品中,单是发丝处理方面,就单根劈丝到1/64,瞳孔的渐变色更是用了十五种,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为了适应现代的快节奏生活,刺绣工作室也应运而生。 “我可以成立一个工作室。”她话语中带着踌躇。 工作室成立前期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工作室的选址,绣娘的招聘,刺绣工具的置备…… 这不光是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而且,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她此时手里资金不足。 原主几乎没有存款,只有微信里那二百块,支付宝里也只有几百块,几乎都被她用来买绣具前期投入了。 后面去夜市两次,加上做视频的收入,她手上现在大概有五万块左右。 周绪延看出她的犹豫,提出自己的建议。 “招聘绣娘的话,宁夏有不少民间绣坊,你可以先去考察,如果担心技术参差不齐,可以先让他们试绣一小块,你来做最终把关。” “启动资金方面我可以……”他话还没说完,姜雾眠便打断了他。 “不行,这是我要独立完成的事。”她的表情分外认真,眼睛圆圆的,像是两颗打磨过的黑曜石,明亮又坚定,不容置疑。 周绪延被她这副认真的模样引得唇角微扬,随即巧妙掩饰掉。 他沉吟片刻,道:“启动资金方面,我可以、入股吗?” 他故意顿了一下,这个断句让姜雾眠面上一窘。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讪讪:“可以……你愿意的话,还可以技术入股,你帮我审核合同,加上资金的话,你报个数目,我算算分你几成利润。” “好。”他说。 “你需要多少?”他又说。 “嗯……”姜雾眠托着腮,认真思索起来。 既然周绪延要投资,那工作室财报方面就要公开透明,她掰着手指头细细盘算。 “租个小工作室的话,地段不用太好,但采光要充足,一个月大概三千左右;绣架、绷子这些基础工具,二手市场可以淘到不错的,五千应该够用;绣线、布料这些耗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越算越多了,他还愿意支持吗? 周绪延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只正在努力数着自己储藏了多少坚果的小松鼠。 第39章 “初步算下来……” 她抬起头,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脸一热,“大概需要十万左右。” “我可以出八万。” 他又说:“另外,宁阳a栋22层有间房屋正在对外出租,物业欠我们律所代理费,意欲用这个房屋的租金抵扣,我有内部折扣,工作室租金方面可以省出很多预算。” 周绪延说完这番话,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姜雾眠的反应。 像是等待老师评说一般,不知为何,他竟有些紧张。 她会不会听出来这番话里面潜藏的私心。 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上班,更不会知道,其实这个要出租的办公室就在律所旁边。 仅有一墙之隔。 更不会说,所谓的欠付代理费和内部折扣。 “位置就在怀远夜市旁边,下了天桥就是宁阳广场a栋。”他补充道,声音刻意放的很平稳。 谎话就是这样,总是习惯性的去补充很多,试图构建一个能够让对方足够相信的信息差。 “这么近!”姜雾眠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像是点亮的星子那般。 她也就卖东西的时候去过两次那边,似乎看到旁边有个商业广场。 但占地面积很大,好几栋高楼,没想到a栋就是天桥旁边的。 “不过,这儿可是黄金地段啊,就算是有折扣,租金也很高吧……周律师,你会做亏本的买卖吗?” 周绪延喉结滚动,下意识往后仰了仰,眼神躲开。 她的眼睛太亮了,像是能看穿他所有隐秘的心思。 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玻璃杯壁冰凉的触感,很快被手心烘热。 “互利互惠。” 他放下杯子,指腹在杯底摩挲了一圈,“工作室做大了,律所也能多接些知识产权案件。” 这个理由听起来天衣无缝,她应该会相信。 果然她说:“周律师这样的股东,得之我幸。” 她信了,却让他心更乱了。 “周律师。”她忍不住说,“你懂得好多。” “去年代理过一起非遗方面的版权纠纷案,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万物融会贯通,我只是将共通的东西融入进刺绣行业浅显的分析了一下。” 他说的时候很平静,唇角却不自知的带上了浅浅的弧度。 姜雾眠望着他,他嘴角那抹弧度显得他漫不经心,又一切都尽在掌握。 自信,而又自如。 她的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这样的周绪延,更好看了。 怎么办,明明他们在说正事。 唉,她在心底轻叹了口气,她又被他吸引了。 再仰起头时,她目光中闪着自信,“我会把我们的工作室做的很好。” 毕竟有这么厉害的他坐镇后方,版权方面的后顾之忧想必会少很多,她可以更专心的经营创作。 “恩,以你的技术,一定能做的很好。”他的笑意更盛,语气也柔和而笃定。 姜雾眠想了想,试探道:“给你30%的股份会不会太少了?” 毕竟他又提供顾问服务,又提供启动资金,还以内部折扣价租给她工作室。 虽说苏绣最核心的东西他没办法提供帮助,但这么多的前期投入,她给出30%的股也不算很多…… 只是再多的话,可能后期的运营会有点紧张。 姜雾眠担心,他会不会嫌弃她给的少了。 “10%就够了。” 他语气平静,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我相信你,就算只有10%,你能带来的收益很快便会远超我所能提供的价值本身。” 姜雾眠皱眉,迟疑了一下。 他们毕竟是合作伙伴,如今又要在事业方面再次合作了,她这么对合作伙伴,会不会不太好。 总不能仗着合作伙伴的名义,让他吃亏吧。 想到这里,她快速的补充道:“那若是有知识产权方面的案件的话,单独计费,另外支付,虽然工作室的合同不算很多,但一般体量的公司的律师顾问费一年也要二十万的。” 周绪延的专业能力在刚刚给她解答问题时已然充分展现。 她听周欲晚说过,他现在手下的顾问公司有四五家,光是一年的顾问费便高达上百万了。 虽说金钱不是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但仍旧是任何付费行业质量的重要评估标准。 若不是因为此时假结婚的合作关系,她的工作室前期发展的几年里,都请不起周绪延这个量级的律师来做法律顾问。 她不禁回望来时路,那天答应他假 结婚合作的时候,她便知道,他会是她荆棘路上的护甲,是她通往更高处的阶梯。 也是,她计划里意外却完美的一环。 他知道,他也乐意提供。 这样恰到好处的助力,是他们无需言语,也都能心知肚明的利益共谋。 姜雾眠笑了笑。 这一次,她主动伸出手。 “合作愉快,周律师。” 他从窗台边直起身子,伸出手,回握住她。 “合作愉快,姜小姐。” 他正要抽回手,她蓦地握紧。 迟了一秒她才松开。 周绪延讶然看她,只见她扬起一个笑容,状似随意的问:“周律师,你平时看直播吗?” 仿若刚刚对她而言只是很正常的触碰,下一秒便直接抽离出来了。 他却迟了一瞬,还在思考刚刚被她猝然握紧的手。 “周律师?” 她的声音将他拉回来。 “工作上有相关案件的时候,会去临时关注一下。” 他不直言。 “哦——” 她了然似得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在做非遗视频,有时候会在账号上直播,你作为股东我想是应该告诉你一下,毕竟这以后也是属于工作室工作和收益的一部分。”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下次直播的时候,你会来看吗?作为股东,支持一下?” 她的眼睛亮亮的,澄澈之中藏着他不敢直视的期待。 “如果工作不忙,而你刚好在播的话。” 姜雾眠听得心里窝窝的,他又是这样,不直接说,像滑腻的尾鱼,抓不到握不住。 既然这样,那她就将网撒下去。 状似不经意的语气,她继续朝下问:“如果刚好呢,你会来吗?” 不给他逃脱的文字漏洞。 就像他的职业,总是能精准的抓住文字间的漏洞,将人玩弄与股掌之间。 现在,她想试试,让他处在这个股掌之间,他当如何? 周绪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问。 初见之时她是个符合某些刻板印象的乖乖女,容易害羞有时胆怯,温顺中似乎还带着习惯性的讨好。 但很快,他发现,她的乖顺下藏着锋利的清醒,有着自我的清晰认知,看似软糯却藏着无尽的勇气。 她敢放手一搏,她敢不断突破自我,她敢去做任何能让她成长的改变。 甚至,此刻,她像是法庭上高高在上的法官。 而他成了被逼到被告人席的嫌犯,承受着来自她步步紧逼的质问。 但。 他是个惯用的文字游戏的精英律师。 游刃有余的,语气平淡。 他道:“会。” 顿了一下,他语调不急不慢:“但我不常刷手机。” 姜雾眠鼓起腮帮子,好气啊,这人连说话都像在拟合同,严谨得找不出破绽,却又什么都没承诺。 她只好不死心地追加条款,“我直播的时候会发朋友圈。” 他自然的半倚靠在离桌子半尺距离的窗台边,唇角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微信是工作号,里面有几千人,没有设置仅聊天,他们会发很多内容。” 意思很明显,就算是她发了朋友圈,他也可能看不到。 姜雾眠知道,自己大可以说,那我私发给你,或者打电话提醒你。 但她没有。 她说:“哦?那可惜了。” 她拖长尾音,故意叹了口气,“上次直播我还认识了一个同样做自媒体的男生,人特别好,还帮我调整镜头,还帮我联系快递网点,也帮我拿到了内部折扣。” “就上次我没回家那天。” [也]? [内部折扣]? [没回家那天]。 明明她的语气轻柔,声音绵软,但这些字眼却像是一双大手,猛地攥紧他的胸口。 周绪延感觉心跳快得不像自己的,血液急速的在血管里奔走,烫的发疼。 他原本放松的身体也蓦地绷紧,按在窗台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在忍耐。 但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点了点头:“恩,非遗之幸,传统技艺传承需要更多年轻人参与,是好事。” “哦,谢谢。” 姜雾眠瞥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里莫名有点不爽。 跟一个文字工作者玩这个游戏,真是自讨苦吃。 第40章 她抛出的每个饵都被他轻巧避开。 就像现在,她就想看他能够有所波澜,可他总能四两拨千斤,泰然自若的维持住他这副、精英律师的完美假面。 她不禁想,周欲晚教给自己的那些,她真的学会了吗? 为什么应用到这个人身上,像是石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波澜。 她记得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暗恋是一场巨大的默剧,只在心里盛大。 那时她不懂,只觉得文字很美。 原来,暗恋是这样的酸涩,像是吃了一口带皮柠檬,酸到后面舌尖泛苦。 最可笑的是,明明是她先动了心,却还要装作游刃有余的样子。 姜雾眠不由得泄气。 她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试探,甚至刚才那个故意延长一秒的握手…… 在他眼里,这些都会是,无关紧要的小把戏吗? 他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很晚了。” 她站起来,垂着眼睑,看不出什么表情,绣绷被她的动作带得晃了晃。 “明天还要去办房产的事,我先睡了。” 周绪延看着她转身上床的背影,喉结滚了滚,伸手将还在摇晃的绣绷稳下来。 “好,晚安。” 把自己窝进被子以后,姜雾眠才觉得舒服多了。 她自始至终都背对着他,直到卧室陷入一片昏暗,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他也躺下了。 姜雾眠忽然释然了。 这有什么的,他总还要天天和她同室而眠。 既然这是一场追小猫的游戏。 不,应该称作追大型犬游戏。 周欲晚也有形容不贴切的时候呀,姜雾眠兀自轻笑了下。 那她。 就应该要有足够的耐心。 轻笑的声音在沉默的两人之间,显得尤其清晰。 她在笑什么? 周绪延忍住想要翻身朝向她那边的冲动。 过了很久,她的呼吸似乎变得轻柔而平缓。 他才轻轻翻了个身。 “周律师。” 像做坏事被逮到,周绪延的后背瞬间绷紧,“嗯?” 姜雾眠想到自己要说什么,忍下笑意,轻轻道:“睡不着吗?” 黑暗中没有回应。 她饶有兴致,继续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说着玩的,周律师不要放在心上。”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窗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周绪延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我知道你工作忙。” 她翻了个身,面朝他所在的方向,尽管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会真的打扰你。” 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巧,尾音微微上扬。 “那只不过是想着能再一次合作,都是说得调节氛围的玩笑话啦。” 周绪延:“……” “所以……” 她撑起半边身子,长发从肩头滑落,发出沙沙的声响,“周律师刚才不会真的——” 话说了一半,她重新躺回去,“算了,当我没问。” 周绪延:“……” 为什么算了。 姜雾眠听见他翻身的声响,像是要结束这场对话。 却在下一秒,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混着夜色传来:“你下次直播什么时候?” “我还定好,怎么了吗?” “我会去看的。” 虽然他看不见,姜雾眠还是把脸埋进枕头,藏住突然绽放的笑容。 “哦。” 她装作漫 不经心地应道,“再说吧。” 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次她是真的困了。 喜欢周律师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她真撑不住要睡了。 呼吸渐沉,周绪延能感受到,现在她是真的睡着了。 他却难受的不行,喉头像被灌了一大口滚烫的蜂蜜,甜得发腻却又烫得心口发疼。 他想伸手去掏出来,却黏糊糊的弄得满脸满手。 还有吞下去的坠入五脏六腑,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他越表现得云淡风轻,那股灼烧感就越是往骨髓里钻。 黑暗中,他闪亮的眸光没有一丝困意,穿透昏暗,看向了她对着自己的睡颜。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不知过了多久。 熟睡了的她,无意识的蹭了蹭枕头,将手搭在了床边。 他望着垂下来的,侵入了他地界的,那双纤纤玉手。 他还在烧。 没有骨头似的,松散地搭在床沿,随时可能滑落。 还在烧。 皓白如月,在黑暗中泛着柔和的光晕,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伸出手。 指尖与指尖轻触。 他仰视着,像是虔诚的信徒。 果然,如他所想那样,浸过月色般沁着凉意。 冷热交替的刺激,让他的每寸皮肤都在战栗。 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抽搐跳动,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冷与热的碰撞,像是种剧烈的反应,让他既想逃离这种折磨,又贪恋着其中隐秘的快感。 良久。 没在烧了。 第27章 第二日一早,床边的地铺已经空了。 他又起这么早。 姜雾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习惯的去捞手机。 打开后看到一条提醒消息,姜雾眠点进去。 [周绪延向你转账80000元]。 他效率好高啊。 姜雾眠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通知,时间显示六点。 “这么早……”她小声嘀咕着,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七点半。 她翻身坐起,丝绸睡衣的领口滑落,露出半边白皙的肩膀,乌黑的长发倾泻着,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周绪延:【醒了吗?】 姜雾眠咬了咬下唇,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嗯,刚醒,不好意思,我闹钟定了没响】 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很久,最后只发来简短的一句:【今天早上临时有事要去律所,等下我来接你。】 姜雾眠的睫毛颤了颤,昨晚她向他咨询父亲留下的那套房子的事情,说好的要一起去他律所,写《限期搬离通知书》的。 他是真的忙。 这时,周奶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小雾,起来了吗?” 姜雾眠慌忙应道:“起来了,奶奶。” 她迅速换好衣服,打开房门。 周奶奶正笑眯眯地坐在餐厅桌旁耐心的等她。 她连忙洗漱收拾,弄完之后走到餐厅里,周奶奶从厨房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五红汤。 “阿延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有急事。”周奶奶将碗递给她,“他让我告诉你,八点准时在楼下等你。” “嗯,好的,我知道了奶奶。”姜雾眠接过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她低头抿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红枣和红豆的香气。 “谢谢奶奶。”她轻声说,耳尖微微泛红。 周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压低声音:“小雾啊,你们,昨晚……怎么样啊?” 姜雾眠差点被汤呛到,连忙放下碗:“什、什么怎么样?” “就是……”周奶奶挤眉弄眼,“阿延那孩子,没让你辛苦太久吧?” 看她大孙子的体格,足足比小雾这孩子高了一个头,小时候就力气很大,长大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落下锻炼,小雾这么小的身骨,能受得了她大孙子吗。 周奶奶不由的为小雾担心。 姜雾眠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手捧着碗快把脸埋进去了:“没、没有……我昨天忙工作,周律师他很体贴,没让我辛苦。” 周奶奶失望地“哦”了一声,又很快打起精神:“没事,慢慢来,慢慢来,有时候是要劳逸结合的。” 劳逸结合? 这个东西还能做一休三吗? 她不懂。 姜雾眠低下头,假装专心喝汤,不敢看周奶奶探究的目光。 又吃了两个包子,姜雾眠整理了下自己,看向时间,显示七点五十八。 刚好,来得及。 * 八点整,姜雾眠准时下楼。 周绪延的车已经停在单元门口。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靠在车门边看文件,金丝眼镜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有邻居从旁边经过,笑着和他打招呼:“周律师这是等人呢?”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正欲回话,目光落在从楼道里出来的她身上。 他收起文件,回邻居的话:“嗯,来接媳妇。” 没想到他如此直白的说,姜雾眠登时羞了个大红脸,只好朝邻居打招呼,“您早。” 邻居了然笑道:“早早早,哎呀,怪不得呀,就说嘛,除了媳妇儿,还能有谁能让周律师等着的。” 周绪延礼貌的朝邻居点头,邻居很有眼色的去忙自己的了。 第41章 “早。”他简短地打招呼,为她拉开车门。 姜雾眠低着头小声说了句“早”,逃也似的钻进车里。 车内的柑橘檀香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味。 她注意到副驾驶座上还放着一杯热饮。 “给你的。” 周绪延坐进驾驶座,指了指那杯饮料,“蜂蜜柚子茶,暖胃。” 姜雾眠怔了怔,她刚从家里喝了奶奶煮的五红汤,现在肚子撑撑的,实在是喝不下了。 不过,他买都买了,她总要给点面子吧。 姜雾眠拿起饮料杯。 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她小小地抿了一口,甜中带着微微的酸,恰到好处。 “谢谢。”她轻声说,指尖在杯沿掩饰般的轻轻摩挲,不再喝了。 “刚刚……” 周绪延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目光直视前方,“是为了让邻居们不起疑。” 他在解释刚刚称谓的事。 只是,喊都喊了,再解释一下…… 是怕她误会吗? 姜雾眠捧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温热的柚子茶氤氲着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小声应道:“嗯,我知道。” 她扬起笑容,神色自若,一副完全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演戏要演全套嘛。” 她轻快的声音传入耳中,周绪延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只沉声“嗯”了一声,便发动车子,驶出小区。 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棱角分明,下颌线紧绷着,阳光照在他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握方向盘的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 演戏。 她这么说,完全没错,他理应更明白。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轻微的发动机轰鸣声。 “那个……” 姜雾眠打破沉默,“工作室的事,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八万不是小数目。” 她知道周家的情况,人在晚上做出的决定,往往白日清醒过来的时候而后悔。 就像是橙色购物晚上的订单量暴增,而第二日却伴随着大量的退款申请。 她既然决定要组建工作室,就必须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特别是周绪延的情况,这笔钱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这些都需要慎重考量。 她慎重道:“我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 周绪延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骨节泛白,他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淡:“我从不做冲动决定。”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姜雾眠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暗含的不悦,车内的温度似乎也降低了一些。 “我评估过苏绣市场的潜力。”他冷静的说着,正要分析下去,随即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极淡的弧度。 而后快速地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钱夹,递给姜雾眠。 “而且,我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姜雾眠慌忙接过,钱夹温热,还带着他的体温,听他说下去,“既然姜小姐说演戏要演全套——” “打开,第一层那张红色的卡片,抽出来。” 姜雾眠照做,卡片拿在手里,赫然是一张国家银行的薪金卡。 那张红色的银行卡在晨光中 泛着金属光泽,她抬头看向周绪延,眼中满是困惑:“怎么了吗?” 周绪延语气平静:“工资卡。每月15号会有一笔薪资入账,数额不定,有时多有时少,看我上月案件量而定。” 他顿了顿,“这本就是包含在全套里的必备戏码,是我疏忽了……” “现在,我把工资卡上交。” 姜雾眠盯着卡面上烫金的“薪金卡”三个字,心跳突然加快。 “这、这也太正式了……”她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小声嗫嚅了下,耳尖泛红。 就算是真的演戏,上交工资卡不过就是随口一言的事,谁也不会真的扒开她的口袋看,周绪延是否真的上交了。 本不必如此。 他看出她的犹疑,加重声音冷声道:“我说不出谎话。” 姜雾眠噤声。 好吧,他愿意交就交吧,反正也只是放在她这里,她妥善保管好就是了。 “密码是我生日。” 周绪延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她还不知道他生日什么时候吧。 只是,一贯头脑严谨的周大律师,似乎忘了,某个红色小本本上,清楚明白的写着呢。 他仍继续说着:“里面大概有二十万,上个月的工资,不多,你可以随意取用。” 姜雾眠猛地抬头:“二十万?!” 这还叫不多?这都快比她绣一年挣得都多了! 她慌忙把卡片塞回钱夹,“这太多了,我不能——” “姜小姐。”他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坚定,“既然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 我的就是你的。 姜雾眠心底把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明知道是他随口说的,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漫起悸动,心跳加快。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 他转头看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还是说,你觉得我们的合作不值得这个价码?” 姜雾眠呼吸一滞,手中的钱夹突然变得滚烫。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周绪延突然倾身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钱夹上:“收好。”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就当是,我对你能力的投资。” 姜雾眠僵在原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差点误会了。 他果然只是看上了她的能力而已。 绿灯亮起,他重新发动车子,语气坦然笃定:“所以,请你相信我的投资眼光。” 她也不气馁,“好的。” 总有一天,他会看见能力之下的自己。 “对了。”他的语气像聊起家常一样自然,“常春藤那边有套房子,之前在装修通风,一直想跟你说一直没机会。” 刚好这次趁着上交工资卡的机会,他一次性想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代了。 “啊?”他怎么突然聊起房子的事情。 “昨天的时候经理给我打电话,说房子已经清理完可以添置家具了,是比较简约的风格,等哪天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恩,好。”她随口应下,想着可能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车子驶入宁阳广场的地下停车场,周绪延带着她乘电梯直达22层。 电梯门一打开,姜雾眠就愣住了。 正对着电梯一整面墙都是用来贴招牌的,而【宁夏承安律师事务所】几个大字分外显眼,几乎占据了一面墙的二分之一。 她诧异的朝周绪延看去。 他昨天可没说要租的空办公室和他的律所在同一层。 “这是你律所吧?”她明知故问道。 “恩。”他躲开她探问的视线。 “你昨天没说。”她追。 “你没问。”他逃。 姜雾眠笑了,点点头。 好,她没问,她早应该知道他会这么说的。 那种感觉又来了。 滑滑腻腻的,像一尾鱼。 “我去!”电梯左侧靠西边的写字间里正走出一个人,正是沈时,看到了刚出电梯的两人,像是见鬼了一样震惊着。 “老大?你不是说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还以为你上午不过来了呢,走的时候匆匆忙忙的样子……” 周绪延迅速打断他的话:“所以你就可以偷懒了?!” 沈时怵了一下,小声的嘟哝:“谁敢啊。” 他正要问周绪延怎么带嫂子过来了,那边周绪延先开口了,似乎怕他嘴巴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我带……”他顿了下,一时被称呼绊住了嘴。 他微微半侧了下脸垂眸看她,她也恰时仰起头来看他。 他收回视线,看向沈时,语气波澜不惊:“我带你嫂子过来看一下隔壁的房子,早上我让你准备的那份租赁合同,承租人正是她。” 结婚的时候也没听到大家叫全名,没联想到。 沈时了悟:“噢!原来嫂子的名字叫姜雾眠啊!搞半天我说周律师怎么破天荒的,又是帮忙拟合同又是租房子忙了一早上,我一看这名字,不是个女生吗,还以为老大红杏出墙了呢!” 沈时越说,周绪延的脸越阴沉。 “滚。”周绪延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沈时像是被奖励了一样笑的灿烂,“好嘞!滚咯~” 周绪延额角狂跳,“既然你这么有精力,去把我办公桌上的案卷全部归档,下班之前我要看到分类报告。” 沈时哀声哉道,找姜雾眠告状:“嫂子,你看老大他公报私仇!救救我。” 姜雾眠也被两人之间的轻松氛围逗笑了,不由的接话道:“没事,能做多少做多少,反正不是他给你发工资不是?” 第42章 沈时顿时敛声,哭丧着脸,“是他发……” 姜雾眠:“……” 好吧,那她也爱莫能助。 沈时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都安排好了,物业那边说随时可以签合同。” 沈时知道,周绪延只是烦他在嫂子面前晃了,顿时顺杆往上爬,“那我就不打扰老大和嫂子了,牛马滚蛋了。” 周绪延接过钥匙,瞪他,沈时立刻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又朝他抛了个媚眼,示意自己嘴巴很严,不会乱说的。 周绪延蓦地松了口气,还算平时没亏待这小子,关键时候没给他掉链子。 “走吧,我带你看看。” 办公室比姜雾眠想象的要大得多,采光极好,一整面落地窗将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她走到窗前,俯瞰着下方的天桥夜市,她曾经摆摊的地方。 从这个角度看去,人群如同蚂蚁般渺小,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没多少人,零零散散的,但她知道,这里一旦到了晚上,就会变成另一番天地。 “还满意吗?”周绪延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 姜雾眠连连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简直太完美了。” 这里是l型格局,东面和南面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幕墙,环境开阔的同时,早上还可以看到初升的太阳。 当然,前提是她要早早的就来上班。 不过大西北这边日出时间比较晚,她还是有机会可以看到的。 “谢谢你。”她惊喜的声音藏不住雀跃,转身时,发丝轻轻扫过周绪延的手臂,带起一阵茉莉清香。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那就定下来了。”他说,声音比平时沙哑了些。 随后周绪延带她去物业经理部签合同,一系列的流程走完后,两人又一起上来。 周绪延给她拿来已经写好打印好的三份《限期搬离通知书》。 周绪延侧头看她一眼,目光不自觉的带着鼓励与柔和:“还记得我昨晚说的流程吗?” 他还记得当时讲的时候她发呆的样子。 甚至想好了,若是她说不记得,他也做好了陪着她去的准备。 至于下午要开的庭,临时推给裴西 洲就行*。 姜雾眠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记得,拿着这个通知书,我先去派出所备案,邮寄,之后去家门口张贴。” 周绪延点点头,正欲问“需不需要我……” “我刚刚和周欲晚发了消息,等下我去她公寓那边,你这边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周绪延眸光闪了闪,“沈时的号码你存下来了吗?下午我有个庭,若是你临时有事,给他打电话,或者让周欲晚找裴西洲。” “恩,放心好了,你忙你的,我可以的。”姜雾眠扬起笑容,眸光闪烁着盈盈的光辉。 周绪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的女孩,如今已经能如此从容地处理这些事务了。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她,她连和自己对视都会脸红着躲开。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种不谙世事的乖巧与胆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保护。 而此时。 姜雾眠自顾自的打量着这间未来的工作室,她似是在自言自语,也似在讲给他听。 “唔,这里的空间可以摆上四五个绣架,中间用绿植隔开,同时还不阻断空间,人和人之间可以互相看到又互不打扰,绿色还能缓解眼睛的不适。” “这里可以打一排长长的置物柜子,里面摆上各式各样的绣线,分门别类方便拿取。” “这里,中间的位置,可以放置一个圆形旋转置物柜,更好取用丝线。” “这边临窗的位置,可以打造一个小型休息室,大家可以在这里吃下午茶,讨论创作灵感,休憩放松。” “还有这些墙上,都可以挂上我们工作室的作品,绣品多了以后,还可以开办小型展会。”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转过身,询问周绪延的意见:“你觉得怎样?是不是规划的很完美?”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她谈论着工作室规划时,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从容。 “无懈可击。”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姜老板的规划,比我的诉讼方案还缜密。” 姜雾眠愣了一下,随即笑弯了眼睛:“周律师谬赞了,谢谢。” “你变了很多。”周绪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姜雾眠错愕,脸上发热,声音也有些支吾:“是吗?我没感觉到,变不好了吗?” “没有,更好了。”周绪延躲开她澄澈的眸光,压下心底本想说出口的话。 变耀眼了。 让他不敢直视。 姜雾眠闻言松了口气,吓死她了,还以为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太厚脸皮让周律师反感了。 “那,姜老板忙,我先去处理下午要开庭的案子。”他提前抽离。 再待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姜雾眠礼貌跟他道别。 锁上工作室的门,姜雾眠习惯性的朝旁边的承安律所看去。 几个阴影从门旁缩了回去,传来一阵霹雳乓啷的声响,还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姜雾眠疑惑了一下,收回视线,朝电梯走去。 直到她进了电梯,几个冒冒失失的脑袋才又从门口长了出来。 “我靠刚刚吓死我了,差点就被嫂子发现了。” “是啊,我也吓一跳,没想到她会朝咱们这边看。” 沈时在一旁调侃道:“你们偷看还怪人家发现了,好笑。” “那还不是因为你,把周哥形容的好像那个痴汉一样,我们这不是没见识,想看看能把周哥这样的人收入囊中的是何方神圣呢。” “不过嫂子是长得真好看啊,比我在音符上看到的女主播还漂亮。” “怪不得周哥闪婚。” “周哥眼光好。” 沈时蛐蛐:“那你们咋不说嫂子眼光毒呢,你们等着看吧,到最后,谁俯首称臣还不一定呢。” 沈时放空似得看向电梯那边,环臂抱胸,好整以暇一副早就看透了的模样。 “都不忙吗?” 直到一道阴沉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沈时一下被打回原形,“忙忙忙,现在就去忙。” 大家做鸟兽散,周绪延却站在了门边,看到一旁锁上了的门,怔怔的出神。 * 姜雾眠先拿着《限期搬离通知书》和房产证等原件去了派出所。 民警听她从容不迫的讲述着这套房产的纷争,不由的对这个姑娘的身世感到同情。 有个女警温柔地给她倒了一杯水,轻声宽慰道:“真是难为你了,经历了这么多。” 姜雾眠接过水杯,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扬起笑容,感激地说:“谢谢你们,不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正在用合法的方式,为我曾经丢失的权益而努力争取。” 女警感到自己也被振奋了,“恩,你要相信,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是的,小杨说的没错,姑娘你很勇敢,而且哪怕是生活那么苦了,你还是没有放弃,还是选择相信法律相信我们,没有鲁莽的做出不理智的事,真的很棒。后续若是有什么变故,你随时跟我们联系。” 姜雾眠再三感谢,“谢谢你们,我会的。” 从派出所出来后,姜雾眠又去邮局将通知书邮寄,地址填的工作室。 办理完一切后,她看了看手机,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周欲晚还没回复,应该还没醒。 她先坐公交去了西夏万达那边,在附近找了家拉面馆。 点了单,正准备找座位坐下等餐,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叫她,“姜雾眠?哇好巧啊!” 第28章 姜雾眠闻声回头,只见松晞然穿着沾满面粉的厨师服,正举着拉面剂朝她挥手。 而后他从后厨出来朝她走来,他蓬松的栗色头发上沾着几粒面粉,笑起来时虎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你这是?”她惊讶地看着他腰间系着的围裙,上面印着“老马家美味牛肉面”的logo。 “在体验拉面师傅的职业呀!” 松晞然兴奋地扯了扯围裙带子,牛仔外套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要不要看我拉面?我学了整整一上午呢!” 他说话时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狗。 说完后他趴在透明玻璃上撒娇一样的朝着他师父说:“师父不会怪我吧,我朋友好不容易来一次,就让我给她表演一个好不好?好不好嘛?” 他这样子,师父也不忍拒绝他,男孩子嘛,都想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表现一下,他懂。 第43章 虽然,他这徒弟的技术还不到家,便欣然同意随他去了。 松晞然亮晶晶的眼睛朝自己看过来,姜雾眠注意到他指尖泛红,应该是反复揉面留下的痕迹。 “好啊。”她抿嘴笑了笑,跟着他来到透明操作间前,他走了进去。 在面台前站定,松晞然立刻摆出专业架势,将面团甩在案板上,“啪”地一声响。 “看好了!”他手腕灵巧地抖动,面团在他手中渐渐拉成细丝。 暖黄的灯光下,面粉如同细雪般飘散,衬得他专注的侧脸格外生动。 “厉害吧?”他得意地展示着成品,却突然“哎呀”一声,面条断成了两截。 姜雾眠忍不住笑出声,发间的茉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松晞然挠了挠头,耳尖微红:“再、再来一次!这次肯定成功!” 正当他要重新揉面时,姜雾眠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注意力被拉走,低头解锁看向手机。 是周欲晚发来的语音:“眠眠!我醒啦!你在哪呢?那个通知书弄好了没?” 她正要回复,不知何时从操作间出来的松晞然已经凑过来:“是你的朋友吗?” 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香气,扫过她耳畔。” 恩。“姜雾眠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半步,低头打字:【在万达这边的拉面馆,遇到松晞然了】 她打算等下发完消息再和松晞然说。 消息刚发出去,周欲晚就秒回:【等着!我马上到!我要看小鲜肉拉面!!!】后面跟着三个流口水的表情包。 “你朋友要过来?”松晞然眼睛一亮,突然压低声音,“那,要不要一起试试我偷偷改良的‘up主特制拉面’?多加了三倍牛肉哦!” 他说着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的面粉扑簌簌落下。 那天夜市里,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热情洋溢,充满了活力与生机,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苦难可以追得上他。 “姜雾眠?”见她走神,松晞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太热了?” “啊?没、没有……”她慌忙摇头,流速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这时门口风铃响起,周欲晚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让我看看是哪位小可爱在拉面——”她穿着卫衣,头发随意扎成丸子头,目光在触及松晞然时瞬间亮起来,“哇!比视频里还可爱!” 松晞然立刻站直身子,耳根通红:“姐姐好。” 他手忙脚乱地行礼,差点打翻一旁的醋瓶。 已经过了饭点了,这时候面馆里客人不多,只有一桌客人还在吃面,对此已然见怪不怪了。 “哦,是个漂亮弟弟,很可爱啊。”周欲晚大笑着拍他肩膀:“别紧张!来来来,给我也露一手!” 松晞然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技术还不到家,姐姐还是吃我师父做的吧,他拉的面特劲道,稍微等等哦我这就给两位姐姐上面。” 那边师父在叫号了,松晞然连忙过去端。 姜雾眠客气的也要站起来,周欲晚一把拉住她重新坐下,“小朋友表现呢,你跟他争这个干什么。” 姜雾眠闹了个红脸,“我跟他争什么,怕他端不了。” 周欲晚贼兮兮的凑上来,“我哥要是知道你又碰到他了,肯定难受死了,你那天回去试探他没?他啥反应?” “……他没反应。”姜雾眠蔫了下。 “你提到松晞然了吗?没提吗?” “提了,他说有年轻人传承是好事。”姜雾眠小口叹了下气。 “哎,我哥这个榆木脑袋啊,真想撬开看看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应该是在想案件之类的吧。”姜雾眠想了想,认真说。 她这幅认真的表情把周欲晚逗笑了,“媳妇儿,你说的好认真,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格,还以为你是在阴阳怪气我哥哈哈哈哈。” “……真的。”她怎么会阴阳周绪延。 “面来啦!”松晞然端着超大碗牛肉面过来,热汤上浮着翠绿的香菜,“我特意多加了辣子,听说西北人都爱吃辣!” “是的,你说的没错,这家面馆的辣子很香的。”周欲晚说着正要伸手去端托盘里的面,被松晞然不动声色的挡了下。 周欲晚诧然的仰头看他,只见他笑意盈盈的露着小虎牙:“姐姐端这碗,这碗离的近,姐姐好端不容易烫到。” 非常合理而自然的话,还带着关心和礼貌,让周欲晚不由的对他另眼相看。 行啊这小子,段位很高啊。 周欲晚端了自己那碗面后,松晞然已经把另一碗放在了姜雾眠面前,“小心烫哦,快尝尝看。” “恩好,谢谢你。”姜雾眠低头搅动面汤,热气氤氲中夹起一筷子面,轻轻吹了吹放入口中。 松晞然捏着托盘立在一旁,一脸期待的看着姜雾眠吃面。 “怎么样?还好吗,不难吃吧?”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等着姜雾眠的鉴语。 “好吃,很劲道。”这句话对于拉面师傅来说,已然是最高评价了,松晞然听了以后备受鼓舞,激动的朝操作间去找他师傅炫耀。 “师父,我做的面终于有人夸了!” 他师父无奈笑笑:“也就是你朋友会夸你,你的技术啊,还是要再练练,你没看我都没敢让你的面卖给顾客吃吗。” 松晞然羞羞的低下头,不气馁的小声嘟哝:“我知道了师父,我一定会多加练习的!” 他们那边说着话,周欲晚和姜雾眠也一边吃面一边聊天。 “通知书在我包里,等下我们去房子那边贴通知,你帮我拍视频就好。” 周欲晚撸起袖子:“走走走!姐今天给你撑场子去!” 她看了看那边说话还时不时朝这边偷看的松晞然,道:“我们两个女生,要是碰见那个徐畅在家,出点事怎么办,要不把那个小帅哥叫上一起,多个人多份气势,真出事了还能帮忙拦一下。” 姜雾眠咽下口中食物,“不好吧,我们跟他也不熟,而且他还在打工。” 周欲晚装作思考的样子,“是哦,你考虑的对。” 姜雾眠背对着操作间坐的,而周欲晚刚好对着那边,她眼眸中闪着狡黠,朝松晞然挤眉弄眼。 松晞然本就一直关注着她们这边,一下看懂她的暗示,连忙小跑过来,想了想坐在了周欲晚旁边。 姜雾眠正埋头吃面,抬起头时看到松晞然忽然坐在了自己对面,不由的被辣子呛了一下,轻咳着。 松晞然连忙倒了杯水给她,“你慢慢吃呀。” 周欲晚故作遗憾道:“哎可惜啊,等会就看不到小帅哥了。” 松晞然忙问:“怎么了吗?” “我们等下要去办事情,不太好,有被人打的风险……”周欲晚欲语还休,模棱两可的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姜雾眠咳的更厉害了,没这么严重吧? 松晞然果然惊到了,“你们要干什么去,为什么会被打啊?” 他快速解下围裙:“我去和老板请假,我跟你们去!” 周欲晚满意的点头,上道上道,这小奶狗非常可以啊! 她甚至有那么几秒钟,想背叛自己亲哥,站队松晞然了。 * 二十分钟后,三人站在老旧小区单元门前。 在来的路上,周欲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松晞然简略的讲了一边。 松晞然再看向姜雾眠的时候,眼中赫然多了些微妙的心疼情绪。 周欲晚举着vlgo相机轻声问:“是这个门吗?” 姜雾眠点点头:“恩。” 说罢从包里拿出《限期搬离通知书》,又拿出胶水,松晞然很有眼色的背过身去,微微弓着腰小声说:“你放在我背上方便弄。” 姜雾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将通知书平铺在他背上,小心翼翼地涂上胶水。 松晞然的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周欲晚在一旁录着视频,镜头扫过姜雾眠专注的侧脸和松晞然微微泛红的耳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哥,对不起,爬墙一分钟。 “好了。”姜雾眠轻声说道,将涂好胶水的通知书轻轻贴在单元门的显眼位置。 “我们上去三楼吧,家门口也贴一张。” 说着,三人朝楼上走去,到了门口,照着刚刚的流程,姜雾眠将通知贴在入户门上。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脚步声和疑惑的声音。 “我咋听着门口有动静,有人扒拉咱家门呢,我去看看。”声音由远及近。 周欲晚口型问:“我们走嘛?” 姜雾眠眼睛里透着坚定,摇了摇头,“不,既然有人,当面告诉她好了。” 吴秀莲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随着开门的声音:“谁在门口,干什么的?!” 三人都很有先见之明的退开了很多,松晞然隐隐的把姜雾眠和周欲晚护在身后,眼神透着和他清纯形象不符的凌厉。 第44章 只见吴秀莲气势汹汹地冲出来,身后跟着一脸阴沉的徐畅和满脸疑惑的徐晴阳。 今天是周六,两人一个没上班一个没上学,都在家。 吴秀莲他们先是看到松晞然和周欲晚,正疑惑不解的时候,看到了后面的姜雾眠。 吴秀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啊,你这个白眼 狼还敢回来!” 而后拉着门伸长脖子,看到了门上贴的一张纸,还没看清什么内容,直接就撕了下来,拿到手里后,纸上的字自然而然的进入了脑子。 身后跟着的两人也凑上来看贴的什么东西。 “《限期搬离通知书》?姜雾眠你让我从这里搬出去?” 吴秀莲吼出来,伸手要朝姜雾眠脸上抓。 松晞然一个箭步上前,挡在姜雾眠面前:“这位阿姨,请您冷静一点。” 吴秀莲被他的举动激怒,声音拔高:“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们家的房子,这是我养大的女子,我想打就打!” 徐畅阴笑着走上前,目光在姜雾眠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妹妹,这么久不见,你倒是越长越水灵了。” 周欲晚见状,立刻挡在她身前,冷笑道:“嘴巴放干净点,谁是你妹妹?” 姜雾眠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轻轻推开周欲晚护在她身前的手臂,上前一步直面徐畅。 “徐畅,”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请你放尊重点。我不是你妹妹,也永远不会是。” 徐晴阳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尖声道:“姜雾眠,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干什么?抢房子吗?” 周围有邻居听到动静,三三两两的纷纷围了过来,没一会儿,楼道就站了不少的人,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姜雾眠将愤懑的浊气缓缓吐出,从包里拿出房产证,声音清晰而坚定:“这房子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已经在派出所备案,今天来是正式通知你们搬离。” 她将房产证举起来,好让周围的邻居都能看到,既然要撕破脸,不如就让大家都看清楚,以后也都算证人。 吴秀莲脸色一变,随即冷笑道:“胡说八道!这房子是徐家的祖产,你爸早就把房子过户给我们了!” 说罢,吴秀莲朝后身后推搡了下徐晴阳,递给她串钥匙,小声交代:“去,在衣柜上锁的抽屉里,那个遗嘱。” 徐晴阳授意,小跑着回屋去拿东西,吴秀莲不慌不忙,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父老乡亲们,我吴秀莲今天算是看清楚了,不知道大家看清楚没有,白眼狼就是这样的,就是姜雾眠!” “养了她十四五年,给她养这么大,我只是个继母啊,老徐还不是她亲爹,就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她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啊!现在长大了受人教唆,还要抢我们的房子,老天真是瞎了眼啊!” 周围的围观群众闻言,朝着姜雾眠指指点点。 姜雾眠冷笑了下,“抢你们的房子?我房产证就在这儿,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不管从法律上还是事理上,这套房子都属于我姜雾眠。” “再者,养育之恩?其一,我初中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让我上高中?其二,我初中毕业后,一直打工赚的钱,全都被你拿去了,只给我留几百块生活。其三,十四年你住在我家里,房租没给过一分不说,三个卧室一间都没有我的,让我睡在客厅一张破烂行军床上,这就是你的养育之恩?!” 字字玑珠,她脆亮的声音在楼道里清晰地回荡着,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上。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的委屈一次说个明白。 周围的邻居们顿时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 “天啊,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小姜这孩子从小懂事,怎么会突然翻脸……” “这也太过分了,让一个小姑娘睡客厅那么多年……” 吴秀莲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猛地冲上前想要抢夺姜雾眠手中的房产证:“你胡说八道!” 姜雾眠灵巧躲过,松晞然挥手甩开吴秀莲伸过来的手。 就在这时,徐晴阳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举着一张泛黄的纸:“妈!遗嘱拿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得意,“看清楚了,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房子归我们!” 吴秀莲一把抢过遗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高高举起:“大家都看看!我手里有老姜当年写下的遗嘱!” 她手里举着那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还盖着一个模糊的印章。 “看到没有?这是你爸亲手写的遗嘱!”吴秀莲得意洋洋地晃了晃那张纸。 姜雾眠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吴阿姨,伪造遗嘱是违法的,您知不知道?!还有,这印章模糊不清,而且我爸从来不用什么印章,这签名也是模仿的,我有我爸的字迹,是真是假,拿去鉴定一下便知,你敢吗?” 周围的邻居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小声说道:“这吴秀莲也太不要脸了,欺负人家小姑娘没爹没妈。” 吴秀莲恼羞成怒,指着姜雾眠骂道:“你这个贱人!你以为你有房产证这房子你就能住进来了?嗐,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这房子你抢不抢的走!” 她转头对徐畅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以前不是厉害的很吗,现在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不快把她赶出去!” 徐畅先是看了吴秀莲一眼,吴秀莲抖了抖,声音弱下来,“没房子咱们谁也好不过了……” 徐畅这才狞笑着上前,伸手就要去抓姜雾眠:“妹妹哪来的还去哪!” 松晞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冷声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徐畅挣了一下,发现松晞然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这个小白脸这么大劲?! 周欲晚趁机拨通了报警电话,大声说道:“喂,110吗?这里是惠民小区2号楼2单元,有人非法入侵他人住宅,还试图动手打人!” 吴秀莲一听报警,顿时慌了神,冲上来就要抢周欲晚的手机。 松晞然眼疾手快,推搡着甩开徐畅,徐畅一个跌列摔进屋里,他一把将周欲晚拉到身后,另一只手拦住了吴秀莲。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吴秀莲气得浑身发抖,转头对徐畅和徐晴阳吼道,“关门关门!你们有本事闯进家里!” 爬起来的徐畅不甘心地瞪了松晞然一眼,悻悻地跟着吴秀莲进屋,“砰”的一声摔门声,震得楼道都抖了抖。 周围的邻居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开了。 姜雾眠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周欲晚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干得漂亮!这下看他们还敢嚣张!” 松晞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我是不是太冲动了?会不会惹麻烦?” 他知道自己力气多大,刚刚应该把人摔得不轻。 姜雾眠摇摇头,真诚地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刚才可能真的会出事。” 松晞然的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周欲晚看着两人,忍不住偷笑,身临其境的磕上了cp。 * 由于姜雾眠在派出所那边备过案,所以那边接到报警电话后,出警的正是那天的女警察和年纪大一些的那位。 两人到了现场后,打开了执法记录仪,在单元门口对三人进行着例行询问和登记。 姜雾眠把房产证和《限期搬离通知书》递给警察,核查以后,女警抬头看了看三楼,因为她的抬头,窗户上似乎有道阴影缩了回去。 “是那户吧?”女警指了指三楼东边的窗口。 “是的。”姜雾眠点头。 “走吧,我们上去了解一下情况,也跟那户人家说说,让他们照着你这上面的期限七天内搬离。”老警察率先走了进去,他们都跟在后面。 姜雾眠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刚刚他们还准备动粗,还好我朋友及时拦下了,等下你们小心一些,我怕他们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老警察眉头皱了下,“他们还敢动手?真是无法无天了!” 女警也愤愤然:“就是, 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 周欲晚举着相机道:“刚刚他们的行为我都完完整整的录下来了,要是您需要取证,我把视频拷贝下来给您。” “恩好。”老警察谨慎了很多,“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敢在警察面前耍横?” 第29章 “有人在家吗,开门,警察。”警察敲响了徐家的门,屋内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过了许久,门才开了一条缝,露出吴秀莲那张阴沉的脸。 “警察同志,你们这是……”吴秀莲强挤出一丝笑容。 年纪稍大一些的男警察出示了证件:“接到报案,有人涉嫌非法入侵他人住宅,请配合调查。” 第45章 吴秀莲一听连忙把门关上,声音从门内传来:“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这里是我家,你们不信可以去小区里问问,还可以去物业那边查一下,都是我交的钱,还有水电费,全都是我交的,你们警察也不能随便进人家吧?” 两个警察都朝姜雾眠看去。 “我有钥匙。”姜雾眠从包里取出钥匙,在警察的见证下打开了房门。 钥匙转动的声音格外清脆,惊动了里面的人。 只是松晞然和警察的动作更快,抢在他们关上门之前挤了进去。 “这是我的房子。”姜雾眠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房产证就在这里,你们看,那张行军床就是我之前睡得地方。” 吴秀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扑上来就要抢夺钥匙:“你这个小贱人!这是我家!警察,他们这才是非法入侵住宅吧?” 女警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她:“这位女士,请您冷静!” “警察同志,你们别被她骗了!” 吴秀莲歇斯底里地喊道,“她是我养大的,现在翅膀硬了就要抢房子!” 男警察皱眉看向姜雾眠手中的房产证,又扫视了一圈屋内:“这房子确实登记在姜小姐名下,吴女士,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五条,非法侵入他人住宅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你这么当着我们警察的面进行诬告,也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你确定还要继续告吗?” 吴秀莲像是被突然捏住嗓子的鹌鹑,顿时不吱声了,好声好气的说:“我不告,我不告,这是个误会,误会。” 徐晴阳躲在吴秀莲身后,听到她妈这么说,尖声叫嚷着:“妈!不是这样的,哪有什么误会,我从出生就住在这儿,这是我们家,不能让人抢走啊!” 徐畅也站了出来,脸上闪着阴戾:“既然张贴了通知,上面还写着时间,那现在这里就还是我们家,你们今天谁敢进来撒野,我就跟谁拼命!” 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姜雾眠皱眉,上前一步,说道:“我们报警也不是让你们今天就搬离,而是你们有暴力行为,既然今天大家都在,不如就当着警察的面把话说清楚。” 她转向吴秀莲,声音带着死寂般的平静:“吴女士,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搬出去,三天后如果你们还在,我会依法处理。” “你做梦!”吴秀莲啐了一口,“我死也不会搬!” 男警察严肃地说:“吴女士,您这是违法行为,如果拒不执行,我们将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在警察的威慑下,吴秀莲终于软了下来:“好好好,我们会搬的,这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你看我们在这儿住了那么多年,东西那么多,这不都需要时间收拾吗?” 警察看她态度尚好,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一行人下了楼,周欲晚这才把相机关掉。 松晞然还有些不放心:“他们应该不会再乱来了吧?” 一旁的女警对姜雾眠说:“姜小姐,这三天你最好不要单独过来,如果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们。” 姜雾眠感激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两个警察都说:“为人民服务,没有麻烦。” 客客气气的和警察道别后,姜雾眠提议道:“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去宁阳广场,我请你们喝奶茶,然后顺道去我的工作室看看,怎么样?” 周欲晚眼睛亮起来,“哇,你什么时候开的工作室,怎么没告诉我?在哪,就在宁阳广场吗?哪栋楼?我哥律所那栋吗?” 提起这个,姜雾眠的脸红了一下,轻声答:“恩,就在他律所隔壁。” “我靠!”周欲晚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姜雾眠的手腕,激动的摇了摇,“隔壁?!” “咋回事,你详细说说,你自己找的还是他帮你找的,这么迅速,你俩——” 话说到一半,周欲晚突然注意到松晞然好奇的目光,硬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一旁的松晞然也有一堆问题想问的,但是根本插不上嘴,他只好默默地跟在她们身边,等适合的机会再问。 周欲晚轻轻笑了笑,然后夸张地咳嗽两声,一把揽住姜雾眠的肩膀,“走走走,必须去看看!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近。” 姜雾眠被她环在怀里,早就羞得连脖子根都是红的了。 若是私下就她们俩人还好,现在旁边还有个别人,还是男生,聊起私人的话题就让她很不好意思。 她轻声解释着:“我们是合作,他入股我的工作室了。” “哦~合作~”周欲晚故意拉长了尾音,冲姜雾眠挤眉弄眼,“某些人表面上一本正经谈合作,背地里连工作室都要安排在眼皮子底下,啧啧啧,我觉得他目的不纯,你觉得呢?” 姜雾眠被她调侃得耳根通红,小声辩解:“我看了之后才签的合同,租金相较同地段便宜了很多,最主要的是,环境和光线真的很好,很适合工作室。” 周欲晚佯装了然的点点头,“恩,你说的对,他确实考虑得当,有便宜不占是笨蛋,以我对我哥的了解,他不可能吃亏,绝对是公事公办。” 姜雾眠也正经的点头,“恩,是的。” 周绪延那样的人,做什么事都很一板一眼,而且他亲口说的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周欲晚这边摸出手机松开姜雾眠,给周絮棉发消息。 【惊天大瓜!你哥把嫂子工作室安排在自己律所隔壁!表面正经实则心机boy!】 慢悠悠的收起手机,周欲晚解锁车子,招呼松晞然:“弟弟坐后排没关系吧?” 松晞然拉开了后车门,语气轻快:“当然没关系。” * 拿上奶茶,三人到了a栋22楼。 因为裴西洲的原因,周欲晚倒是来过很多次,早就轻车熟路了。 一旁律所的前台小姐姐自然认识周欲晚,看到她出现,不由的问:“周小姐来找裴律师吗?裴律师今天下午开庭去了,没在。” 那厢周欲晚摆摆手,“谁说我来一定是找裴律师的。” “那你是来找周律师的?他也去开庭了。” “我去隔壁,隔壁。”周欲晚扶额,她过来就不能有别的事吗,真的是。 前台小姐姐顿时了悟,“哦!今天周律师刚带人把隔壁签约下来,都传要开家苏绣工作室,说是周律师的——” 周欲晚连忙打断她:“是是是,好了我们去忙了,你辛苦了,下回来给你带奶茶哦。” 前台小姐姐不疑有他,周欲晚松了口气。 妈呀太刺激了,这比当着裴西洲的面出轨还刺激,松晞然那小子没发现什么异常吧。 她回过头去看,姜雾眠已经打开了工作室的门,而松晞然正在工作室里四处打量,压根没留意她这边。 行吧,为了眠眠的幸福生活,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 要是以后被周绪延知道了,她小命都难保哇。 活该,谁让这个老周死板一个,还不赶紧给眠眠表白。 周欲晚靠在门边,看着室内的两人,嘴角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松晞然听着姜雾眠的规划,陷入沉思。 等她讲完了,他不经意的问道:“姜老板是不是在招人?” 姜雾眠点点头,“对,我打算线上发些招聘启事,再去线下绣坊什么的看看。” 想到松晞然此时正在做的系列,笑了笑,语气轻松道:“你不会说你也做过这个系列,认识不少绣娘吧?” 她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下垂,像两弯新月,少有的俏皮感,连带着说话时轻轻晃动的茉莉发簪都透着灵动。 松晞然看呆住了,愣了一瞬,才笑着开口说:“诶,你真聪明,竟然能猜得到我要说什么。” “你知道的,我奶奶也是绣娘,我们老家就是苏州的。” 他的声音清爽,眼睛亮晶晶的,“我从小跟着她学过一些基础针法,不过肯定比不过姜老板的手艺,而且,我还会剪辑,你看你到时候订单量起来了,肯定忙不过来,也要招剪辑师摄影师的吧,我全能!” “姜老板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他偷偷抬眼看向姜雾眠,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狗,虎牙不自觉地咬着下唇。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栗色的卷毛镀上了一层透亮的金色,像是漫画里走出的少年。 周欲晚这下更满意了,这不是上赶着送来的吗,有便宜不占是笨蛋。 她在一旁撺掇:“媳妇儿,收了他。” 姜雾眠倒是没想那么多,松晞然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很大的助力。 她就算是去人才市场上招聘,估计也很难招到这么适配她工作室的人。 既然他这么诚心求职,而她又刚好需要,为什么不招录呢? 她大方的笑着伸出手,“欢迎你加入雾里花苏绣工作室。” 松晞然原以为她还会再考虑一下,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就把自己录取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盛满了细碎的星光,连忙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微微弯腰握上了姜雾眠的手。 第46章 “谢谢老板!我会努力工作的!” 姜雾眠笑着回,带着俏皮:“好,我会多给你发工资的。” 周欲晚在后面一脸姨母笑。 哇,真好啊,她媳妇儿和年轻人待在一起,连开玩笑都学会了,果然还是要多和年轻有活力的小奶狗相处啊。 她哥那个老古板,是要多吃点爱情的苦才能转性呀。 * 本来姜雾眠还提议说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一来下午他们帮了她,二来欢迎松晞然的加入。 但由于松晞然要和面馆老板说明情况,所以就只能遗憾先走了,晚饭没能吃成。 周欲晚开车送姜雾眠回去,临下车的时候,姜雾眠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周欲晚拉住她。 “来,媳妇儿,我教你一招,你回去这样跟我哥说——” 周欲晚附在姜雾眠耳边,说完朝她wink了下,“融会贯通下媳妇儿,相信你的学习能力,胜利之日指日可待!” 姜雾眠听得脖子都红了,想了想周绪延可能的反应,又暗暗充满了期待。 “那我回去了,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她朝周欲晚挥手,关上了车门。 直到周欲晚的车开出了小区门,她才走入楼道。 到家门口的时候,姜雾眠揉了揉因为傻笑而酸胀的脸,将脸上所有的表情收下去,故作沉静的模样,开了门。 “呀,小雾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了。”周奶奶抱着小狗在沙发上,看到正挂包的姜雾眠热情的招呼着。 “恩,回来了。” 姜雾眠去洗了手,坐到餐厅椅子上,看到周绪延从厨房端了盘小炒牛肉出来。 “小雾快别愣着,拿筷子尝尝,这几天阿延都下班挺早的,专门回来给你做饭呢,以前老婆子我都吃不到几次他做的饭……” 周奶奶正要吐槽下去,周绪延冷声打断她:“奶奶,寝不言食不语。” 周奶奶把小狗从怀里放到地上,“我还没开始吃呢,你就会堵我的嘴,怎么许你做还不许我说了啊,小气鬼。” 周绪延:“…………” 是不能说。 他不想给姜雾眠带来困扰。 只能解释:“奶奶说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这段时间我确实不太忙,只是能给家里分担的就多分担一些。” 虽然他这么说,但姜雾眠心里还是很高兴。 不管他是真的在演戏,还是以前也经常回家做饭,总归现在吃到嘴里的就是他亲手做的。 唔,他的手艺,真的很好,特别符合她的口味。 * 照常,她去洗澡,他收拾厨房。 等他洗完出来的时候,姜雾眠这次没有绣东西,而是坐在床上靠着,拿着一本书在看。 看到他进来,她也不理,好似被书里的内容迷住了。 他照旧沉默的从衣柜里拿出被褥铺在地上,这时姜雾眠像是才看到他似得,“呀,你洗完啦?” 这就是句废话,但周欲晚强调她一定要讲。 她不懂,还是照做。 周绪延应了一声,便专注铺床。 姜雾眠气馁了下,没什么用呀,他还是不说话。 她杏眸转了转,放下书本,语气淡的像谈论天气,又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今天工作室招到了个人,很厉害,什么都会,什么都可以做。” “……是吗?”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回答。 她继续加码:“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说完这句话,姜雾眠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句话是她自己脱口而出的,没有教案没有预演。 是她真的想问他,他真的就一点都不想了解她,对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闻言,周绪延停下手中的动作,半跪着撑着胳膊看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姜雾眠气鼓鼓的,像是被偷走了松果的小松鼠,勇气仿佛被情绪点燃,“是一个叫松晞然的男生,我上次办理快递网点的时候,是他帮的我,我昨天还跟你说起来了,你还记得吗?” 他半跪在地铺上的姿势让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片耸起的阴影。 姜雾眠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才看向他的脸。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暖黄的床头灯在他高挺的鼻梁一侧投下一小片阴影,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立体。 一双狭长的凤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凌厉的弧度。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说的话的缘故,薄唇此时抿成了一条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褪去了镜片的阻隔,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不加掩饰的朝她望了过来,里面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噬。 姜雾眠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样的眼神,是想要了她的命吗? 她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危险的组合啊,周欲晚是这么教的她也是这么学的没错呀。 可他这模样,明明是最居家的姿态,却因着这眼神透出几分让她警觉的侵略性。 周绪延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极轻的垫着脚走路的声音。 奶奶在偷听。 姜雾眠自然也听到了。 他眸光一闪,迅速起身,在姜雾眠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半跪在床侧,将她抵在了床头上,“别动。” 他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奶奶在外面。” 姜雾眠僵住了,感受到周绪延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她的手腕,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她心跳加速。 两人靠得极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混合着荷尔蒙的味道。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轻声低喃:“要我配合,对吗?” “恩,对。”周绪延的声音有些哑。 姜雾眠点点头,眸光微闪灵机一动,故意提高了声音:“周绪延……你轻点……” 她故意动了动手腕,“你弄疼我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恰到好处的娇嗔。 周绪延浑身一僵,没想到乖巧的姜雾眠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握住她手腕的手也不由得力道一松,仿佛刚刚自己真的弄疼了她。 “你……”他低头看她,喉结滚了又滚,却没能说出什么。 她像是猫咪一样朝他缩了缩,极小声的哼道:“你要我配合的……” 周绪延的眸色更深了,另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床头,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他眯起眼睛,审视一般的深深看着她。 他离她极近,近到仿佛能数清她长而翘的睫毛,近到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两人的呼吸在近在咫尺间交融,她呼出的温热气息喷薄在他的下巴上。 周绪延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姜雾眠猝不及防撞上他结实的胸膛,惊呼声还没出口就被他捂住了嘴。 “那就,再配合一下。”他贴在她耳边说,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她的心跳如擂鼓,仿佛一切微小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她能清晰感受到周绪延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栗。 见她点头,他轻轻抱起她,将她放在自己褥上。 她光洁而小巧的脚尖点在他深色被单上的那个瞬间,太过于明显的对比让他躲开了视线。 周绪延松开手,故意让脚步声明显一些,然后虚揽着她的腰带着她慢慢挪到门边。 “满意了?”他突然对着门说道,声音里带着调侃。 门外立刻传来周奶奶慌乱的脚步声和嘀咕声:“这孩子,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办完事了吗,就过来呛我……” 周绪延:“……” 姜雾眠:“……”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姜雾眠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周绪延搂在怀里,连忙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绊到了地上的被子。 “小心!” 周绪延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一个转身,自己垫在了下面。 姜雾眠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 “对、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手掌却不小心按在了他的腹肌上。 隔着薄薄的衬衫,她能感受到那紧实的触感,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周绪延闷哼一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拿开:“没事。” 姜雾眠的两只手无措的撑在他身体两侧,因为慌张一时竟脱了力,难以起身,他害怕触碰而不敢伸手扶她,两人一时僵住了。 姜雾眠俯视着身下的他。 从这个视角,能清晰的将他身材尽收眼底,肩膀很宽,胸口的肌肉将t恤撑起完美的弧度。 因为躺着,衣服自然垂落而展现出紧致的腰线,小腹位置勾勒着性感的倒三角轮廓。 第47章 而在他的角度里,她因为吃力而微红的小脸,嘴唇微微抿起,透出一种无辜而又诱人的娇憨。 下一秒,他只看到她下定决心似得闭上了眼睛。 第30章 姜雾眠紧紧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颤。 周绪延只来得及看清她绯红的双颊。 随后她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从他身上翻滚下来,像只笨拙的小兔子般跌坐在床沿边。 又因为没有掌握好力度,翻滚的力度大了,她的背撞上了纯木床壁。 “嘶——”好痛,她疼得倒抽一口气,下意识蜷缩起肩膀,眼中也瞬间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睡衣领口因为动作过大而敞开了一些,露出半截精致白皙的锁骨,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玉瓷般的光泽。 非礼勿视。 他深吸一口气,错开视线,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没动。 方才被她按过的腹肌处仿佛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像被小猫的肉垫轻轻踩过,带着令人心悸的酥麻。 她低头不敢看他,努力的眨眼,试图将眼中的泪花逼回去,声音也因为剧痛而染上了浅浅的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力气了……” 他想起身,想抚上她的肩,揉一揉就能缓解很多。 可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敢看着她的脸,哑着声音说:“我没事,你还好吗?” 也就是撞到的那一下最痛,缓了一下已经好了很多,姜雾眠声音也恢复了正常,摇了摇头,“好多了没那么痛了。” 他极力压着难以言喻的情绪,眼底闪过一丝自责。 周绪延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声音低沉而克制:“是我考虑不周,没能及时护住你。” 他们之间的界限太过模糊,他不敢逾越半分,生怕自己的行为让她产生了不舒服的感受,连现在的关系都保不住。 就这样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能望见她的身影,能为她做些什么,便已足够。 姜雾眠不以为意,“我也没想到会碰到嘛,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周绪延眸光波动,终是垂下眼。 长而直的睫毛将那些波动尽数掩藏,将那些想说说不出的话也尽数咽下,最后只是低低的“恩”了一声。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床头灯亘在两人中间,映照着两人,被拉长的影子落在墙上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像有种无法跨越的鸿沟,又近在咫尺。 “我去洗手间。”最终周绪延先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带进来。” 姜雾眠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睡了。” 她怕睡前喝水第二天起来水肿了。 “恩。”他起身出去。 卧室门被关上后,姜雾眠挪回床的另一侧,背对着地铺躺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她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回想方才周绪延的举动,嘴角不由得翘起浅浅的弧度。 唔,在这场戏里,周律师好像也不是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自持。 似乎,也会因为她的接近而微微波澜。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泛起一阵甜滋滋的感觉,像是偷吃了一颗草莓味的糖果。 她抓着被子偷偷笑了下,然后像是害怕被听到似得停下,小声咳了下,试图压下心中的窃喜。 “晚安,周律师。”她在心里轻轻的说,抵抗不住生物钟的睡意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回到卧室时,发现姜雾眠背对着他侧卧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关掉床头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周绪延望着天花板,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场戏他不知道还能演多久,落幕的时刻从来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那一条看不见的线。 哪怕心早已越界。 熟睡中的她轻轻翻了个身,原本躺在里侧此时又回到了靠近他的这一侧,无意识的蹭了蹭枕头,睡得香甜。 周绪延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闭上眼睛,就着与她交织的呼吸,缓缓沉入梦乡。 * 早上起来的时候,房间照旧收拾齐整,不见他的踪影。 姜雾眠还带着睡意,闭着眼睛磨蹭着起床。 换好衣服洗漱收拾完毕后,到了餐厅她才发现周奶奶也没在家,桌上有张便签。 她拿起来,字体圆润憨实,是周奶奶留的“小雾,奶奶吃过去玩了,阿延早上煮的粥在锅里热着,包子在笼屉里,五红汤奶奶给你装保温杯里了,你忙工作的时候带上渴了喝” 后面还跟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姜雾眠果然在桌上看到一个粉色的可爱保温杯,不大不小带出去很方便。 又 到了厨房,打开的电饭煲笼屉上是三个圆滚滚的包子,提起来后是冒着热气的白粥。 她盛了一小碗,都端过去小口吃着。 吃完后收拾好她出门,今天她打算去联系装修公司,然后再去采购置备专业的刺绣工具。 刚刚她收到松晞然的消息,说是面馆的视频还没拍完,表达歉意不能现在开始上班。 最主要的是,老板想让他多拍点,好给面馆打打广告,不想他就这么半途而废了。 姜雾眠表示理解,还解释说工作室还没有准备好,等一切准备妥当了再过来就好。 * 同小区里,2栋三楼东户。 徐畅躺在那张行军床上打游戏,激烈的叫骂声充斥着屋里。 徐晴阳窝在沙发里看着小说,吴秀莲在厨房里洗碗收拾。 收拾完之后,吴秀莲骂骂咧咧的出来,“晴阳!你看看你懒得,也不知道帮妈妈收拾,一吃完饭就朝那一躺,你能跟你哥比吗,他以后娶个媳妇有伺候他的人,你呢,你啥也不会,还懒,以后到婆家还不被你婆婆骂死!” 徐晴阳一下翻坐起身,“你骂我干什么,你心里有气也不能朝我撒吧,以前有姜雾眠的时候,你可从来没让我干过什么,为什么姜雾眠不在了就开始指使我说我?!” 一说起来姜雾眠那个死丫头,吴秀莲心里就来气,“说你两句还不行了,我说的有错吗,你不干活就给我滚去好好学习去!” 徐晴阳气鼓鼓的,想起来昨天姜雾眠带着警察上门的情景,不由得撇了撇嘴:“妈,你说姜雾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厉害,还敢带着警察来赶我们?” 那边打游戏的徐畅头也不抬的说:“这还用想,傻蛋,还能怎么回事,嫁给了姓周的那个律师了呗,现在有人撑腰了腰杆硬了啊,操他妈的也不知道啥时候跟那个姓周的勾引上的!” 说起来这个,徐晴阳张了张嘴,她想说她可能真的知道。 那天妈让她下去看着姜雾眠别跑了,她在超市外面看见了周律师,她还讽刺让姜雾眠不要肖想这个男人,转脸人家就嫁给周律师了。 嫁给了那个她只在小区楼下、社区活动中远远见过几次的男人。 那个永远穿着笔挺的西装,西装革履,梳起来的头发,清隽的脸,浑身透着贵公子的矜贵偏偏一身清冷气质。 她曾经无数次和闺蜜偷偷议论过周律师,说这样一个优质的男人竟然和自己住同一个小区。 甚至她们还约定以后也要考法学院,说不定能去他的律所实习。 而现在呢,曾经那个匍匐在自己脚下伺候自己的姜雾眠,竟然攀上了这样的高枝,嫁给了周律师。 徐晴阳的手指死死掐进沙发垫里,指甲几乎要抠破布料。 “喂,发什么呆,你不会是在嫉妒姜雾眠吧?”徐畅伸出脚踹了徐晴阳两脚,讥诮的笑着嘲讽。 吴秀莲也不耐烦的推她,“有这个时间去把阳台上你哥的袜子洗了,要不就去学习!” 徐晴阳猛地站起身,眼眶发红:“我不洗!也不学!我都不想干,不要烦我行不行?!” “反了你了!”吴秀莲瞪眼,习惯性的伸手要打,想到这是自己亲闺女,收了手,“你想干嘛就干嘛吧,我要出去一趟,找个开锁公司把锁换了,我倒要看看那个死丫头能拿我怎么样!” 吴秀莲想起来昨天吃的闷亏就恼的很,她忘了那个死丫头手里还有他们家钥匙。 照她昨天那架势,三天后势必要他们搬。 搬?哼!她想得美。 听到妈妈有办法,徐晴阳脸色好看了很多,“对,换锁,现在就换!” 吴秀莲抓起手机解开围裙丢在沙发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养她这么多年,现在翅膀硬了想赶我们走?做梦!这房子写的是她的名字又能怎样,她姜雾眠算个什么东西?” 徐晴阳看到警察还是有些发怵的,不由的担心:“那要是她还敢带警察来怎么办?” 第48章 吴秀莲冷哼一声:“她要是敢带警察来,我就躺地上喊打人!到时候把街坊邻居都喊来,那么多人看着,我料想警察也不敢随便动我吧?我看到时候谁还帮她!”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恶狠狠地补了一句:“我就不搬!她能把我咋滴?有本事让她那个律师老公来啊,看我不把他们的脸都撕烂。” 徐晴阳站在卧室门口,听着她妈放狠话,心里那股憋闷的气总算顺了点。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就算是嫁给周绪延了又能怎样,还不是那个任他们欺辱的软蛋。 到时候她跟学校里请假,说家里有事,人多了闹起来姜雾眠还敢轻易动他们吗? * 人忙起来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每次姜雾眠忙完都很晚了。 怕打扰周绪延和奶奶的作息,索性这两天都没有回家,直接在周欲晚这边睡了。 不报备晾一次很够了,是以这次姜雾眠主动报备。 周绪延那边也没有说什么,只说注意休息,若是需要帮助,就联系他。 和他的头像很适配的聊天模式。 姜雾眠浑不在意,毕竟。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闹钟不知疲倦的响着,姜雾眠闭着眼睛去摸手机,摸了好一阵才把闹钟关了。 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七点。 洗漱时,冷水拍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镜中的女孩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却掩不住眸中的坚定。 这三天她几乎没合眼,跑遍了银川城南的装修市场和二手家具城,连工作室的设计图纸都是熬夜赶出来的。 一切都逐渐步入正轨。 她把这些全都交给了有绣坊相关经验的公司,说是明天就能把她设想的东西全都装好。 家具选用二手的,也是因为她想早点把工作室组建起来,若是用新的话,木质材料里会有很多甲醛,长时间待在里面会给身体带来很大的健康隐患。 其他的都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基础改动,不会产生很多有害物质。 那边周欲晚也打着哈欠起来了,知道姜雾眠今天有场大战要打,怎么能少了她这一员大将。 昨天晚上她们就去小区里看过了,2栋楼三楼的灯光毫不避讳的大喇喇的亮着,一点都不背人的。 这家人的脾性,姜雾眠猜到了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的搬走,提前问周绪延联系了公证处,打算今天直接启用私力救济,帮他们“搬”走。 当然,这笔费用都会一并记在仓库那边,若是他们要取自己的东西,就要把这些费用补齐。 这里毅然也是一个具有同样规则的世界,不遵守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不是随随便便撒泼耍赖就能肆意妄为的。 “媳妇儿,准备的怎么样?”周欲晚叼着牙刷从卫生间探出头,含混不清地说。 “公证处已经联系好了,约得早上八点半在小区门口集合。”姜雾眠盛出锅里的煎蛋,一旁的豆浆机也打好了,倒了两碗端到餐桌上。 周欲晚洗漱完出来,就看到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的姜雾眠,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穿,之前都是比较乖巧的春季连衣裙和新中式旗袍。 周欲晚冲她挤眼睛:“哇,媳妇儿,你这身装扮就是一朵清纯小白花,我见犹怜,等会儿我哥见了,肯定心疼得不得了。” 姜雾眠耳尖微热,听惯了周欲晚的口无遮拦,“哪有那么夸张,他才不会多看。” 想起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他昨天发来的消息,心底一暖。 【公证处明天早上八点半过去,我们在小区门口等你。】 两人迅速解决早饭,便出门了。 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刚出电梯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低头看着手机。 周律师? 他怎么过来了,不是说的在 小区那边等着的吗? “哥!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来接眠眠的。”周欲晚的声音已经出去了。 周绪延闻声收起手机,抬头。 他今天没穿西装,简单的黑色针织衫衬得肩线格外挺拔,更显气质,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在看到姜雾眠时微微一凝。 几日不见,两人一时不知说什么,空气仿佛凝滞,只剩下彼此交织的视线无声的纠缠。 周欲晚看两人氛围,抿唇笑了笑,虽然她也想让两人再这么黏糊下去。 但,还有正事。 于是她轻咳一声,不得不打断,“眠眠你坐我哥的车,我开我车去,小区门口见哦。” 两人迅速避开视线,应着周欲晚的话。 周绪延打开副驾驶车门才上了车,姜雾眠上来关上车门,抱着文件袋乖巧的窝在坐位上。 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 周绪延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几天没休息好吗?”他目光看着前方,专心开车,似随意的问道。 姜雾眠揉了揉额角,这么明显吗,脸朝窗户那边侧了侧,避开他的视线,“还好,要准备的事情有点多……” 他握方向盘的手一紧,经常合作的装修公司、家具城,他早已联系妥当,两次暗示可以帮忙,只等她点头。 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些工作,想要事必躬亲,这也是可以让人迅速成长的事情,是她宝贵的经验,便拒绝了他。 但凡她没有这么说,他一定会坚持提供帮助。 他明白有些路必须她自己走,他尊重她独自磨砺的选择。 正如自由生长的茉莉,会在风雨中抽枝散叶,从不需要过度修剪豢养。 “公证处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他顿了顿,“今天你只需要配合工作人员清点物品,其他的交给我。” 车子驶向惠民小区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姜雾眠窝在坐位上小憩着,直到到了小区门口,她才被他轻声叫醒。 她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正递给她,“奶奶让我带给你的,她知道你今天要回来。” “啊,谢谢。”姜雾眠心头一暖,拧开杯盖,五红汤的甜香顿时弥漫在车厢里。 她小口啜饮着,胃里也暖暖的。 透过车窗,她看到一旁的车子旁边站着四位人员,一旁的周绪延已经下了车,熟稔的朝着几人走去,那几人看清来人笑着打招呼。 她连忙放下保温杯,拧紧下车。 周绪延见她走来,依此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 公证处的一人笑着说:“处里指派我们两名公证员、这位是公证员助理以及这位摄像取证人员,我们会全程参与*。” 另一位介绍流程:“我们会依照法定程序采用文字、摄像的方式,对屋内滞留的物品逐一清点、登记造册,会对屋内物品现状进行详细充分的证据保全和固定*,以便您日后起诉或用作其他证明。” 姜雾眠正色点头,表情有些端肃。 周绪延留意到,一旁的工作人员也不由得说:“不用紧张,我们会用最专业的方式处理。” 这位年长的公证员温和地笑了笑,指着一旁的摄像人员道:“你看,执法记录仪会完整的录摄下所有证据。” 那边周欲晚停好了车,朝这边走过来,正好听了这位工作人员安慰姜雾眠的话。 她俏皮的从身后拍了拍姜雾眠的肩膀,正认真听的姜雾眠吓了一跳,见是她才松了口气。 周欲晚探出头来,笑嘻嘻的说:“你放心好了,我哥找的绝对是咱们市里最顶尖的公证团队。” 周欲晚是一点都不担心,周绪延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自然浸淫已深,不管他心里有没有她家眠眠,至少在维护名义上的妻子时不会心慈手软。 他这人啊,天生一副担子往肩上扛的性子,就算累垮了也闷不吭声,相当有责任心。 周绪延站在不远处,目光淡淡扫过她们,似乎听到了周欲晚的调侃,但并未多言。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对公证处的人道:“我们过去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2栋楼走去,周绪延走在最前面。 周欲晚挽着姜雾眠的胳膊,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生怕等会儿她被人欺负了似得。 刚到三楼,就听见东户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防盗门大敞着,吴秀莲正叉腰站在门口,身后乌泱泱挤了十几号人。 徐畅叼着烟靠在门框上,几个纹着花臂的亲戚正对着楼梯口虎视眈眈。 专门请假回来的徐晴阳看到姜雾眠他们这边的阵仗,不由得感慨:“妈,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就知道这个姜雾眠不会善罢甘休。” 