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后宫,但要考公》 第1章 [穿越重生] 《人在后宫,但要考公》作者:三重荆棘【完结】 本书简介: 一朝穿越,谢微凉从原本的公务员成了无权无宠无宠的“三无”皇后,需要完成后宫治理体系化,遂召唤出自己的系统——失败? 系统公告:本系统作为仿体制内系统,严格遵循公务员法管理条例,该时间段内为休息时间。 于是,谢微凉在宫斗,系统在休息; 谢微凉需要查资料,系统说正在压缩; 谢微凉怒极,想起自己从穿越过来就没见过的上司皇帝,想着去联络下感情,叫系统出来调资料。 “亲爱的宿主,检测到您的职级不够,暂时无权限查看呢。” 于是谢微凉在去养心殿的路上,已经想好自己要怎么用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亲爱的上司了却惊恐地发现一件事—— 自己这个所谓的丈夫兼上司,似乎是个甩手掌柜。 谢訦(怒极):这么点小事还要让朕出手,要你们有什么用? 谢微凉:懂了,他让我放手去干,有他兜底。 于是谢微凉开始大刀阔斧地对后宫进行改革,直到谢訦发现似乎不太对劲,想着去看一下,却发现整个后宫都在说着什么“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新后宫人,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后宫”。 谢訦疑惑,却见手底下的太监颤颤巍巍地递给他一本小册子。 “这是什么?” “后宫第一个五年计划,娘娘说了七天后抽查。” 谢訦顿时怒极:“为什么送来的这么晚,这叫朕如何背完?” 大婚夜,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里流转着万般风情,谢微凉面含春色,欲言又止。 谢訦抚上她的脸颊,却见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中饱含情意:“陛下,臣妾知晓您的雄心壮志,愿做您坚实的后盾。” 谢訦忽然觉得,自己娶到这位皇后,实在三生有幸。他语气深情:“我今后定不负你。” 下一秒,谢微凉拿出一套卷子,眼神温柔:“陛下,今日的大学习还未做。” 据养心殿的宫女太监相传,帝后大婚之夜,养心殿的蜡烛彻夜未尽,里头隐约传来陛下的抽噎声和皇后娘娘气急败坏的声音。 系统温馨提示,恭喜宿主完成后宫治理体系化任务。 下面您需要更进一步,推动前朝治理体系化,建设大美盛朝。 事业脑皇后x有点疯有点精神分裂的柔弱皇帝 阅读指南: 1.皇帝前期忍辱负重失去心智,言行略幼稚,后期会恢复正常; 2.后宫众人各怀目的,实际为女主人才库; 3.双洁,慢热型男女主,定情需要时间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系统 成长 先后爱 主角:谢微凉 谢訦 一句话简介:促进前朝后宫治理体系化 立意:一起携手打破外界桎梏,努力实现自我成长 第1章 天盛十四年,冬,崇德殿 这已是入冬已来的第四场雪了,谢微凉将并不暖和的汤婆子往怀里紧了紧。 “娘娘,您手里的汤婆子已经凉了,奴婢做了新的,换上吧。” 谢微凉目光落在窗外,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可这雪却并无停下来的迹象。 雪天路滑,那人应该不会来了吧? “娘娘,养心殿来报,陛下已经翻了宸华宫那位娘娘的牌子。”有婢女来报,见她这样,说完话便退下了。 而谢微凉自始至终只是望向窗外,不发一言。 “娘娘,吃点东西吧。”说话的是她身边的大宫女,竹沫。 谢微凉只是摇摇头,许久不说话,她的声音都有些沙哑:“我乏了,你退下吧。” 竹沫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将放着糕点的盘子放到她面前,这才退下,还不忘为她关上门。 只是凛冬时节,屋内严寒,又岂是关上门可以挡得住的。 “竹沫姐姐。”竹沫刚关上门,便被人叫了过去。 “何事?” “咱们娘娘好歹也是皇后,今儿个又是初一,陛下怎么能……” “慎言。”竹沫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贵妃娘娘盛宠,又岂是你我能议论的?” 说完这话,她回头看了一眼,见屋内并无异常,这才小声说道:“贵妃娘娘的兄长乃是当朝大将军,军功赫赫,陛下自是要宠着一些的。” “就算是宠,可宸华宫样样奢靡,那宸贵妃更是让内务府按皇后规格给她准备,反观我们崇德殿却如此寒酸,陛下真是……” “还不是我们娘娘不争气,这都病了好几月了,就连手头的事务都叫陛下转给宸贵妃了,你是没瞧见,那宸华宫最近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还不快去干活。” 门外二人说话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入谢微凉的耳朵里,她将身上的被子又裹进了些,叹了口气,神情悲伤。 “你没事吧?”系统怕她真死在这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半晌,房间内才传来谢微凉气急败坏的声音:“冷死老娘了。” 系统罕见地沉默了,随后才小声说道:“商店里有热水袋,听它们说治疗痛经有奇效。” 谢微凉有些心动,但想到自己身无分文,本来有点回暖的心顿时冷了下去:“我没有积分,你能送我一个吗?” 按照系统的话来说,她来到这个世界,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可以得到积分,积分可在商店兑换奖励。 所谓任务,便是每完成一套考公试题,根据分数来计算她获得的积分。 现在,她的积分,是零。而一个热水袋,需要一百四十分。 系统不说话了。 谢微凉第一千二百八十次想起自己屋子里的空调,又看了看自己卧房里空荡荡的炉子,竟是无半点炭火,叹了口气。 罢了,她这辈子应该是回不去了。 她穿越过来的那天,风和日丽,一切都十分正常。 除了电脑里没有写完的公文。 不知道有没有自动保存。谢微凉思及此,神情晦暗,要是没有保存的话…… 算了,这里也挺好的。毕竟,她还是皇后呢。 只是…… 好冷啊!谢微凉缩在床上,又为自己盖了一床被子,脑海中却是不自觉回忆着系统说的话。 “系统,再给我一套题吧。” “宿主。”系统开口,“宿主自己刷分,是无效的。” “但是。”谢微凉冷得发抖,却还是不忘同系统据理力争,“我要是冻死了,你这个系统可就没人继承了。” “其他的系统,人家要不可以为宿主提供武力值,要不为宿主提供情报,你呢?”此情此景,谢微凉俨然忘记了身上的严寒,“你只能提供价值一百四十分的热水袋。” “你这样不思进取,怎能为组织培养好人才?你真是辜负了组织对你的殷切期望啊小同志。”谢微凉语重心长道。 “你……不冷了吗?”系统抓住时机,这才插进去一句话。 “想起组织后继无人,我热血难凉!”谢微凉义正言辞。 系统听完她的话,越发觉得自己过分,沉默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就让你做一套题吧。” 话毕,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套崭新的试题,上面写了几个字: “2024年国家公务员录用考试行政能力测试(副省级)” 这时,系统的话响起:“考虑到宿主身体情况,特别为宿主申请可考行测一科,分值则按照百分比核算。” “我才不会辜负组织的期待呢。” 谢微凉盯着眼前的题,眼前一亮,顿时拿起了毛笔,开始哼哧作答。 崇德殿的蜡烛,燃了一夜。 翌日 大雪下了一夜,现在已经停了下来。谢微凉从窗户外看过去,一片银装素裹,只是瞧着院里厚厚的雪出了神。 这时,门被打开,谢微凉循声望去,竹沫端着食盒进来。 谢微凉看着食盒被打开,竹沫将里头的食物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 一碗白粥,一碟咸菜,还有两根油条。 “奴婢去得迟了些,御膳房里只有这些了,娘娘多少吃一口吧。” 谢微凉盯着眼前的饭菜出了神,脸上表情却如往常一样,教别人看不出悲喜。 半晌,她缓慢动起筷子,十分熟练地将油条泡在白粥里,就着咸菜吃了起来。余光却见竹沫站在一旁,眼里有泪光闪过。 “你也站了许久了,去拿碗筷一起吃吧。”谢微凉放下筷子,“这些我也吃不完。” “娘娘金枝玉叶,哪里受过如此委屈,那宸贵妃未免欺人太甚。” 谢微凉闻言放下筷子,看着竹沫义愤填膺的样子,盘旋在嘴边的话几度说不出口。 其实……她觉得这饭还挺好吃的。 毕竟她之前基本上不吃早饭就去上班了,然后中午在单位食堂里狠狠吃一顿。 第2章 但这些话她显然不能说出口,只是夹菜的动作又快了些,用行动表示自己很满意这顿饭。 然而这时,系统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恭喜宿主解锁新功能,现在将由系统发布新任务:完成后宫治理体系化,任务积分,十万分。