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青柠》 第1章 [现代情感] 《春日青柠》作者:若筱【完结】 本书简介: ◎桀骜乖张猫系拽哥vs温吞坚韧草系少女 ◎傲娇鬼vs慢半拍|娇花and野草 ◎男暗恋|男追女|双向救赎|成长向 一句话:不是吧,原来你们拽哥也搞暗恋啊 传闻,江城一中理科学神简以寻,和文科第一初柠不对付。 一个乖张不驯,校规校纪边缘选手,偏又稳坐理科第一,老师头疼又无奈。 一个乖巧温吞,小镇考进省重点的文科学霸,标准的校园三好模范。 故事的开始,据说是—— 两人成为同桌的第一天,简以寻就和他这位新同桌,结下梁子。 该版本广泛传播。 —— 后来。 简以寻竞赛保送京大,一中给他开表彰大会。 少年穿着校服,插着兜,没有演讲稿,浑身不吝劲儿。 可转瞬,他面色又正经起来。 清润的嗓音,顺着话筒在操场回荡。 “初柠对不起,我不该一直给你发消息打扰你学习,对此我深刻反省,你能不能理理我?” 底下一片哗然。 他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道身影,眼里是张扬的笑。 次日,表彰大会变检讨大会。 主人公还是那个主人公,只是念检讨的时候。 简以寻是笑着的。 —— 开始的简以寻很拽:她暗恋我,但可惜,注定单恋。 后来的简以寻依旧拽:你不喜欢我就算了,我就要暗恋你,你管得着吗? 十秒钟后。 “算了哥”又补了一条短信:【还是不能算了……】 某不愿透露姓名:你们简哥以前也很拽,可惜后来栽了个跟头。 还一栽就是……一辈子。 ——我给你,爱和勇气。 【一个拧巴的人,更需要一位耐心的爱人。】 #虽然易炸毛超凶一拳打两,但哄一哄就能好的热烈外耗少年vs温吞偶尔拧巴,但不自卑有反骨,坚韧有力量的草系少女 #其实是一个,少男少女间爱与被爱的纯爱救赎故事 文案截图于2024.8.24,修于2024.10.22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甜文 成长 校园 暗恋 主角视角初柠简以寻 一句话简介:拽哥也搞暗恋 立意:青涩的纯爱最好磕 第1章 limebitter翻墙的少年…… 《春日青柠》 文/若筱 2024.11.2 九月初秋,燥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初柠穿着白卫衣,浅蓝牛仔裤。 身后背着个米色的拼布包,前袋处,密密麻麻的针脚下,扎着两个牛角辫的小姑娘,欢快地在树下追着蝴蝶跑。 她两步并一下,下了车。 扎起的马尾也随之晃动,风吹过她脸颊边的碎发,一张小脸看着干净又舒服。 公交车的售票大姨,靠在门边,从里面递出她的行李袋。 洗得有些发白的老式军绿色帆布袋,袋子大大的,装着初柠秋冬的衣服和被褥,略沉甸。 大姨稳当放在路边。 她看了眼面前的校门,嗓音尖锐,话语间满是热情和蔼:“小女娃是一中的学生啊,考上咱们省重点的高中,真是厉害,未来前程似锦啊。” 初柠抬头。 瞧着校门口恢宏大气的四个字。 ——江城一中。 这所传说中,考进就半只脚踏入名校,几乎是所有江城学子中考时的梦校,江城排名第一的省重高。 她平静的心跳,似快了几瞬。 初柠转身。 面对大姨的夸赞,她礼貌一笑,脸颊两边浅浅的梨涡,衬着女孩看着格外的乖。 她慢声道:“谢谢阿姨。” 说完,初柠双手提住行李带,身子微侧,使着力,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学校里走去。 林荫下,栅栏内,叽喳的鸟叫声中,混杂着几道口哨声和洪亮整齐的口号声。 大姨看着初柠一个人提着行李袋,瘦弱又坚强的背影,想到什么,不由纳闷。 “诶,我怎么记得一中已经开学好几天了,现在学生都开始军训了吧,这小女娃怎么才来报道?还一个人提着这么重的行李,家里也不说来个人送……” - 许是班主任提前打过招呼的原因,门口的保安大爷见她穿着常服,拎着行李袋,姗姗来迟地报道,并没有阻拦。 反而给同事打了个招呼后,随手提起她的行李袋,领着还不熟悉路的她,往女生宿舍走去。 初柠攥着书包背带,说了声谢谢。 一路上,他不时给初柠讲着些有关一中的事。 路过操场。 高一新生军训,操场清一水的绿装。 教官吹了声长又亮的口哨,嗓音粗犷威严:“你们一个个的,别给我搞什么小动作,别想着装病、装晕来逃训。就算侥幸过了我这关,你们教导主任可是在全校巡逻,犄角旮旯都不放过,要是被逮住了,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过你们。” “最后排的那个男生,给我把背挺直了,军姿站标准了。干什么呢,没吃饭啊!” 大爷指了指斜对面的一座教学楼,提醒道:“你们班主任现在盯着军训,你等会收拾完了,十点半去办公室找他。就那栋楼,三楼左边走廊的第一个办公室。” 初柠点了点头。 …… 保安不能进女寝,他将初柠的行李放在门口,熟络地和宿管阿姨打着招呼,聊了几句。 “这小丫头是高一新生,家里有点事,报道来晚了。陈宇波他们班的,你看看她哪个宿舍。” 宿管阿姨是个瞧着有些严肃的中年女人。 她放下手上的毛线活,从抽屉里掏出本表皮发黄,页角起卷的册子,翻开。 她看了初柠一眼。 “名字?” 初柠:“高一九班,初柠。” 宿管阿姨从一大串钥匙里找了会,取出把:“楼上302,2号床。” 门没锁,虚掩着。 初柠轻手推开,提着行李袋在靠阳台的唯一个空床位停下。 其他三个床位都已经铺好床单,搭了蚊帐,因着军 训,被子还都叠成方正的豆腐块。 初柠将早就叠好的衣服一件件取出来,放进柜子里。 随后,单手扶着梯子,小心爬上床。 用帕子擦拭前,她下意识用手摸了下床垫。 学校自带的床垫,有些硬。 她的床位一直空着,上面却没什么灰,就连床边的铁杆都很干净,像是有人打扫过一样。 初柠在垫子上放了厚厚一层棉絮,又铺好床单、被罩。 简单地将自己位置的垃圾收拾了下,还没来得及把蚊帐搭好。 初柠瞥了眼手表,不知不觉,她居然已经收拾了一个小时多。 担心迟到。 初柠将各种申请申请材料又检查了遍,确认没漏带后。 她拉好书包拉链背上,将宿舍门轻轻拉了过来,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报道。 走到女寝门口时。 宿管阿姨包着头巾,翘二郎腿坐木椅上,磕着瓜子看电视。 桌子上还放着一台红色座机。 手腕处的老旧表滴答作响。 初柠慢慢走到小窗前,轻轻敲了下:“阿姨,我刚报道还没来得及去办电话卡,可以借用您这里的座机让我打个电话吗?” - 简单一两分钟说清楚她在学校这边的情况,让奶奶放心后。 初柠便背着包往办公室走。 走到教学楼一处拐角,停车棚里停着各式各样的自行车。 一中允许骑自行车上学,学校走读生和住宿生也各一半,骑自行车上学的学生挺多。 为了方便管理,学校专门在校内划出一处给学生停放自行车。 另边的围墙旁,一排排桂花盛开。 清风拂面。 有安静淡雅的香味,萦绕鼻间。 初柠不由停下。 她伸出手。 刚刚好。 有一小撮桂花,落到她的掌心。 很轻。 她指节并拢,微弯。 初柠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没忍住更出神地盯着看了会。 耳畔,又是一阵呼呼的风声。 吹乱她耳后的碎发,眼睛有些痒。 初柠不由抬头。 风有些大,此刻,空中都是飘落的桂花。 阳光明媚,大片大片金黄,在地上拓下道道光影,好似下了场太阳雨。 她轻轻握住。 忽然,好似幻觉,树上兀地传来道清朗的男声。 “同学,麻烦让让呗,赶时间。” 初柠循声望去。 少年上身穿了件简约的字母白t,左肩搭着校服外套,一双脚,分别在踩在围墙和树上。 他眉峰挑起,眼尾锋利,微低头看着初柠,右眼下方依稀可见颗很浅的泪痣,黑眸里抻着股不羁劲儿。 第2章 身子半前倾,一只手随意地放在腿上,下颌微抬,他另只手晃了晃,唇边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和初柠打了个招呼。 初柠愣怔瞬,很快,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没等少年再开口说什么。 围墙外又响起一道男声。 “简哥,怎么样,有人没?赶紧的啊,你怎么还不跳下去?快快快,跳啊,再等会,别龙哥来了,本来咱逃训就那什么,要是被逮住……” 少年闻言,偏过头向后看。 他轻蹙眉:“周一尧,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逃训? 初柠想,这两位同学勇气可嘉。 记得教官说,教导主任现在可是在全校巡逻抓逃军训的学生。 他们居然还敢顶风作案…… 初柠不由又看了眼树上的少年。 微分碎发下露出的少年眉眼,淡定又张扬,丝毫没有顶风作案的慌张。 少年转过头。 看见初柠正在盯着他看,他挑了挑眉。 两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对上。 初柠没有任何惊讶和好奇,平视着他。 翻墙的少年,违规犯纪。 树下的女孩,安静乖巧, 啧。 一看就是那群家伙喜欢得会天天拿来夸的典型乖乖女。 少年喉结滚动,正欲说些什么。 就见初柠又往后退了几步,像是再度回应他那句“同学,麻烦让让”。 留给他大片足以跳下的空间,十分的“贴心”。 似是误以为他觉得不想再被别人发现,女孩还很淡定的,恍若什么都没看见般,转身往别处走。 他没由来地笑了下。 而初柠刚走没两步。 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夹着怒气的中年男声。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微有些胖,他喘着粗气,朝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简以寻,你给我站住!才开学第几天,就敢逃军训,还屡次违反校规翻墙出校!你眼里还有没有纪律了!你是要造反吗?” 初柠听见少年很低的一声,“啧,今天运气真不好。” 围墙外,听见动静的少年,惊地冒了句脏话:“我艹,龙哥?!简哥快跑,我先跑为敬,就先不回学校了。” 少年闻言,轻嗤了声,看向刘海龙。 他站在树上,背后天空澄澈,拓落灿烂的光影,眼眸明亮,笑意轻狂。 “龙哥,不好意思,下次我注意。争取下次……不让你知道。” 简以寻嘴上说着抱歉,语气却是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把中年男人气得不行。 甩下这句话,少年就轻飘飘跳到地上,身子微蹲,站起来时,还不慌不忙地拍了下手。 甚至背过身对着他们往前小跑时,还颇为随意地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笑着说道:“龙哥,再见。” “什么下次?你还有下次?!简以寻,你小子是要气死我!你给我站住,听到没有!”说着,中年男人抚了下眼镜,随后脱下只鞋就朝简以寻扔过去。 少年伸手稳当接住鞋。 “龙哥,你的鞋……味道够酸爽啊。”少年看了下鞋,又转头看着刘海龙,笑得肆意。 他小臂一抬,好似抛物线般,将鞋精准扔回刘海龙手中。 刘海龙气得脸都红了,“简以寻!” 初柠看着桂花树下,跑得越来越远的少年。 她悄然握住掌心的一撮桂花。 简以寻。 她知道这个名字,江城今年中考的全市第二。 而第一—— 是她,初柠。 第2章 limebitter情书? 九月的风很舒适,站在办公室的窗边,透过金桂的枝桠,一览无余一水儿的绿色军装。 初柠怀里抱着申请材料,安静地站在陈宇波办公桌旁,看着他给刘海龙倒水,顺气。 “主任,您消消气,消消气。我一定好好教训这小子。罚,必须狠狠地罚!” 陈宇波是个长相很斯文的青年男人,深灰色领子衬衫套在他些瘦的身板上,西装裤黑皮鞋。 他嘴上似怒状,挂着笑顺着刘海龙的话。 白色搪瓷杯“砰”地一下置在咖色木桌上,刘海龙嘴边还沾了些茶叶碎,他气得眉毛拧成八字:“这个简以寻,简直……简直是目中无纪,无法无天!初中就仗着成绩好,隔三岔五给我搞事情,高中还来?他家长不能再这样放纵孩子了,这事,必须得好好跟他家长说一说。” 陈宇波:“是是是,主任说得对。这小子,翻墙逃训就算了,居然还把师长的鞋子给扔了,这也太不礼……” 陈宇波话扯到一半,刘海龙突然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他转头看向旁边一直温静没说话的初柠,想到什么,面色缓了缓,顺心不少。 “咳咳咳,行了行了,他的事等会再说。陈宇波,这是初柠,之前暑假出成绩的时候你就见过了。报道的时候她家里有事,所以跟学校请了假。初柠同学可是江城今年的中考状元,是我们一中的希望,你得给我好好上心!” 陡然被点到名夸奖,初柠谦声道:“主任好,陈老师好。” 跟刚才的气炸截然相反,刘海龙笑得和蔼极了:“好好好,初柠啊,这是你们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陈宇波,也是从我们一中毕业的学生。” 看看,这才是他们一中的好学生,成绩好,懂礼貌。 不像那个简以寻! 陈宇波和善道:“初柠同学,欢迎来到一中,加入我们九班。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或者不熟悉的地方,直接来问我就行。” 初柠:“谢谢陈老师。” 陈宇波瞥见初柠手里的材料。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签到表,又从最下面拿出几张申请表。 陈宇波: “材料都带过来了?你把这些申请表填完就行,剩下的我和主任来弄。” 初柠点了点头,双手接过。 刘海龙咕噜喝了几口茶,心里的火气总算是散了大半,见状,道:“初柠同学,你放心,学校之前答应你的条件,只有多的,绝对不会少。你要相信,我们一中对待优秀的学子,是绝对不会吝啬的。” 六月夏,江城中考成绩公布的当天,刘海龙就带着一中招生组杀到初柠家。 知道初柠家里的情况后,当机立断,一拍板,提出一系列丰厚条件,抢先附中一步,让初柠加入一中。 江城中高考状元,近十年来,都是被一中和江大附中垄断。 在中考成绩未公布之前,大家讨论的更多的,是一中简以寻和附中陈行,谁能摘下今年的中考状元。 以至于最终,初柠的名字和中考状元挂上钩时。 许多人,才第一次听说这个陌生的名字,才知道这所连市重点中学都算不上的小镇初中。 初柠,江城小镇中学杀出来的一匹黑马。 她的名字出现在众人视野的那一刻,成为一中争夺三年后的高考状元的强有力希望。 申请表有好几张。 初柠粗粗看了眼,除了最开始和她商量好的高中三年学杂费全免,助学金。 此外,倘若初柠之后每次大考能够保持在一定的排名,还会再有奖学金。 初柠从包里掏出支黑色水笔,打开笔帽,走到旁边空着的办公桌,俯身开始填材料。 女孩低着头,一笔一划,很专注认真。 刘海龙还惦记操场上那些不省心的新生,忙着搞突击。 走之前,刘海龙霎有其事地压低声音对陈宇波道:“这可是好苗子,好希望!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劲才把她从隔壁附中手里抢过来的,你得给我上一百八十个心。” “别让她被外界影响学习,特别是你们班简以寻,我都懒得说他了。” 陈宇波笑着应下。 不一会,初柠填完表。 陈宇波检查了遍,确认没有问题后,连着申请材料,一块放进文件袋里,夹在腋下:“没问题了,等会我就拿去给主任和校长签字。这会我先带你去楼下领军训服,然后再去教室。” “哦,对了,还有这个……”陈宇波又给了初柠一张崭新的校园卡。 “一中的食堂和小卖部,都是刷校园卡,这里面有200块钱,也是学校给你的补助。” 初柠看着陈宇波手上那张崭新的校园卡,愣了下,“主任没说过还有这个……” 她刚刚也没有在申请表上看见。 陈宇波:“额外的,以后每个月都有。” 初柠没说话,捏着卡面的指尖,紧了几分。 她看着陈宇波,很真诚地温声道:“谢谢老师。” 陈宇波无所谓地笑了笑,对初柠道:“这没什么,都是你应得的。初柠同学,加油,高中也要好好学习。” 初柠:“我会的。” - 初柠报了身高体重,负责的体育老师估了下尺码,很快从里面递给她套军训服和校服。 第3章 一中的新生军训为期半月,今天是第三天,等去教室找到座位,放好东西,初柠就得去操场参加军训。 陈宇波站在教室门口,往里面瞅了眼,桌面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书籍、书包,还有校服外套,黑板也没来得及擦。 陈海龙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讲台,自个儿擦着今早写下的早自习要求:“这群孩子真是。” 初柠扫了眼四处,目光定在教室里唯二没有摆放任何东西的课桌,她指了指:“老师,我是坐在那里吗?” 陈宇波回头看了眼:“对,就是那排靠墙的空位,过道位置有同学坐了。 初柠走到那处,从兜里抽出张纸,正要擦一擦,却发现课桌很干净,桌下的板凳也没有灰。 课桌里,开学时发的各科课本被一本一本地摆放整齐,高高一摞。 初柠下意识瞥了眼旁桌,和她一样。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桌里还多了个黑色书包。 初柠想,她还挺幸运地遇上个好心的同桌。 陈宇波擦完,转过身,道:“哦对了,初柠,你同桌是……” 陈宇波话说到一半,被门外的一道女声打断:“陈老师,你们班简以寻逃训被刘主任抓到了,这会正教育着呢,你赶紧去办公室看看吧。” 陈宇波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小子真是一点不让我歇着。” 他朝初柠说了句,“初柠,你等会弄好了直接去操场就行,每个班方队旁边都放着班牌的,我先去处理些事情,等会再去操场。” 说完,他急匆匆就往外走了。 初柠闻言,抬起头,写名字的手停了下。 脑海中不由浮现刚刚,少年张扬的模样。 他站在树上,痞笑着喊她让一让,身上是和校园规则格格不入的叛逆。 衣袋里,桂花的香气,淡淡晕在笔尖。 指节轻轻用力,高中历史课本第一页,清晰可见两个工整的字。 ——初柠。 - “简以寻!” 陈宇波刚到办公室门口,率先听见的就是刘海龙一声中气十足的点名道姓。 他赶忙上前:“主任消消气,我来说。”他朝简以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先道歉。 简以寻双手背在身后,先前被他随意搭在肩上的校服外套,这会已经板正地穿在身上,眉眼间多了些少年的清朗。 他听见陈宇波的话,正了正神色,嘴唇嗡动,声音有些低,配着极具欺骗性的眉眼,乍一看,似乎真的知道错了。 “主任,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逃训,更不该说你鞋臭,还把你鞋扔了,我真的万分抱歉,我反思。” 办公室一时寂静。 刘海龙的脸红了又白。 陈宇波则是感觉太阳穴突突疼。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不知道是哪位老师没憋住,和他旁边的猪队友周一尧一同不小心笑出了声。 刘海龙瞪了周一尧一眼:“周一尧你还笑!你逃训你还光荣是吧?这事,等会就打电话通知你们家长。” 周一尧顿时苦瓜脸,求饶道:“别啊,主任,我错了,我写检讨,一千字,哦不对,三千字!” 刘海龙:“检讨当然也得写!你和简以寻,你两写五千字检讨,明天交我办公室。” 周一尧蔫儿了,往旁边一看,他简哥丝毫不慌。 直到,陈宇波拨通简以寻父母的电话。 简以寻淡定的脸上,似乎有了些波动。 陈宇波:“喂,您好,是简以寻妈妈吗?我是简以寻的班主任陈宇波。” “是这样的,简以寻今天是开学以来第二次逃训,翻墙出校,想和您沟通一下,您看看您在家也和孩子好好说说?或者您有时间方便来学校谈谈?” “啊……没事?不用管?” …… 座机开着免提,老师们听完对话,面面相觑,不由腹诽这家长真是太宠孩子了,得亏是孩子成绩也还行。 电话被挂断。 陈宇波也没想到,都高中了,简以寻家长还这么惯着他。 周一尧小声地惊道:“简哥,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所以一点不慌。” 简以寻偏过头,垂眸,低声一笑:“是啊,早就知道了。” 周一尧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刘海龙本着眼不见为净,给周一尧家长拨电话的功夫,让两人先回去军训。 出了办公室。 瞧见刘海龙对着电话那边表情严肃地说着话,周一尧已经能预想到今晚他回家后的日子会多么“灿烂”。 周一尧语气羡慕道:“简哥,你爸妈真好,都不管你的。不像我爸妈,我回去估计得混合双打。” 简以寻没说话,单手插兜,转过身,长腿大迈。 他只淡淡说了句:“走吧。” 周一尧还自顾嘀咕着五千字检讨的事,一抬头,却发现简以寻的背影越来越远,独自往教室的方向走着。 周一尧问道:“简哥,操场在那边呢,你回教室干什么?” 简以寻:“拿军训服。” - 终于在每本书上都写完自己的班级姓名,初柠又重新将课本放回桌子里。 胳膊不小心碰掉笔,清脆一声,落到旁边的桌子下面。 初柠低头去捡,起身时,头不小心碰到黑色书包。 “嗖”地一下,从里面滑出什么东西到脑袋上,很轻薄,像是纸本。 她伸手去摸,拿下来一看。 初柠怔愣住。 是一个粉色的信封,上面还有红色的小爱心和可爱的卡通贴纸。 初柠意识到,这似乎是一封情书。 她往旁桌瞅了眼,刚刚就是从里面掉出来的,应该是对方放在她同桌书包上,她刚给碰到了。 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手里的信封莫名有些烫手。 四周无人,初柠慢慢将信封重新放回原位,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刚塞进去,还没抬头,视线落在桌内的一套军训服上。 背后传来道调侃的男声。 “同学,你这是在给我塞情书吗?” 第3章 limebitter“我知道,我…… 初柠手一抖,情书差点又滑出来,她又往里塞了塞。 她听见声音,下意识抬头,直直撞上桌角。 她轻轻“嘶”了声,手捂着头磕到的地方。 转过头。 初柠看见简以寻单手抄兜里,低着头,好笑地和她对视。 初柠:“……不是我给你的。” 教室里就她和简以寻,少年闻言,好似相信了般,正声:“哦,我懂,不是你给我的。” 他挑了挑眉,嗤笑地看着初柠。 女孩着急解释的模样,在他看来,略带着点心虚的意思。 初柠:“……?” 这哪里是懂,分明就是还误会着。 以防越描越黑,初柠索性不再说话。 她侧过身坐好,把笔放回笔袋。 拉上书包的瞬间,初柠突然后知后觉地捕捉到简以寻话里的那句“给他”。 所以,她的同桌是—— 发懵间。 简以寻刚好走到座位旁,他弯下腰,拽出自己的书包,来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套崭新的,还未撕开透明包装袋的军训服。 初柠默默看了眼搭在自己腿上,打开了有一会的军训服,没说话。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攥住衣服的手微用力,可见手背微凸显的青筋,像是阳光下的一点青叶。 简以寻将军训服放在桌上,又半蹲下,看了眼桌里,目光掠过堆一摞的课本。 最终,停在那封情书上。 熟悉的粉色信封,没有写名字。 还有熟悉的……某人。 他转头看向初柠:“好巧,这应该是我们今天第二次见面吧同学。刚刚,在栅栏那,这会儿……” 他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初柠一眼,戏笑道:“同桌?真巧啊。” 说着,他还晃了晃手里的情书。 她能说,真的很巧吗? 初柠本能地又重复了遍:“真不是我。” 简以寻点头:“嗯,我知道,我懂。” 初柠:“……” 他可真懂。 简以寻没有拆开信封。 “好学生,第一次写情书吗?” 初柠已经懒得解释了。 她干脆当作没听见,自顾自把书包拉链合上,想尽快远离某位想象力很丰富的同学。 简以寻站在过道旁,从他的角度来看,女孩偏过头,安静地整理书包,黑色发圈扎起的马尾,随着女孩的动作轻轻摇动,有几缕发擦过肩颈。 被抓包的慌乱掩饰中,又带着点莫名的淡定。 他想,这位同桌的心理素质蛮不错的。 不知道刘海龙知道后,会不会彻底炸成东海龙王,又或者上来便是痛心一句“多好的苗子,被带坏了”。 第4章 简以寻:“下次记得写名字,不然容易白写。虽然,写了应该也是白写。” 目光从初柠挪到信封上。 初柠没理。 初柠本以为,瞧简以寻这种习以为常的模样,会满不在乎地扔掉。 不曾想,余光瞥见,简以寻很熟练地,直接把信放进了书包的隔层里。 简以寻又道:“哦对,我的名字你知道,简以寻。那同桌,你的名字是?” 他耸了耸肩:“毕竟,之后可是要一块当同桌的。当然呢,就是同桌。” 初柠刚好收拾完,回过头,终于给了简以寻些反应。 简以寻盯着她看,等着。 初柠张了张唇,刚要说话。 教室里的老式风扇吱吱运转,吹动课本的一角,硬纸封面翻过,停在第一页,少女清秀的字间还残留着空气中的淡淡桂花香。 简以寻瞧见了一个名字。 ——初柠。 与此同时。 他耳畔响起女孩清脆的声音。 她说:“初柠,初春的初,青柠的柠。” 简以寻重复了遍,一字一字,声音有点慢:“初柠?” 初柠站起身,抱着军训服,点了点头。 简以寻忽地笑了笑:“初柠同学,哦不,同桌,请多关照。” 初柠又轻轻点了下头。 她往后排桌靠,侧了侧身子,往前走了两步,示意简以寻让一让,她要出去。 简以寻往后退了步,腿倚着课桌,仍懒散道:“就是呢,同桌,高中了,我得好好好学习。” 简以寻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特别平静认真,要不是亲眼所见,初柠差点怀疑先前翻墙逃训的人不是他。 “身为好学生的你,更得好好学习,是不是?” 他调侃道:“不然,我可怕龙哥撕了我。” 听懂言外之意的初柠在心中无奈叹气。 这误会短时间内怕是解不开。 初柠没吭声,简以寻也当女孩是害羞了,也没再说话。 陈宇波路过教室,看见简以寻和初柠都还在教室,两个人还面对面站着。 他忙喊了声:“初柠,还没去操场呢?简以寻,你换完军训服,等初柠,你两一起去。” 简以寻:“没问题,老陈。” 陈宇波:“什么老陈,没大没小,叫老师。赶紧的,你小子,别再给我逃了。” 简以寻冲陈宇波挥了挥手,笑:“不会的。” 少顷。 尺码刚刚好,初柠换好军训服,又将常服放回课桌,从教室后门口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简以寻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很平常,甚至略老气的一款军训服,少年穿在身上却是意外的好看,让初柠想到商场橱窗海报里,气质高挑的模特。 他原本正在看手表,察觉到初柠在看他后。 他懒懒抬眼看向初柠。 女孩白皙的脸,在青绿色衣服的搭衬下,更加干净,就像雨后清新的小草,一双眼睛很灵动。 简以寻愣了下。 他眼中含笑,眼角的那点黑色泪痣愈发惹眼。 “走吧,同桌。” 少年身高腿长,步子很大,初柠跟在他身后,两人间隔了好一段距离。 因着先前的误会,初柠觉着对方应该和她一样,也不想牵扯太多。 她也就没有加快脚步,平速地走在后面。 可慢慢地,原本离她很远的人,似乎她再快两步,就能撞上。 校园里,林荫下。 金色的光线勾画着少年少女的影子,桂花飘落,剪影相映,微染柔光。 - “教官,报道。”简以寻站在高一九班的方队前,朝着教官敬了个军礼。 教官瞅了简以寻一眼,道:“哟,这是什么风,把这位军训三天就逃训两次的同学吹来了。” 简以寻笑起来,说了句:“对不起教官,在主任的思想教育下,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高中了,得好好学习,好好军训。” 简以寻的语气微不着调,教官也没当真,道:“行了,赶紧回队伍里站好。” 简以寻:“谢谢教官。” 四周瞬时传来几声哄笑。 简以寻人缘不错,好几个男生笑着和他打招呼,趁教官没注意,有个男生还碰了下简以寻的肩,和他说了些什么。 随后,简以寻似是看了眼初柠。 阳光有些刺眼。 许是她迟来了几天,今天第一次见,人群中不少投来好奇的目光。 教官的嗓门有些大:“你们班主任刚刚和我说过了,你是初……” 初柠提醒道:“初柠。” 教官严厉地扫了眼微躁动的队伍,估摸了下初柠的身高,道:“初柠同学,你就先站在第三排右数第二个。” 九班的男女比例是很典型的理科班,一队七排,就约莫两排是女生。 女生站前面,再是男生,初柠一米六五的个子,在九班的女生中算高 的,自然站在第三排,男女混搭。 原先位置的男生一一顺着往后延了排。 初柠在位置上站好。 身旁女孩脸瘦瘦的,短头发齐刘海,面上看着有些冷。 初柠正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 总教官吹了声口哨,大喇叭传来他嘹亮的一嗓子“休息结束,军训继续”。 初柠迟来,落下不少进度,即使在教官示范的时候,她很认真。 但毕竟隔了两天,教官不会再很仔细地教,有细节不清楚的地方,她只能偷偷观察前后左右。 即使如此,也稍显笨拙,甚至因为初柠还有点同手同脚。 从后排来看,初柠略显突出。 周一尧看着初柠,笑道:“简哥,你看那女生,动作有些笨笨的。” 简以寻望着初柠的背影。 看得出来女孩很用力,极力想要快点做标准,但还是很生疏,有几次,手还不小心打到身旁的女生。 她扭过头,脸上充满歉意。 应该是在说着“对不起”。 简以寻语气嫌弃道:“周一尧,你自己动作就跟行走的板鸭没两样,还好意思说别人。” 周一尧反驳:“我哪有,简哥你怎么还说我……” “最后排的那个男生,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怎么,想来前面当示范?” 眼尖的教官看见周一尧的小动作,厉声道。 周一尧赶紧闭上嘴。 简以寻则是扫了眼初柠认真的侧脸,没说话。 良久。 教官开始让一排一排踢正步。 遇见动作不标准和敷衍的,当场就拎出来教育。 很快轮到初柠这排。 初柠昂起头,眼睛炯炯目视前方,随着教官的指令开始踢,自觉还挺顺利。 突然。 身旁的女生,小声地提醒道:“脚出错了。” 初柠愣了下,很快换了只脚。 终于,走到临界点。 本以为补救及时。 初柠却还是被教官点了名,让他们一排继续踢。 临近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同排的女生有些不太耐烦了,毕竟别的排都已经休息了,只有他们在众目睽睽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练着,多少觉得有些丢脸。 不知是谁道:“自己踢得不标准,还连累别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看着初柠的。 其实,同排也有其他人被教官说了。 但因为初柠是第一个被说,这会,倒成了矛头。 初柠抿唇未语。 她身旁一直板脸没说话的女孩皱眉道:“赵菲,你刚也没见走多标准,教官不也指了你的错误,你好意思说别人。再说,她今天才练,不熟很正常。大家抓紧时间早点练完不就行了?” 女孩口气不太好:“切,唐琦就你显着了呗。” “也是,不在新同学面前装好人,谁还乐意搭理你啊。” 那个帮她说话的女孩,叫唐琦。 两个人似乎之前就认识。 唐琦没回她,撇过头,看起来不大想搭理对方。 初柠瞧见,她的指甲微用力地抠着另根手指。 初柠轻声道:“谢谢你,唐琦。” 唐琦没看她,隔了会,她才听见她闷闷地说,“没事。” 教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解了情况后,慢半拍反应过来:“是我没考虑到,这样吧,初柠,趁这会,再单独找个同学带你练。” 他又看向赵菲几人:“你们几个,也别以为自己踢多好,继续练。” 说完,他转头看向另边盘坐在跑道上,懒懒听着身旁人说话的男生。 “来,简以寻,你带着这个女生练一下。” 第4章 limebitter“还说不是给…… 树荫下。 初柠又一次右手同右脚。 简以寻双手插兜,没忍住嗤笑出声。 听见简以寻刻意压低的笑声。 初柠咬紧唇,耳垂也被太阳晒得染上抹红。 第5章 初柠从小就没什么运动细胞,小时候,村小的老师带着他们打羽毛球,同龄的孩子至少能一来一回地打上好一会。 初柠最多撑住三个球,包括自己发出去的那个。 她能得心应手地做出一张张高分试卷,却控制不住手和脚的同步协调。 太阳很晒。 女孩的额间冒着细汗,脸也有些红。 踢腿,抬手。 一遍一遍,似是在跟谁较劲儿。 简以寻收住笑,他没再告诉初柠应该怎么踢。 他走到初柠身侧。 简以寻:“看我。” 少年站在她肩旁,抬起右手,踢出左脚。 初柠重复着他的姿势。 少年腔调懒懒的,尾音扬起,莫名有些正经:“一二一。” 伴着简以寻的口号声,初柠在第一次踢错后。 第二次,第三次……渐渐地踢出正确姿势。 慢慢地,耳畔的口号声没了。 简以寻也在她身后,和她隔着距离。 她却能仰起头,越来越熟练地做出动作。 简以寻:“教官说,连续踢对三遍就可以归队了。” 在心里的最后一个“一”字落下后。 初柠回头看向简以寻。 一时间,双目对视。 简以寻瞧见女孩看着平静的脸蛋上,嘴角有着些许没藏住的暗暗雀跃。 简以寻忽然想起,好像刚刚,初柠一直都没说过话。 在他喊口号,给她示范了两遍后。 他问她懂没懂,她点了下头。 随后。 她就一声不吭地,默默自个儿练着。 哪怕做得不好,也不恼。 被“发配”到这,也没表现出丢脸。 周围这块,都是各个方队动作做得不标准,被拎出来的同学。 四周不时有同学朝这处投来目光。 简以寻瞥见其他人被单训时,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和羞恼,好像自己是被人观赏和打量的动物。 离开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其实那些人或许只是在看别处。 毕竟。 天这么蓝,阳光这么好,香樟树下也好乘凉。 和他们一比,初柠似乎有些有些格格不入。 简以寻眼眸闪了闪。 他挑了挑眼角,莫名想逗一下初柠:“同桌,好歹我也陪你练了这么久,这么辛苦,你不意思一下吗?” 初柠瞥见塑胶跑道外圈,放满了水杯和矿泉水瓶,到嘴边的“我给你买瓶水”刚要说出口。 “当然,情书就算了。”简以寻语气促狭。 初柠:“……” 初柠抿唇,从简以寻身旁略过,往方队走。 就当简以寻以为初柠应该不会再搭理自己的时候。 风吹了下脸,他听见女孩说。 “谢谢。” - 总教官一声长长的口哨声结束,操场上的学生顿时跟脱了缰的野马没什么两样。 全都一窝蜂往食堂和小卖部跑。 初柠顺着大部队往食堂的方向走,在小门前却被汹涌的人潮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不是,别踩我。” “烦死了谁啊,没看见在走嘛,挤什么挤。” 初柠手和脚都没办法动弹,像是“一二三木头人”一样,有些僵硬。 汗味和焦躁的喧闹声混在空气中。 后面不知道是谁突然很使劲儿地往前推着初柠,惯力使然,她不受控地撞向前面的男生。 男生回过头,夹着火气,大声道:“同学,都说了别挤别挤,能走我肯定走。” 不少人看向初柠。 后背隐隐作痛,初柠干巴巴说了句:“不好意思。” 她轻垂眼。 忽然。 她的胳膊被人拽住,手掌很大,收着劲儿,却又能让她不至于被人群推着走。 不知不觉,初柠就被牵着走出了操场,站在小门外的小道上。 初柠下意识就要去找手臂的主人是谁,回过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匆匆从她身旁经过。 眼睫颤动,初柠在原地愣了瞬。 她转身往前面走。 - 周一尧:“简哥,你刚去哪儿了,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简以寻目光从虚握的手上收回,手垂放在腿侧。 他平淡道:“做好事去了呗。” 周一尧来了兴趣:“啥?” 还想再追问,简以寻却不搭理他了。 周一尧挠头想了想,追上简以寻,指着一道背影,拍了下他的肩:“简哥,你看前面那个女生,是不是咱班 今天才来报道的新同学?” 简以寻抬眼:“初柠?” 周一尧:“?” “你怎么知道人叫初柠,你们之前认识?” 简以寻:“上午翻墙时……” 周一尧自顾猜测道:“你还有认识的女性朋友?我知道了!简哥,是不是她给你递过情书,暗恋你啥的,所以你有印象!” 周一尧想半天,他和简以寻从小学玩到现在,不是他吹,他绝对是简以寻最铁的哥们,实在想不起来简以寻还有哪号朋友是他不认识的。 不应该啊…… 思来想去,他猜了这个答案。 简以寻想到课桌里的那封情书,女孩无措的否认。 他笑了下。 简以寻:“不是。” 周一尧:“那是怎么认识的?” 周一尧:“等等。初柠?我怎么感觉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简以寻:“江城今年的中考状元。” 周一尧:“!” “就是那个干过你和陈行,成了中考状元的黑马?牛啊大佬!学霸中的学霸,巨无霸啊!” 简以寻脚步顿了下:“……” 是了。 简以寻忽然想到,查分的时候,他没什么意外,把分数发给陈行。 附上句。 【认赌服输。】 不曾想,对方回了条消息。 【江城中考第一,初柠。】 啧。 这是简以寻这么多年,第一次考第二。 - “初柠?” 唐琦看着初柠翻开的课本,重复了遍那上面的名字。 初柠:“嗯。” 回到教室后,初柠才发现她和唐琦是前后桌,对方还和自己一个寝室。 不过唐琦家里是本地的,她父母觉得一中宿舍管理很不错,为了方便她学习,还是选择让她住校。 唐琦看着初柠,突然来了句:“我知道你。” 初柠:“?” 唐琦一板一眼,正经道:“我们这一届的中考状元,你很厉害。” 面对夸赞,初柠笑道:“谢谢。” “刚刚在操场上,也谢谢你帮我说话。” 唐琦:“没什么,我和赵菲本来就有矛盾。” 说完。 唐琦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开始低头看书。 见此,初柠也没多问。 倒是赵菲路过初柠这的时候。 她话对初柠说,眼睛是看向唐琦:“好学生,你可别和她在一块玩,小心被她背刺了。” 学生时代的生活比较单一乏味,一有八卦,眨个眼的功夫就能传开。 一个午间。 高一年级几乎大半学生都知道,九班的初柠,是今年的中考状元。 初柠没说话。 唐琦有些冒火道:“你乱说什么。” 赵菲:“我乱说什么了,你有本事干,没本事承认是吧?” 唐琦:“你!” 眼瞅气氛不对,赵菲旁边的女生紧忙拉住她,初柠也随手翻开数学书,胡乱指了道题:“唐琦,能教我一下这道题怎么做吗?” 唐琦咬紧唇,动了动嘴,正要开口。 赵菲身后,响起一道男声:“这位同学,你让一下呗,别站在过道,挡路了,这我位置。” 赵菲回头,看见是周一尧和简以寻。 她又瞪了眼唐琦,不大情愿地跟着同伴走开了。 男生的声音有些耳熟,和简以寻站在一块。 初柠猜,应该是上午和简以寻一起逃训的男生。 男生看见初柠,自来熟道:“状元你好,我是周一尧。” 状元? 初柠:“我叫初柠。” 周一尧:“哦哦,初柠状元你好。” 初柠没应。 简以寻笑了声,踢了下周一尧的桌子。 周一尧忙改口,道:“开个玩笑,初柠同学你好,我是你同桌的后桌,后桌的同桌,周一尧。” 一长串废话介绍。 唐琦无语地“呵”了声。 周一尧听见后,也白了眼唐琦:“诶唐琦,貌似刚刚我是帮了你吧?呵呵呵,我还切切切。” 唐琦没抬头,另只手捂住左耳,继续做题。 周一尧嘲笑道:“朋友,新课才开始上呢,你就刷上题了?拔苗助长也不是这么拔的,别中途就枯了。” 第6章 唐琦:“……周一尧,你再叨叨,我就把你拔了,你信不信?” 初柠看两人这样,也明白他们应该认识,放下心,转过身坐好。 简以寻习以为常,坐回座位,手探进课桌拿外套,打算眯会午觉。 却意外地,摸到一瓶水。 他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初柠。 女孩双手撑在板凳上,微低头,入神地翻看历史书。 简以寻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指节微屈,指骨停在她的桌上,抬起,轻轻敲了两下。 初柠侧眸,茫然地看着他。 简以寻将桌里的矿泉水挪出来点在桌外,晃了晃瓶口:“你给的?” 初柠轻轻点头。 简以寻挑眉,笑着说:“还说不是给我的?” 此给非彼给。 初柠几乎瞬间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初柠觉得这人真的很奇怪,不是他说,让她意思一下吗? 初柠:“水是给你的,谢谢你上午陪我练踢正步。” 简以寻恍然。 那句“意思一下”,他就随口一说。 没想到初柠当真了,还真意思一下谢谢他。 简以寻笑着说:“行,那同桌,要不再给我颗糖吃?” 简以寻看向初柠课桌,外侧放着两颗青绿色千纸鹤包装的糖果。 他摊开手。 初柠怔了下,手指放在一颗糖果上,似乎在犹豫。 徐徐。 她给了简以寻一颗,放在他的掌心。 简以寻攥住糖果,又夹在两指间,正要撕开。 前面的同学不小心撞了下他的桌子,胳膊撑在桌上,一个不稳。 糖果掉在了地上。 身后。 周一尧瞧见了,扯着嗓子,夸张地惊道:“简哥,人初柠好心给你糖吃,你不吃就算了,你怎么还给丢地上了!” 第5章 limebitter青柠软糖 简以寻俯身去拾果糖的动作一顿。 他偏过头,眉心皱在一起,看着周一尧。 临近午休,教室本来就比较安静。 周一尧嗓门大,语气还贼夸张,面部表情丰富,简直戏精上身。 一时间。 周围的同学都朝这处看了过来。 纷纷好奇,小声议论着什么。 简以寻抬眼,正巧,对上初柠的目光。 女孩安静地看了他几秒,又垂眼看向地上的果糖。 顷刻。 她收回目光,手放进课桌,悄悄将剩下的一颗糖包在手心,放进书包里。 简以寻:“……” 果糖攥在手心,少年眼中罕见地浮现些尴尬的神色。 默了片刻,唇张张合合,简以寻欲解释。 耳畔,周一尧又很没眼力见地开口道:“简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很伤同学的心的!怎么这样呢,是兄弟也觉得你过了。来,你不吃我吃,辜负人家初柠同学一片好心。” 说着,他伸手去夺简以寻手里的糖,对初柠道:“初柠同学,不好意思,你别介意,我们简哥虽然小有几分姿色,但是脑子不太好,时常抽点小风。我喜欢吃糖,我替他吃,感谢你的好意。” 初柠平声道:“没事。” 她扭过头,继续看着书。 简以寻微笑地看着周一尧想要拿糖的手,手上力气丝毫未减。 但凡有个眼力见的,都要松手了。 可惜,这人是周一尧。 最终,简以寻不耐烦地拍开周一尧伸过来的手。 周一尧捂着刚被简以寻打了下的手,夸张地吃痛,小声,但周围人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简哥,你看看你,过分!人初柠同学都伤心了!你怎么还欺负新同学呢,开学第一天就和同桌不对付。唉,简哥,你以后可怎么办。” 简以寻:“……” “我没有。” 周一尧叹气道,一脸看透一切的样子:“我知道。” 简以寻咬牙切齿:“我没……我不是故意的。” 周一尧狂点头:“我懂。” “你放心,纵使你脾气坏,和这么温柔的新同学都能不对付,但是兄弟我必定对你不离不弃。不用太感动,我周一尧就是这么讲义气!” 简以寻:“……” 有一种一拳打在树上,树还蹦不起来的无力 感。 忽地。 简以寻听见一声很低很轻的笑声。 简以寻眸子微挑,循声望去。 是初柠。 她低着头,抬手将风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课本,好似对他和周一尧的对话浑然未觉。 但简以寻分明瞧见,初柠的唇角轻轻勾起。 ——我知道,我懂。 似曾相识的对话。 掌心糖果的包装纸触感明显,尖角微扎手。 简以寻没由来笑了下。 周一尧见简以寻心情突然又变好了。 他嘴皮子一动,惋惜的心痛之色又上来。 简以寻撇眼。 他冷笑着看向周一尧,暗示警告意味十足。 周一尧登时噤了声。 他转过头,开始对着初柠说:“初柠,没事。简哥和你不对付,我和你对付,我对同学是充满善意的。” 初柠侧头,笑着说:“好的。” 这算是间接承认,他和她不对付? 简以寻抬脚要踹周一尧的动作一滞。 他挑眉看向初柠。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果糖贴着肌肤,淌着温热。 直到下午军训结束。 初柠和简以寻都没搭过一句话。 - 初柠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 晚自习上课前。 初柠和唐琦一块去上厕所,她听见隔壁女生在和朋友八卦地谈论着:“我跟你说,我听九班的同学说,他们班的简以寻和他同桌初柠不对付!就是那个中考第一的初柠,和初中部就很有名的校草简以寻!”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听说很有矛盾,不然也不会第一天见面就不对付!” 门外。 唐琦面色古怪。 难怪说,“听说”是个神奇的词。 传着传着,听着听着,事情朝着一种诡异的方向发展。 唐琦看向身旁的初柠。 她神色平静,恍若未闻,见自己看着她。 初柠微笑着问:“怎么了吗?” 唐琦犹豫道:“你没事吧,简以寻他……” 初柠笑着说:“没事。” 一个误会而已。 但好像也不用太去解释。 - 小卖部。 周一尧双手来回拍打着篮球,激动道:“简哥,你刚刚简直帅呆了,你都不知道,你最后一局两个三分球逆转局势的时候,我都想抱着你转个圈,大喊一声‘简以寻,你是我的哥’。” 简以寻闻言,懒懒地在货架上挑了瓶矿泉水。 周一尧拿了瓶运动饮料,抽过简以寻手里的水:“赢球了我开心,我请客!” 周一尧腋下夹着球,拿着水,急冲冲往外跑:“阿姨,结帐结帐,我要渴死了阿姨。” 简以寻懒怠地走在后面。 路过摆满零食糖果的货架,简以寻脚步一顿。 抄在兜里的右手放在一包糖上。 手指停在包装袋上几秒。 门口的周一尧猛地灌了口水,纳闷地催促道:“简哥,你干嘛呢,怎么还不出来?” 回过神。 简以寻拿过那包糖,刷了校园卡付款。 周一尧好奇他买了什么。 凑过去想看。 简以寻却已经放进兜里,把周一尧甩在身后。 - 初柠回到教室。 简以寻正单手托腮,另只手转着笔,他手指修长,动作很有观赏性。 初柠看见他桌上放着一张白纸。 第一行正中,写着“检讨书”三个大字。 笔锋随意不羁,和少年身上的漫不经心如出一辙。 除此之外,余下几乎空白。 检讨书,就写了“检讨书”。 初柠站在过道。 刚要出声提醒简以寻。 少年就已经站起身,板凳踢到桌下,靠在桌边。 他低头看着初柠,没说话,挑了下眉。 简以寻个子很高,初柠和他隔了两步,抬起头,似乎和他下巴平着。 课桌里放着个篮球。 少年手臂线条利落,身上还穿着球衣,许是因着刚打完球,微愤张的血管上贴着层薄汗。 初柠回到座位坐下。 一中是省重点,哪怕刚开学还在军训,教学进度也不会落下。 白天没时间上课,晚上全给补上了。 讲台上。 物理老师讲例题,初柠认真地做着笔记。 简以寻看似听着课,眉间神色漠然。 像是在走神。 无人注意,他的余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初柠的课桌。 第7章 似乎是坐实了两人不对付的传言。 一整个晚自习,初柠和简以寻都没有搭话。 放学铃声一响。 周一尧不带多呆一秒地扯出书包,单肩挂着,走到前排,拍了下简以寻的后背,从他桌里取出篮球,耍帅地在手里转着。 他乐道:“走了,简哥。” 简以寻起身,把书包拎在手里。 走的时候,他似是无意碰到初柠的课桌。 初柠正在收拾东西,听见动静,抬起头,却只看见教室门口,简以寻的背影。 初柠以为简以寻是不小心。 放在课桌里的手摸到样东西。 初柠拿出来一看,是一包糖果。 一整包的千纸鹤水果软糖。 初柠疑惑皱眉。 是谁放在她课桌里的?放错了吗? 她下意识看了眼四周。 放学有一会了,教室里没剩几个同学。 陡然,初柠的目光顿在简以寻的位置上。 是他吗? 愣神间,上厕所的唐琦回来了。 看见初柠手里的糖果,她惊讶问道:“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糖?” 初柠含糊了句,把糖放进书包里。 回到宿舍。 同寝的另外两个女生正在洗漱。 一中分宿舍基本都是同班的同学住在一起,但是偶尔也会有混寝的情况。 初柠她们宿舍就是混寝,她和唐琦两人单出来了,和十班的两个女生混寝。 初柠爬到床上,继续搭着没搭好的蚊帐。 有东西落在下面,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递给了她。 初柠这才发现,睡她旁边床的是唐琦。 初柠笑道:“谢谢你帮我打扫了床,很干净。” 唐琦正在铺被子,听见初柠感谢的话,她怔愣片刻,抿唇,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顺便而已。” 唐琦给初柠搭手,摸到她的被子,表面缝着些花草,很清新的款式,很柔软,也很暖和。 唐琦:“你被子摸着好舒服。” 初柠眼眸弯弯:“是我奶奶给我缝的被子,我奶奶还会弹棉花,我的被絮都是她给我打的。我奶奶很厉害的,她还会织毛衣……” 提起奶奶,初柠眼里洋溢着幸福,话也多了起来。 比起白日里的安静礼貌,这会的她更像是被宠爱着的小女孩,笑容也很明媚。 唐琦没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叮铃铃——” 唐琦放在枕边的闹钟响起,她转过身,关掉闹钟。 初柠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唐琦这个时间订闹钟做什么? 唐琦翻身下床,道:“我去给我妈打个电话。” 初柠点了下头。 原来是给家里打电话。 办电话卡的老师下班了,初柠打算明天办完电话卡再给奶奶打电话。 少时。 初柠抱着盆,刚洗完脸,眼睫上还沾着水珠。 寝室门被打开,唐琦从外面回来。 初柠看见唐琦的眼睛有些红,像是哭过。 初柠愣住。 唐琦呆滞瞬,别过头,带着些鼻音道:“我先去洗漱了。” 临睡前。 初柠看着书包里那包糖果,没有打开,重新把书包拉链拉好。 熄灯后。 初柠慢慢爬上了床,借着月光,她看见唐琦背过身侧躺着,把被子蒙在脸上,一动没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宿舍里很安静,依稀还能听见另外两个同学很轻的呼吸声。 她从口袋里掏出样东西,轻轻放在唐琦枕边。 随后。 初柠盖好被子,也睡下。 - 钥匙插在锁孔,轻轻一扭。 打开门。 屋内是熟悉的黑暗。 简以寻在黑暗中沉默地站了会,才开灯。 宽敞的大平层公寓,轻奢风的装潢,明亮的灯光难掩冷硬的线条设计。 保姆已经走了,厨房里放着冷透的饭菜。 大理石餐桌平滑,菜肴很丰盛,还摆好一副碗筷。 简以寻一个人站在桌前,愣怔片刻。 随即,转身回到卧室。 深灰色的窗帘看着很简约,遮光效果也很好。 简以寻拉开窗帘。 坐在书桌前。 今夜云层厚重,遮住了星光。 从书包里取出信纸,简以寻打开柜子旁的纸箱,里面赫然有着许多这样的情书。 简以寻没有像往常般立刻放进箱子里。 脑海里浮现起女孩否认的模样,他轻扯了下嘴角。 徐徐。 他轻轻放进去,合上纸盖。 他没有打开看,也没有让它们沾上尘埃。 就像是藏匿着,不会去打开,但也不会去破坏的某种珍重。 半晌,简以寻终于搞定完五千字检讨。 简以寻甩了甩酸痛的手。 恰巧。 手机振动,响起短信提示声。 [我要死了,我爸那是真打啊,我妈是真不拦,我觉得我可以请个病假了。] [简哥,还是你爸妈好,一点不骂你不管你的。你说,我爸妈不能学一学别人家的爸妈吗?] [唉,伤心的我拖着病躯又要继续泪汪汪写五千字检讨。羡慕两个字,小弟已经说累了。] 简以寻盯着短信看了会。 [羡慕吗?继续羡慕吧。] 发完消息,简以寻莫名有些烦躁,他将手机扔到床上。 收到消息的周一尧估计在跳脚,手机的振动声响个没完。 看着漆黑的天空,简以寻的眼眸也不由得暗了许多。 胃也不合时宜地开始隐隐作痛。 简以寻拧紧眉骨,眼角的泪痣也跟着融了几分墨色。 他抬手捂着胃,有些难受。 但又不想吃东西。 忽地。 他摸到口袋里的一颗糖,拿出来放在掌心。 他轻轻撕开糖纸。 简以寻很少吃糖,也不太喜欢吃甜的东西。 但是这颗糖的味道不是那种很假甜的糖精味,不会让人觉得腻。 舌尖抵住上颚,齿间回甘。 ——是酸甜的青柠味软糖。 简以寻忽然想到,他给初柠的那包软糖是不是也是这个味道。 她应该看见了,应该知道是他给的吧? 那颗糖掉地上,他确实是不小心…… 算了,知不知道无所谓。 恍惚间,胃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简以寻眉间松动。 他低头看着铺在桌上的炫彩糖纸。 瞧着有些幼稚,黑夜里一闪一闪的,像是会魔法的小精灵。 鬼使神差。 简以寻将糖纸折了折,不一会,他手上多了个千纸鹤。 是夜。 青绿色的千纸鹤安静地放在窗边,月光倾泻,莫名温柔。 第6章 limebitter间接接吻? 次日早。 唐琦揉了揉胀痛的眼睛。 侧过头,唐琦瞧见了放在枕边的一颗糖。 她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初柠的床位,床上没人,被子被整齐叠放在里侧。 另外两个室友还在赖床。 唐琦压着嘴角,将糖果放手心攥了会,放进兜里。 翻身下床去洗漱。 身后,唐琦依稀听见有开门声。 嘴里的牙膏还没来得及冲洗,唐琦转过身。 猝不及防。 她和正蹑手蹑脚进门的初柠对视上。 初柠本以为这个点,她们可能还没起。 尤其是唐琦,初柠想起昨晚,寂静的黑暗里,女孩似有若无的抽噎声。 她搭在门把手的手悄悄放下,看见唐琦微红肿的眼睛,有些无措。 唐琦眼尖地瞥见,初柠手里翻开的那本“高考语文必背62篇”。 原来她起那么早,是去外面背书了吗…… 莫名有种被状元鞭策的突然,连带着心里淡淡的尴尬感也少了许多。 唐琦佯装无事般,走到阳台继续刷牙。 初柠见状,回位置三两下收拾好。 想到唐琦刚才的状态,初柠背上书包,放轻脚步离开,经过唐琦的桌前,她顿了瞬。 下一秒,门把手扭动, 两个女孩刚醒,睡眼惺忪地下床。 看见唐琦已经洗漱完,她们习以为常。 抬头瞧见初柠的床位已经空了,连带着书包都不见了的时候。 唐琦听见陈茜很小声地说了句,“我是捅了什么学霸窝,这才刚开学,室友就一个比一个勤奋,开学考完蛋了。” 开学考。 像是触发了某个关键词,昨晚电话那边,母亲的再三叮嘱似是再次浮现耳边。 唐琦蓦地生出闷闷的感觉。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桌前,目光忽地定住。 唐琦伸手去碰,温热感贴在手指上。 一个还热乎的白水蛋。 - 第8章 初柠是第一个到教室的。 手按在一排开关上,她把灯全都打开了。 清晨的天灰蒙蒙,晨曦划破黑暗,朝霞隐隐约约。 往窗外探去。 明明暗暗的教室,长廊上三三两两吃着早饭的学生,上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 她在座位放下书包,把课本拿出来。 目光停在那包糖果上。 犹豫两秒。 初柠咬紧唇,瞄了眼四周,快速将那包糖放进简以寻的课桌。 正身坐好,余光能清晰瞥见一影。 初柠挪了挪板凳,面上平静,一只手翻着书,唇张张合合,似是在小声背书。 另只放在桌下的手,悄摸探进桌内,移了移糖果,放进最里侧,外面还有书挡住。 明明就是很正常的物归原主而已,初柠干完这一切,却莫名有些紧张,后背打了个冷颤。 兀地。 后门传来脚步声。 初柠背挺得笔直,来回翻书,目视前方,一板一眼地默背诵。 转瞬,还低头在书包里找笔,很是忙碌。 脚步声在后桌停下,有人唤道:“初柠。” 一回头。 是唐琦。 唐琦瞥见初柠翻开的英语单词表,她问道:“你早上起那么早背完语文,现在又继续背单词,你不困吗?” 许是睡前哭过的原因,唐琦这会子,眼睛依旧像进过沙子般难受,眼下淡淡黑青,胸闷打瞌睡。 初柠摇了摇头:“我习惯了。” 初中的时候,学校会要求寄宿生五点多就起来晨跑,很多人跑完会再继续回去睡回笼觉。 初柠清醒过后,在食堂吃完早饭,干脆直接去教室晨读。 一日一年,养成了习惯。 初柠试探地问道:“我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有吵醒你们吧?” 唐琦:“没有。” 甚至,她们都不知道初柠起床了。 初柠松了口气,微笑道:“那就好,我还担心打扰到你们。” 唐琦摇头,从书包里拿出袋牛奶给初柠:“牛奶,给你的,谢谢你给我带的水煮蛋。” 初柠愣了拍,没有接过,摆手道:“没事的,我前几天没来,你帮我打扫了床铺,军训的时候你还……” 唐琦打断:“这都是顺手的小事,你不用不好意思。” “拿着,你要是不要,我就给你钱。”唐琦身子前倾,手一伸,直接把牛奶放在初柠桌上。 听见唐琦的话,初柠动作顿住,她道:“不用给钱的。” “那你也不用还我。再说了,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朋友间互相分享,带好吃的给对方,很正常的。” 唐琦故作轻松道。 说到后面,唐琦的声音渐渐变小,话音掠过“朋友”二字的时候,她迅速瞄了眼初柠的表情。 见她神色如常,唐琦攥着书包肩带的手松了松。 初柠木然瞬,笑着说:“当然是朋友,谢谢你唐琦。” 唐琦觉得初柠太客气了,只是一袋牛奶。 况且,是她先释放的善意。 初柠将牛奶放到课桌里,打算等会早自习下课再喝。 隔了会,她担心别给牛奶挤破了,又小心地把牛奶放在桌面靠墙侧。 看着一个个英文字母拼凑的单词,初柠眸光扫向那袋牛奶。 就像唐琦说的,一袋牛奶而已。 可是,初柠双脚忍不住轻轻踩了两个节拍,读单词时,尾调扬着。 这是她在一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应该也算是,她新生活的一点小种子。 浇浇水,等着发芽。 离七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原本略空荡的教室,一下子热闹起来。 特别是初柠这处。 周一尧是走读生,书包里全是给寄宿生带的早饭。 到教室,他板凳都 没坐一下,掏出“菜单”小本子,过道上的同学排着队,从他手里接过包子、肉夹馍、煎饼…… 味道很香,初柠觉得周一尧都可以支个小摊。 周一尧咬着本,翻着书包,皱眉地看着手上多出来的两个包子。 “什么情况,又多买了?服了。” 他顺手就递给唐琦:“呐,别说咱两不算同桌,请你吃了。” 唐琦:“不用,我吃过了,不饿。” 周一尧叹气:“免费的包子还送不出去。” 他看向前排的初柠,问道:“初柠,你吃不?” 初柠:“我也不用了,我早上吃饱了的。谢谢你周一尧,要不,你自己吃吧?” 周一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啥,我不爱吃酱肉馅,有点甜。” 唐琦指着简以寻空着的座位:“你给简以寻?他估计又是踩点来,应该没有吃早饭。” 周一尧登时夸张道:“他比我还挑!他一点甜不沾!跟那个苦瓜本瓜似的。” 黑板正上方的墙面贴着一行红色的“求真求实,静思笃学”大字标语,中间挂着个有些年岁的圆钟。 秒针转向“12”的那一刻,黑色壁挂式校园广播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几乎是同一瞬,初柠旁边的座位有了人。 书包被随意放在桌上,简以寻拉开拉链。 初柠瞧见,里面就几张纸,最上面那张写着“检讨书”三字。 再然后,就没什么了。 简以寻把书包塞进课桌,又随便找了本书翻开。 初柠瞧着简以寻的动作,没忍住不时看向他的课桌两眼。 恰巧。 初柠收回视线的刹那,和简以寻撞上。 察觉到初柠在偷看,他挑眉,笑道:“同桌,你一直盯着我看,不会是又给我塞情书表白了吧?” 初柠语塞。 她掏出草稿本,笔帽打开,一边念着单词,一边写写划划加强记忆。 简以寻见状,板凳往后移了移,双手捧着本书,一双长腿随意打开,他转头看向初柠:“放课桌里了?” 初柠背单词的嗓音一滞。 简以寻黑眸闪烁。 他胡乱猜的,难道他课桌里真有什么? 简以寻单手放进课桌里,顷刻,他在一摞书后面摸到一袋熟悉的东西。 捏一下,发出细微的清脆摩挲声。 不出意外,应该是他给初柠的那包糖。 他给了她,她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他笑了下。 简以寻听见,初柠读单词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简以寻用笔敲了敲初柠的课桌。 初柠扭过头。 简以寻语气吊儿郎当:“同桌,你这是故意吸引……” 话说到一半。 简以寻看见。 初柠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对着他就读了个“abandon”。 与此同时。 教室里的早读声一下子变得很大,透着股心虚。 身后,周一尧咳个不停。 简以寻转身。 果不其然,看见刘海龙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看。 简以寻不自然地咳了声,摸了下鼻梁:“主任早上好。” 刘海龙登时收了笑,拔高声音道:“好什么好!简以寻,现在是早读时间,你搁这儿干什么呢?” 简以寻摊开手上的书,一脸坦荡道:“龙哥,这不是在读呢。” 刘海龙瞧见简以寻翻开的那页数学“数学常用逻辑用语”,火气蹭蹭就上来了:“英语早自习,你不背单词,你读数学?!简以寻!” 刘海龙重重拍了下桌子。 初柠都吓了跳。 简以寻仍旧挂着无所谓的笑,像是习以为常。 刘海龙指着初柠:“你看看你同桌,看看人初柠多认真?中考状元,认真,努力,勤奋……简以寻,你们两坐一块,这是多好的机会!” 简以寻嘴角翘起:“什么机会?” 递情书的机会?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刘海龙气得嗓子都破音了:“学习的机会!” 特地让他和初柠坐一块,就是为了让他知道好学生该怎样,像人家看齐。 结果给他搞这! 简以寻状似认真,慵懒道:“懂了,主任。我一定,好好向初柠同学学习。” 说这句话时,他眸光似在初柠身上停了瞬。 周围的同学悄悄探头看着这边的动静,刘海龙转过身,凶状地瞪了两眼:“一个个的,看我做什么?看书啊!读书啊!声音给我放大,没吃早饭吗?!” 教室里的声音登时喊破天,初柠觉得好像有几十个广播在她耳边播放。 刘海龙背过手,对着简以寻和周一尧道:“你们两个,给我安分点,早自习下课后赶紧把检讨书放我桌上。尤其是你,简以寻,要是这次开学考,你考不进前十,不对,前五,你给我等着!” 简以寻笑着回道:“主任,刚好第五行吗?” 刘海龙笑着,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架了把刀:“……你试试。” 第9章 简以寻佯装没听懂,笑道:“主任,那我试一试?” 眼不见为净,刘海龙看了眼专注记单词的初柠,似乎并没有受到周遭吵闹的影响。 他顿感安慰,长舒一口气:好孩子还是多的,他们一中还是有救的。 刘海龙在教室里又巡视了圈,才离开。 没一会。 隔壁班响起刘海龙大声训人的声音。 早自习结束。 周一尧急匆匆就要拉着简以寻去交检讨。 简以寻不慌不忙地从课桌里拿出包糖果,打开封口,撕开颗吃。 周一尧满脸惊讶道:“什么情况?你不是不吃甜的,还买这么多糖?还吃了?” 简以寻嘴角上扬:“糖甜得不腻。再说,这也不是我买的。” 周一尧顿时来了劲:“那是谁?” 简以寻意味深长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某个暗恋者?” 周一尧两眼放光,感慨:“啧啧啧,简哥,这才开学几天,可以啊,有面儿。” 听见最后一句话。 初柠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握笔写字的力气都重了些。 周一尧摸着下巴,思考道:“昨天我们走的时候还没有呢,那应该是今天早上放你桌里的。” “欸,初柠,你今天好像是第一个来的吧,你有看见是谁吗?”周一尧问道。 冷不丁被喊到名字。 初柠默了瞬,慢声道:“没有。” 唐琦听见初柠否认的声音,又仔细看了看简以寻手里的糖。 她没说话。 简以寻眉眼扬起,眼角的泪痣也晃了晃:“初柠同学说没有看见,那就肯定是没有。” “肯定”两个字,简以寻的尾音拖得有点长。 简以寻猜,初柠应该没怎么说过谎。 就一个否认,她的耳垂就红了。 初柠想说,她就是单纯觉得不管简以寻昨天是不是故意把糖果丢在了地上。 他都没必要特地买一包糖果给她,没关系的。 但很显然,此时此景,她说出来,恐怕会越描越黑。 初柠选择沉默,捂着耳朵背书。 见此,周一尧也没再问:“那就奇怪了。” 齿间甜味四溢,心情似乎也莫名好。 简以寻声音懒怠:“走了,交检讨。” 周一尧:“简哥,我也想吃了,你给我吃颗尝一尝呗。” 简以寻打开他的手:“一边去。” 简以寻将糖果放进书包里,还似是防着周一尧般,把拉链也拉上了。 随后,径直出了教室。 周一尧连忙跟上:“不是,简哥,你这样我很怀疑你是不是知道是谁送的欸。” - 军训最后一天。 天气意外的好,出了个大太阳。 汇报演出结束,一个个渴得不行。 唐琦逆着人流,从小卖部挤出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给了初柠一瓶。 初柠愣了下,道:“谢谢。” 唐琦喝完一口,听见初柠的道谢,说:“就一瓶水,说什么谢。初柠,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搞得我们好有距离感一样,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套。” 初柠闻言,拧瓶盖的动作慢了些,看向唐琦,眼神闪烁。 缓缓,她微笑道:“好。” 回到教室。 唐琦想到明天的开学考,拉着初柠给她讲题。 初柠顺手就把矿泉水放在临着简以寻的桌上。 她认真给唐琦讲错题。 简以寻站在座位前,看见桌 上的水,以为是周一尧帮他带的。 他微微仰起头,脖颈修长,唇覆在瓶口,水润进喉咙,喉结滚动。 军训服贴在身上,涔涔薄汗在阳光下熠熠,少年爽朗中带着些性感。 初柠撇过头,看见这一幕,呆愣片刻,出声道:“这水是我的,我喝过的。” 简以寻仰头喝水的动作停住,和初柠冷不防对视。 听此。 刚回来的周一尧震惊地说:“天老爷啊,那你两不就是间接接吻了?!” 第7章 limebitter“对,我就是…… 简以寻愣住。 他看着有些懵住的初柠,卷在舌齿的最后一口水没入喉咙,矿泉水的味道寡淡无味,但隐约又混着似有若无的清甜。 就像是,那颗青柠味的软糖。 周一尧的话音散去,初柠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别在而后的发丝微扎耳朵,初柠感觉耳垂有些痒痒的,好似还晕着阳光晒后的红热,灼着心跳。 笔落纸面。 初柠恍若无事般继续给唐琦讲题,她声音温温软软的,就是语速稍微有点快,在草稿本上列式的时候,还不小心写错了几个数字。 周一尧还在那里捂着嘴嗷嗷“天老爷”,恨不得举个喇叭在嘴边,360度无死角教室循环播放。 唐琦踢了下周一尧的板凳,猛地拽住周一尧胳膊,往下拉,周一尧屁股顿时结实砸在硬板凳上。 “砰”的一下。 周一尧刚坐下,就揉着尾椎骨,面目扭曲地弹起站好:“我去,唐琦你干什么?我的屁股啊,差点先一步去见我太奶了!” 唐琦皱眉:“吵死了,没看见初柠在给我讲题吗?你能不能安静点,在那乱说些什么?” 周一尧下意识反驳:“我没乱……” “嘶~” 课桌突然往后倒,桌棱微抵手背,磕了下。 周一尧摁着手背,望向罪魁祸首。 简以寻一只脚踩在桌脚,身子前倾,半抵在腿上。 手里拿着矿泉水,瓶身已经盖好盖子,许是他刚刚用力过,瓶内的水上下晃动。 简以寻挑着眼,看向周一尧。 不是,他啥也没说啊,他就是陈述事实了。 尾椎骨还隐隐作痛,周一尧很有眼力见地对着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迅速坐好,翻开本书就开始看。 他一本正经道:“明天就要开学考了,我复习复习。” 讲完最后一道数学题,初柠放下笔,问道:“好了,就是这样,过程都在本子上列好了,还有哪里需要讲吗?” 草稿本上的步骤很详细,初柠的解题方法也很有技巧性,比起练习册最后面密密麻麻一堆,让人看得眼睛涩疼的参考答案,会让人轻松很多。 唐琦摇头:“没有了,谢谢你初柠。” 唐琦又扫了眼错题,由衷道:“初柠,你好厉害,你假期的时候也去报班提前学过吗?” 不少学生都会在初升高的时候,报班提前学习遍高中的知识,唐琦父母就给她报了的。 一中作为省重点,学子实力强悍,父母担心她开学后跟不上进度,成绩下滑,干脆笨鸟先飞。 初柠笑着回答:“没有,但我自学了的。” 唐琦不说话了,对初柠竖了个大拇指。 初柠见此,补充道:“我也有不会的,只是刚好你问我的这些我会。” 唐琦执拗道:“你就是很厉害,比我厉害,但我会努力赶超你的。” 初柠微笑:“好啊,一起进步。” 周一尧屁颠凑上来:“赶超谁?得了,唐琦,人初柠和简哥一样,都是天赋型选手。咱们这种,还是认清现实比较好。你说说你,一个开学考给你紧张成什么样子,你这样不……欸欸欸,唐琦你打我干什么?” 唐琦话刚听个开头,就不耐烦地抄了本书打在周一尧身上。 很快,周一尧又开始和唐琦吵吵嚷嚷。 初柠笑了笑,转过身。 兀然,撞上简以寻的目光。 初柠:“?” 简以寻半歪着头,侧脸轮廓清晰利落,别有俊感。 简以寻晃了晃手里的水:“刚刚周一尧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那嘴就那样不着调。不小心喝了你的水,我等会再买一瓶还你。” 初柠摇头:“一瓶水而已,不用还。” 简以寻话音一转,笑得别有深意:“但那包糖你不也还我了?” 初柠怔了怔,说:“本来就不是我买的。” 简以寻勾起唇角:“给你的就是你的了,所以就是你还我了。” “……”面对简以寻的偷换概念,初柠不知道回什么。 偏简以寻见她不说话,又继续说:“该不会,这是同桌你送情书不成,选择的另辟蹊径吧?” 简以寻声音刻意压低,少年音色低沉,语气半真半假,不免引人遐想。 初柠在这刻,是真觉得,简以寻这个人挺自恋的。 但好像也难怪。 长得小帅,成绩好,身上是少年气很足的拽,脸上又常挂着笑,看着也没那么难接近,男生堆里好人缘,女生堆里受欢迎。 虽然因为隔三岔五违纪挨训,惹得老师头疼,但是父母宠着,老师对他身上这股子桀骜劲儿,也偏爱居多。 称得上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 初柠没再像之前那样,还解释一句。 第10章 她将放在墙侧的课本挪到左手边,放在两人的课桌中间,书沿贴着桌缝,初柠又把板凳移了移。 随即,她翻开一本练习题,掌跟顺着竖线,摁平中间书脊,低头认真刷题。 同桌半月。 简以寻见到初柠干得最多的事就是看书,刷题,给别人讲题,再看书,再刷题。 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谢谢”、“没事”、“好的”。 再或者就是点头,摇头。 …… 像是个设置好固定代码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安安静静地呆在教室一角,重复干着那几件事。 虽然,其实好像校园里,学生无非是这些日常。 但放在初柠身上,却好似形成一道合理又稀松平常的风景线。 就像是,一个人自成世界。 简以寻好整以暇地盯着初柠,眸子里拢了丝兴味。 两人同桌,之间隔着的距离本来就不宽,这会陡然拉出些距离,很是明显。 简以寻看着这本书,好似楚河汉界的“边界线”。 真是,好小学生幼稚的划清距离做法。 简以寻也来劲儿了,许是头一遭这么被人冷视。 还是对方一再“主动”。 简以寻也很一反常态地有学有样。 他故意把水挨着课本,又往旁边挤了挤。 书角碰到初柠的手,眼睫轻闪,她挪开手。 初柠没抬头,引手将书往桌缝推了推。 简以寻又挤,初柠再推,简以寻继续碰…… 三回五次。 初柠愣是一个眼神都不给简以寻,依旧在那刷题,显得像是他在唱独角戏,成烦人地打扰别人学习。 简以寻正打算收手,胳膊抬起的时候,衣袖不小心掠过课本角,连带着将它推在地上。 “砰”的一声。 初柠的英语书掉到前排地上。 简以寻大掌握着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胳膊,一时间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意外。 简以寻愣半拍的模样,在旁人眼里看着,很有种故意使然,却不小心被抓包的感觉。 初柠终于抬头,只是没看简以寻。 她抿了抿唇,轻轻拍了下前面的女同学:“可以帮我捡一下英语书吗?谢谢。” 女同学正在偷看小说,听见动静,以为教导主任来了,吓得手一抖,手里的小说就这样水灵灵地掉在初柠的英语书上。 花花绿绿的封面上,炫彩色“冷王子的迷糊小丫头”书名,十分吸睛。 四目相对,初柠怔住,对方也愣住。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女同学看了眼初柠,余光瞥见正望这看的简以寻,趁第三人还没看见之前,赶忙将小说捡起来,塞回课桌里。 初柠眼尖,瞧见她桌子里似乎有好几本这种封面炫目的小说。 女孩捡起初柠的书,心有余悸道:“没事没事。吓死我了,我以为是龙王来了,冷汗都出来了。” 初柠歉意地笑了笑。 她接过书本,听见简以寻出声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初柠转头看向简以寻,犹豫瞬,点了点头。 似乎是怕简以寻不信,又用力地点了两下。 简以寻:“……” 他嘴角抽了抽。 所以,当意外多起来,就变得不那么意外了是吗? 自觉卷入什么是非恩怨中的女同学,没忍住瞪大眼。 随即,转过身,用着自以为很小声的声音,对同桌兴奋地说:“我就说简以寻和初柠不对付吧!你看,都扔人家课本了!两大学霸,简以寻单方面宣战!天呐,一想到我坐在他两前面,可以每日观看现场,我就觉得刺激。” 简以寻:“……” 唇嗡动,简以寻:“我……” 初柠吹了吹英语书上的灰,放回了课桌,又重新拿了本地理书放在桌缝。 简以寻默然。 有种说干嘴都解释不清楚的无力感,明明不渴,简以寻下意识拧开瓶盖,仰头狂喝水,没两下,水就喝完了。 空瓶子捏在手里,瓶盖半合上。 简以寻用力捏着平底,黑眸静默地盯着瓶内气压一点点增大。 最后,“嘭”的一声,瓶盖喷出。 动静不小,简以寻瞧见,初柠随着写字动作的肩膀,停了瞬。 简以寻黑眸一闪,勾起唇角,透明瓶面好似倒映着眼尾漾笑的那颗泪痣,好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身后,周一尧看见桌面从天而降的那个白色瓶盖,惊呼:“我靠,简哥,你这是蓄意kill我啊。” 惊讶归惊讶,周一尧还不忘夸张又搞笑地来了个中英文混杂。 简以寻回过头,看着周一尧。 他捏着瓶子,语调透着股恣睢,扬唇笑。 对着周一尧说,但似又意有所指。 “对,我就是故意的。” - 次日,一中为期两天的开学考试如火如荼地展开。 考场是根据中考成绩来分的,初柠和简以寻都在第一考场,座位号都是挨着的。 去考试前,周一尧霎有其事地握住简以寻的手,嘴里念念有词道:“哥们,借我点好运,求求了,孔子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各路大老爷……我妈说我这次考不进前五十,下个月零花钱别想了。” 握了三秒后,简以寻没忍住嫌弃地推开:“差不多得了,一个开学考而已。” 周一尧没理会,仍在那里双手合十,一脸严肃。 唐琦难得没有刺周一尧,她有些紧张,迟疑道:“初柠,可以借你一支笔吗?我……也想蹭蹭学霸的考运。” 初柠闻言,扬眸一笑:“当然可以。” 她从笔袋里掏出一支黑笔递给唐琦。 唐琦顿时松了口气,紧张也散去不少,笑道:“谢谢你初柠。” 初柠轻声鼓励道:“没事的,别紧张,开学考而已,加油。” 四个人考场都挨着,上了五楼后,各自去考试。 初柠的座位在进门第一个,简以寻坐她后面。 初柠从笔袋里取出一支黑笔,随后,安静坐好等监考老师来。 忽地。 身后的简以寻喊了声她,说:“初柠,借我支笔呗。” 初柠轻蹙眉。 从昨天起,初柠和简以寻就没怎么说过话,这是两人今天的第一句交流。 初柠犹豫片刻,还是把桌上的那支晨光黑色中性笔给简以寻。 可转过身。 她看见,简以寻桌上分明放着一支百乐黑笔。 初柠觉得简以寻故意找茬。 她没说话,侧身要转过头。 手里的笔却猝不及防被简以寻抽走,下一秒,她的桌上出现简以寻的那支笔。 初柠懵然地看向简以寻。 简以寻唇角牵起笑:“没什么,我开学考太紧张了。跟你借支笔,蹭蹭同桌的考运。” 第8章 limebitter雌雄双煞 初柠不置可否。 她分明记得刚刚,简以寻对周一尧求神拜佛的模样很嗤之以鼻,怎么这会也来这套。 再说,他也不像是需要蹭考运的。 初柠没再细想。 广播响起即将开考的提示声,走廊传来监考老师的交谈声和脚步声,教室里的嘈杂退去,逐渐安静。 初柠正要转身坐好。 简以寻单手托着半边脸,手背青筋明显,两只手的手指夹着她给他的那支笔,懒懒地转笔玩,看着她笑:“同桌,马上就考试了,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初柠拧了拧眉,疑惑之意溢于言表。 她该对简以寻说些什么吗? 简以寻也不再说话,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初柠。 初柠偏开眼。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急切,越来越近。 默了瞬,初柠试探地小声说:“别紧张,考试加油。” 简以寻瞬间坐直身子,收了笔,笑得很有少年的肆意:“同桌你也是。” 话音刚落。 广播里传出刘海龙中气十足的声音:“咳咳喂喂,各考场能听见吗?能听见就行,现在请各个考场的监考老师分发试卷,请各位考生诚信参考,不要出现违规作弊行为,我会在各个考场随机巡考。” 初柠对简以寻轻点头,端坐好。 讲台上,监考老师正在拆卷子。 初柠低着头看桌上的笔,笔芯是满的,应该还没打开用过。 她打开笔帽,在白纸上随便划了几下,粗细恰当,流畅感很足。 接过递过来的试卷,她抽出上面第一张,将剩下的,抬手传给身后的简以寻。 蓦地。 许是不小心,简以寻的手指轻轻掠过她的指尖,他的手指有些凉,指骨微突,像是习习秋风吹过绿叶,留下沙沙作响的痕迹。 初柠缩回了手指。 她在试卷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初柠”。 第11章 当最后一笔竖钩落下时,初柠恍惚听见简以寻轻声笑了下。 右手握笔,左手平放在桌上,拇指侧靠近胸口,初柠清晰感受到自己“怦怦”的心跳。 门外的风抚过耳畔,轻柔又痒痒的,耳垂有轻微的酥麻感。 空气中是浓郁的桂花香,化作笔尖点点墨晕,填满空白的试卷。 “叮——” 一中教学楼回荡着一声长而响的提醒铃声。 最后一门物化生考试结束,监考老师按座次快速收好试卷,清点完毕试卷后,说了句“可以走了”。 教室里瞬时一片匆忙脚步声。 初柠将笔和草稿本收进书包,背好。 走出考场。 校园广播响起《goinghome》的放学铃声。 五楼很高,可以清楚地俯瞰大半校园。 两栋教学楼之间的连廊上,各层楼的走廊和楼梯口,穿着一中黑白相间的校服的学生,三两结伴或独行,手里拿着试卷或是拍着好友的肩膀,彼此脸上挂着笑在说话,校园里熙熙攘攘。 燥热的晚间,粉紫色的晚霞倾泻在白色的瓷砖上,落日余晖的光斑刻画着少年们隐绰的身姿,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好似刚掀开一角的青春光影。 初柠抬头看向天空,舒适的晚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斜晖打在她的侧脸上,温柔了轮廓,她的眼里漾着清浅的笑。 “初柠。” 一道熟悉的男声,嗓音里漫着些不着调的笑,喊了她的名字。 初柠下意识回头看。 “咔嚓~” 简以寻双手比了个照相机,镜头对准她,他的唇畔勾着肆意的笑。 时间定格,她撞上简以寻的目光。 镜头里。 简以寻直晃晃地盯着她,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尾上翘,黑眸分明,她的身影占据他瞳孔的缩影。 他笑的时候,眼神里带着点漫不经心,偏偏眼尾的泪痣又衬得那双眼蕴含几分蛊惑人心的深情。 初柠眼瞳微微睁大,无意识攥紧书包肩带。 简以寻见她呆住,脸上的笑容愈大。 他放下手,笑意飞扬:“今天的天气不错,同桌,给你拍个照,留影纪念一下。” 说着,简以寻又抬起手,双手拇指和食指展开,又比了个照相机,镜头对准初柠就又“咔擦”拍了几张。 天边的火烧云染红她的脸颊,初柠难得羞恼地说:“简以寻。” 女孩的性子一向温吞,以至于带着恼意直呼别人名字时,气势都没有那么足,反 而显得有几分小猫发怒的可爱。 简以寻见状,嘴上连连说着“同桌别生气啊,我的错”,可丝毫没收敛脸上的笑。 初柠又气又好笑,本来想表现得更凶一点,意外的,自己也没忍住轻笑。 初柠别开头,不去看简以寻。 唐琦和周一尧走到两人身边时,见到简以寻笑得开怀,初柠很无奈。 周一尧率先懵逼地问:“简哥,你们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初柠了?” 尾音还挂着几分没来得及收的笑,简以寻挑眉:“可能吧?” 忽地。 简以寻瞧见,初柠撇过头,微拧眉,睁大眼,惊疑地看着他。 简以寻猜,初柠可能在骂他不要脸,但依她的性格好像又不会骂人。 简以寻想了想,没忍住又笑了,他说:“是我的错,不好意思啊,初柠同学。” 道歉的话,没有一点道歉的诚恳,虽然好像也不至于道歉。 周一尧猛拍简以寻的肩,谴责道:“简哥你咋这样,不能仗着人初柠脾气好就老这样啊,一点不绅士,过分。” 简以寻闻言,双手环抱在胸前,单肩背包,挑眉道:“周一尧,你昨天找我蹭考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就这样,你想怎么样?” 少年吊儿郎当,态度很嚣张。 周一尧语塞,吞吞吐吐半天,叉着腰说了句:“我想考进前五十这样。” 简以寻懒怠地轻哼声:“呵,没出息。” 周一尧吱呀乱叫:“什么叫没出息!拜托大哥,这可是一中的开学考,咱江城的省重高!你以为谁都跟你……还有初柠似的,随便一考就是屠榜啊?给我们这些小卡拉米一点活路吧。” 简以寻没反驳:“就你话多。” 简以寻转过身,看向打开书包拿试卷给唐琦对答案的初柠,笑:“走啊同桌,一起回教室了。” 初柠愣了下,书包放在身前乖乖背好,点了点头。 楼梯间。 简以寻和周一尧走在前面,周一尧嘴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简以寻闹着,大多时候简以寻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懒散得不行。 下到四楼楼梯转角时,简以寻的目光不经意扫向还停留在上一层楼阶处的初柠。 初柠和唐琦走在后面,她不时回应两句唐琦对答案时的疑惑。 他单手插兜,似是在对旁边的周一尧说:“走路的时候能不能别光顾着说话,好好看路,等会摔了,我可不会扶你回教室。” 周一尧戏精道:“简哥,没爱了。” 初柠听见,不由放慢脚步,另只手扶着扶手,快声同唐琦把最后一道题讲完后,低头认真看路。 回到教室。 唐琦和初柠借昨天的数学试卷,怕影响心态,她昨天就没找初柠对答案。 初柠不好意思道:“我数学没写答案在卷子上。” 唐琦:“那你把草稿本给我看看?我看你解题过程就知道了。” 初柠从书包里拿出草稿本给唐琦。 简以寻抬眸瞥了眼,同大多数人在草稿本上的潦草随意,哪有空写哪不一样。 初柠的字写得很好看,草稿本的页角也很平整,从每一面的左上角开始写,从上往下,从左往右,步骤也很清晰,紧密又能让人一目了然,不像是在打草稿,倒像是在作业本上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规矩得不得了。 周一尧惯来秉持“考完就解放,定局已经无法改变”的心态,在成绩出来之前绝不多看试卷一眼,但这会看着唐琦,还有教室里其他人都聚一块对答案,想到自己下个月零花钱,周一尧没忍住。 他知道简以寻向来不在卷子上写东西,每次考试结束,简以寻的试卷比脸还干净,跟刚印刷出来似的。 周一尧也简以寻借草稿本:“简哥,借我草稿本对一下答案。” 简以寻懒洋洋抬起手,从书包的角落里找到个页角满是褶皱的本子,跟大发慈悲似的递给周一尧。 周一尧仿佛惊掉下巴般,两根手指捏着“草稿本”的页角,瞧着上面飞扬的字迹,东一点西一块,好半天才拼凑道完整的题出来。 周一尧不由在心里感叹句“跟王八爬上岸,啃了又啃”有得一拼。 周一尧眼角抽搐:“简哥,你这也太潦……额随性了点吧。” 在简以寻一记眼刀下,周一尧很有眼力见地及时改口。 眼睛往旁边凑了凑,看了看自个儿手里这本,再对比一下唐琦手里的初柠的,周一尧实在没忍住吐槽:“简哥,你看看人初柠,只是草稿就是多么的赏心悦目!你俩简直一个南极,一个北极!” 简以寻下意识回怼:“哦,写得好能当饭吃吗?” 说完,意识到似乎语气有些呛人。 简以寻佯装随意地瞥了眼旁边的初柠,她神色平静,声音温和地同唐琦说着两人选择填空不一样的地方。 简以寻从周一尧手里抢回草稿本,“不看拉倒。”紧接着,他没由来地补了句:“行了,下次写好点,向我同桌看齐行了吧。” 周一尧捋了捋他下巴并不存在的胡子,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简以寻:“……” 对完答案,唐琦脸色不太好,她和初柠有好些答案都对不上。 唐琦问道:“初柠,你觉得你这次考怎么样啊?” 初柠想了想:“还行吧。” 周一尧也问简以寻:“简哥,你呢?” 简以寻眼神都懒得给:“就这样。” 周一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位大佬都这样说了,那看来这次开学考还是有点难度。 周一尧手一拍,心想,这把稳了。 - 稳个屁! 再信学霸的嘴,他周一尧就是愚蠢的鬼! 周一尧看完教室墙上贴着的成绩排名表,心碎一地。 他妈让他考前五十,他考了个零头,二百五。 完了,完蛋了。 而那两位说“还行吧”、“就这样”的。 一个全校第一,一个全校第二。 周一尧:呵呵。 骗子! 活脱脱一对雌雄双煞! 周一尧生无可恋地趴在座位上,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向前排淡定自若,和周围挤着去看成绩,悲喜各家截然相反,自成一道风景线的初柠和简以寻。 他想和这两学霸中霸拼了! 第12章 僵硬着转过头,他看向旁边的唐琦,对方脸色并没有比他好到哪儿去,一副考砸了的样子。 周一尧回忆了下唐琦的排名,全校第二十五名,他是她十倍的名次呢,咋还哭丧着个脸。 周一尧心碎啊,学霸们的世界他不懂。 初柠知道成绩和排名后,只是笑了笑,随后就很平静地继续刷题。 好似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一点不意外。 前排,相互无言。 简以寻忽扭头看向初柠,似是客套:“全校第一,总分比我多两分,同桌你很厉害,恭喜恭喜。” 初柠抬头,看着简以寻,很礼貌地笑着说:“全校第二,你也很厉害,恭喜。” 简以寻挑眉,半是开玩笑道:“同桌,你说这算不算你吸引我注意的手段?这确实比情书啥的有用多了是不是?” “那个词叫什么,哦,咱两真是对……卧龙凤雏。”简以寻故意停了半瞬。 初柠:“……” - 夜晚的女生宿舍,公用电话处排着长队。 初柠和奶奶分享了自己这次开学考全校第一的消息,又关切地问了些近况,“有没有好好吃饭”、“眼睛看东西还模不模糊”、“最近常下雨,老寒腿是不是又难受了”,诸如此类。 直到后面的同学再次催促,初柠才依依不舍地和奶奶挂断电话。 回到寝室。 初柠没看见唐琦,她问道:“陈茜,你看见唐琦了吗?” 正在看漫画的陈茜愣了下,道:“唐琦吗?好像刚刚说出去和她妈妈打电话,然后就一直没回来,可能还在打?” 初柠刚刚没有看见唐琦。 初柠拿上唐琦放桌上的外套,随即往外走。 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安静黑暗的楼道。 隐约可听见断断续续的低声啜泣。 初柠走进去,从背后关上门,轻声地说:“唐琦。” 第9章 limebitter你是第一个…… 哭声骤止。 初柠轻轻跺了下脚。 楼道陡然明亮,初柠看见唐琦坐在下方的楼阶处。 唐琦背对着她,初柠只能看见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弯腰蜷抱着双膝,似在幽咽。 初柠慢步走到她旁边坐下,给她披上外套。 地板很凉,墙上的窗户没有关紧,风刮在她们身上,初柠的手指贴过唐琦的肩袖,指尖皆是寒意。 外套将唐琦裹得严实,初柠不知道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哭了多久。 初柠没问。 唐琦把头埋在膝盖里,没有抬起来,哭声也越来越小,直至没有,只是环在腿前的手越来越紧。 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看谁。 沉默间。 初柠抬手捂住耳朵,顷刻,四周万物俱寂。 她盯着地面,小声说:“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见。” 可许久。 旁边的人都未有所动作。 初柠放下手,扭头去看唐琦。 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唐琦抬起了头,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眼里还有没来得及收回的泪水。 她的眼神很复杂,也很懵懂,充满了探究,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初柠要这么做。 相视无言。 唐琦率先开口,哭久了,风又太冷,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你没对我说‘别哭了’?” 初柠本来以为唐琦是在质问,可她发现,唐琦的眼神异常的认真,隐约还有些执拗。 初柠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我为什么要让你‘别哭了’呢?你哭是因为你现在很难过,你难过,所以想哭。你想哭,那就大声地哭出来。” 初柠语气平常,仿佛这样是如此理所当然。 唐琦却愣住,沾着泪花的眼睫轻颤,好像听到什么意外的答案。 初柠见此,说:“不对吗?” 意外吗? 不对吗? 唐琦没回答,她又张开唇,自顾自地说:“我哭,是因为我考差了,我只考了二十五名,我没有达到我妈妈的要求,没有考进年级前五,我让她失望了。但我好像一点也不坚强,一点也没用,考差了就只会哭。” 说着,唐琦不受控地哽咽住。 初柠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看着她,用手轻轻地给她擦眼泪,然后,安静地倾听。 莫名的,唐琦感觉嘴边一下子涌现了许多话,她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急迫,她说:“就这样,我也配哭吗?” 初柠闻言,很肯定地说:“当然可以啊。” 她看着唐琦,很认真地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都是你的权利和自由,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你想就可以。开心就笑,难过就哭,困了就睡,不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吗? 是,又好像不是。 这和唐琦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并不一样。 唐琦张了张唇,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好半天,唐琦声音很低很低地说:“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和我说,‘没关系,想哭就哭’的人。” 小学的时候,唐琦期末考试考了99分,她很开心地拿着卷子跑回家和妈妈分享。 可妈妈知道分数后,只说了句“那又怎么样,你又没考到一百分。” 初中的时候,唐琦考进年级前十,妈妈说,“别骄傲,你只是运气好而已,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到了下一次,唐琦真的没考进前十的时候,妈妈却又摇头叹气,“连前十都考不进,你以后可怎么办。” 没有预想中的夸奖,只有妈妈一次次的失望,她好像怎么也无法让妈妈满意。 唐琦有些难过,她哭了。 可妈妈又说,“不许哭,哭有什么用,一点不坚强。” 爸爸也会说,“女孩子就知道哭有什么用。” 考99分没用,考不进前十没用,只知道哭没用。 她好像不配哭,她哭了就不坚强,就更没用。 可是唐琦真的很想哭,但是不可以。 所以,她只能忍住。 忍不住,就一个人躲起来,一边暗暗责怪自己没用,一边愧疚地偷偷哭。 好像这样,她就是坚强的人,是不会只知道哭的没用的人。 哭泣,好似也成了一种罪过。 明明是在释放她的悲伤,却成了勒住她的绳索。 初柠愣怔半拍,她没有追问。 初柠只是歪着头,用一种不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成熟和温柔,笑着说:“那你很棒,辛苦了。” 初柠的声音低柔,像是在和朋友随口聊天:“所以呢,还想哭吗?” 唐琦撇嘴道:“总哭鼻子不坚强。” 初柠替唐琦拢了拢微滑下去的外套,看着唐琦,说:“哭泣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坚强的标准,只是我们情绪的自由。而且不坚强也没什么的,没有人规定你必须一直坚强。” 唐琦眼神闪烁,又道:“可是,哭了又没用。” 初柠笑着回答:“但是不哭也没用呀。” 唐琦想了想,好像有道理。 初柠又问了遍:“所以,你想哭吗?” 唐琦有些忸怩地低声说:“你看着我哭,有点尴尬。” 初柠笑:“那我蒙住眼睛。” 说完,初柠真的用手捂住眼睛,她语气略俏皮道:“好了,我现在看不见了。” 唐琦一下子没忍住带着哭音笑出声,像是又哭又笑。 笑着笑着,她竟然真的又哭了。 只是这次,她突然没那么难过了,是一种很轻松的哭。 边哭,她边用手擦眼泪,擦着擦着,手背全是水,越擦,脸越花。 下一秒,她拽过初柠的袖子擦眼泪,状似凶巴巴地道:“你让我哭的。” 初柠没说话,没有挡住的唇角挂着笑。 过了会,初柠忽然说:“唐琦。” 唐琦闷声道:“什么?” 初柠一字一句,语气真挚地说:“其实,我觉得你说得不对,你不是只考了二十五名,你是全校第二十五名,是一千五百多人里的第二十五名。你不是没用的人,你很厉害的。” 初柠觉得,唐琦没有让人失望,她不是没用的人。 只是,优绩主义下,学生时代的大家似乎都习惯性地用成绩去评判一个人的优劣,总是去追求“别人”的更好,反而忽略了自己的优秀。 但其实,初柠认为不对,可偏偏她是优绩主义的既得利益者,是旁人称赞的好学生,是别人。 这些想法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似乎格外的大逆不道。 可她仍旧在心里,默默地圈出一小块地方,把她的“叛逆”变成一颗颗种子,栽进去。 她想,或许有一天,种子也可以发芽,生苗,成树。 —— “你不是没用的人,你很厉害的。” 这句夸赞从年级第一的嘴里说出来,不自觉让人怀疑有些嘲讽的意味,可初柠的语气特别认真。 第13章 说这句话的时候,初柠手指张开条缝,露出一半眼睛,看着她。 那双眼睛,很清澈,很诚恳。 眼眶温热,泪水一下子又出来了。 她又抬起初柠的胳膊,将对方原本干净的袖子,擦得满是水痕。 明明嘴角扬起,可唐琦还是嘴硬道:“你这样夸我,说不定我就骄傲了,然后就不想向前走了。” 听出女孩语气里的开玩笑,初柠嗓音也轻快不少,她说:“没事啊,那你就往旁边走。不能向前走,你就朝东西南北,四面八方走,总有条路能走的。” 唐琦滞了瞬,原本堵着的胸口,有种说不上来的松快感,她调侃道:“你在旁边,挡住我了。” 闻言,初柠挪开手,露出一双完整的眼,她说:“没有哦,我和你一起的。” 唐琦忽然就笑了。 初柠也笑了。 不是平日里沉稳又礼貌的笑,是那种彼此都发自内心的很轻松的,和朋友间打闹愉快的笑靥。 少顷。 唐琦情绪缓和了,她清了清嗓子,压下喉咙里的不适感,又恢复成先前那副冷肃的样子,她说:“我好了,我们回寝室吧。” 坐久了,两人的腿都又冷又麻。 互相扶着站起来,初柠突然想到什么,拍了拍头,从兜里掏出颗糖,递给唐琦。 她说:“吃糖吗?” 唐琦撇了撇嘴,下意识一板一眼道:“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初柠弱弱合上手掌,要收回手。 唐琦见状,伸手抢先一步拿走初柠手里的软糖,似是怕初柠反悔,她撕开 包装就立刻塞嘴里。 随即,解释道:“偶尔吃吃没关系。” 初柠配合地微笑,没拆穿。 刚走两步楼梯,唐琦想到软糖熟悉的包装,倏地说:“那包糖,是你给简以寻的吧。” 初柠:“?” 很快,她记起来,那天她把糖放进书包的时候,唐琦看见了的。 初柠没有遮遮掩掩,很坦荡地说:“本来就是他的,物归原主而已。” 唐琦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暗恋简以寻呢。” 初柠扭头看向唐琦,眼里充斥诧异:“啊?” 这番话,她不由想到那个自恋的某人。 莫名其妙,一直到现在都还误会她暗恋他。 初柠否认,说:“我没有。” 唐琦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你们一点也不配。” 初柠:“?” 唐琦很认真地回道:“简以寻才配不上你。” 初柠挽着唐琦的胳膊,思考了瞬,展颜笑道:“简以寻其实挺优秀的,但确实,我也觉得我挺好的。” 唐琦没应。 好吧,其实她也觉得初柠很优秀。 “你回去了不准说我哭了,不对,我才没有哭。” “嗯嗯,我的袖子是被窗外的雨打湿的。” “初柠!” …… 黑暗的楼梯间,纯白的月光将她们的身影定格。 十六岁的唐琦在这天,第一次知道。 原来,她可以想哭就哭,不坚强也没事,一切都没有关系的。 原来,她也可以听到直面的夸赞,没有“虽然”,更没有“但是”。 原来,她也很厉害的。 - 一中惯例,逢考结束的两天内都是评讲试卷。 次日。 英语课下课,英语老师突然喊初柠去她办公室。 九班的英语老师是个很靓丽的大美女,和年级众多老师们的“一看就让家长特别放心穿搭”不同。 她波浪卷,细高跟,英伦小洋装,很亮眼。 初柠带上答题卡,去到英语办公室,问道:“老师,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李书婷见初柠来了,明丽一笑:“你放心,没什么大事。你这次开学考考得很好,全校第一,是非常值得同学们学习的榜样。但是——” 她话音一转,接过初柠手里的答题卡,又指了指贴在桌上的一张成绩排名表。 “初柠,你看见了吗?你的英语成绩,拖了你的后腿。” 初柠望去,就只看年级前十里,只有她一个人英语刚好130分,其他人最低也有140+,确实很突兀。 李书婷指着她后面一名,也就是简以寻的成绩,说道:“就拿简以寻来说,他的英语146分,光是英语这一科你就比他低16分。你的总分比他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的文综和理综一样,都极好。而简以寻,包括其他前几的学生,几乎都在文综吃了亏。但是这没关系,因为像你们这种学生,都是要选理科的。” “你们都是要选理科的”,听见这句话,初柠眼神闪了闪,但是没多说什么,继续认真听着。 李书婷仔细地和初柠分析她的考情,陈述道:“对于你们这类尖子生来说,每一分的竞争都很激烈,英语是你很吃亏的短板,你要重视。” 初柠点了点头。 李书婷:“我看了你的答题卡,你的扣分主要是听力,几乎错了一半,失分太多了。我建议,你可以买个随身听,坚持听英语磁带练习,你的听力会提升得很快,对你来说,英语最后提高个十来分上140,绝对不是问题。” 见初柠眼眸中似乎有些懵住。 李书婷补充道:“就是其他学生买的那种,不算太贵,就一两百块钱就能买到。” 一两百块钱吗? 初柠背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地缠在一块,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校服。 徐缓。 她礼貌道:“谢谢老师。” 李书婷温和地笑着鼓励:“加油,老师相信你。” - 课间。 简以寻帮陈宇波抱班里的语文作业回教室,作业放在桌子里侧。 简以寻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陈宇波放在桌上的书本,散掉一地。 他“啧”了声,弯腰去捡,一本一本放在另只手。 倏地,瞧见某张纸的时候。 简以寻目光陡然定住,不自觉拧眉。 纸张正中间,一行醒目的黑色标题“江城一中贫困生申请表”,下方第一个“姓名”处,字迹清秀熟悉。 ——初柠。 第10章 limebitter随身听 简以寻盯着“初柠”的名字看了约莫半瞬。 他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很快,他回过神,将申请表放在那摞纸的最末,整齐放好,没有再露出任何。 徐徐,放回原位。 陈宇波腋下夹着本语文书,手里拿着掉了些漆的保温杯,看见简以寻还没走,说:“你小子,还没把作业抱回去呢?是不是想在我这里磨蹭时间,拖延上课啊?” 简以寻闻言,将作业抱好,不置可否一笑,说:“波哥,你别拆穿我。” 陈宇波佯装怒道:“你小子,让你和初柠当同桌就是想让你向人家好好学习,改改你这性子,让我省点心。可你小子,是一点没变化。” 简以寻似是开玩笑,挑眉道:“变了那还是我吗?” 陈宇波无奈地笑着摇头:“你啊你,行了,快回教室吧。” 简以寻微点头,转身就要走。 忽地,陈宇波像是想到什么,喊住他,语气平常,似是随意道:“你和初柠是同桌,同学之间,还是要友好相处,互帮互助。” 很普通平常的一句师者对学生关于同学关系的嘱咐,希望彼此友爱互助。 但一下子,简以寻就想到那张申请表,那些匆匆一眼瞥过的话语。 简以寻回过头,看向陈宇波,笑得吊儿郎当,好似左耳进右耳出,说:“放心,波哥,我和同学一向相亲相爱,更何况是同桌呢。” 陈宇波笑着摆了摆手。 简以寻离开后,他目光落在那摞申请表,找了会,从最下面抽出初柠的:“咦,我怎么记得是夹在中间的?” 眼睛又快速扫了遍上面的信息,陈宇波不由拧紧眉,叹了口气。 余光瞧见路过的后勤处老师,陈宇波紧忙走到他旁边,笑呵呵地说:“徐老师,我正巧要去找你呢,麻烦你帮忙给我学生充值一下校园卡啊。” 听此,被称呼徐老师的中年男人,笑道:“小陈啊,你总这么惯着那群孩子不好啊,充校园卡这事也要你来了,你这个班主任当得也太尽心尽力了。” 陈宇波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学生忙着学习嘛。” 徐老师点了点头:“还是两百块钱?” 陈宇波:“对的。” 徐老师回忆了下:“那孩子是叫初……” 陈宇波笑得温蔼,应道:“初柠。” - 教室里。 初柠坐在座位上,看着桌面上的英语答题卡,翻了又翻。 随即,她轻轻凝眉。 英语老师说得没错,她的扣分主要都是听力,听力讲究多听多练,培养语感系统,这是她所不足的。 素质教学的理念是美好但理想的。 第14章 现实里,像初柠她们这种小镇上的孩子,学生整体水平和应试环境的多重因素综合下来,学生想要走出去,考上镇重高、市重高、甚至是省重高。 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一张张填满的试卷,日复一日的题海战术。 或许麻木,但却是无奈的有效之举。 初中的英语听力相对简单,每逢考前,老师们会把磁带机放在校园广播前播放,学生适当练习,但也终究是有限的。 更多的是哑巴英语,是将应试技巧烂熟于心,但显然,尚有不足,仍需进步。 像一中这样藏龙卧虎的省重高,尖子生咬分都很紧,通常大家都是几分之差,十几分真的太多太多了。 这样看来,一两百块钱的随身听确实很划算。 但是…… 初柠不自觉将答题卡的页角折了又折。 原本平整的答题卡,瞧着有些皱皱的,尤显突兀。 愣怔间。 唐琦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初柠,你给我讲讲这道题呗,老师讲太快了,我没听懂。” 初柠缓过神,说:“好,哪道题?” 唐琦给她指了指,说着,初柠就低头认真看题。 两分钟后,初柠给唐琦说完最后一个步骤。 她犹豫了会,还是问道:“ 唐琦,你知道哪里有随身听卖吗?” 唐琦:“随身听?” 初柠点头:“对的,可以听英语磁带那种。” 唐琦:“学校后街的音像店就有卖的,普通的一个也就两百多吧,更贵的大几百上千也有。” 大几百上千…… 初柠下意识道:“最便宜也要两百多吗?” 唐琦:“也不是,我没买过,我看别人买好像差不多都这个价。主要是太便宜了,几十块一百的话,质量也不好的。而且,你还要买磁带,磁带也要另花钱的。” 唐琦在一中附小念书的时候,老师就会给他们看英语电影,或者放广播练习听力,一中的初中部也挺重视学生的英语听说,她倒不是很需要听磁带练习。 再加上她父母管得严,担心她买了随身听光用来听歌娱乐了,就不准买。 初柠无意识抿唇拧眉。 买完随身听,还要买英语磁带么…… 唐琦:“你要是想买,我周末陪你去看看。” 初柠笑道:“也不一定买,我再想想。” 唐琦:“行。” 突地,一道男声插进来:“同桌,帮忙发一下作业。” 初柠扭头。 简以寻站在过道旁,桌面放了高高一摞语文练习册,堪堪达到他的胸前。 简以寻双手撑在作业上,颀长的身子半往前倾,他挑眉笑得明朗,黑领冲锋衣式校服外套搭在身上,格外扎眼。 初柠下意识要站起来。 却被一道火急火燎的男声打断。 周一尧嘴里叼着块面包,含糊不清地说道:“简哥,你别总让初柠帮你干活,对同桌一点不友好。我来,我帮你发。” 说着,就忙抢过一摞,开始在教室里到处乱窜,作业也乱扔:“李昭,你作业。欸那谁,刘峰你低头,别砸你头了,你同桌接作业,来,走你!” 某对同桌不友好简以寻:“……” 简以寻偏过头,也起身发作业。 余光似是随意一扫,他瞧见刚刚还皱着眉的女孩,这会和唐琦相视偷偷一笑,阴云似乎散开了些。 背对着她们的简以寻也勾起抹不明显的笑。 - 还没供暖,秋季的晚上有些冷。 初柠将手放在外套里取暖。 前面的女同学还在和家人撒娇:“妈,要是我下次考试进步了你就给我买把吉他当奖励好不好嘛,我就是喜欢嘛,不会可以学嘛,求求你了妈妈……好的!谢谢妈妈,爱你!” 电话里的妈妈同意她的撒娇请求后,女孩笑嘻嘻地挂断电话。 初柠也笑了笑,眼底藏着些羡慕。 拨通号码,片刻等待后,电话接通。 初柠含着笑,温柔地喊了句“奶奶”。 短暂沉默后,回应的是一道熟悉的男声:“喂,初柠,是我,林顺。” “林顺?” 不是奶奶,而是发小林顺接的电话,初柠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着急道:“林顺,我奶奶呢?她怎么不接电话啊?是出什么事了吗?她……” 林顺听出初柠的担忧,连声解释道:“初柠,你别太担心,奶奶没什么事。就是踩缝纫机给衣服压线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机器了,手指受了点小伤,已经处理过了,只是这几天没法用缝纫机了。