周欲晚冷笑了声,“排场不小啊,鸠占鹊巢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头一回见,开眼了呀!” 第49章 打开了自己带的gopro,周欲晚还对旁边的那个摄影人员说,“等会儿记得把镜头对准那个穿豹纹的大妈,她跳得最欢。” 吴秀莲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姜雾眠,顿时扯着嗓子嚎起来:“你过来试试?!我看今天谁敢撵我们走?!” 姜雾眠笑了,“你以为这样负隅顽抗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你当法律和秩序是摆设吗?” 说罢不再过多纠缠,直接拨打了110电话,“喂,你好我要报警,有人非法侵入我的住宅,带了十几个人,还有伤人的意图,请求帮助。” 听到姜雾眠报警的声音,吴秀莲忽然暴动,“给我拦住这个死丫头,不要让她报警!” 人群顿时乱了起来,姜雾眠一行人见状朝着楼下退去。 混乱中不知谁推了姜雾眠一把,她踉跄着撞进周绪延怀里。 柑橘香混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护住她后脑勺的手撞在单元门框上,闷响声听得人牙酸。 出了楼道,有围观群众看着,那些人便不敢轻举妄动了,乌泱泱一大片人站在二号楼前。 第31章 由于有备案,警察很快到了。 她在报警电话里说的清楚明白,这次出动的警力也比上一次多了几个人,两辆警车开进小区,引来了更多的围观群众。 有的人害怕离太近麻烦到自己身上了,就在自家楼上看热闹。 “都别动。”突然出现的警察让现场瞬间安静。 带队的警官皱眉看着满地烟头还有乌泱泱一大群人,“谁报的警?” 里面有那位温柔的女警,姜雾眠站出来的同时,她也跟领队说:“就是这个女孩,上次我们来处理过这个案子。” 领队不由得皱眉,“怎么上次处理过了,这次又闹这么大?” 女警虽然已经在车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但没和领队一个车,又详细而简洁的讲述了一番。 了然的领队看着吴秀莲那一方,呵斥道:“你们占人家房子还有理了?叫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干什么,你们以为靠欺压就能把不是自己的东西占为己有了?还有没有点法律意识?!” 要不是知道实情,乍一看还以为是有组织的恶霸在欺压良善呢! 姜雾眠还没开口,吴秀莲已经冲着民警贼喊捉贼:“警察同志,你不要听他们一派胡言,是他们!他们私闯民宅还偷东西!我只是叫人帮我守住家里而已。” 领队不愿听吴秀莲废话,直接按照流程,核对证件,还一边呵斥着躁动不安的众人,“都老实点,敢动的是想进去蹲几天吗?” 民警看了看公证处的工作证,又核对了房产证等证件后,给领队看了。 领队严肃地对吴秀莲说:“这房子确实登记在姜雾眠名下,而且她已经给你合理的搬离期限,还在我们那边备案了,你才是非法侵占他人住宅,要是再不搬离,就涉嫌违法犯罪了。” “放屁!”吴秀莲歇斯底里地挥舞着一张纸,“我有我前夫老姜的遗嘱!你们睁开眼看看,这房子就是我的!房产证一直没改罢了!” 有民警将这张纸接了过 来,周绪延和姜雾眠对视一眼,他冲她点点头,而后对接过纸张的领队说:“这份遗嘱是伪造的,我的当事人留存着大量姜先生的笔迹,可以进行司法鉴定。” 领队笑了笑,扬了扬纸,“你还伪造遗嘱?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让这位律师给你普普法,好好听着。” 周绪延神色冷峻地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根据《民法典》第1125条,伪造遗嘱情节严重的,将直接丧失继承权*,即便姜先生真留有其他合法遗嘱,你也永远失去主张权利的资格。” “更严重的是,你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试图用伪造遗嘱的方式对这所房产实行侵占,这份伪造遗嘱涉及房产价值超过50万,根据《刑法》第266条,你已构成数额特别巨大的诈骗罪*。” 领队把那张纸递给身后的民警,适时亮出手铐,不再废话,“跟我们走一趟吧。” 吴秀莲越听脸色越难看,直到领队亮出手铐,脸色惨白,突然扑上来要撕扯那张纸,姜雾眠就在旁边,周绪延眼疾手快地把她往他后一拉。 拿着证物的民警早有防备,已经把纸装进了证物袋里,见状灵巧的朝头顶一举,吴秀莲扑了个空。 一计不成,她发疯似的扑向姜雾眠,“你这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多年——” 周绪延一把将姜雾眠拉到身后,吴秀莲的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激愤,有民警立刻上前制住她:“当着警察的面还敢动手?!” “周律师……”姜雾眠抓过他的手,看到那几道血痕时眼眶发红,“对不起。” “没事。”他轻轻抽回手,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纸按在伤口上,“先处理正事。” 被民警钳制住的吴秀莲作势往地上躺,耍泼赖皮的扯着嗓子哭嚎:“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还有没有王法啊,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啊——” 领队无语道:“你犯法了知不知道,警察抓你天经地义,你有什么冤情去看守所里说去吧。” 被徐畅喊来的人各个都闪到很后面去了,和徐畅徐晴阳之间拉开了两米多的距离,看这场面,是个带脑子的也不会上去啊。 又不是亲娘,她儿子闺女还没上去呢,他们才不会傻得当出头鸟,都看出来这情势不对了,警察来了那么多人,谁敢放肆啊。 徐畅倒是想冲上来,被两个一直守着他的警察按在墙上。 躲在人群后的徐晴阳见状尖叫着冲出来,“你们凭什么抓人,放了我妈!” 吴秀莲被按着,见大势已去,嘴唇哆嗦得像触电的鱼:“警察同志,我、我心脏不好……” 她这么一说,两个警察松了松手劲,已经给她铐上了手铐,吴秀莲就是在挣扎,也动不了。 吴秀莲被架着胳膊拖进警车里,徐畅和徐晴阳也被带走讯问。 * 三楼东户,姜雾眠掏出钥匙,插的时候就插不进去,锁看起来没换,应该是只换了锁芯。 她回头朝后看一眼,周绪延立刻了然,从公文包里拿出备案回执单,让执法记录仪拍到,“已经备案过了。” 说罢他打了事先联系好的开锁公司联系电话,没一会儿,公司那边就来人了,开锁师傅动作利落,不到五分钟就换好了新锁。 推开门的一瞬间,霉味混着食物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里堆满杂物,那张曾经属于她的行军床上甚至扔着几件脏衣服。 “开始请点吧。”公证人员带上手套,那边摄像取证人员跟着拍摄,一个负责填写文字记录,两个人负责请点装箱。 姜雾眠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这个原主住了十几年的“家”。 墙上只有徐晴阳的奖状,似乎原主曾经学习也很不错,只是全部都被丢掉了。厨房的玻璃碎了,用胶带胡乱粘着。 清点工作持续到下午。 公证员将物品清单交给姜雾眠签字时,大西北三点的太阳正是强烈,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清楚的映照着满室的尘埃,晶粒飞舞着闪闪发光。 姜雾眠望着这个承载了原主太多痛苦记忆的房子,只觉得它很陌生又渺小。 “我想重新装修一下,”她轻声对一旁的周绪延说,“我想让奶奶和我奶奶搬过来一起住。” 周绪延怔了怔,“我们回家再说。” 离开时,姜雾眠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对门的阿姨正探头张望,见她看过来,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小姜呀,之前是阿姨我们误会你了,以后咱们这个小区,再也没人敢说你什么了,那个吴秀莲真是够不要脸的,这回好了,老实了吧,也不知道要判多少年……” “不知道,也跟我没关系。”姜雾眠平静地打断她,转身下楼。 单元门口停着辆卡车,搬运工正吆喝着朝上面搬东西,这些东西准备送到专门的存放仓库,等徐家人去领取。 周欲晚正和姜雾眠打招呼说先回去的时候,一道声音叫住了姜雾眠。 “雾眠……”姜雾眠回头,看到一脸沧桑的徐父,他没有去看一眼车子上的家当,只是看着姜雾眠。 他站在单元门口,搓了搓粗糙的双手,眼神里带着几分愧疚和恳求。 看了看正在搬运的工人,又看向姜雾眠和她身边的周绪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雾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姜雾眠微微点头,和周绪延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跟着徐父走到一旁的树荫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映在两人之间。 “雾眠,我知道秀莲和孩子们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这个窝囊废也没能护住你……” 徐父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但这些东西,能不能别送到仓库去了,来回搬那么麻烦,我……我想直接拉走,钱我来付,行吗?” 第50章 姜雾眠看着他疲惫的面容,想起他曾经在原主被欺负时偶尔的维护,还有自己过来以后他隐忍的守护,心里泛起一丝复杂。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叔叔,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但我绝不会原谅吴秀莲他们。” 徐父闻言,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谢谢你,雾眠,真的谢谢你。我会把这些东西送到我和吴秀莲结婚之前的家,那是个平房小院,虽然简陋,但也是我住了很多年的家……” 说起“家”这个话题,徐父脸上燥热,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让他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真的对不起雾眠,是我太窝囊了,你知道的,她脾气不好,我也跟着助纣为虐,要是当时我坚决不跟着搬过来,可能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吧,要是我要强悍一点,也许你就不会被欺负那么多年了吧,也许你都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了,对不起,雾眠,是我对不起,我罔为一个男人……” 徐父说着说着,两行浊泪落下,让姜雾眠见之伤心,闻之落泪,她侧过脸去,“别说了,该道歉的不是你。” 在姜雾眠看来,这个憨厚的老实人做出过多次阻拦,能做就已然比沉默的大多数强很多,只是,她没有权利替原主说原谅。 她眠抿了抿唇,目光平静,不再纠葛:“那您和工人说一声吧,我就不再插手了。以后,您多保重。” 徐父连连点头,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朝卡车走去,准备跟车一起去平房小院。 姜雾眠也走回周绪延身边。 周欲晚因为这个插曲,还没走,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见她走过来,拉了拉姜雾眠的衣袖,低声说道:“媳妇儿,你还真是善良,要是我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姜雾眠唇角微扬,看向虚空的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善良也是有度的,它不等于软弱,该讨的债,我会一笔一笔算清楚;应得的公道,我一样都不会少。” 周绪延站在姜雾眠身侧,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和微扬的唇角,不由得思忖。 她在想什么。 但。 “我帮你。”他冷静开口。 姜雾眠诧异地转头,恰好撞进他幽邃的眸中,如星空漩涡如深潭暗涌,令人沉沦,让她一时忘了呼吸。 她怔愣片刻,随即失笑,“周律师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就先答应了。” 周绪延神色认真:“悉听 尊便。” “……”姜雾眠心头微颤,动了动唇,不知如何接话。 他说的话也太犯规了,让她招架不住。 但凡他神色轻佻一点,她都会认为是在撩她,但他分明那么认真,目光坦荡的像是在宣读法律条文。 姜雾眠小声叹气,压下心间泛起的旖旎。 周欲晚在一旁嗑生嗑死,她一度庆幸自己没走,看了一场好戏又一场好戏。 就她哥现在这副痴汉样子,她这个情场老手敢打包票,绝对不是姜雾眠说的那样完全不为所动。 动了,绝对动了。 就是动的哪方面的,暂时她还不可知。 周欲晚看得直乐,吃瓜吃到饱啊,今日不枉此行,赚了! “咳咳,”周欲晚正经的表情轻声咳嗽了下,“那个,我就不打扰你俩了,我先回去,晚上还有个商务要拍,走了哈。” 送走了周欲晚,那边工人们也把东西都收拾完搬完了。 周绪延去和公证处那边对接,姜雾眠去跟仓库这边的负责人沟通,徐父站在一旁,低头哈腰的好声好气说话。 受雇于人,仓库负责人听自家雇主的话,雇主同意,他们搬到哪边都是搬,就是原定的仓库费用,还是要收取部分违约金。 徐父捏着手机爽快的付了过去,和姜雾眠打了个招呼,便跟着货车走了。 那边公证处的人也结束了工作,和周绪延说说笑笑,也道别了。 一时间,原本哄闹的单元门口,霎时安静了下来,三三两两围着看热闹的居民也散场回家了。 路口处还站着一人没走,是周奶奶。 周奶奶牵着那只胖乎乎的小狗,笑眯眯地朝他们走来。 小狗见到姜雾眠,兴奋地摇着尾巴,扑腾着想要扑到她身上。 姜雾眠一边躲着小狗逗它,一边问:“奶奶,您怎么来了?” 交代了奶奶不让她过来,预想到了这边会很乱,怕到时候吴秀莲发起疯来伤到了她。 周绪延看着小狗扑在姜雾眠身上,牛仔裤上顿时多了两个爪子印,不由得皱起眉头。 “我听说你们今天来处理房子的事,就过来看看。” “这里乱。”周绪延道。 “没事,我从楼上看到都散了才过来的。”周奶奶拍了拍孙子的手臂,目光却落在姜雾眠身上,“小雾啊,累不累?事情都办妥了吗?” 姜雾眠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都办好了,奶奶。” 那就好,那就好。“周奶奶满意地点头,又看向周绪延,视线落在他的手上,语气担忧,“阿延,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周绪延这才想起手背上的划痕,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小心蹭到的,没事。” 姜雾眠的目光落在他手上,那几道红痕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她抿了抿唇,心里泛起一丝心疼。 “哎呀,这怎么能没事?”周奶奶皱起眉头,语气里满是责备,“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受了伤也不说,非要等别人发现。” 周绪延无奈地笑了笑:“真的没事,奶奶。” 周奶奶哼了一声,转头对姜雾眠说道:“小雾,你可得好好管管他,别让他总这么逞强。” 姜雾眠耳尖微红,轻声应道:“我会的,奶奶。” 周奶奶满意地笑了,又提议道:“今天事情办完了,咱们一起去买菜,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庆祝一下!” 周绪延正要答应,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奶奶,我接个电话。” 他走到一旁接起电话,低声交谈了几句,脸色逐渐凝重。 挂断电话后,他走回来,歉意地说道:“奶奶,小雾,律所有个紧急案子,当事人已经在等了,我得马上过去。” 周奶奶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理解地点点头:“工作要紧,去吧去吧。” 周绪延看向姜雾眠,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抱歉,我……尽早回。” 他低沉的“尽早回”三字像是羽毛挠着她,让她险些脱口而出“我等你”,又急急咬住下唇。 他说的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话,却越来越容易让她心旌摇荡。 姜雾眠轻咳一声,眼睛不自然的眨了眨:“没关系,工作重要,你先去忙。” 周绪延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他的背影挺拔而匆忙,很快消失在小区门口。 周奶奶叹了口气,牵起姜雾眠的手:“走吧,咱们去买菜,晚上就咱们娘俩吃饭。” 小姑娘的柔软无骨,握在她这个老太太手里,都觉得真软呀。 也不知道她那个木头疙瘩的大孙子,会不会也因为这双小手怦然心动。 姜雾眠乖巧地应了一声,跟着周奶奶往菜市场走去。 路上,周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晚上的菜单,姜雾眠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记下周绪延喜欢的菜。 小炒牛肉,虎皮青椒和白粥…… 说起这个,姜雾眠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早上总是煮粥了。 原来他喜欢喝呀。 * 傍晚时分,姜雾眠和周奶奶一起做好了晚饭。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香气四溢。 周奶奶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姜雾眠碗里,笑眯眯地说道:“多吃点,看你瘦的。” 姜雾眠道了声谢,低头吃饭,心里却惦记着周绪延。 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晚饭,手上的伤有没有处理。 饭后,姜雾眠主动收拾碗筷,周奶奶坐在沙发上逗小狗,看到姜雾眠收拾,便说:“放在洗碗池里泡着就好了,阿延不是说过吗,他不让你做家务,等着他回来洗吧。” 姜雾眠挤了洗洁精已经刷了起来,听到奶奶这么说,“他今天为了护我,手上有伤口,我顺手就洗掉了。” 周奶奶这才想起来孙子手上有伤,就这么几个小时,她就忘了,“哎呀,现在人老了脑子就是记不住东西,我都忘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姜雾眠便去洗澡收拾。 连轴转忙了这么几天,又和吴秀莲折腾了一天,她有些扛不住,收拾完朝床上一躺没一会就睡着了。 周奶奶也没去打扰她,牵着小狗下楼遛弯去了。 楼下广场上今天人特别多,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吴秀莲家里的事。 “叫我说啊,我一早就看出来姜雾眠不是简单的,从那次宴会我就知道,她厉害着呢。” 第51章 “嘁,你又看出来了?以前你不是骂人家骂的最凶吗?现在还好意思说人家。” “听说吴秀莲这次要判刑了,她那两个孩子也被一块逮进去了吧?” “是是,我亲眼看见一块上的警车,那些被叫来的人一轰都散了,谁也不敢上前去。” “哎呦,姜雾眠这么狠呐,亲手把养了她这么多年的继母送进监狱了。” “那你怎么不说那个吴秀莲作恶在先呢,要不是她先动了歪心思,还能叫人抓住把柄?” “就是,我看呐,就是活该!” “姜雾眠这小姑娘办的事,让人看着真解气啊!” 一时间广场上人声鼎沸,热闹的很。 周奶奶不想过去,怕自己过去就被拉着问东问西了,索性朝着小区外面去,看着小狗解决了卫生,才慢悠悠的回家了。 到家打开电视调到戏曲频道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时间了,直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 周绪延推门而入。 “回来了?”周奶**也不抬的问道。 “嗯。”周绪延脱下外套,脸上带着疲惫。 周奶奶这才抬头,看到他略显苍白的脸色,问道:“吃饭了吗?” 周绪延摇了摇头:“还没,案子有点复杂,刚忙完。” “给你留了饭,在餐桌上,小雾还下厨做了道你喜欢吃的虎皮青椒,你尝尝,可好吃了。”周奶奶极力推荐着。 周绪延正端着这道菜,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才放进微波炉里。 很快,菜热好了。 看着那盘染着不明深色的青椒,周绪延下筷。 沉默。 不是他熟悉的味道,也不是他轻易能入口的味道。 恩,以后还是他来做饭吧。 奶奶在沙发上眼睛偷瞄着,看到他吃了,低头偷笑起 来。 随即敛了敛笑,她问:“好吃吗?是不是还不错?” 周绪延:“……” 奶奶说起慌来真是眼都不眨的。 “好吃。” 奶奶嘴角压不下来,“是吗?那下回还让小雾做给你吃,奶奶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就不跟你抢了。” 周绪延:“……” 但他还是吃完了,她做的,他不想倒掉。 准备洗碗的时候,周奶奶拦住了他,“放那儿我洗,你手不是伤了,沾水难好。” 周绪延:“没事,小伤。” “小雾看见又内疚。” “……” “好吧。” 奶奶现在捏着他的命门,对付他真是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收拾收拾快回去睡吧,小雾一直等着你呢。”周奶奶推搡着他进屋。 周绪延只好顺从。 推开房门,一室昏暗。 她已经睡着了。 想起她白日时带着疲惫的容颜,他心间泛起一阵心疼。 他真混蛋,说要放她自己成长,真就什么都不插手了。 周绪延轻轻走到床边,半蹲下来,看着她的睡颜,喉结滚动了下,忍不住想碰碰她。 其实这几天他也忙的脚不沾地,他明知道她有时候会到工作室来,但他总是没碰到过。 他只要是回律所,必定是先看一眼隔壁的门是不是开着,她是不是在里面。 可是,每一次都是锁着的。 他指尖悬在她脸颊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她睫毛轻颤,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周绪延收回手,指节抵在唇边,无声地啃咬了一下。 见不到她,见不到她,见不到她。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胸腔生根发芽,然后疯狂生长,似乎要把胸腔挤爆,挣扎着要汹涌而出,好把他整个人都撕裂。 这几天他像着了魔,明明案子堆积如山,可某种更原始的本能却不断蚕食他的专注力。 肆意生长,妄图寻找什么突破口。 此刻她近在咫尺,茉莉香萦绕在鼻尖,像是变成了有形的物体,逼得他节节退败,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感觉自己好渴,口中干涩,迫切的想要寻求甘霖,一种极度的渴念在心间臌胀。 想捏住她后颈按进怀里,想用领带缠住她手腕抵在门上,想听她带着哭腔喊周律师。 这些念头,让他感到异常的不适。 异常的,荷尔蒙的冲动。 他没想到,年近三十的自己,竟还会被这种本能支配。 到底是为什么。 他无法理解这些来得汹涌的情绪,他只觉得它们肮脏、可耻。 更觉得自己卑劣,竟然会生长出这么多见不得光的杂念。 丑陋,污秽,令人不齿。 周绪延被自己激到,踉跄的跌坐在地,无声的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将要溺死的游者。 他不能。 他不可。 他被抽空力气,身体摇晃着站起来,打开衣柜,拿出被褥。 整理好这些躺下的时候,他想,明日,去选家具,要搬出去,搬到常春藤去。 那里有好几间卧室,这样,他就能恢复如常。 不,她说不定不想搬过去,那她可以住在这边。 不,不行。 这边不方便,还是她搬到那边去,他留在这边。 他很快安慰好自己,一直急促的呼吸才缓和了些。 只是。 “周律师?” 她带着睡意的声音异常软糯,从他身后传来。 他后背瞬间绷紧。 她醒了? 第32章 “嗯?”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背对着她,没有转身。 “你回来了?”姜雾眠揉了揉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像只刚睡醒的小奶猫。 他“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吵醒你了?” 她本想等着他回来的,但是没想到脑袋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没有……”姜雾眠敛下不好意思,轻轻摇头,发丝在枕头上摩挲出细微的声响,“我本来就没睡熟。” “恩。”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她说着,目光落在他手背上已经结痂的伤痕,眉头微皱,他手上的伤从下午离开就没去处理吗? 下午的时候他走的匆忙,她本想着给他包扎一下的,也没能有这个机会。 周绪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上,像是有实质的温度,烫得他脊背发僵。 “你手上的伤……”她突然开口,声音软软的,“还疼吗?” 周绪延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手背上被吴秀莲抓出的几道红痕。 他下意识的朝被子里藏了藏,奶奶果然没说错,她若是看到了,一定会... 周绪延觉得心脏像是泡进了蜂蜜里,胀胀的,带着甜。 “没事,小伤,已经好了。” 姜雾眠不信,掀开被子,“我看看。” 她窸窸窣窣地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周绪延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蹲在了他面前,还顺手打开了床头灯。 灯光就在她的面前,在她脸上投下暖暖的光影,衬得她的眼睛格外明亮。 周绪延迅速支起身子,长腿一只伸长着,她膝盖落下的这边曲起,好让两人之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都破皮了……”她小声嘀咕着,伸手轻轻托起他的手,“应该处理一下的。” 暖黄的光线笼罩着她单薄的睡裙,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轮廓,瓷白的膝盖压住了他深色睡裤的裤脚。 他立刻别开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姜雾眠一心关心他的伤口,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举动,对于他们的婚姻合约来说已然越界。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他却觉得像是被烫了一下。 周绪延的呼吸一滞。 “我去拿医药箱。”她说着就要起身,膝盖带动之下,宽松的睡裤被撩起,她的肌肤从他的小腿上一扫而过。 “不用。”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忙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明天就好了。” 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她上方,茉莉香气扑面而来。 姜雾眠却浑然不觉,满心都关注在他的伤口上,低头看着他握着自己肩膀的手,上面的红痕更明显了。 她眨了眨眼:“不行,要处理的,不然可能会感染。” 她的语气太过认真,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让周绪延一时语塞。 他松开手,看着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不一会儿抱着医药箱回来。 她跪坐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了碘伏,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他坐着,任由她摆布。 微凉的药水触碰到伤口,带来一丝刺痛,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姜雾眠看着已经有些翻出来的伤口,皱着眉头,语气如往常轻柔,却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愠气:“你平时帮别人打官司那么细心,怎么到自己就这么马虎?” 第52章 她还低着头,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后脑勺,认真的给他处理伤口。 她在训斥他? 周绪延动了动唇,只觉得一种极致的愉悦感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逼得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不说话,姜雾眠蹙起的眉还没落下,抬眼仰头朝他看去,眸中尽是澄澈的纯净,盛满了不解的困惑。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疼了?” 她具体说的什么他已经听不清晰,周绪延只看到她的唇瓣一张一合,泛着蜜粉色。 “是我手太重了,弄疼你了吗?”她眉头皱的更深了,看他,眼睛里盛满了关切。 周绪延喉结剧烈滚动,猛地别开脸,摇头,“不疼。” 她抿了抿唇,思忖着什么,忽然凑近,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了吹。 妈妈在她受伤的时候,都会这么吹一吹,妈妈总会说,吹吹就不痛了,他也是觉得疼了吧,伤口还挺深的,怎么会不痛。 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像是羽毛扫过,痒痒的,让他浑身一僵。 “你也可以说疼的。”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几分嗔 怪,“在我面前,不用总是这么硬撑。” 娇小的女孩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明媚皓齿,容色俏丽,在跟他说。 他可以脆弱,可以喊疼。 原本生理的悸动,顷刻化作灵魂震颤,如春雪崩落,如细雨无声,如燎原野火,庞大而剧烈,将他的心脏一寸一寸的攻占。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翻涌的情绪。 “你忘了吗,我们是合作伙伴呀,哦不,你现在还是我的股东。”她轻松的语气带着娇俏,冲刷着仍处在颤动中的他。 他惊愕的抬眸,对上她毫无杂念的明眸,忽然也笑了,声音也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恩。” 我没忘。 他笑的太突然,姜雾眠来不及去探究他声音里的说不上来的怪异。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笑,不由得看呆了,他笑起来像蘸着阳光的少年,没有一丝凌厉,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亲近。 怪不得他不常笑,带着淡淡高傲的冷脸律师,似乎看起来更值得信任。 不过,他竟然笑了。 他笑了,笑起来真好看,真的好好看。 咳,不能多看,就看一眼,看多了被他发现了,以后就再也不笑了怎么办。 姜雾眠真就只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继续专心给他处理伤口。 殊不知某人面上平静,心里早就有个小动物在她心里的草坪上滚来滚去的了。 由于心情愉悦,连带着处理伤口,手上的动作似乎都轻盈了不少,时不时还会对着伤口吹一吹。 周绪延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那里像是停了两只小蝴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 她的呼吸很轻,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萦绕在他鼻尖。 但,刚刚,他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秒的呆滞。 似乎被他突然的笑惊到了,而后像是看到什么东西一样,立刻就撇开了脸低下头。 果然,他是丑陋的。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以后,还是少在她面前笑吧。 他观察到,她好像更喜欢看他在厨房的样子,总会频频朝厨房看。 结婚那天给她煮姜汤的时候,她就那么看他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骨碌着盯着姜汤看,有时候还会落在他的围裙上。 后来很多次,他总能在厨房感受到她的视线,带着渴盼,像只等开饭的小兔子。 食色性也,还好,她喜欢他做的饭菜。 “好了。” 她终于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几天别碰水。” “你饿了吗?”周绪延脱口而出。 姜雾眠被他毫不相干的一句话给问蒙了,“啊?” “我是说,要不要煮点东西给你吃?”周绪延面色平静,抬手看了眼忘记摘下的腕表,时针停在十二点的位置上。 很晚了,她应该会饿了。 被他这么一说,姜雾眠还真有点饿了,只是,她摸了摸肚子,“不吃了,会胖。” 周绪延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她平坦的小腹,意识到不礼貌立刻抬高视线看她,皱眉,“你太瘦了。” 姜雾眠还是摇了摇头,低头收拾药箱,周绪延看着她收拾。 她只是怕胖。 姜雾眠放好医药箱,回到床边,却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坐在床边。 她定定地望着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他微微仰头,等着她。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周律师,谢谢你今天帮我。” 周绪延抬眼看她。 “如果不是你,受伤的可能就是我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他看着她低垂的脑袋,突然很想揉一揉她的头发。 但他克制住了,只是平静地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姜雾眠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没有什么是你应该做的。” 诚然他们比别人多一层关系,但这种超出合约范围的照顾,分明是他性格里自带的温柔,姜雾眠心中暗喜。 来自被喜欢的人保护了的欢喜。 虽然这个人真的就是天性使然,自带责任心属性,可当他下意识用身体为她隔开人群,让她躲在他的气息之下,她还是会因此而心动。 就像阳光普照万物本无意,但她总还是为能沐浴在温暖之下而欣喜雀跃。 她喜欢他,他不知道。 “但是,但是……对我来说很重要。”脑袋里想了很多,现实也不过须臾一瞬,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帮了我很多。” 周绪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话,只能沉默。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月光静静地流淌在地板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睡吧。”最终,他轻声说。 “哦。”姜雾眠点点头,乖巧地躺回床上。 她侧身背对着他,纤细的身影在被子下隆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周绪延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也躺了下来。 地铺有些硬,但他已经习惯了。 他闭上眼睛,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周律师。”她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嗯?” “晚安。” 他愣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晚安。” 夜色深沉,房间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周绪延在黑暗中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思绪纷飞。 他想,也许明天,他真的该去看看常春藤的那套房子了。 * 第二日。 清晨五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周绪延已经站在厨房里。 他系着深蓝色围裙,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灶台上的砂锅里熬着皮蛋瘦肉粥,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 一旁的蒸笼冒着热气,里面是刚包好的小笼包和烧麦。 周奶奶被厨房的动静吵醒,披着外套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差点惊掉下巴。 “阿延,你这是……” 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做这么多,是要请客?” 周绪延头也不抬,专注地翻着平底锅里的煎蛋:“没有。” “那你是疯了?” 周奶奶凑近数了数,“六个小菜,三种主食,还有汤?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折腾这个?” 周绪延的耳尖微微泛红,语气依旧平静:“睡不着。” 而且,这也不是半夜,太阳已经快出来了。 周奶奶狐疑地打量着他,突然福至心灵:“哦——” 她拖长了音调,“昨晚小雾你俩……?” 回应她的是锅铲在平底锅上磕出一声轻响,周绪延冷眼冷面,只当没听见奶奶在说什么。 行,不说话是吧,周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行,你忙,我去叫小雾起床。” “等等。”周绪延叫住她,“让她再睡会儿。” 周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回屋了。 七点半,姜雾眠被一阵香气唤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地铺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忘记放进柜子里了。 她下床,抱起床铺放进了衣柜里。 能瞒着就瞒着,除了偶尔在门口听他们的动静以外,奶奶从不不经允许进他们的房间。 但还是谨慎一点好,万一被奶奶发现了,她老人家又难过,毕竟他们合起伙来骗了她。 推开房门,姜雾眠被餐桌上的阵仗吓了一跳。 “这是……”她看着满桌的早餐,有些疑惑,带着微微的局促,“有客人要来吗?” 除了结婚那天见过周家的人以外,她还没在这个家里接待过周家的亲戚,i人属性让她不由得有些拘谨。 第53章 周绪延从厨房端出一盘刚出锅的葱油饼,神色如常:“没有。” “那怎么……” “去洗漱,然后过来吃吧。” 姜雾眠懵懂点头,迅速收拾好后,朝餐厅走来。 他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又递给她一双筷子,“凉了不好吃。” 姜雾眠抬眼看看他,才小心翼翼地坐下,看着面前摆得满满当当的碗碟,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周绪延盛了一碗粥推到她面前:“先喝点粥,暖 胃。” 她双手接住,“谢谢,谢谢,谢谢。” 粥熬得浓稠适中,皮蛋和瘦肉的香味完美融合。 姜雾眠小口尝了尝,眼睛顿时亮起来:“好好吃!” 周绪延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又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尝尝这个。” 周奶奶在一旁看得直乐,故意大声叹气:“哎,我这老婆子就没这个福气咯。” 周绪延不语,瞬时朝她面前推了一碗粥:“您也吃。” “这还差不多。”周奶奶笑眯眯地接过,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小雾,我刚才去卫生间的时候,听见你手机刚才在屋里响了。” 姜雾眠作势忙要去拿手机。 最近她在跑工作室的事,有人联系必然有事找她。 谁知周绪延轻压住她肩膀,“先吃饭。” 然后他朝她面前推了碟煎蛋,又推了盘烧麦,抬脚朝卧室走去。 姜雾眠咬着勺子,看着他过去,怔住了,他让她先吃饭,他怎么不吃,不会是去帮她拿手机了吧? 余光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捻着她手机,放在了她手边。 姜雾眠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忙放下勺子打开手机。 周绪延看了眼她放下的勺子,再看她专注于手机,走到对面坐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粥。 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 电话是一串座机电话,姜雾眠又打开短信。 【姜女士,由于您的电话未能接通,现转为短信通知,请您于今日上午九点到派出所配合调查吴秀莲案件。】 她抬头看向周绪延:“派出所让我今天去配合调查。” 周绪延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我正好要去调个材料,一起去。” 姜雾眠又咬着勺子,愣住了,杏眼微微睁大,悄悄打量着对面神色自若的周绪延。 真的假的,这么巧吗? 但他的表情太过自然,修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剥着水煮蛋,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倒是周奶奶,一脸怀疑的看孙子,“真巧啊,刚才咋没听你说?” 周绪延抬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如水:“沈时病了,案子进度赶得紧,必须今天去调报警记录。” 他将剥好的鸡蛋放进她碗里,动作行云流水,“目的地刚好一致。”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让姜雾眠那点小小的疑虑像晨雾般消散了。 姜雾眠盯着碗里那颗圆润的鸡蛋,蛋白在晨光下泛着晶亮的光泽,他是放错碗了吗? 不是给奶奶剥的吗,怎么给她了。 管他呢,既然到她碗里来了,还是他亲手剥的,就算是她吃了,也不会怎样吧。 她低头咬了口鸡蛋,蛋黄绵密的香气在口腔里化开,忍不住眯起眼睛。 唔,喜欢的人剥的鸡蛋都那么好吃。 另一边周绪延看应付过去了,打开手机,他快速给沈时发了条消息。 【上午的材料我去调,你不用去了。】 沈时秒回:【???】 【老大你转性了?你除了实习期的时候干过这等琐事,现在都执业那么多年了,竟然还会跑去调材料!】 【不过还好你说的早,你再晚说一会,我就要出门了】 【所以呢,你为啥要去调材料,为啥?!!】 【告诉我,男人!】 周绪延:【管好你自己。】 沈时:【……】 【我懂了!是为了陪嫂子吧?啧啧啧!!!!!!】 周绪延直接关了手机。 姜雾眠小口喝着粥,偷偷瞄了他一眼。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她突然想起昨晚他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心跳不由加快。 “怎么了?”周绪延察觉到她的视线。 “没、没什么。”姜雾眠慌忙低头,“粥很好喝。” 周绪延唇角漫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果然,他就知道,她会喜欢。 周奶奶在一旁偷笑,眼尾笑纹还未收起,便遭周绪延冷目扫了一眼。 奶奶索性笑了出来,不装了。 吃完了饭,周奶奶看着满桌子的美食,又瞪了一眼孙子。 好吃是好吃,但是为啥做那么多,咋滴,想在小雾面前表现,但是用力过猛是吧? 哎,问问她小儿子家吃早饭没,没吃给他们送过去,总不能剩下让小雾吃剩饭吧? 正是孙子想表现的时候,她要做好这个后援呐。 如此想着,周奶奶给周横打了个电话,得知刚起,还没吃,立刻让他们别做了,她给带。 讲好后,她看着要出门的小两口,又笑了。 郎才女貌,多养眼。 姜雾眠和周绪延两人和奶奶打了招呼,出门。 周绪延的车开的很稳,派出所就在贺兰山路上,一路绿灯,新城这边也不是很堵车,十分钟不到就到了。 两人在大厅分开,周绪延去二楼办事。 有警察专门等着姜雾眠,看她来了,过来把她带到了一间询问室。 询问室里,那位熟悉的女警正在整理案卷,见姜雾眠进来,立刻起身表示礼节。 “警官您好。”姜雾眠主动问好。 “姜小姐,不用客气,我姓杨,请坐。” “不好意思杨警官,受您照料,但我却事务缠身,一直没能问您贵姓。” “这有什么,”她拉开椅子,递上一杯温水,“今天主要是想请你再向我们详细说明一下吴秀莲伪造遗嘱的细节。” “还有关于您父亲的亲笔字迹,还需要您这边提供一下。” “谢谢。”姜雾眠双手接过水杯,“好的,我下午取了给您送来。” 那张照片后面的字迹,还有一些姜父写给女儿的信件,都在姜奶奶家里。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她眉眼格外沉静。 “我可以确定,那份遗嘱上的签名是模仿的。”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父亲他从来不用印章,若是涉及到需要签字的地方,都是习惯按手印。” “而且遗嘱上的那个手印也是他们伪造的,父亲的遗物里中有张欠条,上面有父亲的手印,我一并取来。” 杨女警记录完问:“房产证是周奶奶给您的?” “嗯。”姜雾眠的睫毛轻颤,“奶奶说,父亲临终前就把房子过户给我了,怕的就是被吴秀莲霸占,所以一直由奶奶保管着。” 做笔录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杨女警又问了一些问题,最后她惯例说:“很感谢你的配合。” 她动动唇,才压低声音说:“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就是你那个继母,吴秀莲在看守所闹得很凶,一直叫嚷着要见你。” “你看你……要不要见她,帮忙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姜雾眠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能见吗?” 她不懂具体的规定,不过,如果可以,她确实也有件想跟吴秀莲说的事。 第33章 杨女警犹豫片刻:“正常情况下是不允许的,但规定上你申请,我们报请上级批准是可以的。” 毕竟,姜雾眠在法律意义上,和吴秀莲具有亲属关系,具有亲属探视权。 而且吴秀莲犯的罪在法律意义上算是轻微情节,现在也已经取得了重要证据,是可以批准后行使探视权的,他们派出所也可以办理这个案件的部分刑事内容。 那个吴秀莲闹得实在是太厉害,一晚上折腾的狱警和临监舍的都快神经衰弱了。 杨警官又跟姜雾眠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姜雾眠要回去取证据,再打申请。 她回到大厅的时候,周绪延还没下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办好,他挺忙的,便没再等他,出门打车先去养老院。 她问奶奶要钥匙。 * 取到钥匙,姜雾眠又跟奶奶聊了会天,说明了缘由,简略的讲了一下吴秀莲的下场。 姜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连连叫好,“她这是恶有恶报,还是眠眠厉害啊,这个继母不是个好东西,还好我的眠眠站了起来。” “恩。”姜雾眠将奶奶耳边的白发绾到耳后,“爸爸的房子也抢了回来,等我重新把那边装修装修,将把您接到咱们自己家里,到时候让周奶奶也住进来,您两人老来有个伴,多好呀。” 姜奶奶伸出颤巍巍的手,抹了抹眼泪,“好好好,现在的眠眠好厉害,奶奶要跟着眠眠享福了。” 第54章 “嗯,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奶奶。”姜雾眠心中鼓动,轻轻抱了抱奶奶。 * 和奶奶分开后,姜雾眠到村里,下车的时候,跟司机说了一声,让他稍微等一会儿,给他感谢费,等下再带她去城里。 这边不好打车,这样还能让司机少空车跑一趟。 听她说给感谢费,司机很乐意等,乐呵着让她去。 姜雾眠根据奶奶的叙述,找到了那个存放重要物品的饼干盒子。 里面装着他的遗物,姜雾眠看的心中动容,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放进警局给的文件袋里。 回到警局的时候,周绪延的车已经不在了,姜雾眠打开手机,这才看到他给自己发的消息。 【他们说你去取证据了,我先回所里,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姜雾眠站在警局大厅里,连忙回复。 【对不起我忘记给你说一声了,你忙你的,我有事会找你的】 她还想发他中午有时间吗,那边杨警官看到了她,朝她招手,“姜小姐,你过来了。” 姜雾眠收了手机,笑着走过去,将证据材料尽数交给她,“都在这里面了,麻烦你们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她犯了事我们就是要查的。”杨警官接过来,打开一一核验,登记在册,之后让姜雾眠签字手印。 在她的引导下,姜雾眠填了申请,跟着杨警官去审批,那边看姜雾眠的申请,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批准。 赶紧去吧,让那个女人安静安静,她吵吵这么长时间,也不嫌累。 时间已然到了中午,几人一起在面馆对付了一顿,便朝看守所去。 * 走廊尽头的会见室比想象中明亮。 吴秀莲穿着橙色马甲坐在铁栅栏后,原本油腻的头发被剪成了齐耳短发,脸上透着不健康的灰白。 “哟,大小姐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吴秀莲阴阳怪气地开口,手铐在桌面上撞出刺耳的声响。 姜雾眠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发现这个曾经让她恐惧的女人,如今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听说您要见我。”她语气平静,像在谈论天气。 吴秀莲猛地拍桌:“少在这装好人!” 她眼球布满血丝,“你现在得意了?把我送进来很痛快是吧?” 姜雾眠轻轻摇头,面色淡然:“我只是来配合调查。” “放屁!”吴秀莲啐了一口,“你就是来笑话我的!” 姜雾眠笑了,“不是你吵着闹着非要见我,若不是你造成了麻烦,我根本就不会见你。现在见到了,可以安静一点了吧?” 吴秀莲闭嘴了一会,然后冷冷的笑,“是啊,是我要见你,他们说取得你的原谅,我就能出去了,你赶紧给我写谅解书,我要出去,我不要在这个鬼地方待!” 姜雾眠冷嗤:“不写。”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吴秀莲变得癫狂起来,她疯狂摇晃铁栅栏,“你凭什么不写,你怎么能不写,我是你爸娶来专门照顾你的,你爸死了这么多年,我还照顾你,你凭什么不写?!” 吴秀莲的指甲在铁栅栏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她整张脸都贴在栏杆上,面目狰狞:“你这个小贱人!要不是我养你这么多年,你早饿死了!” 姜雾眠微微后仰,与她拉开距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照顾我?让我睡客厅行军床,拿走我打工赚的钱,这叫照顾?” “那也比你那个死鬼爹强!”吴秀莲歇斯底里地吼道,“他活着的时候给过你什么?啊?” 姜雾眠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不许你提我父亲。” “我偏要提!”吴秀莲像抓住了什么把柄,阴恻恻地笑,“你以为他多疼你?他死前最后见的人是我,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后悔生了你这个赔钱货!” 姜雾眠的手指在桌下攥紧,指节泛白,但面上依然平静:“你编这些话,是想激怒我吗?” “激怒你?”吴秀莲突然压低声音,带着恶毒的快意,“我说的是事实。你爸临死前还求我好好‘管教’你呢,说你就是欠收拾——” “啪!” 姜雾眠猛地拍桌而起,桌上的水杯被震得跳了一下。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但声音却异常冷静:“吴秀莲,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你会在监狱里待满该判的刑期,一天都不会少。” 吴秀莲愣住了,随即疯狂大笑:“哈哈哈,终于装不下去了?什么乖乖女,都是装的!” 姜雾眠慢慢坐回去,整理了下衣摆:“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乖乖女。” 她抬眼,目光如刀,“只是以前的她没能力反抗而已,不然,你以为你能猖狂这么多年?!” “你——” 吴秀莲瞪大眼睛,要说什么,被姜雾眠打断。 “对了,”姜雾眠露出乖巧的笑容,“提前告诉你一声,除了不写谅解书,我还打算起诉你。” “什么?”吴秀莲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似乎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十四年,按我们小区的市场价平均下来每月900算,您欠我15万1200元的房租。” “你你你——”吴秀莲突然语塞,手指用力的指着姜雾眠,脸色变得惨白。 “法院见。”姜雾眠不再和她废话。 身后传来吴秀莲崩溃的尖叫和手铐撞击栏杆的声响,姜雾眠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吴秀莲只看到她转身消失在门口时裙摆划过的优雅弧度。 走出会见室,姜雾眠长舒一口气。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杨警官等在门外,递来一张纸巾:“没出什么事吧,我听里面吴秀莲吼得声音很大。” 姜雾眠接过纸巾,笑着说谢谢,擦了擦手,“没事。” 只是一个无能者的狂怒罢了。 * 走出看守所时,姜雾眠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周绪延发来的消息:【事情办妥了吗?需要我出具什么文书吗?】 她看着屏幕,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最近似乎给她发消息比之前勤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阳光照在手机屏幕上,将他的头像镀上一层金边。 她正要回复,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 “我不跟你去!你自己去看我妈就好了。” “那你就先回家吧。” “我也不回去,那个破地方连个马桶都没有!我要找我朋友,去我朋友家里住。” 这道声音很熟悉,姜雾眠回头,看见徐晴阳正站在看守所外的公交站台前跺脚。 两日不见,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似乎变得黏腻起来,头发也油腻地贴在头皮上,跟从前那个趾高气扬的少女判若两人。 “别闹了,那么多人看着,你总不能让爸爸下不来台。”徐父佝偻着背,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给吴秀莲的换洗衣物。 “那你别管我,你去看我妈吧,我走了,车来了。”徐晴阳丝毫不管父亲的祈求。 “别这样,晴阳……” “哪样了?我丢不丢人啊,家里那么脏,什么都没有,光是去学校都得坐公交坐一个小时,我今天都迟到了,同学们还笑话我,你还去学校找我,现在好了,学校都知道我妈进局子了,我同学都在笑话我,指指点点的让我怎么在学校待下去啊!” 徐父叹了口气,伸手想拉她,却被一把甩开。 这时,公交车缓缓进站,扬起一片尘土。 姜雾眠不欲被看见,朝后退了退,准备打车回去。 却还是被眼尖的徐晴阳发现了。 “姜雾眠?”徐晴阳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还敢来看守所,你是不是来看我家笑话的?!” 公交车上的乘客纷纷探头张望。 徐父慌忙拉住女儿: “别说了,你不是要去你同学家,快上车回去吧,我也见不到你妈,送完东西我也回家了。” “你别管我!”徐晴阳挣脱父亲,冲到姜雾眠面前,“你现在得意了?把我妈送进监狱很爽是吧?!” 姜雾眠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例行过来配合调查。” “放屁!”徐晴阳的脸扭曲着,“你就是个白眼狼!我妈养你这么多年——”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落在徐晴阳的脸上,徐晴阳捂住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手还没落下的父亲。 “你打我?你竟然因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的打我?你还是不是我亲爹——” “晴阳!”徐父厉声打断,又歉疚地看了姜雾眠一眼,“雾眠对不住啊,你妹妹她还小,不懂事……” 姜雾眠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她是不懂事,但不是因为小,而且,她也不是我妹妹。” 徐父尴尬的笑笑,布满皱纹的脸和浑浊的眼睛因为这个笑而挤作一团。 姜雾眠叹了口气,“徐叔,你保重。” 第55章 徐父愣了一下,眼圈突然红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 这时有计程车过来,姜雾眠招手拦下,上了车子。 车门关闭的瞬间,姜雾眠看见徐晴阳趴在车窗上,用口型对她说了句“你给我等着”。 车子启动,公交和他们两人的身影被甩在后面,姜雾眠伸手揉了揉额角,脸上露出疲惫。 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她拿起来,还是周绪延:【我来接你,你还在派出所吗?】 上一条消息还躺在那,她也还没回复。 【确实有份文书需要你帮我起草】 【没在派出所了,我来了一趟看守所,不用接,我已经打车回来了】 【什么文书?】他几乎秒回。 【我想追加诉讼,要回这些年的房租】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一会,最后回了一句话:【好,等你回来我们讨论】 “我们” 她把手机捂在心口笑了笑,这才收了起来。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流逝,附近的建筑越来越密集,出租车驶入了市区。 这时,姜雾眠的手机再次响起。 她脸上先扬起笑容,是不是周绪延发现给她发消息她没回,就着急然后给她打电话啦? 翻过手机,备注露出来,[装修公司]。 她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热情洋溢:“姜小姐,您的工作室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全部装修完毕,随时可以验收。” 这么快?她以为还再要两天。 姜雾眠心中一喜,“太好了,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她让司机改道去宁阳广场。 车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得她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 徐父站在公交站台,看着女儿乘坐的公交车渐渐远去,扬起的尘土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吴秀莲的换洗衣物和一些日用品,沉甸甸的,却比不上他此刻的心情沉重。 叹了口气,他转身走向看守所的接待窗口。 “同志,你好,我是吴秀莲家属,来送点换洗衣物。” 工作人员拿来了登记册:“放下来吧,做个登记。” 徐父照做,登记完之后,他谄着笑,问着:“那个同志,我想问一下我能进去看她吗?” 工作人员抬起眼看他,问道:“现在进行到什么阶段了?要是刚关进来的话,暂时还不能探视,要等到审判结束进入服刑期间的时候,才可以申请探监。”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同志。”徐父讪讪地笑了笑,不断的道谢,而后佝偻着背走向返程公交站。 三趟转车后,他在城郊结合部的平房前停下。 虽然不如惠民小区那边方便,但这里离同心路市场也不是很远,只有四五公里的距离。 车子到站后,徐父步行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推开小院的大门。 斑驳的铁门因为经久不用而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院子里杂草丛生,墙角堆着不知放了多久的杂物,几只野猫被大门声惊得四散逃开。 屋内更是凌乱不堪,昨天才搬回来的行李散落一地。 徐晴阳翻箱倒柜找衣服时留下的痕迹随处可见,她的校服、裙子胡乱地丢在床上、椅子上,甚至有几件掉在了地上,沾满了灰尘。 她果然还是去她朋友家里了。 徐父弯腰捡起一件粉色外套,轻轻拍打上面的灰尘,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走到厨房,发现水龙头已经生锈,拧开后流出的水带着铁锈的颜色,灶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油垢,几只蟑螂迅速钻进了缝隙中。 “这地方……真是没法住人。”徐父苦笑一声,挽起袖子开始收拾。 他将徐晴阳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唯一的衣柜里,又拿起扫帚清扫地面的灰尘和杂物。 忙活了半天,屋子里总算有了些模样。 徐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坐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徐畅应该快下班了,而女儿…… 大概今晚也不会回来了。 他望着窗外逐渐西沉的太阳,心中一片茫然。 吴秀莲被抓了进去,算是她罪有应得,女儿这么多年在她的教育之下,也变得…… 唉……这个憔悴的中年老实人,无声的长长叹气,他依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到了厨房屋檐下那株老杏树,粗壮的枝丫上抽出了新芽。 他原本枯槁死气的眼睛一亮,眸中闪烁着晶光,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渐渐浮现。 还有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 宁阳广场a栋22层,姜雾眠站在新装修的工作室门口,眼中满是期待。 伸手推开没有上锁的门,装修公司的负责人王经理闻声惯性扭头,看到是自家雇主来了,扬起笑容迎了上来。 然后递给她一份验收单,笑着说道:“姜小姐,按照您的要求,所有工程都已经完成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姜雾眠接过验收单,仔细环顾四周。 工作室的墙面用的无醛纤维板,采用了物理方式固定,姜雾眠选用的柔和的米白色,落地窗前摆放着几盆绿植。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明亮而温馨。 靠墙的位置安装了一排绣架,另一侧则是宽敞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崭新的缝纫机和各种刺绣工具。 “很满意,谢谢你们。”姜雾眠微笑着签下名字,将验收单递还给王经理。 “您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经理收起单据,又补充道,“如果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们,保修期内免费维修。” 姜雾眠点点头,目送王经理离开后,她忍不住走到落地窗前,俯瞰下方的城市景观。 从这个角度,她能完整的看到天桥和夜市,那里曾是她摆摊的起点。 她仿佛还能看见当初的自己,穿着简单的新中式旗袍,蹲在地上整理绣品,手指冻得发红,却还是笑着向每一个驻足的路人介绍苏绣的针法。 那时候,她连一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所有的绣线和布料都堆在的折叠架上。 风大的时候,她得用石头压住绣绷,生怕辛苦绣了一半的作品被吹跑。 而现在…… 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光洁的木地板,又环顾四周。 宽敞的工作台、整齐的绣架、崭新的工具柜,还有那些等待被填满的展示架。 这一切,真实得几乎让她眼眶发热。 在这个虚幻的书中世界,她和身边的那些人,都如此真切而热烈的活着。 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妈妈,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她有好好的活着。 还...还有了,喜欢的人。 正当她沉浸在思绪中时,工作室的门被推开。 几个穿衬衫的年轻律师朝里面探头探脑的,似乎是被装修的动静吸引而来。 “哟,这儿什么时候开了家工作室?” “这你都不知道,前两天就租下来开始 装修了,听说还是周律师家里的人开的……” 而后几人看到窗边站着个女生,目光纷纷从她身上扫过,眼中都闪过惊艳。 最前面那个梳油头的眼睛一亮,手肘撞了撞同伴:“小赵没骗人啊,工作室里还真有个小美人啊。”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就在这工作,那以后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不然等会他过去搭讪试试看? 就算是有男朋友,说说话总不犯法,左右都挺好,占点小姑娘口舌之上的便宜也让人心情愉悦啊。 那边姜雾眠听见身后有动静,转过身。 看清来人,知道这是隔壁承安律所的律师,便礼貌地笑了笑:“今天刚验收完,以后还请多关照。” 那男人倚在门框上,以为姜雾眠是工作室里的小职员,语气带着些轻佻:“小美女怎么称呼啊?你们老板今天没过来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多辛苦啊,需不需要帮忙?” 他的同伴也凑过来,笑嘻嘻地附和:“就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们律所就在隔壁,随时可以来串门。” 姜雾眠还未回答,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很忙,没空陪你们闲聊。” 众人回头,只见周绪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律所门口。 他修长的身影笼罩在走廊的灯光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的紧盯着他们。 那几个律师顿时僵住了。 尤其是刚才搭讪的男人,脸色瞬间变得尴尬:“周、周律师,这位是……?” 周绪延走到姜雾眠身边,眸光微凛,深处闪过危险的波光。 第34章 而后他淡然地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餐巾纸,停顿了一下后,而后不再迟疑径直扫上了她的脸颊。 第56章 轻轻擦了擦她的小脸儿,动作自然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明明洁净无瑕,纤尘未染。 姜雾眠也疑惑抬起袖子,习惯性的朝着脸颊蹭去。 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竟被众人瞧见,向来矩步方行的她耳尖微热,侧过脸去,避开了那些探究的目光。 落在大家眼里,就成了害羞的躲开。 “脸上有灰。”周绪延的手还扬着,他无视自己的窘态,低声的跟她解释。 “嗯,谢谢。”姜雾眠轻咬了下唇,不由得腹诽,就是知道有灰才躲开的呀,丑样子都被看到了,能不能不要再提醒她一次了。 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方才还嬉皮笑脸的男人们像被按头看了一场行刑现场,集体噤声。 油头小哥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身边的同伴们更是集体石化,活像一群被雷劈中的鹌鹑。 油头小哥人傻了,他知道律所里的新闻,眼前这位冷面阎王闪婚了,还把新婚妻子的工作室安排在自己律所隔壁。 但、但、但没人告诉他,眼前的这个漂亮小姑娘就是啊! 而且,这还是那个毒舌煞神周律师吗? 周律师居然会给人擦脸? 那个在法庭上能把对手律师怼到哑口无言的周阎王,现在正捏着张纸巾,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稀易碎物证? 最惊悚的是,他居然还解释了一句“脸上有灰”????? 要知道平时在律所,这位爷连“借过”都懒得说,直接一个眼神就让人自动让路好吗! 油头小哥的脑瓜子嗡嗡作响,突然想起上个月自己不小心把咖啡洒在周律师案卷上时,对方那个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神。 他当时都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活埋了,而现在…… 正在这时,周绪延抬眼看向那几人,语气平静却更让人胆寒:“这是我夫人。” 简单的五个字,跟五道天雷似的劈在几人头上。 空气凝固了整整三秒。 “卧槽!”站在最后面赶来看热闹的小赵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立刻被同伴狠狠踩了一脚。 另几个人疯狂交换眼神,用眉毛打架。 完了完了完了! 我们刚才是不是调戏了周律师老婆?! 不是我我没有别看我! 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 油头小哥则是腿肚子直抽筋。 他,刚刚,当着周律的面,调戏了他老婆。 他战战兢兢地偷瞄周绪延,发现对方虽然表情平静,但镜片后的目光跟淬了冰似的,正冷冷扫过他们几个,尤其是最后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怎么办,突然特别想给自己老妈打个电话。 先问好,把人架上去再说! “嫂子好,嫂子好,嫂子好!”油头小哥一个九十度鞠躬,差点把腰闪了。 再认错,把态度摆正了,“我们是新来的实习生!刚认错人了!实在是对不起,嫂子请你原谅我们吧!” “对对对!”旁边几人点头如捣蒜,立马附和,“我们还以为这是来嫂子工作室应聘的人,就是想着能不能帮上点忙,真的很抱歉。” “那个……我们团队有个紧急会议!我们先走了!”最后,溜之大吉走为上计! 几个人你推我搡地往后退,最倒霉的那个被挤得撞在门框上,愣是没敢吱声,捂着腰一瘸一拐地溜了。 走廊上顿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压低的哀嚎。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 “我哪知道周律师老婆这么年轻!” “就是,看起来也太小了吧,成年了吗?!” “我靠你别变态,好歹你也是个律师,都结婚了能不成年吗?” …… 姜雾眠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眨了眨眼。 转头看向身边一脸淡定的周绪延,他在律所的威信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他们好像很怕你。”姜雾眠随口说着。 周绪延推了推眼镜,淡淡道:“他们胡闹惯了。” 怎么不说自己冷酷惯了,姜雾眠咬唇想笑,抬手虚拳掩在唇上轻轻咳嗽掩饰过去。 “那周律师在律所的人缘还挺好的。” 周绪延:“……” 恩,挺好的,看见他都会问好,态度也都很好,有不懂的问题都说是小事也不愿麻烦他,全都问沈时了。 沈时作为他的徒弟,能有此殊荣。 怎么不算是他的呢。 两人正说笑着,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过来,虽然门开着,但还是站在门口敲了下,见两人敛色看了过来,才走进来。 他穿着考究的深灰色西装,举手投足间透着上位者的从容,看向周绪延的脸上带起笑容。 “我说呢,所里那帮小子都在闹腾什么。” “绪延,这位就是你那位盛名在外的夫人吧?”男人微笑着走近,目光温和地看向姜雾眠。 “是,师父。”周绪延收起矜傲,微微颔首。 “我妻子,姜雾眠。” 又跟姜雾眠介绍,“这是我师父,郑承律师。” 姜雾眠连忙见礼:“郑律师您好。” 郑承爽朗地笑了:“不必客气,我和绪延既是师徒,也算半个家人。所里的人平时没少好奇你,偏偏这小子把你藏的严实,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灵秀的姑娘。” 姜雾眠耳根微热,悄悄瞥了周绪延一眼,却见他面色如常,只是耳尖隐约泛红。 郑承打量着工作室,赞许地点头:“装修得不错,位置也好。绪延眼光一向精准,这次更是挑了个好地方。”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周绪延一眼,后者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还害羞上了是吧,郑承哪里见过周绪延这样反应,不由得玩心大起,仿佛看不懂某人瞄过来的暗示那般,继续打趣着。 “绪延呐,他可是我们律所的顶梁柱,每年经手的案子能为律所带来上百万的收益,他呀,做事十分严谨,而且从不轻易承诺,但一旦答应,必定会全力以赴的。相信有你这样的贤内助支持,他更能精进事业。以后啊工作室有什么法律问题,随时来找我,不必客气。” 周绪延的眼睛要盯出火花来了,但面上依旧保持平静,郑承见状哈哈大笑,终于才收住了话头。 姜雾眠露着大家闺秀的轻柔笑容,回应着长辈的夸赞,声音温婉:“我知道,周律师一直都很优秀,这也都是得益于师父言传身教的熏陶和教育。” 又盈盈笑开,语气俏皮:“相信我这个小小的工作室,也能在贵所的福泽下更上层楼,以后免不了还要多麻 烦郑律师,到时候恐怕郑律师要嫌我烦了。” 郑承对于姜雾眠的回应颇为满意,张弛有度,进退得当,这样的气度教养和姣好样貌,让他不由得高看。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这丫头,不简单。 寻常小姑娘被这么打趣,要么羞得手足无措,要么就顺着杆子往上爬。 可她挺好,既不扭捏也不张扬,就这么温温柔柔地站在那儿,回话时眼睛清亮亮的,既给了长辈面子,又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带了过去。 更难得的是那份气度,明明年纪轻轻,言谈举止却透着礼仪教养的从容。 郑承可不是在这个小地方成长起来的,他自小在北京长大,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后更是在红圈律所混迹多年,直到七年前,和前妻离异,一气之下来到大西北这个远在天边的地方。 北京什么样的女孩女人没见识过,他在名利场混了半辈子,自认最会看人,但眼前这姑娘,还是忍不住让他称叹。 他看得出来,这姑娘眼底那份沉静,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骨子里透出的底蕴。 难怪能把周绪延那小子吃得死死的。 郑承想到刚才所里几个小孩形容的那一幕,自家那个冷面徒弟拿着纸巾给人擦脸,动作轻柔得跟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再瞧瞧现在,平时在法庭上叱咤风云的周律师,站在这丫头身边居然连耳根都红了。 有意思。 “姜小姐是做什么的?”郑承故意问道,眼角余光瞥见周绪延立刻绷紧了后背。 “师父,她……”周绪延话说一半,却被郑承轻轻按住手腕。 郑承笑道:“哎,你急什么,让人家自己说。再说了,我又不会吃了她,这不是在闲聊天呢吗。” “我是苏绣非遗工艺人。”姜雾眠声音轻柔,却不卑不亢,“我组建的这间工作室,就是用来传承和推广传统刺绣工艺的。” 郑承闻言,眉毛一挑,显然对姜雾眠的身份感到意外。 他不爱打听别人私事,不知眼前这姑娘的身世,刚刚还只以为就是个普通大家闺秀,没想到还是个有真本事的。 再联想到周绪延最近突然对非遗版权案格外上心…… 老狐狸心里顿时门儿清。 第57章 “好,好啊!”郑承笑得愈发真诚,“年轻人有这份心很难得,绪延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到了郑承这个位置,见过的漂亮姑娘多了去了,但像姜雾眠这样,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凭真本事立身的,才实在难得。 更难得的是那份不骄不躁的心性,跟周绪延那小子倒是绝配。 “师、父。”周绪延终于忍不住出声,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明显的警告。 郑承哈哈大笑,见好就收:“好,好,不说了,不耽误你们小两口了。姜小姐,以后若是有需要,尽管来找我,放心,我是不会嫌烦的,到时候就是恐怕某人要不愿意了。” 他转身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自家徒弟。 周绪延:“……” 姜雾眠假装没看见师徒俩的眉眼官司,只是礼貌地将郑承送到门口。 转身时,却发现周绪延正望着她,目光深沉得让人心跳加速。 “怎么了吗?”姜雾眠小声的问,她又抬手蹭蹭脸,难道刚刚灰没擦干净。 她现在看到周绪延看她,就想照镜子确认脸上有没有东西。 “没什么。”因为她的小举动,他眸光又深了几分。 在她看过来之前收起视线,只看绿植。 可爱。 好可爱。 姜雾眠不疑有他,他只要不再说她脸上有东西,随便他说什么都行。 被一番打闹后,姜雾眠忽然想起了正事。 正了正神色,她认真的跟周绪延说,“我想让你帮我打个官司。” 说完看了看他,又补上一句,“可以吗?” 姜雾眠的话音刚落,周绪延袖口下的指尖轻轻一顿。 他收起心中旖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什么官司?” 姜雾眠说:“我要起诉吴秀莲,要回这十四年她欠付的房租。” 一个成熟的律师在接案子之前,总会充分考量案件的的胜诉概率、证据充分性、诉讼成本与收益比等专业因素。 但此刻,周绪延却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他的目光专注而坚定,声音低沉却毫不犹豫:“好,我帮你。” 仿佛这不是一个需要权衡利弊的法律案件,而仅仅是她的一句话,一个请求。 他甚至连案件细节都没问清楚,就已经给出了承诺。 姜雾眠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她眨了眨眼,轻声问:“你……不先问问具体情况吗?” 周绪延唇角微扬,眼底带着一丝笃定的笑意:“你忘了,我说过,悉听尊便。” 不用问,无需问,只要是她提出的请求,他都会答应。 因为他承诺过。 姜雾眠看着他,心跳微微加速。 她怎么会忘,她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他站在她身侧时,微微敛眸看向她的样子。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不问缘由,不问代价,只因为她说要讨债,就毫不犹豫地说帮她。 就像现在,他只是看着她,目光专注而坚定,仿佛她的每一个决定,他都愿意无条件支持。 “我记得。”姜雾眠长出一口气,“这次应该是个开始,只是……” 她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泛起的波澜,轻声道:“可能会很麻烦。” “律师的职责,就是替当事人解决麻烦。” “更何况——”他顿了顿。 耳侧的金色镜链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微微摇曳。 姜雾眠疑惑抬眸,撞进那汪深潭,深不见底,似乎有个无形的漩涡,将她深深攫住,让她血流速度蓦然加快。 他唇齿翕张:“是你的麻烦。” 姜雾眠感觉心跳漏了一拍,随之而来是剧烈的跳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灼热。 她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克制内敛的男人,分明他刚才的语调如往日那般沉静,带着公事公办的专业口吻,不带撩人的火星,却将姜雾眠浑身烧了个遍。 他知不知道,他说的话,做的事,像是偏爱,像是纵容,会让她产生误会,会让她那颗本就为他悸动的心,更加沦陷。 会让,正在暗恋的她产生不该有的期待。 周律师。 你在犯规。 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些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 “你……怎么了吗?”周绪延见她良久不言,不由出声。 姜雾眠昂起的眸中染着微不可见的愠怒,紧抿着唇,只看他。 这人一点不懂,也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不敢说,更不敢有所举动,只能沉默。 她怕一些事说出口后,再不复此时这般的微妙平衡,她只能将它们压在心底,不敢让它们见光。 她不舒服吗?周绪延只能猜,“要不——”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六点,到了下班的时间。 “我们……”先回家,这件事等你舒服一些再说吧。 “老大——!”沈时激动的声音拉着长调由远及近,伴随着奔跑时鞋底急促蹭地的声响。 打断了周绪延还没说完的话。 他不悦侧头,看到沈时正薅着工作室的门作急刹车状,咧着个嘴笑嘻嘻的冲他挑眉。 他最好有事。 周绪延下颌绷紧,后齿翕动,从齿缝里挤出个字:“说。” “啊?说啥,没啥事,这不是下班了看您老人家没在办公室,要下班了我总得跟您说一声才敢走不是。”沈时说完,手指还扒在门 框上,身子微微后仰着,一副随时准备开溜的架势。 周绪延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眼神冷飕飕地钉在沈时那张嬉皮笑脸的面皮上:“滚。” 沈时立刻缩了缩脖子,却笑得更加灿烂,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得嘞!” 他脚跟一旋,转身就要跑,又突然刹住,“那啥,老大你呢,你不走吗?” 沈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姜雾眠也朝他看过来,他正要说“走”,姜雾眠先开口了。 “你还要加班吗?”她思忖着,刚刚沈时说“还不走吗”,是不是他又要加班了。 本来她还想着他要是不加班就一起回了,但他好像又要加班,姜雾眠在心底小声叹气,他真的好忙。 转念一想,瞬间觉得这样也挺好,刚好她今天回去之后想录视频,需要占用一点空间。 他似乎还没习惯她对他空间的挤占,她总感觉和他之间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疏离感,就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明明透明可见,但始终横亘在他们之间。 这样也好,她可以趁着独处的时间,好好打磨自己的创意。 她已经构思好了一个主题,也想尝试一下新的视频形式。 这个小说世界和现实有很多地方不一样,就比如说这里的短视频平台上,还没出现amsr这类视频。 一边播放解压视频,一边配上传神的有声小说,每次姜雾眠都会看的很投入,这种多感官的沉浸体验,总让她不知不觉就看完听完了全部内容,大大提高了视频的观看留存率。* 她的苏绣视频恰好具备这种解压舒缓的特质,而且最近经历种种后,她还从周绪延那里学到了不少专业知识。 她相信很多人或多或少可能会经历相似的事情,也可能会像她一样迷茫,她想把这些故事录下来,也许能给某个陌生的灵魂带来片刻的慰藉、注入些许勇气。 观众可以一边看看着绣线在布面上游走,一边听着她娓娓道来的声音,如同享受一个宁静的午后,既感受工艺的精妙,又沉浸在故事中,同时学到一些可能用得上的知识。 这样,视频就不再只是单纯的技艺展示,而是带着温度和情感的作品。 姜雾眠停下思绪。 不过……如果要录音,她要确保环境足够安静。 若是今晚周绪延加班的话,家里就她和奶奶,刚好合适。 她望向他的眼睛,澄澈清透,无辜又娇憨,她似乎很期待他加班? 周绪延胸口像是憋了一团气,吸不进去喘不上来,“恩,还有一些经典案例需要整理一下。” 既然她不想他回家,他何不顺水推舟。 姜雾眠闻言,眉眼不自觉地舒展了些,唇角微微翘起:“那你别太累,我就先回去了。” 倒是沈时,听到周绪延这么说后,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头。 作为周绪延的助理,他算是最清楚周绪延的工作日程安排了,明明没有什么卷宗要整理,明天也没什么当紧的案子,加什么班啊? 而且,听嫂子的说话的语气,挺想老大和她一起回去的意思呢,咋老大这么不解风情。 沈时自认有必要助攻一下,张口要说话。 周绪延一记眼刀扫过来,沈时立刻抿嘴,心里疯狂腹诽,咋了,不让说啊。 行吧行吧,他不说,好不容易能早下班一次,他才不要被迫拉着一起加班呢,溜了溜了。 第58章 “老大,祝你加班愉快,小弟我就麻溜的滚蛋啦。”沈时笑嘻嘻的,边说边倒退着朝电梯间溜。 姜雾眠见他没有要动脚的意思,看了看门,“我得锁门。” 周绪延心沉了沉,抬脚大步走出工作室,姜雾眠只看到他昂首阔步的后脑勺。 正要大步跨进律所,他还是回头了。 “我送你吧。” 姜雾眠抓着包带,闻言从手机上抬眸。 她要怎么解释,她已经叫好车了。 周绪延便看到,她一下看看手机,一下抬头看自己。 他薄唇紧抿着,后齿咬合带着下颌线微微翕动,眸底深色浓郁到泛起漩涡,而后他闭了下眼,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眼中平和面上沉静,声音也恢复正常,“叫的车已经来了是吗?” 姜雾眠不好意思的笑着点头,“嗯,已经在楼下了。” 他真的好善解人意啊。 他人真好。 这时,电梯“叮”响了一声,在22楼停下,打了厢门。 第35章 姜雾眠盈盈一笑,踏入电梯后,朝着周绪延挥手,“我先回去了,你别忙太晚。” 几乎是话音刚落,电梯门就关上了。 将她的容颜尽数挡住。 周绪延看着再次跳动起来的电梯楼层数字,心口郁结的那团气膨胀的更厉害了。 他一把拽开领带,胸口堵得直想说一些不礼貌的话。 看着电梯的数字不断朝下跳跃,他迅速按亮了全部四个电梯的下楼键。 但似乎在跟他作对似得,全部都停在负三或者负一,久久没有动静。 他疯了似得冲向旁边的货梯间,楼层显示23楼,他按下,电梯数字应声而动下来了。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负三层的按钮亮起他才松了口气,但没松完。 仿佛时间过去了半个世纪那么久远,总算是到了负三,好在车位就在电梯不远处。 他大步流星一气呵成。 车子冲出地下车库,当阳光照在眼镜上发出反光的时候,他四处打量着绿化花坛的边缘。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他将胸口那口没松完的气倾泻而出,郁结的酸楚消散,总算舒畅了。 而后她拉开了缓慢停下的网约车车门,坐了上去。 网约车很快启动,他也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网约车司机看的很稳健,他慢悠悠的跟在后面,食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 曲起的指节在阳光下泛白,后视镜里映出他紧蹙的眉头。 他这是,疯了吗? 这个念头像根刺,猛地扎进他的神经。 他死死盯着前方那辆网约车,车速压得极慢,生怕一个眨眼就跟丢。 可越是盯着,越觉得自己像个…… 跟踪狂。 她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周律师,我不是说了吗,我先回去,你跟过来是什么意思,想监视我吗?” “周律师,你这样,让我很害怕。” “……变态。” 他喉结滚动,下颌绷紧,手指仍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节奏却越来越快。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掉头回律所,可脚却像焊死在油门上似得,依旧鬼使神差地继续跟着。 他只是气。 但又在气什么呢? 气她为什么不想跟他多待一会? 气她头也不回的走了,也没有一丝不舍? 气她,和每一个见到的男生都笑意盈盈? 后视镜里后方没有车辆,他打转向灯靠向路边,然后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地面擦出细微的声响。 够了。 他抬手扯掉领带甩在副驾驶座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颈渗出一层薄汗。 他在干什么? 堂堂一个律师,竟然像个偏执狂一样跟踪自己的…… 合作伙伴? 可就在他准备打转向灯继续驶入路中,正打算就这么离开的时候,车子却像不受控制似得,死死的焊在了中间两车道,怎么也挪动不到左传车道上。 不过是三公里的距离,没过两个路口,前方的网约车便开始减速,最终停在了小区门口。 他也慢慢的将车开到了一旁的停车位上。 姜雾眠下车。 她在车的右侧下来的,从他这个方位只能看到她露出车顶的脑袋,夕阳落在她发梢,晕出一圈柔软的橘色光晕。 忽然,她的人消失在网约车后,周绪延的心猛地一紧,急速的去扯安全带,就在打开车门要冲出去的那一刻。 网约车驶离。 他看到她蹲在地上,逗弄着一只不知何时从绿化带里出来的小猫。 她蹲在路沿石旁,原本堆叠着的长长裙摆像朵茉莉花般散开。 夕阳穿过春日嫩绿的树叶间隙,在她身上投下泛着橘色荧光的细碎光斑。 那只橘色的小猫似乎很亲人,正撒娇般得蹭着她的指尖,她温柔地笑起来,眼角弯成了月牙儿。 周绪延的手指还扣在车门把手上,却忘了用力。 小猫翻出毛茸茸的肚皮,她轻轻挠了挠,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滑落肩头。 有风吹过时,她下意识按住裙摆,另一只手仍护着小猫不让它受惊。 原来她连对流浪猫都会这样温柔。 一旁有电动车经过,小猫受到了惊吓突然蹿进绿化带,她急急站起身,踮着脚张望。 阳光把她耳廓照得透亮,仿佛都能看清上面细小的绒毛,周绪延的手指蓦地用力,他知道,他看到过很多次。 ……想再多看两眼。 小猫跑走了,她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唇,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她,转身朝小区里走去。 ……再跟最后十米。 他熄火下车,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走进单元楼。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他折回车旁,才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靠在车门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周绪延,你是真疯了。 重新启动车子,这段路上车子不多,油门踩到了限速的最高速,比来的时候快了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宁阳。 再回来的时候,律所里依旧有不少的人。 有人看到他回来,不由的疑惑,“咦,周律师,你怎么回来了,刚刚不是已经走了吗?” 周绪延身上散发着冷峻的气息,只抬眼看向说的人,那人便自己说:“哦,周律师有急事要加班吧,哎,果然全律所最忙的人还是周律师,都结婚了还那么拼,卷王啊,真是太卷了啊!” “对,急事。”周绪延身上的寒意更深几分。 “我就说嘛。”那人见周绪延不善的眼神,和转身走向办公室的背影,不由得嘀咕。 “咋了这是,好像以前这么说他也不会生气啊,虽然人看着冷了点但是基本不生气的啊,今天这是咋了,好奇怪。” 回应他的是不少的关门声。 得,真带着气。 谁啊,这么厉害,能把万年不生气的周大律师气成这样。 * 姜雾眠推开家门时,屋内静悄悄的。 她挂包的时候,才听到厨房传来周奶奶哼着小曲的声音。 “奶奶,我回来了。”她轻声唤道,换上拖鞋。 周奶奶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堆满笑容:“小雾回来啦?” 她习惯性的探头,看了半天没看到自家大孙子,不由的问道:“阿延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律所有事,在加班,可能要晚些回来。” 周奶奶啧啧两声,转身回厨房继续忙活:“那等会做好了咱们先吃,给他留上让他回来自己热着再吃吧。” 姜雾眠点点头,有些局促的说:“那个,奶奶,我今天有个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可能不能帮奶奶了。” “哎呀,就是做个家常便饭,不用你来,你快去忙吧。” 姜雾眠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身后传来奶奶念念叨叨的声音。 “加班加班,又加班,没结婚之前天天不回家就算了,现在正是新婚的时候,还加班……” 房门关上的瞬间,声音被阻隔在外面,她长舒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房间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她没开灯,任由暮色将自己包裹。 她打开行李箱,取出最里层的那幅基本快完成的绣品《小时候》。 5cm*5cm的绣绷上,老屋的砖墙、柿子树的枝干都已经绣完,只有树下那个模糊的身影只绣了一半。 指尖抚过细密的针脚,姜雾眠的睫毛轻轻颤动。 这是她穿越以来最私密的作品,每一针都藏着原主的记忆,也融入了她自己的情感。 绣绷虽小,却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这也算是她和原来的姜雾眠微妙的共生体验吧。 她不知道原本的姜雾眠去了哪里,是不是已经消散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也和她一样,去到了什么光怪陆离的世界,开启了新的人生。 第59章 今晚的视频选题就是和这个作品有关,之前绣制的过程她已经录好了,现在就可以把剩下的完成顺带着配音了。 之前一直没有想要如何选题,今天,刚好一切尘埃落定,给了她灵感。 从行李箱里取出录音设备,姜雾眠坐在书桌前,调试着麦克风。 书桌上的台灯晕开一片暖色,给她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一缕发丝调皮的从耳后垂落下来,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显得她分外的温柔乖顺。 “大家好,我是雾里花手工刺绣的姜雾眠……”试音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她顿了顿,又根据周欲晚教授的经验调整了一下语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更自然些。 “今天想和大家分享一段故事,一边绣这幅《小时候》,一边聊聊最近的经历。” 针尖穿过绢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姜雾眠垂眸,针线在指尖灵活穿梭,声音轻柔却坚定:“这幅绣品是我记忆里的老家,小院子里有棵柿子树,树干粗粝,但结的柿子特别甜。小时候,奶奶会坐在柿子树下教我缝制小沙袋……” 她的声音渐渐染上几分怀念,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见滞涩。 针线如同有生命般,在绢布上如流水般倾泻而下,逐渐勾勒出一副温暖的画面。 “可是后来,家里层出变故,我甚至差点连拿针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里,姜雾眠的指尖微微一顿。 那些不属于她却又真实存在于这具身体记忆中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继母的冷眼与暴力、被迫睡在客厅的行军床、连打工赚来的钱都被全部抢走…… 她深吸一口气,针尖再次落下。 “但今天你们能看到我,当然也是因为一切苦尽甘来,我遇到了很好的人,遇到了最好的朋友……”带着俏皮和轻快,声音中透着生而向上的力量。 在她清丽的声音讲述下,继母的迫害,被抢走的房子,回不去的家娓娓道来。 “相信这时候会有很多粉丝要问我了,为什么能坚持下来?我想说,是因为我遇到了愿意帮助我的人。” “他教会我,当权益受到侵害时,不要硬碰硬,要学会用法律保护自己。”她说话温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名有种念情书的感觉。 姜雾眠不知,这声音后面,已经染上了她暗恋的蜜色。 针线在绢布上穿梭,渐渐补全了树下那个模糊的身影,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正慈爱地望向画外。 就在这时,响起敲门声,“小雾,忙完了吗,吃饭吧。” 姜雾眠连忙应道:“好,奶奶,我马上结束了,就来了……” 她重新整理了下情绪,继续说:“针对房产被强占,我是这样处理的……” 姜雾眠一边绣着,一边将周绪延教给她的法律知识娓娓道来。 声音不疾不徐,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却又透着现代女性特有的清醒与坚韧。 “要记得,在这一切的处理过程中,随时保存好证据,不要害怕走法律程序……” 绣针在光影间起起落落,老屋的窗棂更添一分色彩,更真切,也更有层次感了。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稳,那些曾经的恐惧与无助,如今都化作了丝线上苏醒的春天。 “最后,你要记住,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绣面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声音温柔得几乎要融化在夜色里。 “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愿意为你撑伞。” 最后一针落下,姜雾眠轻轻咬断线头。 5cm见方的小小绣品上,一个完整的童年记忆跃然其上。 老屋、柿子树、树下慈祥的老人,还有一个躲在树后偷看的小女孩的,小脑袋。 她对着麦克 风轻声说:“这就是我的《小时候》,也是我重新找回的勇气,谢谢你们听完我的故事,现在,请在评论区告诉我那些让你也找到勇气的,你的‘小时候’吧。” 按下停止键,房间里显得异常安静。 姜雾眠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微微汗湿。 她将绣品举到灯下细细端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放下绣品,姜雾眠拿起手机,时间显示已经十一点了,她这才惊觉时间已晚。 把视频发给松晞然,她收拾好绣具,重新将这些东西收回行李箱中,又将绣品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的一角,这才推开房门。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夜灯,暖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撑开一小片光明。 餐桌上摆着罩着防蝇罩的饭菜,旁边还贴着张便利贴:【小雾,饭菜在锅里热着,奶奶先睡了,你记得吃。】 姜雾眠心头一暖,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将饭菜重新热了一遍。 她坐在餐桌前小口吃着,时不时看向门口,心想周律师怎么还不回来。 收拾完碗筷,姜雾眠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已经接近凌晨。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她侧耳倾听,却始终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眼皮越来越沉,她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周绪延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人儿身上。 似乎怕他回来看不到,床头的小台灯还开着,室内浸糅在一片暖色之中,她的脸颊也在这灯光的映衬下格外柔和。 她侧卧着,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呼吸均匀而绵长。 他的视线扫过书桌,目光落在书桌角落那幅小小的绣品上,脚步不由自主地放得更轻。 他走近几步,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微微眯起,借着床头灯的暖光细细打量那幅绣品。 老屋的砖瓦纹理分明,柿子树干皴裂的质感被丝线勾勒得栩栩如生。 他的指尖悬在绣面上方,始终没有真正触碰。 就像他这些日子以来,无数次想触碰她却又收回的手。 树下那个佝偻的身影针脚格外细密,能看出绣制者倾注的心血。 最让他心头一颤的是树后那个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小女孩,分明是姜雾眠自己的影子。 她的小时候吗? 不知为何,周绪延总觉得,现在的她和从前那个女孩,似乎不太一样。 但又明明是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吗? 他想不明白。 只知道,他从前从未在意过她,自从咖啡馆之后,他才开始分外在意这个闯入他生活的女孩。 窗外忽然传来野猫打架的声响,周绪延像被惊醒般猛地拉回思绪。 他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姜雾眠,轻轻关上台灯,走到衣柜前,取出被褥。 铺好地铺后,他站在床边,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 他收回的手悬在了她面前,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时堪堪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拂过一缕散落的发丝。 而后轻轻出了房间,洗漱,收拾好之后躺了下去。 他听着她沉静的呼吸声,渐渐入眠。 *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春日猫咪喵呜声划破宁静。 姜雾眠本沉睡在梦中,意识逐渐聚拢,但还闭着眼睛,吃饭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吃完收拾就睡了。 导致她现在出现了一个比较尴尬的情况。 想上厕所。 以前的时候都是睡前解决,睡觉的时候她就可以一觉到天亮,中途基本上很少醒。 睡得正香,不想起,她小口叹了下气。 迫于生理,她只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摸索着下了床。 地铺在靠着衣柜和床铺中间的位置,周绪延已经熟睡,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晚里格外清晰。 人的惯性,在下床的时候,会习惯性的从床侧下来,尤其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更是会完全遵从。 惯性使然,姜雾眠落脚的地方,正是周绪延的床铺上。 后知后觉的她怯怯的咬了下唇,尽量放轻脚步,生怕吵醒了他。 然而,就在她跨过地铺的那一刻,意外发生了。 姜雾眠的脚尖刚触到地铺边缘,就感觉到一阵温热。 她迷迷糊糊地想收回脚,却因为睡意朦胧而动作迟缓,无意识的在上面轻点了几下,似乎妄图找到坚实的可以落脚的地方。 直到踩下去,脚底传来异样的触感。 黑暗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脚正踩在某个柔软又坚硬的部位上。 不偏不倚,正是周绪延微蜷着的大腿。 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下就传来一声闷哼。 “唔……” 那声音低沉沙哑,尾音却诡异地扬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愉悦,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姜雾眠则是小声惊呼,清醒了大半,暗道还好手扶着床边,没有摔倒。 第60章 直到周绪延缩回腿,姜雾眠一下清醒过来。 她,踩到周绪延了。 她害怕的僵在原地,借着窗帘缝隙偷过来的微弱月光,她看到周绪延紧闭的双眼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楚感,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愉悦感。 她的心猛地一紧,知道自己刚刚弄痛他了。 她只想逃,慌不择路间,床单的褶皱像是绊脚石,她踉跄了下,直直地跪趴了下来。 手…… 按在了某处正适合的位置。 姜雾眠脑中“轰”的一声炸开,连忙收手起身,惯性之下,又压着那处重按了下。 站起身的姜雾眠紧咬着唇,仿佛要把下唇咬出血来,瞳孔因为惊恐而颤动着。 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应该很痛吧,她带着惊怯偷偷朝周绪延看去。 只见他薄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线,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着。 额角因为痛楚而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斜切过来的那缕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身体半蜷缩起来,修长的手指死死攥住被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姜雾眠:…… 她竟然可以感同身受的,觉得。 痛。 这张平日里禁欲克制的面容,此刻因为她莽撞的失误而呈现出一种近乎破碎的美感。 长而直的睫毛细密而极速的忽闪着,鼻翼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轻轻翕动,下颌线绷得极紧。 姜雾眠看到他唇角微微的抽搐着,像是在极力压制某种即将脱口而出的声音,却还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泄出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喘息。 姜雾眠的呼吸也随之屏住。 那一刻。 耳朵麻了。 心脏停跳了。 细细密密的痒,仿佛从她脊背爬上来,然后快速蔓延全身。 黑暗中,缓解了一些,周绪延的眸子猛地睁开,入眼就是一抹皓白。 他喉间倏然收紧,眼睛紧盯着那处皓白的脚腕,仿佛被什么吸引了一般。 顺应本能,他陡然握了上去,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中一荡。 黑暗中僵在原地的姜雾眠,感觉到自己的脚踝陡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 那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心跳如擂鼓,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 第36章 周绪延的手掌宽厚有力,拇指恰好抵在她脚踝内侧最敏感的位置。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微微的颤抖。 但他握地实在太紧了,力度之大甚至让她感到一丝疼痛,更多的是慌乱和不知所措。 “别动。”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像是压抑着什么。 黑暗中,姜雾眠感觉到他的拇指,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地在她脚踝内侧轻轻摩挲了一下。 那触感像电流般顺着小腿窜上脊背,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会摔倒。” 姜雾眠:“……” 被握着,她若真的动了,才是会摔倒吧。 她可不想再摔倒一次。 蓦地,这一瞬,姜雾眠仿佛觉得手上那触感又出现了。 脸上的热度霎时变得灼烫。 “我…我只是想去洗手间……”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颤抖。 周绪延没有立即回答。 不知为何,她似乎能感觉 到他的目光,在黑暗中灼灼地盯着她裸露的脚踝。 春日气候的温度明明很舒适,她却觉得被他触碰的那一小块皮肤烫得吓人。 “晚上黑。”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暗哑,“开灯再出去。” 他的手掌紧了紧,指腹在她纤细的脚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又蓦地松开。 那一瞬间,姜雾眠莫名感到一阵失落。 “我不会被吵醒。”他补充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比平时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姜雾眠站在原地,脚踝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暖黄的光线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借着灯光,她偷偷瞥了一眼地铺上的周绪延。 他半撑起了身子,被子因为惯性滑落到腰间。 今天他穿的贴身背心,露出的臂膀在暖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锁骨在背心的领口处清晰可见,肩颈的线条流畅而有力。 姜雾眠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正全部被他收入眼底。 她黏上来的视线,让他发颤。 不自然的动了动,被子又滑落下去,背心的下摆被带起一小截,露出一段紧实的腰线。 冰凉的空气让他的腰腹微微收紧,绷出倒三角的肌肉线条。 他只感觉,她似乎倒吸了一口气。 难以言喻的愉悦自心底钻出,他压着唇角的弧度。 原来,她喜欢看这些。 姜雾眠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得他很安静,她知道自己这样偷看很不礼貌,若是被他发现可能还会…… 她真的很想挪开视线,可是她舍不得。 现在这样子的周律师,真的很难看到。 就一眼,就再多看一眼。 “那个,有小虫子,我帮你赶走。”她假装有小虫子落在他发上,伸手随意的挥挥。 眼睛得以肆无忌惮地掠视他。 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似乎睡前洗澡没有吹干,此刻显得有些凌乱,金丝眼镜随手放在了枕边。 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仿佛就要刺破她假装出来的平静,然后揭穿她随口一说的谎话。 他不会忽然发作,将她按在床边吧? 然后她因为惯性而不得已跌坐在他的床铺上,背紧紧贴在床棱,面前是他紧逼而来的灼热呼吸,喷薄在她的脖颈上,质问她,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他刚刚强有力握住她脚踝的大手,会不会也同样握住她纤细的脖颈,迫使她不得不回答他。 直到她因不能呼吸而脸色涨红,他才放开她。 心有所感目有所随,她的视线不由得从他脸上,落在那双随意搭着的手上。 唔,好大的一双手,感觉要比她的大好几圈。 若是真的被这双手掐住,她一定几息之间就能背过气去吧。 周绪延注意到她视线很快从自己脸上挪开,落在他的手上。 果然。 她不喜欢他的脸。 但,似乎很喜欢这双手? 刚刚,他清晰的记得,是用这只她正看着的手,握住的她。 若不喜欢,怎会特意去看? “刚刚对不起,我要出去了,你、你快睡吧……”姜雾眠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房间。 这次她真的很小心,专门踩在没有被褥的地板上,这样就不会发生刚刚那样的窘事了。 不像卧室是个柔和的小夜灯,洗手间的灯光很亮,刺得让她不由眯起眼睛。 关上门,姜雾眠才敢大口呼吸。 看着镜子里满面潮红的自己,姜雾眠鬼使神差的伸手环住脖颈,仿佛那里真的被什么握住了一样。 镜中的人也如此行径,她像是被吓到一样,连忙松开,她急促的喘息着,真的窒息了一般。 直到胀痛感传来,她才将那些全都挥之脑后,冷静了下来。 水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姜雾眠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潮红的脸色恢复正常。 她再次抬起头,镜子里的女孩脸颊依旧绯红,染上了水珠说不出的透亮,眼睛里还闪烁着说不清的情绪。 完了,她好像有点变态。 竟对周律师产生了那样的隐秘畸念。 当她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时,发现周绪延已经重新躺好,背对着她的方向。 床头的小夜灯还亮着,像是在等她回来。 姜雾眠小心翼翼地从床尾爬了上来,生怕再惊动他,转过身重新躺好,伸手把灯关掉。 就在她刚躺下时,背对着她的周绪延突然开口:“以后晚上要起来,直接开灯就好。”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嗯。”她轻声应道,心跳又漏了一拍。 “我知道了。” 周绪延:“睡吧,晚安。” “晚安。”她把自己埋起来,小声的回道。 这一夜,姜雾眠睡得极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她总是梦见自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脚踝,然后被拉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那双刚刚握住她脚踝的手,顺势钳住了她细嫩的脖颈。 梦里那个人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她却知道,那是谁。 天蒙蒙亮时,姜雾眠才真正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的是,地铺上的男人其实一直醒着。 第61章 灰青色的晨光漫进卧室的时候,他叹息一声,而后轻轻起身,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 晨光中,周绪延的目光落在她裸露在被子外的脚踝上。 那里有一圈深色的红痕,是他昨晚留下的指印,在她嫩白的肌肤上分外明显。 他眉头皱了下,垂眸看了眼这只大手,蓦地握紧。 他,用了那么大力气吗? 伸手想要触碰,怕吵醒了她,只好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住。 轻轻为她拉了拉被角,盖住那段雪白的肌肤,然后重新躺下再补个觉。 姜雾眠醒来时,发现周绪延难得还在睡。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蹲在地铺旁,第一次有机会认真打量他的睡颜。 晨光中,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平日里总是紧绷的下颌线此刻也柔和了许多。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 柔软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正想收回手,却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早。”周绪延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姜雾眠慌忙缩回手,脸颊烧得通红:“早。” 周绪延垂眸看她的手,姜雾眠猛地抽开,然后背到了身后。 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这个动作更欲盖弥彰了。 姜雾眠左右为难,正不知要如何开口解释,门口传来一阵趿鞋的声音。 敲门声应声而响。 “小雾,阿延,你们起来了吗?我听见屋里有动静,想叫你们出来吃饭呢。” 这样一个时刻,姜雾眠真的觉得周奶奶就是她的救世主。 姜雾眠几乎是触电般弹起身子,慌乱中膝盖磕到了床沿也顾不上疼,逃也似地冲向房门。 指尖碰到门把手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硬生生刹住脚步,强作镇定地回头挤出一句:“我、我先去帮奶奶摆碗筷……” 声音飘得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最后一个字几乎快要被她吞进喉咙里。 她甚至不敢确认周绪延是否听见,便拧开门锁钻了出去。 她没听到,卧 室门关上的瞬间,身后响起的轻轻的失笑声。 姜雾眠洗漱完的时候,周绪延刚好收拾好出来。 两人在卫生间门口相错而过,姜雾眠的肩头几乎要擦到周绪延的胸膛。 经由昨晚一役,姜雾眠现在有点怕和周绪延产生肢体上的接触。 主要是她怕身体深处好不容易埋起来的畸念,又复发。 她屏住呼吸,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瓷砖墙,有意让他先过去。 因为这个动作,周绪延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刻。 他感受到她有意的躲避。 走廊很窄,她宁可侧身紧贴冰冷的墙壁,也不愿与他有所接触。 像是在避开什么,脏东西似得。 周绪延的心沉了沉,很快闪进卫生间。 而她也轻盈的走向餐厅。 * 姜雾眠从厨房端来热气腾腾的豆浆,放在桌上,坐下来。 周奶奶坐在餐桌前笑眯眯地看着她:“小雾啊,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奶奶。”她低头抿了一口豆浆,热气氤氲中耳尖微微泛红。 周绪延从卫生间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熨帖的衬衫,一丝不苟的发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自持。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他将眼镜上的镜链取了下来。 更多了几分禁欲气息,姜雾眠咬着勺子,呆了一瞬。 “阿延,快坐下吃饭。”周奶奶招呼着,“今天煮了你爱吃的皮蛋瘦肉粥。” 周绪延点点头,在姜雾眠对面坐下。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脚踝,那里已经被白色的长袜遮住,看不出任何痕迹,但他知道自己的指印曾怎样烙在那片雪肤上的。 一股隐秘的痒从心底漫开,他面色如常,大口的喝着粥。 “小雾今天要去工作室吧?”周奶奶给两人各夹了一个煎蛋,“还不知道小雾的工作室开在哪了呢,阿延顺路吗,送送?” 姜雾眠的筷子顿了一下:“在他律所隔壁。” “啊,不顺路吗?不顺路也让阿延送你一下,你今天不忙吧阿延?”周奶奶明显没反应过来。 周绪延看了眼奶奶,“在我律所隔壁,奶奶。” “隔?!壁?!”周奶奶接收了一下讯息,震惊的手中正剥着的鸡蛋都掉下去了,在餐桌上滚动着。 周绪延眼疾手快的拦住,顺手给她剥起来。 鸡蛋壳在周绪延修长的指间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周奶奶念念叨叨的声音不绝于耳:“哎哟,啥时候的事,你俩把我瞒的好苦,我竟然都不知道,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你们就可以天天一块去上班了,好好好,真好啊!” 这日子,是越过越甜呀! “你们中午还回来吃饭吗?”周奶奶随意的问着。 “我看情况奶奶。” “看情况。”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的话也大同小异。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抬头,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织。 姜雾眠的睫毛颤了颤,周绪延的喉结无声滚动。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移开目光。 姜雾眠低头搅动着碗里的粥,耳畔的发丝因低头的动作而垂落,遮住了她泛红的耳尖。 周绪延面色如常,将手里剥好的鸡蛋放进奶奶碗里。 周奶奶眼角的笑纹更深了,小两口这欲说还休的模样,分明是—— 看破不说破,奶奶愉快了吃了这顿早餐,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 周绪延在洗碗,姜雾眠去卧室拿出昨天绣好的《小时候》,先是装进一个丝绒软盒里,然后才放进了包里。 周绪延已经洗完出来,正在系领结,姜雾眠从他身边过,坐在沙发上等他。 周奶奶狐疑道:“今天怎么没让小雾帮你系啊?” 姜雾眠:“……” 周绪延:“……” 他道:“已经系好了。” 大手扯过衣架上的西装,穿在身上后,他发现,一道看似隐蔽的视线开始落在他身上了。 看来,有必要继续去健身房了。 他那张卡是不是被沈时顺走了,等下到律所去问他要回来。 * 车子停在宁阳广场的地下停车场,两人一起乘电梯上楼。 周绪延先上来的,姜雾眠跟在后面,看他站在了靠左的一角,她自觉的站在了最右边的那角。 周绪延:…… 应该是昨晚他冲动的行为,吓到她了。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朝她的脚踝看去。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森系裙子,堆堆叠叠的花纹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分外灵动娇俏。 脚上搭配了一条长长的白色绒袜,上面还缀着可爱的茉莉花。 可惜,看不到。 周绪延收回视线,看向不断朝上滚动的数字。 常年乘坐这部电梯,他从未觉得,这电梯运行的如此之慢过。 22层到了。 电梯门一打开,姜雾眠便率先走了出来,拐过一角,就看到了站在工作室门口的松晞然。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衫,栗色的卷发在走廊灯光下泛起一层薄薄的金色,脚边放着一个大的黑色箱子,看样子是装的什么设备。 手里提着个笔记本电脑,正低头看着手机。 然后,姜雾眠的手机响了一下。 “嗨!”姜雾眠朝松晞然伸手打招呼,声音轻快,透着朝气。 周绪延跟在姜雾眠身后走出电梯,目光在触及站在工作室门口的松晞然时,不由得微微一凝。 他看见那个年轻男孩因为姜雾眠的招呼声而抬起头,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 “雾眠姐!”松晞然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栗色卷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我正给你发消息呢。” 他的声音清朗得像晨间的风,虎牙随着笑容若隐若现,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说话时手交叠的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视线和姜雾眠平齐着。 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衬衫领口露出一截锁骨,整个人像株向阳生长的植物。 那是种他永远无法回去的,属于青葱少年的鲜活。 周绪延紧闭着嘴,后齿上下咬动,左侧的下颌微微翕动。 电梯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轻微一声的“叮”声。 现在,他觉得,这电梯运行的,怎会如此之快。 姜雾眠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听到了,所以直接跟你打招呼了。” “我带了剪辑设备来,还下载了几个参考视频,还请姜老板审阅~”少年尾音上扬,像是摇着尾巴和主人撒娇的小狗。 松晞然说着单脚站着,另一只腿曲起把电脑包放在了膝盖上,从包里抽出平板,翻找着给姜雾眠看。 第62章 “是吗?”姜雾眠接过平板的动作熟稔自然,指尖不小心碰到松晞然的手背也没像避开他那样,而是任其轻触。 他甚至注意到她因为松晞然的靠近而泛红的耳尖。 周绪延的眼神沉了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意识到,这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男孩,与姜雾眠站在一起,是那种同龄人之间的自然亲近,是那种毫无违和感的匹配。 姜雾眠认真看着,松晞然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周绪延,似乎刚刚这个男人和姜老板一起下的电梯。 是隔壁的律师吗? 是碰巧吗?还是一起来的? 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吧? 一种属于男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简单。 周绪延已然越过他们,抬脚朝隔壁承安律所而去。 印证了松晞然的猜测。 的确是隔壁的律师,那应该只是碰巧乘坐一部电梯吧? 松晞然盯着周绪延挺拔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起眼:“姜老板,和你一起来的那位是……” “……是周律师。”姜雾眠从视频中抬头,也跟着看过去,视线落在他高挺的身影上,最终如此说。 明明已经走远了的周绪延,还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脚步蓦地顿了顿。 她没明说两人的关系。 而后抬脚,身边实习生们跟他问好的声音全都抛之身后,大步流星,进了办公室。 关门。 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 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了,脖颈间血脉迅速跳动的浅声,也变做剧烈的无序杂音,敲击着他的心脏。 每一次呼吸都让胸腔里的痛感更加清晰,连带着左手的半条手臂隐隐发麻,臂弯尤其痛的厉害。 可他,为什么这么难受。 最近他情绪真的很不稳定,总是因她的一举一动而被牵动。 甚至现在还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痛心不已,不过一句简单的介绍而已。 周律师,他不就是周律师么? 还能是什么? “咚咚。”敲门声传来。 “进。”周绪延迅速敛起所有情绪,声音如往日般沉静。 只是眨眼间,他又成了那个理智克制、雷厉风行、沉稳可靠的,周律师。 “老大——”伴随着开门沈时的声音挤了进来,他狗狗祟祟的关紧了门,才凑到周绪延身边,神秘兮兮的说。 “我靠,老大,你危机感呢,我刚刚上来的时候从隔壁路过,看到嫂子工作室找了个超级年轻的小男孩,乖乖,小伙子真俊呐。” 沈时手里捧着杯咖啡,还没开盖。 周绪延面无表情的抽走他手里的咖啡。 “哎这是我的——” 周绪延哂笑,“你危机感呢?” 沈时顿时不干了,“卧槽,我一杯咖啡而已,要个der的危机感啊,你要喝就给你好了,整的真是,我还能因为一杯咖啡跟你闹啊——” “可你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嫂子啊,你能让?能不闹?” 周绪延:“……” 他能,吗? 他斜睨了眼沈时,“快月底了,这个月的卷宗该归档了。” 沈时哀嚎着:“哪里月底了,明明这才12号!月中都没到!” 忽然,他心灵福至:“老大,你该不会是在吃醋然后把火气发到我身上吧,不会吧不会吧?” 周绪延唇角扬起温和的笑意,“相信你的工作能力,今天下班前,可以全部完成。” 沈时撒泼:“哼,臭男人,我没能力,不要cpu我,知道了知道了不是老大吃醋了,是我这张嘴让老大不高兴了,我这就滚不给老大添堵了——” 沈时语调一转,瞬间变得正经起来,“对了,鑫盛纺织厂的买卖合同纠纷案签掉了,对方态度还蛮好的,也不知道他们最开始在犟什么,麻利的按照合同赔了不就完了,现在好了多赔了五万违约金。” “恩,算是结束了,归档吧。”周绪延已经开了电脑,进入了工作模式。 沈时也不耍宝了,两人对接着近期的工作详情。 与此同时,隔壁。 姜雾眠看完松晞然拿出来的视频,才惊觉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口。 姜雾眠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看的太专注了,忘记开门了……” 说着话,拿出来钥匙。 想到周绪延离开的背影,姜雾眠声音轻快的跟松晞然继续介绍:“对了,忘了跟你说,刚刚那个周律师,他入股了我们工作室,是股东之一,而且这间工作室能这么快租下来,也多亏他帮忙了。” 钥匙转动的声音格外清脆,“啪嗒”一声,锁开了。 松晞然突然伸手,替她推开门,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几乎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姜雾眠错愕仰头,对上松晞然垂落的视线。 他眼睫低掩,眸色沉得像是化不开的浓墨,嘴角还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第37章 姜雾眠闻到一股清新的薄荷香气,与周绪延身上沉稳的檀香截然不同,清新而又锐利。 “姜老板今天真好看。”松晞然歪头看她,虎牙抵着下唇,“像朵茉莉花。” 突如其来的夸赞,姜雾眠惊诧的“啊”了一声。 他的手撑在门框上,姜雾眠整个人被他笼在影子里。 莫名有种压迫感。 之前姜雾眠一直把他当成刚成年的小少年,可此时。 他如此压下来,让她不得不注意到他身上凸显的男性特征。 薄荷味似乎也在这一刻变成了让她无法忽视的,荷尔蒙的气息。 这种气息,浓烈的扑面而来,对姜雾眠而言,既陌生又危险。 她抬眼望向松晞然,那张年轻的脸庞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生动,小而尖的虎牙正轻抵着下唇,带着几分青涩与不羁。 姜雾眠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莫名的心悸涌上心头。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这种感觉并非心动,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警觉。 眼前的这个少年,很危险。 她得逃离。 松晞然离她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光芒,以及那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的呼吸似乎也变得有些急促,胸膛轻轻起伏,彰显着少年独有的生命力。 这种生命力对于姜雾眠来说,既是一种吸引,也是一种威胁。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松晞然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退缩,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姜雾眠感到这笑里有种说不出的,玩味。 “姜老板,怎么了?不舒服吗?”他的声音清朗而富有活力,但每一个字却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心鼓上,让她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姜雾眠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有,站太久了,腿有点麻。” 她说着,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完全脱离松晞然的影子,这次松了一口气。 松晞然见状,没有再逼近,只是站在原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你带了很多专业的设备过来,对吗?”姜雾眠稳住自己的心跳,转移话题。 她在心底跟自己说,刚刚只是个意外。 他只是想帮她推门。 “对呀,想着老板工作室刚起步,肯定没有那么全面,我刚好有,就带过来了,这不也是方便我自己的工作嘛。” 他的声音恢复了阳光,仿佛之前的那种玩世不恭只是一种错觉。 姜雾眠因此而放松下来,指着最里面的那个独立房间说:“太好了,你看,那间玻璃室就是专门给剪辑师用的,之前设计工作室的时候,我就已经考虑到后期要招收一个剪辑师,没想到,那么碰巧。” 松晞然道:“是啊,刚好我会,刚好你需要,而且我还可以把这段工作经历拍出来,成为我‘体验一百种职业’系列之一。” 各取所需。 姜雾眠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词来。 想到昨天自己因为某人一个不同寻常的举动而波动的心,顿时冷静了不少。 她扬起一个官方的笑,轻轻点了点头:“恩,是的,再一次,合作愉快。” 松晞然不知她心中所想,但敏锐的察觉到她一瞬间变得疏离的状态。 是他逼得太紧了。 吓到她了。 明明比他还大三岁,却像只小兔子,稍微逗一下,就害怕的要逃开。 松晞然舌尖抵着虎牙轻轻磨了磨,那股刺痛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撑在门框上的手,插进裤兜里,整个人瞬间又恢复了阳光无害的模样。 “当然会合作愉快啦~”他歪着头笑,栗色的卷发在晨光中泛着金光,小虎牙儿显得可爱。 “姜老板放心好了,我很好相处的。接下来,就请姜老板多多指教了。” “恩,好。”她笑着回应了。 第63章 他才转身出门,拿起放在地上的设备包,弯腰的时候,眼底闪过的那抹暗芒被很好的掩饰住了。 不急,他有的是耐心。 他从来都是这样,从不掩饰自己的心动,也不羞于表达爱意。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他的感情向来纯粹而直白。 像盛夏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心上,让那人无处可躲。 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优势,仗着一张清秀无害的脸,笑起来撒娇的时候让人不忍拒绝,像只温顺的小狗。 虽是如此,但他也很难动心,但一旦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他会毫不 犹豫的出手。 他的喜欢从来不温吞,而是带着侵略性,他会让被喜欢的那个人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在被他热烈的追逐着。 他也从来不屑于遮掩用于追求的手段,甚至还带着几分张扬的自信。 像是对猎物的围剿。 用最温柔的方式靠近,在对方发觉试图后退的时候,再适时的展开攻势收紧包围圈。 他释放的善意,和从不让喜欢的人为难的体贴,都只不过是围剿的一种方式罢了。 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 所以,当他再一次遇见姜雾眠的时候。 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正在对她疯狂心动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 他会极尽所能的挤进她的生活,出现她的身边。 他会让她一点一点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靠近,习惯他的气息…… 直到,她再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不屑于玩欲擒故纵的拉扯游戏。 他的喜欢,就是最直白的、最热烈的、最让她不容拒绝的。 但他也足够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就像现在。 松晞然弯腰抱起设备包,转身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不急。 他会,让她自己,走进他的世界里。 * 松晞然抱着设备走到专属独立空间里,眼睛亮晶晶地环顾四周,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哇,这个工位也太棒了,不愧是我老板亲手设计的。” 他的声音轻扬,透着少年特有的爽朗:“老板这显示器不会是配的4k的吧,哇,还真是啊!老板大气!” “还有这个椅子,啧,坐上去感受就是不一样,我的椅子坐着都没那么舒服,老板你到时候给我发一下这工学椅的链接,我疯狂种草啊,老板眼光真好!” 他一边从设备包里一一拿出器械,动作利落的接好各种线缆,修长的手指在设备间灵活穿梭。 一边嘴上不停,对着姜雾眠就是夸夸夸。 姜雾眠正安装着绣具,在他密集的糖衣炮弹之下,压根就没有插嘴的机会,听得耳朵都红了。 这小孩,话也太密了。 她能说的话,有且仅剩。 “好。” “好。” “好……” 绣架组装好了,姜雾眠又到最后面这边的茶水区这儿。 剪辑室用玻璃围挡着,自成一片小天地,不受外面影响。 剪辑室外面一左一右分别是茶水区和休息区,这片区域很闲适,也将刺绣工作区和这边完美的隔断开来,互不影响。 剪辑室里有百合叶窗帘,松晞然想多看姜雾眠,当然没有关上,视线一览无余,他一眼就看到了姜雾眠过来了。 用了点小心机,他状似不经意的把椅子往姜雾眠的方向挪了过来。 虽然背对着她,但却故意把位置卡在她视线最容易扫到的地方。 姜雾眠正从快递箱里朝外拿咖啡机,以为他正专注的忙,便没在意。 隔着玻璃,他忽然转动椅子,姜雾眠猝不及防的对上他的视线。 他咧开嘴,灿烂的笑:“姜老板~” 姜雾眠没想到他忽然转过来,吓了一跳,惯性的躲开他的视线,继续拆快递。 见她像受惊的小鹿般慌忙移开目光,他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又迅速换上无辜的表情:“姜老板躲我干什么,我正要说我已经把设备都安装调试好了,可以开始剪辑了。” 姜雾眠:“……” 松晞然声音里带着撒娇的失落:“姜老板不理我,那我就开始工作咯,等下给姜老板展示一下我引以为傲的剪辑技术……对了,我接下来可能要不停的问你具体的细节,姜老板不要嫌我烦哦。” 姜雾眠只好停下手中动作,“不会,我还想跟你学一些剪辑技巧呢。” 松晞然甜甜笑了笑,转回椅子。 修长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上的时间轴随着他的操作流畅滑动。 他忽然停下,转头看向姜雾眠,眼睛亮得惊人。 “姜老板,我有个想法。” 姜雾眠刚放好咖啡机,听到他的呼声,走了过来,手按在玻璃上,趴着看向电脑屏幕。 松晞然转动椅子,给她腾出视角,指尖点了点屏幕,“我觉得这段叙述可以加个类似电影闪回的效果,比如——” 他快速拖入几段素材,调整参数,画面瞬间有了质感。 吴秀莲狰狞的面孔在暗色调中一闪而过,紧接着是绣针穿透锦缎的特写。 线轴滚动的慢镜头配上姜雾眠轻柔的叙述声。 压抑与释放在光影交错间,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让姜雾眠看得忍不住惊叹。 “唔……”好高级。 这比她自己剪得好太多太多了。 “还有这里,我打算加入一个音效,你听一下试试看……” 紧接着,他拖入一段素材进去,而后点击了播放键。 视频上是吴秀莲和身后的十几人压迫感十足将他们赶出楼道的画面,伴随着布料撕裂的‘刺啦’声,紧接着是针尖一针一针极速穿透纱帛的倍速镜头。 姜雾眠只感觉一股直达脊背的生理性战栗爬了满背,鸡皮疙瘩从胳膊一路蔓延到全身。 他边说边调整着转场特效,修长的手指不断的在键盘和鼠标上点击,让原本平铺直叙的视频瞬间就有了呼吸感。 姜雾眠盯着屏幕上时不时出现自己刺绣时绷紧指尖的特写,又是拉远了的半全景画面。 搭配上他出神入化的剪辑,明明没有什么运镜,竟让他剪出一种炫技式的运镜感。 巧妙的将她的抗争和反击融入进每一帧画面里。 当视频播到她在警局递交证据时,背景音乐由消沉的大提琴音缓慢转为清越的琵琶轮指。 画外音搭配的是她当时坚定的说“我可以确定,那份遗嘱上的签名是模仿的”。 画面恰在这时,慢慢幻化成绣绷上渐渐成型的绣品《小时候》,树后那个小女孩的身影正一针针变得清晰。 “还有这里。”他拖动时间轴,“奶奶喊你吃饭的这个小插曲也不用减掉,刚好可以把这段音效插入到柿子树下奶奶的身影那儿,紧接着放一段空镜头——” 松晞然拖动素材,视频画面跃然屏幕之上。 夕阳透过窗棂,绣了一半的帕子静静躺在竹篮里。 松晞然指尖一下一下虚点着鼠标滚动键,说:“用意象呼应主题,年轻人最爱这种留白。” 他说得兴致勃勃,眼睛亮得像星星。 姜雾眠被他的热情感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听起来很棒,就按你的想法来。” 放完了这段视频片段,松晞然歪着脑袋,晃着腿,手上用劲带着椅子转了一圈,得意地挑眉:“看,我是不是剪得很好?” 活像只摇着尾巴仰着脑袋咧着嘴巴,等待主人夸赞的小狗狗。 作为老板,员工如此优秀,姜雾眠自是不吝赞扬,眉眼染着笑意:“好,特别好!” 松晞然得到了明确的肯定,干劲更足了。 他飞快地操作着软件,时不时停下来询问姜雾眠的意见。 两人讨论着视频的节奏和配乐,气氛轻松而融洽。 似乎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 敲门声响起。 * 姜雾眠和松晞然都愣了下。 姜雾眠心头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 她转头时一缕发丝从耳后滑落,擦过脸颊。 这个瞬间,姜雾眠脑袋里在想。 是周绪延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暗自摇头。 周绪延那样的人,怎么会主动来找她? 她脸上本带着期待,意识到这个后,嘴角的弧度垂了下去。 果然,是个男生,是律所的实习生吧。 “请进。”她又弯起唇,直起身走出剪辑室,抬手将那缕发丝别回耳后。 男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沓a4纸,姜雾眠隐隐有印象,似乎是昨天来她这儿看热闹的男生之一。 “姜、姜小姐……”小赵站在门口,眼神飘忽不敢看她。 然后,离得老远,他就把手里的文件举起来,“姜小姐,这是周律师让我送过来的,说是您需要的法律文书,周律师还说这份诉讼状让您先看看,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他。” 第64章 “好。”姜雾眠走了过来,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张,似乎还带着打印机的温度。 垂眸看向首页的文字,是起诉吴秀莲的诉讼状。 周绪延竟然这么快就起草好了。 在她的认知里面,似乎律师起草起诉状至少要两三天的时间,没想到他只用了一中午,而且。 以姜雾眠对他浅显的认识,似乎他还要更快,应该是忙完本职工作之后,才帮她写的吧。 “谢谢。”她抬起头,礼貌地微笑。 小赵的视线正越过她,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的松晞然在看。 这就是他们说的嫂子工作室新招的员工吗?我的妈呀,还真的是好帅啊,而且还好年轻,不会还在上学吧? 正在他肆意打量着的时候,松晞然站起了身,然后双手插兜的倚在剪辑室门框上,嘴角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我去,他突然站起来干嘛,小赵明显瑟缩了一下。 怎么了,姜雾眠不由疑惑地回头。 却见松晞然已经恢复了阳光灿烂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凌厉只是她的错觉。 “那、那我先回去了!”小赵几乎是落荒而逃。 “麻烦你了。”姜雾眠的声音跟在后面。 “这是什么呀?”松晞然凑过来,清新的薄荷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他靠得太近,以至于姜雾眠都能看清他鸦羽般浓密的翘睫毛。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抖了抖纸张:“是起诉我继母的诉讼状,你要看吗?” 松晞然不去接,而是凑着姜雾眠的手歪头看文件,发丝若有若无的擦过她的肩膀:“这就是法律文书啊,看起来好专业。” “周律师写的还是他助理写的?要是他写的,那他效率还挺高的,这么快就搞定了。” “是吧…”姜雾眠干笑两声,耳朵边的痒意让她不容忽视,甚至想歪头在肩膀上蹭掉那痒意。 忍住了,说:“我也这么觉得,他一向如此。” 松晞然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微妙变化,眨了眨眼,没有多问,只是笑着说:“快中午了,老板准备怎么安排?” “是继续,争取午饭前再多做一点?” “还是先休息,吃过饭,下午再继续?” “……恩,我想想。”姜雾眠陷入思绪。 不过,没有在想怎么安排,或者吃什么。 她在想,早上周绪延一言不发就去了律所,是不是生气了? 因为昨晚的事?还是因为…… “姜老板?”松晞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出神。 “不知道怎么决定吗?这样好了,我们直接去吃饭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挺不错的店,简餐,桂林米粉,评分很高。若是你有别的提议,那我们就按提议来。”他的体贴让人觉得恰到好处。 姜雾眠摇摇头:“没有,就去吃饭吧,不过你等我一下,我去隔壁一趟。” 松晞然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但很快又恢复了阳光的笑容:“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我很快回来。” 她转身离开,丝毫没留意到身后松晞然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烫开一个窟窿一般灼热,跟随着她,直到身影消失。 * 与此同时,周绪延办公室。 周绪延盯着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已经十分钟没有动作。 屏幕上是一份未完成的合同,光标在段落末尾不停闪烁。 刚刚小赵回来,跟他说诉状已经送去了,周绪延了然的点头。 只是,小赵临出去前的那抹别有意味的视线,虽然只有一瞬,但仍让他无法忽视。 怎么。 刚刚小赵他,在她的工作室看到了什么吗? “老大!”沈时推门而入,声音洪亮,打断了他接下去不好的思考。 “十二点了!干饭去!我走了啊。” 周绪延缓缓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还带着刚刚的冷。 像冰,凉的沈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八卦之心战胜了求生欲,他要死不活的问:“那个,嫂子是不是要和那个小年轻一块吃饭啊?老大你都不着急的吗?” 周绪延被说的烦躁。 她没给他发消息,早上的时候,分开的匆忙,也没说中午要不要一起吃的事。 着急? 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啪地按在桌上。 这是他急不急的事吗? 沈时立刻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滚!” 他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等等。”周绪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一起去吃。” 沈时瞪大眼睛,随即露出促狭的笑:“哟,这是又要独守空房的节奏啊,老大你行不行啊——” “闭嘴。” “得嘞!”沈时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欢快地蹦跶出去,“我外面等你哦。” 周绪延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沈时和他一起吃饭。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沈时把健身房会员卡还回来。 他只知道,从早上看到松晞然凑近姜雾眠那一刻起,胸口就堵着一团无名火。 * 姜雾眠拿着文件走出工作室,朝着另一边的承安律所去的时候,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律所的玻璃门是个自动感应式的,见她走进来,前台的姑娘立刻认了出来,笑着打招呼:“周太太好!” 这个称呼让姜雾眠耳根一热,她轻声问:“周律师在办公室吗?” “在的。”前台指了指里面,“最里面那间,门口写着他的名字,还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了,谢谢。” 姜雾眠走向周绪延的办公室,路过开放式办公区时,感受到不少好奇的目光。 她微微低头,加快了脚步。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哇,这就是周律师的太太吧?” “是的,年轻吧,跟大学生似得,我们 第一回见的时候,没少出糗呢。” “真漂亮,好像某个演员明星一样。” 办公室门虚掩着,她轻轻敲了敲。 “进。”周绪延低沉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她看到周绪延正低头翻阅着卷宗,金丝眼镜后的眉眼专注而沉静。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侧脸的轮廓完美而流畅,漂亮的让姜雾眠忍不住呆了呆。: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在看到姜雾眠的瞬间,眼神微微一动。 外面,沈时刚上完厕所回来,听到大家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由得疑惑。 “咋了啊?” “周律师对象来找他了,我们正说着呢。” 沈时惊诧:“我靠,嫂子来了啊。” 心里不由的嘀咕,刚刚老大那幅怨夫的模样他可清楚的记得呢。 原来是嫂子没喊他吃饭,他才拉着自己要一起吃饭的啊。 就说呢,某人的怨气都快能把律所屋顶盖掀飞了。 办公室内。 “那个,诉讼状我看过了,写得很好,没有什么要改动的,你已经写的很详细了。” 姜雾眠将文件放在桌上,“谢谢你。” 周绪延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应该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姜雾眠绞着手指,鼓起勇气:“那个……要一起去吃饭吗?听说楼下有家桂林米粉挺好吃的,我们打算去试试。” 我们? 打算? 周绪延抬眼看她:“和你的员工?” 第38章 姜雾眠愣了下,“也是你的。” 周绪延:“……” 她眨眨眼睛:“因为你是工作室最大的股东。” 周绪延:“……” 他烦躁的揉揉眉心。 现在退股来得及吗? 或者,钱他不要了,把他除名行不行? 姜雾眠愣了下,下意识反问:“你不想让我去吗?” 周绪延垂着眼,看向她白色的袜子,就这么盯着,眼神冷峻而疏离。 随即 他将指节抵在了唇边,像是思考,又像是无声的忍耐。 她这么问,是想听什么? 话里有话,完全是他们律师惯用的那套语言把戏。 听他回答“不想”吗? 不想。 那他又算什么? 半晌,他才开口:“你自己决定,不用问我。” 姜雾眠眼睛转了一圈,点点头:“嗯,那我去了。” 她转身离开办公室。 周绪延目光随着她的背影游出去,只觉得她身形轻盈的像只鱼儿。 和那人去吃饭,就那么开心吗? 周绪延盯着合上的门,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啪的按在了桌子上。 刚走出办公室,姜雾眠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沈时。 第65章 “嫂子!”沈时眼睛一亮,“来找老大吃饭啊?” 姜雾眠笑了笑:“不是,我刚送完文件,现在要去吃饭了。” 沈时探头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压低声音:“和那个小……额,你的员工?” 姜雾眠点点头。 沈时夸张地叹了口气:“唉,老大也真是的……” 他话锋一转,“那嫂子慢走啊!” 姜雾眠笑了笑,礼貌道别。 办公室的门又被打开,沈时探头探脑的凑过来:“走呗,既然这样,就我俩吃呗,你要吃什么?” 周绪延头也不抬。 沈时凑上来:“别啊,你吃还是不吃,倒是给句准话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说了,你不吃,我还得吃呢!不然下午哪有力气干活。” 见周绪延无动于衷,沈时眼珠一转:“我刚碰到嫂子了,她说她要跟那个小年轻一块去吃,怎么,你刚刚没问嫂子吗?老大你都不急的吗?” “闭嘴。” 沈时撇撇嘴,正要说什么,周绪延忽然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 “走吧。” “啊?去哪?” “吃饭。” “噢噢噢。” 沈时笑了,跟在周绪延身后叽叽喳喳:“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川菜馆,评分超高,或者是商场那家油泼辣子面?哎哎哎,老大,你倒是走慢点等等我啊……” 另一边,姜雾眠正和松晞然站在电梯前等待。 两人都面朝电梯站着,松晞然悄然朝姜雾眠身侧靠了下,歪着身子跟她说话:“你刚刚去找周律师了?他怎么不一起来?” “他……”姜雾眠抿了抿唇,“他还在忙。” 两人走到写字楼大堂时,看到姜雾眠和松晞然在等电梯。 刚好看到这一幕。 松晞然正低头对姜雾眠说着什么,她一来一回的在回应着。 周绪延的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顿。 沈时察觉到不对劲,直觉告诉他,要是现在走过去,将会面临什么修罗场。 他也跟着停了下脚步,踌躇着,“那个,老大,要不,咱们等会过去,或者去旁边的货梯?” 周绪延大步流星,直接走到了姜雾眠身侧。 沈时暗暗赞叹,不愧是老大,临危不惧。 连忙跟了过来,站在周绪延旁边。 后知后觉的他又想,这有啥临危不惧的,嫂子和老大才是官配啊! 这小年轻,哪能打得过颁发了国家级认证的正主啊!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门缓缓打开。 姜雾眠看看身侧的周绪延,又看看另一边的松晞然,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饥饿感上头,姜雾眠只感觉现在脑袋能量严重不足,压根支撑不起来她思考这么繁琐的问题,先踩进电梯里。 在她进去后,周绪延和松晞然,几乎是同时抬脚。 周绪延身高高出松晞然一截,垂眼看了松晞然一眼。 松晞然不以为意的咧嘴笑笑,朝后退出去,示意他进。 最终电梯里,四人站成一个诡异的四边形,密闭空间内的氛围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松晞然却像是感觉不到异样,笑着问姜雾眠:“姜老板,等会儿要不要试试他们家的酸辣笋尖粉?我看点评上说特别正宗。” “好啊。”姜雾眠点点头,余光却忍不住瞥向周绪延。 他的侧脸在电梯冷光下显得格外锋利,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饱满的胸脯随着呼吸轻轻鼓动。 他似察觉不到她视线似得,站得笔挺,任由她肆意打量。 紧抿着的薄唇,却绷得更紧了。 电梯到达一楼,门一打开,姜雾眠便和松晞然先走了出来。 “我们先走了!”她回头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不等周绪延回应,她已然转过了身。 周绪延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远,直到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的面色平静得可怕。 沈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老大,那我们……” “去吃桂林米粉。”周绪延冷不丁的说。 “啊?”沈时懵了一下,“哦!你说这家店啊,我知道在哪,过了天桥就是。” 周绪延不疑有他。 两人上了天桥,沈时指着桥下不远处的一家小店:“就那家,评分挺高的。” 周绪延眯起眼睛,看到招牌上写着“张记桂林米粉”。 而此刻,姜雾眠和松晞然正走进商场五楼的另一家“张记桂林米粉”。 下了天桥,两人走进店内。 店面不大,只有六张桌子,一眼就能将里面的情况扫全。 没有他们。 他们来的不是这家店。 沈时顺着周绪延的视线望去,突然明白了什么,哦,原来是这样。 他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老大,那个,忘了跟你说了,就这家米粉店,宁阳这儿开了两家,一家在这儿,另一家在商场里面,要不……咱们换一家?” “不用。”周绪延迈开长腿,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就这家。”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天桥和商场出入口。 “吃什么?”沈时问。 “你看着点。” 沈时点完餐回来,看到周绪延的目光一直盯着窗外,忍不住调侃:“老大,你这望妻石的模样要是被律所那帮人看到,估计能笑一年。” 周绪延冷冷扫了他一眼。 沈时立刻举手投降:“我错了!不过说真的,你就这么看着嫂子跟别的男人吃饭?” 周绪延的声音很淡,“她有自己的社交圈,我无权干涉。” “哎哟喂,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新鲜。”沈时夸张地捂住胸口。 周绪延:“……” 鉴于在外面,周绪延没有嘴他。 没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两碗米粉,热腾腾的雾气在两人之间升起。 沈时嗦了一口粉,烫得直吐舌头,一边哈气一边不忘吐槽:“话说回来,那个松什么的小子,看嫂子的眼神可不太单纯。” 周绪延的筷子顿了一下。 “我跟你打赌,”沈时压低声音,“那小子绝对对嫂子有意思,你是没看见,刚才在电梯里,他看你的眼神,啧啧,跟护食的小狼狗似的。” 周绪延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吃你的饭。” 沈时识相地闭嘴,但眼睛里的八卦之火还在熊熊燃烧。 “所以说,那小子到底知不知道嫂子和你已经结婚的事啊?要是知道还这样,我不得不佩服的说一声,有种!太有种了!” 周绪延筷子停住,看他。 沈时被他看愣了,“什么情况,老大你没跟那小子说吗?” 周绪延:“……没有。” 沈时:“……” 他挠了挠头:“嫂子也没说吗?” 周绪延动着筷子,“我不清楚。” 想了想,他道:“第一天上班,应该没时间说吧。” 沈时:“……” 他老大,恩,还会给嫂子找补,很男人。 这时,周绪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姜雾眠发来的消息:【你也在吃午饭吗?】 周绪延拿着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回复:【正在吃。】 对面的消息很快弹出来:【恩,那你好好吃饭,我没什么事】 周绪延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吃完饭过来我办公室,把诉状的字签了】 过了好一 会儿,对方才回复:【好的,知道了。】 像是放下手机去处理别的事了。 处理什么事呢? 是她对面的那个人,在跟她说话,所以她才不得不放下手机停下和他对话,转而和那人说话去了吗? 这个猜测,让周绪延蓦地攥紧手机。 可,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了,他没有什么能再发的消息了。 按灭屏幕,周绪延抬起头,发现沈时正一脸姨母笑的看着自己。 “看什么?” 像吃了呛药,沈时被噎了一下,“没什么。” “就是觉得老大你谈起恋爱来,跟个高中生似得。” 纯情的很,喜怒都挂在脸上,连吃醋都这么的笨拙青涩。 周绪延懒得理他,低头继续吃粉。 * 商场五楼,姜雾眠发完这条消息,这才跟松晞然继续说话。 “抱歉,我刚刚有消息进来,你继续说。” 松晞然的筷子在碗里搅了搅,笑容不变:“没事,差不多都说完了,而且我们还在吃饭,就不聊工作上的事了,先吃饭吧,等回到工作室再研究吧。” 姜雾眠点点头,开始专注的吃东西。 这家桂林米粉真的很好吃,汤汁似乎是用多种食材熬制出来的,鲜香浓郁。 米粉煮的刚刚好,劲道弹牙中又不失软糯,搭配上酸辣脆嫩的笋尖,一口吃进嘴里。 第66章 嚼嚼嚼,然后再喝一口汤,酸辣鲜香,味蕾被无限打开。 唔,这一口下肚,简直人间天堂。 怪不得评分那么高,还开了那么多家分店,食客们的眼光果然没错。 直到粉全部捞完,姜雾眠表示吃的很满足。 松晞然看到她吃的餍足的模样,笑的眉眼弯弯,眼睛里盛满了不可言喻的溺爱。 她好可爱。 好喜欢她。 姜雾眠站起身,要去结账,松晞然摇着手机,叫住她,展示结算界面,“已经付过了。” 然后他用手机点了点桌上的二维码,姜雾眠了然,忘记了。 “那我请你喝奶茶吧。”本着礼尚往来的认知,姜雾眠低头操作手机,从小程序上点了奶茶。 “恩,那我就跟着姜老板蹭吃蹭喝了。”松晞然欣然承受。 两人起身,奶茶店在一楼的位置,他们从扶梯到一楼的时候,刚好叫到了他们的号。 拿了奶茶,姜雾眠却没急着走。 松晞然疑惑回头。 她笑笑:“我又点了一些,准备请隔壁律所的人喝。” 松晞然站在奶茶店门口,阳光透过玻璃门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浅浅的金边。 姜雾眠站在柜台前,与店员确认着订单,他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 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姜老板似乎与隔壁律所的关系很好呢。”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可指尖却在奶茶杯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微微发白。 姜雾眠愣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关系好不好我还不知道,不过,确实是要把关系搞好的。” 她想了想,既然她和周绪延约定好了要在外面扮演好夫妻,那就遵守好这个合约。 毕竟以后免不了松晞然和周绪延要多接触,早说晚说都是说,现在这个机会恰到好处。 她顿了顿,语气轻快又自然,“毕竟周律师是我先生。” 松晞然愕然,眼中的笑意瞬间凝固,随即被震惊所取代。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 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要弯下腰去。 连手中的奶茶杯都险些滑落。 他下意识地握紧,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像结了一层冰霜。 他们…是夫妻? 那个冷若冰霜的周律师,和眼前这个温软如茉莉的姜老板? 他们原来是这样的关系吗? 松晞然努力回想,脑海里开始闪过无数画面。 电梯里周绪延看向姜雾眠时紧绷的下颌线,办公室里她提起“周律师”三个字时不自觉放柔的语气,还有今早两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微妙氛围…… 原来如此。 原来那些违和感,都是婚姻的印记。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作为一个男人,他却觉得两个人像是不算太熟的人? 松晞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周绪延那双深邃的眼睛,明明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可看向姜雾眠时,却像是暗流汹涌的深海。 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是男人对心爱之人才会有的占有欲。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夫妻。为什么会有这么生分的夫妻?好像很不熟的样子。 他的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像是吞下了一整颗未熟的青梅,酸涩得让他眼眶发胀。 他原本以为自己有机会的,以为只要慢慢靠近,总有一天能走进她的心里。 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之前的喜欢,都是他的一腔孤愿。 是他自己没开口问过她是不是单身,就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是。 然后自己便不受控制的疯狂喜欢上了她。 而她,甚至什么都没做。 松晞然的指尖微微颤抖,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再抬头时,他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惯常的阳光笑容,只是嘴角的弧度比平时僵硬了几分。 “原来是这样,”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那确实要搞好关系。” 他的声音依旧清朗,仿佛刚才的震惊从未发生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此刻正被无形的丝线一点点勒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姜雾眠把核对好的订单递给店员,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是笑着点点头:“是呀,以后工作室和律所难免会有合作,早点熟悉起来比较好。” 她的语气坦然,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没有半点遮掩或犹豫。 松晞然看着她,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认知让他既庆幸又绝望。 庆幸的是,她不会因为他的心思而尴尬。 绝望的是,他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注定无疾而终。 有个店员这时走了过来,手里提着装满奶茶的袋子:“您好,您点的奶茶已经准备好了,有点多,我帮你一起送过去吧?” 姜雾眠接过两个袋子,转头对松晞然说:“我们回去吧,顺便把奶茶送到律所。” 松晞然点点头,笑容依旧灿烂:“好。” 一路上,他表现得和往常一样,甚至主动帮店员拎了一部分奶茶。 他的话题依旧围绕着工作室的剪辑计划,语气轻快,时不时还开个玩笑。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得他几乎要碎掉。 他微微仰头,只见一群白鸽正在阳光里掠过湛蓝的天空。 一定是太阳太刺眼了。 好想哭。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就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不能,也不应该。 喜欢是他自己的,难过也是他自己的。 与她无关。 姜雾眠也看到了这一幕美景,不由得小声呼道:“好漂亮。” 她微微仰着头,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着。 松晞然看着她,在心里默默道,就这样吧,至少这一刻的阳光是真的。 * 奶茶店店员跟着他们回到a栋22楼,将十几杯奶茶放在律所前台。 “麻烦分给大家。”姜雾眠对前台小姐姐笑了笑,“就说隔壁雾里花工作室请的,以后多有叨扰。” 前台小 姐姐惊喜地接过,连连道谢:“姜小姐太客气了。” 想到什么,前台小姐姐灿烂的笑着说:“周太太真是人美心善!” 姜雾眠耳尖微红,摆了摆手:“大家工作辛苦,一点小心意。” 就在这时,电梯门再次打开,周绪延和沈时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一眼就通过玻璃格挡看到了站在律所前台的姜雾眠。 周绪延的目光在触及姜雾眠的瞬间微微一顿,随即落在了她手中的奶茶上。 这才看到她身边的松晞然,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 姜雾眠看到他过来,笑着迎上去,从袋子里拿出一杯白桃乌龙递给他:“也请你喝。” 周绪延接过奶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指,触感温热。 他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低声道:“谢谢。” 沈时在一旁挤眉弄眼:“嫂子,我的呢?” 姜雾眠忍俊不禁,又从袋子里拿出一杯递给他:“当然少不了你的。” 松晞然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 只有周绪延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在看向姜雾眠时,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周绪延的目光沉了沉,随即对姜雾眠说道:“你来我办公室,上午的诉状,需要签字。”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姜雾眠点点头,转头对松晞然说:“你先回工作室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松晞然笑着挥了挥手:“好,姜老板忙你的。” 他的声音轻快,仿佛一切如常。 直到姜雾眠和周绪延的身影消失在律所深处,他的笑容才一点点褪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奶茶,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这杯奶茶,原本是她想请他一个人喝的。 可现在,却成了她送给所有人的礼物。 松晞然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工作室。 他的背影挺得笔直,仿佛这样就能撑住即将崩塌的内心。 没关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拥有。 可为什么,胸口还是疼得这么厉害? 他推开工作室的玻璃门,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在空荡荡的地板上。 * 律所办公室里,周绪延关上门,将奶茶放在桌上。 “坐。”他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 第67章 姜雾眠乖巧地坐下,双手捧着奶茶,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她肌肤几乎透明。 周绪延从文件袋里取出五份起诉状,在她对面坐下。 钢笔在页面具状人后面点了一下:“这里,签名字,按手印。” “哦。”姜雾眠接过笔,低头签字时一缕发丝垂落。 她正要拨开。 周绪延的眼睛落在被发丝扫过的透明脸颊,鬼使神差的。 他的手已经先一步伸过来。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 周绪延迅速收回手,喉结滚动:“头发。” “谢谢。”姜雾眠耳尖泛红,匆匆签完字按掉手印后把诉状递给他。 “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周绪延迟迟不语,只看着她。 姜雾眠被他看的很不自然,拿起奶茶小口喝着掩饰,他忽然开口。 “你的员工,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姜雾眠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问这个问题,差点被奶茶呛到,她轻咳了声,反问道。 “你觉得呢?” 第39章 姜雾眠的问题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涟漪。 周绪延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紧张,这个认知让他感到荒谬。 她问,他觉得呢。 他不知道。 但松晞然看她的眼神,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种热烈的、不加掩饰的喜欢,让他胸口发闷。 可姜雾眠呢? 她是怎么想的? 她有没有察觉到那个年轻人的心思? 她会不会…… 也喜欢那样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周绪延的眸色骤然沉了下来。 又是一阵沉默。 姜雾眠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偷偷抬眼。 赫然发现周绪延正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潭。 她慌忙低头,假装对奶茶杯上的标签产生了浓厚兴趣。 怎么回事,她只不过是化用了周欲晚传授的招数,他为什么这么看着她,像是要把她吃掉一样。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没有遵守约定,没有在外人面前扮演好他的妻子。 不对,她已经公之于众了,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 姜雾眠松了一口气,瞬间又提起力量来了。 管他呢,她现在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她再次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 “好喝吗?”周绪延突然问。 “啊?”姜雾眠一时没反应过来。 “奶茶。”他指了指她手中的杯子。 说着,他拿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不知怎么,似乎是杯壁上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消失在衬衫领口。 显得禁欲而撩拨。 姜雾眠看得口干舌燥,他目光灼灼,似乎还在等她回答。 “还、还可以。”她只好避开视线,结结巴巴地回答。 心跳因此而加速,姜雾眠急忙灌了一大口奶茶,想稳住心神,结果呛得直咳嗽。 “慢点。”周绪延递来纸巾,眉头微蹙。 姜雾眠接过纸巾擦嘴,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骚乱,还有一道悲戚的声音在哭诉着什么。 两人都同时朝门口看去。 只是门关着,挡着了他们的视线。 突然,这扇紧闭着的门被猛地推开,沈时探进半个身子,神色凝重:“老大,前台来了个阿姨,情绪很激动,说是儿子被冤枉了,非要见你不可。” 周绪延眉头微蹙,迅速收起桌上的诉状:“让她进来。” 姜雾眠见状起身:“那我先回工作室——” 话音未落,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已经踉跄着冲了进来。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看样子是某个工厂的厂服,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布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泪痕。 “周律师!求您救救我儿子!”妇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嘶哑,“我儿子是冤枉的啊!” 周绪延坐着的,正要起身。 姜雾眠已经上前一步,将这位妇人搀扶起来:“阿姨您别这样,先起来说话。” 王秀兰抬头看向姜雾眠,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丝光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姑娘,你也是好人家的孩子,你帮我求求周律师,我儿子真的是见义勇为啊!” 她粗糙的手掌磨得姜雾眠手腕生疼,但姜雾眠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住那双颤抖的手:“阿姨,您慢慢说,周律师一定会帮您的。” 周绪延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示意沈时关上门。 沈时把门关上,又从外面抱了自己的笔记本进来,然后倒了水。 “坐下说。”周绪延给这位妇人递过一杯温水,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我就是听说西夏区这边最好的律师所就是你们这家,还说这里最好的刑辩律师就是周律师,所以我才找来的,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帮帮我儿子……” 王秀兰捧着水杯,泪水砸进杯子里:“我儿子李小强,今年二十三,在城里送外卖……” 随着她的缓缓讲述,一个令人愤慨的案件逐渐展现在众人面前,沈时安静的做着收案笔录。 上周五的那个晚上,新华联广场上灯火阑珊,两个姑娘小柳与她的同伴正摆摊售卖着涂娃娃。 小柳面容姣好,在夜色中更显清丽脱俗。 然而,这份美好却引来了不速之客,几个醉醺醺的男的。 这些醉汉眼神迷离,看到小柳那曼妙的身姿与娇好的面容,加之她穿着略显清凉,便心生邪念,上前言语调戏,甚至动手动脚。 小柳与同伴自然是不愿,出言反抗,言辞间难免激烈。 其中一个醉汉钱华四十岁了,叫嚣着自己上面有人,就算是在这儿把她办了她也没办法,说着把这个女孩拖到了一旁无人的餐车后面,意欲行使暴力。 另外四个人讥笑连连,守着不让人过来,另一个姑娘哭着喊着救命,但是大家都怕事,一看到那么多人,不敢上前。 这个姑娘被打的很严重,这时,李小强从商场里取了外卖出来,看到这一幕,他毫不犹豫,上前一个飞踢把正在打小柳同伴的男的踹飞了。 剩下的几人自然不愿意,李小强以一敌五。 钱华趁机从车里拿了一把小刀,威胁李小强,要弄死他。 李小强身体素质比较好,徒手夺刀把钱华的刀弄掉了,趁机捡起来,给了钱华一刀,还把剩下几人逼走了。 没想到路见不平的李小强竟然被抓起来了。 原来钱华重伤陷入昏迷,另外几人也不同程度受伤。 李小强的母亲结合路人口中拼凑起来的现场回忆,还有警察那边给她的通告,努力的想跟众人讲清楚,当时具体是怎样的。 王秀兰眼中满是悲愤与不解,捶着胸口哭喊,“监控里面我儿子拿刀那段拍的很清楚,但他们欺负人的看不到!” “可那姑娘被打得浑身是血啊!我儿子明明是救人,怎么反倒成了罪犯?” 她的声音颤抖,满是对世道不公的控诉。 姜雾眠听得眼眶发红,不自觉地看向周绪延。 他垂眸记录着关键信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而专注。 “案发时间是?”他问。 “上周五晚上九点半左右,那时候我儿子刚取了餐,后面因为这件事没送成,还被人投诉了。” “具体位置?” “广场西南角的餐车区,靠近‘好利来’便利店。” 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周绪延突然停下:“您刚才说,钱华自称‘上面有人’?” “对!那畜生还说就算在这儿把那姑娘办了也没人管!好多人都听到了。”王秀兰激动得浑身发抖。 周绪延与沈时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这很可能是因为监控被人为删除了,也有可能,是监控的死角。 “阿姨,您儿子现在关在哪里?”姜雾眠在一旁听得心里难受,不由的轻声问。 “看守所……”王秀兰突然抓住姜雾眠的手,“姑娘,你心善,能不能陪我去看看他?他从小就没爹,就我们娘俩相依为命……” 姜雾眠还未回答,周绪延已经合上笔记本:“你求她没用,她不是律师,在审查起诉阶段,只有律师可以会见被告人。若是你决定委托,今天下午我助理就去调取案卷,明天一早我去看守所会见您儿子,至于监控——” 他看向姜雾眠,“我们这边再想办法。” 监控?数据恢复? 姜雾眠没察觉到周绪延的视线,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想着想着,她眼睛忽然一亮:“对了,我在松晞然的专栏里面看到过,他上个月刚做过数据恢复的专题视频,要不要找他试试?” 第68章 周绪延:“……” “不用,我先去现场看看。” 他起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迈出一步又停住,“你……要一起去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口一问,目光却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姜雾眠被他忽然看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心里挂念着这个事,便道:“好。” 沈时带着王秀兰去办理委托手续,一切办完之后,王秀兰千恩万谢地走了。 沈时也出发去调案卷。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只剩下外面时不时传来说话声的细微声响。 姜雾眠低头看着手机微信,一缕发丝垂落,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棕色。 松晞然给她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他那边视频已经剪出来了,想让她看看效果。 周绪延本来整理公文包准备出门的,视线不经意的扫到了她的手机上。 “你……”周绪延突然开口,又顿住。 “嗯?”她抬头。 莫名有些心虚。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 姜雾眠没想到他会问自己的意见,怔了怔才说:“我觉得李小强确实是见义勇为,那个钱华持刀威胁在先,还叫嚣着要杀人,这种情况下夺刀反击完全合理。” 她说得认真,眼睛亮晶晶的,不自觉流露出对受害者的共情。 周绪延的目光柔和下来:“法律上,这属于正当防卫的认定问题。” “我知道。”姜雾眠抿了抿唇,“但监控缺失太可疑了,如果能找到完整视频……” “所以需要我们再跑一下现场,有时候可能会找到一些辩护思路。”周绪延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度。 虽然很多时候,调查阶段已经把所有可以收集的证据全部罗列的很清楚。 姜雾眠又看了眼手机,说:“我这就去找松晞然,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她起身时,周绪延叫住她:“等等。” 姜雾眠停下,疑惑看他。 只见他走过来,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无奈:“你呀,是不是又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姜雾眠呆住了。 恩? 又? 还有哪次? 哦!想起来了,上次他给她讲房子那事的时候。 周绪延摇摇头,道:“原始证据我们拿不到,都在公检那边,我们能做的只能拷贝附件,所以你找松晞然,没用。” “恩,我知道了……”她仓皇点头,心跳快的几乎要冲破胸腔,“那我过去跟他说一声。” 姜雾眠转身时差点撞到门框,她只是找个什么借口,先从他身边走掉。 周绪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意:“小心。” 姜雾眠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走廊上,她捂着发烫的脸,深吸一口气才推开工作室的门。 松晞然正对着电脑剪辑视频,听到动静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姜雾眠泛红的脸颊时微微凝滞。 “姜老板和周律师谈完了?”他语气轻松,眼神却暗了暗。 “嗯。”姜雾眠快步走到他身边,交代着,“你等下若是完成了,我把账号信息发给你,你发布之后若是我还没回来,你直接下班就好。” 松晞然闻言,嘴巴张了又合,最后轻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姜老板你忙你的。” * 姜雾眠和周绪延两人很快来到新华联广场。 傍晚的广场人来人往,餐车区飘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姜雾眠根据王秀兰的描述,很快找到了案发地点,“好味来”便利店旁的餐车区。 “应该就是这里。”她指着地上几处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痕迹,“那是……血迹?还没清理掉吗?” 周绪延蹲下身查看,眉头紧锁:“看来当时冲突很激烈。” 便利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听说他们要调监控,连连摆手:“早被警察拷走了!那天晚上的监控还莫名其妙丢了一段,警察来查的时候都纳闷呢!” 老板继续说着:“不过那天不是我看店,是我店里的小伙计,出事之后小伙计也辞职不干了,说是害怕还有类似的暴力事件发生,这两天搞得我也焦头烂额的。” 姜雾眠和周绪延对视一眼,果然有问题。 他们本以为是监控死角,没想到那些人反应那么快,案发当晚就把监控删掉了。 “老板,我看外面停着一辆小客货,那是您的车吗?有装行车记录仪吗?”周绪延突然问。 老板一愣:“啊对,那辆小货车就是我的。” 周绪延:“案发时车停在哪?” “就一直停在这儿啊!”老板指着餐车旁的停车位,“那天晚上我闺女放学,我还开车去接她来着,回来大概九点四十……” 姜雾眠望向周绪延,心跳加速,这个时间,正是案发后不久! “行车记录仪的视频还在吗?”她急切地问。 老板挠挠头:“应该还在内存卡里,没人动过。” 十分钟后,三人围在便利店的电脑前,看着周绪延操作播放视频。 “拍 到了!“姜雾眠指着屏幕说道。 模糊的画面中,五个醉汉围住两个女孩。 一个中年男人拽着小柳的头发往餐车后拖,其余四人拦住想帮忙的路人。 这时,一个穿外卖制服的年轻人冲过来,与醉汉们扭打在一起…… 最关键的一段出现了,钱华先是退出厮打,然后又出现在画面里,只见寒光闪过,他拿着一把刀过来。 钱华叫嚣着“老子弄死你们”朝着李小强挥过去,没想到李小强徒手夺刀,手臂被划伤,当他再次扑来时,李小强本能地挥刀…… “这就是正当防卫吧?”姜雾眠激动,忍不住扯住周绪延的衣袖摇晃着,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求知欲的望着他。 没见过这样子的她,周绪延有一瞬间的晃神,定了定,他开口道:“恩,钱华持刀威胁在先,而且一直在攻击,确实是正当防卫无疑。” 说罢,他将视频备份。 一旁的姜雾眠若有所思道:“奇怪,这么明显的证据,警方怎么会漏掉?” 便利店老板恍然道:“哎呀我都给忘了,警察来了两三回了,只是那几天我的车都没停着边,我也没想到这个问题。” 姜雾眠道:“大概是定数吧,不过好在现在能拿到,就可以帮到他了。” 导出完毕后,周绪延拿起u盘,顺手把刚刚立在一旁的手机拿起来。 原来他刚刚在拷贝这些视频的时候,就把过程留存下来了,包括最开始问话的时候,也开了录音。 他收起手机,向便利店老板解释之后,又说:“到时候还希望您可以去庭上作证。” 便利店老板笑了两声说:“行没问题,你是那个外卖员的律师吗,真的好细心啊,还能来现场跑一趟,现在很多人都没这个耐心了吧。” 周绪延点了点头:“是的,我是他的辩护律师,您记一下我电话,我也留您一个号码,有事您随时联系,若是需要您出庭的情况,我会提前联系您。” “行。”老板爽朗的互换了号码。 姜雾眠在旁边看着,视线一直落在周绪延身上。 她忽然很期待看到周绪延在法庭上为李小强辩护的样子,这个冷静自持的周律师,在捍卫正义时该会有多耀眼? * 上了车,周绪延将车子开出车库,姜雾眠看着街景越来越陌生,不由得看向周绪延。 “这不是回去的路,我们去哪里?” 周绪延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带笑:“去法院。” 他又道:“你以为呢?” “……”姜雾眠默不作声,她哪知道。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安全带,目光飘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后知后觉的开始回味。 去法院。 她当然知道周绪延说的是正经事,但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拐弯。 “你以为呢?” 他的嗓音低沉,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带着某种隐秘的暗示。 姜雾眠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 她以为? 她以为…… 他是不是要带她去什么别的地方? 比如……酒店? 或者……他的另一套房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的心跳就猛地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安全带。 要是他真的想怎样…… 她咬住下唇,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 他忽然踩下刹车,俯身过来,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晦暗不明…… 他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车窗上,呼吸灼热地逼近,薄唇贴着她的耳垂低哑地问:“你以为我要带你去哪里?” 她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膝盖悄悄并紧。 如果他真的…… 第69章 会先亲哪里? 是像那天晚上一样握住她的脚踝,还是直接掐着她的腰抵在车窗上? 他的手掌那么大,一只手就能把她的手腕扣住,另一只手…… 停! 姜雾眠猛地咬住下唇,这个念头让她心跳陡然加快,连带着呼吸都微微发颤,脸颊烫得几乎能煎鸡蛋。 她偷偷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周绪延,见他神色如常地开着车,丝毫没察觉她的胡思乱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要是他真的怎样,她大概……求之不得吧。 毕竟跟着周欲晚学了那么多的“知识”,到最后都是要用的吧。 不然,束之高阁,总归意兴阑珊。 周绪延余光扫到她通红的耳根,忽然开口:“不舒服吗?” 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 姜雾眠:“……” 她不敢抬头,生怕被他看出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膝盖,假装对裙摆上的褶皱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完了,她怎么这么不争气…… 她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小声嘀咕:“……去法院就去法院,突然笑什么……” “没什么。”周绪延状似认真开车模样,唇角的弧度却更深了。 车内陷入一阵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她有点不舒服,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胸腔中的灼热正烧着她,让她不容忽视。 姜雾眠咬了咬下唇,决定换个话题:“诉讼费大概要多少?” “十五万标的的话,大概三千多。”周绪延专业地回答,“胜诉后可以由被告承担。” “哦……”姜雾眠点点头,“那还挺好的。”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脸还红的厉害,怕被他看出异样,只好转头看向窗外。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周绪延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喉结微微滚动。 “中午的粉好吃吗?”他突然问道。 姜雾眠愣了一下:“还不错,就是有点辣。你呢?” “一般。” 事实上,他根本没尝出味道。 姜雾眠脑袋一转,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说要去吃,所以才去的吧?” 周绪延:“……” 他沉默。 怎么,被她说中了吗? 哈,看她扳回来这局。 姜雾眠唇角笑意加深,故意拖长了语调:“周律师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第40章 周绪延的耳尖瞬间红了。 他握紧方向盘,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我……专心开车。” 姜雾眠抿嘴偷笑,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法院很快就到了。 周绪延停好车,两人一起走向诉讼服务中心。 递交材料的过程很顺利,缴费之后就立案成功了,只等着后面分配法官等待开庭。 工作人员还告诉他们,中途若是有什么其他事项,会实时进行通知联系,让他们保持联系通畅。 走出法院时,夕阳已经西斜。 “接下来去哪?”周绪延问。 姜雾眠想了想:“回工作室吧,松晞然还在等我看剪辑效果。” 周绪延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好。” 姜雾眠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眨了眨眼:“或者……你想去别的地方?” “没有。”周绪延拉开车门,“上车吧。”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比来时沉闷太多了,姜雾眠一下就能感受到周绪延的情绪。 姜雾眠偷偷观察着周绪延的侧脸,福至心灵道:“周律师,你该不会真的在吃醋吧?” 周绪延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别胡说。” 姜雾眠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亮晶晶的:“因为松晞然?” “没有。”周绪延的声音硬邦邦的。 姜雾眠忍不住轻笑出声,声音轻软,“那,为什么,周律师你的耳朵那么红?” 周绪延:“……” 他保持沉默。 姜雾眠却不肯放过他,凑近了一点:“周绪延,你耳朵红是不是因为我?” 这个问题像一颗炸弹,在车内轰然炸开。 周绪延的呼吸一滞,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因为她吗? 