当前任务,改革后宫体制,任务积分,五千分。” 谢微凉愕然:“任务不是只有刷题吗?” 系统羞涩:“检测到宿主昨日分数共一百三十五分,已符合皇后职位的录取资格,现正式颁布聘用合同,同时开启相关任务。” “当然,原有的刷题任务不变,依旧可以作为积分来源。” “那有具体的任务吗?”谢微凉在心里问道。 许久,脑海中再也没有传来系统的声音。 就在谢微凉耐心告罄时,系统的声音响起:“本次任务致力于推进后宫关系规范化,各宫需各司其职,不得越权,不得懈怠,上下一心,构建后宫规范日常化,使其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共同构建和谐后宫关系。” 说完这一通话后,系统彻底下线,谢微凉再也唤不出来。 一瞬间,谢微凉仿佛看到了在大会上发言的领导。 她是不是,还要写个工作总结啊? “是的。”系统突然诈尸,“宿主需每三个月提交一次工作报告,由系统审核,通过后积分可入账。” 谢微凉深呼吸几口才遏制住内心的不快,然这时门外却传来声音。 “皇后娘娘正在用膳,还请两位主子稍等。” “发生了何事?”谢微凉眉头微皱,竹沫便已经从外面回来,低声道。 “是纯妃和殷贵人求见。” 谢微凉微愣,她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二位可都是宸贵妃身边的人,此番必定来者不善。 “请她们去前厅吧。”谢微凉站了起来,竹沫便上前为她整理仪容,“宸贵妃与娘娘素来不和,纯妃又来势汹汹,娘娘可要小心。” 谢微凉暗中思考着对策,脑海中却连忙唤醒系统。 “系统,可以调取纯妃和殷贵人的资料吗?” 半晌,她的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已解锁人事档案模块,现在可以调用皇后职位以下资料。” “纯妃洛溪辞,女,十七岁,入宫三年,职位妃,父亲是当朝尚书令,母亲为京城赵家三小姐,家中有一兄长,已婚,性格温顺恭良。” “殷贵人殷佳,女,十五岁,入宫一年,职位贵人,父亲乃大理寺卿,母亲则是殷家表亲之女,家中有一弟弟,九岁,性格怯懦。” 谢微凉消化着系统给她的资料,心里大致有了些底气。然而,事实并未如她那般预料。 “宸贵妃克扣宫人俸禄,还请娘娘明察!”谢微凉刚一入门便见一女子冲了过来,心下一惊,手臂却被一双手扶住。 谢微凉转头,满怀感激地看了竹沫一眼,竹沫见状后退一步。 她这才看清眼前这人正是殷贵人,只是她面容憔悴,一身衣裳也是朴素得过了头,同谢微凉印象中的她可谓是大相径庭。 谢微凉不知此人何意,只得让竹沫将她扶起,又稍微平复了下心情,这才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你只管道来便是。” 而殷贵人身体一晃,她的婢女见状立马扶了她一下。 衣袖之下,谢微凉看见上面的累累伤痕,眼睛一沉。 “还是臣妾说吧。”见状,纯妃跪下。 谢微凉看了她一眼。 “今儿一大早这宫女便来求到我宫里头,还为我展示了胳膊上的伤痕。我原先以为是殷贵人虐待宫女,便要找其对峙,却从她的口中得知是被宸贵妃宫中人所打。” “宫规森严,她虽有贵妃之位,却无殴打宫女之嫌,更遑论是手下宫女?”谢微凉只觉荒缪,却见殷贵人身边的宫女跪了下来。 “娘娘明鉴,宸贵妃自入宫来便嚣张跋扈,贵人避其锋芒不愿出门,可还是受其磋磨,寒冬腊月竟无一口热饭可食,奴婢无法只得去往御膳房,却得知陛下昨日要去宸华宫,宸贵妃便要全膳房的人都准备晚膳,奴婢无法前去宸华宫,却被其中的宫女打了出来。” “旁的宫里有小厨房倒也不碍事,可殷妹妹素来节俭,便将小厨房停了,但宸贵妃素来跋扈,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宸华宫,御膳房那帮子奴才也惯会见风使舵,一来二去,殷贵人这病便又加重了。”纯妃感叹,“可怜殷妹妹大好年华,臣妾又不能擅自处置,这才不得已叨扰皇后娘娘。” “无妨。”谢微凉吩咐竹沫,“你去宸华宫请贵妃,另外派人去御膳房叫管事来,并让他将昨日当值的人全都带过来。” “是。”竹沫行礼离开,谢微凉便看向二人,“纯妃和殷贵人请坐,奉茶。” 一刻钟后,竹沫敲门进来,身后跟着御膳房的管事公公,他的身后正是昨晚当值的太监。 只是…… 谢微凉眉头微皱:“宸贵妃呢?” “娘娘恕罪。”竹沫跪下,“宸贵妃身边的宫女说贵妃去了养心殿,暂时不能过来。” “那你说,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堂堂一个贵人竟然无饭可食至昏厥,简直荒谬至极!”说到最后,谢微凉的声音带上冷意。 管事公公立马跪下:“娘娘恕罪,是贵妃,贵妃娘娘说要为陛下准备吃食,这才召了御膳房当值的所有人去了宸华宫,奴才,奴才实在不知道殷贵人为何会……” “咳咳……”殷贵人咳嗽了好几声,打断了谢微凉的问话。 谢微凉看到她苍白的脸,心下一惊:“来人,扶殷贵人去偏殿歇息,去太医院请太医。” “还请娘娘为我家贵人做主!”殷贵人被带走后,她的婢女连忙跪下来,声音凄惨。 “此事,本宫定然会给昭华宫一个交代。”谢微凉语气冷冽。 第2章 谢微凉一行人来到宸华宫,却见宸贵妃正用着膳,见到几人也只是懒懒行了个礼,很明显与其在养心殿的说辞不符。 谢微凉扫过桌上的珍馐小菜,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堂堂一个贵妃,吃穿用度居然越过了皇后。 虽说她觉得清粥小菜很好吃,但谁又不想吃山珍海味呢? 这就好比,一个科员的用度,居然超过了科长。 可见后宫的贪污腐败有多严重。 “贵妃娘娘倒真是好兴致。”谢微凉还未说话,倒是纯妃先开口了。 素闻宸贵妃同纯妃二人是闺中密友,倒是未曾想到纯妃今日居然会当众驳她的面子。 是两人闹翻,还是逢场作戏? 谢微凉索性不说话,由着二人说话。 “臣妾不知皇后娘娘到来,仪态不整,还望娘娘恕罪。”宸贵妃放下筷子,柔柔行了一礼,“宸华宫中人居然如此怠惰,娘娘来了都不通传,稍后臣妾便处置了他们!” “无妨。”谢微凉适时开口,“本宫今日来,是有一件事要请教宸贵妃。” “娘娘客气了。”宸贵妃的回答不卑不亢, 倒是同外界盛传的嚣张跋扈大相径庭,“春枝,为几位娘娘奉茶,娘娘请。” “宸贵妃。”谢微凉不愿与其客套,直接开口道,“听闻昨日你召集了御膳房的厨子到宸华宫,可有此事?” 闻言,宸贵妃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是。” 谢微凉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不动声色道:“那昨夜昭华宫宫女去御膳房却空无一人,致殷贵人昏厥一事,想必贵妃也是知情的吧。” 谢微凉敏锐察觉到她话音刚落,宸贵妃眼中便闪过一丝异色,未等对方开口,她便抢先说道:“这样看来,贵妃是知晓这件事了?” 话音刚落,宸贵妃便立马跪下:“娘娘恕罪,昨日昭华宫确实有人来报,但那时陛下已经歇下,臣妾恐扰了陛下,故着人去偏殿问话,只是臣妾尚有一事不解。” “请说。” “昨日陛下突然想吃淮扬菜,臣妾宫里素爱辛辣,这才差人去御膳房请几位公公过来,只是做完饭臣妾便叫人送几位公公回去了,但那宫女却说御膳房内竟无一人当值,着实可疑。”宸贵妃若有所思,“况那宫女一见着臣妾便延伸躲闪,似有心虚之状,臣妾本想着今日宣她来仔细问话,却不曾想居然惊动了皇后娘娘。” “贵妃娘娘客气,娘娘贵为皇后,掌六宫事,此等大事必是要第一时间上报给娘娘的。”竹沫在一旁适时出声。 谢微凉静静听着,在竹沫说完话后才斜斜睨了一眼:“竹沫,不得多言,叫御膳房管事的来。” “是。”竹沫颔首退下,谢微凉这才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淡笑,“诸位妹妹坐吧,是非对错,待御膳房的人来了当面对峙便是。” 半炷香后,谢微凉又见到了熟人,见对方跪下行礼后,她开口问道:“想必你等也知晓本宫叫你们所谓何事,将昨日申时至今早辰时所发生之事一一说来,不得隐瞒。” 第3章 “昨日未时三刻,宸华宫大宫女春枝来到御膳房,说陛下今日要吃淮扬菜,要奴才派几人去宸华宫帮忙。” 这番说辞倒是同宸贵妃所说相符。谢微凉并未打断他的话,却见纯妃突然开口:“昨日子时,御膳房可有人值夜?” 竹沫听到此等僭越之举下意识便要阻止,却被谢微凉拦住,她看向跪在地上的管事,温言道:“如实回答即可。” 话音未落,那人下意识看了一旁的宸贵妃一眼。 见状,宸贵妃放下杯子,满脸怒意:“娘娘问你话呢,东张西顾作甚,还不快说!” 谢微凉抿了口茶,若有所思。外界传闻宸贵妃嚣张跋扈,陛下却偏宠爱得紧,可今日她来宸华宫,她一言一行却极其得体,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而就是这样的人,此刻却居然失了态。是怕事情败露?还是…… “系统,查一下宸贵妃的资料。” “宸贵妃原名陈佳,女,18岁,入宫五年,父亲乃当朝大将军,母亲则是前朝郡主,性情跋扈。” 