没事,奶奶正好休息了。” “真没大事,你不要太担心,我们学校这两天放假,我有时间帮衬着,你在学校安心学习就行。奶奶不让我告诉你,怕影响你学习,你千万当作不知道啊。”林顺补充道。 初柠听言,感觉喉咙像是卡了刺,涩涩的。 如果真的不严重,怎么会连缝纫机都不用了了。 明明平常她怎么劝奶奶注意休息,她都一边笑着应下,一边又开始踩缝纫机。 踩缝纫机是个费眼睛的活,根据衣服的不同程度来定价,一般缝补衣袖裤脚就两三块钱,做衣服要贵一些,约莫有个几十块钱,但是奶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她又实诚细致,需要花上挺多时间才能做完一件衣服,往往最后眼疼腰疼,很不容易。 初柠奶奶就是这样缝一件又一件衣服将她养大。 初柠重重咬了下唇,红润的下嘴唇留下道较深的齿印,微泛白。 强忍住眼里的湿意,初柠微带着颤音道,再三嘱咐:“林顺,麻烦你帮我照顾奶奶了,谢谢你。如果我奶奶严重了就一定要带她去医院,让她不要为了省钱舍不得去,不然我就请假回家。” 老人节俭,总是舍不得在自己身上多花点,觉得浪费了。 林顺:“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就当是为了不耽误你学习,奶奶也一定会听话休息的,你在那边也照顾好自己。” 又聊了两句,许是那边奶奶听见林顺打电话的动静,在问是谁,林顺匆忙挂断电话。 听见奶奶的声音,初柠眼尾润湿,睫毛沾着泪花。 一中的贫困生补助至少要期中才发下来,每月校园卡里的钱供她日常生活费,她希望自己尽可能地为奶奶减轻负担。 可是,她买一个两百块钱的随身听,再加上磁带,换算成奶奶要缝多少件衣服,费多少时间的眼睛。 初柠就怎么也没法开口,好似棉花压在喉咙处,很轻又极重。 没关系的。 初柠想,她可以再努力一点,以后学校听力练习的时候,她再认真一点就好。 一路上,她放在兜里的手握紧成拳,她不停地眨眼,有些不适。 终于,在回到宿舍前,初柠憋回了眼泪,又深呼吸一下,恍若一切正常,无事发生,再轻轻推开门。 初柠罕见地没有在熄灯前又继续复习,她洗漱完就蒙着被子睡觉。 唐琦察觉到初柠似乎有些不对,但还是忍住没多问。 深夜。 初柠做了一个梦,梦里,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她欢快地在桂花树下追蝴蝶跑,爷爷奶奶就坐在旁边的摇椅上笑呵呵地看着她,让她跑慢点,别摔着了。 天上的月亮高挂,梦很美好,眼角无意识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 放学后的校门外。 周一尧本来想拉着简以寻去网吧开黑,结果对方不知道抽什么风,说要去后街音像店买随身听。 周一尧咬着手里的薯片没想通,家里不都有电脑了,买这玩意干嘛。 在架子前挑选半天,简以寻忽然问了句:“周一尧,你说,真的有人会拿不出几百块钱吗?” 周一尧刚咬开薯片,往嘴里塞了片,挠头想了想:“几百块钱,应该还好吧?” 周一尧爸妈都是双教师,不说多有钱,至少小康水平,又只有他一个孩子,平日里骂他归骂他,钱上面好像真没怎么差过他。 简以寻就更别说了,父母经商,家境优裕,零花钱多到周一尧红眼病犯了。 简以寻忽然想到一句无意间看到过的话。 ——何不食肉糜。 他想。 或许,对他们来说唾手可得的简单日常和小事,对别人来说却无比珍贵。 人与人之间,一切的不同,使得互相都难以真正感同身受。 有些东西,重要又不重要,不重要也重要。 简以寻拿着walkman随身听的手指不自觉用力,莫名复杂。 过了会,他在旁边的架子上又挑了几盒高中英语磁带。 周一尧眼尖瞥见某专辑,拿起来开始嚷嚷道:“简哥,你送我杰哥的新专辑行不?我这个月零花钱没了,求你了,比你挑的那个随身听便宜多了,你那都要上千了,求你了简哥。” 身后周一尧磨叽不停,简以寻当没听见。 第15章 少年扬起唇笑了笑,抬头,朝着门口问道:“老板,这些多少钱?” 第11章 limebitter归你了 初柠第二天难得起了个晚,陈茜迷迷糊糊揉睡眼的时候,看见对床刚起在叠被的初柠。 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又用力揉了揉眼。 我去,什么情况,她还在做梦吗? 平常这个点,初柠早就晨背回来了,早餐都买好了。 可今儿个…… 更让她震惊的是,宿舍门被推开了,她瞧见,进来的人是唐琦。 陈茜:“……” 初柠和唐琦灵魂互换了? 初柠刚好从上床下来,她反常地没有和唐琦对视打招呼,背过身去阳台洗漱了,只是从容的背影瞧着似是有些慌乱。 唐琦也没有说话。 过了会,等初柠擦脸回来的时候,唐琦已经不在了,她想应该是去教室了。 抬眼,她看见自己桌上有一个水煮蛋,还热乎着,有点烫。 初柠一时怔愣没反应过来,白水蛋像是调皮的小孩一样,在她手里打了个转,最后停在掌心。 徐徐,她沉默地合上手包住。 初柠撇过头,看向门面上挂着的那面镜子。 镜子里。 女孩穿着一中的秋季校服,一改夏季蓝领白t的老气,黑白冲锋衣式的校服衬得女孩很是高挑,她扎着马尾,眉眼干净,眼尾泛着并不明显的红血丝,但并不肿,一双眼睛如云般清澈。 背后是湛蓝的天空,清晨的朝阳自东方升起,霞光明媚。 另外两个室友忙着收拾,没人注意到她。 她对着镜子,努力扯了扯嘴角,直到挤出一抹僵硬的笑,脸上终于有了些温度的感觉。 一切似如常。 初柠松了口气,她背上书包,拉开门。 一打开,她看见的是手里抱着几本书的唐琦。 唐琦没走,还站在门口等她。 初柠打愣了瞬。 下一刻。 唐琦摊开手心,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颗青绿色糖纸的软糖。 水煮蛋,糖果。 似曾相识的一幕。 初柠指尖泛热,口袋里的水煮蛋存在感莫名更强了。 唐琦笑着对初柠说:“要吃糖吗?” 说完这句话,唐琦就没说话了,只是仰头朝初柠轻轻一笑。 霎时。 初柠也笑了,很淡,却很真实。 她点了点头,接过那颗糖,轻轻撕开糖纸,糖果塞进嘴里,沁入丝甜。 甘甜回味。 是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是青柠的酸涩加上秋天的桂花酿造。 唐琦侧过身,单手抱着书,另只手自然地挽过初柠的胳膊。 随即,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安静相伴往教学楼走。 秋天的清晨,即使太阳高照,空气里也好似有打湿的水汽,风打在脸上凉凉的。 梧桐树植于两侧,小道上铺着满满一层枯黄的落叶,一同踩在上面,好像糖果掉进玻璃瓶,清脆嘎嘣,莫名的轻快。 - 一如往常。 周一尧的早餐摊越开越大,已经发展到需要从他的位置排到教室后门,一个接一个的同学跟嗷嗷待哺等着食堂阿姨投喂的小孩一样,急不可耐地从周一尧手里接过热腾腾的早饭,再迅速回到座位翻开书挡在面前,在早读开始的最后五分钟狼吞虎咽。 初柠和唐琦都硬生生被挤在队伍外面。 初柠今天第一次来得比较晚,而简以寻同样意外地来得早。 初柠下意识抬眼看向挂钟。 ——6点55分。 而且看他翘着二郎腿,懒懒散散地将书搭在腿上,百无聊赖地翻着,眉眼倦怠的模样。 初柠猜,他应该来了挺久了。 也不怪初柠有些惊讶,毕竟这位自打开学来都是踩点型选手。 风里雨里,简以寻准时来你。 今天却…… 简以寻背倚在周一尧桌棱,将初柠进去的道挡住,初柠只好挤在连廊处静静站了瞬。 若是其他人,这种情况应该很快就察觉到旁边有个同桌要回座位了。 但就从周围喧杂,简以寻却好似割离开来般,自顾自地低头出神,修长手指懒洋洋转着笔来看。 简以寻很显然不是“其他人”。 也不知道简以寻想什么事想得那么入神,竟真的没发现。 最后,初柠出声前一秒,旁边吃包子的一个男生开口道:“简以寻,你让让初柠呐。” 初柠? 仿佛接收到某个关键词,简以寻动了动。 他撇过头,眉骨轻佻,上下扫了眼初柠,才恍然大悟般:“初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初柠:“……” 旁人:“……” 配合先前的传言,他们真的很有理由怀疑简以寻是不是故意装傻充楞。 初柠语气平淡,温笑说:“刚来。” 简以寻站起来,板凳踢进桌下,板凳和课桌碰撞,声音有些响,他背过身,半抄兜让了条路出来。 少年眼尾锋利,是比较锋利的长相,不笑的时候本就格外冷凛,淡淡笑着的时候也容易让人觉得带着股傲气的轻蔑。 这番动静,差点让人以为他是要冲上去揍人两拳。 一时间。 连周一尧都没吆喝了。 诡异的气氛下。 简以寻忽扬起唇,弧度有些淡,勾唇笑道:“我同桌,我当然得让她。” 其实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但眼下,配合着那张冷冽的脸,不自觉让人误会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 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腹诽: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果然是水火不容。 初柠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走进去。 道很宽,她往里走的时候,简以寻似乎还往后退了下,连带着他的课桌也往前排推了推。 但初柠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而相比于初柠的温和。 唐琦就简单粗暴多了,上去就是重重揍了周一尧胳膊一拳,皱眉道:“你能不能让让了?” 周一尧一边夸张地捂着胳膊无声吱呀,一边让路,小声道:“母老虎。” 唐琦耳尖听到,回头恶狠狠瞪了周一尧一眼。 周一尧顿时噤声,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搞什么,怎么从小到大都这么野蛮。 - “叮铃~”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 身后的唐琦放声背着文言文,周一尧则在激动的和后桌讨论着他新买的专辑,嚷嚷炫耀是简以寻送他的。 初柠也翻开书。 兀地。 她感觉课桌被旁边的桌子磕了下,初柠撇眼看。 简以寻的课桌不知何时往前移了不少,这会他抬起手,把桌子往后拉了拉,和初柠的桌沿对齐,彻底并成一排。 应该就是不小心。 初柠收回眼神时,意外的和简以寻的目光不期而遇。 简以寻牵唇一笑:“同桌,帮我个忙呗。” 简以寻找她帮忙? 初柠摸不准简以寻什么意思,迟疑地没应。 她看见简以寻将手放进书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很快,似是找到了,简以寻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随身听。 深灰色的随身听,金属磨砂的表层,左上角是一行大写的英文字母“sony”,中间是跳动的屏幕,左下角印着“walkman”几个字母。 看着有些酷帅酷帅,倒是和它的主人很符。 即使初柠不知道随身听的牌子,但是看这质感也知道应该不便宜。 简以寻将随身听递到她面前,抬了抬手,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一切不言而喻,简以寻是给她的。 初柠不解地看着简以寻。 简以寻笑着道:“同桌,这个随身听,麻烦你帮我保管一段时间。” 见初柠没接。 简以寻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本来买个随身听是为了听歌的,但是家里管得严,认为耽误学习。而且,你知道的,龙哥最近时不时就来各个班随机抽查,要是被他翻到我带了随身听,以他对我的印象,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你就不一样了,好学生,龙哥他们把你当个宝,绝不会怀疑你的。” 少年好似真的很担忧,皱眉一副苦恼样。 有……有吗? 初柠怎么记得军训第一天简以寻就敢翻墙逃训,家里人惯着他,根本没骂过他来着,老师们对他也是无可奈何,简直又爱又恨。 初柠觉得简以寻在开玩笑。 可是,他的神色很认真。 少年晃了晃手里的随身听,嗓音含笑,尾调拖长,略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就当是你的,帮我保管一下。同桌,拜托了。” 初柠惊了惊。 似乎很合情合理,她现在的确需要一个随身听,但是…… 初柠迟迟没有接。 晨读的教室书声朗朗,声音盖耳。 初柠和简以寻却都很安静。 第16章 初柠:“不……” 拒绝的话还在口中,就见少年的身影陡然逼近,仿佛她的头再轻轻往上抬一点,就能碰到简以寻的下巴。 初柠一时僵硬不敢动。 顷刻。 耳机塞进左耳,指腹不经意擦过耳垂,简以寻把随身听放到初柠手上,他摁下 播放键,初柠耳中立刻环绕清晰的英语单词声。 头顶,少年低沉的嗓音传入右耳。 “好了,归你了。” 余光是黑色的耳机线。 左耳和右耳,英文和男声,恍若同频。 初柠有些无措地攥着手里的随身听。 反应过来后,她想还给简以寻,对方却仿佛代入了角色:“同桌,你的给我干什么?” 简以寻转瞬又恢复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他耸了耸肩,调侃一笑:“早读了,年级第一,你不学习?” 初柠没回他,而是轻声但认真地说:“谢谢。” 简以寻好似听不明白,笑道:“谢我干什么?应该是我谢你帮我忙了才对。” 初柠动了动唇还要说什么。 简以寻先一步,挑眉笑道:“就是呢,同桌你千万别想太多,这可不是我给你的回应。” 初柠:“……” 美好的气氛一下子没了,初柠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也憋回去了。 初柠想。 简以寻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好像每一次故事要往煽情的方向发展时,他总是一反常规,好似并不在乎,什么都不懂。 但同样。 简以寻似乎也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不好”。 初柠看着手里这个如从天降,巧合但是来得十分及时的随身听。 或许是无意,但他确实给了她一份善意。 无心善举,其实更为难得。 他可能算不上是个标准的好学生,总是隔三岔五违纪,惹得老师头疼不已。 但,什么是好学生,什么是坏学生。 好与坏也并非绝对,标准并不唯一。 君子论迹不论心。 至少这刻,初柠觉得简以寻是个好人。 - 放学后。 周一尧屁颠凑到简以寻面前,谄媚笑道:“简哥,把你随身听借我用几天呗。” 简以寻挑了挑眉,说:“没在我这。” 周一尧:“啥?你不昨天才买?怎么又不在你这了?什么鬼!简哥,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人了!” “……” 简以寻嫌弃地远离周一尧。 周一尧叨叨地问着他到底给谁了,简以寻懒得理。 周一尧:“你你你!你要是不需要,你给我啊,我需要!你给我的话,我能开心死!” 简以寻的脚步顿了顿。 简以寻眼前忽然浮现女孩明明需要且想要,但是犹豫之后还是决定拒绝的模样。 是啊,给初柠需要的随身听,他的理由还那么的无懈可击,她应该开心地接过才对。 居然会不要。 简以寻轻轻嗤笑声。 他想,初柠这人挺傻的。 免费给的还不要。 但—— 简以寻眼神闪了闪,夹了抹深色。 姑且算是,傻得有趣。 第12章 limebitter“我觉得这样…… 说是不要担心。 可是回到宿舍后,初柠还是担心地跑到走廊去排队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那边传来的声音不是林顺,而是道慈祥的老人声音。 初柠还没有开口,奶奶就先笑呵呵道:“是乖乖吗?” 听见这个称呼,初柠眼眶莫名有些发热。 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初柠还是紧紧握着电话,点了点头,嗓音温软:“奶奶,是我。” 许是林顺说漏了嘴,奶奶安慰道:“乖乖,奶奶没事,过两天就能踩缝纫机了,到时候给我们乖乖做件漂漂亮亮的新毛衣。” 初柠笑着说:“好。您别为了多缝点衣服就不顾眼睛,我在学校这边一切都好,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都够了。您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明明初柠才是那个小孩,可祖孙两的对话却像是反过来般。 奶奶好似一个老年叛逆的老小孩,初柠则是担忧念叨的家长。 奶奶笑蔼蔼道:“好好好,奶奶知道了,奶奶听乖乖的话。” 秋夜瑟瑟,寒风灌入衣袖,亲人的道道关切,驱散了黑暗和寒凉,携着春日般的暖意,隐隐记起晚间祖孙围在桌前烤火乐谈的温暖。 - 初柠的动作一向快,未免拖延,她几乎是在产生要做某件事情的五秒内就一定要开始行动。 唐琦刚换好睡衣坐在床上,转头就看见初柠背倚墙盘坐着,举起本英语书,似是在心无旁骛地背单词。 这几乎是她们宿舍每晚都会上演的一幕。 从前,唐琦会觉得初柠是天赋型选手,不然怎么能从小镇初中,以黑马之势考进卧虎藏龙的省重高。 可相处的这段时间,她觉得,仅用一句天赋来囊括初柠所有的努力,太过轻视,也太过平庸。 诚然,初柠有天赋,毕竟中考省状元和一中第一,也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做到,但不努力也绝不可能。 只是,大多数人都会用一句“人家那是天赋好”来轻飘飘地盖棺定论,某种程度上以此当作轻言放弃的借口。 唐琦想,就像是在那个夜晚,楼道间里,女孩对她说的那样,努力的她也很优秀,不是只有考进前十才配称之为优秀者,闪闪发光的是正在努力的自己。 或许,她们确实算不上天才,但努力做一个努力者也是优秀者。 唐琦陡然长舒一口气,她想她也是变了。 要是放在以前,她看见初柠这样,肯定会焦虑紧张得不行,一边挑灯夜读,一边自暴自弃。 这会,她虽然也会不受控的紧张,但已经坦然许多。 唐琦探出身子,取下挂在床头的书包,从里面掏出本错题本。 按动黑笔一按,一道轻轻的清脆声恍若按钮,唐琦翻开本子,皱眉沉思。 她往初柠的方向靠近,喊了声她的名字。 两人离得近,初柠却保持原姿势没动,好像没听见。 唐琦又喊了声初柠,对方还是没动。 唐琦疑惑地伸长脖子去看,余光骤然瞥见一条自初柠耳畔垂落到双膝上的黑色耳机线。 “?” 唐琦紧忙凑上前去看书后的初柠。 女孩脸蛋白皙,白日里梳起的高马尾,这会散开披在肩上,眼眸清亮,穿着件绣上些清新可爱图案的绿色睡衣,一手撑着本英语书,另只手握着笔认真地在上面写写划划,白炽灯的映衬下,看着格外的温柔,恍若春天的百合花。 唐琦等初柠看完最后一篇课文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初柠放下书,取下左耳的耳机,对唐琦道:“怎么了?”她瞧见对方手里的错题本,习惯性地问道:“哪道题我看看。” 唐琦这下才看清,初柠身侧放了个黑色的随身听,很新。 唐琦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去买的随身听?” 初柠和她都是住宿生,除了周末,根本出不去。 似是想到某人的“请求”,初柠犹豫了会才道:“是简以寻……” 唐琦下意识道:“简以寻?你让简以寻帮你带的随身听?他不是和你不对付吗?” 初柠噎住了。 她组织了下措辞,小声地说:“不是,是他借给我的,额,是他担心被爸妈和刘主任知道他上学的时候玩随身听,就让我代为保管一段时间。” 唐琦惊讶地张大嘴。 简以寻会怕他爸妈和教导主任? 简以寻? 唐琦难以置信。 这不是她记忆里的简以寻。 唐琦和简以寻初中都是在江城一中初中部读的,简以寻初中的时候就是个传奇人物。 从成绩上来说,简以寻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学生,但是他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对规则条框的巨大挑衅。 全校唯一一个能发表完获奖感言,一分钟后又立刻上台进行前一天逃课违纪的公开检讨。 来来回回多了,每次简以寻检讨时的掌声比颁奖时的还要热烈,台下起哄声不绝,气得教导主任好几次都红温了。 这类“光荣事迹”放在简以寻身上数不胜数,她们当时私下里还讨论说,这也得亏是他霸榜年级第一,初中就开始在学科竞赛上拿奖,父母又宠着兜着,不然,谁敢在校规校纪的套子下当那个惹人注目的“问题学生”。 眼下,听见说简以寻会怕老师和家长,这也就是说的人是初柠,初柠不会乱说话,不然,她真怀疑对方是开玩笑。 其实别说唐琦,初柠也有些难以相信简以寻的理由。 但她也想不到别的原因了,总 不能是他买个随身听自己不用,反倒编个理由给和他不对付的自己吧。 第17章 初柠觉得这个想法更加天方夜谭,赶紧摇了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 父母管得严,唐琦没用过随身听,平常也就看同学用过,这会看见初柠有个,好奇地想借过来看看。 初柠把随身听递给唐琦,唐琦看了眼上面的牌子,有些眼熟,隔了会,她惊道:“这个牌子的随身听,过年的时候我姑姑给我表哥买了个,我听他说好像要一千左右吧。” 初柠愣愣重复道:“一千?” 磨砂质感的随身听,简约流线型的设计,外观很好看,很有个性,用着也很好。 初柠猜到应该不便宜,但是没想到…… 这都够她五个月生活费了。 手里的随身听顿时变得有些烫手,初柠默默按下暂停键,一时感觉用也不是。 唐琦见状,道:“挺好的啊,他这人一看就不会亏待自己。既然让你帮他保管,作为报酬,你就安心地用呗,反正你不是需要吗?正好,省了一笔钱。” 初柠听到唐琦说的最后一句话,眼神闪了闪。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一针一线都是奶奶亲手给她缝的睡衣,初柠抿了抿唇。 随身听放在书脊中间夹着,初柠按下播放键,右耳环绕英语听力考试标准的发音,攥着页角的指尖紧了又松。 徐徐,她握住笔,不再言语。 熄灯前一分钟。 初柠盖好被子,本准备躺床上了。 可睡前,看着枕边的那个随身听。 某种疑云在心中发酵,鬼使神差,初柠取出英语磁带,把一只耳机放到左耳。 黑夜里,一切的寂静都是那样的明显。 初柠耳畔很安静。 手指无意识缠着耳机线,她微愣住。 随身听里没有一首下载的本地音乐。 有的只是—— 一个崭新的随身听和一叠某人说“买随身听免费送的”的英语磁带。 第二天。 简以寻发现他课桌里多了一张纸条,下面还压着两颗糖。 纸条上写着很简单的两个字。 ——谢谢。 - 简以寻最近太安分了。 安分到刘海龙总眼皮乱跳,生怕这小子下一秒就给他整出个什么大幺蛾子。 刘海龙干脆给简以寻安排活干,没事就让他到办公室来帮忙送材料或者帮老师批改下试卷。 谁叫这小子气人归气人,成绩着实好。 这不,高一年级的第一次期中考,简以寻考了第二。 每当刘海龙路过九班,看见简以寻吊儿郎当要学不学,而他旁边的初柠则是乖巧安静地听讲时。 刘海龙总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真是无了个语”。 当然,第一还是初柠,这让刘海龙倍感欣慰,不愧是他看重的好学生。 瞧瞧,多稳,多乖! 因此,每当初柠被夸一句,就有一个简以寻和惯着学生的陈宇波被点名教育。 这天,简以寻来办公室取练习卷。 正巧碰上年组老师在开期中考分析会,听见刘海龙就差点名道姓地批评自己。 简以寻很没皮没脸,似乎并不在乎地笑道:“主任说得是。” 刘海龙火气又要上来,英语老师李书婷见状,赶忙插话道:“主任,初柠这次英语进步很大,开学的时候,她英语才130,这才两个多月,就提高到140多分,很不错。” 刘海龙有被安慰到,要是他们一中多来点像初柠这样省心的好学生,何愁干不过隔壁附中那群小人! 背对他们的简以寻听见这句话,唇角轻轻勾起。 呵,进步还挺大,没浪费他的随身听。 简以寻准备离开时,忽听见一句老师开口说。 “这不刚好咱学校的贫困生认定也下来了,初柠同学身上很有值得大家学习的励志精神,不如……就让初柠作为学生代表演讲,激励一下大家?” 闻言,陈宇波皱了皱眉。 刘海龙没说话了,托腮拧眉,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简以寻的脚步顿住。 沉默间。 他似是随意道:“主任,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第13章 limebitter“多管闲事而…… 话音一落。 原本正在讨论着的老师们,不约而同都看向了简以寻。 简以寻把练习卷放在邻近的办公桌,漆红的桌面,叠放整齐的一摞白色试卷,还有疏懒地撑在上面的单手胳膊肘。 少年表情坦然随意,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刘海龙本来也没打算就这么做,尚在考虑,但是简以寻这欠欠儿态度,总让他觉得心里不得劲,有种被教着做事的感觉,好似应了简以寻的话,像是他这个主任认输了般。 刘海龙从椅子上站起来,眉毛拧成八字,大嗓门道:“不是,简以寻,你又瞎凑什么热闹,这关你事吗?老师们都还在讨论呢,你赶紧给我回教室上课去。” 要是旁人,恐怕已经被刘海龙这个架势给震住了,哪里还敢杵这儿,或者再说什么。 但是简以寻是谁? 从初中开始就跟刘海龙“斗智斗勇”,三天两头检讨的典型学生。 简以寻挑了挑眉,不卑不亢地看着刘海龙,又重复了遍:“主任,我真觉得不太好。” 顿了顿,简以寻忽然话音一转,说:“不对——” 刘海龙心里稍舒坦些了,这小子还算是会看脸…… 简以寻扯了扯唇角,露出抹笑,一字一句,语气略重:“主任,不是不太好,就是不好。” 办公室一时寂静,气氛有些诡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学生公然唱反调,刚才提议的那位老师脸色也有些不好,夹着些怒气说:“简以寻,别说了,回教室去。” 陈宇波虽然也不太赞同这个提议,但是简以寻的态度确实有些让人不舒服,这小子要是能改改他那副嚣张的态度,会有老师缘多的。 陈宇波说了两句调节气氛的话,安抚了提议的老师,又对刘海龙道:“主任,就像刚刚徐老师说的那样,让初柠代表贫困生发言的本意是想弘扬优秀精神,激励学生们。简以寻态度是有点咳咳不对,但是他也是咱年级的学生之一,也是听众,不如听听他觉得不好的理由呢?” 刘海龙冷哼了声,没反对,也没吭声。 陈宇波暗道有戏,他放缓了语气,说:“主任,咱也都是为了学生好是不?既然如此,也不能光从老师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也可以听听学生的。” 沉默三秒,李书婷也劝道:“主任,既然简以寻说都说了,就听听呗,也没什么。要是这小子真是搁这儿故意闹事,就罚他写一千字检讨,长长教训。” 三言两语,刘海龙面色也松动了些,但嘴上还是撑着气势:“呵,这小子,写了估摸有几万字检讨了,要真是长教训了就好了。” 老师们笑了笑。 刘海龙冷着脸咳嗽了两声。 片刻。 刘海龙双手环胸,面色严肃地站在简以寻面前,说:“行,简以寻,我倒要听听你小子为什么觉得不好。” 简以寻收了收笑脸,冷硬的线条轮廓看着男孩有些严肃,他语气带着微不可察的正经:“主任,我只是觉得,家庭情况是每个人的隐私,贫困更是。” “这样堂而皇之地让初柠揭开自己的家庭情况,然后在台上激情演讲,鼓励台下的同学要乐观励志,好好学习。是不是无异于自揭伤疤?是不是不太好?不太尊重?” 最后连续三问,哪怕男孩措辞稍委婉,仍能感受到莫名的强硬。 “触及伤心事,可能初柠一个女孩子说着说着还会忍不住落泪,然后台下的同学们再感动流泪,最后广为传播,大家深受鼓舞,发奋学习?” 说着,简以寻忽地笑了笑,像是开玩笑道:“虽然这都是我的猜想,但是老师,我们这个年纪大多数人自尊心都挺强的。毕竟,可不是每个同学都像我这样违规违纪这么多次,还没脸没皮吧。” 简以寻没有说主任,他这番话是对教室里的所有老师们说的。 有位老师下意识说:“可以前咱学校也有这样的情况过,让初柠同学这样的优秀贫困生演讲。” 简以寻还是在笑,只是莫名有些冷:“一直都这样,就一定是对的吗?” 老师没说话了。 简以寻也没再说话,唇边 的笑也并没有收回。 好似分享苦难,歌颂苦难已经成为一件习以为常的事,常见到似乎就该如此。 但,苦难并不值得被歌颂,也不应该被夸大意义,值得被称赞,被肯定的,从来就是那个坚强走路的人。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简以寻另只插在兜里的收悄然握紧。 或许是第一次被简以寻这样的学生回嘴,言辞还颇为犀利,那位提议的老师又道:“但是,简以寻同学,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还是得问问初柠同学。” 第18章 简以寻神色自若道:“确实不关我的事,毕竟我不是当事人。行,就算我多嘴,那就像是老师您说的这样,您问了初柠吗?老师们决定好了,然后再去问初柠吗?那要是初柠说她不愿意呢?” 听到前半段话,徐老师本来想开口说什么,可听到最后一句他张嘴半天,想说的话又憋回去了。 师者的询问,可能本身就带着某种天然的强迫,学生有时候所谓的“愿意”,也未必是自愿。 毕竟,可不是谁都跟他一样我行我素不是? 简以寻不置可否一笑。 他那个同桌,软性子,是个听老师话的好学生,八成想拒绝都不会拒绝。 可能,初柠唯一做过叛逆的事,就是开学第一天给他写了封情书表达欣赏。 想了想,就算初柠真的乐意,简以寻就当是给自己某个嘴硬的追求者多管闲事一次。 毕竟,万一呢? 反正这种“唱反调”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老师们都默然不语的时候,简以寻都已经思考好今天该怎么去网上缝合千字检讨了。 可奇怪的是,就连先前那位提议的老师都没说话了。 最后,还是刘海龙皱着眉,罕见地用一种认真严肃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简以寻一眼,而不是从前那般看叛逆学生的无奈。 刘海龙嗓音浑厚,沉了沉,说:“简以寻,你小子还是有救的,至少还挺关爱同学。” 简以寻笑了笑:“自然,老陈可是常常耳提面命我们要关爱同学,互帮互助。” 陈宇波听此,愣怔片刻后,有些欣慰地笑了。 刘海龙点了点头,说:“行,这事就这样吧。这群孩子,平常上课的时候,老师多说会,都好好学习得了。” 刘海龙是亲自去初柠家里将她抢来一中,自然也知晓她家中情况和成长环境,还跟她奶奶承诺会照顾好初柠。 人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事是他们做老师的没考虑周到。 当了二十年的老师,十多年的教导主任,刘海龙还是第一次觉得被个屁大点的学生上了一课。 心里不太得劲的同时,莫名还有些欣慰。 简以寻还是懒散地靠在桌旁,单手抄兜,只是原本冷冷拧着的眉,这会,眼底莫名浮现些笑。 他想,这群无聊的大人,有时候勉强还挺有意思。 - 散会后,其他老师都走了,就剩下简以寻和陈宇波。 陈宇波忽然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对简以寻道:“你是个好孩子。” 简以寻愣了半拍,很快,又不着调地笑了笑,说:“老陈,你怕是说错了吧,这种夸奖该是对好学生的初柠说才是。我呢,就是个常年违纪,给各位老师添乱的问题学生而已。” 说完。 少年仿佛满不在乎地抱着卷子,背过身离开。 他的脊梁挺拔,看着有些冷硬,阳光不偏不倚地照在他侧脸轮廓,莫名的,他眼尾的泪痣好似也柔和了些许。 简以寻出了办公室。 转身时,他一愣。 他看见初柠靠着墙边站着,明亮的眸子直直盯着他,仿佛蒙上了一层水色,格外的亮。 她手里还拿着本英语练习题,卷成一卷握在她的手里。 瞧着,她似乎在这站了有一会了。 简以寻意外的不自在起来,他本想当作没看见地冷漠转身走。 但先一步的,是女孩诚挚的感谢。 初柠看着简以寻,很真诚道:“简以寻,谢谢你。” 简以寻默了瞬,转瞬,像是满不在意地笑,话语调侃:“多管闲事而已。同桌,你可别因此就暗恋我暗恋得更无法自拔。” 初柠这次没有沉默,也没有解释纠正,而是再次,很认真地看着简以寻的眼睛。 上课铃声响起,周围的纷扰转为肃静,空旷的连廊只有初柠和简以寻面对面站着。 快要入冬了,风吹着挺冷,一连几日阴沉沉的天,却在今天难得阳光明媚。 纯白的墙面映衬着两个人的影子,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身上是一中统一的校服,男孩约莫比女孩高了个头,风吹过,他微微低下头,女孩和高挑的少年平视着。 初柠扬起笑,像是春天的栀子花,嗓音温和,挚诚道:“简以寻,谢谢你。” 谢谢你的多管闲事。 谢谢你对她,对“他们”那份可能没必要的自尊的尊重。 谢谢你又一次的随意的善意。 第14章 limebitter“造这种谣,…… 初柠是个慢性子的人,以前就有人对她说过。 她好像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许多事情的反应都很钝。 从前,初柠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毕竟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人,在这个大大的世界,她们都有自己的小小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她可以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纷纷扰扰,有着安静的安全感。 ——就像乌龟的壳子,她在世界里保护着自己。 因为家庭和性格的缘故,初柠从小就比较独来独往,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身边除了奶奶,就一个一起长大的发小林顺,其他几乎都是普通的同学之交。 “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这是初柠常听见同龄人对她的评价。 她就像是枯燥无趣的木头人,习惯性地安静着,重复地学习着。 因着一张张高分试卷成为老师家长称赞的“乖学生”,成为身边孩子总被家长用来指责对比的“别人家的好孩子”。 也因此,同龄人对“好学生”莫名的敬畏和距离感,常被比较导致的无辜迁怒,初柠的世界很安静。 而她似乎也并不在意,仍日复一日地扮演着“好学生”地角色,在身边人还在玩闹的时候,初柠却沉浸在枯燥的学习。 她似乎与众不同,似乎是个很装的小孩子,是个“小怪物”。 初柠虽然慢,但并不是不知道。 可她也并没有改变,她的想法很简单,她就是要好好读书,要考上自己喜欢的学校和专业,带着奶奶过上更好的生活。 初柠是什么时候觉得读书很重要。 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村小的某一次考试中,她考到了第一名,校长给了她一张奖状,还奖励了她一块猪肉,和几只小鸡仔,让她背在背框里带回家去。 初柠这才知道,原来她考得好,不仅有老师的奖励,奶奶的笑容,更能帮到家里。 回家的时候,要经过一条泥泞的土路,很窄,要是刚下雨,地上还有黏黏的稀泥巴,粘在鞋边很难洗刷掉。 平常的初柠觉得路很难走,想快点。 那天是个下雨天,初柠走得很慢,很小心,她身上背着沉甸甸的背筐,可她并不觉得路难走,也并不着急了。 小小的脚丫,踩在黄黏黏的稀泥巴上,脏了鞋,可小姑娘脚步又很轻快,奖状被拿在手里晃着,两个羊角辫在风中摇摇摆摆。 那一刻,课本上的话,老师告诉小小的她们,说“读书改变命运”,忽然具象化。 所谓改变命运,对于小小的初柠来说。 那是许久才能吃上一次的猪肉,是鸡仔长大后可以下蛋,鸡和鸡蛋都可以去菜市场换钱,是奶奶为她做上的一碗只有鸡蛋没有面的鸡蛋面。 而从那天,命运改变的齿轮也在悄悄地转动。 学习成绩的好坏对一个人重要也不重要,并非唯一的评判标准。 但至少对于学生时代的初柠,对于几乎一无所有的匮乏的她来说,如沙漠迷失者看见天上的北极星,如谈判桌上的商人终于有了对等的筹码。 年少的初柠清晰地知道—— 这是她在一无所有的年纪,能够为自己杀出一条路来,改变命运的最好方式。 所以,一年又一年,她安安静静地待在这个小世界里。 可随着路越走越远,初柠安静的小世界忽然有了访客,他们带着阳光来到她的世界。 高中入学后。 初柠在熄灯前总会习惯性地在宿舍刷题背书。 其实,她对周围环境安静与否,并没有太大要求,她也没想过室友们要因为她在刷题就一定要很安静,她们也可以干自己的事。 可直到有一天,初柠合上单词书,起身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肩颈,转过身,她看见陈茜捧着本漫画和旁床的女生笑呵呵地讨论,但是笑声几乎微不可察,声音也很小,似乎在刻意压低。 注意到初柠的目光。 陈茜和另个女孩的笑容忽地顿注,短暂尴尬后,还有些歉意地朝初柠双手合十晃动。 她才恍惚发觉,她好像无意间给别人带去了麻烦,影响了别人,而别人则在默默地给予她善意。 最开始的初柠第一反应是太过麻烦别人了,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 她开始自己去到楼道待着。 她站在窗前,书本放在掉了些皮的窗台上,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黑色的文字间,一字一词映入眼帘,寂静间只闻笔落书页的沙沙作响声。 第19章 可随着桂香不再,凛冬将至,楼道的风越来越冷。 初柠常常裹着厚重的外套,站在窗台前不停地跺脚取暖,把衣服袖子拉到掌指关节处,包住掌心,手指紧紧蜷着,攥着笔,微用力地在纸张上留下痕迹。 小拇指在冷冰冰的粗糙纸面上擦来擦起,竟也意外地汲取到几分温暖。 初柠偶尔抬起头。 哈出的白气在冷硬的窗户上起了一层朦胧的白雾,初柠抬头看着雾中自己隐隐绰绰的身影,莫名的,这时,她的唇畔总会不自觉地牵起一抹笑。 就像是无声的世界里,有个小小的她,在给渐渐长大的她加油打气。 但这天,初柠看着英语书上的单词,瞥见一旁的黑色随身听。 窗户上,看不清的白雾里,她忽然看见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脑海中,少年的话语再次清晰可闻。 您问了初柠吗? 老师们决定好了,然后再去问初柠吗? 那要是初柠说她不愿意呢? …… ——好学生要有好学生的样子。 那,好学生是什么样子呢? 是要成绩优异,是要听话,要听老师的话,听家长的话。 初柠是好学生,是励志的贫困好学生,所以,她的经历再适合不过来演讲激励他人。 即使……可能她不愿意。 但是,好学生怎么会不愿意呢?好学生怎么会不听老师的话呢?好学生怎么会给别人带去麻烦呢? 所以,好学生的初柠是愿意的,是不会拒绝的。 因为好学生和夸奖是有条件的。 但简以寻。 那个有点自恋,似乎和她不对付,总是又认真又像是在开玩笑地说着,“同桌,你可别再暗恋我,没结果”的少年。 那个“归你了”的随身听。 那个不在乎地说“多管闲事而已”的他。 他是父母惯坏的孩子,是旁人眼中不符合好学生标准的问题学生。 可也是他,打破了世俗对于初柠的“好学生”标准,多管闲事地替她说着话,替她说出“不”,说出“拒绝”。 原来“好学生”也可以拒绝,原来贫困也是一种隐私,原来也都值得被尊重。 简以寻满不在乎般当个会扎人的刺猬,我行我素,却又坦荡,却又冷冰冰的释放善意。 他像是窗户上看不清的雾,是寒冬的夜幕。 可—— 随身听里没有歌,简以寻的多管闲事,真的是多管闲事吗? 初柠再抬头去看窗,倏地愣住。 不知何时,满是雾气的模糊窗户,变得明亮,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远方夜空上的星星。 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释放着浅浅的暖意。 漆黑的夜色中,星星不及明月耀眼,却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光芒。 仿佛是在等,等一个人在寂寥的夜空,寻找它,发现它,看见它。 初柠眨了眨眼,黑眸里皆是那颗星星,微弱的光在她眼中格外的明亮,清晰可见,只此一颗。 - 夜色越来越深。 身后传来很轻的开门声。 初柠转过身,她看见唐琦站在她身后,朝她招了招手,搓着手,颤声说:“初柠,这么晚,这么冷,你在楼道里学习做什么,赶紧回寝室啊,寝室多暖和!” 见她愣住,唐琦三两下跑过来,收了她的书和笔,把她拉走。 回到寝室,陈茜和赵双玲看着她,也说:“初柠,你之后就在宿舍学习就行呗,宿舍多暖和啊。你学你的,我们我玩我们的,一点不耽误。” 赵双玲点头:“对的,都是室友,别那么见外。而且,有你这个大学霸在,我觉得自己都有学习的动力了,说不定下次考试还能进步二十名!” 初柠笑了笑,喉咙有些暖,说:“好。” 她想,寝室真的很暖和,比只有她一个人缩着取暖的楼道暖和多了。 这年的冬天,初柠突然发现。 小世界之外的世界,也有很多的风景,有趣的事,还有……很好的善意。 善意不需要回避,不需要感到紧张。 乌龟其实也可以从自己的壳子里探出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如果不想,小乌龟也可以依然笨笨地,慢慢地在自己的龟壳里活着。 但是,小乌龟也应该有勇敢地面对龟壳外的世界的勇气。 就像下雨天总会过去,等一场雨停,等阳光明媚,乌龟的世界也不会发霉。 -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 期中考过后的隔周,初柠去陈宇波的办公室,陈宇波把刚充完下个月生活费的校园卡递给初柠,他和蔼地说,“补助已经发下来了,放心吧。” 初柠将校园卡放进兜里,笑着说:“谢谢老师。” 刚出办公室。 唐琦忽然急匆匆地朝她跑过来,着急地问道:“你没事吧?还好吗?” 初柠不明所以,疑惑地问:“我没事,怎么了吗?” 唐琦有些犹豫。 初柠懵然间,余光瞥见路过的一些同学似乎是在看她,那是一种打量和好奇的眼神。 距离有些远,初柠听得不真切,只依稀辨出似在说“她就是初柠吗”、“她真的装贫困生骗助学金吗”“那个随身听可贵了”…… 唐琦显然也听见了,她平常本来就冷着个脸,这会有些恶狠狠地等着刚说话的人,那些人见被听见,都彼此推搡着跑走了。 初柠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本能地开口解释道:“我没有……” 可唐琦却抢先一步开口,语速略快,有些着急,但很坚定:“我相信你。” 初柠微愣,忽然原本有些发冷的手也没那么冷了。 初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唐琦迟疑瞬,牵过初柠的手:“跟我来。” 说完,拉着初柠就往一中校门口的公示栏跑。 公示栏靠着光荣榜,一中刚结束期中考,长长的大红榜上,初柠的照片和名字出现在最显眼的第一名位置,是当之无愧的聚焦点。 可这会,一中的学子却是围在公示栏前讨论着初柠的名字。 唐琦本想再说两句先安慰初柠,却发现初柠已经松开她的手,往前挤,走到公示栏前。 没想到当事人会忽然出现在这,原本讨论着的同学瞬时噤声。 公示栏上贴着一张正中间名为“举报信”的白纸,下面打印的正文,初柠简单看完了,知道似乎是自己被举报。 对方举报她挤占贫困生名额,拿着学校的助学金,却用着昂贵的随身听,贫困生身份存在不实。 初柠有些平静,至少没有唐琦以为的那样失控。 初柠没有理会耳畔的那些声音,她本想再细看一眼,面前却忽然出现一道背影。 挺拔的少年撕下了那张纸,攥在手里,转过身,身子微侧,半挡在初柠身前。 简以寻朝着众人,声线很冷地道:“造这种谣,有意思吗?” 第15章 limebitter“那你有 证据…… 简以寻个子很高,背影挺拔,站在初柠身前,替她挡住一道道打量的目光和似有若无的议论。 初柠抬起头,少年侧脸绷着,本来就带着些锋利的线条轮廓,这会子,瞧着似乎更吓人了,周遭好像都带着点怒气。 初柠眼睫轻颤。 这个说着“多管闲事”的人,好像又一次多管闲事了。 唐琦终于从人群里挤到初柠身旁,她低头关切地小声说:“没事的,我相信你。” 唐琦牵住初柠的手,站在她的身边。 就像那个寒冷的楼道,女孩牵起了她的手。 眼眸闪烁,初柠轻轻点了点头。 简以寻冷眼看着眼前忽然趋于无声的人群,他兀然牵出一抹笑。 少年本来就是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自然也很惹眼,可偏偏,这笑似乎含着说不出的冷意,眼尾的泪痣和黑眸闪过一般冷光。 人嘛,难免有好奇心,看见有人贴举报信在这里讨论无可厚非。 但……故意扭曲事实,造谣生事的那个造谣者,不可饶恕。 简以寻拖长声音,往四周扫视一圈,手中的举报信被他合成一半,旁人看不清信上的内容,只能瞧见攥紧举报信的那只手,手背青筋凸现。 再想到简以寻似乎初中就和人打架滋事,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原本在窃窃私语的同学,这会也安静了许多,有人好奇想问,却在对上简以寻不善的目光后,也止住了。 但偏有那么个不会看人眼色的要冒头。 有个瘦瘦的,戴眼镜的男生,说:“简以寻,这关你什么事,这种时候你也要出风头?” 简以寻蹙眉,忽地一笑,说:“不关我的事,但我喜欢多管闲事,不行吗?” 男生一噎:“你……” 话还没说完,简以寻就又笑着说:“我怎么了我?怎么,看不惯我出风头?你也想出风头?”他话音一转,摇了摇头,似是叹气惋惜,可话语中却是浓浓的嘲讽:“可惜啊,风头也不是谁都能出的,你就出不了。哦,对了,你谁啊?” 第20章 说着,简以寻微挑眸子,看了眼旁边的光荣榜。 期中考放大榜,简以寻的名字赫然前列。 初柠第一,简以寻第二,两个人的名字和照片好像三角形一上一下的两个角,稳定和谐,各占风头。 有些人,天生就是站在风光中。 而有些人,注定和他的心一样,藏在肮脏的井盖下。 简以寻的话挺刺耳,连句场面话都懒得说,和点名道姓也没什么区别了,最后一句话,更是杀人诛心。 男生愤愤地抬了抬眼镜,似是气急了要跳脚,唇张了又张,一个“你”字说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简以寻也就这样,昂着头,半眯着眼,冷笑地看着他,颇有些傲。 简以寻想了想,也只觉得是见过这个人。 当然,这会有印象了。 不知道在这里莫名其妙地上蹿下跳什么,看这样子,这份所谓的举报信很大可能和他脱不了关系。 啧,烦人。 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男生最后咬着牙,看着初柠道:“初柠同学,你一直躲后面不说话,是敢做不敢当吗?学校设立贫困助学金,是为了帮助有需要的学生,你用着上千的随身听,却挤占着贫困生的名额,不觉得很过分吗?不应该道歉吗?” 男生站在一旁,说得义正言辞,好似执笔的判官,一言一语,句句好似都是站在正义的审判上去说。 这话一出,有些不明真相的同学,用着很奇怪的目光看向初柠,许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观念,总会有人听风就是雨,来不及判断,就下意识认定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他们中确实也有人看见初柠有在课间用随身听,但没想到会这么贵,也没想到初柠还申请了贫困生补助。 一下子,平日里安静乖巧的校园优秀生,好像沾了点黑色的尘埃,也没之前那么站在第一名的位置令人瞻仰。 ——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啊。 简以寻感觉好像有苍蝇在他耳边嗡嗡的,烦得很。 一个破随身听,扯这么多事。 怎么,他买不起代表就代表别人买不起了吗? 又烦又装,演什么正义使者和理中看客。 舌尖抵腮,简以寻冷嘲一笑,眉间染着不耐烦,正欲出声说那是他送的。 站在他身后的女孩忽然走出来,走到他身侧,坦然地迎上周围探究的目光。 简以寻拧眉,看向初柠。 初柠对上简以寻的目光,对方挑了挑眉,似是示意她先往后靠。 初柠却笑了笑,面对这一切,她比简以寻想的要平静很多。 初柠眼眸清明,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的心虚。 见状,原本还在低声说着话的同学,也讪讪地收了声。 简以寻皱了皱眉,本来还想说什么,可对上初柠坚定平静的眼神,他到底没说什么了,也没往后站,就搁初柠旁边,两人像一行并排的大树,恍若两道同一水平线的风景线。 初柠清脆有声,对上男生审视的眼神,背挺得很直,她笑着说:“我当然敢作敢当。但是,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认?为什么要觉得自己过分?为什么要道歉呢?” 男生讥笑道:“你这会当然不会承认,但如果你没问题,别人为什么会举报你。你有证据吗?” 初柠愣了半拍,忽地笑了,倒也不是气笑,只是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逻辑真荒谬。 嘴巴和手长在别人身上,她还能管住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了吗? 照这么说,是不是她也写一封举报信,将主人公从她换成他,就也可以造谣一张嘴,毕竟“如果他没问题,她为什么会举报他”? 但初柠不会这么做,她不是他,她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见初柠没立刻反驳,他好似抓住了空口,又道:“初柠,你是不是申请了贫困生补助?” 初柠点了点头:“是。” 男生又说:“那你是不是也用着上千的随身听?” 虽然她事先不知道简以寻让她代为保管的这个随身听这么贵,但她一直在用着,也确实是事实。 初柠正也要点头。 简以寻忽地开口打断:“随身听是我送初柠的,你有意见?” 男生怔愣瞬,迟声了会,又立刻道:“谁知道是不是你帮初柠开脱说的假话?谁会随便送这么贵的随身听给别人?” 简以寻气笑了,得,来劲儿了是吧。 简以寻:“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简以寻眼眸深黑,抬起下巴,拧眉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男生,瞧着很拽,周身是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傲。 一中的人几乎都知道简以寻家世好,学生党觉得很贵,不会轻易拿来送人的昂贵随身听,对于大少爷来说,也就是随手而已。 男生被简以寻这态度给呛住了,还欲再说,简以寻又道:“别跟我说什么我为了帮初柠开脱撒谎了,一中都知道我和初柠不对付,我有必要为了一个我不喜……” 说到这的时候,简以寻莫名觉得话有点烫嘴,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好像有点太给初柠添堵了。 他顿了下,换了句委婉点的,似是不屑地说:“和我关系不好的人,在这种事情撒谎?我简以寻,从来不会做这种事。” 简以寻说完这句话,周围人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 确实,一中谁不知道,九班的初柠和简以寻开学第一天就不对付了。 依简以寻这种我行我素,什么都不在乎的性子,不会还包庇和他关系根本就不好的初柠。 虽然,和初柠不对付,又送初柠随身听,这种事有点奇怪,但是放在简以寻身上似乎又很合理。 听着似乎是有些前后矛盾,但大少爷的心思谁能猜准,或许就是简以寻说的那样,他乐意。 简以寻一点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毫不客气地冷声回怼:“我就是乐意,我乐意的话,我送一百个随身听给初柠都行,管她和我关系好不好,你管得着?” 拽,太拽了。 这是众人现在对简以寻的一致评价。 一句“我乐意”,再配上这副态度,莫名让人有种信服感。 再看看旁边的初柠,当事人从头到尾都很冷静,被人这 么贴举报信举报和质问,都没有任何的心虚,比较之下高低立见。 这会子,众人再来看这件事,就感觉不对劲了。 一封举报信,一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举报信,它真的是正义的一方,真的是真的吗? 好像仅凭一封信,和某些时候人们惯性思考问题的误区,就能轻飘飘对一件没有任何证据的事盖棺定论。 初柠闻言,也怔愣瞬,心里有些莫名的暖意。 简以寻这个人好像一直都这样,面上冷冰冰的,嘴上也不饶人,拽得跟全世界他都不在乎似的。 但是在之前,在这种情况下,他都站出来“多管闲事”,搞不清这个人,很奇怪,但毫无疑问,他并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不近人情,不好惹,他是个好人。 恍若西伯利亚的寒风中,厚厚的冻土层下,埋藏着颗炽热的心。 初柠也再次开口,把话原封不动地还给男生,反问道:“你有证据吗?你说我挤占贫困生名额,做了这些违纪的事,那你有证据吗?” 男生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似是气急败坏道:“你不也没证据!” 初柠微笑,嗓音依旧很淡定:“对呀,你不也没证据?” 初柠又一次重复了遍男生的话,话语温和,却是说不出的气势。 男生看着初柠的眼神微夹着怒气和不善,偏初柠又用他的话堵住了他。 初柠自然能拿得出证据证明她的家庭贫困信息是真实的,随身听也并不是她买的,她申请一中贫困补助的一切材料和流程都是合乎程序,没有丝毫作假。 但是,为什么要她先自证。 她初柠行得正坐得端,不是她做的事,凭什么要给她扣上帽子? 既然对方这么言之确凿,那么就让他先拿出证据证明她干了这些事,如果拿不出来,那么该道歉,该担责,该受惩罚的是他才对。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才是受害者,而让受害者拿证据证明自己受害,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有这样的道理。 简以寻侧眸看向初柠,她不卑不亢,没有他以为的慌张和焦急无措,她很从容地应对着男生的质疑。 三言两语,就扳回了场面,令对方哑口无言。 唐琦见状,上前道:“齐昭平你够了,一直在这里乱说,给初柠泼脏水,怎么,你这么针对初柠,是觉得初柠抢了的助学金吗?明明是你自己成绩没达到要求,和初柠有什么关系?” 唐琦的话好似撕开了他的伪装面具,齐昭平瞬时气急败坏道:“我写举报信举报有问题的学生,维护我们贫困生,维护我自己的利益有什么错?万一呢,万一她就是挤占了名额呢?” 第21章 听到唐琦的话,初柠忽然记起这个人是谁了。 她记得期中考成绩出来后的没两天,有个男生找到她,问能不能把一等助学金的名额让给他,说他真的很需要。 一等助学金的名额只有两个,以初柠全校第一的成绩来说,她必定占了一个。 而这个男生,看情况应该是成绩没达到第二个的要求,所以找到初柠想让她让给他。 陈宇波和刘海龙都很尊重学生的隐私,初柠虽不知道齐昭平是怎么知道她也申请了助学金,但也没深究。 初柠自然是拒绝了齐昭平,或许对方确实很需要,但她也很需要,这也是她靠自己的成绩,依据自己的家庭情况得到的助学金名额。 这是她为自己争取到的利益,为奶奶减轻负担的一份助力。 她没有滥善到这么牺牲自己和家人的利益去成全别人。 齐昭平又恳求了她几句,见初柠虽然态度温和,但还是很坚定地拒绝,最终还是沉默地离开。 见男生走了,初柠以为这事就是个小插曲,没什么,后面也没太在意,没想到对方一直关注着她找她的“问题”,写下了这封举报信。 听到齐昭平的话,四周的同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很快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他找初柠让名额没成功,就故意找茬举报初柠,被拆穿了,也还撑着脸在那装正义代表。 “不是,齐昭平,搞半天你搁这‘公报私仇’呢?” “真坏啊,故意写举报信给初柠泼脏水,大家都是同学,怎么会这么坏。” “得了,你可别代表‘我们贫困生’了,人让你代表了吗,你就在这揽上责任了,你谋私就大方承认呗,这个时候还要演,图啥?” …… 刚刚对着初柠的议论,这会话锋全都转向齐昭平,毕竟谁都没想到一个高中生,竟然会这么使坏地举报同学。 初柠说:“齐昭平,你也知道是万一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无辜的呢?” 齐昭平没说话了。 能一声不吭地直接写出封举报信想让她失了名额,初柠也没想过他能有什么反应,她平静地陈述道:“我们还是去找老师解决吧。” 齐昭平登时抬头,他立即拒绝道:“既然是个误会那就这样,我不举报了,也不去找老师。” 齐昭平想把这事糊弄过去,说着,还想从简以寻手里把举报信抢走。 简以寻眼尖,瞧见齐昭平伸过来的手,直接闪开,抬手反控住齐昭平的手。 少年手臂上的根根青筋凸现,有着说不出的力量感,因着常年练散打,只稍用力,就制住了对方。 他勾唇一笑,看着齐昭平的眸子泛着冷,厉声说:“你说误会就想算了?道歉都没有,初柠也都没同意和解,你也想得太美了。” 悄然间,简以寻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齐昭平吃痛地发出声音。 周围同学看见这一幕也有点被吓到了,但是想到齐昭平刚才做的那些事,都不知道该不该劝了,只能说:“简以寻,还是告诉老师,找老师解决。” 唐琦偷摸往旁边教学楼的方向看了眼。 她不禁焦急。 周一尧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把主任带过来。 就在初柠拉住简以寻衣角的同一瞬。 “来了来了,龙……主任来了!” 随着周一尧气喘吁吁的一句话,刘海龙陡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刚从周一尧那里简单了解到些情况,这会看着简以寻和齐昭平这架势。 刘海龙喝声道:“简以寻,你给我先放手,干什么呢,要打架啊?” 简以寻没松手,莫名烦闷。 初柠很轻地喊了声简以寻的名字。 默了瞬,简以寻放了手,挺身站好。 刘海龙看了眼公示栏,空空如也,随即从简以寻手上拿过举报信,粗略扫了眼后,他面色不善地说:“你们几个,跟我来办公室。” 第16章 limebitter并非真心的道…… 刘海龙扫了眼聚一块的同学,眉毛紧紧拧起,喝声道:“怎么,这么喜欢在外面当标兵站?一个个的,还不赶紧给我会教室上课去!再不动,每个人都给我写千字检讨!” 瞬时。 同学们留下句异口同声的“主任再见”就一哄而散。 看热闹归看热闹,谁愿意写检讨,再者,热闹看到这份上,他们也看明白大半了,现在就是脚底抹油抓紧跑。 刘海龙对着唐琦和周一尧说:“你们两个也先回去。” 末了,他对简以寻说:“简以寻你……以后有什么事要先告诉老师,别一个人搞得那么冲动莽撞知道吗?” 这次,刘海龙倒是没有过多指责简以寻,只是嘱咐他以后不能这样暴脾气,上来就像是要跟同学打架了一样。 听此,简以寻虽蹙眉,看着似是又和以前样不着调,却还是点了点头。 齐昭平脸色有些难看,许是这事闹大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些事情的严重性,心中不禁担忧后怕。 刘海龙说了句“赶紧跟上”,随即转过身往教学楼走。 齐昭平犹豫了会,对上简以寻冷厉的目光,他还是跟在刘海龙身后走了。 唐琦有些担忧,初柠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没事的,放心,你和周一尧先回教室。” 唐琦迟疑瞬,点头说:“好。” 周一尧走之前,对着简以寻佩服地竖起大拇指:“简哥,牛逼,太帅了!” 简以寻挑了挑眼,见初柠走了,他也抬脚跟上。 周一尧以为简以寻都不会搭话了,耳畔忽传来对方一句淡淡的“还行”。 周一尧:“……” 简以寻什么时候少装一点会更帅。 简以寻身高腿长,三两步就自后和初柠并排走。 两个人全程都很安静,谁也没开口说话。 上楼梯的时候,初柠的脚先一步抬起落在上一层阶梯处,简以寻慢了一拍,侧眸好似看向别处在走神。 下一瞬,初柠听见简以寻一道很低的安慰,恍若错觉。 他说:“会没事的。” - 办公室。 刘海龙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抹掉嘴边的茶渣,缓了缓后,他又站起来,看着站在他旁边低头不语的齐昭平,和站在另边同样安静的初柠和简以寻。 刘海龙忽觉一阵头疼,叹了口气。 涉及到齐昭平和初柠家庭情况的一些隐私,刘海龙本来想让简以寻也先离开,但一想,这事都闹成这样了,好像也没必要。 刘海龙斟酌道:“齐昭平,刚刚周一尧和我说了,简以寻先前在学校后街的音像店买随身听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发票都还有。随身听上千是事实,但是确实不是初柠的,而是……” 简以寻出声道:“是我拜托初柠代为保管的,在这期间她可以随意使用。” 简以寻耸了耸肩,调笑道:“没办法,谁让初柠好学生呢,要是我下满歌在随身听,主任一抓一个准,我可不想写检讨。” 即使这番说辞刘海龙已经在周一尧那里听了遍,但这会再从简以寻嘴里听到,他还是没忍住嘴角一抽。 难得啊,难得简以寻也会担心他罚他检讨,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家长都不放在眼里吗? 齐昭平“切”了声,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初柠听见了,在他旁边站着的简以寻自然也听见了。 简以寻凝眉,抿唇,似有若无地抬眸看了眼齐昭平,目光有些危险。 刘海龙喊了声简以寻的名字,眼神制止。 他看了眼初柠,目光温和了许多,似乎是在示意她放心。 虽然本来就没有多紧张,可真切感受到师者信任的那一刻,初柠忽的轻松许多,嘴角露出抹微笑。 刘海龙转而看向齐昭平,皱了皱眉,微不可察地叹气,眼中夹着些失望。 齐昭平他知道,这孩子的成长经历和初柠很像,家庭条件都不是很好,齐昭平也是从江城下面的县级市普通初中考进一中的,入校后也成绩优异,从表面上看,也算是贫困励志学生的代表了。 在这之前,学校的老师,连带着他对齐昭平都是赞赏和心疼居多。 但可惜…… 刘海龙继续道:“并且,初柠的家庭贫困情况也属实,早在开学前,我和其他老师前往初柠家中时,就已知晓她家里的具体情况,她的贫困生申请材料也是齐全合规,没有任何问题。” 刘海龙盯着齐昭平,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能一眼让人感觉到眼中的严肃:“齐昭平,你维护自己利益和监督贫困生助学政策的公平性,这本是好事。我们老师也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有失公平,也欢迎你向老师监督举报。但初柠,确实是被冤枉的。” “你没有验证事情的真假,就跳过老师,冒然举报,使得初柠被其他同学怀疑议论,这事是你做得不妥当。学生的品德也是贫困助学申请的重要考量标准,齐昭平,你要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第22章 刘海龙话止于此,但仍面色肃然地看着齐昭平。 听到这,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一般人也应该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初柠看了眼咬紧唇,避开她的视线,白了脸,眼中似是暗含不甘的齐昭平。 可许是刘海龙的最后一句话。 沉默几秒后,齐昭平看着初柠,快声说了句:“初柠,对不起。” 说完,他又很快看向了别处,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好像不太情愿的样子。 就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公平正义的事,只是很不恰巧,这次的举报是个乌龙,但他可没错,如果没有人敢跳出来勇于质疑,万一以后真遇到有失公允的事怎么办。 可这其中到底夹杂着多少私心,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刘海龙见状,皱紧了眉。 简以寻狭长眼眸中闪过瞬嘲讽之意,余光瞥见身侧的初柠脸色淡淡,好似没有追究的意思。 简以寻在心中冷哼声。 得,瞧他这善良大度的同桌,估计不会计较了。 初柠说:“我原谅你——” 听见女孩的这句话,简以寻似是早有预料,喉间发出无奈轻呵声。 可转瞬,她又听见女孩铿锵有力,含着点冷意强硬的话语。 “但是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齐昭平愣住,刘海龙也不知道初柠到底是什么意思。 简以寻看向初柠,静待下文。 初柠看着齐昭平的眼睛,话语很温和,很慢,但是她的眼中透着冷静,有股说不出来的劲儿。 她说:“你和我道歉,无非是因为这件事闹大了,牵扯到主任出面了,很多同学也都知道了。你不是知道错了,觉得真的对不起我,你只是因为结果害怕了,你并没有愧疚和后悔。” 她原谅齐昭平,因为她本来就没有任何错,她无惧无畏,她只需坦荡地继续往前走就好,对方和这件事都不重要,都只是她生活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但她不接受他的道歉,因为她不需要不真诚,只是权衡利弊下“妥协”的歉意。 这种道歉,何尝不是他的再一次错,对她的再次伤害。 原谅和不接受道歉,是两码事。 初柠又慢慢地重复了遍:“我原谅你,但不接受你并非真心的道歉。” 齐昭平怔了瞬,脸色变了变,不知道是愧红还是羞红。 他张了张唇,好半会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刘海龙揉了揉眉心,让齐昭平写三千字检讨,下周一开大会的时候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检讨。 齐昭平沉默点头。 初柠倏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被认定有一等助学金资格的,学校还没有公示通知。” 初柠相信学校老师是尊重他们的隐私的,但也确实疑惑齐昭平怎么会知晓。 刘海龙也严肃地看向齐昭平,认定结果是校领导们昨天才定下来的,每位学生的家庭情况他们也是尽量越少人知道,保护学生的隐私和自尊,齐昭平是怎么知道的。 在三人的注视下,齐昭平迟疑道:“我昨天来找主任,在他桌上看见了……” 剩下的话他没说了,但大家都懂了。 刘海龙摇了摇头,说:“初柠,简以寻,你俩先离开吧。齐昭平,你留下来,我还有话和你说。” 初柠点了点头。 简以寻背过手,也缄默侧身。 离开的时候。 简以寻突然转过身,没有看向主任或齐昭平,他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如果道歉就有用的话,我也可以写检讨,然后‘公平’地举报齐昭平同学,反正也没什么大事不是吗?” - 站在空旷的连廊上。 一切恍若上次,初柠发现简以寻替她作为贫困生代表发言而说话,她靠墙站着,简以寻身子松松垮垮地立在她面前,两个人又都相对无言。 仍是初柠先一步开口,她说:“其实,这事我自己也可以解决的。” 简以寻:“……” 啧,真就是他多管闲事了呗。 得,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些“费力不讨好”的神经和“不识好人心”的高度近视。 虽然简以寻总嘴上说自个儿就是个多管闲事的,但是这会听着初柠这么说,简以寻莫名觉得膈耳朵,哪哪儿不舒服,就像是听到根刺扎耳朵。 行,他简以寻以后要是再多 管某个眼神不好,还非常不识好的追求者的闲事,他名字倒过来写。 他挑挑眉,抿唇未语,不虞。 简以寻单手插兜,懒懒散散地转过身要走。 就在这时,简以寻又听见初柠道:“但是,很谢谢你,简以寻。” 简以寻脚步顿了顿。 他在心里冷呵,这是打了个巴掌又给甜枣? 行吧,也还不是无药可救,还是有点能识好。 就是吧,能不能换句话,总是这句客气得不得了的谢谢,好像成了他两交流的口头禅了似的。 某人不是开学第一天就敢给他塞情书? 之前的勇气去哪儿了? 简以寻抬眸看向初柠时,瞧着却是挺平静不在乎的,说:“你怎么只会说谢谢,不过也无所谓,我也就是多管……” 闻言,初柠看着简以寻,罕见地笑着打断:“我知道你是多管闲事,但是你也可以不管这个闲事,可你还是多管了。” 简以寻瞳孔微动,眼中闪过暗芒,没说话,只是面上看着仿佛人一下子认真起来。 初柠一字一句,声音很清脆:“简以寻,即使‘谢谢’可能是一句很单薄的语言,但,简以寻,真的很谢谢你。” 初柠的眼神很认真,很专注地盯着简以寻。 简以寻莫名觉得有些烫,心中浮现些异样,眼睫轻颤,长长的睫毛划过眼睑,他不自然地偏开些视线。 初柠又很肯定地道:“简以寻,你远比你表现的要善良很多,你是个好人。” 从天而降的一张好人卡,一句很平常的夸赞,甚至可以说是了无营养的废话。 简以寻却愣住,他抄在兜里的手悄然握紧成拳,眸子里闪过翻涌的暗芒。 就像是一个自以为很聪明的小孩,终于被旁人看穿他的伪装,面具被揭下。 小孩子惊讶,但似乎又没那么不愿,仿佛孤零零地蹲在树下,戴着面具凶巴巴地用树枝戳泥土时,他其实一直期待有个人来和他一起玩。 ——他是个善良的人,是个好人。 简以寻牵起嘴角,抹上些微不可察的苦涩,他没由来地笑了下,似是自嘲。 从他有记忆起,他好像有很多年没听见别人这么夸赞他了。 或许,应该说,是几乎没有。 依稀记起,很久以前,乱糟糟的哭声中,男人沉默凝重的面庞,女人痛苦恨意的眼神。 以及,贯穿他脑海,久久挥之不去的一句话。 ——“简以寻,你怎么会这么恶毒,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一样的冬天,一样的阴沉沉,一样的窥不见厚厚云层下的光亮。 他却听见了不一样的话。 简以寻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样又不一样了。 第17章 limebitter敲响乌龟的壳…… 初柠和简以寻回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声早已打响。 李书婷戴着小蜜蜂,右手两根手指间握着根粉笔,左手拿着英语书,撑在讲桌上,目视台下的学生。 初柠喊了声“报告”,简以寻紧随其后,甚至是同一时间的异口同声。 瞬时吸引了教室里众人的目光。 初柠余光瞥见有同学抬眸颇带好奇地打量着她。 举报信也算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现场还有好些其他年级的学生,连教导主任都出现了,就八卦的传播速度而言,九班的学生知道也很正常。 但看过来的人很少,他们的目光也只是短短几瞬,没有过分的注意,很快就又抬头看向李书婷,专注地听课。 李书婷也只是平静地扫了两人眼,什么也没多问,朝他们笑了笑,温声道:“赶紧回座位吧。” 初柠轻微点了下头。 简以寻站在初柠左侧,本来是比初柠走得快半拍,可转角的时候,似是无意,简以寻慢了瞬,初柠先步走到座位里侧。 她低头去找课桌里的英语书,目光瞥见放在上面的那个随身听时,愣了愣,下意识瞄了眼旁边的简以寻。 好巧不巧,简以寻居然也刚好看向她,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对上。 初柠眨了眨眼,攥着耳机线的手颤了颤。 正欲挪开视线,却发现简以寻先一步撇开眼,随意翻开页书,按动笔不轻不重地在桌上碰了下,笔尖骤现。 他的背挺得很直,甚至是有些僵硬,带着点奇怪的紧张,鸦羽般的睫毛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看向黑板,侧脸轮廓格外认真。 初柠眼眸微圆,转溜了瞬,瞥见前桌的书籍页码,翻到正确的那一页。 第23章 看题的时候,初柠无意瞄了眼简以寻的英语书,却看见他不仅翻错页了,书还倒过来了。 初柠轻蹙眉,简以寻好像从办公室出来后就有点心不在焉。 简以寻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好似专心得不得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乱糟糟的心绪,以及脑海里怎么都压不下去的那句话。 那句女孩平静温柔的话语,那句平日里他一定觉得是傻不拉几的虚话,但此刻像是糖果黏在喉咙里,难受又甜得慌。 ——“简以寻,你远比你表现的要善良很多,你是个好人。” 握着笔的手指微泛白,简以寻看着黑板上的白色粉笔字,眼神却不自觉放空,回忆的漩涡定格在那封纸箱最上面的情书。 粉色的信封,一个又一个可爱的爱心,以及藏在里面诉说心意的信纸。 不都说人只会喜欢美好的事物。 他是个好人。 或许可以再理解为——你是个很好的人。 他不是糟糕的,恶毒的,该去死的。 是美好的,善良的,被喜欢的。 小男孩带着面具,拿着树枝又凶又冷地赶走了所有小朋友,是个坏脾气的小孩,他看不起别人,才不要和他们做朋友,他也才不需要有人陪他一起。 可是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树下,孤独地看着泥地上的蚂蚁搬家时,他其实也会忍不住去看身后,暗自期望会有小朋友回来找他。 握住他的树枝,告诉他,“简以寻,虽然你又凶又坏,但我还是想和你一起玩。” 起——走,己,只有他自己走。 可多了一个“一”后,原本他一个人走的路上,却慢慢地多了一个人,一个陪他走路的人。 这一刻,简以寻感觉心里好似空落落的,但又仿佛充斥着果糖的甜味,无形无色,弥漫在心房各处,塞得满满当当,甜得让人在一遍遍回味时,忍不住上瘾。 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简以寻心里乱着,笔在书本上乱画着什么,可他毫无察觉。 - 下课铃声终于停息。 初柠放下笔,瞧着欢欢闹闹地往教室门外跑去操场,准备上体育课的同学。 一切好似和平常无异,按部就班,无事发生。 初柠眼波轻晃动,顿在“静思笃学”这四个大字上。 初柠忽地想起,初中时,老师一直告诉她要好好学习,考出去,考到好学校,考上这所江城学子无不向往的省重高。 从前的她以为是因为省重点强悍的教学师资,广阔的平台和机会。 这一刻,她好像终于有点明白老师的意思。 好学校不仅好在好平台,好机会,还有好的人。 一中的学生自然也有这个年纪的学生该有的八卦和玩心,但大多数人更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静思笃学。 社会的关系无非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遇见好的人,身处好的氛围,这三年,她所遇见善意和温暖的概率也要大得多。 好学校,好同学,好老师。 这个“好”才是她成长路上的一场甘霖。 一次又一次,多年来,老师告诉她的那句“好好读书,相信自己,以后的你会感谢现在的你”。 兜兜转转,恍恍惚惚。 至少此刻的初柠真的很感谢过去的自己,年少的她对得起自己。 合上笔帽。 唐琦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下节课体育课,去操场了。” 初柠点了点头。 她起身,还没开口,简以寻就自动把板凳往前挪了挪,给她让道。 初柠走到他背后的时候,眼角余光落在那本仍旧倒着的英 语书上,简以寻握着笔的手半覆在某行单词处,指缝露出些许痕迹,初柠依稀可见似乎是写了两个中文字,莫名眼熟。 唐琦又喊了声她的名字,初柠没再细看,匆匆走了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简以寻才慢慢抬起头。 微冒汗的掌心缓缓偏开,指间不经意摩挲,恍若珍珠滑过蚌壳,了无痕迹,但触感明显,无法否认。 清薄的唇抿紧,简以寻低眸,沉默地看着书本。 眼中有困惑,迷茫,懵懂,以及他尚未察觉到的,随着心跳声一帧一帧烙印在脑海里的那个名字。 风吹动页角,没有淡淡的桂花香,也不是少女清秀的字迹,而是少年硬朗的一笔一划,笔锋凌厉又坚稳。 冬日的一缕暖阳拨开云层,透过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落在他的眼前,停在指腹下的字里行间。 ——初柠。 原来,小男孩背过身的时候其实有在偷偷地哭泣,只是他倔强地抬起眼,谎称是阳光太刺眼,他才没有在乎。 原来,小男孩才是那个被抛弃的,那个planb,那个不知道会不会被选择的待定。 眨了眨眼,小男孩看见蚂蚁搬完了新家,去到了远方。 小男孩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小乌龟。 小乌龟实在是太慢了,太笨了,傲娇的小男孩有些嫌弃,它慢悠悠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像个过客。 小男孩撇了撇嘴,用树枝挡住了它面前的路,它也依旧慢吞吞地朝前走,好似一点没察觉到小男孩的用意。 小男孩收回树枝,乌龟还在走,小男孩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它,小男孩有些犹豫,他要不要主动敲响乌龟的壳,告诉对方。 ——“喂,我想和你一起玩。” - 自由活动的时候。 唐琦和初柠坐在塑胶跑道旁的台阶上。 唐琦:“所以,就只是让齐昭平下周一在开大会的时候念检讨吗?” 初柠点了点头。 唐琦皱起眉头,似乎是替初柠愤愤不平,毕竟这得亏是幸运,万一没解释清楚,初柠可能就要被误会指点。 但是见初柠对这个结果似乎没什么异议,也没开口再说。 初柠察觉到,挽住唐奇的胳膊,笑着说:“我知道你替我不平,但我这不是没事嘛。明眼人都知道真相是什么,如果还有人只愿意相信毫无实据的谣言,那么就随便他们咯。反正我的朋友,我在乎的人相信我就好,他们又不重要。” 初柠歪着头,略俏皮地朝唐琦眨了眨眼。 唐琦细细地上上下下看了初柠一眼,发现她是真的不在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后,这才松了口气。 唐琦叹了口气说:“你没事就行。不过应该也不只是检讨,我听他们说,老师们可能还会取消齐昭平的助学金资格,毕竟这事可见他的品行也有点问题。” 唐琦继续自说自语,言语中不乏担忧和慰藉。 初柠见状,看着唐琦,嘴角的笑容忽地放大。 唐琦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有些疑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说着,唐琦不确定地用手摸了摸脸。 初柠笑着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现在和我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大抵是好朋友间都比较好奇对方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唐琦有些好奇道:“你最开始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初柠想了想,笑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板着个脸,看起来冷冷的,我觉得你挺高冷,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唐琦本想说“有吗”,但是回想了下自己之前的模样,又默默收回了质疑,好像还真这样。 唐琦看向初柠,说:“那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唐琦回忆道:“军训第三天你才来报道,那个时候你踢正步都不会,我看见你偷摸摸观察前面同学怎么踢的,有点紧张害羞,被赵菲她们迁怒,也只是安安静静的,也不反驳,看着有点像是个嗯……好欺负的?”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唐琦对着初柠开玩笑般笑了笑。 原本因为前面的话,还莫名微触动的初柠杏眼微睁,似是微惊,眉毛向内挤,撇了撇嘴,佯装生气地看向唐琦。 唐琦嘴角的笑容更大了,过了会,她收了收笑容,看着初柠的眼睛,很真诚地说:“但现在呢,我觉得你像是一株蒲草,看着软软的好说话好欺负,但其实心里有着韧劲儿,这股劲儿,这份力量也感染到了其他人,比如我。你不是好欺负,你只是温柔又善良,是个很好的人。” 唐琦永远记得那天的楼道间,女孩蒙着眼睛,轻声安慰着,鼓励着她的模样。 哭泣不是不坚强,奖杯和掌声也不是只属于第一名,唐琦也很厉害。 那颗糖,是唐琦迄今为止,吃到过的最好吃的一颗糖。 好吃到,期中考,她依然没有满足妈妈的期望,考进前十的时候,她第一次在电话里对着妈妈说出,“可是妈妈,我考了全年级第二十名,比上次进步了五名,我觉得自己也挺厉害的。” 唐琦对自己给予了肯定,承认了自己的优秀。 唐琦想—— 她遇见了一个好的朋友,一个好的人。 第24章 初柠愣怔住,唐琦的眼神很认真,语气挚诚,这番都是她的心里话。 一段真诚的话,猝不及防的夸奖,初柠好像一下子被触到心中的柔软,暖流涌上心头,晕在眼角。 她无措地眨了眨眼,倏地也笑了。 初柠笑着歪了歪头,说:“蒲草吗?或许是野草呢?” 长在田野边,随风肆意生长的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唐琦手撑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是野草,一棵蓬勃生长的野草。” - 同一片操场,有人欢声笑语,有人无聊得快发霉想自闭。 他看着旁边微失神,沉默不言的简以寻,心里那叫个惆怅啊,愁得比酸奶还稠,但酸奶还能吃,他只能懵逼地看着简以寻。 周一尧抱着球,手握成拳,托着半边脸,话音略含糊道:“简哥,咱去打球行不,我等体育课打球等好久了。简哥,你干嘛呢,你这从上体育课开始就一句话没蹦,咋了,你真玩沉默是金那一套吗?简哥?简以寻?” 简以寻没反应,仍是一脸沉思状。 周一尧抓狂。 咋回事,被夺舍了吗? 怎么去趟办公室,初柠一点事没有,简以寻反而沉默了,好像经历了一遭大事的人是简以寻。 周一尧想要晃着简以寻的肩,仰天长啸一句“简以寻你到底肿么了”。 但他没这个胆子。 周一尧随意乱瞟着,目光忽定在不远处有说有笑的唐琦和初柠身上,他翻了个白眼:“唐琦那个母老虎和初柠搁那儿笑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蓦地。 周一尧面前恍若雕像的简以寻,突然动了动,侧头看向某处。 第18章 limebitter“不是说一起…… 简以寻忽地起身,似是随意地往四周瞟了眼,最后幽幽停在侧前方,与唐琦笑谈的初柠身上。 徐徐,他似后知后觉道:“那是初柠……和唐琦?” 周一尧循眼看去,懵然点头:“对啊,我刚才不就说是她两了吗?” 简以寻嗓音淡淡道:“哦。” “……” 周一尧实在没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简哥,你今天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乱举报的不是初柠,而是你。跟方寸大乱似的……” 最后句略带吐槽的话语,周一尧放低了声音。 他说完,眨眼功夫,手上的球就被简以寻夺走。 简以寻:“不是说要去打球,走。” 周一尧一听,登时精神了,摩拳擦掌,兴奋地原地小跑,做着伸展预热。 周一尧:“我已经准备好了简哥,我们是跟谁打?是跟隔壁班的,还是就是我们……” 末了的“班”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周一尧就眼睁睁看着,简以寻手里的球就那么水灵灵地被抛向侧方,半空落地,缓缓滚落在初柠她们坐着的方向。 见此,简以寻拍了拍手上压根不存在的 灰,扭过头,挑了挑眉,看着周一尧,轻飘飘道:“手滑了。” 周一尧:“……” 沉默是今晚的周一尧,不懂,他真的不懂,也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滑?这叫手滑吗? 哥们,你不是号称“一中流川枫”,上框就是三分球? 周一尧微张大嘴,还搁那儿愣怔着,回过神,发现简以寻已经慢条斯理地往初柠她们的方向走去,悠闲得跟个晚间在外面散步的大爷似的。 留下句“我去把球捡回来”。 周一尧虽然有点摸不清眼前这状况的发展方向,但还是紧跟上简以寻。 得,且容他老周一探究竟! - 初柠原本正在和唐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之前彼此都不知道的心里话。 突地。 一个篮球,快转慢地朝她的方向滚过来,像个傲娇的小孩似的,停停顿顿,初柠以为就要在她脚前停下的时候,它又忽地像是鼓起勇气,发了最后一道猛力,停在了她的脚边。 初柠低头,伸手想要捡起球。 唐琦见状,看向周围,嘴边喃喃道:“这是谁的……咦,简以寻?” 初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指顿在篮球上,视线里陡然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少年的手掌很大,两人的五指都微并拢,直直相对。 有一瞬间恍惚,好似初柠的手被对方紧紧包住了一样。 但再眨眼,此时此刻,又是相并的。 初柠抬眸,瞧见简以寻也在看着她。 不偏不倚,不知是偶然还是刚巧。 两个人对视的刹那,气氛莫名有些奇怪。 简以寻的喉结微滚动,手指微不可察地轻颤,眉眼冷峻,绷着张脸,莫名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而初柠的眼神清亮,很平常,浑然无他。 简以寻仿佛对上了一面镜子,对方的心灵清明,而他似是掺了私心,并不纯粹,好似再多看一眼,他隐藏的那层幕布就要被揭开。 他好像哑了般,先前自若地想的一堆话,这会全都没了,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简以寻蓦地挪开眼,可手依然放在篮球上,两人手指间仅咫尺之距。 初柠正在犹豫是缩回手,还是把球递给简以寻的时候。 周一尧刚好走过来,他一把伸出手插在两人中间,捡起球。 周一尧看了看简以寻,又看了眼初柠,最后有些累腾地道:“不是,简哥,你走那么快干吗?初柠又不会把球给你乱扔,要是唐琦还有可能。” 唐琦:“?” “啪”的一声,唐琦重重一拳抡在周一尧胳膊上:“周瑶瑶你又发什么神经!” “??!” 听见这个绰号,周一尧足足愣了三秒,最后边双手交叉挡在胸前,边往后退躲着,他大声嚷嚷:“母老虎,你能不能别叫我这名!” 周一尧小时候长得白白净净,个子又比同龄的男孩矮,周母给他穿的衣服也比较卡通,一听名还以为是“瑶瑶”,直到上幼儿园,还有很多小朋友和大人误会他是小女孩。 唐琦也不例外,唐琦从小个子就比较高挑,第一次见周一尧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小妹妹,非常义气的把“瑶瑶”当作自己要保护的妹妹。 结果后面某次,唐琦带着周一尧去上厕所,对方说什么都不肯去女厕,捂着肚子又羞又恼地跑向男厕,唐琦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大乌龙。 唐琦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周一尧被错认为女孩许久,觉得被大大嘲笑了,两人学着电视剧断交放狠话“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谁能想到,两人后面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校同班,唐琦成绩优异,是父母家长眼中的听话好孩子,完全和他形成鲜明的对照组。 就这样,唐琦几乎成了周一尧的童年噩梦,两人谁也看不惯谁,在父母面前还能装一下,平常见面非得呛对方两句,打两下,周一尧将这称之为孽缘。 “母老虎?你礼貌吗周一尧?你是不是故意找打呢?” 唐琦一点没客气,周一尧疼得龇牙咧嘴,为了躲,手里的球不小心掉地上,往远处滚。 周一尧一边躲,一边去看球:“不是,母老……唐琦你别打了,我球掉了,我先捡球。” 说着,周一尧弓着身子跑去捡球,唐琦穷追不舍。 渐渐地,两人跑到了操场的另一方,离初柠他们好些距离。 吵闹过去,霎时,就剩下初柠和简以寻两人,彼此都有些沉默。 初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偏简以寻今天也很奇怪,挂着张冷脸,一声不吭。 简以寻这会也有点乱,没过来之前他还挺随意的,这会他看着被阳光晒着的红色塑胶跑道,红色的心脏好似也被暖阳交缠着金色丝线,原本就乱糟糟的,更理不清了。 偏生他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以寻直觉应该是和初柠有关,但眼神又下意识地不敢对上初柠。 就像是,小男孩终于决定伸手去敲乌龟壳的时候,临到头,又收回了手。 小男孩在犹豫,小乌龟真的会停下来吗? 从初柠的视线来看,简以寻低沉着脸,长长的眼睫划下一道阴影,辨不清少年眼里的神色,只是他紧皱的眉眼,依稀可让人瞧出几分纠结和犹豫。 犹豫? 初柠被自己心中的这个猜想惊了下,回想起简以寻几乎目中无人,堪称校园小霸王的模样,有什么事会让他犹豫呢? 她轻摇了摇头,笑了下。 徐徐。 简以寻手抄兜里,看着似乎又如之前那般懒散,薄唇动了动,要开口说什么时。 两人耳边传来一声口哨声,体育老师大着嗓门道:“那边那两个男生和女生,是九班的吧,你两把这些球还到器材室一下。” 喊的是初柠和简以寻。 初柠走过去,简以寻也跟在她后面。 是一箱排球,初柠俯身,伸出手正要去抬另一边。 第25章 眼前兀然出现一只手将端口握住,再一看,简以寻已经自个儿把箱子抬起来,稳稳抱住,随即转过身,径直往器材室的方向走。 初柠的手停在半空瞬,反应过来后,她转身走到简以寻身边。 简以寻步子很大,但是走得并不快。 初柠就快走了两步就跟上了,她把手放在箱子一端,简以寻登时顿住。 初柠率先道:“不是说一起?” 简以寻的眼神颤了颤,话语中的某个字眼令他心中的那团乱线,有些许清明。 初柠握住一端,简以寻也松开一只手,走到另侧,单手抬住另端。 两个人此时都很安静。 走在洒满阳光的校园跑道上,穿过长长的林荫小道,耳边沙沙风声作响。 他和她一起走着。 - 回家的时候,简以寻路过一家书店。 初冬的夜晚。 暖黄色的灯光充斥在木屋书店,寒风凛冽中,成为沿街一处静谧的风景线。 简以寻忽地想到某个总是安静地坐在窗边,安静看书的女孩。 她的神情很专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时,眼睛也总是亮亮的。 简以寻记起,她曾捧着一本书,难得激动地和唐琦说:“我觉得文字是有力量的,很多时候,我都能从文字里找到答案和方向。” 鬼使神差,简以寻走进了这家他从前从来不会感兴趣的书店。 书店里的书很多,多是文学书籍,胡乱走着,简以寻停在某个书架前,随手翻开一本书。 书页快速翻动,好像一本杂乱无序的人生剧本,最终,恍若按下暂停键般,停在某页。 万籁俱寂,简以寻看向那一页,目光定在一句话上。 ——凌晨四点钟,我看见海棠花未眠。 瞬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女孩的身影。 海棠,开放在初春。 初春,初柠。 ——“初柠,初春的春。” 这一刻,简以寻看见下一句。 ——总觉得这时,你应该在我身边。 简以寻久久伫立在书架前,盯着那行话失神。 小男孩恍然大悟,小乌龟不会停下来的话,他难道不能追上去吗? 树枝挡不住小乌龟前行的路,也不应该去阻拦小乌龟,小男孩可以站在小乌龟想去的那条路上。 走啊走啊,然后敲响龟壳,对它说,“喂,你想和我一起玩吗?” 如果不想…… 如果不想,那小男孩可以继续走,和小乌龟一起,然后一遍遍地再问,“你现在想吗?” 如果小乌龟烦了,如果…… 可这些如果也得他先去敲响乌龟的壳,才会有之后。 小男孩扔掉树枝,他没有取下面具,但是终于想要试着从那棵树下,那块原地,勇敢地走出去。 他想试试,试试能不能和小乌龟一起看看面具外的世界。 即使不能,可至少这时,小男孩就是想要在小乌龟的身边。 既然想,那就勇敢地一起。 第19章 limebitter“谁要和你三…… 某年某月某日,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得不要不要的。 周一尧却觉得阴云密布,大雨将至,他即将gameover了。 不然,他怎么会从简以寻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 “你如果想和一个人一起当朋友的话,应该怎么做?” 教学楼的连廊上,简以寻倚在白色墙砖上,偏过头,他说话的语气听着似是很平淡,可对上那双眼,周一尧发现简以寻黑寂的眼很认真,字音也咬得有些重。 周一尧一脸震惊地看着简以寻,两只手捏着薯片袋的角,用力一扯,“嘭”的一声,他好似被劈得外焦里嫩。 这句话不可谓不惊悚。 简以寻……有生之年他周一尧居然听见,简以寻问该怎么和别人做朋友?! 要知道,他周一尧全靠流鼻涕泡的时候就屁颠跟在简以寻身后,这才成为简以寻最铁的兄弟。 额,可能也是最真的兄弟…… 简以寻这人吧,瞧着吊儿郎当,桀骜不羁的,朋友遍交,但其实真的被他当作朋友的太少了。 他这人相当于给自己设了道门。 他不想放进来,或者看见门就望而却步的人,干脆就不搭理,不过,面上还是会过得去的。 而被他放在门内的人,少之又少,但一旦他愿意打开,对方随时可以敲响,甚至是踹开都行,他护犊子没话说。 毕竟,简以寻不讲理,一中没天理到处闹的头号“问题学生”。 周一尧登时转换了张脸,好似路边被抛弃的大狗,嚎了一嗓子,哇哇道:“简哥,你背着我在外面有其他狗了?不对,你要抛弃我去找其他狗了?!不!!!” 周一尧拉长最后一个字的尾调,那模样,好似一百八十袋薯片同时从它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样悲伤。 路过的两女生被他吓得手一抖,身子一颤顿住片刻,手里的保温杯差点扔出去,最后相依着匆匆离开。 简以寻:“……” 是他脑子抽了,竟然问周一尧。 他现在撤回这句话还来得及吗? 简以寻嫌弃地推开周一尧,眉眼染上些烦闷。 闹归闹,周一尧很快还是恢复正经样。 周一尧塞了片薯片在嘴里,不明所以,大大咧咧道:“你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他呗,这有啥需要怎么做的。” 周一尧以为简以寻嘴里的“交朋友”是交男生朋友。 男生间的友情格外还要怎么来,打个架,打场球,或者一个眼神,不就是一起当朋友了吗? 这还需要什么纠结的,搞得跟表白准备工作似的。 周一尧莫名有点感慨和酸,唉,这兄弟到底是个怎样牛逼的人物,竟然让简以寻这个拽得跟个王八翻天的人想要主动交友。 肯定是势均力敌的大佬友情! 好! 周一尧单方面宣布,这桩友情他承认了! 以后他有两位大哥,有两位大佬罩着了! 薯片在嘴里咔哧响,周一尧美滋滋道:“以后咱三就是全年级最亮的三剑客!” 简以寻闻言,挑起眸子,上下打量了眼周一尧,皱眉道,语调中夹着些凉气:“谁要和你三人行了?” 周一尧:“……” 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他一中三剑客,这个三人行不行吗? 周一尧很懵逼,他简哥是有了新友,就忘了这个曾经大明湖畔的他吗? 懵然间,周一尧听见简以寻微不耐烦地又问了遍:“你还没说应该怎么做。” 周一尧:“?” 这还需要怎么做? 周一尧:“约出来打个篮球?” 简以寻回想了下某人那看着瘦弱的身板,别到时候打球的时候把她给伤到了。 简以寻:“不行。” 周一尧:“夜宵撸串?” 她住宿生,而且她很三好学生,不能跟着他一起翻墙违纪,简以寻再次摇头:“不行。” 周一尧:“……约出来打一架?说不定打着打着就有友情了?” “打一架”这三个字刚说出来,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周一尧就接收到来自简以寻的一记言刀,那模样,好似周一尧说了一个多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周一尧默默闭麦。 怎么了,打一架怎么了? 男生间切磋一下而已,又不是去打女孩子,打女人的男人那肯定该死。 周一尧绞尽脑汁连着说了三个,都被简以寻当即否了,甚至说出最后一个建议的时候,对方直接冷冰冰的来了一句“滚”。 得,他这就变个皮球滚,第一个就创飞今天抽风的简以寻。 周一尧索性不说话了,哐哐就是炫薯片。 沉默了会。 周一尧还是没忍住嘴皮子一痒:“那送东西吧,俗话说‘拿人手软’,送对方礼物,对方肯定能感受到你的善意。” 简以寻想了想,眼尾一挑,颇自信和肯定地说:“她本来就觉得我是个善良的好人,已经感受到我的善意了。” 周一尧:“……” 这天没法聊了。 咱就是说,要不简以寻把他自个儿洗洗刷刷,送对方当贡品得了。 周一尧拒绝交流。 终于,在上课铃声敲响的前一分钟。 旁边的简以寻有动静了,他嗓音低冷,恍若在雨后的青叶上滑过,他说:“送什么?” 周一尧:“……” 简以寻今天是化身“十万个什么”了吗? 周一尧:“礼物当然是投其所好,送对方喜欢的啊!” 简以寻不假思索道:“英语磁带?高考作文满分?还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周一尧嘴里即将蹦出的“游戏机”、“随身听”、“杰哥专辑”,统统卡在喉咙里。 周一尧要崩溃了,谁家好人喜欢学习啊! 谁家好人想和人当朋友是送英语磁带和五三啊! 第26章 以为谁都是年级第一啊! 周一尧沉默了,他薯片都不想吃了,他绝望地说:“简哥,或许交个朋友,不用这么复杂吧……” 简以寻想到什么,下意识道:“不是说需要仪式感?” 周一尧满脸问号:“仪式感?咱大老爷们儿交个朋友还需要整什么仪式感吗?你当你这是谈恋爱啊,还得一束鲜花,穿得人模人样,面对面正式表白说‘我喜欢你’?” 周一尧边说边有模有样地给简以寻演了下,脸上表情和语气极度夸张。 周一尧原本只是脱口而出的吐槽,却没想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 简以寻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原本随意垂放在腿侧的手,略不自然地插进兜里,身子动了动,脸朝侧边偏了偏。 气氛诡异的沉默三秒。 简以寻低下头,轻蹙眉,像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过了会,他清了清嗓子,抬头看向别处,莫名有几分别扭和不自然道:“什么表白,就是一起当个朋友而已?才不……” 才不是 喜欢。 周一尧:“?” 他有说是吗? 不是……这是重点吗? 苍天,简以寻想一起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何方大佬啊! - 下节课微机课。 去另栋教学楼的时候,周一尧从教室后门溜进去,匆匆将薯片塞回课桌。 瞥见唐琦的座位早已空空,他小声地“切”了声。 走出教室,他拍了下站在门口微心不在焉的简以寻,说道:“都已经走完了,我们估计是最后了,赶紧的吧。” 边走,周一尧边碎碎道:“这个唐琦真是的,她同桌我上课了都没回来,也不知道喊一声,找一下,问一嘴。我一个妙龄少男,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太太太没良心了,一点不一中好同桌!” 简以寻一路都很沉默,好似压根没听周一尧在说什么,周一尧见他似乎还是在想先前“交朋友应该怎么做”。 周一尧随口句:“嗨,大不了你等会微机课,在贴吧发个贴问一下呗,贴吧大哥大佬多,保准你……” 话刚说到一半,周一尧就看见简以寻忽然从他身旁走到了他前面。 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周一尧瞧着简以寻略显急切的背影,没忍住在心里吐槽:知道的是你要去问怎么求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求偶。 大圣都没你这么猴急,孔雀开屏都得等一下。 到了微机室,周一尧和简以寻果然是最后两人。 微机课老师很好说话,两人喊了声“报道”,随口捏了个“拉肚子”的理由,老师就让他们回座位。 微机课的座位是按照教室的座位依次坐的,简以寻旁边还是初柠。 他依旧坐在右边过道。 许是老师刚刚布置了作业的原因。 初柠这会按着要求,坐在电脑前,单手托着半边脸,微歪头,轻拧眉,撅嘴。 阳光照在她身后,脸侧一缕碎发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初柠眨了眨眼睛,有些说不出来的可爱。 简以寻看了约莫几秒。 转过头。 简以寻兀地愣住,他看见,黑色的电脑屏幕前,自己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 余光瞥见,初柠双眸仍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放在鼠标上左右移动,一点没察觉到旁边多了个人。 简以寻默默抿平唇,抽出桌子下面的板凳时,不知道是不小心手滑还是什么,板凳突地掉到了地上,发出一道挺大的声响。 不少同学都往简以寻这处看了眼,原本一直安静的初柠也不例外。 她挪了挪视线,看向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简以寻。 初柠语气很平常地陈述:“简以寻你来了,你刚刚是去陈老师办公室了吗,我看快上课了你都没回教室。” 实在是简以寻三天两头检讨和办公室跑,初柠下意识以为他又是什么原因被老师喊去办公室了才迟到。 简以寻没说话,把板凳放平,缓缓坐下后,他才不慌不忙地从喉咙里发出句,“嗯,刚有事。” 简以寻的语气很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见状,初柠也没再多问,转头继续做微机课作业。 她扭过头的瞬间。 简以寻面前的电脑屏幕亮起,恰好遮挡住他悄然翘起的嘴角。 简以寻想,周一尧以偏概全了。 他同桌才不是他同桌,他同桌可会关心他刚刚去哪儿了。 - 从小学开始,微机课的作业来来回回就这些,不一会儿的功夫,简以寻就搞定了。 前排,常年混迹网吧开黑的周一尧三两下搞完作业后,很显眼包地凑到唐琦面前说,“同桌,要不要你周哥教你?” 唐琦冷笑声,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顾忌着还在上课,她看着疼得直抱腿呼气的周一尧,唐琦压低声音,皮笑肉不笑道:“想死就直说。” 简以寻看着有些歪了的电脑,他偏过头往左边看了看,伸手去把电脑显示屏扶正,余光非常顺理成章地自然瞧向旁边。 简以寻瞥见初柠还在盯着老师发的提示操作发呆,似是在思考,徐徐,略显笨拙地,用食指一个一个地敲着键盘,似乎是很不习惯,对一切的操作都很生疏。 想到什么。 简以寻探出身子,初柠的手离开鼠标的刹那,简以寻的手放在了鼠标上,将键盘移向他的方向。 光滑的黑色鼠标表面,还尚有女孩指尖温热的温度,简以寻感觉掌心都暖了不少。 他手指灵活快速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鼠标也跟着移动。 初柠不过愣怔片刻,反应过来简以寻是在教她后,很快就目不转睛地观察简以寻的操作。 简以寻放慢了些动作,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示范了遍后。 他放开手,右手胳膊肘弯曲,托在桌面,翘着二郎腿,状态很随意不羁,看着初柠,微挑眉。 他没有帮初柠把作业做完,只是稍加示范,剩下的,他相信初柠自己就能做到。 毕竟,她可是初柠。 果不其然。 初柠简单回忆了遍刚才的过程,就专心地上手操作,动作虽然还是有些慢,但这次,终于成功把微机课作业做出来了。 火柴小人在路上蹦蹦跳跳,恍若初柠此时上扬的唇角。 女孩的眉眼染上笑,眼尾挑起,她侧过头,嗓音含笑,轻而柔地对简以寻说:“谢谢你啊简以寻。” 简以寻无所谓道:“顺手。” 但转过身,切换电脑界面,他面见女孩若隐若现兴奋的侧脸时,眼底漾着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笑。 周一尧说要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善意,这不,他只略微出手,初柠就又对他说“谢谢”,分明就是感受到他的善意。 当然,某人一开始就对自己心有欢喜,他一靠近,自然就更雀跃。 只是简以寻苦恼,他才没有像初柠那样,是那种喜欢,想当那种朋友。 他就是单纯地想和初柠一起当朋友而已,她可千万别误会。 嗯,他有什么好紧张的,她暗恋自己,自己的善意她刚就又感受到了,她肯定会愿意的,可能还迫不及待,肯定的。 就是,某人可千万别误会。 此朋友非彼朋友。 简以寻想着想着,眼睛虽盯着电脑屏幕,大脑却早已放空,修长手指不自觉敲动键盘,再抬眸,他看着打开的电脑贴吧界面,那个自己刚发出去的新帖。 他黑眸闪过惊诧和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茫然。 简以寻的左手顿在键盘上方,放在键盘上的食指轻颤。 [想问问,该怎么和别人交朋友?] 第20章 limebitter他才没有 简以寻愣了足足有三秒。 余光忽地瞥见初柠托着右脸颊的手动了动,似乎要张望四周,简以寻莫名紧张,看也没看就随便点了电脑右下角的广告弹窗。 左腿随意地搭在右腿上,他若无其事地微侧头,恰好对上初柠错愕的目光。 简以寻:“?” 初柠唇微张,看了眼简以寻,又迅速地瞄了眼他的电脑,眼中闪烁诧异,欲言又止。 徐徐,她收回视线,挪了挪板凳,背挺得直直的,仿佛是在说“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颇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简以寻疑惑地转头看向电脑屏幕。 