当然是因为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从他捏住她软嫩的脸颊,或许是她第一次系领结时指尖的划过,又或许是更早,在那 个不可言说的梦境里…… 但他不能说。 至少现在不能说。 他还有太多不确定,太多责任,太多…… 顾虑。 “到了。”周绪延将车停在宁阳广场,声音沙哑,“你先上去吧,我还有事。” 姜雾眠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慢慢坐直身体,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安全带:“哦,好。” 解开安全带,她推开车门:“谢谢你今天陪我去法院。” 周绪延点点头,没有看她。 姜雾眠站在路边,看着周绪延的车驶离,胸口闷得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大楼。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姜雾眠不断回想着车里的对话。 她是不是太冒进了? 会不会他因此而又退缩回去了? 想到这里,姜雾眠的眼眶微微发热。 叮—— 电梯门打开,她调整好表情,走向工作室。 * 姜雾眠回到工作室时,松晞然正坐在剪辑室里,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思索。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脸上的阴郁瞬间被灿烂的笑容取代:“姜老板,你回来啦!” “嗯,久等了。”姜雾眠走到他身边,低头看向屏幕,“有什么问题吗?” 松晞然转动椅子,仰头看她,虎牙若隐若现:“就是这段转场,我觉得可以再加点效果,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画面随之变化,原本平淡的转场瞬间多了几分电影感。 姜雾眠配合的惊叹:“好厉害!你怎么想到的?” 松晞然得意地挑眉:“天赋异禀?” 姜雾眠被他逗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松晞然看着她笑,眼神柔软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姜老板和周律师……结婚多久了?” 姜雾眠正在检查视频,随口答道:“没多久。” “哦……”松晞然拖长了音调,指尖在鼠标上轻轻摩挲,“你们看起来……不太像夫妻。” 姜雾眠的手指顿了一下。 不像夫妻? 她忽然想起周绪延早上那句“你自己决定,不用问我”,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不舒服。 他们确实…… 不太像寻常夫妻那样亲密。 “我们比较……相敬如宾。”她轻声说,自己都没察觉语气里的失落。 松晞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眸光微闪,忽然凑近了一些:“姜老板,你喜欢他吗?” 姜雾眠猛地抬头,对上松晞然直白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 “我……”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喜欢吗? 当然喜欢。 可是……周绪延呢?他喜欢她吗? 她的沉默让松晞然的眼神暗了暗,但他很快又笑起来,语气轻松:“我随便问问,姜老板别紧张。” 他转回电脑前,若无其事地继续剪辑,仿佛刚才的问题只是随口一提。 姜雾眠悄悄松了口气,可心里却乱成一团。 连松晞然都看出来她和周绪延的不对劲了吗? 原来,真的一切都是她想太多,周绪延对他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所以才会在她鼓起很大的勇气问出那句,“在吃醋吗”周绪延才会不想回答。 姜雾眠的小脸满是郁色,坐在剪辑室另一张椅子上,兀自发呆。 松晞然的目光从屏幕悄悄移到姜雾眠脸上。 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无意识地抿着,整个人像朵蔫了的小茉莉。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了一秒。 原来她也会为情所困。 松晞然胸口因此而泛起一阵酸涩的疼。 他见过她刺绣时专注的侧脸,见过她摆摊时明亮的笑容,见过她面对继母时倔强的背影。 却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男人。 松晞然突然很想笑。 笑自己像个可悲的旁观者,明明早就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要问出那个问题。 现在好了,亲眼看见她为别人黯然神伤,简直是在自虐。 他收回视线,强迫自己盯着屏幕。 可余光还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她。 她绞紧的手指,她微微泛红的鼻尖,她咬出齿印的下唇。 第70章 操。 松晞然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他应该幸灾乐祸的,应该趁机说些挑拨的话,应该像个合格的男二那样见缝插针。 可是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只觉得心脏像被小锯子来回磨着,疼得发闷。 “姜老板。”他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沙哑,“要喝果茶吗?我点外卖。” 姜雾眠恍惚地抬头:“啊?” “你上次请我的那家。” 松晞然已经掏出手机,虎牙抵着下唇笑,“礼尚往来。” 他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仿佛刚才那个眼神阴郁的人根本不是他。 只有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着白,泄露了半分情绪。 就这点出息。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 看她难过,比被拒绝还难受。 姜雾眠微微怔了怔,随即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不用了,谢谢。” “好。”松晞然点点头,将手机放回口袋。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姜雾眠似乎察觉到什么,又补充道:“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怕等下喝了会吃不下东西。” “恩好,我知道了,快剪完了。” 松晞然听出姜雾眠语气中的疲惫,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夕阳西斜,姜雾眠把工作室里需要整理的东西都整理的差不多了。 “姜老板,你看这样行吗?”松晞然开口叫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姜雾眠走了过来,凑近屏幕。 松晞然的剪辑技术确实令人惊艳,转场流畅得像一场视觉魔术,配乐与画面的契合度堪称完美。 视频播完时,她忍不住鼓掌:“太厉害了!这效果比我预想的还好十倍!” 松晞然耳尖微红,挠了挠头:“也没那么夸张……” 他低头掩饰上扬的嘴角,声音轻快,“那我发布了?” 说罢他打开网页,登陆平台。 一番操作之后,他将鼠标放在了发布键上,仰起头,忍不住和姜雾眠对视一眼。 “等等。”姜雾眠没有看他,只是凑近屏幕,指了指创作者栏,“把共创带上吧。” 松晞然的手指顿在半空:“共创?” 姜雾眠眉眼弯弯:“就是联合投稿呀,以后我的视频都带上你,毕竟剪辑也是重要的一部分嘛。” 松晞然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他盯着屏幕,努力控制着表情,生怕泄露太多情绪:“好。” 他操作着发布页面,在共创者一栏郑重地输入自己的id。 这一刻,他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酸酸胀胀的,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甜。 他咬了咬下唇,努力压下欣喜,语气故作调侃:“姜老板这是要给我‘名分’啊?” “当然,这是你的劳动成果。”她笑得毫无防备,丝毫没察觉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松晞然笑了笑,点击发布,合上电脑时他说:“对了,五楼新开了家潮 汕牛肉火锅,听说肉质特别鲜……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他歪着头,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就当庆祝视频首秀?” 姜雾眠犹豫了一瞬,还是摇头:“下次吧,今天实在有点累。” 松晞然答得干脆,脸上笑容不减:“好的老板,那你早点回去休息。” 他利落地背上包,笑容灿烂得像没事人一样,“那我就先撤啦,姜老板记得好好吃饭!” 姜雾眠点头:“好,你也是。” 他收拾好设备,临走前还冲姜雾眠挥了挥手,虎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明天见,姜老板。” 姜雾眠也朝他挥手,“明天见。” 门关上的瞬间,松晞然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 他靠在走廊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笨蛋……”他小声骂自己,嘴角却还挂着笑。 而后转身,朝电梯那边走去。 * 姜雾眠锁好工作室的门,走向电梯。 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洒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 周绪延……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赶紧摇摇头。 不能再想了,再想又要难过了。 走出大楼,晚风拂过脸颊,带着初春特有的凉意。 姜雾眠拢了拢外套,向公交站走去。 站台上人不多,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望着车来的方向发呆。 忽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周绪延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上车。”他的声音依旧清冷,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比平时柔和许多。 姜雾眠愣了一秒,心跳陡然加快。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安全带时手指有些发抖:“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忙完了。”周绪延目视前方,喉结微微滚动,“正好看到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偶遇。 但姜雾眠注意到,他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收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周绪延身上特有的气息。 姜雾眠偷偷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闷痛奇迹般地消散了。 “视频,剪好了?”周绪延突然开口。 姜雾眠点头:“嗯,松晞然技术很好,剪得特别棒。” 提到松晞然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周绪延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 “他……”周绪延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挺好。” 姜雾眠抿嘴偷笑。 还说没吃醋? 车子驶入小区,停稳后两人一起上楼。 刚进门,就听见浴室传来周奶奶的抱怨声:“哎哟这小祖宗,别乱动!” 伴随着“哗啦”的水声和狗狗的哼唧声。 “奶奶在给小白洗澡?”姜雾眠放下包,好奇地走向浴室。 周绪延跟在她身后,眉头微蹙:“小心地滑。” 浴室门半开着,周奶奶正手忙脚乱地按着湿漉漉的小狗。 看到两人回来,她如释重负:“你们可算回来了!快来帮我按住它,这毛孩子死活不肯吹毛!” 姜雾眠挽起袖子正要帮忙,小白却突然一个激灵,从周奶奶手中挣脱,“嗖”地窜出了浴室。 “哎呀!”周奶奶惊呼。 湿漉漉的小狗像颗白色炮弹,径直冲向周绪延他们的卧室,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渍。 “我去帮忙。”姜雾眠连忙追过去。 周绪延大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室。 小白正兴奋地在床边打转,见有人来,更是撒欢似的往衣柜方向跑。 “别跑……”姜雾眠伸手去拦,却扑了个空。 小白灵活地钻到衣柜前,用鼻子顶开了没关严的柜门。 下一秒,叠好的被褥“哗啦”一声掉出来,铺了满地。 空气瞬间凝固。 姜雾眠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 而后立刻回头看向周绪延,而周绪延也在看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心中只有一个共同的想法。 完了……被奶奶看到了…… 周奶奶站在门口,目光在地上的被褥和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恍然,最后变成了然于心的心疼。 “你们……”周奶奶的声音有些发抖,“一直分床睡?”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姜雾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谎言被揭穿的尴尬让她脸颊发烫,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周奶奶长叹一口气,弯腰抱起还在撒欢的小白:“我先去给这毛孩子吹毛……你们……唉,先看看怎么做饭吃什么吧。” 她转身离开,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卧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姜雾眠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周绪延略显沉重的气息。 “我先去做饭。”他先开口。 姜雾眠眨眼,点点头,“那我收拾一下房间。” 两人各忙各的去了。 收拾好房间后,姜雾眠走出房间,看到奶奶已经把小狗吹好了,正抱着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电视的声音充斥着客厅,让一切的氛围变得没有那么尴尬。 奶奶看到她走出来,依旧热情的招呼她:“来小雾,过来陪奶奶看电视呢。” 姜雾眠重新扬起笑,乖巧的走过去。 正准备坐下,看到厨房里正在忙活的周绪延,不由得说:“我去给他帮忙。” 周奶奶乐的看到两人同框的画面,自然笑着应允:“去吧去吧。” 姜雾眠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熟练地切菜、翻炒,忽然开口:“周绪延。” “嗯?”他头也不回。 “我……”她攥了攥衣角,鼓起勇气,“我今天和松晞然说,你是我先生。” 第71章 周绪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翻炒锅里的菜,声音平静:“我知道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告诉他吗?” 周绪延关火,转身看她:“为什么?” 姜雾眠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不想他误会。” 周绪延的眸光深了几分:“误会什么?” “我不知道……”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但我想以后也会一起共事,你们之间也会有很多接触的事项……”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你误会。” 她的眸子澄澈光亮,像是能映照到他心底的最深处。 周绪延静静地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 良久,他低声道:“姜雾眠。” “嗯?” “过来。” 姜雾眠不明所以,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 周绪延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微微俯身。 似乎,只要再上前一步,他就能覆上她。 姜雾眠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周绪延的唇上。 他的唇形很好看,薄而分明,此刻微微抿着,透着一丝克制的意味。 唇色是浅淡的粉,在厨房暖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软。 好近。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厨房里食物的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的清香气息。 想亲。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姜雾眠的呼吸就乱了。 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连带着耳膜都嗡嗡作响。 不行。 理智在拉扯她。 万一他只是想说话呢? 万一他只是…… 可他的拇指正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浑身发麻。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唇瓣,温热而潮湿,像是无声的邀请。 姜雾眠的睫毛颤了颤,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若是她现在抬头,几乎就可以…… 她微微仰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中。 他正在一瞬不瞬的,看她。 她的脸像是蒙上了红纱,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的理智。 锅里的炖肉“咕嘟咕嘟”的响着,蒸汽让他的眼镜蒙上一层水雾,把她也藏了进去。 他哑着嗓子,“帮我把眼镜摘掉……” 周绪延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姜雾眠盯着他朗逸的面庞,心跳几乎停滞,指尖微微发颤,抬手轻轻摘下了他的眼镜。 镜片上蒙着的水汽瞬间消散,他的眼眸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深邃、克制,却又暗流涌动。 她屏住呼吸,看着他的脸在暖光下愈发清晰。 他的睫毛微微垂下,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她的唇上。 那一瞬间,姜雾眠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周 绪延……“她轻声唤他的名字,软糯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更像是催化剂,让一切都变得炙热起来。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力道温柔却不容抗拒。 姜雾眠心跳声震耳欲聋,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拇指抵住她下巴的力道。 足够让她无法后退,却又温柔得随时可以挣脱。 这种矛盾的禁锢让她膝盖发软,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半步。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 姜雾眠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长睫轻颤,仿佛在等待什么。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并未到来。 她睁开眼,发现周绪延的眸色更深了,像是压抑着什么。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姜雾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一怔,随即明白他在克制。 他的眼神明明已经泄露了渴望,却还在用理智束缚自己。 她鼓起勇气,微微仰头,让两人的距离更近。 姜雾眠的指尖还捏着他的眼镜,心跳快得发疼。 她仰望着周绪延近在咫尺的脸,从前这双眼眸永远藏在镜片之后,目光清冷疏离,像遥不可及的月光。 而现在,这轮月亮正为她俯身。 自从新婚夜之后,她发觉了自己对周绪延的心思后,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总是找各种理由,将自己那暗恋的小心思掩盖过去,生怕他看出来让他感到困扰。 可现在,他的呼吸烫着她的唇,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 像在克制,又像在引诱。 她忽然有点委屈,他明明也想要,为什么非要她先开口? 如果他亲完就后悔了呢? 如果这只是一时冲动呢? “我知道。”她眸光澄澈,毫不畏惧。 周绪延的呼吸一滞,手指微微收紧。 他的声音带着隐忍的颤抖:“我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关系。” “可我想让它变成这样。”姜雾眠的声音很轻,却坚定。 她的指尖悄悄攀上他的衣领,轻轻拽了一下,“周绪延,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第41章 他的理智似乎在这一刻崩塌。 周绪延的瞳孔骤然收缩,扼住她下巴的手赫然往上,骨节分明的拇指压覆住她一张一合的唇瓣。 “不,不要说。”他说话时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灵魂都在震颤。 她的唇比想象中更温热,潮湿的吐息正缠绕着他的手指,在他指腹下微微颤抖着。 “我就说呢?” 他盯着她泛着水光的唇缝,喉结剧烈滚动。 几乎控制不住地想将手指探进去,搅弄那温软,让晶莹的齿液浸满他的指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后腰就窜上一阵酥麻。 手指也如预想中那样压了进去,堵住了她所有想脱口而出的话。 一瞬间,包裹感自指上传来,湿润温软。 而她正被迫仰着头,乖巧的看着他。 周绪延像被烫到一般,却没移开视线,喉结剧烈滚动,眼眸暗得能滴出墨来。 不,这还不够。 他更想用唇舌取而代之,深深地亲上去,用他的舌顶开她的齿关,然后霸道地探入她的口腔。 与她纠缠,吞食她的津液,让她的呜咽都吞进自己喉间。 他要看看,那时,她是否还这么乖巧。 这个念头让周绪延心头狂跳,胸脯剧烈鼓动。 他努力地咬住唇舌,不让喉间几乎要溢出来的欢愉声发出来让她听到。 不,不行。 外面还有奶奶坐在客厅里,他不能这样。 他不行。 然而,理智如同薄冰,在这股渴望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几乎要被本能攫住时,她的小手却开始慢慢下滑。 从衣领一路滑下来,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喉结,让他忍不住滚动。 然后,扯住了他的领带。 只要她稍稍用力,他的颈间就会传来窒息感。 唔,窒息感。 仿佛真的有窒息感传来,他几乎要被脑海里的这些思绪冲得昏过去。 厨房里,炖肉的香气弥漫开来,锅中的汤汁“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却无人理会。 姜雾眠观察着他的反应,手指只虚虚地扯着领带,并不用力。 他的手还被她含在嘴里,她心底玩心大起。 “唔……” 指节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周绪延瞳孔骤缩,发现她竟用虎牙咬住了自己的指节。 疼痛混合着湿软的触感顺着脊椎炸开,他失控地溢出一声气音,连忙要抽回手指。 但姜雾眠似乎不给他这个机会,咬的更深了。 他本就忍不住,此时更是激烈,喉间溢出阵阵极其忍耐的痛呼,传进姜雾眠的耳中,激得她脊背发颤。 她泄了泄力,转为舌尖轻舔,勾勒着他手指的形状。 周绪延大为震动,眼中满是错愕,像被吓到一般连连把手指从她口中抽出来,踉跄着撞上身后的料理台。 他垂眸望着牵连而出的银丝,指节上沾满了他渴求的、亮晶晶的、她的涎水,在厨房顶灯下泛着暧昧的水光。 他像是被刺激到了,剧烈地喘息着,仿佛要呼吸不过来晕厥过去,眼睛里蒙上了水雾,连眼尾都泛着红。 姜雾眠眼神迷蒙的望着他,周绪延再看不得一眼,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大口喘息着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 他的心跳如鼓擂,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在极力压制着那股即将爆发的渴望。 不能,他不能。 至少身体上,他不能越界。 姜雾眠站在原地,望着周绪延的背影,唇舌间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味道,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让他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有些害怕,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第72章 他对自己,并不无动于衷。 可,为什么,不再有所行动呢? “小雾,阿延,饭好了吗?”周奶奶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不再给她乘胜追击的机会。 姜雾眠猛地后退一步,脸颊烧得通红。 周绪延也慌了一瞬,低头找着眼镜,姜雾眠递给他。 她不知何时已经帮他擦净了水雾。 镜片重新架回鼻梁时,他看见她抿着被捻磨得嫣红的唇,眼睛里还盛着审视的光,仿佛要把他的那些卑劣与丑陋看透。 他不敢看她,转身把火关小,掀开锅盖翻了一下,水汽瞬间蒸腾。 汤底浓郁,并未干涸,火候刚刚好。 周绪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奶奶,好了,马上吃饭。” 他转过身,看向姜雾眠,眼神中已恢复了几分清明,但那份渴望却并未完全消散。 他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吃饭吧。” 姜雾眠点点头,脸颊微红,不敢直视周绪延的眼睛。 他将菜一一盛出来,端了出去。 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向客厅。 饭桌上,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对刚才的小插曲一无所知。 她不停地给两人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小雾太瘦了,阿延你也是,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两人一一应着,只默默吃饭。 偶尔视线对视上,也连忙避开,似乎又开始便得不熟起来。 只有周绪延手指上的齿痕,无声的提醒着两人,已经发生过什么。 吃完了饭,周奶奶欲言又止。 周绪延收拾着碗筷,一眼便看出奶奶的异样,手上活计不停,“有话直说吧,憋在心里你也不舒服。” 周奶奶瞪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是不是你的原因,还给我玩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来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姜雾眠见状不对,起身朝卧室走,“那个,奶奶,我先去洗漱收拾了,明天一早还要赶去人才市场……” 周奶奶态度和善,笑 眯眯的应着:“去吧去吧。” 周奶奶知道这事肯定跟小雾没太大的关系,事情的症结归根结底还在她大孙子身上。 “好了,现在小雾不在这儿,你过来等会刷那个碗,先把事情好好的给我交代清楚。” 周奶奶态度强硬,丝毫不给周绪延找借口的漏洞。 周绪延无奈,继续刷碗,“不耽误说。” “那你说吧。” “……” “没什么一定要说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分床睡的。” 周绪延将刷干净的碗放进沥水篮里,表情不变。 周奶奶疑惑皱眉:“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还分床睡,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 周绪延顺手将厨房的卫生打扫着:“没有,你想多了奶奶,我只是不习惯和人一个床睡,不舒服。” 周奶奶不依不饶:“不习惯?你们不都……难不成完事之后再分开睡?你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周绪延被奶奶粗鄙的歇后语弄得有些失语,叹了口气,“奶奶,总之你尊重我们的睡眠习惯就是了,有些东西不理解并不代表不存在不合理。” 周奶奶将信将疑,见他洗完手出来,只能作罢:“算了,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奶奶本也不想多管,毕竟奶奶也跟不了你们一辈子,你们过成什么样子,也不是奶奶能左右的,不管怎样,你好好对小雾,不要让小雾受委屈,其他的,我都随你们。” 这时姜雾眠也收拾完出来了,本想直接回卧室,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好,走到客厅就听到奶奶说的这番话,听得心底暖暖的,眼眶发热。 姜雾眠站在客厅的一角,不由的说:“奶奶,让您操心了,我们会好好的,这点您不用担心。” 说罢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周绪延,朝他笑了笑,“你说是吧,绪延。” 周绪延定定看她一眼,喊他名字喊得越来越顺口了。 他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周奶奶心底宽慰:“你看看你媳妇,多好的姑娘,以后一定不能欺负我孙媳妇儿,要是以后让我知道,我要你好看。” 一席话说罢,三人都笑了,这件事算是翻篇了。 * 周绪延洗完澡出来,提前在外面将头发吹好才进来。 就看到姜雾眠正在书桌前绣东西,认真的模样让人不忍打扰。 听到身后的动静,姜雾眠头也不抬:“收拾完啦?” 周绪延拿出被褥铺在地上,“恩。” 姜雾眠这才收起绣品,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整理好东西后,起身去洗手间洗手。 她再出来的时候,周绪延已经躺了下来,房间里也只剩下床头灯一盏亮着。 她从床尾爬上来,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两人之间像亘了条银河。 相对于两人之间的沉默,另一个虚拟世界里却掀起了龙卷风,只是此时两人都还不知道。 房间里只剩下床头灯投下的暖黄光晕。 不知何时,他伸手将床头灯点灭,室内一片昏暗。 两人呼吸声交错,默契的都不再提起厨房里的交锋。 她本想再进一步,但想到他克制得几乎要忍不住的冲动。 她忍下了。 鱼儿,似乎要上钩了。 这个时候,她这个垂钓者,更应该稳住。 “姜雾眠。”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雾眠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 压下笑意,她轻声应:“嗯?” “我没有躲。”他哑着嗓子,等了一下才说。 “哦。” “我知道了。” 周绪延似乎被噎了一下,一时也没有说话。 “你……” “嗯?” “你想要什么样的关系?”他字句斟酌,声音却听起来很平静。 姜雾眠淡然:“你不是不让我说?” “……”周绪延沉默了。 姜雾眠翻了个身,虚打了个哈欠:“很晚了,我先睡了。” 说罢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果真就要睡去。 周绪延知道她明早还有工作要忙,她说困了,他便不想打扰她。 他也翻了个身,只是胸腔里像是又被塞了一团棉花,鼓鼓囊囊的,胀得他难受。 越是睡不着,越是难捱,他只得强迫自己睡觉。 时间流逝中,疲惫感涌上来,两人呼吸渐缓。 姜雾眠蜷缩在被窝里,几乎要坠入梦乡时,手机突然在枕边震动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点亮手机,屏幕的亮光刺得她眯起眼睛。 听到因为手机震动而翻动身体的周绪延,她忙把手机静音键打开。 操作完后打开微信,是松晞然发来的消息。 【姜老板,你睡了吗,你要是没睡看到我这条消息,快去看看我们的视频,播放量破百万了!】 配图是粉色视频软件的后台数据截图,点赞10万+,评论3千条,粉丝数不到几个小时暴涨20万。 姜雾眠瞬间清醒了。 她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生怕吵醒床下熟睡的周绪延。 她点开粉色视频平台,《小时候》这条视频赫然挂在全站排行榜的首位。 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 她连忙点开评论区,热评第一条是一位央美教授的长评:【针脚藏山河,绣品见人心。她用一针一线绣出了非遗的觉醒,更绣出了文化的呼吸。她的故事不仅是技艺的传承,更是弱势群体用法律捍卫尊严的教科书。】 教授的点评深刻而精准,让姜雾眠心中一惊,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再往下翻,粉丝们的留言如潮水般涌来。 【第一次看刺绣看到泪目,每一针都是故事,原来刺绣可以这么有力量!】(点赞2w) 【从针法就能看出是正宗的苏绣传人!那个柿子树下的配色构图绝了,求开课!】(点赞1.2w) 【up主的手是魔法吧?绣品美得像会呼吸一样!】(点赞9803w) 【小姐姐的声音好温柔,但内容硬核到爆!】 她继续往下翻,一条高赞评论让她指尖发颤。 【连续失眠三个月,看完视频莫名平静了。已下单绣绷,明天开始学针法#非遗治愈计划】(点赞8932) 原来,她真的可以给这个世界上的一些人带来力量和慰藉。 下面的一些评论也让她驻足查看。 【经比对,视频中展示的‘滚针’技法与故宫藏品《xx图》针脚一致,建议申报非遗传承人!】(官方认证账号) 【我是学法律的,视频里提到的流程简直是普法模板!已转发法学院群!】(点赞6700) 姜雾眠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她没想到,自己记录的真实经历,竟能引起如此强烈的共鸣。 第73章 她又点开橙色购物软件,后台消息提示音接连不断。 店铺的订单量早已超出预期,库存被抢购一空,评论区挤满了催促上新的留言。 姜雾眠咬着唇,指尖飞快地编辑公告:【感谢大家的喜爱!新品和定制通道开放日期择日公布,敬请期待~】 发完公告,她放下手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窗外月色如水,她侧头看向地铺上的周绪延。 他背对着她,呼吸均匀,肩胛骨的轮廓在薄被下若隐若现。 睡熟了的他,显得好温顺,像只大狗狗。 这个念头让她心尖发软。 她悄悄伸出手,虚空中描摹 他的背影,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他的温度。 周绪延。 真好。 姜雾眠抱着被子,唇角还带着笑,扛不住睡意,渐渐沉入梦乡。 * 翌日清晨,姜雾眠醒来,看到地铺已经收起来了,周绪延也不在房间。 习惯性的拿过手机。 面部识别自动解锁,锁屏界面上显示微信消息一长串,有周欲晚的,有松晞然的。 姜雾眠打开。 看到周欲晚给自己发了二十多条消息。 打开之后看到她一点多的时候发的是【媳妇儿,我靠,我在直播,有水友知道我经常推你,他们说你视频上全站排行榜了,我还不知道,去看了,真的牛逼】 【这视频是松晞然剪得吧,牛牛牛,把我媳妇的美貌和技术完美的剪出来了,没想到这小孩技术可以啊】 夸了一大堆之后,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又发了几条。 【啊啊啊,媳妇,你上热搜了,我在大眼上看到了你的词条】 【分享链接#非遗苏绣雾里花#】 …… 她半坐起身,打字回复。 【我昨天看到上c站排行了,没想到又上了热搜】 【不过这样也好,能被越多的人看到越好,非遗宣传总需要不留余力】 【我上午要去招聘会,要抓紧把工作室组建起来了,订单量最近很多】 【我去忙啦】 回复完之后又打开松晞然的,还是延续的昨天的话题,只是她那个时候睡着了,就没看,到现在还没有新的消息进来,他应该是还没睡醒。 放下手机,姜雾眠起床洗漱,一点也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流量影响到。 餐桌上,周奶奶正把煎得金黄的糍粑装盘。 “小雾快来!”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阿延说你昨晚忙到半夜,煮了酒酿圆子,还特意给你多打了两个鸡蛋……” 那边周绪延也端着两个小碗过来,一碗放在她面前,里面确实窝了两枚荷包蛋。 “谢谢。”姜雾眠小声道谢。 姜雾眠正小口喝着酒酿圆子,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低头一看,是松晞然发来的消息:【招聘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姜老板,我们怎么安排?】 她迅速回复:【我们直接在招聘会集合吧。】 周奶奶看到她摆弄手机不由得问:“今天很忙吗?” 发完消息,姜雾眠抬头对周奶奶解释道:“恩,奶奶,今天我要去西夏区体育馆参加招聘会,得早点出门。” 周奶奶点点头,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糍粑:“多吃点,路上远着呢。” 一旁的周绪延放下筷子,声音平静:“我送你。” 姜雾眠摇头,很自然的接话:“不用了,我和松晞然一起过去就行,不顺路。” “松晞然是谁啊?”周奶奶好奇地问。 “是我工作室的员工,负责剪辑和运营。”姜雾眠笑着解释。 周奶奶恍然大悟,“哦,这样啊。那你们路上小心。” 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没再多问。 周绪延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沉默地站起身,将自己的碗筷收拾好,放进厨房。 周奶奶回头看他:“吃好了吗,就吃了这么点,饱了吗?” 周绪延从厨房出来,拿起西装外套和公文包,语气冷淡:“饱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路上小心。”姜雾眠松开口中的糍粑,轻声说道,目送他离开。 听到她的回答,周绪延的背影僵硬了一瞬,随后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姜雾眠看着他坚挺的背影,和关上了的门。 嗯……他生气了吗? 怎么还生气啊,不是不承认自己吃醋了吗。 姜雾眠嗤了一声,不再多思,继续吃饭。 姜雾眠吃完早餐,将自己的碗筷洗涮了后,回房间收拾好小型绣具和几件代表作品,装进手提包里。 出门前,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确保自己看起来精神干练。 当她走到楼下时,本想着手机叫车,却意外地,看到了周绪延的车。 嗯?不是早就走了吗? 他靠在车门边,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处理工作消息。 见她出来,他抬眸看了一眼,语气平淡:“上车。” 姜雾眠不动,淡然的问:“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周绪延收起手机,淡淡道:“临时有当事人要去他们公司,在体育馆那边,顺路。” 姜雾眠眨了眨眼,唇角微微上扬:“哦,这样啊,那好巧啊。” 既然他这么说,她便不再僵持,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周绪延启动车子,两人一路无言。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姜雾眠偷偷瞥了一眼周绪延的侧脸。 他的下颌线紧绷,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仿佛刚才的“巧合”真的只是巧合。 但她知道,他不是那种会为“顺路”而浪费时间的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泛起一丝甜意。 车子很快到达西夏区体育馆。招聘会的场地外已经排起了长队,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姜雾眠刚下车,就听到一声清亮的呼唤:“姜老板!” 她转头看去,松晞然正站在路边朝她挥手。 他穿着浅蓝色衬衫,栗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姜雾眠笑着走过去:“你来得真早。” 松晞然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材料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身后的车子,恰好对上了周绪延的视线。 第42章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松晞然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故意凑近姜雾眠,压低声音道:“姜老板,材料我都准备好了,展位也布置好了。” 明明他说的是正事,姜雾眠也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耳根微热。 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鸣笛。 她回头看去,周绪延的车还停在原地,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松晞然,眼神冷得吓人。 姜雾眠愣了一下,连忙对松晞然说道:“我们先进去吧,时间不早了。” 松晞然点点头,故意朝周绪延的方向挥了挥手,笑容挑衅。 周绪延的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手指几乎要将方向盘捏碎。 他想下车,想将姜雾眠拉回自己身边。 想告诉那个笑得碍眼的年轻人。 她是他的妻子。 可最终,他只是踩下油门,车子猛地蹿了出去。 后视镜里,姜雾眠和松晞然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周绪延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闷得发疼。 他扯开领带,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而,脑海里全是松晞然靠近姜雾眠的画面,还有她对着他笑的样子。 嫉妒像毒蛇一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猛地打转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 他靠在座椅上,闭了闭眼,平复着呼吸。 姜雾眠。 这三个字像烙印一般刻在他的心上。 她乖巧的跟在那个少年身旁,两人一起消失在他视线中的那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脏里疯狂发酵反应。 让他压制不住的。 肆意生长的。 占有欲。 “叮铃叮铃”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拿起手机,显示沈时,他接起,声音哑的不行:“喂?” “老大,你人去哪了,不是说好了早上七点的时候过来律所吗?当事人都在这儿等你了,你还没来,怎么回事,你以前从来不迟到的……” 沈时的声音还在叽叽喳喳,他开了扩音,放在了置架上,发动车子。 直到沈时说完了,他才回道:“五分钟,路上遇到点事。” 沈时:“好吧,你路上慢点,我已经稳住当事人了。” * 姜雾眠和松晞然两人拿着大大小小的宣传立牌等东西走进体育馆。 第74章 招聘会现场人头攒动,各家企业的展位前都排起了长队。 他们的展位在非遗文化区,松晞然已经挂好了“雾里花苏绣工作室”的横幅,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招聘简章和姜雾眠的绣品样本。 “姜老板,你看这样行吗?”松晞然指着展 位,眼睛亮晶晶的,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狗。 姜雾眠环顾一圈,他们这个展位虽然很小,但在松晞然的布置之下显得精致温馨。 “很好,辛苦你了。”她微微一笑,目光柔和。 松晞然挠了挠头,虎牙若隐若现:“不辛苦,这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 招聘会正式开始后,应聘者陆续进场,各个展位前都很快排起了长队。 他们这儿也引来了很多人。 有些人像是直奔目标似得,朝他们这个摊子走过来。 也有许多人被姜雾眠的绣品吸引,更有不少人是看了热搜后专程赶来。 “请问,你们还招收学徒吗?”一位戴着眼镜的女生怯生生地问。 姜雾眠温和地点头:“当然,我们正在招聘绣娘和学徒,只要对苏绣有兴趣,都可以报名。” 女生眼睛一亮:“我看过您的视频,特别喜欢!我妈妈以前也是绣娘,可惜后来……”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姜雾眠了然,轻轻握住她的手:“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我们工作室试试。” 女生激动地连连点头,眼眶微微发红。 一旁的松晞然迅速递上报名表,动作娴熟得像排练过无数次。 姜雾眠悄悄看了他一眼,心中感慨。 这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似乎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需求,默契得令人惊讶。 * 招聘会现场人声鼎沸,雾里花工作室的展位前排起长队,与其他冷清的展位形成鲜明对比。 松晞然忙着分发报名表,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时不时偷瞄一眼正在观看应聘者展示苏绣技法的姜雾眠。 阳光透过体育馆的玻璃顶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招聘会非遗文化区的角落,钱小虎站在自己的东阳木雕展位后,眼神阴郁地盯着这一幕。 他的展位前门可罗雀,偶尔有人驻足,也只是匆匆扫一眼就离开,搞得他手里的木雕都刻不下去了。 “凭什么?”钱小虎咬牙切齿地捏紧拳头,“一个刚成立的小工作室,凭什么这么受欢迎?” 一个多小时了,他这连个问询的人都没有,而那个姜雾眠的展位前,队伍都快排到厕所去了。 还有几个举着手机的像是在直播的网红,正对着姜雾眠的绣品疯狂拍拍拍,嘴里还念念有词。 “肯定是雇的托儿。”钱小虎啐了一口,摸出手机偷拍下排队场景。 镜头里,姜雾眠正低头给一个女生演示针法,她身边那个栗色卷发的年轻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钱小虎点开了匿名举报通道。 【主办方领导您好,我要举报b区23号展位雇佣群众演员制造虚假人气,严重破坏招聘会秩序……】 打完这行字,他特意附上刚拍的照片。 他看着自己编辑的讯息,拇指在发送键上悬了半天,纠结了一下,想着自己真的要做这么绝吗,要是假的怎么办。 算了,整个非遗区都没几个人,而且他之前也参加过几次招聘会,也有苏绣刺绣的展位,从来没有出现过排队的情形,这个什么雾里花的工作室展位上人那么多,不是托是什么?! 钱小虎最终还是点击了发送。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他阴恻恻地笑了,混入人群朝姜雾眠的展位走去。 “请大家排好队,简历可以先交给这位松先生……”姜雾眠将又一摞报名表放进文件筐,腕间的茉莉花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应聘,更没想到有人是带着绣绷直接来拜师的。 “让一让,让一让!”人群忽然出现一阵骚动。 松晞然正低头整理着报名表,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 他抬头一看,几名挂着工作证的主办方人员正朝他们的展位走来,脸色严肃。 三个戴着工作牌的男人拨开人群,为首的黑脸大汉敲了敲展台:“我们接到举报,怀疑你们雇佣人员虚假排队,扰乱招聘会秩序。请立即停止招聘活动,配合调查。” 姜雾眠一愣,还没开口,周围的应聘者先炸开了锅。 “什么托儿?我们都是看了热搜专程来的!” “就是,我早上五点就起床赶过来了!” “你们主办方怎么回事,连热搜都不看吗?” 其中一人态度生硬,对周围声音选择性屏蔽,“你们谁是雾里花工作室的负责人?不要煽动起哄,先配合调查。” 松晞然脸色骤变,也要上前理论,姜雾眠轻轻按住他的手臂,自己站了起来。 “您好,我是负责人姜雾眠。”她声音清亮,不卑不亢,“我们绝没有雇佣任何人,这些应聘者都是自发前来的。” “是吗?”工作人员环顾四周,指着周围冷清的展位,“那怎么解释整个非遗区只有你们这里人满为患?” 周围几个展位的负责人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附和。 “我早说不对劲!哪有人排队那么久就为学绣花的?” “就是,现在这些小年轻,为了红什么手段都用。” “一看就不对劲吧,那几个举着相机拍的不是他们自己人吗?” 松晞然“腾”地站起来,把空白的报名表“啪”地拍在桌上:“说话要讲证据!我们……” 姜雾眠按住他发抖的手腕,转向工作人员,“请问举报依据是什么?” 黑脸男冷哼:“正常展位能有这排场?你看看整个非遗区,全部加起来都没你这儿人多,就连那边大厂区域的,还没排队这么凶呢,我们也是收到举报,过来先调查的。” 他指着望不到头的队伍,“这些人是真来应聘的?” 队伍最前头的眼镜女生举起手机,大声解释着:“我们是看了热搜专门来的!现在#非遗苏绣雾里花#都冲到热搜第三了!” 她调出页面,随着她手指的滑动,好几家官媒的转发赫然在列。 钱小虎躲在人群最后,幸灾乐祸地嗤笑,他故意提高嗓门喊道:“说不定热搜也是买的呢!” 松晞然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钱小虎正得意,突然被一道大力拽到前排。 “是你举报的?”松晞然揪着他衣领,小虎牙闪着寒光。 垂眼看到这人胸前的名牌,冷声道:“东阳木雕的钱师傅?” 现场瞬间安静。 钱小虎涨红了脸挣扎:“胡说什么!我、我只是过来看热闹的,你是狗吗,逮到人就咬?!” 松晞然也急了:“说我是狗?那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说不是你举报的,为什么就你叫的最欢?!别以为你混在人群里我们看不见听不见,你有本事打开手机给我们看看。” 钱小虎不信他还真能把自己怎么着,脸一横:“自己做亏心事还不让人说了,我就说怎么了,你们证明自己没雇托儿啊,凭什么拽着我要我证明我没举报?现场人人都有可能举报,凭啥就赖我?!” “你——!”松晞然愤然,扯住他衣领的手又紧了紧,但却拿他没一点办法。 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惊呼,“大家快上大眼软件上看看,央妈转发雾里花视频了!” 这声惊呼后,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齐刷刷低头看手机。 央视文艺官博刚转发雾里花视频,配文【指尖上的中国:90后非遗传承人的守正创新】。 姜雾眠也从包里拿出手机,展现给三位工作人员:“几位请看,#非遗苏绣雾里花#现在是热搜第三,央视新闻、人民日报等官媒都转发了我们的视频。这些应聘者大多是看到热搜后专程赶来的,不是我们请的,还请查明事实,撤销不实举报。” 站在姜雾眠旁边的一位戴眼镜的女生也举起手机:“我就是看了官博的推荐视频才来的!雾里花老师的刺绣技法绝对是正宗的苏绣传承!” “我也是!”一个扎马尾的姑娘激动地说,“视频里雾里花老师讲如何用法律维权那段太感人了,看到通告上说雾里花今天在这边参加招聘会,我连夜买了火车票专门赶来的!” 人群开始骚动,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手机,屏幕上清一色显示着姜雾眠的热搜话题。 当场被打脸,工作人员脸色变了又变。 为首的人到底是经验丰富一些,脸色稍稍缓和,主动和姜雾眠道歉。 “很抱歉,虽然举报不实,但是我们也是为了 维护会场的秩序,还请您理解,毕竟像您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少见也太不同寻常了,有人怀疑也是基于合理猜测,您说是不是?” 第75章 姜雾眠笑了笑,指尖轻轻抚过展台上的绣品,“理解?当然理解。就像我理解苏绣为什么能传承两千年,因为真的东西,经得起任何质疑。” 她转向为首那人:“现在可以证明我们的清白了吗?” 为首的人尴尬地咳嗽两声:“抱歉,是我们工作疏忽,祝你们招聘顺利。” 说完便带着工作人员匆匆离开。 周围展位的负责人面面相觑,也都灰溜溜地回到各自位置。 几人离开后,姜雾眠转向钱小虎的方向,松晞然已经松开了他,他正一脸烦躁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襟。 两人交锋中,他口袋里的木雕不小心掉落了出来,现场混乱,他还没看到。 姜雾眠视线落在那个木雕上,走过去,捡了起来。 钱小虎疑惑的看着她,姜雾眠冲他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通透见底:“东阳浮雕的‘叠雕’技法?” 她指尖抚过层层镂空的木纹,“能雕七层以上的老师傅可不多了。” 钱小虎愣住了,这女人居然识货? 姜雾眠转身对人群朗声道:“各位,钱师傅的木雕才是真正的非遗瑰宝。东阳木雕始于唐代,乾隆年间就有‘雕花之乡’美誉……” 她如数家珍地说起钱小虎的“深镂空雕”技艺,眼睛亮得像星星。 “各位,其实我们非遗区每个展位都值得关注,就像我手中的这个东阳木雕。”她指向钱小虎的展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钱小虎,他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姜雾眠竟然在为他宣传? “各位,传统技艺本就是一脉相承,无论是苏绣还是剪纸,都是我们文化的瑰宝。” 姜雾眠继续道,声音温柔却有力,“苏绣、木雕、剪纸、陶艺……每一样都凝聚着祖先的智慧。希望大家能多看看其他展位,让所有传统技艺都能薪火相传。” 她这番话说得诚恳真挚,现场备受感动,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她又转向一位刚刚挤在人群中奚落过她的剪纸艺人,“您的作品我也看过,剪‘福’字的技法特别精妙。” 这番话说得落落大方,那人羞愧得无地自容。 还有不少人开始向钱小虎的展位移动,好奇地打量他的木雕作品。 钱小虎也跟着回去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展位后,看着突然多起来的参观者,又看看远处对他微笑的姜雾眠,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又闷又胀。 有个老者捧着木雕连连惊叹:“这刀工!年轻人,留个联系方式?” 钱小虎连忙弯腰以示敬意,一旁有好几个应聘者拿起报名表填写。 “我们就是刚刚听到那个雾里花的老板讲了东阳木雕的历史,自己又查了一下资料,发现真的很有文化底蕴,而且我家里祖上也是做木材生意的,我们就想着也来学习一番。” “我本来就是来蹭一波热度的,本来是个小up主,平时在c站上发点雕刻视频,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招我过来,我会的挺多的,也想尝试一下新的风格。” 几人一番话说出来,让钱小虎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干笑着跟他们寒暄。 * 招聘会进行到中午时,姜雾眠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松晞然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瓶润喉糖,递到她手中。 “姜老板,休息一下吧,我来应付一会儿。”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 姜雾眠感激地接过,含了一颗在嘴里,清凉的薄荷味瞬间缓解了喉咙的不适。 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松晞然游刃有余地应对前来咨询的人群。 他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虎牙显得格外可爱,让人不自觉地放下戒备。 这样的他,与昨晚那个眼神阴郁的男孩判若两人。 姜雾眠垂下眼眸,思绪飘远。 她想起早上很小的一件事。 在松晞然靠近她说话的时候,周绪延的车忽然鸣笛。 不可能是不小心按到的吧,想到周绪延会因为自己而有情绪波动,姜雾眠心口一甜。 “姜、姜老师,刚才真是对不住……”那位剪纸艺人红着脸走过来,打断了姜雾眠的思绪。 她闻言抬头一笑:“没事的,市场竞争很正常。” “要不……我请您吃个饭?就当赔罪。”他搓着手,眼神飘忽。 松晞然立刻警觉地站到姜雾眠身侧,却被她轻轻按住手臂:“谢谢好意,我们已经点过外卖了。” “好吧,那真是遗憾,那我能加您个联系方式吗?我们同为传统技艺传承,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合作……” 姜雾眠大方得体的拿出手机,翻到微信二维码,“那就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剪纸艺人怔了怔,眼眶突然有些发红。 最终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以后有机会合作。 “姜老板就是太善良了。”人走后,松晞然小声嘀咕。 见人走了,另一边钱小虎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走向正在收拾资料的姜雾眠。 他声音发颤,“姜……姜老师,能借一步说话吗?” 松晞然警惕地挡在姜雾眠前面:“你想干什么?” 姜雾眠拍拍松晞然的肩:“没事,你去帮我把这些报名表整理一下。” 松晞然无奈叹气,只好点点头,但视线还是紧随着姜雾眠。 她对钱小虎点点头,“我们去那边说吧。” 两人走到一根立柱旁,钱小虎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那个举报……是我发的。我、我就是嫉妒你这里人那么多……” 姜雾眠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错了!”钱小虎突然深深鞠躬,“你不但没记恨,还帮我宣传……我、我请你吃午饭赔罪行吗?” 姜雾眠轻笑出声,怎么又一个请吃饭的,“钱老师,不必这样,同行之间本就应该互相扶持。” 钱小虎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他嘴唇颤抖着,突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嘈杂的会场里格外刺耳。 松晞然立刻冲过来,却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怎么了?”松晞然不解的问道。 姜雾眠显然也被吓到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在跟我道歉。” 松晞然早先就怀疑就是钱小虎举报的,现在他这个样子,明显是自己承认了他举报的事实,松晞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明明就是你举报的我们,我们还没找你要说法呢,你还哭上了,整的好像我们怎么着你似得。” 钱小虎没想到松晞然会过来,尴尬的止住哭,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没有没有,都是我的错,我有愧于师父当年的教诲,给他丢人了。” 姜雾眠温柔的笑道:“以后把匠人精神时刻放心中,踏踏实实做事,坦坦荡荡做人,而且——” “你的技艺,完全没有辜负你师父的教导啊。” 钱小虎大受震撼,心中如擂鼓响动,心脏突然像被一柄雕刀劈开,那些积压多年的木屑般的怨气簌簌落下。 原来师父说的“木性通人性”是这个意思。 他颤抖的手摸到口袋里半成品的木雕,粗粝的棱角此刻正狠狠硌着掌心,像在嘲笑他这些年的路,到底走偏了多少。 “谢谢,谢谢,真的谢谢你,姜老师。”钱小虎几 乎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一味的重复着谢谢。 姜雾眠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松晞然这个e人比较猛,脸上摆出嫌弃的神色,语气却带着无奈,“哎呀行了行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以后好好干就是了。” 钱小虎笑得讪讪的,“我就是不会说话,刚才还说要请你们吃饭的。” 这次姜雾眠倒是没有拒绝,率性道:“好啊,不过咱们展位上都有很多展品不好出去吃,有家麻辣烫的外卖蛮好吃的,要不要一起试试?” 就这样,一饭泯恩仇,三人愉快的一起吃了一顿麻辣烫,化干戈为玉帛。 最后还交换了联系方式,还约定了下次还有相关的展览一起参加。 下午,招聘会还在继续。 与此同时。 银川某高档酒店的会议室里,到这边出差的陈廊正翻看着助理刚送来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正是姜雾眠最新发布的视频《小时候》。 “这个针法……” 他眯起眼睛,放大画面,“确实是正宗的苏绣技法,而且功底相当扎实。” 助理在一旁低声汇报:“陈老,这个‘雾里花手工刺绣’最近在短视频平台很火,已经上了两次热搜,而且很多官媒都转发推送了,央妈也发了,热度一度达到顶峰。听说她还开了工作室,就在承安律所隔壁。” “承安律所?” 第76章 陈廊手指一顿,“就是那个帮我们处理过版权案的律所?” 助理眼神锐利:“对,就是那个律所。” 陈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哦?这么巧?有意思,有意思。” 第43章 陈廊冷笑一声,关掉视频,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城市景观:“去查查她的底细,我要知道她这手苏绣是跟谁学的。” “是。”助理恭敬地应下,又迟疑道,“那我们要不要和她合作……” 陈廊摆摆手,“急什么?先晾她一阵,年轻人有点成就就容易飘,等她碰了壁,自然会求上门来。” “我们主动,和她主动,就是两码事了。” 助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退出了会议室。 陈廊重新打开视频,看着画面中姜雾眠娴熟的绣工,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么好的苗子,不用就可惜了……” * 招聘会现场。 “姜老板,有位先生想咨询定制绣品的事。”松晞然提醒道。 姜雾眠抬头,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展位前,正仔细端详她的一幅绣品。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她站起身,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男子抬起头,目光锐利:“这幅《小时候》的针法很特别,是独创的吗?” 姜雾眠微微一怔。 这幅绣品是她根据记忆中的妈妈教她的针法创作的,还融入了一些自己的创新。 “是的,我结合了传统的散套针和现代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子就打断了她:“那真是太棒了,我是非遗协会的徐理事,我想和您聊聊入会的事。” 姜雾眠看着徐理事递来的名片,上面烫金的“非遗协会理事”几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礼貌地接过,指尖轻轻摩挲着名片的边缘,心中涌起一丝欣喜。 这个人她在手机上看到过。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没少看自己专业这方面的讯息,在协会的官方上,她不止一次看到过徐理事出镜。 她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徐理事,久仰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徐理事摆摆手,笑容和蔼:“姜小姐太客气了,你的视频我看了好几遍,针法确实精湛,尤其是《小时候》那幅作品,构图和意境都很打动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所以我才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非遗协会?我们正需要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传承人。” 姜雾眠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这是我的荣幸,不过……我能问问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吗?” 徐理事哈哈一笑,语气轻松:“别紧张,就是定期参加一些文化交流活动,偶尔配合协会做些宣传。当然,最重要的是把你的技艺传承下去。”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协会最近在筹备一个跨界联动的非遗展,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推荐你和你的作品参展。” 松晞然在一旁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插话:“姜老板,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姜雾眠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又转向徐理事:“谢谢您的认可,我会认真考虑的。” 徐理事满意地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邀请函递给她:“这是后天协会交流会的邀请函,希望你能来参加,到时候我们再详谈。” 姜雾眠双手接过,郑重地点头:“一定。” 徐理事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松晞然目送他的背影,兴奋地凑到姜雾眠身边:“姜老板,这可是非遗协会啊!你的努力终于被看到了!” 姜雾眠低头看着手中的邀请函,心中百感交集。 她轻轻抚过烫金的字体,低声道:“是啊,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到来。” 在现实世界中母亲就是非遗协会的副会长,如今,她也通过自己的努力,也要加入非遗协会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她心中有些感慨,母亲教会了她技艺,而如今,她也就只能用过这些绣品才能和母亲有短暂的交流。 松晞然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中一软,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值得的。” 姜雾眠抬头冲他笑了笑,正要说话,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请、请问……你们还招人吗?” 两人转头看去,一个胖乎乎的女生站在展位前,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绣了一半的手帕,脸颊涨得通红。 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我、我叫冯娇娇,很喜欢刺绣……但技术不太好……” 姜雾眠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绣品上,虽然针脚有些凌乱,但配色和构图却别具一格。 她眼前一亮,主动走上前:“娇娇,能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吗?” 冯娇娇受宠若惊,连忙递上手帕,结结巴巴道:“可、可能入不了您的眼……” 姜雾眠接过手帕,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怎么会?你的配色很有灵气,这种大胆的撞色很少有人敢尝试。” 这幅绣品虽然细节上还有很多需要精进的地方,但是她基础铺色的部分非常优秀,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女孩下了很大的苦工,一定练习了很多年付出了很多的努力,基础打得非常好。 而她的工作室,此时恰好最需要的就是基础铺色的绣娘,若是能把冯娇娇招来,那一定会成为他们工作室发展非常巨大的助力。 她抬头看向冯娇娇,眼中满是诚挚,声音热切,“如果你不嫌弃,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工作室,你愿意吗?” 冯娇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的可以吗?我技术真的不好……” 姜雾眠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基础已经非常好了,再说了,技术可以继续练,但灵气是天生的,我最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有想法又有能力的人。” 冯娇娇眼眶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谢、谢谢您!我一定会努力的!” 松晞然在一旁笑眯眯地递上报名表:“欢迎加入雾里花!” 冯娇娇接过表格,手微微发抖,填完后还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生怕写错一个字。 姜雾眠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姜雾眠的声音少有的娇俏,带着少女感,“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大家庭啦。” 冯娇娇用力点头,眼泪终于没忍住,滚落下来。 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 姜雾眠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轻声道:“哭什么呀,这么可爱的宝宝,应该多笑笑。” “呜呜呜,姜老师你不知道,我已经被很多家工作室拒绝了,都说我基础可以,但是他们暂时不需要。” “本来我也不敢过来的,只是站在远处偷偷的 看你们,还是上午的时候,你说的那番话,我才鼓起勇气过来的,我实在是被拒绝太多次了,已经提不起勇气了。” “如果你也拒绝了我,那我以后可能再也拿不起绣针了吧。” 冯娇娇越说越难过,姜雾眠忍不住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没关系的宝宝,你就是最勇敢的人,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做什么事都需要提起一百分的勇气才能跨出那一步,但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好太多啦?” “我都敢开自己的工作室,还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应对那么多的求职者,要跟那么多人说话,要是放在以前,我一定羞红了脸根本不敢和人有接触,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比我更勇敢更厉害的人,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冯娇娇破涕为笑,努力的重重点头,脸颊红扑扑的,像只熟透的苹果。 她松开姜雾眠,看着面前这个长相甜美温婉的女孩,小声道:“姜老师,您真好,像小天使……” 松晞然在一旁打趣:“是吧,我也说吧,姜老板可是出了名的小天使,以后你就知道了。” 姜雾眠被说的不好意思,“你们少拿我开玩笑,我只是没以前那么i了,但不代表这么说我,我能坦然面对,求求了饶了我这个i人吧……” 三人正说笑着,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商业化的微笑:“这位就是姜小姐吧?久仰大名。” 姜雾眠收敛笑意,礼貌地点头:“您好,请问您是?” 男人递上一张名片:“我是刘明,做文化产业的,对您的作品很感兴趣,想谈谈合作。” 姜雾眠接过名片,扫了一眼,上面印着“新锐文化传媒总监”的字样。 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面上不显:“刘总监想怎么合作?” 刘明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笑道:“我们公司最近在筹备一个非遗主题的纪录片,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传承人,想邀请您担任顾问,顺便推广您的作品,当然……如果你愿意把技术专利转让给我们公司,我们也可以提供全方位的资金和平台支持,为您的未来发展增添助力。” 第77章 姜雾眠微微蹙眉,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而且,他上来就说要她转让技术,明摆着是来打她技术主意的。 谁给他的勇气,是觉得她一个新人弄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吗? 要不是在现实中跟着母亲接触过很多这些专门打着合作的旗号行坑蒙拐骗之事,她也不能第一时间就识破这人的伎俩。 她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语气依旧温和:“谢谢您的邀请,不过我们工作室最近档期比较满,可能暂时接不了新项目。” 松晞然察觉到气氛不对,上前一步挡在姜雾眠前面,笑容灿烂却带着疏离:“刘总监,我们今天的招聘会还没结束,如果您有兴趣,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我们改天再详谈。” 刘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他不理会松晞然,直奔姜雾眠:“姜小姐别急着拒绝,报酬方面我们可以再谈。” 姜雾眠把他的名片推了回去,“抱歉,我的绣技是家传的,暂时没有转让的打算。” 刘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年轻人,我都说了别急着拒绝,你要是愿意合作,我可以引荐你加入非遗协会,你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协会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威胁:“没有协会的支持,你这种小工作室能走多远?别以为上了次热搜就了不起了。” 姜雾眠笑了。 她轻轻将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刘总监,您可能还不知道,刚才非遗协会的徐理事亲自来邀请我入会呢。” 她从包里取出烫金邀请函,在刘明眼前晃了晃:“您看,这是后天交流会的邀请函。” 刘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那张邀请函,嘴唇颤抖着:“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姜雾眠歪着头,眼神无辜又乖巧,“徐理事还夸我的《小时候》针法独特呢,对了,您刚才说要引荐我入会?” 松晞然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适时补刀:“刘总监,您该不会连徐理事都不认识吧?” 周围排队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拿出手机对着刘明拍照。 刘明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西装领口都被汗水浸湿了一小片。 “你、你们……”他指着姜雾眠,手指气得发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冷哼一声,“不识抬举!” 姜雾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冷得像冰:“刘总监,我劝您说话注意点,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是你这样子被拍到发到网上……” 她故意没把话说完,但警告意味十足。 刘明猛地后退一步,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他狼狈地扶住旁边的展台,色厉内荏地吼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松晞然一个箭步拦住:“刘总监,您的名片。” 松晞然笑容灿烂地把那张被退回的名片塞进刘明胸前的口袋,还“贴心”地拍了拍:“慢走不送啊~” 刘明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推开松晞然,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没注意脚下,被电线绊了个狗吃屎,假发都摔歪了,露出锃亮的光头。 “噗——”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人举起手机嘀咕道:“这不是陈大师身边的人吗?我好像在陈大师某次聚餐照片上见过这个人。” 有人手快翻出来陈廊微博发过的照片,一比对,“卧槽,还真是他!好像是这边分公司的人?” 害怕被认出来的刘明连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捂着歪掉的假发落荒而逃,身后留下一片嘲笑声。 姜雾眠摇摇头,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冯娇娇眨眨眼:“看到没?这就是不好好做人的下场。” 冯娇娇噗嗤笑出声,小胖手捂住嘴:“姜老师,您太厉害了!” 姜雾眠摇摇头,眉头微蹙:“哪有,是这个人太刻意了,像是在套话,一下就能感觉到不对劲。” 冯娇娇怯生生地问:“会不会是坏人啊?好像有人认识这个人。” 姜雾眠笑了笑,安抚道:“没事,我们小心点就好,不过,说起陈大师,我看他好像名气很大,不过他远在苏州,也不可能关注到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吧。” 松晞然握了握拳,一脸坚定:“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姜老板!” 姜雾眠被他逗笑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好啦,我们继续招聘吧,还有好多人等着呢。” 冯娇娇用力点头,主动站到展位前帮忙接待。 接下来的时间里,姜雾眠全身心投入到招聘中,耐心解答每一个问题,仔细查看每一份简历。 直到下午三点,人流才渐渐减少。 姜雾眠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长舒一口气。 “累了吧?”松晞然递给她一瓶水,在她探究的目光看过来之前,也递给冯娇娇一瓶,自然的毫无偏颇。 他继续说着:“今天收获不错,收到了二十多份简历,还有两个定制订单。” 姜雾眠接过水,小口喝着:“嗯,比预想的要好。” 冯娇娇也很兴奋,“大家都是奔着姜老师来的。” 姜雾眠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大家的功劳,要说视频的话,那更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松晞然帮忙剪得,周绪延更是提供了专业的支撑,vlgo还是周欲晚拍的,热度属于大家。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大部分展位已经开始收拾了。 远处,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拆卸横幅。 “我们也收拾一下吧,早点回去。”姜雾 眠站起身,开始整理桌上的绣品。 松晞然动作麻利地帮忙,冯娇娇帮忙整理报名表,几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收拾完毕。 走出体育馆时,夕阳已经西斜。 姜雾眠站在台阶上,望着天边的晚霞出神。 “姜老板,我送你……”松晞然原本要说送她回去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 “姜老板,我送你、你们回去吧?”松晞然站在她身旁,声音轻柔。 姜雾眠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今天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冯娇娇也说:“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松晞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行,那……明天见,这些东西都先放我车上,明天上班了我拿到工作室去。” “明天见。” “明天见。” 两声道别,松晞然笑着回了,手上拿着各种杂物,朝停车场去。 姜雾眠目送松晞然离开,转身对冯娇娇露出温柔的笑容:“娇娇,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冯娇娇慌忙摆手:“不、不用了姜老师,我自己坐公交就行。” 她低头绞着手指,“不远的,在燕宝花园那边,几站就能到了。” 姜雾眠笑道:“那好吧,那我们也明天见啦。” “明天见,姜、姜老板。”冯娇娇红着脸学着松晞然叫她姜老板,还很不好意思,叫的磕磕蹒蹒的,却满含情谊。 姜雾眠眉眼弯弯,朝她挥手道别。 两人都走了,姜雾眠拿着一堆材料,吃力的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周绪延的电话。 几乎只响了一秒,对方就接起了,仿佛正在玩手机一样。 “喂?”电话那头,周绪延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 姜雾眠抿了抿唇:“我……招聘会结束了,很顺利。” “嗯,我知道。” “你知道?” 周绪延顿了顿,“我刚开完庭路过看到散场的人了。” 姜雾眠的心跳突然加快:“……你也在这边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恩。” 周绪延的声音低了几分,“你……现在在哪?” “刚出体育馆,正准备打车。” “站在原地别动。” “什么?” “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了,姜雾眠愣在原地。 不到两分钟,周绪延的车就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上车。”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姜雾眠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随口一问:“真的是顺路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现在才三点半,正常开庭应该都要很久吧,他怎么结束的这么早。 周绪延目视前方,耳尖微红:“原告同意调解,提前结束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沈时的通话,汽车显示屏上也弹出来通知。 周绪延慌忙的要去挂断,手指不小心碰到快捷键,电话接通了,还是自动扩音的那种。 “喂——老大——!!!你今天是怎么了,开会开到一半人溜了!!!” 周绪延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手指慌乱地戳着屏幕想要挂断,却因为紧张几次都没点中。 第78章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泛起了青筋。 姜雾眠偷偷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这个样子,就像个撒谎被戳穿的小孩子,别扭又可爱。 “沈时。”他突然沉声打断,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案子有新进展,我出来取证。” “沈时他胡闹惯了,你知道的。”这句是跟姜雾眠说的,语气说不上来的没有底气。 电话那头明显被这语气震住了,沈时结结巴巴地应道:“啊……啊?哦!对对对!那个、那个证据很重要!老大你忙!” 通话戛然而止。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周绪延的视线一瞬不瞬地锁在前方,整个人绷得紧紧的,连牙齿都咬紧了。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侧脸上,细小的绒毛泛着金光,却掩不住他红透的耳廓和微微发颤的睫毛。 恰遇红灯,车子停下,周绪延烦躁的抬手微微扯松了一下领带,然后拿起置物架上的水拧开,灌了一大口。 因为喝得急了,有水从他口中流出,顺着下颌线滑向脖颈间,洇湿了一片衬衫领口。 那一块湿痕紧紧的贴在了他修长的脖颈上,显得莫名突兀。 姜雾眠轻轻倒吸了小口气,不自觉的吞咽着变得灼热的空气。 周绪延的呼吸也明显比平时急促,胸口起伏的弧度比往常大了许多。 “那个……”她刚想开口,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 第44章 他金丝眼镜后的眸子闪烁着窘迫的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阳光在他镜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我……” 他的声音有些哑,“是特意来接你的……” 话说到一半又卡住了,他懊恼地别过脸去,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骨节泛白。 这般窘迫的模样,哪还有法庭上那个咄咄逼人的精英律师风范,活像个被当场拆穿谎话的少年郎。 关键是,还说着这么让人心动的话。 姜雾眠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恩,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毫不吝啬的夸奖,让他本就泛红的耳尖,瞬间一路红到了脖颈,像是蒙上了一层红纱。 像是薄醉后的酡红,从耳际蔓延至锁骨,无声的勾引着她,姜雾眠忍不住逗弄他,“周律师,你耳朵又红了。” 果不其然,周绪延狼狈地别过脸,却将修长泛红的脖颈更加展露无遗。 姜雾眠:这不是引诱这是什么?! 绿灯亮起,他发动车子驶入车流。 他不接话,姜雾眠却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车内的气氛也不尴尬,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在静谧中滋长着隐秘的甜意。 * 与此同时。 银川八中某教室,此时正是下午的课间大休息,有些学生趴着在补觉,有的同学三三两两挤在一起说着新听到的八卦。 教室中后排的位置上,徐晴阳的同桌兼闺蜜低着头,百无聊赖的刷着微博。 忽然点进一个词条看了几眼后,满脸震惊但又带着一丝疑惑。 她拿着手机捣了捣徐晴阳的胳膊:“哎,晴阳,热搜上这个博主,怎么那么像你家那个便宜姐姐啊?是她吗,我怎么觉得印象中你姐没这么好看啊?” “啊?什么,让我看看。”徐晴阳猛地抢过闺蜜的手机,三倍速播放着视频,眼睛死死盯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画面里姜雾眠的针尖在绢布上穿梭,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复杂针法行云流水般呈现。 弹幕铺天盖地刷过【神仙手速】【非遗之光】,每条都像针扎在她眼球上。 “就是她……”徐晴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闺蜜凑过来,不敢置信的说:“啊?还真是她啊,我说咋这么熟悉,我以前跟你去你家玩见过她,但这视频里跟我记忆中那个畏畏缩缩的继姐判若两人啊,现在竟然还会苏绣好厉害啊……” 徐晴阳咬牙切齿道:“她哪会什么刺绣?以前在家连针线都没碰过!” 闺蜜凑过来,小声问:“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她这手法看起来挺专业的……” 教室里嘈杂的嬉闹声突然变得刺耳,徐晴阳咬着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 “不可能!”徐晴阳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她连忙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敢打赌,这些视频绝对是摆拍的!她初中毕业就出去混社会,怎么可能突然变成非遗传承人?” 闺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要不要问问你爸?毕竟她现在这么火,万一……” “问他干嘛?”徐晴阳冷笑,“那个老糊涂早就被这贱人灌了迷魂汤,问了也是白问。” 徐晴阳的思绪飘飞,自从吴秀莲因为伪造遗嘱入狱,她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徐畅还整天酗酒,没有妈妈在家收拾东西,家里处处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而视频里姜雾眠的工作室窗明几净,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绣架上,像另一个世界。 徐晴阳脸色发白,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抓住闺蜜的手,“你不是认识很多营销号吗?咱们揭穿她的真面目!” 闺蜜犹豫道:“这……万一搞错了怎么办?” 徐晴阳信誓旦旦:“我用我的人格担保!她要是真会刺绣,我当场把绣绷吃下去!” “而且我还有人证。” 徐晴阳打开微信,飞快划拉着联系人列表,“我们班李婷她妈是之前她打工的那家超市的,可以作证姜雾眠根本不会刺绣。” 原本还有些怀疑的闺蜜听到她如此信誓旦旦的话,顿时正义感上头,义愤填膺道:“非遗怎么混进来这样一个弄虚作假的人,作为新时代青年,我觉得 我们有义务为社会荡涤渣滓。” “谢谢你。”徐晴阳将手机还给闺蜜,声音发颤:“她把我妈害进监狱,自己倒过得风光,我不甘心……” 闺蜜在手机上操作着,“这有什么的,你这段时间过的那么不开心我都看在眼里,交给我,我认识一个营销号专门做网红打假的,最擅长带节奏了。” 十分钟后,#雾里花摆拍#的话题悄然爬上热搜。 几条精心剪辑的“对比视频”被大量转发,配文极具煽动性。 【起底非遗骗子姜某眠:初中辍学如何伪造大师人设】 【非遗圈也沦陷?起底雾里花背后的资本运作】 【十分钟带你看懂“绣娘”如何用替身摆拍】 评论区瞬间涌入大量水军: 【视频里手部特写和全景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指甲形状都不一样!】 【作为从业20年的绣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这种针法没有十年功底根本做不到!】 【建议封杀!利用非遗噱头圈钱的样子真恶心】 【呕!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瓷非遗了?】 【我说怎么突然火了,原来背后有金主爸爸[狗头]】 【律师函警告!坐等反转[吃瓜]】 不明真相的路人也被带了节奏,在下面纷纷评论。 【天!竟然是摆拍的,亏我刚刚还在转发 【我的天,怎么还有人敢借非遗的热度】 【我是专业的,我可以证明,雾里花绝对是作假,这个女孩看起来刚成年吧,这么小年纪,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技术?】 此时雾里花已经在热搜上挂了一天了,眼见着热度马上就要散了,被这一通黑稿,又再次顶上热搜第一,流量直接把当时一个顶流小生的花边新闻都顶掉了。 该顶流小生的公关团队本来急得团团转,各种想办法找人撤热度,没想到被这一波突然而来的热度,他们甚至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热度就这么被压下去了。 此时他们工作室一片喜色,纷纷感谢这个未曾谋面的非遗姑娘。 就在网络舆论一边倒的时候,突然有几个专业账号站出来为姜雾眠发声: 【@苏绣研究所:经技术分析,#雾里花#视频中的针法完全符合苏绣传统技法,不存在替身可能。】 【@非遗保护中心:反对任何无证据的诋毁。年轻传承人更需要鼓励而非打压。】 但这些理性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谩骂中。 【水军多少钱一条?带带我呗】 【研究所收钱了吧?这明显是摆拍】 【保护中心先管管自己吧,上次那个假传承人的事还没完呢】 几个看过姜雾眠直播的老粉试图辩解。 【我亲眼看过她直播刺绣,绝对是真的】 【她讲解的针法细节骗不了人】 【我在夜市现场那边看到过她刺绣,真的非常牛逼,那种震撼远比视频里大,你们这些黑子也不睁眼看看,就乱黑】 立刻遭到围攻黑子的围攻。 第79章 【洗地狗来了】 【祝你以后买到的非遗都是这种假货】 【这么护主,该不会是她小号吧?】 某高校纺织专业的王教授看不过去,发了条长微博分析姜雾眠的针法特点,结果私信瞬间被喷爆。 【您收了多少黑钱?】 【教授?现在的学术界乱的一批,我是不敢随便相信什么教授说的话了】 就连帮忙说过一句话的素人网友都遭殃,有人晒出自己收到的私信:【你全家都是假货】 最恶心的是,有人冒充姜雾眠的粉丝到处引战:【我们雾里花就是牛逼,气死你们这群酸鸡】 这些反串黑进一步激化矛盾,让真正想帮姜雾眠说话的人都不敢发声了,一时间把热度直接顶上了热一。 * 银川市中心的车流中,周绪延的黑色轿车平稳行驶。 姜雾眠低头刷着手机,指尖突然停在热搜榜上。 #雾里花摆拍#的话题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爆”字。 “怎么了?”周绪延余光瞥见她僵直的背影,金丝眼镜后的眸光一沉。 她看到了什么,脸上的情绪是他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过的。 姜雾眠没说话,点开话题。 屏幕上瞬间弹出几十条带着她工作室名字的恶评,像一群毒蜂扑面而来。 她翻开了一圈,也看到了很多为她发声的声音,她心里一暖,那些恶评带来的伤害便被消弭在温暖之中。 很快,他们到了宁阳。 地下车库里,“吱——”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周绪延将车停在专属停车位上,手机里弹出沈时的微信消息,说姜雾眠被黑上热搜了。 再看到她紧盯着手机皱眉的样子,周绪延夺过她的手机顺手锁屏。 “别看这些。” 他声音里的寒意让姜雾眠打了个哆嗦。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着手机边缘发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可是……” “没有可是。”周绪延解开安全带转身,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冰,“这是有组织的网络暴力。” 他指尖轻点屏幕,划出几条评论的账号主页,“这些三无小号,同一时间发布相似内容……” “我看的出来,没关系的,清者自清……”姜雾眠反而笑出来。 话未说完,姜雾眠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松晞然的微信一条接一条跳出来: 【姜老板别看微博!】 