听着系统的话,谢微凉微微皱起眉头,直觉告诉她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地上跪着的那人闻言身体一颤,指了身后一人:“回……回娘娘的话,昨夜……是小顺子值班……” “还不快向各位娘娘说明情况!” 谢微凉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小太监便颤颤巍巍地上前一步,一脸惶恐:“昨夜……确实是奴才当值,同奴才一起的,还有翠琅。” 他话音刚落,那位名叫翠琅的宫女便上前,而谢微凉一见到她神情便严肃了起来。 “你是御膳房宫女?” “是。”翠琅回道。 “荒唐!”怎料谢微凉却忽然发了怒,“半个时辰前本宫在崇德殿传唤昨夜御膳房当值宫女太监,为何你二人不在!” 她话音刚落,在座诸人均面色一变,宸贵妃率先走到中间跪了下来。 “娘娘息怒。” 在她之后,其他人紧接着也跪了下来,宸华宫的主厅顿时跪满了人。 而谢微凉冷眼看着这一切。她倒是未曾想到自己才来这里不到几天,便有人迫不及待来找事了。 谢微凉面上还算冷静,实则内心已经疯狂在思考对策。虽说她在现代也算是在职场上混了几年,可后宫同职场却又是另一回事。 更遑论她现在还是个决策者。 “系统,地上这几个御膳房的人,我要他们的资料。”谢微凉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意,可还是流露出几分。 系统颤颤巍巍地开口:“宿主,太监宫女繁多,寻找资料需要时间……” “需要多长时间?”谢微凉问道。 “一个时辰。”系统原本想说起码两个时辰起步,但见谢微凉此时的状态,决定还是不触这个眉头。 “去找,两个时辰后,连同御膳房的人际关系网,一同告知我。” 说罢,谢微凉便主动切断了与系统的联络,却发现一直跪在地上的宸贵妃却突然发了怒,扬声道:“好一个刁奴!嘴里无半句实话,来人,拉去慎刑司,严加拷问!” “春枝,你也带着宸华宫的人去,务必要将事情查清楚。” 宸贵妃吩咐这些的时候,谢微凉的目光便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见她将一切都安排下去之后,忽然笑出了声:“本宫病了这许久,原先还担心贵妃刚接触到这些,现在看来,倒是本宫多心了。” “娘娘客气了。”宸贵妃颔首,“臣妾既身为后宫的一份子,定然要为陛下和娘娘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谢微凉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微动:“虽说贵妃牵涉其中,可本宫也并非不近人情,竹沫,你从旁协助贵妃,务必要将事情查清。” 话音刚落,宸贵妃和竹沫一同应答。 两个时辰后,崇德殿 “御膳房昨夜当值的都在这里了?”谢微凉阅览着脑海中的资料,眉头紧蹙。 “是的,昨夜共计十三人,以及他们的关系网都已经在这儿了。”系统冰冷动声音响起,“此外还有涉事宫殿之间宫女太监的人际关系网也已整理好,正在压缩中。” 趁着资料压缩的途中,谢微凉便查看起系统传给她的资料,嘴角微微勾起。 果真如她所料,宸华宫那二人确实有问题。 只是她想不通,为何这二人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撒这样一个一戳即破的谎言,是真的蠢,还是…… “资料压缩完毕,午时三刻至未时二刻乃系统休息时间,暂不回答任何问题。”系统说完这句话后便下线了,只留下谢微凉一人神情恍惚。 好好好,现在一个系统也有午休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是午时二刻,叹了口气。 只是越查,谢微凉的眉头皱得便越紧,直到她盯着其中一页,久久不能回神。 天盛十四年七月初三,昭华宫宫女秋实前往御膳房取云片糕两碟、燕窝一碗。 而初四早上,宫内清理各宫秽物的太监却说,昭华宫宫女拿出来的饭菜残渣却是放了好几天的清粥。 自七月到如今已四月有余,诸如此类的事情却发生约三十起,涉及御膳房、太医院、工造司……养心殿? 随后,谢微凉又打开后宫半年来的的开支情况,居然较往年来多出四千两。几乎下一刻,她便察觉到其中不寻常的地方。 看来,是有人在其中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只是为何还有养心殿? “娘娘,那人招了。”就在她思考之际,竹沫回来了。 听完竹沫的汇报,谢微凉脸上难得露出疑惑:“确定吗?” “是,此事同宸华宫并无关系。” “如此说来,那她宫里那些奢靡之物也并非贪污了?”谢微凉想起在宸华宫中所见之景,若有所思。 “娘娘。”竹沫轻声提醒道,“那些,是贵妃娘娘的家人贴补。” 所以,不是宸贵妃克扣后宫俸禄中饱私囊,而是因为,后宫压根没钱? 可是,后宫既然如此贫穷,那皇帝难道不知道吗?就连今日发生如此大的事情居然也毫不过问? 合着后宫的事都得她一个人来管,皇帝身为顶头上司却丝毫不过问。而宸贵妃今日的一言一行,无不透露出要放权的意思。 难道是皇帝的意思? 谢微凉自穿越过来还并未见过这位神秘的皇帝,此刻也摸不准他的用意。 对方如此态度,是要考验自己的能力,还是要借此寻自己的错处,从而废后? 谢微凉越想越心惊,毕竟她的父亲虽为当今陛下在太子时期的老师,却并无实权,而圣上登基后为避嫌更是选择退隐。 换句话说,自己的母族如今在朝中对皇帝并无助力,他要捏死自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思及此,谢微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未时三刻了。她连忙唤出系统:“帮我查一下当今皇帝的资料。” 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系统提醒,由于皇帝职级过高,他的资料您暂时无权查看。” 谢微凉一愣,自己倒是忘了这件事了。 只是当今这情况,谢微凉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养心殿一问究竟。 第3章 越靠近养心殿,谢微凉的心便跳的越厉害。 还不知道自己这所谓的顶头上司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然而,谢微凉到了养心殿门口却被人拦了下来,来人正是御前太监王施。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到来,有失远迎。”这人虽说端着一副恭敬的样子,可那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些。 谢微凉自然捕捉到了这点,她面色依然不变,温言道:“本宫有要事同陛下商量,还请公公进去通传一声。” 待王施离开后,谢微凉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沉着脸色四处观望着。 忽得,内殿里传来当今陛下谢訦的声音:“既如此,那还送到朕这儿干什么,索性让他们将所有事情都处理了!” 紧接着便是奏折被人扔到地上的声音。 “陛下恕罪。” 谢微凉眉头一皱,看来自己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啊,正好遇上上司发火。下一秒,她脚步一转便准备离开。 然而,王施却在这时出来拉去,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收起的幸灾乐祸的笑容:“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谢微凉懒得同他客套,直接走了进去,却被脚下一堆奏折拦住了前进的步伐。 “你今日怎得有空来此?”谢訦这是第二次见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皇后。 至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实在是不怎么愉快。 谢微凉脸上表情早已经改变,她带着平日里接待领导的微笑,俯身行礼:“启禀陛下,臣妾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随后她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只是末了还又加了一句。 “此等小事臣妾本不愿叨扰陛下,只是事关重大,又涉及陛下,臣妾实在不敢妄下决断。” 第4章 说完这话,谢微凉便观察起谢訦的表情,却见他皱紧了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点小事还要朕来处理,要你们有什么用?” 