下一秒,他看见电脑上显示着一个分外夺目的小说标题——“霸道顾少狠狠宠,夫人哪里逃”。 简以寻:“……” 简以寻转脸,嘴唇嗡合,到底什么也没解释。 虽说被误会,但是心里却说不上来地松了口气。 手指在鼠标上移动,微不适的湿粘感自掌间传来。 简以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掌心竟然蒙上一层细汗。 再回过神,鬼使神差,简以寻将手放在心房处,突突的心跳声顺着筋脉血路,根根密密,交织错杂,充斥耳膜,分外清晰。 第27章 简以寻后知后觉,他刚刚貌似很紧张。 紧张么…… 好奇怪又陌生的感觉,为什么呢? 简以寻不知道,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躲闪心思,抬眸转移视线。 他不着痕迹地移了下电脑的位置,更偏向自己这边,四周的人想再看他电脑界面,几乎是 要伸长脖子。 简以寻指尖轻按鼠标,切换界面,目光定在自己刚发出去的贴子上。 简以寻再次迅即扫了眼那行贴子名。 很快,视线移到下方。 不得不说,贴吧的活跃人数真得很高,就刚一会功夫,贴子下面就有了很多楼回复。 [1l:交朋友?怎么感觉楼主年龄不大的样子,现在小孩交朋友都这么真诚隆重了吗?] [2l:估计是个小妹妹,女孩子间的友情可真美好。楼主,这边建议可以送水晶球或者可爱的小熊玩偶!] [3l:会发贴了,楼主至少应该上初高中了吧。妹妹要不用零花钱请朋友去吃顿肯爷爷,喝杯奶茶,或者约着去游乐场玩一次?放轻松,友情这玩意都是真心换真心,只要楼主是真诚的,对方感受到了肯定会和你一起玩的。] [4l:或者聊聊喜欢的小说,偶像之类的,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该都比较喜欢这些。] …… 网友们都很热情地教简以寻这个“小妹妹”该怎么交到好朋友。 眼看着误会越来越深,简以寻到底敲下一行字解释。 [楼主:我是男生。] [8l:……] [9l:是哥们我老了吗?这年头,男生交个朋友这么复杂了?遥记当年,我和我哥们因为上课开小差,然后在门口罚站一节课,革命友谊就此开始。一切是如此的简单丝滑……楼主这是?] [10l:楼上们都好单纯,很明显,楼主的此朋友非彼朋友。] [11l:哇哦,原来是男生啊~或许,楼主打错了,应该问“怎么和喜欢的女生当朋友”,或者就是“该怎么追女生”~] 喜欢的女生……女朋友…… 简以寻盯着这几个字愣怔几秒,在心里不屑地反驳,这群人真是会多想,他怎么可能是想追求初柠? 要是他们知道给他递情书的人是初柠,恐怕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的这些回复很离谱。 双手顿在键盘上会,转瞬,他抿紧唇,敲了键盘。 即将点下发送键的时候,简以寻的手指僵住。 他看见回复框里,他打下的一行话完全语句不通,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些字随便乱组,可见主人的情绪有多么烦乱无章。 “……” 默了会。 简以寻直按删除键,就像是在消灭什么证据,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那行字全都删除。 看着一层层楼的回复,面前空白的回复框,简以寻仍旧感觉胸口似是有些闷,喉咙说不出来的堵。 十指放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该敲下什么。 承认肯定不会,这才不是事实。 那……否认吗? 怎么否认…… 简以寻僵了会。 他想,他应该是被这些回复无语到了,才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隔了会,简以寻回了句[没有]后。 他干脆退出贴子,把唯一的贴吧界面关了,再给电脑关机。 盯着黑幕前面无表情的自己,他啧了声。 他真是脑抽了,居然真听信周一尧的话发贴问,还仔仔细细把每一楼的回复都看了。 网友们也是疯了,什么叫应该把贴子名改成“怎么和喜欢的女生交朋友”,他是想和女生交朋友,是某人应该发贴“怎么和喜欢的男生交朋友”才对。 他才没有喜欢,明明被喜欢的是他。 他就是想正儿八经地交个朋友一起玩,压根不是那群人的想入非非。 可脑海里那些网友们的调侃,恍若一行行挥之不去的咒语,在他眼前重复闪现。 恰逢下课铃声响起,简以寻猛地站起身,稍显烦躁地用脚将板凳踢回桌下。 初柠听见声响,语气带着些关切地说:“简以寻,你……” 少年没头没脑地语气略冲道:“我没有。” 初柠微愣。 简以寻凝眉,撇过头,压下心中的烦闷,声线却仍透着些冷:“和你没关系……” 话音落下,或许是觉得这话也挺凶,他又补了句:“没有对你发火。” 这句话说完,简以寻眼底浮现复杂的暗光。 少年索性抿紧唇,没再开口解释什么,他眉眼冷烦,在众人微惊又夹着探究的目光下,径直就往门口走去。 周一尧瞧见了,一脸懵逼,他朝初柠问道:“简哥怎么回事,怎么上个微机课还给自己上急眼了?” 初柠也茫无所知地摇了摇头。 周一尧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可能是朋友没交到,在那儿发火?” 唐琦听出不对劲,问:“什么交朋友?约人打架吗?” 最后半句话里,唐琦有些调侃的意思,符合一些平日里旁人对简以寻的刻板印象。 周一尧却难得肃了神色,一字一句解释道:“简以寻没那么暴力的,他就是看着凶,他的拳头都是对准坏人,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是个很好的人,对朋友也很好。” 素日嘻嘻哈哈的他,这会模样板正。 初柠见状,也不禁抬头,认真地倾听。 周一尧自顾自地说道:“我当初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也以为他这人就是电视剧里那种一拳打两,很凶狠不好惹的坏孩子,老师们也说不要太靠近他,和他一起玩。” “但是我一年级的时候,长得矮,又因为假期吃多了,比较胖,放学后被高年级的学生堵在回家路上,威胁我给他们零花钱,是简以寻帮我赶跑了他们,还说顺路,把我送回了家。” 甚至第二天,那一行人再次围住他,嘴里还嚷嚷着要报昨天的仇时,简以寻竟然再次从他们身后出现,举起拳头,不屑地朝他们竖了个中指,一挑三地把那群人打得嗷嗷哭喊“大哥”,不仅把钱都还给他了,还发誓以后再也不回来找他麻烦。 周一尧永远记得那天,就像是奥特曼从天而降替遇到危险的人类打跑了怪兽,再不谙功与名的轻飘飘离开样。 周一尧很主动屁颠地成了简以寻身边的“小弟”,哦不,是朋友。 周一尧仰起脖子,摇头故作高深地感叹道:“我早就说过,我们简哥是个挺不错的人的。你们呐,就是赤裸裸的偏见。” 周一尧说完后,初柠思索状地在座位上呆了会。 回想起简以寻的那些“随手之举”,那些口不对心的闲事。 初柠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昂起头的傲娇猫猫大侠形象,身披斗篷,头戴草帽,手中的拳头就是他的剑。 只是猫猫太傲娇了,他留给人们更多的是高傲的身影,或许明明做的好事,给大家的印象却是不好惹的,理当远离之人。 她蓦地笑了下。 迟缓。 她语含赞同地附和道:“是的。” 周一尧“咦”了声,片刻,像是找到同道中人了一样,他说:“还是初柠慧眼识英雄!” 唐琦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最终定在初柠身上。 唐琦双手环胸,揶揄道:“你两唱二人转呢?得,简以寻是个不错的人,遇见简以寻,你就嫁了吧。” 周一尧翻了个白眼:“那还不至于哈,简哥脾气差也挺真。” 唐琦“切”了声。 初柠清浅一笑。 - 回教室的路上。 唐琦和周一尧玩起猜拳,三局两胜,周一尧输了,请吃零食。 唐琦拿了好几袋薯片,路过糖果货架,初柠放在兜里的手攥着校园卡,正在心里算这个月卡里的生活费余额,犹豫要不要买的时候。 唐琦说了句,“初柠,这糖果不是你最喜欢的嘛。” 随即,也放到了满当当抱一手零食的周一尧手上。 唐琦:“周一尧请客,别客气。” 初柠摇了摇头,抬手要拿回那袋糖果,说:“你俩猜拳,周一尧输了也是请你吃。” 不曾想,周一尧身子一动,也躲开了,他大方一笑:“嗨,你平常还给我讲题抄作业呢,我都请这个母老虎吃了,你也别客气了。” 初柠手还没收回,周一尧已经在唐琦听见“母老虎”三个字脸色不对时,麻溜就抱着零食往收银台跑:“我先去结帐。” 路上,初柠接过周一尧递来的糖果,轻声道:“谢谢。” 周一尧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多大点事儿,都朋友。” 初柠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撕开大包装,从里面抓了一把糖果给周一尧。 周一尧摆了摆手:“我不怎么吃糖,初柠你自己吃吧。” 但见初柠似乎还是有些在意,周一尧就象征性地拿了两颗,说:“够了。” 初柠稍显轻松地笑了笑,她又递给唐琦几颗。 第28章 回到教室。 初柠将糖果放进课桌前,看见旁边脸色不太好的简以寻,她从里面拿了颗糖给简以寻,说:“吃糖吗?” 简以寻抬了抬眼,没说话,初柠想起周一尧似乎说过简以寻不爱吃甜的,正要收回。 简以寻却把糖果拿走了。 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个“嗯”字。 转瞬。 不知道是不是初柠的错觉,她居然觉得简以寻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 他心情似乎……变好了点。 简以寻看着手里的糖果,熟悉的包装,某人喜欢的口味,简以寻心里的阴云蓦地散了些。 眼角上挑的瞬,他瞧见周一尧手里也拿了两颗一模一样包装的糖果。 再往旁边看,唐琦也塞了颗糖放嘴里。 眉顿时拧住。 简以寻看着糖果,语气意味不明的对周一尧道:“初柠给你的?” 周一尧不明所以地点头:“对啊,我们都有。初柠硬塞给我一大把,但我不爱吃糖,就只要了两颗。怎么,简哥你要吗?” “……” 简以寻气笑了。 要个屁要。 得,都有,还给别人一堆,他就一颗是吧? 还什么硬塞。 呵呵。 上课铃声响起的瞬。 简以寻兀地把周一尧手里的糖果都抢过来塞自己口袋里。 周一尧十分茫然。 简以寻还很莫名其妙地把桌子朝过道移了点,再又用力拉回,重重碰了下初柠的桌子。 使得初柠疑惑地看向简以寻。 初柠不知道这人的心情怎么比天气还难捉摸,刚收到糖果的时候,不是心情还不错吗? 这会怎么像是晴天来了道霹雳。 简以寻没看初柠,留给对方一个他自觉很冷漠的侧脸,放在兜里的手却用力捏着三颗糖,像是在较着什么劲儿。 可缓缓。 他又像是无可奈何,烦闷地松开手,将糖果放进口袋最里处藏好。 简以寻想,他才没有很想吃糖果。 也不过是某人硬塞给他的。 第21章 limebitter她的“喜好”…… 弦月如钩,繁星闪烁,几许光辉涂抹在漆黑的夜幕上,令人一眼就能瞧见,卷起些许心绪。 简以寻坐在椅子上往后仰,双手搭在脑后,脖子昂起,侧脸冷寂,黑色的瞳孔恍若融入夜色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简以寻细数了自己今天做的那些离谱事,一桩桩一件件,感觉真是幼稚和傻得不行。 难以想象白天的他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做出那些事,他这会怎么也想不明白。 可令他更左思右想不清楚的是,他一点没后悔白天的行为,甚至这会居然还跟大半夜犯失心疯一样,再度把电脑打开,搜索浏览自己今天发的贴子。 界面加载的几瞬,简以寻将手揣进放了三颗糖的兜里。 天很冷,冷得风刮在脸上似和刀子没什么两样,简以寻搭在桌上的右手的指关节都僵了,冷白肌肤微红。 可左手掌心的三颗青绿色包装的软糖却贴着温热的温度,仿佛寒夜里的一点星火,点燃了夜色,温暖了肌肤血液。 简以寻抿平唇,他想,如果不是初柠非要给他,他也不会要的。 比他多两颗就多两颗吧,那有什么,他本来就不爱吃糖,她暗恋他,肯定也知道,所以就只是试探,自己接受了,她肯定开心得不得了。 越想,简以寻的唇角不自觉微微翘起,拧起的眉稍放松。 糖纸略硬,褶皱明显,简以寻在指尖摩挲,动作轻柔,来回往复。 糖果握在手心,简以寻移动鼠标,看向电脑屏幕。 眼眸快速浏览贴子下的回答。 简以寻的眼里是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认真和紧张。 少年侧脸紧绷,深邃的黑眸目不斜视,倒映着微弱的电脑屏幕光,显得他格外的严肃。 简以寻从小到大好像都很少有这么“不耻下问”的专注时刻,他脑子聪明,在学习上很有天分,就算努起力来都比别人少费很多劲儿,大多时候都是令人艳羡的顺风顺水。 这会,莫名让他觉得比攻克数学难题还让人难解,需要很耐心地一点点虚心求学。 简以寻忽略掉众多不靠谱的“追女生十八式”,毕竟他才不是那种心思。 剩下的回复,几乎都不约而同地说让他送礼物。 送礼物? 简以寻想到周一尧说的投其所好。 他啧了声,这人还是没那么不靠谱。 但初柠喜欢什么呢? 简以寻在脑海里回想了下,下意识打开笔,在本子上落下痕迹。 1.平常,她喜欢在窗边安静地刷题,除了他们,很少和其他同学交谈,但是她人缘很好,经常把笔记借给同学,还会很耐心地给同学讲好几遍题。 2.大课间的时候,她经常和唐琦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双手托腮,面朝蓝天绿树,放松地眯上眼微笑,静静地对着太阳发呆,像一颗在汲取阳光养分的蓬勃小草。 3.午休的时候会窝在图书馆,他撞见过她经常站在文史籍书架前捧着书看,看完后会回来写读后感。 4.虽然他总是对她挺冷淡,说话好像也不是很好听(主要是怕她更沉溺于暗恋他),但有时在他上课走神被老师盯上,或者讲题翻页不及时的时候,还是会用笔轻轻地敲一下他俩课桌桌缝提醒他(上课都在关注他,真的不要太明显)。 5.她喜欢吃食堂三号窗口的清蒸鲈鱼,不喜欢吃芹菜(会偷摸放到最下面藏起来),喜欢超市小卖部的青柠味软糖(唐琦今早给她带了一瓶草莓牛奶,她好像也挺喜欢,喝的时候眯着眼睛笑)。 …… 冷白得有些沉郁感的纸张,在书写下一句句黑字,满满当当占据一整页纸后,字里行间是说不出的煦暖。 好似透过文字就能描绘出一幅画面。 画面里—— 林荫下,葱郁的大树,灿烂的阳光,窗边穿着校服很安静的女孩,她的眼睛很亮,侧脸很清丽,阳光打在她的眼睫上,覆上一层灵动的光影,整幅画面是说不上来的浅色系温暖调。 好似光是回忆,就觉得在漆黑的寒夜里朦上层暖洋洋的春意。 “……” 笔在桌上划出道痕迹,最后顿住,似是要在桌上戳出一个洞,深深地扎在里面。 简以寻从下往上再看了遍这页“投其所好”,这哪里是初柠喜欢什么,这分明是在记录初柠一天在做什么。 他有病吗?他是摄像头吗? 他肯定是被初柠的暗恋影响太深,担心她太关注自己而耽误学习,这才观察得多一点。 简以寻忽地盖上笔,他拧紧眉,笔帽上上下下戳着桌子,黑眸里倒映着纸张上的字。 下一秒,他没去看又更新了回复的贴子,略带慌乱地关了电脑。 简以寻倒不是觉得烦,但可能是天太冷了,他心跳得有点快,他顺手就撕开颗糖塞嘴里,目光却并未移开纸张分毫。 一下子,唇齿间席卷着丝丝密密的甜,可心里就像是被羽毛轻轻刮过,痒痒的,躁动不安,怎么也静不下来。 手无意识地摩挲糖纸,轻微的哗啦声响清脆,好似一首小夜曲,说不上的安抚人心。 简以寻深邃的黑眸里掀起微弱的涟漪,很淡很淡,依旧隐藏在平静深幽的潭面下,只有吹过的风察觉了动静。 脚边就是垃圾桶,简以寻并未将糖纸揉成一团当作垃圾扔进去。 目光定在斜前方窗台,一个糖纸折成的千 纸鹤随着微风轻晃。 简以寻把卷出些褶皱的糖纸摁平,慢慢折成一个千纸鹤。 电脑旁放了个空空的透明色糖果罐子。 附近新开了家糖果店。 简以寻路过的时候只是看了眼,就又往小区里走,可走到楼栋里后,简以寻又折返回去。 拒绝了导购的推荐,店内各式各样的糖果令人眼花缭乱,简以寻找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货架的最上层,找到那包与周围糖果格格不入的,老式青绿色包装的糖果。 付款的时候,瞥见另旁货架上孤零零一个的糖果罐,简以寻连着一起买下来了。 依稀记得,有段时间很流行折千纸鹤。 见班里女生折的时候,听见她们似乎说。 ——折一千只千纸鹤就可以许一个愿望。 在简以寻看来,这种把希望寄托在外力上的“求愿”方式无非是自我心理安慰,没什么用,想要什么自己去争不就行了,要是许愿就能成功,那人人都能得偿所愿。 哪怕是现在,简以寻依然这么觉得,但是偏偏内心有道很陌生又很强烈的声音,促使他不自觉地将糖纸折成千纸鹤。 再与另一个早已折好的第一个千纸鹤,一起放在空零零的透明糖果罐子,它们待在一个世界里,安静地相依着。 简以寻趴在胳膊上,沉默地盯着两只千纸鹤,手指隔着玻璃,轻轻拨动千纸鹤的翅膀,似是在鼓舞它勇敢地飞出去。 第29章 还剩下两颗糖,简以寻却有些舍不得吃了。 简以寻把将笔记本合上,同糖果和罐子一起放进了抽屉里,四周放了些其他东西,好似一道防护墙,将它们围住,好似这样就可以保护谁重要的珍藏。 简以寻躺在床上,闭上眼,可刚刚自己写下的那些字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最后,简以寻模糊的印象里只有两个依偎着的千纸鹤。 它们,静静地一起。 - 睡前。 初柠翻身下床放书,唐琦看见初柠手里的随身听。 唐琦说:“这个随身听,简以寻还放在你这里的吗?我还以为这事以后,主任会给他收走呢。” 初柠把耳机线缠好,说:“主任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是……” 初柠话音顿住。 她不禁想起,办公室里,简以寻面对主任要没收随身听的话,他笑了笑,最后半句话带着些不着调地打趣说:“这个随身听我交给初柠保管,就是她的了。人用着是有正经事的,主任你别耽误好学生学习啊。” 刘海龙当时被这句话呛住了,许是想到李书婷说的,初柠的期中考英语成绩直线上升,稳住年纪第一的宝座。 刘海龙虽然对简以寻的态度很不爽,但是简以寻说的话很有道理,而且初柠可不是简以寻,交给她,他放一百个心。 他到底是同意了,还嘱咐初柠该用用,免得被简以寻拿去娱乐,那就是暴殄天物,再又给他添堵。 简以寻听到这些话,不置可否地笑了。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初柠还什么都没说。 简以寻就率先说了句,“我说了,归你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不在意的态度就好像一开始,这个随身听就是为她准备的。 唐琦:“但是什么?” 初柠摇了摇头,轻笑:“没什么,反正目前,这个随身听暂时归我用了。” 末了,她补了句:“挺谢谢简以寻的。” 唐琦说:“这有什么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简以寻都不在乎。他给你了,你就用呗。” 唐琦拉好书包拉链,双手放在初柠的肩膀上,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初柠,我知道你很厉害,很独立,但是呢,偶尔接受一下别人的好意,别人的帮助没什么的。就像是嗯……”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借力而已,很正常的。” 唐琦对着初柠竖起个大拇指,笑道:“你呢,依然是这样式儿的!棒极了!” 初柠愣了瞬,笑道:“你说得对。” 初柠双手也对着唐琦竖了个大拇指,半是调侃道:“唐琦,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这样了!” 唐琦挑了下眉:“那是,也不看看我唐琦是谁,我可是棒极了的初柠的好朋友,我怎么会差呢?” 初柠闻言,看着眉间染着自信的唐琦,她粲然一笑。 而且…… 他们也不算是别人,大家都是同学,或许也算是……朋友? - 初柠来教室一向早。 可今天,有个人比她还要早。 素日里都是踩点到的简以寻,这会居然坐在座位上,瞧着似乎还在认真复习,不可谓不令人诧异。 初柠身边的唐琦,小声地碎碎念,“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简以寻都来这么早了?” 简以寻很主动地让了道,初柠走进去坐下,俯身放书包,取出留在桌子里的笔袋。 打开。 初柠的动作一滞,她看见笔袋里放了一颗糖。 第22章 limebitter暗恋她?…… 初柠困惑地将糖攥在手心,抬起头,下意识四处张望。 初柠记得她把糖都放回宿舍了,课桌里并没有,更别提笔袋里怎么会有一颗。 但这颗糖和她买的那款一模一样。 初柠不觉得是自己记忆错乱了。 她微皱眉。 唐琦把昨天找初柠借的笔记本还她,看见她对着一颗糖发呆。 唐琦调侃道:“初柠你这么喜欢吃这款软糖呐,你不是刚才从宿舍走的时候就拿了颗吃吗?” 初柠握着糖果,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放教室的,额,我刚打开笔袋就看见了,不知道是谁放在我的笔袋里的。” 初柠犹豫地猜测道:“可能……是放错了?” 闻言,唐琦陡然精神:“你说你一打开笔袋就看见了?” 初柠点了点头。 唐琦说:“给我看看。” 初柠递给了唐琦。 两人谈话间,并未注意旁边的简以寻。 因此也并没有发现,从初柠打开笔袋,拿出糖果开始。 简以寻整个人往那一坐就跟雕像似的,背挺得笔直,有种说不上来的僵硬感,感觉很紧绷。 听见两人的对话,简以寻并不明显地往初柠的方向移了移,眼睛依旧盯着桌面上的书,手上的笔略快地转动着,只是耳朵却高高竖起。 唐琦接过糖左看右看。 的确和初柠喜欢的那款糖果毫无区别。 但是,初柠说这不是她留在笔袋里的,一打开就看见。 放错了? 恐怕不是这么回事吧。 唐琦朝初柠意味深长地一笑,随即,拍了拍初柠的肩膀,笑着叹气道:“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八成是某个暗恋你的男生,知道你喜欢吃这款糖,专门放在你笔袋里的。” 初柠:“?” 初柠本能地摆手否认:“不会吧,怎么可能。” 唐琦立即反驳:“怎么不可能了,你这么好,性格好,人又好看,被喜欢是多么的正常。” “不然,怎么偏偏是你喜欢的这款糖?还这么巧放错在你的笔袋里?这分明是知道你喜欢,对方在投其所好呢!”唐琦很肯定地道。 初柠喜欢的这款糖是很老式的,比起其他样式的水果糖,小卖部都没什么存货,除了初柠,她都很少看见别人买过。 唐琦看着这仅有的一颗糖,咂了下嘴,表情复杂:“不过……这个人怎么追人还这么小气,就送一颗糖。怎么说也得一整袋,然后用糖果罐子重新装好,再用礼盒包装一下,一点不郑重。” 一颗糖。 唐琦第一次见。 不大理解。 简以寻背对着两人,听见唐琦的话,他转笔的动作一顿,凝眉抿唇,眼中闪过一瞬不解。 为什么不送一颗? 这是他给初柠的,又不是给其他人的,是只属于她的唯一一颗。 不好吗? 逢年过节,同学朋友间会送礼物,从小,简以寻总是收到的最多的那个。 周一尧每次都很眼羡,说简以寻东西多得家里的柜子都塞不下,还吐槽他有这么多,给他一个都不乐意,是个小气鬼。 而礼物每次被来家里的其他小孩看见,也都会找他要,想把他的东西拿走。 简以寻不给,亲戚长辈就总会说,“弟弟妹妹喜欢,就给他们呗。你有这么多,给他们几个又怎么了?做哥哥的别那么小气自私,要懂得分享。” ——“你有那么多,分给别人又怎么了?” 多吗? 一点不多。 分给别人又怎么了? 有怎么,他就是不想分。 明明都是他的,为什么要分给他们? 他提前替初柠避免这个烦恼,一开始就只送了一颗。 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被抢走了,因为就一颗,就是初柠的。 但是…… 唐琦的话让简以寻迟疑了,初柠会不会也觉得他只送一颗很小气。 简以寻的眉越拧越紧。 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 他想说,他其实把店里所有的青柠味软糖都买了,糖果罐子也有,包装盒没来得及买,是他没想到,他今天放学了就去买。 简以寻难得懊恼,他的确应该把那颗糖放进罐子里,再用礼盒包装好放进初柠的课桌里,不该就那么简单地放进初柠的笔袋里。 只他只是想,初柠的笔袋放在课桌的最里面,别人看不见,也不会拿走。 他又是放在了她的笔袋里,这样她肯定知道就是只给她的了。 想到贴子里说“交朋友是真心换真心”,初柠别真觉得他一点不诚心…… 他该不会把这事搞砸了? 沉思间。 简以寻突地听见初柠的声音。 初柠温声道:“一颗糖也是心意嘛,礼物贵在用心而不是数量,只要是对方喜欢的就好。” 简以寻听此,夹着笔的指倏地更用力了些,紧抿的唇角微翘。 行,某人不愧是他想交的朋友,不愧是在暗恋他,果然懂他是真心的。 她懂就行。 虽然唐琦的话意外的有道理,但初柠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初柠倒是见别人经历过,但从小到大,她没收到过任何情书或所谓追求者的礼物。 她也不觉得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她的生活基本上都被学习充斥,也自觉学业为重。 第30章 唐琦把糖果还给初柠,指了指旁边的简以寻:“你还不信?不然你问问简以寻,我初中和简以寻当同桌那会,他课桌里,书包里,还有笔袋啊,经常有暗恋他的女生送的情书或者礼物。” 听此。 初柠下意识看向简以寻。 她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她和唐琦胡乱推测的时候,还有个简以寻一直在旁边。 但可能是少年全程都很沉默,她两居然都没什么感觉。 初柠这会莫名有点尴尬。 见初柠没问,唐琦率先问道:“简以寻,你觉得是不是?” 简以寻听到唐琦的问题,似乎才回过神,握着笔的手收回些,慢慢转过头,语气淡淡地说:“我觉得应该……不是。” 唐琦睁大眼,一脸惊讶:“?” 唐琦有点懵,简以寻的回答出乎她所料。 初柠也有点意外,她原以为简以寻也会这样误会,毕竟,之前她不过就不小心被他撞见往他课桌放情书,就被他一直以为是暗恋他。 没想到这会,他竟然没有多想。 唐琦:“你俩怎么回事,怎么都不信我。” 唐琦拧眉想了想,想到刚才她和初柠来教室的时候,只有简以寻在,那就说明他是第一个到教室的。 唐琦发问道:“简以寻,你今天不是最早来教室的吗?你有看见是谁放初柠笔袋里的吗?” 简以寻和初柠同桌,初柠坐里面,别人要是往初柠桌里放东西,简以寻肯定最先察觉。 简以寻随意道:“没有,就我,没看见其他人。” 没有? 简以寻的表情很正经,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他也没必要乱说,但唐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初柠见状也道:“没事,说不定就是放错了,不用想那么多的。” 唐琦还想再说什么,刚好周一尧从门口走进来。 他胸前挂着书包,手上还拿着个葱油饼啃,三两下咽完最后一小块,吧唧着嘴,顺手就把袋子放兜里打算等会扔。 一抬头,吓了跳,发现唐琦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破天荒的,连初柠都没早自习。 周一尧来劲儿了,事出反常,必有大事发生。 瞅见简以寻也在,他手搭在简以寻肩膀上道:“哟,今天发生什么大事了,简哥竟然也来这么早?活久见啊。” 唐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凑热闹你倒是挺厉害。” 周一尧没理会唐琦的吐槽,见自己猜对,他激动地说了句“nice”。 周一尧忙问道:“跟我说说呗。” 初柠本想解释就是个误会而已,唐琦已经先一步道:“初柠今早一来就发现她笔袋里多了颗糖,是她平常最喜欢的那款和味道,但不知道是谁放的。我猜是……” 唐琦话还没说完,周一尧登时兴奋接话道:“这还用猜吗?这肯定是初柠的哪个暗恋者送的!” 结果没想到,他这话刚说出口。 就听见两道异口同声的否认,只是其中一道男声的反驳声更大,略微还透着点不耐烦。 “不是。” “你胡说八道什么。” 说话的是初柠和简以寻。 初柠就算了,但简以寻……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简以寻。 简以寻脸上很平静,好似就是附和初柠的话反驳,并没什么异常。 只是,在对上初柠的目光时,他微不自然地撇过些头。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 鬼使神差,初柠不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默了瞬,周一尧打哈哈道:“简哥你看看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给初柠的。” “……” 周一尧莫名感觉周围寒颤颤的,瘆得慌。 见此,简以寻脱然道:“别乱猜了,谁说送糖就一定是暗恋,说不定就是想交个朋友而已。” 周一尧脱口而出:“交朋友?想交男女朋友吧。简哥,你之前可没少遇见这种‘交朋友’经历,你可是亲身经历者,你居然会看不出来?!” 唐琦赞同点头。 难得,周一尧也有和她英雄所见略同的时候。 简以寻:“……”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周一尧这么烦人呢。 不是他说送朋友礼物要投其所好,怎么这会一个个地都在这儿曲解? 什么叫他暗恋她? 要不是要保护某人的自尊,他才不会帮她保守她暗恋他的秘密。 周一尧瞧见简以寻正微笑地看着他。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令人感觉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初柠出声道:“应该没这么复杂,可能就是放错了。或者,就是简以寻说的那样,对方就是想和我交个朋友呢?” 蓦地被点到名,附和了他的回答。 简以寻愣怔瞬,对上初柠澄澈的明眸,简以寻不觉躲闪,心跳忽地快了几瞬。 他想,初柠还是挺正常的。 看吧,正常人都会觉得只是想交朋友才送的。 简以寻自动把周一尧和唐琦划为“想太多”那一类。 唐琦本来想说,普通朋友怎么会偷摸送她她喜欢的东西,绝对有问题。 但见初柠不想过多猜测,就没再说话。 临早读的时候。 周一尧忽然暗戳戳地和唐琦说:“就送一颗糖,这也太小气了!也不说多买点好吃的,然后初柠肯定会分我们,到时候我们也算是过上跟着大佬混,连带着能喝口汤的日子。” 本来听第一句觉得有点道理的唐琦,听到后面觉得有点无语。 唐琦:“那是给你的吗?那是给初柠的。” 周一尧:“害,我就说说而已。” 周一尧叹了口气:“说真的,我想到了简以寻,这人跟他一样小气。之前我去简以寻家玩,看见他的游戏机我贼喜欢,贼想要,他有两个,但是我求了他好久,他都不肯给我一个。明明是财主家的儿子,却铁公鸡一毛不拔!他俩的小气程度有得一拼,但是简以寻更小气,明明有两个,却一个都不愿意分给我!” 唐琦:“……你想要别人东西你还有理了。” 周一尧义愤道:“我可是他最铁的哥们!这要是我,我肯定眼睛都不带眨地给他!哎,但可惜,我们简哥不是一个爱分享滴人,但我周一尧是不会嫌弃兄弟的!” 唐琦:“……” 眼见话题似乎有些偏了,周一尧又道:“我猜,那个人明天肯定还会给初柠送,之前就有女生给简以寻送了一学期的早餐。” 唐琦无语:“那是明恋,那个人暗戳戳地送,来得最早的简以寻都没发现,应该是不想别人知道,明天可能暂时不送。之后嘛……不好说。” “暗恋的人都比较胆怯,不太敢被喜欢的人知道自己暗恋着的事情。”唐琦推测道。 周一尧和唐琦自以为两人的讨论很小声。 但是一直注意身旁动静的简以寻却听得一清二楚。 简以寻更加确定,他只给初柠一颗糖是对的。 至于他小气,他铁公鸡一毛不拔。 呵呵,行,他以后真就一个都没了。 而且—— 什么叫他胆怯? 不对,什么暗恋? 本来还在想明天要不要再送的简以寻,这会坚定了,明天必须送,他天天都要送,就只送一颗。 本来就是给初柠的,为什么要给那么多,到时候被别人抢走很多,她自己都吃不到几颗她最喜欢的糖,凭什么? 那都是她的。 简以寻不由看了看旁桌的初柠。 初柠很专注地背着单词,一点没察觉到周围的动静。 虽然本来也没什么,可看见旁边的初柠一点没什么反应。 松了口气的同时,简以寻又忍不住思索。 一颗糖就一样礼物,是不是真的少了点。 快期末考了,初柠最近特别用功。 要不然明天英语磁带和五三也一起送? - 下课的时候。 初柠前桌的女生趴桌上,有气无力地和同桌道:“我要死了,饿死了。起来晚了,食堂的包子又好难吃,我早饭都没吃,这会我连去小卖部的力气都没有。” 同桌的女生:“我今天也没带吃的,有糖吗?别低血糖了。” 女生摇了摇头。 初柠听见了,找了找自己的书包,最后只找到那颗不知道是谁送的糖。 她想了想,拿起糖,拍了拍前桌的女生,递给她:“吃颗糖缓一缓吧。” 前桌的女生欣喜地转过头:“谢谢你初柠,你真好!” 可女生正要接过的时候,初柠手里的糖却被从旁边探过来的一只手拿走了。 第23章 limebitter“追简以寻去…… 初柠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转头看向手的主人。 见糖果被简以寻攥在手里,她眼中露出不解。 前桌的女生笑容尬在脸上,被简以寻这猝不及防的一出,搞得很是茫然无措。 第31章 初柠瞧见女孩微白的嘴唇,她摊开掌心,放在两人的桌缝间,示意简以寻把糖给她:“这颗糖是给赵燕玲的,你要是想吃的话,我下午给你带。” 简以寻没什么反应,只是合上掌,把糖攥得更紧,就像是一个小朋友毫不妥协地在保护着自己心爱的物品。 少年薄唇抿紧,拧紧的眉彰显他此刻的心情并没有多好。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初柠,诡异的,初柠竟然从他的眼眸中看出些生气和不解的意味。 初柠虽然不明白简以寻的行为,但她知道简以寻虽然看着不着调,却不是那种会随便抢别人东西的人。 他这个模样,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即使不知道原因,初柠也没有生气和质问。 初柠稍凑近简以寻,压低声音,语气很温柔,仿佛是在哄小孩子一样,耐心地说:“赵燕玲有低血糖,她今早没吃早饭,别低血糖犯了,你先把糖给她吃,我大课间的时候就去给你拿糖好不好?” 其实初柠的嗓音很温和,话语间也没有任何指责他的意思。 可简以寻闻言,黑眸愈发深幽,瞳孔上下晃动,看着初柠,却又微微失神,仿佛被勾起些什么回忆。 ——“弟弟都哭成这样了,你把玩具让给弟弟又怎么了?后面再给你买不就行了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不懂事。” 为什么他要把他的东西让出去? 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先让? 为什么后面再给他就行了? …… 想抢他东西的人是可怜的,需要的,而不肯把东西让出去的他就是自私不懂事的…… 只因为有附加条件,只因为他们似乎更需要,而他恰好拥有,所以他就得让,他就得分享。 可明明那是他的,再给他也不是他的了…… 明明……他有的也并没有那么多,他也需要的…… 大人们每次都骗人,告诉小男孩分出去了会再给他,却总是将这类小小的事抛到脑后,一点没把自己的话当作承诺,或许就是压根不重视。 到最后,小男孩分出去了就真的是失去了。 而每到下次,他们依然会要求小男孩大方地分享,却忽视小男孩的手里其实也空空如也了…… 简以寻不懂,这分明是他给初柠的,别人不来抢她的东西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她还要主动让出去? 简以寻眼神闪烁,眼底染上层执拗,皱眉盯着初柠的目光不解愈深,脸色也蓦地变得不太好看。 简以寻嗓音很低,像是在磨砂纸上滚过番:“不行,这是你的。” 简以寻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尤其是后半句话,很用力地强调。 她的。 糖的确是她的。 所以,她都愿意分给赵燕玲,但是简以寻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会这么的不愿意呢? 初柠心下疑惑,可现下也知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僵持不下间,周围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虽然没太听清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简以寻的反应也很令人不解,一副好像她抢了他的心爱物品的模样。 但见状,赵燕玲很有眼力见地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其实不能吃糖,我虫牙可多了!哎呦哦,有点牙疼!啊额对!桌桌,我这会特别想吃小卖部的烤肠,你陪我去买吧!” 罪过啊,谁都知道初柠和简以寻不对付,可别因为她,阴差阳错加剧了两人的矛盾,给初柠添麻烦呐。 赵燕玲的语速很快,略带着些掩饰的急切,蹭一下就挽住同桌女生的胳膊站起来。 同桌的女生愣了半拍,扶了下眼镜,很有眼力见地应声点头。 初柠见此,好看的眉凝住。 一直看着她的简以寻,自然也没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好意思。 默了下。 前桌的两名女生都起身要走的瞬间。 简以寻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大的身躯顿时覆盖初柠眼前的一切光影,他的眼睛仍投注在初柠身上。 见对方似乎有些被他吓到。 简以寻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都归为沉默。 少年身上的冷峻不自觉淡去些许,眉心动了动,往后退了些。 转瞬。 简以寻扭头看向赵燕玲和她同桌张雨涵。 少年冷着张脸,周身气势莫名有些骇人,眉眼锋利,眼眸流露着一股冷厌之意。 赵燕玲和张雨涵登时身子往后微倾,互相揽住对方的手,紧紧依偎着,脸上都浮现呆滞和害怕之意。 什么情况,简以寻不会想打人吧…… 简以寻收回目光,侧眸看了眼 初柠。 女孩的眼睛很明澈,也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惊惶,对上他的目光时,简以寻恍若在她眼里看见担忧之意。 她的唇无声地动了动,好似在叫他的名字。 担忧? 担忧他会打人吗? 还是在……担心他? 攥紧糖果的那只手揣进衣兜,简以寻的右手伸进课桌里,抽出书包,动作微凌乱地从里层掏出块巧克力。 随即,递给赵燕玲。 简以寻表情还是有些凶巴巴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没想到:“既然不能吃糖,那就吃这个。” 说完,也没理会赵燕玲眼里的震惊,见赵燕玲很懵,没有伸出手来接。 简以寻干脆直接放到她桌上。 随后,简以寻什么也没说地转身走出教室。 他走的时候动作有些大,板凳向后倒,和后排的课桌重重一撞。 本来正趴桌上眯觉的周一尧顿时被惊起,他双手撑在桌上,迷糊中,他看见往外走的简以寻,疑惑出声:“简哥,你干嘛去啊?” 简以寻头也没回,没搭理他。 周一尧扭头问初柠:“他怎么了?” 初柠迟疑瞬,摇了摇头。 周一尧醒了醒神,再往四周一看,发现周围不少人都往他们这看,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赵燕玲和张雨涵则是一脸劫后余生感。 周一尧茫然又好奇,他说:“发生什么了?我怎么感觉我错过了一集关键剧情?” 但没有一个人应他。 他下意识想问同桌的唐琦,却发现她课代表去办公室交作业还没回来。 赵燕玲看着桌上的巧克力很纠结,她微不知所措地问初柠:“这个巧克力……要不我还是还给简以寻吧。” 初柠想到简以寻刚才的话,温和地说:“没事,他给你了你就吃吧。你不是没吃早饭吗?快吃,别低血糖犯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到底是真害怕低血糖,到时候直接两眼一闭晕过去,那可就糗大了。 赵燕玲还是打开巧克力包装,咬了块在嘴里,黑巧,有点苦,但吃着吃着还挺甜的。 她心里的紧张散去不少,虽然没太搞懂简以寻的前后操作,抢走了初柠给她的糖,却又塞了块挺好吃的巧克力给她,好像也没那么凶戾? 赵燕玲莫名觉得,她好像是沾了初柠的光,虽然传言两人并不对付…… 周一尧瞧见赵燕玲吃的巧克力,诧异道:“什么情况?小气额……简以寻怎么会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真是活久见……” 初柠见到周一尧似乎格外震惊,问道:“简以寻给的,有什么不对吗?” 周一尧挠了挠头,说:“也没什么不对,但是简以寻……呵呵,我之前让他给我口他的薯片吃,他都不给,宁可给我重买一袋,非说什么他的,我的,绝不把他的东西分别人!奇怪得很。” 哪怕是认识这么多年,周一尧有时候还是搞不懂简以寻。 明明就是分他一点就可以了的事,简以寻却莫名很犟,只会给他重新买一份一模一样的,但是绝对不会分他一丝一毫,就像是皇帝守着自己的领土,寸土不让。 初柠听此,想到什么,忽问道:“那会把自己的东西借给别人吗?” 周一尧不假思索地肯定道:“不可能!至少没借给我过,我也没见他借给别人什么东西。” 周一尧绞尽脑汁地想了想,他记性不错,在他记忆里,他应该是没见简以寻把东西借给别人过吧,一支笔都没有…… 反正他这个铁哥们找简以寻借随身听听专辑,他都不借,其他人肯定更没可能。 余光瞥见桌角放着的那个黑色随身听,初柠眸中闪烁诧异。 旋即,她也从座位上跑出去。 周一尧喊了声:“欸,初柠,要上课了,你又去哪儿?” 周一尧小声地自言自语:“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今天都这么奇怪……” 奇怪,太奇怪了,周一尧揪着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他就眯了个几分钟的觉,简以寻和初柠一个比一个奇怪。 周一尧望向赵燕玲两人,眼里写满了“求告知”三字。 但或许是吃人嘴软,赵燕玲拉着同桌,默默地转身坐下,任谁好奇地问或不问,都一句话没说。 第32章 周一尧:“……” 唐琦回来的时候,看见初柠的座位上没人。 她问周一尧:“初柠呢?” 周一尧顺嘴道:“追简以寻去了。” 唐琦:“?” - 初柠一出教室,下意识往右边一看。 果不其然,她看见简以寻一个人静静地趴在走廊上。 少年低着头,双手搭在白砖上,手上似乎拿着什么,阳光下,他的手中折射道炫彩的光,映在少年的脸上,如梦如幻,平添上些脆弱感。 简以寻微失神地垂眸。 许是注意到有谁在盯着他看。 少年闷闷地抬头。 初柠对上他的目光,她瞧见,简以寻的身子仿佛滞了滞。 临近上课,走楼上的同学陆陆续续都在往教室的方向走。 初柠逆着人群,慢慢朝简以寻走去。 俄顷。 初柠走到简以寻身旁,终于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是她的那颗糖。 觉察到初柠的注视,简以寻微慌张地转过身,和初柠面对面站着,攥着糖的那只手默默地背到身后。 初柠安静地看着简以寻,没有立刻出声。 简以寻瞧着女孩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不出到底是生气还是其他,简以寻心里莫名有些慌。 上课的预备铃打响,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糖果埋在掌心,简以寻心头浮上懊烦,不知道怎么回事,事情的发展和他最开始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初柠没有他预料的惊喜,转瞬的疑惑后就是不觉有他的平和,其他人却又误会他的心思,到最后,初柠还要把他给她的糖给别人。 简以寻倏地有股破罐子破摔的冲动,责备就责备吧,当不成朋友就当……反正某人不是一直暗恋他,他装傻充愣点,某人笨笨的,估计巴不得他这样,好一直和他当朋友。 简以寻也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相反,他还很不理解初柠的做法。 但她该不会……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藏在身后的那只手,拇指和食指指腹无意识地,不断轻轻摩挲糖纸,动作越来越快。 沉默纠缠着两人。 迅即。 彼此的声音同时落入耳畔,只是那道女声到底快了一步。 “对不……” “你还好吗?” 第24章 limebitter一开始就是给…… 女孩轻柔的嗓音灌入耳中,并非指责,而是意外的关切。 蹦出去的半句道歉的话,硬生生卡在壳子里。 简以寻木然地看着初柠,眉心动了动,眼里闪过惊诧、疑惑、不确定…… 似是难以置信初柠的话,简以寻张了张唇,却一句话没说出来。 初柠见状,以为是简以寻没听清楚,又耐心地问了遍:“简以寻,你还好吗?” 他背身离开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这会儿好像好了些,但是为什么看着很震惊…… 简以寻抿了抿唇,他没有回答初柠的话,转而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指责我?” 惊讶的人变成初柠,她没明白简以寻的话。 ——为什么她没有指责简以寻? 她应该指责简以寻吗? 奈何简以寻的语气很较真,仿佛小孩子缠着非要一个答案的执拗劲儿上身。 初柠笑了笑,嗓音柔和地说:“你又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指责你?” 简以寻:“如果做错了呢?” 初柠说:“那我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去随意指责你,除非我是受害者。” 简以寻没说话了。 他盯着初柠的眼睛,她的眼眸平和又温柔,她没有说谎,她的眼里的确没有指责之意。 没指责吗? 但是,受害者…… 简以寻又试 探地问:“那你原谅我了?” 初柠眼中透着疑惑:“?” 简以寻的手动了动,挪到身前,摊开掌心。 他的手掌很大,掌纹深刻清晰,糖果很小,小小的一颗却占据了他一整只手。 就仿佛,披着坚硬外壳的小刺猬,收敛了浑身的刺,慢慢袒露它的世界。 “这是你的糖,你想把它分给别人,我却抢走了,不让你给,你应该很生气对吗?” 简以寻放慢了语速,虽在疑问,但话语间皆是陈述,仿佛已经肯定初柠生气的事实。 想到女孩曾说的那句“我原谅你了,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她没有指责他,但并不一定没有生气,也不一定真的原谅他了。 末了,简以寻顿了瞬,垂下眸子,有些生疏地对初柠说了句,“对不起。” 虽然内心深处,简以寻仍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但,此时此刻,简以寻觉得,自己就是做错了,他应该道歉。 没有因为所以,即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彼时的简以寻下意识觉得该这样。 初柠被简以寻的一番话砸得愣了片刻。 她不清楚简以寻的反应,也没料到他会给自己道歉。 简以寻犯了很多“错”,被老师们责备了很多次,他也不着调地“认错”过许多次,但这是第一次,初柠见到简以寻很认真地道歉。 他真的在道歉,似乎真的很在意她是否生气,是否原谅了他。 但他分明没有做错什么…… 初柠摇了摇头。 瞧见初柠摇头的动作,明明简以寻站在阳光下,辉光和煦,他却感觉周遭陡然冷了下来,有股说不上来的,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凉意。 手有些僵硬,仿佛摇摇欲坠,有什么即将碎落满地。 兀地。 简以寻听见初柠说,“你又没有做伤害我的事,不用和我道歉,自然,我也不用原谅你。” 垂下的眼睑颤了颤,简以寻抬眸看向初柠,眸中讶异之色不掩。 就这么短短的一小会,简以寻却觉得自己“意外”太多次了,有种脚踩虚云的不真实感。 她居然没有怪他吗? 初柠缓声道:“这颗糖是我的,但是它也是别人送我的,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是对方送的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是很用心很真诚的。我把别人真心送我的心意再给别人,我这样做,对那个人来说,其实也并不尊重,并不好。” 初柠停了下。 她笑着继续说:“你说得对,这是我的,是别人只给我的一份真心,我应当珍惜。你拿走了那颗糖,我没有将糖送出去,我没有伤害到别人的真心。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简以寻。” 初柠并不觉得这只是一颗糖,对方愿意花时间去知晓她的喜好,投其所好,鼓起勇气送给她。 虽然事出有因,但她想,如果对方知道她把这颗承载真心的糖果送给了别人,或许,也会难过。 她分出去的不是糖,而是对方给她的,独属于她的真诚。 简以寻的行为看似奇怪,但是也对。 阴差阳错,他守护了一份别人对她的真心。 简以寻的眼中闪过异样,他没有出声,很安静地听着初柠说话。 看着像是在走神,但是简以寻平放在两人中间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他的目光移向糖果,转瞬,又盯着初柠。 初柠也温静地看着简以寻。 简以寻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归等着女孩还未说完的话。 初柠微俯身,摊开一只手的掌心,放在简以寻的手掌旁边,她尾调轻松,微笑地说:“简以寻,可以把我的糖果还给我了吗?” 她的糖果,还给她。 物归原主,独属于她。 刹那间。 简以寻颇有种云开雾散见月明之感,就在刚刚,好像下了一场雨,但也就在上一瞬,天晴了。 凛冽的寒风中,他听见了一句来自春天的问候。 简以寻笑了,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如释重负,恍若恢复到先前的懒怠,从喉间滚出句话,尾音似是格外的不在乎:“行,还你。” 如果小男孩有披风,想必此时,他一定挥舞着宝剑,扬起头,很骄傲地看着天空,似是在得意洋洋地说:“看吧,我就说我没错。” 简以寻合上掌,糖置掌心,他挪了挪手,停在初柠掌心上方,随即,糖果落在她的手中。 他的手指不经意弹过她的腕骨,很轻的一下,就像是糖纸缓缓擦过,最后,千纸鹤停在她的手间。 大片大片的阳光映在两人的掌心,青绿色糖纸好似一道玻璃,恍若有郁郁青青的绿意在他们之间肆意生长。 穿着校服的女孩,温和宁静地注视着手里的糖。 单手插兜里,看似毫不在意的男孩,唇畔扬起肆意,他的目光恍若都聚集在手中的动作,可余光却落在一旁的女孩身上。 阳光惬意,光影柔和。 - 走在回教室的走廊上。 长长的光影斑驳在他们脸上,两个人并肩走着,不过是咫尺之距。 响亮的上课铃声中,倏地混杂了女孩一道真诚的感谢。 第33章 初柠说:“简以寻谢谢你,谢谢你给我随身听。” 闻言,男孩的步子微不可察地慢了半拍,他微侧头看向身旁的女孩。 女孩的脸蛋干净白皙,细而密的睫毛扑轻轻扑朔,发丝拂过她微泛红的耳垂,耀光的映衬下,他似乎能看清她脸上的分分毫毫。 谢谢他给她的随身听,给而不是借。 从一开始,随身听就是给她的。 初柠不知道简以寻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就像是她之前说的那样。 简以寻是个奇怪的人,他没有那么的高冷倨傲,没有那么的凶巴巴满身“问题”,他远比他所表现的要善良得多。 十几岁的少年肆意飞扬,他不是总是犯错,他只是没有满足规则条框的要求。 顽劣的底色下,是少年挚诚的心。 他格格不入,又因为身上的那股劲儿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表现他的外表,众人对他印象各异,可他仍旧是他。 初柠的唇畔挂着发自内心的笑,清清丽丽,但简以寻觉得比夏日的樱桃还要艳丽。 阳光下。 少年的唇角微翘,眉眼再度染上肆意,他并未反驳,丝毫不在意般,语气略带傲娇地说:“哦,不是早就说过归你了,本来就是你的。” 初柠笑了笑。 谁都懂彼此话里的意思,但又谁都没戳破。 只余寂静的校园长廊上,反射着的两人并肩的光影。 - 大课间的时候。 周一尧嚷嚷着“要饿死了”,急不可耐地拉着简以寻往小卖部冲。 唐琦本来也想让初柠陪她去,可一转眼,初柠人却不见了,只留一道从匆忙跑出去的背影。 直到预备铃结束,初柠还是没回来。 简以寻的目光从墙壁上的挂钟挪到初柠空着的座位上,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初柠是被老陈喊去办公室了?” 唐琦听此,下意识接过话,摇了摇头:“不知道,一下课就不见人影。” 下课就出去了? 初柠平常不都是和唐琦在走廊上吹风? 思索间,陈宇波胳膊间夹着本语文书,迈着大步子从教室外走了进来。 他站上讲台的那刻,正式的上课铃声敲响。 简以寻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门口。 终于,在铃声结束的同时。 门口响起一道急促的女声,喊了声“报告”。 简以寻定睛一看,是初柠,转笔的动作骤然停住。 陈宇波看见是初柠,没有多问地点了下头。 初柠回座位坐下时,简以寻依稀能听见女孩略气喘吁吁的呼吸声,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长跑。 陈宇波抛下个问题,让他们三分钟阅读课文 找答案。 四下寂静,大家纷纷低下头去看课本,陈宇波也从讲台走到另一边的过道巡视。 简以寻百无聊赖地放空,手中的笔无意识转着,没由来地猜测初柠刚刚去哪儿了。 突地,胳膊被笔轻轻地戳了下。 简以寻疑惑地侧头看向初柠,对方眼眸往下转动瞬。 简以寻挑了挑眉,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 他的课桌上,多了一颗青绿色包装的青柠味软糖。 同他给初柠的那颗一样,可简以寻很确定,这不是他给她的那颗。 简以寻的眼眸晃了晃,盯着那颗糖,眼神复杂。 耳畔传来女孩压低的声音,“就一颗,给你的。” 石子丢入湖中,掀起阵阵涟漪,湖中心也轻轻晃动。 ——“你先把糖给她吃,我大课间的时候就去给你拿糖好不好?” 大人们告诉小男孩,你把玩具分出去,下次会再给你买新的,你还是会有的。 小男孩记住了,可大人们忘记了。 经年一日,小男孩也习惯性地以为,所谓承诺答应,不过是大人们哄骗他的手段,他们从来不会记住他们随口的一句话。 他把糖让给赵燕玲,初柠对他说很快会再给他一颗。 他没给,也忘了。 可简以寻忘记了的,初柠记住了。 简以寻抬起一根手指,攀上那颗糖果,一点一点把它挪到自己的掌下。 初柠见此,小声地嘱咐了句,“你下课了再吃。” 简以寻没有应声,隔了瞬,点了下头。 初柠不明白简以寻为什么对一颗那么执着。 但是初柠履行了答应他的话,也就如他坚持的那样,只给了他一颗,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独一无二。 初柠给简以寻的糖,简简单单一颗放在他的手心,简以寻攥了又攥,终于确定是真的。 窗外的阳光十分灿烂,简以寻眼尾上扬,浅浅的泪痣在明亮的光色中似乎也变得灼目。 - 周末总是短暂的,仿佛只是轻轻一眨眼,一中学子就又迎来了周一。 周一开大会。 各班在各自的班级位置排队站好,照例的环节结束,就又是一堆听了千八百遍的主任讲话。 台下的学生不由搞起小动作。 周一尧看了看前面气氛隐隐不对的两人,压低声音,好奇地问同排的唐琦:“他两又怎么了,早上的时候不还挺好的?” 第25章 limebitter齐昭平的道歉…… 唐琦本来不想搭理周一尧,可架不住他在旁边一直碎碎地问,她不耐烦地说:“不知道,简以寻不是和我们初柠关系一直不太好,他两这样挺正常的。” 对于简以寻和初柠不对付的传言,唐琦也是相信者之一。 毕竟,她坐两人后排,成天就没看见简以寻语气多好地和初柠相处过,隔三岔五还搞点把别人好意的糖果“丢地上”这种事,私下里保不准没少对初柠冷眼相对。 本来简以寻平日里的那副性格就已经在众人心里留下定格,当事人对传言也并无反驳,那这不是真的是什么? 所以,唐琦觉得两人,不对,应该是简以寻八成是不知道又抽什么疯欺负了初柠,而初柠性格好,不会和他太计较,就只是不和他讲话,减少接触而已。 简以寻抽没抽疯他本人不知道,但是简以寻觉得初柠疯了。 简以寻单只手抄兜里,微侧眸,瞥向一旁背过手安静站着,目光定向前方演讲台,恍若无事发生的初柠,简以寻心里的烦闷劲儿更甚。 简以寻舌尖抵腮,无声冷哼,眼尾上挑,泪痣更加清晰,平添几分冷冽,他似是被气笑了。 得,搞半天就他一个人在意是吧。 还说什么谢谢,他人很善良,其实就是觉得他多管闲事,说的场面话是吧。 也是,她这个当事人都不计较,他搁这儿在意什么。 他不需要在意,又不关他的事,反正他多管闲事也不讨好,还成了惹人嫌的那个。 简以寻敛眸,目光不经意扫过演讲台侧边,手里拿着几张检讨,等刘海龙念完最后一项本周流动红旗归属班级后,就上台接替念检讨的齐昭平。 简以寻眉眼间的冷厌气愈重。 简以寻实在是想不明白,初柠为什么要再给齐昭平机会。 要知道,如果不是最后事情的真相清楚地呈现出来,吃亏的就是她了。 更何况,简以寻觉着初柠已经受到伤害了,无端被人议论误会,可以说是人造横祸。 她不吃一堑长一智,留个心眼就算了。 居然还给污蔑她的人留余地? 简以寻抿紧唇,撇过头,像是在和谁赌气般,愣是不肯偏头去看另边,可余光又忍不住不时往那边探去。 想到早上自己放的那句狠话,“行,你去找齐昭平当好人吧,以后别和我说话了”。 简以寻这会不由得思索,自己当时是不是语气太凶了,话说得太过了。 毕竟初柠也没什么错,她脾气好,心地善良也不是她的错…… 简以寻抬眸,眉峰凌厉,眼神不善地看着远处的齐昭平。 某个弄出些幺蛾子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烦,很烦。 初柠还是如平日般安安静静地听着主任讲那些又臭又长的“苦口婆心”,不愧是刘海龙最喜欢的三好学生,周围都一片浮躁了,就她还在认真听。 但初柠越平静,简以寻心里莫名越烦。 简以寻有些不确定了,某人不会真的打算以后不和他说话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简以寻就忍不住越陷越深。 初柠这人看着温温软软没脾气,但性子出奇地倔,如果她跟谁犟,可能最后败下阵来的真的是那个人。 开学的时候,简以寻不过戳破她暗恋他的事实,她狡辩无果后,似乎为了是“澄清”,愣是好久都不跟他交流,阴差阳错,还坐实了“他两不对付”,他在欺负她的谣言。 简以寻当时还颇有闲心调侃初柠,说她真能忍,演得太像了。 现下,简以寻忽地希望初柠演技差一点,当个花瓶就挺好,别演了。 第34章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愈演愈烈,躁动得不行,初柠依旧很沉得住气,简以寻却觉着自己似乎也被周围影响了,心很浮躁。 简以寻的眉越拧越深,周一尧瞅着像是个苦大仇深的小老头。 但终究是好奇战胜一切,周一尧顶着简以寻那张冷死人的脸,他凑上前,问道:“那啥,简以寻你和初柠怎么了?闹矛盾了?你不会又欺负初柠了?!” 虽是在疑问,但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周一尧的语气却仿佛转变成了肯定。 简以寻:“?” 什么叫他欺负初柠,就不能是某人不识好?某人欺负他? “……”。她那性子,确实也不会欺负他。 意识到这事,简以寻心里更乱更烦,他没心情理,周一尧隐约听见他似乎气得“呵”了声。 “?” 怎么简以寻还生上气了呢? 没等他多问,齐昭平拿着话筒念检讨的声音响彻操场。 周一尧瞧着某张挺讨人厌的熟面孔,嘲道:“哟,某人要开始念他那个假惺惺的‘检讨’咯。” 周一尧手搭在简以寻肩上,半真半假地对初柠道:“初柠,你要是还是气不过,你点个头,我和简以寻高低给那小子颜色瞧瞧。真是,也不看看欺负的是谁的朋友,我们给你撑场子!” 简以寻罕见地没反驳,似乎是默许了,恍若初柠真的说“气不过”,他今天就能和周一尧一起去把人给揍了。 闻言,初柠终于动了动,她扭头看向周一尧,笑了笑说:“没事。” 徐徐,收回目光,从头到尾,一点没分点多余的眼神出来。 一直留意初柠的某人:“……” 唐琦也道,“得了吧,你别乱搞事给初柠添麻烦。” 简以寻看向台上的齐昭平,对方开口前在台下望了几瞬,最后,目光似是定在他们这处。 简以寻凝眉,敛眸恍若深思状。 很奇怪,齐昭 平明明写了检讨,可是他却没有看检讨,而是将目光顿在这处,就好像真的是在全校师生面前,向谁公开道歉。 但齐昭平…… 想到他上周在主任办公室的那副模样,简以寻总觉得这前后态度转变也太大。 洗心革面? 简以寻保留怀疑态度,可能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 周一尧冷不丁冒出句:“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齐昭平这小子这检讨说得还挺诚恳?” 简以寻:“……” 简以寻下意识看向初柠,初柠面上没多少表情变化,可简以寻依稀瞧见,她似乎笑了笑,很淡,但是真的。 莫名的。 简以寻心里的烦闷劲儿散了许多,再抬头去看齐昭平,对方貌似也没那么添堵了。 半晌。 齐昭平念完全部检讨后,他顿了会,迟迟未开口。 简以寻听见四周冒出阵讨论声,都不知道齐昭平想干什么。 简以寻心中顿生警惕,这小子,不会又想搞什么事情? 刹那间。 台上的齐昭平再度拿起话筒,他看着台下的某道身影,他倏地弯腰九十度鞠躬,声音很响亮,话音意外的诚恳,一字一句道:“最后,本人齐昭平在此向初柠同学郑重道歉。初柠同学,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末了,他又重复了遍:“初柠,对不起。” 简以寻愣了瞬,见过他装的样子,他自然能辨出,齐昭平此时的模样是认真的。 可就是因为是真心的,简以寻才觉得诧异。 他怎么会…… 简以寻不由扭头看向旁边的初柠,意外的,初柠竟然也看向了他。 她眼神温温和和,还含着笑。 简以寻瞬时想到今早,初柠和他说的那句话。 “可万一呢?” 简以寻当时不屑一顾,可现在,居然真的万一了。 - 早自习的时候,陈宇波走到初柠和简以寻的座位处,让两人下课了去主任办公室一趟。 具体是什么原因,陈宇波没说,但都直觉应该是和上周的举报信有关。 路过校门口的时候,初柠隐约听见有谁在喊他们。 初柠扭头去看,是位老奶奶,年纪和初柠的奶奶差不多大,大冬天的,她就穿了件普通的棉衣,走近看,鞋子也是春秋季的薄布鞋,鞋边还沾着甩不掉的干泥巴,方便干活,但是一点不保暖。 她笑得很慈祥,说道:“同学,能麻烦你们个事吗?” 老人家解释道:“能麻烦你们帮我把这个袋子带给我孙子一下吗?里面都是些冬天的厚衣服,厚被子,还有些我给他带的自己做的咸菜。” 门卫室的保安大叔有些为难地说道:“说是走得急没带证件,也不知道班主任名字,没法让进去。老人家害怕东西丢了,也不肯放我们这儿,非得等着。你们看看能带进去不?” 老奶奶两侧的头发花白,不知道在外面吹了多久的冷风,她的手指都冻红了,手上的皮肤瞧着也干巴巴的,像是没什么养分的老树皮一样,眼睛却很有神,笑得很和蔼。 脑海浮现谁的模样,初柠心中倏地很不是滋味。 初柠没有犹豫地地点了点头,她刚要伸手去接老奶奶手里的蛇皮袋,身旁的一双手就抢先一步。 简以寻走上前,从老人手里接过袋子。 老奶奶感激地说:“孩子,谢谢你们了,麻烦了啊。” 初柠收回手,扭头看了眼旁边的简以寻。 简以寻语气挺好,还露出个笑脸,挺阳光正经的,和平常的嬉皮笑脸一点不一样:“没事,奶奶你孙子是哪个班,叫什么名字?我们好给他。” 奶奶笑着说:“我孙子叫齐昭平,是高一七班的。欸,孩子,你们身上穿的校服一样,你们也是高一的学生吧,你们认识吗?” 第26章 limebitter她也有奶奶 简以寻脸上挂着的笑顿住,手里提着蛇皮袋的力气倒是没松下。 初柠闻言也愣半拍。 老奶奶没察觉异样,见两人这反应,以为她说对了,三人就是有这么巧,真的认识。 她说:“好孩子,你们和我家昭平是一个班的吗?” 初柠回过神,微笑摇头:“不是,但我们是一个年级的,听说过他的名字。” 老奶奶听此,不确定地担心问道:“这孩子,在学校听话吗?应该没惹什么事吧?”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简以寻似是不小心把蛇皮袋掉在地上,发出轻微动静。 初柠注意到,简以寻似乎撇过头来看向了她。 初柠没提举报信的事,简以寻眼有深意地看了初柠一眼。 老奶奶松了口气,转而脸上多了些忧叹道:“地里忙,没事的时候还得去袜子厂帮忙打零工,镇上离学校太远,平常又不好总去邻居家借电话打给他,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学校习不习惯。我没读过书,也帮不上孩子的忙,幸亏这孩子自己懂事争气,考上了一中,成绩上也不用我太操心,前段时间还给我打电话说助学金要下来了,能帮我减轻点负担了。这孩子啊……” 说到后面,老奶奶的眼神逐渐欣慰,也透着些愧疚。 初柠没打断,也没多说,只是笑着倾听。 出乎意料的是,简以寻也什么都没说。 老奶奶自顾自说了会,像是恍然大悟地懊恼道:“是我老糊涂了,天冷,好孩子,你们赶紧回教室吧。东西就麻烦你们带给我家昭平了,谢谢你们啊。” 初柠摇了摇头。 简以寻抬手,上下拎了下袋子,瞧着很轻松的样子,他笑着说:“奶奶,没事,也不重。天冷了,你赶紧先回去吧,记得多穿点衣服。” 最后一句嘱咐,不像是客气,寒冬冷日,听着颇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温情。 老奶奶笑呵着点头,说:“好好好,不冷不冷。” 她从兜里掏出个折叠的红色塑料袋,翻了又翻,像是里面藏着珍贵的宝物,最后从最里面取出两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初柠,摸着她的手背。 老奶奶的手很粗糙,掌纹和指甲缝里擦着似乎怎么也洗不干净的,经过岁月洗礼的黄泥巴,边角还有细细碎碎刮蹭的小伤口。 初柠胸口的涩感更重。 老奶奶的手很冰,手指头都在打抖,一双手紧紧地包住初柠的小手,将寒风都挡隔开来,像是一把大大的保护伞。 她把糖塞到初柠掌心后,说了句就松开了,关切地嘱咐:“小姑娘多穿点,带个手套什么,太冷了,别冻坏了。你们平常学习辛苦了,要照顾好自己。” 明明第一次碰面,老奶奶却碎碎念了好些关怀的话,对他们说,又像是在对其他人说。 片刻。 她看向简以寻,对着两人道:“都是好孩子,谢谢你们了啊,外面冷,快回去吧。” 说完,老奶奶边往后走,边笑着朝两人摆手。 简以寻点了点头。 第35章 初柠动了动唇,声音有点哑,但很大声地道:“奶奶,路上注意安全。” 一向说话温吞的女孩,此时说话声很用力,饱含着复杂的关切。 奶奶笑着应了下头,佝偻着身子,脚步迟缓地朝公交车站的另一头走去。 保安室的老大爷挂断给主任打的电话,从门卫室走出来,打了个哆嗦,把保温杯里剩下的茶水倒到一旁的草地上,瞧此,没由来地说了句,“怎么不坐公交车,从这走到客运站要走一阵吧。” 初柠很一言不发地看着老奶奶离开的背影,她穿着那件单薄的棉衣,走得很慢,前面的道也很长。 初柠站在校门口,寒风吹得她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一中到客运站是要走一阵,挺远的,快的话也得走一个小时。 天这么冷,晚上回去的时候或许会一边泡脚,一边疼着捶腿。 为什么不坐公交车呢,大抵是,总想多省下点钱吧。 真需要钱的时候,一块钱也很重要。 一毛两毛,一块两块,就这么把蹒跚学步的婴孩,从一点点拉扯大。 初柠眨 了眨眼,应是天太冷了,风把沙子吹进了眼里,不然她怎么会觉得眼睛有些难受。 简以寻淡声说:“走吧。” 初柠闻言,扭过头。 简以寻稳稳地拎着蛇皮袋,手臂上青筋浮现,若隐若现的淡青色血管,衬得他的手更加冷白,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柔软。 鬼使神差,初柠问了句:“去哪儿?” 简以寻挑了下眉:“把东西给齐昭平。” 提到“齐昭平”三个字的时候,简以寻皱了下眉,瞬而,他道:“答应了奶奶要给齐昭平的。” 简以寻补充道:“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要做到。” 初柠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正要把手里的糖分一颗给简以寻,见他手上还提着东西,初柠直接塞到他的兜里,道:“奶奶给的,一人一颗。” 简以寻不置可否。 简以寻似是嫌弃地说:“把你眼睛擦一下,不然等会风一吹,把你眼睛冻得眼泪水直流,有你难受的。” 初柠这才反应过来,她的眼尾不知何时晕了层水珠,眼睫毛上也沾了些水。 她用袖口擦了下,把手放进兜里的时候,十指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取暖。 简以寻看着初柠蜷缩在一起的手,眼眸深了深。 七班和九班离得近,初柠和简以寻下楼的时候看见齐昭平也往这栋教学楼走,应该也是刘海龙喊过去的。 初柠本想和简以寻各拎一个角,一起抬,对方见状,径直往前走了步躲开。 简以寻似是吐槽地说:“我自个就行。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你还是把手放兜里,好好走路。” 两个人走在路上,起初谁也没说话。 简以寻蓦地出声道:“你刚才怎么没和齐昭平的奶奶说举报信的事。” 初柠双手放在暖和的兜里取暖,厚厚暖暖的羽绒服,是奶奶熬了好几个夜给她做的。 她答非所问地说:“齐昭平在的那个县城,往返江城每天只有一班车。他奶奶应该很早就起来搭早班车,再从客运站走到这里,她没有手机,不知道早自习什么时候下课,应该在这里等了很久。” 初柠没有回到简以寻的问题,而是很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她走了很远的路,年迈的身子背着沉甸的蛇皮袋,里面装满了要带给孙子的东西。 寒冷的冬天,执着地站在校门口等许久,不一定真是怕东西丢了,或许就是想见见许久未见的孙子而已。 她对孙子爱又愧疚,小心翼翼地问着他有没有在学校惹是生非,充满了关切和担忧。 手指捏住衣兜一角,初柠说:“他奶奶只是来看看他,给孙子送点衣服和吃的而已。其他的事,也不重要。” 仅此而已。 简以寻没应。 初柠的话,他似乎一点没听,又好像敛眸思索什么。 初柠默了会,又问:“你不也没说?” 简以寻闻言,随意地一笑:“你个当事人都没说,我多嘴干什么。” 他没那么多管闲事。 下一秒。 初柠轻声说了句:“简以寻,你也把你的眼睛擦一下吧。” - 两人刚走到教学楼下,楼梯间就传来道急匆匆的脚步声。 倏尔。 脚步声骤停。 初柠抬头,看见齐昭平站在台阶上,微愣地看着简以寻手上拎着的蛇皮袋。 看了眼冷着张脸的简以寻,他转头又看向初柠,欲言又止。 简以寻“呵”了声,没什么好气道:“你奶奶给你带的东西。” 齐昭平旋即走下,接过袋子。 随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很犹豫。 简以寻干脆掠过他上楼,胳膊似是不小心撞了下齐昭平的肩膀,他对着一旁的初柠道:“走了。” 初柠看着有些尴尬的齐昭平,温静地从旁边空着的地方走。 刚走没两步。 初柠依稀听见一句很小声,很扭捏的一句,“谢谢。” - 刘海龙找他们来果然是为了举报信的后续处理。 听见刘海龙说老师们商讨取消齐昭平的助学金时。 初柠忽地道:“主任,学校不是已经要公示了嘛。” 刘海龙下意识点了点头。 照流程,的确是该公示了,快学期末了,公示完就会把助学金发给学生了。 初柠笑着说:“那就照常公示吧。” 刘海龙诧异地扶了下眼镜,没想到初柠会不再追究。 初柠说:“老师,助学金是学校和社会给予贫困学子的一份善意和帮助。齐昭平需要,他也符合条件,没理由不给。” 理是这个理,但…… 刘海龙瞧初柠脸上并没有勉强的意思。 刘海龙没说话,他又看向简以寻,毕竟某人也算是牵扯进来了:“简以寻,你觉得呢?” 简以寻敛回余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初柠都说没事了,我没什么意见,听她的。” 简以寻面上瞧不出什么,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话里话外似有几分气意和怒其不争。 刘海龙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转瞬似是又有些欣慰。 诚然,齐昭平是犯了错,但作为老师,私心还是想给每个孩子一个机会,齐昭平的家庭……想到刚刚那通电话,刘海龙心里也不免有恻隐之心。 刘海龙拍了拍初柠的肩膀,长吁一口气道:“你是个好孩子,受委屈了。” 初柠笑了笑,没回答。 走出去的时候,初柠瞧见楼梯拐角,仿佛刚擦过一道慌乱的身影。 她眼神闪了闪。 耳畔传来一道冷哼的男声。 “自己受委屈,对别人挺善良大方,谁知道是不是白眼狼又来咬你一口。下楼往右走两百米是校医院,你可以去看看。”简以寻语气不善道。 初柠受了委屈,齐昭平犯了错,该受到惩罚。 他以为,初柠会赞同。 简以寻不明白,初柠为什么还要帮齐昭平? 如果是有人敢这么欺负他,简以寻一定会让那个人皆数换回来。 初柠说:“万一呢?” 简以寻冷声道:“呵,行,你去找齐昭平当好人吧,以后别和我说话了。” 简以寻眉眼间含着冷怠,手因为刚刚在冷风里拎了一路的袋子,冻得微红和发颤。 初柠闻言,温声说:“简以寻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替我打抱不平。” 简以寻把头撇到一边。 呵,还没那么近视,能看见。 初柠说:“我也知道,如果不是最后真相明了,这件事或许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我身上,成为别人堂而皇之议论伤害我的借口。” “但是——” 简以寻听见这两个字,下意识皱了眉。 初柠放慢了嗓音,她一字一句地慢慢道:“简以寻,我也有奶奶。” 初柠的眼神很平静,脸上还挂着笑。 简以寻看见她唇边的笑,故作轻松的语气,简以寻忽觉心一揪,眉拧起。 简以寻倏地想到在办公室看到的那张贫困生申请表,那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概括—— 父母早逝,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 照片上的她也是像现在这样笑着的,她笑得明媚、坚韧,瞧着似乎那上面描述的她的过去,都与她毫不相关一般。 可偏偏,那就是她来时的路。 ——她说,她也有奶奶。 简以寻蓦觉喉咙有些堵,说不出话来。 不是不在乎,只是初柠也有奶奶。 有一个陪她长大,永远无条件爱她,支持她的奶奶。 奶奶就像一棵大树,那么的可靠,高高的,壮壮的,替她遮风挡雨。 护着小小的她,从一颗小草,也慢吞吞地长高。 第36章 但明明,奶奶也是需要被保护的。 小草想快快地长高,早早地护着大树。 她们就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 她不是软柿子,被人打了还要忍气吞声,也不是 接受了齐昭平的道歉。 道歉是加害者应该对受害者所做的,可不代表受害者一定要接受原谅。 毕竟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无法掩盖。 可说她侥幸心理也好,到底过去了,这件事,那个人,对她来说,都已经不过是人生并不重要的插曲。 她不是帮齐昭平。 她只是想到齐昭平的奶奶,想到拳拳爱孙之心,想到……她的奶奶。 就当是,给一个机会吧。 万一,在未来的某一刻,就有那么一块钱对齐昭平和他的奶奶来说很重要。 万一万一…… 她也有奶奶,也有和齐昭平相似的家庭情况。 她知道,唯一的亲人对他们的重要性。 她知道,在他们都最无能为力的年纪,一份助学金,一份同龄人可能很难理解的金钱,对他们的重要意义。 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力所能及。 于她而言,他做错了选择。 于他而言,心却未必。 远方的家中,还有最爱的亲人在等待着他们,盼望他们一切平安。 而他们,也希望能成为亲人的依靠。 抄在兜里的手摸到那颗一层层塑料袋保护的大白兔奶糖,简以寻心中的气闷莫名复杂。 简以寻“切”了声,似是仍不赞同地生气了,背过身,甩下句:“随你。” 第27章 limebitter“不是不跟我…… 齐昭平说完最后一句道歉,临下台的时候,他朝着初柠的方向,又深深鞠了一躬。 简以寻这次看清他的表情,他脸上愧疚毕现,眼里是真情实意的歉然和悔意。 即使简以寻认为一个人的底色难改,错了就是错了,很难去后悔。 尤其是一个不久前还毫无悔改之心的人,这回怎么突然跟脱胎换骨,良心未泯幡然醒悟了一般。 简以寻抬起下巴,寒风嗖嗖灌进衣内,他下意识将手往衣兜里侧探了探,陡然摸到奶糖卷褶的糖纸。 简以寻的眉眼无意识松展开些。 他凝视着齐昭平下台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和今早校门口那道年迈的身影重叠。 余光瞥见身旁安然舒展的女孩,简以寻眼眸深幽。 眼睑垂下,似是深思。 不同于青柠软糖的先酸后甜,大白兔奶糖从一开始就是香甜的。 它被厚厚的几层塑料袋保护着,卷褶的糖纸包裹着糖身,甜是它的本身,而在倾注了慢慢的爱和呵护下,它的甜又掺杂了幸福的味道。 由一开始的硬邦邦,黏牙齿,到最后,舌齿间皆是软化的丝甜。 手指在糖纸上随意敲动,指甲捏着,只要轻轻剥开,就能细细品味。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处柔软。 ——底色难变,但总有边缘地带。 简以寻无声地“呵”了下。 有病,他确实有病。 行,原谅就原谅吧,大不了如果对方真是白眼狼,他不介意再多管闲事。 某人不识好是她的事,他多管也是他的事。 各干各的事,也挺好。 谁让某人运气好,遇见他这么好个朋友。 齐昭平已经站回班级队伍,他的道歉在周围引起一片讨论,细微的交谈声混入简以寻耳畔。 周一尧小声地和唐琦议论齐昭平道歉的事,话里话外都充斥诧异,他以为齐昭平只会是完成任务般,拿着不知道从哪儿缝合来,掺满了水的检讨书敷衍了事。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搞了这么一出,莫名的有点子真诚。 给周一尧整不会了。 周一尧喊了声初柠的名字,初柠微回头,他问道:“初柠,你觉得这小子是真悔改了吗?” 初柠平声道:“至少,他这会的道歉是真的。其他的,就也不重要了。” 周一尧疑惑地“啊”了声,年级第一说话怎么这么像做阅读理解。 唐琦也问道:“那你真原谅他了?” 简以寻也不动声色地偏过些头,漫不经心状。 初柠轻声应道:“嗯。” 周一尧“啧”了声。 唐琦也皱眉说:“初柠,你还是太善良了。” 闻言,初柠笑了下。 她微摇头,笑着说:“我是为了我自己好。每个人的时间多宝贵啊,要是一直想这些不好的事,那我的时间岂不是都充斥这段不好记忆的影子。” 初柠略带狡黠地一笑,像是开玩笑道:“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我珍惜生命,坚决不浪费时间。” 一天就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人就活短短几十年。 在这当中总会遇见些不好的人或事,要是一直被这些影响,总是把时间和记忆留给这些,那对自己太不公平了。 初柠没那么慷慨,过去的已经过去,无法改变,但她还有未来,她更想把自己的记忆留给更多美好的事。 少一点执着,多一些释然,初柠的生命才能总是发芽。 周一尧故作高深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仰头半眯眼,放低声音道:“初柠说得有道理,好生哲学,值得我们细细品味。母老……唐琦,你明白了吗?学着点。” “……”唐琦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倒是简以寻一直没说话,他的表情很奇怪,甚至略显严肃。 女孩的话好似录音带,在他的耳边无限循环。 如果总想这些不好的事,他的时间都留给了它们,糟糕的一切反而毁了他的生活吗? 简以寻本想不屑地否认,谁会一直想那些,才没那么重要,根本记不住。 可是诡异地,那些他原本以为时隔多年,藏在最深处,以为很难再想起的画面,竟似乎也随之慢慢浮现眼前。 每个人,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语气,他们说的每一句话,简以寻都记忆深刻,都能一一述说。 的确不用撕开那层伪装,因为肿胀的伤口一直在,只是被他故作轻松地掩盖,选择逃避,不愿就医,一拖再拖,最后接近溃烂。 一直都在那,即使他不愿意承认。 就是很执着,即使他不愿意承认。 从来都记得,即使他不愿意承认。 不知不觉,悄然无声中,他的生命似乎真的一直萦绕着那些影子,挥之不去。 仿佛笼罩着一片大雾,下着一场连绵不绝的毛毛雨,绵绵细雨很小,水花都掀不起来,但偏偏就是一直,不间断地下着。 无论白昼还是黑夜,雨未停,世界潮湿。 直到刘海龙宣布散会,周一尧激动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喊了声他的名字,让他快点,不然等会操场小门又要堵得水泄不通。 简以寻这才堪堪回过神,只是瞧着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周一尧还没碎嘴子说两句,陈宇波刚好经过他旁边,他和唐琦就都被喊走了,说是让他俩去办公室抱作业。 周一尧哭丧着个脸:“简哥,你和初柠先回教室吧。” 简以寻微恍惚地“嗯”了声,初柠抬头看向简以寻,见对方的状态似是不太对,瞧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简以寻侧过身,顺着人流朝前走,对初柠道:“走了。” 初柠走在他身侧,简以寻走路的时候分了神,旁边的人着急忙慌地乱跑,重重撞到他胳膊,他身子下意识往后倒了下。 注意着他的初柠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胳膊,简以寻站稳后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初柠温声地说:“简以寻,你还好吗?” 是问他被撞到有没有事,又更像是问他的心情还好吗? 简以寻原本低着头,听此,很快转了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恍若先前的一切都是错觉,他散漫地一笑:“我挺好,我能怎么了?” 简以寻半开玩笑地说:“倒是某人,不是不跟我说话了?” 初柠不慌不忙地笑着说:“不是你让我之后都不要跟你说话了?” “……” 话确实是他自个儿放出去的,简以寻想回都没法说。 但该硬气还是硬气,简以寻缓了瞬后,状似不在乎地调侃道:“初柠同学不愧是年级第一,好学生果然是很‘听话’。那这会,怎么又和我说了?” 初柠笑语:“因为简以寻大人有大量,想必是不会计较我的小小过错。” 简以寻哂笑:“你有什么错,是我多管闲事。” 初柠说:“你是替我打抱不平,为我着想,该是我谢谢你。” 呵呵,说句谢谢就行了吗? 把他当什么了? 简以寻扬起下巴,眼睛目视远方,看着微傲然。 初柠见状,语气放缓,嗓音柔和,像是春天的微风拂过烦躁的绿叶,哄声道:“抱歉,简以寻同学,你后面还可以和我说话吗?” 第37章 简以寻双手抄兜,喉结微动,轻微地“切”了声。 初柠则眉眼含笑,温和地看着简以寻。 简以寻丝毫没察觉两人现在这模样,像极了铲屎官和她生气的小猫,小猫有点小心眼,还很傲娇,但小猫也很好哄,给个台阶,他得瑟会,就昂着头,竖起尾巴,大摇大摆地走下来了。 瞧。 他就说想和他当朋友,想靠近他的明明是她。 他就是顺水推舟而已。 下一刻。 简以寻没应声,他满不在乎般往前走了一步,随即又像是才发现谁还在地道:“还不走吗?” 初柠笑了下,轻声说:“走啊。” 操场的小门很窄,一如既往地拥挤,初柠是硬生生被人推着走的,手和脚仿佛都失去了主动性。 她听着前面同学不耐烦的“别挤了”,放慢的脚不出意料地被人踩了下,她有些无奈。 倏然间。 身旁的一只手拽住她的袖口,拉着她在人潮涌动中走出一条路来,她的脚步越来越轻盈,眼前的人影越来越少。 当初柠走出来,站在宽阔的小道,看向前侧若无其事的简以寻。 初柠眼眸闪烁。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见初柠发愣,简以寻似是语气不太好地淡声道:“还想等会再被人踩一脚?”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往前走。 但只要稍微仔细地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少年的脚步有意放慢。 与其说像是在慢悠悠地散步,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刻意地等谁。 初柠恬然一笑,缓缓跟上。 小男孩生气地放狠话,对小乌龟说:“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玩了!” 可是在小乌龟撞上石头,吃痛地不知道该怎么躲开的时候,他还是把石头挪开,让小乌龟得以继续往前走。 他说他才没有原谅它,只是它太笨了,需要他的帮助。 反正是它先路过的,那他大人有大量,顺便多管闲事地帮它一下咯。 - 虽然初柠“主动求和”,但是简以寻秉持不能太给某人阳光的想法,忍着没怎么和某人搭话。 但这在旁人看来,就是他坏脾气又来了,又在欺负初柠了。 周一尧连连叹气,他简哥这性子,得亏和他同桌的是初柠。 这要是换作他旁边的母老虎,早就一本书砸下去,重新做人。 下午放学之际。 初柠和唐琦在食堂吃晚饭回来,看见周一尧一个人捧着碗泡面吃,简以寻的座位上没人。 她问道:“周一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吃泡面,没去食堂吗?” 周一尧嗦溜口泡面,才抬起头说:“简以寻他妈妈来学校了,他去找他妈妈了。我一个人,吃口泡面对付得了。” 第28章 limebitter简以寻肯定了…… 初柠又问了嘴,“简以寻妈妈来学校了吗?” 记忆里,简以寻刚开学那阵简直可以说是违纪常客,气得刘海龙隔三岔五就让他写检讨,罚站。 刘海龙没少给他爸妈打电话,但他父母好像很忙,要么经常没接到,要么听到“请家长”,也都是说没时间来,很惯着孩子地说“没事”。 就好像,简以寻不管惹出什么事,他父母都觉得没什么,很包容他。 不过—— 初柠回忆了最近,后知后觉,简以寻这段时间貌似挺遵守纪律的,在前面“问题学生”的印象下,有种发生什么陡然开窍,洗心革命重新做人了的感觉。 周一尧用叉子挑了挑汤里的“牛肉”,心凉了半截,真是比简以寻的心眼还要小。 这也能叫牛肉吗?而且他才吃几口就没了? 周一尧觉得他被诈骗了,咕噜喝了两口汤填肚子。 徐徐,他应了初柠的话:“对呀,他妈妈估计是想给他个惊喜,都没跟他说。” 周一尧和简以寻晚间放学的时候,遇见陈宇波,他看见简以寻的时候,有些惊讶,问,“简以寻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简以寻疑惑间。 陈宇波又道:“你妈妈来一中跟校长他们商量修缮校图书馆的事,你不知道吗?” 陈宇波看了眼手表,道:“看时间,应该快结束了。你妈妈估计是想结束了再来找你,给你个惊喜。” 陈宇波和蔼一笑。 简以寻却在听见陈宇波说他妈妈来学校之后,就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身子僵硬得不行,动弹不得。 简以寻面色平淡又很复杂,说不出开心还是其他。 只是下一秒,咒语结束,身体的程序开始运转。 在周一尧和陈宇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简以寻猛地转身往行政楼的方向跑,等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能看见简以寻已经看不清的背影。 周一尧小声嘀咕:“他爸妈可真忙,看那样子,感觉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不是周一尧说,他简哥看着面上稳得一批,还端着,但是那脚下的速度快得没谁。 初柠闻言,不由想到自己十一放假要回去看奶奶的时候,也是归心似箭,非常地迫不及待,一大早就拉着行李箱去客运站,挤上最早的那班大巴。 多日未见,很想念的亲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换作是谁都会很开心的。 初柠想了想,要是她知道奶奶现在来学校看她了,可能会比简以寻还急切。 初柠说:“他妈妈见到他,应该也会很开心的。” 周一尧顿时面也不吸了,激动地肯定道:“必须啊!你们是不知道,这么多年,简以寻他爸妈对他简直是溺爱,他闯多大祸他爸妈都不管,贼宠他,不像我爸妈……” 想到自家父母混合双打的鸡飞狗跳场面,周一尧眼里的羡慕快溢满桌上的这碗红烧牛肉面。 唐琦回到座位,啧声道:“太惯孩子了。” 周一尧下意识大大咧咧道:“唐琦,你就是羡慕简以寻他爸妈不像你爸妈那样,要求贼严,管得贼多,堪称恐怖魔鬼。” 越到后面吐槽的话,周一尧的声音渐趋小。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周一尧虽然也常吐槽他爸妈管得多,但是相比唐琦的父母,周一尧还是很庆幸。 幸亏虽然两家父母关系好,但他因为从小就皮,时不时还违点纪,他爸妈已经对他半放养了,压根没那么“望子成龙”,寄予厚望。 想到唐琦的父母,周一尧觉得唐琦还是挺牛逼的,这样严苛高压的家庭下居然还能这么乖乖女,换作是他,绝对触底反弹了。 不过……周一尧觉着,唐琦最近变化还挺大,上次考试她没达到她妈妈年级前五的要求时,她竟然没像之前那样“完蛋了”,还略带骄傲地和初柠说她进步了。 看见他考了两百名的时候,居然还会和他开玩笑说,“还行,至少不是二百五了。” 他真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能从唐琦嘴里听见这话,那可是唐琦啊。 初中一次失误考了全班第二,被她妈妈关在家门口,被回家的他撞见躲在墙角哭的唐琦啊。 毫不夸张地说,在周一尧之前的认知里,分数和考试对唐琦来说好似比她命还重要,只要稍微差了点,仿佛是天塌了,完全没法和她父母交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周一尧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却不经意戳到唐琦的痛处。 初柠暗道不好,在心中默默地同情周一尧一秒。 唐琦登时松开揽住初柠的手,抄起周一尧桌上的课本就重重往他桌上一甩,随即又一点不收力地打在他身上,周一尧 早已习惯性地拔腿就跑,唐琦立即追上去。 周一尧边跑边嚷嚷大喊:“救命,母老虎打人了!” 唐琦在后面穷追不舍,咬牙切齿道:“周一尧,你死定了!” 初柠见此,嘴角露出笑容。 初柠看见这样的唐琦很开心。 唐琦不该只活在父母期待下,小心翼翼地将分数视作唯一可以讨好父母的工具,每一次呼吸都太过压抑,仿佛随时会窒息。 她是鲜活的,是该肆意奔跑在高中校园的教学楼,操场……明媚的阳光下,活出属于十六岁的唐琦的风采。 周围的同学一脸见怪不怪,还笑呵呵地打趣两人。 初柠听见走廊充斥着周一尧撕心裂肺的喊声,战线似乎还拉长到楼上去了。 初柠唇边笑意放大,缓缓在座位坐下。 离晚自习开始还要二十多分钟,初柠翻开英语书,取出随身听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到一旁的五三,连带着抽出掉在地上。 初柠一手拿着随身听,边低头去捡。 起身的那一刻,初柠的目光扫到简以寻空着的座位上,蓦地顿住。 随身听的英语磁带,崭新的五三,都是简以寻前几天给她的,说是音像店清仓大甩卖。 他就进去买个专辑,老板还非硬塞了他一套英语磁带和五三。 第38章 简以寻微欠欠儿地道:“我玩着玩着考个年级第二差不多了,不是很需要这些东西,同桌,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 简以寻说也不白给,让初柠用她整理的各科错题本来换。 一中的老师会定期检查学生错题本的整理情况,简以寻懒得弄,但是架不住常被老师念叨,他嫌烦,干脆和初柠以物换物。 初柠挺乐意的,刚好她的英语磁带都挺晚了,开学前买的练习题也刷了三遍了,她觉得这桩买卖很划算。 就是,简以寻临了非得补一句,“我可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咱两不可能,撑死……能当个朋友。但也就是朋友,你千万别多想。” 初柠现下对这些话已经彻底免疫了,心下无奈。 她该怎么解释她是真的不会多想呢。 因着简以寻之前的“多管闲事”之举,初柠已经单方面地将简以寻当作她的朋友,甚至觉得欠了堆放挺多人情,还有点纠结该怎么还。 友情从来都是双向选择,如果简以寻也承认她是他的朋友,那也挺好的,但是对方有时候的发言总是会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甚至今早,一连数日第一个来教室的简以寻看见她从文具袋里拿出颗糖时,冷不丁来了句:“你应该挺喜欢吃的吧?” 初柠点了点头。 简以寻又问:“你没给别人?” 初柠摇了摇头。 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初柠直觉对方是善意的,如果把对方的心意转送出去,也挺不尊重对方的。 就当是树洞交友,谁也不知道是谁,神秘的外纱下朦着层莫名的真诚,算是他们这个年纪的无畏挚诚。 简以寻依稀带着些满意地“嗯”了声。 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把东西收好”,随即扭过头端身坐好,好似对一切漠不关心。 初柠看着手里“清仓大甩卖”的东西,想到简以寻严肃的表情,又回忆起先前听到赵燕玲她们在谈论后街音像店生意火爆,别要开分店的事。 她忽地笑了下。 简以寻这人吧,挺像小孩子的,有时候凶巴巴的,但其实不过是他拙劣的伪装,有时候又很奇怪,前言不搭后语,奇奇怪怪,很小孩子的傲娇和小心眼。 按下随身听的播放键,初柠的目光挪到课本上的单词,余光忽又瞥见窗外似乎开始飘起雨。 初柠无意识地看向简以寻的座位,瞧见他的桌角放着一把雨伞。 简以寻没有带伞。 - 简以寻到行政楼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了他母亲的秘书。 对方见到气喘吁吁跑过来时,眼中一闪而过惊讶,可很快,又挂上很礼貌的笑容。 “以寻你来了,郑总还在和校长他们谈事情,还有会,你稍微等一下,等会郑总出来看见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简以寻急促的呼吸登时滞住,逐渐冷了下来。 行政楼的暖气很足,十二月的寒风一点吹不进来,可简以寻却觉得自己每处血脉经络都凉得像是浸了冰水。 只一个表情,只一句话。 简以寻就能肯定一个事实—— 他的母亲看见他,绝不会高兴。 第29章 limebitter“你来干什么…… 行政楼的长廊空旷安静,简以寻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每一次呼吸,缓慢而沉重,如同窗外淅沥的雨,阴沉沉的,潮湿又窒息。 简以寻面前就是一扇玻璃窗,白日里原本阴沉的天这会干脆不作美地落起雨来,雨滴攀爬在透明玻璃上,水迹蜿蜒,恍若看不见尽头的崎岖山路。 熟悉的感觉仿佛再次扑面而来,简以寻的喉咙涩得厉害,黑眸越来越深幽难测。 他垂下眸,看着地面,插在兜里的手指攥住最里侧的衣料,好似想要从中获得某些力量。 他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门内断断续续传出谈话声,恭维又客套,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说话的语气都很亲切,却又好像每个人都披上着一层面具。 秘书很安静,从看到简以寻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紧张和尴尬就像是一根针,一寸一寸地扎进简以寻的肌肤,渗入血液,取不出,死不了,偏又难受不已。 ——“你妈妈估计是想结束了再来找你,给你个惊喜。” 惊喜吗? 简以寻主动来找他的母亲,从来不是给对方惊喜。 那到底是什么呢? 事实和答案昭然若示,可简以寻硬生生止住了最后的猜想,似是不敢,又像是逃避。 慢刀子割肉,痛苦折磨,可到底尚未直戳要害,到底还不致死,到底还是期盼着,渴望着生,到底到底…… 心中的疲惫感爬满四肢百骸,简以寻缓缓阖眼。 说话声越来越小,趋近于无,脚步声反倒愈发的近和响。 简以寻身子动了动,慢慢睁开眼。 门把手扭动,门从里向外打开的刹那,简以寻迎上了对方眼里转瞬即逝的错愕,随即便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以及……深藏在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冷漠和厌恶。 十分钟前的简以寻肯定了一个事实,可他依然心怀一丝侥幸,都说血浓于水,都说没有父母不爱孩子,都说……可他的母亲郑兰从未说过,她从来就不是都。 窗外的雨好似突破了玻璃窗的桎梏,直冲冲拍打在简以寻的脸上,水滴石穿,他的心脏也慢慢溃烂,似有若无的短暂刺痛感后,习以为常的麻木再度席卷。 率先说话的是刘海龙,他粗犷地调侃道:“简以寻?你小子,这是和妈妈好久没见面了,知道妈妈来学校了,迫不及待就先跑过来了?” 这孩子,平常看着不着调,这点倒是和普通孩子一样,还是想父母的。 想到先前听到郑兰说今年几乎都在到处飞,忙着工作,就连简以寻中考最后冲刺的那段时间,他们几乎都联系不上郑兰,估计对方和简以寻也是很久没见面。 郑兰闻言,礼貌地笑着。 霎时,简以寻也挂上淡淡的笑,却没有说话,稍显沉默,似乎真是被刘海龙说中,有些不好意思。 郑兰客气道:“他在学校给你们添麻烦了。” 修缮图书馆的项目由郑兰负责,对方甚至是全包揽,一中完全是得利方。 没有人会做亏本的买卖,一中给不了郑兰什么好处,唯一扯得上关系的就是简以寻。 为人父母,最大的期望无非是孩子健康平安,如果可以,再出人头地。 校长很上道地笑着说:“哪里,这孩子很优秀,初中部就霸榜年级第一,高中入学以来也从来没出过前二,是我们一中的希望和骄傲。我们还得感谢您,为我 们培养了简以寻这么优秀的孩子。” 这话,校长有投其所好的意思,但也不是假话。 简以寻先前是没少闹事令他们头疼,可这孩子偏偏又像是心中有把尺一样,拿捏了度。 该有的都有了,偶尔出点岔子,倒也让人觉得瑕不掩瑜。 学生时代极其看重的成绩,他是全校第二,联考全省前十。 孩子在意的父母的宠爱,他是家中独子,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孩子,无疑是幸运的,天时地利人和,他几乎都占了。 “你这个年纪,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你不好好读书想干什么?读书改变命运!” 此时此刻,刘海龙想到平日里对简以寻的教诲,突然有些不自然。 但转瞬想,该说还是说,越是这样的好条件,他们老师更要看着点,不能让好好的孩子长歪了。 突然间,刘海龙想到初柠。 丝毫不夸张,那孩子的过去和简以寻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人生。 她算是贫瘠大山里盛开的一株顽强野草,硬生生从土里蹦出来,野蛮生长。 从不起眼,逐渐到引得越来越多的关注,她也长得越来越高。 这样的孩子,不幸又幸运,称得上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刘海龙真心实意地夸赞了简以寻几句,平常该骂骂,有好的也夸。 郑兰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刘海龙又开口说了两句项目相关的话,和郑兰一来一句的客套了会。 校长就笑着摆手说:“您和孩子想必也很久没见面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慢慢聊。” 没等郑兰开口,秘书就连忙上前,陪同二人离开。 三人的背影看不见的瞬间,简以寻就听见他耳边传来一句冷冰冰,又夹着说不出的厌烦的话:“你来干什么?” 简以寻的笑容消失,即使是早已习惯,再听到郑兰的话,简以寻的呼吸还是微不可察地滞了滞。 十分钟。 今年,简以寻和郑兰一共见了两面,加起来没超过十分钟。 一根手指头代表一分钟,或许一双手的相处时间都没有。 简以寻抬起头。 他清楚地瞧见郑兰紧皱的眉,不耐烦的神情,甚至是一点不加掩饰的恨。 第39章 是了,这才是他的母亲,这才是他母亲和他相处时的模样。 什么微笑惊喜,不过是在旁人面前营造的伪装,以及他心里总是忍不住的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简以寻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在砂纸上狠狠磨过番,他低声喊了句,“妈。” 而这句话,像是开启了某个机关,郑兰厉声喝止道:“别叫我妈!谁是你妈?我郑兰从来就只有一个儿子,你有什么资格喊我妈?” 越说,郑兰的声音越拔高,情绪也很激动。 在旁人眼中端庄得体的形象荡然无存,此时,她看着简以寻的眼神,哪里有一点母亲对孩子的关切和思念,爱意毫无,恨意满满。 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是她恨之入骨的仇人。 简以寻却像是早已听过千百万遍,平淡麻木,没有一句反驳的话。 这才哪儿跟哪儿,更难听的话简以寻都听过,每一话都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这已经算得上是好话了。 旋即。 郑兰又恢复平静,她冷漠地道:“我也已经跟老师他们说过了,你想做什么都随便你,不用管,你不死就行。” 简以寻没说话。 郑兰理了理职业装衣领,转瞬,干练女强人的形象再度上现,好似先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郑兰掠过简以寻,从离他很远的旁边走开,刚走出两步,她的脚步顿住。 简以寻眼眸轻颤。 郑兰说:“以后别在外面也别跟我上演什么母子情深的戏码,对着你这么个恶毒的杀人凶手,我嫌恶心。” 说完,快步离开,高跟鞋的声音急切又很响,就像是她身后有什么恶心至极的东西,她得赶紧逃离,免得被沾上身。 许久。 简以寻终于动了动。 恶毒,恶心。 是了,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该死,也早就死了。 雨下的越来越大,猛烈得仿佛倾盆砸下。 水珠只来得及在窗面留下眨眼功夫的痕迹,很快就又被新的取代,可雨一直未曾停,即使痕迹转瞬即逝,它也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过,早已烙印。 简以寻心里的疲惫越来越重,哗啦哗啦的雨水好似漫过他的胸口和头顶,灌入他的耳鼻。 强烈的溺水感和窒息感席来,他无法动弹。 他没法挣扎,也不想挣扎。 - 简以寻失神地从教学楼离开,郑兰的话在他耳边句句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插进他的心脏,他偏又受虐般,不断地回想。 外面的雨很大,简以寻没有带伞,他好像也一点不在乎,径直走进雨里。 冰凉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密密麻麻,怎么挡也挡不住。 先一步淋湿的是外面的衣料,再是皮肤,最后浸入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简以寻不知道该去哪儿,胡乱地走着。 不知为何,简以寻居然走到了校门口。 他看见秘书为郑兰拉开车门,郑兰上车的时候,头下意识抬起往前一看。 简以寻很肯定,郑兰看见了他。 但郑兰就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漠视收回视线,先秘书一步关上车门。 汽车缓缓向前驶去,简以寻仍站在雨中看着车影。 他近乎偏执地一动不动,任凭雨水无情地冲刷他。 有点冷,有点难受,但好像在活着。 一切的感受都很清晰,不是假的,是真的。 潮湿的雨落在他的身上,是不好的,是难过的,但至少是给他的,他为数不多拥有的。 上课了,老师和学生们都在教室里上课。 下雨了,保安也躲在亭子里避雨。 偌大的校园里,一时间,仿佛只剩下了简以寻。 他,只有他。 不知道站了多久,胸口一阵气促,简以寻有些难受地捂着胸口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他拧着眉,手用力地揪着胸前的衣服,大口地用力喘着气,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虬起。 雨水从简以寻的黑发上滴落,顺着额头淌到下颌,他浑身湿透,狼狈得不行。 简以寻拧住的眉间皆是隐忍,他难受地转过身,气喘越来越严重。 简以寻微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步子有些晃。 倏地。 一道力扶住了他的胳膊,很轻又很有力量。 耳边的雨声依旧很大很清晰,却没有雨水不停地滑落在他身上。 