【有人在搞我们!】 【你还好吗?需要我过来吗?】 紧接着是周欲晚的语音通话请求,姜雾眠刚接通,听筒里就炸开闺蜜火急火燎的声音:“媳妇儿,怎么回事,只是一上午,怎么风评转的这么快,背后肯定有人在搞你,你想想有没有动谁的蛋糕,十有八九是那个人搞得你。” 姜雾眠欲言又止,她想起下午那场风波,那人似乎是…… 非遗传承人陈廊的人,难道,这事是陈廊那边做的? “我也不确定,我马上回工作室,开场直播吧。”姜雾眠安抚着周欲晚的情绪,告诉她不用担心。 周绪延听她打完电话,也拨通了沈时的号码,“我需要你帮我固定所有侵权证据。” 电话那头的沈时语速飞快:“老大,还用你提醒,我看到有人黑嫂子的时候就已经都固定了。” 周绪延声音温和:“谢谢你,沈时。” 沈时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吓了一跳:“嗐,这有啥的。” 周绪延:“恩,我们已经在等电梯了。” 电梯到达,两人走进去,密闭的空间里寂静无声。 电梯的数字不断滚动,周绪延垂眸看向姜雾眠。 她刚好朝他看来,视线相交的瞬间,她弯唇笑了笑:“我相信你,所以,我没事。” 周绪延的呼吸骤然凝滞,胸腔里那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松开,猛烈地震颤着。 他微微垂着眸,望向她的眸光剧烈地震颤着,喉间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哽住。 她就这样仰着脸,将全部信任毫无保留地捧到他面前。 “姜雾眠……”他哑着嗓子唤她名字,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她的语调莫名轻扬。 周绪延听着,心却如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痛,垂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地蜷缩又松开,指节泛着青白。 他好想抱抱她。 想不顾一切,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挡住那些所有的伤害。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22楼,门缓缓打开。 姜雾眠刚要迈步,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拽住。 她惊愕回头,正对 上男人深邃的眼眸。 “周律——”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被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周绪延的双臂像铁箍般死死环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声震耳欲聋,隔着衬衫传来惊人的热度。 “周绪延……?”她的声音闷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声音止不住的抖着。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脸深深埋进她散发着茉莉清香的发间,浊重而贪婪的呼吸着。 西装袖口下的手臂肌肉绷紧到发抖,像是要把这两个月以来积压的克制都倾注在这个拥抱里。 电梯门到时自动闭合,骤然上升的失重感让姜雾眠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这个动作却让他收得更紧。 “别动。”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温热的呼吸烫在她耳后,“就一会儿。” 姜雾眠僵在原地。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周绪延身上清冽的檀香混着淡淡的柑橘味扑面而来,西装布料摩擦着她脸颊,触感微凉。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耳畔。 “那些话……”他的声音从胸腔传来,在耳边漾开。 轻轻的,如绒毛般撩弄着她的耳膜,酥麻感激得她浑身发颤。 “一句都不要信。” 本来一直都忍得挺好的,他此话一出,姜雾眠忽然觉得鼻尖一酸,不由得伸手也抱住了他。 她这才发现周绪延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与心疼。 他在心疼她。 她忍不住朝后撤了撤身子,想去看看他的样子。 只见他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散落了几绺,金丝眼镜也有些歪斜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潮湿发红。 “我知道。”她轻声说,想去安抚他,却感觉环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将她重新带入怀中。 周绪延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灼热的呼吸烫得她一颤:“让我再抱抱你。” 像是撒娇的呓语,姜雾眠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电梯停在了27楼,门打开的瞬间,周绪延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狼狈地推了推眼镜。 虽然门外没有人,但他还是别过脸不敢看她,脖颈到耳后红成一片,喉结不住滚动。 电梯门再次合上,他重新按了22楼。 “抱歉,我……”他狼狈地别过脸,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我越界了。” “你的眼镜歪了。”姜雾眠并不接话,只是踮起脚为他扶正眼镜,指尖不小心擦过了他发红的眼尾。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僵住了,她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镜片后的眼睛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 “我没事的。” 错开视线,她轻声说,指尖还停留在他脸侧,“那些话伤不到我。”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周绪延心上,他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哽咽。 他知道自己再多看她一眼就会失控,可他还是不想避开视线。 鬼使神差的,他抬手抚上她脸颊,指尖触到一片湿凉。 “别哭。”他拇指慌乱地抹过她眼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会处理,所有事,你不说了吗,你相信我。” 姜雾眠却哭得更凶了。 她明明知道那些话都是子虚乌有,都是空穴来风,评论区不仅有那些伤人的话,更多的还有鼓励她的,支持她的。 她知道,只需要自己开一场直播,一切流言蜚语都会顷刻化为乌有。 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面对无恶不作的继母,面对恶心的徐畅而狼狈的逃出家门,还有…… 曾经多少次,她都想哭,只是想到以后,以后,再也见不到的爸爸妈妈。 她没有哭过一次。 这一次也一样的,她努力忍下去,只是他一抱她,她就忍不住了。 那些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抓着周绪延的西装前襟,把脸埋进他胸口。 昂贵的面料很快被泪水浸湿,留下一片深色水痕。 周绪延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最终缓缓将手放在她脑后,指尖穿过她柔软的发丝。 第80章 “我在。”他生涩地安抚,“一直都在。” 周绪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着他剧烈地、不容忽视地存在感。 “感受到了吗?” 白衬衫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几乎要灼伤她的掌心,蓬勃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姜雾眠这才从他胸前离开,仰着头看他。 他低头凝视着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瓣,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金丝眼镜后的眸光瞬间暗沉如墨。 他顺应本能。 俯身下去。 * 北京首都机场t3航站楼,陈廊的航班刚刚落地。 助理孙坚捧着平板疾步跟上:“陈老,雾里花那边……” “又上热搜了?”陈廊接过平板,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缝,“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她一个新人,哪来这么大的热度……” 孙坚划动着满屏恶评:“这次不是正向的,有人爆料她技术作假,涉嫌摆拍。” 他点开某大v的解析视频,“您看这段慢放,他们说针脚轨迹不符合……” 陈廊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是个十分专业的人,能看的出来,姜雾眠是有真技术的,不由得替姜雾眠说话:“她的技术,有的就连我都没见过,这些门外汉懂什么就乱说。” 陈廊指着屏幕上这些黑评,愤愤然:“这些人根本不懂装懂!” 孙坚不由的说:“您的技术苦练了几十年才达到这样的水平,在国内,就算是您论前十,也不多匡让吧,网上也有专业的说了,雾里花这个女孩看起来刚成年吧,这么小年纪,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技术?” 陈廊摇了摇头:“不,她没有作假,至少……据我所知,圈里人没有人会她这个技法。” “至少,以技术出山能被看到的人里面,是没有这样技术的。但这个世界毕竟卧虎藏龙,谁知道民间会不会有技艺非常高超的人存在呢?若是有,那真是我苏绣之幸!” 助理孙坚欲言又止:“但舆论已经发酵成这样子,对我们十分有力啊,下午那会让小刘去试探,结果无功而返,那个姜雾眠警觉性很高……” “我们现在只需要等着她被骂到退圈,到时候再以大公司的名义收购她的技术专利什么的……” “你懂什么?!”陈廊拍了拍飞机座椅,“她小小年纪能有这么高的技艺,未来前途不可估量啊。” 陈廊打开手机,准备编辑微博。 孙坚看出他的意思,不由得问:“您要为她说话?!可她若是成长起来,必定是我们的一大劲敌啊!” 陈廊头也不抬,苍劲有力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着:“这样的技术,若是把这女孩逼出圈了,那我要怎么找到她身后的那个高人,我一定要把她身后的高人找出来,虚心求学。” 孙坚知道,陈老的技术已经很多年没有精进了,就算是理论知识已经达到圈内顶峰,可是苏绣是一门需要拿出实绩的技艺,只有用作品说话,才是最大的硬道理。 孙坚不语,静静的看着自家老板发了一条微博。 【@陈廊-苏绣传承人:技艺不会说谎。我以四十年从业经验担保,视频中的针法绝对真实。网络暴力何时休?】 第45章 电梯里。 周绪延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他的眸光染着浓烈的欲求盯着她的唇。 他想吻她。 这个意识让姜雾眠呼吸都乱了,心跳快的仿佛要跳出来。 他的鼻尖越来越近,姜雾眠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 她不敢看,惶惶地闭上眼睛。 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像羽毛轻拂而过,却带着电流般的酥麻。 周绪延的唇比她想象中更柔软,带着微微的凉意,却在她唇瓣相触的瞬间变得滚烫。 他还抓着她的手覆在胸前,亲上去的这个瞬间这双手蓦地紧了紧。 姜雾眠只感觉手下的胸膛如擂鼓一般剧烈地跳动起来,越来越快。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疯狂地撞击着她的掌心。 一下比一下急促,震得她指尖发麻。 他在因为自己情动。 姜雾眠的心似乎也跟随着撞击她掌心的频率一起跳动。 一下比一下急促。 震得她胸腔发麻。 震得她腿发软。 “唔……” 她无意识地轻哼出声,这个声音让周绪延的呼吸陡然粗重。 探进去。 探进去就能搅弄那温软,就能与她纠缠。 就能吞食曾经浸满他指尖的、她的津液,就能把她的呜咽都吞进自己喉间。 这个念头让周绪延心头狂跳,胸脯剧烈鼓动。 原本还带着克制的轻吻就要变得凶狠之时。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22楼的提示音骤然响起。 姜雾眠猛地睁开眼睛,手从他的胸口拿开的瞬间后撤半步,正对上近在咫尺的、周绪延那双还带着暗潮汹涌的眼眸。 他的睫毛浓密纤长,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镜片后的眼睛深邃得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的瞬间,沈时正甩着手上的水珠从对面卫生间走出来。 他随意朝电梯瞥了一眼,顿时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他他他看到了什么?!啊啊啊啊,老大竟然在电梯里和嫂子接吻!!! 被人看到的耻感如海水涨潮涌上大脑,姜雾眠慌不择路地跑出了电梯,脸颊烧得通红,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她的手拉住工作室的门把手,没有打开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跟他们说一声再走,不然放周绪延一个人,他岂不是更尴尬。 姜雾眠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那个,我还要调试直播设备,先回工作室了。” 工作室的门打开又缓缓合上,将周绪延灼热地目光隔绝在外。 他站在原地,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那里还残留着她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茉莉香气。 不够。 远远不够。 他闭了闭眼,后槽牙咬得发酸。 方才那一触即离的亲吻像蜻蜓点水,不仅没能浇灭他心头的燥热,反而让那股渴望烧得更旺。 他还没能尝到她的味道。 没能攫取她柔软的舌。 没能听到她因他而发出的呜咽。 这个该死的电梯,什么时候运行得这么快了?! 还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某人。 某人吱声了:“老大……” 沈时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肩膀一抖一抖的,“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周绪延冷冷扫他一眼,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锐利如刀:“证据都固定好了?” 沈时立刻挺直腰板,一秒切换工作状态:“都存好了!截图、录屏、时间戳,连水军账号的ip溯源都做了交叉验证。” 他说着掏出平板递过来,“这是初步整理的侵权清单,已经可以确认的有七家营销号,十二个水军头子,还有……” 周绪延接过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那些恶毒的评论一条条划过,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起诉状准备好了吗?” “初稿写好了,就等您过目。” “走吧,我去看看。”周绪延抬脚朝律所走,最后视线从她的工作室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走进所里。 * 姜雾眠刚走进工作室,手机就震动起来。 松晞然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她按下接听键,顺手开了扩音。 “姜老板!舆论反转了!”松晞然的声音透着兴奋,“你快看热搜!” 姜雾眠点开微博,热搜第一已经变成了#陈廊为雾里花发声#。 她指尖微颤,点进话题,陈廊那条“技艺不会说谎”的声明赫然置顶。 “我看到了。”她轻声说,指尖一边划过评论区,浏览着。 评论区如潮水般翻涌。 【陈大师都发声了!黑子们脸疼不疼?】 【卧槽连陈廊都下场了,这姑娘什么来头?】 【刚才骂人的现在集体装死?】 【连陈大师都认可的技术,某些人凭什么质疑?】 【雾里花牛逼!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央妈转发过的能是假的?某些人真当审核是摆设】 【陈老四十年的金字招牌,总不会为个新人砸自己招牌】 【只有我注意到小姐姐的手好好看吗】 姜雾眠指尖悬在这些评论上方,胸口泛起细密的暖意。 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正用最朴素的方式守护着传统技艺的纯粹,帮着她。 松晞然的声音继续传来:“会不会太巧了?我们刚上热搜就有人爆摆拍,还发酵得这么快。” 姜雾眠盯着屏幕,眉头微蹙:“是很不对劲,连央媒都转发了,还能这样质疑……” 第81章 “对啊,很多官媒都下场转发的东西,还有一些专业的,他们还能这样肆无忌惮的黑你,真的很不对劲。” 若说这背后无人推手,而是舆论自然发酵,她可没那么天真。 会是陈廊吗? 恰在这时,松晞然的声音再度传来:“下午那个刘总监我就觉得不对劲,我回来之后就查了他的资料,他是陈廊公司银川分公司的人,根本不是他口中所说的什么文化公司的总监。” 姜雾眠呼吸一滞。 她想起招聘会上刘明贪婪的眼神,还有那句“不识抬举”。 刘明是陈廊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两件事离得太近,让她忍不住怀疑。 松晞然顿了顿,语气带着质疑:“现在陈廊又站出来发声,什么意思?贼喊捉贼吗?这老家伙,有这么好心?” 姜雾眠陷入沉默。 松晞然说的不无道理。 她看着热搜上因陈廊发声而反转的舆论,粉丝和路人的评论如潮水般涌来,心中不由深思。 若真是陈廊做的,那他何必多此一举,还帮她澄清? 幕后之人明显对她有深深的敌意和恶意。 但姜雾眠又转念一想,但凡是个有技艺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她的技术。 至少,不是圈内人。 不然不会用“摆拍”这么拙劣的造谣方式。 毕竟,只要她开一场直播,就能轻易粉碎这个谣言。 只是真相终会大白,但网络暴力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要是姜雾眠是个心理承受力弱的人,这无异于一场精神屠杀,足以让她彻底崩溃。 她只是外表看起来温软,实际上却有着超绝钝感力,总会后知后觉,有时候就算是感受到了,难受劲早就过了。 只是,在周绪延面前,她还是忍不住展露了脆弱。 哭过之后,现在再回头看,那些言论对她来说真没什么,难过一下就过去了。 毕竟清者自清。 不过,到底是谁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 姜雾眠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 徐晴阳。 她想起徐晴阳徐晴阳趴在车窗上看自己的阴戾眼神,还有那句用口型说出的“你给我等着”。 不对,若真是徐晴阳做的,她一个高中生,哪来的这么大手段? 忽然,姜雾眠想起来,徐晴阳曾跟徐父吵架时说过的那句话:“我要找我朋友,去我朋友家里住。” 会不会是她找了朋友帮忙? 有了这个思路,姜雾眠正要跟松晞然说挂了电话,然后去找周绪延商量。 这时,工作室的门被敲响。 姜雾眠还没来得及挂掉电话,习惯性地拿着手机去开门。 门外是周绪延。 她笑起来:“我正要去找你呢。” 周绪延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诉状写出来了。” 松晞然元气十足地声音从手机里倾泻而出:“是周律师吗?” 声音入耳,周绪延原本柔和的脸色瞬间暗沉下来,目光落在姜雾眠手中的手机上,镜片后的眸子微微眯起。 松晞然的声音还在继 续:“诉状这么快就出来啦?那可太好了,帮了我们大忙!到时候一并把那些黑子全告了!” 姜雾眠这才意识到电话还没挂。 她正要开口,周绪延已经迈步进来,声音低沉:“一起讨论下。”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抽走她的手机,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带起一阵战栗。 姜雾眠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抿唇忍住笑意,伸手想拿回手机,却被周绪延不着痕迹地避开。 “你怀疑是谁?”他开门见山地问。 姜雾眠敛起嬉笑,表情沉静下来,抿了抿唇:“我怀疑是徐晴阳。但以她的能力,应该做不到这种程度。” 周绪延点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资料:“这是沈时查到的水军账号关联图。” 他修长的手指在纸上轻点,“这些账号虽然分散,但都指向同一个ip段,而这个ip段属于一家叫‘尚娱文化’的公司。” “尚娱文化?”姜雾眠皱眉,“没听说过。” “这是一家专门孵化营销号水军的公司,他们旗下掌控着数以万计的账号,其中就包括这个专门打假的这个营销号。” 周绪延垂眸看了眼还在保持通话的手机,声音冷静得可怕。 姜雾眠看着周绪延表面严肃实则吃醋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电话里的松晞然开口道:“那就是这个徐晴阳买的这个营销号的黑通稿,没跑了,应该是为了报复你吧,姜老板?” 姜雾眠沉默。 她很清楚徐晴阳的动机,徐晴阳从来不是一个好人,和她那个妈妈一样,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欺负原主,如今吴秀莲进监狱了…… 那她,便拥有了足够的动机。 周绪延的目光沉了沉。 片刻,电话里的松晞然问:“那陈廊发声又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巧合。”周绪延推了推眼镜,看向姜雾眠,“我和这个陈廊合作过,他能看得出你的技术是真是假,他发声,大概是出于对技艺的尊重。” 姜雾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我等下开直播吧,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电话那边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松晞然的声音传来:“这个办法好,那我先挂了姜老板。” 电话挂断的瞬间,周绪延紧绷的下颌线微不可察地松了松。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率先动作,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别担心,我帮你。”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指尖在她腕间轻轻摩挲,带着安抚的意味。 姜雾眠的脸颊微微发烫,小声道:“谢谢。” “不用谢。”周绪延的声音低沉,“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的拇指在她手腕内侧轻轻划过,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姜雾眠的心跳陡然加快,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姜雾眠不动了,任由他握着,不由得笑了。 “笑什么?” 他握住她的力道蓦然加大,“和他聊的很开心?” 姜雾眠仰头看他,眨了眨眼:“周律师,你这是……” 话说一半,她换了原本要说下去的话:“我是挺开心的,你不开心?” 话音刚落就被捏住下巴。 周绪延的拇指按在她唇上,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她说不出话。 这个姿势让他袖口朝下滑落了几寸,露出手腕内侧的冷白皮肤,隐隐能看到淡青的血管随着脉搏微微鼓动。 她定定地望着自己,眼底一片澄澈,映衬得他无处可躲。 周绪延别过脸,耳根泛红:“恩。” “我开心是因为……”你,不是他。 话没说完,姜雾眠意识到周绪延说了什么话,愣了一瞬。 他居然承认了? 周绪延声音哑得不像话,“所以别招我。” 姜雾眠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周绪延。”她轻声唤他的名字,声音软糯。 她就招。 周绪延的眸光暗了暗,喉结滚动了一下:“嗯?” “你……你先松开。”姜雾眠耳尖通红,声音细若蚊呐。 周绪延却没有松手,反而微微俯身,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靠近她:“刚才在电梯里……” 他还没亲够。 他没办法说出口。 却还是姜雾眠的呼吸一滞,心跳如擂鼓。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檀香和柑橘的清香,让她头晕目眩。 “抬头。”他低声说,嗓音沙哑,手指转为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姜雾眠知道这可能预示着什么,没有躲开,睫毛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袖。 周绪延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低头。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姜老板,我来跟你一起弄直播——”松晞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人面面相觑,空气瞬间凝固。 松晞然的目光落在两人贴近的距离上,意识到若是自己不来,即将会发生什么……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周绪延直起身,面色如常地松开姜雾眠,声音冷静:“进来不知道敲门?” 松晞然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虎牙死死咬着下唇:“抱歉,打扰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僵硬而狼狈。 姜雾眠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绪延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我去找他聊聊。” 他说完,大步走出工作室。 姜雾眠站在原地,心跳仍未平复。 她轻轻抚过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周绪延的温度。 第82章 而唇上,似乎还萦绕着他灼热的气息。 * 走廊上,周绪延追上松晞然,一把扣住他的肩膀。 “聊聊。”他的声音不容拒绝。 松晞然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满是怒火:“没什么好聊的!” 周绪延的目光沉了沉:“你越界了。” 松晞然冷笑一声:“关你什么事?!” 周绪延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注意你的分寸。” “分寸?”松晞然气得眼眶发红,“真正不懂分寸的是你!” 周绪延的眉头紧锁,声音冰冷:“呵,关你什么事?” 松晞然被噎了一下,他用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只字未变,只是语气和自己的暴躁不同,充满了冷冽。 “我喜欢她,就关我的事。”松晞然气焰不消,挑衅似得,说完转身就要走。 周绪延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声音压得极低:“离她远点。” 松晞然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凭什么?就因为你和她领了证?但你们压根就不是真正的夫妻!” 周绪延的瞳孔骤缩,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你知道什么?” 松晞然吃痛,却倔强地仰着头:“我知道什么?都他妈的是男人,这我还看不出来吗?你们之间根本不像夫妻,哪有夫妻这么生分的?倒是我想问问你,你用了什么手段,骗姜雾眠跟你领了证?” 周绪延的眼神危险地眯起:“你调查她?”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关心她。”松晞然的声音带着委屈,随即反应过来,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所以真的是你骗她领的证?那你们这算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周绪延啊,谢谢你,告诉我,我还有机会。” 周绪延松开手,冷冷道:“不,你没这个机会,她有我就够了。” 松晞然揉了揉被勒红的脖子,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那你有没有问过,她喜不喜欢你?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配不上她。” 周绪延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声音却异常平静:“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凭什么告诉他。 松晞然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是吗?那你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吗?知道她最爱吃什么吗?知道她害怕什么吗?” 周绪延沉默。 颜色?他不知道,但她似乎爱穿素雅的衣服,是白色吧。 吃的?他知道,她爱吃他做的饭。 想到这里,周绪延眉眼不由柔了 些。 但想到她害怕什么,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她没说过。 对于周绪延的沉默,松晞然的笑容扩大,带着几分得意:“呵。” 松晞然的笑声在走廊里回荡,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锐气。 “看吧,你连这些都不了解。”他仰起头,栗色的卷发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而我,可以在她身边陪着,她喜欢什么,她爱吃什么,她最害怕什么,我会一点一点知晓——” “说够了吗?”周绪延打断他的话,扯松领带,镜片后的眸光暗得骇人,“你所谓的了解,就是趁虚而入?” 松晞然不甘示弱:“对,所以你最好别让我抓到这个机会。” 周绪延反而笑了,“你不会有这种机会。” 他抬手整了整被扯歪的领带,好整以暇,最后冷冷扫了松晞然一眼,转身大步走向工作室。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的传来,“这里不需要你,回去吧。” 松晞然站在原地,拳头捏得死紧,眼中满是不甘。 等着吧,早晚。 等姜雾眠厌弃周绪延的那一天,他相信那一天不会很晚,像周绪延这样冷傲寡言的人,她怎么会喜欢他,顶多是一时的好感。 不会太久的。 松晞然如此想着,转身走向电梯间。 * 姜雾眠正在工作室调试直播设备,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周欲晚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媳妇儿!”屏幕里的周欲晚妆容精致,背景是某品牌直播间,“我刚看到热搜了,你没事吧?” 姜雾眠摇摇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没事,正准备开直播澄清呢。” 周欲晚握紧拳头,“就该这样!让那些黑子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对了,我哥呢?他没帮你?” 门被轻轻推开,周绪延走了进来。 姜雾眠抬头看他,不由得想到刚刚没落下的那个吻,耳尖微红:“你回来啦。” 周绪延应:“恩。” 周欲晚听到熟悉的声音,猜到了是周绪延过来了,不由得眯起眼睛,“啧啧啧,你这表情……有情况啊?” “什么情况?”周绪延在,她不好意思说,只好假装整理设备,避开闺蜜探究的目光。 周欲晚正要追问,直播间突然传来工作人员的催促声。 她撇撇嘴:“算了,等我下播再严刑逼供!加油啊媳妇儿!” 视频挂断后,姜雾眠偷偷观察周绪的表情,没什么异常,她长舒一口气。 她打开直播软件,调整好摄像头角度,确保能清晰拍摄到绣绷。 她做着准备工作,探头朝门外看去,迟迟没见松晞然进来,周绪延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 松晞然怎么没跟进来? 姜雾眠随意的问道:“你们聊完了?” 周绪延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 姜雾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们……没吵架吧?” 周绪延抬眼看她,声音平静:“没有。” 姜雾眠松了口气,轻声道:“那就好。” 他不说话,姜雾眠又问:“松晞然呢?” “他有事先走了。” 是吗?松晞然不是专门过来帮她做直播的吗?有事走了? 姜雾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低头继续调试设备。 * 十分钟后,直播正式开始。 姜雾眠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大家好,我是雾里花手工刺绣的姜雾眠。” “关于网上说我‘摆拍’‘技术作假’的言论,我想用事实说话。” 而后,她拿出绣绷和丝线,在镜头前展示,顺便拿起手机,亮出实事时间。 直播间的人数迅速攀升,弹幕如雪花般飘过。 【啊啊啊小姐姐终于开播了!】 【前排!来看神仙绣娘在线打脸!】 【那些说摆拍的黑子呢?出来走两步?】 她的声音轻柔,“今天我想绣一朵茉莉花,用的是苏绣中最传统的‘散套针’,全程直播,欢迎大家监督。” 她的手指灵巧地穿针引线,动作行云流水,针尖在绢布上穿梭,带出细密的针脚。 弹幕瞬间炸开: 【这手速!太绝了!】 【黑子们睁大眼睛看看!】 【每一针都看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作假?】 周绪延站在镜头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幅画,陈列在他面前,令他着迷。 第46章 弹幕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娴熟的技艺震撼。 【这手速,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我眼睛都看花了,她怎么做到的?】 【黑子们脸疼不?这要是摆拍我直播吃键盘!】 直播进行到一半时,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三十万。 热搜榜上,#雾里花直播打脸#等话题迅速攀升。 姜雾眠绣完最后一针,抬起头对着镜头笑了笑:“这就是苏绣的‘散套针’,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弹幕瞬间爆炸。 【小姐姐能教教我吗?】 【这得练多少年才能有这个水平啊?】 【雾里花老师收徒弟吗?】 姜雾眠声音温柔的聊着一些专业的东西,最后说:“苏绣最重要的是耐心,一针一线都要用心。” 周绪延靠在墙边,看着她侃侃而谈的样子,胸口泛起一阵暖意。 这个曾经连跟人对视都会脸红的女孩,如今已经能从容地面对成千上万的观众了。 这时一条弹幕突然引起骚动。 【卧槽!陈廊大师进直播间了!】 【真的假的?那个苏绣泰斗陈廊?】 【陈老发弹幕了!快看!】 姜雾眠也注意到了,她微微睁大眼睛:“陈老师?” 一条金色弹幕缓缓飘过:【@陈廊-苏绣传承人:小友针法精妙,不知师承何处?】 直播间瞬间炸了。 【陈大师亲自问话!】 【雾里花牛逼!连陈老都认可!】 【这排面!黑子们可以闭嘴了!】 姜雾眠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和一位奶奶学的,每天我只要有空闲都会去学一点。” 她说的很自然,配上她乖巧的情绪,让人忍不住相信她说的所有的话。 第83章 金色弹幕再次飘过:【@陈廊-苏绣传承人:那位大师技艺非凡,不知可否引荐?我近日会去银川出差,想当面请教。】 姜雾眠垂眸,再抬眼时,眼眶发红,手指微微颤抖:“那位奶奶后来……再也见不到了……” 直播间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金色弹幕第三次出现:【@陈廊-苏绣传承人:节哀。若有机会,希望能与小友切磋技艺。】 姜雾眠点点头:“谢谢陈老师,这是我的荣幸。” 目的达到,没过一会儿,她便和直播间里的粉丝说再见。 直播结束后,姜雾眠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累了吗?”周绪延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 姜雾眠接过水杯,小口啜饮:“谢谢你,周律师。” 她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全黑了,窗外闪着霓虹灯的光彩。 他一直在这里陪着她。 姜雾眠看到休息区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她才想起来中途沈时似乎来过一趟。 “奶奶刚刚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们回家吧。”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恩,回家。”姜雾眠弯唇。 * 车子缓缓驶入小区,姜雾眠趴在车窗上,眼睛一亮:“是那只小猫!” 周绪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在绿化带旁看到了那只橘色的小家伙。 它正蹲在路灯下,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停下车。 “你先上去吧。”姜雾眠解开安全带,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雀跃,“我想再陪它玩会儿。” 周绪延 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发亮的眼睛上:“我等你。” “不用啦。”姜雾眠已经推开车门,夜风拂过她的裙摆,像一朵盛开的茉莉。 带上车门的时候,姜雾眠眉眼弯弯的,“你先上去收拾吧,我很快就来。” 周绪延看着她小跑向猫咪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车子慢慢开到空着的停车位上,她的身影被绿化带遮住,他才熄火下车。 楼道里,周绪延松了松领带,脑海中浮现出姜雾眠蹲在路灯下逗猫的模样。 她对谁都很温柔,流浪猫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她全部的注意力。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发闷。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推开门,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夜灯,周奶奶已经睡下了。 周绪延拿了换洗衣物,径直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周绪延闭着眼睛,任由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被网络暴力、直播澄清,还有自己与松晞然的冲突…… 但最让他心神不宁的,还是那个被打断的吻。 他关掉水龙头,擦干身体,换上睡衣。 镜中的男人头发微湿,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深邃如潭。 他伸手抹去镜面上的水雾,烦躁的揉擦着头发。 他吹干头发走出来时,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她还没上来。 阳台的窗帘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 周绪延走过去,目光向下搜寻,果然在小区路灯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姜雾眠蹲在地上,裙摆像朵茉莉花般散开。 小猫已经躺在她脚边翻出了肚皮,任由她轻轻挠着。 路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她,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边。 周绪延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毛巾被他攥出了褶皱。 她总是这样,对谁都好。 对猫好。 对松晞然好。 对工作室那些新人好…… 唯独对他,若即若离。 这个认知让周绪延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他转身走回卧室,习惯性的从衣柜里拿出床铺,目光扫过地上已经被他铺好的被褥。 * 钥匙转动的声音传来时,周绪延正靠在床头看书。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看似专注,实则早已将书页上的文字看了七八遍也没记住内容。 “我回来了。”姜雾眠轻手轻脚推开门,发梢还带着夜风的凉意。 她的目光落在周绪延身上,入眼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了原地。 周绪延正靠在床头,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手里捧着一本《刑法学》。 更让她震惊的是,他居然…… 躺在床上。 “你……”姜雾眠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怎么……” 周绪延抬眼看她,镜片后的眸光平静无波:“褥子被小白撒了尿,我洗了晾在阳台。” 姜雾眠机械地转头看向阳台,果然看到褥子挂在晾衣架上,上面一大片可疑的水渍在月光下反着光。 “哦……”她慢半拍地应着,视线又飘回床上。 属于她的那床被子还是她早上走的时候叠好的样子,安静的躺在另一侧。 他身上盖着的是他的那床被子。 “那被子……”她试探地问着。 “被子没事。”周绪延合上书,摘掉眼镜放在床头,“只是褥子湿了。” 姜雾眠眨了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白平时很乖,从不会随地大小便,而且…… 尿渍的位置也太整齐了,像是…… 但周绪延的反应太平静了,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姜雾眠联想到之前那次回家的时候,就是因为小白,才被奶奶发现了他们一直分床睡的秘密。 这一次,会不会也是小白干的坏事?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此刻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 今晚,他们要同床共枕了。 “我去洗漱。”她小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姜雾眠眼睛不朝周绪延那边看,打开行李箱,抓起睡衣就往浴室去,路上走的有点急了,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周绪延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姜雾眠逃也似地钻进浴室,关上门才长舒一口气。 镜中的女孩脸颊绯红,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受了惊的小鹿。 她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试图让发烫的脸颊降温。 水流顺着脖颈滑入衣领,凉意让她稍稍清醒。 周绪延就躺在外面…… 一直独属于她的床上。 今晚要和他……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虽然他们已经结婚两个多月,但除了那个意外的拥抱和未完成的吻,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而现在,这道界限即将被打破。 浴室外,周绪延的指尖在书页上无意识地摩挲着,目光却早已飘向浴室的方向。 水声淅淅沥沥,像是一首撩人心弦的小夜曲。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喉结上下滚动。 书上的文字早已变成模糊的符号,脑海中全是她方才惊慌失措的模样。 可爱得让人想。 周绪延猛地合上书,深吸一口气。 他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点缝隙,夜风拂过他的发梢,却吹不散心头那股燥热。 * “咔哒”一声,卧室门开了。 姜雾眠穿着棉质的睡裙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她低着头,不敢看周绪延,声音细若蚊呐:“我洗好了……”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周绪延靠着床“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书上,仿佛那是什么绝世佳作。 姜雾眠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床的另一侧。 床垫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下陷,周绪延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檀香混着沐浴露的清爽,让她心跳又快了几分。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僵硬地躺下去,尽量不碰到他。 周绪延的目光这才落在她身上。 睡裙的领口有些大,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上面还挂着几颗未擦干的水珠。 他的眸色瞬间暗了下来。 “头发没干。”周绪延突然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姜雾眠吓了一跳:“我、我擦过了……”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发顶。 周绪延不知何时转过了身,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会头疼。”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寂静的夜里像羽毛般轻扫过她的耳膜。 他已经下床,长腿迈出的步伐,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出了卧室。 没等姜雾眠疑惑,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吹风机。 他走到书桌前,插上电源,顺手打开顶灯,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然后他拉开椅子,修长的手拍了拍椅背,看向姜雾眠:“过来。” 第84章 姜雾眠的指尖在被单上蜷了蜷,睡衣领口随着起身的动作微微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肩线。 她低着头走向书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膝盖发软。 周绪延站在椅子旁,金丝眼镜不知何时又戴了回去,镜片后的眸光晦暗不明。 “坐好。”他声音低哑,手指轻轻按在她肩上。 姜雾眠乖顺地坐下,背脊绷得笔直。 他伸手替她拨开黏在颈后的湿发,指尖不经意擦过那片细腻的肌肤。 吹风机启动的嗡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温热的气流突然贴上后颈,激得她浑身一颤。 “冷?”周绪延的呼吸喷在她耳后。 她摇头,发丝扫过他的手背。 周绪延的指节顿了顿,继而穿过她潮湿的长发。 他的动作 很轻,像是怕扯疼她,指尖偶尔擦过头皮,带起细小的电流。 姜雾眠盯着自己绞紧的手指,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他的体温隔着睡衣面料隐隐传来,柑橘混着檀香的气息将她层层包裹。 吹风机的暖风扫过耳际时,她突然发现周绪延的呼吸变重了。 镜面反射里,男人眉头微蹙,喉结上下滚动。 他摘了眼镜,此刻垂眸的模样褪去了平日的凌厉,额前碎发垂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双手骨节分明,正小心翼翼捧着她的发尾,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周绪延……”她无意识地唤他名字,尾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他的手掌仍停留在她发间,温度透过发丝灼烧着她的皮肤。 “嗯?”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泛红的耳尖。 姜雾眠猛地攥紧睡裙布料,布料摩擦的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周绪延的指尖突然陷进她发间,轻轻揉了揉。 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弄疼你了吗?对不起,我轻点,马上就好。” 暖风再度响起,却吹得满室旖旎。 他的手指穿梭在发丝间,每一次触碰都像带着火星,所过之处燎起一片滚烫。 姜雾眠盯着地板上两人交叠的影子,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渐渐俯低,直至将她完全笼罩。 当他的拇指不经意擦过她耳后嫩白的肌肤时,姜雾眠猛地抓住桌沿。 像是无数只小蚂蚁爬过,激起一股股战栗,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她小腹油然而生。 那块皮肤也仿佛瞬间烧起来,热度顺着血管流窜至四肢百骸,都朝着某些她从不知晓的地方汇聚而去。 “好了。”周绪延关掉吹风机,手指却还流连在她发间。 干燥的茉莉花香萦绕在鼻尖,他忍不住将一绺发丝绕在指间,轻轻缠绕在指尖。 姜雾眠仰头看他,湿漉漉的眼睛里映着床头灯暖黄的光。 周绪延的呼吸一滞,缠绕发丝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疼……”她小声抗议,声音像浸了蜜。 周绪延如梦初醒般松开手,视线却顺着她脸颊滑落,最后停在微微张开的唇畔。 而后他抬手,最后确认了一下她的发有没有全干。 姜雾眠僵在原地,任由他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指尖偶尔擦过头皮,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全干了。”周绪延收回手,“去睡吧。” 姜雾眠转过身,猝不及防对上周绪延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眸色深沉如墨。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谢、谢谢……”她结结巴巴地道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小腿却撞上了床沿。 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周绪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她浑身一颤。 “小心。”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扶正。 “好、好的。”姜雾眠红着脸点头,手忙脚乱地爬上床,迅速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像只蚕蛹。 周绪延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他关掉顶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小夜灯,然后掀开被子躺下。 床垫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下陷,姜雾眠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两人之间隔着极近一段距离,她能清晰地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闻到独属于他的气息。 姜雾眠悄悄转头,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周绪延的侧脸。 他闭着眼睛,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下颌线的弧度完美得像是精心雕刻过。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往他那边挪了挪,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周绪延的呼吸突然滞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姜雾眠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没睡。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屏住呼吸,又悄悄挪近了一点,现在他们几乎胳膊贴着胳膊了。 可惜,中间隔着他的被子。 唔,小白,你为什么做坏事做一半。 姜雾眠没由来的幽怨。 “姜雾眠。”周绪延突然开口,在安静的卧室里赫然清晰,吓了姜雾眠一跳。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别闹。” 姜雾眠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但她鼓起勇气,小声问:“你为什么装睡?” “……你说呢?” “哦。”姜雾眠涌动了两下,又挪了回去。 周绪延抬手将小夜灯也关掉了,室内一片昏暗,让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他背对着她躺下,被子隆起一个优雅的弧度,露出他线条流畅的肩颈。 姜雾眠哪里睡得着。 “周绪延。” “嗯?” “今天,谢谢你。” “又忘记我说过的话。”他声音里染着无奈,“不用跟我说谢谢,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情况,不论我需不需要。” “……哦。”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但很快被姜雾眠打破,“那个……今天在电梯里……” 周绪延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我……”姜雾眠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想再亲亲你……” 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周绪延心跳如雷。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翻身压过来,一只手撑在她耳侧,“姜雾眠。” “嗯?”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姜雾眠咬了咬下唇,轻轻点头:“知道。” 她才不像他似得。 “再说一遍。”他低头,鼻尖几乎贴上她的,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唇上。 姜雾眠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几乎要忘了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逐渐适应黑暗,她能看到他的眼底那抹不容忽视地侵略性,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让她无处可逃。 “我……”她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来那句话了。 太羞耻了。 她总会后知后觉。 他是不是看出来她没有勇气再说第二次,所以才这样,诱哄着她,再说一遍。 不要啊,她的勇气只有一次,用完就空了,需要时间再攒起来。 但周绪延似乎很有耐心,视线依旧紧紧的落在她的唇上。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还要吗?” “啊我……”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周绪延低头封住了唇。 这个吻比电梯里的那个要凶狠得多,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按在怀里。 姜雾眠的呼吸瞬间被夺走,整个人软在他怀中,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衬衫前襟。 周绪延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 姜雾眠的脑子嗡嗡作响,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两人相贴的唇上。 周绪延的吻技并不娴熟,甚至有些笨拙,但那种近乎虔诚的探索还是让她浑身发软。 他的手紧紧扣住了她的后脑,另一只手从她身下的缝隙里环腰而过,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姜雾眠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直到缺氧才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 周绪延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两人的呼吸都乱得不成样子。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嘴唇因为刚才的亲吻而微微红肿,脸颊泛着诱人的红晕。 周绪延眸光晦暗,又吻了上来,这次更加温柔,像是品尝什么珍馐。 满室只余偶尔作响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周绪延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现在……够了吗?” 姜雾眠仰头望着周绪延,在昏暗的夜色中,他的轮廓被月光勾勒得愈发深邃。 他的睫毛浓密纤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下颌的线条如刀削般锋利。 第85章 她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描摹他的眉眼,从眉骨到鼻梁,再到微微泛红的唇。 他还在等她回答,却因为她的触碰而呼吸急促,喉结滚动,锁骨在敞开的睡衣领口下若隐若现。 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却因她的描摹而沿着指尖染上红迹。 姜雾眠忍不住想,他的皮肤怎么那么容易留痕? 尤其一想到这些若隐若现的红痕,还都是自己弄出来的。 一切开始涌起热意,有什么潮热开始流淌。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正紧紧扣着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发疼,却又让她无比安心。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着她,清冽的檀香混着淡淡的柑橘味,让她头晕目眩。 喜欢。 好喜欢。 她喜欢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欲望,喊她名字时尾音微微发颤,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喜欢他的眼睛,平日里冷静自持,此刻却因她而翻涌着暗潮,像是要把她吞噬。 她喜欢他的一切。 喜欢他西装革履时禁欲疏离的模样,也喜欢他此刻衣衫凌乱、呼吸粗重的样子。 喜欢他克制下的温柔,也喜欢他失控时的占有欲。 她喜欢他。 喜欢到心尖发颤,喜欢到无法自拔。 周绪延察觉到她的走神,惩罚性地轻咬了下她的唇,声音低哑:“还没回答我。” 姜雾眠感觉自心底而起泛起一阵无尽愉悦,不由得伸手用指尖划过他的喉结,感受着他瞬间绷紧的身体。 “周绪延……”她轻声唤他,声音软糯,带着撒娇的意味。 “嗯?”他应着,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唇上。 “我好喜欢你。” 姜雾眠的唇瓣微微红肿,眼睛里泛着水光,口中却说着让他情难自禁的话。 周绪延的眸色瞬间暗沉,喉结滚动了一下:“姜雾眠,你在玩火。” 姜雾眠红着脸,却倔强地仰着头看他:“那周律师要惩罚我吗?” 第47章 周绪延的呼吸一滞,猛地将她朝怀里带进来,将碍事的被子随手扯开。 “啊!”姜雾眠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你、你干什么?” “惩罚你……” 他声音低沉,随即俯身压下来,眸光暗得吓人:“……你要的。” 他从来不是一个直白而热烈的人,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给。 姜雾眠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却还是鼓起勇气,主动环住他的脖子:“谁要了……” 周绪延的呼吸陡然粗重,低头再次吻住她。 这一次,他吻得极尽温柔,一点一点地品尝着她的甜美。 姜雾眠的睫毛轻颤,不自觉地回应着他,指尖插入他的发间。 周绪延的吻渐渐下移,落在她的下巴,脖颈…… 明明最应该颤抖的是她,他却因为唇瓣触碰到她脖颈的瞬间,而先她颤抖起来。 周绪延的唇悬在她颈间,呼吸灼热得几乎要将那片肌肤烫伤。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却迟迟没有落下这个吻。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攥皱了她的睡衣领口。 他发现自己竟在发抖,像信徒触碰圣像前的屏息,像朝圣者仰望神迹时的战栗。 姜雾眠的脉搏在他唇下跳动,鲜活而脆弱。 他忽然不敢动了,鼻尖蹭过她锁骨时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却更像是他自己在颤抖。 “周绪延?”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疑惑的柔软。 这个称呼让他心脏狠狠蜷缩。 他闭了闭眼,额头抵在她肩窝,呼吸间全是她的茉莉香。 太近了,近到能听见她睫毛颤动的声音,近到能数清自己失控的心跳。 “姜雾眠,姜雾眠……”他哑着嗓子叫她的名字,手指轻轻抚过她泛红的眼尾。 门外突然传来小白的叫声和爪子挠门的声音,紧接着是周奶奶的脚步声:“哎哟这小祖宗,大半夜不睡觉闹什么呢……” 两人同时僵住,周绪延迅速翻身躺回原位,还不忘把姜雾眠的被子掖好。 “阿延?”周奶奶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你们睡了吗?” 周绪延轻咳了声,调整了一下声音,平静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怎么了奶奶?” “小白不知怎么了,一直挠门,我怕吵醒你们……” “没事,我们睡得晚,您也快去睡吧。” 周奶奶嘀咕了几句,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姜雾眠悄悄睁开眼,正对上周绪延灼热的目光。 她的脸又红了,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 周绪延伸手将她捞回来,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躲什么?” 刚刚不还那么有勇气,让他克制不住。 姜雾眠不敢看他,小声嘟囔:“没躲。” 只是太羞耻了,想到了刚刚自己说了那么多勇猛的话,后知后觉的感到了耻感。 周绪延低笑一声,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睡吧。” “恩。”姜雾眠很顺应。 刚刚的小插曲让氛围不再,周绪延的呼吸仍有些紊乱,他仰面躺着,手臂却固执地将姜雾眠圈在怀中。 黑暗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曲线,嗅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气。 简直是一场甜蜜酷刑。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身体某处仍在隐隐发烫。 理智告诉他应该松开手,去冲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可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收紧了力道,将她搂得更贴近自己。 “周绪延……”姜雾眠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声音带着困意,“你心跳好快。” 很困,所以有点吵到她了。 他浑身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胸腔里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却跳得更凶了,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想起方才她主动环住他脖子的模样,想起她生涩却热情的回应,想起她泛红的眼尾和微微发抖的指尖…… 她分明也是想要的。 这个认知让他的呼吸又重了几分。 可下一秒,理智又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自己肩上的责任,想起妹妹的病,想起那些尚未解决的案件…… 他有什么资格放纵自己的欲望? 周绪延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发丝,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中。 他想要她,想得发疯。 可又怕自己给不了她最好的未来。 “睡不着吗?”姜雾眠迷迷糊糊地问,温热的手掌贴上他的胸膛。 周绪延猛地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别动。” 姜雾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乖乖不动了。 可她的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睫毛轻轻扫过他的锁骨,像羽毛般撩拨着他最后的理智。 周绪延闭了闭眼,在心中默念着法律条文试图转移注意力。 可那些冰冷的条文在她温软的身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他小心翼翼地松开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怎么了?”姜雾眠忍着睡意撑起身子,想着毕竟刚亲热过,快困死了,还是想着关心他一下。 周绪延背对着她整理被角,声音克制:“我去喝点水。”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厨房里,冷水顺着喉结滑落,却浇不灭心头那把火。 周绪延撑着料理台,镜片上蒙了一层水雾,就像他此刻混沌的思绪。 他到底在怕什么? 是怕给不了她承诺,还是怕自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的声响。 就像他心底那个声音,越来越响亮。 要她。 现在就要她。 * 周绪延的手放在卧室的门把手上。 要开不开,停在了这里。 而后转身,走向浴室。 * 周绪延站在花洒下,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过紧绷的肌肉。 水珠顺着背脊沟壑滑落,在瓷砖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他双手撑在墙上,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镜片上蒙着厚厚的水雾。 “呼……” 他仰起头,喉结 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冷水冲了足足二十分钟,体内的燥热才勉强压下去几分。 关掉水龙头时,体内蒸腾的热气已经散尽,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周绪延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镜中的自己眼眶发红,嘴角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他伸手抹去镜面的水雾,盯着里面那个狼狈的男人看了几秒,突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周绪延,你也有今天。 穿好睡衣回到卧室时,姜雾眠已经睡着了,他也感受到刚刚她就很困了,要不是自己,可能她早就睡着了吧。 第86章 她侧身蜷缩着,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的枕头上,像是要抓住什么。 周绪延站在床边看了许久,目光描摹过她微张的唇瓣和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的睫毛。 睡着的她看起来毫无防备,像只收起爪子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揉进怀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热又隐隐有复燃的趋势。 周绪延闭了闭眼,转身想去拿地铺。 这才想起遭受了什么的褥子,此时正挂在阳台上。 周绪延:……………… 他盯着阳台上因为夜风而微微飘摇的褥子看了两秒,突然低笑出声。 自作自受。 活该。 但,这是他的房间,他的床,他的被子。 难道,他还睡不得吗? 床上的姜雾眠似乎被这声轻笑惊动,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呜咽。 周绪延立刻屏住呼吸,直到她重新陷入安稳的睡眠,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躺回去。 半个身子压在了床沿上。 像是旁边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两人的被窝之间隔着超足够的安全距离,可她的气息还是丝丝缕缕地飘过来。 茉莉花香混着一点甜味,是姜雾眠特有的味道。 周绪延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又碰到她。 终于要睡着的时候,身侧的人突然往他这边翻身,直到额头抵在他肩胛骨处,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周绪延的呼吸瞬间乱了节奏。 他垂眸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手掌悬在半空许久,想推开,最终轻轻落在她发顶,极尽克制地揉了揉。 “晚安,姜雾眠。”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周绪延听着怀中人均匀的呼吸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 清早,晨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洒落在床上。 周绪延已经醒了。 若是平时,他已经起来开始做早餐了。 而现在。 姜雾眠的膝盖无意识蹭过他的腿侧,丝绸睡裙下温软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僵。 她还睡得很熟,鼻尖抵着他锁骨轻轻呼气,茉莉香混着体温蒸腾上来,熏得他喉头发紧。 “姜雾眠……”他哑着嗓子唤她,指尖陷进她腰窝的软肉。 睡梦中的人嘤咛一声,竟往他怀里钻得更深,发丝扫过他突起的喉结。 被子早被踢到脚边,晨光透过纱帘,将她锁骨处的阴影勾勒得如同待放的茉莉。 周绪延猛地闭眼,额角沁出细汗。 这哪是惩罚她,分明是折磨自己。 他鬼使神差地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 “唔……”姜雾眠皱了皱眉,似乎要醒。 周绪延触电般弹开,却因太靠近床沿而狼狈地滚下了床,后腰撞上床头柜发出闷响。 成功惊醒了姜雾眠,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茫的朝弄出的响声看来。 周绪延已经起身戴好了眼镜,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平静如水,仿佛刚才被撞到的人不是他:“早。” 她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的大胆,她的主动,她情动时无人安抚的潮湿…… “早、早安……”姜雾眠结结巴巴地回应,视线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他。 周绪延背过身去,拿出衬衫衣物,身后的姜雾眠已经善解人意的重新躺好背了过去。 他失落了下,侧着身子,脱掉睡衣。 姜雾眠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想到昨天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她只能回想起手上鼓胀的手感,眼睛还没感受过呢。 想到这里,姜雾眠偷偷在被子里侧了侧脸,手指撬开被子露出一丝缝隙。 她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很隐秘。 但那边,注意的她的小动作,周绪延的手指在衬衫纽扣上停顿了一瞬。 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喉结无声地滚动,他系扣子的动作都比平时慢了许多。 “我去做早餐。”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晨起特有的磁性。 姜雾眠像是被吓到的小兔子,连忙收回手,声音闷在被子里,“噢噢噢,好好好的。” 周绪延出去后,姜雾眠才慢慢的从被子里将快要背过气的自己捞出来。 她小脸通红,大口的喘着气,平复了一阵后才起床。 换掉睡衣的时候,也一起换掉了某条浸足了她一夜。情动的裤裤。 * 姜雾眠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时,发现颈侧有一处可疑的红痕。 姜雾眠瞪大眼睛,凑近镜子仔细看—— 这、这该不会是…… “怎么了?”周绪延不知何时出现在卫生间门口,看到她震惊的模样,不由的问道。 被他突然的声音吓到,姜雾眠猛地转身,指着自己的脖子:“这、这是……” 周绪延眸光一暗,不自然的别开脸,喉结滚动:“我弄的。” 他承认得坦荡,反倒让姜雾眠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红着脸低头:“哦,奶奶叫我们吃早饭了,我先出去了。” 周绪延“嗯”了一声,堵在门口,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那处红痕,声音低沉:“疼吗?” 姜雾眠摇头,心跳如擂鼓,这怎么会疼。 “下次……”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眸光晦暗不明,“我会注意。” 这句话像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姜雾眠全身的血液。 她逃也似地挤出欲室,差点撞上朝这边走来的周奶奶。 “哎哟,慢点!”周奶奶扶住她,目光在她泛红的脖颈处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阿延那小子……没欺负狠你吧?” 姜雾眠耳根烧得通红:“没、没有……” 怎么奶奶也要跟着一起戏弄她,没脸了。 周奶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要是他敢欺负你,告诉奶奶,奶奶帮你教训他!” 周绪延恰好从卧室出来,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耳尖微微泛红。 他轻咳一声:“奶奶。” “行了行了,吃饭!”周奶奶笑眯眯地转身,嘴里嘀咕着,“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 姜雾眠逃也似地钻进餐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周绪延做的三明治和热牛奶。 她捧起杯子小口啜饮,温热的奶香在唇齿间蔓延,却压不住心头那股灼热。 小白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蹭着姜雾眠的脚踝小声汪汪叫着。 周奶奶顿时唤它:“过来我这儿,等下就给你喂吃的,别急别急。” 小白被奶奶的声音吸引走。 一顿早饭姜雾眠没吃的心跳这么快过。 * 早餐后,姜雾眠换好衣服做好出门准备,周绪延已经站在玄关处系领带。 修长的手指上灵活,银灰色的领带被他翻折出利落的温莎结。 “我们走了,奶奶。” 穿好西装后,他拿起公文包,打开门让姜雾眠先出,而后自己才跟出来。 “路上慢点!”奶奶正给小白喂食,听到他们出门的声音,交代着。 “好。”“好的奶奶。”两人异口同声的应着,姜雾眠先受不了,先跳下楼梯,走在前面。 * 上了车,晨光透过车窗洒在姜雾眠的裙摆上。 她低头摆弄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热搜上关于她的负面舆论已经消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陈廊发声后引发的热议。 “在看什么?”周绪延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低沉而温和。 姜雾眠抬头,冲他晃了晃手机:“舆论反转了,陈老师的发声帮了大忙。” 周绪延微微颔首,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沉静:“真相总会浮出水面,今天我会查清这件事。” 姜雾眠说:“恩,好,专业的事就是要专业的人来做,所以我相信你,这句话不是奉承而是真的。” 她一直都信奉这个准则,世界上出现那么多职业,本就是应运而生。 用可用之人,借可借之势,花应花之钱。 现实世界中,不还专门有一本书《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嘛。 她从来不会觉得借力是一件要羞耻的事。 尤其是借周绪延的。 当然,某些时候,她还是会羞耻一下的。 * 车子缓缓停在宁阳广场的地下停车场,姜雾眠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手腕却被周绪延轻轻握住。 “等一下。”他低声说道,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打开了一份文档然后递给她,“这是昨天拟好的起诉尚娱文化的律师函初稿,你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姜雾眠接过文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低头翻看,内容条理清晰,措辞严谨,将对方的侵权行为一一列举,要求公开道歉并赔偿损失。 第87章 “很全面,我没有要补充的。”她合上文件,轻声说道,“谢谢你,周律师。” 周绪延眸光微动,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又忘了我说过的话。” 姜雾眠耳尖一热,抿唇笑了:“好,不说谢谢。”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周绪延按下22楼的按钮。 电梯缓缓上升,密闭的空间里只有轻微的机械运转声。 姜雾眠偷偷瞥了一眼身侧的男人,他站得笔直,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仿佛昨晚那个情难自抑的周绪延只是她的幻觉。 “叮——”电梯门打开,姜雾眠迈步走出,周绪延却突然叫住她。 “姜雾眠。”他声音低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嗯?”她回头,对上他的视线。 周绪延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轻声道:“中午一起吃饭。” 姜雾眠眉眼弯弯,点头应下:“好。” 她答应的轻快,两人在走廊上分开。 * 推开工作室的玻璃门,姜雾眠一眼就看到冯娇娇正局促地站在休息区,眼睛一直朝门口看着。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见到姜雾眠进来,立刻紧张地鞠了一躬:“姜、姜老师早上好!” 姜雾眠感受到她的拘谨,笑着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早,别紧张,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松晞然从剪辑室探出头,笑容灿烂:“姜老板来啦!娇娇可是比我们到的都早,我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冯娇娇脸颊泛红,小声解释道:“我、我怕迟到……” 姜雾眠心下一软,拉着她走到工作室中央:“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工作室的布置简洁温馨,靠窗的位置摆放着几张绣架,旁边是材料柜和工具台。 松晞然的剪辑区域在另一侧,电脑屏幕上还挂着正在播放的视频界面。 “这是你的工位。”姜雾眠指向靠窗的一张绣架,“你的基础部分非常优异,以后你主要负责基础铺色部分,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 冯娇娇被夸了,眼睛亮了起来,连连点头:“我一定努力!” 松晞然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束捧花,递到冯娇娇手里:“欢迎加入雾里花!这是我们工作室的传统,每个新成员都会收到一份小礼物。” 冯娇娇受宠若惊地接过,眼眶微微发红:“谢谢……谢谢。” 姜雾眠也被松晞然的举动温暖到,她其实也有小礼物给冯娇娇,只是还没绣好。 昨天招到冯娇娇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给她什么礼物。 她准备按照大家的属性给大家做一套专属的工牌。 像松晞然,她准备绣一个头戴小雏菊笑呵呵的金毛犬,已经绣的差不多了。 娇娇呢,她打算绣一朵含羞草,虽然容易害羞,但内心坚韧顽强,就像含羞草一样,看似娇弱却能在风雨中顽强生长。 在冯娇娇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姜雾眠歪头笑了笑,“我送你的礼物还在准备中哦,不过很快,你且再等等我呀。” 冯娇娇羞赧一笑:“没关系的,只要是姜老师给的……” 姜雾眠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从容道:“好了,大家各忙各的吧。娇娇,你先熟悉一下环境,稍后我给你安排任务。” 松晞然看着姜雾眠的模样,心中感叹,现在的姜老板,愈发的从容不迫,有真正老板的范了。 也,更让他,心动了。 那边,姜雾眠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份订单资料,递给冯娇娇:“这是之前在夜市接到的定制订单,客户想要原神胡桃的绣品。你的绣工基础扎实,负责铺色部分,可以吗?” 冯娇娇接过资料,手指微微发抖:“我、我可以吗?” 姜雾眠轻轻握住她的手:“你的铺色技法是我见过最扎实的,相信你自己。” 被信任的冯娇娇郑重地点头:“没问题,我一定做好!” 另一边,松晞然已经架好了相机,对着工作室的日常拍摄起来。 他一边调整镜头,一边说道:“姜老板,今天的视频主题是‘工作室的一天’,正好可以记录娇娇的第一天工作。” 姜雾眠笑着点头:“好,记得把大家都拍得好看一点。” “那肯定啊!绝对把我们工作室拍的美美的。” 姜雾眠哂笑了下,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桌上堆满了招聘会收到的报名表和绣品样本。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逐一筛选。 每一份简历都代表着一个对苏绣怀有热情的人,她必须认真对待。 * 与此同时,承安律师事务所内,周绪延和沈时正对着电脑屏幕分析数据。 “老大,尚娱文化的法人代表叫赵明,背景不简单,和几家媒体都有勾结。”沈时指着屏幕上的关系图说道。 周绪延眸光冷峻,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联系他们,发律师函,要求他们公开道歉并披露幕后指使人。” 沈时挑眉:“他们会乖乖就范吗?” 周绪延唇角微勾,声音低沉:“如果他们不想吃官司的话。” 很快,尚娱文化收到了律师函。 * 尚娱文化的办公室内,赵明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律师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承安律师事务所……周绪延……”他喃喃念着落款,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助理在一旁战战兢兢:“赵总,这个周绪延在业内很有名,去年那个‘天价违约金案’就是他代理的,直接把对方律师怼到当庭失语……” “闭嘴!”赵明猛地拍桌,茶杯震得叮当响,“去查查这单生意是谁介绍的!” 第48章 助理慌忙翻看记录:“是、是张氏集团的张总千金,张雯小姐……” 赵明脸色瞬间铁青。 张氏集团是本地纳税大户,他得罪不起。 可周绪延的律师函上白纸黑字写着“诽谤”“侵权”,一旦闹上法庭…… “先拖着。”他烦躁地扯松领带,“就说我们需要时间核实。” * 承安律师事务所内,沈时盯着毫无动静的邮箱,嗤笑一声:“老大,他们装死呢。” 周绪延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镜片后的眸光冷静如冰:“发第二封,加一句‘明日下午三点前未收到回复,将直接提起诉讼,要求侵权赔偿10万元,并追加诽谤罪的刑事自诉’。” 沈时吹了声口哨:“够狠,刑事自诉,这下他们没办法装死了吧,我喜欢!” 邮件发出不到半小时,尚娱文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周律师,”赵明的声音透着讨好,“这事可 能有误会……” 周绪延打断他:“误会?贵公司旗下十二个账号同步发布不实信息,证据确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赵明压低声音:“我们也是受人委托……” “谁?” “这……”赵明支支吾吾,“行业规矩……” 周绪延冷笑:“法庭上见。” “等等!”赵明急了,“是银川八中的张雯!她爸是张氏集团的张董!我全都给你说了,但是那边也是我得罪不起的,周律师您看……” 周绪延与沈时对视一眼,沈时立刻在平板上调出资料:“张雯,16岁,父亲张强是本地建材大亨……” “条件。”周绪延直接道。 赵明如蒙大赦:“我们马上删帖道歉!只要不起诉……” “公开道歉,披露幕后指使,消除影响。”周绪延一字一顿,“否则你们很快就会收到法院传票。” “好好好,我们做,我们做,行了吧。”赵明叹了口气。 别的他们不怕,就怕有懂得人告他们刑事,这东西他们公司可不禁查啊。 一般诽谤罪都是自诉案件,他们决定在接黑通稿的时候,都会预先审查一下被黑的主。 没钱没势的最好整了,就算是真出事了,还能用钱打发过去。 有钱有势的,他们会在写通稿的时候用春秋笔法,总之带节奏的同时还让人抓不住把柄,最后隐身美美收钱。 接到这个通稿的时候,他们理所当然的查了,虽然上午还在热搜上挂着,但毕竟是个刚开业的小工作室,他们哪想到陈老竟然会发生,而且他们处理这件事的速度会那么专业那么迅速,简直不给他们回环余地的可能。 这次就当认栽了,等到时候张家找来再想办法应付吧,反正钱收了事也干了,他们是不可能把钱再吐出去的。 不就是道歉嘛,这事他们比发黑通稿还熟练。 很快,尚娱文化旗下当时主要用来黑雾里花的打假大v发了道歉函。 * 尚娱文化的道歉声明很快冲上热搜。 #致歉雾里花#的词条下,网友们的评论如潮水般涌来: 【果然有猫腻!支持维权!】 【原来是买的黑通稿啊,也不知道雾里花动了谁的蛋糕,要被这样整】 第88章 【雾里花实惨,无缘无故被网暴】 松晞然实事关注着网络上的动态,自然看到这个道歉,连忙出了剪辑室,叫嚷着让大家都看。 姜雾眠打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 舆论再一次反转,工作室的账号粉丝数一夜之间突破百万。 松晞然举着相机凑过来:“姜老板,要不要录个回应视频?粉丝都在等你发声。” 姜雾眠摇摇头,唇角微扬:“不必了,事实胜于雄辩。” 很快,姜雾眠意识到不对。 之前黑的那么厉害,今天就道歉了,是不是看到周绪延发给他们的律师函,所以才道歉的。 周律师好厉害,一封律师函就让对方乖乖道歉了。 她低头继续整理绣线,唇角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发间,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冯娇娇手里还拿着手机,在一旁看得入神,小声感叹:“姜老师真好看……” 松晞然镜头一转,将这一幕悄悄记录下来。 姜雾眠脸红了一下,“不要打趣我。” 冯娇娇脸上的表情超级认真:“哪里,是真的好看。” 面对冯娇娇的认真,姜雾眠脸更红了,索性将人埋进报名表里,“我要抓紧看应聘资料了……” 冯娇娇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家老板这是害羞了,不由得笑了,放下手机继续绣着。 那边松晞然也收起相机,准备将这些素材都导入到电脑里去。 * 周绪延抬起手看了眼时间,脑中推算了一下,现在应该是学校里的大课间。 根据尚娱文化提供的联系方式,打过去电话。 电话果然被接起。 “喂?哪位?” “请问是张雯吗?”周绪延语气听不出波澜。 “是,你哪位?”对方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 “谁啊,雯雯,怎么打电话过来也不说自己是谁,现在的人都这么没礼貌的吗,是不是骚扰电话啊……” 旁边还有一道声音,周绪延有印象,应该是徐晴阳。 “我是承安律师事务所的周绪延律师,关于你购买水军侮辱诽谤雾里花工作室的事情,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实证据,请你向我的当事人进行公开道歉。” 本来就打算挂断电话的张雯心里慌了一下,随即说道:“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只是个学生,抱歉我们要上课了。” 电话的忙音传来,周绪延放下手机,并不意外。 那边,徐晴阳好奇的看着闺蜜,“谁啊,怎么了,我看你表情不太对劲啊,是不是骚扰电话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东西,哎呀你别当回事……” 徐晴阳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张雯烦的很,“你别说了,烦死了,你话怎么那么多啊。” 徐晴阳被她突然这么一吼,也不敢吱声了。 她本来就挺怕张雯的,尤其是现在还在她家里住着,更是不敢得罪她。 * 承安律师事务所。 周绪延找出八中校方的电话,拨通。 那边很快接起,“喂,您好,这里是银川八中校务电话,请问您有什么事?” 周绪延的声音冷静而专业:“我是承安律师事务所的周绪延律师。贵校高二三班学生张雯与徐晴阳涉嫌参与一起网络诽谤案件,需要校方协助调查。”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几秒,随即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这……周律师您稍等,我马上转接校长办公室。” 三分钟后,校长郑国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周律师,我是八中校长郑国强。您说的情况我们非常重视,能否请您详细说明?” 周绪延推了推金丝眼镜:“郑校长,贵校学生张雯通过尚娱文化公司,组织水军对非遗传承人姜雾眠女士进行网络暴力。目前尚娱文化已经出具书面证明,证实是张雯出资委托。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 校长办公室的茶杯突然被打翻,茶水洒了一桌。 郑国强手忙脚乱地抓起纸巾:“周律师,您……您先别急着走法律程序!我们学校一定严肃处理!” 挂断电话后,郑国强立刻拨通了德育处主任的内线:“马上把高二三班的张雯和徐晴阳带到校长室!立刻!” 高二三班教室。 班主任李老师突然推门而入,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 她面色凝重地敲了敲讲台:“张雯,徐晴阳,带上学生证,现在去校长室。” 全班哗然。 “卧槽,校长亲自点名?” “她俩犯啥事了?居然惊动校长?” “该不会是把实验室炸了吧……” 徐晴阳的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死死掐进掌心。 联想到刚才张雯接到的电话,徐晴阳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她忍不住问:“是不是我们昨天的事,暴露了……” 徐晴阳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昨天被气得一瞬间上头,压根没想过这件事做了会有什么后果,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她求助般看向闺蜜,却发现张雯正慢条斯理地收拾文具,甚至还对着小镜子补了补口红。 “怕什么。”张雯啪地合上镜子,声音压得极低,“我爸给学校捐过图书馆。” 走廊上,徐晴阳的双腿像灌了铅。 她看着走在前方的张雯挺直的背影,心中透出无限羡慕。 真好,又有钱又那么的自信,就像是高傲的白天鹅,而反 观自己,像个满身脏污的丑小鸭。 校长室的门牌越来越近,徐晴阳的呼吸变得急促。 “报告。”张雯漫不经心地叩响门板。 门开的瞬间,徐晴阳看到校长办公桌前站着三个人。 校长郑国强、德育主任王建军,还有—— 那天把她妈妈送进监狱的、姜雾眠的丈夫,周绪延。 他西装笔挺地坐在皮质沙发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周、周律师……”王校长赔着笑,“人带来了。” 而后王建军面向两人,脸色骤变,厉声呵斥,“站好!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张雯歪着头:“不知道呀。” “张雯!”郑国强猛地拍桌,“尚娱文化已经全部交代了!你花钱买水军诽谤非遗传承人,现在人家律师都找上门了!” 徐晴阳的膝盖开始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下意识看向张雯,却见闺蜜正慢悠悠地转着腕上的名牌手链。 “校长,”张雯慢悠悠地开口,声音甜得发腻,“我们又不是专业人士,看错了不是很正常嘛。” 她歪着头,露出无辜的表情:“那个视频确实很像摆拍呀,好多网友都这么说。” 徐晴阳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就是觉得奇怪才……” “够了!”