谢微凉在职场沉淀数年,大大小小的领导也见了不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直接的,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眼前的谢訦看到她这样子,心中更多了几丝不耐烦:“当时母后指你做太子妃时便说你精明能干,今日之事对于皇后来说更是小菜一碟,何苦还要来询问朕的意见。” 谢微凉听到这话,心下便已有了主意,却见那人下一秒说道:“来人,送皇后。” “是,臣妾告退。”谢微凉俯身行礼,离开。 而发了一通火的谢訦就这样看着她离开,直至目光所及之处再也看不见那人,他这才站了起来,看着眼前以朱笔写着的策论,面无表情地将其扔进火盆之中。 养心殿外 “娘娘,怎么样了?”匆匆赶来的竹沫一脸担忧。 谢微凉想起谢訦的态度,眉头微蹙:“他说让我干,出了事他负责。” “啊?” 听到竹沫略带疑惑的声音后谢微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有些欠妥当了,她讪笑一声,掩盖自己内心的尴尬。 “宿主,你今日如此莽撞,难道就不怕谢訦直接杀了你吗?”深夜,系统略带疑惑的声音想起。 “他不会。”谢微凉想起谢訦的表现,嘴角微微勾起,“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罢了。” 她今日,本就是去试探下谢訦的态度。 系统听完她带着话,罕见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系统,我有个大胆的提议。”谢微凉突然开口。 回应她的是许久的沉默。 而她却也不恼,反倒自顾自地规划起来:“对了,帮我出台一份后宫第一个五年计划发展纲要呗,草纲就行,我看一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系统依旧没有回应。 谢微凉说完话就发现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想起那个冰冷的声音,心下奇怪,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什么。 哦,到系统的下班时间了。 次日,崇德殿发布《关于后宫第一个五年计划发展纲要第一阶段规划》,引起阖宫上下震惊。 可偏偏上头盖着的鲜红的凤印作不了假。 一瞬间,宫里到处都在讨论谢微凉这位皇后是否是精神失常,其中也不乏有要看热闹之人,听在闻宸贵妃怒气冲冲地赶去崇德殿对峙之后更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却不曾想宸贵妃在崇德殿待了不到一炷香便出来了,而那位皇后更是又颁布了实施细则。 而宸华宫,还是第一个实行的。 这下倒给众人看不会了。 隔天早上,谢微凉刚用完早膳,便听得有嫔妃来请安,脸上一惊:“快请。” 但另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居然是所有妃嫔都来了,其中还有前几日还卧病在床的殷贵人。 谢微凉倒也能猜到她们此次来是所谓何事,竹沫接到她的眼神之后心领神会,从书房里取出一沓奏折,再同崇德殿其他的宫女一起,将奏折发给了在场的所有嫔妃。 有人忍不住好奇心便翻阅起来,谢微凉抿了一口茶,观察着下头众人的反应。 还好,看来昨日宸贵妃提前给她们打了预防针。 她刚这样想着,便有人率先提出疑问:“娘娘这是何意?” 见状,谢微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翻开手边的奏折:“本宫知晓昨日的懿旨颁布得有些突然,虽说宸妹妹已经和各宫初步解释了一下,但还是忧心有些妹妹心存疑虑,这不今日特意叫上宸妹妹,各位有问题尽管提问便是。” 谢微凉这样说着,朝一旁的女官使了个眼色。女官会意,立刻拿起毛笔记录起来。 有人认出了这位女官的身份:“这位不是内务府的尚大人吗?” 闻言,谢微凉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正是,尚大人已是宫里的老人了,章六宫章程,本宫前几日将这想法同尚大人商量了一番,得到大人赞赏,故今日特意请大人过来,就是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娘娘谬赞。”尚大人俯身行礼,“娘娘德才兼备,更是有治世之才,微臣佩服。” 闻言,谢微凉淡笑:“相信各位已经知晓昭华宫殷贵人一事,本宫初次听闻时也是大为震惊,奈何本宫又因身体原因久居在崇德殿中,幸得宸贵妃从旁协助,这才算是妥帖地处理了此事。” 宸贵妃见状连忙站起来,一脸谦卑:“娘娘客气了,娘娘蕙质兰心,手段雷厉风行,臣妾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向娘娘学习。” 宸贵妃入宫已有五年,一入宫便独得陛下恩宠,而她素来又以跋扈示人,更是在皇后生病之时从皇后手中抢走了管理六宫之权。 在此之前,在场不少人都以为这二人间势必会有一场大战,因而大家今日多少都带了些看戏的心思。 却不曾想这二人今日竟然会如此和平。 见这些人神态各异,谢微凉莞尔一笑,看向站在中央的宸贵妃。 此时宸贵妃恰好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随后相视一笑。 谢微凉缓缓勾起嘴角:成了。 昨日早晨,崇德殿 谢微凉正用着早膳,便听到竹沫略带着急的声音:“娘娘,宸贵妃求见……” 谢微凉面上倒还算平静,擦拭了自己嘴角,缓缓开口:“请她进来吧。” 她话音未落,宸贵妃便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倒有传闻中的跋扈意思了。 不待她开口,谢微凉便吩咐道:“这今日早膳味道还不错,要一起来点吗?” 然而宸贵妃并不搭话,反而将一份奏折甩到她面前,满脸怒意:“你到底要 干嘛干什么?” 谢微凉拿起奏折,看着上面的《后宫风纪检查及贪污查处细则》,眉头一挑:“上次殷贵人一事你应该清楚是有人要陷害于你,怎么,就没一点实际行动吗?” 宸贵妃语气稍微平复了些,但还是一脸的不赞同:“无论如何,此法过于冒进。” “刮骨疗毒,不一击毙命,我们查案的步伐会越来越艰难。”谢微凉看着她,目光炯炯,“你应当知道,那日送去慎刑司的太监和宫女,其中的宫女已经死了吧。” “那么,你的第一个目标是什么?”宸贵妃问道。 谢微凉盯着眼前的奏折,勾起嘴角:“我要,整顿后宫。” 闻言,宸贵妃一脸惊讶:“后宫妃子无不家事显赫,就算有陛下为你撑腰,此事怕也是要从长计议。” “不。”谢微凉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此次的目标是……各宫宫人。” 看了一眼宸贵妃略带迷茫的神情,谢微凉将一本账簿放到她面前:“看看吧,这是你宸华宫的支出。” 宸贵妃仔细翻阅着,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本宫虽喜奢靡之风,但宸华宫中除规定份例外,其余皆由将军府贴补,怎么可能会多出这许多银子?” 谢微凉淡笑不语。 宸贵妃能既然能在她生病之时管理后宫,必定不会是蠢笨之人,稍微一思考便想通了其中关窍,她猛地将账本扣在桌上,满脸怒意:“荒唐!本宫眼皮子底下,他们竟敢如此大胆!” 谢微凉为她盛了一碗汤:“消消火,他们如此大胆,也不是第一次干了,本宫久病,妹妹一个人总有照看不到的地方。只是若任由他们这样,败坏的不仅是你我的名声,还有将军大人。如此庞大的支出,你说令堂会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 “你想怎么做?”宸贵妃听闻心下已然动容。 谢微凉观察着她的表情,缓缓道:“当务之急,是借这次改革,彻查六宫。” “抓到人之后,严惩不贷。” 一切商定之后,宸贵妃意欲离开,却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我同你仅有几面之缘,你又如何予以这般信任?” 闻言,谢微凉露出笑容:“看人的本领,我还是有的。” “你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跋扈之人。” 闻言,宸贵妃一愣,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转身离去。 三日后,各宫均收到了一批名单,上面遍布各宫的宫女太监,上至掌事宫女、太监,下至洒水宫人,被皇后和宸贵妃以雷霆之势送入慎刑司。 严刑拷打之下,一份周密的贪污关系网至此浮出水面,引得前朝后宫震惊。 而令其他人震惊的是,此次处罚的宫人中,就有养心殿的首领太监,王施。 第4章 养心殿 谢訦百无聊赖地逗弄着大臣进贡的鹦鹉,奏折被他随意地扔在一边。 