一只握着伞柄的手映入简以寻的眼帘,她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个青色发圈。 简以寻抬起头。 他看见了初柠,看见了一把为他撑着的伞。 第30章 limebitter“你是要去找…… 晚自习开始的前五分钟。 初柠听着窗边愈来愈大的雨声,哗啦哗啦,好似珠子拍打在玻璃盘上,清脆又格外用力。 她取下耳机,把笔搁在书脊中间。 侧过头。 初柠看见,周一尧和唐琦先后略狼狈地走进教室,两个人先前穿梭在教学楼的走廊,斜斜飘进来的雨水,微淋湿他们身上的校服。 周一尧边拍掉胳膊上的水珠,边道:“你说说你,下这么大雨还要追着我打,这下好了吧,咱两一个比一个像落汤鸡。” 唐琦接过初柠递过来的纸巾,擦着被打湿的发尾,闻言,她翻了个白眼。 唐琦皮笑肉不笑道:“确实挺好的,至少我淋湿还拉了个垫背。”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算了,或许他还该庆幸,唐琦没追着他往楼下跑,或是一把把他推到雨里,否则,他真的该和天地雨水融为一体。 两个人谁也不肯服输地在座位上互相推搡着。 最后,一贯地,以周一尧认输为结尾。 周一尧无语地小声骂骂咧咧,他抬头看见简以寻的位置还空 着。 周一尧下意识皱眉道:“欸,简以寻还没回来吗?我刚看见龙哥从行政楼出来,去各个班巡逻了呢,还以为他回来了,原来没有吗?” 周一尧疑惑地嘀咕。 初柠听见后,眉微紧。 雨声越来越大,墙上挂钟的分针越来越接近晚自习的时间。 唐琦:“可能简以寻和他妈妈挺久没见,还在聊天吧。” 周一尧登时否定:“不可能!” 周一尧肯定得有些强烈,令唐琦和初柠都有些诧异。 初柠似是随声道:“为什么不可能啊?” 唐琦也问:“对啊,说得你好像是简以寻和他妈妈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连他们聊多久,聊没聊完都知道。” 周一尧:“……反正就是不可能。额,我说不太清楚,但是我见过简以寻的妈妈,感觉他们之间不像是很会静下来聊很久的天的人。” 唐琦冷呵:“你不是说简以寻他爸妈对他很溺爱吗?” 周一尧点头:“对啊。” 唐琦:“那不就是了,这都是你的错觉。” 周一尧:“……” 这话对也不对,简以寻爸妈确实很宠他,但是…… 周一尧脑海里想到某一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转瞬,他嘟囔道:“就当作是我错觉吧。他妈妈惯着他,肯定也不会骂他就是,估计是有什么事。” 唐琦没当回事:“行了,你有空搁那关注人家里宠得不行的简以寻,不如抓紧复习。快期末了,你压岁钱不想要了?” 周一尧顿时激灵,翻开书做认真状,“天大地大,压岁钱万万大。” 周一尧没再说话,初柠却没忍住失神。 余光顿在简以寻桌角露出的那把黑色雨伞,初柠忽地站起身,另只手抽出伞放在兜里,露出伞柄,她拿过桌上的保温杯,往外走。 唐琦往初柠的杯子里看了一眼,道:“初柠,你……” 初柠走到过道,说:“我去接杯水。” 唐琦还想说什么,初柠已经往外走了。 周一尧在课桌上立起本英语书,见此,道:“怎么了?你也想接水?” 说着,他把板凳往前搬了搬,给唐琦留出空地。 唐琦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刚才明明看见,初柠的水杯里装满了水,而且,她揣着简以寻的伞出去干什么…… - 初柠微晃神。 走到开水间,拧开杯盖,正要接热水,一低头,却发现,杯子里的水是满的。 初柠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她有些懊恼地走到旁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的心不在焉。 盖好盖子,初柠转过身,却看见齐昭平正好往里走。 因着快要上晚自习了,这会,开水间只有她和齐昭平。 四目相对,难免尴尬。 初柠握着水杯欲从侧边绕出门,齐昭平倏地开口说话。 “那个……初柠,谢谢你。” 齐昭平脸上浮现不好意思的红,捏着衣角,微无措地站着,话里的语气很真诚。 第40章 齐昭平接着道:“我奶奶回去后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们早上好心帮她给我带东西进来,她问起我在学校的表现,你们……你们也并没有把那件事告诉我奶奶。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在主任面前帮我说话,让我保住了助学金的名额,我在电话里告诉奶奶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很开心。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今天发生的种种,齐昭平都很意外。 他扪心自问,换作是他,他绝对没有初柠这么大度,他做不到这些。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反应过来他真的做错了,错得很离谱。 回想起电话里奶奶对他的夸奖,语气里的欣慰,提到初柠和简以寻时,再三嘱咐他要好好对两人说谢谢。 齐昭平更羞愧。 初柠没应话,她微诧异。 齐昭平又开口郑重道:“初柠,我为我之前因为私心,而写举报信污蔑你的事感到抱歉,对你造成伤害后我还……一点没觉得自己有错,态度很恶劣,对你造成了二次伤害,很抱歉,对不起。” 齐昭平没有说“希望你能原谅我”,错了就是错了。 就像奶奶告诉他,人家帮了他们,该感谢就要谢谢,要回报人家是一样的。 他道歉是他的事,初柠接不接受是她的选择了。 初柠一直没出声,齐昭平有些愧然,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齐昭平往旁边挪了挪,把门口让出来,让初柠出去。 意外的是。 初柠微笑地说:“我接受你的感谢……还有道歉。” 先前,初柠原谅了齐昭平,但不接受他并不真心的道歉。 但这会,感谢和道歉都是真心,她接受,这事也应该翻篇了。 齐昭平也松了口气,初柠接受了他的道歉,他更加不好意思,道:“真的很抱歉,对不起,也谢谢你。” 初柠笑了笑,只很平静地说了句:“没什么,我也有奶奶。” 齐昭平愣了下,想到什么,明白过来初柠话里的意思。 他有奶奶,她也有奶奶,他们有着相似的过去,但在某些事上做出的选择却截然相反,是他大错特错了。 他自以为使劲力气获得更高的助学金就是对奶奶的报答,但剑走偏锋其实只会对无辜的人造成伤害,也令奶奶对他失望。 末了,初柠问了句:“有件事我挺疑惑,一等助学金的名额有两个,你之前为什么选我想要我让出名额?” 听此,齐昭平脸上羞愧之色更深,他忸怩道:“因为另个男生不太好说话,不大可能会让,可能还会和他闹出矛盾。你是女孩子,大家都说你性格好,挺好相处的,我就觉得……你容易心软,会……” 初柠怔愣片刻,没想到是这样。 她忽地笑了,倒也不是生气,而是觉得挺可笑的,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因为她是女生,另个人是男生,身为女生的她不太会惹是生非,而男生或许会很麻烦。 齐昭平就下意识做出判断,觉得她容易心软,她善良,他来求一求,她就会把名额让给他。 这个逻辑让她觉得很荒谬,意料之外,但好像又意料之中。 似乎在很多时候,女孩子就总是被下意识放弃的牺牲者,为他人权益让步的对象,而这一切仅仅是她是女孩子。 一边为她们贴上标签,让她们习以为常,让旁人,让女性自己对女性的特性都抱有刻板印象,用“夸赞”去麻痹她们,一边却又利用这些“美好”,常把她们视作放弃和牺牲的存在。 可能就是很小的一件事,可能没那么复杂,但初柠却觉得就是这样。 不然,为什么齐昭平没有去找另个男生呢? 性别特性的刻板印象,权衡利弊下被选中的牺牲者——她。 齐昭平愧疚地低下头,心头被后悔的情绪包裹。 初柠没再说话,她迈开步子,往外走。 齐昭平瞧见她兜里的雨伞,突然抬起头道:“你是要去找简以寻吗?” 初柠的脚步顿珠,她侧过头。 初柠抿住唇,没说不是,但也没说是。 她只是突然摸住伞柄,有种心思被戳到的感觉。 她把简以寻的伞带出来,原来是想去找他,把伞给他吗? 齐昭平倒没注意初柠的异样,他自顾自道:“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好像看见简以寻从行政楼出来,没打伞,淋着雨往校门口去了。” 当时隔得远,又在下雨,齐昭平也不太确定是不是简以寻,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初柠惊道:“他一个人吗?” 他不是跟他妈妈一块吗?怎么还会自己一个人淋着雨往外跑,还不是回教室,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初柠眉眼间浮现担忧之色。 齐昭平道:“对。他伞也没打,原来是没带吗?也不知道去校门口干什么,看他样子好像也不是很好……” 齐昭平回忆了下,简以寻当时冒着雨,步子微乱,整个人的状态似乎不太对。 齐昭平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见初柠快声说了句“谢谢”。 旋即,把保温杯搁在水房的木桌上,取出兜里的雨伞就往外奔。 齐昭平转过身,看见初柠的背影。 很着急,很担心。 急匆匆的,像是要赶着去为正在淋雨的谁送去一把伞。 雨还在下,没有停。 那个人也还在雨里,而有人带着伞,朝他奔过去。 第31章 limebitter这次,他不是…… 简以寻浑身僵硬,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初柠,发梢滴落的水珠顿在眼睫上,晕在眼睛里,他看到的景象不由变得模糊,似乎还有重影。 可偏偏,初柠是那样清晰,那样的真实。 她是真的,是真的来找他了。 雨下得很大,用力地拍打在雨伞上,清脆哗啦,每一下,都令人不由心下一颤。 简以寻瞳孔晃动,饶是已经确定事实,眼眸中仍皆是难以置信。 女孩的手握在黑色的伞柄上,伞偏向他这边,她半淋在雨里,白皙的手腕和发圈上依稀可见淡淡水珠。 那双平日里总是温柔沉静的眼睛里,充斥着担忧。 她喊了声他的名字,嗓音关切:“简以寻。” 她没有问简以寻发生了什么,而是就语气温柔地喊着他的名字,扶住他胳膊的手轻而稳。 凌乱的呼吸突然变缓,用力揪着衣服而攥紧成拳的手逐渐松开,就像是狼狈警惕的小熊慢慢放下锋利的熊掌,他的眼里仍有防备,却已经不自觉展露出委屈的一面。 为他倾斜的雨伞,扶住他的手,望向他的眼神。 鬼使神差,简以寻胸口难受的窒息感消散许多,他紧紧凝住的眉峰松展开来。 简以寻盯着初柠的眼睛,很仔细,充满了打量和探究,明明轮廓的锋利已经柔化许多,可他依旧固执地在寻找什么,似乎是想要从她眼里找到一丝的异样。 是同情,是怜悯,是伪装,是虚情假意,还是其他…… 记忆里,真诚的关心太过久远,当熟悉又陌生的暖和再次席卷时,简以寻又不自信地开始怀疑这一切的真假。 下雨天,初柠,雨伞,手。 全都是真实的,但又真得令他恍若一切好似一场梦,一场虚假的美梦。 潮湿的大雨里,明明只有数不尽的恶意,说不清的怨恨,淋湿又怎么都走不出的他。 他怎么会看见初柠也出现在这里? 大雨磅礴,她手里握着雨伞,却替他撑着,朝他倾斜。 他狼狈,他不堪,他窒息。 她坚定,她明媚,她温暖。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她也决不会出现才对。 即使意外,却是真实。 冬日的雨夹着裹刀子的寒风,刮在简以寻的身上,仿佛扎进骨头里,又冷又疼,痛是真实的,没想象中的那么痛了也是真的。 简以寻没有应,他微失神地瞧着初柠被雨淋湿的肩膀,雨水晕成一团,她的发尾,衣肩都是冷雨。 简以寻动了动,他抬起手,握住雨伞的长柄,朝初柠的方向推了推,让初柠站在伞下,又推掉了初柠扶住他的那只手。 手按着胸口,简以寻微低下头,不受控地往后退了两步。 初柠看见简以寻难受地喘着气,嘴唇发白,瞧着病恹恹,似乎随时都能倒下的模样。 初柠又担忧地叫了声“简以寻”,伞和手都往前伸了伸。 简以寻却猛地抬头,他厉声喝住,语气不善,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刺和凶:“你来干什么?” 初柠没有在意简以寻的语气,她下意识道:“下雨了,你没带伞……” 简以寻的样子很不对劲,看着也像是生病了,初柠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一个病人计较。 初柠说:“简以寻,你先跟我去医务室。” 伞再次往前移,可简以寻在察觉后,像是遇到什么洪水猛兽,直接避开。 第41章 就只是这么简单,没有其他? 又听见初柠后面那句话,简以寻后退拒绝,语气冷漠,浑身带刺地道:“不用你管。” 当原本就是简单真切的关心,与冷漠和中伤夹杂太久后,再恢复到它最初最真诚纯粹的样子时,竟然也会让人忍不住恶意地去一次次猜测,怀疑,再一遍遍印证是否真的不是谎言,是否真的是真的。 可在确定真的是真的时,简以寻又不敢相信了。 失望太多次,淋了太久的雨,麻木和自弃习惯太久后,遇到简单的关心,也会下意思退缩和阻挡。 关心是他不配拥有的,关心是有目的的,关心是虚假的,关心是甜蜜的毒药,让他在沉迷时,一点点腐烂他的心,粉碎他的骨头。 最好的办法就是赶走,统统不要,还是像以前一样。 即使一个人淋雨吹风,在雨中摔倒,奔跑,难受又窒息地活着。但不用再遭受多余的伤害,在期待后,再次从天堂跌入地狱。 如果一开始就注定失去,那么不如从来不曾拥有,只要没有拥有就不会再失去,只要不再次失去,就不会那么痛了。 曾经的,现在的痛,已经够了,已经习惯了,不应该,也不可以再有新的了。 小男孩在树下哆嗦地缩成一团,淋着雨,鞋边和指甲缝也都是泥巴,狼狈脏兮兮。 大树张开树叶,为他挡住些雨珠,得以喘气,小男孩却逃也似地站起,他挥舞树枝,恶狠狠又执拗地说:“我才不用你的假惺惺!” 可大树没听,大树还是撑开树叶,树枝很长,树叶绿又大,即使小男孩一直逃开,一直质疑和驱赶,大树仍旧重复这个动作。 渐渐地,不知过了多久。 许是小男孩跑累了,说累了,雨淋得他脑子也浑浑噩噩,他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他扭捏地走回树下,躲在树叶最多,雨最少的那一处,他抿着唇,没有和大树说话,依旧是冷冰冰的,不讨人喜的,但是大树却像是包容的春天一样,没有在意。 恍惚中,小男孩放下了树枝,放下了警惕和戒备,他余光注意到一旁有只小乌龟正艰难地朝他挪过来。 小乌龟爬得很慢,头半缩在龟壳里,走过坑坑洼洼的水坑,绕过石头,最后停在他身边。 他下意识拿起树枝想要赶走他,却发现,头顶的大树又多撑开一片树叶在他的头顶,恰恰好挡在小乌龟的头上,也为它挡住了雨。 想要攻击的树枝没来得及挥起,小乌龟也看见了他的动作,却像是笨笨的,迟钝的,一点没察觉地绕了个圈又在他旁边躲雨。 无心,却入有心者。 雨还在下,可这一次,小男孩不是一个人。 第一次,有伞,第一次,有人陪他,第一次,关心不作假。 - 简以寻到底还是跟着初柠来了医务室。 严格来说,算是初柠把他扛到医务室了。 简以寻拒绝初柠偏过来的伞,看见她被雨水淋到的衣发,简以寻却没有打掉伞,而是冷漠道:“你自己把伞打好,回去吧。” 说完,他动了动身子,往旁边走。 其实简以寻这会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该做什么,但是简以寻无法对上那双关切的眼,他近乎逃避地想要离开。 不管去哪儿,离开就好,会好的,都会好的,一切会再次回到正轨,就和之前一样。 习惯了就好,他也早就习惯了,就这样吧。 可是简以寻忽略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步子刚迈出去没两步,他的身影就越来越晃,气越来越喘不上来,整个人像是溺水了一般,艰难地呼吸,止不住地咳嗽,他下意识地用尽力气抓紧衣服。 身体无力支撑,简以寻半跪在地上,另只右手撑在冰凉的地砖上,他和周遭的大雨融为一体,浑身是说不出来的破碎感。 眼前的光影越来越模糊,好似只有敲击在他身上的雨是真的,以及身后焦急的脚步和担忧的声音。 他好像听见有谁喊了他的名字,又有谁扶起了他,让他搭在她的肩膀上,把伞撑在他头顶。 一步一步,慢慢地将他带去某个温暖的的地方。 梦又假又真,简以寻已经要分不清真假。 从前,他的 梦里是从不停止的大雨,不再是那双挣扎,拍打在水面上的手,不再是那道跌落水底,溺在水底的小小身影,是黑漆漆的看不见方向,却能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而样的恶毒的诅咒。 “你是故意的!” 不是。 “你一直都在嫉妒,早就怀恨在心,你就是杀人凶手!” 不是。 “你怎么这么恶毒!死的怎么不是你?” 不……是吗? 都说他恶毒,都说该死的是他,好像真的就是他,就该是他,特也觉得好像就该如此。 梦里的简以寻麻木地要说出那句“是”时。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嗓音很温柔,像是一道光,照进乌漆嘛黑的世界,光映落在地上,给他指了道明亮的路。 简以寻有些怔愣地望着那道光,那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又从何而来的光。 但这是简以寻第一次在潮湿的黑夜里没有看见雨,没有被淋湿,没有濒死。 而是看见了明媚的阳光,感受到了春日的温暖。 第一次,简以寻想要挣脱出这场梦,他用力地睁开眼,他看见光影越来越大,看见道越来越清晰的脸庞。 终于,简以寻张开眼。 第一眼,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初柠宁静的侧脸。 简以寻又闭上眼,再睁眼,还是初柠。 这次,初柠也察觉到他醒来了。 她微惊喜地道:“你醒了。” 简以寻刚刚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头紧皱,难受又依稀可见害怕,他攥紧了被子,又猛地踢开。 初柠看见后,重新替他把被子盖好,没想到简以寻刚好醒了。 女孩嗓音含笑,看见他醒过来,没什么事了,是真的很开心,也是真的担心他。 初柠关心道:“你现在还难受吗?” 简以寻点了下头,但很快又摇头。 初柠:“没那么难受了?那就好。没事,医生说接下来几天你按时输液,吃药,慢慢就会好的。” 简以寻轻声应了句:“嗯。” 他侧过头,往四周看了看,校医不在,医务室里只有他和初柠。 简以寻问:“我是怎么来的医务室?” 初柠平声道:“我带你过来的啊。” 简以寻滞了瞬,“你一个人?” 初柠不觉有他,语气平常:“嗯。” 不然呢? 下那么大雨,就她和简以寻在那儿。 简以寻当时那个状态别提有多吓人了,刷一下跪地上,然后倒头晕过去了,初柠连着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他都没应。 他淋了很久的雨,身上很冰,躺在地上,就好像没呼吸了一样。 保安厅和教学楼都有些距离,要是把简以寻一个人放这儿,初柠担心再晚会真出大事,干脆放下伞,把简以寻的手搭在自个儿肩上,再又捡起伞撑在他头上。 就这样,带着他,两个人都很狼狈地去了校医室。 简以寻闻言,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受,呼吸还是有点难受,疼痛清晰,但是胸口还挺暖的。 痛又温暖,这种感觉挺奇怪,但意外的,简以寻并不排斥,还有点忍不住想要再多一点这种感觉。 他默住了。 喉结滚动,他嘴里发涩,嘴皮也很干,像是一层干巴巴的死皮。 不用看,简以寻也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看着会有多狼狈。 余光瞧见桌上有杯水,简以寻掀开被子,抬起手就要去拿。 初柠却先一步把水递给他。 简以寻这才发现,他右手血管里插着输液针,病床边放着个输液架,药水顺着软管输入他的身体。 药水挺凉,简以寻的手和血管,连带着一条胳膊仿佛都冷住了般,隐隐作痛。 简以寻倒是习惯了,没什么反应。 只是,看着初柠递过来的那杯水,简以寻莫名紧张,心跳加快,藏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觉攥紧床被。 明明喉咙愈发的干,简以寻无意识地舔了下唇,却迟迟没有所动作。 初柠见状,说:“不是渴了吗?” 初柠的语气很自然。 一时间,倒显得简以寻有些不对。 可能是发烧了,简以寻的额头微烫,他轻点了下头。 他艰难地坐起来,抬手要接过,却好像又因为生病了,浑身无力,手抬起又放下。 初柠见此,微懊恼,她怎么忘了简以寻现在还生着病在输液,估计使不上来什么力气。 她将杯子往上挪了挪,杯口停在简以寻唇边,放在杯底的指尖微用力向上抬起,建简以寻也微扬起下巴,喉结滚动,灌下了几口水。 第42章 简以寻看着杯里清澈的水,眼角余光却顿在初柠抬起的指尖。 他的眼眸轻轻晃动。 少顷。 初柠把空杯放到桌上,转身又去拿开水壶,往里倒了一杯冷着。 简以寻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初柠,没说话。 初柠倒完水,侧过身时,简以寻又迅速收回视线,看向旁边的输液袋。 初柠见状,以为简以寻是在看还有多久能输完液,她说:“医生说再加两次药就行。” 简以寻本来没想问还有多久,但听见还有这么久,他皱了皱眉道:“两次?” 初柠点头:“医生说你是淋了雨发烧,应该还伴随过敏性哮喘,所以比较严重。过敏性哮喘不太确定,校医室的条件有限,你最好明天请假再去医院看看。” 初柠把简以寻送来医务室时,校医给简以寻量了体温,确诊他发了高烧,见他晕过去了都还很难受地喘气呼吸,就又问了下初柠他刚刚还有别的症状没有。 初柠把简以寻先前的状态重复了遍给校医,对方初步判断应该是过敏性哮喘,诱因不太确定,估计和高烧有关。 听见初柠的前句话,简以寻忽地沉默住,他垂下眼眸,苍白的脸上萦绕着虚弱的脆弱感,脸色不是很好。 简以寻有气无力地应了声,算是承认他确实有过敏性哮喘。 初柠愣了下。 就在简以寻以为她会好奇是为什么时,初柠突地往外跑,有些着急地对校医道:“医生,他是过敏性哮喘,你再看看等会要加的药能不能行。” 简以寻想喊住初柠,说“不用”,但对方已经跑出去了。 隔着堵墙,简以寻不知道初柠和医生说了什么,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是初柠把处方笺给了校医,校医看了遍说“都能用,没什么问题”。 简以寻微不可察地嘴角上扬。 顷刻。 她看见初柠走了进来,对他说:“放心,医生说这些药都可以用,他等会再重新给你开点西药。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听见女孩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浮上的担忧。 身为病人的简以寻反倒是心情还行的样子,说:“嗯,我没事。” 初柠不太相信地上下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没事样的简以寻,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还要逞强。 她说:“你说没事没用,要医生说才行。” 简以寻点头,放缓语气道:“好。” 尾音夹着似有若无的温和,和少年一贯的冷淡不羁不同,这会听着,莫名有种乖巧听话的感觉。 初柠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按简以寻之前的性格,会像个大爷似的,掀开被子就往外走,不可能这么配合。 初柠搬了张椅子在简以寻的病床边,看这模样像是要在这儿陪着他。 简以寻眼睫颤了颤,说:“你不回教室上自习吗?” 下个月就期末了,全省八校联考,竞争激烈,简以寻以为依初柠那个爱惨学习的性子,这会知道他没事后,会赶紧回教室上自习。 没想到她竟然没走…… 意外之余,简以寻心里还有丝说不上来的愉悦。 初柠拿起放在另张椅子上的书包,从里面掏出笔和卷子,说:“我在这复习也一样。” 简以寻:“……” 上扬的嘴角,放下了些。 简以寻挑眉,说:“你回教室了?” 初柠:“嗯。把你送来校医室,医生给你输上液后,我就去找主任说明了情况,主任刚还过来看了下你的情况,但好像是有高 三的学生课间打起来了,主任着急赶过去处理。可是又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我就回教室把书包拿过来了。” 简以寻状似随意道:“主任让你留下来的?” 初柠摇头说:“不是,是我自己。” 是她把简以寻带来医务室的,那她干脆留下来陪简以寻输完液,好事做到底了。 简以寻唇边挂着很淡的笑。 初柠说完后,低下头,认真地刷题。 简以寻也一反常态,很安静地不经意看着初柠专注的侧脸。 过了会。 药快输完了,初柠去喊校医加药。 校医来得很快,重新给输液袋装满药后,校医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简以寻正要说还行,忽地皱了下眉。 就在他想当作无事发生时,他看见初柠投过来的关切目光。 简以寻不动声色地收回还没说出去的话,眉紧紧皱起,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他说:“手很痛,血管很冰,还很胀痛,胳膊也痛。” 这还是初柠第一次听见简以寻说“痛”,还一连说了三次。 校医说:“输了阿奇霉素,正常,再过会再看看吧。” 初柠瞧见简以寻皱起的眉,他不是那种会表达自己疼痛的人,平常都是很不着调无所谓那种,这次看来是真的很痛,初柠道:“医生,有什么办法缓解一下吗?” 校医:“没有,这都是输这药的正常反应。” 听此,简以寻疼得捂着手“嘶”了声。 校医不禁拧眉,微疑惑。 真这么痛吗?但刚刚也输了阿奇霉素,他反应没这么大的。 医生说:“你把被子盖好,暖和点应该就没那么难受了。” 医生出去了,初柠看见简以寻还是很难受的样子,还又像她之前见到的那般,又开始难受地喘气。 初柠问:“很难受吗?” 简以寻:“嗯。” 初柠站起身,她把手放到输液袋的调节器上,按了下上面的小轮子,把输液速度调到最小。 她说,“有好点吗?” 简以寻瞥见手表上的时间,晚自习就剩下两节了,输液本来就很慢,现在初柠还把输液速度调到最小。 估计晚自习下课,他都不一定能输完。 “别调这么慢,你等会还要回宿舍,太晚了不好。” 说着,简以寻抬手想要调回最大,初柠却抢先拦住。 初柠:“你不是难受吗?” 简以寻:“……没那么难受了,还好,我习惯了。” 简以寻是真的觉得还好,他早就习惯了,比这更严重,没人管的时候都有。 他刚就是看见初柠很担心她,鬼使神差,不受控地故意说很痛,想要她关切的目光再多停留在他身上会。 初柠不赞同地摇头:“没那么难受就还是难受,难受就很重要。” 她补充道:“没关系,说好了陪你,我会等你输完液的。” 有那么一瞬,简以寻是真的觉得一点不疼,一点不冰了。 初柠在医务室转了圈,在柜子里找到了热水袋,往里面灌满了热水,随后,她让简以寻抬起手,把热水袋放在床上,示意简以寻把手心放在热水袋上,又重新替他捻紧被子。 做完这一切。 初柠打开笔,展开卷子,右手握住笔刷题。 她的左手却攥住靠近简以寻腕骨的输液管,温热的掌心贴在冰凉的输液管上,指尖在表面轻轻摩擦,似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输进他血管的液体变得温暖些。 初柠说:“我小时候生病输液觉得药很凉的时候,奶奶就会像这样给我暖一暖输液管,让我没那么难受。” 奶奶还会在她说手很痛的时候,温柔地揉着她的手,心疼地摸着她的头。 初柠安静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她背对着简以寻,也因此没看见,简以寻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放在输液管上的手,紧紧地跟随着她指尖的每一个小动作。 莫名的,手真的没那么胀痛,血管也没那么冷了,四肢百骸都浸着暖意。 从有记忆来,这好像是简以寻生病时,第一次有人陪着他,不会因为其他事而选择离开,不会因为另个更重要的选择抛弃他,不会因为嫌他麻烦而留他一个人。 在他故意夸张喊疼时,对方不会觉得无理取闹,不会也说“等会就好了”,亦或是“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这么娇气”。 他的需求被正视,他的脆弱被呵护,他的沉默被听见。 天早已黑透,简以寻看见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停了。 冬天,在简以寻的印象里。 万物凋零,寒冷至极,往往还伴随着潮湿不止的雨。 简以寻对春天的感觉很陌生,春天离他太远了,他不知道春天是什么样,晴天是什么感觉。 但现在,就在此时。 他侧过头,看着灯光下,那个低着头安静做题的女孩。 简以寻想,春天好像有在靠近他。 有个人,她和冬天一起来了。 万物凋零的凛冬,他迎来了属于他的初春。 myspringday。 第32章 springday他得再再再对她…… 简以寻输完液的时候,距离晚自习下课过去了约莫二十分钟。 校医给简以寻拔完输液针,递给他一根棉签,嘱咐他再摁一会,简以寻接过按住。 第43章 初柠收拾完书包,转过身,恰好目睹简以寻在校医离开后,一点没有病人遵医嘱的自觉,手随意地一抬,要把手里的棉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棉签上沾了点血色,因着少年根本没好好摁着针眼,这会,针眼正往外冒着细细小小的血珠,淡青色的血管上那一抹红格外显眼。 初柠下意识皱眉看向简以寻,而在对上她不赞同的目光的刹那,简以寻眼里闪过一瞬的心虚感。 简以寻神色不太自然地又重新将棉签放在针眼处摁着。 他的动作有点急,攥着棉签的那根手指似乎很用力,微泛白。 初柠轻声提醒道:“你不要太用力,轻点摁。” 简以寻懵了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力气却丝毫未减。 初柠瞧见了,拉好书包拉链,走上前,又拿了根新棉签,简以寻反应很快地把旧的那根扔进了垃圾桶。 初柠低下头,目光投在简以寻手上的针孔处,棉签头很软,初柠的动作很轻柔。 两个人离得稍近,简以寻只微垂眸,就能清晰地看见初柠那双长长的眼睫,轻轻扑动,如同蝴蝶在振动翅膀。 初柠的眼神很专注,力气很轻,很小心,像是在哄小孩一般,语气温柔地关心道:“疼吗?” 摁得疼吗?他手还疼吗? 阿奇霉素带来的胀痛感还没有结束,明明他刚才随手摁了下,手上就有不舒适的痛感笼罩。 可这会,墙壁上冷柔的灯光映衬在女孩的脸庞上,看着她宁静的侧脸。 不知道怎么回事,简以寻的心跳莫名有点快,可能是烧还没退,他脸上的烫感渐渐爬上耳梢。 高烧初愈,简以寻的嗓子有些哑,声音很低,他说:“不了。” 可话刚说完,在初柠正要抬头的那一瞬,简以寻又猛地转了话音,说:“还有点痛。” 初柠:“?” 这到底是疼还是不疼。 初柠疑惑地偏过头看向简以寻。 少年的脸和唇都泛着生病的白,冷白的皮肤上还有一层高热尚未褪去的红,他这会垂着头,看着她,沉默安静,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脆弱感和乖巧感。 有点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生病后,一改平日满身戒备的攻击防御状态,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展示出自己的脆弱,在和在乎的人撒娇,换取对方的目光和关心。 瞧着莫名有些……可怜。 瞧他刚才那个样子,要是她不帮他摁住,估计他又是耍性子的直接不摁,是一个另医生头疼的病人。 恻隐之心不由一动,初柠又用棉签轻轻摁了会简以寻微肿的针孔处。 直到校医拎着个装了几道西药的塑料袋进来,看见初柠才把棉签扔进垃圾桶,而简以寻侧头看着初柠,略委屈地和初柠说,“还是有点痛。” 校医眼神复杂地停在简以寻身上。 他记得刚才给某人拔针,力道稍微大了,血都带出来 些,这小男生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会怎么嗷嗷喊疼。 再说了,阿奇霉素输完这么久了,副作用还有呢? 校医很震惊,从业多年,这种情况见怪也好像不怪。 校医把药递给简以寻,说药该怎么吃的时候是看着简以寻的,话却是对着初柠说的。 校医说完后,看了眼时间,对初柠道:“再晚会宿舍快关门了,赶紧回去吧。” 初柠点了点头。 校医离开后。 初柠问简以寻:“医生刚刚说这些药该怎么吃,你记住了吗?” 简以寻随口应了句“嗯”。 “……” 默了会,初柠转身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笔,撕下一张便利贴,把刚才医生说过的注意事项一并写下来,缓缓,放进塑料袋里,一块递给简以寻。 简以寻伸出食指,钩住上面提的地方。 他说:“我送你回宿舍吧。” 初柠:“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就在学校,几分钟,不会有事的。” 简以寻语气难得强硬:“我送你。” 初柠没再拒绝,背上书包,走在前面。 走出门的时候,简以寻叠好被子,将医务室的东西重新摆好,关上灯,跟在初柠后面。 白天下过雨,路面上还有很多积水,很浅,但是踩在上面,会有不轻不重的响声。 尤其是这会,晚自习下课有这么久了,回宿舍的学生没几个。 夜晚寂静得掷地有声,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好像被无限放大,在心里留下数倍的记忆。 初柠和简以寻之间大概隔着两个步子,药放在兜里,两只手闲懒地抄兜,简以寻的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女孩。 她走在前面,他慢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在眼眸里,拓下她的模样。 身体的不舒服仍在,记忆中的伤口也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散。 不见了,会有人来找你,会有人担心你。 生病了,会有人陪着你,会有人照顾你。 这些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稀疏平常的事,贯穿于他们成长的许多瞬间的小温馨,对于简以寻来说,是缺失的,是陌生的,是渴望的。 他不曾知道春意是什么样,直到有一天,他感受到了,从此,再难忘却。 他不奢望春会为他停留,他也不配,春也本该明媚在上,他只是想要追随春,成为春的影子,汲取一丝丝春随意的边角温暖。 对于常年处于冬日的他来说,便足矣。 雨后的夜晚静谧星稀,可今夜,奇怪的,月亮很亮,星星也很闪耀,就伴在月亮的身边。 简以寻的唇角挂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 记忆里一直黑暗模糊,裹着说不尽的伤痛的冬天。 第一次,抹上了满园的春意。 - 初柠回宿舍的时候,唐琦她们还没有睡。 见初柠回来,陈茜好奇地问他简以寻的事。 初柠含糊地应付过去,就说是她在教学楼碰巧遇见发烧的简以寻,把他送去了校医室而已。 传了一晚自习的“校草雨中落泪发烧,究竟为何”的八卦,到初柠这就变成很平常的“同学生病被好心送到校医室”。 初柠的表情很平静,她本人又是那种不会说谎很乖的学生,她说出来的话很有信服度,没人会觉得她会说谎。 陈茜失落地拉着赵双玲说:“到嘴的八卦就这么没了,终究是人传人,班传班,越传越离谱!” 倒是唐琦,在她洗漱完坐床上用毛巾擦着还有些湿的发尾时,唐琦问道:“你淋完雨有哪里不舒服吗?” 初柠下意识道:“没有。” 说完后,对上唐琦关心复杂的眼神,初柠才意识到什么。 简以寻今天那样子是很不对劲,但是事关他的隐私,他不愿多说,初柠不会多问,也不会再对他人多说。 但唐琦也不是他人。 初柠微犹豫。 纠结间,她听见唐琦说:“没事就行。幸亏简以寻的伞够大,不然要是把你也淋感冒了,我明天高低给他和周一尧一人一拳。他一拳,周一尧两拳。” 对上唐琦关切的目光和开玩笑的话语,初柠笑了笑,心下轻松许多。 她笑着说:“周一尧怎么也要挨揍?” 唐琦理所应当道:“简以寻都揍了,还差他一个?连坐罪懂吗?周一尧更要揍得狠!” 初柠挽住唐琦的胳膊,笑着说:“知道你关心我,最好了,我真没事。” 唐琦:“那简以寻也还好吧?” 初柠说:“嗯,已经退烧了,校医说再吃几天药应该就没问题了。” 就是不知道简以寻会不会听劝去医院再好好看看。 过敏性哮喘,想到医生说的话,又想到简以寻今天失控般的自弃,初柠不由皱了皱眉。 唐琦感慨:“他真该好好谢谢你,你算是他救命恩人了。他要是个有良心的,之后就不该再欺负你和你作对,应该把你供起来!” 唐琦盘坐在床上,霎有其事地平展开双手,自下而上举起,做出供奉状。 初柠无所谓地笑了下,说:“人没事,平安健康就行。” - 周一尧在教室门口等简以寻等得哈欠连天,猝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周一尧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谁在那儿骂小爷呢?” 再抬头,周一尧看见走过来的简以寻。 他忙上前,拉住简以寻的胳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看了遍简以寻。 最后,停在他苍白的脸上,松了口气道:“简哥我还以为你要嘎了,你没事就行!” 简以寻挑眉道:“我有那么脆弱吗?” 周一尧“啧”了声:“简以寻,我说你就别逞强了哈,都发烧输液在校医室躺一晚自习,人初柠回来拿书包的时候气都没喘一口,就又奔医务室去了,我差点以为你立刻要撅了!” 周一尧的语气很夸张。 第44章 简以寻听见某个名字,顿了顿,状似随意道:“初柠很着急吗?” 周一尧狂点头:“当然!” 简以寻的嘴角又上扬些。 周一尧没注意,自顾自地激动道:“所以啊,你以后别再老欺负人初柠了,看看人家多善良,多大度!就你平常那臭脸,那屁态度,你生病了人还去照顾你!这是多么伟大!多么值得你感激!” 简以寻蹙眉道:“我平常对初柠态度很不好?” 周一尧分外的斩钉截铁道:“是的。” 他说:“你是不知道平常我有多辛苦地在帮你挽回形象!” 初柠脾气好,大家对初柠印象都很好,都挺喜欢她的,一番对比下,简以寻的形象简直不要有一跌再跌,比股票还要冒绿光跌。 简以寻本来想反驳他没有,他明明还正在主动示好,随时准备和初柠当朋友,态度哪有问题了。 可对上周一尧感慨复杂的眼神,简以寻突然也不太确定了。 再又一番细细回想,大概可能略微是好像有点……不太好。 隔了会,简以寻难得认可道:“你说得对。” 是他做得不对,也不够好。 他得再再再对她好一点。 第33章 springday他是谁? 装药的塑料袋被简以寻随便扔在了桌角。 手往衣兜里掏了下,拿出那张早就被简以寻单独拿出来的便利贴,他的动作很慢,看见便利贴依然平整,没有一丝皱褶,简以寻的眉微不可察地松下。 简以寻坐在窗前,胳膊肘撑在桌上,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便利贴的两角。 女孩的字迹一向端正清秀,许是因为当时太过着急,笔锋稍显凌乱,但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很清楚。 校医说过的药该怎么吃,有什么要注意的,初柠都三言两语囊括在上面了。 得亏初柠把这些都事无巨细地记下来了,这会,他真的全然忘记了。 清新绿的便利贴,款式很简单,没什么多余的贴纸图案,就是校门口文具店最便宜的那种。 简以寻却是从回家到现在,盯着那两行字看了好久。 轻轻摩挲便利贴边角,简以寻找出双面胶,在便利贴背后轻轻地擦了下,又很小心地贴在 余光不经意对上玻璃窗里的自己,清晰又模糊,描绘少年的轮廓身形,依稀可辨他嘴角高高扬起的笑容。 鬼使神差,简以寻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角,很小很浅的一个窝,上扬的弧度在一贯抿平的唇线下,显得格外夺目。 他心情不错。 这是简以寻此时分外确定的事实。 那是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平常的愉悦,不是他期盼已久的,是意想不到的,突如其来的天降甘霖。 一种陌生的,仿佛是名为“幸福”的感觉。 是简以寻过去十几年,难得感受到的存在,他不确定,又肯定,转而想要用力抓住,但又害怕磕到对方。 书包挂在椅背,简以寻微往后仰,一只手往反方向探,拎住书包肩带,稍一用力就扯到前面来。 打开拉链,简以寻从里面拿出一大袋熟悉包装的青柠味软糖和透明色糖果罐。 简以寻没有直接将袋口对准盖口倒进去,而是一颗一颗,很小心地放进去。 软糖磕在玻璃罐底,发出一声脆响,有一下没一下,在宁静的黑夜里听得一清二楚。 少年低着头,黑眸沉而专注。 冷白的灯光打在少年的眼睫,鼻梁,下颌,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拓下淡淡的阴影,衬得他异常温柔,轻而慢的动作透着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把最后一颗糖放完,塞了满满一大罐子糖,简以寻正身坐好,发现手和肩颈微酸,就连掌心都冒着层细密的汗。 简以寻忙用纸巾把玻璃罐仔仔细细地擦了遍,确认它干净后,将盖子拧好。 玻璃易碎,简以寻干脆先将它放进抽屉里,和另一个放在里面的一模一样的糖果罐挨在一块。 正要关上抽屉的刹那,简以寻摸到口袋里的另颗大白兔奶糖。 比起青柠一开始的酸涩,奶糖从头都是甜。 但像是简以寻,向来不喜欢吃甜食的他,倒是更喜欢青柠味的软糖。 他把奶糖的糖纸也折成千纸鹤,放进糖果罐。 三只千纸鹤放一块,有点像是两只绿色的千纸鹤轻轻拖起那只白色的千纸鹤,或许奶糖的全甜,正是青柠的酸涩过后,从此皆是甜。 简以寻的双眸,分别定在两只青绿色的千纸鹤上。 他的眼底映着淡淡的笑意。 深夜,躺床上。 简以寻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白日的一幕。 雨中,他麻木地转过身,不曾想,他对上了初柠关切的目光。 她为他撑了一把伞,挡住了雨。 他看见她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淋湿的,狼狈的,颓败的。 初柠不知道的是,眼泪也混着雨水一同席卷他。 睡梦中的简以寻悄然将手握紧成拳。 世界潮湿,那又怎么样? 总有一个人是为你而来,总有一把伞是为你倾斜。 终有一天,他也一定会为那个人撑起一把伞。 - 简以寻第二天起得很早。 他把抽屉里的糖果罐装进书包最里层,又从先前买的糖里拿出一颗放进衣兜里。 临出门的时候,简以寻的目光恰好投在那张便利贴上。 顷刻。 少年像是无可奈何般,接了杯水,按着说明吃了药,随即才离开。 简以寻来教室的时候,里面一个人没有,灯都是黑的。 他走到座位,向以往般,先把兜里糖放进初柠的文具盒里,转瞬,无事发生般坐好。 另罐糖,简以寻没有放进去。 那颗糖,是想和初柠做朋友的简以寻给的。 而这罐糖,是感谢初柠的简以寻给她的,一样又不一样。 虽然,莫名的,简以寻觉得他们这样可能应该其实是算朋友了。 但因着周一尧昨晚的话,简以寻觉着,他平日里的态度好像是有些问题,但他对初柠确实没有和初柠不对付的意思,而且……明明是初柠还对她有那样的心思。 他没直接了当的表明送糖的是他,也只是不想让这层关系变得复杂。 他就是想要纯粹的朋友关系而已,就是这么的简单,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弯弯绕绕。 他主要是怕初柠想多了。 所以,这罐感谢的糖可以直接给她,每天的那颗就……再说。 免得说了她骄傲。 初柠进教室的时候,看见简以寻,有些惊讶。 旋即,她在看见简以寻还很苍白的脸色时,微蹙眉,但没有说话。 简以寻却像是察觉到初柠在想什么,他说:“我先找老陈要张请假条了再去医院。” 请假要找班主任说明情况要假条是没错,但是简以寻情况特殊,昨天他都烧成那样了,完全没必要还来一趟要张请假条再去医院,直接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了。 他之前没事的时候就是直接翻墙出校,哪儿会这么遵守校规的先和老师报备请假。 有什么重要的事是简以寻非得先来一趟学校的? 距离早读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左右,陈宇波还有一会才会来。 简以寻昨天直接烧到快四十度,虽说已经退烧,但看他这会的模样,估计也没全好,尤其是他还有过敏性哮喘。 万一再出什么事…… 初柠说:“你先去医院吧,等会我帮你和陈老师说。” 闻言,简以寻笑了下,他语调不太正经,开玩笑般说:“这么担心我?暗恋我?” “……” 得,昨天的一切真仿佛是错觉,现在的简以寻才是正常的。 初柠不说话了。 简以寻正还要调笑着说什么的时候。 初柠忽然很严肃地开口说:“简以寻,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像是在重复教科书上的警示语,但她的语气却不是冷硬的,也不是责怪,而是有温度的,带着些关切。 简以寻愣了下。 简以寻没吭声,初柠说完后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 毕竟简以寻这会仍误会着她,她搁这搞得两个人很熟的样子说这些,有种阴差阳错越描越黑的感觉。 想了想,初柠说:“当我多管闲事吧。” 说完,简以寻蓦地笑了。 这话他也说过一模一样的。 当时,是不是多管闲事,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会……理同。 简以寻笑着说:“谢谢。” 初柠:“?” 简以寻从包里拿出那罐糖递给初柠,认真地说:“昨天……谢谢你。” 初柠没想到转折得这么快,她没接,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不用的。” 第45章 简以寻像是早就猜到初柠会拒绝,他直接反手塞到她桌子里,说:“谢礼,你不要就扔了。” 虽这么说,简以寻却像是笃定初柠最终还是会接下。 依初柠的性子,不好意思接受别人的好意,更不会去伤害别人的谢意。 果不其然,过了会,初柠对简以寻说:“谢谢。” 简以寻听见后,笑了笑:“是你帮了我,我给你谢礼,我该谢谢你才对,你怎么还对我说谢谢?” “……”习惯了。 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反倒是这糖是她很喜欢的,学校已经售罄了,她最近都没看见进货,对方送了她喜欢的东西,虽然是谢礼。 但是初柠下意识的还是想说谢谢。 简以寻说:“别对我说谢谢,说了是我谢谢你,就是我谢谢。” 简以寻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道:“初柠,你以后可别这么不好意思,也不用说什么不用谢。谢谢和谢礼是给你的,就是你的,接受就行。” “所以……谢谢你。” 简以寻顿住,看着初柠,像是在等她说什么。 初柠怔了会,有些不习惯地点了点头,轻声说:“嗯。” 周一尧刚巧来,听见这话,他疑惑地调侃:“你一句谢谢我一句谢谢的,你两隔这妇唱夫随呢?” 初柠:“……” 简以寻:“……” - 简以寻最后还是没有等陈宇波来,他对初柠说:“同桌,麻烦你帮我和老陈请个假了。” 刘海龙这会应该正在校门口巡查,简以寻出去没问题。 初柠点了点头。 周一尧闻言,下意识地懵然道:“那简哥你还来学校一趟干什么?医院就在你家附近啊,你还兜一圈来学校,你吃饱了撑的?” 简以寻:“……” 瞧见简以寻警告的眼神,周一尧闭嘴了,开始大声读“abandon”。 走的时候。 简以寻突地对初柠说了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没多管闲事,谢谢。” 简以寻意味不明地补了句:“真要论多管闲事,你可没我管得多。” 初柠怔愣瞬。 这场对话,太似曾相识,仿佛只是角色互换了。 早读结束的时候,初柠去办公室帮简以寻请完假回来,唐琦找初柠借便利贴,初柠打开文具袋,里面还是放了一颗糖。 唐琦看见了,说:“一点不意外,我可太好奇这是谁了。” 初柠笑着没说话。 唐琦眼尖瞥见初柠桌里还有罐糖,问道:“这也是那个人给的?” 初柠摇了摇头:“不是,是建议寻给的谢礼。” 唐琦“啧啧”了声:“算他还有良心,还知道送谢礼。不过……” 唐琦调侃地说:“他竟然也知道你最喜欢吃这款糖,专门送你这个当谢礼,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颗糖也是他送的。” 唐琦只是开玩笑,就简以寻每天对初柠那样,咋可能搞这些,就他那性格也不可能这样。 只是这款糖学校超市卖断货了,外面卖的也不算多,找的话估计也得费点功夫,她就是感慨有些巧。 初柠愕了瞬,目光在简以寻给的一罐糖和文具盒里不知道是谁送的那颗糖上,来回探了瞬。 徐徐,也没在意地都收好放进书包。 回想起简以寻刚才的话,她想,她确实该学会少一点不好意思。 不管是谁送的,反正一个是谢礼,一个是好意,都是好的,给她的,她接受就好。 午休的时候。 陈宇波喊初柠去办公室,告诉她家里有人来给她送东西了,让她去校门口拿。 初柠以为是奶奶,激动地一路狂奔。 看见是林顺的时候,她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很开心地打招呼:“林顺!” 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从镇上过来一趟太折腾了,初柠虽然很想见奶奶,但要真是奶奶来了,她也会挺担心的。 少年个子挺高,长相普通,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很有阳光,带着些少年人的爽朗乐观,一头黄毛分外扎眼。 他笑呵呵地说:“我跟着我们老师来城里的职高培训,奶奶知道后,让我带些她给你做的衣服和咸菜……反正一堆吃的,都是你爱吃的。” 初柠说:“谢谢你了,奶奶怎么样?” 林顺:“放心,身体好得不得了,每天晚上还和隔壁老太们一起去楼下跳广场舞。” 初柠松了口气。 下一秒,她看着林顺那头惹人注目的黄发,疑惑地道:“你这个头发是?” 就冲着这头十分像是街头不良少年的打扮,初柠余光瞥见保安大叔时不时就往她这里观察,难怪刚才对方还问了她好几遍确定这是她家里人吗。 林顺摸了根自己头上粗糙的黄发,说:“这个吗?哦,这是我隔壁班学美容美发的朋友拿我头发练手,他刚学没多久,技术不太行,是有点那啥。” 林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原来如此,她记得林顺学的是汽修,还疑惑怎么还搞上美发了。 初柠提醒道:“你回去之前还是把头发染回去吧,要是林叔知道了……” 林顺成绩一般,初中分流的时候去职高学了汽修,因着对职高的一贯印象,林顺他爸很担心他在里面学坏,对他管得很严。 林顺:“放心,我回去之前肯定染回黑发!” 他可不想挨他爸的揍。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林顺就让初柠先回去午休,他也得走了。 初柠笑着点了点头。 保安给门口栅栏开了个小口,初柠从林顺手里接过袋子。 倏地。 校门外传来道冷冷的男声,语调带着似有若无的锋利。 “他是谁?” 第34章 springday“同桌,你是在…… 简以寻身上搭了件中长款羽绒服,眉眼冷厌,眼尾的泪痣透着似有若无的冷倦。 他早上走的时候没有背书包,这会手里拎着个印着“江城人民医院”的黄色纸袋,左手手背上贴着还没来得及取下的白色输液贴,两根手指懒懒提着装了药的塑料袋。 初柠抬起头的时候,简以寻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简以寻率先扫了初柠一眼后,瞥向一头黄毛的林顺,目光转而停在他身上。 少年脸上是和平日无异,常挂着的一张冷脸,可这会,初柠却觉得他看向林顺时,上挑的眼眸中,锋利尤甚。 简以寻上下打量的目光溢出些探究,就像是猛兽在捍卫自己的领土,警惕又防备对待侵入者。 他又冷声开口:“你是谁?” 初柠微疑惑。 简以寻素日里不爱搭理人归一码,但也不是这么没礼貌的人,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冲。 可这明明是他和林顺第一次见面,两人也没什么过节…… 见初柠对眼前男生并不陌生的态度,林顺也能猜到对方应该是一中的学生,和初柠还认识。 林顺心大,没听出简以寻语气里的不善,他笑着打招呼道:“你好,我是初柠的发小,我叫林顺。” 林顺伸出友好的右手,停在两人中间。 简以寻没应。 听见林顺话里“初柠的”、“发小”这几个字眼,简以寻微蹙眉,抿住唇,瞧着有些不爽的感觉。 简以寻没有所动作,瞧见林顺似是有些尴尬,正当初柠轻咳嗽声提醒简以寻的同瞬。 单只手插衣兜里的简以寻伸出手,握住了林顺的手。 两人手握住的那一刻,简以寻瞧见初柠微松了口气地笑着看向林顺,他无意识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像是在刻意较着什么劲儿。 可在他的手指碰到林顺的手时,对方手上厚厚的一层茧令简以寻动作一顿。 目光微下移到林顺的手上,有似乎怎么都擦不干净的黑色油污样的存在,和出现在各处的小小伤口。 简以寻再看了眼面前陌生的自称初柠发小的男生,对方头上的黄毛格外显眼,和常常混迹于一中后街小巷的不良少年几乎如出一辙,很容易让人误会。 手上的力道登时松了许多,简以寻眼中闪烁异样的光。 他不疾不徐地说:“简以寻。” 林顺憨笑着回握道:“林顺!你是……初柠的同学?” 简以寻闻言,没有立即应林顺,而是皱眉看向身旁的初柠,挑了挑眸子,似乎有些不快,像是在问“你不介绍一下我”。 初柠似懂非懂。 她愣了半拍,和林顺道:“简以寻是我同班同学。” “……” “不是。” 初柠和林顺听见简以寻的反驳,懵然地看向他,特别是初柠。 她哪儿说得不对,不是同班同学吗? 简以寻 清了下嗓子,下一秒,微正经,话音也友善许多地道:“我是初柠的同桌。” 初柠:“……” 同班同学和同桌有什么区别吗?不都一样吗? 第46章 当然有区别,区别大了。 这话就好比在问朋友和好朋友有什么不同一样。 “一般”和“好”是一个程度吗? 同理,普通的同班同学和每天朝夕相处的同桌能是一样的存在吗? 孰轻孰重?孰一般孰好? 显然是后者。 简以寻刻意咬重了“同桌”这两个字的字音。 谁还不是谁的谁了。 林顺瞬时两眼精神,他看向初柠,仿佛在问“真是你同桌吗”。 初柠点了下头,缓声说:“这是我的同桌简以寻。” 林顺笑得很开朗,还带着点莫名的家长看孩子的欣慰,双手紧紧握住简以寻正往外挪的手,连连直握道:“原来是同桌啊,我们初柠以后多拜托你照顾了。” 我们初柠。 这四个字奇怪的碍耳。 可在听到后半句话后,简以寻心情又不错了。 他看似漫不经心,话调隐约可辨严肃:“我会的。” 林顺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了个转,心中欢慰。 初柠性子静,一个人来到江城念书,他本来还担心她会不习惯,又像之前一样一个人独来独往,和同学关系也一般,没什么朋友。 可现在看,也不是那么回事嘛。 这个叫简以寻的男生,看着臭脸不好相处,但看着和初柠的关系挺不错,而且刚才初柠在介绍他是她同桌时,也没有从前那种介绍普通同学时的淡淡和尴尬。 两个人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说不上来的熟稔的磁场。 凑一块儿,给人一股他两不是宿敌就是好友的直觉。 就在林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传来保安一声中气十足的提醒。 “欸,午休开始了,小姑娘,快点拿了东西回教室。那边那个男生,你是我们一中的不?是的话,你也赶紧的,堵门口干啥呢?” 林顺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了。 他忙把东西递给初柠。 可一只手越过初柠的手,抢先接过。 简以寻手上是医院的检查单和药,唯一空着的右手现在还提着初柠的袋子。 初柠伸手想要拿过来,却被简以寻侧身躲开:“我拿就行。” 说着,直接把蛇皮袋放背后。 初柠放在身前的手微尴尬地收回。 林顺见两个人相处得这么好,开心地说:“你在这交到好朋友真是太好了!我回去后跟奶奶说,她知道了肯定也会很开心。” 初柠笑着说:“奶奶就拜托你照顾了,谢谢你了林顺,你回去路上小心点。” 林顺无所谓地爽朗道:“害,都发小,说什么谢不谢的。没事,不用担心我,我得赶紧回去了,我下午还得去车厂学着检修汽车零件呢。” 简以寻忽地出声道:“你是旁街职高的?” 江城职高离江城一中就隔了一条街,一左一右。 听见林顺的话,想到林顺的手,简以寻下意识地问了。 但话刚说完,简以寻似觉有些冒犯,他微不自然地解释:“我的意思是……” 林顺像是知道简以寻要说什么,也似乎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对话。 他很大方地笑道:“是职高,但不是江城职高,我中考成绩不行,没考上,是我们家镇上的,这几天跟着学校老师来江城职高学习。看以后我学得不错了,能不能转到江城职高来,到时候还能和你们一起玩。” 最后一句,林顺像是在开玩笑。 说完,他自己都没在意。 林顺和两人摆了摆手道别。 初柠微不舍地说:“你路上注意安全,寒假见。” 林顺边往后倒着走,边用力举起双手和初柠告别:“好!” 简以寻倏地出声对林顺道:“等你考来江城职高,到时候请你吃饭。” 少年没有在说场面话,他也不是那种喜欢绕弯子说客气话的人,他就是真的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像是鼓励,又像是坚信。 林顺听见了,笑得开怀:“得嘞,到时候见。” - 两人刚踏进一中,保安就像防贼似的,立即关上栅栏门。 简以寻刚提了下袋子,旁边蓦地又多了道力,瞧见是初柠后,他说:“说了我提就是我提。” 初柠没松开手。 想到什么,简以寻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检查单和药给初柠,淡声说:“那你帮我拿这个。” 初柠微愣地接过。 见此,手上的袋子转了个方向,简以寻用另边手拎着,他挑笑,耸了耸肩:“你一样我一样,我两都提,可以吗?” 这样,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初柠点了点头。 看见袋子里放了一堆药,她关心道:“医生怎么说?还好吗?” 简以寻有些不着调地道:“死不了。” “……” 见女孩没说话,轻轻皱了下眉。 简以寻收起开玩笑的话,说:没事,老样子。发烧引起的过敏性哮喘,做了检查,输了液,医生还开了药,过几天应该就能正常。” 老样子? 发烧引起的过敏性哮喘。 初柠闻言,扭头看向简以寻,眼神复杂,夹杂关心。 初柠微失神,这得是当时烧得多严重,人病成什么样了才会导致他留下这个病根,只要一发烧就会引发哮喘,才会把身体搞得这么糟糕,才会成为他嘴里的老样子。 初柠沉默了。 察觉到旁边异样的沉默,简以寻调侃道:“同桌,你是在担心我吗?” 初柠脚步顿住,对上简以寻开玩笑的眼眸,她没反驳,反而很认真地点了下头:“嗯。简以寻,你要照顾好自己,爱惜自己的身体,少生病,健健康康的。” 简以寻唇边不着调的笑敛了敛。 女孩话里真切实意的关心,担忧的眼神,莫名有些灼烫。 不过对视短短几瞬,简以寻就感觉自己好像又要犯病了般,心开始慌慌地跳。 眼睫轻颤,简以寻微不自然地撇过头。 少顷,他垂下眼睫,很低地应了声:“好。” 初柠瞥见他手背的输液贴,问道:“你这次输液还难受吗?” 简以寻愣了下,忽地反应过来,初柠说的是上次他说输阿奇霉素很难受的事。 没想到这事她还记得,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奇妙感,简以寻笑了笑,说:“这次还好。” 这次,在医院里,简以寻旁边坐了个小男孩,是他奶奶陪他来输液。 小男孩挺皮,动来动去,又觉得输液很疼,难受地嗷嗷哭,奶奶让医生帮忙在他的手下垫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纸盒,又用手轻轻替他搓着输液管,笑得慈祥,关心地问:“有好点吗?” 小男孩吸着鼻涕,抽泣地点头:“嗯,但还是疼。” 奶奶笑了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嘱咐他乖乖坐好看动画片就行,不要乱动,随即,一只手暖着输液管,另只手轻轻摸着小男孩输液的手,替他捂热手。 工作日的清早,医院并没有几个输液的人,就他和小男孩。 小男孩有奶奶陪,他是一个人。 简以寻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敛眸,头往后靠着墙,帽檐遮住了他的一双眼,眼前骤黑,回忆起某一幕。 简以寻蓦地勾起唇角。 …… 初柠松了口气,语调染上些轻快,说:“那就行。” 先前心中那团莫名的不快,这会突然全都没了,简以寻心情一下变得不错。 手放进兜里,简以寻掏出来,转手递给身旁的初柠。 巴掌大小的一个玻璃瓶,装着粉色牛奶质地的液体,瓶口是个像易拉罐拉环的黑色拉盖,瓶身贴着的标签纸上有一个很可爱的戴着草莓发夹的小女孩,荧光绿色的气泡上写着一句“ilikeberry!”。 是一瓶草莓牛奶。 简以寻装作不经意地说:“喏,给你的。” 第35章 springday“我每天送你的…… 初柠看着面前的那双手,那瓶草莓牛奶。 初柠迟迟未接,她微 不明所以地看向简以寻。 好端端的,简以寻给她草莓牛奶干什么? 简以寻不太自然地疾声解释:“在医院附近的超市买水,碰巧在货架上看见了,就给你买了瓶。” 初柠还是没动。 简以寻攒眉:“你不是很想喝草莓牛奶吗?” 初柠:“?” 她很想喝? 有吗……她自个儿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初柠懵然地和简以寻对视。 简以寻嗓音淡淡地提醒:“之前有一次早自习,唐琦有给你过一袋草莓牛奶,你挺喜欢喝的。前天课间,赵燕玲她们去小卖部买了草莓牛奶回来,你还问她们好不好喝……” 简以寻细数了好几桩关于“她想喝草莓牛奶”的事,有一些,初柠都记不得了,不知道简以寻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简以寻挑眉问:“你就说你是不是想喝草莓牛奶?” 第47章 初柠本想说,其实也没有,但是对上简以寻看似询问,实则肯定的目光。 初柠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简以寻笑了,“想喝就拿着。” 想到什么,简以寻补充道:“这一款的草莓牛奶味道应该也还行,我看挺多人买的。” 光是草莓牛奶,超市的货架上就有好几款,简以寻不爱喝这些,面对包装,品牌各异的草莓牛奶,简以寻犯了难,站在货架前,一时无措。 刚好,有两个女生也来买草莓牛奶,不假思索地就拿了这款,其中一个女生还很欣喜地说:“终于补货了,上次来,断货了没买到,这次我多买几瓶。” 都卖断货了,还一下买了好几瓶。 简以寻想,味道应该很不错。 目光投在戴着草莓发夹的小女孩上,她头顶绿色的对话框,激动的语气,简以寻脑海里蓦地浮现一道身影。 他的唇角悄然攀上一抹笑。 那个模样,就好像外出的他,在归家前,为心中时刻挂念的人带去她会喜欢的礼物。 手一伸,简以寻买走了最后一瓶。 今日天气冷,风还大,简以寻走出去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就把草莓牛奶放进衣兜最里侧,羽绒最多,最暖和,也最不容易掉出。 一路上,简以寻都把手抄兜里,仿佛一道墙,也似一个暖宝宝,护着,暖着什么东西。 初柠迟疑间,简以寻微俯身。 少年手一抬,利落地放进女孩的外套兜里。 初柠掏出牛奶,本来是想还给简以寻,对方却像是早就意识到了一样,偏过身子躲开,往前迈了两步。 他不紧不慢,很随意地重复了遍先前的话:“喏,给你的。” 恰逢冬日,草莓牛奶又是玻璃瓶装着的。 本该是冷冰冰的,可这会,初柠攥着牛奶,微暖的触感萦在掌心。 初柠要递出去的动作忽地一顿,她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无缘无故,没有任何缘由。 简以寻侧过头,听见初柠的话,他笑了下,说:“刚好看见了,想到了……就想买了,而刚好,你也想喝,这不是正好?” 至于想到了什么,简以寻的话音停了停,眼眸快速在初柠身上扫过。 初柠轻咬下唇,似乎还是微纠结。 简以寻略无奈地说:“如果非要一个原因,就当是我的谢礼行了吧?” 初柠本能地说:“谢礼你已经给过了,那罐糖。” 简以寻:“……” 有那么一刻,简以寻觉得初柠说话有一丢丢的“煞风景”。 简以寻太阳穴微疼,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就单纯我想不行吗?” 怎么就非得要个理由,他就是想给她买,不行吗? 想就是理由,哪儿还需要其他。 为什么就一定要有为什么,就好像没有先前条件,他就不会给她草莓牛奶。 需要为什么的,需要原因的。 初柠一直秉持无功不受禄的原则,如果没有某个很具体的原因,她想不出来为什么对方会突然给她礼物。 她生命里很少有无缘无故的好。 家人、老师、身边的许多人喜欢她,对她好,给她“礼物”,都是有条件的,她需要懂事、勤快、听话、乖巧、成绩好…… 她要满足要求,才能拿到对应的“奖品”。 毕竟—— 好孩子总是比“坏孩子”受喜爱得多不是? 好学生总是比“坏学生”受欢迎得多不是? 一瓶草莓牛奶,旁人可能会觉得很小很小的一个东西,随手就能送给别人的礼物。 对初柠来说是疑惑,是无措,是下意识想要拒绝。 因为有的时候,没有理由才是最大的条件,未知的,没有提前说明要求的,初柠不知道她能不能给得起对方想要的。 初柠不太适应,潜意识觉得似乎欠了对方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其实也是一件很小的事,但或许是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 初柠本能地,习惯地觉得很多事情是需要对等交换的。 哪怕是真心,同样是需要真心换真心。 无缘由的好意,初柠不知道该怎么去还,因为这时,她再给对方好意,还给对方的那一刻,就不再是纯粹的好意,是有理由的,是处于她想还,不想欠对方的基础上。 即使,这份好意是一瓶看起来很小的草莓牛奶。 但同样很矛盾。 她可以主动地给对方好意,对方却无需回报她什么,如果回报,她或许也会下意识想要拒绝。 就像是乌龟,听见外面的动静,不管是好是坏,是谁主动,总喜欢立刻缩回龟壳里,蒙住眼睛,装作无事发生地蒙头往前走。 和初柠相处这段时间,简以寻也差不多了解初柠的性子,其实这个时候,他随便给她找个理由,说诸如“你再给我一瓶”、“笔记借我看看”、“上课我睡觉的时候帮我盯着点老师”之类无关痛痒的小事就行。 有理由了,需要初柠为他做点什么了,她就能接受了。 但这会。 简以寻也较上劲儿了。 本来就没有理由,就是他想给她买了,他想就是理由,他想就这么干了。 而初柠,她接受不就行吗? 简以寻也纳闷了。 他尽量压住冷声,耐心少有地再次重复道:“给你的,就是想给你了,没有理由。” 都说人的眼睛不会说谎。 初柠眼里,少年浑身透着股躁意,拧着眉,一双黑眸连带着眼尾的泪痣都缀上层冷怠。 仿佛就在说“对,就是这样,就是没有理由”。 沉默了会,就在简以寻懊恼应该跟给初柠糖一样,直接每天给她一瓶草莓牛奶的时候。 初柠忽地说道:“谢谢你的草莓牛奶。” 女孩唇畔挂着浅浅的笑,脸颊上的淡红彰显着她还不太适应的尴尬。 她没有还。 那就是……收下了? 简以寻不太确定,直到初柠将草莓牛奶放进衣兜里,还扣上衣兜口子挡着的时候。 简以寻心里先前那死烦闷一下全没了。 她接受了就行。 初柠突然想到今早,简以寻去医院前,对方塞给她一罐糖,她不好意思接受,对用开玩笑的口吻告诉她“接受就行”。 虽然现在,初柠不知道没有理由是为什么,但或许,没有理由也是理由,这也是原因,就也不需要那么的有负担,就也可以试着去接受无理由的“理由”。 简以寻提着蛇皮袋,转了个弯,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 初柠原本想要商量的话,倏地归于沉默。 简以寻看着不搭理人,不吭声,但很多时候,他就好似一个观察者,对方不用说什么,他就已经知道,又或者说,已经提前替别人考虑到。 简以寻把袋子放到女生宿舍门口,午休的时候不允许学生回宿舍,初柠和阿姨表明原因,保证一定会快点下来。 她平日很乖,照片又常出现在光荣榜第一的位置,阿姨让她快去快回。 午 休的校园很安静,教学楼外的地方基本见不到什么人,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简以寻没等一会,就听见身后略急促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女孩因为刚才提了微重的袋子爬楼,跑得又微急微快,现下微喘着气调整呼吸。 她气还没太喘匀,有点含糊地说:“走吧。” 下了女生宿舍门前的三步阶梯。 简以寻眼前突然多出一只手,女孩的掌心放着一颗青柠味软糖。 简以寻挑眉,微不虞地说:“干嘛?还我的?” 初柠笑着摇头:“不是。就是看见桌上放了糖,看见了,就拿了一颗给你。” 这话,倒像是把简以寻先前对他说过的话又还给他了。 也是还,但不是简以寻不想的那个还。 就一颗,单给他的。 简以寻抻眉,语调上扬地说:“那我就勉强接受吧。” 说是勉强,简以寻拿走的动作倒是挺快,看着挺乐意接受的。 看到糖。 简以寻忽地发问:“是我给你的那颗?” 初柠:“不是,是我之前自己买的,还剩下几颗。你送我的是你的心意,不能乱送。” 要珍惜别人对自己的好。 听此,简以寻勾了勾唇角。 他语气平常,散漫地问:“那你每天收到的那颗糖也很珍惜吗?” 初柠点了点头:“嗯嗯,我都好好收着放起来了。” 收起来放着了? 捕捉到某个信息。 简以寻登时拔声反问:“我每天送你的糖你没吃?” 第36章 springday一封写给初柠的…… 简以寻是下意识说出这句话,说完后,他自己都硬生生愣了几秒。 尤其是对上初柠那张比他惊愕更甚的脸,简以寻蓦地撇开头。 第48章 浑身上下突然有千万个动作要做,眼神躲闪,简以寻这会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心底好像被火烧一样,爬上耳梢,缀上右眼眼尾泪痣,一点黑好似火般灼热,难以忽视。 简以寻率先开口,他语速稍顿,说:“那个……我的意思是……那个糖……他……” 意料之外的吞吞吐吐,愣是蹦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简以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手里没有拎着蛇皮袋了,简以寻将手抄在兜里,手指搅着最里侧的衣料,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初柠现下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她很安静地看着简以寻,而简以寻却是完全没看他这个方向,四面八方,哪儿都瞟一眼,目光就是没落在初柠身上。 不像是没注意到对方投过来的目光,更像是有意逃避的……不敢。 简以寻默了声,初柠开口说:“简……” 刚喊他名字第一个字,简以寻就像是上课被老师喊到名字的小学生一样,蹭的一下,身子僵住,什么也干不了,肌肉紧绷,唯一能做的就是条件反射地对上初柠的眼眸。 女孩眼睛里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惊诧,变得平静,依稀还有点笑意。 她说:“简以寻,谢谢你啊。” 简以寻:“?!” 是他从未设想过的一句对话,震惊之余,简以寻竟然还有些似有若无,仿佛错觉的失落。 好一会,简以寻回了一句,“不用谢。” 尴尬,是从来吊儿郎当惯了的简以寻都觉得的尴尬。 这竟然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简以寻,你到底在干些什么? 不是没有过丢面的时候,用刘海龙的话来说,他没脸没皮,我行我素惯了,这点小事算什么,但如果可以,简以寻真的想按del键删除再来。 心头浮现懊恼,简以寻想找补,唇张张合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该说什么? 简以寻莫名有点茫然。 初柠知道糖果是他送的,是迟早的事,但简以寻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想过很多次那时的场景,想过很多方法该怎么不经意地透露线索,让初柠察觉不对,然后主动来问,“简以寻,糖果是你送吗?” 初柠的表情他都想好了,短暂的诧异之后,肯定就是惊喜和激动。 惊讶是他,惊喜是他。 他可是简以寻,被初柠暗恋的简以寻啊。 他决定和她交朋友,他已经率先迈出一步了,暗恋他的初柠确定这个讯息后,肯定会欣喜地同意。 能和喜欢的人做朋友,谁能不开心? 简以寻没有直说,是因为他告诉自己,初柠身为年级第一,还是应当学业为重才对。 简以寻越来越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完美的暗恋对象,难怪好学生的初柠,不显山不露水地第一天就敢写情书给他,暗恋他暗恋得小心翼翼,愣是一个人没发现。 如果不是简以寻第一天就撞见了,对着后面和他坐同桌都总是表现得异常平静的初柠,他也很难相信初柠暗恋他。 但偏偏,这就是事实。 初柠不敢迈出那一步,那就他来呗。 他都被偏爱了,他也想结交个朋友,他主动点也没事,反正又不是初柠想的那种。 耽误人女孩子前途的事,简以寻不干。 到最后,还是简以寻终结了窘境。 看见初柠很快平静下来的反应,心里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子又在作祟,简以寻似乎不太满意,带着点询问语气地说:“你就不意外吗?” 初柠诚实地点了点头:“意外,但好像……也不是那么的意外。” 细细数来,简以寻最近的举动确实有些异常。 自从开始收到糖果,简以寻就是第一个来班里的,可他从来没有遇见过那个人,和唐琦的对话虽是玩笑,可初柠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这会,听见简以寻说是他,初柠有惊讶,但好像又没那么震惊,就像是心里一直隐隐约约,又不断被压下去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简以寻挑眉,这是什么回答。 他换了个问题:“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给你送糖果吗?” 上来第一句就是“谢谢”,也不问问为什么,简以寻有些摸不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暗恋的魅力,知道是他,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很开心? 初柠很配合地问:“那你为什么送我糖果?” 简以寻:“……” 敷衍,太敷衍了。 简以寻不语,抿着唇,扬起头。 初柠突然笑了,笑得恬静,很淡,清清的风一样。 初柠缓声道:“这款糖果是我最喜欢的,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送我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你的一份心意,是好的,这就够了。” 简以寻眼眸划过暗色。 初柠回忆了瞬,又道,“况且,你那天不是说,或许送我糖果的人就是想和我交个朋友。而现在,送我糖果的人就是你。你的出发点,你一早就说过了。” 交朋友,初柠也尚在摸索中。 她想,简以寻没有直接送,可能是因为在大家都觉得他们关系并不好,他送她糖果作敲门砖,想要和她交朋友,或许有点丢面子。 谁都多少在乎面子,这太正常了。 是好意就行,一开始就确定来者是友就足够了。 他一早就说过…… 简以寻想起这回事了,是他当时反驳周一尧他们说他暗恋初柠时说的,这也确实是他一开始的想法。 简以寻没反驳。 初柠微笑地说:“不过,我以为到现在,我们其实已经是朋友了。” 即使面上看来,简以寻貌似总在“欺负”她,他两关系好像并不好。 但在简以寻开始的一次次“多管闲事”中,友情的基调早已奠定。 政治书上有句话,“透过现象看本质”。 表象是一回事,内里的本质又是另一层意。 忽略掉心 里那点藏在最深处乱窜的闷闷感,简以寻语气傲娇地说:“确实是。” 转眼,简以寻抓住初柠最开始那句话,问:“我送你的糖果,你为什么不吃?是不喜欢了?” 不应该,他今早送初柠一罐糖的时候,她就挺开心的,不是假装的。 初柠摇了摇头,说:“因为最开始不确定是谁送的,而且……习惯了把好意珍藏起来。” 旁人给予她的每一份好意,初柠都会好好珍惜,习惯性地珍藏,藏起。 是舍不得,也是在确认。 简以寻皱了皱眉,但就像是两个人的相处之道,他也没有再多问。 简以寻耸了下肩,漫不经心道:“那现在既然知道是我送的了,就别藏着了,你不是喜欢吃这款糖?喜欢就吃。” 其实简以寻还想再说,以后也别总藏着了,她拥有的好意会更多的,都是给她的,也不用舍不得,光放在玻璃罐里藏着做什么,好意就得大大方方拿出来用。 简以寻都做好初柠会再忸怩推辞的准备,可这次,初柠倒是挺快点头,应了声“好”。 简以寻挑眸,微诧异地看着她。 初柠轻轻一笑,像是在打趣,说:“不是你说的,让我要学会接受吗?我这不就是接受了?” 简以寻愣了下,也笑了,眉眼挑起一抹笑:“得,不愧是年级第一,好学生学习得就是快。” 回教室的路上,简以寻仍是走在初柠后面。 简以寻的手上是空的,可他的检查单和药还是初柠拎着的。 看着她手上,随着她的步子,微微晃动的袋子,简以寻忽然笑了笑。 虽然,过程和他最开始想的不太一样,但是结果却是很好。 周一尧掉链子这么多次,这次倒是说对了。 交个朋友而已,哪儿那么多事,说出来就好了。 难怪会叫人误会,确实是他先前太过犹豫。 但简以寻权当是自己郑重,不想初柠再误会。 罕见地,在心中那股异样的驱使下,他没有再像之前异样对初柠说“你可别觉得我这是对你暗恋的回应”。 他的主动就是为了交朋友而已,不是他们误会那种,所以好像也不需要解释。 他挺坦然,不然怎么会主动? 而主动的结果,似乎也比他想得要好。 午休的校园一角,简以寻抄着兜,和以往一样,漫不经心地走着,但细看,会发现,他脚下的步子是刻意压慢了的,恰好能和女孩的距离刚刚好。 冬日里,刮不完的冷风,见不到几次的晴天。 简以寻却难得觉得这个冬天,还挺不错。 即使,是他很讨厌的季节。 蜷缩在树下的小男孩,看见身旁同样微把头缩进龟壳的小乌龟,他用树枝扒拉瞬泥巴,低头沉思。 手上的树枝是他隔绝外界危险的一把利剑,但也可以是他保护在乎的人的一把盾。 第49章 他是要成为勇士的人,他应当勇敢。 所以,小乌龟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先把头探出来,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但是他可以主动主动,再主动。 毕竟,刚开始第一步的人就是他不是? 主动一点不丢人,主动可太勇敢了。 - 即使对方已经知道是他,简以寻第二天还是给初柠送糖了,放在初柠的文具袋里。 初柠知道是一回事,他送不送是另一回事。 别说,他还挺习惯干这事了。 只是,在他如往常一般把文具袋拿出来的时候。 他在初柠的课桌里发现了一个信封,看见信封上的寥寥几语。 简以寻攥着信封角的指尖僵住。 ——这是一封情书,一封写给初柠的情书。 第37章 springday他打开了初柠写…… 收情书这事儿吧,简以寻真算是常客了。 别说平日他课桌里能收到多少,光是家里箱子里放的都是许多。 这个年纪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大多脸皮都比较薄,明面上递给简以寻的很少,有他也都是干脆利落地拒绝。 因此,许多人还是选择偷偷给他送情书。 简以寻最开始的时候看着一摞塞到他桌子里的情书,他皱着眉,本想都扔进垃圾桶里。 可当他瞥见教室一处略脏乱的垃圾角,再低头看看手上明亮好看的情书,信纸藏在课桌内,情意写在纸上,一层层包裹,胆怯又勇敢。 这样的心意,不该随意地丢弃在垃圾桶里。 那不是垃圾。 那是少女羞涩的心事,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在少女时代隐秘又盛大的欢喜。 我胆怯,不敢直白地对你诉说心意。 我勇敢,写下情书含蓄地表白试探。 简以寻默不作声,自那以后,他将情书都收进书包带回去,放进卧室内的纸箱。 心意他收到了,但他没有同样的心意,他尊重却难以回应。 此时此刻,简以寻看着自己手上的这封情书,这封在初柠课桌里发现的,写给她的情书。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当作没看见,重新放回去,等初柠看见后自行决断。 可攥着信封的一角,简以寻迟疑了。 简以寻来得很早,此时四下无人,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也就是说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这封情书。 而送情书的人既然只是写情书,说明还是不敢直接和初柠说,写情书已经用了他的勇气,自然也不会再来询问结果。 毕竟没有回音,就已经是答案。 诡异地,一个大胆,从没想过会浮现的想法在简以寻的脑中冒出。 所以…… 倘若他把这封情书拿走,是不是也不会有人知晓? 简以寻的指尖紧了紧。 印象里,这似乎是简以寻第一次知道有人给初柠写情书,意外但好像又正常。 毫无疑问,初柠十分优秀,从江城下面不知道多偏的小镇,以中考状元的身份考进省重高一中,入校后,从未下过第一,老师喜爱,同学敬佩。 就像唐琦说的那样,初柠那么好,性格好,人又好看,被喜欢是多么的正常。 是的,她很好。 是的,她值得被喜欢。 是的,她收到情书太正常了。 可仿佛有只黑手在勾起他心底某道卑劣的因子。 简以寻抬了抬眼,食指夹在信封上,下意识想要半折,可指腹在擦过“柠”字时。 简以寻顿住。 到底还是将信纸平展开来。 简以寻直晃晃地盯着这封情书看了几瞬。 下一秒,简以寻挑了挑眸子,“啧”了声,心下谴责。 初柠可是好学生,年级第一,一中打败附中争夺省状元的希望。 怎么能耽于区区小事,理当以学业为重。 而作为初柠的同桌,他非常有责任去帮助自己的同学拒绝不良诱惑,让她专心学业,天天向上。 越想,简以寻越觉得这封情书哪哪儿看都不顺眼,一整个就是洪水猛兽,祸害人的存在。 他这是在做好事,是在尽老陈交待给他的任务,是在帮助同学。 初柠上哪儿去找他这么好的同桌? 在一道脚步踏进教室的同一瞬,简以寻将信封放进他书包最里层。 转瞬。 他若无其事地抽出本书翻在桌上。 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隔了会,他身旁的位置便有了人。 其实也没干什么坏事,甚至 还可以说是干了一件好事,可是简以寻不受控地注意着初柠。 初柠打开文具袋,果不其然,她的文具袋里放了一颗糖。 即使昨天她和简以寻说他们早已是朋友,可不曾想,他今天依然重复着之前的“送礼”行为。 甚至于,今天她的课桌里还多了一瓶草莓牛奶,和昨天那瓶赫然一模一样。 糖果就算了,草莓牛奶是怎么回事? 初柠扭头,正欲开口询问。 却发现简以寻的身子好像异常紧绷,她就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还没有说,简以寻就反应迅速地侧头看向她。 瞧着,莫名有点心虚的意思。 初柠晃了晃手上的草莓牛奶,说:“简以寻,你送我这个干什么?” 见初柠问的是这事,简以寻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也是,刚就他,除了他和那个送情书的人,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简以寻语气平常地陈述:“我昨天看你还挺喜欢喝这个的。” 知道他送给初柠的糖她一颗都没吃过后,简以寻本来还担心初柠又会把草莓牛奶收着。 但许是他昨天说的话真的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初柠真的挺喜欢,傍晚放学的时候,简以寻看见初柠拉开拉盖,喝了草莓牛奶。 她眯了眯眼,眼睛亮晶晶的,喝完一口后,又继续喝了一口,另只握着笔的手无意识敲了几下练习册。 这是初柠心情不错时会做出的小动作。 简以寻勾了勾唇。 当晚放学后,他逛了好几家超市,终于找到了一家有存货的,买走最后一箱放家里,数了好几遍瓶数,看着日历,估摸了能送多久,用红笔在日期上画了一个圈。 初柠愣了下,轻轻“啊”了声。 初柠其实有点懵,糖果她最喜欢,草莓牛奶她也喜欢。 知道她喜欢什么后,简以寻也不多说话,就一股脑地都送她。 初柠的确喜欢,她也不忸怩,不会再不好意思地说“不用”。 她喜欢,她接受了。 可她还有点疑惑,如果说之前简以寻送她糖果,是因为想和她成为朋友,那现在他们已经是朋友了,简以寻怎么还一直送,甚至似乎是还在观察她喜欢什么。 她多一份喜欢的,简以寻就多送一份。 这情景,让初柠不由想起之前看过的偶像剧,男主知道女主喜欢什么后,就恨不得把女主喜欢的所有都捧在女主面前。 可能她喜欢的东西很小,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但是因为女主喜欢,男主就会一直送她。 就仿佛,送的不是礼物,而是一份份心意。 比起收到礼物的人,送礼物诉说爱意的人是更开心的。 初柠自然不会自恋地觉得简以寻会暗恋自己,她就是单纯有些奇怪。 但她转念一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不理解,但是简以寻想这样做就也没什么。 而她,如果真的喜欢,那也接受就行。 这样,好像都很开心。 初柠恍然发现,不知不觉,她好像也变了很多。 但这些变化,似乎还挺不错。 初柠收起草莓牛奶,笑着对简以寻说:“谢谢,我很喜欢。” 简以寻轻拧眉,忽地道:“商量个事?” 初柠:“?什么事?” 简以寻声线淡淡地说:“能别总对我说‘谢谢’吗?好歹是同桌,现在也是朋……友,谢谢来谢谢去的,太客气了。” 提到“朋友”二字的时候,简以寻还是顿了顿。 直到看见初柠脸上并无异样,简以寻脸上才又恢复平淡样。 初柠想起先前简以寻对她说,要学会接受别人的谢谢,现在,他又跟她说,不用总对他说谢谢。 谢谢是礼貌,但朋友间有时候其实不用这么礼貌。 初柠就像是个求知者,在不断地学习一些新知识。 一些多年的习惯受到冲击,但初柠却觉得她好像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总是紧绷着一根弦,人也轻松了许多。 她开口道:“我很喜欢。” 和先前的回复没什么区别,但是去掉前半句后,又多了些说不上来的少了些距离感。 但习惯也不是一夕就能改变。 简以寻一直送初柠礼物,初柠却没有送过他什么,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想不起来简以寻喜欢什么。 第50章 陡然想到简以寻之前好几次找她借笔记和错题本,初柠从桌里翻出来厚厚一沓本子给简以寻。 简以寻:“?” 初柠平静道:“朋友之间送礼,不该是单向的,这是我送你的。” 初柠很真诚地补充道:“我们都加油,希望你期末联考能更上一层楼。” 简以寻:“……” 年级第一对年级第二说“祝你更上一层楼”,这要是不是说的人是初柠,真会觉得对方是在暗暗嘲讽。 不过……送他礼送笔记? 简以寻无奈地笑了下。 得,这和他送她五三和英语听力练习好像还挺搭,难怪他两成为朋友了。 简以寻没多想地就把笔记本放书包里。 本子太多太厚,简以寻提了提书包,露出些里面的光景,初柠无意间瞥见他书包里放了一封信。 似曾相识的信纸,简以寻和初柠对上目光,两个人皆是一顿。 初柠率先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就否认:“不是我给你的。” 说完,初柠又想,自己这次好像还真不用这么着急否定,毕竟简以寻来得比她早,她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情书放简以寻书包里吧。 但是简以寻一直对她暗恋他深信不疑,难免不会又要误会。 初柠不由微头疼。 可奇怪的是。 简以寻这次倒是没跟初柠呛,反而反应平淡,简单地应了句“嗯”。 这下惊讶的人倒变成了初柠,但她也以为简以寻只是反应过来了。 初柠撇过头的瞬。 简以寻平复着自己瞬间加快的心跳声,不动声色地把情书又往里藏了藏。 等拉完书包拉链,教室里的人也多了起来后。 简以寻抬手去翻书,低下头的瞬才忽然发现。 不知何时,他的掌心竟然冒了一层汗。 简以寻今天一天在学校都心神不宁,连一向缺根筋的周一尧都察觉不对,和简以寻说话,他总是心不在焉。 放学的时候,他先一步收拾好书包,走到简以寻身边,和往常一样,拍了下肩膀。 简以寻书包正好打开,他眼尖地瞥见里面放了封情书,他以为又是谁写给简以寻的。 他好信道:“我去,简以寻你可以啊,又有人给你写情书了!给我瞻仰一下是谁写……” 说着,就要伸出去手去拿。 简以寻倏地单只手挪过书包,左手打开周一尧的手,匆忙拉好书包拉链就往门外走,竟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周一尧。 周一尧不明所以:“?” 以前他看见有人给简以寻写的情书,也会好奇地说想要看看,但是简以寻的反应从来没有这么大过,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脸好像很怕别人发现的模样。 简以寻回到家,书包被他扔到床上,他坐在桌前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徐,他还是打开书包,取出那封情书。 信纸即将拆开的瞬,简以寻目光挪到胳膊下的抽屉。 简以寻顿了下,他不由自主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封初柠写给他的情书。 此刻。 两封情书摆在他眼前。 一封是初柠写给他的,一封是别人写给初柠的。 盯着两封情书看了会,简以寻一言未发。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知道别人喜欢初柠,在知道别人写给初柠一封表达喜欢的情书时。 他心里说不上来的紧张,几乎是不受控地想要把这封情书藏起来,甚至是毁掉。 直到他回到家,他想到了初柠写给他的情书。 简以寻再看这封别人写给初柠的情书,心中那股异样终于散了些。 呵。 给初柠写情书又怎么样,初柠喜欢的可是他,初柠还给他写情书了。 他有吗? 他没有,他就只能偷偷给初柠送情书而已。 他是初柠同桌吗? 他是初柠朋 友吗? 他是年级第二,紧随初柠之后,只要一提到第一的初柠,后面就是他简以寻吗? 他不是,都不是。 而这些,他简以寻都是。 少顷。 简以寻再看那封写给初柠的情书,表情缓和许多。 他放下要拿那封情书的手,转而打开另一封。 ——另一封初柠写给他的情书。 第38章 springday简以寻确认他喜…… 简以寻在没有打开这封情书之前,他的心里充斥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愉悦。 尤其是两封情书摆在一块的时候,简以寻手上的动作慢条斯理,眼睛不经意地不断扫向桌上另一封。 明明此刻也无旁人,他嘴角勾起的笑容却溢出些许炫耀般的得意。 他现在像极了一个唯一得到糖果的小孩,糖果还没吃,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那个人只给了他,光如此,他就忍不住想要捧着糖果到处炫耀,想要告诉所有人:看,她只把糖果给了我! 她和我,我是唯一的那个。 他在炫耀什么? 他在得意什么? 他在愉悦什么? 情绪涌现得强烈,但又太过陌生,转瞬即逝的怦然抓不住,一时也难以细细思索。 纸箱内从不缺新的情书,可那封情书一直都是在最上面,没有打开,却也没有往下移动分毫。 不知何时,依稀记得仿佛是在那场雨停后的某一刻,情书又悄然被简以寻放进抽屉内,里面的一切物品无一例外竟然皆与某人有关。 只是这些放在平日里的一件件小事,太过平常琐碎,反倒让人觉得似乎没什么,就也没太过注意。 但是不知不觉,在简以寻自己都没注意的时候,平常的小事也变得多了起来。 心中的异样,一次次地出现,一点点地积攒,悄无声息地,怦然也从一瞬在逐渐变得持续而长久。 这不是简以寻第一次收到情书,但却是简以寻第一次拆情书,他的动作很小心。 开口处被女孩贴了一个很可爱的草莓贴纸,简以寻的两只手搭在桌面,手腕抬起,他低下头,微侧,眼睛很认真地盯着被撕开一角的贴纸,眉悄然拧起,拇指和食指的动作很慢,一下一下,比乌龟爬行的速度还要慢,腕骨的承受力很重。 简以寻尽量不去破坏贴纸和信封本身。 几秒钟就可以搞定的事,简以寻愣是用力十几分钟,甚至中途拆一下停一下,生怕弄坏哪里,眼里,手里,是他没有察觉的紧张,忍不住扑朔的眼睫外露了几分期待。 等草莓贴纸终于完好无损地被撕下,用胶水黏住的开口也被完整地打开时,简以寻终于长舒一口气。 这比他参加一次竞赛还要紧张,但是又比赢得冠军还要期待和激动。 简以寻端坐好,目光俨然,探手取出信封里的信纸。 信纸被对折了,拿出来的那一刻,简以寻只能看见背面,尚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手指却不受控地颤了下。 明明信纸已经摊放在桌上,只要打开就好。 可就在手碰上纸的那一刻,简以寻难得迟疑了。 黑眸无意识地瞥向另一封,旁人写给初柠的情书,脑海中倏地浮现初见时,女孩递他情书被他撞见时的无措,以及慌乱地否认。 一些很无序,按道理也不应该会冒出的片段,闪现又莫名清晰。 心在紧张澎湃的同时,内心最深处是简以寻没发现也不愿意去承认的害怕。 当然,情绪隐藏得太深,简以寻自己都没意识到,即使闪过一瞬,也很快被简以寻压下去。 他是简以寻,是向来自信,人群中永远备受瞩目,永远能轻易惹得他人关注,是被寄托含蓄情意的情书包围的简以寻。 他有什么好怕呢? 简以寻将心里那点迟疑归咎于第一次拆情书的陌生。 凡事都有个第一次,一回生……没二回了。 除非某人再次大胆地给他写,不然陌生就陌生吧。 顷刻。 简以寻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开始不慌不忙地拆情书,上扬的眉眼是从前的肆意。 只是,上扬的唇角在看见信纸第一行的第一个字时就僵住了。 诚然,这封信上的字很好看,一手漂亮的小楷,能拿出去当书法展览作品的程度。 可是简以寻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眼底翻涌的波动顿时如坠湖底,只剩下骤然涌上来的惊愕,无措,还有四面八方席来的酸涩感。 像是吃了颗柠檬在嘴里,舌齿间都是酸,太酸了,酸得发苦,品不出一点甜。 简以寻捏着纸角的手用力捏紧片刻,随即,信纸又轻飘飘落在桌面。 根本不用往下看,只用一眼,只需一个字。 简以寻就确定,这封情书并不是初柠写的。 情书不是初柠写给他的。 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即使心底已经是明镜,简以寻仍然抬着眸,没有去看落款,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空落落,原本松开的五指也握紧成拳。 第51章 过往一切他疑惑的事,此时竟然全都能说通了。 为什么向来安静乖巧的初柠会大胆地在开学第一天就给他写情书,被他撞破后的否认也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而是…… 情书根本不是初柠写的,初柠也真的如她所说般,并不是暗恋他,并没有喜欢他。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一场他……自以为是的误会。 他以为的暗恋,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次次他自顾自地自认为,是彻底的大乌龙,是他被捧得太高,被所谓的天之骄子,所谓的校草光环,所谓的魅力难挡给圈了个罩子,竟真让他蒙住了双眼,一次次地忽略初柠的解释,不断地误会。 是误会,居然是误会,竟然是误会。 分明是事实,甚至“证据”就在他眼前,他只要看一眼就完全彻底揭开真相。 可简以寻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闭上眼,把信纸对折后,重新塞进信封,又用贴纸贴上,最后重新放进一旁的纸箱,直到纸箱的盖子合上,简以寻才睁开眼。 就像是小孩子销毁了做坏事的证据,就以为大人不会发现了,和谐依旧。 夜还是那样静,桌上的情书也那样放在桌上,一切恍若都还是那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颤抖的手指,笼罩在简以寻心头大片大片说不清的茫然,无法忽视。 简以寻第一次正视了他心里的异样感,那股如同柠檬含在嘴里的苦涩,那股极度想要忽略的……害怕。 有那么一瞬间,简以寻的记忆回溯到许久以前,那个永远被忽视的自己,而另个永远比他获得喜欢的身影。 当出现了另一个人时,他还会是被选择的那个吗? 今早,在拿走旁人写给初柠的情书时,简以寻告诉自己,他是为了初柠好,他是在帮助同学,是在为初柠的学业保驾护航。 回来后,他鬼使神差打开一直未曾拆开的初柠写给他的情书,很无厘头的行为,很莫名其妙。 骄傲如简以寻,他只以为自己是在率心而为,毕竟他做事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 但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害怕,他在知道有人也看见了初柠的优秀,在看见有人先一步向初柠表明心意时,他害怕了。 他害怕了,他在攀比,他将两封情书摆在一起炫耀。 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大人给他的新衣,他迫不及待地穿出去让所有人看见,告诉大家:快看,我 很受喜欢,我在被喜欢。 可简以寻忘了,人呐,有时候越缺什么,反而越想证明自己有什么。 炫耀和攀比也不过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没有底气,因为连骄傲的他也不自信了…… 简以寻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用小孩才会做的幼稚的行为表明:他才是被初柠喜欢,被初柠选择的人,写情书的那人不过是一厢情愿,初柠才不会选择他。 明明和初柠相处这么久,明明已经很了解她的性格,明明知道初柠一心扑在学习上,好学生如她,心性坚韧如她,绝不可能在此时做出任何耽误学业的事,她清晰地朝着她的前途走去。 可清楚是一回事,忍不住担忧害怕又是一回事。 万一呢,万一呢? 她那么心软,那么单纯,她或许也是第一次碰见有人给她写情书,万一她将心软视作喜欢,万一…… 或许简以寻也没想到有一天,向来果断的他会设想这么多的万一,即便清楚知晓对方的性格和处事,但因为心底那点无法见人的私心,还是会止不住地去胡乱猜想。 原来。 他真的是率心而为,是心率先一步比他认清藏在心底的悸动,在一步步引导他快些发觉。 在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行动早已出卖了他。 他所做的一切,都源自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甚至于,为什么他在校门口第一次见到林顺的时候,语气会那样的冲,为什么会很不礼貌地悄悄在心里将他两比较,为什么会在知道他和初柠是发小后对他带着似有若无的敌意。 他会告诉林顺,他是初柠的同桌,就像是满满气的小胖子其实不过是个被打肿脸的小瘦子,他背后空无一人,但因为感受到危机感,他要捍卫自己的领地,所以他狐假虎威—— 你是初柠的发小又怎样,我也是初柠的同桌。 我和她同样关系亲近。 简以寻先前不知道原因,也可能是他刻意忽略了,他在逃避,他在掩饰。 原来。 所有的无措,所有的慌乱,所有的害怕,都不过是他欲盖弥彰的心动。 十二月的尾,认识初柠的第三个月零二十四天。 简以寻确认他喜欢初柠。 而初柠—— 并不喜欢他。 第39章 springday简以寻决定暗恋…… “叮铃铃~” 倒计时结束。 照常刷完套试卷,初柠抬起胳膊伸了个腰,活动着些许僵硬的肩颈,又揉了揉微疲惫的眼睛。 她掏出根红笔,没先对答案,而是打开抽屉,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颗青柠味软糖塞嘴里,熟悉的酸甜果糖味使她不由翘起嘴角。 随即,初柠不慌不忙地翻开答案页开始批改试卷。 唐琦刚洗完头,用毛巾擦拭湿发,倚在床梯上,微诧异地看着初柠:“奇了怪了,你居然在吃那个人给你送的糖。” 唐琦瞥见抽屉里被打开的黑色小盒子,不可谓不惊讶。 初柠每天收到的不知名同学送的糖果,她从来没有吃过,也没有丢掉,而是当收藏礼物般放进一个小礼盒里。 本来那天初柠没找到盒子,她是想随便给初柠个塑料口袋装,但初柠说,“别人送的心意不能随便放。” 得,是没随便放,好好收着了,放着放着,到最后愣是一个都没舍得吃。 唐琦随口道:“给我吃颗呗。” 初柠笑道:“好啊。” 唐琦也没客气,顺手就要去盒子里拿,却见初柠盖上礼盒,手一抬,掠过一个透明糖果罐,从旁侧用原装塑料包装的糖果里拿了颗给唐琦。 唐琦:“?” 唐琦疑惑地问:“直接随便给我颗不就行了吗?” 不都是一个牌子一个味的糖? 初柠笑了笑:“礼盒里的是jian……别人送的,那罐糖果是简以寻送的,别人送我的心意不能轻易转赠。另袋是我自己买的,我送你吃。” 初柠轻声细语地解释。 即使不清楚缘由,但是初柠记得,简以寻很在乎他送的东西只能对方自己使用,她是唯一者。 简以寻介意,初柠感谢心意,不管简以寻知不知道,她得这么做。 唐琦嘴角一抽,微调侃:“你的,简以寻给的,还有那不知道是谁送的……不都一样嘛,都是一模一样的糖,分那么清干嘛。” 唐琦不太理解地耸了耸肩。 初柠只是微微一笑,没再继续说话,试卷翻页,改背后两面。 软糖先酸后甜,许是这颗的酸度超标,唐琦不适地眯了只眼睛。 她自言自语道:“我果然还是不习惯这个味道的糖,一直甜甜的更适合我。” 听见唐琦的话,初柠握住红笔的手一顿。 正巧,酸味过去,舌齿间的甜越来越浓烈,先前的酸一点感受不到了。 又或者,正是因为先前的酸,这甜格外的明显。 初柠倒是习惯,也喜欢这个味道。 对她来说,因为有了酸,她才更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甜,普通又珍贵。 用红笔慢慢地在英语试卷第一页“得分”处写下“142”三个数字,初柠再回过头来看听力扣的三分。 初柠轻拧眉,无意识地用笔帽轻轻戳着桌面。 初柠从抽屉里又拿出随身听,松开缠住的耳机线,打算等会睡前再听会听力。 唐琦见状,啧啧感慨:“有你在,我从来不会妄想去争夺全校前二。” 不怕学霸有天赋,就怕学霸有天赋还努力,并且没有上限地一直在进步。 初柠听出唐琦话里的开玩笑意味,也打趣道:“第二怎么就不行呢?” 唐琦:“第二是简以寻啊,你万年第一,他千年第二,仅屈于你之下。你两,堪称雌雄双煞,在一中也是打出名头了。” 一中学子常常乐道地除了初柠和简以寻不对付的八卦,就是两人偏偏还是同桌,成绩上更是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像是有根线把两人缠一块儿了样。 唐琦说:“你俩让我想起了电视剧里的冤家男女主,特别偶像剧走向。” 初柠笑着摇了摇头:“就是普通同学而已。” 唐琦:“那可不一定,万一呢?电视剧里刚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后面会发展成那样。” 初柠没在意地笑了:“你最近是不是听赵双玲讲漫画着魔了?唐琦同学,你不是说期末要考年级前三吗?” 唐琦撇嘴:“那是我妈说的,我稳中求进,保持现有成绩的基础上,一步步往前十,前五稳定。” 第52章 初柠微诧异地挑眉,这话,从唐琦嘴里说出来,有些惊奇,但最近好像又听到不少。 唐琦见此,傲娇地哼哼笑道:“干嘛,又不是只有年级前三才厉害,我现在就挺厉害的,只是说,在往更厉害的路上走而已。” 要是放到过去,唐琦肯定会把她妈妈的话当作天条般,一点没满足妈妈的要求,就会很紧张焦虑,导致她一到考前,一看见别人比她努力,比她考得好,她就会很自责,很焦虑。 可是后来,有一天,有人告诉她,你已经很厉害了,唐琦才后知后觉,原来她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她永远无法令她的妈妈,令别人满意她,但她能满意自己。 确实,有初柠,简以寻这样的超级大学霸在她前面,还有其他同学比她考得好。 但是这与她也很厉害并不冲突,要是一直和别人比较,唐琦这辈子都得活在紧张痛苦中,她比不过的,但唐琦可以和自己比。 初柠真心地笑了笑,带着点欣慰,朝唐琦竖起大拇指。 唐琦掀起唇角,昂起头。 眼角余光瞥见初柠放桌上的随身听,她道:“话说,你知道简以寻今早又收到情书了吗?” 初柠“嗯”了声。 她看见简以寻放书包里了,而且这次,简以寻竟然没误会是她给的。 初柠觉得简以寻可能正在慢慢反应过来之前的真相。 唐琦看着一脸单纯的初柠,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简以寻都能收到情书,怎么你就没有呢?” 初柠惊讶地张大嘴:“情书?给我?” 唐琦“嗯啊”了声,见初柠惊得仿佛能塞个鸡蛋,唐琦没好气道:“年级第一,你能不能自信点,你这么优秀,被喜欢,被暗恋,被送情书是多么的正常!我之前一直以为送你糖的是个默默暗恋你的男生,没想到他一天就只送颗糖,什么也不干,我真失望。我看,这群男的,都没女生勇敢。” 说完,唐琦又严肃地补充了句:“不过,要是真有人给你送情书或者表白,你可千万不要同意,你现在呐,当学业为重。