德育主任王建军厉声打断,“尚娱文化已经提供了完整的聊天记录和转账凭证!” 沈时适时地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纸拍在桌上:“这位同学,这是尚娱文化那边提供的转账记录,还有你们之间的聊天记录,明确记载了你们栽赃陷害雾里花工作室。” 纸张上的聊天记录清晰可见: 【……这是那个工作室的地址和她全平台的id。】 【……通稿主要提到她摆拍啊作假啊什么的,剩下的你们看着发挥。】 【哎呀放心,这个账号是我朋友的姐姐,知根知底,保证爆料是真的……】 徐晴阳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校长郑国强叹了口气:“孩子们,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好在姜女士宽宏大量,只要你们录制道歉视频……” “凭什么!”徐晴阳突然尖叫起来,“她把我妈送进监狱!我凭什么道歉!我不道歉,要道歉应该先让她给我道歉!” 办公室瞬间安静。 周绪延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骤然转冷。 张雯猛地拽了下徐晴阳的衣角,压低声音:“你疯了?” “我没疯!”徐晴阳甩开她的手,眼泪夺眶而出,“要不是你怂恿我……” “徐晴阳!”张雯突然变脸,“你自己嫉妒你姐,现在想拉我垫背?” 张雯笑了,而后转向校长,立马变脸,声音带着哭腔:“郑叔叔,我真的只是好心帮同学转发……” 郑国强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叫家长吧。” “不要!”张雯瞬间慌了,她爸会停她信用卡的,不管她在外面多嚣张,只要是不把事情捅到家里,她就可以为所欲为。 但只要是被她爸知道,让他在外面丢人了,那她回家会死的。 她一把抓住徐晴阳的肩膀摇晃:“你快道歉啊!不就是录个视频吗!” 徐晴阳被她摇得发懵:“不是你跟我说的让我不要怕的吗?刚刚你还说‘我爸捐过图书馆’的,现在怎么就变了啊?” 第89章 “你——”张雯气得浑身发抖,“从我家滚出去!今晚就收拾东西!” 徐晴阳如遭雷击。 自从吴秀莲入狱,她一直借住在张雯家的客房。 被叫家长她不害怕,她害怕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家。 “校长……”她声音发颤,“我、我道歉……” 校长气势汹汹,“早一开始就道歉不就行了,而且,你们最不对的就是一开始就不应该做这件事,现在道歉都是晚的了,叫家长叫家长,就算是道歉也要叫家长,不好好教育你们,下次还敢犯!” 张雯顿时求饶:“郑叔叔,不要叫我家长了吧,我保证,从明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我就和徐晴阳断绝朋友关系,我再也不跟她一起玩了。” 张雯看到郑国强的脸色有所动容,继续补充道:“以后我一定在我爸面前多说学校的好话,到时候让我爸再给学校……” 她没继续说下去,郑国强已经摆手了,“行了行了,这事归根结底也不是你挑起来的,你是受人蒙蔽,这次就给你记过处分啊,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要交友谨慎,千万不要再被人当枪使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郑叔叔,我以后一定擦亮眼睛,”张雯说着看了一眼徐晴阳,“谢谢郑叔叔,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处理吧。” 郑国强自然不再为难,还是看了眼周绪延的脸色,讪讪道:“这孩子,毕竟受人蒙蔽,周律师您看……” “解铃还须系铃人,”周绪延神色淡淡,“让她回去吧,这次算是给她一个教训和识人的机会。” 张雯感恩戴德的出去了。 徐晴阳低着头,腿肚子打颤,刚刚闺蜜还在,她还很有底气,但现在…… 刚刚嚣张的气势已经全部消散。 郑国强让班主任去找他们班里的登记信息。 班主任很快回来,拿着一个簿子,翻开的那面正是徐晴阳的信息。 电话那头传来漫长的忙音,郑国强尴尬地放下听筒:“徐晴阳家长的电话……没人接。” 周绪延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平静:“联系人那里应该还有个备用电话。” 刚刚班主任拿来的时候,他已经将上面的讯息一扫而尽了。 郑国强细看学生档案,果然在紧急联系人一栏看到了徐畅的名字。 电话接通后,徐畅的声音透着不耐烦:“谁啊?” “您好,我是银川八中校长郑国强。关于您妹妹徐晴阳……” “她又惹什么事了?”徐畅打断道,语气阴冷。 郑国强简单说明了情况,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冷笑:“行,我马上到。” 半小时后,徐畅出现在校长室门口。 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眼下挂着青黑的眼圈,浑身散发着浓重的烟味。 推门而入的瞬间,他的目光如毒蛇般死死盯住周绪延,嘴角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周律师,好久不见。” 周绪延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眸光冷峻如冰。 郑国强连忙起身打圆场:“徐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徐畅听完校长的叙述,脸上始终挂着诡异的笑容:“小孩子不懂事,给学校添麻烦了。” 他转向徐晴阳,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晴阳,过来。” 徐晴阳浑身发抖,像只受惊的动物,慢慢挪到哥哥身边。 徐畅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看似亲昵,力道却大得让徐晴阳疼得缩了缩脖子。 “校长,王主任,”徐畅笑眯眯地说,“我这就带她回家好好教育。” 郑国强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她认识到错误,写份检讨,再录个道歉视频……” “一定,一定。”徐畅连连点头,拽着徐晴阳往外走。 周绪延冷眼旁观,直到两人消失在门口,才起身告辞。 * 走廊上。 徐晴阳惊怯的看着徐畅,也不敢说话,生怕下一句话说了以后惹到他了,她也不知道啥时候他就发疯了。 周绪延沈时两人从校长室出来,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离开。 徐畅看着周绪延离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一把揪住徐晴阳的衣领,将她狠狠掼在墙上:“蠢货!陷害人都能被逮到?!” 徐晴阳的后脑勺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眼泪瞬间涌出:“哥,我……” “闭嘴!”徐畅扬手就是一耳光, “妈还在里面,你又给我惹事!嫌家里不够乱是不是?!” 清脆的巴掌声在走廊回荡,引来不少学生探头张望。 徐畅却越发暴怒,抬脚踹向徐晴阳的膝盖:“贱人!跟你妈一样没脑子!” 徐晴阳痛呼一声,跪倒在地,校服裤子擦破了一个洞,膝盖渗出血丝。 有学生偷偷举起手机录像,徐畅发现了,却更加变本加厉,一把扯住徐晴阳的头发:“看什么看?!我教训自己妹妹,关你们屁事!” 徐晴阳被他拖行了几米,哭得撕心裂肺:“哥我错了!别打了!求求你!” 这一幕被完整拍下,视频很快在校园群里疯传。 * 徐晴阳跌跌撞撞地回到教室时,中午的下课铃声刚好响起。 她右脸颊肿得老高,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校服领口被扯得歪歪扭扭。 全班瞬间安静,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网红吗?”张雯的声音从后排传来,甜腻中带着刺,“怎么不去当你的正义使者了?”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徐晴阳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却被过道上突然伸出的脚绊了个趔趄。 “对不起啊,”张雯的闺蜜夸张地捂住嘴,“没看见你呢。” 班主任李老师敲了敲讲台:“都安静!徐晴阳,跟我去办公室录视频。” 张雯突然举手:“老师,我能一起去吗?我想学习怎么真诚道歉。” 教室里又是一阵窃笑。 李老师皱眉:“张雯!别以为这事跟你没关系!德育处已经调了监控,是你把手机借给徐晴阳联系的营销号!” 张雯脸色一僵,随即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老师,我只是好心借手机给同学查资料,谁知道她……” “够了!”李老师厉声打断,“徐晴阳,现在过来。” 教师办公室里,徐晴阳站在手机镜头前,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我、我错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不该造谣雾里花工作室……” 李老师举着手机,眉头紧锁:“说清楚点。” 第49章 “你还好意思哭?你现在这样子,有没有想过被你伤害的那个姑娘,会不会比你还痛苦?你做坏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不要以为你现在这样追悔不已就能弥补受害人的伤痛。” 徐晴阳站在办公室中央,脸上的掌印红肿得刺目。 她死死攥着校服下摆,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 班主任李老师的手机镜头像审判的枪口对准她,让她无处可逃。 “我、我不该造谣雾里花工作室……”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那些视频都是真的,她没有摆拍,是我嫉妒姜雾眠,才联系的营销号黑她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喉咙突然哽住。 那个曾经被她踩在脚下欺负的继姐,如今却要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头认错。 膝盖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可远不及此时耻辱的万分之一。 “大声点!”李老师厉声呵斥,“做坏事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 徐晴阳浑身一颤,突然弯腰九十度鞠躬:“对不起!我向雾里花工作室和姜雾眠女士道歉!”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仿佛这样就能把屈辱一并吼出去。 鞠躬的瞬间,两颗泪珠重重砸在地板上。 李老师按下停止键,将视频保存后发给了沈时。 镜头关闭的瞬间,徐晴阳像被抽走脊梁骨般瘫坐在地上,校服裤子的破洞露出渗血的膝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李老师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包纸巾,“回去写三千字检讨,明天交到德育处。” 沈时收到视频后,先过来给周绪延看。 周绪延站在落地窗前,金丝眼镜反射着窗外散射进来的阳光。 百叶窗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变幻的色彩,看不清表情。 周绪延审查着视频里没有言语上的漏洞后,“发出去。” 他声音平静,“联系所有合作媒体同步推送。” “好的,老大!”沈时吹了声口哨,用承安律所的官方微博发了这条视频。 尚娱文化为了将功补过,不仅将道歉视频同步转发还进行了置顶,甚至动用所有营销号同步推送,生怕做得不够好事后被又被记起来了。 第90章 沈时看着咧嘴一笑:“老大,尚娱文化那边还‘友情’赠送了一波推广,说是赔罪。” 周绪延唇角微勾:“赔罪?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被放过?整理证据,继续起诉他们。” 沈时惊呼一声,“哇,老大,论狠还是你狠。” 最开始的虚与委蛇不过是为了套出幕后之人的权宜之计,如今一切证据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不论是尚娱文化还是徐晴阳,诽谤罪都没跑了。 * 视频一经发布,热度如同滚雪球般攀升。 #黑雾里花的背后人道歉##网络暴力零容忍#的话题像坐了火箭般冲上热搜。 【卧槽反转了!原来真是诬陷!】 【天啊!居然是个高中生策划的?现在的孩子太可怕了!】 【活该!造谣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小姐姐好坚强,被黑了还坚持直播证明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非遗传承人!用实力说话!】 雾里花工作室的账号粉丝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转眼突破五十万。 松晞然举着平板冲进刺绣区,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姜老板!快看!徐晴阳道歉视频上热搜了!” “周律师出手就是不一样。”松晞然感叹道,“这下舆论彻底反转了。” 冯娇娇连忙放下绣绷凑过来,胖乎乎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评论都在夸你呢!” “恩,清者自清。”她声音很轻,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松晞然镜头一转,将这一幕记录下来:“姜老板这气度,绝了!” 冯娇娇突然“啊”了一声,指着突然弹出的热搜的新词条#徐畅暴打亲妹妹#。 点开一看,是徐畅在校园走廊暴打徐晴阳的视频。 画面里徐畅面目狰狞,拽着徐晴阳的头发往墙上撞,少女的哭喊声令人揪心。 【天!这就是造谣者的报应?】 【打人的是徐晴阳哥哥?一家子恶毒基因!】 【雾里花实惨,被这种人盯上】 【卧槽这是亲哥?下手太狠了吧!】 【听说是因为徐晴阳买水军黑雾里花,被她哥知道了】 【活该!谁让她造谣非遗传承人】 【雾里花实惨,无缘无故被网暴】 【畜生!亲妹妹都下得去手!】 松晞然吹了声口哨:“报应来得真快。” 他划拉着评论区,“警方也已经介入了……” 舆论瞬间转向,警方官微迅速回应:【已关注,正在调查。】 很快,警情通报出炉:徐畅因故意伤害被行政拘留十五日。 “恶有恶报。”松晞然吹了声口哨,转头却发现姜雾眠神色如常地绣着花,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冯娇娇小声问:“姜老师,你不开心吗?” 姜雾眠抬起头,杏眼里映着窗外的阳光:“娇娇,善恶终有报,她是自作自受。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技艺。”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泓秋水,仿佛热搜上腥风血雨都与她无关。 她放下绣绷,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发了条动态。 没有煽情没有卖惨,只有一段想说的话。 【雾里花手工刺绣v:针尖有山河,绣品见人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感谢所有支持传统技艺的朋友,我会继续用作品说话。也希望大家遇到不公时,学会用法律保护自己。这世上总有光明,值得 我们保持善良。[心]】 发完动态,姜雾眠把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桌上。 工作室的玻璃窗外,蓝天之上白云朵朵,像极了绣绷上那些等待连缀的针脚。 周绪延看到这条动态时,正在看李小强的卷宗。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点下转发键: 【承安律所周绪延v:法律是守护善良的盾牌。//@雾里花手工刺绣v:针尖有山河……】 下面的评论比较少,但还是很多忠实粉丝过来,也有一些是曾经的当事人。 【不愧是周律!每次看到您为弱势群体发声就特别安心,这才是法律人该有的担当!】 【感谢周律师守护传统文化传承人!雾里花的作品我看过直播,绝对是真功夫,黑子太可恶了!】 【周律师代理过我的劳动仲裁案,专业又耐心。现在看到您帮绣娘维权,更佩服了!好人一生平安!】 【看哭了……如果当初我遭遇网暴时也能遇到周律师这样的专业人士该多好,法律真的是普通人的光。】 周绪延转发完微博,看了眼腕表,十一点四十分。 距离和姜雾眠约定的午餐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他合上李小强案件的卷宗,指尖在办公桌上如弹琴似得轻弹了几下。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指节如竹节般分明,漂亮的如同漫画原版。 沈时在他办公室对面,两人协同梳理案件,此时他正在做最后的收尾。 注意到周绪延频繁的看时间,不由得好奇:“老大有急事要走?” “不走。”只是怕错过了时间迟到了。 沈时小声嘀咕:“不走你看时间看的手都快起火星子了,咋滴,难不成约了嫂子?” 周绪延不自觉弹动的指尖在桌面上骤然停住,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微微一闪。 他低头整理袖扣,唇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嗯。”他声音低沉。 整理完衣袖后,拿起手机,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上还停留在姜雾眠之前发来的消息界面。 他在等她忙完了的消息。 如果等下到时间她没发消息,他就去隔壁工作室等她。 沈时瞪大眼睛,拍了一下手里的鼠标发出挺大一声响:“卧槽?老大你居然承认了?” 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凑近,“以前问你都是让我别胡说,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绪延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遮住了他眼底的笑意。 “十一点五十了。”他突然起身,去衣架上拿西装外套,“有什么事下午两点回来以后再找我处理。” 沈时在他身后怪叫:“哪里十一点五十,明明才十一点四十五,而且老大你耳朵都红了!我看见了!” 他的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沈时和周绪延都愣了一瞬。 只见郑承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位穿着制服的民警。 “绪延,紧急情况。”郑承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急促,“区医院里发生一起恶性伤害案件,嫌疑人持刀拒捕,是你代理的李小强案件的受害人。” “没想到曾经的受害人变成了嫌疑人,而且那个受伤的人好像跟你家那位还有关系。” 周绪延的手指在桌沿收紧,骨节泛白,眼中迸出锐利:“是谁?” “陈廊公司银川分公司的负责人,刘明。” 周绪延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一旁的沈时说,“陈廊?他昨天还帮嫂子发声了来着,之前也和咱们合作过。” “对。”郑承点头,“现场需要律师介入,对方的律师也在去的路上了,你和沈时也立刻过去。” 沈时已经抓起公文包装上笔记本和录音笔:“好,我和周律师这就过去。” 区医院就在离宁阳广场两百米的地方,开车过去还不如走过去快。 于是众人便没有驱车前往,而是选择步行而去。 * 雾里花工作室。 姜雾眠将已经整理出来的想招的人员名单拿出来,和松晞然还有冯娇娇三人一起讨论。 冯娇娇凑过来,小胖手指着其中一份:“这个苏丽丽的配色作品特别惊艳!” 姜雾眠接过简历,指尖在苏丽丽的作品照片上停留片刻。 照片上的绣品色彩绚烂却不杂乱,针脚细密均匀,确实功底扎实。 “苏丽丽配色是很厉害,但作品风格是不是有点太商业化了。”松晞然指着简历上的一幅作品评价道。 冯娇娇凑近看了看:“但她确实有技术,姜老师不是说要多元化发展吗?” 姜雾眠点点头:“技术可以培养,创意更重要。先约来面试看看吧。” 三人最终确定了十位面试者。 “通知她们下午两点来面试吧。”她抬头对松晞然说,“记得把工作室地址发准确。” 松晞然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去安排面试事宜。 冯娇娇也回到自己的绣架前,继续完成胡桃的铺色部分。 姜雾眠看了眼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新消息。 她抿了抿唇,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塞进抽屉,走到属于她的那个绣架旁,拿起针线继续绣制手中的作品。 针尖在绢布上穿梭,带出细密的针脚。 这是她为工作室成员设计的专属工牌,现在手里在绣的是冯娇娇的含羞草。 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半。 第91章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迅速拿起来看,却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推送消息。 她抿了抿唇,指尖在周绪延的聊天界面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姜老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松晞然从剪辑室探出头,笑容灿烂,“楼下新开了家日料店,听说很不错。” 冯娇娇也放下手中的绣绷,期待地看着她:“姜老师,一起去吧?” 姜雾眠摇摇头,唇角勉强扬起一抹浅笑:“你们去吧,我再等一会儿。” 松晞然的目光在她和手机之间扫了扫,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挠了挠头,故作轻松地说道:“那行,我们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不用了,谢谢。”她低头整理绣线,发丝垂落遮住微蹙的眉头。 冯娇娇欲言又止,被松晞然轻轻拽了拽衣袖。 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工作室。 姜雾眠目送两人离开后,工作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安静的可怕。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可她的心却像被一层薄雾笼罩。 她拿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周绪延发了一条消息:【还在忙吗?】 消息发出去后,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可等了许久,却没有回复。 姜雾眠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心里泛起一丝失落。 还在忙吗? 她不想内耗,直接起身,朝隔壁律所去。 前台的小姐姐见到她,笑着打招呼:“姜小姐,来找周律师吗?” “嗯,他在吗?”姜雾眠问道。 “周律师和沈律师刚刚急匆匆出去了,好像是有紧急案件。”前台小姐姐摇摇头,“具体去哪儿我也不清楚。” 姜雾眠点点头,道了声谢,转身回到工作室。 她坐在桌前,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最终点开外卖软件,随意选了一份沙 拉。 * 与此同时。 区医院的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周绪延和沈时快步走向骨科的病房。 民警正在现场维持秩序,郑承站在一旁,脸色凝重。 “情况怎么样?”周绪延低声问道。 其中有个民警叹了口气:“嫌疑人情绪激动,持刀威胁医护人员,要求见律师。我们担心他伤害人质,所以叫你们过来,你们劝劝说不定有用。” 周绪延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突然在角落里看到一个身影。 刘明,陈廊公司银川分公司的负责人,此刻正捂着流血的手臂,脸色苍白,正有医护人员过来引导着他去清创室。 “他是刘明?”周绪延蹙眉道。 一旁的民警说:“对,是他。” “那钱华呢?”周绪延又问道。 他的手机响了一声,周绪延拿出来,看到是姜雾眠发的,正要回复。 郑承凑在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钱华啊,那个李小强案件的受害人,现在成了嫌疑人,他声称自己被陷害,情绪很不稳定,在……” 没等郑承说完,病房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我说了都出去,不要进来,再过来我就动手了。” 代替了郑承没说完的话。 周绪延深吸一口气,拿着手机看了一眼,姜雾眠的消息还停留在屏幕上。 他本想继续回复,可现场的紧张气氛让他不得不先放下手机。 “我去和他谈谈。” 周绪延对沈时说道,“你负责记录。” 沈时点头,迅速打开笔记本。 两人和一旁的民警说明了情况,警察正准备将人放进去。 “周律师,你过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 姜雾眠点完外卖之后,不由自主的,手机界面又成了和他的对话框。 她眼睛放空似得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绣绷边缘。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的侧脸上,将睫毛投下的阴影拉得很长。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消失了,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她发出的那条消息上。 去忙了也不给她说一声,早上明明是他先提起来的。 姜雾眠有点生气。 她轻轻咬住下唇,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绣绷上的含羞草还差最后几针,针尖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针线穿梭的声音在安静的工作室里格外清晰。 一针,两针……绣到第三针时,针尖突然戳到了食指指腹。 “嘶——” 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滴在了一旁的绢布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花。 姜雾眠怔怔地看着那抹红色,忽然觉得眼睛发酸。 她匆忙抽了张纸巾按住伤口,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窗外传来广场上的欢笑声,一群白鸽扑棱着翅膀掠过蓝天。 让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被鸽了。 那么热闹的世界,此刻却仿佛与她隔着一层毛玻璃。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却在看到屏幕时僵住了。 只是一条天气提醒。 姜雾眠深吸一口气,突然站起身。 绣绷被她碰倒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她没去捡,径直走向洗手间。 镜中的女孩眼眶微红,唇角倔强地抿着。 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手指时,她终于让那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了下来。 水珠混着血丝在洗手池里打着旋,很快消失不见。 就像她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回到工作室,她平静地捡起绣绷,轻轻拍掉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针线再次在指尖飞舞时,她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只是从此再没看过一眼手机。 * 区医院骨科住院部外的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刺得人鼻腔发疼。 周绪延循声回头,看到吴茜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西装套裙,175的身高在人群中格外醒目,栗色卷发随着步伐在肩头跳跃。 吴茜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所里指派我来代理钱华,你是什么情况,怎么也在这里?” 说罢没等周绪延回答,吴茜看到走廊那边郑承走了过来,热情的上前打招呼:“嗨郑主任,好久不见啊。” 把沈时看呆了,律政俏佳人,吴茜姐姐真的愈发的成熟动人了! 郑承笑呵呵的和她说话:“是好久不见了,我看你朋友圈动态最近还蛮好的,案子没断过。” 他把周绪延没说的话接过去了:“我们今天来这儿也是因为钱华这个案子和绪延手下一个正当防卫案件有关联,钱华是那个案子的受害人,今天倒好,反过来了。” “哦——这样啊。”吴茜了然,感受到周绪延的冷淡,她红唇勾起一抹笑,目光在周绪延紧绷的下颌线上停留了一瞬,“怎么,不欢迎老同学啊?” 周绪延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声音平静:“案情紧急,先解决问题。” 他转向一旁的民警:“现在什么情况?” 民警擦了擦额头的汗:“钱华情绪很不稳定,持刀挟持了一名护士,要求见律师,我们担心他伤害人质……” 正说着,病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嘶吼:“都他妈给我滚!老子要见律师!再靠近一步我就——” 玻璃碎裂的声响截断了后半句话。 周绪延和吴茜对视一眼,同时迈步向病房走去。 民警急忙拦住他们,“嫌疑人现在情绪激动,你们要不还是缓一会儿再进去,不然伤到你们了也是麻烦……” “我就是他要找的代理律师。”吴茜亮出律师证,声音沉稳,“根据《刑事诉讼法》,犯罪嫌疑人有权在第一时间获得法律帮助,让我先过去看看,先稳住他的情绪再说。” 周绪延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眸光冷静如冰:“李小强案是我代理的,钱华作为受害人转为嫌疑人,也许我可以劝一下他。” 民警犹豫片刻,终于让开一条路:“请务必小心,他手里有刀。” 病房门被缓缓推开。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钱华背靠窗户站着,左臂勒着一名年轻护士的脖子,右手握着一把水果刀,刀尖抵在护士颈动脉处。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布满血丝,病号服上沾满血迹。 地上散落着打翻的托盘和玻璃碎片,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钱华。”周绪延站在门口,声音沉稳,“我是承安律师事务所的周绪延,这位是吴茜律师,她就是你要找的律师,你先冷静一下。” 钱华的手剧烈颤抖,刀尖在护士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冷静个屁!老子被李小强那王八蛋害惨了!” “把刀放下。”吴茜上前一步,声音出奇地柔和,“你伤到这位护士小姐了。” 她的高跟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第92章 钱华突然暴怒:“站住!再过来我就捅死她!” 他拽着护士后退,撞翻了输液架,“老子好好的来看病,那姓刘的杂种故意找茬,真是晦气……” 周绪延的目光扫过病房角落,刘明掉落的公文包,散落的文件,还有一把带血的水果刀。 “钱华,我是你要找的律师,你忘记了我们之前还合作过。”吴茜突然提高音量,“听我说,把刀放下,你现在只是故意伤害,如果造成更严重后果,就是绑架挟持,刑期翻倍。” 她的声音像温柔的冷水浇在钱华头上。 钱华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刘明先挑衅……” “我明白。”吴茜趁机又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带着蛊惑,“但你现在这样做,只会让情况更糟,我是你的律师,我肯定为你着想,你听我的……”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周绪延的手背,示意他配合。 第50章 周绪延会意:“如果你配合调查,可以作为减刑依据。” 钱华眯起眼,不自觉地松了松勒住护士的手。 就在这一瞬间,吴茜突然扑上去,一把抓住钱华持刀的手腕,同时高喊:“周绪延!” 周绪延箭步上前,一记手刀精准劈在钱华肘关节。 水果刀“当啷”一声落地,守在一旁随时准备着的民警立刻冲过来 将钱华制服。 护士瘫软在地,吴茜连忙扶住她:“没事了,你安全了。” 周绪延的领带在搏斗中歪到了一边,露出锁骨处一道细小的抓痕。 他弯腰捡起水果刀,交给一旁的民警:“凶器在这里。” 吴茜将护士交给赶来的医护人员,转身时高跟鞋在瓷砖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精致的模样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伸手将一缕散落的卷发别到耳后,露出的珍珠耳钉在日光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周律师好身手。”她唇角微扬,目光扫过周绪延锁骨上那道泛红的抓痕,“当年法学院格斗比赛的冠军风采不减啊。” 吴茜的思绪被拉回到七年前的那个秋天。 法学院后操场上的格斗擂台被围得水泄不通,欢呼声此起彼伏。 她知道法学院每年都会专门举办自由格斗比赛,这也是他们法学院的传统之一。 大家都调侃说,律师就是要能文能武,要是碰到什么案件,还需要考验律师的身手的。 最开始也是因为这样的调侃,才慢慢有了这个比赛,大学生总是会冒出奇奇怪怪的点子和脑洞,也有使不完的力气和尽情挥霍的时间。 也是最耐不住无聊的几年。 哪怕都知道,真实的律师职业和电视剧里电影里演的完全不一样,但还是被这样的热血点燃,人人叫嚣着要上台,去尽情的打一场。 她站在人群外围,踮起脚尖,只看到擂台上一个高挑的身影。 周绪延。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戴眼镜,眉目如刀,下颌线干净利落,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周绪延!周绪延!”场边的女生们尖叫着,手里举着自制的手幅,上面写着[周绪延必胜]。 吴茜记得自己当时只是路过,却被这阵仗吸引。 她站在人群最后,看着擂台上的少年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对手按倒在地。 裁判吹哨的瞬间,全场沸腾。 周绪延站起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他随手抹了一把脸,冲台下笑了笑,露出一颗小小的不起眼的梨涡。 那一瞬间,吴茜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后来她才知道,周绪延是法学院的风云人物,成绩常年霸榜第一,格斗比赛更是蝉联三届冠军。 他像是一束光,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女生们私下里传阅他的照片,讨论他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咖啡,甚至有人专门去蹭他选修的课,只为了多看他一眼。 吴茜也曾是其中之一。 她记得有一次,她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偷偷看他。 他坐在窗边的位置,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书页,神情专注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和那本书。 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假装不小心碰掉了他的笔。 “抱歉。”她弯腰去捡,心跳如擂鼓。 周绪延抬头,冲她笑了笑:“没事。”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吴茜红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一整晚都没能静下心来看书。 后来,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制造“偶遇”。 食堂、操场、图书馆……她总能“巧合”地碰到他。 直到大四实习那年,周绪延突然消失了。 有人说他家里出了事,有人说他延毕了。 再后来,他还是出现在毕业典礼上了,只是戴上了金丝眼镜,整个人沉静得像一潭深水,再也看不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影子。 吴茜望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擂台上那个笑容张扬的少年。 “周律师?”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周绪延整理好领带,镜片后的眸光平静如水:“怎么了?” 吴茜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他没有接话,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走向正在做笔录的民警。 吴茜看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珍珠耳钉。 那个夏天,终究是过去了。 吴茜走近两步,香水味混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飘过来。 她看到周绪延公文包里的露出来的羊皮卷宗,她知道这是和钱华有关案子的材料,“我可以看看吗?” “不行。”周绪延侧身避开,将因为刚刚动作而不小心弄开的公文包重新扣好。 金属扣“咔嗒”合上的声响在走廊格外清晰。 他这才抬眼,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平静无波:“你知道这是钱华与李小强案的关联材料,吴律师不是这个案件的代理人,不能看你不知道吗?” 明明没有说什么重话,吴茜的脸色蓦地红了。 她还是听出来他在指责她没有职业素养了。 但这么多年的社会毒打,早就让她锻炼出一副厚脸皮,丝毫不把周绪延的话放在心上,眼神依旧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周绪延。 走廊顶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锁骨处的抓痕在灯光下泛着红。 吴茜的视线在那里停留片刻,从手包里掏出创可贴,又朝一旁的护士台要了碘伏棉片。 “伤口处理一下吧,”她撕开包装,指尖捏着碘伏棉片靠近,“会感染。” 周绪延眸光闪了一下,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面。 他抬手扯动领带,银灰色丝绸掠过泛红的伤痕,“小伤。” 吴茜的手悬在半空,碘伏棉片渐渐挥发着。 沈时感受到氛围的凝结,凑到周绪延耳边小声嘀咕:“老大,吴律师对你还是这么热情啊……” 周绪延眸光骤然一冷,镜片反射的寒光扫过沈时。 “多嘴。”他声音压得极低,喉结滚动间扯动那道抓痕,渗出细小的血珠。 沈时撇了撇嘴,缩了缩脖子,讪讪退到墙边。 不让说就不说嘛,这么凶。 这时,郑承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们处理得很好,对了,吴律师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吃饭。 周绪延这才想起什么,连忙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一条未读消息,是姜雾眠一个小时前发的:【还在忙吗?】 他快速回复:【刚处理完紧急案件,现在和郑主任他们去吃饭,你要一起吗?】 【抱歉,刚刚没来得及回复你的消息】 发完消息,他抬头对郑承说:“稍等,我问下姜雾眠。” 郑承了然地笑笑:“带上小姜一起吧,正好介绍她认识下吴律师。” 沈时在一旁偷笑,被周绪延瞪了一眼。 手机震动,姜雾眠回复:【你们去吧,我这边约了面试。】 周绪延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回道:【好,晚上见。】 “她不来?”郑承问。 周绪延收起手机:“工作室有面试。” “那走吧。”郑承招呼众人。 一行人乘电梯下楼,吴茜自然地走到周绪延身边:“听说你结婚了?怎么不请老同学喝喜酒?” 周绪延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一切从简。” 吴茜挑眉:“新娘是谁啊?是刚刚郑主任你们俩个说的那位吗?能把我们周大律师拿下。” 第93章 “姜雾眠。”周绪延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雾 里花工作室的创始人。” “哦~”吴茜拖长音调,“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她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她是不是就是今天热搜上那个,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非遗传承人?” 沈时插话:“对!是她,我们嫂子!我们老大刚帮她维权成功!” 吴茜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绪延一眼:“我说呢,怎么看到你竟然还为这个事发了动态,以前的时候办过那么多案子,都没发过几个动态,原来是嫂子的事呀,难怪这么上心。” 周绪延没有接话,只是挪动脚步,和她拉开距离。 * 宁阳广场三楼的一家日料店里,郑承和沈时去卫生间,周绪延和吴茜先去座位点餐,一行人分开走了。 松晞然坐在卡座里,旁边是个栅栏格挡,挡住他身形的同时还不阻碍视线。 于是他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定睛看去,竟是周绪延和一个年轻女性并肩走进来,两人交谈甚欢的模样。 那女人也穿着职业套装,长卷发披肩,成熟娇媚,精致得像个明星。 松晞然盯着这幅莫名和谐的画面,眉头紧锁。 周绪延这是什么意思? 放她鸽子自己跑出来和别的女人吃饭?! 他和冯娇娇临走时,姜雾眠说的要等人,除了周绪延还能是谁? 所以,她现在是一个人吗? 松晞然内心暴动起来,现在十分想冲回工作室,告诉姜雾眠,你别等了,你等的那个人他不会来了。 可是就算是自己去了又能怎样,没什么证据说出来姜老板会信吗? 想到这里,松晞然拿起桌面上的手机,解锁。 打开了相机,他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节泛白,却迟迟没有按下录像键。 他盯着不远处的周绪延和那个陌生女人,内心天人交战。 要不要拍下来告诉姜老板? 他咬着下唇,虎牙在唇上压出一道白痕。 冯娇娇看到吃着吃着饭忽然停下来的松晞然,不由得疑惑地问他:“松哥,怎么了?” 松晞然猛地回神,摇摇头:“没什么,你先吃。”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周绪延身上。 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正低头看菜单,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平静如水。 而他对面的女人却笑得明媚,红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松晞然悄悄举起手机,假装自拍,实则将镜头对准了那两人,红色的按键也同时按了下来。 卡座里只有周绪延和吴茜两人,面对面坐着,暖黄的灯光落在木质桌面上,映出浅浅的光晕。 吴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周绪延微微松开的领口,那道抓痕依旧泛着红。 她放下杯子,垂眸想了想,再抬眼的同时扬起笑容,带着成熟女性的妩媚,“你这领带歪了,我帮你整理下?” 周绪延抬眸,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冷淡而疏离:“不必。” 吴茜却已经倾身向前,手指径直伸向他的领带:“老同学还这么见外?” 她的指尖刚触到银灰色的丝绸,周绪延猛地后仰,握住还要继续跟上的手腕,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甩开她的手,抬手自己整了整领带,声音低沉:“吴律师,注意分寸。” 吴茜被甩开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来,轻笑一声:“你还是老样子,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周绪延没有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整理仪容,目光始终没有看向对方。 另一边。 松晞然的镜头里,周绪延的反应快得惊人。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后仰,修长的手指一把扣住吴茜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女人吃痛地皱眉。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松开手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松晞然愣在原地,手机还在持续录制。 他没想到会拍到这样的画面。 周绪延拒绝得如此干脆,甚至带着明显的厌恶。 “原来……”松晞然喃喃自语,“他也不是对谁都那样。” 冯娇娇好奇地探头:“松哥你在拍什么?” “没什么。”松晞然迅速锁屏,将手机塞进口袋,“吃完了吗?我们该回去了。” 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一方面,他为姜雾眠感到不值。 另一方面,周绪延的反应又让他莫名松了口气。 “姜老板还在等我们带饭回去呢。”冯娇娇擦了擦嘴,乖巧地站起身。 松晞然点点头,最后瞥了一眼周绪延的方向。 郑承和沈时已经回来了,四人正在点餐,氛围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可那段视频却像块烙铁,烫得他口袋发疼。 回工作室的路上,松晞然一直在想该怎么处理这段视频。 告诉姜雾眠?那她该有多难过。 删掉?可万一…… “松哥,你走太快了。”冯娇娇小跑着跟上,“我们要不要给姜老师带杯奶茶啊?” 松晞然猛地停住脚步:“啊对,走吧,我们去买奶茶。” 若是她知道了,喝点甜的,心情也会好的吧。 * 外卖送到了,姜雾眠的沙拉只吃了几口。 她机械地戳着碗里的生菜,已经没了胃口。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时,明明知道不可能是他,可她的心还是跟着跳了跳。 刚刚周绪延给她回了消息,说有紧急案子,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可她的外卖已经到了。 也不想出去,等下还有面试,随便对付一下好了。 “姜老板!我们给你带了奶茶!”冯娇娇举着塑料袋兴冲冲地进来,却在看到桌上没动几口的沙拉时愣住了。 “咦,姜老师你不是等人一起出去吃的吗?怎么自己一个人吃的外卖?” 姜雾眠尴尬了下。 松晞然跟在后面,闻言轻咳了下,“这有什么,估计那人临时有事,姜老板怕耽误了下午的面试,才没有去赴约的,娇娇你也太直白了吧,哈哈。” 冯娇娇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直了,很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呀姜老师,我有时候不太会估量情势。” 倒是弄得姜雾眠很不好意思起来,“没有没有,松晞然说的对,马上两点了,等下面试的人就过来了。” 姜雾眠将没吃完的沙拉推到一旁,接过冯娇娇递来的奶茶。 温热的奶茶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谢谢。”她轻声说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松晞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 最终,他只是将手中的文件夹递过去:“这是下午面试者的资料,我已经按顺序整理好了。” 姜雾眠点点头,翻开文件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然而,周绪延的身影却像一根刺,悄无声息地扎进她的思绪。 她拿起手机,指尖悬在他的聊天界面上,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下了删除键。 眼不见为净。 她坐在绣架旁,正看着手机发呆。 松晞然提醒她:“姜老板,第一位面试者已经到了。” 姜雾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请她进来吧。” 第一位面试者是苏丽丽。 她穿着时尚的印花连衣裙,妆容精致,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姜老师好!我是苏丽丽,久仰大名!” 姜雾眠微笑着请她坐下:“你的简历我看过了,配色作品很有特色。” 苏丽丽自信地笑了笑,从包里拿出几幅绣品:“这是我最近的作品,请姜老师指点。” 姜雾眠接过绣品,仔细端详。 苏丽丽的技术确实扎实,色彩运用大胆而和谐,针脚细密均匀。 但她的风格过于商业化,少了些传统苏绣的韵味。 “你的技术很好。”姜雾眠放下绣品,声音温和。 “谢谢姜老师!”苏丽丽眼睛亮了起来,“我一直很崇拜您的技术,特别是《小时候》那幅作品的针法,简直神乎其技!” 面试进行得很顺利,苏丽丽确实有扎 实的基本功。 但当姜雾眠问及创作理念时,她的回答却显得有些浮于表面。 “我觉得刺绣就是要好看,能卖钱。”苏丽丽直言不讳,“现在市场上流行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这样才能赚钱嘛。” 松晞然在一旁皱了皱眉,姜雾眠却若有所思:“商业价值确实重要,但传统技艺的核心在于传承和创新,你愿意学习传统针法吗?” “当然愿意!”苏丽丽连连点头,“只要能赚钱,学什么都行!” 面试结束后,松晞然忍不住问:“姜老板,你真要招她?她明显只冲着钱来的。” 姜雾眠整理着面试记录:“技术可以教,热情很难得,先试用看看吧。” 第94章 面试持续了整个下午。 常宁和刘梅的表现让姜雾眠眼前一亮。 常宁的人物绣技艺精湛,刘梅的基础功力扎实,虽然陷入了技术瓶颈,但态度谦逊,愿意学习。 最终,姜雾眠决定录用苏丽丽、常宁、刘梅等六人。 她将新成员召集到工作室中央,声音轻柔却坚定。 “欢迎加入雾里花,这里不仅是工作的地方,更是传承苏绣的大家庭,希望大家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绣道。” 新成员们脸上洋溢着兴奋,尤其是刘梅,眼眶微微发红:“谢谢姜老师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努力突破瓶颈。” 姜雾眠微笑着点头,转身指向工作区:“大家先熟悉一下环境,稍后我会分配任务。” 没一会儿,姜雾眠给他们分配了淘宝订单的工作,自己在一旁指导。 “常姐的人物绣确实厉害。”冯娇娇看着常宁的作品赞叹道。 常宁爽朗一笑:“练了十几年了,熟能生巧。姜老师,这个袖口的针法是不是应该再密一些?” 姜雾眠走过去指导,“恩,再密一点就可以再多一点层次,让袖口看起来飘飘似真。” “姜老师,这个图案的配色您看行吗?”苏丽丽举着一幅半成品问道。 姜雾眠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底色可以再淡一些,突出主体的层次感。” 苏丽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日料店内。 四人围坐一桌。 郑承翻着菜单,笑着问道:“先来四份刺身拼盘,再加一份烤鳗鱼,你们还有什么要吃的吗?沈时你直接手机上下单。” 沈时在一旁操作着手机,把郑承说的那些都加了上去:“老大喜欢吃三文鱼,我给他点上了。” 周绪延正低头看手机,闻言抬眼:“不用,按郑主任点的来就行。”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回复姜雾眠最后那句“晚上见”。 除此之外,再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吴茜将一缕卷发别到耳后,珍珠耳钉闪着温润的光:“周律师还是这么客气。” 她将菜单推到他面前,“真不再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周绪延合上手机,声音平静:“我都可以,按你们点的就好。” 郑承适时转移话题:“对了,吴律师最近接了什么案子?” 吴茜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杯沿:“一个破产清算案,挺有意思的。” 她看向周绪延,“原来是你接了李小强的正当防卫案,今天那个钱华就是受害人,真是好巧啊,我是他的代理人。” 周绪延“嗯”了一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吴茜倾身向前,香水味若有若无地飘过来:“钱华背景不简单,你小心点。” 周绪延不着痕迹地后仰,拉开距离:“多谢提醒。” 服务员端上刺身拼盘,晶莹的冰块上铺着鲜嫩的鱼生。 沈时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三文鱼:“老大,你尝尝这个,特新鲜!” 周绪延接过,却放在碟子里没动。 郑承看在眼里,笑着问:“怎么,惦记着小姜没吃饭?” 周绪延指尖一顿,声音低沉:“她工作室今天面试,应该很忙。” 吴茜突然笑出声:“周律师现在这么体贴了?以前在法学院,可是连自己生日都记不住的人。” 沈时偷偷瞄了一眼周绪延的脸色,连忙岔开话题:“吴律师,你那个清算案涉及多少财产啊?” 吴茜晃了晃红酒杯:“九位数。” 她挑眉看向周绪延,“有兴趣一起吗?分成好商量。” 破产重组案件一般要进行很长时间,往往都是数月甚至以年计算,需要召集十几二十甚至更多人组建律师团队做尽职调查。 但真的很有赚头,向来是律师界的肥肉,光是债权人会议就能开出天价服务费。 这种案子随便抽成几个点,就够买下市中心一套公寓。 她不信周绪延会不动心。 尤其是他还有妹妹的事情缠身。 第51章 几乎是下一秒。 周绪延放下筷子,声音冷淡:“不了,手头案子太多。” 他就拒绝了。 甚至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 吴茜没想到他拒绝的那么干脆,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可是——” 周绪延打断她:“我没兴趣。” 一时间桌上的几人都不约而同朝他看来。 他意识到失态,迅速恢复专业口吻:“抱歉,手头上的案子的确有些多。” 郑承拍拍他肩膀:“别总这么拼,适当放松放松。” 他举起酒杯,“来,为老同学重逢干一杯!” 四人碰杯,周绪延的酒杯只轻轻沾了沾唇。 吴茜仰头一饮而尽,酒液在她唇上留下湿润的光泽。 她放下酒杯,突然问道:“周律师,当年为什么突然休学?” 空气瞬间凝固。 沈时瞪大眼睛,郑承轻咳一声。 周绪延的指节在桌沿收紧,骨节泛白。 “家里有事。”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吴茜似乎没察觉到气氛的异常,继续追问:“什么事这么急?连毕业答辩都差点错过。” 周绪延抬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得骇人:“吴律师很好奇?” 吴茜轻笑了下,“是很好奇,不然我会以为我的情报错了,家里的事,是妹妹吧?我更好奇,周律师不是为了钱什么案子都接吗?竟然会拒绝我的合作。” 周绪延的瞳孔骤然收缩,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如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向吴茜。 氛围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郑承连忙打圆场:“哎呀,过去的事不提了,尝尝这个烤鳗鱼,招牌菜!” 吴茜耸耸肩,终于放过这个话题。 她夹起一块鳗鱼,红唇微启:“味道确实不错。” 沈时心惊肉跳的,不由得偷瞄了一眼周绪延。 发现他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已经恢复平静,修长的手指正优雅地夹起一片刺身,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 沈时在心里暗暗咂舌。 这种不动声色的拒绝,这种游刃有余的社交距离,这种明明心里厌恶却还能维持表面和平的克制,不知道自己要修炼多少年才能达到老大这样的境界。 沈时低头扒拉碗里的鳗鱼饭,米粒粘在嘴角都没察觉。 他突然很想知道,要是现在坐在这的是嫂子,老大还会不会用这么完美的社交面具。 后半顿饭吃得安静许多。 沈时埋头苦吃,郑承时不时找话题活跃气氛,周绪延始终沉默,偶尔应一声。 结账时,吴茜突然说:“周律师,加个微信吧?以后有案子可以合作。” 周绪延还没开口,郑承已经笑着应下:“好啊好啊,同行之间多交流!” 周绪延面无表情地调出二维码,吴茜扫完,发了个笑脸过去:“通过一下?” 他的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吴茜的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张精修的自拍。 周绪延点了通过,随即锁屏。 沈时偷偷瞥了眼自家老大紧绷的侧脸,在心里咂摸出点成年人体面的门道。 明明手机都快被捏碎了,面上还能端着八风不动的精英范儿。 这大概就是男人成熟的标志,像他这种刚毕业的愣头青,遇到这种场面怕是早掀了桌子。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哪怕心里再不耐烦,面上也要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就像现在,明明吴茜之前的问题已经踩到了老大的底线,他还能保持职业性的微笑,连通过好友申请的动作都优雅得体。 这要是换做是他,才不会通过。 也可能是因为郑主任在吧,毕竟是师父和更成熟的成年人。 沈时想,也不知道自己三五年后,会不 会也和这群精英一样练就了钢铁假面。 这时,郑承提议:“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周绪延看了眼手表:“不了,我还有事。” 吴茜挑眉:“急着回去见太太?” 周绪延没回答,只是对郑承点点头:“主任,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松,很快消失在电梯口。 沈时小声嘀咕:“老大肯定去找嫂子了……” 吴茜望着周绪延远去的方向,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突然笑了:“你们周律师,变了很多。” 郑承叹了口气:“人总是会变的。” 吴茜从手包里掏出车钥匙,珍珠耳钉在夕阳下泛着橘红的光:“我先走了,下次再聚。”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沈时挠挠头:“郑主任,吴律师是不是还喜欢我们老大啊?” 郑承瞪他一眼:“就你话多!” 沈时挠了挠头,嘿嘿笑着,手机忽然响起,沈时朝郑承示意,郑承说:“我也先走了。” 第95章 沈时接起电话,周绪延冷冷的声音响起:“直接下地下,中行的装饰装修合同纠纷中标碰面会临时改到今天下午了,我叫了小赵拿材料下来,直接去那边。” 沈时按掉电话,急急忙忙的按电梯下去。 * 雾里花工作室。 大家逐渐进入工作状态,姜雾眠也将几人的专属工牌做好了。 伸了伸久坐而僵住的腰身,她起身去休息区,准备喝点咖啡休息一下。 姜雾眠端着咖啡杯,站在剪辑室门口张望了一眼。 松晞然的工位上没人,但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未关闭的视频剪辑界面。 “去厕所了吗?”她小声嘀咕,转身要走,余光却瞥见屏幕上熟悉的身影。 周绪延。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咖啡杯里的液体晃出几滴,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她一个激灵。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周绪延和一位陌生女人坐在日料店里,那女人正伸手要碰他的领带,红唇微扬,眼波流转。 姜雾眠的呼吸一滞,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放下咖啡杯,点开了视频。 画面动了起来。 那女人倾身向前,指尖几乎要碰到周绪延的领带。 拍摄角度刁钻,看不清周绪延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前倾的身形,像是默许了这个亲密的举动。 视频戛然而止。 只有短短几秒。 姜雾眠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怎么也按不下重播键。 她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闷得发疼。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紧急案件……”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姜雾眠猛地回神,慌乱地关闭视频界面,逃也似地离开剪辑室。 咖啡杯被她遗忘在桌上,杯壁上的水珠缓缓滑落,像极了谁没忍住的眼泪。 * 松晞然哼着歌从洗手间回来,远远看见姜雾眠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他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剪辑室的电脑还亮着,他快步走过去,看到视频界面被最小化在任务栏,咖啡杯在桌上留下一圈水渍。 “完了……” 松晞然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他原本只是想剪掉后半段周绪延躲开的画面,留着前面这段暧昧的镜头,等哪天姜雾眠需要看清周绪延真面目时再拿出来。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让她自己看到了。 “姜老板!” 松晞然追出去,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 姜雾眠坐在转角处的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听到声音也没有抬头。 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在墙上。 “那个视频……”松晞然在她身边蹲下,声音里带着懊悔,“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雾眠抬起头,眼眶微红,却倔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我没想什么,可能是工作需要吧。” 松晞然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盯着姜雾眠泛红的眼尾,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多蠢的事。 “后面还有一段,周绪延躲开了。”松晞然急切地解释,“我只是……只是气他放你鸽子,所以故意没剪进去。” 姜雾眠怔了怔,随即摇摇头:“不用解释的,我们本来就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哽住。 不是什么? 不是真正的夫妻? 可昨晚那些亲密的触碰,那些炽热的吻,又算什么? 大概算是福利? 姜雾眠忍不住回想。 那时候太过于情动,以至于她脱口而出“我好喜欢你”这句话,而周绪延没有直接回应她不算表白的表白。 结合松晞然的解释,姜雾眠不想再内耗下去。 与其这样,不如回家直接问周绪延好了。 他是什么态度,她一问便知。 松晞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泛白的指尖,一股无名火就窜上了心头:“姜雾眠,你能不能别总是替他着想?他值得吗?” 姜雾眠“啊”了一声,惊诧的仰头不解的看他。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你看看你自己!明明难过得要死,还要装大度!” 谁大度了?她就是要当面问清楚周绪延,哪大度了。 也不知道松晞然怎么忽然发疯。 姜雾眠挣了挣,没挣脱:“松晞然,你弄疼我了。” 松晞然猛地松开手,看到她手腕上泛红的指印,懊恼地捶了下墙壁:“对不起……我只是……” 他想说点什么,可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像团湿棉花,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松晞然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指尖微微发颤。 他盯着姜雾眠惊愕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 要么一跃而起抓住最后的机会,要么永远坠入遗憾的深渊。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烫,仿佛有团火在血管里燃烧。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姜雾眠,我喜欢你。” 姜雾眠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从第一次在夜市见到你,我就喜欢你。” 松晞然的声音激动地有些发抖,“你认真刺绣的样子,你教我们时的温柔,你被人质疑时的不卑不亢……” 姜雾眠惊愕的俯视着他,像是一只受惊的鹿。 “松晞然,别说了,”姜雾眠别过脸,“你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松晞然固执地扳过她的肩膀,“我喜欢你还能有什么不可能?还是说我们之间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他吗?一个连最基本的承诺都做不到的人?” 姜雾眠的睫毛颤了颤:“不是因为他。” “那是为什么?”松晞然逼近一步,“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会比他对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一团火,烧得姜雾眠无所适从。 阳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一滴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来,消失在衣领里。 姜雾眠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脑海里闪过周绪延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闪过他指尖的温度,闪过他昨夜那句沙哑的“睡吧”。 可眼前是松晞然通红的眼眶,是他攥得发白的指节。 她终于找到声音,“是,是因为他,我喜欢他。” “你喜欢他?他那样的一个冷淡的人,你怎么会喜欢他?你……”松晞然说着双手握住她的胳膊。 “松晞然,你冷静一点。”姜雾眠推开他,站起身,“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松晞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同事关系……” 他苦笑一声,“那你和周绪延呢?也是同事关系吗?” 姜雾眠的背影僵了僵,没有回答。 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笼罩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模糊成一片。 “对不起。”她的声 音在黑暗中愈发清晰。 松晞然猛地站起来,撞得楼梯扶手哐当一响。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越界了。” 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住。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横在两人中间。 “那个视频……”他背对着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后半段我发你微信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姜雾眠摸出手机。 屏幕上,周绪延在吴茜碰到他领带的前一秒,猛地后仰,他镜片后的眸光冷得骇人。 松晞然走出楼梯间,转身靠在墙上,突然狠狠捶了一下墙壁。 妈的。 他真是个傻逼。 怎么就说出那些话,这让她以后该怎么和自己相处? 松晞然松开拳头,默落的走回工作室,几乎是一下午,都呆愣在剪辑室里。 一旁的苏丽丽看到他的模样,不由的好奇,“哎娇娇,松晞然咋了,感觉不太对劲啊?” 冯娇娇认真的绣着,头也不抬:“没什么事,干活吧。” 苏丽丽撇撇嘴,又看看认真绣东西的姜雾眠,怎么总感觉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呢。 见大家都没有要八卦的心,苏丽丽也只好放下好奇,绣起东西来。 * 夜幕降临,工作室的灯光依旧亮着。 新成员们陆续离开,只剩下姜雾眠和松晞然还在忙碌。 “姜老板,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松晞然关上电脑,走到她身边。 姜雾眠摇摇头,声音有些疲惫:“我再等一会儿,你先走吧。” 松晞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道:“那……你注意安全。” 他离开后,工作室彻底安静下来。 姜雾眠放下针线,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第96章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为夜色增添了几分迷离。 有雨滴开始敲打在工作室的玻璃窗上,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很快就连成了线。 姜雾眠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逐渐模糊的霓虹灯光。 雨势越来越大,在玻璃上蜿蜒出细小的河流。 “下雨了啊……”她喃喃自语。 大西北这边很少下雨,工作室还没来得及备伞。 她拿出手机正要叫车,手机探出一条消息,她打开。 是周绪延发来的:【今晚有应酬,抱歉,我晚上不能回家做饭了,奶奶说她炖了汤,在等你回家】 姜雾眠回复:【好的,我知道了,正准备回家】 一条新的信息很快弹出来:【下雨了,律所前台有伞,你直接过去取一把就好,我已经说过了】 姜雾眠手指悬在手机上,良久才回复:【恩,好,我知道了】 她起身将工作室的电源关闭,锁好了门。 正要推开律所的门,看到里面灯火通明,还有许多人还在加班,又看到了伞篓里的五把伞。 姜雾眠松开了手,转身走向电梯。 下了一楼,直到站在写字楼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姜雾眠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下的这么大。 手机软件显示叫车需要排队四十分钟。 她看了看天桥对面的公交车站,咬了咬下唇,将包顶在头上,正准备冲进雨里。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少年声音:“姜老板!” 姜雾眠回头,只见松晞然举着一把黑伞跑过来。 他的发梢已经被雨水打湿,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单薄轮廓。 “我、我看下雨了……”松晞然喘着气,眼神飘忽不敢看她,“这个给你。” 姜雾眠看着递到眼前的伞,没有接:“那你呢?” “我约了朋友在附近打台球,跑两步就到了。”他硬把伞塞进她手里,转身就要冲进雨里。 “等等!”姜雾眠拉住他的手腕,“不耽误你时间吧,要不你送我到对面公交车站吧?” 松晞然将伞往她那边倾斜:“好,我送你。”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伞面不算大,姜雾眠能清晰地闻到松晞然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 他刻意保持着距离,半边肩膀都淋在雨里。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盖过了彼此的呼吸。 “今天的事……”松晞然开口,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姜雾眠打断他:“就当没发生过。” 她顿了顿,“我们不是同事,而是很好的朋友,谢谢你,松晞然。” 松晞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车来了。 姜雾眠把伞还给他,钻进公交车后门,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 隔着雨帘,她看见松晞然站在原地没动,有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分不清是不小心溅上去的雨水还是泪珠。 车子驶入雨夜,窗外的霓虹灯在雨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姜雾眠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周绪延说有应酬,那今天中午应该也是应酬吧? 他现在在哪里? 和谁在一起? 是不是又和吴茜……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公交车的提示音想起,将她拉回现实。 雨比刚才更大了,公交车站离小区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姜雾眠深吸一口气冲进雨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裙,布料黏在皮肤上,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就在她快要跑到小区门口时,一声微弱的“喵呜”从绿化带里传来。 姜雾眠猛地刹住脚步。 是那只小猫咪的声音,但听起来比平时虚弱了许多。 姜雾眠停下脚步,朝着经常能看到那只小家伙的绿化带走去。 “咪咪?”她蹲下身,拨开湿漉漉的灌木丛。 橘色的小猫蜷缩在最里面,右后腿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毛发被血和雨水黏成一绺一绺的。 看到姜雾眠,它虚弱地又叫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天啊……”姜雾眠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心疼的一塌糊涂。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咪咪,是我,别怕……” 小猫警惕地往后缩了缩,但失血过多让它没什么力气。 姜雾眠趁机轻轻将它抱出来,脱下已经湿透的外套裹住它。 “坚持住,我带你去看医生……” 她抱着猫站起身,恰在此时,一辆外卖电动车飞驰而过,碾过路边的水坑。 泥水溅起,姜雾眠躲避不及,被泼了满身。 冰凉的泥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怀中的小猫不安地动了动。 * 某高档酒店的一间包厢内。 水晶吊灯里洒下一片暖黄的光落在圆桌上,觥筹交错间,周绪延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他垂眸扫了一眼,是姜雾眠的回复:【恩,好,我知道了】 简短得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周绪延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锁了屏。 “周律师,我敬您一杯!”对面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满脸堆笑,“这次多亏您帮我们拿下这个项目!” 周绪延端起酒杯,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平静如水:“分内之事。” 酒液滑过喉咙,辛辣中带着微苦。 “周律师年轻有为啊!”旁边一位女高管笑着打量他,“有对象了吗?我女儿刚从英国留学回来……” 第52章 “我已经结婚了。”周绪延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哎呀,真是可惜……”女高管摇摇头,“周太太一定很优秀吧?” 周绪延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她是非遗传承人,苏绣技 艺很精湛。” 他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非遗传承人?”桌上众人顿时来了兴趣,“是不是最近很火的那个‘雾里花’?” 沈时趁机插话:“对对对!就是我们嫂子!” 周绪延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耳尖却微微泛红。 酒过三巡,话题从案子转到家长里短。 周绪延看了眼腕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他起身告辞:“各位慢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沈时连忙跟上:“老大,我送你!” 周绪延摆摆手:“不用,你陪郑主任他们,我叫了代驾。” 走出酒店,夜风夹杂着细雨拂过脸颊,带走了些许酒意。 周绪延站在廊檐下,摸出手机想给姜雾眠发消息,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口袋。 这个点,她应该已经睡了吧? 代驾很快到了,周绪延坐进后座,闭目养神。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像极了姜雾眠绣品上那些渐变的丝线。 * 宠物医院的灯光在雨夜中格外温暖。 姜雾眠浑身湿透地站在前台,怀中的小猫虚弱地“喵”了一声。 “医生!麻烦您看看它!”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在路边发现的,腿上有伤……” 值班的兽医闻声赶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儒雅男人,戴着细框眼镜,白大褂干净整洁。 “别急,我先检查一下。” 他的声音温和沉稳,伸手接过小猫,“伤口有些深,需要清创缝合。” 姜雾眠连忙点头:“好,请您一定要救救它……” 兽医看了眼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您要不要先换件干衣服?我们这里有备用工作服。” 姜雾眠摇摇头:“我没事,先救它……” 话音未落,她突然打了个喷嚏。 兽医叹了口气,对护士说:“小张,带这位女士去换衣服,再拿条毛巾来。” 换好干衣服后,姜雾眠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双手紧握。 护士拿来热毛巾和一杯姜茶:“先擦擦头发吧,别感冒了。” 姜雾眠道了谢,机械地擦拭着发梢的水珠。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偶尔传来小猫微弱的叫声,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您和这只猫感情很深吧?”护士在一旁轻声问。 姜雾眠摇摇头:“它是我家楼下的流浪猫,我经常喂它……” 护士了然地点点头:“那它很幸运遇到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 周绪延回到家时,屋内一片漆黑。 室内安静的让他心神不宁。 他快步走向卧室,推开门,床铺整齐,没有睡过的痕迹。 姜雾眠不在家。 客厅的时钟显示十一点半,雨声依旧淅沥。 周绪延的眉头紧锁,拿出手机再次拨打姜雾眠的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 这么晚了,她会去哪里?难道还在工作室没回来? 第97章 周绪延从卧室冲出来,客厅里空荡荡的,一切都变得安安静静,这个狭小的房子里,他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空旷安静过。 周绪延猛地抓起车钥匙,转身冲进雨幕。 雨势比刚才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疯狂摆动也赶不及雨水涌来的速度。 启动车子的瞬间,他又意识到自己刚才喝了酒,还是代驾把车开到这里来的。 他的手机连着车载蓝牙,一遍遍拨打姜雾眠的电话,冰冷的机械女声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操!” 一向冷静自持的周律师狠狠捶了下方向盘,指节撞在坚硬的材料上,瞬间泛红。 他顾不上疼痛,调出松晞然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松晞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醉意:“喂?” “姜雾眠在哪?”周绪延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冷笑:“周律师现在知道着急了?中午和别人吃饭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 周绪延的胸口剧烈起伏,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手机屏幕上:“松晞然,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她到底在哪?!” 松晞然似乎清醒了一些:“她没回家?我送她到公交车站就走了……” 周绪延的指节捏得发白:“什么时候?” “大概……九点多?”松晞然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我就去和朋友打台球了……” “然后呢,她再联系你了吗?” “她没联系我,”松晞然的声音冷了下来,“但我看着她上了回家的那班公交。” “你他妈——” “周绪延。”松晞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你要是不能好好对她,就别怪我出手。” 电话被挂断,忙音像一记重锤砸在周绪延心上。 周绪延的手指死死攥着方向盘,骨节泛出青白。 雨水顺着车窗蜿蜒而下,在玻璃上扭曲成诡异的纹路,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松晞然的话在耳边炸开,“回家的那班公交”。 他猛地抬头看向后视镜,镜中映出自己猩红的双眼。 酒精混着焦虑在血管里奔涌,太阳穴突突直跳。 如果姜雾眠确实上了回家的公交,那么从公交车站到小区,步行不过三分钟的路程…… 那若是,她没下公交车呢? 周绪延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雨声在密闭车厢里形成一种诡异的白噪音。 他猛地坐直身体,酒意瞬间散了大半。 如果她没在小区下车……公交线路图在他脑海中铺展开来。 108路公交,终点站是城西市场部。 指节敲击的频率越来越快。 松晞然那句“看着她上的公交”在耳畔循环播放,每个字都变成细小的银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姜雾眠的手机从不会关机,除非……遇到了什么事或者因为下雨手机接触不良而导致关机了。 雨刷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城西市场部…… 周绪延突然想起什么,解锁手机翻到学校那边给的徐晴阳的个人资料,上面徐父他们的地址,正是在那边。 心脏开始一下一下重重撞向肋骨,雨点砸在车顶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周绪延扯松领带,不知何时咬破了口腔内壁,喉结滚动间他尝到一股血腥味。 所有线索在脑中串联成清晰的路径:终点站、暴雨、还有总是那么温柔的她。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 徐家。 代驾大哥恰时敲响了他的车窗玻璃。 周绪延猛地抬头,眼底猩红如困兽,把代驾大哥吓了一跳。 他下了车,换到副驾驶,代驾大哥迅速收拾好上了车子,周绪延的声音急切:“稳得同时快一点。” 代驾师傅看了闭眼靠在窗上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雇主,心中暗自嘀咕,怎么他一个代驾还能有五彩斑斓的黑这种要求啊! 不过他感受到了雇主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于是不再啰嗦,启动车子,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了一下,随即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 徐家老宅。 周绪延一脚踹开大门时,徐父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徐叔,”周绪延的声音冷得像冰,“姜雾眠在哪?” 徐父被突然闯入的周绪延吓了一跳,手中的遥控器掉在地上:“周、周律师?你这是……” 周绪延一把揪住徐父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提起来:“我问你,姜雾眠在哪?!”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徐父被他眼中的狠厉吓到,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啊……雾眠很久没回来了……” “不知道?”周绪延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吴秀莲进去了,徐晴阳今天刚被学校处分,你们徐家就这么恨她?” 徐父的脸色瞬间惨白:“周律师,你冷静点!我真的不知道雾眠在哪!晴阳那 孩子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周绪延继续逼问:“徐晴阳呢,她没在家?是不是她把姜雾眠骗走的?” 徐父被肋着脖子,说话有些费劲,努力的解释,想要稳住周绪延的情绪:“她还没回来,说是去同学家里收拾东西,她同学不让她住在她家里了,现在还在公交车上,刚给我打的电话,不信你看——” 周绪延死死盯着徐父的眼睛,确认他没有说谎后,猛地松开手。 徐父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沙发上。 周绪延转身就走,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周律师!”徐父突然叫住他,“如果找到雾眠,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周绪延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大步走进雨幕中。 * 周欲晚的直播间。 深夜十二点三十五分,直播间里依然热闹非凡。 周欲晚正对着镜头试色新到的口红,弹幕刷得飞快。 【晚晚这个色号绝了!】 【求链接!】 【老婆亲亲!】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周欲晚这才腾手看了看手机,发现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很多条微信消息。 打开看到是哥哥周绪延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开门】。 她跟直播间的粉丝说着抱歉,然后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被猛地推开,一个浑身湿透的高大身影闯入镜头。 周欲晚还没反应过来,摄像头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 “姜雾眠在哪?” 周绪延的声音沙哑颤抖,金丝眼镜上沾满水珠,镜片后的眼睛通红。 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这双手,还是湿的,谁能懂我!!!】 【他眼睛好红,哭过了?】 【这个帅哥是谁啊啊啊啊!!!!!】 【发生了什么?有点吓人的样子……】 周欲晚愣了两秒,连忙关掉麦克风:“哥?你怎么了……” “她没联系你?”周绪延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手机关机,不在家,不在工作室,徐家也没有……” 周欲晚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摇摇头:“没有,她没找我。” 周绪延突然弯腰撑住桌面,喉结剧烈滚动:“如果她找你……告诉她,我在家等她。” 最后几个字几乎哽咽。 他说完,转身离开,背影踉跄了一下,很快消失在镜头外。 周欲晚连忙追出去,只看到电梯门缓缓关闭,周绪延的身影被金属门一点点吞噬。 她回到直播间,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晚晚什么情况?】 【这个帅哥找谁啊?看起来好着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欲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我哥,最近失恋了,我去看看什么情况,抱歉家人们,今天直播先到这里,我们改天再约。” 她匆匆下播,立刻给姜雾眠打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 “这丫头跑哪去了。”周欲晚咬着指甲,也跟着焦灼起来。 * 雨越下越大。 周绪延站在宁阳广场楼下,仰头望着漆黑的工作室窗户。 他浑身湿透,西装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腰线。 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姜雾眠……” 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消散在雨声中。 最后他让代驾在地下车库等着,自己上了22楼。 夜间的电梯像是只等一人,很快将他运送到了他渴及的、或许可能有她身影的楼层。 可是,满层浸在黑暗中,只有电梯间氤氲出来的浅浅灯光。 凌晨一点的楼层里,没有一个人可能在。 第98章 周绪延的手指无力地滑过工作室冰冷的玻璃门,指节在门上留下几道模糊的水痕。 他缓缓蹲下身,昂贵的西装裤浸在门口积攒的雨水中也浑然不觉。 “姜雾眠……”他低喃着这个名字,声音哑得不成调。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门把手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金丝眼镜早已被雨水模糊,他却固执地不肯摘下,仿佛这是他与她之间最后的联系。 镜片上积聚的水珠折射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在他眼底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周律师?” 身后传来巡视保安迟疑的声音。 周绪延没有回头,只是将额头抵在玻璃门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您……需要帮忙吗?” 他摇摇头,西装袖口在玻璃上蹭出一道水痕。 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挺括形状。 保安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离开了。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渐渐远去,只剩下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 周绪延慢慢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工作室的门。 他的长腿屈起,手臂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这个向来一丝不苟的精英律师,此刻像个被遗弃的大型犬,浑身湿漉漉地守在主人门前。 “我错了……”他对着紧闭的门轻声说,声音哽咽,“不该让你一个人……”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衬衫领口,将那片早已湿透的布料浸得更深。 周绪延突然抬手狠狠抹了把脸,不知擦去的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最终将脸埋进掌心。 走廊的感应灯突然熄灭,将他笼罩在黑暗中。 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车灯,短暂地照亮他狼狈的身影。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雕像,守着永远不会开启的门。 手机从他西装口袋里滑出来,屏幕自动亮起又暗下。 周绪延猛地跪坐在手机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甩出一道弧线。 他颤抖着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被雨水浸得模糊不清,他拨通了报警电话。 雨水顺着周绪延的指尖滴在手机屏幕上,触控键失灵般闪烁不定。 他用力抹了把屏幕,110三个数字在雨滴中亮得刺眼。 “您好,银川市110报警服务台。”接线员的声音冷静而平和。 “我妻子失踪了。”周绪延的喉结滚动着,雨水灌进领口,“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乘坐108路公交,至今未归。”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啊,今天晚上七点的时候吗?那失踪时间不足24小时,不符合立案条件,那请问您妻子近期有异常表现吗?” 异常? 周绪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今早还踮脚为他扶正眼镜,指尖擦过他眼尾的温度至今未散。 他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说:“她手机从不关机。” “建议先联系亲友,或去可能停留的地点寻找。”接线员公式化地补充,“如果明晚同一时间仍未联系上,可以再来电。” 通话结束的忙音像把锯子,一点点锯着他绷紧的神经。 周绪延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突然笑出了声。 多讽刺,他给无数当事人科普过立案标准,此刻却像个法盲般徒劳报警。 他重新站起来,朝着电梯走去,下了车库。 刚刚淋雨太多,西装裤腿吸饱了水,此时沉甸甸贴着他的皮肤,朝着车子走过来。 也许因为下雨的原因,地库的灯忽明忽暗的,将他整个人隐藏在其中,一明一暗,如从地狱中走来。 代驾师傅见他这副模样,吓得差点按响喇叭:“你,你好,去哪?” “回小区。”他打开车门,哑着嗓子挤出三个字,湿透的衬衫在后座真皮座椅上洇出深色水痕。 车窗外的雨幕将城市切割成模糊的色块。 周绪延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手指来回划动通话记录,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松晞然说亲眼看见她上了回家的公交。 