忽然,大门打开,一太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语气恭敬:“皇,皇上,该翻牌子……了。” 谢訦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见到来人时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眼见着眼前这略显年轻的小太监两股战战,漫不经心地开口:“王施呢?” 第5章 他话音刚落,眼前这小太监却是突然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启,启禀陛下,奴才名王诚。” “嘎——”忽然,笼子里的鹦鹉发出凄厉的声音,谢訦眉头一皱,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看了一眼它还在流血的前爪,不耐烦道,“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陛,陛下。”王诚再一次小心地开口。 谢訦这才舍得将目光移过去,随后眉头微微舒展:“将这畜牲找个人看管起来,扰得朕心烦。” “是。”王诚战战兢兢地上前,恭敬地接过笼子。 “等等。”谢訦似是想到什么,开口道。 “陛下有何吩咐?” “王施的家人,好好安抚,毕竟跟着朕这么多年,省的说朕亏待了他。”说完这话,谢訦便随手拿起了一本书,还心情颇好地读了起来。 “只见那公子眉头一挑,便将那软腰收入怀中,面带微笑,便是比起那状元郎也不遑多让。” “而女那女子登时便红了脸,声若蚊嘤:‘小女子今日得公子相救,实是无以为报,若公子愿意,可至太傅府寻得爹爹,他老人家必定散尽家财重谢公子。’然那公子俊脸却是一沉,将女子一把推开。” “‘你可当我是什么人?在下虽一介布衣,却也不耻做那挟恩图报之事,小姐还是离开罢。’说完这话,那公子甩袖离去,徒留美人泪光涟涟……” “啧。”谢訦翻了几页,却不曾想这便是最后一页了,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无名怒火,将话本扔到一边,似是想到什么,眼角又溢出几点泪来。 “王施啊,你怎么死了呢?朕可念你念得紧啊!” 崇德殿 “娘娘,慎刑司的那些人已经审了,结果都在这里。”竹沫将厚厚一大本写着供词的册子递给谢微凉。 “那王施怎么样?”谢微凉接过册子后随意翻了几下,没看到王施的情况,眉头微蹙。 “怪了。”竹沫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那王施被抓时还大声嚷嚷着自己可是御前太监,可不知为何到了慎刑司后便哑口无言,那些刑罚都上了一遍愣是不吐一个字。” 她这话说完,谢微凉反倒松了口气,仔细翻看着手里的册子。 半柱香后,她合上手上的册子,轻叹一声:“果然。” 说完这话后,谢微凉转头,却见竹沫端着食盒:“娘娘,该用膳了。” 今日的饭菜倒是较之前好了不少,谢微凉目光紧紧跟随着竹沫的动作,见对方将菜一一摆放在桌上,语气轻快:“今日这倒是六个菜,怎么,御膳房这是要贿赂我?” 她这话本是开玩笑,却见竹沫语气平常:“宫里人大多如此,更何况是御膳房那些人,更是不知在这宫里浸染了多少年,一个个的早就是人精了,如今您这第一把火便烧在了御膳房,那些人又不是傻子,哪能反应不过来?” 谢微凉轻笑,目光却落在饭菜上,比起前几日确实丰富了些,她夹起一筷子,正欲放到嘴里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竹沫听到声音后便去查看情况,片刻后返回,低声在谢微凉耳边说些什么。 谢微凉的目光顿时变得幽深,她放下筷子,淡言:“请她进来吧。” 谢微凉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熟悉的声音,宸贵妃荣光满面地走了进来,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身旁竟是殷贵人。 “奴婢参见宸贵妃、殷贵人。”还是竹沫先反应过来,俯身行了一礼。 谢微凉也稍微惊讶了下,但所幸竹沫的话算是提醒了她,让她不至于失了态。 “臣妾(嫔妾)拜见皇后娘娘。”俩人行了一礼。 “快坐。”谢微凉露出笑容,“二位妹妹可用过膳了,不如坐下来陪本宫用些?” “娘娘客气了。”宸贵妃微笑,“臣妾自幼在蜀中之地长大,喜辛辣,倒是无福享受娘娘宫里的饭。” “多谢娘娘美意。”见宸贵妃说完话,殷贵人也跟着又行了一个大礼。 “这是何意?”谢微凉面露惊愕。 “嫔妾,谢娘娘救命之恩。”殷贵人说完这话后又行了大礼,语气严肃,“若不是娘娘相救,嫔妾只怕会死在那昭华宫。” 谢微凉微愣,似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对这件事如此看重。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宸贵妃,接收到对方的眼神后,连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贵人快些起来。” 谢微凉这样说着,便将她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柔声道:“太医前几日可来过了?如何说的?” 闻言,殷贵人似是想到什么,先是一愣,便又要站起来。 这次,谢微凉倒是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了她:“这又是干什么?” 话虽如此,可谢微凉脸上含笑,哪里有责怪的意思。 “娘娘大恩大德嫔妾没齿难忘,愿来生结草衔环(1)报答娘娘。” 谢微凉这才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嗔怒:“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自然要时刻挂心各位姐妹的衣食住行,更遑论身体这样的大事,那张院判乃是太医院里最德高望重的太医了,妹妹身上若是有不爽利的和他说便是。” “是。”殷贵人低声应道,脸上的 表情却有些奇怪。 谢微凉自然捕捉到了她的不对劲,柔声问道:“可是还有事要禀告?” “娘娘恕罪。”殷贵人立刻变了脸色,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嫔妾忽然想起一事,那日同贵妃娘娘来崇德殿,原也是贵妃娘娘一片好心,但嫔妾回去后却老是觉着不对,方才经娘娘一提醒才发现此事的蹊跷之处。” “是吗?”一直沉默的宸贵妃开口,“妹妹若是有发现,本宫和皇后娘娘都在这里,尽管说出来便是。” “是。”殷贵人微微点头,“昨日傍晚张院判照例来为嫔妾请平安脉,嫔妾好奇自个儿的身子便多嘴问了一下,这才发现嫔妾近来生病并非受了风寒,而是中毒之症。” 她话音刚落,谢微凉和宸贵妃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她,宸贵妃更是率先开口:“可当真?” 而谢微凉尽管相较而言比较冷静,然而用力扣住桌边的手还是出卖了她:“你既然如此说,想必是有了证据。” 宸贵妃这时也稍微冷静下来,端正了坐姿。 “嫔妾最初也是不信的,可直到张院判说了此毒乃是来自蜀中潮湿之地,乃是当地人在祭典上喂给献祭的牲畜的。” “所以,明眼人一眼便可以怀疑到本宫身上。”宸贵妃沉声道,“那人倒是好歹毒的心肠。” 谢微凉离得殷贵人较近些,便伸出手握住了她略显冰凉的手,轻声道:“妹妹不必担心,既然你有此疑虑,本宫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殷贵人闻言站了起来,行礼:“谢娘娘。” “妹妹大病初愈,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谢微凉拍了拍她的手,看向一边的竹沫,“竹沫,你亲自送殷贵人回去。” “是。”竹沫应道,“殷贵人请。” 待殷贵人离开之后,谢微凉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 而宸贵妃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开口:“你方才这样问她,可是早已知晓此事?” 谢微凉并未承认,反而反问倒:“你不是也知道了吗?” 在宸贵妃第二次踏入崇德殿的大门兴师问罪的时候,她早已想到了这一切。 只是…… “你为何如此肯定那毒不是出自我手?”宸贵妃忍不住问道。 “我说过,你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跋扈之人。”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抬头,眼神同宸贵妃再次相汇,“况且,我朝同周边各属国素来交好,蜀中自然也是,这些稀罕玩意儿也不是只有你会有。” 