男人嘛,就你这么优秀,以后多得是。现在来跟你表白,我觉得是耽误你学习,害你前途,该斩!” 初柠闻言,哭笑不得。 初柠嘴角含笑道:“不会的,暗恋和被送情书这事,放简以寻身上比较正常,我嘛……” 初柠顿了顿,低头默了瞬,再抬起头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坚定,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我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高中三年,我就想好好备战高考,然后……去做我想做的事。” 说到后面,初柠的声音放低,唐琦没听清楚。 唐琦知道初柠看着脾气软,但是心里很有自己的想法,她有自己勾画的未来,这是唐琦所羡慕的,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未来想做什么,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在路上寻找答案。 少顷。 唐琦戏谑道:“没事,暗恋你的人估计知道你现在就想好好学习,憋着等毕业,说不定那时候……简以寻都能给你表白。” 初柠被逗笑:“你的玩笑越开越离谱。” 唐琦:“你没听说过一个词吗,‘日久生情’,对,还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知道唐琦是戏言,初柠也就是笑着随便听听。 就连唐琦也都是口嗨,好友间私下开玩笑而已。 谁都没在意,但偏生在戏言中一语成谶。 - 夜里。 简以寻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少年心动的事实,令他一时慌乱。 不愿承认吗? 那就不是简以寻了。 可承认了之后呢…… 简以寻有些无措,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和窗外闪烁的繁星相顾无言,失神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以寻如果喜欢一个人会怎么做呢? 说实话,简以寻从来没想过他会喜欢谁,可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难免会被同龄人打趣地问:“简以寻,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会怎么做呢?” 简以寻当时是怎么说的呢,他在听见有人说不敢,最多偷偷暗恋的时候。 少年肆意飞扬,彼时的他心中不屑,觉得暗恋太过懦弱。 他要是喜欢一个人,肯定是轰轰烈烈的,喜欢当然就要说出来,要去追求。 可此时此刻。 茫茫夜幕中,他的脑海里浮现初柠的模样。 想到和女孩相处时的场景,大多时候,他似乎都只能看见女孩的侧脸。 她的目光几乎总在黑板,练习题,试卷中。 她是年级第一,是好学生,也是同龄人口中了无趣味只知学习的书呆子,但她努力又坚韧的眉眼,刻印在简以寻的记忆里。 简以寻知道,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并且始终坚定地朝着她的前途走。 双手撑在脑后,简以寻的眼眸越来越深,心跳在静悄悄的夜中清晰可闻。 要说吗?要表白吗? 他说出喜欢,他干脆了,那初柠呢? 她会不会被打扰,她会不会受到不好的影响,她…… 向来果敢的他,此刻犹豫的不像话。 又如果…… 光是想一想,简以寻就忍不住心一揪,哪怕软糖含在嘴里,也只有酸苦。 她不喜欢他,想必会拒绝吧。 可她又那么善良,肯定不忍心伤了他的面子,所以,应该会不动声色地慢慢疏远他。 耳侧响起女孩说他们早就是朋友了的轻语,简以寻忽地扬唇自嘲一笑,这算不算回旋镖扎自个儿身上了。 能和喜欢的人做朋友,谁能不开心,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地靠近那个人。 但没有人会甘心,只和喜欢的人是朋友,因为只能将喜欢藏成难见天光的暗恋。 可偏偏,谁又不想和喜欢的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简以寻闭上眼,黑暗和沉默笼罩了他。 在确认他喜欢初柠的第一天,简以寻决定暗恋。 第40章 springday他没有初柠的联…… 暗恋是怎样的呢? 在过去十七年,简以寻从未想过有一天,暗恋这种事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从来都是被暗恋的人,一下子变成暗恋者。 简以寻没有喜欢过谁,更别提暗恋,他是无措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初柠。 可慢慢地,简以寻发现一切其实都没变,变得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那颗悸动的心。 他仍旧和初柠是同桌,仍旧每天早上会给初柠的文具袋里放上一颗糖,只是现在他还多了一项任务,偷走初柠课桌里的情书,也仍旧会面上装作那个不好接近,和初柠不对付的简以寻,微妙的维持和初柠是朋友的平衡。 暗恋,躲在暗处的偷偷喜欢。 但,眼角的余光,对视时的躲避,听到她名字时的下意识的回头,烙印在记忆里的侧脸,早早已一次次暗暗彰显心意。 有些东西没变,但有些东西悄然变化。 暗恋的种子埋藏在土里,逐渐发芽,终有一天长成大树,树枝叶脉是斩不断的红线,流淌着藏蓄的欢喜。 只待有一天,那个人抬起头。 课间的时候,初柠被唐琦喊去办公室数卷子,周一尧在后面热火朝天地拉着个男声讨论跨年夜的安排。 简以寻看似在无聊地转笔,实际上心思早就飞了。 继那天的情书后,一连三天,简以寻都没在初柠课桌里发现过情书。 没等他松口气,放下些警惕,今天早上,简以寻又找到了,此刻,正放在他口袋里。 与其说是情书,不如说是一张邀请的小纸条。 明天就是跨年夜,一中会放一天假,住校生也可以出校。 早自习结束的时候,简以寻听见初柠和唐琦说她明天不回家,就放一天,她后天赶不及回来。 初柠宿舍除了她都是本地人,包括唐琦在内的其他三个女生明天都会回去。 初柠性子静,明天应该也就是待在宿舍或者图书馆。 想到这,简以寻转笔的动作一顿,笔帽无意识敲打桌面。 周一尧喊了好几声他名字才回过神。 周一尧狐疑道:“简以寻你怎么了,喊你一点没反应,发什么呆啊?” 简以寻没应,拧眉问:“什么事?” 周一尧:“问你明天要不要去广场那边玩,等快零点的时候再一起去江边放烟花跨年。” 照往常,反正那个房子里从来只有他一个人,他也就无所谓地跟着去了,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待着而已,也没有什么区别。 可今年…… 简以寻很干脆地拒绝:“不去。” 周一尧:“?” 周一尧骤然严肃:“简以寻,你背着我在外面找狗了?” 简以寻:“……” 简以寻淡淡道:“单纯不想去。” 周一尧咂舌:“去你的吧,你不去你一个人在家干吗?你往年都去的,今年怎么……简以寻,你有问题!” 第53章 周一尧开玩笑似的说出最后一句话,简以寻不由不自然地偏过些头。 简以寻重复了遍:“不去。” 周一尧见简以寻态度坚决,顿时耍无赖,甩着简以寻的胳膊:“简以寻你去呗,你去!你不去就不是兄弟!别那么多废话,去去去!” 看简以寻插兜不为所动,周一尧趁他没注意,手伸进简以寻口袋里。 倏地,周一尧摸到一个纸团,有那么瞬间,他好像感觉到简以寻的身子僵住了。 周一尧好奇地快速抽出手,简以寻反应很快,几乎是慌乱地抬手去抢。 见状,周一尧更好奇了,背过手,将纸团包在掌心,连声啧啧道:“简以寻你不对劲,这张纸条里写了什么?不会是谁给你写的告白吧?还是说,约你明天跨年夜去玩?” 简以寻往前迈了步,脸上看着平淡,话音却染上些紧张,皱眉道:“不是,纸团给我。” 简以寻伸手去夺,周一尧眼尖夺过,连连往后退,把纸团放到头顶,边躲边一点 点打开,嘴上道:“不是的话你紧张什么?我非得看看这上面写了什……” 眼见纸团快被打开,简以寻着急地直接用力拍掉周一尧的手,周一尧没拿稳,纸团往后扔。 周一尧没料到简以寻反应这么到,惊疑不定地说了句“卧槽”。 简以寻径直绕过周一尧,大步往后走要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团。 一双熟悉的白鞋出现在简以寻的视野中,纸条落在她的脚边。 是初柠。 初柠不知道情况,以为是简以寻不小心掉地上的,下意识俯身帮忙去捡。 不曾想,简以寻抢先一步掠过她即将碰到纸团的手,在她手下,仓皇拾起,三两下捏成一团,紧紧攥在手里。 初柠茫然地和简以寻对视,少年眼中一闪而过不自然的慌乱。 他很快收回目光,转身回了座位。 唐琦抱着卷子,疑惑道:“一个纸团,他怎么这么紧张?” 初柠摇了摇头,说:“可能有什么他的个人隐私吧,就也别问了。” 唐琦没说话,耸了耸肩。 周一尧见此,单手摸着下巴,皱眉半眯眼,自言自语道:“不对劲,不对劲,着实不对劲!肯定有问题!” 可是瞧简以寻背过身,脸上就差写上“现在别来烦我”几个大字的表情,周一尧只得讪讪收回好奇的心。 他简哥毕竟是练了十几年散打的人,他怕简以寻一个不耐烦,急眼给他揍了。 初柠回座位的时候,看见简以寻那只手仍紧握成拳,都不愿意放进兜里,仿佛是在放着又被谁抢走。 初柠到底不是好事的性子,就也正常在课桌里找下节课要用的书。 而在她低头的瞬,原本一直盯着书页的简以寻,微微抬起头,余光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初柠,五指微微松了松。 也就是在这时,简以寻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掌心,指间竟然浸上了一层汗。 初柠要去捡纸团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简以寻的脑子完全是懵的。 就一眨眼的功夫,简以寻设想了许多。 万一初柠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猜到他的心思,会不会从此躲着他,会不会不再和他作朋友,会不会他们就此成为陌生人,会不会…… 光是假设这些后果,简以寻就几乎是不受控地去抢纸团,去掩盖他的心思。 他连给初柠写情书的勇气都没有,偏偏又卑劣地阻止别人和初柠表明心意。 万幸,万幸她没发现。 所以,或许是不是老天也在给他机会? 因为纸团的小插曲,简以寻直到放学都很紧绷,周一尧好几次想偷他纸条都被简以寻给挡住,甚至还朝周一尧发了火,弄得周一尧又懵又惊,彻底不多问了,连旁观的初柠和唐琦也有些惊讶。 简以寻和周一尧关系好,平日里的打闹归打闹,但也确实没闹过什么矛盾,也没对他发过脾气。 可今天……简以寻的行为着实反常。 初柠回忆了下,简以寻这几天虽然看着还和之前一样,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简以寻有些不对劲。 因着明天要放假,越临近放学,班上越躁动,陈宇波来班里维持了好几次纪律,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他嘱咐了几句明天放假的注意事项,最后对着众人和蔼地说了声“新年快乐”。 大家都异口同声地笑着应:“老班,新年快乐!” 放学铃声一响,班上顿时热闹了,都迫不及待地往外冲,周一尧和其他三两男生便往外走,边商讨买明天跨年要用的烟花,唐琦和初柠说了声“新年快乐”,也先回宿舍收拾东西,她家里人今晚来接她。 等初柠解完最后一道大题,抬起头,才发现教室里只剩下她和……简以寻。 初柠还没问,简以寻就先一步道:“我刚也在刷题,没看时间。” 初柠低头,课本都被简以寻放进桌子里,桌上只放着他已经拉上拉链的书包。 简以寻顺着初柠视线看过去,微不自在。 好在初柠也没多问,快速收拾好就起身往宿舍走。 刚出教室,初柠看见简以寻跟在她身后,她没多想,直到她发现简以寻一直跟着她往宿舍的方向走。 初柠好心提醒道:“校门在另边。” 简以寻单肩背着书包,一只手插兜里攥着什么,他语气稀疏平常:“我知道,我走后门。” 初柠疑惑:“后门不是不让学生走吗?” 简以寻:“……我和保安挺熟的,会给我开。” 闻言,初柠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 时间比较晚,路上没多少学生。 简以寻抬起头,不再是余光,而是眼眸里全是她的背影。 风吹过她的发尾,青色发圈将她一头长发束成马尾,她两手放在衣兜里取暖,步子缓缓,夜色下看着格外的温柔。 到了女生宿舍门口,初柠转头和简以寻说了声“拜拜”,顿了下,又道了句“新年快乐”。 简以寻勾起唇,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说:“新年快乐。” 最后,看着初柠上了楼,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简以寻才收回视线,转身往正门的方向走,不自觉翘起的唇角在反应过来忘了约初柠明天一起跨年时僵住。 回到家。 简以寻组织了许久的措辞,一遍遍推翻,一遍遍在草稿纸上重新演练看着最普通的理由。 约莫过去一小时,简以寻才拿过手机编辑短信,仔仔细细检查了十几遍,确定没有错字,理由也很正常后才准备发送。 可就在按号码的那一刻。 简以寻忽然愣住。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并没有初柠的联系方式。 第41章 springday初柠,要一起跨…… 简以寻自觉他是个脑子灵光的人,虽然行事有时离经叛道了点,但抛开这些来说,他有天赋,考试竞赛都在行,绝对也是老师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在感情上充当起笨蛋。 棋差一子,偏偏差这一子。 简以寻反摁下手机,双手展开交叉放到脑后,身子后仰,黑眸凝视窗外,大片大片的夜色融入眼底,他拧紧眉。 隔了会。 他打开电脑,登上q/q,忘了关声音,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提示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简以寻在好友列表里找到了唐琦的名字,但是鼠标顿在上面瞬,简以寻挑了下眉,他转而打开和周一尧的聊天框。 消息列表几十条未读,大半都是周一尧仍不死心地劝说简以寻明天去跨年。 [是不是哥们,是哥们你明天必须来!] [简以寻我跟你说你这样真的很过分,你居然这么对你的死党我,不就是想看个你纸条嘛,你至于吗?消息都不回了!] [行,谁还没有脾气了?简以寻,我周一尧再主动跟你说话,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 [那啥,我现在是尧一周,我反思我道歉,简以寻回个信呗,你别给我装睡,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没睡!简以寻?简哥?简简?] 简以寻:[不去。] 消息刚发出去,简以寻电话就振动起来,是周一尧打的。 简以寻接得很快,甚至抢先一步道:“明天去不了,有事。” 周一尧觉得简以寻在找借口,咋呼道:“你有啥事?你爸 妈又不回来,就你一个你装啥呢。” 简以寻:“……” 周一尧是下意识吐槽,没太过大脑,等说完,听见对方那边陷入沉默,他意识到说错话了。 周一尧不自然道:“咳咳,有事就有事呗,那你忙完来?” 简以寻没应,反问:“你有初柠的联系方式吗?” 简以寻以为他会婉转,但话到嘴边,他竟是开门见山。 第54章 另只手攥着兜里的纸团,简以寻勾起抹笑,意味不明。 周一尧微懵:“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大跨年的还想和初柠找茬吧?” 简以寻:“?” 他这是干什么了,居然让周一尧对他这么大的误会。 简以寻微不爽,但想到初柠反正不这么认为。 他心里那点不快便也没了。 简以寻平声道:“老陈有事托我和初柠说,”顿了下,简以寻补了句,“涉及到初柠家庭隐私。” 最后半句话,直接堵住周一尧的好奇心。 周一尧:“你在学校的时候怎么没说?” 简以寻很坦然:“忘了。” 周一尧无语:“忘忘忘,你是小狗吗?” 简以寻语气平静:“嗯。” 周一尧:“?!” 嗯?! 简以寻竟然没怼他,还……?! 周一尧懵了,感觉世界很魔幻。 周一尧需要缓缓,他说:“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唐琦。” 简以寻“嗯”了声,周一尧很快挂断电话。 手机攥在手心,简以寻倏地掏出纸团,单手摊开在桌上。 纸条很小一张,话也很短,约初柠明晚七点在市大桥放烟花,字迹和留名同之前那封写给初柠的情书是一样的。 简以寻不屑地嗤笑声,大冬天的,这么冷约人家女孩去江边放烟花,多冷,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不知道要期末了,万一影响初柠学习怎么办? 再说,七点钟,等初柠回宿舍估计都得九点,她一个女孩,多危险? 万一他要是趁机再说送初柠回去,那岂不是更危险? 总之,简以寻觉得这个人不太行,一点没考虑到初柠,甚至是居心叵测。 他把纸条拿走,简直是又做了一件好事。 他可不像某些人,他是懂分寸的。 简以寻捏住纸条角的力气悄然加重,面上故作平静,眼底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嫉妒闪现。 有时候,人最欺骗的就是自己,编出来的理由,不知不觉竟也真把自己绕进去了。 但有时候,顾忌太多,连情书都无法写的胆怯者,又的确需要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使其勇敢。 约莫两三分钟,周一尧就回了电话过来。 周一尧:“我问了唐琦,她也不知道。准确来说,是初柠没有q/q,更没有电话,压根没法在学校外联系到她。” 敲桌的手指僵住,他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脑海中一闪而过信息表上的关键词,简以寻的面色微凝重。 是他的问题,他没考虑到。 周一尧:“事情很急吗?不然你后天晚上去学校了再和初柠说?” 临近期末,任务重,一中学生在元旦当晚就得回去上晚自习。 简以寻没立即回。 周一尧又道:“不行的话,我再帮你问问唐琦女生宿舍的座机,你打过去说?淦,唐琦那母老虎估计又得念叨我,别以为我是变态,居然还要女生宿舍的电话,我靠,别再误会我暗恋初柠啥的……” 周一尧自言自语到后面,画风越来越歪。 其实能听出来,周一尧就是开玩笑。 但是当人心里揣着事后,再听,就不是那个味了。 简以寻冷声道:“不用了。” 简以寻看了眼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太晚了,别打扰到她休息。 周一尧:“……那没那么急你大晚上让我去问,害我还被唐琦骂我骚扰她,我的一世清名啊!” 周一尧在那头开始鬼哭狼嚎,简以寻也无情,反正问不到了,干脆把电话挂了,还再又回复了遍周一尧。 [不去。] 随即,没管周一尧的消息轰炸,关掉电脑。 纸条重新折成纸团,看不见上面的字了,简以寻却更加心烦意乱, 还有十分钟就到2009年的最后一天了,但他没有初柠的联系方式。 所以呢,要放弃吗? - 当然不。 次日早七点钟,简以寻在女生宿舍对面的小道上,开始了他的第十次“散步”。 简以寻想得很简单,他没初柠的联系方式,不能跟她电话里说,那就当面。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他不知道初柠什么时候出来,也不知道初柠会不会出来,但他害怕错过。 所以简以寻起了大早,跟保安借口回教室拿东西,赶在女生宿舍开门的时候,在附近开始打转,等碰到初柠就可以有理由说是偶遇。 清晨的十二月底,风刮得脸生疼,光是在外面走一回,腿脚就有了僵意。 今天放假,时间又早,学校里根本没几个人。 简以寻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分外突兀,但也幸亏没什么人,每当他身边有路过的同学,都也只当他是刚好也走这。 不知过了多久,简以寻冷得不禁凝住眉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楼梯走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初柠没穿校服,淡绿色羽绒服搭在她身上,衬得她白皙的脸蛋格外清纯,好似林中一片绿叶,背着书包,手里又拿了两本,是说不上来的恬静气质。 她的头微扬起,直视着前方,面廓安静清新,唇边的笑很淡,又很温柔,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像是春天的影子在向迷路的流浪者招手。 简以寻放在兜里的虚握住,他走上前,“不小心”撞到初柠的胳膊,抬起胳膊,佯装意外道:“初柠?好巧。” 初柠明显愣了下,说:“简以寻?你在学校……” 简以寻平静道:“回学校有点事。” 初柠没问具体是什么事,两个人喊了声对方的名字,就当作是打过招呼了。 初柠也没在意,她点了点头,笑着说:“好,那我先去图书馆了。” 简以寻皱了下眉,没按他设想的路子来。 他问:“今天放假也去图书馆吗?” 初柠:“反正不回去,也快期末了,干脆去图书馆复习一下。” 奶奶嫌放得短,嫌她路上时间太久,累腾,让她干脆等放寒假了再回去,晚上打个电话聊聊就好。 简以寻薄唇微抿,看见初柠手上拿的是他先前送他的五三。 他难得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后悔感。 简以寻状似随意:“正好我今天也没事,搭个伴,我和你一起去图书馆复习?” 初柠怔愣半拍。 宿舍楼几乎都空了,留下来的没几个。 初柠以为简以寻这个本地的走读生,今天该在家忙着和家人聚。 可想到那场大雨,简以寻的心底似乎也藏了些事。 初柠想,可能他父母工作太忙了吧,有些误会之类的。 她虽然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但是祖孙两感情很好,初柠并不觉得她得到的爱比别人少,自然也没法把很多事想太深,太坏。 简以寻含糊道:“我父母工作忙——” “就我一个。” 说这句话的时候,简以寻的声音骤然低了些,眉眼也暗了暗,让人看着总觉得有些可怜和委屈。 初柠蓦地心一软,她不自觉放柔声音,说:“那就一起去图书馆吧。” 简以寻勾起唇,“好。” 简以寻没带书,和初柠说借本她的练习题刷就行。 到了图书馆,除了他两,一个人没有。 初柠也不在意,挺平静,像是习惯了。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刚好有棵很高的大树,天很蓝,云很白,只是瞧一眼,就让人觉着心情不错。 初柠在取出随身听,打算练听力。 简以寻见状,去拿数学卷子的手悄然挪向另边的英语卷。 他说:“我也练一练听力。” 初柠闻言,正欲递给他。 坐在她左边的简以寻突然摘下她左耳的耳机,扬起笑,对她说:“一人一只不就行了?” 简以寻抬起头,朝初柠靠了靠,两个人的距离微近,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尾的泪痣也漾着些笑。 初柠不由眨了下眼,很快偏过头,握住笔看题。 徐徐,她点了点头。 瞥见女孩微微 泛红的耳垂,简以寻嘴角的笑容逐渐放大。 她的左耳,他的右耳,她和他,一条耳机线缠住了,拉近了。 这还是简以寻第一次听这个随身听,音质不错,很清晰,咬音也很标准,可他一个单词都没记住。 他就记得,半缕阳光下,女孩低着头,入神地刷题,他微侧过头,似是无意地一直看着她的侧脸。 都说左耳靠近心脏,可简以寻觉得他的右耳恍若都清切可闻怦然声响。 过了差不多两小时,初柠批完试卷,整理好错题,像是准备休息会的时候。 简以寻动了动,手缠住耳机线,即将取下的瞬,简以寻顿住。 下秒。 他撕了张便利贴,背挺得笔直,认真地写下一行字。 第55章 旋即,笔帽轻轻碰了下初柠的胳膊,初柠转过头,少年硬朗的字映入眼帘。 [初柠,要一起跨年吗? ——简以寻] 第42章 springday“简以寻,新年…… 跨年在初柠的记忆里,是奶奶会做上一桌她喜欢吃的菜,祖孙两个笑呵呵地聚一块,有时候,林顺和他父母会过来拜访。 除此之外,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 说起来,今年还是初柠第一次离开奶奶独自在外跨年。 初柠人缘不错,但玩得好的也就唐琦还有同寝的女生,可她们都回家过元旦了,就她一个人。 初柠原本是打算白天在图书馆复习,晚上在校门口想去好久的那家饺子店吃上一盘猪肉白菜馅的水饺,晚上再和奶奶打个电话,这个跨年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样的安排对于旁人来说,可能会觉得惊诧,来上一句,“就这?” 毕竟这可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新年了。 旧年最后一天和新年第一天,多多少少带着点不同寻常的意义。 这一天陪着你的人,在你身边的一切,都代表去年和今年,纵使时光荏苒,却依旧傍你身侧。 可初柠已经习惯了如此的生活,一个人慢慢地在路上走。 有人喊,她就探出头,一块待着,没有的话,那就继续没有变化地朝前挪。 她的路还很长,她想看的风景还需要时间铺就,她得抓紧时间走。 计划如此,她也没想过打破,可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似乎是从今早在路上偶遇回校的简以寻,再和同样一个人的他一起来图书馆复习,到最后,他问她,要不要一块去跨年。 初柠没想到,她在犹豫。 简以寻看出她眉眼间的松动,他垂眸,声音也变得很低:“没事,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我等会……就自己回家煮个泡面吃就行,不打扰你学习了。” 陡然放低的音调,再配上捏着笔身微泛白的手指,他垂下头,令人瞧着,莫名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见简以寻情绪低落,初柠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打扰的。” 仿佛真的担心简以寻因为误会而心情不好,女孩有些紧张,说话的语速较平日都微快,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轻,还夹着些安抚的小心。 话音刚落,简以寻就抬起头,眼中泛着惊喜,唇角勾起笑:“那就是说你同意今天和我一起跨年了?” 初柠:“?” 她同意了吗? 初柠微怔住,简以寻上扬的唇线逐渐抿平,笔尖在试卷上不经意划了道小痕,像是被大人伤了心,却依旧强撑着故作轻松的小孩,话音带着委屈,他说:“你不……” 见此,初柠不由道:“我没说不同意,可以一起跨年。” 简以寻:“真的?” 初柠点了点头,“嗯。” 简以寻笑了,都说人真心笑的时候,眼尾也是上扬的,少年眉眼肆意,他是真的很开心。 今日天晴,可阳光似有若无,时不时就捉迷藏似的躲在云后,些许阳光也就是落在窗前,洒在初柠的身侧。 但此时。 阳光透过树梢,爬上桌面,绕过桌椅,跳在初柠和他的身上。 初柠微侧的头,他半抬起的手。 有那么瞬间,仿佛是他抚过女孩的发丝。 暖阳和她,都在他的眼里,光影的中心才是光的本身。 不知怎的,初柠莫名有种她被牵着走了的感觉。 不过,她答应倒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 只是,虽然早已习惯一个人。 可是当真的有人陪着一起,共同度过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总觉得还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天晴了,小乌龟也总得探出头来看看。 阳光和雨,都是外面的风景,而风雨过后往往便是彩霞和晴天。 雨,也并不总是意味着不好。 初柠问了句:“现在就去吗?” 简以寻挑眼看向初柠文具袋上贴着的那张便利贴,笑:“不是还有两个学习任务没有完成?等晚上吧,你先做完你原本要做的事,我陪你。” 简以寻想和初柠一起跨年,是他的私心。 初柠同意了,是他的惊喜。 初柠正要合上笔盖的手一顿,便利贴上列出的任务,还有两个没有划掉。 她本来以为简以寻说了,是现在就出去的意思,她答应了,那自然也会一起去,没有完成的学习任务她回来了再补上,总归不能不理了。 初柠微微一笑,说:“好。” 笔尖重新落回试卷上的前一秒,简以寻突然咳嗽声,他指了指那张纸条,似是随意地说:“不回复一下吗?” 他得到初柠的口头同意,但还没收到回信。 话音留在记忆里,回信如同留影,每看见一次,当时的喜悦就仿佛再次涌上心头。 暗恋真的很奇怪,若是从前,答应了就好了,可现在,他总想留下些关于他和她的什么。 初柠反应过来。 纸条还在手边,她挪到书页上放着,一笔一划,认真地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简以寻也不说话,就这样撑着头安静地看着女孩的侧脸,她低着头,回应着他给她的纸条,唇角的笑容不由自主放大。 他和那个人可不一样。 他当面问初柠要不要一起跨年,初柠同意了,他还收到了初柠的回信。 很快,初柠把纸条递给他。 上面就写了一个很简单的字和她的名字。 [好。 ——初柠] 简以寻抬头看向初柠,女孩清纯的脸蛋上挂着淡淡的笑。 恰好。 随身听里播放着一句英语美文。 shelooksthemostbeautifulwhenlaughing. 她笑起来时很美。 - 简以寻把纸条放进外套里面的夹层兜里,舍不得折叠,小心地平展开放着。 初柠下午还有学习安排,中午的时候,初柠和简以寻去了食堂。 简以寻没带校园卡,是初柠帮付的。 元旦放假,食堂就开了一个窗口,初柠在简以寻的前面。 她像往常一样,打了三个菜,打算再配上一碗食堂的免费汤,运气好来得早的话,还能舀到最底下的肉丝,这样,就有两个荤菜了。 简以寻站旁边,瞅见初柠盘里的全素菜,就番茄炒鸡蛋勉强算是个荤菜,他皱紧眉,“你平常就吃这些?” 一中的食堂很大,菜品也很多,一楼大多都是自选菜的快餐,按荤素搭配算钱。 简以寻平常都被周一尧拉到二楼去开小灶,不知道初柠平常喜欢吃什么,本意也想看看她的喜好。 现在看到那三个清汤寡水的菜,简以寻脸色难看,语气不自觉地微不好。 初柠愣了下:“嗯,味道还不错,我挺喜欢这家的麻婆豆腐。” 或许也是意识到他的语气有点冲,他敛了敛神色,没再说话,平复瞬,才抿唇走上前,指了好几个肉菜,最后再加了个麻婆豆腐,说:“阿姨,要这几个菜。” 初柠刷完饭卡,看着简以寻餐盘里的全肉宴,心道,难怪简以寻长这么高,奶奶说长身体的时候 得多吃点才行,原来是真的。 食堂没啥人,两人随便找个位置面对面坐着。 初柠刚放下餐盘,就见简以寻突然把两人的餐盘端起来换了个位置。 初柠又惊又疑地看着简以寻面前的餐盘说,“那是我的。” 简以寻没应,用筷子夹了口菜和饭到嘴里后,才恍若后知后觉地说:“哦,我觉得你这盘好像更好吃点,不好意思,我已经吃了,那你吃我这个吧。等开学了,我按我点的菜给你刷饭卡。” 见初柠不动,把筷子递给她后,简以寻继续头也不抬地吃。 初柠看着自己面前的三荤一素,她迟疑了下,缓缓坐下,用筷子先夹了口麻婆豆腐。 味道一如既往的不错,就是今天吃在嘴里莫名有点苦,但还是很好吃。 初柠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简以寻似乎没听见,只是他握住筷子的手顿了下。 或许是太饿了,又或许是像他说的那样菜太好吃了,简以寻一句话也没再说。 这顿饭,两个人都吃得很沉默。 傍晚,两人走出图书馆的时候。 太阳落山,天边是浓烈的橙色,走在过了花期的桂花树下,彼此的步子都放得很慢,黄昏的余晖拖长初柠和简以寻并肩的身影,夕阳诉说着温柔。 走到校门口,初柠本来想先问简以寻想吃什么,但简以寻率先开口,朝着那家她原计划的饺子馆走去,说,“我想吃饺子,猪肉白菜馅的。” 或许初柠自己都没察觉,她有个习惯,会在安排完一天学习任务后,在背面的便利贴上写下对自己的奖励。 比如吃一颗最喜欢的糖,去图书馆看二十分钟的历史课外书,在操场走几圈…… 第56章 唐琦曾调侃,她最爱的怕不是学习,一有空闲时间都在学习。 诚然,初柠很优秀,或许也算得上是天才,但是在江城一中这样全国闻名的省重高,从来不缺天才。 她是年级第一,可她身后也永远有人在追赶她,他们同样优秀。 她也需要第一,需要优异的成绩拿到奖学金,去获得她在这个年纪能拥有的最好谈判的条件。 她一直在赶路,也会累,所以她也会适当地奖励自己吃点甜的,这样好像也就没那么疲惫了。 初柠去上厕所的空隙,简以寻往她文具袋里放了颗青柠软糖,翻开便利贴的背面。 跨年的今天,初柠写的是—— [吃校门口饭馆里的猪肉白菜馅饺子。] - 简以寻原本对那个人邀请初柠去放烟花很不屑,周一尧也说去江边跨年,简以寻想,都去有什么意思。 可是当两人吃完饺子,见初柠似乎想要回学校了的时候。 简以寻忽地喊住初柠,脱口而出:“要一起去江边放烟花吗?” 他想,能和喜欢的人在跨年夜去江边放烟花,还是不一样的。 初柠回过头,在简以寻紧张的注视下,她点了下头,说:“好。” 简以寻悄然松了一口气。 两人到江边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绽放,到处是欢声笑语。 初柠微笑地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孩子在玩仙女棒,眉眼温柔。 简以寻笑了笑。 他走到另边,从商贩那里买了几根仙女棒,借了打火机点燃,递了两根给初柠。 她很开心地挥动着仙女棒。 2009年的最后一天,新年伊始,简以寻的身边是他暗恋的女孩。 他的眼里是初柠的笑靥。 人声鼎沸,夜幕中的烟花绚烂。 简以寻听见自己说,“初柠,新年快乐。” 女孩晃着仙女棒,烟火的光影中他只能看见女孩唇畔的梨涡。 她说:“简以寻,新年快乐。” 简以寻的心跳得很快,在她看向他的那一瞬,怦然的心动是藏不住的喜欢。 简以寻想,他一个人走了十七年的长路,好像头一次生出点光亮。 新年快乐。 简以寻的新一年,或许真的会快乐起来。 第43章 springday即使月亮不知道…… 最后一根仙女棒燃尽,就像是灰姑娘十二点的闹钟敲响。 简以寻送初柠回了学校,走在路上,两个人相顾无言,头顶的夜空倒是难得群星闪烁。 简以寻站在初柠身侧,隔了约莫一步的距离,只稍抬头,就能看见女孩的柔和的侧脸。 或许是真的很开心,她刚才玩仙女棒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是和平常截然不同的开怀,她如孩童般稚气地晃着手上的两根小女棒,笑靥如花,声音清脆地对他说,“简以寻,新年快乐。” 简以寻曾以为他已经失去快乐的心情,但那一瞬是简以寻在这一年得到的最好的快乐。 至于往后,简以寻想,他可能会有很多这样的快乐时刻。 从前,他漠不关心地撇过头,又收回眼神。 现在,他将暗恋藏在心底,每一次故作不经意的眼神都是专注而认真。 他有点记不清初柠的侧脸了。 她的眉眼,她的侧脸,她的背影,却是简以寻记忆里珍之又珍的存在。 暗恋大抵就是,我看向你的每一个眼神,都是我小心翼翼的喜欢。 对于你,我总是更熟悉你的背影和侧脸。 都说暗恋很辛苦,很难过,可简以寻觉得很幸福,是心脏都被填满的快乐。 初柠不用回应,他只是能喜欢,能看见她,简以寻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喜欢初柠对他来说,太过美好。 这是简以寻过去十七年从未有过的心情。 纸条贴在靠近心脏的位置,每一次跳动都的声音都在我和你的名字上留下记忆。 暗恋就是一场浪漫的默剧。 到了女生宿舍门口,初柠转过身,笑着对简以寻说,“谢谢你简以寻,我今天玩得很开心。” 计划之外的意外,带给初柠奇妙的惊喜。 她曾觉着和每一个普通日子都无所区别,没有奶奶在身边会孤独的跨年夜,此时竟感觉很愉悦。 初柠知道,如果不是简以寻的偶遇,主动问她要不要一起跨年,她肯定是按部就班继续重复先前的安排。 虽然好像也还行,但总归又有所不一样。 说不出,但又能真切感受到那种心情。 就像是一颗石子扔到平静的湖面,掀起小小的涟漪,水圈也微不可见但是细微的波动却在悄然间影响了周围的区域,一点点再向外移动。 简以寻唇角小幅度地弯了起来,眼角的泪痣跟着晃动。 比初柠记忆里,他一贯不太着调,看着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的疏离模样要生动很多。 那模样,仿佛是他有在好好生活了。 初柠站在楼阶上,简以寻抬头,望向她,唇角勾起,声音低沉地说:“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依然能够见到你,我很快乐。 - 钥匙在锁孔轻轻转动三下,门被打开。 宿舍里静悄悄,没开灯,很黑,只有窗外的月光洒了几缕进来。 手摁在开关上,初柠却没有立刻打开。 她忽然安静地看了会寂静无声的宿舍,约莫过了三四秒,初柠才去开了灯。 眼前顿时清明,初柠有一瞬的恍惚。 她简单洗漱完,就去走廊用公用座机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奶奶听见她的声音很开心,笑呵呵地说,“乖乖,新年快乐。” 初柠嗓音轻和地说,“新年快乐奶奶。” 奶奶:“快乐快乐,乖乖今天和同学出去玩了?” 老人家睡得比较早,初柠一般都是在晚饭那个点打去电话,今天这时候也不算晚,可比起往常倒是头一次。 初柠不自觉地笑了,说,“嗯,和朋友一起。” 奶奶听见了,笑着说,“那就好,跨年还是得出去和朋友玩玩,热闹,开心。你呀,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还是个小丫头呢,要注意休息,该玩玩,有什么事还有奶奶在呢,别担心啊。” 初柠闻言,心里暖暖的,应了声:“好的,天冷了,奶奶你也要多穿点,等放寒假我就回来了。” …… 挂断电话,初柠才取下包住发尾的毛巾,边走回去,边擦干头发。 偏过头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初柠用另只手打开文具袋,把桌上的笔放进去,手指突地碰到什么。 她拿进一看,是青柠软糖。 谁放进去的,不言而喻。 初柠擦头发的动作顿住,正过身,两只手捏着糖看了会。 她不由自主地笑了,她没有放进抽屉里攒着,等之后再吃。 从小的经历使然,初柠习惯了把喜欢吃的东西攒起来,藏起来。 可今天,鬼使神差地,她撕开包装,吃了果糖。 初柠没想到简以寻今天也会送给她一颗糖,是如往常那般的每天,但偏偏今天也是跨年夜。 旧年的最后一天,新年的前夕,她收到了一颗她最喜欢的青柠味软糖。 文具袋放进书包,不知何时,最里层竟然还放了一瓶草莓牛奶。 初柠拿起草莓牛奶,愣了下,有些茫然。 她一个人待在宿舍里,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埋头加紧脚步奔向前方。 青柠软糖酸酸甜甜,像是风在告诉她,酸涩的柠檬开始成熟,春天的味道如同草莓牛奶,回味皆是香甜。 新年快乐。 此时的初柠很快乐,她也不禁开始期待起新的一年。 - 简以寻回到家,很小心地脱下外套,拉开拉链,从里侧夹层小心地取出纸条。 他拿在手上,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简以寻的眉眼翘起。 他将回信放在心脏处,心跳印在字里行间,每一道声音都是回忆。 简以寻就这么傻傻地站了许久,才微不舍地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礼盒,将纸条平放在里面。 无意弄卷了纸条的一个小边,简以寻顿时皱起眉,满眼都是心疼,更加小心。 直到最后合上盖子,简以寻才长舒一口气。 简以寻满意地勾起唇角。 余光瞥见掀起一侧的纸箱,简以寻眼神闪了闪。 他走上前,看见最上面的那封情书,是那个男生写过初柠的,昨天的纸条也被简以寻放进去了。 因为私心,他不想让初柠知晓,偷偷拿走。 可那同样也是别人对初柠的喜欢,少年人在这个年纪无畏又胆怯,每踏出的一步都是勇气。 他没资格把它们当垃圾扔掉,但又不想让初柠看见,所以就索性也藏起来吧。 跟他的暗恋一样,偷偷的,藏起来,压在心里。 第57章 天黑漆漆的,好似看不见光亮,像是他的暗恋。 可他的喜欢却如月光皎洁,只因那个人就是月亮,星星总是要跟着月亮身边的。 即使月亮不知道,风知道。 月色很美,星星闪烁。 …… 新年始,匆匆一月余,江城一中迎来了八校联考的日子。 第44章 springday简以寻又把两人…… 临考的前两天,一中陷入紧张忙碌的复习氛围。 周一尧跟他爸妈打赌了期末成绩来作为压岁钱的标准,这会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 唐琦见此,不屑地嘲笑,顺带着把放到周一尧桌上的一半卷子迅疾挪过来,“早干嘛去了。” 周一尧眼睛都没抬,嘟囔:“临阵磨刀,不快也有用。” 初柠低头放书的时候,喉咙突然有点痒没忍住咳了几声。 声音很小,再加上现在天气冷干,班上时不时就能听见咳嗽声。 倒是简以寻,原本随便拿了本错题本在手上快速翻页,百无聊赖地将里面的内容看了遍,周一尧调侃他这是“知识不进眼也不入脑”。 这会听见初柠咳嗽,他侧头低声询问:“感冒了?” 乍一听,有点漫不经心的意思,可少年的眉陡然凝起。 初柠摇了摇头,“可能就是嗓子有点干。” 初柠没太在意,继续低头刷题,简以寻却面色严肃地上下打量初柠。 下一秒,他站起身,手即将伸出的那刻骤然转了个弯,先从课桌里掏出自己的水杯,最后佯装顺便地拿过初柠放在桌侧的杯子。 开了暖气的教室很干,初柠嗓子不太舒服,她下意识伸手拿水杯,却摸了空。 她疑惑地抬头,正巧,简以寻从门外走进来,骨节流畅的手指递给初柠她的水杯。 简以寻抬了抬自个儿的杯子示意,没多言。 初柠接过,“谢谢。” 她拧开杯盖,里面冒着热气,唇碰到杯沿时,又担心太烫,头刚往后仰又迟疑了。 恰时,简以寻不慌不忙地说:“温热水,可以喝。” 初柠愣了下,朦胧的水汽中,她从眼角的缝隙看见少年瞥过来时精致的眉眼。 初柠连着喝了好几口才堪堪压下不适。 唐琦照常喊初柠一块打水,初柠说杯子刚接满。 唐琦:“你什么时候去的?” 她没见初柠动。 初柠看了眼简以寻,“简以寻帮忙打的。” 唐琦:“?” 简以寻很平淡地说,“哦,顺便。” 周一尧不满:“你怎么不顺便给我打?” 简以寻冷冷扫了周一尧一眼,他不由闭上嘴,小声地念着“abandon”。 干什么嘛,问都不能问了吗? 唐琦眼神复杂地看向简以寻,可对方表情平静,除了在初柠看向他时目光转向旁处,也随意地拧开杯子,修长手指在杯身微弓,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直觉,唐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中午的时候。 唐琦挽着初柠的胳膊去食堂,周一尧念叨着要去二楼吃姜爆鸭,简以寻却一声不吭地停在食堂一楼。 又是这个窗口,从元旦节结束,简以寻就跟被下了蛊似的,天天在一楼吃,隔一两天还一定要点那道麻婆豆腐。 偏生经常打了一堆肉后,又说不想吃,非要和初柠换,没等初柠反应就已经把菜塞嘴里了。 哦,偶尔也和他换,比如像今天这种没有麻婆豆腐的时候。 周一尧纳闷了,咋滴,非得吃麻婆豆腐啊?但关键是,你打了也不吃啊?都给人初柠了。 真的,他都怕初柠多想是不是简以寻故意折腾他,但简以寻也不能干这种事。 周一尧愣是想不明白。 可奇怪的是,今天没有麻婆豆腐,简以寻也没和他换,他打了三个偏清淡的肉菜,再来了个清炒荷兰豆。 周一尧随口道:“你病了?” 吃这么清淡营养,平常那肉打一堆,看着都油。 简以寻冷声,“你忘吃药了?” 周一尧:“……” 碰面的次数太多,到现在,初柠她们找座位的时候已经下意识会给简以寻两人也占个座。 面对面坐下,初柠去拿筷子的功夫,简以寻又把两人的餐盘给换了。 初柠正想说什么,简以寻却一副大少爷脾气来了的骄纵,双手环抱在胸前,挑起下巴,开口就一句,“我现在不想吃这个,就想吃你那个。” 简以寻瞅见面前这盘不见什么荤腥的菜,皱起眉。 简以寻觉得初柠成天吃得那么清汤寡水有什么营养,难怪那么瘦,脸上瞧着都没啥肉。 唐琦被简以寻这个态度搞不爽,先前猜测简以寻不会对初柠有什么心思的想法,两人冤家擦出火花,现在觉得是她脑子瓦特,简以寻分明就是看初柠不顺眼,找事儿呢。 初柠见状,忙也夹了口荷兰豆,笑着说:“好吃,我还挺喜欢的。” 放在桌下的手拽住了唐琦。 唐琦被初柠的好性子搞得没脾气,但是转瞬看见对方餐盘里的素斋,唐琦胸口的那口气散了些。 得,喜欢吃就多吃点素的,让她家初柠多补充点营养。 一顿饭吃下来,初柠安静,简以寻也是个冷漠脸,唐琦和周一尧不时掐两句,旁人看着倒也觉得几人似乎关系不错。 初柠想去图书馆借本书,唐琦和她就先走了。 去放餐盘的时候,周一尧瞧见简以寻盘里挺多的剩菜,不解吐槽,“你说说你,剩这么多,也不喜欢 啊,干嘛和初柠换。” 简以寻瞪了他一眼。 周一尧背过身的时候,简以寻低头看着餐盘里,心中有些堵。 他就吃这么段时间就不习惯,那初柠呢? 她真的喜欢吗?真的习惯吗? 简以寻拿着餐盘的手微紧,眼中泛着他自己没察觉的心疼。 简以寻没立刻回教室,而是和周一尧去了超市。 周一尧在零食去挑挑拣拣,嚷嚷道,“现在知道饿了?你说你图啥呢,真是少爷的心,我等凡人不懂。” 周一尧没注意的时候,简以寻从另边货架上拿了个印着清新花草图案的热水袋,又在开水房给热水袋接满热水才回教室。 班上的暖气有点毛病,还没修好,暖气时好时坏,他们又靠窗坐着,简以寻觉着初柠是着凉了。 午休的时候,他把揣口袋的热水袋给了初柠,初柠瞧见这个和简以寻气质不太符地可爱款热水袋。 她想到什么,不确定地轻声解释:“那个,不是我给你的。” 简以寻:“……” 简以寻算是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闷闷地说,“我知道。” 初柠松了口气。 简以寻瞧见了,莫名心里堵,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随口捏了个理由,“阿姨补不过来零钱,就用热水袋补的。” 初柠下意识道,“不是刷的校园卡吗?” 简以寻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 感觉气氛不对,初柠没说话了。 热水袋搭在腿上,手放上面,脚底和手心似乎都没那么凉了,很暖和。 余光瞥见初柠面色红润了些,简以寻的唇角也小弧度勾起。 …… 考试的前一晚,初柠脑子昏昏胀胀,她难受地咳了好久,初柠以为就是重感冒,找唐琦借了颗药,就晕沉沉地睡了。 可等到第二天,唐琦见初柠蔫儿蔫儿的,脸还很红,一摸,她额头烫得吓人,明显是发了高烧。 第45章 springday如果生病的是他…… 唐琦把手背分别贴在她和初柠的额头,对方灼热的温度烫得好像她的手背碰在曝晒下的鹅卵石上。 唐琦着急忙慌地拉着初柠的手往外去,“你没发现自己发高烧了吗?走,赶紧跟我去医务室。” 唐琦走了两步,却发现身后的初柠纹丝不动。 她疑惑地转过头,喊了声初柠的名字,“初柠?” 初柠微低头,双颊泛着苹果红,眼眶里好似躺着泪,说出来的话有气无力,“还有一小时就进考场了,等今天考完试吧。” 唐琦惊讶地拔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考试?!你发烧了!” 唐琦不可置信地重复了次。 初柠点了点头,她知道,晕胀的头,像是小太阳贴脸上的灼烫感,无一不在提示她生病了。 可面对唐琦要带她去医务室的做法,初柠一反常态地拒绝,她微执拗地说,“我得去考试,等今天的两场结束了我再去医务室。” 唐琦想都没想地拒绝反驳,“不行!考试哪有你的身体重要?一个期末考而已,你这学期一直都是咱年级的第一,大家都知道你很厉害,错过一次期末考没什么大不了,一点不耽误你的学霸形象!后面还有很多次考试,最重要的也是两年多之后的高考!” 第58章 唐琦语气严肃地看着初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现在,你必须跟我去医务室!” 唐琦也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大抵是被初柠同化了,要是放以前,她肯定也会说,“初柠,挺一挺,考完试就好。” 循规蹈矩的乖学生,请假是不敢的,考试比天大,总感觉耽误一节课,一次考试就是不得了的大事。 唐琦觉着自己话都说这了,初柠应该也能分出轻重了,扭开门,又往前走了两步。 可初柠还是没动。 她抿着唇,一向乖巧的她在此刻活脱像个叛逆的小孩,她慢吞吞道:“我要先参加考试。” 唐琦又懵又气,尤其是看见初柠明显红温的脸,她都害怕她下一秒撅过去。 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初柠忽地挣开她的手,自个儿背着书包就出门了。 唐琦紧忙跟在她身后,一路上苦口婆心劝初柠。 “一场考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身体最重要,你要是等会烧糊涂怎么办?你奶奶得多担心啊!” “初柠!到底是不是朋友了你能不能听一下劝,跟我去医务室,你这样让人很担心!” …… 初柠今天的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换作是她考前发烧,唐琦肯定初柠一定会劝她先去医务室输液,她最重要。 可眼下,换成她自己,她竟然就不在乎自个儿身体了? 唐琦很纳闷儿,又急又不知道怎么办。 她怎么没发现,初柠的平常看着温温软软,乖乖女的好脾气,居然还会有这么犟的一面。 - 期末考不用上早自习,到了去教学楼和医务室的分叉口,初柠没有犹豫地往考场走,唐琦拉都拉不住。 等两人一块到了考室所在班级的楼层,唐琦还想再劝,初柠声音透着病感的哑,说:“唐琦,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我还能挺住,等我今天考完了,一定去医务室。” 唐琦无奈,这孩子倔起来,真的也不是一般的倔。 初柠进了考场,唐琦在门口担忧地踱步。 心里装着事,她没看路,不小心就撞到人。 周一尧夸张地捂着胸口说:“啊,啊啊,我的心脏,唐琦,你得负责。” 唐琦本就憋着气,冲道,“要死啊,你再装!” 她毫不客气地打了周一尧一拳。 周一尧敏锐地察觉到唐琦心情不对,调侃道,“不是吧,一个期末考就把你紧张成这样?” 唐琦皱着眉,烦躁地说,“不是,是初柠……唉,也不是。” 唐琦不知道怎么说,她这会脑子也乱。 简以寻本来吊儿郎当走在后面,见唐琦和周一尧又怼起来,习以为常地掠过,却在听见初柠的名字后,脚步顿住。 书包随意地搭在少年的右肩,双耳戴着耳机,眉眼冷冷恹恹。 他侧过身,插在兜里的手往外移,骨节流畅的手指扯下耳机线,垂落在胸前的校服外套上,浑身透着点不羁。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初柠怎么了?” 唐琦下意识道,“她发高烧了,我带她去医务室她不肯,非要考完试再去……” 在听见唐琦说初柠发高烧时,简以寻压根没听完后面的话,就急匆匆进了考室。 等唐琦和周一尧反应过来的时候,进去一看,就是简以寻和初柠“对峙”的场面。 简以寻的想法很简单,初柠生病发烧了,那肯定是先去医务室看病,至于考试什么,都是小事。 初柠年级第一,座位就在考场靠门第一个。 隔着厚软的羽绒服衣料,简以寻拽住初柠的胳膊,言简意赅地说:“去医务室。” 初柠愣了下,随即直接拒绝,“等考完试。” 说完,她也没看简以寻的表情如何,继而去掏文具袋里的笔,一样一样地把考试要用到的文具放在桌面上。 简以寻皱起眉。 他只是稍低头,就能瞧见女孩红得不正常的脸,或许初柠自己都没发现,她难受得 不自觉蹙紧眉,唇泛着白,还有点干。 掌边不经意擦在女孩腕骨的肌肤上,明明很烫,女孩却像是因为太冷而没忍住地发抖。 他莫名心一紧,无意识地拧起眉,手中的力气紧了紧。 简以寻身子微前倾,声音很低,像是咬紧牙关地压制心中担忧,略带逼仄感地又重复了遍,“跟我去医务室。” 初柠摇了摇头,抬手推开简以寻的手,简以寻却没动。 初柠推了两下没结果,这才抬头看向简以寻。 忽然的对视,少年的眼眸里透着担心和同样的执拗。 初柠本想推开的动作怔住。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考场是按年级排名来分,初柠是第一,简以寻就是第二个。 因着中间简以寻的位置空着,第三名的同学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回想到两人不和的传言,见状,他误以为二人是又发生矛盾了。 他好奇地张望,但在看见简以寻投过来的冷眸,陡然收回视线,转而小声读作文范文。 现在时间还早,考场里的人并不多,但眼下,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初柠和简以寻。 可能简以寻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此刻因为担心,冷脸皱眉,整个人瞧着气场格外不对,有种咄咄逼人的架势。 周一尧忙去拉简以寻的手,将两人分开,他也误解了,问道,“你干嘛呢?初柠都生病了,你还凶她找她麻烦干什么?” 是兄弟也觉得无理的程度。 又是照常的被误会,简以寻也懒得解释,他又凑上前,重复道,“去医务室。” 这下,站在初柠身边的唐琦也懵了瞬,没想到简以寻是在劝初柠。 初柠没动,像极了个不听话的小孩,咬住唇,恍若未闻地摇头。 见此。 在几人都没注意的时候,简以寻直接拽住初柠的胳膊,拉着她大步往前走。 眼看再走两步就到楼梯口,但初柠硬生生甩开简以寻的手,她站在原地,抬起头,脸上满是虚弱感,她语气很轻,说出来的话却透着股固执,“我不去,我要考试。” 简以寻气笑了,他话里带着些没压住的火气,嘲道,“你爱死学习了,学习比你命还重要是吧?” 初柠没说话,倒显得简以寻自作多情。 简以寻忽地嗤笑声,漆黑的眼眸夹着戾气,像是在自嘲,“行,是我多管闲事。” 初柠仍一言未发,她很安静地站着,她清瘦的脸蛋逐渐泛白,眼中是迷迷雾雾的水汽,仿佛要难受得哭了。 可她偏偏咬紧唇,执着地用这种方法强撑着精神,那模样,好像这真的就是天大的事。 简以寻倏地心一堵,有些后悔说出刚才的话,懊恼地侧身看向别处,极力憋住心中的火气,握拳又松开的手是说不出的无可奈何。 初柠难受,他胸口也止不住地难受,欲言又止的话语是少年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疼。 唐琦和周一尧跟上来了。 唐琦不解地劝道,“一场期末考,没那么重要的!你发烧了,你最重要!” 周一尧也附和道,“对啊初柠,一个考试哪有你的身体重要,你烧这么严重,别越拖越狠。” 初柠依旧用安静来回应,态度是几人意料之外的坚决。 和唐琦他们态度一样,简以寻也觉得这就是一场考试,一场顶多比平常月考重要点的期末联考而已。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不同。 为什么初柠就非得参加,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可看着初柠的模样,简以寻沉默了。 她的安静告诉他,这个期末考对她而言就是很重要,比她现在发烧生病了重要,是她错过了就会后悔的重要。 简以寻不理解,他甚至想直接背着初柠去医务室,让校医给她输液。 可他知道,初柠不想,她现在很想参加这场他们觉得不重要,可她觉得非常重要的期末考。 简以寻不理解,可他知道初柠很想。 她很想…… 简以寻眼中的纠结逐渐软化,最后趋于无奈。 简以寻突然忍不住想,如果生病的是他就好了。 他难受无所谓,初柠能平安健康,开开心心地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该多好。 在唐琦劝得气到了的时候,简以寻忽地抬眸认真地看着初柠的眼睛。 他说:“好,那就参加完考试再去医务室。” 第46章 springday简以寻的眼眶似…… 初柠闻言,抬头微诧异地看着简以寻。 唐琦怀疑自己幻听了,这是一个病了,另一个也被传染了,脑子都烧糊涂了吗? 周一尧见简以寻先前也劝初柠先去医务室,下意识就点头应和,但在简以寻说出这句话后,他刚点两下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简以寻说的是什么后,他震惊地睁大眼回头看着简以寻:“嗯?!” 第59章 兄弟,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这时候说这话合适吗?没看见人初柠脸红得跟那个煮熟的虾子似的?! 唐琦挽住初柠的胳膊,这会觉着人要气懵了。 一个个的,今天都是反骨上身了吗? 一向乖巧的初柠搞反骨已经令她头疼了,好不容易安分挺久的简以寻今天竟然也来添乱? 不是,她气得纳闷了,简以寻刚才不还和他们统一战线吗?怎么这会突然变卦了? 简以寻不是说变就变,从一开始,他的态度就很坚定,那就是——初柠好。 她发烧了,身体难受,所以简以寻坚持让她去校医室,这是他认为现在对初柠来说最好的选择。 可是……初柠不愿意。 初柠想继续参加联考,哪怕发烧难受她也要考试。 他不知道具体原因,也不管是什么原因。 但他知道且肯定,对于现在的初柠来说,她就是想考试——这是初柠现在认为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 或许吧,或许他的选择更好,或许她在无理取闹,可这就是她的选择。 小乌龟想做什么,小男孩不懂,但是小男孩不能搬起石头挡住它的路,让它转而去走他想让它走的那条路。 因为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晴空万里,那都是小乌龟自己的选择,小男孩为她选择的再好也是小男孩认为的,而不是小乌龟想要的。 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 简以寻想是我永远尊重且支持你想做的任何选择。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只因为你想做。 你想做的事或许已经很难了,我不能再成为你的阻力。 如果暗恋不能明于天日,那么喜欢应该坚定支持。 小乌龟无需回头,只用大胆地往前走 不管前路如何,小男孩总会在它身后,再慢慢地往前走。 草总会长成大树,我不要成为你的天地,我要和你一起走,和你枝叶缠绕,扎根大地,并肩而行。 无论四季更迭,无论朝暮年华,我永远在你身边。 …… 看着眼前的女孩,简以寻有一瞬的恍惚。 幼时的他也曾很“叛逆”、“不懂事”地在一个下雨天冲到公园里找玩具。 他们都说一个玩具而已,下雨了,哪儿有身体重要,不要胡闹。 但是那个玩具是他有记忆来父母在他生日为他送上的第一个礼物,也成了他们送他的最后一个礼物。 后来,小小的玩具没找到,消失在雨里,泥土里,埋藏在他的记忆里。 再后来,小小的他也长大了…… 简以寻眼神闪烁,黑眸中晃动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倏地,他自嘲一笑。 原来,人真的很容易在不经意间将别人曾经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行为,再同样施加给旁人。 即使,曾经的他也并不愿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难以为旁人道之的苦衷。 我想知道,但我更想你好。 所以,我愿意等。 等某一天,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走进你的故事里。 简以寻重复了遍,“走吧,回考室。” 初柠回过神,清眸里是尚未消散的惊讶,徐徐,复杂情绪浮于眼底。 她点了点头,也真的转身要动。 唐琦反应过来,拽住初柠,怒声道:“简以寻,你也病了忘了吃药了吗?你不知道她烧得这么严重吗?你……” 话还没说完,少年突然倾过身子,臂膀一抬,大掌温柔地覆在女孩的额头,如同蜻蜓轻轻点在荷叶上,贴着女孩肌肤的温度。 隔着手,血管,每一道肌肤纹理。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女孩的额头很烫,她的眼睛也有些红,她很难受。 简以寻蓦地心一揪,喉结滚动,像是在沙子上反复磋磨,哑 得说不出话来。 少顷,在另外三人捕捉到异样前,简以寻收回了手。 他嗓音很哑,沉得像是受了损的老式回音机:“我知道。” 唐琦见到这一幕,微无措地恼了句:“你们一个个是都疯了,都该去吃药。” 恰时,初柠轻轻扯了下唐琦的袖口,可怜巴巴地盯着她,也不说话,可谁都知道她的意思。 唐琦又气又无奈地跺了跺脚,干脆转过身回了考场:“我不管你们了,你们随便吧。” 唐琦生气了,初柠张了张唇却又欲言又止,伸出去想拉她的手落了空。 顷刻,她朝两人小声说了句“对不起”,随即也扭身走。 侧身的那一刻,女孩的眼睛似乎和少年深邃的眼眸对视。 女孩的唇动了动,无声中,窥见一句“谢谢”。 徒留两个男生站在走廊上,特别是简以寻像个雕像杵在原地,路过的三两同学好奇地张望,但也只是匆匆一眼就又离开。 八校联考,身为省重高的学子他们都有自己的骄傲,谁不想在名校联盟的大考放榜时,榜上有名。 高考是三年后,但途中的每一步都算数,前程的路上各有各的风景。 周一尧抠了抠后脑勺,头发险些薅秃,也没想明白简以寻今天是怎么回事,他这兄弟最近反常得不行,实在摸不准他是怎么了。 周一尧本想质问简以寻这“不懂事”的行为,但在看见简以寻眼睛的瞬间。 周一尧忽地语塞,他说不出话来,直生生愣在原地。 冷风吹得周一尧太阳穴生疼,他呲溜一声,知道那不是错觉。 就在刚刚,他看见简以寻的眼眶似乎……红了。 - 第一堂考的语文,最后写作文的时候,初柠喉咙发痒得厉害,止不住咳嗽,每一下都扯着她脑袋疼,怕打扰到别人,她用手遮住嘴鼻,压低声音,咳嗽声很轻。 四下的同学都答得很认真,低头看着试卷,即使不经意瞥向初柠,也只能看见她的身子小幅度动了下。 唯有简以寻,他瞧见初柠每一个难受的小动作。 最后十五分钟,提示铃声响起,分钟又转动一个大格后,简以寻提前交卷。 十分钟后,一道长长的考试结束铃声回荡在校园。 简以寻的手扶在医务室门杆上,在校医去吃午饭前赶到了。 他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峰眉微拧,“医生,我发烧了,我拿药。” 五分钟后,简以寻估摸着温度,描述了症状,在校医了然的揶揄眼光中拿走了西药。 一考完试,看见等在门外的唐琦,初柠笑了笑,歉然地软声道:“对不起嘛唐琦,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谢谢你。” 唐琦心中无奈,气早就没了。 她装作勉强道:“好吧,原谅你了,先回教室放书包,然后去食堂吃饭。” 初柠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像极了个听家长话的乖宝宝。 唐琦见状,叹了口气,要是让她去校医室的时候也这么听话就好了。 “还难受吗?” “已经好点了。” “还在烧?” “额,我饿了,唐琦,我们赶紧去食堂吧。” “……” 周一尧慌忙从另个考场跑来,嘴里的“简”字刚喊出口,就发现一考场一个人都没有。 逮住个刚上完厕所的同班同在一考场的同学一问,他才知道,简以寻早提前交卷走了。 周一尧:“?” - 顾及到初柠还在生病,唐琦拉着初柠去了食堂二楼,说是点个餐补一补,她请客。 等她们回到教室,初柠旁边的座位空着。 她的课桌里却多了一个装着几道药的小塑料袋,外面贴了一张便利贴,很潇洒的男生字迹,清晰地写着该怎么吃,以及忌口的东西,还特意强调写了“晚”字的吃了会打瞌睡,让她睡前再出。 初柠看着便利贴上熟悉的笔迹,咬了下唇,心中有股暖流。 她下意识看向旁座。 初柠打开塑料袋,按着嘱咐拿出一道西药,又从另外两板里面个挤了两颗药出来。 手碰向保温杯时,她忽地想起忘了接水,可一拿,水是满的,放在唇口抿了下,温热的,很适中的温度。 药太多,放在舌头上时,不小心拼了下味道,很苦。 初柠忙塞了一大口水一次性喝完,又连喝了几口水灌下喉,终于冲淡些舌候的苦药味。 今早走得匆忙,她忘了拿糖,也可以说因为某个原因,她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不再带糖。 初柠苦得不禁皱眉,打开文具袋,里面放了两颗青柠味软糖。 这个药,一天吃三次,她今天从中午开始吃,只吃两次。 药很苦,吃完后就想吃糖,而一次一颗,两颗刚刚好。 初柠撕开颗吃,吃得很慢,糖很甜,或许是药太苦,比平常还要甜。 …… 三天后,一中结束八校联考。 初柠的感冒也逐渐好转。 又过了三天,联考成绩放榜。 第60章 初柠全校第三,八校联考第四。 简以寻全校第二,八校联考第三。 放假前一天,刘海龙喊了几个同学到办公室,其中就有简以寻和初柠。 刘海龙告诉他们,这次一中进了联考前十的同学,学校会按照排名给他们发奖学金以示奖励。 简以寻瞧见身边女孩唇边难掩的笑容,他终于明白了初柠如此坚持考试的原因。 第47章 springday“你家电话能也…… 一月前,刘海龙告知年级学生,此次期末考为八校联考的时候,他就将初柠喊到办公室单独谈话。 合同上白纸黑字明确写明,若初柠在名校联考这种大考中能取得优异成绩,会有额外的奖学金奖励,名次越高,奖金也越高。 奶奶因着常年坐在缝纫机前,细活熬眼睛,初柠早就想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再给她换一副全新的老花镜。 奶奶会给初柠做很多的新衣服,却舍不得给自己做一件,快过年了,她打算用奖金给奶奶买一身新衣服。 奶奶节俭惯了,平常的助学金即使打在了她的卡上,她也舍不得用,面对初柠的劝说,她总是笑呵呵地说上一句,“奶奶还得存钱让我们乖乖读大学呢。” …… 老人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小学一年级上了几天就被父母喊回去帮衬家里,干农活,喂猪草,照顾年幼的弟弟。 至于刚领回去的书本,早被扔进柴灶里烧柴使了。 她没读过什么书,却深觉读书的重要,甚至在后来知道读完大学,还有研究生的时候,奶奶告诉她,“乖乖啊,只要你想读,奶奶一定会供你读到底。” 在那个女孩子读完小学就算不错,读完初中都很少,大多没到年纪就早早嫁人生子,困囿大山一生的小山村。 奶奶时常告诫她,“乖乖,要好好读书,读书改变你的命运。” 初柠早早就清晓读书的重要性知道知识如何能改变命运,她也同样拼尽全力,和奶奶一起,从村小到镇上的中学,再到省城的省重高。 祖孙两,奶奶和孙女相互依靠,相互扶持。 奶奶为了她,牺牲了很多,用尽她的努力为她能走上一条改变命运的路提供条件,却也常常忽略了自己。 在奶奶的世界里,钱要用到“刀刃”,用到她身上。 初柠也总想为奶奶做点什么,而她在这个年纪所能利用到的最好的条件就是优异的学习成绩。 成绩不代表全部,却是初柠能拥有的最好的交换条件。 或许旁人不解她为什么这 么执着一场考试,觉得学霸偶尔考差也没什么。 可十几岁的小姑娘虽然不声不响安安静静,但其实早早就明白了金钱的重要性。 再者,都没到最后一步,她也不想认输,她努力了这么久,总得坚持交上一份尽她所能的答卷。 即使可能没有之前的她能做到的那么好,但却是现在的她所能做到的最好。 不管结果如何,她总得试一试。 她有超乎这个年龄的早熟和懂事,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最能依靠的是自己,知道她该怎样更好地去实现的目标。 幼时的初柠偶尔也会有怨念,可后来,她渐渐释然,更多的还是坚定向前。 上天在她的路上安排了一座大山,但同时也给了她能够翻越大山的机会。 前路虽难,但非绝路。 她有失去的,但也有拥有的,并非一无所有。 毕竟,较于命运曾经给她的艰难开局,她已经在走向另一条崭新的明亮之路不是? 只是,路很长,需要慢慢地走,需要时间。 此时此刻,在又一次真切感受到她付出所得到的回报时,初柠眉眼忍不住弯了弯。 - 对于江城一中此次在八校联考中的成绩,刘海龙整体还是很满意的。 大榜前五,一中就有三,前十更是占了半数多。 刘海龙唯一可惜的就是,原本他和其他老师最看好能得第一的初柠因为生病的缘故没有发挥好,让附中捡了便宜去。 不过,这孩子确实有韧性,挺厉害,听陈宇波说她都发烧了这样竟然也考了全校第三,联考第四。 刘海龙安慰了初柠两句,毫不吝啬地夸了初柠和另个这次考了第一的女生好一会。 再看看简以寻,刘海龙就略纳闷了。 简以寻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初柠第一的时候,他一直第二,这次初柠不第一了,他还是第二。 刘海龙专门看了简以寻的成绩表,发现这小子居然是第一堂的语文落了后,那分数完全不是他的水平嘛。 刘海龙还去问了一考场的监考老师,结果得知简以寻语文考试还提前交卷了的,给他气得不轻。 这小子,怎么联考也这么吊儿郎当? 考前他在大广播里吼得嗓子都要哑了,千叮咛万嘱咐他们不要图快做完了一定要仔细检查。 欸,他倒好,完全反着来。 刘海龙也不知道他急什么,有什么好急的,生病的初柠都没他那么急,他比初柠还急。 刘海龙教育了通周一尧,越说竟然火气也真的上来了,连着喝了好几口菊花茶。 简以寻双手背在身后,直直站在刘海龙面前,眉眼平展,看着一副乖相地在听刘海龙说话,但他知道这小子压根就没听! 不知道往旁边看什么,笑什么? 明明看他最近的表现挺好的,安分到他都有点不习惯了,怎么一学期过完就像是又要恢复原样了? 刘海龙头疼,干脆转眼去看其他几人,心里顿时舒坦多了。 - 简以寻从小没怎么感受到过父母的爱,但也确实,他不得不承认,他们从未在物质上亏待过他。 所以,在最初,他看见初柠为了一个随身听很为难,为了一顿饭,一袋想吃的糖果就犹豫再三时,他是不太理解的。 即使是后来,知道初柠的家庭情况,从未走过初柠的路的简以寻,不是初柠的简以寻,也难以真正做到切身实际的感受。 可是,喜欢一个人,总是忍不住喜她所喜,忧她所忧——简以寻会心疼。 在窥见她来时路的一角,在看见她现在努力跨过困境时的辛苦时,简以寻敬佩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 所以,他尊重了初柠的选择。 这会,看见初柠开心的笑靥,简以寻也不由自主地开心。 不管别人怎么选,他选初柠。 一向无所谓的简以寻,逐渐地有所谓。 从前,家庭的泥泞,他总是觉得许多都随便,日子反正就这么过,也没什么两样。 可看见初柠脸上那股子拼劲,为了目标坚定地努力,她的身上有希望,有生机,有希冀,有获得收获时的喜悦。 他麻木的生活似乎也多了些灵动。 喜欢的人这么优秀,他也不能差啊。 他不应该再如此的漫无目的,再总是困在那场大雨里,他也得学会走出去,也应该去找到他真正想做的事,和他喜欢的人共同前进。 喜欢一个人,应当是皆铮铮昂扬,有爱有光。 他喜欢她,总得有喜欢的资本,他也想在某一刻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能有能力帮到她,而不是偷偷暗恋,又无能为力。 而恰好,他们这个年纪,若想独自遨游天际,最能借助的风就是好好学习。 毕竟此时,他们正年少。 既年少,当少年。 -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早自习,初柠在课桌里发现了满满一罐青柠软糖,还有几瓶草莓牛奶。 看着旁边现在一直是班里第一个来的简以寻,初柠垂下眸。 晚上回宿舍后,她不禁打开木盖,数了数里面的糖果。 寒假二十八天,玻璃罐里的糖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八颗。 不知不觉,简以寻真的做到每天送她一颗她最喜欢的糖果。 初柠道不明心里的感觉。 她想,或许是简以寻对朋友就是这么好。 因着第二天就要放寒假了,大家难免激动,几乎都在收拾行李,初柠也不例外。 蛇皮袋子里装着她来时带的东西,又多装了她先前没有的许多,分量沉甸甸的。 次日,陈宇波本来还想再多嘱咐几句,可在走廊传来其他班同学“放假了”的欢呼时。 班里有男生大声调侃道,“老陈,念经就可以等我们开学了再来呗。别的班都放了,我们班也要放。”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道道含笑的附和声,陈宇波无奈地笑着点头:“你们啊,行行行,走吧,都新年快乐。” 说完,同学们边收拾东西,边不约而同地回道:“老陈新年快乐!” 随即,众人争先恐后地背着书包,拎着放在教室后面的行李箱就往外冲。 周一尧嫌简以寻太慢了,猴急似的嚷了句“在外面等你”。 第61章 唐琦走之前,递给初柠一个小本子,翻开一页,让她写上她家电话,说是过年的时候要给她打电话。 初柠没有手机,也没有q|q,很自然地写了家里的座机。 简以寻瞥见这一幕,眼眸闪了闪,不动声色地记下那串数字。 可在唐琦走后,初柠也收拾完东西准备走了的时候。 简以寻忽地喊了声初柠的名字,问:“你家电话能也给我一个吗?” 他知道她家电话号码是一回事,她愿意告诉他,给他一个可以正大光明给她打电话的机会又是另一回事。 初柠怔了下。 就在简以寻快速思索合理借口,唇动了动,打算搬出陈宇波时。 初柠笑了笑,说:“可以啊。” 这下,愣怔的人成了简以寻。 像是怕初柠反悔,他微忙乱地从桌上拿了纸笔,没看见白纸,简以寻下意识抡起袖子,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示意她在这写。 顷刻,两人都微愣住。 简以寻佯装镇定,语气无所谓地说:“写这一样,能洗掉。” 初柠听此,低下头,动作很轻地在他小臂上写下电话号码。 笔尖触在他的肌肤上,伴随着两人不经意的擦碰,像是轻飘飘的羽毛在他身上落了痒,心怦又软绵绵。 最后一个数字写完,初柠合上笔帽,把笔还给简以寻,背上书包,笑着说了句:“开学见。” 手略僵硬地撑在桌沿,和他隔开些距离,难以擦碰到。 简以寻平静地说:“开学见。” 初柠离开后。 简以寻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看了手臂上 那串已经记牢的数字一遍又一遍。 看着看着。 原本绷着脸的少年,缓缓勾起笑。 第48章 springday“朋友送的糖果…… 初柠在大巴车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司机大喊一声“终点站到了,都下车了”,她登时睁开眼。 眼神有片刻恍惚,看向坐落在窗外客运站上三个巨大的“云原镇”红牌字,初柠逐渐清醒,家乡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明明其他也没有,只是看见这两个字,初柠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仿佛有种莫名的魔力使然,嘴角也缓缓翘起笑。 初柠下得比较后,大巴车两侧的箱子打开,堆满四处角落的行李箱映入眼帘,周围的人都迫切地想要先一步拎走自己的行李往外走。 在听见身后一道熟悉的喊声,慈祥的老年女声笑意满满,唤着她“乖乖”。 初柠唇边的笑瞬时放大,她立即转过身,奔向老人,抱住她,很开心地说:“奶奶!” 奶奶笑呵呵地摸着她的头,关心地问她路上累不累,看见她的脸,下意识地心疼道:“都瘦了。” 初柠笑着摇了摇头。 林顺也来了,先前的黄发已经染回黑色,他没有打扰祖孙两说话,问了初柠她东西放哪儿,随即向着初柠指的方向,三两下拎起蛇皮袋。 初柠伸手想要接一样,林顺躲开,说了句“这么两件,轻得不行,赶紧走吧”。 说完,林顺大步往前走。 初柠和奶奶走在后面,老人瞧见她背后鼓鼓的书包,很自然地去碰肩带,说:“奶奶给你背。” 初柠笑着挽住奶奶的手,说:“奶奶,我自己背就好,我已经是高中生了,不是小朋友了。” 奶奶嘴上念着“行行行,你大了,不需要奶奶了”,可布满褶皱的手温柔地抚摸初柠的手背,细细地看着初柠,眉眼间都是笑和思念。 初柠将头轻轻倚在奶奶肩头,止不住地笑。 回家的路上,是说不出的幸福。 初柠家离客运站挺近,不过十来分钟的距离就到了。 林顺一家就在他们隔壁楼,等放完行李,林父早已热情地做了一桌子菜等着他们去吃。 中年男人在饭桌上酒过几杯,便开始回忆往昔,惆怅地谈起自己没文化,不是读书的料,是欣慰又似羡慕地夸赞了初柠好一番,转眼又恨铁不成钢地揪着林顺耳朵,嚷着他要多向初柠学习,看看人家,都是一块长大的,人多争气,考上省重高。 林顺早就习惯了,嘟囔道:“那初柠从小就厉害嘛,她爷爷就是老师,还教过你,人家家里有读书的基因。” 林顺嘴上没个把门的,说出来的话虽然也是事实,却把林父气得够呛,怒道:“那你就不能争口气吗?” 林顺非常肯定地说:“不能。” 林父遗憾地又喝了杯酒。 初柠插话道:“林叔,林顺也很厉害的,他下学期还要代表学校去省里参加汽车技能大赛呢,如果名次靠前还能代表省里参加全国比赛。” 林父震惊道:“真的?” 林顺骄傲地挺长脖子:“当然!你儿子我虽然学习成绩不行,但是东方不亮西方亮,还是有门技术行!” 奶奶笑道:“林顺这孩子性格好,又肯上进,是个好孩子,以后不会差的。这世上,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也不是只有书读得好才是好孩子的。” 林顺语气欠欠儿地附和道:“奶奶说得对!” 林父面色复杂,没再说话,只是喝了杯酒后,用满是茧子地粗糙手掌沉默地拍了拍林顺的肩膀,一下子倒是把林顺搞不会了,颇不适应地端起个盘子跑到厨房去加菜。 林母翻了个白眼,“你们父子两真是差不多。” 林父没反驳,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酒下肚。 初柠见状,没有说话,安静地吃着奶奶给她夹的一块鸡肉,只是某一刻,她抬起眼时,眼中一闪而过羡慕。 - 初柠也有几个月没回家了,可她的房间依然很干净,放在桌上的每一个小摆件都还在原来的位置,床单崭新,小时候奶奶送她的生日礼物被好好地放在枕头旁,有一种一切如旧,就在等她回家的感觉。 初柠收拾完蛇皮袋里的东西,再打开书包,看见放在里侧被包着的糖果罐,她不自觉地握在手里看了好一会。 想到今天的糖果还没吃,初柠打开木盖,撕开颗糖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简以寻送给她的东西,她会习惯地只自己用,会立刻用。 糖果罐放在桌面靠墙的位置,外面有其他东西围着,不用担心不小心碰到磕坏。 明明还有事情没干完,初柠却忽地停下来,双手上下叠放,趴在桌上,静静地看着糖果罐。 白炽灯的照射下,透明的玻璃糖果罐质地清透,初柠鬼使神差地放了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罐面。 静谧的屋内,敲击声好似悦耳的音乐,在不知不觉中令人心情愉悦。 奶奶敲门问能不能进的时候,初柠吓了跳,这才反应过来手有点麻了。 她说了声“请进”,门把手拧动,奶奶走了进来。 她走到初柠身后的床边坐下,却久久没有开口,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初柠看。 少顷。 她像是才回过神,看向初柠放在床上还没腾完的书包,道:“东西还没收拾完呢?” 初柠:“就剩一些了。” 初柠看出奶奶心里装着事,率先问道:“奶奶,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奶奶缓缓道:“我昨天去银行存钱,柜台的那个小姑娘跟我说卡里多了笔钱,我问了下,说是你们学校打的,但是你助学金上个月就打完了的,是不是你们学校打错……” 初柠握住奶奶的手,笑道:“奶奶,没有打错,就是学校给我发的奖学金。” “奖学金?” 老人不懂,她知道自己孙女厉害,当初入学一中的时候,学校就给了她奖金,刚开学更是又拿了奖学金,但是奖学金…… 她记得楼上那家读大学回来的闺女不是说,只有大学才有奖学金吗? 初柠耐心地和奶奶简单解释了下,让老人家放心这笔钱的来路,没有任何问题。 老人欣慰地双手包住初柠的手,感叹:“我们乖乖厉害,还在读高中就在拿学金了,你爷爷和爸妈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忽地,老人想到那几天似乎初柠正好生病来着,她关切地问:“你那几天不是还生病了吗?” 不想老人担心,又都过去了,初柠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感冒而已,但是呢还是小小地受了一点影响,这不,这次不是第一,是第三。” “谁说考第一才行的,第三也很好,我们乖乖不管考多少都很好。你在学校念书,辛苦了,是奶奶给你添麻烦了。” 老人心疼地摸着孙女的头发,要是她身体再好点,再能多挣点钱,他们乖乖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念书,为了奖学金生病都硬要强撑考个好成绩。 初柠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怎么会猜不到那肯定不是她说的普通感冒那么简单,估计挺严重的。 她的乖乖啊,懂事,但也太懂事了,很多时候总是考虑到别人,喜欢自己撑着,却忘了多心疼自己。 第62章 初柠听出老人话里的心疼和自责,初柠眼眶也不禁微酸,她忙反驳道:“没有给我添麻烦,奶奶你乱说什么呢,你一个人这么辛苦把我养大,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才对。再说了,我也挺喜欢学习的,念书没那么苦的,至少我还有机会读书,还能读好书,挺好的。” 初柠撒娇似的缠住老人的胳膊。 见老人没说话,初柠又说了一堆在学校的趣事,老人怎么会听不出初柠是不想她再自责,就也笑呵呵地配合,认真地听着孙女在学校的生活。 她和蔼地笑道:“我们乖乖不用那么懂事,还有奶奶在呢,你啊,还是个小姑娘,不用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边。你还有奶奶呢,奶奶会永远保护你,和爷爷,爸爸妈妈一起保护我们乖乖。我们乖乖啊,只要健康开心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初柠忍着眼底的湿意,笑着点了点头。 走的时候,奶奶瞧见桌上多出来的糖果罐,她自然知道是初柠最喜欢的糖果,但了解孙女的她也知道,初柠可不会一下子买这么多,还是更贵的有糖果罐包装的。 她笑着问:“朋友送的糖果?” 初柠莫名脸泛红,微不自然地点头:“嗯。” …… 年三十的时候, 初柠和奶奶吃完团圆饭,祖孙两就一块坐沙发上看春晚。 初柠坐在靠着座机的位置,一整晚,她都心不在焉的。 耳边是奶奶看着小品乐出声的笑,初柠眼睛盯着电视机,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盯着座机,仿佛在期待谁的电话。 忽地,电话声响起。 初柠旋即接过,没等她出声,对话那头传来唐琦的欢声,“初柠!新年快乐!” 在听见是唐琦的声音时,初柠话音间一闪而过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失落。 初柠笑着应:“新年快乐唐琦!” 两人围着春晚和假期随意聊了会,唐琦就被她父母催着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初柠应了奶奶问是谁打的电话,又依旧陪着她看春晚。 又过了许久,临近春晚结束,快零点的时候。 奶奶躺在沙发上打起瞌睡,初柠心底说不上来的悸动逐渐平静时,身旁的座机再度响起来电。 第49章 springday他说:“好,晚…… “嘀——” 耳畔的来电声响亮,初柠下意识侧身去接电话。 可手在伸出的刹,初柠忽地顿住。 陌生的号码,接近零点的时分,新年的倒计时还剩下最后两分钟。 谁有还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又有谁还有她家的电话呢? 初柠脑海里蓦地浮现放假前,少年漫不经心询问她电话号码的模样,她在他手臂上写下那串数字时,紧落在她头顶的那道视线。 恍惚中,她的呼吸打在少年逐渐升温的肌理上。 愣神的片刻,奶奶醒了过来。 因着先前唐琦打的电话,家里除了祖孙两也没什么亲戚,大过年的,她自然肯定是初柠朋友的电话。 想着她在这里,初柠许会和朋友聊不畅快。 老人家起了身,借口困了要睡了,还提醒了句电话再不接可能就要挂断了。 奶奶转身进房的瞬,初柠停在座机上方的手落下。 “嘀”声戛然而止,取之的是放在耳边的听筒。 隔着一根电话线,彼此都很安静,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一时间,春晚结束曲《难忘今宵》的歌声中,似乎还夹杂谁似有若无的紧促心跳声。 在歌声即将结束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简以寻嗓音很低:“初柠,我是简以寻。” 他那边很安静,他好像连春晚都没看,只能依稀辨到些远方传来的烟花声。 明明听声音都能知道对方是谁,简以寻却偏要再说了遍自己名字。 仿佛是在某个重要的日子,某个重要的时分,他要对某个重要的人说什么。 初柠愣怔地“嗯”了句。 随即,双方又陷入沉默。 简以寻没有再出声,她也诡异地不言。 两个人似乎都很默契地在等,在等一个时刻。 终于,在春晚主持人顺着话筒数着新年倒计时,在距离新年到来的最后三秒。 初柠听见简以寻对她说:“新年快乐初柠。” 少年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格外的认真。 话音落下的刹,刚刚好,新年的钟声敲响。 2010年0分0秒,旧年的最后一刻,新年的第一秒,简以寻对初柠说了新年快乐,是新的一年,初柠收到的第一句祝福。 初柠的眉眼不禁弯了弯,话音里是全然的轻松欢快。 初柠声音轻又柔,尾音明显的上扬:“新年快乐简以寻。” 他们是彼此新年里第一个说“新年快乐”的人。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一句很普通的新年快乐似乎都让少年少女间笼上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初柠:“你也在看春晚吗?” 闻言,电话那头的简以寻愣了下。 他的面前就是电视机,透过黑色屏幕他窥见自己此刻的模样。 少年屈起一条腿,左手懒懒地搭在膝上,坐在床尾的地板上,另只手举着手机,眉眼沾着些许锋芒,瞧着又冷恹恹的。 只是伴随着女孩声音灌入耳内,少年散漫的轮廓染上些愉悦,和微末的幸福。 他刚刚自然听见女孩那边传来的电视声音,很正常,年三十的晚上,估计大多数人都和家人聚在饭桌前看着春晚,一起守岁迎接新年。 但简以寻…… 屋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外面的风景,但现下零点一过,窗外的烟花声盖耳,满满都是热闹和合家团圆的幸福。 他没有看春晚,也没有家人陪他一起吃年夜饭,保姆早早地就放假回家过年了,桌上只有一碗冷透的鸡蛋清汤面。 孤零零的,就简以寻一个。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年,习惯令他早已麻木。 哦,好像也不对。 刚刚,他和初柠打电话一起跨年,度过了旧年,迎接了新年。 他说出了他新年的第一句“新年快乐”,也收到了新年的第一句“新年快乐”。 以前有人对简以寻说过,能有人对你说新年快乐,和你有想说新年快乐的人,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是快乐的一部分。 当然,如果你有想第一个说新年快乐的人,那么那个人对你而言一定很重要。 恭喜你,你在新的一年,有了幸福。 按简以寻的性子,以往,他肯定是没做什么就直说,不管那人信不信,反正不会说什么漂亮话。 可这会,简以寻难得睁眼说瞎话:“嗯。” “欸,那我没刚才怎么没听见倒计时的钟声。” 听出女孩话语间的揶揄,简以寻轻笑了声,说,“哦,那可能是我声音开太小吧。” 初柠笑了。 简以寻嗓音含笑道:“你笑什么?” 初柠笑着反问:“那你笑什么?” 说完,两个人同时笑了。 听见自己和女孩重叠的笑声,简以寻的心忽地软了下来,浑身上下像是浸在软甜的棉花糖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和幸福感。 “那你吃饭了吗?” “吃了,我和奶奶一块做了很多好吃的菜。” “你会做饭?” “当然!我做的糖醋排骨可好吃了!” 你吃了什么? 你在干什么? …… 这些简以寻以前觉得废话得不能再废话的聊天内容,这会,却上演在他和初柠身上,他主动地找着一个又一个所谓百般无聊的话题,拉长了通话的时间,只为了多和女孩说说话,只为了他的耳边,他的身边,有她的声音。 就仿佛这样,她就在陪他一块度过新年。 原来,喜欢一个人—— 会觉得再无聊的事只要能和你多说会话都变得有趣。 以前觉得没什么意义的日子也会暗戳戳怀着小心思,早早盯着时钟,卡着时间,只为了成为你新年第一个对你说新年快乐的人。 从前,新年对于简以寻来说总是冷清,孤寂,没什么实感,好似过不过年,新的一年来不来,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反正他还是一个人,日子还是这样。 现在,他还是一个人,但日子不是就这样了。 或许,是因为遇见了一个人吧…… 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才刚开始,简以寻就已经感受到久违的幸福快乐。 - 初柠也没想到会和简以寻打了那么久电话,还是奶奶出来关电视的时候,看见她还在笑着打电话,喊了声她的名字,指着墙上的钟示意她看看时间。 初柠才回过神。 听见奶奶的声音,简以寻问:“是睡了吗?” 挺简单的一句话,初柠却莫名听出些不舍的试探,初柠“嗯”了声。 第63章 默了瞬,简以寻声音忽地变得温柔,初柠似乎都能看见他勾起的嘴角。 他说:“好,晚安。” …… 初一的清早,奶奶就在厨房里忙活做汤圆,奶奶说这是她老家那边的习俗。 正月初一的早上吃完自家做的大汤圆,再去祭拜家里逝去的亲人。 过年了,街上的人很多,初柠和奶奶挤上回村的大巴。 老一辈的人遵循“落叶归根”的观念,死后葬在家乡的土地里是他们最后的愿望,只有这样,他们才是真的回家。 自从初中搬去镇上,差不多只有每年过年和清明的时候,她才会和奶奶一起回来。 在村口的商店买上三份纸钱,初柠拎过袋子,牵着奶奶的手翻了条山路,爬上坡,停在三座黄土堆砌起来的小土包。 爷爷,爸爸,妈妈。 初柠对父母的记忆比较模糊,两个人在她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似乎也是在某次回家的路上。 爷爷是在她十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他是个对人很严肃的小老头,他以前是村里的支教老师,后来身体不太好了就在家养病了。 印象里,喜欢抽烟的他会偷偷攒下烟钱,带她去小卖部买棒棒糖和零食吃,只为了她在看别的小孩吃零食的时候,不用眼巴巴地盯着人家看,自己却什么也没有。 那个时候村里的路还没修好,回去时她嫌路难走,会故意撒娇说腿疼,每次爷爷都会背着她走,她就在爷爷的背上吃着棒棒糖,晃着腿看天上的小鸟打架,千奇百怪的云朵飘来飘去。 爷爷的背很舒服,他走得很慢很稳,她经常在他背上睡着,等回到家,奶奶会温柔地叫醒她起来吃饭了。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或许是烧纸的烟雾太大,熏眼睛,初柠的眼酸酸的,有些难受,眼泪不受控地浸在眼角,一滴又一滴。 模糊了视野,也有些记不得以前的画面了。 可越是记不清,越是身影模糊,眼泪就越是止不住。 初柠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烧着很多纸钱,奶奶则是一边烧纸,一边说着一年来发生的事。 初柠在每座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奶奶这时总是会在旁边说着“保佑我们乖乖考上好大学,要平安开心”的话。 初柠闭上眼磕头的时候,会在心里默默地说,其实也可以不用保佑,你们在那边也开心就好。 初柠从不觉得他们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他们也只是去到另一个没有他们的世界,继续地冲关打怪。 她还记得他们,奶奶也记得,还有其他很多人记得。 只要他们还记得他们,他们就一直在。 烧纸的时候,烟一直往初柠的方向飘,落在她的发间、眉眼、脸上、肩头…… 初柠想,故人或许也在思念他们吧。 和奶奶离开的时候,初柠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三个小土包,在心里无声地说了句“新年快乐”。 …… 新的一年,新学期过半之际,一中迎来了高一文理选科。 唐琦纠结选文还是选理,打算找初柠参考一下。 她正巧看见初柠毫不犹豫地在选科表上写下“文科”二字。 唐琦:“?!” 第50章 springday“硬币抛第二次…… 从上高中开始,无论是学校师长还是家中父母长辈,常常对他们高二分科的建议几乎都是“文理如果差不多,那么就选理科”。 唐琦的成绩很不错,文综理综的差距不大,但硬要相比之下,确实是文科更胜一筹,而且……她其实私心也更喜欢文科一点。 但考虑到高考后的选专业,未来的择业……从长远来看,文科似乎并不是个好选择,她爸妈估计也不会同意她选文科。 初柠是她最好的朋友,唐琦和其他人一样,心里是默认初柠会选理科,他们班是理科班,她如果选了文科,肯定就要和初柠分班,她舍不得初柠。 但这会,看见初柠非常干脆地在选科表上填下“文科”,随即平静地把表夹在语文书里,继续不慌不忙地听随身听。 唐琦手中攥着选科表,脸上是当事人完全没有的震惊。 简以寻的座位上没人,唐琦抽出板凳坐下,单手拍桌上,侧过身,惊讶得难以言语,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初柠。 初柠感受到唐琦过于直白的视线,微疑惑地转过头,取下耳机,轻声询问:“是有什么事吗?” 唐琦呆愣愣地摇头,挪到一半,又重重点头:“有!大事!” 初柠:“?” 唐琦一把握住初柠的手,在对方懵然之际,拽着她往连廊跑。 徐徐,唐琦停下来,难以置信之情溢于言表,她颤巍巍地说:“你怎么会选文呢?你居然会学文?你竟然要学文?” 三连问,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道尽了唐琦心中的震惊。 初柠则是出乎意料的镇定,她非常好心态地点了点头:“嗯,我学文。” 唐琦下意识问:“为什么啊?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不去学理?你可是咱们一中的年级第一啊!” 在与附中的较量中,江城一中连续三年垄断省理科状元,历年的第一几乎没有选文科的,默认选理。 “理科更好就业,只有理科学不好的学生才会去选择文科”,这几乎成了大多人心中的刻板观念。 唐琦不得不承认,一番比较之下,她自个儿都有点觉得若是她理科学得更好,肯定就是想也不想的选理科了。 但是初柠?! 唐琦很惊讶,她不理解。 初柠成绩那么好,除了上学期期末她因为生病下滑了几名,但成绩依然夺目,这学期开学到现在一直很稳,就是第一,她照片和名字都没从光荣榜上挪过位,跟被她承包了似的。 这样的好苗子,老师同学本能地认定她就是会学理,陈海龙简直把初柠视作一中争夺这一届省理科状元的种子选手。 结果理科状元预备役说她要去学文?! 这完全是众人没有设想过的剧情发展。 面对唐琦的惊惑,初柠就显得很淡定,她不假思索地说:“就是想学文。” 就是想学文,多么简单的一个理由,没问题,但是又好像问题大发了。 唐琦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全给憋回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要说什么? 反驳吗? 可学文也没什么不对,但是…… 唐琦挤眉弄眼,自顾自地上演一番表情大戏。 见状,初柠笑了笑,她重复了遍:“没什么原因,我想学文,所以就选了文科呗。” 因为她想,因为她喜欢,所以她选择了文科。 唐琦忽地皱眉,抿了抿唇,学着大人们在她面前语重心长地劝诫那般对初柠说:“可是学文的话,以后出来就业会比较困难,没理科选择那么多,文科重本线的分也会比理科高很多,高考后选学校选专业都会更为难……” 唐 琦以前挺不乐意家长在她面前喋喋不休这些话,但此刻,她却在不知不觉中模仿着大人的模样,对初柠说着为她好的话。 虽然确实也是为她好,可是在初柠安静地倾听,温柔地笑着注视她时。 唐琦的声音莫名越来越小,最后趋于无声。 初柠说:“我选文不行吗?” 唐琦脱口而出道:“行,但是……” 但是但是,唐琦总觉得哪里别扭死了,说不上来。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在说这些话劝初柠的时候,她有种也在对自己说的感觉。 初柠没急着打断唐琦的话,余光中瞥见唐琦手上拿着的选科表,表上的信息除了“选科”一栏,其余都已经填好。 作为好友,初柠自然也知晓唐琦的性格,这种情况只说明她在犹豫,在纠结到底是学文还是学理。 初柠将话题抛到唐琦身上,她说:“那你呢?你要学理吗?” 唐琦愣了下,想说“是”,但又在游移。 瞧出唐琦的迟疑不定,初柠笑了笑,她没有再文,而是很没厘头地问了句:“要抛硬币吗?” 唐琦怔住:“啊?” 初柠慢慢地说:“如果你心中有拿不准主意的事,可以抛硬币。” 心里本来就装着事的唐琦,听到这话,愣乎乎地就把手伸兜里去掏硬币,正准备说“然后呢,正面选理还是反面”。 她就听见初柠说:“其实你犹豫的时候已经有了答案,硬币抛第二次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唐琦倏地呆住,拿着选科表的那只手久久垂放在腿边。 理科好,重本线比文科低几十分,高考选校选专业更有优势,就业面也更广……可是它这么好,为什么她还没有在选科表上填“理科”。 为什么一开始想的不是理科,为什么到现在还在纠结。 唐琦恍然大悟,不过是因为她心底早就有了选择——她想学文。 第64章 从一开始,她心中的天秤就是偏向文科,她想学文,她更喜欢文科。 考虑的因素很多,权衡利弊下应该选择理科,但是抛开这些,她内心真正喜欢,真正想选择的是文科,是她脑海里最初想到的那个答案。 唐琦垂下眼,盯着粗糙的大理石地板砖出神地看了会,脚轻轻地在上面跺了几下。 少顷,她微扭捏地对初柠嘟囔道:“我想学文。” 她声音有点小,说出来的话和先前初柠说的一模一样,亏她先前还觉得这算什么理由。 但真正的心之所向就是没有理由,就是想,就是很纯粹的下意识选择。 “初柠应该学理。” “成绩好的应该学理。” “理科比文科好,学不好理的才学文。” …… 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又真的对吗?对与不对又真的重要吗? 好多的理由,好多的参考意见,但似乎谁都忘了问当事人一句“你想学什么”。 你是想学文还是学理,你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从小到大,在我们许多个选择岔路口,耳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他们在为我们好,想要用他们的经验,替我们选一条更好的路,并替我们描绘另一条路在相较之下有哪些不好,所以我们应该优先选择什么。 可是,我们听了很多其他人的声音,去唯独忘了听听自己的声音。 站在十字路口的是我们,无论选择哪条路,要走的都是我们自己,路是自己走,酸甜苦辣是自己尝。 所以,听一听自己的声音,遵循自己内心当下最真实的想法。 未来还有好久,我们也应该考虑,但是毕竟未来还没来,我们活在当下。 如果说,总是犹豫不选另一条路,不听那么多声音,万一未来后悔怎么办? 小乌龟胆小地缩在龟壳里,看不清眼前的路,就是朝着自己心里想的路走,哪怕中间遇到阻难,大不了换个方向拐个弯,继续往等会它心里想的路走。 小乌龟不去想后不后悔,小乌龟做当下的选择,另一条路……终究是另一条路,再美也不是他的路,美只是他心里设想的。 小乌龟走的每一条路都是它当时最想走的路,是当时的它所想的,它当时不后悔,未来的它就不会后悔…… 缩头乌龟就缩头乌龟,但缩头乌龟也当拥有勇敢地面对这个世界的决心。 小小的乌龟,大大的人类。 走路啊,需要勇气,探索世界,需要勇气。 初柠冁然一笑,不是平日里清浅的笑,很明媚,她说:“那好巧,我也是想学文,以后在文科班咱两又是一块了。” 唐琦也笑了,她说:“有笔吗?我填个表。” 初柠耸了耸肩,调侃道:“没呢,这不是刚被某人拽出教室了。咦,是谁啊,刚刚貌似是想劝我学理?欸,又是谁啊,现在自己都要学文了?” 唐琦佯怒,双手环胸,仰起头,哼哼嗤笑道:“我就是想学文,不行吗?” 初柠挽住唐琦的胳膊,笑着说:“行啊,当然行,因为啊,我也想。所以呢,唐琦同学,我们回教室拿笔填表吧!” 说着,趁唐琦没反应过来,初柠调皮地扯过她的手腕,拉着她穿过连廊,笑闹着往教室跑。 阳光很灿烂,少女脸上的笑容很鲜活。 初春将至,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明媚,绿意盎然,涟漪掀起心房。 …… 拐角的墙壁后。 简以寻右手两根修长的手指间夹着支百乐黑笔,左手拿着一张选科表,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初柠的背影。 风吹动表,发出清脆的沙沙响,好似绿叶和风在对话。 纸张露出一角。 “选课”一栏,最开始的“理科”被划掉,少年随之在一旁写下“文科,但“文科”也被划掉。 最后,格子里仅剩的一小空白,赫然写着“理科”二字。 第51章 springday爱情是条单行道…… 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 曾经的简以寻理所当然地认为,自然是初柠想做什么他就也做什么,他是个无所谓的人,他支持她的全部决定,并且可以为之付出一切让她圆满。 所以在听见初柠和唐琦的对话,得知初柠要选文科时,简以寻想也没想地把早填好的“理科”改成“文科”。 少年的喜欢纯粹炙热,他没有被好好爱过,因此当他喜欢一个人,他恨不得将自己拥有的全部捧在手心,双手奉上,全都给那人。 在初柠拖着发烧的病体坚持去参加期末联考,为了赢得那份只是简以寻一个月零花钱不到的奖学金时。 简以寻不理解,他第一反应是考试没了,奖金没了,都是小事,初柠是最大的事。 可后来,他逐渐明白,喜欢一个人,是尊重,理解,支持。 喜欢不是依附,喜欢是彼此既独立,又并肩。 他喜欢初柠,可他和初柠却又都是独立的个体。 简以寻从来都知道初柠是一个有着清晰目标的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怎么去达到这个目标,她并非随波逐流,像这个年纪的大多数人一样,仿佛是被下达任务的npc,迷迷茫茫地被外部半推半就走。 她想选文,那就是她喜欢文科。 她喜欢,她热爱,她发自内心地做选择。 而他呢,他选文是因为喜欢吗? 手中的选科表轻轻半折,简以寻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眼底闪过幽芒。 ——不是。 “选科”栏被划掉的“理科”二字清楚地告诉他,他最初的选择是理科。 先前,他是怎么想的呢? 初柠平常很喜欢看历史类的 书籍,但简以寻以为她就是喜欢,一个阅读爱好,他带着不自知的偏见觉得,依初柠的家庭情况,她可能会同大多数人一样,更多顾及家里,选择更实用,对她更有利的理科。 可他忘了,初柠不是大多数人,初柠是初柠。 初柠只会走自己的路。 最初的最初,他选理科的时候,觉得初柠肯定也会选,高中三年想要一直和他同班同桌。 这样,即使他未来他没有机会走进她的人生,当她日后回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涯,简以寻也能成为她一道深刻的回忆。 简以寻问了初柠喜欢什么,他理解支持她的喜欢,却忘了自己心底是否有真正喜欢的东西。 他选科,到底是为了初柠还是自己,他是否想过自己未来到底想做什么,是否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也”,简以寻从最开始就是想学理科。 无关初柠会不会选,他潜意识做出的选择就是理科。 简以寻的性子是别人越逼他,他反倒不可能妥协,他不会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他参加数学竞赛,也不是因为所谓的荣誉,而是他感兴趣,他喜欢。 少年没有得到过爱,也不会爱人,潜意识里甚至不爱自己,过去的人生他对待自己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 ——爱人先爱己。 放以前,简以寻绝对不以为然,这是什么屁话,喜欢一个人当然要把对方视作全部。 可是他忘了,初柠是人,她不是东西,不是物件,她有自己的人生。 简以寻不应该将初柠视作他人生的全部支撑,初柠无法,也不应该在不知不觉中就背负上另一个人的人生,承受这样的重担。 这不是喜欢,这是束缚,是自私,是拿绳子将一个自由的人活生生地绑架住,用喜欢的“道德名义”不自觉地绑架对方。 喜欢不是盲目,喜欢是理智的同时感性地沉沦。 喜欢是我想有机会参与你的人生,和你一同看遍人间繁花。 初柠喜欢文科,而他喜欢数学,想学理科,这并不冲突,因为他们本来就有各自的路要走。 喜欢一个人,如果都不能学会去喜欢自己,连自己喜欢的选择都做不出,又怎么去健康地喜欢别人。 简以寻倏地勾唇一笑,少年眉眼不羁,眼角泪痣尽显张狂肆意,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选科表不着痕迹地轻折又折,另只手食指指腹抵住笔帽,一刮,指甲和笔身擦出细微轻响。 无所谓啊。 即使初柠学文,他学理,简以寻也有自信,未来两年,光荣榜上,她和他的名字一定都是并列在一起。 ——文科初柠,理科简以寻。 她和他,仍并立。 简以寻嗤笑出声,眼中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双行道又如何,路总有交叉重叠。 