这个认知像闪电劈开混沌。 他轻轻拍打了下驾驶座的靠背,声音暗哑:“师傅,麻烦你再开快点。” 声音疲惫,代驾一个大男人听在耳中都忍不住心疼。 虽然雇主什么都没说,但代驾大哥从拼凑出来的来往中,猜出来大概是这位雇主的亲人出什么事了,联系不上,导致雇主下着大雨大晚上一处一处的寻找。 周绪延的指节死死抵着眉心,脑海中思绪万千,如果她确实到站下车,小区监控一定会有记录。 他最开始就应该直接查小区监控,一时慌张让他失了理智。 当车灯刺破雨幕照亮小区门岗时,周绪延已经推开车门。 雨水如鞭子般抽在脸上,他却恍然不觉般有些踉跄地冲进值班室,带进一滩泥水。 “麻烦帮我调监控,”他撑在桌沿的手 背青筋暴起,“今晚七点五十到现在的南门录像。” 值班保安被他的状态吓到,结结巴巴道:“周、周律师?这不符合规定……” “我妻子可能出事了。”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金丝眼镜下赤红的眼底映着监控屏幕的蓝光,“现在,立刻。” 感受到事情的紧急性,介于周律师是小区里的业主,保安将监控视频调出来,将位置让给他。 监控画面以八倍速倒退着时光。 周绪延弓着背紧盯屏幕,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键盘边上。 19:52,19:55,20:03……小区门口的人影来了又走,始终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里吗?”他颤抖着放大画面,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小区大门。 暴雨中的路灯像被水泡发的黄海绵,将监控死角笼罩在更浓重的黑暗里。 保安突然“啊”了一声:“十点多是有个穿白色裙子的小姑娘,当时她站的地方那边监控拍不到的地方。” 他比划着绿化带方向,“还是因为被外卖车溅了身泥水,闹起一阵动静,我才探出头看了一眼,后来蹲在灌木丛那儿不知道找什么……” “谢谢,谢谢。”周绪延放下鼠标键盘,忙不迭的给保安道谢着,没等他反应过来,周绪延人已经冲进了雨幕之中。 保安的这句话提醒了他,是了,门口绿化带这里有一只她最喜欢的小猫咪,昨天晚上的时候她还跟小猫咪玩了很久才回家的。 周绪延冲到记忆中那只橘色小猫常出现的地方,一旁的绿化带灌木丛的尖刺划破了他的定制西装面料。 他朝花坛里面走了一些,昂贵的手工皮鞋却陷进泥泞难以前行,他干脆甩开鞋子,赤脚踩过尖锐的碎石仿若无感。 绿化带的冬青丛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周绪延半跪在泥水里扒开带刺的灌木枝子,指甲缝里塞满了潮湿的腐叶。 手机电筒的光柱扫过泥泞地面,忽然照见了几缕橘色毛发黏在断枝上。 再往前,一小片暗红的血迹被雨水冲成淡粉色,蜿蜒进灌木深处。 周绪延心里一慌,右腿突然传来一阵锐痛。 他低头看见裤管已经被枯枝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在泥污中显得分外凄白的皮肤,其上赫然出现一道大口子,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视线重新看向前面那道蜿蜒的暗红色血液。 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受伤,才留下了这道血迹。 她受伤了。 第53章 周绪延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砸在那滩淡粉色的血水上,溅起细小的涟漪。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悬在那抹血迹上方,却不敢触碰。 雨水冲刷着血迹,就像在一点点带走她存在的痕迹。 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他突然狠狠一拳砸在泥泞的地面上,指节擦过尖锐的石子,瞬间渗出血丝。 “姜雾眠……”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与痛楚。 金丝眼镜早被雨水模糊,镜片后的眼睛通红,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昨晚的她还蜷缩在他怀里,那么小一只,发间还带着茉莉的清香。 而现在,她可能正独自承受着伤痛,在某个他找不到的角落。 他的姜雾眠,他的小茉莉,此刻正需要他,而他不在她身边。 这个念头让周绪延的胸口像是被撕裂般疼痛。 “哥——!!!”周欲晚的声音划破雨幕,随即她的身影像只小豹子一样冲了过来,一把将跪趴在灌木丛里的周绪延薅起来。 “你在这里找什么呢,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周欲晚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来的心疼。 “保安说在这里看到她了,这儿有一只她喜欢的小猫,我想过来看看那只小猫还在不在这儿,要是不在那她可能带它去宠物医院了。” 第99章 有人在,周绪延的声音已经冷静了很多。 他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思考,只是一次次的发现让他愈发紧张。 “好吧,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原本那个冷静自持的周大律师哪去了,说不定眠眠只是手机进水开不了机了,你完全可以在家里等她,你这样翻遍整个银川,还是找不到她怎么办,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周绪延不语。 周欲晚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附近的宠物医院,我知道在哪。” 裴西洲也养了只小猫咪,她跟着去过几次那家宠物医院,已经轻车熟路了。 周绪延不顾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脚步有些虚浮地跟着周欲晚朝着她的车而去。 雨水打在他苍白的脸上,像泪。 * 宠物医院里,姜雾眠坐在观察室的长椅上。 一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兽医摘下口罩,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手术很成功,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姜雾眠长舒一口气,眼眶微微发热:“谢谢您……” “不过,”兽医指了指她手背上几道细小的抓痕,“您需要尽快去打狂犬疫苗。” 姜雾眠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大概是抱猫时不小心被划到的。 “附近医院急诊可以打,”兽医递给她一张名片,“我是陈默,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姜雾眠接过名片,再次道谢。 小猫躺在保温箱里,右后腿缠着绷带,正在输液。 看到姜雾眠,它虚弱地动了动耳朵,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 “小家伙吓坏了吧……”姜雾眠轻轻抚摸着保温箱,声音温柔,“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家。” 陈默站在一旁,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它很坚强,您要把它带回家养吗?” 姜雾眠点点头:“嗯,之前就经常喂它,现在受伤了,更不能放它出去流浪了。” 陈默笑了笑:“那明天我帮它做个全面体检,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了。”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多了,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姜雾眠这才想起看手机,按了下没反应,想着应该是下雨进水了自动关机了,长按试了试,开机了。 屏幕上显示无数个未接来电,有周绪延的,有松晞然的,还有周欲晚的,甚至还有徐父的。 她打开微信,想着先把医疗费付掉,再一一发消息告诉他们什么情况。 * 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像催命的鼓点。 周绪延死死盯着窗外飞掠的霓虹灯,脑海中不断闪回那些血迹。 那么小的一滩,在雨水中晕开,像极了姜雾眠绣品上那朵被血染红的茉莉。 “再快点。”他声音低沉。 周欲晚叹息:“哥,这已经很快了,再快就得眠眠给咱俩收尸了,既然知道她去哪了就不用这么 急了。” “她受伤了。” 周欲晚摇摇头:“之前还给我媳妇儿出主意怎么拿下你,我以为照眠眠的性格,拿下你还得费很大得劲,没想到就联系不上一次,能把你急成这样。” “你是不是她朋友,她受伤了,你不关心她,倒要调侃我。”周绪延的语气不善。 周欲晚:“这说明我更关心她好吧,身心我都要关心。” 周绪延沉默一瞬,“专心开车。” 周欲晚学沈时的语调:“好的老大。” *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爱心宠物医院”门前,周绪延不等车停稳就推门冲了出去。 周欲晚在后面骂骂咧咧,把车子停好才下车跟上。 玻璃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值班护士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金丝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猩红可怖。 “有没有——”周绪延的声音哽了一下,“有没有一个女孩,带着一只橘猫来过?” 护士被他吓得不轻,结结巴巴道:“先、先生您冷静点……” “告诉我。”周绪延一拳砸在前台桌上,指关节瞬间泛红。 “周绪延?”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诊室方向传来。 周绪延猛地转头,只见姜雾眠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白色工作服,头发半干地披在肩上站在那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周绪延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突然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的双臂像铁箍般死死环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心跳声震耳欲聋,哪怕是隔着湿透的衬衫也传来了一股惊人的热度。 “你……”姜雾眠被他撞得后退半步。 周绪延的手臂收得更紧,湿透的西装面料很快浸透了她的工作服。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粗重得不像话:“为什么不接电话……” 姜雾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淋雨进水了,自动关机了,我刚才才看到未接来电……” 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姜雾眠……”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明显的哽咽,“你吓到我了。” 姜雾眠怔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周绪延,领带歪斜,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发梢还在滴水,整个人狼狈得像只落水狗。 “我只是……”她小声解释,“看到咪咪受伤了,就带它来医院……” 她轻轻拍了拍周绪延的后背:“我没事,只是手机坏了。” 周绪延松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确认她完好无损后,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雨水的气息,冰凉而急切,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倾注进去,凶狠得让她喘不过气。 他的牙齿磕到她的唇瓣,舌尖长驱直入,攫取着她所有的气息。 姜雾眠被他吻得缺氧,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襟。 直到一旁传来周欲晚的轻咳,周绪延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我失控了。” 姜雾眠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它没事了吧?”周绪延直起身,生硬地转移话题,指了指猫。 姜雾眠点点头:“刚做完手术,需要观察一晚。” 兽医陈默也走了过来,轻咳一声:“这位先生,您太太很勇敢,冒着大雨把猫送来,伤口处理得很及时。” 周绪延这才注意到站在诊室门口的儒雅男人,白大褂一尘不染,细框眼镜后的目光温和有礼。 “谢谢您。”他下意识将姜雾眠往身后挡了挡,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医疗费是多少?” 兽医笑了笑:“已经付过了,不过猫咪需要住院观察,明天才能接走。” 周绪延点点头,转向姜雾眠:“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姜雾眠犹豫地看了眼保温箱的猫:“恩,过两天再来接咪咪……” “好,我陪你来接它,现在,你需要休息。” 护士接过猫,忍不住多看了周绪延两眼,这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对待这个女孩的态度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姜雾眠红着脸点点头,小声对张医生道别:“谢谢您,我们后天再来。” 急匆匆的下来也没有带伞,周绪延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她,搂着她的肩膀走进雨幕中。 周欲晚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伞,摇了摇头,好吧那就只好她自己享用了。 * 黑色轿车内。 暖气开得很足,周绪延坐在他旁边,周欲晚正启动车子。 “晚晚怎么也来了?”姜雾眠小声的问道。 周绪延没有回答她,而是找来置备的小毯子披在她身上。 周欲晚接话道:“我要不来,我哥都要疯了。” 姜雾眠偷偷瞥了一眼周绪延。 他的侧脸在路灯的映照下格外分明,下颌线紧绷,喉结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 “你……”姜雾眠开口问道,“怎么找到这里的?” 周绪延的指节不由得收紧,声音低沉:“我找遍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 姜雾眠的心跳漏了一拍:“所有地方?” “徐家,夜市,工作室……”周绪延顿了顿。 周欲晚立马接话:“还有我家,眠眠你是不知道,我正直播着呢,打开门看到他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口,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咋了,我直播间的水友一个个也都惊到了,他啥也不说,上来就问你来找我没,我一张口说没,我哥那眼神都能吃人了……” 周欲晚还要继续说下去,被周绪延打断,“没她说的那么夸张。” 周欲晚撇嘴,“是是是,来我家找的时候确实还没那么夸张,最夸张的是他跟疯子一样在绿化带里找你,你是没看见我哥……” 第100章 “周欲晚。”周绪延沉声打断,耳尖微微泛红。 姜雾眠这才看到他身上狼狈的模样,西装裤膝盖处沾满了泥水,衬衫袖口也被灌木丛刮破了几道口子,指关节处还有细小的伤口。 她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你……”姜雾眠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受伤的指节,“疼吗?” 周绪延喉结滚动,反手握住她的指尖:“不疼。”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与冰凉的雨水形成鲜明对比,让姜雾眠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小声说道,眼眶微微发热。 周绪延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是我没保护好你。” 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姜雾眠突然想起什么,“晚晚,你导航到医院吧。” “医院?”周绪延眉头微蹙,“先送你回家休息,我这点小伤不碍事。” 姜雾眠眨了眨眼,举起自己贴着创可贴的手背:“我被咪咪抓伤了,得去打狂犬疫苗。” 周绪延的瞳孔猛地收缩,一把抓过她的手腕。 创可贴边缘还渗着淡淡的血迹,三道细长的抓痕若隐若现。 “怎么不早说?”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指腹轻轻摩挲着伤口周围的皮肤,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姜雾眠被他突如其来的紧张弄得耳根发热:“刚、刚才没来得及……” “现在就去医院,”周绪延斩钉截铁地对周欲晚说,“最近的急诊。” 周欲晚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家哥哥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遵命,周大律师。” 车子调转方向,驶向最近的医院。 周绪延一直握着姜雾眠的手腕没松开,眉头紧锁地盯着那道伤口,仿佛那是什么致命伤。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 护士接过挂号单,看了眼姜雾眠的伤口:“狂犬疫苗要打五针,今天先打第一针,记得按时来接种。” “好。”姜雾眠乖巧点头,突然拽了拽周绪延的袖子,“你也去也挂个号。” 周绪延一愣:“我不用。” 姜雾眠指着他的手背和膝盖:“你的伤口沾了泥水,要打破伤风。” “只是皮外伤……” “破伤风很危险的,”姜雾眠仰起脸,杏眼里盛满担忧,“来都来了,顺便处理一下嘛,恩?好不好?” 周绪延喉结滚动,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神,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好。” 周欲晚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被周绪延冷冷扫了一眼才收敛。 打针时,姜雾眠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周绪延站在她身旁,大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睛:“别看。” 冰凉的酒精棉擦过皮肤,姜雾眠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周绪延的手臂僵 了一瞬,随即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肩膀。 “好了。”护士利落地贴上胶布,“下一位。” 轮到周绪延时,姜雾眠有样学样地站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捂住他的眼睛:“别看。” 周绪延被她这幼稚的举动逗得唇角微扬,却配合地低下头:“嗯。”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姜雾眠明显感觉到他的肌肉绷紧了,连忙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马上就好了,忍一忍。” 护士忍不住笑了:“小姑娘,你男朋友又不是小孩子。” 姜雾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傻,红着脸松开手。 周绪延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再捂一会儿。” 他的睫毛在她掌心轻颤,温热的呼吸拂过手腕内侧,痒痒的。 姜雾眠的心跳突然乱了节奏。 打完针,姜雾眠又拉着周绪延去清创室,“伤口也要处理,膝盖都流血了。” 医生清理伤口时,周绪延面不改色,反倒是姜雾眠看得直吸气,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角。 “疼吗?”酒精棉触到最深的那道伤口时,她小声问道。 周绪延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突然觉得这些皮肉伤都值得:“不疼。” “骗人,”姜雾眠撇嘴,“都看到你皱眉了。” 周绪延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真的不疼。” 站在门口的周欲晚看着这一幕,默默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朋友圈:【铁树开花,千年一遇】 回去的车上,姜雾眠困得直点头。 周绪延轻轻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睡吧。” 姜雾眠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他的肩膀,突然咕哝道:“周绪延……” “嗯?” “你以后……别这样了……” 周绪延心头一紧:“哪样?” “就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别不顾自己地找我……我会心疼……” 这句话像羽毛般轻轻落在周绪延心上,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低头看着肩上闭着眼睛的女孩,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姜雾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今天中午……你和吴律师吃饭,是工作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她急忙补充:“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回答也……” 因为她的补充,周绪延的手指猛地握紧,半晌才开口:“郑主任组的局,算是工作应酬。” 他转头看了姜雾眠一眼,“你看到了?” 姜雾眠点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松晞然拍了视频……”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姜雾眠,看着我。” 姜雾眠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目光。 “我和吴茜只是同学关系,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他一字一顿地说。 “只是同学?”姜雾眠咬了咬下唇。 “她喜欢过我,”周绪延重新戴上眼镜,声音平静,“但我对她没有那种感情。” 姜雾眠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姜雾眠定定的望着他,周绪延心底软成一片,“真的。” “她碰我领带,我躲开了。”周绪延继续道,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案情。 姜雾眠耳尖发烫,小声嘟囔:“我又没问这个……” 周绪延认真道:“我不知道松晞然拍到的视频里面会有什么样的内容,但我要告诉你,一切来自她的接触,我全部都明确拒绝了。” 他的认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姜雾眠的脸红了红,突然想到什么:“那你……为什么那么着急找我?”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怕。” 车里的暖气烘得她很舒服,上眼皮下眼皮开始打架。 姜雾眠很想跟他继续说话,可耐不住困意,脑袋一歪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周绪延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胸口泛起细密的疼。 差一点。 就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这个念头让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引来姜雾眠一声不满的嘤咛。 “我在。”他轻声说,声音柔得不像话,“睡吧。” 姜雾眠轻轻的呼吸声漫开,周欲晚这才说话。 “讲讲吧,怎么回事,我可是忍了很久没问。”周欲晚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兴奋。 周绪延皱眉:“没什么好讲的,就是联系不上她。” 周欲晚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自家哥哥紧绷的侧脸:“得了吧,认识你二十多年,头一回见你这样,我就没见你这么慌过。” “那不一样。”周绪延的声音沉了几分。 “怎么不一样?”周欲晚故意追问,“眠眠不就是淋个雨送只猫去医院吗?” 周绪延的指节无意识地收紧,西装裤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看到血了。” “血?”周欲晚猛地踩了脚刹车,又赶紧松开,“什么血?” “灌木丛边上的,”周绪延的声音哑得厉害,“淡粉色的,被雨水冲得都快看不见了。” 周欲晚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才——” “我以为她出事了。”周绪延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姜雾眠,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周欲晚突然理解了哥哥的失控。 她想起十四岁那年,周絮棉第一次透析昏迷,周绪延也是这般模样。 白衬衫皱得不成样子,在icu外间的长椅上枯坐了三天。 周家人都长着同一副倔骨头,爱起来不要命。 周欲晚笑了:“哥,你完了。” “什么?” “你栽了。”周欲晚的声音带着揶揄,“栽在眠眠手里了。” 周绪延没有反驳,只是将姜雾眠往怀里带了带,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雨滴敲打车窗的声音填补了车厢内的沉默,街灯的光晕透过雨帘,在车内投下斑驳的影子。 周绪延垂眸看着怀里熟睡的姜雾眠,她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雨珠,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第101章 “开你的车。”他声音哑得不像话。 “哟,现在知道害羞了?”周欲晚从后视镜里瞥见他泛红的耳尖,“刚才在宠物医院亲得那么起劲的是谁啊?” 第54章 周绪延的指节无意识地收紧,西装布料在姜雾眠腰间皱成一团。 怀里的女孩似乎感受到力道,无意识地往他颈窝里钻了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锁骨处,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小声点。”周绪延皱眉看了眼怀中熟睡的姜雾眠,“她今天够累了。” 周欲晚撇撇嘴,不出声只用口型说着:“知道啦知道啦,果然爱起来不要命。” 车厢重归寂静,只有姜雾眠均匀的呼吸声和周绪延逐渐平稳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对了。”周绪延突然开口,“别告诉奶奶今晚的事。” “恩,知道了,问起来你就说眠眠去找我玩了。”周欲晚答应的很快。 车子驶入小区时,雨势渐小。 周绪延脱下早已半干的西装外套裹住姜雾眠,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 她轻得不可思议,仿佛一株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单元楼下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周绪延的皮鞋踩进积水里,惊起一圈涟漪。 怀里的姜雾眠忽然动了动,迷迷糊糊睁开眼:“到家了?” “嗯。”他收拢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继续睡。” 这姜雾眠怎么还能睡得着,挣扎着要下来,“我自己走。” 周绪延手拢了拢,“你鞋子还是湿的, 我抱你上去。” 姜雾眠哪里肯,还是挣扎着下来了,脚落地的时候,听到身后周欲晚的笑声,脸都红透了。 她都说了自己走吧。 周欲晚轻咳了声,“那你们上去吧,我就不送你们上去了,回家记得给我嫂子冲三九喝,你俩都得喝,我就先回去了,跟我直播间的水友们解释解释。” “那你路上慢点。”姜雾眠冲她摆手。 周绪延立在一旁,朝周欲晚点了点头,“谢谢了。” 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人,周欲晚乐呵的朝两人摆手示意,一个摆尾车已经朝小区门外而去了。 周绪延看着姜雾眠光裸的脚踝陷在积水里,眉头立刻拧成了结。 他二话不说蹲下身,宽阔的背脊在雨中勾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过来。”他侧过头,金丝眼镜上还挂着雨珠,“我背你上去。” 姜雾眠揪着湿漉漉的衣摆往后缩:“不、不用……” 话音未落,周绪延已经反手扣住她的膝弯。 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趴在了他宽阔的背上。 男人身上清冽的檀香混着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惊得她轻呼出声。 “周绪延!”她红着脸捶他肩膀,“放我下来!” 双腿却诚实地夹住了他的腰。 隔着湿透的衬衫,能清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起伏。 “别乱动。”周绪延托着她往上掂了掂,喉结滚动时擦过她的小臂,“再摔了。” 姜雾眠把发烫的脸埋在他肩胛骨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脊背随着步伐轻微晃动,像艘安稳的小船载着她漂在雨夜里。 唔,好舒服。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姜雾眠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偷偷用鼻尖蹭了蹭周绪延的后颈,那里有颗小小的痣,藏在衣领边缘,像粒黑芝麻。 周绪延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姜雾眠。”他声音哑得厉害,“再乱动我就要摔了。” 明明是威胁的话,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姜雾眠抿嘴偷笑,故意又蹭了蹭:“周律师背不动了?” 回应她的是突然收紧的手臂。 周绪延掐着她的腿弯往上一托,她整个人被迫贴得更紧,胸口严丝合缝地压在他背上,顿时噤了声。 楼道感应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投在墙上。 姜雾眠数着他稳健的心跳,眼皮渐渐发沉。 周绪延的背太暖和了,像张铺满阳光的绒毯,让人不自觉地想陷进去。 “周绪延……”她含糊地嘟囔着,唇瓣无意识地擦过他耳后的皮肤。 背着她的人浑身一僵。 “嗯?”他放轻声音,却没得到回应。 侧头看去,小姑娘已经歪着脑袋睡熟了,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小小的阴影,唇边还挂着甜甜的笑。 周绪延眼神软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发梢的水珠滴在她脸上,他立刻用袖子轻轻拭去,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六楼的距离突然变得太短。 * 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了玄关处打盹的小白。 狗狗摇着尾巴扑过来,在看到主人背上熟睡的姜雾眠时,又懂事地噤了声。 周绪延单膝跪在沙发边,像放下一件易碎的珍宝般缓缓俯身。 可就在脱离他背脊的瞬间,姜雾眠突然呜咽一声,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领。 “别走……”她闭着眼睛往他怀里钻,发顶蹭过他下巴,像只撒娇的小猫。 周绪延呼吸一滞,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怀里的女孩温热柔软,茉莉香气混着雨水的清新萦绕在鼻尖,让他喉头发紧。 小白歪着头看他们,尾巴在地板上扫出“沙沙”的声响。 “嘘。”周绪延对它比了个手势,轻手轻脚地抱起姜雾眠往卧室走。 周奶奶这时听到外面的动静,披着外套从卧室出来。 “哎哟这是……”老太太看到孙子怀里熟睡的姜雾眠,声音立刻低了下来,“怎么淋成这样?” “捡了只猫。”周绪延言简意赅,抱着人径直往卧室走,“奶奶,帮我煮点姜汤。” 周奶奶的目光在孙子血迹斑斑的膝盖上停留片刻,终究没多问,转身进了厨房。 卧室门轻轻合上。 周绪延单膝跪在床边,像对待易碎品般将姜雾眠放在自己的那床被子上。 她的长发散在枕间,发梢还滴着水,在浅色被单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姜雾眠。”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把湿衣服换了擦擦再睡。” 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周绪延的指尖悬在她衬衫纽扣上方,喉结剧烈滚动。 最终他只是扯过她身下被子的另一半将人裹住,转身去浴室拿来干毛巾。 水珠顺着发丝被一点点吸干,姜雾眠在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掌心,像只撒娇的猫咪。 周绪延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 “周绪延……”她突然含糊地咕哝。 “嗯?”他立刻俯身。 “咪咪的……罐头……” 周绪延怔了怔,眼底泛起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他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碎发,声音低得近乎耳语:“明天去买。” 房门被轻轻叩响,周奶奶端着姜汤进来,见状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不给她换衣服?要感冒的。” “不方便。”周绪延接过碗,耳尖微红。 老太太瞪他一眼:“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法律上是你媳妇儿,实际上是你祖宗,要是真感冒了,还不得心疼死你啊。” 说着就要动手解姜雾眠的衣扣。 见她动作粗糙,周绪延慌忙拦住:“还是我来吧。” 周奶奶露出“早该如此”的表情,临走前又回头叮嘱:“姜汤趁热喂,你也是,换件干衣服。” 房门再次合上,周绪延深吸一口气。 解纽扣的手指比开庭辩护时还要稳,却止不住地发烫。 姜雾眠的锁骨在湿衬衫下若隐若现,茉莉香气混着雨水的潮湿扑面而来。 当最后一粒纽扣解开时,周绪延猛地别过脸,抓起床边奶奶备好的热水毛巾,拧了水分,还是保持着别开脸的动作,给她擦拭着身体。 一番折腾之后,周绪延顶着爆红的脸,将放在一旁叠好的睡衣囫囵套在她身上。 整个过程快得像是在拆弹,额头竟沁出一层薄汗。 “唔……”姜雾眠被摆弄得不舒服,迷迷糊糊睁开眼,“周绪延?” “喝汤。”他扶她靠在自己肩上,碗沿抵住她下唇。 姜雾眠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温热液体滑过喉咙,让她发出满足的喟叹。 周绪延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滚动的喉间,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一碗汤见底,姜雾眠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周绪延轻轻将人放平,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滚烫的耳垂。 “……发烧了?” 他的手背贴上姜雾眠额头,果然触到不正常的温度。 药箱在客厅,周绪延轻手轻脚地起身,却被人拽住衣角。 “别走,”姜雾眠的声音带着鼻音,眼睛都没睁开,“冷……” 周绪延僵在原地。 第102章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衣角往上攀,最后停在他皮带扣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金属表面的纹路。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哑着嗓子问。 姜雾眠终于睁开眼,湿漉漉的眸子映着床头灯暖黄的光:“周律师呀……” 这个称呼让周绪延心脏狠狠一颤。 他单膝跪在床沿,俯身将人笼罩在阴影里:“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姜雾眠没有回答,只是拽着他的皮带往下拉。 周绪延猝不及防失去平衡,手肘撑在她耳侧才没压到她。 呼吸交错间,姜雾眠突然仰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知道。”她小声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在钓周律师。” 周绪延的理智轰然崩塌。 他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 姜雾眠的呜咽被他尽数吞下,指尖无助地抓挠着他的后背。 “姜雾眠。”他在换气的间隙哑声警告,“你发烧了。” “嗯……”她含糊地应着,双腿却缠上他的腰,“那你……治得好吗……” 周绪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扯过被子将人裹成蚕蛹,转身就往浴室走:“我去冲个澡。” “周绪延,”姜雾眠这下清醒了些,在被子里挣扎,“别走呀,你回来。” 回应她的是浴室门反锁的声响。 冷水兜头浇下,周 绪延撑着瓷砖墙大口喘息。 镜子里的男人眼眶发红,唇上还沾着姜雾眠的濡湿,活像只狼狈的落水狗。 他想起姜雾眠拽他皮带时狡黠的眼神,想起她贴着他耳畔说的那句“在钓周律师”,想起她身上永远散不去的茉莉香。 这哪是钓,分明是杀。 半小时后,周绪延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卧室。 姜雾眠已经睡着了,额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通红的脸颊上。 他轻手轻脚地取出体温计。 38.5c。 “小混蛋。”他低声骂了句,拧了条冷毛巾敷在她额头。 姜雾眠在睡梦中皱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周绪延……” “嗯?” “你耳朵……好红……” 周绪延这才发现自己的耳尖烫得惊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身在她滚烫的唇上轻啄一下:“睡吧。” 姜雾眠心满意足地弯起嘴角,沉沉睡去。 周绪延靠在床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她的发丝,目光扫过她贴着创可贴的手背。 雨声渐歇,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床沿。 他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掰开姜雾眠的掌心,被枝条扎破的指尖已经结痂,像颗小小的朱砂痣。 周绪延低头,极轻地吻了吻那道伤痕。 *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时,姜雾眠的烧已经退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蜷在周绪延怀里。 男人的手臂横在她腰间,金丝眼镜搁在床头,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阴影。 姜雾眠轻轻戳了戳他泛青的下眼睑。 他昨晚肯定没睡好。 “醒了?”周绪延突然睁眼,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他下意识用手背贴了贴她额头,“还难受吗?” 姜雾眠摇头,发丝蹭过他睡衣纽扣:“就是有点饿……” 话音未落,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 她瞬间红了耳尖,把脸埋进他胸口。 周绪延低笑,胸腔震动传到她脸颊:“想吃什么?” 姜雾眠的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周绪延睡衣上的纽扣,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在他锁骨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想吃你煮的面。”她小声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散乱的长发:“再加个溏心蛋?” “嗯!”姜雾眠眼睛一亮,仰起脸时鼻尖蹭过他的下巴。 姜雾眠坐在床边,晃着光洁的小腿看周绪延系领带。 他的手指修长灵活,银灰色领带在指尖翻飞,很快束成完美的温莎结。 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眸光专注而温柔。 好帅。 姜雾眠托着腮,脚尖无意识地勾上了他西裤裤管。 周绪延的喉结动了动,俯身捏住她乱动的脚踝:“别闹。” 掌心温度透过袜子传来,姜雾眠耳尖一热,却故意用足尖蹭他手腕内侧:“就要闹。” 这个动作让周绪延眸色骤深。 他单膝跪在床沿,突然将人扑倒在柔软的被褥间,鼻尖抵着她的:“昨晚发烧的是谁?嗯?” 姜雾眠被他困在身下,能清晰闻到他剃须水清冽的雪松味。 她红着脸推他胸口,他却早已起身,“我去煮面了。” * 餐桌上,两碗阳春面冒着热气,溏心蛋颤巍巍卧在面汤里。 姜雾眠小口啜着汤,偷瞄对面正襟危坐的周绪延。 他吃相优雅,连吸面条都不发出声音,袖口挽起露出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 察觉到她的目光,周绪延抬眸:“看什么?” “看你好看。”姜雾眠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先红了脸。 周绪延的筷子顿了顿,镜片后的眸光微动。 他忽然伸手,拇指擦过她唇角:“沾到汤了。” 这个动作让姜雾眠心跳漏拍。 他的指腹有薄茧,蹭过唇瓣时带起细微的战栗。 “我、我去换衣服!”她慌慌张张站起来,差点碰翻汤碗。 周绪延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扬。 周奶奶在一旁笑而不语,眼里满是对自己磕cp的满意。 二十分钟后,姜雾眠穿着杏色针织裙出现在玄关,发间别着茉莉花造型的发卡。 周绪延正在系袖扣,见状眸光一软:“很适合你。” “周律师今天也很……”姜雾眠话没说完,突然被揽入怀中。 周绪延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在胸腔:“让我抱会儿。” 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稳健有力。 姜雾眠悄悄环住他的腰,闻到淡淡的檀香混着洗衣液的味道。 “走吧。”周绪延松开她,顺手拎起她的刺绣工具包。 楼道里,姜雾眠稍微走在前面,忽然感觉小指被勾住。 周绪延目视前方,修长的手指却悄悄与她十指相扣。 到达一楼,周绪延面色如常地松开手,仿佛刚才偷牵小姑娘的不是他。 姜雾眠忍不住笑了下,周绪延并不像他面上那般不近人情嘛。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天空还是有些蒙蒙雨,周绪延撑开黑伞,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小心水坑。” 姜雾眠揪着他西装下摆,突然发现他走路姿势不太自然:“你膝盖……” “小伤。”周绪延轻描淡写地带过,伞面却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倾斜更多。 * 宁阳广场a栋。 两人在22楼电梯口分别。 一人进了雾里花工作室,一人进了一旁的承安律师事务所。 姜雾眠刚推开工作室的玻璃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您好?”她夹着电话,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钥匙。 “姜老师,我是非遗协会的徐理事。”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男声,“原定下周的苏绣技艺交流会提前到今天下午了,您能来参加吗?” 姜雾眠的手一抖,钥匙“啪嗒”掉在地上:“今天下午?” “对,两点开始。”徐理事的声音带着歉意,“临时接到通知,文化局的领导明天要出差,所以……” 姜雾眠弯腰捡起钥匙,指尖不小心蹭到门框上未干的油漆,留下一道浅灰色的痕迹。 “没问题,我会准时到的。”她轻声应下,目光扫过工作室里正在忙碌的新成员们。 挂断电话,松晞然叼着面包从剪辑室探出头:“姜老板,早啊!” “交流会改到今天下午了。”姜雾眠放下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常姐,刘姐,你们准备一下作品,下午跟我一起去。” 常宁正在绣一幅山水,闻言抬起头:“这么突然?” “嗯,领导行程有变。”姜雾眠走到自己的绣架前,轻轻抚过昨晚没来得及收起的金毛犬工牌,“苏丽丽,你负责的工作先放一放,帮常姐他们准备材料。” 苏丽丽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知道了。” * 承安律师事务所。 周绪延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沈时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老大!非遗协会那边来电话了,”他举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份电子邀请函,“他们想请您去参加个什么交流会,说是跟您之前处理的非遗版权案有关。” 周绪延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平静如水:“什么时候?” 第103章 “今天下午两点。”沈时划拉着屏幕,“地址在文化宫,离这不远。” 周绪延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叩两下:“李小强案的二审材料准备好了吗?” “都整理好了!”沈时挺直腰板,“证据链完整,胜诉率很高!” 周绪延微微颔首,拿起桌上的案卷:“下午你跟我一起去文化宫。” 沈时瞪大眼睛:“啊?我也去?” “恩。”周绪延翻开案卷,声音低沉。 沈时凑上来:“今天下午嫂子也会去吧?” 周绪延眉间柔软,“恩,会去。” 沈时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怪不得呢。” 下一秒很识趣的转移话题,两人开始了讨论案件。 * 文化宫门前人头攒动。 姜雾眠抱着绣品下车时,差点被蜂拥而至的记者撞到。 “小心。”常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声音里带着担忧,“这么多人?” 姜雾眠摇摇头,杏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往年的交流会没这么热闹……” “姜老师!”徐理事从人群中挤过来,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抱歉,临时通知还让您赶上了媒体开放日。”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旗袍,发间别着那枚茉莉花发卡,整个人像一株亭亭玉立的小茉莉,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闪光灯瞬间对准了她。 “是雾里花!” “姜老师看这边!” “请问您对前段时间网上质疑您摆拍一事有何回应?” 记者们的问题如潮水般涌来,姜雾眠站在原地,指尖悄悄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文化宫台阶下。 车门打开,周绪延迈着长腿走下来,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记者们的镜头齐刷刷转向他。 “是承安的周律师!” “周律师,请问您这次来是为非遗版权案做准备吗?” 周绪延微微颔首,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姜雾眠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姜雾眠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也来参加交流会吗? 第55章 周绪延不动声色地朝她点点头,随即被工作人员引向另一侧的贵宾通道。 沈时跟在他身后,冲姜雾眠挤了挤眼睛。 “姜老师,您认识周律师?”徐理事好奇地问。 姜雾眠耳尖微红:“嗯,他……是我先生。” 徐理事瞪大眼睛:“原来周太太就是您!难怪周律师对非遗版权这么了解……” 姜雾眠抿唇笑了笑,没再多说。 * 文化宫展厅内,苏绣展区前人头攒动。 姜雾眠站在绣架前,指尖捏着银针在绢布上穿梭。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的发间,那枚茉莉花发卡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是苏绣中的‘散套针’技法。”她的声音轻柔,手上的动作却稳如磐石,“每一针都要精确计算丝线的走向和力度。” 针尖挑起五彩丝线,在绢布上勾勒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 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声。 “太神奇了!” “这手速简直不是人类能达到的!” “不愧是陈廊大师都认可的技术!” 姜雾眠耳尖微红,余光瞥见站在人群外围的周绪延。 他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温柔,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接下来我演示双面绣的技法。”姜雾眠深吸一口气,将绣绷翻转,背面赫然是另一朵形态各异的茉莉。 展厅内爆发出一阵掌声。 徐理事激动地走上前:“姜老师的技艺确实精湛!经非遗协会评审,正式授予您‘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苏绣代表性传承人’称号!” 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 姜雾眠接过证书,手指微微发抖。 她下意识寻找周绪延的身影,却发现他已不在原地。 “姜老师,还有个好消息。”徐理事压低声音,“五一期间西安有个大型非遗保护宣传活动,结合了二次元漫展元素,我们想邀请您作为苏绣代表参加。” 姜雾眠杏眼圆睁:“西安?” “对,三天行程,主办方承担全部费用。”徐理事笑眯眯地补充,“这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 姜雾眠的心跳加速。 西安,她从未去过的城市,第一次以非遗传承人的身份出差……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她小声说。 “当然,不过最迟明天给我答复。”徐理事拍拍她的肩膀,“期待您的参与。” 交流会结束后,姜雾眠抱着证书和绣品走出文化宫,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周绪延棱角分明的侧脸。 “上车。”他简短地说。 姜雾眠拉开车门,茉莉香气瞬间盈满车厢。 她这才注意到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束新鲜的茉莉花,花瓣上还沾着水珠。 “给我的?”她惊喜地问。 周绪延推了推眼镜,耳尖微红:“嗯,恭喜。” 姜雾眠将花束抱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花香:“谢谢,我很喜欢。” 车子驶入暮色中,周绪延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交流会顺利吗?” “特别顺利!”姜雾眠眼睛亮晶晶的,“徐理事说我可以去西安参加非遗宣传活动了!” 周绪延的手指顿了一下:“西安?” “嗯,五一期间,三天。”姜雾眠掰着手指算,“我第一次出差,有点紧张……” 周绪延喉结滚动,声音平静得出奇:“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五。” 姜雾眠歪头看他,“你会想我吗?”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周绪延转头看她,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邃:“会。”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姜雾眠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低头摆弄茉莉花瓣,掩饰发烫的脸颊:“我也会想你的……” 周绪延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好好表现。” 周绪延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骨节泛出淡淡的青白。 车窗外阳光折射闪烁,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那一瞬的落寞藏进光影交错里。 “西安的肉夹馍很有名。”他声音平静,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真皮包裹的缝隙,“回来记得给我带一个。” 姜雾眠正低头嗅着怀中的茉莉,闻言笑着点头:“好啊,我还要去吃羊肉泡馍,听说回民街……”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 周绪延注视着前方车流,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要分开这么久。 三天,七十二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这个认知像根细小的刺,悄无声息地扎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红灯转绿,他松开刹车的动作比平时重了半分。 “你住哪个酒店?”他状似随意地问,目光始终盯着路面。 “主办方说订在大雁塔附近的开元酒店。”姜雾眠数着花瓣,“离活动场地很近。” 大雁塔。周绪延在脑海中调出西安地图,精确计算出那家酒店到机场的距离。 43公里,从机场到酒店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骤然暗沉的眼神。 三天。 足够发生很多意外。 走错路,淋雨,被猫抓伤,甚至更糟…… 指节在换挡杆上绷紧,手背淡青的血管微微凸起。 “周绪延?”姜雾眠疑惑地碰了碰他的手臂,“你开错路了,去宁阳应该左转……” 他猛地回神,后视镜里映出自己绷紧的下颌线。 “抱歉。”他打了转向灯,“在想案子。” 谎言。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西安五月的天气预报,活动场地的紧急出口位置,以及她独自站在陌生城市街头的模样。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时,周绪延突然开口:“记得每天给我发定位。” “啊?” “西安人多,”他停好车,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案情,“安全第一。” 姜雾眠眨了眨眼,突然凑过来在他脸颊亲了一下:“知道啦,周律师。” 这个吻轻得像片羽毛,却在他心上掀起飓风。 周绪延僵在原地,看着她轻松愉快下车的背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三天。 他低头摘眼镜,借这个动作掩饰眼底翻涌的情绪。 镜框边缘沾了一滴雨水,或许是刚才在文化宫门口滴上来的。 他慢慢擦干净镜片,重新戴上时,又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周律师。 只是胸腔左侧,有什么东西正细细密密地疼。 那么多工作堆积,他不能陪她去。 * 第104章 承安律师事务所的走廊上,周绪延刚开完会出来,就被郑承叫住了。 “绪延,来我办 公室一趟。“郑承手里拿着份文件,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绪延推了推金丝眼镜,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西安非遗保护宣传活动,我们律所也受邀了。”郑承将邀请函推到他面前,“我记得你之前研究过非遗版权方面的案子,这次你去吧。” 周绪延接过邀请函,指尖在烫金的字体上摩挲了一下。 “什么时候?” “下周五。”郑承状似无意地补充,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着促狭的光,“听说小姜也去?”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需要准备什么材料?” 郑承摆摆手:“不用太正式,就是个交流活动。” 郑承想到什么,笑得像个老狐狸,嘴上只说:“记得带点特产回来。” 周绪延镜片后的眸光微动:“知道。” 郑承离开后,周绪延拿起手机,点开与姜雾眠的聊天界面。 两人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晚找她的时候疯狂发的那些消息。 他犹豫片刻,最终锁上屏幕。 ——现在告诉她,就少了一份惊喜。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周绪延表现得异常平静。 每天照常接送姜雾眠上下班,偶尔还会在她工作室帮忙整理绣线,甚至陪她去宠物医院看了几次那只橘猫。 “咪咪恢复得真好。”姜雾眠蹲在猫笼前,轻轻挠着小家伙的下巴,“医生说下周就能拆线了。” 周绪延站在她身后,目光柔和:“嗯,到时候再来接它。” “可是……”姜雾眠仰起脸,“我周五就要去西安了。” 周绪延不动声色地蹲下身,与她平视:“几点的飞机?” “下午三点二十。”姜雾眠掰着手指算,“到西安大概五点半,然后打车去酒店……” 周绪延状似随意地问:“座位号选好了吗?” “还没呢,今晚回去选。”姜雾眠眨眨眼,“怎么了?” 周绪延推了推眼镜:“提前选靠窗的位置,飞行体验会好一些。” “知道啦。”姜雾眠笑着戳了戳他的胸口,“周律师真贴心。” 周绪延捉住她作乱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回去吧,奶奶炖了汤。” * 周五下午,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 姜雾眠正跪坐在行李箱前,将叠好的床单被套一件件放进去。 “带这么多?”周绪延靠在门框上,手里端着杯咖啡。 “酒店的被褥我不习惯嘛。”姜雾眠头也不抬,继续往箱子里塞绣品,“这些是带去展示的作品,这件是给主办方准备的礼物,这件……” 周绪延走过去,帮她压住鼓起来的箱盖:“需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不用啦,常姐她们约好了一起打车。”姜雾眠终于合上箱子,长舒一口气,“你下午不是还要开庭?” 周绪延抿了口咖啡,镜片后的眸光微闪:“嗯,有个案子二审。” 姜雾眠站起身,突然扑进他怀里:“我会想你的。” 茉莉香气扑面而来,周绪延的手臂僵了一瞬,随即轻轻环住她的腰:“嗯。” “就‘嗯’?”姜雾眠不满地戳他胸口,“周律师好冷淡。” 周绪延突然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早点回来。” 姜雾眠红着脸推开他:“知道啦!” 他状似随意的问:“座位选的什么?” 她也随意的答:“16a,听你的,选了靠窗的。” “嗯。”他的回应极其冷淡,姜雾眠心中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 敛下眼眸,不再言语继续收拾东西。 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她睡在床上,他睡在地上的日子。 * 周五下午。 银川河东机场t3航站楼。 姜雾眠和常宁、刘梅在值机柜台前排队。 “姜老师,您座位选好了吗?”常宁拿着登机牌问道。 姜雾眠掏出手机:“我看看……16a,靠窗。” 刘梅凑过来:“我在您后面一排,常姐在您旁边。” 三人办好托运,正准备去过安检,姜雾眠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周律师?”她接起电话,声音仍不自觉地软了几分。 “到机场了?”周绪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 “嗯,马上过安检了。”姜雾眠边走边问,“你开庭结束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结束了。” “顺利吗?” “嗯。”周绪延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顺利。” 姜雾眠眼睛一亮:“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赢!” “姜雾眠。”周绪延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 “嗯?” “回头。” 姜雾眠疑惑地转身,手中的手机“啪嗒”掉在了地上。 十米开外,周绪延西装笔挺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登机牌,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温柔似水。 “周……周绪延?”姜雾眠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常宁捡起她的手机,小声提醒:“姜老师,手机……” 姜雾眠却像没听见一样,径直朝周绪延跑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你怎么……”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带着明显的哽咽。 周绪延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律所也受邀参加活动。”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姜雾眠抬头瞪他,眼圈却红了。 周绪延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想给你个惊喜。” 姜雾眠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登机牌——16b,正好是她旁边的座位。 “你……”她又惊又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绪延牵起她的手:“走吧,要登机了。” 常宁和刘梅相视一笑,识趣地放慢脚步,给两人留出空间。 * 飞机逐渐平稳之后,姜雾眠有些犯困。 为了参加这次活动,她连轴转了一个星期,一天只睡五六个小时,几乎时间全用来绣作品。 “困了?”他低声问,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 姜雾眠点点头:“嗯,有点累……” 周绪延将两人的座椅扶手抬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姜雾眠乖乖闭上眼睛,发间的茉莉香气萦绕在周绪延鼻尖。 三个小时的飞行很快过去。 飞机降落时,姜雾眠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周绪延怀里,他的西装外套还盖在她身上。 “到了?”她揉着眼睛问。 周绪延帮她理了理睡乱的头发:“嗯,西安。” 西安咸阳国际机场。 主办方的接机人员举着牌子在出口等候。 “是姜老师和周律师吧?”一个年轻女孩迎上来,“我是会务组的小张,负责接待您二位。” 姜雾眠礼貌地点头:“您好,这两位是我的同事常宁和刘梅。” 小张热情地引着他们往停车场走:“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先去酒店办理入住。” 周绪延拖着两人的行李箱,不动声色地问:“住宿是怎么安排的?” “哦,开元名都大酒店,给您二位安排的是……”小张翻看名单,突然红了脸,“呃,一间大床房。” 姜雾眠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是不是弄错了?我们……” 小张连忙解释:“郑律师特意交代的,说您二位是夫妻……” 周绪延轻咳一声,耳根微红:“嗯,没错。” 姜雾眠偷偷掐了下他的腰,被他反手握住。 * 开元名都大酒店。 房间比想象中还要豪华,落地窗外就是大雁塔的夜景。 姜雾眠站在窗前,惊叹道:“好美……” 周绪延从身后走了过来,立在她身旁,视线落在她发顶,忍住想要揉一揉的冲动:“喜欢吗?” “嗯!”姜雾眠转身,眼睛亮晶晶的。 周绪延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饿不饿?去吃点东西?” 姜雾眠正要点头,房门突然被敲响。 “姜老师?”常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会务组说七点在大堂集合,一起去回民街吃饭。” 姜雾眠慌忙从周绪延怀里挣出来:“好、好的,马上来!” 周绪延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慢点,头发都乱了。” 他伸手帮她整理发间的茉莉发卡,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回民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姜雾眠被各种小吃迷花了眼,左手拿着羊肉串,右手举着酸梅汤,嘴角还沾着芝麻。 “尝尝这个。”周绪延将一块镜糕递到她嘴边。 姜雾眠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 第105章 常宁和刘梅在不远处挑选纪念品,时不时偷瞄这对新婚夫妇。 “周律师看姜老师 的眼神……“刘梅小声说,“跟我家那口子刚结婚时一模一样。” 常宁笑着摇头:“年轻真好啊。” 另一边,姜雾眠正被一个卖皮影的摊位吸引。 “喜欢?”周绪延问。 姜雾眠点点头,指着一个茉莉花造型的皮影:“这个好特别。” 周绪延二话不说买了下来:“回去挂在你绣架旁边。” 姜雾眠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活动的流程你看了吗?” “嗯,上午开幕式,下午分会场交流。”周绪延帮她擦掉嘴角的芝麻,“晚上有团建活动。” 正在这时,有人推搡着从姜雾眠身边挤过,她一个踉跄,手中的酸梅汤差点洒出来。 周绪延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手腕:“小心。”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姜雾眠抬头,正对上他镜片后担忧的目光,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没事。”她小声说道,耳尖微微发烫。 周绪延却没有松开手,反而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指尖在她腰间轻轻摩挲了一下:“人多,跟紧我。” 姜雾眠点点头,乖乖贴在他身侧。 周围的喧嚣仿佛突然远去,只剩下他掌心的温度和身上淡淡的檀香。 常宁在不远处招手:“姜老师,这边有家肉夹馍特别香!” 姜雾眠刚要回应,周绪延却突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还想吃别的吗?或者……”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我们单独逛逛?” 姜雾眠的睫毛颤了颤,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袖口:“……单独吧。” 周绪延的唇角微扬,朝常宁她们打了个手势示意后,便牵着姜雾眠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 巷子里挂满红灯笼,光影斑驳地洒在青石板路上。 姜雾眠好奇地张望着两侧的小店,突然被周绪延拉进一家茶馆。 “累了吗?”她问。 周绪延摇头,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的茉莉发卡:“想和你独处一会儿。” 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好能望见大雁塔的轮廓。 周绪延点了一壶茉莉花茶,热气氤氲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温柔。 “尝尝。”他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西安的茉莉花茶,和你身上的味道很像。” 姜雾眠捧起茶杯,突然发现杯底沉着一朵完整的茉莉花。 她惊喜地抬头,正撞进周绪延含笑的眼睛里。 “周律师,”她故意板起脸,“你这是蓄谋已久吧?从选座位到换房间——” “是。”周绪延坦然承认,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邃,“从知道你要来西安那天起,我就在想……”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怎么才能让你这趟出差,变成我们的旅行。” 姜雾眠的心脏怦怦直跳。 茶水的热气熏得她眼眶发热,她低头抿了一口,茉莉的清香瞬间盈满口腔。 “甜吗?”他问。 她点点头,下一秒却被他捏住下巴抬起脸。 周绪延的吻落在她唇上,辗转厮磨间尝尽她口中的茶香。 “确实很甜。”他低声评价,拇指擦过她湿润的唇角。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大雁塔的灯光秀开始了。璀璨的光影在夜色中流转,却不及眼前人眼底的万分之一明亮。 姜雾眠靠在他肩上轻声在心里说。 周绪延,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 姜雾眠洗完澡出来,发现周绪延正坐在床边看文件,金丝眼镜下的眸光专注而沉静。 床上的被褥也换上了她带来的床单被套。 他总是这样,细雨无声的,默默浸润着她的点滴,让她感受到那种恰如其分的舒适。 暖黄的床头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喉结随着翻页的动作微微滚动。 察觉到她的目光,周绪延抬头:“洗好了?” 第56章 姜雾眠点点头,发梢还滴着水,睡衣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视线,合上文件起身:“我去洗澡。” 浴室门关上的瞬间,姜雾眠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被单上全是周绪延的气息,清冽的檀香混着淡淡的柑橘味,让她耳尖发烫。 水声淅沥,姜雾眠偷偷瞄了眼磨砂玻璃门。 朦胧的水汽中,男人修长的轮廓若隐若现。 她急忙移开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 十分钟后,周绪延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 黑色睡袍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锁骨处一小片肌肤,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姜雾眠慌忙抓起手机假装刷微博,屏幕上的字却一个都没看进去。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机械地滑动,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周绪延那边飘。 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顺着脖颈滑下,没入微微敞开的睡袍领口。 他的锁骨线条分明,在暖黄的床头灯下泛着浅浅的光泽。 她咽了咽口水,心跳陡然加快。 周绪延拿起毛巾擦拭头发,手臂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绷紧又舒展。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下颌线干净利落,喉结随着擦拭的动作微微滚动。 姜雾眠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呼吸都变得轻缓,生怕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看。 可下一秒,周绪延忽然抬眸,视线直直地撞上她的。 姜雾眠一僵,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慌忙低头假装刷微博,耳根烧得发烫。 周绪延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慢条斯理地系紧睡袍腰带,嗓音低沉:“在看什么?” 姜雾眠的睫毛颤了颤,强装镇定:“没、没什么,就随便看看热搜……” “是吗?”他走近,床垫微微下陷,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温热湿气。 姜雾眠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周绪延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那怎么……”他低笑,嗓音微哑,“脸这么红?” 这一瞬间,姜雾眠甚至觉得他在调戏自己,只是下一秒,他脸上的笑意消散,重新换上了日常那幅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明日要cos角色吗?” 姜雾眠:“嗯,明天要穿的衣服我都准备好了,是爱莉希雅。” “爱莉希雅?” “对!”姜雾眠眼睛一亮,从行李箱里小心取出那套粉色cos服,“常姐帮我改的,加了些苏绣元素,你看这个袖口……” 她兴奋地转身展示,却因为动作太大,拖鞋在地毯上一滑—— 周绪延长臂一伸,稳稳接住她。沐浴露的茉莉香混着她特有的甜味扑面而来,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小心。”声音比平时哑了三分。 姜雾眠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浴袍前襟。 然后,本就系的不牢固的浴袍,在这股外力之下,骤然滑落。 姜雾眠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周绪延的胸膛线条分明,水珠沿着肌肉的沟壑缓缓下滑,腹肌轮廓在暖光下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的皮肤比她想象的更白,却因刚洗完澡泛着淡淡的粉,锁骨处还残留着几滴未擦干的水珠,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她的呼吸一滞,脸颊“轰”地烧了起来,连带着耳根、脖颈都泛起粉色。 “对、对不起!”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手忙脚乱地松开揪着他浴袍的手指,却因为太过慌乱,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腰腹。 触感温热而紧实。 姜雾眠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脸颊瞬间烧得通红,连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粉。她慌乱地别过脸,睫毛剧烈颤抖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气音。 周绪延却比她镇定得多,只是微微挑眉,慢条斯理地拢起浴袍重新系好腰带。 见过是见过,但每次都会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 这个念头让姜雾眠更加羞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慌乱地抓起掉落的cos服,语无伦次:“我、我去把衣服挂起来!明天要穿的!” 说完就逃也似地冲向衣柜,手忙脚乱的挂着衣服。 整理着整理着姜雾眠纷乱的思绪便慢慢沉静下来,直到身后传来一股让她无法忽视的气息,朝她笼罩而来。 她猛地回头,周绪延正在咫尺间。 他正想出声跟她说话,也被她忽然回头吓了一跳。 她朝后踉跄了下,他连忙伸手扶住她。 第106章 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她甚至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小小的倒影。 “谢、谢谢……”她结结巴巴地道谢,却被他突然收紧的手臂打断。 周绪延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睡衣上的茉莉绣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很漂亮。” 不知是在说衣服,还是人。 窗外大雁塔的灯光突然变换颜色,透过纱帘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光影。姜雾眠的睫毛颤了颤,鬼使神差地仰起脸——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周绪延闭了闭眼,额头青筋微跳:“……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满脸通红的会务组小张:“周、周律师,这是明天活动的详细流程……” 她递过文件夹,目光却忍不住往房间里瞟,“还有姜老师要的流程图……” 姜雾眠慌忙从周绪延身后探出头:“谢谢!” 接过流程图时,她发现小张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那个……”小张欲言又止,“郑律师让我转告您,明早七点大堂集合……” 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可以请假的!”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姜雾眠:“……?” 她拿着流程图认真的看起来,一边朝着床边走去。 周绪延关上了门,眼睛却一直追随着她而去。 眼见着她马上要被放在一旁的行李箱一角绊倒,周绪延连忙错前一步,将行李箱踢开,她有险无惊的走了过去,坐到了床上。 姜雾眠看得差不多了,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明天早上十点才开始诶!” 看着她的模样,周绪延笑容都软了下来,“恩,这是为了给一些coser装扮的时间,早上时间放宽松一点,活动一直持续到晚上,还有喷泉秀。” 姜雾眠了然的点头,放下流程图,一心想着明天的活动,直到钻进被窝里,身侧的位置塌陷下来,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 哦,又要和他一个床睡了。 虽然在家也有过同床共枕,但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店,感觉完全不一样。 姜雾眠缩在被窝里,背对着周绪延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 “睡不着?”周绪延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姜雾眠的睫毛颤了颤,轻轻“嗯”了一声。 她悄悄往被子里缩了缩,睡衣领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小片雪白的肩颈。 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发顶揉了揉:“紧张明天的活动?” 这个动作让姜雾眠浑身一僵,随即又在他温柔的抚摸中慢慢放松。 她转过身,正对上他金丝眼镜后专注的目光。 镜片反射着微弱的灯光,将他眼底的情绪遮掩得晦暗不明。 “有点……”她小声承认,手指悄悄攥紧了被单,“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活动。” 周绪延的指尖顺着她的发丝滑到耳后,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你绣得那么好,怕什么?”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耳后那片敏感的肌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姜雾眠不自觉地往他那边靠了靠,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锁骨。 她悄悄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颈窝。 周绪延的呼吸陡然粗重了几分,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按在她后颈:“姜雾眠。” “嗯?” “别乱动。”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睡觉。” 姜雾眠这才注意到两人贴得有多近。 她的腿不知何时搭在了他腰间,睡衣下摆卷到了大腿根,正贴着他睡袍下裸露的皮肤。 她慌忙想退开,却被周绪延按住了后腰:“别动。” 他的手掌温度高得吓人,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灼烧着她的肌肤。 姜雾眠僵在原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周、周绪延……”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 周绪延深吸一口气,松开她朝后退了退躺好了,顺手取下眼镜放在床头柜上。 小心翼翼地与她保持着距离。 黑暗中,他的呼吸渐渐平稳。 姜雾眠悄悄睁开眼,借着窗外的灯光打量他的睡颜。 周绪延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下颌线的弧度完美得像是精心雕刻过。 睡着的他褪去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 鬼使神差地,姜雾眠轻轻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刚要退开,一只大手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周绪延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眸光暗沉如墨。 “偷亲我?”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姜雾眠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你、你装睡!” 周绪延低笑一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还睡不着吗?” 第57章 他的睡袍领口大开,露出大片胸膛,他的发还没干,从额尖滴下一颗水珠,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滑落,消失在腰腹间。 姜雾眠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喉咙发紧。 “我……我困了!”她慌忙闭上眼睛,睫毛却抖得像受惊的蝴蝶。 周绪延的拇指抚过她泛红的脸颊,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比之前的都要凶狠,他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 姜雾眠被他吻得缺氧,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睡袍前襟。 周绪延的手掌顺着她的腰线滑到大腿,指尖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流连。 “周绪延……”她轻喘着唤他名字,声音软得一塌糊涂。 周绪延的呼吸粗重,吻从她的唇移到耳垂,含住那块软肉轻轻厮磨:“嗯?” 姜雾眠浑身发抖,指尖陷入他肩背的肌肉:“明天……还要早起……” 周绪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她颈窝:“……我知道。”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明显的克制。 良久,他才撑起身子,替她掖好被角:“睡吧。” *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房间,姜雾眠被闹钟惊醒时,周绪延已经穿戴整齐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 他背对着她,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连发梢都跳跃着细碎的光。 “嗯,材料已经发过去了。”他的声音低沉冷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九点准时到。” 姜雾眠悄悄用被子蒙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看。 昨晚那个差点失控的拥抱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烫得她耳尖发热。 “醒了?”周绪延突然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柔和下来。 姜雾眠慌忙闭上眼装睡,睫毛却不受控制地轻颤。 床垫微微下陷,周绪延的气息骤然靠近。 她屏住呼吸,感觉到他的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再装睡就亲你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姜雾眠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周绪延的拇指抚过她泛红的脸颊,喉结滚动了一下:“早安。” “早、早安……”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周绪延直起身,将领带递给她:“帮我系?” 姜雾眠跪坐在床上,手指微微发抖地绕过他的脖颈。 周绪延配合地低下头,呼吸喷在她发顶,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气息。 “紧张?”他注意到她笨拙的动作。 姜雾眠咬着下唇摇头,却把领带结系得歪歪扭扭。 周绪延低笑一声,握住她的手腕带到正确位置:“这样。”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蹭过她手腕内侧时带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好了……”她红着脸松开手,领带终于像模像样地挂在周绪延修长的脖颈上。 周绪延看了眼腕表:“七点二十,你该换衣服了。” 姜雾眠这才想起今天的重头戏,慌忙跳下床去拿cos服。 粉色裙装展开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个……”她耳根通红地抱着衣服,“你能不能……转过去?” 周绪延挑眉,镜片后的眸光暗了暗,却还是绅士地转身走到窗边。 没一会儿。 “周绪延……” 姜雾眠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你能帮我看看后面系带吗?我够不着……” 周绪延转身的瞬间呼吸一滞。 粉色裙装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裙摆缀满苏绣的茉莉花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假发还没来得及戴,她本来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衬得脖颈如玉般白皙。 “转过去。”他的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 姜雾眠乖乖转身,露出背后交错的系带。 周绪延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脊背,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第107章 “紧吗?”他低声问。 姜雾眠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小小声说:“有点……” 周绪延稍稍松开系带,突然俯身在她后颈落下一个轻吻。 姜雾眠浑身一僵,从镜子里看到他金丝眼镜后暗沉的目光。 “很漂亮。”他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但我会吃醋。” 姜雾眠的心脏怦怦直跳,指尖无意识地揪住裙摆。 周绪延却已经退开,神色如常地帮她整理好最后一根系带。 穿好衣服之后,姜雾眠开始了时间漫长而焦灼的化妆时间。 由于之前在周欲晚家里被她教过很多次了,她也有这方面的天赋,稍加点拨便能领会其中精髓,化的很得心应手。 很快,她收拾好了。 “走吧。”他拿起西装外套,“送你过去。” * 大雁塔广场上人头攒动,cosplay展区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姜雾眠穿着改良版的爱莉希雅cos服,粉色的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茉莉花纹,袖口和领口都融入了苏绣元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姜老师今天真漂亮!”刘梅举着相机连连拍照,“这身衣服太适合你了!” 常宁也点头附和:“是啊,这刺绣做工,绝对秒杀其他coser!” 漫展现场比想象中火爆十倍。 在朝着苏绣展台走的一路上,就已经有十几个来和她集邮的人了,一个个都说她cos的非常还原,特别好看。 终于走到了展台前。 姜雾眠穿着这身爱莉希雅cos服站在苏绣展台前分外惹眼。 让很多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惊呼。 “天!这是把二次元和传统刺绣结合了?” “卧槽神仙太太!求合影!” “那个茉莉花是双面绣吧?绝了!” “老师,您好,能请您签个名吗?”一个戴眼镜的女孩怯生生地递上笔记本。 姜雾眠微笑着接过:“当然可以。” 她正低头签名,人群突然一阵骚动。 姜雾眠抬头,只见周绪延西装笔挺地朝她走来,金丝眼镜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所过之处引来无数目光。 “哇,那是谁啊?好帅!” “好像是哪个律所的律师。。。” “天,这颜值可以直接出道了!” 周绪延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姜雾眠面前,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喉结微微滚动:“很漂亮。”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姜雾眠耳尖发烫。 她领着裙角行了个淑女礼节,裙摆轻扬:“谢谢。” 周绪延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袖口的茉莉绣花,声音极轻:“这么好看,不该给别人看。”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几个女孩听见,顿时引起一阵小声的尖叫。 姜雾眠红着脸拽了拽他的袖口:“别、别说了……” 周绪延顺势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走吧,活动要开始了。” 开幕式上,姜雾眠作为苏绣传承人代表发言。 站在聚光灯下,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不自觉地寻找台下的周绪延。 他站在第一排,金丝眼镜后的眸光专注而温柔,嘴角噙着一丝鼓励的笑意。 姜雾眠突然就不紧张了。 她的声音清亮悦耳,讲解苏绣技法时行云流水,现场演示更是引来阵阵惊叹。 “接下来我要展示的是双面三异绣。”她拿起绣绷,针尖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正反两面的图案和针法完全不同。” 针线在她指尖飞舞,短短十分钟,绣绷上就出现了两朵形态各异的茉莉花,引得台下掌声雷动。 周绪延站在台下,看着聚光灯下的女孩侃侃而谈的模样,胸口泛起一阵暖意。 那个曾经连跟人对视都会脸红的姜雾眠,如今已经能从容地站在千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 活动结束后,姜雾眠被媒体和粉丝团团围住,要求合影签名。 周绪延已经回到了法律咨询区,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 她抬头看了眼法律咨询区,周绪延正在解答一位老艺人的版权问题,修长的手指在文件上轻轻点着,神情专注而严肃。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真好看。 姜雾眠托着腮,看得入了神。 “姜老师?”常宁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主办方问您下午的分享会准备好了吗?” 姜雾眠连忙点头:“准备好了,ppt已经拷到u盘里了。” * 下午的分会场交流活动在文化宫三楼举行。 姜雾眠的分享主题是“传统苏绣在现代设计中的创新应用”,台下座无虚席。 她站在投影幕布前,声音轻柔却自信:“苏绣不是博物馆里的古董,而是活着的艺术……” 周绪延坐在最后一排,目光一刻不离台上的女孩。 她穿着素雅的旗袍,发间的茉莉发卡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这一刻的姜雾眠,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以上就是我的分享,谢谢大家。”姜雾眠鞠躬致意,掌声经久不息。 提问环节,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突然举手:“姜老师,我是《传统工艺》杂志的编辑,想请教您对‘非遗商业化’的看法?” 姜雾眠抿了抿唇:“我认为商业化不是洪水猛兽,关键是如何平衡传统与创新。” 她的回答条理清晰,既肯定了商业化的必要性,又强调了保护传统技艺纯粹性的重要性。 周绪延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分享会结束后,姜雾眠被媒体和同行团团围住,问题一个接一个。 “姜老师,能合个影吗?” “您收徒弟有什么标准?” “雾里花工作室有线上课程吗?” 周绪延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提问,胸口泛起一阵暖意。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陈廊。 这位苏绣泰斗正站在角落,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缝,若有所思地盯着被众人簇拥的姜雾眠。 周绪延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第58 章 第58章 “老大,”沈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主办方问您晚上团建活动参不参加?” 沈时比他们晚出发了一天,处理完银川那边的案子才过来的。 周绪延收回目光:“什么活动?” “好像是去大唐不夜城,有花车巡游和灯光秀。” 沈时挠挠头,忍不住吐槽道,“郑主任还交代说让您务必带嫂子一起去,就这事还用郑主任交代吗。” 周绪延微微颔首:“知道了。” 他看了眼手表,大步走向仍被围住的姜雾眠:“抱歉,姜老师接下来还有安排。” 众人识趣地让开一条路,姜雾眠如释重负地抓住他的手臂:“救命恩人……” 周绪延轻笑,牵着她往外走:“累了?” “嗯……”姜雾眠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比绣一天花还累。” 周绪延的手搭上她的后颈,轻轻按摩着紧绷的肌肉:“回酒店休息一会儿?” 姜雾眠摇摇头:“不行,晚上还有活动呢。” “那就小憩一下。”周绪延不由分说地揽着她的腰往外走。 上了车之后,姜雾眠就没抗住困意,在脑袋东倒西歪之前,被周绪延托住,枕在了他的肩上。 沈时在一旁看的直憋笑。 他老大总算是开窍了。 师父再也不用担心啦! * 大唐不夜城华灯初上,人潮如织。 姜雾眠换了一身淡绿色汉服,发间簪着周绪延下午刚给她买的玉簪花步摇,在灯火阑珊处美得不像凡人。 “好看吗?”她转了个圈,裙摆如花瓣般绽开。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好看。” 他今天也难得穿了件黑色立领衬衫,衬得整个人愈发挺拔清隽。 沈时在一旁啧啧称奇:“老大,您这身打扮要是被律所那群小姑娘看见,非得尖叫不可。” 周绪延冷冷扫了他一眼,沈时立刻噤声。 “花车来了!”姜雾眠突然指着远处欢呼。 璀璨的花车缓缓驶来,身着华服的演员们载歌载舞,彩带和花瓣漫天飞舞。 姜雾眠看得入迷,不自觉地往前挤了挤。 人潮汹涌,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周绪延一把捞回怀里。 “小心。”他的手臂牢牢环住她的腰,声音里带着后怕。 姜雾眠靠在他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有你在,我不怕。” 周绪延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 灯光秀开始的时候,姜雾眠正举着手机录像,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108章 “姜老师,没想到真是你。” 转身一看,是陈廊。 这位苏绣泰斗穿着朴素的中山装,老花镜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陈老师好。”姜雾眠连忙鞠躬,声音里带着敬意。 周绪延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将她半护在身后。 陈廊笑眯眯地打量着她:“今天的演示很精彩,尤其是双面绣的技法,连我都自愧不如啊。” 姜雾眠受宠若惊:“陈老师过奖了,我还有很多要向您学习的。” “有机会一起交流,”陈廊意味深长地说,“对了,明天有个私人交流会,不知姜老师有没有兴趣?” 姜雾眠正要回答,周绪延突然开口:“抱歉,我们明天上午还有官方的活动安排,不能前去。” 姜雾眠正介绍道,“我先生,周绪延。” 又对周绪延道:“这位是苏绣界的泰斗陈廊老师。” 陈廊这才注意到周绪延,老花镜后的眼睛眯了眯:“果然是你,周律师。” 姜雾眠:你们认识?认识不早点说,显得她呆呆的。 周绪延伸出手:“陈总。” 两只手一触即分,陈廊的笑容有些僵硬:“原来姜老师的结婚对象正是周律师啊,真是太巧了,你们郎才女貌的真是般配啊。” 寒暄几句后,陈廊借口有事离开了。 姜雾眠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问:“周绪延,你好像不太喜欢陈老师?” 周绪延推了推眼镜:“和他合作过,直觉。” 姜雾眠歪头:“律师也信直觉?” “嗯。”周绪延牵起她的手,“尤其是关于你的事。” 灯光秀达到高潮,漫天焰火照亮了整个夜空。 姜雾眠仰头看着璀璨的烟花,突然踮起脚尖在周绪延耳边说:“周绪延,我好喜欢你。” 周绪延的瞳孔微微放大,随即低头吻住她的唇。 在西安的夜空下,在绚烂的烟花中,他们的身影融为一体。 还有一个沈时,左看右看,就是不朝甜蜜的两人身影上看。 * 第二日。 活动第二天的非遗版权保护论坛上,周绪延作为特邀嘉宾发表了演讲。 他站在讲台上,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专注:“非遗传承人的知识产权保护,需要法律与技术双轨并行……” 台下前排,姜雾眠托腮望着台上侃侃而谈的周绪延,杏眼里盛满骄傲。 阳光透过会议厅的玻璃穹顶,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演讲结束后,一位年龄三十多岁的男人拦住了周绪延。 “您好,您今天演讲的内容实在是太好了,我的作品就被有心人利用,还获利了很多钱,求求您,一定要帮帮我,我之前给他们发过很多次侵权了让他们下架,但是都石沉大海了,真的没办法了。” 说着他掏出一份文件,“这是当年和他们签过的一个什么合同。” 姜雾眠走过来时,正看到周绪延俯身仔细查看合同条款的样子。 他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轻点,时而推一下滑落的眼镜,认真得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 “这里有个隐藏条款。”周绪延突然用钢笔圈出一行小字,“表面是三年独家代理,实际条款会让他们永久占有您的作品改编权。” 吴尚倒吸一口凉气:“这帮混蛋!周律师,这案子您能帮我打吗?我不想再让他们顶着我的名头让消费者蒙受损失了。” 周绪延合上文件,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沉稳而笃定:“这个案子可以接,我们会尽可能帮您维权。” 吴尚激动得眼眶发红,双手紧握住周绪延的手:“太感谢了!周律师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姜雾眠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先生被摇晃的手臂,忍不住抿嘴偷笑。周绪延向来不喜肢体接触,此刻却难得没有抽回手,只是用眼神示意沈时递上名片。 “明天上午九点,带着所有材料来承安律所西安分所。” 周绪延的声音冷静自持,却在转头看向姜雾眠时柔和了几分,“现在我们先酒店,下午还有活动。” * 和吴尚道别之后,几人回到酒店休息两个小时后,下午的活动继续。 到了散场的时候,周绪延还在和几个非遗手艺人讲解案件,场馆里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要周绪延这儿还人满为患,大家都等着咨询。 终于,大家的问题基本都问了,这才放过了周绪延。 这时,一直等在外面的吴尚走上前来。 “我们这些人想请您去吃顿饭,你看我们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真是过意不去……”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周律师,您一定要赏脸!”吴尚拽着周绪延的袖口不肯松手,身后十几个非遗传承人齐刷刷地点头。 场馆的灯光已经暗了一半,保洁阿姨推着拖把在他们周围来回转了三圈。 早就结束了的姜雾眠站在两步开外,怀里抱着周绪延的公文包,一直等着他。 她看着自家先生被围在中间,金丝眼镜后的眉头微蹙,显然对这种热情招架不住却又无可奈何。 “姜老师,您说句话呀!”吴尚心灵福至,突然转向她,“周律师帮了我们这么大忙,就让我们请一顿饭,不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姜雾眠眨了眨眼,目光越过人群与周绪延相接。 他眼底闪过一丝歉意,微不可察地朝她点了点头。 “去吧,”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快得有些刻意,“我在酒店等你。” 沈时在一旁挤眉弄眼:“嫂子放心,我一定把老大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周绪延整了整被扯歪的领带,快步走到她面前:“你先回去休息,我尽快结束。” 他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勾,像是个隐秘的承诺。 姜雾眠点点头,目送他被簇拥着离开。 沈时落在最后,回头冲她做了个“包在我身上”的手势。 酒店房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 姜雾眠洗完澡,换上一件最喜欢的淡紫色睡裙,靠在床头刷手机。 本地新闻已经报道了今天的非遗论坛,配图是周绪延演讲时的侧影,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下颌线紧绷如刀削。 “承安律师事务所周绪延律师指出,非遗知识产权保护存在法律盲区……”她轻声念着报道,指尖在屏幕上停留。 评论区有人留言:“这位周律师长得也太帅了吧!求联系方式!” 看到这里,姜雾眠指尖停留了一下,最终点了个赞。 群众的眼睛总是雪亮的。 她刷了一会儿微博,手机震动了一下,顶端显示微信消息详情,是周欲晚发来的,是个网盘链接。 她点进详情。 周欲晚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媳妇儿,给你分享点好东西,都是我精心收藏的黄书黄漫,感觉你应该用得上,相信我的品味,试试看~】 姜雾眠好奇,复制链接,打开了网盘。 第59章 弹出的页面是个文件夹名字,她习惯性的点了转存。 然后打开了名为《女性向》的这个文件夹。 《我和禁欲律师不可说的二三事》 《身*下的他》 《他**的爱》 …… 光是看到这些名字,她的脸就红的发烫了。 姜雾眠快速滑动,这些奇怪名字的文件不少于几百个。 晚晚是对她有什么误解吗? 她似乎还没到可以用到这些知识的时候。 但、好像,提前温习一下,总不会在周绪延面前露怯了。 姜雾眠怯怯糯糯的,打开了某个漫。 上来就是美妙的姿势,稍稍滑动几页就让她口齿生津,忍不住开始吞咽口水。 脸红的开始从耳朵里冒白气,但小手却没停下来。 像极了认真学习的好孩子。 * 十点十五分,手机震动。 姜雾眠吓得手抖,手机没拿住,直接掉到了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手忙脚乱的起身捡起手机。 是沈时发来的一张照片。 圆桌上一片狼藉,周绪延坐在主位,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面前摆着几个倒下的白酒杯。 配文:“老大被轮番敬酒,快顶不住了qaq” 像极了刚刚学习的漫画中,刚从女孩蹆间抬起头的男人模样。 姜雾眠鼻血上涌,坐直身体,手指飞快打字:“别让他喝了!” 再喝下去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不敢想象。 发送前又删掉,改成:“地址发我,我去接你们。” 这模样,可不能再让他呆在外面了! 得关起来,只给她一个人看才是。 沈时回复得很快:“别别别!已经结束了,马上送他回去!” 但一想到他马上要回来,她又丢开手机,赤脚走到窗前,努力将心中某些旖旎驱散。 第109章 西安的夜景灯火璀璨,远处大雁塔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姜雾眠覆在心口的手,被胸腔内鼓动的心跳震得发麻。 他要回来了。 * 十一点零七分,门铃响起。 姜雾眠建设了一番,才小跑着去开门,迎面扑来一阵酒气。 周绪延靠在门框上,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不知去向,露出一小片泛红的锁骨。 姜雾眠努力避开视线,但又舍不得。 沈时在后面架着他,一脸生无可恋。 “嫂子救命!老大平时酒量挺好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进来吧。”姜雾眠不自然的侧身让开,伸手去扶周绪延。 他的手臂搭上她肩膀,重量压得她一个踉跄。 沈时帮忙把人扶到床边,逃也似地溜了:“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老大明天见!” 门关上的瞬间,周绪延突然睁开眼。 他的眸子清亮得不像醉酒,直勾勾地盯着她:“姜雾眠。” “嗯?”她正弯腰要给他脱鞋,闻言抬头。 “你生气了。”这不是疑问句。 姜雾眠抿了抿唇,故意不去看他:“周律师今晚风光的很,我生什么气?” 周绪延低笑一声,突然伸手把她拽到床上。 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他压在身下,浓烈的酒气混着他身上惯有的檀香将她包围。 “你吃醋了。”他鼻尖蹭过她的耳垂,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姜雾眠不自然的避开他,伸手推他:“一身酒气,去洗澡。” 周绪延不动,反而把头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茉莉味……好闻。” 他的呼吸烫得吓人,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锁骨。 “周绪延!”她声音发颤,不知是气的,羞的,还是想到了什么。 她稳了稳气息,半转移话题半有意的说:“某人也不知道注意一下,喝酒喝成这样子,沈时发给我的照片里,桌上的女孩子们都在看你……” 周绪延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眼镜不知何时摘掉了,连着镜链垂在心口,眼底泛着水光,平日里凌厉的眉眼此刻柔软得不可思议。 “你在审我?”他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 姜雾眠别过脸不看他:“谁要审你,爱说不说。” 下巴被捏住转回来,周绪延的吻落下来,带着白酒的辛辣和淡淡的烟草味。 这个吻又凶又急,像是要把一整晚的分离都补回来。 姜雾眠被他亲得缺氧,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皱巴巴的衬衫。 “我只记得……”他在她唇间呢喃,“有人给我夹菜,我躲开了。有人要加微信,我说‘我太太会不高兴’。” 他的拇指抚过她红肿的唇瓣,“姜雾眠,你知不知道你吃醋的样子……” “……好可爱。” 姜雾眠的心跳骤然加速,周绪延的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耳畔,带着微醺的酒气。 她指尖发颤,抵在他胸膛上的手却被他一把扣住,按在枕边。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躲什么?”他嗓音低哑,另一只手撩开她散落的发丝,鼻尖蹭过她滚烫的耳垂,“下午看我的眼神可不是这样的。” 她呼吸一滞,原来他早发现了她在台下偷看的模样。 周绪延的指尖顺着她的下颌滑向耳后,捏着她的耳垂轻轻摩挲。 姜雾眠能清晰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像带着电流般在她皮肤上激起细小的战栗。 那本漫画里相似的场景正浮现在眼前—— 被酒精浸透的矜贵禁欲律师扯开领带,眸光中燃着暗火。 “没、没看……”她的辩解被突然捏住她下巴的手打断。 姜雾眠的指尖猛地揪紧床单。 “说谎。”周绪延含住她的耳垂轻轻一咬,惊得她弓起腰身,睡裙肩带滑落半边。 他的目光骤然暗沉,指尖勾着那根细细的带子:“这件睡衣……” “是、是新买的……”她声 音细如蚊呐,锁骨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淡紫色的真丝布料衬得肌肤如雪,领口蕾丝下若隐若现的弧度让周绪延喉结滚动。 他的手很烫,缓缓下移,轻轻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让她喉间发痒。 她忍不住动了动,睡裙的丝质面料发出窸窣轻响,让他屈起的腿弯正好卡在了她膝间。 床头灯将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他就这么静静地欣赏着她,只有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滚动。 她仰头望进他眼底—— 那里暗沉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却又映着床头灯细碎的光,仿佛星河倾泻。 “姜雾眠……”他轻喃的尾音淹没在重新覆上的吻里。 这次缠绵得近乎折磨,他的虎牙若有似无地磨着她下唇,直到她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姜雾眠蜷起脚趾,突然被他托着腿弯往上一带,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嵌进他怀里。 周绪延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按在头顶,一边细细密密的吻着她,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解开剩余的纽扣。 精瘦的腰腹在灯光下泛着蜜色,人鱼线没入皮带扣下方,随着呼吸显出漂亮的起伏。 “周律师要开始……”他俯身时金丝眼镜链垂下来,冰凉的金属贴着她发烫的脸颊,“现场普法了。” “嗯……”是她顺应的低喃。 他含住她耳后那颗小痣,犬齿不轻不重地研磨。 那双在法庭上翻阅案卷的手此刻正陷在泥沼中,拇指按着缓缓打圈。 “下午的演讲……”他忽然撑起身,不停,摘下的眼镜挂在脖颈间轻轻摇晃。 失去镜片阻隔的目光赤裸滚烫,从她潮红的脸颊巡睃到凌乱的裙摆,“姜老师听得认真吗?” “认、认真……很认真……”姜雾眠的应答断断续续。 他低头吻她颤抖的眼睑,声音哑得不成调:“现在教你怎么……维护合法权益。” 窗外不知何时放起了烟花,一束一束的炸开在空中,变幻的光透过纱帘,在房间内落下一朵朵涟漪。 姜雾眠看着纱帘上的烟花光影,忽然被他捏着下巴转回来。 “专心听讲。”周绪延哑声命令。 周绪延闷哼着扣紧她的手指,眼镜链在剧烈晃动中扫过锁骨,留下一串串蜿蜒的红痕。 最后一束烟花在夜空炸开的瞬间,他起身撑在她上方,咬着她耳垂呢喃:“学会了吗?” 姜雾眠说不出话,只眼睛湿漉漉的看他。 周绪延低笑着吻她汗湿的鬓角,将人裹进被子:“没关系……我们还有整晚时间复习。” 第60章 第二日一早。 姜雾眠是被腰间的不适感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蜷在周绪延怀里,他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呼吸均匀而绵长。 晨光透过纱帘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唇边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悄悄动了动,腰间的酸软感瞬间让她红了脸。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周绪延带着酒气的吻,他滚烫的指尖,还有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说的那句“姜雾眠,专心听讲”。 她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 “醒了?”周绪延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手臂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姜雾眠的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睡衣前襟。 周绪延低笑,胸腔的震动传到她脸颊:“躲什么?” 她没回答,只是耳朵更红了。 周绪延的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和微微肿起的唇瓣上,眸色深了几分:“疼不疼?” 姜雾眠摇头,又点头,最后小小声说:“……有一点。” 周绪延的拇指抚过她的唇瓣,声音低哑:“下次我轻点。” 这句话让姜雾眠的耳根彻底烧了起来,她慌乱地推开他,裹着被子坐起身:“该、该起床了,今天还有活动……” 周绪延单手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慌乱的背影,睡衣领口大开,露出锁骨上几道暧昧的红痕。 姜雾眠回头时恰好撞见这一幕,呼吸一滞,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周绪延眼疾手快地捞住她的腰,将她按回怀里:“慌什么?” 姜雾眠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枕头上。他的鼻尖蹭过她的耳垂,声音带着蛊惑:“再陪我五分钟。” 五分钟后,姜雾眠红着脸冲进浴室,反手锁上门,靠在门上平复狂跳的心脏。 镜子里的人发丝凌乱,脖颈和锁骨上满是红痕,唇瓣微微肿着,眼里还带着未散的水光。 第110章 她捂住脸,无声地尖叫了一下。 周绪延昨晚……真的太犯规了! 他自己衣裳齐整,而她像熟透的鸡蛋,被剥的壳都不剩。 偏偏刚刚他还问她疼不疼,她腰酸软的发痛,不知求饶了多少次,可他偏偏不肯放过她。 虽然没有实质行为,但她倒是实打实的享受到了。 姜雾眠看着镜子中女孩眼角蔓延开来的一丝媚态,脸又红了,连忙捧起水洗脸,好让热气消下去。 * 上午的非遗展览现场,姜雾眠穿着素雅的旗袍,发间的茉莉发卡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正低头绣着一幅双面绣,指尖捏着银针在绢布上穿梭,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周绪延站在不远处,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温柔。 “姜老师。”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姜雾眠抬头,陈廊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展台前,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缝,笑容和蔼:“昨天的演示很精彩。” 姜雾眠连忙放下针线,礼貌地点头:“陈老师过奖了。” 陈廊的目光扫过她的绣品,眼底闪过一丝贪婪:“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姜老师愿不愿意和我合作一个项目?” 姜雾眠眨了眨眼:“什么项目?” 陈廊压低声音,故作神秘:“一个国际非遗交流展,需要一位技艺精湛的绣娘,我觉得你很合适。” 姜雾眠还没来得及回答,周绪延已经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陈总。” 陈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周律师,好巧。” 周绪延的指尖轻轻搭在姜雾眠的腰后,声音平静:“陈总找我太太有事?” 陈廊干笑两声:“只是聊个合作,周律师不必紧张。” 周绪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光冷了几分:“合作可以,但合同得先过我的眼。” 陈廊的脸色变了变,最终讪讪地摆了摆手:“那改日再聊。” 他转身离开时,姜雾眠注意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阴鸷。 “他是不是……”她小声问。 周绪延捏了捏她的指尖:“别担心,有我在。”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她瞬间安下心来。 * 傍晚,回酒店的路上,姜雾眠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徐理事发来的消息:【姜老师,陈廊刚才联系我,说要推荐您参加一个国际展,但需要您提供一些绣品样本和技术资料,您看……】 姜雾眠皱眉,正要回复,周绪延已经抽走她的手机,快速扫了一眼。 “别理他。”他将手机还给她,声音低沉,“陈廊的名声在圈内并不好,之前就有过窃取他人技术的先例。” 姜雾眠惊讶地睁大眼睛:“那他为什么还……” “因为你的技术太珍贵了。”周绪延牵起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他想要,但不敢明抢,所以想用合作的名义骗你交出核心技术。” 姜雾眠抿了抿唇,突然想到什么:“那他会不会……” “不会。”周绪延打断她,声音笃定,“有我在,他动不了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上,突然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别皱眉,我心疼。” 姜雾眠的脸瞬间红了,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袖口:“周绪延,你变了……” “嗯?” “你以前……才不会说这种话。” 周绪延低笑,将她揽入怀中:“那你要早点习惯。” 姜雾眠羞羞的低下头,咬着嘴唇偷偷笑了。 * 夜幕降临,大唐不夜城的灯笼次第亮起。 姜雾眠捧着杯桂花酿,小口啜饮着看花车巡游。 周绪延站在她身后,手臂虚环着她的腰,将拥挤的人潮隔开。 “周绪延,”她突然仰头,“我们以后还能一起来西安吗?” 她的眼睛映着璀璨的灯 火,像盛满了星星。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来随时可以。” “那说好了。”她伸出小拇指,“下次要去爬华山,还要吃遍回民街……” 尾音淹没在一个突如其来的吻里。 周绪延扣住她的后脑,唇瓣相贴的瞬间,桂花酿的甜香在齿间蔓延。 花车的乐声、游人的喧哗,一切都变得遥远。 姜雾眠揪着他的前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直到周绪延松开她,用指腹擦去她唇上的水光:“盖章了,不能反悔。” 姜雾眠将脸埋在周绪延胸口,努力转移着注意力,“你看那边,好像有表演,我们过去看看吧。” 周绪延无奈的笑了笑,宠溺的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好。” 声音柔软的不可思议。 姜雾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拉着他朝那边人潮中挤过去。 * 回酒店的路上。 电梯“叮”地停在他们所在楼层。 姜雾眠突然拽住他袖口:“我想吃冰淇淋。” 正要踏出电梯的周绪延又退了回来,“好,楼下12楼休闲大堂有卖,我带你过去。” 姜雾眠抿唇笑着,像只可爱的小猫咪,依偎在周绪延的胳膊上蹭蹭,“周绪延你真好。” 周绪延无奈的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这就好了?那昨天晚上对你好吗?” 姜雾眠松开他的胳膊,嗔道:“周绪延!” 她从电梯里的反光镜朝他脸上看去,俨然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用这样道貌岸然的模样,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只姜雾眠闹了个大红脸。 电梯很快到了,姜雾眠丢下他,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到柜台前要了一份冰淇淋。 没给他买。 周绪延不语,只是付钱。 冰淇淋很快做好了,姜雾眠拿着冰淇淋,也不理他,径直走到了落地窗前的角落里,这里被屏风挡着,形成了天然的私密空间。 姜雾眠小口舔着抹茶甜筒,窗外是霓虹灯流,映照在她脸上,变幻出五光的色彩。 冰淇淋化在指尖,姜雾眠低头去舔,突然被扣住手腕。 周绪延的唇舌卷走她指间的甜腻,在虎牙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好甜。” 远处传来浑厚的钟声,她数着心跳发现与钟鸣同频。 周绪延的领带不知何时缠上她手腕,像道温柔的桎梏。 “回房间?”他摩挲着她腕间被布料磨红的皮肤。 姜雾眠赌着气,突然想起周欲晚发来的那些漫画,其中有个场景也是在酒店露台。 她鬼使神差地凑近周绪延耳边:“律师先生要不要……在这里试试?” 周绪延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她被打横抱起,后背抵上落地窗微凉的玻璃。 他的吻带着抹茶的苦涩,手掌垫在她脑后防止磕碰。 大雁塔的灯光变换着颜色,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射在纱帘上。 “姜雾眠。”他喘着气松开她,“你学坏了。” 她笑着去单手解他领带:“周律师教得好。” 周绪延凑着她另一只手,舔上就要滴落下来的冰淇淋,声音哑的不行,“都化成水了,要赶快吃掉才行。” 姜雾眠深深的望进他眼底,透着危险的波光,蓦地腿软。 是化成水了,已经湿的一塌糊涂了。 第61章 最终他们还是回到了卧室。 周绪延把她放在床上时,姜雾眠摸到他后背的冷汗。 原来克制的那个始终是他。 只是为什么他还是衣冠楚楚,而自己又什么都不剩了。 好吧,看在他这么辛苦的份上,她勉为其难的不计较了。 姜雾眠揉了揉因为长时间抬着而酸胀的腿,看着一旁已经熟睡了的睡颜,她亲了亲他的额头,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 西安非遗展的最后一天,场馆内依旧人头攒动。 姜雾眠穿着淡青色的改良汉服,发间别着那枚茉莉发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周絮棉要是知道我们帮她买了这么多周边,肯定要乐疯了。”她举着一叠签售小卡,在周绪延眼前晃了晃。 今天他们没有官方安排的活动,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展台那边有常宁那么看着,姜雾眠便拉着周绪延逛起展馆来。 周绪延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纸袋,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柔和:“她从小就喜欢这些。” 姜雾眠踮起脚尖,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远处的展台:“那边好像有《恋与》的联动活动!” 她的手腕突然被扣住,周绪延将她往身边带了带:“人多,别乱跑。”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的脉搏。 姜雾眠耳尖一热,乖乖贴在他身侧。 联动展台前排着长队,coser们正在与粉丝互动。 第111章 姜雾眠的目光被一个银发角色立牌吸引,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喜欢?”周绪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姜雾眠摇摇头,突然狡黠一笑:“没有周律师好看。”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镜片后的眸光暗了几分。 他忽然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这句话让姜雾眠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她慌乱地别过脸,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潮红。 但很快,姜雾眠的目光被接二连三的摊子吸引,她走到皮影戏人偶的展台前,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人偶精致的服饰:“这个刺绣好特别。” 摊主是位白发老人,见状笑呵呵地说:“姑娘好眼力,这是老陕特有的‘绞纱绣’。” 姜雾眠眼睛一亮,正要询问技法,周绪延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医院那边的电话,我接一下。” 姜雾眠点点头,继续与老人交谈。 等她买好人偶转身时,发现周绪延站在几步外,脸色异常凝重。 “怎么了?”她小跑过去。 周绪延收起手机,声音有些哑:“絮棉的配型找到了。” 姜雾眠手中的纸袋“啪”地掉在地上。 她猛地抓住周绪延的手臂:“真的?那太好了!” 周绪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镜片后的眸光复杂难辨:“但肾源在北京,需要马上手术,医生和我沟通之后,决定将周絮棉转院,到北京那边做手术。” 姜雾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改签机票?” “我已经让沈时去办了。”周绪延弯腰捡起纸袋,指尖微微发抖,“两小时后起飞,絮棉会比我们快一点,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了,我们直接过去。” 姜雾眠紧紧握住他的手:“好,会没事的,絮棉那么坚强。” 周绪延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沙哑:“谢谢。”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周绪延就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他牵着姜雾眠快步走向出口,一边打电话安排工作。 姜雾眠也和常宁两人电话交代着,她们都说让她放心,这边她们会看着收拾好,不用她担心。 * 去机场的路上,姜雾眠悄悄打量周绪延的侧脸,他的下颌线紧绷,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 “周绪延。”她轻声唤他。 “嗯?” “我在这呢。” 周绪延的指尖微微一颤,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 飞机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时,已是夜幕低垂。 周绪延一路沉默,只有掌心不断加重的力道泄露了他的情绪。 医院住院部灯火通明。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姜雾眠看到周欲晚红着眼睛冲了过来。 “哥!”她一把抱住周绪延,声音哽咽,“医生说要尽快手术,但风险……” 周绪延拍了拍妹妹的背,声音异常冷静:“主刀医生是谁?” “郑医生推荐的林教授,国内最好的肾移植专家。”周欲晚抹了抹眼泪,看到姜雾眠时勉强笑了笑,“嫂子也来了。” 姜雾眠握住她的手:“絮棉呢?” “在病房,刚做完术前检查。”周欲晚引着他们往走廊尽头走去,“她一直问哥哥什么时候到……” 病房门推开的一瞬间,姜雾眠看到周絮棉瘦小的身影靠在床头,正在翻看一本漫画。 听到动静,女孩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哥!嫂子!” 周绪延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害怕吗?” 周絮棉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才不怕呢!等我好了,就能和嫂子一起去逛街了!” 姜雾眠眼眶一热,连忙从包里拿出在西安买的周边:“看,给你带的礼物。” “哇!是白起的新卡!”周絮棉开心地接过,却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输液管,疼得“嘶”了一声。 周绪延立刻按住她的手:“别乱动。”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姜雾眠听出了一丝颤抖。 主治医生很快过来交代手术事宜。 姜雾眠站在一旁,看着周绪延专注地翻阅病历,提出一个个专业问题。 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冷静锐利,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个普通案件。 但当他低头签字时,姜雾眠看到了他指尖细微的颤抖。 医生离开后,周絮棉拉着姜雾眠的手小声说:“嫂子,我哥其实超级紧张的,你别看他装得那么镇定。” 姜雾眠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都知道。” “我要是……”周絮棉顿了顿,声音更小了,“万一手术不成功,你帮我照顾他好不好?他总是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胡说什么。”姜雾眠打断她,声音却温柔,“你一定会好好的,我们还要一起去漫展呢。” 周絮棉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那说好了!” “恩,说好了。” * 夜深了,周絮棉渐渐睡去。 周绪延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姜雾眠轻轻走到他身边,将一杯热牛奶递给他:“休息一会儿吧。” 周绪延接过牛奶,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冰凉得吓人。 “她会没事的。”姜雾眠小声说。 周绪延突然转身将她拥入怀中,脸埋在她颈窝,呼吸沉重。 姜雾眠感觉到颈间一片湿热,心脏猛地揪紧。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柔声说:“哭出来会好受些。” 她知道,他一直在等这一天,浑身的神经没有一天不是紧绷的,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拖得越久絮棉就多一分危险。 周绪延的肩膀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姜雾眠的颈窝却早已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她不敢动,只是更用力地环抱住他,指尖轻轻穿过他的发丝。 “我在这里。”她轻声重复,像念一句咒语,让周绪延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窗外的月光被云层遮蔽,病房里只剩监护仪器发出的微弱光亮。 周絮棉的呼吸声均匀绵长,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良久,周绪延终于抬起头,金丝眼镜不知何时滑落到鼻梁中段,镜片后的眼睛泛着红。 他抬手想推眼镜,却被姜雾眠抢先一步。 她的指尖拂过他微凉的皮肤,将眼镜轻轻推回原位。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怔了一下。 “谢谢。”他哑声说,拇指擦过她湿润的衣领。 “周律师也有慌的时候?”她故意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声音压得极低。 周绪延捉住她作乱的手指,突然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 这个吻很轻,却让姜雾眠从指尖一路麻到心尖。 “只有你能看到。”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 监护仪突然发出“滴滴”的提示音,两人同时转头。 周絮棉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嘴角还挂着笑,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姜雾眠感觉周绪延的手臂瞬间绷紧,又缓缓放松。 她悄悄握住他的手,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去走廊透口气?”她提议。 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闪着蓝光。 姜雾眠蹲下来研究饮料选项,发间的茉莉发卡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最终选了一杯热牛奶,和周绪延手里的一样。 “你还想喝点别的吗?”她仰头问。 周绪延靠在墙边,目光落在她晃动的发卡上,提了提手上的牛奶:“你喝吧,我喝这个就行。” 硬币落入机器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格外清脆。 姜雾眠捧着纸杯起身时,发现周绪延正盯着窗外发呆。 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喉结上的那颗小痣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她突然想起西安那晚,他的唇擦过那颗痣时的温度。 正在这时,周绪延低头抿了一口自己手中的牛奶。 白色液体在他唇上留下一道浅痕,姜雾眠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擦,却被他捉住手腕。 他眼中带着促狭:“怎么,更想喝我手中的这杯吗?” 姜雾眠被他一刺激,顺手接过来,跟他换了一下,“对,尝尝你的。” 说罢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明明两杯是一模一样的,周绪延的眸光闪了闪,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牛奶的香甜和说不出的眷恋,温柔得让她心尖发颤。 “那就让我也一起尝尝,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他轻柔地吻着,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低喃,说出的话让她腿发软。 “周绪延……”她在换气的间隙轻声唤他。 第112章 “嗯?” “我爱你。” 周绪延的呼吸一滞,随即更用力地吻住她,像是要把这三个字永远镌刻在灵魂深处。 * 手术定在次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时,周絮棉已经被推进了术前准备室。 姜雾眠帮她把漫画书塞进床头柜,发现下面压着一本日记。 扉页上用荧光笔写着《病好后的100件要做的事》,第一条就是“让哥哥带我和嫂子去迪士尼”。 姜雾眠的指尖微微发抖,突然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包裹住。 周绪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 “她会做到的。”他说,声音比平时低沉。 手术室外的等待漫长而煎熬。 周欲晚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裴西洲默默陪在一旁。 买来的一堆咖啡,却没人有心思喝。 周绪延始终站在手术室门口,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姜雾眠端着温水走过去,发现他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 “喝点水。”她将杯子递到他唇边。 周绪延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喉结滚动时扯动颈侧绷紧的青筋。 姜雾眠突然想起那个雨夜,他浑身湿透地在绿化带里翻找她的模样。 现在的周绪延和那时一样脆弱,只是藏得更好。 当时钟指向第五个小时,手术灯终于熄灭。 第62章 主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露出疲惫却轻松的笑容:“手术很成功。” 周欲晚“哇”地哭出声,姜雾眠腿一软,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 周绪延扶住她,向医生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让姜雾眠听出了前所未有的释然。 直到看见被推出来的周絮棉,周绪延才像突然找回呼吸般深吸一口气。 小姑娘脸色苍白,还在麻醉中沉睡。 周绪延弯腰握住妹妹的手,金丝眼镜滑落到鼻尖都顾不上扶。 姜雾眠跟在一旁,看见有水滴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 周絮棉被送到病房中,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术后事项,几人听得分外认真。 医生走后,周绪延交代周欲晚守着妹妹,意思自己出去打个电话。 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了奔波,还是周欲晚拦着,说到时候还要照顾絮棉,万一您老人家身体再有个好歹,到时候她哥就得照顾两个人忙不过来,奶奶才没跟过来。 现在手术成功了,自然要第一个告诉奶奶。 周绪延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周絮棉也悠悠醒转。 她看到哥哥过来,脸色还很苍白,却还强撑着对哥哥比了个“v”字手势。 “我说过……会好的……”她气若游丝地说。 周绪延点头,轻柔的摸着她的脑袋,“哥哥相信你,睡吧,再睡会儿吧。” 周絮棉弯起笑容,歪头又睡了过去。 * 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洒在病床上,周絮棉的各项指标逐渐稳定。 护士换完最后一袋药水,轻声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姜雾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周绪延弯腰为妹妹掖被角的背影。 他的西装外套早已脱下,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从西安到北京,二十多个小时未曾合眼,他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你去休息会儿吧。”姜雾眠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这里有我和晚晚呢。” 周绪延摇摇头,金丝眼镜后的眸光依然专注在监护仪的数值上。 直到主治医生亲自来查房,确认所有指标都在好转,他绷紧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了松。 “哥,你脸色好差。”周欲晚递过一杯温水,“等下你和嫂子就先回酒店休息吧,这里还有我和裴西洲呢。” 周绪延接过水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击两下,突然转头看向姜雾眠:“饿不饿?” 姜雾眠正要说些什么,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郑承的电话,询问周絮棉的情况后,又交代了几件工作上的急事。 通话结束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先吃饭。”周绪延收起手机,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 医院附近的粤菜馆灯火通明。 周绪延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放到姜雾眠碗里,自己却几乎没动筷。 他的领带松垮地挂着,最上面的纽扣不知何时解开了,露出锁骨上那颗小小的痣。 “哥,你多吃点。”周欲晚盛了碗党参乌鸡汤推过去。 周绪延“嗯”了一声,舀了一小碗汤,顺手就放在了姜雾眠跟前,熟悉的像是做过了无数次那样。 姜雾眠还吃着他夹的鱼呢,想要把汤推回去,却见他又盛了两碗,先给周欲晚放过去,最后才是他自己的。 吃过饭后,周欲晚和姜雾眠都坚持要他回去休息,他这才没继续坚持去医院。 回酒店的路上,出租车后排,周绪延闭着眼睛休息,没一会儿就撑不住了,脑袋慢慢歪向姜雾眠的肩膀,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姜雾眠悄悄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指尖拂过他微蹙的眉心。 “师傅,开慢点。”她小声对司机说,把周绪延滑落的西装外套往上拉了拉。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了然地笑笑,悄悄关掉了收音机里的相声节目。 车窗外流转的灯光像融化的彩虹,在周绪延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姜雾眠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悬在他微蹙的眉心上方,终究没敢碰。 倒是周绪延在梦中察觉到什么,无意识地往她颈窝深处蹭了蹭,发梢扫过下巴,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车停在酒店门口时,姜雾眠不忍心叫醒他,跟师傅说:“不好意思师傅,麻烦您先停在路边的停车区,我等下多给您车费。” 司机自然乐得愿意,把车开到了酒店的停车区,而后看到酒店楼下的小便利店,跟姜雾眠说:“姑娘,不着急,我去前面的便利店买包烟,你们要是走了直接走,手机后台打赏就行。” 交代完司机就下车了,姜雾眠应过之后,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路灯透过车窗在周绪延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连日的疲惫让他睡得格外沉。 一旁有车时不时经过,车灯的光透过车窗,一块块明亮又模糊的光斑滑过周绪延的脸,忽明忽暗,倒衬得他脸上的疲惫格外清晰。 姜雾眠微微低下头,能看得更真切些。 他真好看呀。 她心里无声地感叹了一句。 尤其是此刻闭着眼,卸下了所有紧绷的防备和担子,那张平日里过分锐利俊朗的面容,反倒透出几分温顺。 鼻梁挺拔,弧度流畅,真好看。 姜雾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滑,落在他唇上。 薄厚适中,唇形很清晰,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带着点自然的弧度,颜色显得有些浅淡,是累的。 嘴巴也好看。 她忍不住想,这要是醒着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或者抿着唇思考的样子…… 再仔细看看他的皮肤,真白,是那种干净的冷白。 连续折腾这么久,眼下有点青黑,鼻尖上甚至能看到细细的、几乎不可见的小血管的痕迹,衬得皮肤像细腻的瓷器。 离得这么近,姜雾眠甚至能看到他脸颊上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绒毛,在逆着窗外灯光的方向时,会镶上一圈柔和的光晕。 又白又细腻,让她想轻轻摸一摸,又怕惊扰了他。 他的金丝眼镜稍稍滑落了一点,搭在高挺的鼻梁中间,半框的镜片在光下微微反光,模糊了紧闭的眼睑。 这眼镜戴在他脸上一点儿也不老气,反而添了种说不清的气质,特别斯文,也特别……撩人。 领口是散着的,之前解开的纽扣还没来得及系上,露出一小节线条好看的锁骨。 姜雾眠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那上面有颗小小的痣,她记得位置,平时藏在衬衫下看不真切。 现在这点细微的黑痣衬在冷白的皮肤上,在光下像点上去的小墨点,存在感意外地强。 真漂亮。 心里那股柔软又悸动的情绪像细小的泡泡,一点点冒上来,轻轻地膨胀着。 车里这么安静,只有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温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颈侧。 看着他那安静得好看到有点“过分”的睡颜,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占据了她此刻的脑海。 想亲亲他。 就亲亲嘴角,或者脸颊也行。 她被自己大胆又甜蜜的念头弄得心跳微微加速,但怕惊醒他,硬生生忍住了冲动。 目光却像被黏住了一样,依旧流连在他脸上,怎么也挪不开。 第113章 “周绪延……”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还是叫醒他,“到了。” 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干点什么事。 还是先回酒店吧。 男人蹙眉往她颈窝蹭了蹭,无意识攥住她一缕头发。 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姜雾眠心尖发软,低头吻了吻他泛红的眼尾。 “到酒店了,我们去房间睡好不好?”她轻声哄着。 周绪延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鼻尖蹭过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再五分钟……” 姜雾眠耳尖一热,继续柔声哄道:“回房间再睡好不好?乖。” “嗯……”周绪延意识逐渐回笼,看清还在车里,身旁来自她身上的茉莉香气萦绕在鼻尖。 他忽然扣住她后脑,在逼仄的车厢里给了她一个深吻。 良久,他才松开她。 “充个电。”他抵着她额 头哑声说。 “嗯,给你充,不过,我们得下车了。”姜雾眠抬眼看到便利店门口抽烟的司机,手里那根烟快要见底了。 两人不再旖旎,下了车。 他牵着她的手朝酒店大堂走去。 周绪延的掌心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十指相扣的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发疼。 但又说不上来的舒服,她便没有挣开。 前台办理入住时,周绪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明,只是十指相扣的手掌,温度烫得惊人。 电梯里他只牵着她的手,两人安静的看着电梯数字不断跳跃,而后到达了所在楼层。 找到房间,房卡“滴”地刷开门,只关上了门,姜雾眠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打横抱起。 仿佛刚刚那个安静的周绪延只是她的错觉。 周绪延将她轻轻放在沙发上,吻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眼皮上,他单手松了松领带,声音混着衣料摩挲的轻响:“昨天洗好的床单被套放哪了?” 姜雾眠一愣,指着行李箱:“在行李箱夹层。” 她没注意到他暗下来的眼神。 周绪延从她身上起来,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径直走向一旁的行李箱。 行李箱“咔哒”一声打开,他修长的手指拎出那套浅紫色的床品,抖开的动作利落得像在法庭上展示证据,骨节分明的手指抚平每一道褶皱。 姜雾眠坐在沙发上看他铺床单。 身高腿长的男人做家务有种奇妙的违和感,挽起的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腰线在弯腰时绷出好看的弧度。 她看得入神,直到阴影笼罩下来—— 周绪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摘掉眼镜后的眼睛黑得惊人。 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姜雾眠轻呼一声,本能地环住他的脖颈。 “你…你干嘛?” 第63章 “洗澡呀,”他大步走向浴室,而后将她放下,开始一本正经地解开衬衫纽扣,露出精瘦的腰腹,“不然你以为呢?” 姜雾眠被他严肃的表情骗到,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她手忙脚乱去挡他解纽扣的手指:“你、你不是累了吗?” 花洒打开,水雾氤氲中,周绪延摘掉眼镜后的眼睛黑得惊人。 他握着她的手腕按在瓷砖上,热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衬衫:“所以需要姜老师。” “你洗你的,需要我干什么,你洗完我再洗……”姜雾眠说着就要逃出去。 周绪延拉住她,将自己窝进她的颈间,湿漉漉的额发蹭过她锁骨,声音委屈得不像话:“姜老师,我好累……” 水流簌簌声中,他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紧绷的腹肌上:“你帮帮我,嗯?” 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在她锁骨处,烫得她轻轻战栗。 见她不说话,周绪延将她放在洗手台上,手指穿过她散落的长发,吻落在她微微发抖的眼睫上。 “我只是帮帮你……你别多想。”她仰头主动吻上他的喉结,听到他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浴室里水雾氤氲,蒸腾的热气在镜面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 姜雾眠被周绪延抵在洗手台边,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身前却是他滚烫的胸膛。 “嗯,”他鼻尖蹭过她耳垂,呼吸灼热,“我知道。” 花洒的水流声掩盖了她急促的心跳,周绪延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散落的长发,轻轻托住她后脑。 摘掉眼镜后的眼睛黑得惊人,像是化不开的浓墨,里面盛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姜雾眠鼓起勇气,颤抖的指尖触上他衬衫纽扣。 布料早已被水浸透,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分明的肌肉线条。 第一颗纽扣解开时,她清晰地听到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继续。”他声音哑得不成调,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诱哄。 第二颗纽扣松开,露出他锁骨上那颗小小的痣。 水珠顺着脖颈滑下,消失在衣领深处。 姜雾眠鬼使神差地低头,唇瓣轻轻贴上那颗痣。 周绪延浑身一僵,扣着她后腰的手骤然收紧。 “姜雾眠,”他声音里带着危险的警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仰起脸,正对上他暗沉的目光。 水雾中他的轮廓模糊而锋利,下颌线紧绷,喉结剧烈滚动。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周绪延,失控的、危险的,却又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知道。”她小声说,指尖抚上他泛红的眼尾,“我在心疼你。”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周绪延猛地低头吻住她,这个吻又凶又急,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压抑都倾注进去。 他的手掌垫在她脑后防止磕碰,另一只手扯开剩余的纽扣,湿透的衬衫“啪”地落在地上。 水雾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两人交叠的身影。 周绪延的吻从她唇瓣流连到颈侧,留下一个个灼热的印记。 衣服都被他妥善的放进了脏衣篓里,沥沥啦啦的滴着水,两人站在了花洒之下。 她的手指和花洒的水一同,扫过他的每一处,最后停住,握住。 浴室的水声阵阵,他闭着眼睛,窝在她的颈间,唇瓣微微张合,劲瘦的腰肢时不时的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绷紧。 她一只手环抱住他,一边帮他一边问:“洗的还干净吗?”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问他,一直压在嗓间的声音逸散出来,让她耳朵瞬间酥麻,一阵战栗从脊椎而起,直冲大脑。 喂,男人……的声音怎么能这么好听,要命。 因为帮他,她的衣服也全都湿了。 花洒的水淅淅沥沥的还在继续着。 她不由得在心里想,赶紧洗完,赶紧洗完,不然等下她就不知道会湿得不成样子了,她可不想被他发现自己那么狼狈的样子。 虽然之前也…… 说起来,还是他先给她帮忙的呢。 想到了之前的几个夜晚,姜雾眠的脸上烧红了一片。 灼烫逐渐升温变得更加坚实,浴室里的空气温度比外面不知高了多少,蒸腾的姜雾眠的小脸愈发涨红。 有点累了。 怎么那么难洗啊。 她几乎就要停手的时候,一双大手阻拦了她的退势,“还是要洗干净一点,快洗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 花洒淅淅沥沥的落着,他也淋淋洒洒开来。 他额头抵在她肩上重重喘息,没一会儿趁她不注意,将她的衣服脱了下来,帮她胡乱的洗着。 没洗两下,周绪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出浴室。 水珠从他们身上滴落,在酒店地毯上留下一串深色的痕迹。 床单是姜雾眠带来的浅紫色,带着淡淡的茉莉香。 周绪延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指尖拂过她泛红的脸颊:“可以吗?” 姜雾眠望进他眼底,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克制。 这个在法庭上所向披靡的男人,此刻却在征求她最微小的许可。 她明白,这不仅仅是情欲,更是他小心翼翼捧出的一颗真心。 “恩。”她仰头吻上他的喉结,“我要,全部的你。” 窗外北京的夜色正浓,远处国贸大厦的灯光像散落的星辰。 周绪延的吻落下来时,姜雾眠恍惚想起西安那晚的烟火,同样璀璨,却不及此刻他眼底的万分之一明亮。 不适感袭来时她咬住下唇,却被他的指尖轻轻抚开:“别咬,疼就抓我。” 他的温柔几乎让她落泪。 在最初的适应后,她开始了纯粹的享受,恍惚间听到他在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姜雾眠,我爱你……” * 凌晨三点十七分,姜雾眠被手机震动声惊醒,发现自己被周绪延紧紧搂在怀里。 他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像是怕她在睡梦中消失。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 第114章 “电话,绪延。”她吻了吻他泛红的眼尾,轻轻唤他。 他睡得很沉,确实累了,全方位的累。 但还是感受到了她的亲吻,迷迷糊糊的抱住了她的腰,眼睛还闭着,声音带着还未睡醒的暗哑:“谁的啊……” 姜雾眠弯腰伸手够过来手机,上面显示“裴西洲”,她没接,给周绪延:“是裴西洲的。” 周绪延已经坐起身,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接起。 “恩,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他迅速套上衬衫,声音瞬间清明,跟姜雾眠说:“絮棉的体温有点高。” 姜雾眠立刻爬起来,也顾不上羞耻了,直接在他面前换起衣服来,扣子系错了两颗也顾不上,光着脚去够外套。 周绪延弯腰替她重新系好,指尖蹭过她锁骨处的红痕,动作顿了顿。 “我一个人去。”他将她按回被窝,“你睡会儿。” 姜雾眠摇头,头发乱蓬蓬地翘着:“你走了我也睡不着,一起过去吧,刚好换晚晚他们,中午的时候我们再休息吧。” 周绪延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突然低头吻她发顶:“……穿厚点。” * 医院走廊亮如白昼。 周絮棉的病房里,值班医生正在调整输液速度。 “术后低热正常,物理降温就行。”医生对赶来的周绪延解释,“倒是你们家属该休息了。” 周欲晚蜷在陪护椅上睡着了,裴西洲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姜雾眠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看见周絮棉的睫毛颤了颤,没想到还是吵醒了她。 “嫂子……”小姑娘声音哑得像小猫,手指勾住她的衣角,“我梦见你们在西安吃泡馍,不带我……” 姜雾眠噗嗤一笑,拧了湿毛巾擦她汗湿的额头:“等你好了,我们专门去吃一趟。” 周绪延站在床尾翻病历,闻言抬头。 看到两人的互动,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一声。 周欲晚倒是听到了,翻身起来,嘟哝道:“嫂子,你看,我哥他还笑我,你回头好好管教管教他,不许再嘲笑我,不然我就把嫂子拐走,让你天天独守空房。” 本来周绪延不欲和她一般见识,哪想到她竟然这么说,食髓知味的他,势必不可能答应的,“你少撺掇你嫂子,好了,裴西洲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裴西洲也被他们兄妹的针锋相对逗笑了,抱住周欲晚揽着她出了病房,“走了走了,中午再来换你们。” 送走了他们,没一会儿,液体也输了一半了,周绪延又量了下周絮棉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一些了。 两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周绪延拉住她的手,将她安置在病床一旁的陪护椅上,“你睡吧,我看着输液。” 姜雾眠拉住他的衣袖,眼巴巴的说:“那你陪我坐在这儿,给我个胳膊,我抱着睡。” 周绪延宠溺的笑笑,“好。” 他在姜雾眠身边坐下,姜雾眠抱着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浅浅的眯了过去。 * 不知睡了多久,感受到身边的人动了动,姜雾眠迷迷糊糊的醒了。 晨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身上,白衬衫的袖口沾了水渍,领带松松地挂着。 周绪延低头看着这个始作俑者,捏了捏她的鼻尖,“看你干的好事。” 姜雾眠脸色羞红了,她明明睡觉一直都很老实的来着,怎么会把他弄得如此糟糕。 等下医生就来查房了,姜雾眠连忙伸手去将自己弄乱的领带整理好。 他这幅被蹂躏了的样子,可不能被人看到了,到时候她就算是长了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周绪延任由她折腾,伸手替妹妹掖了掖被角。 姜雾眠眼尖的看见他腕间有一道浅浅的牙印。 记忆涌上心间。 ——好像是昨晚她受不住时咬的。 * 三天后。 周絮棉已经能坐起来吃水果了。 姜雾眠正在削苹果,嘴巴里突然被塞了一瓣橘子。 她抬头,周絮棉正笑着看她,手里还有几瓣橘子,“嫂子你别一直给我弄水果,你也吃呀,怎么样,橘子好吃吗?” 姜雾眠宠溺的笑着说:“好吃,絮棉喂得,肯定好吃。” “比我哥喂得还好吃吗?”周絮棉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姜雾眠的耳尖红了一下,“不知道,他还没喂过。” 这倒是实话。 “哦?那我哥还是不行。”周絮棉眨着大眼睛,看了眼补觉的亲哥,问道,“我哥昨晚是不是又熬夜看案卷了?” 姜雾眠也看向沙发上假寐的周绪延。 他确实熬了通宵,此刻连领带都没解,修长的脖颈上还留着她不小心咬出的红痕。 “嗯,有个案子很急,后天一回去就要开庭了。”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是吗?”周絮棉心说,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她突然压低声音,凑在姜雾眠耳边轻声说:“那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侄子呀?” 苹果皮“啪”地断了。 姜雾眠手忙脚乱去捡,却不小心撞翻了果盘。 闹出的动静不小,将周绪延吵醒了。 姜雾眠去看他,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应该是刚刚周絮棉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周絮棉,”他走过来帮姜雾眠收拾狼藉,“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眼睛纯净的指着哥哥的脖子:“咦,哥你这里怎么红了?” 第64章 姜雾眠瞬间从耳根红到锁骨。 周绪延面不改色地整了整领带:“蚊子咬的。” “北京冬天还有蚊子?” “嗯,”周绪延瞥了眼恨不得钻地缝的姜雾眠,“特别凶的那种。” “哦~看来北京还是没咱们银川好,银川现在还是春天呢,温度只有十几度,根本不可能有蚊子。” 两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姜雾眠受不了了,起身朝外走,“我去一下洗手间。” 周绪延面不改色,“病房里就有,还用出去吗?” 姜雾眠头也不回,耳尖爆红:“屋里的没有外面的好。” 周絮棉拿着削好的苹果啃了一口,懵懂的说:“真的吗,外面的洗手间很高档吗?” 周绪延哂笑,刮了下她的鼻尖,“小机灵鬼,吃你的苹果吧,我也出去看看,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摁铃,再不然就给我打电话。” 周絮棉笑的咯咯的,“好了好了,我十六七岁不小了,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周绪延点点头就朝外走,周絮棉交代的声音跟在身后,“照看好嫂子,别让她又被蚊子要到了,而且你们去的久一点也没关系——” 周绪延的脚步一顿,忍下了回去收拾小鬼的打算。 * 时间过的很快。 裴西洲在周絮棉术后第三天就返回了银川。 周绪延本想在医院多陪妹妹几天,但李小强的案子开庭在即,前期所有准备工作都是他亲力亲为,临时换人根本来不及。 “真的不能再拖两天吗?”周欲晚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周绪延问道。 他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好了,还有一些卷宗在病房里,这是一间高档单人病房,空间很大,绝大多数的时间周绪延都在病房里陪着周絮棉,所以拿了一些卷宗在这边看。 卷宗都是电子档打印出来的,为了方便标记,而且也为了庭上作为证据使用,一般证据都要整理好几份。 周绪延将整理好的卷宗一一放进登机箱,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暗了暗:“后天一早开庭,明天下午还有最后一次证据交换。” 他顿了顿,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姜雾眠,声音低了几分,“对不起。” 姜雾眠走了过来,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说什么傻话,不需要跟我们说对不起,再说了这个案子还是当时我跟你一起参与的呢,我当然希望它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周欲晚懵懂了挠了挠脑袋,很不好意思的说:“嗜案件如命,不过既然如此,还是先回去处理案子吧,我不是很懂,我就是怕委屈了雾眠才那么说的,十分轻重缓急,既然嫂子都这么说,我也鼎力支持你,哥,加油啊,一定要打赢!” 姜雾眠的指尖描摹过周绪延疲惫的眼角,“晚晚说的是,絮棉有我看着呢,晚晚也在,你专心处理案子。” “哥,加油啊。你放心好了,我的身体我很清楚的,而且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给嫂子添麻烦的,你就放心走吧。”周絮棉也安慰他道。 周绪延点了点头,走到病床前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听嫂子的话,别调皮。” 周絮棉做了个鬼脸:“知道啦!你快走吧,别耽误我和嫂子追剧。” 周绪延无奈地摇头,看了三人一眼,推着行李箱朝病房外走,姜雾眠有点不舍得,便跟了出去。 第115章 谁知周绪延 停下忽然不走了,姜雾眠猝不及防,差点没撞到他身上,下一秒,他却捉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进怀里。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间全是她发丝的茉莉香。 周绪延闭着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好像要将她身上的茉莉香融进肺里。 这个拥抱很用力,好像要把接下来几天的份都预支完。 “我很快就回来。”他在她耳边说,声音哑得不成调。 姜雾眠鼻子一酸,却强撑着笑:“那可不一定,要是絮棉恢复的好,说不定我们就回去了,而且,周律师什么时候这么黏人了?” 她故意用指尖戳了戳他紧绷的腰线,“放心,我会每天给你发絮棉的情况。” 周绪延突然低头吻住她。 这个吻又急又重,像是要把所有不舍都倾注进去。 姜雾眠揪住他的衬衫前襟,指尖发颤。 “咳咳——”周欲晚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哥,你要亲到什么时候?再不去机场要误机了!” 周绪延松开姜雾眠,耳根微红。 他整了整领带,恢复平日里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最后看了眼姜雾眠。 她站在病房前,阳光透过走廊的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发间的茉莉发卡闪闪发亮。 “到了给我发消息。”她轻声说。 叫的车已经在医院楼下等着了。 周绪延上车前最后回望了一眼住院部,在某个窗口似乎看到了姜雾眠的身影。 他抬手挥了挥,转身钻进车里。 姜雾眠站在窗前,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车流中。 周欲晚出去接电话去了,病房里只有她和周絮棉。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周絮棉露出灿烂的笑容:“今天想吃什么?嫂子去给你买。” “嫂子,”周絮棉歪着头,“你是不是很想哭啊?” 姜雾眠一愣,随即失笑:“胡说八道什么呢。” “那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小姑娘狡黠地眨眨眼,“放心啦,我哥很快就回来了。他舍不得你太久的。” 姜雾眠捏了捏她的鼻尖:“人小鬼大。” *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 姜雾眠和周欲晚轮流照顾周絮棉,每天定时给周绪延汇报情况。 他开庭那天,姜雾眠一早就收到了他的消息:【就要开庭了,今天可能没法及时回消息。】 姜雾眠回复:【加油,周律师最棒了!】后面还跟了个小猫比心的表情包。 她没告诉周绪延的是,那天她一直握着手机,连上厕所都带着,生怕错过他的消息。 直到傍晚,手机终于震动起来—— 【胜诉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姜雾眠却差点在病房里跳起来。 她就知道,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周絮棉看着她突然亮起来的眼睛,了然地笑了:“我哥赢了吧?” 周欲晚也凑了过来,“堂哥出马,就没有不赢的案子。” “嗯!”姜雾眠重重点头,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我就知道!晚上视频吗?絮棉想你了。】 周欲晚的视线不小心瞄到了姜雾眠的屏幕,贼兮兮的凑上来,跟姜雾眠咬耳朵:“是絮棉想他了吗,确定不是雾眠想他了?” 姜雾眠羞耻的“哎呀”一声,果不其然听到了周絮棉抗议的声音:“我才不想我哥,嫂子你就承认吧,就是你想他啦——” “好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 三人的嬉笑声中,周绪延的回复过来了:【好。不过要先和郑主任他们开个短会。】 姜雾眠停下打闹,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抱枕,腾出手来回复:【没事,不着急。】 晚上九点,周绪延的脸终于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他看起来疲惫却满足,领带松垮地挂着,背景是律所的办公室。 “哥!”周絮棉凑到镜头前,“你看我气色是不是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如果指标稳定就可以转回银川了!” 周绪延的目光柔和下来:“嗯,恢复得不错。” 他的视线移向一旁的姜雾眠,声音低了几分,“辛苦你了。” 姜雾眠摇摇头,突然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青黑:“你多久没睡了?” 屏幕那头的周绪延推了推眼镜,避重就轻:“案子结束后补了一觉。” 姜雾眠正想追问,沈时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老大,您管连续工作36小时后在沙发上眯两小时叫‘补觉’?” “沈时!”周绪延警告地瞪了一眼,随即画面一阵晃动,似乎是沈时被赶出了办公室。 周絮棉噗嗤一笑:“哥,你这样可不行,嫂子会心疼的。” 姜雾眠的脸瞬间红了,轻轻拍了周絮棉一下:“别胡说。” 周绪延却直视着镜头,声音很轻:“真的心疼?” 姜雾眠对上他镜片后灼灼的目光,心跳漏了半拍。 周絮棉和周欲晚都贼兮兮的笑着,也没打扰小两口,安静的等着姜雾眠说话呢。 她脸红的不行,却还是抿唇诚实的点点头,小声说:“嗯,心疼。” 屏幕那头的周绪延突然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 这个笑容温柔得不可思议,让姜雾眠一时看呆了。 她还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柔软的表情,心都快化了。 真好看。 想他了。 “我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去接你们回家。”他说。 姜雾眠点了点头,“好。” * 七天后,周絮棉的各项指标都达到了转院标准。 北京的专家团队与银川医院做好了交接,安排了专门的医疗转运。 银川康大医院vip病房。 周奶奶正给孙女削苹果,手法娴熟得让一旁的护士啧啧称奇。 “奶奶,我自己来……”周絮棉伸手要接,被老太太一瞪:“别动!你这手还挂着水呢!” 周欲晚啃着苹果凑过来:“奶奶偏心,我也要!” “去去去,”周奶奶作势要打,“多大人了还跟妹妹抢!” 病房门被推开,姜雾眠捧着鲜花走进来,身后跟着郑承和几位律所合伙人。 “絮棉,恭喜出院!”郑承笑呵呵地递上礼物,“这是所里同事们的一点心意。” 周絮棉惊喜地接过,是一台最新款的数位板:“谢谢郑叔叔!我可以画漫画了!” 周奶奶抹了抹眼角,拉着姜雾眠的手小声问:“绪延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姜雾眠看了眼手表:“飞机应该落地了,他说直接过来。” 本来说好的他来北京一起回的,没想到西安那边的非遗案件也紧挨着要开庭了,他只能先出差处理案子。 正说着,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周绪延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垮地挂着。他的目光扫过满屋子的人,最终落在病床上的妹妹身上。 “哥!”周絮棉欢呼一声,差点扯到输液管。 周绪延快步走过去,轻轻按住她的手:“别乱动。”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 周奶奶突然拍了下大腿:“都杵着干啥?走,吃饭去!今天我请客!” 众人识趣地往外走,姜雾眠刚要跟上,被周绪延一把拉住手腕。 “陪我一会儿。”他低声说,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勾。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三人。 周絮棉眨巴着眼睛:“那个……我突然想上厕所……” “我扶你去。”姜雾眠红着脸要起身。 “不用不用!”周絮棉灵活地跳下床,拎着输液架就往卫生间冲,“我自己能行!” 门关上的瞬间,周绪延将姜雾眠拉进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想你了。” 姜雾眠回抱住他。 十几天不见,他似乎瘦了些,下颌线条更加锋利,腰肢也纤细了不少。 唔,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摸。 想起来絮棉还在房间里,她连忙推开他,走到了卫生间门口,轻轻敲了下。 “妹妹,需不需要我帮你?” 周絮棉连忙按了一下冲水键,等了一 下才出来,“我都好了,你看。” 姜雾眠低低笑了下,三人在北京相处了半个多月,早就已经混的很熟了。 此时絮棉的什么小聪明她刚刚就出来了,但没有戳穿,温柔道:“奶奶他们去楼下吃饭了,让你哥在这里陪你,我下去给你和你哥带点吃的。” 周绪延揉了揉姜雾眠的脑袋:“我下去吧。” 周絮棉边朝病床上走,边说:“这种跑腿的事,自然交给我哥这个大老粗去做,嫂子咱们继续看上午没看完的剧吧,我投屏到电视上。” 周绪延宠溺的也揉了揉絮棉的脑袋,“人小鬼大。” 第116章 第65章 时间过的很快。 吴秀莲案开庭的这天,银川下着小雨。 姜雾眠站在法院门口,撑着伞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雨丝斜斜的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响声。 周绪延从身后走来,西装笔挺,金丝眼镜上沾了几滴雨水。 他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雨伞,另一只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声音轻柔:“紧张吗?” 姜雾眠摇摇头,发间的茉莉发簪在雨中轻轻摇晃着,闪着微光,“怎么会,不过是个与我们人生无关紧要的人。”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吗,周律师的专业,我见识过那么多次,相信周律师会处理好一切的。” 她笑的狡黠,眉眼之间尽是温柔与爱意。 周绪延一时间晃了神,这样子的姜雾眠,真是让他爱得不可自拔。 他轻轻拉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他轻声应:“嗯。” 不论何时何事,他都在。 * 法院的三楼的审判厅里,徐父和徐晴阳坐在等候椅子上,徐畅没有过来。 见到姜雾眠走进来,徐晴阳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姜雾眠面色平静,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已经敞开门的审判庭中。 那里的被告席上空荡荡的,吴秀莲还在看守所朝这边过来的路上,今天会由法警押送过来。 “别理他们。”周绪延捏了捏她的指尖,声音低沉,“今天之后,他们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姜雾眠点点头,跟着他走向原告席。 沈时也坐在一旁,正整理着证据目录。 这时,一道倩丽的身影从庭外走进来,姜雾眠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身上。 这个人她有印象。 在松晞然的某个视频里,看到过。 是,周绪延的那个大学同学。 周绪延也看到了吴茜走进来,没有再看她一眼,视线而是第一时间落在了姜雾眠身上。 刚巧姜雾眠也朝他看过来,蓦地对上视线,姜雾眠“噗嗤”笑了出来。 她很小声的说:“怎么了,周律师突然看我干什么?这次也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周绪延的表情一瞬间差点没绷住,张了张嘴,宠溺的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没有。” 姜雾眠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那周律师忽然看我,怎么,是心虚了吗?” 周绪延一下严肃起来,保证似得说道:“没有,怕你多想,我是你的,只是你的,姜老师别想丢下我。” 姜雾眠这才笑开来,“紧张什么,我就是逗逗你。” 周绪延低头看着她也笑了,“姜老师学坏了。” 沈时在一旁轻声咳嗽了下,两人这才看到吴茜朝他们走了过来,姜雾眠立刻正襟危坐起来,周绪延看她的模样,轻轻抚了下她的脊背,“只是个萍水相逢的人,不必如此。” 姜雾眠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吴茜落落大方,朝姜雾眠伸出手来,“久仰大名,今日才得一见,果然是个极其漂亮的姑娘,周太太你好,我叫吴茜,是吴秀莲的律师,卷宗我全部看过一遍,很抱歉,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认识。” 姜雾眠情色淡然,回握住吴茜的手,两人一触即分,“没什么抱歉的,各司其职,你也不过是受人所托成人之事罢了。” 吴茜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看也不看自己,而是紧紧地盯着姜雾眠的周绪延,哂笑了下,开玩笑道:“大学同学,不用那么紧张吧,我又不会吃了你老婆。” 周绪延这才慵懒的抬了抬眼,眼中毫无波澜,“玩笑到此为止,法官来了。” 吴茜回头看到法官们走进来,只好先回了座位。 随着法官入席,法槌敲响,庭审正式开始。 法警押着吴秀莲走进法庭时,姜雾眠的呼吸微微一滞。 短短几个月,吴秀莲像是老了十岁,原本油腻的头发变得花白,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神却依旧阴鸷。 她看到姜雾眠的瞬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仿佛在说“你赢了”。 公诉人宣读起诉书时,吴秀莲一直低着头,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 当提到“伪造遗嘱”和“非法侵占他人住宅”时,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轮到姜雾眠作证时,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姜小姐,请描述一下被告吴秀莲是如何侵占您的房产的。”公诉人温和地问道。 姜雾眠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我父亲去世后,吴秀莲伪造了一份遗嘱,声称房子归她所有。实际上,房产证上一直是我的名字。她带着徐畅和徐晴阳住进去,让我睡在客厅的行军床上,一住就是十四年……” 她的声音很轻,娓娓道来,像是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听在每一个人耳中,都像是一把小锯子一下一下的锯着人的心脏,发出酸涩的痛感。 她还在说,吴秀莲突然转头瞪向她,嘴唇蠕动了几下。 虽然听不见,但姜雾眠知道她在骂什么。 她视而不见,很快将所有的事实讲述清楚。 轮到吴秀莲作证时,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她胡说!老姜临终前明明把房子给我了!是她勾结周律师陷害我!” 法官皱眉:“被告,请注意言辞。” 吴茜赶紧拉住她,低声跟她说了几句,吴秀莲的情绪才没那么激烈。 公诉人结合她的被害人证词,适时的一一将证据摆出来。 每一样证据都像一把刀,将吴秀莲的谎言一点点剖开。 庭审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刑事部分才算审理完毕。 当法官宣布休庭合议的时候,姜雾眠长舒了一口气,肩膀也几不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周绪延轻轻揽住她,“做得很好,辛苦了周太太。”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带着俏皮的语气,完全不符合周绪延的气质,偏偏他这么一说,姜雾眠身上那股愁云立刻消散了。 她手放了下去,轻轻捏了下周绪延的腰肢,“少调侃我。” 半个小时后,法官重新入席,法槌敲响,附带民事的部分开始审判。 “请原告陈述诉讼请求。”法官敲了下法槌。 周绪延站起身,声音沉静带着寒意:“请求法院判令被告赔偿十四年房租共计十五万一千二百元,以及精神损害赔偿五万元——” “反对!”吴茜举手,“原告主张的房租毫无依据,涉案房屋本就是家庭共同财产。” 周绪延不慌不忙地起身:“法官大人,我方有房产证原件证明房屋所有权归属,以及邻居证言证明被告长期霸占房屋并驱逐原告的事实。” 他修长的手指翻开证据册,动作优雅得像在演奏钢琴。 姜雾眠看了一眼对面的吴茜,她穿着 利落的西装套裙,妆容精致,此时的目光正落在周绪延身上,闪着复杂的光。 “请证人出庭。”法官走着程序,宣布道。 第一个上来的是对门的老邻居王阿姨。 “小姜可怜啊,那么小就睡在客厅,冬天就一床薄被子,”王阿姨摸着眼眶中并不存在的眼泪,“吴秀莲还动不动就打骂……” 王阿姨絮絮叨叨得说了很多,越说情绪越激愤。 吴茜立刻反驳道:“证人与原告关系过于密切,证词可信度存疑,证明力度不足,需要其他的证据进行佐证才行。” 周绪延从容不迫:“我方有当年社区值班的记录,可以证明那时候因为吴秀莲的虐待行为而导致的我方代理人生病……” 随着证据一一的摆出,吴茜无言可对。 随着庭审的进行,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一把利剑刺向吴秀莲,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周绪延播放那段在小区单元门前录制的视频时,吴秀莲突然歇斯底里地拍桌而起:“你这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多年——” “肃静!”法官重重敲槌。 吴茜连忙按住自己的当事人,脸色铁青。 姜雾眠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覆上来,轻轻掰开她紧握的手指。 周绪延的拇指在她掌心画了个圈,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最后陈述。”法官看向姜雾眠。 她站起身,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十四年来,那个女孩每天都盼着能有一个自己的房间。不是奢望多大,只要,能放下一张书桌就好。” 法庭鸦雀无声。 “现在这个女孩长大了,不再需要那个房间。”她看向吴秀莲,眼神平静,“但我需要那个一直欺负她的人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法槌落下,休庭合议。 * 走廊长椅上,姜雾眠捧着已经凉透的水杯发呆。 “喝这个。”周绪延不知从哪变出一杯热牛奶,“补充血糖。” 第117章 甜腻的香气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周律师。”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吴茜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能单独聊聊吗?” 周绪延看向姜雾眠,见她点头,才起身走到几步外。 姜雾眠假装玩手机,耳朵却竖得老高。 “你变了。”吴茜苦笑,“以前你从不会在法庭上做这些小动作。” 周绪延的声音很轻:“人总是会变的。” “因为她?” “嗯。” 短暂的沉默后,吴茜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一直……” “吴茜。”周绪延打断她,“你是个好律师,别让个人感情影响专业判断。” 姜雾眠偷瞄过去,正好看到吴茜泛红的眼眶。 她突然有些不忍,低头猛吸了一口牛奶,却被呛得直咳嗽。 一只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周绪延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慢点喝。” 吴茜远远地看着他们,最终转身离去。 “她……”姜雾眠欲言又止。 “都过去了。”周绪延捏了捏她的指尖,“现在和未来,都是你的。” 姜雾眠耳尖一热,正要说话,一旁作证的王阿姨走了过来,毫不见外热络的跟姜雾眠说着话。 “小姜啊,你总算是熬出来了啊,你是不是还没听说徐家发生的事?” “啊?”姜雾眠反应淡淡。 但丝毫挡不住王阿姨的热情:“那个徐畅啊,你们前段时间不是去北京给小丫头看病去了吗,小区里人人皆知,打他妹妹被关进去了,出来之后就被厂子开除了,他天天浪浪荡荡的,喝了点马尿就不知好歹了,开着摩托车出去炸街,刹车不及时,一下子撞到了人家停下来等红绿灯的大货车上了……” “要不是带着头盔,当时人就没了,就是戴着,脸也被撞得稀烂,真是惨不忍睹,听说好像脑子不好使了,忘了好多事,跟个傻愣子一样,现在天天跟着徐父屁股后头,在同心路市场上卖菜呢。” 姜雾眠:“……因果报应吧。” 王阿姨叹道:“可不是咋滴,就这样的人,傻了也好,谁能知道要是他还好好的,就他那样的人,不知道会干出啥事来呢。” 姜雾眠正要接话,法官助理出来宣布:“继续开庭!” 他们便都进了庭中,王阿姨话说的尽兴,先回家了。 * 法官重新入席,法槌敲响。 “本院宣判,被告吴秀莲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伪造遗嘱情节严重,加刑一年。刑事附带民事诉讼部分,判处被告赔偿原告姜雾眠房屋使用费十二万八千元,精神损害赔偿三万元……” 判决书很长,姜雾眠却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赢了。 她赢了。 姜雾眠,你也看到了吗,我帮你彻彻底底的赢了。 吴秀莲被法警带走时,恶狠狠地瞪着姜雾眠:“你不得好死!” 周绪延立刻挡在她身前,声音冷得像冰:“请注意你的言辞,否则我会以恐吓追加起诉。” 吴秀莲像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噤声。 走出法院时,阳光正好。 姜雾眠仰起头,任由温暖的光线洒在脸上。 “结束了。”她轻声说。 周绪延从身后拥住她:“不,是开始了。” 他变魔术似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房子已经重新装修好了,要去看看吗?” 姜雾眠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这两个月。”周绪延难得露出几分得意,“之前你们还在北京的时候,装修公司就说已经可以验收了,当然要等主人来了,才能进行呀。” 姜雾眠仰头看他。 “走吧。”周绪延牵起她的手,声音温柔,“回家了。” 他的手很暖,掌心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时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姜雾眠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一家平平无奇的咖啡馆,而她因为刚刚穿越过来,对一切充满了恐惧和惊怯。 是他,让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缕阳光。 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会成为她在这个世界中最温暖的、能伴随她一生的光。 “周绪延。”她轻声唤他。 “嗯?” “谢谢你。” 周绪延低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柔软得不可思议:“还说谢谢。” 他顿了顿,突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真要谢的话,今晚……” 姜雾眠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袖口:“周、周律师!” 周绪延低笑一声,牵着她走出法院。 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东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彩虹,占据了大半个天空,无比瑰丽,动人心魄。 姜雾眠勾了勾周绪延的小指,示意他朝天空看,“是彩虹。” 周绪延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眉目柔软,“恩,好漂亮。” 两人停在法院的门口,十指相扣,望着彩虹。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