宸贵妃略一思考,便已经想通:“你的意思是其他人栽赃陷害我?” “栽赃倒是未必。”谢微凉饮了口茶,缓缓道,“你协理六宫大权,下毒之事非同小可,你只需稍微一查便能发觉其不对劲。” 说这话时,她看向紧蹙眉头的宸贵妃,轻笑:“那人可能,只是想趁机恶心你一下罢了。” “所以……”宸贵妃忽然抬头,“你才抓了王施?” “什么?”谢微凉一愣,目光却下意识躲闪。 “属国进贡,想来先送到陛下那里,再由陛下赏给六宫。皇上念及我是蜀中人士,这才赐了一钱到我这里。”宸贵妃轻笑,“而若殷贵人所说属实,那么她的饭菜里至少被人下了三月以上的毒,我手里的那些压根不够。而皇上虽随心所欲,可赏赐的东西向来偏少,大多数都在养心殿的宝库里。” “所以,只有养心殿,且是陛下最亲近的人才会有宝库的钥匙……” “皇上驾到——” 两人互相对视,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一抹惊讶。 第5章 谢訦进来时便看到谢微凉和宸贵妃两人眉眼含笑,眉头微挑,故意咳嗽了一声。 见状,两人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第6章 谢訦今日身着一身白衣,倒是同他帝王的身份有所相悖,谢微凉暗自惊讶,却见身旁的宸贵妃早已站了起来,走到谢訦面前,一脸惊讶的表情却是藏也藏不住:“陛下今日怎得穿这身衣裳了?” “朕去祭拜了一位故人。”出乎意料的是,谢訦今日心情颇好,倒是愿意同她们多说两句。 “倒是贵妃怎的会来这里?”谢訦眉头一挑,故作严肃,“这皇后还病着,你来这里也不怕沾染了病气。” “说什么呢?”宸贵妃白了他一眼,走到谢微凉身边,挽起她带着胳膊,“皇后娘娘早就好了。” “是吗?”谢訦脸上笑容淡了下去,宸贵妃侧对着他没有看到,可是与他正对面的谢微凉却将谢訦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神不知鬼不觉地唤出了系统。 “系统,我记得谢訦在当太子时不是这样。” 原主和谢訦青梅竹马,自幼便有婚约,在谢訦当上太子之后更是十里红妆迎娶了原主,那时的谢訦还是人人称赞的太子。 那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谢微凉努力回想这具身体的记忆,却发现只能回忆到两人大婚的前一日。 那么在两人成婚之后到谢訦登基的这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系统,帮我查一下这具身体这三年都经历过什么。” “好的,系统查询需要时间,请宿主耐心等候。” 系统说完这哈后便下线了,谢微凉收敛心声,却听见谢訦似乎在叫她。 “皇后,朕在问你话!” 谢微凉这下知道自己不是产生幻觉了,但这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她微微俯身,不卑不亢道:“臣妾在,陛下有何指示?” 谢訦此次来崇德殿正是为自己的心腹,却见谢微凉并不搭理自己,顿时怒从中来:“放肆,你既居然敢无视朕,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罚跪,不准吃午膳!” 似乎是觉得这惩罚还不够严重,谢訦又补充了一句:“晚膳也不许给她送!” “噗——”一旁的宸贵妃忍不住笑出声来,立刻收到两道足以杀死人的目光。 “你笑什么?”谢訦皱着眉头。 “无事,臣妾只是想到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不如让王诚带陛下去看看?” “真的吗?”一提到花,谢訦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王子居然是你的人吗?” 闻言,谢微凉的目光落在宸贵妃身上,若有所思。 她居然背着自己在上司那里安插了眼线吗? “是啊,陛下满意吗?”宸贵妃露出笑容,“臣妾想着王施虽好,可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总也力不从心,还是有个人帮衬着比较好。” “好啊,这样就又多一个人陪朕玩了。”谢微心情颇好地拍起了手来,“不过你下次可要早点跟朕说,万一朕把他赶出去了,那岂不是没有人陪朕玩了?” “是。”宸贵妃轻笑道。 谢訦得到应答,开心地拍起了手,又看了谢微凉一眼。 似乎是要确定些什么,他一连看了谢微凉好几眼。 而谢微凉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呆愣在那里,有点可爱。 谢訦忽然觉得,这个叫谢微凉的似乎也顺眼了不少,“那朕就不计较你做的事了。王诚,咱们走!” “恭送陛下。”见状,谢微凉和宸贵妃二人行礼。 “不行,你也要一起去!”写谢訦嚷道,“你要去了给朕找蛐蛐。” “是。”宸贵妃欠身,向谢微凉行礼,“臣妾告退。” 谢微凉微微颔首,目送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行,眼神幽深。 “系统,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资料已解析完成。”系统话音刚落,谢微凉眼前已经浮现出一沓资料。只是…… “就这么点吗?”谢微凉有些难以置信。 “经调查,原主自大婚后便一直卧病在床,因此这三年都以养病为主。”系统冷漠的声音响起。 这样吗?谢微凉查看这手里的资料,眉头紧蹙。 就在她沉思之时,系统的播放声突然响起:“检测到宿主完成阶段性任务,后宫风纪得到整肃,积分五百分已经到账。” 谢微凉回过神来,似乎想到什么,“啪”的一声将手上的东西扣在桌上。 系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声音也不由自主小了很多。 “去找宸贵妃。”谢微凉眼神里有光,“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谢訦登基不过一年,而宸贵妃可是在谢訦还是太子时期就入宫 了,她必定知道些什么。 而谢微凉回忆起白日的场景,谢訦对宸贵妃的表现,不像是爱人,反而有一种孺慕知情。 当今圣上十三岁便被立为太子,而其生母之后更是在生下他之后久撒手人寰了,还是当时的皇后,如今被尊为太后的女人心地善良抚养了他,并倾尽全族之力扶持他当了太子。 而谢訦在登基后也是投桃报李,不仅按例尊其为太后,更是让其家族享受了无上的荣光,当今太后的亲侄女更是被赐以公主的名号,就连其他族人也在朝中当官,太后的父亲更是百官之首。 只是…… 太后家族乃四世三公,更是前后辅佐了三任帝王,根基深厚,这样的势力,完全可以在谢訦出事之后重新培养一位,先帝子嗣颇多,这应当不是难事。 难道是为了垂帘听政吗?还是其家族欲效仿王莽(1)之流挟天子以干政吗? 就在她沉思之际,系统的声音响起:“已到系统下班时间,宿主有事可留言,系统会在明日上线时及时处理,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说完这句话后,系统立马下了线。 谢微凉这才惊觉已是三更天,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便准备歇息。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谢微凉是被竹沫叫醒的。 “发生何事了?”被竹强制吵醒,她的脸上还带着惺忪。 “是养心殿。”竹沫凑近,轻声道。 闻言,谢微凉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怎么回事?” “昨夜陛下大发雷霆,处死了养心殿半数以上的人,贵妃娘娘没有办法,只得临时抽调几人前去伺候。” 谢微凉略一思衬:“都是她的人吗?” 竹沫回道:“不知。” 卯时三刻太极殿 宿醉还让谢訦的头有些发疼,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一旁的王诚见状,连忙上前为他舒缓着神经。 “王诚,朕不想上朝了。”谢訦头疼方才缓解了些,下头混乱的声音又叫他的头更疼了。 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顿时又变得烦躁起来。 “陛下息怒,陛下不愿意他们吵吵,奴才让他们停下就行了。”王诚想起贵妃娘娘的嘱托,轻声安慰。 “肃静——” 今日朝会本是为了安置城外灾民而开,却不曾想这位自从上朝后脸色就不太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大臣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旁。 为首的大臣看起来约莫五十左右,此刻却站了出来,沉声道:“陛下,老臣有本启奏。” 闻言,谢訦眼睛顿时一亮,就连语气也轻快不少:“舅父!有什么事呀?” 