小男孩喜欢小乌龟,他想同它一起走。 可是小乌龟有自己要走的路,那是它的路,小男孩也应该去走他的路。 终有一天,小男孩会走向小乌龟的路。 爱情是条单行道,他们独行又并肩。 - 学生时代的生活比较单一,临近高一尾,同学间讨论最多的自然是现下的文理分科。 第65章 收表的同学瞥见初柠选的是文科时,足足愣了三秒盯着初柠看,很快这事就在九班和年级里传开。 谁都没想到初柠会选文! 年级第一欸,初柠欸,打败隔壁附中第一,延续一中连续四年省理科状元的希望。 听到这个消息,反应最大的是刘海龙。 从陈宇波口中知道初柠要学文之后,他直接就炸了,会也不开了,急冲冲拽着陈宇波离开,脚底生风,恨不得飞到初柠面前给她做思想工作。 可刘海龙口吐飞沫半天,嗓子都要冒烟了,他面前的初柠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刘海龙急得满脸通红,此时此刻,他真的很像那个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太监。 刘海龙太阳穴突突直跳,语重心长地说:“初柠啊,老师们对你是寄予厚望的,也相信你的实力。你看你的成绩,期末那次不算,你一直都是咱这一届的第一,你一看就是个学理的巨好苗子,只要你继续保持,两年后的高考,极有可能摘下省理科状元的桂冠!文科,那……那……老师说不好听点,更多是给不擅长理科的同学的选择,可你完全不属于那类同学啊!” “而且,无论是高考后面选专业,还是以后毕业就业,理科都是妥妥占优势。你要慎重考虑,要想清楚,想明白,要对自己的前途负责!这里有张新的选科表,你这会可以就在办公室重新填了。” 说是劝说,刘海龙已经抽出张空白选科表放桌上,还左翻右找,在角落里找到根黑色中性笔打开放旁边。 刘海龙自觉他已经把话掰得碎碎的和初柠说明这事的重要性,初柠到这会应该也能明白过来,会重新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他等了会,初柠纹丝不动,先前是怎样乖巧地站着,这会就还是怎样。 刘海龙之前很满意初柠的三好乖学生,可这会,心里莫名堵得不行。 初柠见此,说:“主任,我想得很清楚,很明白,我都懂。” 闻言,刘海龙正要松口气。 他就听见初柠道:“我想学文,我选文。” 刘海龙:“?!” 你不懂!你没明白! 刘海龙愁,他要吐血了。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初柠和简以寻一块当同桌久了被他影响了,怎么感觉有点简以寻先前那种执拗得听不进别人的话,头疼但是很有种无奈感。 刘海龙尽力柔和声音,挤出个和蔼笑容道:“初柠啊,你是最近学习上遇到压力,觉得理科学不好吗?” 初柠摇了摇头。 刘海龙登时不由拔高声音:“那你为什么不学理?!” 和唐琦一模一样的震惊,疑惑,初柠也回了同样的话:“因为我想学文。” 刘海龙:“……” 他要气撅过去了,他无奈地给旁边的陈宇波挤眉弄眼,疯狂暗示。 终于,一直没开口,而是静静观察着一切的陈宇波问道:“初柠,你真的想好了?” 初柠点头。 她郑重地说:“老师,我喜欢文科,我想学文。” 少女不卑不亢,虽在笑,但话音里充满坚定。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态度明了,且不会改变。 陈宇波当了初柠一年的班主任,自然也知晓她的性格,同样,他相信且尊重他的学生。 陈宇波:“好。文科理科都一样,你喜欢文科就选文科,这很好,老师相信你一定会学得很好,加油。” 他调侃道:“未来,咱一中这一届的文科第一,估计又是你咯。” 初柠愣了下,没想到陈宇波竟然没和刘海龙一样,反应激烈地劝她改主意重选理科。 初柠轻松一笑,重重点头:“谢谢陈老师,我会努力的。” 一旁的刘海龙:“?!” 什么情况?! 刘海龙正要怒气满满地质问陈宇波,就听见他说:“主任,人孩子想学文就学呗,咱当老师的要尊重学生的想法,听听学生的声音,我们要相信初柠!” 要不是得在学生面前给陈宇波这个班主任留点面,他真想骂一句“你懂个屁,简直胡闹”。 学生就算了,陈宇波一个老师怎么还跟着乱来! 刘海龙要爆发了,他拿起桌上的新选科表,嘴皮子一动,看向初柠,语气严肃地道:“初柠啊,我觉得你还是选……” 突然,门外响起道少年的“报告”声,打断了刘海龙。 第52章 springday“以后一中有我…… 入春了,天气渐暖,空气中的温度都是舒舒服服的正好。 少年没披校服外套,上身搭了件墨黑色卫衣,衬得他的脖颈愈发白皙,领口的金属银拉链随着他的步子一晃一晃,细微的动静在此刻沉默的办公室格外突兀。 简以寻似是浑然未觉气氛不对,微前倾,单手放了张选科表在桌上,随即立身站好。 少年的脊背挺得很直,从初柠的视角来看,能瞧见简以寻微微扬起的瘦削下颌,他的侧脸轮廓线锋利,挑起的眉眼是飞扬的恣睢,是先前初柠很熟悉的懒懒散散劲儿。 初柠直觉简以寻这会的心情挺不错。 她顺着少年刚才的动作看向桌上的选科表,没什么意外,简以寻选的是理科。 简以寻的数学和理综几乎是打遍一中无敌手,初柠每次考试基本都是在语文和文综上和简以寻拉开些差距,也因此,两个人的分数一前一后咬得很紧。 初柠犹记得简以寻拿下省数学竞赛金牌时,一中将他颁奖拍的那张照片弄了张大幅海报挂校门口。 海报里的他,怀中捧着束鲜花,另只手举起戴在脖颈上的金牌,头昂起,目视镜头,嘴唇的弧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信张狂, 全场的瞩目是他,他享受着鲜花和掌声。 路过的学子,路人几乎都会投以目光,他似乎天生就带着风光。 初柠能从少年桀骜的眼眸里看出浓浓的兴味,简以寻对数学是喜欢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站上领奖台时,他眼尾上扬时,泪痣和眼角勾出的那道很窄的褶皱是真心实意,不是由于场面的虚假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外露的愉悦。 简以寻是享受他在数学竞赛中的过程,享受他真正拥有的得到的成就。 他也很厉害,据说省队的教练很看好他,说他进国家集训队,夺全国赛的奖牌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但就是…… 初柠微蹙眉,好看的脸蛋上浮现些疑惑和好奇的神色。 简以寻最开始是填的“理科”,但后面又改成“文科”,最后又都划掉,写了“理科”,仿佛中间经历了一番曲折,这并不是简以寻的性格。 他向来随心而为,同桌近一年,初柠几乎没见过他犹豫的时候。 按道理来说,文理文科这种事,简以寻应该也是一早就又决定了的人,是什么原因会让他中间改变主意,最后又重新坚定最初的选择呢? 别说初柠,刘海龙因为初柠要学文的事情心里正乱着呢,目光迅即在简以寻选科表上扫了眼,瞅见“文科”二字时,他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气血直冲天灵盖。 得亏,他再看时,瞧见“文科”二字被划掉,简以寻最终选的是理科,刘海龙这次长舒一口气,他感觉自己脑子都昏胀胀的,这个心情起起伏伏,跟坐过山车似的。 要了老命了。 这要是年级第一和第二都去学文了,刘海龙都能想象出隔壁附中那群小人的嘴脸,呵呵,想从他们一中手中抢走省里科状元,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选科栏”上的被划掉的“文科”两字实在是让刘海龙瞅一眼就心紧一下,他闭了闭眼,心情平稳些,问道:“简以寻,你这到底是学文还是学理?你给我态度明确点哈,别一会儿理一会儿文,一会儿又理的,你给我个准信。” 这么改来改去,刘海龙怕他被搞得来个心脏病。 简以寻抬起漆黑眼睫,笑:“主任,选科表上不写着嘛,我选理科啊。” 刘海龙指着那几个被划掉的字问道:“那你这个文科是怎么回事?” 简以寻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拉长尾音,像是恍然大悟地说:“哦,这个啊。主任,就不能让我考虑一下嘛?怎么,主任,我作为我们一中的年级第二还没有考虑的资格了?” 少年话语间一点没正经解释的意思,反倒是听出些嚣张和不在意。 刘海龙语塞:“……” 瞧瞧他这样子,有段时间没见简以寻这么无法无天的模样,亏他之前还以为简以寻是改过自新了,看现在,是装乖一段时间又不装了。 咋了,这是压他的盖没了,他又跑出来了? 不省心的多了个,哦不,恢复原样了。 手扶额,刘海龙眉毛皱得拧成八字。 得,考虑就考虑,总归最后选的是理科嘛,有简以寻这个数学竞赛的好苗子在理科,刘海龙心里总算是有了些安慰。 第66章 当前最紧要的,是怎么劝初柠学理科,给她掰回来。 陈宇波是指望不上了,完全是猪八戒拖后腿,他都怕他给初柠拽文科路上一去不复返。 刘海龙斟酌番,正准备开口,有人却比他先出声。 简以寻眉梢一挑,语气似惊地说:“欸,初柠你选文科吗?挺不错啊。” 刘海龙登时一口怒气喷出:“不错个屁,简以寻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人初柠是要学理的!” 一个个的,尽给他添乱! 简以寻见被反驳,也不闹,依旧笑着:“主任,本来就挺好,初柠学文去了,那理科不就是我的天下了,我你还不放心?” 放心你个屁! 刘海龙白了简以寻一眼,本想反驳,但偏偏简以寻这人是挺嚣张,但他确实不是说大话,他本来就是以全市中考第二的成绩升入一中,数理本身就是他的王牌,他们也是将简以寻视作省理科状元预备人选的,不过这一年,由于一直被初柠压了一头,他们的确是稍疏忽了简以寻。 刘海龙沉思瞬,别说,有简以寻在理科,他们一中赢附中仍希望很大。 不知不觉间,刘海龙自个儿都没发现,他在被简以寻的话带着走。 简以寻话一转,落初柠身上,调侃道:“而文科有了初柠撑着,主任你完全可以放心。主任不是一直感慨我们一中总是在文科上略逊附中一筹嘛,这不,我们一中打败附中文科的希望来了。主任,你不信我还不相信初柠吗?” 简以寻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以后一中有我和初柠,主任你就放心吧。” 刘海龙:“……” 这话怎么听着哪里不太对? 不过,放心嘛……简以寻他可以怀疑一下,初柠他还是很相信的。 可就是相信,就是因为简以寻这话太有理了,刘海龙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他不禁皱眉思索,越想他越不禁认同起简以寻来。 初柠学文……好像真挺不错的。 上次期末联考,除了总排名,其实还有单独的文理科排名,而初柠在有失误的情况下依然考了联考文科第二,第一嘛自然是隔壁那谁的。 但因为他默认初柠学理,就也没太在意她文科排名。 这会就简以寻这么一说,刘海龙回过味来,这不就是伯仲间,他们一中这还是头一次进了几乎被附中垄断的文科前二呢。 想到那谁的小人得志,每次碰面,总喜欢拿文科这事儿来挑衅他们一中的嘴脸,刘海龙觉着初柠学文简直是太棒了! 瞬间,刘海龙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板,激动地扬眉大喊了声:“好!” 文科有初柠,理科有简以寻。 他一中这回不仅是拿下省理科状元,文科状元也要冲一把! 这次,势必狠狠挫挫那群小人的气焰! 初柠看出刘海龙的心情一下子明朗了,对她选文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初柠莫名心一跳,她不禁侧眸瞥向身旁突然闯进办公室的少年,三言两语就给主任带跑了。 少年脸上表情随意,似乎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他来办公室,说那些话,仿佛都是碰巧随便。 可在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初柠分明在简以寻上扬的眼尾里看出碎碎笑意。 他像是早就猜到她会看他,她看过去的时候两人就对视了,少年的黑眸明亮闪烁。 初柠微不自在地移开眼,她对着刘海龙再次重复了遍:“主任,学文是我一直以来的坚定的想法,同样,我对我自己未来两年在文科的学习有自信。我相信我自己,也请老师们相信我。” 初柠的语气谦虚又自信,她面对两位师长,态度不卑不亢,在刘海龙最后都改变想法时,她从头到尾都是坚定着自己心中的决定。 女孩正身站好,穿着校服,头上扎了个平常的马尾,身上有股子宁静的书卷气,她和刘海龙目光平视,坚定又自信。 十几岁的学生,还是少年,他们是那样的年轻,正是大胆肆意的时候,他们这个年纪就是要敢想敢冲,有自信有决心有能力,未来可期。 刘海龙见此,不由愣住。 回想起刚才,他在劝说初柠的时候差一点就没忍住用她的家庭情况来劝她,让她也多为自己家里考虑一下,刘海龙此时莫名有些羞愧。 或许,陈宇波说得对,他们老师是该也多听听学生的想法,不能总是固执己见。 他们都选的自己喜欢的科,又都有能力,又都很坚定,何愁未来呢? 刘海龙笑了笑,他收回桌上那张崭新的选科表,对初柠说:“老师支持你学文,加油。初柠你得好好学啊,多给我们一中的文科争光,争取打败附中,我们一中文科也扬眉吐气一把!” 陈宇波也顺着刘海龙的话调侃了几句。 初柠笑了,她说:“谢谢老师,我会的。” 隐约,耳畔传来声少年低低的嗤笑声。 初柠微扭头,对上少年的视线。 简以寻单挑起左眉,矜傲的眸子被刻画得更加肆意,他看着初柠在笑。 春日的风煦暖,吹过少年的眉眼,仿佛染上层温柔,女孩悄然攀红的脸颊微错开,擦过的视线,似是青柠软糖的甜味。 第53章 springday这何尝不是一种…… 初柠学文这事就这么妥了,虽然刘海龙觉着即使他们再怎么劝,初柠估计都不会改变主意,但眼下这般皆大欢喜总归是更好。 初柠成绩很稳,高二分科肯定是在文科最好的班,是冲击top2的好苗子。 刘海龙原先还在犹豫让不让陈宇波去带文科班,这会,他直接当面拍板,定了陈宇波之后当初柠文科班班主任的事。 有个熟悉情况的盯着,刘海龙心里能放心些。 至于……某个不知道怎么突然又开始“不乖”的简以寻,刘海龙光是瞅一眼就脑瓜子嗡嗡疼,索性眼不见为净。 但是该说的还说要说,临了,刘海龙尽量压着火爆脾气,挤出个贼拉僵硬的微笑对简以寻道:“简以寻啊,你看你前段时间表现那么好,之后也得继续保持才是。你说说你,好歹是个年级第二,你数学竞赛拿金牌的海报还搁一中校门口张着呢,你就不能有个好学生样,给同学们起个好榜样的作用吗?” 说到最后,刘海龙脸上连假笑都维持不住了,完全是气不打一处来,越说越来气,偏偏这人没脸没皮,他说半天,人瞧着是一点没听。 刘海龙心说,要是都像初柠这么省心就好了,但转念一想,初柠执拗起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家伙,不比还好,一比,他发觉遍地不省心,都是有个性的,好吧,没个性都一样那他们也不是学校了,就是工厂流水线生产螺丝钉。 刘海龙措辞会,话到嘴边,瞥见简以寻刚扭过头收回视线,先前不知道往哪里看呢。 刘海龙:“……” 还说个屁。 简以寻像是才回过神,很敷衍地说了句,“哦,知道了主任,我会好好准备年底的数学冬令营的,你放心。” 少年左手懒洋洋揣裤兜里,眼皮都不稀得挑,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复他。 刘海龙:“……” 他刚说的是这事吗? 这小子,到底是来办公室交选科表,还是来给他添堵来了,干脆直接和班里一起交得了,搞得跟个醉翁之意不在酒似的。 不过简以寻说的今年年底的cmo,也确实是一桩刘海龙准备好生嘱咐他的事。 简以寻这人吧,不省心是不省心,但该争气又争气,这才高一下就破格进了省队,直接拿下年底全国数学冬令营的参营名额,开学时去教育局开会,可给他长了把脸,附中教导主任就坐他对面,他头全程都是扬起的,不得不说,确实挺爽。 类似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搞得他经常一口气忽上忽下,像极被打了一个巴掌又给了个甜枣的感觉。 某人完全心不在焉,刘海龙还是决定把话给能听进去的人说,他朝简以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了个脸,温和地对初柠说话。 初柠配合地点头搭话,刘海龙心里舒坦了,结果一转头,简以寻还在,而且一点没走神,瞧着样子,听得还挺认真。 刘海龙:“?” 这小子,到底来办公室干什么的? 正值大课间,办公室里的学生多了起来,有些吵闹,该说的也都说了,刘海龙示意两人可以走了。 初柠背手转过身,出了门朝着教室的方向走,简以寻忽地自后立她身前,像是心血来潮地随口说:“同桌,要一起去操场散个步吗?” 初柠不明所以,但鬼使神差,许是脑海中闪现少年选科表上的“文科”二字,她竟也点了点头。 - 初柠再缓过来,她已经和简以寻一前一后地走到操场小门处了。 初柠倏地有些恍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记忆里,更多的时候似乎是简以寻在她后面走着。 第67章 初柠抬起头,刚巧瞥见少年领口下微滚动的喉结,他的下颚线清晰流畅,像是被美工笔一笔一笔精心雕刻而成。 视线上移,触到对方挺拔的鼻梁,以及那双明亮黑眸旁的泪痣。 少年眼尾一勾,垂眸看着她,笑起来时是扑面的张扬,他的声线很好听,低磁,半是开玩笑地说:“怎么,同桌,你被我的美色迷倒了?属于是一见暗恋递情书,再多见情根深种?” 初柠愣住。 现如今两人也算是处成朋友关系,他两最早那点情书的误会已经很久没提起,这会再听到简以寻说,初柠恍惚瞬后,她轻摇头,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简以寻则是“啊”了声,尾调拖长,啧啧道:“好吧,是我暗恋你。” 初柠开始没反应过来,怔愣片刻,她仿佛很无奈,轻声说:“简以寻,别开这样的玩笑。” 说完,初柠就一步步踩阶梯上,往塑胶跑道上走了,完全没觉着简以寻的话有什么认真,只觉是少年在不着调的说玩笑话,一点没多想地散步放松。 站在跑道上的那刻,她回过头对搁原地不动的简以寻说了句:“不走吗?” 不是说来散步,怎么简以寻一动不动了。 简以寻笑了笑,点头说:“走。” 步子一迈,继续跟在初柠身旁。 两人间隔了点距离,初柠又丝毫没意识到哪里不对,目光自然地落在前处,也没注意到主动说着“来散步”的少年,眼睛专注地盯着她的侧脸。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艳阳天,她微抬起头,碎发撩至耳后,她的眼眸在光影扑朔下,格外的澄澈,像是有精灵在她的眼睫上跳舞,很好看,让人看一眼就舍不得挪开。 她无意识地背过手,脚下的步子微蹦跳,松弛灵动的放松模样很可爱,简以寻看着看着,唇边的笑意就愈发止不住。 初柠脸上的笑容很纯粹,她毫无察觉眼下的“散步”,不过是少年为了和她独处而捏造的个借口。 阳光很灿烂,女孩的眉眼明媚,只有他的心思藏着窥不见边角。 简以寻唇边的笑容忽地一点点淡了下来。 暗恋的时候,喜欢的话总是藏在玩笑里。 可—— 少年微垂眸,扫了眼两人无意间擦到的校服裤腿,他很轻声地嘟囔了句。 “才不是玩笑。” - 转了一圈,预备铃快响了,初柠便往回走。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简以寻主动提出散步,可全程他都很沉默,一句话没说,符合他的性子,但是又有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 爬楼梯的时候,初柠开口问了句:“你是对文科也感兴趣吗?” 初柠终究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和简以寻的相处间,她从来没有发现简以寻居然对文科感兴趣。 人的第一反应是最真实的,和她最开始就选了文科一样,简以寻如果真的犹豫,就不可能下笔填了“理科”。 但简以寻后面又划掉心中所想,转填“文科”,初柠感到奇怪。 初柠更惊讶的是,简以寻改了主意选文科,可最后又重新选回理科。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初柠平常不会是有这么多好奇心探究欲的人,只是可能因为难得有个人和她一样,在选科的时候,都做了令人诧异的选择。 同样,在最后又都是遵循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简以寻没想到初柠会问这个问题,他明显地愣了下,调侃说:“同桌,你这是在关心我选科?担心我们文理分科后不能当同桌了,伤心了?” 初柠:“……” 简以寻今天怎么这么喜欢开玩笑。 见初柠似要转过身不搭理了,简以寻立即收了玩笑,说:“不感兴趣。” 好吧,担心两人一个学文,一个学理, 当不了同桌后,伤心的是他。 ——他不喜欢文科,他喜欢的是初柠。 初柠喜欢文科,不可能让她放弃自己喜欢的,那就他来,毕竟先动心的人是他,心甘情愿的是他。 他自己没关系,他就想多点时间能和初柠,能和喜欢的人待一块。 更重要的是—— 简以寻其实害怕……害怕初柠选了文科,两人不再是同桌,没什么接触后,初柠会忘了他。 毕竟初柠那么好,她哪儿哪儿都好,有很多人喜欢她,只要她愿意,她会有很多的好朋友。 感情是需要时间的,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简以寻不甘心和初柠成为朋友,但如今,两人能成为朋友就已是最好的选择。 简以寻不想这最后的一点念想都没了,所以他尽己所能地想多争取一点机会。 但初柠和唐琦的对话令他明白,他其实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所谓,他写下“理科”的时候就说明他心里有真正喜欢的,只是他因为更喜欢而忽视,但这都是他的喜欢,属于他自己的为数不多的喜欢。 爱人先爱己,喜欢不能失去自我。 如果他连自己心底喜欢哪些都不能清楚,无法正视自己心中真实所想,连自己的梦想都不能坚持,他拿什么谈喜欢。 简以寻要先喜欢自己,坚持他所热爱的梦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能说有一天,站在喜欢的人的前途里。 他们还年少,他们的未来还很长,在他们这个年纪,他们有应该要做的事。 梦想和喜欢的她,并不冲突。 初柠迟疑地说:“那你……” 简以寻笑着说:“当时突然想了。” 初柠下意识地说,“那现在?” 简以寻看着初柠的眼睛,他抬眉笑道:“想清楚了。” 他没有说现在不想了,现在嘛……其实也挺想,不过他现在是想清楚了。 喜欢初柠的简以寻想的是和初柠一起学文科,而简以寻是想学理。 初柠没懂简以寻话里的深意,只是对上简以寻炯亮的笑容,总觉得他有又哪里不一样了。 少年本来就是肆意的长相,这会看着,似乎浑身都在发光,他的笑很真实,带着点阳光的纯粹。 初柠也难得微笑地略调侃道:“加油同桌,我走了,理科还得靠你。” 简以寻闻言,轻嗤笑声,人往后仰,舌尖抵着上颚,嗤笑了声,很狂恣地回道:“自然,彼此彼此,同桌,文科还得靠你啊。” 初柠笑了。 简以寻微挑眸子,看着站在比自己高一级楼梯的初柠,也勾唇笑了。 分科了又怎么样,又不是从此见不了。 既然当不了同桌—— 他简以寻有那个自信,之后,他和初柠的名字会伴一起。 只要提起文科初柠,别人总能想到理科简以寻。 文理第一。 这何尝不是一种“在一起”? 第54章 springday“该不会……是…… 没爱了。 这是周一尧的第一反应。 下课铃一响,龙王前脚刚迈出教室,后脚周一尧就开始在座位上哭唧唧戏精上身。 周一尧挨个指了指简以寻、初柠,还有唐琦,扶额苦瓜脸,一脸被背叛的痛心:“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全都瞒着我!居然差点都背着我去学文科了!而我,作为你们的兄弟,朋友,亲爱的同桌,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课间吵闹,周一尧却愣是拍桌板拍出了痛心疾首的悲愤感,这场面,唐琦觉着对方可以去黄河面前吟诗一首了。 毕竟,黄河啊~我的泪~ 唐琦很很嫌弃地推了周一尧一下,道:“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非得当那个显眼包!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周一尧仰起脖子,哼唧道:“那能一样吗?那要是你们都去文科了,我表都交上去了,我再来改科来不及了怎么办?我的朋友们,我的特殊性呢?!” 唐琦:“……特殊的有病。” 唐琦扭头无语地对初柠说:“就知道他要搞这死出。” 周一尧闻言,转头气愤地看向简以寻:“简简,你说!” 简以寻听见周一尧对自己的称呼,他皱眉,冷漠地抬眼,唇嗡合,吐出个“滚”字。 周一尧顿时撒泼打滚:“你们都欺负我,我不活了!” 土拨鼠尖叫的声音令简以寻和唐琦都很无语,最后还是初柠出声道:“也没有,本来是想交完表和你说的。而且,虽然我和唐琦学的是文科,但是简以寻和你一样学的是理科。” 周一尧一把鼻涕一把泪,夸张道:“简简,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说着,周一尧伸过手去挽简以寻胳膊。 简以寻眉毛拧得很紧,肉眼可见的嫌弃,抬起两根手指扒拉开周一尧的手,表示拒绝,又无情地退后两步,他嗓音冷冷,暗含威胁地说:“周一尧,你要是觉得生命很美好,就收起这个恶心的称呼。” 周一尧叹气:“大海啊,薄情的男人我的泪。” 第68章 简以寻:“……” 他当时估计也是脑抽,能和周一尧玩一块。 初柠见此,忽地轻笑声,说:“你俩感情挺好。” 如果不是关系很好,两个人也不会真这么闹。 周一尧骄傲:“那是。” 简以寻没眼看,但也没反驳。 话了,周一尧到底问了句:“初柠,你真要去学文吗?” 初柠笑着点了点头,合上刚从图书馆借来的讲敦煌壁画的书,话音温温和和,却是一如既往地坚定,说处那句今天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对,我挺喜欢文科,想学文。” 简以寻反手散漫地将胳膊肘撑桌上,半边身子微朝初柠的方向倾泄,看似漫不经心的余光悉数落在初柠身上,瞧见初柠眉眼间真实的笑意,他也不禁勾起了抹笑,左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棱上碰了两下。 周一尧听此,倒也没多想,不假思索地说:“那感情好,喜欢文科就去学嘛,你这么厉害,我相信你去了文科也肯定继续当大佬,大杀四方剑指附中,扬我一中校威风。” 他开玩笑地谄媚道:“以后俺们还得多仰仗大佬的光了。” 初柠被逗笑了,周一尧说话表面上听着挺不正经,但他其实是个佛系乐天派,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很尊重人,对朋友也很真诚,很有教养,是个很好的人和朋友。 周一尧似乎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对初柠去学文没有任何震惊的人,反应很平淡。 初柠说她喜欢文,想去学文,周一尧觉得这就是件很普通的事,人喜欢啥就学啥,多正常一事,完全合情合理。 若是陌生人,周一尧听听就行,反正不关他的事。 若是朋友,周一尧那必定是举双手双脚支持朋友的一起决定,古有关云长义薄云天,今有他周一尧无脑为朋友冲。 初柠淡淡地垂眸笑了笑。 对啊,就是件很普通的事,没什么好惊讶的。 很多事,也没有那么多应不应该的。 清眸扫向窗外,迎上阳光下那面飞扬的红旗,初柠不自觉挑眉,自眼底浮上铮铮自信。 她微歪过头,对上那片金灿灿的光,好似看见高高飞起,自由的飞向远方的鸟。 人这一辈子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很不容易,初柠想好好活一次,拼尽全力抓住这些心跳为之呐喊的片刻。 她还年轻,她才十六岁,她还年少,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简以寻侧眸,撞上女孩半 边侧脸,明媚的光影在女孩眉睫间添上层柔意,她浑身仿佛发着光。 春天到了,蛰伏在地里一个漫长寒冬的小草慢慢地从土里钻出头来,草很小,很普通,刚冒头的时候,人们一点没注意到它,到最后,旁人再看见它的时候,就发现,不知何时,小小的一根草居然已经长得那么高了,坚韧得轻易拔不掉,拥有最不起眼却又极顽强的生命力,烧不尽,随风生。 周一尧狐疑地抬手在简以寻面前晃了晃,“哥们,你看啥呢,看得这么入神?” 简以寻没理,周一尧习惯了。 初柠对周一尧回道:“我们都很厉害,都是自己世界的大佬,以后互相仰仗咯。” 许是一块待久了,从前说话向来温和却过于礼貌的初柠,现在竟时不时也能互相开个玩笑调侃。 周一尧“啧”了声,憋了句:“初柠版古希腊哲学家上线。” 初柠微一笑。 头一转,想到简以寻差点改选文科的事,周一尧疑惑道:“欸,老简,你又是怎么突然中途想去学文了?” 简以寻本来打算装听不见。 不曾想,周一尧自顾自地打趣道:“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在文科吧。” 旁观者无心之语却戳中他心底隐秘的心事,简以寻难得厉了声,话音间夹着些紧张:“你乱说什么。” 视线不自觉偏向另边的女孩,看见对方面色平静,松了口气之余,心底又有些不是滋味。 周一尧没想到简以寻反应这么大,嘟囔了句:“干嘛啊老简,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他纯口嗨,开玩笑,简以寻像是那种会搞暗恋,还为喜欢的人改选文科的人吗?瞎扯什么呢,这属于是简以寻敢说,周一尧都不敢信的惊骇程度。 周一尧补充道:“得了得了,大佬的心思我等凡人猜不透。反正你和初柠一样,都是学文学理都碾压别人的存在,不愧是雌雄双煞。” 简以寻:“什么?” 周一尧下意识道:“你和初柠啊,雌雄双煞啊。啧啧啧,一理一文,我都能想象之后每次大考放榜你两统治文理半边天,名字挨光荣榜一块,并排各科第一的mvp结算画面了。” 简以寻挑了下眉骨,眼尾勾起。 周一尧有时候还挺会说人话的。 或许是这学期一结束就要分科分开了,周一尧倏地感伤了把,他转头矫情似地对着唐琦道:“桌桌,你去了文科班可别忘了我这个你的高中首席同桌。去了那边收敛点脾气,毕竟不是每个同桌都像我这样任你打骂,你打灯笼都找不到我这样的宇宙好同桌了,唉。不过呢,要是有人欺负你,跟桌桌说,桌桌罩着你哈,桌桌,别客气。” 周一尧的话看似开玩笑,但表情挺认真。 他和唐琦虽然从小不对付,两人高一同桌这半年多平日里也都是对方单方面碾压他为主,但这就是两人的相处习惯,十几年了,到底关系好不好,乐不乐意就是他们自己心里知道了。 唐琦被周一尧一句“桌桌”恶心到了,作出个呕吐状的夸张表情。 不过她虽然瞧着嫌弃,却反常地皱着眉说了句,“行了,知道了。” 初柠看着两人一来一句,不由一笑。 唐琦和周一尧的相处蛮有意思的。 倒是简以寻,听见周一尧对唐琦说的这番话,忽地敛了神色,沉默地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的时候,他倒是羡慕周一尧的性格,能这么坦然地对想说的人说出这些话。 明明简以寻不是扭捏性子,但是藏在心底的那份欢喜,时不时令他胆怯和踌躇。 即使是开玩笑,也下意识斟酌再三,再逾矩,有可能令对方猜到的话,他就没勇气再多说了。 别忘了他么…… 脑中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张唇无意识地无声重复着一字一句,简以寻的眼眸逐渐深邃,微恍惚。 - 又是一次联考结束,四月中。 唐琦不在,周一尧欠欠儿地拿走她桌上的小简历,数着日历,念道:“这个月已经没假了,伤心啊,就剩个不放假的节气谷雨,唉。” 想趁着长假回去潇洒的周一尧伤心,没念想了。 就指望月假了。 前桌的简以寻捕捉到周一尧话里的某句,摘耳机的动作一顿,他忽转身看向他手上的日历,问:“谷雨?” 周一尧指着“20”,说:“对啊,今年的谷雨是4月20号。唉,要是谷雨放假该多好!你说说,二十四节气可是咱优秀传统文化,多么值得放假庆祝啊!” 周一尧没有察觉到简以寻的一样,自顾自地碎碎念伤心惜着。 简以寻愣了神。 盯着数字“20”下的“谷雨”二字,他眸色一深。 谷雨…… 这一天,是初柠的生日。 第55章 springday简以寻和初柠不…… 周一尧将四月的简历看了两三遍,确认无假后彻底死心。 手一翻页尾,瞥见五月一开头的劳动节,周一尧登时兴奋。 掰手指头数一数,四月也快过去了,马上就五月,五月有长假啊! 周一尧歪过头和简以寻分享喜悦,却见他仍在出神,他打了个响指。 周一尧:“哥们,怎么还沉浸式发呆了呢?” 从他说了谷雨之后,简以寻就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周一尧抓耳挠腮半天也没想到这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简以寻没回,从周一尧手里抢过日历,瞟了眼。 之前,他没喜欢上初柠时,只依稀记得她的生日是在春天。 他刚课间趴桌上假寐,旁人以为他睡着了,唐琦小声地问初柠生日是什么时候,他才后知后觉自个儿居然还不知道初柠生日具体是哪一天。 懊恼之余,简以寻又不由庆幸,还好没有错过,还能补救。 4月20日,谷雨,星期二。 简以寻眉一挑。 他本来想的是,如果是周末,就想法子把初柠约出去,然后给她过个生日,但是那天要上课…… 眼瞅着就这几天的事,简以寻忽地微着急,泪痣扬至眼弧,手指无意识在桌面敲着,出神地思索。 周一尧瞥见简以寻的小动作,知道是简以寻紧张时的表现。 他不由睁大眼,战术性往后退了下,好家伙,简以寻参加省队竞赛的时候都没见他这样过,这是什么情况? 向来大咧的他留了个心眼,他倒要看看简以寻那天要搞什么幺蛾子。 第69章 周一尧挺起身子,右手拿着日历扶住左手胳膊肘,左手摸下巴。 忽地,他肩后被人重重一拍,熟悉的力道,周一尧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吃痛道:“桌……唐琦,你谋杀同桌啊,你这是要打死我啊!” 第一个“桌”字刚冒出,周一尧就瞧见唐琦眼露母老虎凶相,忙不急收回了剩下的字。 唐琦抽过周一尧手里的小日历,说:“你不经过我同意擅自拿我东西,你还有理了?” 说着,又用日历砸了周一尧一下。 周一尧:“……” 好吧,确实是他理亏。 初柠刚坐好,就听见身旁耳畔传来声欲言又止的“你”。 初柠转过头,撞上简以寻投过来的目光,少年微张的嘴唇昭示刚才的声音并非她的错觉。 可初柠没有等到简以寻剩下的话,对方盯着他看了会,徐徐垂眸,再又转过头,只余了句“没什么”。 初柠:“?” 心中疑惑,但见简以寻不说了,也不好问。 - 这节课是陈宇波的语文课,讲的是联考的试卷。 初柠考得挺好,135分,作文就扣了一分,全年级优秀范文,语文单科成绩也是年级第一。 陈宇波得知后,很满意,觉着初柠这次参加的高一组全国作文比赛应该也能拿到不错的成绩。 陈宇波在台上讲,初柠专心地坐着笔记。 倏地,初柠的胳膊肘被微碰了下,力道很轻,又能让她察觉到。 初柠抬头,瞧见桌面交界处多了 张便利贴。 便利贴就是单纯的草绿色,没有多余的复杂图案,初柠微一愣,不知何时,简以寻似乎开始喜欢用这款便利贴。 纸上写着很直接的一句话—— [你现在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吗?] 初柠惊疑地看了这行字好几遍。 简以寻想得很简单,送礼物肯定是要送对方喜欢的,需要的,猜来猜去都不如直接问来得好,直接问当事人肯定不会有错。 但是又不能说“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那还是太直白了,所以简以寻稍微折中了一下。 初柠不解,没明白简以寻这是什么意思。 她拧眉,在下面写了“没有”两字,随后将纸条挪到简以寻桌上。 纸条放手心,简以寻看了眼,垂眸微不满地抿唇。 心说,这是什么回答。 总不可能在人生日送五三和练习题,简以寻都觉得离谱。 再来个最新款随身听?可以初柠的性子,稍微扯上价格贵重点的东西,她肯定都会有心理负担,那就和简以寻的本意相违。 简以寻不是初柠肚子里的蛔虫,但这会他是真想当初柠肚子里的蛔虫了。 简以寻微冒昧地又在便利贴上写了句话,递给初柠。 [你再想想呢?] [真没有。] [那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吗?] [额,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 简以寻瞥见这句话,停下又要写的笔,这样穷追不舍地发问确实很奇怪,以免初柠真猜到什么,简以寻只好不写了,把便利贴平整地放兜里。 他微懊恼,怪他平常观察不仔细,竟然连礼物都选不出来,还得问。 初柠见简以寻没有再递纸条,她瞥向台上认真讲题,一点没发现两人小动作,初柠微松口气。 说来,这还是初柠第一回在课上跟人传小纸条,莫名有种害怕老师发现的紧张。 不过…… 初柠想着简以寻的几个问题,心底不自觉浮现某个答案,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否定。 怎么可能,他又不知道她生日是哪天。 而且,他有没必要给她送生日礼物什么的吧…… 语文课惯是周一尧走神的时刻,他眼睛看似盯着陈宇波或试卷,其实双眼无神,心思早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可这次,他刚走神没一会,就瞧见简以寻竟然在给初柠传纸条,两个人甚至还有来有回地传了好几次! 周一尧瞳孔放大:“?!” 简以寻主动给初柠传纸条,好学生的初柠还回了?! 这是什么情况,简以寻和初柠不是关系不好吗? 如果不是初柠是女孩子,简以寻也不是冲动人,他真怀疑简以寻是在和初柠约架。 不是他有偏见,而是两人平日里实在不像是关系好的样子啊! 周一尧震惊,周一尧沉默,他都想传纸条给简以寻问问发生什么了。 简以寻一节课都心不在焉,纠结该送什么好,刚想出一个,又担心自己直男审美,或是没送到初柠心上,又或是害怕对方察觉到异样。 总而言之,某人看似全程冷脸,皱着眉要一拳打两的模样,其实这会脑子里完全是在天人交战。 某节晚自习下课,前桌的赵燕玲突地递了张白纸给初柠,叽喳道:“初柠你会画画吗?” 初柠:“会一点。” 赵燕玲一拍手,笑着说:“那好欸!我在和同桌比谁画得好,你也参加一下呗。” 初柠本想婉拒,奈何赵燕玲太热情了,连说都是随便画着玩,像画什么画什么。 赵燕玲一顿撒娇卖萌,初柠只好点头,接过白纸:“那我试试?” 赵燕玲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双手捧着脸,期待地看着初柠。 因着随便画,初柠下意识画了心里想的。 少女垂下头,眼神专注,安静地画着画,气质恬淡温柔,有一种令人光是看着就不自觉沉下心来的宁静感。 谁都没有说话,周围人也都不约而同安静地看着初柠画。 简以寻从教室外回来,看见这一幕,没有回座位,而是就那样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也盯着看。 不知不觉间,少年的唇角微勾起。 过了会,初柠放下笔,抬起头笑着说,“画好了。” 赵燕玲几人看着她的画,异口同声地“哇”了声。 白纸上,哆啦a梦笑得很开心,一只手放口袋,另只手举着根仙女棒,头顶还放着烟花,好似这一切都是它从百宝袋里变出来的。 虽然只是铅笔素描,但是初柠画得格外逼真,很有感染力,让人瞧着不禁觉得很美好。 都说画见人心,简以寻想,她的心底也留了片童真净土,一段童年的欢快时光。 瞧见初柠面对众人夸赞时,微羞涩泛红的脸,简以寻微笑了笑。 拥有百宝袋的哆啦a梦,绚烂的烟火。 简以寻眼微挑,心里忽地有了主意。 第56章 springday“桌桌,生日快…… 以往,初柠在家那边念书的时候,生日都是和奶奶一起过。 小时候条件不好,奶奶会为她下一碗长寿面,用猪油煎上两个大大的鸡蛋,面出锅的时候再在碗里撒上一把葱花,爷爷则会提前走很远的路到镇上买一个很小,但是很好吃的老式奶油裱花小蛋糕,绵密的奶油表层有一红一绿两朵花点缀着,小老头通常还会变魔术似的再掏出个会唱歌的莲花生日蜡烛。 初柠每次都会把面和小蛋糕吃得干干净净,爷爷奶奶就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她。 再后来,家里条件变好了,长寿面比以前更多,蛋糕也比以前更大,更好看,更好吃,但只剩下她和奶奶了。 …… 童年的记忆渐渐远去,但每年生日和家人相处的场景,初柠却记得很清楚,在一个个午夜梦回支撑着她。 唐琦知道初柠生日后,掰手指头数了数那天是星期二,她嘴一撇:“怎么就是周二呢,周末多好。” 周末她就可以拉着寿星出去吃好喝好玩好。 平常又是上课又是晚自习的,也没办法出校门。 总不能在食堂吃好,在一杯杯白开水里喝好,在一摞摞作业里玩好吧。 这是她和初柠认识的第一年,也是她陪初柠过的第一个生日,她是想好好庆祝的,结果…… 相较于唐琦的愁眉苦脸,恨不得来个时间大挪移,给周二变周六,初柠就显得平静多了,好像一点没有没法好好过生日的失落。 在唐琦第三次看着日历唉声叹气的时候,初柠不禁笑道:“周二就周二,生日还是可以过啊。” 唐琦问:“怎么过?” 看初柠这样,她是有计划了? 初柠笑着说:“嗯……上完课后去食堂吃碗面,让阿姨多加个鸡蛋!” 唐琦:“……” 唐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皮笑肉不笑:“姐妹,这可是你生日!你生日欸!要不要这么敷衍!” 唐琦撇向一旁和后桌玩掰手腕的周一尧,提议:“我们出不去,走读书可以出去啊!那天我让周一尧给我们带个蛋糕进来!” 初柠摇头,道:“不用了,蛋糕那么大,他不好带进来。而且……带蛋糕进学校太惹眼了,过个生日而已,你陪我一起去食堂吃碗长寿面就好,我不想搞得那么隆重。” 第70章 过生日不用很多人,初柠觉着有家人,有好朋友陪自己呆着就很好。 况且哦,周一尧虽然马大哈,但谁没事吃蛋糕,一般都是过生日的时候,周一尧和唐琦认识这么多年,肯定知道那天不是她生日,两人平常谁也不服谁,突然找她帮忙带蛋糕给谁过生日,稍想就知道是初柠。 而周一尧知道了,那么简…… 初柠忽地愣了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简以寻,有一瞬,脑子里好像有团乱麻,有道听不清的声音,凑近去听,像是说不能让他知道,又像是在说得让他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呢?为什么又得让 他知道呢? 简以寻帮了她很多,某些记忆也是独有,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为什么会纠结让不让他知道呢? 初柠弄不清楚脑子里的情绪。 最后,在周一尧掰手腕输了,搁那儿扶额叹息,唐琦正准备说这事的时候,初柠还是拦住了她。 唐琦虽然不解,总觉得生日不能少了蛋糕,这可是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纪念日,和世界产生联系的开始,怎么能不好好过呢! 不过,见初柠微勉强,唐琦还是没再提。 倒是周一尧,听见唐琦叫她,嘴上一句“叫你大哥干嘛”还没说出口,就见唐琦转过头和初柠小声说着什么。 周一尧狐疑:“?”不会是在蛐蛐他吧? 简以寻从他身旁经过,周一尧拉住了他,悄咪指着两人,学着某人也小声对简以寻说:“她两瞧着有没有很像在密谋某些事?” 简以寻原本没想搭理他,但许是想到初柠生日的事,他不由抬起头看向初柠。 女孩手里攥着铅笔,在便利贴上随手画着什么,眉眼松展,安静地听唐琦说话,不时配合地点头。 瞧唐琦口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看见了“生日”二字。 生日…… 想到这,简以寻也微挑眉笑了下,目光转向女孩便利贴上画的内容,简以寻微怔愣,徐徐,周遭气质都蓦地没那么颇具锋芒。 目睹全程的周一尧:“?” 他觉着简以寻也挺有病,最近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放学了也不和他一起走,回家了企鹅也不在线。 真是奇了个怪了。 难道早恋了? 不能啊,他那鼻孔朝天的模样,还有姑娘入他眼,对方居然还能忍得了他那臭脾气? 母猪会上树,周一尧都不信春天来了,简以寻思春了。 - 周二,晴。 正值晚间休息,书上有叽喳的鸟叫和虫鸣,绿藤枝叶爬满墙壁,连廊上的人很多,一抬头,就能看见被粉红淡紫色晚霞渲染成画布的天空。 初柠双手平撑在瓷砖上,黑发在微风里轻轻拂动,耳畔,唐琦开心地和她说着买了很多零食晚上一块吃,还说等晚自习下课,请初柠去食堂最新开的窗口吃汉堡。 初柠侧过头,微笑地点头。 此刻的校园本就吵闹,初柠起初并没注意到四周的嬉笑声陡然拔高,甚至有起哄的尖叫和鼓掌声。 唐琦伸手推了下初柠的胳膊,惊讶地指着楼下的空旷地。 初柠扭过头,那里赫然站着一个哆啦a梦,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但是谁都能看见它直直地看向某处,随即慢而小心地从百宝袋里掏出一根根仙女棒,火柴点燃仙女棒,光辉绽放,好似和记忆里的繁花一幕重合。 倏地,“嘭”的一声响,璀璨的夕阳和大片绚烂的烟花交映,花火烂漫,好似场绮丽的梦。 初柠又怔又惊。 少年气性,四周有胆大的同学已经在拍手大声叫好。 一切好像一幅画,画里,霞光笼罩教学楼,斑驳的光映洒落在猝不及防被气极了的教导主任摘下头套的少年的发梢上,桀骜的少年挥舞着仙女棒,这一幕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少年扬起头,挑眸一笑,三楼的连廊上,一个女孩笑得格外好看。 ——少年是简以寻。 初柠眼眸浮现浓浓的惊诧,她怎么也没想到,玩偶服里的人会是简以寻。 竟然是简以寻! 不仅是初柠心中疑惑,初柠听见唐琦和周围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惊呼了句,“简以寻?!” 谁都没想到会是简以寻,谁也好奇简以寻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单纯是少年叛逆,特立独行? 刘海龙气炸了,当着众多人的面怒喊了声简以寻的名字,拽过他就往行政楼走,一副“你小子这次完了”的表情,可少年脸上一派淡定,看不出丝毫慌张。 他甚至,还在笑。 他侧过头,喧嚣的晚间,他眼眸熠熠生辉,仙女棒的光好似柔和了他的眉眼,他的目光穿过人潮,直直看向某处。 人群汹涌,可偏偏就是那么巧,初柠对上简以寻投过来的目光,他唇边肆意炽热的笑似是在告诉她—— 他看向的人是她。 初柠看见简以寻朝她张了张嘴,说了四个字。 “生日快乐。” 火烧云很漂亮,骄阳般的少年热烈张扬。 都说夜晚的烟花最好看,可是此时,眼前这场夕阳下的烟火,是初柠见过最好看的,或许从此也会是最难忘的。 - 初柠整个人都是懵的,上课铃响,她是被同样惊讶的唐琦给拉回教室的。 坐下的时候,教室里还是闹哄哄的,都在讨论刚才简以寻的事,谁都好奇他闹出这么大动静是为了什么。 跟简以寻关系最好的周一尧被围住了,但是他本人也很震惊,简以寻完全没和他透一点口风! 不过……周一尧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斜前方女孩的身上。 初柠脑子里好像有小人在跑来跑去,毛线乱成一团,拆也拆不开。 饶是初柠再怎么对自己说不要多想,可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很难不让她诧异。 一切好似从画里,从她的那幅画里走出来,她随手的……一幅画。 她不知道简以寻是怎么知道她的生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声势浩大又隐蔽的为她庆生,所有人都见证,却又只有她和他知道,他在对她说“生日快乐”。 就像是她和他在所有人的目睹下,只有一个彼此才知道的秘密。 生日快乐,这天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她是快乐的。 而有人,似乎比她还要快乐。 手伸进课桌,初柠忽地摸到一个东西。 简以寻恰好从办公室回来,一片起哄声中,他吊儿郎当,浑然未觉地走回座位。 他偏过头,看着她,好像什么都发生一眼,一股欠欠儿的散漫样。 初柠的目光和他不期而遇。 那一刻,烟火仿佛再度在眼前点燃。 蛋糕藏在桌里,握在手里,奶油的甜味却好似已弥漫在空气里。 初柠听见简以寻说:“桌桌,生日快乐。” 第57章 springday[你喜欢初柠]…… 宿舍里。 初柠洗完澡,长发散在左肩,她边发呆,边用干毛巾轻轻擦着湿发。 她的动作很慢,一下一下,眼神却是放空,盯着地面,入神地想着今下午的事。 那个好似哆啦a梦般出现在她面前的少年,他平日里总是没个正形,却又从“”百宝袋“”里掏出根仙女棒,白日中绽放的烟火,少年含笑中的一句“生日快乐”。 一幕幕,犹如电影慢镜头,一帧又一帧,晃了神。 初柠不自觉地用手指缠着一缕发,一圈又一圈打着卷,浑然未觉周围唐琦唤她的声音。 “初柠?初柠……初柠!” 唐琦终于没忍住大喊了一句初柠的名字,手拍在她肩膀上,骤然逼近的力度令初柠清醒。 初柠楞楞道:“怎……怎么了?” 唐琦双手环在胸前,狐疑地上下打量初柠,说:“你不对劲。” 初柠忽地心一咯噔,擦发的动作都停了瞬,她佯装镇定地说:“什……什么不对劲,没有啊。” 唐琦没信:“你少来,你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揣着什么小秘密没告诉我呢?” 初柠:“没有。” 唐琦皱眉:“真没有?” 骗鬼呢,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唐琦正欲再问,宿舍门被陈茜推开,她反手关上门,兴冲冲地说:“猜猜我刚去晾衣服听见 什么了!” 赵双玲从漫画书里探出头,说:“难不成和简以寻相关啊?” 陈茜猛地拍手大呼一句,“bingo!答对了!就是在讨论简以寻今下午闹那事!” 见有人猜到,陈茜激动地摇晃了下两人睡着的上下床,赵燕玲没忍住出声提醒:“姐妹,你说八卦归说八卦,别拍床,你是没在床上,我在啊!” 陈茜俏皮一笑,说:“sorry啊,这不是太兴奋了!听到一手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脚踏风火轮来和各位分享了!” 第71章 唐琦闻言,好奇道:“什么消息?” 简以寻本来就是风云人物,要说闹事,他以前也没少闹,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学乖了一阵。 结果没想到啊,人家不闹则已,一闹惊人,憋了个大的! 居然当着全校的面,穿着哆啦a梦玩偶服在教学楼放烟花,被教导主任逮住的时候也一脸无所谓,简直是拽上天,这和当着校长面撕校规有什么区别,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公然无视校规校纪,不把主任的训话放在眼里,全校师生面前搞这么一出,恐怕整个一中也只能拎出个简以寻了吧。 但别说,私下里,即使不知道简以寻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在规章框架下的世界生活,突然遇见一个总是试图挑破规矩的叛逆者,惊诧之余,隐隐还有着敬佩,莫名有种日漫少年中二之魂燃烧的既视感。 初柠本来站在角落里,平常的时候,她们三也经常喜欢在宿舍聊八卦,但初柠通常就是扮演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角色,除了在她们吐槽某个讨厌的人时,需要她配合地也说上句“嗯嗯,我以后不跟她玩”,她基本就不关注。 可这会,从听见那个人的名字开始,初柠的注意就不受控地放在陈茜还没说出口的话上。 陈茜清了清嗓子,以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的严肃:“鄙人呢,刚刚在走廊……” 赵燕玲不耐烦打断:“说重点!” 陈茜嘟囔:“急什么嘛。” 但她到底还是省略了前缀,直奔重点:“我听她们说,简以寻是为了一个女孩才这样做的!” 首先否定的就是和简以寻一块长大的唐琦,她非常肯定地说:“不可能!” 开玩笑,她和简以寻认识这么多年,她自问还是有那么一点了解简以寻,就他那拽上天,向来是被别人捧着还置之不理的主,怎么可能反过来去讨别人欢心。 她宁可相信简以寻是为了周一尧,都不信这是他追女生的把戏。 除非那个人是初柠,但初柠就更不可能了!他两说是同桌,谁不知道简以寻对她有偏见! 赵燕玲也拧眉说:“真的假的?” 见两人都否定她,陈茜也有些不确定了,她说:“我……我也是听她们说的嘛。” 唐琦问:“她们听谁说的?” 陈茜:“额,也是听别人说的。” 唐琦:“……你自个儿听着真吗?” 陈茜本想反驳,但念头在脑子里一转,她噤声了。 但她还是弱弱地重复了遍自己刚听到的话:“她们说大家都在说烟火和哆啦a梦一般都是女生喜欢的,简以寻这么大张旗鼓八成是为了喜欢的女生……” 她听得时候不觉得,那些人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可这会当她说出来的的时候,心里越来越没底。 靠,简以寻欸,一中的学生倒是见过女生给他递情书表白的画面,从没听说过他有喜欢的女生。 呵呵,简以寻有喜欢的女孩子,放眼望去整个一中,他最可能喜欢哪个女生? 不是她说!简以寻身边有女的吗?! 陈茜苦瓜脸:“那谁知道啊,她们都这么说嘛,真是的。” 赵燕玲收起吃瓜表情,合上漫画书,一脸感慨地说:“论谣言的可怕,大家的想象有多么惊人。” 唐琦也“呵”了声,拍桌附和:“信我,以我认识简以寻这些年来看,这事百分百假的,从来都是别人捧他的份儿,他怎么可能为谁低头!害,听听就好。” 十六七岁的少年,又正是骄傲要面子的年纪,众星捧月的他怎么可能闹这一出就是专门为了讨女孩子欢心。 简以寻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陈茜说:“那你们觉得简以寻为什么会这么做啊?” 唐琦耸了耸肩:“可能就是单纯中二病犯了,让人觉得他很拽,很与众不同。” 赵燕玲回忆了遍刚看完的漫画,赞同点头:“有可能。” 陈茜:“好吧,唉,算了,反正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聊会差不多了,我还是去洗漱睡觉啊,赵燕玲你洗没?没洗一块!” “没呢,刚在看漫画,等我一下。” “好,你快点。” …… 而一旁,向来在这种场景充当背景板,安安静静的女孩一如往日一言未发,谁也没发现她今天安静得过分,甚至是有些异常。 手指无意识圈起发丝,初柠微放空。 为什么呢? 就为了给她庆生吗? 初柠微侧头,目光挪向书包,里面放了一盒小蛋糕—— 和她在便利贴上随手一画的小蛋糕一模一样。 记不清是哪个课间来了兴趣画下来的,便利贴也不知放到哪儿了,可能早就掉地上,被人踩来踩去,脏兮兮的被当作垃圾。 可是没想到,画里、便利贴上的每一,藏在记忆里以为早已积灰的一切,有人将它重现在她的面前。 在她生日的这一天。 要和奶奶挂断电话的时候,奶奶突然问了句:“乖乖今天过生日有和朋友一块吃蛋糕吗?” 初柠愣了瞬,说:“有。” “朋友买的?” “嗯。” “那记得和朋友好好说声谢谢啊。” “……好。” - 夜里。 简以寻翘二郎腿在椅子上傻笑,脑海里全是初柠看着他对她说“生日快乐”,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为她而现时,眼中的震惊。 他想,这应该算是一个没送错的生日惊喜。 台灯的光亮眼,桌上摆着的一张白纸就写了个“检讨书”标题,离一万字还差十万八千里远。 简以寻却也不恼,一点没被刘海龙批和罚的紧张感,甚至心情都不错。 今下午,刘海龙属实是被气得够呛,问简以寻是不是想把学校掀了,要不要他把教导主任给他,或者他去当校长! 简以寻没回答。 哪儿能,他现在挺喜欢一中的,可不能掀。 刘海龙直接被他那副无所谓,甚至是还笑呵呵的模样给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 刘海龙嚷着给他父母打电话,放在以前,简以寻在刘海龙拨电话开始,心里就会起波动,可这次,或许简以寻都没意识到,在听见对方一如既往地冷冰冰敷衍,听见主任和其他老师对于他父母溺爱孩子的无奈时。 短暂的麻木后,随即就是忍不住放空地想初柠这会的反应会是什么? 她可能还在震惊,还在疑惑,但是……她开心那就好,生日这一天,怎么能不快乐呢,她喜欢的一切当然要捧到他面前。 简以寻唇边勾着笑,打开电脑,打算随便在浏览器上抄几篇检讨。 电脑开机,他习惯性地登录q/q,他随意扫了眼消息。 未读消息很多,简以寻本也没打算看和回。 可在无意瞥见周一尧发来的最新消息时,简以寻愣住了,食指僵在鼠标上,久久未回过神。 消息列表最上方,赫然躺着一条消息。 很简短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字眼符号,只有满满的肯定。 周一尧肯定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一个简以寻在小心翼翼藏着,自以为藏得很好的事实。 周一尧:[你喜欢初柠] 第58章 springday“是啊,栽了。…… 简以寻的视线定格在那一句话上,好半晌才回过神。 指按动鼠标,点开两人的对话框,简以寻忽地发现他的脊背绷得笔直。 周一尧向来是个话痨,可以说每次简以寻打开两人的聊天记录,对方一定是喋喋不休,一个劲儿往外倒话的存在。 可今晚,可现在,周一尧就发了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消息,只这么一句,胜过千万句,直击要害,令人挪不开眼。 简以寻的喉结滚动,突觉有些哑。 以前,他看见周一尧的消息,几乎都是选择性无视,爱答不理,周一尧则是竖中指,戏精似的演上几分钟苦情戏。 眼下,简以寻依旧没有回复,但不是不想,而是不知所措,手指僵硬,仿佛和鼠标黏在一块。 少年藏匿的心事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好友点破,以这种从未想过的方式,未曾料到的时机。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对话框没有再出现新消息,可简以寻的手机 却“嗡嗡”振动,低头看,是周一尧。 再抬头,他发了条新消息:[我看见你在线了,别装了哥们。] 简以寻瞥了眼左上角亮起的头像,微懊恼,手一动,把在线状态改成隐身。 对面秒回:[……简以寻当我傻子呢?演都不演了,行,那电话肯定也听见了,兄弟,接吧。] 简以寻到底还是接通了电话,只是当听筒贴在耳边的瞬,简以寻心蓦地一忐忑。 率先打破沉默的,一如既往是周一尧,但却是他的一声冷呵,随即便是他的无能狂怒:“简以寻你大爷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居然暗恋你同桌!你简直是辣手摧花,竟然对初柠图谋不轨!” 第72章 “……”简以寻默了下,道:“周一尧,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你搁这儿乱用词胡说八道什么?” 周一尧不屑:“呵呵,咋滴,敢做还不敢承认了?” 周一尧现在拿捏了简以寻七寸,硬气得不行吗,态度简直嚣张。 简以寻没说话。 周一尧又说:“难怪说恋爱让人智商变低,简以寻你说你平常脑子都那么聪明的,怎么这次,连反驳都没有,直接默认了。” 周一尧说完,简以寻才后知后觉,是啊,他完全可以否认,毕竟周一尧可能其实也不确定,就是在套话。 可偏偏,简以寻在遇上初柠的事,看见周一尧那话时,大脑几乎直接宕机,脑子都是空的,哪儿像平常那么灵光,不知不觉,竟然就这么承认。 不过……简以寻微垂眸,电脑屏幕的亮光拓在少年的眉眼上,有股子融于夜色的俊。 有什么好否认的呢,这本来就是事实。 ——他暗恋她,简以寻喜欢初柠。 简以寻终于开口,嗓音低哑,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一尧傲娇地“哼哼”声,说:“呵!我周一尧是谁!我会看不出来?!只有傻子看不出来。” “……”简以寻没有来打断,插了句,“就你是个傻子而已,别拉别人。” 周一尧:“……” 呵呵,男人,暗恋中的男人,这点小芝麻都要计较。 周一尧语气恢复正常,他平声道:“我承认,我之前确实没反应过来,但是今天,你声势浩大整那么一出,像不让人察觉不对去多想都不可能。” 作为简以寻的死党,他太了解简以寻的性格,他看似是那种不省心喜欢挑战校规校纪的叛逆问题学生,但其实,他做事很有分寸,不会真的故意挑事,更不会说在人来人往的晚间,闹这动静就是为了耍帅,就是为了彰显他简以寻的与众不同,他就是拽。 他一定是很有目的性,有某个具体的原因才会这么做。 但这些都只是让他怀疑而已。 周一尧道:“我看见初柠课桌里放着的那个小蛋糕,就长她在便利贴上画的那样,和你下午翻墙出去买的那个也一样。” 那天课间,他刚好瞥见初柠画了。 甚至,简以寻取下头套,看向教学楼方向,张唇无声说话时,周一尧当时碰巧也在走廊,就在初柠旁边不远,顺着简以寻的视线,他当时环顾四周,瞧见愣住的初柠,怀疑的种子就定下,那个蛋糕让他明白过来这一切的不对劲是何原因。 但真正让他确定的—— 是简以寻至始至终的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就是事实。 简以寻依旧噤声,没回。 周一尧在那头冷笑,真是他出息了,有生之年,简以寻竟然能被他说沉默,也是风水轮流转。 周一尧问:“所以,初柠每天早上的果糖和草莓牛奶都是你送的?” “……” 呵呵,他说简以寻怎么突然转了性,每天那么早到,感情是搞暗恋啊。 “你之前说的想交新朋友,那个朋友也是初柠吧?” “……” “还有选科,你特么中间改选文,是因为知道初柠要去文科了吧?” “……” 简以寻一言不发,全程都是周一尧叨叨,但沉此时无声胜有声,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徐徐,周一尧激动道:“我去,简以寻你居然那么早就喜欢上初柠,暗恋人暗恋一学期多了,面上竟然还装得那么好,对初柠那么冷漠,搞得大家都以为你讨厌死初柠了!你小子,你简直是可怕,简直是禽兽!” 结果现在,呵呵呵,讨厌死个屁,他看啊,是喜欢死了吧! 简以寻忽皱眉:“谁说我讨厌初柠了?我对她很冷漠吗?” 话痨周一尧难得语塞,这丫的是重点吗?他都想骂简以寻了。 过了会儿,周一尧半是调侃地说:“简以寻啊简以寻,你竟然也有栽了的一天,啧啧啧。” 简以寻闻言,抬起头,看向窗外,夜色很深,深得好似墨浓了他的眼眸,水墨画的中间,他看见一道明亮的身影。 简以寻似是轻叹,话音间又隐约喊着笑,尾调上扬,有股子说不上来的温柔。 他轻声说:“是啊,栽了。” 周一尧:“……” 有生之年,他竟然也能从简以寻嘴里听到这种话,没想到,也挺不习惯,但他感觉,未来他应该会见多了然后逐渐习惯。 夜幕越来越黑。 沉寂间。 简以寻语气一转,微郑重道:“周一尧,这事,你和我知道就行,别再有其他人知道了。” 他不想给初柠造成负担。 周一尧惊诧:“不是吧,你小子,你不会打算一直暗恋吧?暗恋算个什么事,表白啊简以寻!暗恋,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简以寻说:“当我求你。” 沉默的人变成周一尧,简以寻头一次求他事,他也是第一次见简以寻这样,缓缓,他说:“好。” 他话多,但是不该说的话也不会去说。 简以寻说:“谢了。不过,你说得对——” 周一尧:“什么?” 简以寻笑了,扬起头,看着夜空,他说:“会有那一天的。” 哪一天,简以寻没解释,周一尧听得云里雾里的,眼见求证成功,他妈又在门口催他赶紧睡觉,周一尧便匆匆挂断电话。 一道“嘟”声后,房间里再次归于沉默。 简以寻却还没睡,他如同雕塑般静静地坐在桌前。 少顷,当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为“12:00”时,简以寻张了张唇,对着空气,勾起唇,说了句:“初柠,生日快乐。” 感谢你,来到这个世界,让我得以和你相遇。 第59章 springday“……那我暗恋…… “呵呵。” 在连续不知道第多少天,每天第多少次能听见周一尧搁耳边冷嘲的“呵”一声,唐琦终于是忍不住了。 本来题解不出来就烦,旁边还有只讨人厌的苍蝇断断续续发出噪音,唐琦转过头,剜了他一眼,眼神极其不善,咬牙切齿地说:“周一尧你皮又痒了是吧,想打一架?你消停点闭嘴行不!” 周一尧不语,周一尧甚至反常地在接收到唐琦警告的眼神后,似是浑然未觉般又将头缓缓挪向前面,继而又发出声冷呵。 “……”唐琦现在听不了这个声音。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琦难得没有先老样子暴力解决问题,而是顺着周一尧的目光往前看去。 只见—— 初柠戴着耳机听随身听,低头安安静静地看书。 而简以寻则微侧过头,朝着窗边的方向趴桌上,只依 稀能看见少年腕骨缝隙处那道浓长的睫毛,微风吹过,不经意地颤了颤。 意外的,两人的缩影映在清晰明亮的窗玻璃上,有股子说不出的宁静,好似岁月都温柔了。 画面很和谐,很美好,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周一尧瞥见初柠用着的随身听,这会子全都明白了,丫的,某人的重色轻友完全可以追溯到更久以前,完全是大灰狼早有预谋! 可身旁周一尧的冷哼还在响,唐琦压低声音,夹着怒气:“周一尧你干嘛呢,又发什么疯。” 周一尧终于转过头,看向唐琦,余光却似乎望向了别处,他拔高声音,阴阳怪气道:“我可没发疯,我是睁眼瞎,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懂,哎哟哟。” 唐琦:“……” “你有病。”这是唐琦得出的结论。 唐琦皱眉:“你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些什么呢?” 周一尧这次不“呵”了,转而“哼”了声,他话刚到嘴边,前面“睡觉”的某人就醒了,他像是一点没察觉到周围的情况,“随意”地往后扫了眼周一尧,徐徐,又收回目光,周一尧非常“不小心”地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没说话了。 简以寻状似不经意的曲了下食指,在他和初柠两人课桌的桌缝处极轻地敲了三下,动作刚好落在初柠眼角余光的范围。 初柠微侧眸,简以寻勾了勾手指,指向她放在桌角的保温杯,另只手又从课桌里掏出个崭新的水杯,晃了晃。 初柠也没问,两人之间一句话都没说,就只有短短的几瞬眼神对视,简以寻就拿过初柠的杯子,起身往外走。 周一尧:“呵呵呵。” 唐琦快被这个“呵”搞疯了,她炸毛:“不是,周一尧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直接说行不。” 周一尧没回答,而是指了指两人前排,问:“你刚看见了吗?” 唐琦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语气平常地说:“看见了啊,不就是简以寻顺手帮初柠打了杯水嘛。” 唐琦皱了下眉,说:“你连别人帮同桌接杯水都要管啊?你怎么那么多管闲事呢?” 第73章 周一尧友情暗示:“……他俩关系不是不……” 唐琦不假思索道:“简以寻单方面对我们初柠有误会而已,他两好歹也当了一年同桌,我们初柠人这么好,不许简以寻被捂热,将两人关系转成普通同学,顺手帮个忙了啊?” 一中惯例,期末考结束后,按着排名进行文理分班。初柠依然第一,她综合排名前二十,和初柠被分到一个班——文科唯一的一个火箭班。 等放假那天,他们换完教室就say拜拜了,不过两个班恰好是同一楼对着,平时没事站走廊上放空,一抬眼就能瞧见对方班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简以寻脾气再臭,一年的相处,就算真不喜欢,马上他们就要分班了,算是即将送走不喜欢的人,简以寻态度应该也能不错。 要是周一尧能听见唐琦的心里话,他一定会大喊一句,“偏见!偏见!你这是赤裸裸的偏见!” 周一尧现在想咆哮,但他怕他被简以寻打得咆哮,所以他在心里咆哮。 天爷哟,那何止是捂热,简直是捂得热热的,热得去测个体温和心跳都是“likeyou”的弧度。 队友带不动,周一尧也不能明说,只看着初柠的背影,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这白菜长得可真好,篱笆堆得再高都防不住路边的狼想要叼走。” 唐琦疑惑:“狼还吃素?” 周一尧没想到唐琦这么听不懂别人言外之意,也是,她要是能看懂怎么可能看不懂…… 周一尧叹了口气:“你不懂。”他看着初柠的背影摇头,眼中露出深意,另旁人瞧着莫名有种惆怅感。 唐琦脑筋一转,猛拍桌子一吼,惊呼:“周一尧你不会是暗恋初柠吧?” 周一尧:“?!” 他瞬间惊站,瞧见门口走进来的简以寻,他舌头都要捋不直了,他紧张得脸都红了:“你乱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初柠!明明是……” 周一尧差点脱口而出简以寻暗恋初柠的事,幸亏话到嘴边收住了。 周一尧这话说得很有歧义,他又否定得极其快,好似再慢一点,谁就要抹了他脖子似的。 听到唐琦嘴里,就莫名不是那个味儿了,她皱眉说:“怎么,你还挑上了啊?我们初柠怎么了,长得好看又年级第一,完全是你配不上她。你还这态度,我呸!” 周一尧嘴角一抽,他试探地应着对方的话说:“……那我暗恋初柠?” 唐琦怒拍桌子,冲天一吼整个教室都要有回音了:“周一尧!你居然藏着这样的心思,我呸呸呸!” 周一尧:“……” 没等他开口解释,又收到身旁一道十分冷,跟冰碴子似的的眼刀,不用回头,周一尧就已经感觉温度好像一下子从春天跌到零度了,那家伙,就好像他周一尧是个抢朋友对象的混蛋。 周一尧无语了,他要吐血了,得,他咋说都不对是吧。 淦,明明就不是他搞暗恋啊,他说的是实话啊,怎么他里外不是人了?! 周一尧委屈,但前有某人,后有某鬼,周一尧只能无奈闭嘴,甚至在初柠取下耳机,感受到周围奇怪的气氛时,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没什么,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这下,冷呵的人变成唐琦。 简以寻用纸擦净初柠水杯上意外沾上的水珠后,看似随意地轻轻放在初柠桌上,初柠说了句“谢谢”。 简以寻没什么表情地坐下,连个点头都没有,可了然一切的周一尧分明从简以寻的嘴边看出上扬了些的弧度。 靠,这哥们,死装,怎么不演死他。 “周一尧!” 周一尧冷呵的表情刚要做出,白眼还没来得及翻,就又被唐琦凶了。 唐琦护犊子似的挡在初柠身前,跟防贼似的看着周一尧,说:“你离远点。” 那模样,好似他真是个心怀不轨的。 周一尧:“???” 不是,不是,不是……搞什么啊家人,到底是谁对谁图谋不轨啊,到底是谁啊?谁啊?! 但周一尧完全不敢说出是谁,而且他觉得他就算说了也没人信,毕竟他刚知道这事时都把宇宙重新思考了遍,最后凭借点点蛛丝马迹肯定了这是事实。 周一尧有苦说不出,他朝着唐琦恶狠狠地说了句很没有威胁的话,“唐琦,下周换班搬桌子的时候我是不可能帮你的了,咱两的同桌情散了。” 唐琦:“呵呵。”随即,对周一尧竖了个不屑的中指。 身后两人在那闹,简以寻随便翻了几页书,目光停在一行行字上,却又一个字没看进去,就只能知道自己面前一堆黑黑的字眼。 简以寻没笑的时候还有点拽的感觉,简以寻忽地开口说:“等下周换班的时候,我帮你搬桌子。” 简以寻没笑的时候还有点拽的感觉,简以寻忽地开口说:“等下周换班的时候,我帮你搬桌子。” 简以寻的语气看着平静,但是语调带着不明显的紧张。 似乎是出于同桌情分,很随口的一说,很正常的询问……或许连询问都没有,直接就陈述肯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暗戳戳地藏着他的心思。 初柠听见后,目光从书挪到简以寻身上,他看着简以寻的眼睛。 简以寻看见那双清澈的眼里倒映着他的缩影。 初柠点头微一笑,说:“好。” 一场春雨给世界带来无限生机,春日的一草一木都在茁壮生长,生命冒出了头。 春天到了,简以寻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 换班那天,高一年级忙着换班,搬桌子的,搬书的,走廊和楼梯间闹得不行。 “你快帮我拿拿,我书要掉了!” “等会咱两座位选一块,还是当同桌呗。” “别挤我啊,本来在五楼就很烦!我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要重死了!” …… 周一尧嚷着不帮忙,最后还是屁颠屁颠主动凑唐琦跟前,让她把书包里放不下的书放桌子里,然后把桌子给她搬走了。 不过,出门的时候,简以寻比他快了步。 简以寻搬着初柠的课桌,眉眼淡淡,少年身姿颀长,校服袖微折起一部分,手腕上的青筋微突起,修长手指抬着桌底,桌里放了挺多书,桌面还放着初柠的书包,初柠伸手想 把书包拿着自己背,简以寻却刚好避开她的动作,气定神闲地迈着大步往前走。 在几乎每个人手里,背上都一堆东西的长廊,初柠手里就抱了一小堆书,另只手提了个椅子,略显突兀地慢慢地跟在少年身后。 唐琦见状,道:“看看人同桌。” 别的不说,虽然简以寻平常对初柠冷冰冰的,但关键时候人还是不错的。 周一尧见此,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人同桌才叫‘好’。” 唐琦没理会周一尧的阴阳怪气,催促着他:“你到底行不行了,慢死了,不行我自己搬。” “……我怎么慢了!你要是羡慕别人同桌就去找别人,但谁叫你同桌偏偏是我呢!” “周一尧!” 到了班里,没等初柠说,简以寻就径直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把桌子放下,恰好,是初柠想选的位置,初柠不由愣了下。 简以寻却没什么反应,仿佛就是随便找了个座位。 这会班里人不多,手上又都一堆东西,忙着搬书,虽然注意到简以寻和初柠这两个年级名人,但也就是匆匆扫了眼就有干自己的事,顶多在心里嘀咕句“这两人可别在这又闹什么矛盾,虽然看热闹开心,但是他们更像早点搬完回家”。 初柠对简以寻道了声谢,说:“你赶紧回去搬自己的东西吧,不然等会教室人一多就很挤了,搬东西不方便。” 简以寻点了点头,可刚转过身,他就又扭头看向初柠,他犹豫了瞬,开口:“初柠,你在文科班……” 第60章 springday[初柠,不要忘…… “小简,你刚和初柠说什么了?” 自从周一尧知道简以寻暗恋初柠那事,见到了他人前人后的两副面孔,周一尧也是站起来了,从之前的他是小周,到现在也能威风精神地喊着简以寻“小简”了。 替两人搬完课桌,简以寻和周一尧往本班的教室走,穿过长廊的时候,周一尧回想起先前一幕,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离得远,当时他又在和唐琦拌嘴,没听清简以寻到底对初柠说了什么,只瞧见少年的表情微复杂,欲言又止的模样着实让人好奇,尤其最后,初柠微惊诧的反应,更让他心里好似猫抓一样,恨不得成了听筒,直接听见简以寻的心声。 简以寻闻言,脚步微滞。 眼眸顿在面前的一层层楼梯上,眼神微放空,静默的瞬,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似是陷入回忆,少年面部轮廓优越,微扬头,似有若无的锋芒,此刻,他看似冷淡的脸上,流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周一尧见简以寻久未开口,走上前,胳膊肘自然地碰了下少年的肩部,他开玩笑道:“你不会是因为和初柠分开了,心里害怕吧?害怕初柠在文科班混得贼好,一下子就把你这个讨人厌的前同桌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哦对,课桌里的情书估计会更多,说不定还有胆大的直接堵人表白呢。毕竟——” 第74章 周一尧戛然停止,话说到一半,满是打趣的意味。 分科分班了可不一样,之前他还疑惑,简以寻这厮这么目中无人都能收一堆情书,初柠怎么一封没看见呢? 他疑惑了一年,甚至在知道简以寻暗恋初柠后也依然疑惑,直到某一天,周一尧忘带物理作业回去,特地起了个大早来学校补,走到后门的时候,正巧看见空荡教室里极其唯一的一个学生……简以寻。 他书包随意地搭在他左肩,少年连放书包的功夫都没有,而是气都不带喘地立即去翻初柠的课桌。 周一尧当即精神了,瞌睡什么的全都醒了,睁大了眼,跟做贼似地,鬼鬼祟祟往前挪动,想要看清简以寻的动作,而简以寻不知道是因为太专注,还是除了他,许久没人在这个时间段来教室,他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行为也一点不遮掩。 于是乎,周一尧就这么目睹全程,眼睁睁看着简以寻从初柠课桌拿出一叠情书,再放进自个儿书包最里层,最后略烦燥地把自个儿桌里的情书也扔书包里。整个过程非常的丝滑,非常的自然,非常的熟练,仿佛这事他已经干了很多遍。 哦,就是脸上的表情臭臭的,周一尧瞟了好几眼,估摸了下,给初柠的情书可不少。 周一尧当时是惊讶得不行,简以寻居然能干出这种他表不了白,别人也不可以的缺德事,直接单方面断了人初柠的情缘,一方不知道有情书,另一方以为婉拒,他说怎么简以寻巴不得初柠醉心学习,他之前还觉得简以寻是暗恋暗疯了,没想到啊……真是好计策! 而简以寻在做完这一切后,侧头看见身后的周一尧,他微皱了下眉,随即就没任何反应了,表情淡淡地继续从书包里掏出颗青柠味软糖和一瓶草莓牛奶,十分坦然地放进初柠文具盒和课桌。 好像他不存在,又或者他看见了也不重要,简以寻这个“做贼的”一点不心虚,倒是他这个旁观者被他那么一看,莫名还有点心慌。 淦! 周一尧发誓,他真的是下巴一掉再掉。 不是,这是简以寻吗? 还真是…… 简以寻曾经在周一尧心里的许多形象一再崩塌,他已经无法正视简以寻。 周一尧“啧”了声,没听见简以寻的声音,以为他不会回了。 他拽了下简以寻的胳膊,大步爬上层楼梯。 先前光顾着给初柠和唐琦搬东西了,他两的还搁教室,再不去,不知道在大迁徙里乱成什么样,可能残渣都看不见了。 可简以寻纹丝不动,他疑惑扭头,刚好对上简以寻投过来的目光,少年的眼眸很黑,眼神很淡,微具攻击性的长相,不说话的时候看着一个人令对方不由下意识觉得他这人很不好惹,不自觉远离。 但就像冷空气遇上暖流,世界会下雨,但并非皆是阴雨刺骨,或许也会是明媚的太阳雨。 阳光在空气里,光影是有形状的,即使下雨,仍觉天晴。 简以寻忽地出声,声音有些低,微哑,缓声说:“是。” 是? 什么是……是?!! 周一尧松开手,不自觉往后向上走了两步阶梯,他边捂嘴,边不可置信地摇头,那模样,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周一尧的脑子有点乱,毛线绕成一团了,他快速捋了捋。 ——“你不会是因为和初柠分开了,心里害怕吧?” ——“是。” 周一尧:“……!!!” 哥们,你来真的?真害怕? 简以寻啊,那个在他印象里从来都是要啥有啥,满不在乎,对许多事都抱着无所谓,可有可无态度的简以寻! 少年直直对上周一尧惊疑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这一切都再次告诉周一尧简以寻刚才说了什么。 明明认识了许多年,周一尧却觉得他仿佛这时才认识简以寻。 由爱生怯,由爱生忧。 他胆怯,不敢说出心中的喜欢。 他担忧,害怕初柠会把他忘了。 毕竟—— 她那么好,那么鲜活,那么明媚,天生就注定闪闪发光。而她的光芒自然也会吸引许多人往她身边走去,他只是其中仰望的一员。 高中三年,他和她同桌一年,偷偷看她六个月零二十一天。 同桌是他和她指尖最大的联系,也是学生时代他能想到最为紧密的关系,最能靠近的借口。 可未来两年,他们并不在一起,她会再遇见很多人,会再有新的同桌、同学,朋友……或许,不知不觉,就逐渐生疏,逐渐把他这个曾经脾气很臭的同桌忘记。 简以寻垂下眸,眼睫颤动,擦过眼尾的泪痣,一眼又一眼的黑,他的心情有些低落。 或许这就是喜欢的魔力,简以寻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是这么敏感多想。 犹豫再犹豫,简以寻最终还是对 初柠说出那句话,那句藏着害怕和喜欢的话。 ——“初柠,你在文科班可不要忘记我这个老同桌。” 听着是开玩笑的语气,但简以寻知道自己说这话时心突然跳得有多快。 其实简以寻想说“我”,但又怕太明显,稍加掩饰了番。 同桌和同桌也是有区别的,老和新总归是不一样的吧,所以……他简以寻和其他人在初柠的记忆里应该也不一样,也……没那么普通,会记住他吧。 简以寻不确定,只能不断在心里重复“是”,可微攥紧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紧张,他直视又难得躲开初柠的目光。 还好,在他佯装若无其事转身时,他听见耳畔响起一声,夹着轻笑,“当然,简以寻。” 初柠没听出简以寻的言外之意,但意外的,这个回答,又莫名让简以寻的心跳逐渐平静。 她只是喊了声他的名字,他就觉得脑中那团阴云慢慢朝四周散去。 他点了下头,状似不在乎地走开,脚步却比先前轻快许多。 他想,初柠看不出来就看不出来吧,这样也好…… 脚踩在楼梯上,脚步声不重不轻,上上下下搬书的同学,最吵的当属旁边一直惊呼“我去”的周一尧。 简以寻中途没再开口,只是平淡地回到教室开始搬课桌。 新教室,简以寻径直停在某处靠窗的位置。 周一尧又懵了,简以寻不最不喜欢做窗边,特别是连廊的窗边,以前初中部的时候,走廊外老有探究的视线透过窗落在他身上,好似往他身上放了个窥视镜,简以寻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索性之后都选另边的座位,或者靠过道的一边。 但今天…… 直到,周一尧放书的时候,不经意看向另边走廊,正正好,依稀可瞥见对面教室窗边正在站着擦拭课桌的——初柠。 - 夜幕渐深,简以寻坐在桌前,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本笔记本。 在崭新的一页,简以寻在一张便利贴上一笔一画,认真专注地写下一句话,随即,将其折成千纸鹤,夹在书里。 ——千纸鹤藏着少年心事,纸页间是掩盖的欢喜。 少年说。 [初柠,不要忘记我。] 不是喜欢他,而是记住他。 初柠记住他,很重要吗? ——很重要。 对简以寻来说,非常非常非常重要。 世界很大,人生漫漫,他们一生中会遇见很多人,形形色色多是过客,能在他们脑海中留下记忆的少之又少。 能够活在别人的记忆里,成为对方青春的一部分,是很幸运的事。 若是能活在喜欢的人的记忆里,在她的青春占据一席之地,即使岁月流逝,他也伴着时光,在她的生命中留下痕迹。 痕迹或许小,但是擦不掉,遮不去。 ——于简以寻而言,她记住他,便已为上上签。 第61章 springday“我看见你女神…… 开学前一周。 初柠在房间里陆续开始整理住宿要用的东西,将它们分别打包好放进行李袋里。 往日里,奶奶总是舍不得她早走,一看见她开始收拾东西,就有些伤感,做饭的时候偷偷跑厨房掉眼泪,借口说是油烟太大,熏眼睛。 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离开学还有好几天,奶奶就开始催促她收拾起来,还老神神秘秘地往外跑,脸上也时不时挂着笑,初柠总觉得奶奶有事瞒着她,应该还是件喜事。 “凤兰啊,我家还有条裤子坏了,等会我拿下来给你,到时候一块付钱。” “好好好。” “对了,听林顺他妈说,你打算搬去江城陪读了,房子都找好了?你和初柠丫头什么时候走啊?” “是啊,快了快了,后天就去,提前几天过去收拾房子。不然孩子还得上学呢,赶时间的。” “那是,高中正是关键期,这眼看着就高二,还有一年多就高考了,时间紧得很嘞。你们初柠是个争气的,大学霸,肯定没问题,等她考上大学后,你这个奶奶就可以享清福咯。” 第75章 …… 房门口,传来奶奶和旁人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初柠叠棉被的动作一顿,她把棉被放床上,走出去,刚好和背过身关门的奶奶对视。 张凤兰见初柠微愣住的模样,知道她应该是听见刚才的谈话,她笑眯眯道:“怎么,高兴坏了?” 张凤兰走上前,像小时候抱着小小的她坐在摇椅上那样,轻轻地抚摸着初柠的头,和蔼地说:“一晃眼的功夫,我们乖乖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以前你才到奶奶腰这儿的。现在啊……比奶奶都还高了啊。” 张凤兰笑得眼睛直眯成一条缝,眼里满是对孙女的喜爱和心疼,她说:“别人家小孩都有家长在身边陪读,我们乖乖有奶奶,奶奶陪你去。” 初柠没说话,只是眼眶微红,喉咙又涩涩的,轻咽口水仿佛就灼烫至极。 起初,张凤兰是动过从高一开始就在一中附近租个房子陪读的念头,可初柠心疼奶奶年纪大了还要照顾她,老人几十年都在这儿,一个人去江城,人生地不熟,恐怕会很不习惯,就坚持住校。 没想到,奶奶一直记着这事,偷偷把房子都租好了…… 见初柠低着头,咬着唇一直没说话。 张凤兰笑呵呵道:“怎么,嫌奶奶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想奶奶陪你去?” 初柠登时太过头,明眸微红,她嗓音微颤,摇头道:“没有,我当然想你陪我一起去,可是……” 听明白初柠话语中的担忧,张凤兰笑着说:“别担心奶奶,你就说奶奶陪你去江城,你开不开心吧。” 初柠肯定地点头:“当然开心!” 初柠和舍友们相处得挺好,更何况还有唐琦这个最好的朋友在,但是每当周末,住在本地的同宿舍三人都先后回家,他们的父母在校门口排队等她们出去,接过她们身上的书包,手上提着的袋子,关切地询问她们在学校的情况时,初柠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寝室,难免偶尔会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会忍不住去想奶奶,想……其他家人。 奶奶白天忙,初柠就会背着书包,跑去图书馆自习,一本有一本的练习册叠在桌旁,阳光从明媚逐渐稀疏,最后一抹晚霞从天空消失,初柠在食堂刷校园卡吃过晚饭后,再才掐着点去走廊给奶奶打电话。 初柠语气平常,随意地和奶奶唠着家常,平日里安静的她在这时,总是意外的话多,绞尽脑汁地搜罗在学校发生的趣事。 空旷的宿舍长廊,微回荡着女孩对着话筒的说话声,她的声音很温柔,脸上也挂着笑。 可随着电话的挂断,转过身的刹那,女孩眼底浮现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孤独。 原来,每一句看似稀疏平常的唠叨,都在诉说她心底的思念。 哪儿有那么多不哭不闹的懂事小孩,不过是没有家人在身边可以依偎撒娇罢了。 张凤兰展眉笑着说:“那不就行了,我们乖乖啊开心就好。其他的不用担心,有奶奶在呢,奶奶会一直陪着我们乖乖,永远地在你身后支持你,保护你。不用觉得奶奶离开这就不习惯了,奶奶和你在哪,咱们这个家就在哪,有我们乖乖在,奶奶怎么会不习惯呢?” 初柠忽地抱住张凤兰,头埋在奶奶温暖的怀抱里,像小时候听见打雷声害怕,奶奶总会温柔地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奶奶在呢”。 初柠嗡声道:“奶奶。” 她喊了声“奶奶”,却又没再说话,而是用头蹭了蹭奶奶,恍若她还还是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在和奶奶撒娇用背篓背着她去赶集。 奶奶在,对于年幼的初柠,年少的初柠来说,就好像一句魔法,奶奶是超人,什么都会,有奶奶在的地方,总是很安全,很温暖。 她有奶奶,有家人,有家。 - 九月初。 江城的风吹在脸上已经微凉爽,天气舒适,一切好像都那么好。 初柠和林顺把行李搬上小货车,林顺的父母来楼下送她和奶奶,嘱咐有什么需要的就给他们打电话,汽车发动前,还不忘嘱咐前排的林顺,“要照顾好奶奶和初柠丫头,等帮她们把新家收拾完了再去学校报道。” 林顺去年参加汽车技能大赛在省里拿了奖,他的老师调去江城的职高,连带着林顺也一起转学了,江城职高是住宿制,林家父母索性让林顺和她们一块先去江城,刚好还能搭把手。 林顺连连应声:“放心吧爸,这我肯定知道的。” 临了,林夫忽又沉声道:“在学校那边也照顾好自己,有事就和家里打电话。” 林顺有些不习惯父亲突然平静关心的语气,挠了下脑袋,不自然地偏过头道:“知道了。” 林家父母和其他邻居不舍地和初柠他们招了招手,小货车缓缓驶动,去年这个时候只有初柠一个人背着书包,提着行李去到陌生的江城求学。 没想到,一年过去,身边竟然多了奶奶,发小林顺也转去了江城。 初柠看着窗外匆匆闪过的风景,嘴角的笑容逐渐放大,不知不觉中,心踏实了许多。 - 林母帮忙找的房子离一中走路就十来分钟的距离,在三楼。 初柠让奶奶提两件轻的东西先上去就行,她和林顺相互搭先把重的物件搬上去,搬到奶奶的缝纫机时,初柠特别小心,这是当初她和爷爷结婚时,爷爷送奶奶的,奶奶很珍惜。 东西很多,初柠和林顺楼上楼下不停来回跑,忙得不行。 周一尧被他爸喊来给他大伯送几只家里刚买的土鸡,在他大伯家又蹭了顿饭后,周一尧手里晃着一串钥匙,慢慢往小区门口走的时候,他意外瞥见某道熟悉的身影,惊讶地揉了揉眼睛,凑上前几步又看了看。 随即,他惊呼声“我去”。 初柠怎么会在这儿? 这离开学还有几天,住宿生也不用这么早来报道啊…… 等等! 看见初柠手上提着书包和行李箱,急忙忙钻进单元楼爬楼梯上楼,小货车上似乎装的也都是家具衣服,周一尧好似明白了。 想到某人,周一尧笑得贱兮兮。 他哼起小曲,掏出手机,满脸调侃。 周一尧拨通了电话,“嘟”的几声后,他对着那边道:“简以寻,你猜我看见谁了?” 放假前,简以寻佯装不经意地告诉了初柠他的电话,顺嘴说“有事可以找我”,临走时又似是随口补了句“没事也行,看你”。 简以寻觉得他暗示得已经很明显了,可是一个暑假他都没等到初柠的电话。 初柠没有手机,没有q/q,等不到她找他,简以寻想主动出击就只能打电话,可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 毕竟放着假呢,也没什么事。 想了许久,终于想到学期末联考,初柠和他都拿到了奖学金,因着放假,奖学金还没打到他们账户上,好不容易在开学前两天找到个“你奖学金收到了没”的借口可以打电话给初柠,简以寻暗喜得不行时,她家的座机却没人接。 简以寻本想要不要再打过去,但又怕万一接的人是初柠奶奶,他一直打,好似显得他很没有礼貌一样,可不打吧,简以寻又忍不住。 他一遍遍按下初柠家的电话,又一下一下删掉,最后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重新输入,却迟迟没有打过去。 没打成电话,没听见初柠的声音,简以寻微带着不耐烦道:“滚。” 听这语气,他好似立刻要挂断电话。 周一尧笑了,他咳了声,不似往常那般急冲冲喊着“等等先别挂”,而是不慌不忙地拖长声音,颇有一种小弟翻身做大哥的悠闲得瑟感:“行,那我慢慢滚。哦,对,滚之前和您老说一句事,哦当然,也不算什么大石,你也可以挂了。嗯……我看见你女神了。” 第62章 springday见家长? 女神。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简以寻在电话那头愣了一秒,大脑宕机的时候,下意识要如往常般说一句“有病”就挂了,却在手指摁在挂断键上方的那刻,猛地反应过来。 简以寻紧地追问,言简意赅:“地址。” 见对方短暂沉默后,便是略带慌忙的询问,周一尧此刻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他昂起头,特阴阳怪气道:“欸欸欸,某人刚才是不是还想挂我电话来着哎呀,您老人家忙得很,小的哪敢耽误您时间,您赶紧挂了电话忙去吧。” 简以寻一阵语塞,但现在确实算是他“有求于人”,他尽量好脾气地再问了遍:“你现在在哪儿?” 周一尧轻“啧”了声,这要是搁以前,他周一尧哪有这待遇,什么时候他们简大少爷这么温柔了? 女神……他也没想到简以寻居然一点没反驳。 周一尧也不啰嗦了,报了个地址,随即,简以寻果断挂了电话。 听到耳畔被挂断的“嘟嘟”声,周一尧嗤笑声,简以寻家离这儿有些距离,估摸了下时间,抬头看日头微晒,周一尧索性走到一旁小卖部,买了几根冰棍,慢悠悠撕开根老冰棍后,蹲在某栋单元楼门口,一边看着上上下下跑来跑去搬东西的某人,一边悠哉地等着某人来。 第76章 初柠手里没拿太多东西,从头到尾几乎都是另个他不认识的男生在忙前忙后,瞧着,两人关系挺熟稔。 周一尧在脑海里思索了瞬,咬了口冰棍,微冰牙缝,他轻呲牙,也没听初柠说起过他有什么哥哥啊,难道是表的?还是堂的? 害,管他表的,堂的,等会,就是他们简的来了。 简以寻家到这儿走路估计得十来分钟,可分针刚转动几下,周一尧刚吃完根冰棍,就瞧见不远处急匆匆跑来的某人。 等对方朝他方向走近,周一尧凑前一看,没忍住“我靠”了句。 少年身上搭着件排扣式的墨蓝色家居服,最上方的领扣松开,敞出他优越的锁骨弧线,透着股属于十七八岁少年的活力和力量。 简以寻喉结滚动,许是一路上跑得太急,他额前的碎刘海微乱,遮住他的眉目,黑眸深邃却明亮,四处扫视,焦急又期待地寻找着什么,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某处,脸上浮现爽朗的笑,好似星辰拨开黑夜探出的最灿烂光芒,随之,他的脚步也停下。 他看着那处,瞧着脑海里拓印的身影真切出现在他眼帘,简以寻忽地立直身子,右手抄进兜里,直直地盯着初柠看。 该怎么形容这幅画面呢,树木葱郁的春日,天晴正好,阳光一点不吝啬地铺洒在四周,仿佛空气中的每一个因子都在愉悦地跳动,少年微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低头系鞋带的女孩,他右眼眼尾的泪痣漾着说不出的温柔。 那一刻,春天好似在他身上发芽。 那是周一尧从来没有在简以寻身上看到过的模样,他以前是肆意,但也是压抑的,似乎总是笼罩着一团阴云,可现在,他在发生变化。 两三秒把松开的鞋带重新系好,初柠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想要从林顺手里接过袋子。 倏地,一双手先她一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初柠惊呼:“简以寻?” 林顺抬起头,之前给初柠送东西的时候碰见过简以寻,他对他有印象:“欸,你是……初柠的同桌……简以寻!” 林顺开心地拍了下他的胳膊,简 以寻手中拎着装满衣服的布袋,他微收回顿在初柠身上的视线,余光仍停在女孩唇角清浅的一抹笑上,他朝林顺点了点头。 林顺问出初柠心中的疑惑,他好奇道:“你也住这儿?” 也? 看向货车上满满的家具行李,简以寻迅速反应过来,他没回答林顺的问题,转头问初柠:“你这学期不住校了?” 初柠笑:“嗯,以后都不住校了,我奶奶在这租了房子,陪我到高考。” 简以寻忽地也一笑,没由来地说了句:“那挺好。” 初柠怔了瞬,又笑着问道:“你家也在这儿?” 简以寻表情有一瞬僵硬,抿唇片刻,他模糊道:“算是吧。” 初柠只当简以寻是住这小区的其他栋,不然的话他怎么……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 初柠不由打量起面前的简以寻,暑假一个多月没见面,比起之前的记忆,少年的头发似乎变长了些,碎发都半挡住他的眉眼了,少年本来就长得很好看,这会瞧着竟然有几分忧郁美男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温度有些高,简以寻的额头微蒙上一层薄汗,阳光透过绿叶缝隙,光斑落在少年的脸庞。 少年的脸部线条锋利、冷硬,是看着很冷漠,没什么情绪的一张脸,可莫名的,初柠觉着此时的简以寻似乎……心情很不错。 瞥见那边动静。 周一尧火速站起来,把手里的冰棍包装袋扔进垃圾桶,跑到简以寻身旁,热情地和初柠打招呼:“hello啊初柠。” 瞧见周一尧,初柠诧异地道:“周一尧?你和简以寻都是住这儿?” 周一尧脑子一下没转过来,脱口而出两人的小区,说完后,瞥见旁边简以寻扫过来的冷冰冰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周一尧:“……” 没事,初柠不是江城人,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谁能相林顺刚好知道简以寻所在的小区,他皱眉纳闷道:“欸,我记得这小区离这儿有点远的啊,你怎么穿睡衣就……” 林顺看向简以寻穿着的家居服,发出不解的目光。 初柠同样有些疑惑。 简以寻这才后知后觉,他刚才接到周一尧电话,知道初柠在这儿后,出门的时候太着急,竟然连衣服都忘了换了。 他微不自然地编了个理由:“在这边散步。” 不等两人反应,周一尧快声配合,附和道:“对对对,这不是我假期太无聊了,就去简以寻家找他,把他拉出来陪我散散步了。欸,吃冰棍吗?来来来,一人一根。” 说着,周一尧忙把袋子里剩下的冰棍分给初柠和林顺,递给林顺的时候,两人互相交换了名字。 周一尧问道:“你姓林,你是初柠表哥吗?还是堂哥?” 林顺撕开冰棍的间隙,摇头道:“不是,我两是邻居,我爸是她爷爷学生,我两打小就认识。” 林顺语气很自然。 听此,周一尧忽地睁大眼,他默默凑到简以寻身旁,压低声音道:“兄弟,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按照电视剧套路,你不就是天降,你两就是情敌?!” 简以寻拧眉,微不悦地反驳:“邻居而已,算什么青梅竹马。” 周一尧继续添火:“人打小就认识,一起长大呢。” 简以寻:“……” 周一尧很没眼力见地再次道:“你就是个半路插队的。” “……” 徐徐,他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向简以寻,拍了拍简以寻的肩膀,那一瞬,简以寻似乎从对方眼里看见同情的意味。 神特么的同情。 都说了不是青梅竹马了,只是邻居而已,什么情敌,哪门子情敌,他都没和初柠八字一撇,顶多算个假想敌。 简以寻忽觉烦闷,心里挺堵,眼见林顺吃着冰棍却还不忘去货车上取行李搬。 简以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没理周一尧递冰棍的动作,从林顺手上夺过板凳,明明两只手都已经拿了东西了,简以寻却像是没够一样,又从车上拎起好几样要么重,要么大的行李。 那模样,真真真像极了个在家长面前使出吃奶劲儿表现来吸引目光的幼稚小孩,虽然这么形容很不恰当,但是周一尧莫名想笑,尤其是在看见简以寻故作潇洒地掠过林顺,平静地看了眼初柠,可手背却因拎得重量超标而青筋迸发时,他没忍住笑了。 但还是要给某人留面子,周一尧憋住了笑。 直到。 他看见简以寻谁也没理地大步爬楼时,他忽地对着初柠说了句,“初柠,简以寻知道你住几楼吗?” 初柠在走神。 初柠很多时候是安静的性格,而从小的成长环境也造就,虽然她有时候没说话,却会不自禁地观察着周围人,也因此常能注意到对方一些微妙的情绪变化。 刚才,他就发现简以寻似乎有些不对。 也不是不高兴,但好像就突然……在和谁较劲儿? 而且……她莫名觉得似乎是和她有关,只因,她无意瞥见少年投过来的余光。 只是视线停留的太过短暂,都来不及令她细想。 听到周一尧的话,初柠这才回过神。 她愣愣道:“没有啊。” 她没说过她家住几楼,刚才下楼的时候,她还顺手把门给带过来了。 林顺挠了挠脑袋,他说:“那简以寻就这么上楼了?” 初柠反应过来,忙也跑上楼,楼道间响起女孩的喊声。 “简以寻,在301。” 随即,已经爬上五楼的少年脚步顿住,楼道间传来一阵下楼的脚步声。 周一尧在楼下快笑岔气了,他边和林顺搬行李上楼,边在对方“你笑什么”的疑惑中,摆摆手,眼泪水都快要出来了。 周一尧笑得咳嗽了好几声,他说:“没什么没什么。” 老小区的门锁有些旧了,他两上楼的时候,初柠刚艰难把门打开,周一尧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猝地就对上简以寻的视线。 简以寻:“……” 周一尧走到简以寻身边,晃着笑,小声地揶揄:“哥们,你说你这算不算是见家长了。” 简以寻倏地愣住。 而在周一尧说完这句话的同时,门里传来一道脚步声。 “来了来了,是没带钥匙吗?” 第63章 springday田螺公子 周一尧说完“见家长”这几个字后,简以寻浑身穴道像是被人点住了般,完全僵住,直愣愣站在门口。 张凤兰瞧见初柠身后除了林顺,还跟了两个他不认识的少年,手里都帮忙拎着行李,她试探地朝初柠问道:“这是……” 初柠介绍道:“奶奶,这是我一中的同学。” 周一尧很自来熟地接话,笑得很热情,礼貌道:“奶奶好,我是周一尧,这是简以寻,我们和初柠之前高一都一个班的同班同学。” 第77章 提到简以寻名字的时候,眼见对方迟迟没有反应,周一尧面上笑嘻嘻,手暗戳戳放到身后,抵了下简以寻的背,他压低声音,从齿间挤出一道提醒声:“哥们,愣着干嘛,说话呀。” 这可是你女神她亲奶,你干嘛呢,跟个木头似的杵着,赶紧卖乖啊! 周一尧很急,但是面上装得一点察觉不出异样,实际上他手戳了简以寻好几下了。 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中,简以寻回过神,他朝张凤兰点头,很有礼貌,声音也很温和,甚至嘴边似乎还挂着抹笑,和以前那副“鼻孔朝天看人”样截然相反,他说:“奶奶好,我是简以寻,也是初柠……之前 的同桌。” 简以寻顿了顿,余光偷瞥了眼初柠,见对方闻言也看了他一下,他唇畔的笑容忽地又咧得更甚。 虽然是以前,但确实是同桌,整整一年。 瞧,某人不是没反驳,某人也记得。 周一尧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心情,神特么以前的同桌,你咋不说是现在还暗恋着初柠的前同桌呢。 瞧瞧你脸上那不值钱的笑容,得,姑且也算是知道在家长面前要好好表现。 周一尧有时候吐槽简以寻归吐槽,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模样长得俊,给人第一眼看就自动拉高好感值,再一笑,装得有礼貌点,又配上他那全校第二的成绩,活脱脱是长辈眼中的模范少年,满分乖孙。 想着孩子们一路奔波,到地了又忙上忙下地搬行李,估计早就饿了,她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锅铲。 闻言,忙招呼简以寻二人进屋,对初柠说:“乖乖,还不赶紧让你同学进来,来来来孩子,进来坐着歇会,菜在锅里马上就好了,你们吃了午饭再走啊。” 张凤兰朝两人笑得和蔼,伸手就要去接简以寻手里的东西,简以寻眼尖躲开,说:“奶奶,没事,我拿着就行,不重。” 张凤兰给初柠使了个眼神,初柠扭过头,对上简以寻挑眉的眼神,她倏道:“奶奶,先进屋吧。” 张凤兰连道几声“好”,转身去厨房炒菜的时候,还不忘让初柠好好陪陪同学,初柠点了点头。 简以寻不自觉打量起屋里的环境,小二室的老房子,空间不算大,但是很装扮温馨,窗帘是老款式的碎花布,光影重叠,春光游弋在白色的墙壁,到处都透着股……家的感觉。 简以寻眼眸蓦一暗,垂下眼睑有片刻失神,转瞬,在初柠看向他时,他率先问道:“这个放哪儿?” 初柠指了指其中一间卧室,右手刚抬起,简以寻就似是无意错开,走向那边。 俯身去放的刹那,简以寻鬼使神差透过半掩的门缝看向卧室内,入眼便是青绿色的床单被罩,大片大片阳光倾洒,令人微晃神。 “简以寻。” 头顶传来女孩一声轻呼,简以寻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那刻,他对上女孩微含笑的脸庞,简以寻忽然想起,从刚见到初柠到现在,她的心情好像一直很不错,也不是说她之前不开心,而是整个人像是又被灌入更多的生命力,她随着春天的来临愈发蓬勃。 初柠扎着鲶鱼须丸子头,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澄澈的双眸,见他没动作,看着他,微眨了眨眼睛,她穿着件很简单的粉色连帽卫衣,搭了条天蓝色的牛仔裤,很常见的女高日常打扮,可简以寻真的觉得她真好看。 瞬时,他脑海里闪现周一尧先前打趣他的“女神”二字。 简以寻沉默,他在心底想。 ——嗯,确实是女神。 初柠不知道简以寻怎么又低头不说话了,她出声道:“吃饭了。” 简以寻应了声“好”,初柠转过身,简以寻就很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不时扫过女孩的侧脸。 周一尧已经坐饭桌前,碗筷都帮忙摆好了,简以寻也很上道,他对又要去厨房端菜的张凤兰说:“奶奶,我去就行。” 说完,他径直走向厨房,端起两个盘子,初柠进来帮忙,他却连带把另一盘菜也端走,留下微错愕住的初柠。 走出去的时候,简以寻两只手没闲着,手中间也还夹着一个盘子的两边,找空位在桌上摆好后,还又把没来得及分的碗筷给分好了。 林顺接过筷子的时候,莫名有种简以寻是主人家,在忙碌地招呼客人的感觉。 而周一尧,则是在简以寻坐下时,手在桌下对他竖起个大拇指,看向他的眼神暗含“兄弟,可以啊”的夸赞。 张凤兰对初柠小声说:“你怎么都让你同学拿了。” 初柠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她觉着简以寻似乎很乐意的感觉吧,脑海里出现这个想法的初柠瞬间觉得自己肯定是今天天气太热,热懵了。 她只能道:“没事的奶奶,我们是朋友,没这么多讲究。” 张凤兰微不好意思道:“今天搬家太忙了,也不知道你们要来,就临时炒了几个简单菜,等下次再来,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平日里这时候都是周一尧先搭话,活跃气氛,可今天却是简以寻率先笑着说道:“没有,这已经很多了,都是我们爱吃的。今天是我们突然打扰到奶奶了,您搬家已经很辛苦了,还给我们做饭吃,我们很感谢。等后面我们再来,奶奶您在给我们做您的拿手好菜。” 虽然有点不符合简以寻平常的人设,但初柠也就以为这只是他性格的一面,毕竟也不能要求一个人总高冷吧。 可和简以寻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周一尧却是快惊掉下巴又捡起下巴,得,他简哥竟然也会说客气场面话,虽然因为不熟练有点生硬,但一说说这么一长串,还这么有礼貌,这么真诚,真是令他大开眼界了。 果然只要简以寻碰上初柠,他周一尧就一直在活久见的路上。 张凤兰听见后,笑眯眯地看着简以寻,嘴上直说“以后常来玩啊”。 而简以寻笑着应“好”,在看间张凤兰给他夹菜的动作时,忙站起来,双手将碗端过去,特乖巧地说着“谢谢奶奶”,在周一尧震惊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吃下碗里的笋片炒肉。 吃完饭,张凤兰让初柠陪同学好好玩一会,碗她来洗,却不曾想初柠还没说什么,一旁的简以寻听见后,一句话不说地忙系上挂门上的围裙,抡起袖子就在桌前收拾碗筷,然后走进厨房,说道:“奶奶,我来洗就行。” 张凤兰看着简以寻勤奋忙碌的身影,微惊诧道:“你这个同学人挺好,挺……勤快啊。” 到同学家来做客,从头到尾他最忙。 初柠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简以寻,和他平日比,太过反常,她微无措地点了下头,只憋出句:“他人是很好。” 周一尧和林顺在沙发上一块嗑瓜子,他瞧着简以寻忙活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浮现一个词—— 田螺公子。 第64章 springday他们来日方长…… 看着简以寻从进门到现在几乎都没歇下来的忙碌身影,初柠让奶奶去沙发上休息后,她走进厨房。 简以寻刚将碗筷用清水洗了遍,一个盘子一个盘子叠好,洗了把手刚要端,胳膊下探过来一只手先他一步动作。 他转过头,初柠正好笑着看向他。 平平淡淡的午后,老旧但充满生活气的老楼房,客厅里不时传来欢快的谈笑声,窗外的阳光透过叶缝打在彼此的身上,简以寻身上套着件围裙,宽大的手掌间还残留着尚未擦去的水珠,而初柠脸上挂着笑,额边的碎发微拂动,她平静又温柔地看着他。 简以寻的心脏有那么一刻仿佛停滞了。 很普通平常的一幕,但在简以寻的记忆里却是那么模糊又陌生,就好似是梦里的场景浮现在他的面前。 他渴望的,他重要的,都在他的身边。 在每一个平常的日子里,他们都有在好好的生活。 初柠把盘子放好,转过身的时候看见简以寻还是那副愣住的模样,她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微疑惑。 简以寻收回脑海中的神游,他佯装平静地收拾剩下的残局,初柠想要帮忙,却被他阻止。 初柠没忍住开玩笑般说:“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主人家呢。” 与平日里的他很不一样,今天的他很友善,就像是一个阳光开朗好相处的男高,倒不是说他本性不是如此,只是确实对比之下,难免让人觉得有奇怪之处。 他今天表现太好了,活脱脱两人在学校关系是好得不得了的好朋友一样,没有一点在学校,在同学们的误解中那般,对她瞧着还有点冷漠,很容易让人误会是讨厌,是关系不好。 初柠心里有好奇,但又不好意思问,怕是自己多想了,这句话是打趣,但也趁机说出心中的话。 简以寻的动作顿了下,他不由想,要是真这样就好了。 主人家,和初柠一样都是主人家,是一家人而不是客人。 光是在心底想了想,简以寻就不受控地勾起唇角。 第78章 而初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此时天气太好,她微睁大眼,收指着简以寻唇边上扬的那抹弧度,说:“简以寻你笑了。” 她也没夸奖他,怎么感觉还给他说高兴了。 简以寻耸了耸肩,很无所谓一样地点了点头:“怎么,还不允许我笑吗?” 初柠闻言,说:“允许啊,但是……” 初柠的话没说完,简以寻便出声打断,他避开先前初柠的问题,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奶奶为什么叫你‘乖乖’,是你的小名吗?” 初柠没想到简以寻还 注意到这个称呼,她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奶奶的家乡不在这边,那是她们家乡的一种称呼,长辈会喊喜爱的小辈‘乖乖’。额,但说是喜欢的人也可以互相这样称呼对方。” 简以寻听到后半句话时,若有所思地默了瞬。 初柠还想搭把手,简以寻道:“冰箱里还有苹果,我切两个,你拿出去给奶奶他们吃。” 说完,就打开冰箱,从里头拿了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修长的手指一边摁着苹果,一边握着刀,侧脸专注,很熟练地削皮,切块,摆盘,插上几根牙签后递给微懵的初柠。 简以寻一只手抬起,两根手指轻摁在初柠的肩上,半推着她转了个弯,初柠被带着不自觉走到门外。 刚搬完家,厨房有些死角还没来得及打扫,初柠站在门外,看向里面。 围裙是超市搞活动的时候送的,奶奶和她系着刚好,简以寻很高,穿在他身上就莫名有些滑稽,但出乎意料地并不违和,他手上拿着帕子和去油污剂,在厨房里不停地移动着脚步。 初柠蓦地愣住。 她不由想起上学期校庆,因着班里原本报名表演的一个同学拉肚子上不了台了,这个节目是和邻班一起组的节目,另个负责唱歌的同学完全不会吉他,简以寻就被推着顶了上去。 少年是临危受命,他接过周一尧递过来的吉他和曲谱,唇嗡动,手上的拨片随着节拍无意地轻拨动吉他弦,发出微弱的的声音。 就熟悉了那么五分钟,可简以寻上台后却十分的游刃有余,身体随着音乐微晃动,他低着头,舞台上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侧脸眉眼冷峻,浑身散发着别样的魅力。 听着耳边的拍掌叫好,四周纷纷投向他的目光,初柠不得不承认,简以寻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人,他的出现仿佛总能轻而易举地吸引别人的注意,他身上有光芒,但喧嚣中似乎又有种孤独的感觉。 唐琦喊她给班里加油助威,在初柠还反应过来的时候举起她的手,用力地晃动,她和身边的周一尧较劲儿,看谁喊的加油声更大。 台下人很多,不同声音的加油声混在一块,她的声音早就淹没在里面,可她却在撇过头的那一瞬看见了简以寻投过来的目光,直白又颇具侵略性的锋芒,告诉着她……他看向的就是她。 隔着人海,他们短暂的对视,终是初柠在身边唐琦随口一句“咦,简以寻在看我们这边欸,是听见咱班超越所有的呐喊声了在回应吗”中,先不自然地撇开眼。 就像,他穿着玩偶服和她说着生日快乐的那一天,明明长廊上有那么多人,可他偏偏就能一眼看向她。 初柠说不出那种感觉,但仍能记住当时她好似心跳漏了一拍的悸动,就像是……现在。 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心情,以她从未想过又莫名强悍直白的方式来到她的世界。 完全没有关联的两幕情景,不一样的感觉但又偏是同一个人,初柠忽觉她好像总是在发现不一样的简以寻,又或者说,简以寻似乎总在她面前展现真实的他。 果盘放在桌前,周一尧和林顺两个人性子相投,就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熟悉上了,从抽屉里开了一副牌,两个人玩着斗地主。 初柠用牙签插了块苹果递给奶奶,奶奶接过却没有立刻吃,而是问:“这是你削的?” 初柠诚实摇了摇头,说道:“是简以寻。” 说完,初柠不自觉瞥了眼厨房的方向。 张凤兰坐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厨房里,也自然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看着厨房里忙碌着的少年,他很友好,友好到……甚至有些笨拙地在讨好,努力地想要在她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孙女,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只是吃着苹果时会微出神地视线乱探,有些心不在焉。 张凤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鬓边的白发满是饱经沧桑的影子,可她笑得很慈祥。 她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远处的少年,另边玩牌的两个少年。 已经步入暮年的她经历了许多,自然也看懂了许多,在这个平平淡淡的午后,她忽地感觉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未来的日子里,她会很幸福,她的孙女……同样如此。 张凤兰忽对初柠说:“他是个好孩子。” 初柠愣了下,随即点头附和道:“嗯,他人挺好的。” 张凤兰又道:“以后有时间,可以让同学常来家里玩。” “好的。”鬼使神差,初柠补了句,“奶奶,您别看他看着不好相处,其实他人真挺好的,您也看见了不是。” 张凤兰听见后,突然笑了笑,有种说不出来的揶揄和意味深长。 初柠不明所以地看着奶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周一尧他家母上大人打来第三个催促电话,言语间暗含“再不回来就不用回来”的威胁时,他紧忙对简以寻嚷着回去。 初柠把门打开,一句“再见”刚说出口,刚取下围裙的简以寻就被周一尧拽走,只在初柠耳畔匆匆说了句“再见”。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初柠关上门,转过身,却吓了跳。 她看见奶奶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句不说地就光笑,笑得初柠很懵。 偏这时,林顺端着空盘走进厨房,看着干净得简直焕然一新的厨房,惊呼道:“我去,厨房怎么变这么干净了?这哥们能处啊。” 初柠看见奶奶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 回去的路上,简以寻还因着刚才都没来得及和初柠还有她奶奶好好道别而冷着张脸,周一尧看见了,微无语地说:“哥们,为了你的爱情,兄弟都快被赶出家门了,你也心疼心疼我呗。” 简以寻没说话,仍插着兜,一言不发地朝前走。 周一尧见状,道:“害,没两天就开学了,反正初柠之后也不住校了,你以后放学都可以和她一块回家,周末放假还可以找理由去她家玩,机会多着呢!” 简以寻脚步微顿,显然是把周一尧的话听进去了。 周一尧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没说的是,他真觉得他哥们今天这表现已经够可以了,再表现那就用力过猛了,以后多的是机会呢,真不急这一时。 简以寻抬起头,迎上天边金灿的日光,夏秋的风燥热又舒适,少年不由弯了下眉眼。 确实,他们来日方长。 第65章 springday“我和简以寻看……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张凤兰送初柠去学校。 江城职高比一中开学早一天,林顺昨天就提着行李去宿舍报道。 初柠和奶奶到校门口的时候,左右两端已经被早早推车赶来的早餐摊占领,迎着清晨的曙光,无论是学生,还是摊贩,脸上依稀都挂着些笑。 学生几乎都三两结队,即使有单独走的,许多也都在校门口碰见了熟人,手里咬着饼或包子,说说笑笑地走进去,瞧见在站门口值周,面目严肃地检查着学生穿着的刘海龙,又都纷纷敛了笑容,乖巧地喊了声“主任好”。 刘海龙背着手,板着张脸,眼睛瞪得贼大,微点头,随即抬了下眼镜,皱眉道:“你校服好好穿,拉链拉一半像什么样子?还有你,吃完了垃圾不要乱扔,给我逮住了打扫一周的公共区域……” 张凤兰站在一中的校门口环望,许久,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似是轻叹,说:“你爷爷要是知道你考上了一中,会很开心的……” 她话语间不由溢出遗憾,初柠听懂了奶奶话里的意思,心中一酸,握住奶奶的手,安 慰道:“至少,您替他看见了。” 张凤兰笑了笑,对初柠道:“快进去吧,别等会迟到了。” 初柠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一道欢快的女声。 “初柠!” 唐琦手上拎着两份小笼包和豆浆,从另边跑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脸上满是笑。 初柠一早就和唐琦说了从这学期开始,她奶奶会来陪读,以后都不住校了。唐琦知道后也和家里说了以后都走读,两个人住的小区离得不远,以后放学都可以一块走。 唐琦暑假的时候回老家了,昨天才回来,因此没来得及去初柠家,瞧见旁边的张凤兰,猜到她应该是初柠的奶奶,她礼貌地打招呼:“奶奶好。” 初柠见状,介绍道:“奶奶,这是我在一中的好朋友唐琦。” 第79章 张凤兰笑呵呵地说:“好好好,以后常来家里玩,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唐琦笑着点头。 听见校门里传来刘海龙催促在门口逗留的学生的声音,张凤兰忙朝两人摆手,说道:“快进去吧。” 转身之际,初柠又听见道熟悉的爽朗男声:“初柠!” 抬头看,是周一尧和……简以寻。 九月的天仍泛着热。 简以寻上身穿了件白t,书包懒散地搭在他的左肩,另边挂着条校服外套,手抄兜里,漫不经心地有一搭没一搭走着,同旁边一个个穿着规整的校服,远远瞧见刘海龙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正经得不行的模样,简以寻看着似微有点不像个正形。 他耷拉着眼,脸上本有点不耐烦,听见身旁周一尧喊出的名字后,他似是一怔,闻声看向初柠,又瞥见她旁边的张凤兰。 不知道是不是初柠的错觉,简以寻似乎一下子变得很……乖巧。 他提了提书包肩带,规规矩矩地背好,右手反手取下校服,放手上拿好,脚上的步子快了些,走到初柠面前,仿佛不经意地快速瞄了她一眼,随即对张凤兰道:“奶奶好。” 周一尧也紧随其后地礼貌打招呼。 张凤兰对这两个前两天刚来家里做客的少年很有印象,特别是…… 张凤兰瞧向礼貌朝她点头问候的简以寻,他面上平静,似是很正常的见到同学长辈的态度,但攥着校服的手却微不自然,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笑了笑,说:“你们也好,快进去吧,你们主任都在催了。” 几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奶奶再见”,瞧见奶奶离开的背景,初柠收回了视线,却猝不及防和简以寻对视上,对方显然也愣住,都撇开了眼。 初柠看见唐琦手上拎着的两份早餐,问道:“你今天早餐买这么多吗?” 唐琦挑出一份递给初柠,说:“还有一份给你的啊,怕你没吃早餐。” 初柠微愣地说:“但我今天在家里吃过了。” 唐琦“啊”了声,没等她再说什么,周一尧就从旁边伸出只手接过早餐,说:“没事没事,我没吃早饭,我吃!” 说完,像是料到唐琦肯定会不满地揍他,他快速狼吞虎咽两个包子,随即大步往校园里跑。 唐琦反应过来后,气冲冲去追:“周一尧,你死定了!” 刘海龙看见跑闹着的两人,大嗓门阻止道:“那边那两个同学,校园里跑什么跑,出意外了怎么办?你两听见没,哪个班的?” 两人一眨眼就跑没影,一时间,竟然只剩下初柠和简以寻,不知道为何,两人间的气氛隐隐有些奇怪。 简以寻率先开口,是很熟悉的散漫声:“不进去?” 初柠慢了半拍,抬起头,简以寻撇过半边身子,低头看着她。 他的声音微低,刚好够她听见,见她没说话,竟然就也这么一直盯着她看。 风吹在她的脸上,随风而移的发丝不偏不倚地抚过少年的腕骨,很轻很轻,很快很快。 初柠对上简以寻的目光,她似乎从少年冷淡的眉眼中瞧见些涟漪晃荡开的笑,碎碎又闪耀,好似骄阳的一角。 路过的同学不由好奇地看着停在校门口的两人,瞧见是传说很不对付的初柠和简以寻后,都有些惊讶,脑中不知道编排出怎样一场大戏。 这次,先回过神的是初柠,她攥着书包肩带,微不自然地撇过头,掠过简以寻,往前走,回答着他先前的话,说:“走吧。” 紧跟着,身后传来少年的步子声,恍惚中,初柠好像又听见了一道似有若无的笑声。 天很晴,一如那个午后,老房子里,她和简以寻间奇怪的气氛流动。 - 唐琦坐座位上吃完了早餐,才看见慢她好久走进班的初柠。 唐琦问道:“你怎么现在才进来,你刚不会……” 她话音一顿,初柠莫得有点心虚感。 “和简以寻闹冲突了吧?” 没想到会是这个猜测,初柠苦笑不得地说:“没有,就走得慢了点。” 唐琦有些不相信,又问了遍:“真的?” 初柠笑着说:“真的。我和简以寻看着关系这么不好吗?” 唐琦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又点头…… 她说:“我现在还真有点搞不懂了,周一尧说他和简以寻前几天撞见你搬家,简以寻还主动搭手帮忙,在你家吃了饭的。看着,也那么讨厌你嘛……” 周一尧是个大喇叭,刚路上和唐琦交代清楚前两天他和简以寻去初柠家里做客的事,当然,省略了某人不能广而告之的事情。 闻言,初柠又想到那天的场景,少年殷勤得过分的模样,在她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愣神间,她听见唐琦说:“啧啧啧,男人啊,搞不懂,随便吧,没为难你就行。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他!” 说着,唐琦攥紧拳头,佯装怒极的模样朝空中狠狠挥了一拳。 见此,初柠笑了笑,心头一暖。 铃声响起,高二的第一个早自习,初柠在文科班的第一天。 天空晴朗,微风徐徐,翻动书本,一页一页,阳光恰好洒在桌面,映出少女的侧脸浮影。 鬼使神差,初柠抬起头,透过窗,看向走廊那边的班级。 恍若错觉般,初柠似和谁对上了视线。 少年微歪了下头,眉梢稍扬,慵懒的眼眸中挂着笑,遥遥看向了她。 那一刻,初柠的心跳倏地一颤。 光影之间流年定格,风吹到高三的那一页,时针再次缓缓转动。 第66章 springday给初柠的情书去…… 某高三上的风和日丽的早晨。 唐琦歪头,手撑着半边脸,眉拧得跟探案侦探似的,眼含深思,目不转睛地盯着正低头梳理历史课框架的初柠。 不对劲,很不对劲。 十个有九个不对劲。 唐琦一个劲儿地盯着初柠瞧,那眼神,好似老师盯上上课走神的同学,而对方还浑然不觉下一秒可能就迎来老师的一根粉笔头教训。 少刻。 初柠画完近代史的重要时间节点框架,合上笔,转过头,对上唐琦仍未收回的探究视线。 初柠不由一笑,问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你都盯我一个课间了。” 开玩笑的语气,说的却是实话。 唐琦没回答,活动了下微僵的脖子和手,换了只手,继续凑近看初柠。 瞧着,似乎是要在初柠脸上看出个洞来。 初柠:“……” “怎么了嘛唐大小姐。” 唐琦微往后仰,正了些神色:“不要套近乎。” 初柠:“?” 唐琦接着道:“接下来我问你问题,你老实回答。” 不知道唐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初柠还是配合地点头。 谁曾想,对方一下子抛出个她意想不到的炸弹。 “你和简以寻是不是有什么事?” “?!” 心跳忽地快了一刹,初柠默了瞬,片刻的呼吸好似错觉。 徐徐,她动了动唇刚要回答,却被唐琦一句大声的“我就知道”打断。 唐琦手重重拍桌的瞬间,初柠不由想到经常被她揍的周一尧,心想,周一尧还挺抗 揍的。 初柠说:“没有。” 唐琦没理会:“肯定有!” 初柠:“不……” 唐琦发问道:“我问你,简以寻是不是暑假的时候经常去你家串门?” “是,但也不是经常,周一尧也……” “不要解释,请选择‘yesorno’,‘点头或摇头’。” “……”初柠缓缓点头。 唐琦继续追问:“你两是不是还加q/q了?” 暑假的时候,张凤兰心疼她,说是好几次放学去接她,看见不少同学都在用,刚好,她给邻里邻居的缝衣服也攒了点钱,托林顺帮忙,给她买了个新手机。 恰好那天简以寻和周一尧一同“路过”她家,上来玩,几人交换电话的时候,简以寻“不小心”充错了话费,初柠要还他钱,他没要,他用流量给初柠下了几个软件,帮她申请了q/q,两个人就这样加了好友。 初柠下意识要解释,对上唐琦的目光后,她犹豫地点了点头。 唐琦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这四个大字,很激动。 她幽怨道:“你加的第一个好友竟然不是我!” 初柠连声说:“对不起嘛,那是碰巧了。我们现在加……” 唐琦正要掏出手机,想到什么,嘟囔道:“等会的,差点被带偏了。” 唐琦:“你俩是不是还经常聊天?” 初柠点头。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也没有经常,有时会隔个一天吧。 唐琦眼眸中充斥震惊,一脸恨铁不成钢,她偏过头,徐徐,猛地一甩头,闭上眼,咬牙切齿:“我就知道!狡猾,简直狡猾!居然用上了美男计!” 第80章 初柠:“???” 初柠一脸懵逼,唐琦语气间皆是恨恨之意,她接连叹了好几声气:“没有想到啊,简以寻竟然是这种人,讨厌你讨厌到用这种方法来坏你道心,影响你成绩,你好歹也救了他吧,额,他就你……互救。” “欸,他是不是想用这种奸计,试图在自主招生考生的时候超过你……也不对啊,他都有竞赛报送这条路了。” 唐琦纳闷儿了,简以寻到底想干什么? 唐琦道:“从上学期那次春游后,我就知道简以寻不太对劲,但我左思右想都没想明白。” 提到“春游”二字,初柠的脸上浮现不自然,有点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了。 唐琦随口吐槽了句:“总不能是喜欢你吧……” 从小被父母严格教育要好好学习,考上全国top名校的直女唐琦哪儿能想到简以寻的不对劲儿会是那种不对劲儿。 实在也是她对简以寻的刻板印象,以及初柠和简以寻平日里的关系看着要好不好,暑假时的常串门也被她理解为是意外的关系改善插曲。 听见唐琦的话,初柠蓦地愣了下,她鬼使神差地偏过些头,语气是自己都没发现的心虚。 她插话道:“不能,是你想太多了。” 唐琦不太相信,问道:“真的?我想多了?” 初柠猛点头:“嗯嗯,春游那事也纯属是个意外,哪儿有那么多不对劲儿,一切都照常的啊。” 初柠不提还好,一提,唐琦就又想起来:“对了,说到高二那次的春游,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唐琦的目光重新移到初柠身上,双手环胸,就这么盯着她。 当时,他们和初柠两人失联,到处找人,都报警了。最后,简以寻和初柠互相搀扶着出现,给唐琦一众人震惊死了,还没说上两句话,简以寻就晕了。 老师们慌慌忙给他送医院了,事后,他们才知道简以寻竟然有过敏性哮喘,老师对外也没过多解释,她问初柠,初柠也敷衍过去,没多提及,问就是“没什么”。 这会,再提起,唐琦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当时究竟发生什么了啊,你们……” 初柠还是那些话,“没发生什么啊,就我两去捡树枝,然后不小心又摔了,然后……再然后我们找到你们了,有惊无险,就……没了。” 捕捉到某个她之前不知道的词,唐琦疑惑道:“等等,摔了又是什么?” “……”初柠此刻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多说多错。 她错开视线,转身坐好,打开笔,眼睛盯着笔记本上一行行的黑字,思绪却有些乱,但面上看不出来,她抿唇道:“真没什么……欸,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主任的课,他上节课留了问题,说是要抽人回答,你做了吗?” 话题转移得很生硬,但唐琦还真被带偏了,掏出错题本,边翻边道:“做了,咱两对对答案,看看是不是一样……” 初柠见状,紧忙把另个本子递给唐琦。 见对方注意真的被转移,她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也就是这瞬间,初柠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刚好像一直很紧张,可她为什么要紧张呢…… 临了。 唐琦突然问了句:“欸,那个高一给你送了一学期糖的人,还在送吗?” 初柠身体僵了下,但很快,她握住笔,掌心抵住笔帽,语气平常道:“没有了。” 唐琦“啧”了声:“也能理解,毕竟都高三了,谁还有时间整这些。而且,咱中间高二文理分科,说不定对方选了理科,选科、班级、楼层都不同,隔太远了,淡了,或许也早就忘了。” 倒也没有忘了……都私底下给她了。 唐琦就心血来潮想到了,突然问了这么句,也没再深究。 初柠因着唐琦先前的一连串问题,有些心不在焉,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唐琦小声的嘀咕。 “糖没了就算了,怎么整整两年了,竟然没见到一封写给初柠的情书?” 她原本以为那个投其所好,给初柠送青柠软糖的是初柠的暗恋者,送那么久,到最后应该就是送情书了吧。 没想到……糖没了,情书也连影子都没看见。 连简以寻这么臭脾气的人都还有眼光不咋地的妹子给他递情书,从高一到高三,皆勇气可嘉。 怎么初柠就…… 难道是一中的男生都太爱学习了?一个个两眼一睁就是分数和排名。 可这个猜想只在唐琦脑海里闪现一秒就被她掐断。 呵呵,没用的男人们。 没分科之前,初柠是第一。分科后,初柠是文科第一,而理科嘛……曾经万年老二的简以寻递补上。 这么一想,唐琦不禁觉得他们要是真给初柠写情书了,她都得怀疑他们是不怀好意。 要什么情书,稳坐第一,大好前途她不香吗? “真奇怪啊……” - 不奇怪。 给初柠的情书都去哪儿了,关于这个问题,周一尧很有发言权。 彼时,他正悠闲地翘着二郎腿,一边啃苹果,一边看简以寻暗暗数情书,数……别人送给初柠的情书。 一,二,三……九,十! 咬完最后一口苹果,手里就剩下个苹果核的时候,简以寻数完了。 十封,比昨天还多一封。 最后,简以寻面无表情,甚至是有些脸色不好地又把情书塞到书包最里侧,攥住信封边角的手那叫个一点不“怜香惜玉”,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有路过的同学撞见这一幕,以为简以寻是在数自己情书,不由在心里腹诽:第一的爱好还真有点与众不同,不接受,但又喜欢数别人送了自己多少情书,是在炫耀战绩吗? 不! 是在算自己有多少情敌,顺便用些不入流的小计,提前把这些威胁扼杀。 周一尧无语了,他吐槽道:“呵呵,哥们,你不如自己写封混进去。” 简以寻闻言,转头朝他翻了个白眼。 周一尧现在属于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知道某人的小九九后也胆大了,他也回了个白眼。 简以寻:“……” 周一尧叹气道:“你说说你,暑假都给你创造多少机会了,你竟然都没抓住!我气啊!” 简以寻头也不抬地甩出一句,“不能打扰她学习。” 周一尧“切”了声,“那你有本事别搞那么‘碰巧’,老去她家里找她啊。” “……” “别再每天全校第一个来,然后不到自己个儿教室,跑人文科班哪儿去人小姑娘课桌里偷别人给她写的情书。”呵呵,偷快两年了都。 “……” “也别再偷摸晚上跟人后面,悄摸送人回家了。”整得跟个不安好心一样,哦,不对,简以寻还真就是不安好心着。 “……” 简以寻脸色挺难看,但他一句话都没回,周一尧还真好久没看简以寻这么吃瘪的时候了,罕见的他得意。 见此,周一尧装模作样地抽了张纸擦自己嘴,他咂舌道:“少年啊,喜欢要勇敢嘞,暗恋像个什么话呢。” 听此,简以寻微愣,眉紧拧。 顷刻,他冷呵声,略阴阳怪气地开口:“唐琦……” 只提了个名字,周一尧就连摆手,求饶道:“行了,我错了大哥。” 简以寻懒得搭理他。 周一尧也没在意,他其实真挺纳闷,不说暑假那么多机会,就上学期的春游…… 忽地,他问了个和唐琦一模一样的问题:“不过,我也真好奇,春游那次,你和初柠到底发生什么了?” 第67章 springday“是啊,都这样…… 要说一中每年备受学生期待的活动,春游肯定有一个。 一中虽然是省重高,重视学业成绩,但是也看重劳逸结合。 不同于小学时候所谓每个人背个小书包,书包里再装几袋零食,小学生们手牵手去河边或者公园里溜达圈,吃饱喝足后再打道回府的春游。 作为一中每年的惯例,甚至发展为一年一度的盛事,春游是真真让学生去春天野炊,背上厨具和菜,登山扎营,组队分工,搭配干活,自个儿上手体验。 理科班男多女少,文科班女多男少,因此往往是文理各一个班组成一队,再进行分组分工。 陈宇波是初柠她们班的班主任,同时也在简以寻所在的理科班担任语文老师,两班多少也算是个姐妹班,两个班主任一合计,那还说什么,就这么组一队吧! 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周一尧就屁颠屁颠跑来初柠班找唐琦,问她们想选哪个活干,他们班负责的同学是他好哥们,能小小的走个后门把他们安排到一块儿。 其实,也是周一尧也是背负了某人给他下达的任务,让他弄清楚初柠会选什么。 唐琦没好气道:“这是我们班还是你们班啊,三天两头跑我们班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们班谁呢。” 第81章 唐琦随口一吐槽,周一尧的眼神却微不自然地胡乱飘了瞬。 周一尧搞怪道:“咱好歹高一也当了一年同桌,又打小就认识,熟人分一块儿不好吗?咋了,我们班又有你暗恋的人,你想和他分一组?” “……”唐琦无语的剜了他一个白眼。 知道唐琦会听初柠的,周一尧也不插科打诨了,朝初柠开门见山道:“初柠,透个信儿呗,咱都老熟人了,分一组一点不用讲究那些虚的,多好啊。” 初柠转溜眼想了想,道:“做饭吧。” 小时候,爷爷在村校上课很忙,奶奶得去地里干农活,初柠很早就开始学着垫个板凳在灶台前做饭。 记得那是一个夏天,她烧好柴,第一次试着用大铁锅煮粥,结果因为煮好后太激动,直接用勺子去舀了一小勺来尝,都忘了吹一下,把她嘴给烫了个大泡,疼了好几天。 做饭这事吧,一回生二回熟,做着做着,从最开始来来回回就那几样,到后面从奶奶那偷师学艺后,初柠厨艺就还真挺不错了。 听到初柠选这个,周一尧沉默了。 他能说他和简以寻一点不会做饭吗?当然,如果煎鸡蛋和煮泡面也算的话,不多不少,也就刚好会一丢丢。 可话都放这儿,简以寻和唐琦肯定都是无脑随初柠走,他弄到了情报,和两人确定好后,麻溜跑回教室去和简以寻报信儿了。 瞧见周一尧风中来,又风一吹就跑没影,唐琦吐槽道:“服了,他这样贼像个情报员,就那种谍战剧里得到上级命令,跑咱们这儿来打探情报的,现在呢就是揣着消息,屁颠回去交差了。” 唐琦纯属是因为和周一尧冤家的关系而嘴上开玩笑,到底还是站起来去找体委说她和初柠的选组,一旁的初柠在听到这话后,却愣了下。 笔尖顿在历史课本的中间书脊处,只稍再往下一点,白色的空白页就能被黑墨一点点晕染。 初柠坐在窗边,她微侧头。 走廊外,挽着手臂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去厕所的女生,抱着篮球在外面飞跑的男生,透过斑驳树影,走廊那边的走廊,一个男生似乎正懒懒地搭着只手臂在桌上,半边脸倚上面,另只手百无聊赖地放桌下转笔,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眼睛直白地盯着对面的方向。 模糊的光影中,少年少女似有若无的对视。 - 周一尧一路狂奔回教室,在某人皱眉嫌弃的目光中猛灌下一口水,缓了会,把刚才和初柠她们说的话几乎一个字不漏地交代清楚了,还耍滑地连学起都学了个三成。 简以寻抬了眼,蹙眉:“你这样……怪恶心的。” 周一尧:“……呵呵,那是,初柠说个去山上挖野菜你都得拍手称好跟后面,美得不得了。” 简以寻语气稀疏平常:“难道不是吗?” “……”得,他多嘴问。 简以寻:“你有问初柠喜欢吃什么,打算做什么菜吗?” “……”哥们,你说了吗,暗恋初柠的又不是我,你怎么不去问? “我晚上回去了发消息问下唐琦。”总不能他再跑回去揪住初柠问,初柠你最喜欢吃什么菜啊,简以寻想学了在春游的时候做给你吃。 简以寻“嗯”了声,算是表示同意。随即,他开始回忆上次在初柠家的时候,她比较喜欢吃哪道菜。 周一尧蛮想揍他的。 以前吧,他觉得他哥们就是千年的铁树,开花的几率比石头里再蹦出个美猴王还低,但现在风水轮流转,某人也是栽了,而且啊,他瞧着这坑还挺深,他估计很难再爬出来了。 当然,某人估计也挺乐意一直呆里面。 作为目前唯一一个简以寻暗恋的知情者,周一尧觉得有必要为兄弟的爱情好好操心一下。 于是乎,他趁上课前最后两分钟跑到体委那说了他和简以寻要选什么组,并在不断暗示下对方把他们四个分一组。 体委虽然很震惊传说中不对付的简以寻和初柠居然要在春游待一个组,简以寻竟然还要给他们做饭吃,他蛮震惊的。 但是吧,都是学生,会做饭的实在太少了,总不能真到时候一人一包康师傅扔锅里,再一人挑一筷子就着老干妈吃了吧,那也太惨了,体委挺爽快同意了。 周一尧回座位的时候,瞅见简以寻面色平静,纳闷地问:“你不激动吗?” 简以寻望着窗外,微勾起唇,慢声说:“激动啊。” - 在接连几天瞅见简以寻手上出现大大小小的烫泡,刀不小心割到的小伤口时,周一尧算是知道对方有多激动了。 瞧这架势,简以寻到春游前都得一直恶补厨艺。 春游前一周的周末。 周一尧在简以寻家吃上对方不知道失败多少次后终于成功的小炒鸡,他不用不断竖起的大拇指,连着就了一碗大米饭来表达对这盘菜的肯定。 但周一尧还是适当提了建议:“这道菜做出来还是有点费时间,而且春游嘛,人那么多,只做这个肯定不够。” 简以寻解下围裙:“嗯,还学了其他比较简单的家常菜,适合大锅饭。” 周一尧非常真诚地夸了句“哥们,你够意思”。 可面对他的吹捧,简以寻脸色却似乎不是很好看。 周一尧敏锐地察觉到些许不对,把嘴里的鸡肉吃完后,没再去夹新的,试探性问道:“你怎 么了?不是兄弟吹,就你现在这厨艺,春游的时候肯定能惊艳众人一把,初柠保准也对你刮目相看,你就放心吧。” 周一尧以为简以寻是紧张,不料,听到他的话,简以寻依然沉着脸,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缓缓。 他突然开口道:“学做饭的第一天,我手被锅里溅的热油烫了两个泡,最开始切菜很生疏,切太快,割伤了一根手指。” 他挺笨,初学做饭的时候,手上全是小伤口。 周一尧没懂他话里的意思,说道:“最开始学的时候都这样啊,你看你现在不就挺熟练,也不咋受伤了。” 以前踢球的时候,简以寻被踢伤腿了也没见他在乎啊,怎么学个做饭受点小伤反倒这么感慨了。 简以寻闻言,忽地低下头,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顷刻,他声音很低地说了句:“是啊,都这样。” 所以……初柠以前是不是也受了很多伤。 周一尧隐约从这话里听出些许心疼的意味。 …… 一切都发展得很好。 然而,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简以寻在去春游的前几天感冒了,前一晚甚至发起了高烧。 次日。 春游的大巴即将出发,周一尧往窗边瞅半天都没见到简以寻影子时,他在心底狠狠替自家兄弟惋惜。 多好的机会啊,错过了错过了。 可没想到,大巴引擎发动的前一刻。 陈宇波喊住了师傅,说:“师傅等一下,开一下门,外面还有个学生没上车。” 周一尧从椅上弹起,伸长脖子往车门探,脸上满是期待。 初柠听见后,不由自主地往窗边看了眼。 瞬时。 她迎上少年的视线。 第68章 springday“要一起听歌吗…… 一中的校服不说丑,但也绝对不算好看,平常在学校有规定,众人已经把校服穿得够够了,这会出来玩,又是这么人多热闹的机会,自然几乎都从自个儿衣柜里精挑细选穿身上。 简以寻也不例外。 纯黑款的冲锋衣,要是搭旁人身上,难免有点反衬肤黑,可简以寻穿着,反倒是优越的冷白皮更胜一筹,休闲款的冲锋衣将少年的高挑个儿衬托得淋漓尽致。 许是还在生病的缘故,他带着口罩,敞开的立领围住他修长的脖颈。双肩背着个似是装得满满当当的登山包。 大巴的车门都已关闭,街道上除了老师,就只有他一个学生,显得略突兀。 昨晚的高烧直到凌晨才退下些,他晕晕乎乎睡着了,又担心听不到闹钟,迷糊间,手紧紧捏住手机,在闹钟响起的前一分钟,他鬼使神差地从梦中惊醒。 简以寻匆匆收拾了番,又拉开拉链检查了遍早就装好的登山包,确定没有遗漏什么后,一刻没敢耽误的赶过来,刚好,在师生们即将出发时赶到。 初柠的位置较靠后,口罩又遮住了简以寻大半张脸,她也瞧不太清少年此时的状态如何。 上车那会,周一尧说简以寻昨晚发了39度的高烧,去医院输了液,很晚才回家,今天估计不会来了。 初柠听到后,垂在身侧的手指蓦地曲了下,直到在位置上坐好都还有些心不在焉,不由自主地望向校门口的街道,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空落落。 刘海龙走上前,瞧见是简以寻,微惊讶:“简以寻?你小子不是发烧请假了吗?怎么还来参加春游了。” 少年抬起头,与余光恰好扫到车窗边注视着自己的某道目光,口罩下干燥的嘴唇稍扬,他嗓子带着病中的沙哑,微低:“没说不参加。主任,我昨天在医院输过液了,现在已经好很多,没什么大影响。” 第82章 刘海龙看向简以寻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眉眼间透着疲惫和些许病态,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撞上少年罕见地微透出期待的目光时,他喉咙一咽。 算了算了,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去年他们高一的时候又因为有其他学校学生在春游的时候闹出安全事故,没搞成。 高中统共三年,两年才成了这么一次,来都来了,就让孩子参加吧。 刘海龙粗着嗓门:“行吧行吧,赶紧上车,中途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及时和老师说。” 简以寻点了点头,道:“谢谢主任。” 陈宇波注意到简以寻敲车门的动作,喊师傅先别开后,坐在门口的他打开车门,问刘海龙是怎么回事,又瞧见他旁边的简以寻。 陈宇波顿时了然,让师傅开了车门。 简以寻也不废话,快速上了车。 学校按着两个班的人头分的大巴车,好巧不巧,刚好凑成两辆,又刚巧,由于周一尧的某种私心,以及觉着简以寻说不定会不死心赶来,影是拉着唐琦同坐初柠后面一排,气得唐琦一点没收力地捶了他好几拳,嚷着要把他这次数学周考没及格的事儿告诉他妈。 因而,就那么刚好,全车只有初柠旁边有个空座。 简以寻瞧见后,眼中闪现淡笑,连生病带来的不适好似都轻松不少。 一切,都刚刚好。 - 简以寻把包方好,刚坐下,后排的周一尧就忙不急从侧边探出头,凑到他耳边对他说:“你小子来得真及时,怎么样,兄弟我够可以吧,专门给你把这座留住了。” 周一尧的话里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放在平常,简以寻肯定懒得搭理他,可这次,他微点了头。 周一尧听见道很淡的“谢了”。 知道兄弟的心思,周一尧也没再找闲聊,手不痛不痒地拍了下他的肩,暗含加油之意。 周一尧从撕开袋番茄味薯条,先递给唐琦。 想到两人素来关系不太好,唐琦皱眉嘟囔了句:“他两坐一块……简以寻不会找初柠麻烦吧。” 周一尧否定道:“不可能。” 呵呵,他找初柠麻烦? 简以寻这会估计正紧张才对。 唐琦吃着薯片,不知道周一尧怎么会如此肯定,但转念一想,老师还在呢,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还真让周一尧猜对了。 简以寻本来就不是热络性子,现下又戴着口罩,微低头,一副不搭理人的模样。 但其实,谁也不知道,他放在衣兜里的手早已冒汗,手指无意识地转动几颗糖果,在心里措辞半天也没找到开口机会。 烦闷间,他听见初柠的关切声灌入耳内。 “你感冒好点了吗?” 简以寻顺势抬头看向初柠,少年低哑的嗓音透过口罩传出:“嗯,好多了。” 初柠努力回想了下:“周一尧说你还发烧去医院输液了,你这会烧退了?” 简以寻说:“差不多了。”: 差不多? 初柠和简以寻也当了一年同桌,她也略知道些简以寻的性子,他这人说话做事想来干脆利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差不多,那就是还没好。 初柠微皱眉,话语间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出的生气:“那你该在家好好休息才对啊。春游要爬山,我们每个人还分配了任务,忙活下来估计会很累,万一你感冒更严重,或者是又发烧了呢?” 初柠说完就后悔了,她这些话有些越界了。 正欲道歉,初柠却听见简以寻笑了。 笑声很轻,她以为是错觉。 但简以寻肩膀微抖动,传出闷闷的笑声。 初柠愣了,她微恼道:“你还笑得出来?” 简以寻当然笑得出来,初柠语气乍听是不太好,和她平常过分礼貌安静的处事风格完全不同,也正是如此,他才笑。 她在关心他,担心他。 是不是也证明,她是有些在意他的,至少……是有些不同的。 她好像生气了,但他挺开心。 简以寻这会倒是有几分先前不吝的样子,微挑眉,“嗯”了声,说:“对啊。” 尾调勾了勾,笑意比先前更明显。 初柠怀疑他不会是被烧糊涂了。 听到简以寻的话,她不由浮现恼意,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初柠盯着简以寻看了几瞬,见他还是那副莫名其妙的愉悦样,索性转过头不去看他了。 不曾想,下一秒,少年递过来一只耳机。 白色的索尼随身听,和之前他送给初柠那款一模一样,瞧着很像是情侣款。 简以寻:“要一起听歌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病中的疲懒感,润到她的耳边,听着又有几分磁性的哑。 初柠听见后,愣了瞬。 简以寻却已戴 上另只耳机在右耳,侧眸直勾勾盯着她看,晃了晃耳机线,发出声不轻不重的“嗯”声。 初柠眼眸微闪,手顿了下,又接过,戴入左耳。 简以寻还没有放歌,因着耳机里此时没有半点声音的缘故,不由使得右耳对声音的敏锐感更强,也就将自己微快的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 初柠心里紧张,微慌乱又似掩饰,眼睛移向窗外,看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景象。 自然也就错过,少年偏过身打开随身听放歌时,脸上的暗笑。 “wellyoudonedonemeinyoubetifeltit——” 轻松的英文歌贴入耳内,仿佛勾绘出明媚的春日。 初柠没有刻意去翻译词意,只是光听,她就不由翘起嘴角。 两个人之间隔着些距离,又因为一根耳机线,阴差阳错固定了彼此的位置,彼此都能清楚感知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女孩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浑然未觉,身旁的少年不动声色地朝她的方向移了移。 他抬眸看着女孩的侧脸,看见她唇边愉悦的笑,蓦地也笑了。 刚刚好,最后一句歌词响起。 “i'myours——” 耳机不会掉下,我也离你更近。 第69章 springday耳机亲吻她的发…… 森林公园在郊区,大巴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集合本来就起得早,不少学生都在车上睡着了。 陈宇波打开喇叭,一句响亮的“开机”后,车里响起他嘹亮的声音,“起床了孩子们,快快快起来了。所有同学把自己东西都拿好后下车,到地方了。” 后方位置。 身体不太舒服,司机开得又微颠簸,简以寻睡不太好,索性就没睡。 倒是初柠,两人一块听歌听一半,初柠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耳机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闭眼睡着的那一瞬间,初柠的头偏到他的右肩。 刹那,她左耳的耳机恰好落在他摊开的右掌。 简以寻的眼眸忽然睁大,瞳孔缩小,他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垂下眸,眸中满是她的睡着的脸庞。 陡然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的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发丝轻轻摩挲过他的脸颊,酥酥麻麻的痒意,心跳无端加快。 她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呼吸声很轻,眼睫很长,眼睑处细细的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阳光洒下来,她脸颊浮现淡淡的粉色,像是阳春三月的桃花,很漂亮。 伴着越发轻快的歌曲,迎着节拍疯狂跳动的是他难以抑制的心跳。 他蓦地喉咙一紧,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简以寻直直盯着初柠。 她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呼吸声很轻,眼睫很长,眼睑处细细的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 她今天穿了件粉色的连帽卫衣,很衬她肤白,阳光洒下来,她脸颊浮现淡淡的粉色,像是阳春三月的桃花,很漂亮。 两个人离得很近。 只差一点,他的唇就触到她的发丝。 四周的同学都睡着了,车内安静得不像话,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简以寻眼睫一颤,下颚轻轻再又往下移,可就在最后那刻,简以寻倏地停住。 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就那样再没有动作地低头盯着她睡着的样子看。 徐徐,简以寻微挪过头。 或许是偶然,睡梦中的女孩不太安分地动了动, 恰好。 未曾关紧的车窗外灌进缕缕清风,明媚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少女散落的发丝随风而动,而少年左耳的耳机线正悬摆在两人中间。 他的耳机线和少女的发丝在风中纠缠,就仿佛,他的耳机在亲吻她的发丝,做了主人不敢做的事。 - 周一尧和唐琦稀里糊涂靠彼此肩膀上睡着了,等睁开眼瞧见是对方那张安静的睡颜时,给她吓一激灵,脑子一懵,用力把他推开。 肩膀撞到靠座,周一尧痛醒,瞧见唐琦推搡的动作,他无语道:“不是,朋友,你讲点良心好不好,是你先睡着了,我好心借你肩膀。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推我!” 第83章 闻言,唐琦也不太好意思。 她微别扭地说:“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刚起来没缓过来,对不起。” 她道了歉,听到陈宇波重复的喇叭声,没等她起身去拿放在座位上的包,周一尧一边捂着肩膀,小声嘟囔“母老虎”,一边先她一步动作,先将她的包从里面抽出来,等她从座位上走到外面后又才递给她。 许是因为刚醒,唐琦接过来的时候,莫名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周一尧没注意到她的小情绪。 见她微愣,没有走,疑惑道:“怎么不走了?老陈催着呢。” 唐琦忽又着急往外走了。 周一尧挠了挠后脑勺,摸不着头脑。 - 营地在山顶,他们得先爬山。 初柠轻装上阵,只背了个小包,倒是简以寻,包看着挺沉,塞得很满的样子。 登山时,不少同学回了原班,当然,也有像简以寻这样和分好的小组走一块的。 上山的楼梯很宽,可以同时容纳好几人一起走。 中间休息的时候,周一尧累得不成样。 瞧见简以寻发着烧爬这么久还不带大喘气的,他敬佩地竖起个大拇指。 这小子,身体素质可以啊。 见简以寻终于把他那大包放下,周一尧好奇地伸手去打开,随后,惊讶道:“靠,你小子带这么东西。” 驱蚊水、手电筒、药、速食……草莓牛奶? 周一尧很没眼力见地问:“你什么时候爱喝牛奶了?” 简以寻没解释,冷眼瞥了周一尧,把牛奶抢过来。 周一尧纳闷归纳闷,也没多问,从里面搜罗出几袋零食后,跑去找旁边和初柠搭话的唐琦。 唐琦:“你带这么多零食?” 周一尧:“简以寻的,吃吧。” 初柠听此,不由偏过头,匆匆一瞥,瞧见简以寻手里一罐熟悉的草莓牛奶时,她顿了下。 队伍再次出发,往台阶走的时候,简以寻忽地走到初柠身边,递给她一罐草莓牛奶。 玻璃瓶装的牛奶,瓶身微温热,仿佛还残留着先前那人的体温,树叶晃动,斑驳的光影落在透明玻璃上,亮晶晶的,盛满了她的眼。 初柠站在原地,有瞬间愣神。 唐琦见初柠没动,以为她没听见老师喊“出发”的声音,拍了拍她。 “初柠,走啦。” 初柠回过神,牛奶揣进外套兜子,淡淡一笑:“好。” 简以寻还是和她走一排,两个人一路上都没说话,但偏偏又一路挨得很近。 简以寻看似盯着前面的路,余光却时不时看向身旁的女孩,女孩临肩两侧晃着两根连帽衫的绳,随着爬梯前倾的动作,总有那么几次擦过他的右肩。 就像,刚刚在车上那样。 - 到了营地,各个班按照之前分好的队,领了任务和材料,开始各就各位的干活。 公园里的树很多,葱郁的树叶挡住了正午的大太阳,即使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风一吹,是舒舒服服的清凉,空气里也满是自然的清新,仿佛吹来的不是风,而是愉悦的心情,青春烂漫的笑语不断回荡。 唐琦和周一尧是一点不会做饭的,只能帮两人打打下手。 学校很人性化,食材是按照事先和各班报名做饭的同学沟通好的来准备的,以防不够,还多买了一些速食,甚至贴心地为他们一人买了件围裙。 初柠和简以寻穿着围裙,在班里搭好的简易锅灶前忙得热火朝天。 两人配合得很好,看着他穿围裙,低着 头认真忙碌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初柠好像回到那个寒假的午后。 简以寻平常在学校一整个高冷学霸的样子,众人哪儿见过他穿围裙,有模有样颠锅勺、炒菜的模样,和初柠站一块儿,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烟火感觉。 不少人都惊讶地往他们这儿瞅,连巡查的刘海龙都瞪大了眼。 唐琦也很震惊,见周一尧反应平静,问道:“你一点不惊讶吗?” 惊讶,但是早就惊讶过来,已经习惯了。 周一尧说:“这有啥,我们简以寻就是这么上得考场,下得厨房的一男的。” 唐琦:“……” 她本来还担心简以寻是故意和初柠作对才报的名,没想到他是真会,他们也是真有口福了。 只是…… 看着两人配合的身影,唐琦总觉得哪儿奇怪,她指着两人,皱眉地问周一尧:“你觉不觉得简以寻……额,他,额,初柠,不是,他们有点怪怪的。” 周一尧反问:“哪儿怪了?” 多配啊!郎才女貌的。 唐琦吞吞吐吐:“我形容不上来,但是真……唉,算了。”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忙活半天,大锅饭炒好了。 看到有满满一盆小炒鸡的时候,唐琦两眼放光:“有小炒鸡欸,初柠!让我来尝尝你的手艺。” 唐琦知道这道菜是初柠最喜欢吃的,下意识就以为是她做的拿手菜。 但其实…… 初柠偏头看了眼身旁的简以寻,心情复杂。 这是简以寻做的。 简以寻炒这道菜的时候,动作娴熟,彷佛已经把每一个步骤都背得滚瓜烂熟,也早已练习许多遍。 简以寻几乎没怎么插手,甚至于,仿佛是他特意为谁做的一样。 简以寻递给她一份一次性碗筷,说:“吃饭吧,尝一尝。” 菜不少,尝一尝,先尝哪一道,简以寻没说,但初柠好像听懂了,夹了一筷子放她前面的小炒鸡。 盯着初柠的动作,简以寻蓦地紧张起来,即使周围人都在不停夸赞这道菜好吃,他还是很紧张,紧张初柠不喜欢。 很好吃,和奶奶小时候给她做的味道很像。 初柠真诚地笑着说:“很好吃。” 听到初柠的肯定,简以寻紧绷的后背陡然松懈,心情顿时轻松。 他略平静地“嗯”了声。 但微微翘起的唇角,泄露了他此刻还不错的心情。 又见初柠吃那道菜最多。 简以寻感觉他就好像一个考完试,紧张期待的小孩,最后结果出来了,比他预想得还要好。 …… 下午的时候,学校组织了活动,一伙人聚一块玩完尽兴了,就又开始张罗晚饭。 中午和晚上是两组人轮流做饭。 因着中午做饭,各班的用来烧柴的树枝几乎都用光了,简以寻和初柠就被安排去捡树枝。 不能去拔树上的,附近零散的树枝又被捡得差不多,初柠和简以寻就往远一点的方向去找。 见拾到的树枝差不多了,出来也有一会。 初柠正准备和简以寻说可以回去了。 可转过头,却看见他脸色不太好地蹲在树下。 第70章 springday我给你爱和勇气…… 初柠紧忙放下树枝,蹲在简以寻身前,见他始终低着头,手放在弯曲的膝盖前,根根青筋凸起,指尖用力地攥紧袖口。 随后,像是不受控地往后退,直到后背彻底靠在树干上,他才恍若缓过来般重重地长舒一口气。 他微微抬起头,露出浸着一层细密薄汗的额头,呼吸急促,错乱。 初柠不由伸手去碰他的那只胳膊,小心地喊了声:“简以寻……” 简以寻听见她的声音,像是顿了下,胳膊也颤了颤。 头再抬起,他的眼睛有些恍惚,脸上是不自然的红,胸腔剧烈起伏,略艰难地吸着空气。 这一幕…… “!” 初柠陡然想起那个雨天,想到他还没完全好的发烧。 初柠想也没想地伸出另只手去摸简以寻的额头,突如其来的接触,简以寻不受控地一颤。 很烫,烫得吓人,很明显是发烧了。 初柠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刚刚一路上,简以寻都很沉默,但因为他平常就是个话少的性子,她就也没多想。 初柠着急地问:“药呢?简以寻你哮喘药放哪儿了?” 没等简以寻说,初柠就焦急地去探他的衣兜。 上次他淋雨发烧时,医生就说过,许是他最开始生病的时候没处理好,平常还没什么,但一旦发烧就很容易引起过敏性哮喘。 许是不发烧就不容易引发哮喘,简以寻那次竟然也没有随身带药,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当时也是下意识地提了一句,“你以后最后还是随身把药带着”。 简以寻当时好像是愣了瞬,再点头说了声“好”。 初柠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哮喘这么危险,他之前居然愣是不随身带药,家里人也没有提醒过,就连老师都不知道,她这回也不确定简以寻带了没有。 要是没带…… 初柠想到打电话,结果发现,由于刚刚参加拔河比赛,她把手机放包里了,根本没带。 头疼,脑子也很晕,简以寻这会的反应有点慢。 第84章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了女孩语气里的紧张和焦急。 他抬起眸,她的脸上是同之前一模一样的关心,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烧糊涂了,当神经因为发烧而逐渐兴奋时,他竟然产生了一丝丝名为窃喜的感受。 幼年时,他故意敞开肚皮,露出伤口,却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关注,只有漠然离开的脚步,而他则在一次次没有回应的沉默中,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到最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肚皮收拢,如同刺猬般,只将满身的尖刺展现给别人看,好像这样,别人就伤害不了他。 后来,他长大了,也终于明白,在在意你的人面前,你无需展现脆弱,就会得到呵护。 即使不合时宜,可当他看着女孩写满了焦急、关切的脸庞,简以寻有那么一刻晃神,神经密密麻麻的刺激,心跳的亢奋,简以寻切实地感受到“在意”。 命运好像就是这般喜欢捉弄人,开始不如人意,却又戏剧化地,终究是让他得到了他在意的人的在意。 简以寻从像是火烧般的嗓子里,冒出很嘶哑的声音:“在右边口袋。” 初柠忙地从里面拿出一小瓶药,快速扫了眼瓶身的说明,确定是治哮喘的吸入药。 初柠手忙脚乱地打开,都没顾简以寻抬起来的手,转动底座,听到“咔哒”一声后,直接放在了简以寻的嘴边。 许是怕他现在不清醒,初柠拔高声音道:“深呼气,用力吸。” 闻言,简以寻悄悄放下手,头往前倾了倾,双 唇包住吸嘴,用力地深深地长吸一口气。 初柠紧张地关注着简以寻的表情,见简以寻脸色有所好转,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转动了一次底座,几转几吸,简以寻的呼吸声逐渐平稳。 这中间,由于吸气的动作,少年的唇偶尔不经意碰到女孩的指腹,像是羽毛掉在珍贵的宝石上,小心翼翼地滑过,欲盖弥彰地贪婪。 可一个着急不觉,一个假装未知。 …… 过了一会,简以寻缓过来,呼吸变得正常。 像是刚打了一场硬仗,初柠久蹲的脚一麻,她直接蹲坐在地上。 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后背早已浸湿,手心也都是汗,手一松,药差点掉地上。 初柠捡起防尘盖,重新把药盖好,放回简以寻的衣兜里。 初柠:“现在好些了吗?” 简以寻点了点头。 他的唇很干,脸也很狼狈,他盯着好似被吓到了的初柠,唇翕动,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谢谢”。 没等初柠开口,就又说了第二句话,“对不起”。 初柠眼眸浮现诧异,她不知道简以寻为什么要突然和他道歉。 谢谢,因为她又在他这么狼狈的时候救了他。 对不起,因为他的私心,他明知道自己的发烧还没好全,却偏要来参加春游,又不肯放过和她独处的机会,结果反倒给对方添了麻烦。 简以寻垂下眸,他说:“如果我不来的话……” 像是明白过来简以寻刚才的话的意思,初柠先一步打断道:“幸亏你来了。” 她说:“要是你不来,一个人在家,发着烧,哮喘又犯了,出事了怎么办?” 认识这么久,初柠也知道简以寻是一个人住,他父母忙着生意,几乎不在家,保姆会定时过来打扫。 所以这会,当简以寻哮喘发作的时候,她不由庆幸,还好他不是一个人,不然…… 简以寻猛地抬头,盯着初柠的眼睛,眼里闪烁震惊,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简以寻想说什么,却又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似乎从来没有人这么对他说过,说过他也不是那么像个麻烦,那么的令人讨厌。 他蹙着眉,近乎执拗地看着初柠,初柠也大大方方地回视。 她关切,却也似乎只是关切。 当然有不甘心,可就像是小偷,你已经偷来了一样,虽然很想再要另一样,但又害怕露出马脚被对方察觉,所以只能小心地一点点品尝这份幸福。 简以寻忽地小声说了句,“谢谢”。 初柠听见后,仿佛想到什么,开玩笑般:“某人之前不还说‘不要总和我说谢谢’,怎么这会,你倒是这样了。” 简以寻倏也一笑,但没回初柠的话。 谢谢,不只是谢这个。 - 简以寻把手机和退烧药也都放包里了,两个人只能先回去。 可因为刚刚他们从有指示牌的路上跑到了林子,也没太注意路线,这会竟然……迷路了。 初柠方向感一般,如果这条路她走了好几次那肯定能记住,但是如果陌生又很绕,那就不太确定了。 简以寻拧眉,安慰道:“没事,我们先在树上做个标记,试着转一下,说不定能看见指示牌。” 初柠应了声“好”。 简以寻虽然哮喘缓过来了,但烧还没退,脸色不太好,身体也提不上太多力,但现下这情况,简以寻什么都没说,装作没什么事般和初柠走一块。 但屋漏偏逢下雨,简以寻眼一晃,他以为踩到了铺满杂草的实地,没想到踩了空,直接摔了下去。 初柠和他离得近,听见动静,离开拽住了他的手,另只手忙去抓旁边的树,可还是慢了拍。 很俗的情节。 她和简以寻一块掉下面了,幸亏都是杂草地,很平,不算太高,而且,刚摔下来的时候,简以寻给她当了垫背,她算是摔在了简以寻身上,除了手有点痛,没什么其他感觉。 她站起身,把简以寻拉起来了。 相比于他,简以寻则是实打实地加倍摔了,右腿膝盖撞到旁边的石头,他站起来的时候疼痛感也随之而来,腿不由自主半弯曲。 初柠询问道:“膝盖撞到了?” 简以寻:“不影响,我们先找到路。” 简以寻抬头看了眼红霞簇拥的夕阳,道:“我们出来有这么久了,得赶紧回去,不然老师他们估计会到处找我们。” 可…… 他们本来就迷路了,现在还摔下来了,就还得先爬上去。 初柠观察了下四周,瞧见有一棵树,琢磨了会,道:“我们可以先爬到那棵树,踩在树干上应该就能爬上去了。” 但问题又来了,那树干也不矮。 初柠皱眉思考办法,简以寻出声道:“你等会站我肩膀上,高度就能够你爬到树干上去。” 初柠问道:“那你怎么办?” 见初柠第一反应是担心自己,简以寻不由微勾了下唇角,调侃地说:“你忘了,我之前可是经常爬树翻墙出校园,要真论爬树,你可不如我。” 听此,瞥见少年无意识飞扬的眉眼,初柠一时语塞。 确实,她和简以寻第一次见面时,就刚好撞见他翻墙出校。 初柠犹豫道:“但你现在还在发烧,身体……” 简以寻嗤笑道:“就发个烧而已,哪儿有那么娇气。” 初柠反驳道:“什么就发个烧而已,你刚不还哮喘发作了,很严重的好不好,你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说着,初柠不由有些生气。 这个人好像总是这样,上次也是,就好像破罐子破摔,什么也不在意,一点不好好在乎自己身体。 听到初柠微愠的语气,简以寻却没有生气,怔愣一瞬,他笑了。 初柠见状,惊讶之后便是微恼,带着点嗔怒道:“你还笑?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你要好好在意自己!” 简以寻笑得胸口都在抖,他含着笑音说:“在听。”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人好像没心没肺到有点欠揍。 她咬着唇,微皱眉眯眼,像是微不爽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开心的简以寻。 其实,初柠也没发现,她这会的反应也很反常。 自个儿也没意识到,也没察觉到的生气,没有平常的过分礼貌,反倒是似乎有点越界,却又更加鲜活灵动。这一刻,她好像真正正正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带着少女的娇嗔,并非真生气,其实是在意,也是在无数次的习惯中,潜意识先一步知道对方一定会回应。 初柠撇着嘴,偏头看向他处,似乎是不想理他。 简以寻看着初柠气呼呼的样子,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夹着少年的开怀,他笑着说:“我错了。” 初柠没回,但是头转过来了,却依然不看他。 简以寻从兜里掏出个什么,膝盖挺疼,他走得微一瘸一拐,看着有点滑稽,握成拳的手放在初柠眼前,手背一翻,摊开手心,露出里面放着的一颗青柠味软糖。 简以寻挑了挑眉,笑着问:“吃糖吗?” 初柠还是没回,但给了他一个眼神。 简以寻声音一低,拖长了尾音:“我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第85章 少年什么时候低过头,用这样小孩撒娇一样的可怜语气换取对方的在意,可他就这么做了,想也没想,十分的自然。 糖果又朝她的方向移了移,少年的眼眸很亮,一直看着她。 初柠蓦觉眼睛有些痒,像是风吹过一样,微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她接过糖果,犹豫了会,撕开糖纸,糖果含在嘴里,酸酸涩涩的青柠味。 见此,简以寻又扬起笑。 没由来的,初柠忽地说了句:“夏天其实更应该吃柠檬,青柠太苦了。” 简以寻回了她的话,像是随口一说,但初柠要是看向他,就会发现他的神情很认真,他专注地看着她,温柔地说:“可现在是春天,我也就喜欢青柠。” 在回答他的话,可又像不只是在回答那个问题。 初柠倏地转过头,看着简以寻,对上少年的眼眸,再颇具锋芒的眉骨,在这一刻,郁郁葱葱的春日树影笼罩下,仿佛也化作了春日的无限好。 风吹过她的发丝,她眼眸陡然睁大,四周很安静,可心跳在喧哗。 很简单,但并不短暂的对视,她和他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 树下。 简以寻蹲下身,初柠抓住一根树干,踩在他的肩膀上,爬上了树,脚支撑在另侧树干,终于站在了先前的平地上。 转过头。 简以寻已经熟练地爬上了树,和她先前一样,只是走到最后的那根树干时,膝盖一疼,身体不自主一偏,初柠及时抓住了他的手。 简以寻看着初柠,看着她牵住他的那只手,他眼眸晦暗。 她牵住了他的手,就像很久之前,那个雨天,她给了一把偏向他的伞,将他拉出漫长的雨季。 那时起,春天好像开始在他的世界萌芽。 简以寻站好后,因为膝盖受伤的缘故,初柠扶着他,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 走了好一会,他们终于看见了一个指示牌。 脚要迈出去的刹那。 简以寻倏地开口说:“初柠,明年夏天,我还可以请你吃青柠软糖吗?” 初柠身子一顿,顷刻,她听见自己说:“嗯。” …… 他们的身后。 茂盛的大树旁,一棵小草正慢慢地探出头,只是角落里的它太不起眼,起初并没有引起旁人过多的注意,等再过一段时间,人们忽然发现,小草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多,已经长长了一片草地。 草地、草原……属于小草的世界正在到来,天地辽阔,看不见尽头。 小乌龟路过小男孩的世界,可命运的交接,何尝不是小男孩也出现在了小乌龟的世界。 青柠很涩,大山很高,路很长,探索世界需要勇气。 小男孩放下树枝,走到小乌龟身边,朝它伸出手,他说:“有勇气一起走吗?” 小乌龟在犹豫,它想,如果没有呢? 如果没有—— 那我给你,我给你爱和勇气。 - 思绪拉回,简以寻敛眸。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很多,但更多的好像又什么都没发生,又或者说,现在还不能发生。 秋天了,高三了,似乎轰轰烈烈的高中正在进入尾声,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比一天少,只一抬头,就能发现时间是真的在不经意间已在指尖流逝。 十八岁的年纪,有太多事想做,又有太多的无能为力了。 前途和她,他都不知道如何。 但又因为未知,结局未定,由人而变。 桌上摆了张数学竞赛练习题,简以寻左手撑着半边脸,另只手无意识转笔,像是在看题,但卷子上除了“简以寻”三个大字,一片空白,一道题都没解出来。 周一尧眼尖瞥见了,嘲笑道:“人是望着石头思念,你是望着卷子,半天一道题都没解出来。所以说,人生啊,哪儿有那么多十全十美。你看看你,虽然你长得不错,年底又要参加奥赛冬令营,半只脚踏入保送圈了,但是呢,不还是得吃暗恋的苦。” 调侃归调侃,周一尧还是没忍住冒出些小小的酸泡泡。 淦,人比人气死人,脸和天赋不能也发给他一个吗? 简以寻听到了,没管。 头微转动,他看向窗外,走廊的对面。 “初柠,明年夏天,我还可以请你吃青柠软糖吗?” “嗯。” 她的意思是,可以请她吃糖,还是……明年夏天他们也可以在一起呢? …… 一中给竞赛班的学生单独划了间教室,晚上可以在那儿刷题自习,有时候会有老师来讲课。 和简以寻坐一块儿的男生同他一样,都是高一就破格参加竞赛,貌似是现在的高一年级第一,长得是那样,简以寻有次撞见过有女生在竞赛班门口堵住他,和他表白,被他拒绝了。 他两性子有点像,话都挺少,除了偶尔讨论题,几乎不会去主动打扰对方,久而久之,两个人就习惯坐一排了。 这天,老师发了试卷让他们限时做。 空白试卷摊在桌面上,他不禁发呆。 明明问问题的人是他,可现在,捉摸不透答案的人也是他。 手微一动,余光瞥见旁边的迟扬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停在短信发送界面,他瞧见备注人是“柚子”。 他想,对方应该是个女生,编辑短信半天,似是犹犹豫豫不知道发什么,又或是该不该发,挺像他暑假绞尽脑汁想各种话题给初柠发消息的时候。 鬼使神差,简以寻抬笔敲了下他的桌面,扬起头,漫不经心道:“想发就发呗。” 对方愣了片刻,随即略慌张的挡了下手机,他没回简以寻,但简以寻看见他最终还是把那条短信发出去了。 这会是课间,那个女孩应该是看见消息了,很快就回了他。 简以寻看见他下意识地笑了,有点不值钱的样子。 啧。 瞬时间,简以寻想到,周一尧平常看他是不是就这样。 简以寻不自然地吸了下鼻子。 那天,他两一个在思考对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一个在紧张地找话题持续聊天。 最后,他和迟扬都交了白卷,被老师骂了通,问他两是怎么回事,是不会解吗。 他两谁都没解释。 简以寻了想。 嗯。 解不出来题,也想不明白初柠。 - 9月份的数学竞赛联赛,简以寻拿下省一,获得11月cmo数学冬令营的参营资格。 他是省一的第一,省队和学校都很看好他,不出意外,他应该能顺利获得cmo金牌前六十,获得top2保送名额。 他去年入营的表现就很好,今年更是被寄予厚望冲进前围,刘海龙曾有意无意打听他目标院校是两校中的哪一所,简以寻之前说的是不知道,无所谓,都行,到时候随便选一个得了。 搞得刘海龙无语地说了句:“你小子倒是挺狂妄。” 简以寻扬眉,一点不谦虚:“这不是有狂妄的资本。” “……” 但现在,简以寻有所谓了,他想和初柠读同一所大学。 分科后,初柠就没有掉出过文科第一的位置,每次考完张贴红榜,他和初柠的名字都各占第一,彼此在联考中的全省排名也都是名列前茅,她只要正常发挥,来年高考定是top2。 简以寻有些郁闷,这么久了,他居然都不知道初柠想去哪一所学校。 他打算直接问。 简以寻去冬令营的前一天,周一尧拉上唐琦和初柠,四个人在食堂二楼点了几个小炒,美名其曰朋友几个给他搞个欢送会。 食堂里。 唐琦和周一尧在拌嘴,初柠和简以寻两个安静地在吃饭,简以寻加了个小炒鸡,自己没怎么吃,初柠吃了不少。 初柠问:“你怎么不吃啊?” 简以寻:“不是很饿。” 初柠笑了下:“我还以为你是觉得食堂炒得没你好吃。” 简以寻闻言,心一动:“那你觉得谁做得更好吃。” 初柠不假思索道:“你啊。” 有一说一,简以寻炒的小炒鸡真一绝,初柠认为可以成为他的招牌菜了。 简以寻勾起唇角,心情不错。 许是初柠主动聊天开了个口,简以寻不由出声道:“那个……初柠。” 初柠:“嗯?” 简以寻开门见山:“你想去哪所大学?” 初柠没料到简以寻会突然问这个,转眼想到他这次竞赛结果要是理想,应该会直接签下京大和青大其中一所。 但他为什么会问她想去哪所大学呢……只是单纯好奇一问? 筷子无意识扒拉饭,初柠倒也没犹豫,轻声又坚定道:“京大。” 简以寻呢喃了遍:“京大啊……” 初柠听见了,道:“嗯,京大。” 京大和青大他都行,甚至,京大的数学系还要更胜一筹。 第86章 至于为什么初柠会选京大……她学的文,京大貌似是更受文科生欢迎。 不过,简以寻直觉好像不只这个原因,初柠选京大应该是还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不是那种随波逐流,哪边文科比例更好就更选哪边。 聊都聊到这儿了,以后也不好再找机会,简以寻索性再刨根问底一下:“你为什么想去京大?” 初柠抬起头,停顿瞬,像是在 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唇翕动,刚要说,她就被唐琦打断。 “完蛋了,我忘了老陈上午说,他中午要来班里把试卷剩下的题讲完来着,快快快,初柠别吃了,赶紧回去。”唐琦想起被她忘记的这茬,拿起校园卡,拽起刚站起来的初柠就往外跑,简以寻也没来得及听见她的回答。 “唐琦你慢点,阿姨刚拖完地,很滑,别摔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看着的,我们跑快点。同学麻烦让一下,不好意思。” …… 是夜。 简以寻很少失眠,哪怕是遇上什么重大考试,他都照常该怎样怎样。 可今晚,去参加冬令营的前一天,简以寻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不受控地想去碰手机,但是半途又收回来了,最后,他略烦躁地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抓了把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简以寻格外想知道初柠没说完的原因,就好像这个答案,比初柠会去哪所大学更重要。 就像是数学几何题,只看图形无法求证,那就试着添加辅助线,找到解题思路,证明结论,。 只写一个解,再随便乱写几行过程,只能去许愿阅卷老师能够施舍一分,完全地把主动权让出去,最后还是什么都不明白,永远解不出来那道题。 他要结果,就要自己去解出过程。 简以寻打开手机短信,给最近联系人发了一条短信。 简以寻:【你睡了吗?】 发完后,简以寻简单套好衣服,抄起桌上的钥匙就往门外跑。 “砰”的一声关门声。 夜晚寂静的街道,昏暗的路灯下,少年狂奔的影子被拉得长长。 手机响起振动声,简以寻没有停下去看。 风将少年额前的碎发吹得很乱,他奇怪又狼狈,只一个劲儿的朝某个目的地跑去。 约莫十分钟后,简以寻站在某个老小区的单元楼下,俯下身,双手搭在膝盖上,用力地喘着气。 顷刻,他抬起头,看向三楼某个还亮着灯的房间,微松了口气。 他没看手机,不知道她的回答,但他知道自己的答案。 如果现在能见面那很好,如果不可以,在这等一晚上,等明天和她去上学时下楼。 反正,总能等到她的。 呼吸恢复平稳,简以寻挺直身子,打开手机。 五分钟前,初柠回复了他。 【还没。】 简以寻:【你现在方便下楼吗?】 - 卧室里。 初柠坐在书桌前,台灯发着明亮的光,她正在背书,放笔停下的时候,揉了揉微胀的眼睛,闭上眼缓了缓,听见手机又响起振动。 她打开看了一眼,登时愣住。 【你现在方便下楼吗?】 十来分钟前,简以寻问她睡了没,她以为他是有什么事,可没想到,这才过去这么一会,简以寻竟然问她现在方便下楼不?! 难道…… 即使这个猜测很不可能,初柠却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说不出来的紧张浮上心头,她往下看。 漆黑的夜幕下,单元楼外的一盏路灯旁,有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瘦削少年正站在那儿,低头看着手机,像是在等什么人。 初柠倏地关上窗,眼底尽是诧异。 简以寻他现在居然在她家楼下?! 心跳突然突突加快,初柠攥着手机,不可置信地又看了遍简以寻刚刚发的短信。 饶是再惊讶,初柠也知道是真的。 她现在方便下楼吗?她方便吗?她该方便吗?她该怎么会……初柠意外的很紧张。 窗户没关严实,从露出的一条小缝,初柠看见深夜的小区只有简以寻孤零一人站在那儿,他低着头一直在看手机,在等他的回答,却没有再多发一条短信说任何。 初柠紧紧抿住唇,很快,她回复了简以寻。 【我现在下来。】 发完,初柠心中又升起股奇异感,披上外套,出门时,她鬼使神差地从桌上拿了颗糖放兜里,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生怕发出声响吵醒睡着的奶奶,打开房门,又小心翼翼关好门的下楼时,初柠告诉自己,这么晚了他来找她,或许是有什么急事。 顿时。 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了些,在沉寂的楼道间格外清晰突兀。 收到初柠的回复,原本低着头的少年陡然抬头,唇边扬起笑,看着从三楼到一楼,灯一盏一盏亮起。 告诉他,他喜欢的女孩正在来见他的路上。 简以寻笑了,他站在初柠家的楼下,仰头看着天上闪耀的月亮,扬唇笑得很开心。 命运终究又眷顾了他一次。 当初柠真的站在楼下,看到简以寻,她脚底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初柠:“简以寻你……” 简以寻没等初柠说完,他就问了许多问题打断:“你是真的想去京大吗?是喜欢京大?还是你有喜欢的专业?能告诉我原因吗,告诉我今天中午你没说完的你想去京大的原因……初柠。” 问到最后,简以寻喊了声她的名字,夜色下意外的温柔,他认真地看向初柠的眼睛,很奇怪很突然,甚至是有点冒昧的问题,可少年的表情很严肃。 初柠没想到,问题的中心居然是她,他来找她,就只是因为她。 她同样看着他的眼睛,她很意外,眼眸睁大又睁大,不可思议地转动,心底那种奇异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放在兜里的手攥紧,她微错开简以寻的视线,诸多问题的答案,到最后是她坚定的一句:“去京大学历史,是我的梦想。” 她的梦想。 这一刻,简以寻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要知道初柠为什么想去京大,以至于像个神经病一样,来不及等她回信,就冲过来找她。 他的行动率先知晓他最真实的想法,替他做出了选择。 因为—— 他想站在初柠的前途里。 只是知道她想去哪所大学,那么他可能只是旁观的知情者。 没有人会甘心只和喜欢的人是朋友,他努力地、执着地想要走进她的未来。 考上京大,去学历史,是她的梦想,是她必行的前路。 她有她的人生,而简以寻想走进她的人生。 即使最后……他无法成为她的爱情,他也能站在她的前途里。 夜很黑,帽檐微遮住少年眸中的流光,简以寻突地没由来说了句:“去京大学数学,也是我的梦想。” 初柠瞧见他脸上笑意更加分明,浓重的夜色中,少年站在她面前,也告诉了她,他的梦想。 谁都不知道简以寻想保送去哪所学校,可这会,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会和她一样,都选择京大。 京大数学系是他的梦想,又或者说,他的梦想在京大。 一场没头没脑的对话,却又好像奇怪的将一颗糖都塞到对方嘴里,糖纸剥开,浓浓的甜溢出。 命运或许是两条平行线,但他们好像有无数个相交的瞬间。 - 回去的时候。 初柠忽地又顿住脚步,转身从兜里掏出颗糖果,递给简以寻。 她快声说了句:“比赛加油。” 等初柠跑上楼,简以寻才回过神,看着手里的糖果傻笑。 明年夏天,我还可以请你吃青柠软糖吗? 或许,很多很多年的夏天都可以。 他吃着糖,看着女孩上楼的背影,笑意明然。 谁说青柠很涩,明明很甜。 …… 三楼的过道,初柠不禁低头看向楼下。 少年扬起头,遥遥对上她的目光,笑着朝她歪了下头。 刹那。 初柠好似又看到了初见时,那个站在围墙上,对他肆意一笑的少年。 第71章 sugar“我相信你。” 次日早。 简以寻坐在大巴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鸭舌帽压低,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瞧得见他干净利落的下颚线。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飞速敲动。 【搞定了吗?】 对方没回。 简以寻又等了好一会儿,眼睛看似在随便乱扫外面的风景,余光却时不时偷瞄手机,故作镇定。 一车上的都是省队熟人,察觉到简以寻的异常。 旁座男生调侃道:“不是吧,你也会在比赛前紧张?” 在他印象里,简以寻一贯都是摆出副无所谓的态度,散漫得不像是参加比赛,更像是被拉去某个农家乐一日游,吃(碾)好(压)喝(众)好(人)后再甩甩手,潇洒离开。 第87章 这个暗戳戳紧张的模样,他倒是头一次见。 简以寻没多解释:“可能吧。” 说完,战术性再度拉低帽檐,完全挡住脸,头往后一靠,闭眼假寐。 看出他不想多说,男生也没再问。 简以寻没睡着,眼睛是闭上了,注意力全在手机。 过了会儿,他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决定再发条短信催一下。 几秒后。 手机振动,简以寻立刻弹坐起,拿开帽子,低头看消息。 手机不停振动,对方连着发了好几条。 开头第一句,周一尧就给了他答案。 【欧了,我办事,你放心。】 简以寻嘴角小弧度地扬了下。 心情变化之快,另旁边目睹的男生,惊了瞬。 剩下的消息都是周一尧的废话碎碎念,简以寻简单扫了眼。 【回来后必须请我吃一周麦当劳!兄弟我头一次起来这么早,真的会谢。】 【你懂那种天没亮就蹲校门口,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独留我和保安大爷干瞪眼的心情吗?无语,你还真懂,你这么干两年了,我要是天天像你你这么早来,我能猝死。】 【最牛逼的是你知道保安大爷看着我说了句什么吗?】 【他说,欸,没之前那个小男生长得帅……呵呵呵我服了……】 【行了行了,我办事你放心。你去参加冬令营这几天,哥们绝对给你把后方守好了,只要我周一尧在一中一天,别想有一封情书被初柠看见,统统拿走!】 【你的暗恋,哥来守护!】 …… 简以寻:【谢了,请吃一个月。】 周一尧秒回:【我周一尧誓死捍卫简以寻!】 简以寻:【可以闭嘴了。】 周一尧:【卸磨杀驴!得了,比赛加油!】 简以寻:【嗯。】 今年的冬令营在京市举办,冬令营为期五天,再算上来回的时间,刚好一周。 简以寻托周一尧帮着处理一下初柠课桌里的情书。 想到这,简以寻有些不爽。 两年了,他几乎每天去,都能从初柠课桌 虽然初柠这么好这么优秀,被喜欢是理所当然,但是他真的很不爽。 但他没名没分,连情书都不感谢,就只能一边去偷情书,一边在每次都塞箱子最里面,又给推到床底下。 好似这样,他的心情就能舒坦些。 周一尧吐槽过他,说他的行径微小人了。 简以寻不置可否,他之前打架斗殴,翻墙违纪还少了吗?除了成绩好点,本来也算不上是什么好学生。 小人就小人,他都暗恋了,也不算人,是胆小鬼。 简以寻退回到他和初柠的短信聊天界面,一条一条往前翻。 虽然他和初柠加了**,但她平常不太用,两个人短信联系更多一点。 这会,简以寻好像有点懂为什么某人会那么喜欢翻之前的聊天看,即使不聊天,光是看一下,就好像又能再次拥有当时那份幸福的心情。 尤其是,他和初柠昨晚的短信,大巴开去机场用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 中午吃饭的时候。 三个人坐一桌,初柠习惯性地看了眼对面空着的位置。 他们四个人经常一块吃饭,简以寻每次都坐他对面,这会没人,她还突然有点不适应。 唐琦买了罐可乐,刚打开,咕噜气泡声一响。 周一尧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猛灌一口。 唐琦压根没法喝了。 她生气道:“周一尧,那是我可乐!你想喝自个儿买去!” 周一尧无所谓道:“小气,我喝一口怎么了嘛。喏,还你。” 唐琦嫌弃得推开:“周一尧你必须赔我一罐!” 周一尧嘟囔道:“行行行,赔你赔你!咱两这么多年朋友,你请我喝罐可乐怎么了嘛。” 唐琦“切”了声:“你又不是初柠,我干嘛请你喝。” 周一尧有点不乐意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胳膊肘向初柠拐。 唐琦看他似乎不开心了,心情好了,挽着初柠的手,阴阳怪气道:“我和初柠的关系是你能比的吗?别说一罐,我请初柠天天喝我都愿意!” 初柠听见了,转过头看着唐琦笑了下。 周一尧不服气,两个人又开始一来一回拌嘴。 初柠已经习惯把他俩的斗嘴当吃饭背景音,慢慢地低头吃饭。 眼睛瞥到墙上的挂钟,她在心里估摸了下时间,这个点,简以寻应该在去京市的飞机上了吧。 忽地,初柠瞧见有个人从自己身旁走到她对面的座位。 她刚抬头,就看见同班的赵菲把餐盘里的饭菜,都泼到她旁边的初柠身上。 “?!” 唐琦被泼得头发上、校服上都是油和饭渣子,狼狈得不行,她下意识地大声“啊”了声。 初柠反应过来,忙拉着唐琦站起来往后退,身体挡在她面前,抽出纸巾纸巾替她擦眼睫上沾着的油,心疼得不行:“唐琦你先闭眼,我先给你把眼睛上的油擦干净,进眼睛了就麻烦了。” 周一尧“蹭”地站起来,用力把赵菲往后一推,怒吼道:“赵菲你有病吧?唐琦招你惹你了,你往她身上泼饭菜,你有病就去医院,逮着同学发什么疯!” 周围的同学看见这一幕也愣了,皆不明所以,好奇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纸巾用完了,初柠有些着急,后桌的同学好心递给她一大包纸巾。 被泼的面积很多,初柠一时半会根本擦不干净,莫名其妙被泼,唐琦身子在发抖,初柠着急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被烫到?” 谁知道她泼出来的饭菜是不是刚出锅的。 惯来好脾气的初柠也抬头看向赵菲,冲着她生气道:“赵菲,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吗?非要上来就把菜泼唐琦身上,她受伤了怎么办?” 周一尧也绕到唐琦身边,问她:“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说话啊?” 唐琦摇了摇头,到底是个小姑娘,吃饭吃得好好的,突然被这么一泼,她有点被吓到了,听到初柠和周一尧关心的声音,她一时没绷住,声音带着点哭腔:“没事。” 周一尧目光在她被泼的地方上下打量,都被破成这样了,幸亏是有衣服挡住,不然不知道成什么样。 周一尧夹着怒气道:“都这样了还没事,那要怎样啊?” 初柠皱眉地打断他:“周一尧。” 周一尧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克制住没说完的话,转头朝赵菲发火道:“说话呀,赵菲你哑巴了,你为什么要泼唐琦?” 赵菲脸上一点没泼人的愧疚,同样生气地大声道:“是她先把我和李洋谈恋爱的事和主任告状的!害得我两被请家长处分!班里其他人都知道,都没说,就她非要在老师面前搞存在感,讨老师欢心,告老师!” 初柠愣了下。 赵菲和李洋从上学期开始谈恋爱,在班里确实不是秘密,但大家也就偶尔调侃一下,都高三了,大多 数都忙着冲刺复习,谁没事跑老师那里去告人家谈恋爱。 今早上,赵菲和李洋的家长确实也都来学校了,没想到是因为早恋被请家长。 听到赵菲的话,周围不知道情况的同学小声地八卦着。 见被误会,唐琦立刻否认道:“我没有!不是我!” 她话中的哭音很明显,说完后,紧张地拽着初柠的胳膊。 初柠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我相信你。” 唐琦睁着右眼,眼里含着泪,又感动又委屈地看着初柠。 周一尧想也没想地就反驳道:“你放屁!” 初柠质问道:“你有证据吗?你就笃定是唐琦说的?如果不是呢?” 初柠平常很少和别人甩脸子,可这次,她看着赵菲的眼神很冷。 她是真的很生气。 她完全相信唐琦,她不可能去和老师告状,而赵菲,都没来找唐琦问清楚,就当着这么多人面往她身上泼饭菜,往她头上扣帽子。 很过分。 周一尧不是他们班的,根本就不认识她口中的李洋,还有什么谈恋爱被老师知道。 瞎扯个屁,自个儿要谈,被老师发现了关别人什么事。 赵菲没想到两人这么护着唐琦,开始翻旧账:“她初中的时候就爱给老师打小报告,同学间有什么秘密她都和老师说!周一尧,我们初中也是一个班的,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她还是谁?” 唐琦的身子僵了下,她哭得视线模糊,张着嘴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初柠意识到不对劲,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肯定有隐情,这估计也就是为什么从高一军训起,赵菲就那么讨厌唐琦。 初柠握紧唐琦的手,又轻声重复了遍刚才的话:“我相信你。” 初柠有被赵菲的逻辑气笑:“那就是没有证据了。没有证据你就把锅全推唐琦身上?你是觉得她很好欺负吗?” 第88章 唐琦还是头一次看见初柠这么强势的一面,她微惊讶,一想到她是为了维护她,全然的相信她,心中一暖,她不受控地流泪,眼泪越忍越多。 周一尧:“赵菲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周一尧怒气上头,步步逼近赵菲,脸上满是怒意,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打她。 见状,四周有原来理科班的同学及时拦住了他。 “周一尧,咱们有话好好说,别打架!” 周一尧一点没给好语气:“她好好说话了吗?还要我好好说?!” 眼瞅着情况不对,有同学去喊来了老师。 匆匆赶来的刘海龙瞅见这一幕,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 隔老远就怒喊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聚一块干什么?周一尧你小子给我站那儿别动!” 第72章 sugar“我们都很好。” 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值周老师。 原本聚一块儿看热闹的同学被老师喊开,催促快点吃完了回教室。 刘海龙看了眼四人。 他头疼地说:“你们四个到我办公室来。” 初柠出声道:“主任,我能不能带唐琦先去洗一下脸” 刘海龙看着被泼得狼狈不已的唐琦,转头看向赵菲,生气地说:“你说说你,上午才来办公室保证过,中午就公然欺负同学了?” 赵菲显然想反驳,但对上主任的怒眼,不甘心地咬唇低头,剜了唐琦一眼。 初柠毫不客气地同样冷视回去。 刘海龙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弄完了就来办公室。” 初柠和唐琦异口同声道:“谢谢主任。” 初柠牵着唐琦离开了。 周一尧下意识也要跟着,被刘海龙喊住:“怎么着,你也要跟着去女厕所啊?!” 周一尧抿住唇,收回了脚步,目光冷地扫向赵菲。 刘海龙瞅见又往赵菲走了两步的周一尧,及时制止住:“周一尧!你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打架吗?有什么想说的,都给我等去了办公室,给我好好说道。” - 初柠带唐琦绕开教学楼,去了行政楼的厕所。 正值午休,行政楼几乎没有人,很安静。 两人下楼的时候,有同班的女生佯装路过,塞给她一包湿巾和纸巾。 初柠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擦掉唐琦头发上黏着的饭粒,唐琦也抽出几张纸巾,忍住哭意,对着镜子擦其他地方。 唐琦没有说话,初柠也没有问她先前赵菲说的事。 她不想说,她就不会去问。 擦了十来分钟,面上差不多都擦干净了,校服外套全是油渍,没办法了,但脱了就是,初柠在教室还有一件多的外套,唐琦可以先换上应急。 唐琦忽地小声说了句:“擦不掉的,味道也还有。” 初柠怔了下,安慰道:“没关系,等会和老师说清楚了,我们去找宿管阿姨借一下浴室,我们洗一下就好了。” 初柠说的是“我们”,唐琦明白,她是在告诉她,她会一直陪着她。 临了,初柠洗了把手,唐琦站在她背后,咬着唇,沉默地看着地面。 在初柠抬起头的那一刻,她看向镜中的初柠。 她说:“赵菲说得没错,初中时候,班里很多同学的秘密都被老师知道,和我有关系。” 初柠没有回话,她知道,唐琦还有话没说完。 “但是,真的不是我告状的,是我妈妈……你知道的,我妈妈对我期望很大,从小就管我管得很严。” 唐琦的母亲性格极为强势,是唐琦初中学校的的教务处主任,老师们私下里经常在办公室讨论自个儿孩子成绩怎么样,能不能直升一中或是考上附中。 她不允许唐琦干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要她排名有一次掉下去,哪怕是一次小考比上次低了两分,都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说她初中都不上进,以后怎么办,这个样子还怎么考上一中,高考怎么考上名校,以后怎么能找到个好工作,一辈子都完了。 有一次,唐琦联考掉出年级前二十,她妈直接把她关门外一晚上,不让她进去。后来是周一尧下楼扔垃圾的时候看见背着书包,蹲在楼道哭的她,猜到了原因,跑上楼和他妈妈说了,他妈妈拉着她回他家了。 越到初三,她妈对她的要求就越严格,稍有成绩下滑,就把她喊到办公室,当着所有老师和同学的面,把她骂一顿。 她那个时候压力很大,整个人神经都很紧绷,只要一和妈妈交流就害怕。 写日记是那时唯一的放松方式,她知道她妈妈经常翻她书包和书桌,就把日记藏到了鞋盒里。 可没想到,有一天还是被她妈妈发现了,她把日记里的内容全都看完了。 面对她写下的焦虑害怕,她妈妈生气地骂她“白眼狼”。 妈妈说,她做得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没想到她竟然反过来怨她,简直没良心,气得当着唐琦面把日记撕了,还嚷着,要是她在这样不好好学习,成天写这些没用的破玩意儿就死给她看。 最后,不顾唐琦哭着跪下来和她道歉,求她。 第二天找到她班班主任,当着全班人的面,把她班有点小情况的学生全都揪出来了,一群人要么写检讨,要么请家长,严重的甚至记过。 那时,所有人都看向她,几乎都觉得是她为了讨好老师,和老师告状的,是“小人”。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写过日记。 她的初中生涯,除了周一尧和简以寻,再也没有人和她当朋友,用沉默和冷眼孤立了她。 哪怕上了高中,因着同样有和她初中同班的同学一块升上来,女生们相处都是有一个小圈子,她也被小范围地孤立。 家庭环境使得她不善言辞,她也害怕初中的事再次上演,就想着,大不了,高中三年也继续和初中一样就行,免得再有人因为她受连累。 军训的时候,她看见中途才来的初柠,对一切都有些陌生和紧张的样子时,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之前只有自己一个人时的局促。 她没忍住出声帮她说了话,但没想到,女孩却因此向她抛出有好的橄榄枝,她成了她长这么大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好朋友。 唐琦愧疚道:“虽然不是我告诉老师的,但是也是和我有关,如果不是我,他们也不会……都是我的错……” 许是回忆勾起当时的心情,唐琦没忍住边哭,边说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唐琦哭得历害,说一下,抽噎一下。 从前的,现在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再也忍不住地在这个只有她和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见唐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初柠眼眶也红了,心疼得用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 下一秒。 初柠抱住了唐琦,温声安慰:“唐琦,那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的,你不要再把全部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那样,对你并不公平。” “你已经被并不公平地对待,不能再和他们一样,成为伤害自己的帮凶。不要总是责怪,贬低你自己,你 要多肯定自己,你要好好爱自己。” 初柠:“你明明这么好,这么优秀,为什么不多夸夸自己呢?你值得的。” “别哭了,再哭……我也要忍不住和你一起抱头大哭。到时候主任找不到人,在厕所门口看见我两这模样,还以为我两见鬼了。” 初柠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唐琦不由破涕一笑,脑中充斥好友刚才说的一番话,心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暖意和感动。 见她渐渐止住了哭泣,初柠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她的话有些委婉,有一些话也并没有说出来。 不是她的错,但她又确实脱不了关系。 初柠没有资格去指责唐琦的妈妈,她作为妈妈,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唐琦,即使这种牺牲式、近乎窒息的教育并没有尊重唐琦,从她的角度来说,她没有错,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对于同学们选择孤立她的行为,虽然对唐琦造成了伤害,对她来说,这不对,但是趋利避害也是人之本能,他们好似……也没有错。 谁都没有错,但又阴差阳错。 但毋庸置疑。 唐琦没有错,甚至她算是受害者。 她的妈妈觉得她不够听话,不够懂事,太自私了,才会不理解她的苦心。 但其实,唐琦就是太听话,太懂事,太不自私,太喜欢反思自己,太努力地想要成为一个中国式的好孩子。 她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在糖衣炮弹的装饰下,即使灵魂早已受伤,身体仍旧鲜花簇拥,被大人精心装扮成可以肆意炫耀的洋娃娃。 她相信,终有一天,唐琦会明白的。 到那时,唐琦作为唐琦迎接属于她的第二次人生。 唐琦小声嘟囔:“我哪儿有你说得那么好。” 第89章 初柠笑着说:“有啊,你本来就很好。” 唐琦看着初柠,肯定道:“你也很好。” 初柠笑了:“我们都很好。” 唐琦也笑了。 “初柠,你对我真好。” “因为你很好。再说了,你是我朋友啊,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对于一路都是一个人走来的初柠来说,初入一中时,那个替她解围的女孩,何尝不是她最好的朋友。 少女的眼睛明亮,楼外的阳光灿烂,鲜活的青春在绽放,自由的种子在萌芽。 - 等唐琦稍缓了过来,初柠伸出手,说道:“走吧,咱们得去办公室了。” 唐琦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加油,她握住初柠的手,初柠牵着她,两个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九月的校园,金黄的树叶铺满林荫小道,少女踩在上面,清脆的响声刻画年少的脚印。 走廊上。 初柠笑着同唐琦眨了眨眼,给了她勇气。 刚到门口。 初柠就听见刘海龙斥责周一尧的声音。 第73章 sugar你的道歉声太小了 刘海龙上一次这么头疼还是上一次。 好不容易简以寻这个令他头等头疼的的家伙消停了,周一尧又来了。 那被砸饭盘的是他吗?反应比当事人还激动。 要不是他拦着,真有可能动手,就这,全程他瞅人赵菲那眼神跟敌人似的。 好嘛,他原本寻思着先问一下情况,没想到赵菲还没开口,周一尧就扯着个大嗓子在那嚷嚷,语气贼冲:“说啊?刚刚不挺能冤枉人的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刘海龙拍着自个儿大腿,用力过猛差点没从椅子上站起来:“周一尧你给我好好站那儿!问你了吗?来,你这么喜欢说,你先来和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周一尧不屑地对着赵菲“呵”了声:“不就是某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往无辜同学身上泼饭菜,没有丝毫证据就当着那么多人面冤枉同学,给对方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主任,我觉得她现在应该立刻和唐琦道歉才是!” 赵菲立即反驳:“我没有冤枉她!她自己敢做不敢当吗?” “我敢作敢当。”唐琦回答了赵菲。 唐琦站在办公室门口,松开了初柠牵住她的手,看了眼初柠,示意对方安心。 有些事总得她自己面对,十四岁的唐琦逃避的,十七岁的唐琦总该去承担了。 初柠笑着看向唐琦,在她往前走的时候,鼓励式地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没料到唐琦会在这时候来,赵菲忽地没说话了,只是咬着唇不善地看了唐琦一眼。 周一尧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在唐琦经过的时候,关心道:“还好吗?” 唐琦点了点头,又轻声补了句:“谢谢。” 周一尧微不自然地撇过头。 刘海龙环胸看着一下子都安静了的两人,险些被气笑。 搞半天,他刚才搁那儿吼半天,气得就差吃降压药了,不如人家正主来了是吧。 唐琦看了眼赵菲,随即,不慌不忙地将事情陈述清楚。 “今天中午,我和初柠还有周一尧一块在食堂吃饭,赵菲同学忽然来到我们坐着的饭桌前,然后一句话也没说,把她盘里的饭菜都倒我身上了。” 刘海龙皱眉道:“赵菲,说说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你们两个私下里有什么矛盾?” 赵菲没应。 刘海龙眉拧得更深。 唐琦说:“因为……赵菲同学误会是我和老师告状她和李洋早恋,情绪冲动下,在食堂当着众人的面朝我泼饭菜,和我发生争执。” 刘海龙:“?!” 唐琦话里有替赵菲找补的意思,她愿意是想,这件事到底是有“新仇旧恨”叠加的原因,存在一定的误会,那就好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就行。 至于之前的……有些事情难以说清,也没必要再去说。 即使她不是故意,她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 没曾想。 赵菲并不领情:“我没误会,就是你!唐琦你装什么装,你初中起就是个告状精,现在也一样!” “你……”周一尧听到赵菲的话,气头上的他作势要上前,却被初柠拦住了。 初柠朝他摇了摇头,小声说:“交给唐琦吧,她可以的。” 周一尧皱着眉,但还是停住了脚步,回到原位。 初柠侧头看着唐琦,眼中浮现淡淡的笑。 曾几何时,那个在楼道里安慰她的女孩,也在长大的路上,变得越来越好。 这次,没等唐琦说话,刘海龙就先一步打断:“是什么是?!你和李洋早恋是因为你们光顾着谈恋爱,每天聊天聊到深更半夜,成绩又下滑得历害,被你们自己家长发现了不对劲,关唐琦什么事?” 赵菲愣住了:“主任……” 太阳穴突突地疼,刘海龙说:“你说说你两,都高三了……” 今天,陈宇波参加教研没在学校。 李洋的妈妈来学校找到他,当着他的面翻开李洋手机里,他和赵菲的聊天记录。说是李洋最近成绩下滑,他妈妈又在他衣柜里发现一条手工编织的围巾,翻他手机才发现,他最近经常半夜不睡觉和一个女生聊天,估摸着在学校也没认真听课,心思全放谈连爱上了。 高三了,眼瞅着不到一年就要高考,李洋成绩原本中上游,拼一拼,985没什么问题,但现在这么搞下去…… 她对着刘海龙语气激动,着急之下就要直接去教室找赵菲对峙,觉得都是成绩不如李洋的赵菲影响了他,要让他们立刻马上分手。 刘海龙及时拦住了她,建议先把赵菲的妈妈也喊来学校,双方家长先互通一下 情况,然后再让两个孩子过来办公室问清楚。 刘海龙是觉得,早恋这事,真就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能把过错全都推到另一个人身上。 刘海龙不提倡早恋,甚至他一度觉得,在他的管理下,一中就不应该有早恋的,高中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不能本末倒置 但是青春期嘛,正是自我意识发展,易对异性产生好奇和向往心理的时候,总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 孩子嘛,也有自尊心,真让家长这么直接去班里闹,那往往容易适得其反,对孩子,对家庭关系,对学校都不好。 刘海龙叹了口气:“上午在办公室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李洋的妈妈发现了你俩的聊天记录,我才又让你妈妈来学校,你们两个来了办公室后,自己也都承认了。这和唐琦没有任何关系啊。” 说到这,刘海龙还有点生气。 他这个教导主任当得还不太行,还有成长空间,不然怎么都没从学生里听到一点他们早恋的事,竟然不是他先发现的?他们竟然敢早恋,还是他太仁慈了! 一个个的小兔崽子,高三了还不好好学习,考上一中是为了让他们早恋的嘛,那是为了让他们天天向上,一个个的要气死他。 没看见连简以寻都从良了吗?人都不早恋!还有初柠,多令人省心的好孩子…… 听完刘海龙的话,赵菲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没想到,竟然真的就是被家长发现,而不是唐琦去告状了,主任才找来他们家长。 是她因为偏见,误会了唐琦。 可真让她道歉,她又别扭地不愿意。 也不能都怪她,要不是因为她有前车之鉴,别人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就算这件事是误会,初中那事难道还是吗? 不全是她的错,唐琦也有错。 赵菲这样自顾自想着,好似这样,心里那股子心虚和一丝不自觉的愧疚就能消失。 唐琦没等到赵菲的道歉,她看见了对方躲闪的眼神,好像明白了什么。 周一尧先出声道:“听见没,赵菲,谁关心你早恋啊,这事压根和唐琦没关系,是你误会了唐琦,还不赶紧给她道歉!” 刘海龙本来想说两句提醒一下他声不要那么大,他这个老师还在,他怎么最激动? 但最后,还是没说了。 一直没说话的初柠也适时开口道:“既然是你误会了唐琦,那你就应该和她道歉。” 见赵菲没动静,刘海龙也有些生气地说:“赵菲,先别说这事不是唐琦告状的,就算是,你两早恋导致成绩下降是你俩自个儿的问题,被老师和家长发现了,不好好反思把心思都放回学校上,还在这拿同学撒气。怎么,学校就是这么教你的,你就是这么对同学的?” 刘海龙:“你还想再请一次家长吗?和唐琦道歉!” 赵菲咬着唇,犹豫了会,才声音很小地说:“对……对不起。” 赵菲声音很小,脸上也没什么愧疚,不像是真认识到错误,倒更像是被听到刘海龙的话后因为害怕才说。 唐琦听到赵菲的道歉,她知道对方不情愿,但是她也不想计较了,不值得。 