这人正是太后母家的弟弟,平素严厉异常,看着谢訦这样痛心疾首:“陛下,鹊山以东灾情严重,大量灾民涌入京城,数量众多,京城尉无奈,只好先将其隔绝在城外。” 这话说完,另外一人也站了出来:“陛下,微臣咨询过张院判,虽说气候寒冷,却也并不能保证不会滋生疫病,还请陛下切勿因一时心软酿成大祸!” 闻言,谢訦懒懒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又收回目光,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手串。 “陛下,臣认为不可!”一位较为年轻的大臣适时开口,正是新上任的工部尚书,“民乃国之根本,陛下身为圣主自然要顾全民心,如今百姓有难,陛下又怎能将其置之门外?” “放肆,陛下乃天授之子,你口口声声以‘圣主’标榜陛下,就连那张院判都说了疫病易发,放灾民进城,若疫病横行,你能负得起责吗?”这人话音未落,礼部尚书便站出来反驳。 “老臣倒是赞同郑尚书之言,如今各地天灾频起,陛下若开了这先例,必然会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呐!”说话的是当朝丞相。 郑尚书便是这位新上任尚书的姓氏。 “陛下,请三思——”不知谁先说了句,满朝文武顿时跪了下来,一起喊道: “陛下,请三思——” 一旁站着的王诚一脸担忧地看了坐在那里揉着脑袋的谢訦,却见谢訦突然站了起来。 底下的大臣也被他这动作惊得一愣,一群人跪也不是,十分尴尬。 “这有什么好争的,”谢訦清亮的声音响起,“谁不同意杀了便是。”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一双眼睛如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 第7章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满朝轰动,底下大臣议论纷纷,先前发言的几位大臣头更是将头低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安静得可怕。 “这样,把今日在这里大喊大叫的都拖出去,省得朕烦心!”谢訦似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谢訦话音刚落,在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谢訦不清楚,他们可知道今日带头反对的,可都是太后一方的人。 “陛下,万万不可啊!”有人站出来反驳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在这里争论半天也没个结果,扰得朕心烦!”谢訦一脸怒意。 “陛下恕罪,臣等无用。”工部郑尚书开口。 哪知谢訦看到他后眼睛忽然一亮,伸出右手,一根手指指着他一脸激动:“朕记得,方才就是你提议要把那些人放进来的吧。” 郑尚书感觉到自己身上渗出的冷汗,恭敬回应:“是。”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们,那就你来解决吧!”谢訦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可是陛下,工部掌百工,安置灾民兹事体大,仅凭一人之力怕是……” 闻言,谢訦眉头微皱,隐有发怒之势。 那人见状便不说话了,退了下去。 见状,谢訦神情这才有所缓和,底下大臣见状忙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便有侍卫进来,将刚才那几位反对最厉害的带了出去。 “陛下,陛下——” “陛下饶命啊——” 几人的声音响彻大殿,在场众人被这变故打得措手不及,纷纷跪下:“陛下息怒!” 第6章 崇德殿 “娘娘,太后娘娘要见您。”谢微凉正在翻阅着各宫呈上来的账本,就听竹沫进来禀报。 “发生何事了?”今日朝中发生的事情还并未传到后宫来。 竹沫遂将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越听,谢微凉的眉头皱得越发紧。直至竹沫说完,她叹了口气:“来吧,帮我更衣。” 竹沫应是,帮她选了一件竹绿色的宫衣,搭配浅色的翡翠首饰,清新却不失大气。 谢微凉很满意自己的装扮,顺手拿起手边的账本出了门。 寿康宫 谢微凉还未踏入宫门便已经察觉到里头的焦灼气氛了,心下顿时一惊,又看了眼手上的账本,心情这才稍微平复下来。 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先拿了这账本过来。 她进来的时候发现谢訦也在这里,又看向主位,发现一妇人坐在那里,虽衣着较为简朴,而脸上神情却是严肃得可怕,身上散发出骇人的气质。 谢微凉心知这便是太后了,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起来吧。”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太后的声音却并她想象的严肃,甚至称得上柔和,“听皇帝说你生了一场大病,可好些了?” “劳母后挂念,儿臣一切都好。”谢微凉应到。 “坐。” 谢微凉闻言,坐在谢訦对面,仪态端庄,静静地听着两人谈话,倒也不插嘴。 太后深吸口气,语气温和得有些怪异:“皇帝,哀家听闻你早朝发火了,为何?” 闻言,谢訦小跑到太后面前,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母后,那群臣子不听话,吵得我心烦!” “这样啊?”太后严肃的表情渐渐淡下来,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怪异,反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既然惹我儿不听话了,那杀了便是。” “嗯嗯。”谢訦点点头。 而谢微凉从始至终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涌起滔天巨浪。 紧接着太后的声音便又响起:“但皇儿还是太过冲动了,受了委屈来母后这儿便是。” “好!”谢訦一脸激动,“母后最好了,訦儿最喜欢母后了!” 谢訦向太后撒完娇后便回到了座位上,恰好同谢微凉漫不经心瞥过来的眼神对上。 “啊——”谢訦突然大叫一声。 “何 事如此慌张?“太后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看过去,却见谢微凉已经移开了目光,看向了手里的账本。 太后自然也看见了,脸上笑容更甚:“对了,哀家都忘了叫你来的目的了。” 闻言,谢微凉缓步上前,经过谢訦时还不忘相他投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恭敬地行了一礼:“太后请说。” 而谢訦主意到她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怪异的感觉。 主位上的太后望着谢微凉,轻笑:“瞧哀家这记性,想着你大病初愈便处理了一桩大案,便请你过来坐坐。对了,听说你近日对后宫有所整顿,甚好。” “多谢母后。”谢微凉低下头,“儿臣资历尚浅,此次能取得进展,还要多谢后宫各位姐妹耐心配合,尤其是宸妹妹,更是帮了儿臣大忙。” 果然,谢微凉此话一出,太后脸上笑容淡了些。 这些变化自然被谢微凉收入眼中,她对太后和宸贵妃的关系倒有些好奇了。 “宸贵妃!”一旁的谢訦突然大叫起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太后见谢訦激动的样子,这才又露出笑意:“去吧,哀家让人去叫宸儿,让她带你去玩好不好?” 宸儿,便是宸贵妃。 谢微凉看着太后如此自然地唤宸贵妃的闺名,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宫人出去后,谢微凉便顺势将话题引到账本上:“这是后宫这月的账簿,儿臣初理后宫事务,有些地方还有疑虑,还请母后指点迷津。” “拿过来吧。”太后一脸慈祥。 得到太后的命令,谢微凉走到座位旁,将账本拿在怀中,又走到中央。 突然变故横生,原本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谢訦却忽然站起来,然而起得太猛,一个趔趄撞在谢微凉身上。 谢微凉只觉得侧腰猛地一疼,随后手上的账本便飞了出去,落到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账本经受这样的冲击,直接翻开其中一页,正巧是这几日的账务明细。 “嘶。”谢微凉忍不住发出声音,正欲蹲下捡起账本,却和同时低下的谢訦撞了个正着。 不知是否是错觉,谢微凉竟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冷意。 