第90章 但有人在意。 初柠拧眉:“你的道歉声太小了,我都没听清楚,唐琦更不会了。还麻烦赵菲同学,重新说一遍,诚恳地和唐琦道歉。” 初柠看着赵菲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语气里带着些强势。 赵菲心里带着对唐琦的偏见,一时半会让她立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是不可能的,但是该有的道歉,她必须给唐琦。 她的道歉真不真诚是一回事,给不给又是另一回事。 周一尧也附和道:“对,我也没听清,蚊子声都比你大。” 比起初柠,周一尧的话就要不客气很多。 刘海龙:“周一尧!你给我好好说话,你小子也是,和简以寻才安分多久,就又想惹事了?又想些检讨了?” 周一尧不太乐意地闭嘴了。 刘海龙看着初柠的反应,是有些惊讶的。 要知道,之前她自个儿碰见这样的事时,都没有这么态度强硬,倒是简以寻…… 刘海龙不禁感叹,一群孩子正是讲义气的年纪啊。 唐琦看向身侧两人,心生感动。 她想,她还是幸运的。 到底,赵菲还是重复了遍,鞠躬道歉:“对不起唐琦。” …… 站在长廊上,唐琦抬头,笑了笑。 窗外的天很蓝,唐琦的人生才开始。 第74章 sugar【当然啊】 三楼连廊。 初柠二人在的文科班和周一尧他们理科班刚好在两边对面,初柠和唐琦转身往教室方向走时,周一尧忽然出声。 “那个……我是说如果……如果赵菲,或者在有其他人找你们麻烦,就和我说,我去解决。” 话说一半,周一尧加上了一个“们”字。 唐琦打趣道:“你怎么解决啊,冲上去打一架?” 开玩笑的话,却没有以往那么冲的语气,脸上也是带着笑。 周一尧见状,知道唐琦是没把这事再放心里了,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不习惯,难得唐琦没损他。 周一尧小声辩解:“我也没那么冲动吧……哪儿有动不动就上去干架的,我又不是暴力狂。” 可说着说着,许是想起他今日过于激动的表现,后面的语气明显有点底气不足,不自然地撇过头。 唐琦环胸笑了笑,不是嘲笑,是很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 初柠也戏谑一笑。 被两人这么看着,周一尧不适应地抬起头去摸肩膀,随意乱瞅四周。 唐琦倏地开口喊了声周一尧的名字。 周一尧下意识抬头看唐琦,“啊”了声,有些不明所以。 唐琦轻咬了下唇,脸上一时闪现很多小表情,神色复杂。 徐徐,她真心道:“谢谢你。” 她知道。 周一尧不是那么莽撞的人,他今天这样,不过都是为了保护她。 他和初柠,从头到尾都相信着她。 周一尧愣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这会日头正好,太阳往连廊一晒,阳光照在周一尧耳朵上,依稀红了点,心也突突地跳。 好一会,周一尧才听见自己故作轻松的声音:“害,都……都是朋友,这时候不站出来护着你还等什么时候?我周一尧是那么不讲义气的家伙?” 但是不是真的只是单纯因为维护朋友,就只有周一尧自个儿清楚了。 周一尧“唉”了声,忽然变成沉重的语气,对唐琦说:“不会是哥今天英雄救美给你帅到了,你被哥迷住了?” 唐琦看见周一尧又欠欠儿了,“切”了声,无语道:“你真的很装,比简以寻还装。” 周一尧“啧”了声:“那还是不如我家老简哈。” 话音一转,他像是开玩笑般看向初柠:“初柠,你可也别被哥的魅力闪瞎眼,不然啊,有些人该哭了哦。” 初柠闻言,低头笑了声,又听到周一尧后半句话,眼中莫名浮现些异样,倒也没反驳。 周一尧微惊,好似发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唐琦作势打了周一尧一下:“你瞎说什么呢?别拿我们初柠开玩笑。走了走了。” 拽初柠走向连廊另边,中途还不忘回过头,又瞪了眼身后的少年,像是在警告他。 周一尧满不在意地朝唐琦竖起小指。 看见女孩微恼地转回头。 周一尧脸上终于露出大大的笑,爽朗潇洒。 少年抬起双手,折叠放脑后,就差嘴里咬一根狗尾巴草了。 他转过身,也往另边走。 浮光掠过树影,斑驳光斑将连廊分割成两半,可转角,空气中,香樟树隙中,彼此目光悄然对视,笑意盎然。 - 京市某酒店。 简以寻跟着省队在酒店报到完,见这会是下课时间。 简以寻打开手机,准备给 初柠发消息说他到酒店了。 可编辑完,正要发出去,简以寻忽地停住。 他这样,怎么那么像男朋友给女朋友报备行程,初柠不会误会……好像也不是误会,他确实心思不纯。 纠结间。 简以寻拧眉瞟向身旁的少年,看见他正低头发短信,不用猜都知道是和谁。 他问:“你有和她说你来参加竞赛了吗?” 迟扬摇头:“没,说了……她可能就猜到我是谁了。” 简以寻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面上不由露出惊讶之情:“她不知道你是谁?” 少年微害羞地点了下头。 简以寻:“……” 他眼神逐渐复杂,简以寻以为他搞暗恋就算了,对方倒好,竟然是网恋,人女孩压根不知道他是谁,但看迟扬的样子,他应该是知道那个女孩是谁。 但这到底是别人的事,简以寻也没多问。 他转念一想,他和迟扬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初柠也不知道他喜欢她啊。 不过……简以寻回忆起那晚见到他时惊诧的女孩,他觉着或许有些事也在变了。 眉一挑,简以寻翘起唇角,发了消息。 日子久了,他也开始贪心,现在也想试一试了。 哪儿有人真甘心暗恋一辈子,至少他简以寻做不到。 想发就发,喜欢就追。 总得勇敢一次不是。 简以寻拢了拢微澎湃的心跳,把手机放回兜里。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还得,再等等。 - 大半天都在路上,简以寻也有些累了。 躺床上之前,他看了眼手机。 初柠没回。 也正常,在学校的时候她不怎么看手机,可能等晚上吃饭那会看见了回。 然而,等他一觉起来,被队友喊出去聚了个餐回来,初柠还是没回。 他盯着手机发愣,和他住一屋的室友瞧见了,问:“怎么,在和女朋友聊天吗?” 简以寻本来不想理,但对方这话莫名悦耳,他说:“现在还不是。” 这是……目前还是他单恋,还在追那个女孩的意思? 这次愣住的人成了队友,男生反应片刻,用一种诧异又佩服的语气说:“加油,祝你成功。” 简以寻点头,一本正经地说:“谢了。” 队友喃喃道:“这还是我印象里那个简以寻嘛,我得刷套竞赛卷冷静一下。” 没回,依旧没回,都晚自习放学了都还没回。 虽然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简以寻还是忍不住乱想。 着急不如行动。 简以寻给周一尧发了消息。 可能是放学了,周一尧回得很快。 【初柠今天在学校有发生什么事吗】 【初柠没有,唐琦有】 简以寻:“?” 随即,周一尧将今天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给简以寻说清楚了。 简以寻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后脚就发生事了。 关于唐琦初中那事,简以寻恰好知道点原委。 只因那天,他刚好去办公室找老师,听见唐琦妈妈正带着唐琦和他们班主任站一块,说班里人的一些事,摁着唐琦的头让她和班主任道歉,说以后要是再知道班里的情况,一定第一时间报告老师。 唐琦当时在哭,脸上的表情痛苦又羞愧。 唐琦没看见他,他估计她也不想有同学看见这一幕,他什么也没说地悄悄退出去了。 再后来,唐琦被孤立为难时,简以寻帮过她几次。 到底也算是一起长大,再说……有些事也不是当时还是孩子的唐琦能选择的。 周一尧:【初柠今晚放学和唐琦一块走的,先和我们回来了,再自己回去的,这会可能刚到家没看消息】 简以寻皱眉:【这么晚了,你怎么没送一下?】 周一尧:【……哥们,她坐的公交车,我看她上公交车了才走】 简以寻:【行吧】 周一尧:【呵呵,重色轻友】 简以寻:【你不是?】 第91章 周一尧没回了。 简以寻盯着手机,想到周一尧说初柠在办公室维护唐琦。 他倏地一笑,某些人,自个儿被欺负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强硬。 行吧,也不算没有。 简以寻又重新发了条短信。 【到家了吗?】 一分钟后,初柠回了。 初柠:【刚到】 简以寻松了口气。 【我听周一尧说了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都解决完了?】 初柠:【嗯,唐琦缓得很快,心情也还行】 简以寻:【听说,你还让赵菲重新给唐琦道歉?】 初柠:【嗯,她最开始很敷衍,不过最后也没什么真诚】 简以寻微不虞:【碰上别人的事你倒是挺在意,你当时被欺负怎么那么宽容】 简以寻意识到他语气似乎微不太好,刚准备解释一下。 初柠:【这不一样,唐琦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两个字眼。 简以寻莫名不爽。 初柠:【不过,我也没那么宽容,我只是觉得不值得,我得到了我该得到的道歉,事情也并非不可弥补,就不想再浪费时间去因为别人为难自己】 挺符合初柠性子。 她看着乖乖女好说话,其实很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原则。 倏地。 简以寻问:【要是被欺负的人是我,你也会像对唐琦那样保护我?】 刚发完,简以寻就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太暧昧了。 打算撤回。 初柠却已经回了:【当然啊】 简以寻看见这三个字的瞬间,就突然从床上弹坐起,鞋子都没穿。 他的动静吓到桌边的队友。 “……” 知道初柠这会估计也累了。 简以寻就没再多聊。 简以寻:【早点睡,晚安】 隔了会。 那边的人回了条:【你也是,晚安】 简以寻唇角的笑容收不住了,他心情很不错地问了室友:“吃烧烤吗?我请客。” 队友看着脸上挂满笑的简以寻,愣愣点头。 …… 睡前。 简以寻没忍住又看了几遍两人最后的短信。 很普通的对话,他却很幸福。 第75章 sugar【我很开心】 初柠用吹风机把湿漉漉的头发吹干。 毛巾擦拭发尾,她转过身,看见本应该在房里睡觉的奶奶,却披了件外套在沙发上坐着。 她笑眯眯地看着初柠,显然已经坐那儿很久了。 许是吹风机的声响过大,她竟然一点没听见动静。 她微惊讶地说:“奶奶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啊?” 张凤兰握着坐到她旁边的初柠的手,笑道:“有一会儿了,是你啊,不知道在发什么呆,我喊你了你也没理我。” 初柠:“啊?” 张凤兰笑呵道:“怎么,奶奶还骗你啊?” 初柠笑着,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说:“奶奶。” 张凤兰问道:“唐琦那小姑娘还好吧?” 初柠说:“还行。反正,我送她回去的时候,一路上她心情挺平静的,还能和我开玩笑了。” 张凤兰叹了口气:“唉,没事就好。唐琦这孩子啊,是个好孩子,这不是她的错。今天这事,你做得很对,朋友间就应该彼此相信,互相帮助。你们两是好朋友,又在一个班,你要多帮帮她。” 初柠应了:“我会的,奶奶。” 初柠打电话和她说今晚要先陪唐琦回家,她没有多问,知道孩子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等初柠回来后,她看见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祖孙两感情很好,有时候更像是朋友,初柠吃着奶奶给她做的宵夜,说起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 张凤兰听完后,心疼地说了句:“这孩子,太懂事了,这些年,辛苦了。” 初柠忽地靠在张凤兰的怀里,眯着眼,声音有些低,语气感慨又轻松:“奶奶,有你真好。” 张凤兰被逗笑了,她慈祥地摸着孙女的头发和手,道:“奶奶啊,有你才是真好。” 初柠闭眼笑了,轻松地和奶奶聊着天,和她分享在学校的日常,张凤兰很安静地倾听,不管初柠说什么,她都笑得慈爱,看向女孩的眼里是满满的疼爱。 张凤兰见到唐琦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孩子很像以前的初柠。 小姑娘来她们家做客的第一天,紧张、勤快、懂事,她是个很好的小姑娘,但是似乎有点不太自信,仿佛很怕自己哪点儿做得不好,惹了对方的嫌弃,无意识地有种讨好意味在,像是多年养成的下意识习惯。 直到今天,张凤兰才明白过来为什么。 她张凤兰这辈子,年轻的时候被重男轻女的父母想要卖给老光棍,好给弟弟换娶媳妇的彩礼。 她不认命啊,硬生生从家里逃了出来,为了不被抓回去,白天就躲在别人家的玉米地里,晚上揣着偷的地里的红薯和玉米,沿着山路一直往外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有一天,她实在是累极了,撑不住了,晕倒在一个青年面前。 那个人就是当时准备去支教的初柠的爷爷,他那会,大学刚毕业,是从农村里考出来的大学生。 张凤兰也是胆子大,心一横,赖着初柠爷爷,小伙子当时年轻,脸皮薄,听了她的遭遇,同意她跟着他一块去了离那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后来,还帮她取了新名字。 从此,这个世上没有西山村的张贱女,只有即将开始新生活的二十岁的张凤兰。 即使后来,早年死了儿子儿媳,后面老头子也去世了,就剩她们一老一小,祖孙两相依为命,她也是不认命地继续把日子过好,把孙女拉扯长大。 但是,她这辈子,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也是这个孙女。 小姑娘懂事早,知道家里情况不好,心疼她每天在白天种地,晚上还得点灯给人家补衣服,在同龄小孩大多都像林顺那样更爱玩的时候,她在村校念书很认真,回家后做完作业就帮家里干活。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都还没灶台高,就搬了个板凳在灶台前,烧柴,做饭。最开始的时候,为了尝饭到底熟没熟,也忘了烫不烫,嘴上都是泡。冬天去河边洗衣服,水太冷,手上都是冻疮。 学校每次补贴点牛奶、鸡蛋啥的,经常舍不得吃,都得带回来,祖孙两一人一半。 从小的家庭环境使然,几乎所有人都告诉初柠要听话懂事,初柠也确实很听话懂事。 张凤兰也很欣慰小姑娘这么听话懂事,又不希望她这么听话懂事。 女孩子啊,有时候太听话懂事并不是一件好事,容易吃亏。 她反而更希望,这个孙女能学会自私点。 初柠脸枕在张凤兰的腿,呼吸逐渐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张凤兰的手抚上孙女的脸,笑道:“乖乖啊,不管你想做什么,都放心大胆地去做吧,奶奶永远支持你,永远在你身后。”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还有奶奶……” 夜晚寂静,熟睡的少女似乎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缓缓地翘起,洋溢着温柔的幸福。 - 翌日。 赵菲没有来学校,听说是陈宇波联系了她的家长,而唐琦,因为她不想她妈妈知道,陈宇波就没有说。 课间,唐琦无意提起:“话说,今天是简以寻他们冬令营第一天吧,今天是开幕式,那明天不就正式开始比赛了?” 唐琦原本只是想到了周一尧昨晚发给她的一大堆废话短信里,某条似乎有点用的信息,下课无聊,就随口和初柠说说。 没想到初柠却抬起头,说:“明天吗?” 唐琦:“对啊,得考两天呢。不过最后一天闭幕式的时候才会宣布成绩和排名,到时候,估计简以寻就会和学校签约了。” 简以寻这人虽然性子有点拽,有时候还有点目中无人,但总归来说,人还是挺好,不然初中她被同学为难的时候,简以寻也不会装作被吵到,不耐烦地打断。 更别说,他那脑子,实在聪明。唐琦觉着,他拿金牌没啥意外了,估计等下周,他回来的时候,刘海龙就得在一中校门口拉大红色横幅,再配个锣鼓喧天,鞭炮齐放,大肆宣传一波。 不过,说起签约学校…… 唐琦忽地问道:“初柠,明年的自主招生,你打算参加吗?” 作为全国都数一数二的重高,江城一中每年有不少学校通过竞赛保送和自主招生降分录取的方式进入名校。 初柠每年都参加全国性的作文和英语比赛,回回都拿一等奖,完全可以参加高校自主招生。 只是,自主招生要求的材料挺多,等明年再来准备说不准手忙脚乱,要是打算参加,这段时间就可以开始弄了。 说完,唐琦就想到,以初柠的成绩,其实参不参加都是稳。 第92章 初柠可是冲着文科生状元去的,一中和附中pk成功的最大希望。 初柠想了想,道:“都行。” 唐琦佯装叹气:“第一和我们就是不一样,有没有降分都可以。” 初柠知道她在开玩笑,笑道:“那你参加吗?” 唐琦说:“参加。以我现在的分数,想考top2有点危险,我想试试自主招生。毕竟……我还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呢。” 初柠笑了,说:“好啊,那我陪你一块。” 唐琦欣喜地说:“真的?” 初柠俏皮道:“不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琦有些激动:“好!我中午就去问老班,大概要整理哪些资料,免得到时候这缺点,那缺点。” 初柠应了声“好”。 到最后,唐琦突然很煽情地挽着初柠的胳膊,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初柠,遇到你,和你成为朋友,真的很幸运!” 初柠笑了笑:“我也是。” - 睡前。 初柠回到家,打开手机。 没有任何意外,收件箱又有很多简以寻发来的短信。 从他早上吃了什么,到教练又和别的队教练吹牛打赌,再到酒店附近哪家烧烤好吃,可以说一丁点小事都和初柠分享。 有种错觉,就像是去外地出差的男朋友,在事无巨细地和女朋友报备。 初柠一条一条地短信看完,最后一一回复。 在她发完后,简以寻几乎是秒回。 初柠愣了下。 不是说,他明天就要开始考试了吗? 怎么感觉很闲的样子…… 简以寻像是兔子终于等到地里胡萝卜长出来,迫不及待就又是一堆短信带出话题,和初柠聊天。 初柠看着短短几分钟,就发了快十条短信的简以寻,她不禁怀疑,对方是早就憋好了聊天内容,等她出现了,就立刻抓住机会,生怕她跑了,平常也没见简以寻是话多的性子啊。 这个形容可能不太准确,但感觉似乎真是这样。 等初柠再次回完,才发现不知不觉,距离她回来竟然过去半个多小时。 不能再聊了。 初柠:【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简以寻:【好,晚安】 末了。 初柠又发了条:【明天比赛加油,不要太紧张】 等发完,初柠又觉得最后那半句似乎有点多余? 简以寻:【好的】 隔了瞬,对方又回了一条短信:【我很开心】 初柠看着短信,怔愣住。 ——不要太紧张。 ——我很开心。 第76章 sugar【等比赛结束,我有话和你…… 次日比赛。 候场的时候,同队的队友挺紧张,手放兜里又从兜里拿出来,坐立不安。 他深呼吸一口气,撇过头,瞧见简以寻双手插兜,瞧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在那儿嚼口香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公园遛弯的大爷,路过来看热闹。 他:“你口香糖还有吗?给我片呗。” 他转移一下注意力。 简以寻掏了下口袋,手上就放了个压瘪的空口香糖纸包装,以及 ……一颗青绿色包装的果糖。 简以寻:“没了。” 队友指了下旁边的那颗糖,“我吃糖也行,我不挑。” 简以寻都那么大方请他吃烧烤了,一颗糖而已。 队友下意识摊开手去接。 哪曾想,简以寻听到他这话,顿时拧眉,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眼神很奇怪,他似乎看出了一丝不情愿的意味。 下一秒,他就确定,那不是错觉。 简以寻当着他面,从桌上抽了张纸,把口香糖出来扔垃圾桶。 紧接着,一点一点,非常慢动作地在他面前,把糖纸撕开。 然后—— 自个儿吃了。 队友:“……” 吃就吃吧,简以寻还像是回味般,说道:“青柠味的,还挺好吃的。欸,你刚刚说你想吃?不好意思,就一颗,我低血糖。” 低血糖…… 队友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他不知道简以寻一个练了十几年散打的少年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不给就不给的,一颗糖嘛,他自己买! 真是的,瞧瞧你那护犊子的模样,咋滴,这糖是你女朋友送的啊。 当然,他也就在心里默默腹诽两句。 随即,转过身,继续深呼吸紧张,当他看见身旁的简以寻一脸悠闲地吃糖神游时,他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 人比人,气死人! - 学霸和学霸也是有区别的。 譬如,简以寻,再譬如,初柠。 唐琦看着初柠145分的数学试卷,似是感慨地嘟囔道:“初柠啊,你狠狠打脸了那群嘲笑‘文科生数学都不好’的人,你到底哪一科偏科?” 高中以前,这么让她见识到物种打击的人还是简以寻,高中以后多了个初柠。 关键是吧,初柠这人真的快无死角了。 有天赋的学科,她一直好。原本不太好的,所谓的弱势学科,像是英语,虽然她觉得也挺高了,人也硬生生拉成能拿全国英语竞赛一等奖的程度。 当双方实力悬殊过大时,她已经生不出攀比和嫉妒之心,有点冲动地像看看他们脑子和他们这等凡人有何不同。 不怕学霸有天赋,就怕学霸比你还努力。 唐琦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当这个文科第一,就跟垄断资本搞垄断似的,应该来个人,给你和简以寻挂个牌,上面就写着‘江城一中文理垄断者’,胸前再来个大红花,主任再在旁边高歌一曲,敲锣打鼓……” 眼见唐琦越说越离谱,初柠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哪儿有那么夸张,还好吧。” 还好吧…… 这要是旁人,譬如简以寻,她肯定觉得对方老装了,但是初柠嘛,谦虚的实话。 唐琦“啧啧”:“不,一点不夸张。你俩不知道你俩给我们这些第一以外的人,造成了多大阴影!周一尧之前说你俩是‘黑白双煞’,真的很贴切。” 从此,只分第一和其他人,大佬的战绩实在是太彪悍。 初柠说:“你别这样说,你明明这么优秀!” 唐琦拉长调调,语气莫名滑稽:“比你差点,也就年级前二十啦,还好还好啦。” 初柠被唐琦逗笑了。 唐琦忽地说:“这也就是简以寻去参加竞赛,错过考试了,不然这次第一哪儿会换人。” 初柠说:“如果原先第二的同学不是第二,那也没有这次成为第一的机会,他是第一,是因为原本就也有年级第二的实力。蛮厉害的。” 唐琦忽严肃地看着初柠,说了句:“你是不是学政治必修四学疯魔了,我发现你现在说话,很有讲哲理的调调哦。” 初柠笑:“你的调调也很有意思哦。” 一时间,两个人都相视而笑。 初柠眼神有一瞬飘忽,刚刚唐琦提到简以寻,她看了眼时间,对方这会已经开始比赛了。 初柠不由想到,今天一早起来,她在收件箱看见一条简以寻凌晨发给她的短信。 【等比赛结束,我有话和你说】 初柠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深夜一时兴趣的随口一句,她看着那条短信内容和发送时间失神瞬。 很快,她回复道:【好】 - 午间。 因着初柠的饭卡没钱了,就先去食堂窗口充钱。 饭点充值的人很少,没一会就搞定。 唐琦见状,道:“我突然想到,高一的时候好像没怎么见你来窗口充过钱欸,好像……从高二开始你才来的窗口。之前是谁帮你充的啊?” 初柠说:“老班。” 唐琦:“老陈啊,也正常,那时候你刚来一中,依老陈那个‘陈妈’性子,挺照顾学生的。” 初柠笑了笑,没再说话。 确实很照顾学生,不然,也不会因为担心她不好意思接受,以学校补助的名义,自掏腰包帮她充了一年的饭卡来补贴她。 初柠知道这事,还是因为高一下最后一学期,当时陈宇波因为去外地学习,没在学校,就拜托后勤处的老师帮忙往她饭卡里充钱,没想到那个老师也忙忘了。 过了之前按时打餐补的日子已经两天,初柠以为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去找后勤处老师问这事。 初柠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老师,惊讶又疑惑的模样:“餐补?学校是有给家庭困难的优秀学生有补助,但是都是随着助学金一块发的,没有额外的餐补啊。欸,不过,你们班老陈倒是经常有帮班里一个学生充饭卡,说起这事,他啊,还是太惯学生了。” 老师笑着调侃。 初柠看似平静的眼眸中,充斥诧异和感激,攥紧了饭卡。 她没想到,陈宇波竟然以这样一种照顾她自尊的方式,替她贴了一年的餐补。 第93章 她知道陈宇波这样做的苦心,所以后来,等陈宇波回来,她继续佯装并不知晓,只说她因为学校的帮助,生活情况已经有了很大改善,暂时不需要餐补了,老师可以留给更有需要的同学。 这笔钱,这份情,初柠铭记于心,等某个时机到来,她想郑重地再和陈宇波表明感谢。 两个人耽搁了会,等再打完饭,位置几乎都满了。 她们只能和人拼桌。 她两座坐下的时候,对面就放了两盘饭,人不在,估计是去打汤了。 不曾想,对方竟然是赵菲和另个同班女生。 气氛一时尴尬又沉默。 初柠看了眼唐琦,她一句话也没说地安静吃饭,好似并不在乎对面坐的人是谁。 唐琦不在意,初柠就也没多说。 倒是赵菲,她像是有些意外唐琦的反应,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惊讶、尴尬、不自在,和似有若无的愧疚…… 赵菲端起餐盘,也什么话都没说地拉起另个女生一块走了,走时,她还扭过头,微歉意地看了眼两人。 初柠咬了两口饭,小声试探道:“唐琦……” 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唐琦打断道:“我没事,放心,这事在我这已经过去了。再说,我又没错,我尴尬个啥。咱们呢,该吃饭吃饭。” 初柠笑了:“唐琦,你可以啊。” 唐琦“哼哼”声:“姐妹儿我一直很可以哈。” 说完,唐琦继续吃饭。 初柠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欣慰又喜悦。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在变好。 - 为期两天的比赛结束。 教练问简以寻感觉如何,简以寻淡淡来了句“还行”。 教练不知道他的还行是怎么个还行,说道:“能进前二十吗?” 前二十可以参加imo。 简以寻扭开矿泉水瓶盖,微仰头,喉结上下滚动,灌了口,说:“可能吧。” 教练:“……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说这种“可能”、“大概”的不确定话了,你以前不都挺自信肯定嘛。” 其实教练说得委婉,简以寻那不叫自信,那是挺狂的,几乎每次他问他感觉如何,他都说:“也就第一和金牌的水平。” 简以寻扬唇一笑:“这不是有人和我说,‘做人还是得谦虚一下’。” 教练觉着简以寻在阴阳怪气。 …… 冬令营最后一天。 成绩公布前。 除了正在专心操作手机忙碌的简以寻,都或多或少紧张。 简以寻也不是不紧张,只是结果已定,焦虑也不过是徒增烦恼,更何况,他这会儿手里还有更要紧的事。 最后的结果,意外又不意外。 简以寻是一等奖,何止前十,前三! 分数完全可以参加imo。 江城这次的参赛学生发挥都不错,教练脸上都笑开花了。 其他人还在听京大和青大招生办说条件时,简以寻没有任何迟疑地签了京大数学系。 随后,在教练的震惊中,拎着个包和合同就跑了。 急匆匆的,像是要赶去见什么人。 第77章 sugar胆怯者暗恋,勇敢者得偿所…… 课间。 刚从办公室取完作业的唐琦,有些激动地跑回来,一脸神秘地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她的方向带,两个人距离一下子贴近。 说起悄悄话。 “初柠我跟你讲,我刚刚在办公室听见老刘和陈妈说,简以寻这次cmo拿了金牌,分数还排名前三,是咱们江城的选手有史以来最高的成绩!明年还会代表国家队去参加imo呢!” 唐琦现在俨然有点周一尧的八卦属性上身,她和初柠分享这个新鲜出炉,还没传开的一手消息。 她抬起头,感叹:“就是不知道他是和京大还是青大签的合约,老刘他们也没说,等明天他和省队一块回来,老刘拉了横幅朝隔壁附中怼脸开大,就知道了。” 这次他们一中参赛学生的成绩,几乎全方面碾压附中,刘海龙的脸都要笑烂了。 唐琦已经能猜到到时候周一开大会,刘海龙一定会喇叭、音响全开,确保隔壁附中能听得一清二楚。 唐琦还在那比较青大和京大的优势,猜测到底是哪一所大学时。 初柠闻言,微微失神,下意识喃喃道:“京大。” 唐琦:“?” “你怎么知道?简以寻和你说了?不是,你俩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唐琦惊得连发三问。 初柠被问愣了,她回过神,磕绊道:“额,我猜的。他数学这么好,京大的数学又是全国第一,感觉去京大的可能性会大一点。” “真的?”唐琦莫名狐疑,她怎么感觉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 初柠不太自然地说:“真……真的啊!” 唐琦说:“也是,难不成他还提前告诉你他要去哪所大学了啊?” 初柠:“……” 听到这话的初柠不由心虚,没继续搭话,看见唐琦桌上整理的英语笔记,转移话题道:“欸,你这英语笔记是要给谁啊?” 唐琦平静陈述:“给周一尧的,这不是都高三了嘛,他英语成绩老是不稳定,我就整理出一些高频考点和单词给他,希望他能提个分吧,免得啊,下次月考回去,又被他爸和他妈混合双打。” 初柠闻言,朝唐琦莞尔一笑。 唐琦不明所以,甚至被初柠盯得莫名慌张,她说:“怎……怎么了嘛。” 初柠戏谑道:“你们平常不是总拌嘴嘛,你居然还主动给他整理笔记?话说回来,你俩最近说话,好像没以前那样,总是一点就炸,还挺平和的。” 唐琦转过身,眼神乱飘,合上笔记,道:“那……那我这不是看他上次维护我的分上,不想欠他人情,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以前的幼稚行为咯。” 初柠似是信了,一边点头,一边“哦”。 唐琦:“……” 见唐琦耳后微红,初柠也没再逗她,只撇过头,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低头瞬,眼眸扫到静静躺在桌内的一只手机。 没有任何新的消息提示。 而那晚。 少年那句“比赛结束,我有话和你说”。 蓦地令初柠心头一跳。 她握住笔在草稿本上写着数学公式。 好一会,再去看。 她忽地一愣。 一排排的公式中,夹着一个分外突出的“简”字。 初柠笔尖一滑,顿时在字的下面打了一个“勾”。 风吹动树梢,叶子和阳光轻轻一跳,“沙沙”一响后。 秋日的阳光,恰好映照在试卷姓名处的“初柠”二字,以及草稿本上那个,不经意间写下的“简”字。 她和他。 初柠和简以寻。 - 很安静。 这几日,手机还是头一次一点动静都没有。 简以寻去冬令营这几天,就跟发短信不要钱似的,什么都发。 可今天……一条短信也没有。 初柠轻轻甩了下头,不给她发就不给她发,人也没必要天天给她发消息。 她肯定是最近搞成习惯了,都开始乱想了。 唐琦说他们今天闭幕式,冬令营已经结束了,他明天就会回来。 他们省队这次成绩这么好,肯定得庆祝一下,等回到酒店,这会儿,估计是在收拾行李。 对,他很忙,没那么多空闲时间。 她也很忙,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她得认真复习。 他们都很忙。 初柠面上平静地在刷题,手中的笔一直未停。 一节课的时间,初柠快刷完一套英语试卷,惹得旁边的唐琦震惊又懵逼。 不是,这是咋了,报复性刷题呢? - 初柠有点心神不宁,总是走神。 饶是周一尧都发现了。 晚自习放学。 周一尧来找两人一块回去,三人住的地方有一段路是顺道,每天都是到岔路口了,初柠再自己走进小区。 周一尧小声地问:“初柠怎么了?” 唐琦皱眉,摇头:“我也不知道。” 唐琦:“欸对了,你知道简以寻保送的哪所学校吗?” 周一尧不假思索道:“京大啊。” 唐琦:“?!” 唐琦惊讶道:“你知道?不对,初柠也知道?你们怎么都知道简以寻会去京大?” 为啥就她不知道? 周一尧:“……我猜的,初柠估计也猜的吧。” 初柠怎么知道的,他不知道,但他猜测,十有八九是简以寻说的,眼看苗头不太对,害怕说漏嘴给兄弟添麻烦,周一尧选择打浆糊,糊弄过去。 唐琦明显不太信了,刚要反问。 周一尧忙指着初柠小区,道:“到了到了,初柠你到了!这么晚了,赶紧回去哈,路上注意安全。” 第94章 初柠虽然有点疑惑周一尧怎么突然这么催促,但还是和两人说了“拜拜”。 待初柠走后,一路上,唐琦越想越不对。 但她每次问,都被周一尧给拐到另一边。 到最后,她也放弃了。 或许,真是她想多了吧。 - 老小区的路灯没那么亮。 初柠低头看着黑屏的手机,微拧眉,似是在思索什么,因此也就没太看路。 倏地。 她迎面撞上一道身影。 她的额头猝不及防碰在对方胸膛上,匆忙往后退时,有那么一瞬,她恍惚听到对方陡然加快的心跳。 初柠抱歉道:“不好意思。” 她没抬头,眼睛只扫到一双灰色运动鞋。 借着路灯的亮光,她瞧见两人相对的身影,对方比她高,似乎是个男生。 道歉完,见对方没动,初柠捂着头,本想转过身走另一边。 不曾想,头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而声音的主人,此时又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在…… “初柠。” 初柠登时抬头,瞳孔睁大,满目震惊。 简以寻站在她面前,瞧见她眼中的惊讶,微挑眉,脸上是明晃晃的笑。 简以寻嗓音含笑,说:“见到我这么惊讶?” 初柠还有些没缓过来,说:“你现在不是该在京市,明天才会跟着省队回江城吗?” 简以寻淡淡道:“我提前走了啊。” 初柠呆住。 简以寻见到初柠的反应,虽是意料 之中,又不由觉得有些可爱,脸上的笑更加分明。 少年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在初柠疑惑的目光中,递给了她。 随后,一动不动地盯着初柠看,瞳孔里全是她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份合同。 初柠心底忽地有了猜测,但当她打开,真的亲眼看见“京海大学2012年竞赛类保送生协议书”这几个分外显眼的字时。 她眼中依旧露出满满的震惊。 简以寻,他竟然真的选择了京大。 夜色里,简以寻笑着说:“明年夏天,我还可以请你吃青柠软糖了。” 如果,暗恋是一条难以窥见天光的长路。 那么简以寻就开出一条路,站在光的前路里,让他们注定继续相遇。 初柠心头一颤,握住合同一角的手指猛地捏紧,她抬头看向简以寻。 眸光流转,彼此的眼眸里都是对方。 她在惊讶,而他在笑。 少年低头看着诧异的少女,眸光中是说不尽的温柔,不言之中又仿佛说尽了情愫。 初柠:“你……” 简以寻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京大历史系是你的梦想,而我的梦想,也在京大。” 捕捉到他话里的某些意思,初柠愣怔住。 她惊讶,却又好像不全是惊讶,内心深处,突突的心跳声中,她仿佛也听见了她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她沉默,又不由回望他。 昏暗的路灯下,沉静的夜晚。 少年少女久久相视。 半晌。 初柠微咬唇,攥着合同的手垂放到腿侧,她有些不自然地躲开简以寻炽热的目光,说:“有什么,等高考后再说。” 简以寻眸中浮现惊喜,他说:“那你同意了?” 初柠语气微乱:“什么同意不同意,都说了……” “我知道,等高考后。” 简以寻笑:“那就是有机会?” 他又补了句:“那你到时候优先考虑一下我呗。” “简以寻!” 初柠羞恼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匆匆把合同还给他,随即跑上楼。 看着女孩慌乱离开的背影,楼道里再次一层层亮起的灯。 一切恍如那日,又不再似那日。 简以寻笑了。 胆怯者暗恋,勇敢者得偿所愿。 人生短暂,何妨一试? 他简以寻,终会明恋。 第78章 sugar那条贴子的最新回复 初柠站在屋内,背靠上门时。 她的心跳依旧突突地,好似要将什么声音彻底在这个黑夜喧嚣,可最终,随着那句“等高考后”。 缓缓,初柠的心跳逐渐平稳。 脑海中挥之不去,全是少年先前笑着问他的模样。 心上的烦乱愈甚,初柠闭上眼,微手足无措地抬手轻轻敲了下脑袋。 再一会。 初柠睁开眼。 郑凤兰不知何时,披了件毛衣外套,站在她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微揶揄。 “?!” 初柠蓦地有些紧张。 初柠说:“奶奶,你怎么还没睡啊?” 张凤兰:“等你呢。” 她像是不经意提起,说:“乖乖啊,你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此,初柠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脸颊竟然在发烫,不用张凤兰说,她都能猜到她此刻的脸有多红,有多尴尬。 初柠语速稍快地解释:“额,就,我刚刚上楼的时候跑太快了,跑急了。” 张凤兰似是信了,静了瞬,她倏地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刚刚你和简以寻那孩子在楼下说了什么呢。” 初柠猛地睁大眼,瞳孔充斥震惊,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见到初柠的反应,张凤兰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容中更多的是慈爱,再带了几分调侃。 张凤兰原本只是因为看着时间,估摸初柠快到小区了,准备下楼去接她。 不曾想,竟在楼梯口看见了简以寻站在楼下。 他背了个包,手上拿着个文书样的东西,踩着路灯投下来的影子,绕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孩子等待奖励前的喜悦、期待和紧张。 转瞬。 他看见出现在小区门口的初柠,登时停了步子,挺直背,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初柠瞧。 初柠起初没看见他,撞在了他身上。 随后,张凤兰就看见两个孩子在楼下不知道说了什么,孙女看着简以寻递给他的文书很惊讶。 简以寻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也听不清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只瞧见,最后,她的孙女像是生气了,有点大声地喊了简以寻的名字。 女孩脸上的害羞、嗔怒,在男孩弯腰微逼近后,略显落荒而逃的模样。 令张凤兰不由一笑。 她是过来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两人身上的气氛不对。 从她看见简以寻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个面冷心软的少年,都自己的孙女有意思,而自己的孙女,也并非无意。 只是,他们一个没有点破,一个还没有发觉。 张凤兰也没有说破。 他们都还小,都还是孩子,孩子的喜欢多单纯啊,但同样也炙热,那双看向喜欢的人的眼睛,终究是藏不住的明亮。 少年少女,正是爱意朦胧的年纪,一切随缘,一切也都是缘。 张凤兰笑着笑着,就有些恍惚。 有那么一刻,思绪被拉回到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她年轻又大胆,喜欢就是喜欢,想嫁就是想嫁了。 张开双手,拦住害羞得红了脸的少年,放声问他。 “初桦同志,我今天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娶我,要么我嫁你!” - 再回过神。 几十年后,她已不再年轻,站在自己初初长成的孙女面前,看着她脸上露出和她爷爷当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羞涩。 张凤兰眼眶中有了些湿意,可脸上的笑越来越大。 她像是开玩笑,揶揄道:“怎么,奶奶猜对了?” 初柠白皙的脸浮现一抹红云,好半天,她咬着唇,轻声说了句:“奶奶……” 张凤兰失声一笑,上前拍了拍孙女的肩膀,取下书包,替她披上外套,笑着说:“奶奶没有想要质问和指责的意思,奶奶啊只是感慨,不知不觉间,我的乖乖竟然都这么长这么大,变得这么优秀了,都有男孩子开始追上门了。” 张凤兰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初柠的身高。 小小的她,从还只有不到奶奶腰高,到如今,已经和她一般高了。 初柠眼眸微动,在听到张凤兰最后一句话时,她慌忙解释:“奶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我们……我们现在就是朋友而已。” 初柠声音变得有些轻,是在和张凤兰说,也是在和自己说:“我们现在都还小,也都还是学生。就算……就算真有什么,也要等到明年高考后才有资格去说。” 高考,是给十八岁的他们的第一个考验,好似从考试铃声结束那一刻,时间在告诉他们。 他们已经成年了,要勇敢,要坚强,要去面对属于他们的路了。 张凤兰欣慰地摸着初柠的头,她说:“奶奶知道,奶奶都知道。我们乖乖一直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你觉得什么最重要,那么就是最重要。勇敢地去做你现在认为最重要,最想做的事。” 第95章 张凤兰看着初柠的眼睛,感慨道:“人这一辈子啊,就这么几十年,只要你该勇敢时勇敢,其实,也没那么多后悔的事,这一辈子,也会过得更加快乐。” 长大的路,是条孤独的路,充满成长痛。 这条路,需要勇敢。 而爱,恰好也能给人勇气。 初柠眼眸很亮,溢出幸福的笑,她不禁微哽咽,涩意涌现,她重重点头:“嗯嗯!” “不过——” 张凤兰笑了,话音一顿,似是打趣。 她望着初柠,温和道:“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他很勇敢。” 明白过来张凤兰话里的意思,初柠又点了点头,笑着说:“嗯,奶奶,我知道。” 夜逐渐深。 祖孙两不知不觉聊了很久。 到最后,初柠逐渐犯困,无意识中,她问出了心底一直好奇的一个问题。 “奶奶,你有后悔过嫁给爷爷吗?” 小小的少女有些好奇爷爷奶奶的故事,好奇他们的爱情,好奇她的奶奶早早丧子又丧夫。 一个人独自地将她拉扯长大,这么多年,用脊背和肩膀撑起了这个家。 她……有关后悔吗? 张凤兰愣了下,她低头看 着睡着的孙女,听见她轻浅的呼吸。 眼眶充斥泪,她笑了,微失神地喃喃,回答了自己的孙女:“从来没有。” 她这辈子,有过苦,有过泪,但唯独没有后悔过。 相反,她无比感谢自己一次次的勇敢,一次次拯救自己的人生。 她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他,她很幸福。 好多年前了,好多事都记不清了。 她啊,就记得。 平日里总是一板一眼,正经严肃得不行的青年,虽然红着脸,可声音却是响亮又坚定。 他说:“张凤兰同志,我娶你嫁!” - 很晚了,但是简以寻睡不着。 相反,他现在很亢奋很激动。 他现在无比地期待明年的夏天,期待到,他觉得这个他曾经最最讨厌的冬天,也开始变得顺眼起来。 他反复翻开合同看了很多遍,又打开手机,想要编辑新短信,但看到此时的手机,又收了回去。 算了,她估计睡了。 而且…… 简以寻笑得很开心,像是吃到最喜欢的果糖的小孩。 她没拒绝,那意思,就是给他机会嘛。 不就是几个月,他可以等。 只要她给机会,多久他都等! 电脑屏幕还亮着,简以寻正准备开,鬼使神差,他想到许久前发的那条贴子。 当时,还有网友回复他说,他是喜欢那女生,是在给女朋友挑礼物,他还嘴硬不肯承认。 现在再想想,其实他早就栽了,只不过他之前太骄傲了,不肯承认。 但承不承认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喜欢就是喜欢了,事实无法改变。 他点开贴子,看到当时发贴的标题时,很有一种过来人看戏的感觉,不由失笑,滑动鼠标,一条条评论往下翻,每看一条,他嘴角的笑就越来越盛。 突然。 他手一顿,目光定在最新的一条回复上。 [52l:小朋友,你现在这个年纪,理当学业为重,感情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等一等。但过来人就私心而言,想和你唠叨两句,如果你不想错过,在不会对那个女孩造成困扰的前提下,那么,就请勇敢吧。小朋友,太嘴硬的人容易错过幸福,骄傲和主动并不相悖,遇见喜欢的人要勇敢。加油啊!] 简以寻愣住。 许久前,在他还没看清自己心意,胆怯地想要逃避时,有人隔着网线,发现了他的少年心事,提醒了他。 他没发现。 可兜兜转转,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勇敢,而此时,他又恰好再次看见这条回复。 命运的回旋镖转动,他总以为命运不曾眷顾他,却不知道,命运也在他不知晓的刹那,给过他幸运。 而最后,简以寻自己勇敢了一次。 爱给了他勇气,让他亲手抓住了幸福。 从今往后,他也不用再去一味地奢求命运眷顾他。 命运,从来都在他自己手里。 简以寻眼眸闪动,他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难得觉得夜晚也和白日一般,可见天光。 手指敲动键盘,简以寻回复了那个人。 [53l:我会的,谢谢。] 第79章 sugar“你在管我啊。” 次日,办公室。 刘海龙原本坐在椅子上,看着简以寻递给他的保送协议书,越看,他这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快成一朵花儿了。 简以寻cmo的成绩创了他们江城新高,明年能随着国家队一块去参加世界级的数赛。 据教练所说,竞赛成绩一出来,等在台下的京大、青大招生办就开始抢人了。 在其他人还在和两所学校谈的时候,简以寻那叫个干脆,京大招生办的老师刚说了个介绍,简以寻就打断,开门见山问了一句。 “京大数学系,行我就签。” 招生办老师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略激动地红了脸,立刻翻开合同,粗着嗓子,说:“行!” 话音刚落,简以寻接过笔,没有任何犹豫的签了字,京大老师原本准备的一箩筐话一个字没用上。 旁边青大的老师也惊讶住了,简以寻压根没给他们一点说话的机会,就好像不管他们条件如何,他都会选择京大。 京大不是他的首选,而是他唯一想选。 刘海龙略惋惜地说了句:“京大数学系是很好,但青大也不错,你当时可以和招生办老师再好好谈一谈条件的,你说说你,问题也不带问一个的。” 简以寻站刘海龙对面,身上搭着一中秋季校服,左胸印有“江城一中”四个大字的白t恤,再穿了件墨蓝色校裤,人高腿长,很惹眼。 他原本无聊地背着手,望着窗外长廊发呆。 听到刘海龙最后一句话,他突地笑了,说:“问了啊。” 刘海龙:“问的什么?” 当然是问的—— 数院和历史学院近吗? 简以寻笑而不语,在刘海龙久久的注视下,他说:“主任,个人隐私。” 刘海龙:“……” 刘海龙没好气:“你这是瞧着自个儿竞赛得了金牌,又已经保送京大,就又开始恢复原形,浑身散漫样了是吧。你稍微收敛点,谦虚点嘛。” 简以寻不置可否地挑眉:“主任,我这不是恢复原形,我是一直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唉,再说,我有骄傲的资本,为什么要谦虚?大街上全都是谦虚的,难得出了我这么个自信的,主任你应该高兴才是。” 刘海龙语塞:“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现在是保送了,也不用高考了,我对你是无话可说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简以寻:“得嘞主任,我就先走了。” 他抽走刘海龙手里的保送协议,冲刘海龙张扬一笑,那模样,怎么看都很欠揍。 “下周一表彰大会的发言稿,你给我好好写哈,这眼瞅着高三了,借此机会,提高一下同学们的士气。” “小事,知道了。” 刘海龙:“……你给我认真点!” 换做别人,他还可以说,“没几个月就高考了,你还不赶紧收心,抓紧时间复习”,“要遵纪,不要临到高考了还背上处分”…… 这小子,他还真不知道该说啥了。 - “简以寻,接着!” 简以寻瞬时接过球,转过头,他看见对面几个隔壁班的男生半包围住他,想要拦住他投篮,简以寻冲他们不屑一笑。。 他假意跳起,几人误以为他要正面投篮,纷纷去阻拦,不曾想,他趁机背身一跳,黑色球衣随着他的动作掀起,露出颇具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一点没给都对手反应的机会,哐当一声响,篮球稳稳灌入网中。 三分球,最后一秒绝杀。 裁判一声嘹亮哨声响起,操场上爆发同班同学的欢呼喝彩声。 “啊啊啊赢了!” “简以寻,牛逼!” 少年转身,顺手撩起球衣擦汗,汗水从额头滑落,滴在锁骨,瞧着莫名性感,少年的腹肌曲线分明,他眼眸瞥向队伍中的某道身影,嘴角上扬,烈日的映照下,格外的意气风发。 周一尧走过来,兴奋地递给他一瓶水:“行啊老简,好久不打,还是这么屌,哥们服你!来,大功臣,干了这杯!” 简以寻接过水,仰头喝了口,下颚线利落清晰,他随手抓了把头发,黑发稍显凌乱,锋利感毕显。 “我跟你说,你是没瞧见刚才隔壁班体委那表情啊,那叫个……” 周一尧在说话,简以寻看似在听,眼神却定在人群中某个方向。 两个班体育课是同一节,女孩被唐琦拉来看篮球赛,他进篮转身时,分明瞧见女孩脸上的欣喜,以及……对上他视线时的,她赧然错开的慌乱。 第96章 简以寻扬起笑,拧好瓶盖,把水给了周一尧,往初柠站着的方向走。 不曾想,对方班刚好集合,体育老水吹了声口哨,喊他们过去集合。 简以寻皱了皱眉,刚 想追上去在旁边等着,身后却传来争吵声。 “姓周的,你拽什么拽,要不是简以寻最后侥幸进了球,你们班能赢吗?” “什么侥幸,那分明是实力!张强你别因为输了就在这阴阳怪气,输了就输了,是你们技不如人,大老爷们儿,小气家家的。有本事就再来一场啊,再来也还是你们输,然后到时候啊,又是不服气在这儿故意找事!” “你说什么呢?”对方推搡了周一尧一下。 “说你呢!咋地,你想打架啊?” “打就打,谁怕谁啊,早就看你们班不顺眼了!” “来啊,打啊!” …… 结果最后,球赛没重新打,两队人倒是打起来了。 操场上的老师和同学瞧见他们一群人扭打在一起,赶紧跑过去拦架,把他们分开后,带到了主任办公室。 初柠愣了下,在唐琦还没反应过来时,她跟了过去。 - “主任,事情就是这样。”体育老师简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刘海龙听完,面色微凝,说:“我知道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转身,刘海龙看着面前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站成一排,办公室都显得拥挤起来。 刘海龙指着他们,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看到简以寻时,他脑袋瓜子嗡嗡,感情他早上的叮嘱都是屁话,他转眼就给忘了。 他生气道:“怎么,你们是要翻天了是吧!都高三了!还在这儿给我打架滋事!都不想高考了,都想背处分了是吧!上午的课也不用上了,都给我去门口罚站,中午饭也别吃了!明天每个人给我交三千字检讨来!” 一伙人看着对方,心里都还有点不服气,但是在刘海龙的眼神震慑和大嗓门声波攻击下,还是乖乖到办公室门口罚站。 办公室在连廊的中间,正值大课间,人来人往,路过的同学看着他们,不少都小声议论,好奇发生了什么。 一群少年,被这么看着,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简以寻却无所谓,一排人里属他最平静。 他下巴挂了伤,他也没管,挺坦然地站门口,一点没有被罚站的尴尬。 但下一秒。 当初柠从他面前路过,看向他时,简以寻难得不自然地躲开。 尤其在听见周一尧小声提醒他,“初柠来了,初柠!” 简以寻此刻真想让周一尧闭嘴。 所幸,初柠很快收回视线,就仿佛只是不经意一瞥。 简以寻却猛地心一咯噔。 直觉告诉他,初柠生气了。 - 等他们结束完罚站,全都饿得不行。 周一尧喊简以寻去小卖部吃泡面,简以寻心不在焉,忽地看见了站在拐角处的初柠。 她手里拿着饭盒,似乎在等他。 简以寻笑了,说:“我不吃泡面了,你去吧。” 某间空教室。 简以寻吃着初柠从食堂帮他打的饭,笑得很开心。 他想说些什么,在对上初柠微严肃的沉默时。 他像是个犯错了被家长逮住的小孩,很乖地一句话没敢说。 隔了会。 简以寻非常有眼力见地说:“我错了。” 初柠:“你没错,你打架挺威风的。” “……” 真生气了。 刚才被罚站,他没有后悔,这会,见初柠这样子,他不由懊恼,早知道不打了。 他有点无措,思考该怎么哄初柠。 蓦地,他看见初柠手里的创口贴。 简以寻顿时放下筷子,手按着自己下巴受伤处,状似委屈道:“受伤了,好疼。” 初柠扫了眼,抿唇说:“谁让你打架的。” 可话说完。 她还是撕开创口贴,凑上前,看着男孩的伤口,给他轻轻贴上创口贴。 简以寻见此,没忍住笑了。 初柠气恼道:“你还笑!” 初柠问:“为什么打架,要是受伤了没人管怎么办?” 简以寻看着她,眸光很亮,他嗓音含笑地说:“你在管我啊。” 初柠:“……简以寻,你是笨蛋吗?” “笨蛋也会被喜欢吗?” “……不讨厌。” 简以寻笑了。 隔了会,他说,“我知道了。” 他嘴角也破了皮,动一下就会扯到伤口,发出轻轻的一道“嘶”声。 初柠不知道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小声说了句。 “有病。” 她语气看似嫌弃,耳后根却悄悄晕上淡淡粉。 简以寻没有说话,只低头看着她笑。 阳光灿烂,少年眼中的笑亦是。 第80章 sugar她的脉搏,他的心跳…… 简以寻回座位后,成功收到一声来自周一尧的冷笑。 “呵呵。” 简以寻下巴那儿的创口贴,周一尧用脚想都能想到是谁给他贴的。 不是可爱样式的ok贴,就是最普通的那种白药创口贴。 颜色丑,不好看,要是他,宁可不管。 那是伤吗?那是哥青春的证明! 周一尧夺走简以寻手上的小镜子,对于某人快看了半节自习课镜子的行为,他表示很无语。 他吐槽:“不就贴了个创口贴嘛,你整得跟那个孔雀开屏似的,至于嘛你。” 笑得那叫个不值钱。 简以寻撑着下巴,微侧脸,唇一张一合,说:“你就是嫉妒。” 他嫉妒? 嫉妒他不用吃泡面,有暗恋对象送来的“爱心餐”,还是嫉妒他贴脸上明晃晃的土不拉几创口贴? “……”周一尧忽然沉默了。 下一秒。 他忽地把简以寻往窗户方向推了把,在两人桌子中间放了高高一摞书,没好气道:“你现在别和我说话,咱两短保持距离一下。” 面对周一尧忽然转变的态度,他也没计较。 简以寻懒洋洋地偏过头,左手抬起,撑着半边脸,看着周一尧,再次重复:“你就是嫉妒。” “……” 周一尧此刻想一拳抡飞简以寻的心达到顶峰,他真的很欠揍,一点不知道“低调”二字怎么写。 周一尧:“哥们,你是保送了,我还得高考呢,咱别拉仇恨值了好吗?” 简以寻心情不错地点了点头。 周一尧:“……” 莫名更想打他了怎么回事? 天黑了,校园里的灯全都亮起,借着走廊的灯光,简以寻歪头看向对面的教室。 手指似有若无地在创口贴上来回摩擦,他的眼神很温和。 和女孩的对话,在脑海中给回响,简以寻不自觉翘起唇。 倏地。 一张紧皱眉的大脸映入眼帘,刘海龙扶了扶眼镜,抬头,暗含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本来失神的简以寻,登时一惊,不太自然地咳了声,撇过头。 他的桌上干干净净,别说一本书,连支笔都没有,他无意识伸手去拿周一尧的笔,略显慌忙地转笔。 正在刷题,手中的笔却被忽然被抢走的周一尧:“?” 他无语地转头,吐槽的话还没说出口,猝不及防就对上窗户外,龙王那铁面无私的目光,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发出龙吼攻击。 试问,一转头却看见教导主任“慈眉善目”地看着你,吓不吓死人。 周一尧瞬时转回头,从文具袋里重新找了支笔,低头盯着卷子。 淦,他说某人怎么不搞相思了。 刘海龙把简以寻喊出了教室。 简以寻吊儿郎当插兜靠墙站着,一点没有 自习课无所事事还走神被抓包的心虚。 刘海龙很心累,他的“苦口婆心”对简以寻免疫。 他目光扫在简以寻下巴处的创口贴上,皱眉道:“怎么还贴创口贴了?” 简以寻闻言,像是故意炫耀心爱玩具的小孩,终于引起他人注意。 简以寻用一种看似很普通,实则充满愉悦的语气,说:“啊,这个啊,这不是受伤了,担心嘛。” 刘海龙:“……” 担心个屁,屁大点伤口,再晚点,估计都要愈合了。 刘海龙琢磨简以寻话里的意思,拧眉狐疑道:“你小子,不会是早恋了吧?” 简以寻笑道:“怎么会呢主任,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刘海龙:“就你还没那个胆?我看全校最有胆的就是你!等等,不对?!你有那个心也不行!简以寻,你小子是不是又背着我惹事了?” 简以寻依旧笑着:“怎么会呢主任,我现在绝对没有恋爱!” 以后就说不定了。 刘海龙还是不太相信,他总觉得简以寻这小子最近很不对劲,给他一种保送了京大后就尾巴翘上天,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感觉。 第97章 之前也没见这小子这么在意这些,不挺拽吗? 刘海龙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像是今天体育课打架这事,就别再发生了哈。你现在刚拿数赛金牌,又保送京大,正是该起优生榜样作用的时候,三天两头打架违纪算什么?” 刘海龙生气又无奈:“检讨书给我好好写!下周的发言稿更是!别再闹事了听见没,你小子真是……” 简以寻很“听话”地点头,笑:“主任您放心,下周的演讲,我一定好好准备,包您满意!” 刘海龙看着简以寻从头到尾都非常不错的心情,摸不着头脑,听到简以寻的保证,他莫名更不放心了。 总感觉这小子又要惹事了是怎么回事? - 简以寻回来了。 放学三人组又变回四人。 唐琦本来有说有笑地挽着初柠的手,旁边的周一尧却不时挤她一下,来来回回好几次,她松开周一尧的手,微恼道:“周一尧你一直挤我干嘛?” 周一尧夸张地说:“啊?有吗?没有吧。” 话音刚落,他又挤了唐琦一下,这次,直接挤得她松开了牵着初柠的手。 唐琦生气了:“周一尧你有病啊!” 说完,她抡起袖子就是干,转过身开始教训周一尧。 初柠见此,刚要说两句话缓和气氛。 突然。 手上传来一道力度。 “!” 简以寻牵住初柠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即使隔着一层衣料,他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拇指轻轻摁在她手腕上凸起的那小块骨头,不动声色地来回摩擦了下,指腹清晰地感受到初柠手腕的脉搏跳动。 一下一下,好似和他的心跳声重叠。 初柠愣住。 简以寻微偏头,少年朝她扬唇一笑,带着几分故意。 初柠的身体顿时更僵。 简以寻清切地感知到她的僵硬,唇边笑意更加分明。 他的手掌很大,初柠的手腕彻底被圈住。 她微呆地看着简以寻的眼睛,明明该甩开他的手,她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没动。 又或者,她根本无法挣脱。 简以寻见此,忽地笑出声。 下一瞬。 他牵着她的手腕,贴上他的下巴。 创口贴摩擦着她跳动的脉搏,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眼中是她的身影,以及毫不掩饰的,明晃晃的,张扬的笑意。 创口贴粗糙的质感,触感明显,初柠像是蓦地被刺了下。 眼睛登时睁大,赧然微躲闪。 她的手指不自觉一动,指腹倏地碰了下他的鼻尖,初柠瞬时清晰感受到少年的呼吸,手指瞬时蜷起。 耳畔,响起他的笑声。 他看着她,她回视着他。 她的手腕,她的脉搏,他的心跳。 街道上。 除了远处,唐琦去追往学校方向跑的周一尧,恼怒的“你给我站住”声音。 夜色十分寂静,一切清晰可闻。 错乱的心跳,是他,也是她。 陡然加快的心跳令她回神,初柠想松开手,却被简以寻更用力握住。 她微诧异地去看简以寻,少年在笑,但她莫名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几分强势,这是她之前从未发觉的陌生情绪。 他的手再往下一寸,就能牵住她的手,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没有再有所动作。 失控又克制,复杂又熟悉,唯有彼此的心跳热烈。 - 一路上,简以寻就那样牵住初柠的手腕,谁也没说话地走着。 直到,把她送到楼下。 没等初柠挣开,简以寻就主动放开手。 他一点没有做坏事的心虚,反而笑得很愉悦。 他贴近初柠耳畔,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初柠蓦地匆匆跑上楼。 …… 钥匙拧开门,初柠“砰”一下关上门,心跳快得不行,她缓了还一会,脑子却好像还是没回过神。 张凤兰看见她失神的模样,关切的话到嘴边了又收回。 初柠抬头忽然对上奶奶揶揄的目光,她脸更红了,“蹭”一下抱着书包就往卧室跑,做贼似的关上门。 门外的张凤兰瞧见了,摇头感慨一笑。 书包被她抱在怀里,她顺着门滑坐在地上。 随后,她羞恼地拍了下头。 她刚刚,居然真的一次都没甩开,她在干嘛…… 初柠放下手,看见先前被简以寻拽住的手腕时,她脑子瞬时更乱了。 手机从上楼那一刻开始,就在不停振动。 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在给她发信息。 然而,她迟迟没有打开看。 慌乱的心跳声中,伴随着少年那句清晰的话语。 “初柠,答应了给我机会,可不能反悔。” 机会。 只是机会吗? - 两天零十一小时三十五分。 初柠一条消息都没回他。 周一,他故意在校门口磨蹭半天等到初柠,笑容刚扬起,要和她打招呼。 对方就视若无睹地往校园走。 简以寻脸上的笑僵住。 周一尧幸灾乐祸地嘲笑:“啧,兄弟啊,玩脱了吧。” “……” 直到早会举行的前十分钟课间,初柠终于回了。 但只有一句【在学习】。 简以寻意识到,他这次好像真的给初柠惹恼了。 简以寻反思,但不后悔,下一次还干。 当简以寻站在台上时,他目光很快锁定站在班级中间的初柠。 初柠生气了该怎么办。 当然,得道歉啊。 第81章 sugar你能不能理理我? 阳光洒在简以寻身上,不如夏日热烈,却将少年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明朗。 台下乌泱泱一片清一色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他站在主席台的中央,耀眼又夺目。 简以寻曾经无意中看见过一句话,“人群中,我总是能第一眼发现你”。 哪怕主席台和初柠的距离太远,他也能凭借一道模糊的身影,清晰地将初柠的脸庞、神情勾绘在他的眼眸里。 少年眼尾勾起抹笑,眉眼中颇有几分矜傲,他慢条斯理地扶了扶麦,处于焦点的他。 一下、两下……将原本准备好的演讲稿折叠放进兜里。 其实,上面一个字没写,空白一页,简以寻本来是打算装个样子,但现在…… 看见这一幕的刘海龙登时右眼狂跳,这熟悉的不祥的感觉…… 简以寻缓慢开口,少年嗓音清冽,就像是夏日里冒着咕噜泡的青柠汽水。 他的目光定在初柠身上。 每周的老三样,来来回回的墨迹,学生们原本都懒懒散散,或心不在焉地交头接耳。 直到。 少年那句话灌入耳中。 “废话不多讲,我也不浪费大家的时间,所以,我就直接切入主题了。” 试卷、模拟考充斥的高三,紧张又枯燥,生活仿佛进入机械格式化,简以寻略带嚣张的 开场白,令许多人心里莫名有种兴奋的感觉,隐隐期待。 唐琦悄悄戳了下初柠的胳膊,小声问:“简以寻想干吗?” 初柠摇了摇头,拧眉看向台上的简以寻,或许……她刚才一直觉得有人在看她,并不是错觉。 被周围几个男生好奇询问的周一尧扶额苦笑:这哥,绝对要搞事。 少年穿着校服,插着兜,没有演讲稿,浑身不吝劲儿。 他在笑,身上的狂妄劲儿完全遮不住,少年的飞扬恍若一颗石子,在平静的水面逐渐掀起涟漪。 转瞬,他的面色又正经起来。 清润的嗓音,顺着话筒在操场回荡,落入每一个人耳中。 “初柠对不起,我不该一直给你发消息打扰你学习,对此我深刻反省,你能不能理理我?” 说完,他静静地看着初柠,扬眉一笑,像是在和她打着暗号。 初柠:“!” 唐琦懵住,什么玩意儿,简以寻在他表彰大会伤和初柠道歉?不对,他一直给初柠发信息? 等等!都不对?! 简以寻他!! 诧异在周一尧的脸上只浮现片刻,他就淡定地面对四周激动的“打探”。 呵呵,果然。 底下一片哗然。 他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道身影,眼里是张扬的笑。 初柠心头微震,一时间,竟然愣住,没有躲开简以寻的视线。 四周嘈杂,她的世界恍若静止,快速震动起伏的心电图在脑海中绘出。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中二又热血的年纪,此时此刻听见简以寻的话,台下顿时欢呼声、鼓掌声如雷不绝。 伴随而来的,还有惊讶的“我去”,调侃的“哇哦”声,却又出奇的,没有再说出其他的起哄声。 传言中,理科第一的简以寻讨厌文科第一的初柠。 第98章 一中的学子现在彻底意识到什么是谣言,什么是真相。 讨厌个鬼。 明明是理科第一的简以寻喜欢文科第一的初柠! 这哪里是道歉,这分明是表白啊! 刘海龙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某些意思,立即愤怒喝止,道:“简以寻!”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 刘海龙站在简以寻班级的前方,眼见怒气值爆表的他就要冲上台给简以寻拉下来,周一尧和周围的几个男生非常之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 周一尧用力地抱住刘海龙:“主任,你消消气,别激动啊。” “是啊,主任你冷静。” “你们几个臭小子,赶紧给我松开!” …… 刘海龙的胳膊和腿被架住,完全无法再往前有所动作,他气得好像火焰山要喷发。 于是乎。 一中的学子就看见这一幕。 台上的简以寻看着台下的初柠,少年笑得不羁,也没再说话,就是盯着她,而初柠,脸颊上泛着羞赧的红,但没有躲开简以寻的目光,面对其他人的瞩目,她的神情也很大方,随着羞恼浮现的,是无奈,和她没发觉的悸动。 简以寻的行为很大胆,很不可思议,但又很简以寻。 原谅了吗? 又或者,她真的生气了吗? - 除了一中,隔壁附中也在开早会,多亏刘海龙的“贡献”,四个无死角的音响将简以寻在麦克风里的话,一句不漏地传到附中师生的耳里,全校人都听得清清楚。 一时间不只一中的操场乱成一片,隔壁附中也不知道在谁的一句带头“好”和鼓掌下。 下一秒,一墙之隔的附中,也响起如潮水般的欢呼呐喊。 附中的教导主任在喇叭声里夹着怒气地喊了句“陈行”。 “附中的,全都给我安静!” 但随着他的阻拦,附中操场响起的是更加响亮的呐喊声。 哥们,牛掰啊! - 一中的老师们象征性地安抚了下学生,但脸上也挂着些感慨的笑。 安抚无效,反而热闹得不行。 有老师笑着问陈宇波:“不管一管。” 陈宇波扶了下眼镜,笑了:“管得住吗?” 老师愣了下,也笑了笑没说话。 他脸上也浮现些怀念、感慨的神色。 青春啊,想当年,他也这么狂过。 再说。 男孩子嘛,和喜欢的女孩道个歉,多正常啊。 惊讶吗? 叛逆吗? 张扬吗? 可这就是青春。 十八岁,她和他,只此一次的青春。 - “啪!”刘海龙的手重重拍在办公桌上。 “简以寻!” 简以寻见状,没等刘海龙说一句话,就向后撤了步,九十度鞠躬,语气非常诚恳地说:“主任,对不起,我错了。明天就把一万字检讨交给您,当着全校老师和同学的面,公开反省。” 刘海龙闻言,眉皱得深深,没好气道:“你还知道你错了啊简以寻?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好端端的一个表彰大会,一个激励高三学子的演讲,你给我搞成……搞成你的表白?” 刘海龙停了下,才生气地说出那两个字。 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有早恋的苗头,众目睽睽下表白,还搞得隔壁附中也来凑热闹,丢脸丢到别人学校了! 简以寻抬头,很严肃地看着刘海龙,反驳:“主任,这不是表白,我是在和初柠道歉。” 刘海龙:“……这是问题的重点吗?!” 刘海龙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现在燃烧得更旺。 “你,你……初柠她……” 简以寻打断:“我和初柠现在就是正常的同学关系,我两绝对没有早恋!这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都是我的问题,我的错。” 刘海龙翻了个白眼:“还用你说!这一看就是你全责!人初柠品学兼优,文科第一,江城文科状元预备役,妥妥的三好学生,青北的好苗子!你看看你……都在干些什么好事儿!” 刘海龙说不下去了。 一个违规违纪老惹事,他头疼得不行。 一个品学兼优好榜样,他稀罕得不行。 到底谁对谁错,还需要说吗? 简以寻忽地开口说:“我也没干什么坏事不是?我也就去参加了个竞赛,不小心拿了个金牌,顺便保送了京大,确实也没干什么。” 刘海龙:“……” 他太阳穴突突地疼。 太嚣张了! 倏地。 门口响起一声“报告”。 初柠走了进来,她扫了眼简以寻,少年肉眼可见的窃喜。 初柠眼波晃了下,面上却很平静。 “主任。” 刘海龙皱眉:“初柠?” 他想到什么,道:“你放心,老师知道,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都是简以寻又在那胡闹惹事,打扰你学习,你放心,老师会处理好的。” 简以寻非常乖巧地配合认错:“主任您说得对,都是我的错,和初柠同学一点关系都没有。” 初柠张了张唇,似是要开口,简以寻放在身后的手却快速碰了下她的衣角。 她抬头,看见简以寻朝她轻松地笑了笑,仿佛是在说,“不用说,不用担心,有我在。” 初柠蓦地没再说话。 刘海龙见此,头疼地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还不快给人初柠同学道歉!高三了,高考了,你还好意思打扰别人学习!你小子,你不高考,人家还要高考呢!快道歉,以后别再打扰人家学习了!” 刘海龙话里含着警告意味。 初柠她放心,好孩子。 简以寻……他一百个不放心! 早恋,想都别想! 简以寻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弯了弯腰,看着初柠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初柠同学,对不起。” 道歉是认真的,为之前也为刚刚,确实是他欠考虑了。 初柠摇了摇头说:“没有。” …… 出了办公室,连廊拐角处。 简以寻刚发出一个音,却听见初柠说。 “能。” “!” 抬眸,少女已经跑开。 简以寻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背影。 瞬时。 简以寻笑了,笑得很开心。 一点没有被罚的难过,全是吃到蜜糖的欣喜。 第82章 sugar祝我们,未来都能成为勇敢…… 唐琦开门见山,问:“交待吧。” 初柠顿了下:“交待什么?” 唐琦微笑:“你和简以寻。” 初柠偏了偏头,躲开唐琦带着探究的目光:“我们没什么啊。” 唐琦眼中写着“你看我信你不”几个大字,她说:“是现在没什么,还是以后没什么?” 唐琦是谁,和初柠几乎形影不离待一块快三年,初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又和简以寻认识了这么多年了,她怎么会不了解他们两人的性子。 是不想,还是现在不能。 问题的答案在唐琦看见初柠微诧异的瞳孔时,就已经明白一切。 看着好友,初柠没有再转移话题,她扬起笑,说:“现在。” 不用打破砂锅问到底,就这么简单两句话,唐琦就明白了。 简以寻保送了,可初柠还得高考。 对初柠来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在这之前,即使有所想,也不能再有所动。 时间还有很多,未来还很长,她甚至怀疑,不对……应该是肯定,简以寻选京大绝对是早有预谋。 呵呵,八成周一尧也早就知道了,之前她觉得周一尧“无缘由发疯”,估计全都是为了给某两人制造机会。 唐琦佯装不满:“你居然连我也瞒着。” 初柠伸手挽住唐琦的胳膊,亲昵撒娇道:“这不是还没确定嘛,等确定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心动浮出水面,初柠没有和好友掩藏,难得直白透露出她内心的想法。 唐琦见状,微不满,但这个不满很明显是对着简以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简以寻真是……难评。” 初柠笑着说:“他其实挺好的。” 唐琦表情复杂,说:“我真想拍死简以寻。” 唐琦语气似是开玩笑:“老实说,我还是觉得他配不上你,你那么好,他……” 唐琦此刻的话,和许久前在那个昏暗楼梯间里几乎一模一样。 话音一转,又道:“他也不差吧。” 面对唐琦的口是心非,初柠笑了,知道好友是偏向自己,她晃了晃拽着唐琦的胳膊,道:“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唐琦面上似是镇定,耳根却悄悄红了,道:“你知道就好。” 突地。 唐琦说:“对了,简以寻今早搞这么大一动静,主任和老陈没说你吧?” 第99章 初柠摇了摇头,说:“没有。” 唐琦点头,道:“也对,都是简以寻搞出来的,干嘛说你。只是这下,怕是全校都知道他暗恋你。” 或许……应该说是明恋。 唐琦微带揶揄的后半句话落到初柠耳畔,她笑得坦荡:“知道也没什么,我们现在就是单纯的好朋友关系。” 初柠俏皮地眨了眨眼。 唐琦嘴角微抽道:“你被简以寻带坏了。” 她得重新定义一下“好朋友”这三个字。 从早会结束到现在,唐琦明显发现,每到课间,不只同班的同学,门口都多了不少好奇地往她们班看的外班同学。 方向非常统一,初柠的位置。 唐琦看了眼手机,周一尧说他们那儿现在也差不多,简以寻一点不知道“低调”二字怎么写,那话,是个人都听懂了弦外之音。 高三嘛,难得有了除考试之外的趣事,简以寻和初柠彻底成了焦点。 他问初柠现在这么样,唐琦仅用0.1秒就确定是简以寻问的,她回了句“挺好”。 唐琦看着初柠无所谓,心情可以说还不错的样子,在心中叹气。 这和半公开有什么不同,简以寻那厮绝对是故意的! 偏偏简以寻这样就算了,初柠虽然惊讶,但是竟然也默许了。 两个人像是达成某种默契,不承认也不否认,任凭别人怎么说。 初柠和简以寻,学生时代耀眼的他们,足以有令人宽容的资本。 老师们也不可能看不出来两人之间的不对,只是—— 一个是品学兼优的文科第一,一个是保送京大的理科第一。 在规则之下,他们都很好地做到了他们现在应该做的一切,明目又不出格,就连老师们都不得不承认,虽然时候不太对,但他们确实挺般配。 嗨,这两孩子,特别是初柠,是个心里有数,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的孩子,他们相信她。 陈宇波他们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学们虽然也八卦,但是对于这两连续三年轮流“干趴”他们的“第一”,就跟演电视剧似的,除了发挥吃瓜群众的“吃瓜”作用,震惊之后竟然或多或少都带着点祝福的心理。 用唐琦她们前桌那位资深小说迷的女生同学的话来说,就是:“以我看小说这么多年的经验,这应该就是大佬们势均力敌的爱情,我等尊重祝福。” 高三了,看乐子归看乐子,初柠和简以寻一个比一个不用操心成绩,管他们干嘛,他们还是管好自己吧。 初柠闻言,低头一笑。 她转头,对上长廊那头的一道目光。 明明快入冬了,她却好像看见了夏天的影子。 - 因着简以寻昨日那番“道歉”。 次日。 表彰大会秒变检讨大会。 这次上台前,刘海龙特地抽出简以寻的检讨书看了三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他语气复杂,说:“简以寻,事不过二,你小子今天别再给我惹事了哈。” 简以寻随性一笑,道:“主任,你得相信我,我就不是个爱惹事的人。” 刘海龙没眼看:“……这话要是初柠说我肯定信,你小子就算了。” 简以寻听到这话,笑得真诚,非常认可地说:“主任您说得太对了,我得向初柠同学学习。” 刘海龙后知后觉自个儿说了些什么,见简以寻这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哪儿有一点“犯错”的“后悔”,他太阳穴突突疼,只想快点到明年高考,赶紧把这小子送走得了。 副校长发言结束。 刘海龙推了推简以寻,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别贫嘴了,赶紧给我上台念检讨去。” 简以寻挑眉,说:“主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刘海龙满头黑线:“……” 昨日的情景仿佛再次重现,简以寻上台的那一瞬,台下忽地响起一阵掌声。 好端端的检讨大会,主人公还没开始检讨,画风就已经偏了。 刘海龙无力叹气了,他这个教导主任真的心累,高三的兔崽子们不好管啊。 陈宇波见状,和蔼一笑:“都还是孩子,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总不能真让他们成个书呆子,就随他们去吧。” 刘海龙扫了眼周围的几个老师,说:“你们就是太惯着他们,看看他们现在,一个比一个胆大包天,恨不得把学校的墙给掀了,尤其是那个简以寻!” 刘海龙语气不好,看着很生气。 其余老师见到,都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他们主任啊,嘴硬心软。 简以寻依旧是先在人群中捕捉到初柠的身影,笑了笑,调好麦克风,状似严肃地开始念起检讨。 简以寻责任都归咎到自个儿身上,“诚恳”地进行“检讨”,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开始鼓掌。 刘海龙:“……” 瞧瞧,这简直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 简以寻收好了检讨书,却没有下台,大家不明所以。 刘海龙紧皱的眉头下,是狐疑:“这小子,又要干什么?” 简以寻慢悠悠抬起手,麦克风抵在唇边,他不慌不忙地开口:“检讨念完了,接下来我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国旗下演讲。” 众人:“?!” 面对台下同学和老师的惊疑不定,简以寻的表情淡定。 他说:“我,想必大家都认识了。高三七班简以寻,曾经的年级第二,现在的理科第一,刚拿了今年全国数学竞赛金牌,目前已经保送京大数学系。在距离高考不过两百多天的时候,我在这里说这些,似乎有些装,很欠揍。” 说到这,简以寻顿了顿,适当地挑眉一笑。 “可我想说的是,我其实算不上什么“榜样”。在这所藏龙卧虎的省重高,或许我很优秀,但各位也不差。” 简以寻的嗓音低缓又坚定,“人生是一场充满未知的冒险,高考是我们青春的开始,而不是结束,我们的未来还很长。路已至此,与其胆怯、逃避,不如大胆一搏。所以,请相信自己。青春就是明知不可为而 为之,当我们勇敢时,就已经是胜利。” 少年一字一音,落下最后一句铿锵有力的话。 “每颗星都有自己的轨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终会得偿所愿。青春只有一次,我是简以寻。祝我们,未来都能成为勇敢的自己。” 全场寂静三秒,随之便是雷鸣般的掌声。 简以寻对上初柠的眸光。 他笑得张扬,眉眼间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少年无所畏惧,年少时的勇气,足以抵挡一切。 …… 2011年的冬天,十二月的尾巴。 简以寻站在门口,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门,在看见屋内人的那刻,他脸上的笑消失。 第83章 sugar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 有多久没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或许更久。 久到,他看见郑兰的第一眼,生出的感觉竟然是恍惚。 他对眼前人熟悉又陌生至极。 她是生下他,带他来到这个世上的母亲。 他们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可他们的关系不仅没有一点母子间的亲密,反倒是充斥着厌恶、仇恨。 所谓血缘的幌子下,是郑兰对这个儿子狰狞的怨恨。 简以寻关上门,率先打破压抑的沉默。 他抿唇,声音很淡,辨不出情绪:“妈。” 郑兰听到这个称呼,几乎是下意识地皱住眉。 她看着简以寻,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冷意。 “听你们校长说,你在学校早恋了。” 疑问的话,说出来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他一句话没说,她一句话没问,就已经定下他的罪行,好似他早已“罪大恶极”。 没等简以寻开口,又或者他的话根本不重要。 郑兰冷冷地说:“能凑到你身边的,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孩。我不管你在学校闯什么祸,随你的便,但以后少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给我们惹出些闲话。” 郑兰没有一点对自己孩子在学校情况的关心,从头到尾都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不管简以寻在学校是表现得好,还是违规违纪,她都不在乎。 简以寻冷了脸,打断郑兰:“您根本没见过她,也没了解过她,凭什么就这么带着恶意审判她?您对我有不满,可以冲着我来,别把她扯进来,您也没资格胡乱评判她。” 在郑兰的印象里,简以寻在和她说话时,少有的会反驳,这还是第一次他用这种不善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不知道是简以寻哪句话刺痛了她,又可能是这些年来简以寻在她面前沉默寡言太久,头一次被这么反驳,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怒意之下竟是对亲生儿子的恨:“我说错了吗?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就是一个害死自己亲弟弟的杀人凶手!简以寻,你活着就是在抢你弟弟的命,你怎么不去死?怎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第100章 郑兰脸上的表情狞恶,哪儿还有一点平日在外的知性大方,活脱脱像个泼妇。 她几乎是把所有夹着恶意的词汇,全都一股脑砸在了简以寻的身上,激动中,她顺手把桌上的玻璃杯扔向简以寻。 她一点没克制力气,玻璃杯重重地砸在简以寻的胳膊上,骨头上剧烈的痛感顺着血丝传遍全身,玻璃杯掉在地上,“哗啦”的清脆响声像是要震破人的耳膜,碎成刺骨的玻璃渣。 耳畔是来自亲生母亲发泄着恨意的话,他却恍若未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像是不在乎,又像是早已麻木。 你怎么不去死? 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 这些话,他从他的亲生父母口中已经听到过太多次。 从最初辩解,到现在,密密麻麻的针早已融进他的骨血,每一次呼吸就是疼痛,他习惯了。 他们把他带来这世上,却又憎恶他还活着。 他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他们的仇人。 看见简以寻这副样子,郑兰好像又看见那个全身冰凉的小儿子,她崩溃地流下泪,怒声道:“你害死了你的亲弟弟,又有什么资格幸福?你就应该忏悔一辈子,一辈子给你弟弟赎罪!” 她仰起头,泪挂在她的脸上,看着有些可怜,眼里却是格格不入的疯狂。 “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有资格去喜欢别人?你怕不是又要害死人!简以寻,你配吗?” 沉默许久的简以寻,抬起头,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和自己的母亲对视,看着她眼里的恨。 简以寻低声说:“凭什么我就不配?” 郑兰倏地愣住了。 简以寻抬起头,盯着郑兰,眼中有红意,忽然笑了:“妈,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儿子吗?你和父亲,对我有过一点爱吗?” 郑兰没说话,他也没等郑兰说话。 简以寻看似平静,语速却很快,同样夹着似有若无的崩溃和痛苦:“我好不容易才遇见她,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我喜欢又喜欢我的人,凭什么你说放弃就放弃?凭什么啊?” 简以寻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像是要把自己这些年所有的不公和痛苦全都喊出来。 他没有哭,可内心早就是雨季。 郑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简以寻,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面对他们的控诉,他从来都是沉默接受。 没有过反驳,更没有过质问。 郑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心里没由来地空了瞬。 可也只是一瞬,很快,她又恢复到先前那般冷漠,嗓音略尖锐道:“故意害死自己亲弟弟的凶手,是不配幸福的!” 甩下这句话,她匆匆离开,背影似乎有些仓皇。 用力的一声关门声,夜晚沉默的可怕。 简以寻在原地站了很久。 为什么会觉得他是故意的呢,为什么会从头到尾对他没有一点信任,为什么会那么笃定他这个儿子就是害死另一个儿子的“凶手”呢? 荒芜的黑暗里,简以寻无声苦笑。 ——原来,他们也知道他们偏心啊。 - 郑兰和简力航的婚姻是利益的结合。 郑兰性子高傲,怀简以寻的时候,升职被卡住,简力航又多次出轨,她几乎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到简以寻身上,她生下了简以寻就没再管,简力航就更没管。 简以寻这个名字是爷爷取的。 父母之间并没有爱情,对他自然也施舍不了几分温情,他刚出生就被扔给保姆照顾,一年到头根本见不到自己父母几面。 小时候,他总是会抱着玩具,坐在地上,眼巴巴看着门口,许久许久都没有等到自己的父母。 他以为他们是太忙,他以为他们是爱他的,只是没有时间 陪他。 他体谅,他懂事,他沉默。 直到…… 他五岁那年,他的弟弟出生了。 那个时候,郑兰的事业发展得很好,简力航的公司也新建了分部,两人的关系有了改善。 简泽安。 上天恩泽,望他平安。 他的弟弟,他们的小儿子,是在父母期望和爱意中诞生的孩子。 从那以后,郑兰和简以寻出现在家里的时候变多了,他们从未缺席过简泽安成长的任何重要时刻。 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那样宠溺,温柔地对待过他。 满月,抓周,会说话,会走路…… 而简以寻,他在四口之家,却是三口之家的外人,他被忽视,被踢出家的世界。 小孩子是小,但很聪明。 他察觉到父母对待自己和弟弟的不同,但选择欺骗自己那是因为他是弟弟,他比他小,父母多照顾他点也正常。 只是,在父母一次次偏心,一次次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他身上时,简以寻也会难过,会嫉妒。 哪怕简泽安很喜欢自己,简以寻却别扭地不肯让他太靠近自己,他会在他喊自己“哥哥”的时候,生气地说:“我不是你哥哥,你才不是我弟弟。” 然而,简以寻十岁,简泽安五岁那年的一天。 郑兰和简力航不在家,保姆忙着照顾生病的小孙子,偷偷离开,家里只剩下高烧四十度的简以寻。 简泽安要他陪他玩,可他生病了,没有力气,也不想陪他闹,他给父母打电话,却没有人接,简以寻发烧难受,让他自己玩。 简泽安看着哥哥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额头上全是汗,脸很红很烫,不知道什么是发烧的他以为哥哥是太热了,想到家里的游泳池有水,说了句“哥哥你等我”,就自个儿跑出去了。 等简以寻再次醒来时,得到的就是简泽安溺水而亡的消息,以及……父母撕心裂肺地哭喊和指责。 简泽安那么小,怎么会跑到游泳池去。 他们默认,他们下意识地肯定,是简以寻因为嫉妒自己的弟弟,故意将简泽安引去游泳池,是简以寻害死了他。 他是那么的恶毒,小小年纪就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没有给简以寻任何辩驳的机会,罪名就牢牢地钉死在他身上。 可明明,他也才是个孩子,是个高烧不省人事,根本不知情的无辜的孩子。 因为高烧没有及时救治,简以寻肺部感染,他只要发烧,就会过敏性哮喘。 从前,他没有父母的爱,后来,他连一句责骂都得不到。 他似乎要什么有什么,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们都说是他的错,到最后,简以寻也分不清了。 …… 从此之后。 简以寻活在父母的“爱”里,所有人都羡慕他的父母是那样宠溺他,不管他犯什么错都不管他。 简以寻活在父母为他打造的“温室”里,他是以爱为名精心饲养的花朵,他随性而活,他在灿烂的生长中被打满窒息的营养剂,他孤立无援,他摇摇欲坠,他的根茎早已腐烂,他在阳光下迎接着慢性死亡的命运。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烂尾。 第84章 sugar下一个路口就是彩蛋 简以寻是被接连不停的手机振动声吵醒的。 郑兰离开后,他坐在地板上,背倚着沙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摁了下手机,眼神晦暗,他又梦到一些以前的事。 小孩子抱着玩具,追在他身后,一声声喊他“哥哥”,他没有理,一直往前走,再后来,他听见有人在水里扑腾,一遍遍喊着“哥哥”,简以寻想冲过去,身体却十分乏力,每一步步子都迈得那样艰难,天连着路都是昏漆漆的,他看不清路,也使不上劲儿。 到最后,脑海里就剩下郑兰临走时的那句。 “简以寻,你配幸福吗?” 简以寻睁开眼,明明睡着了,脸上却全是惫意。 那头的人仍乐此不疲地发着消息。 简以寻打开手机。 短信太多,他还没来得及看,一个电话截断。 不知道是不是没开灯,夜里太黑,恍惚中,他竟然看见是初柠给他打的电话。 简以寻短暂愣了下,接通电话。 女孩的声音比较轻快:“简以寻,你没睡吧?” 看似寻常,实则有些紧张。 简以寻心情倏地好了些,他说:“还没。” 初柠仿佛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和周一尧给你发了很多短信你都没回,还以为你睡着了,还没睡就好,来得及来得及……” 最后一句话,初柠的声音有些小,他没听清。 简以寻:“?”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一中这周放月假,今天没有上晚自习就放学了。 简以寻回忆了下,回来的路上,周一尧似乎确实有提了嘴让他今晚别那么早睡。 现在看来,他们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 简以寻不明所以。 脑中一闪而过某个重要信息,但没等他细想,耳边就传来初柠的声音。 第101章 见他好一会没说话,初柠:“简以寻你在听吗?” “嗯,我在。” 初柠:“那你现在来我们上次一起跨年那儿,我们在这儿等你!” 说完,那头就传来周一尧的声音,他大着喉咙,“简以寻你快点哈,你家离这儿走路就十来分钟,请你速速。” 末了,他补充了句。 “大冬天的,你也不想初柠因为等你继续受冻吧。” 简以寻:“……” 简以寻恍若没听见周一尧的话,他对初柠温声道:“马上来,江边冷,你们往马路边走。” 初柠:“好。” 初柠并未催促。 简以寻挂断电话后却很匆忙,拎起外套就往外狂奔。 屋内依旧黑漆漆,少年身上先前的阴霾却消失不见。 月光清冷又柔和,黑夜似乎不总是和寂寥挂钩。 - 简以寻到的时候,看见马路边并排蹲着三个人,乍一看有些可怜。 初柠是第一个看到他的。 她裹了件棕色的羽绒服,手后拎了个有图案装饰的礼物袋,她扬起头,笑着看向他时,他好像看见一只可爱的小浣熊跳起来在和他打招呼。 “简以寻!” 简以寻弯了眼。 周一尧不停搓手,哈着白气,叽叽喳喳像是不满:“哥们,你再晚点,我们三就得冻成冰雕了。” 唐琦用胳膊撞了下周一尧,瞪了眼他,说:“你还好意思说,让你提前说你不说,非说这会也来得及。这下好吧,简以寻差点没看见消息,咱们也差点冻死。” 周一尧:“……行,我的错。” 简以寻还有点懵。 可他还没问,先反应过来的唐琦,焦急地拉着周一尧往另个方向走。 “快快快走了,赶时间,这里不是我两的主场,让路干活了。” “我知道,我在走!你别推我啊大姐!” “谁是你姐,你叫谁姐呢!” …… 刚说完,简以寻就看不见两人的影子。 转瞬。 他的手被初柠牵住,他直接僵住,微愣地看着初柠。 初柠眸光清亮,温柔道:“我们也走。” 简以寻竟然也真的什么都没问,乖乖地被初柠牵着走,看着像个呆呆的听话小孩。 初柠余光瞥见,眼角弯了弯。 简以寻也翘起唇角。 眸子扫过礼品袋,他看见一团毛茸茸的针织品。 简以寻心跳蓦地快了下。 两个人站在离江边不远的小道上,初柠没有松开他的手,也没说话。 反而是有些紧张地往四周看了看,又掏出手机瞧了眼手机。 11点58分,距离12月27日零点,还有最后两分钟。 感受到初柠的紧张,简以寻反握住她的手。 初柠怔了下。 她没说,他也很配合地没问。 简以寻想,其实就这样牵着她的手也挺好。 夜晚的江边挺冷,简以寻牵住初柠的手放进暖和的衣兜。 忽地,寂静被打破。 “嘭”的一声后,夜幕绽放着璀璨的烟花,灿烂耀眼得像是彩虹。 简以寻:“!” 手表恰好指向零点。 也就是这一刻,初柠踮起脚,将米色围巾挂在他的脖子上,动作缓慢地替他戴好。 唐琦和周一尧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举着手电筒晃来晃去。 三个人齐着调,给他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简以寻生日快乐……” 唱完后,又齐声拍 掌。 周一尧慢了拍,唐琦皱眉:“周一尧,掉队了。” 简以寻彻底呆住。 偏这时,他听见初柠说:“简以寻,十八岁生日快乐。” 女孩笑得明媚,夜晚不只有冷月,还有暖阳。 简以寻十八岁这天很糟糕,将他带来这个世界的母亲,告诉他,他不该来到这世上,他该去死。 但这一天,又很幸福,他喜欢的女孩为他许愿,说:“愿十八岁的简以寻,以后的人生平安顺遂,幸福会来到他身边。” 简以寻没哭,但好像要哭了。 突地,不远处传来一道格格不入的质问声。 “那边放烟花的小情侣,你们给我在原地站住!” 周一尧:“woc,快跑,城管来了!” 唐琦懵了:“什么情况?这里不能放烟花吗?周一尧,你不是说没事的吗?!” 周一尧抓住处在发火边缘的唐琦,往前跑,他也很惊讶:“那我怎么知道大冬天大晚上的,城管居然真的来巡逻啊!跑啊!” 简以寻也拉着初柠往反方向跑。 四个人在桥上跑,城管在后面追他们。 烂漫的烟花下,简以寻握紧了身旁女孩的手,倏地笑了。 简以寻曾以为他的人生要烂尾了,可没想到,下一个路口就是彩蛋。 第85章 springday&sug…… 冬去春来,随着绿意盎然,蝉鸣嘒嘒。 距离高考仅六十天之际,一中收集高三学生志愿,当梦校写在便利贴上,粘贴在教室角时,目标好像有了实质,拼搏的劲儿头也在跃动。 陈宇波在交上来的志愿收集表中,看见初柠的目标,眼中浮现诧异。 陈宇波看到初柠填的是京大时并不意外,毕竟初柠在最新一次江城名校联考的文科省排名是第一,而京大的文科类专业也是略胜青大一筹。 他意外的是,初柠想考的居然是京大历史系。 历史系……陈宇波回忆了一下京大历年来这个专业的分数,除了少数学生是自选,不少都是被调剂。 他按了按太阳穴。 对初柠来说,选这个专业有些浪费分数了,她完全可以报京大的王牌专业,甚至是就业热门专业。 想到初柠的家庭情况,陈宇波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初柠谈一谈,初柠到底还是学生,还没步入社会,不知道文科就业的残酷,历史的就业太有限了。 他刚起身,手中的表就被人夺走,扭头一看,是刘海龙。 他的反应比陈宇波大多了。 他当即让陈宇波去把初柠喊来。 初柠起初看见两位老师一脸正经的时候,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当瞥到刘海龙手中的志愿表时,陡然平静,眼中了然。 她先一步开口,坚定地说:“主任,陈老师,我喜欢历史,京大历史系是我的梦想,也是我从一开始就确认的目标。” 没想到初柠上来就认真地表明自己的选择,刘海龙和陈宇波噎了下。 两人对视眼,最后是陈宇波先开口。 他说:“初柠,京大很好,京大历史系也很好,但是不用老师多说,你也知道,以你的成绩,你完全有更好的专业选择。况且……历史学是很好,可是它的就业面太狭窄了,你们这个年龄还太小,考虑不到未来,光凭现在的喜好去选专业是不行的。社会很残酷,你要考虑现实。” 陈宇波拐了弯,尽量委婉地劝初柠。 不管是初柠的裸分实力,还是她在春季通过京大自招的初审,高考后还会参加京大自招考试,都证明初柠有实力去做更好的选择,也应当考虑现实去做更好的选择。 相比于陈宇波,刘海龙的话就更直白点,他附和道:“你们陈老师说的没错,初柠啊,你一路走来,这么努力地学习,不能因为选错专业而让将来的自己后悔啊,你得为自己,为你奶奶考虑啊。” 初柠的家境,让她获得旁人更多一分关心和怜悯,让众人觉得她是那么的励志,那么的逆袭优秀。 所以,在她做选择时,似乎也理所当然该一切从现实考虑。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可……真的是这样吗? 又或者,都这样,都无奈地如此,就一定所有人“都”吗? 面对老师的苦口婆心,初柠低头静了瞬,随即,她微笑地说:“我知道老师们都是为我好,为我考虑,也很感谢这三年来,老师们对我的帮助——” 听到这话,两人刚要松口气,就听见初柠又说:“可是,京大历史系是我的梦想,是我从高一开始就确定的不二选择,我还是想试试。” 刘海龙着急道:“你这是还小,不知道高考选专业有多重要!万一选错了,你以后……” 初柠罕见地打断老师的话,她认真地说:“主任,我不小了,我已经十八岁了,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我已经是个成年人,我该为我的选择,为我的人生负责了。” 大人们总以为孩子永远是孩子,象牙塔的建造将他们保护得很好,他们以成年人的视角和经验为孩子做了诸多考虑,从而得到他们为孩子选择的最优选,似乎这样就不会出错,孩子就会被保护。 可孩子终究会长大,他们也无法一辈子“保护”,象牙塔里的孩子也会步入成人世界,未来的路终究得他们独自勇敢走下去。 第102章 陈宇波拦住了还想说话的刘海龙,问:“你奶奶知道吗?” 初柠点了点头,她笑着说:“知道,我奶奶支持我的选择。” 初柠早就和张凤兰说过她喜欢历史,张凤兰没有问其他,只问这是不是她真正想做的选择,得到初柠肯定的答案后。 她摸着她的手,和过去无数次那样,笑着对她说:“那就去做吧,奶奶支持你,也相信你。” 初柠缓声而有力地说:“京大历史系是我的梦想,不管未来如何,我做了我现在最想做的选择,我不会后悔,我会坚定地走下去,我也相信我会给未来的自己一个不后悔的答案。” 女孩的嗓音还带着学生的稚嫩,可是她的眼睛很亮,眼神坚定,她好像在发光。 现实和梦想如何平衡……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初柠当妥协,当去做“对”的选择,这样才不会后悔。 可是,那样的选择真的对吗?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人生似乎有太多无可奈何,但同样,也有太多庸人自扰。 初柠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不会后悔。 她也并不觉得。 她的人生会因为一次高考,一次专业选“错”,就完蛋。 明明,她才十八岁,她的人生才感刚刚开始啊…… 记忆里,童年的大山很高,小小的她,背着背篓,翻过那座山,要很久很久。 她摔了很多跤,绕了很多路,似乎从一开始,就在一次次“完蛋”中。 可现在,她再回头看,才发现,那条泥泞的路,也不过如此。 中学时,初柠遇见一位很好的历史老师,她告诉她,“孩子,请你相信,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人生是动态的,她无法选择她的开局,可她还有未来。 无论何时,她的人生都才刚刚开始。 …… 刘海龙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离开前。 初柠突地对着陈宇波鞠了一躬,她看着诧异的陈宇波,真诚道:“陈老师,我知道学校并没有给过我饭卡补助,高一时,是您自掏腰包帮的我。这三年,谢谢您,能在学生时代遇见您这么好的老师,是我的幸运!” 陈宇波不知道初柠怎么会知道这事,震惊片刻,他倏地笑了,眼中有欣慰,感动。 他拍了拍初柠的肩膀,温声道:“你应该谢谢你自己,加油初柠,老师相信你。” …… 办公室的连廊上。 初柠一抬头就看见了单手倚在栏杆上,偏过头,挑眉看向她的简以寻。 高三的尾巴,初春的阳光下。 她和他笑着对视。 眼中是少年人的无畏和坚定。 青春只有一次,总得勇敢试一试。 - 台灯暖色的光,在夜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暖晕。 初柠打开抽屉,中间的《资治通鉴》里夹了一封信。 信封表面有了些褶皱,泛黄的一角是时间流逝的痕迹。 初柠看着信,眼眸闪了闪。 这是十五岁时,即将中考的她写给自己的一封信。 封面上写着“十八岁的初柠收”。 在十八岁这年,在高考的前一天,她缓慢拆开信。 黑色字迹清秀而流畅,信纸上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 [十八岁的初柠,恭喜你。] 世界需要现实的土壤,可若没有梦想的照耀,终也会沦为荒原。 她会像鸟, 飞过高山,跨越河流,翱翔天空,勇敢地飞向属于她的,自由而广阔的天际。 - “叮——”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 当耳边响起的不再是放学的铃声,而是高考结束的提醒。 初柠放下笔,有一瞬间恍惚。 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太阳很明媚,晚霞也很美,但好像,都不如过去随意往教室外瞥过的好看。 初柠走出考场后,忽地回头看了眼。 校园寂静,还是记忆里的江城一中,但好像再也不会是了。 晃神间。 初柠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声自己的名字。 “初柠。” 初柠瞬时笑了,她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简以寻。 她朝他跑去。 身后是过去的青春,而面前,即将是未来的继续。 简以寻比她先出考场,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束小雏菊,捧在怀中,又笑着递给初柠。 简以寻在笑,他看着初柠,眼中有激动、紧张,期待。 在简以寻紧张得半天没说出话时。 初柠牵起简以寻的手,另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放在他手上。 简以寻摊开掌心,是一颗青柠味软糖。 简以寻愣住。 初柠看着他的眼睛,笑靥明媚:“简以寻,明年春天,我可以请你喝草莓牛奶吗?” 风在吹,他在笑。 简以寻听见自己说,“可以。” 不只明年,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个春天。 …… 过去的那些年,冬天风很冷,路很长,茫茫然仿佛看不见尽头。 简以寻不知道春如何,仿佛怎么也找不到春的影子。 再后来,起风了。 他发现。 ——一生所寻,不过青柠。 原来。 春天是青柠软糖味的云和草莓牛奶味的霞。 至此,春和景明,我的故事里有你。 —正文完— 春日青柠/若筱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