然而下一秒,谢訦捡起账本,宝贝似的拍了拍,一脸好奇地盯着。 谢微凉就这样看着谢訦当宝贝似的抱着账本不肯撒手,眼神幽深。 而不是是否有意,谢訦一直盯着那一页,目光却是未曾离开半步。 而谢微凉至始至终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视线未曾离开。 半晌,谢訦这才抬起头,却撞进了谢微凉认真的眼神里,顿时一愣。 还未穿越时,身边的同事便屡次夸谢微凉有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眸。而谢訦自诩见过不少人,但眼前这人似能洞察他的内心。 仅仅一瞬,谢訦便率先移开了眼神,双手拍了拍账本上的灰尘,又翻了一页。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上头的太后却忽然开口道:“素闻皇后性格沉稳,却不曾想倒是能和皇儿玩耍到一起,是什么事惹得你二人如此失态啊?” 闻言,谢微凉再顾不得其他,慌忙从他手里拿过账本,走上前去,将其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余光见谢訦回到座位上,脸色阴沉。 “不错。”太后的声音打断了谢微凉的思绪,她回过神来,见太后指着其中一页,眉眼含笑,“短短几日就快速上手了宫中事务,还能将后宫的烂账理得清晰明了,你辛苦了。” “母后过奖。”谢微凉俯身行礼,语气不卑不亢,“儿臣刚上手,还有不足之处,倒是免不了叨扰母后。” “你客气了。”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将自己手上的镯子放到她手里,“哀家和你也是投缘,日后多来寿康宫坐坐。” “是。” 谢微凉话音刚落便有宫女走了进来,一脸恭敬:“启禀太后娘娘,宸贵妃娘娘在太医院同张院判商讨陛下的身体,不能亲自来接陛下,宸华宫的宫女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不知是听到什么,谢訦顿时有些躁动。太后见状看了他一眼,说道:“让她进来吧,记得仔细陛下的身体。” 谢訦的身体? 谢微凉似乎捕捉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好了,哀家有些乏了,你也一起退下吧。”吩咐完宫女后,太后看向谢微凉。 闻言,谢微凉站了起来,俯身:“儿臣告退。” 崇德殿 “系统,我总感觉今日怪怪的。”谢微凉满脸忧愁。 “宿主指的是今日寿康宫所闻之事?”系统开口道,“提示,宿主目前职级不够,无法查阅太后的相关资料。” 谢微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可是,我还是在意谢訦。”谢微凉皱眉,“我总觉得他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谢訦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难以言表,但不知是否是错觉,谢微凉总觉得他在有意无意试探自己。 第8章 这种行为让她很不舒服。 “而且,今日宸贵妃以和张院判商讨皇上身体为由,只派了手下一个宫女来接他,不太对。” 从这几日她同宸贵妃的接触来看,她应当是很关心谢訦的,几乎是形影不离得跟着他。 今天又怎么是例外呢? 忽然,谢微凉似乎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个办法呢? “竹沫。”她朗声道,“去太医院,就说本宫身子不太爽利,想请章张院判过来看看。” 门外传来竹沫的声音:“是。” 一炷香后,张院判提着箱子匆匆赶来。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可有什么症状?” 话音刚落,谢微凉以眼神示意竹沫,她便立刻示意其他人出去,自己还不忘带上门。 “张院判,皇上情况到底如何?”见所有人都离开后,谢微凉这才沉声道。 “这……”张院判的脸色顿时一变,“陛下他……”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谢微凉打断了他的话,神情严肃,“如有半句虚言,本宫可以现在就处置了你。” “是。”张院判一脸惶恐。 “说吧。陛下的一言一行,分明不似成年人该有的样子。”先前谢微凉并未注意, “娘娘饶命!宸贵妃要求微臣要绝对保密。”张院判立马跪下。 “本宫也不能知道?” “是,任何人。”张院判都说了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 “那太后娘娘知道吗?” “这……微臣不知。” “这样啊。”闻言,谢微凉脸上突然一改严肃,神色和缓下来。 不知为何,见到她面带笑容,张院判反而感觉背后被冷汗浸湿。 “既然要保密,那便把舌头割了吧。哦,不对,你还有手……”谢微凉从上至下扫了他一眼,语气玩味,“算了,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娘娘饶命!”张院判看了她一眼,语气惶恐,“皇上,是中毒了。” “什么?”谢微凉语气难掩惊讶,“可知是何人所为?可有法子解?” “这……”张院判正欲说话,却听到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宸贵妃到——” 谢微凉清楚看见,张院判的脸色变了下。 第7章 “起来吧。”谢微凉看了张院判,对方会意,连忙起来站到一旁,还不忘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就这一会儿功夫,宸贵妃已经越过屏风走了进来:“臣妾贸然来访,不知是否打扰了娘娘?” 她身后还跟着竹沫,见到谢微凉后立马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实在拦不住贵妃。” “好了,下去吧。”谢微凉说玩这话后看向宸贵妃,面带笑容,“坐吧。” 闻言,宸贵妃坐在对面,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张院判,脸上盛满担忧,“娘娘这是病了吗?都请张院判来了?” “无妨,只是点小毛病罢了。”谢微凉有意转移话题,“倒是你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本宫还以为要多陪陛下呢?” “陛下累了,臣妾便派人将陛下送回养心殿了。”宸贵妃轻笑,“倒是听说娘娘今日去了寿康宫。” “你消息倒是灵通。”谢微凉轻笑,“太后她老人家要看后宫的账本,本宫也只好跑一趟了。” “说起来,皇上方才还向我提起你来呢!”宸贵妃突然提起谢訦,一双眼睛却是 看向谢微凉,试图观察她的反应。 “是吗?”闻言,谢微凉半开玩笑道,“妹妹没趁此机会向陛下告状吧?” “哪里的话。”宸贵妃故作恼怒,“陛下听闻娘娘的魄力和手腕,对您大加赞赏呢!” “是吗?”见状,谢微凉轻笑。 “是呢。娘娘这一整顿,后宫的风气可算是变好了,就连太后娘娘还夸赞呢。”宸贵妃不知想到什么,神情由轻松慢慢变得忧愁,“只是您虽下了一剂猛药,可要不辅以温药和缓,这后宫怕是还要再起风浪。” “我正有此意呢。”谢微凉想到和系统商量的事情,轻笑,“我预备每七日在崇德殿召开一次例会,正好姐妹们平日的请安也正好免了。” 谢微凉这样做当然也有私心。 无他,早起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闻言,宸贵妃先是一愣,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娘娘这是……” “七日一次例会,便是由各宫娘娘汇报自己宫内这七日的工作情况,还可辅以必要的文字说明,如此一来也便本宫更好规划后宫。”谢微凉轻笑,“妹妹以为如何?” 说完这话,,谢微凉便静静看着宸贵妃,眼里饱含笑容,像是笃定对方会答应似的。 宸贵妃略一思考:“臣妾觉得很好。” “是吗?”见状,谢微凉抿了口茶,润了下有些干涩的喉咙,半开玩笑道,“本宫还担心此举过于冒进,已经在心里暗暗计划要如何说服妹妹了。” “娘娘说笑了。”宸贵妃轻笑,“这后宫积弊已久,臣妾虽有心改变却终究无力,娘娘自掌管六宫后雷厉风行,是臣妾学习的榜样。” 见状,谢微凉只是静静听着,心中却在思考其他的事情。 积弊已久,这个词用的倒是巧妙。 这样想着,她便也问出口了:“妹妹说笑了,陛下登基不过一年,后宫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这个词太严重了。” 说完这话,谢微凉便有意无意观察着宸贵妃,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 可无奈对方也是人精,见状,谢微凉轻笑,便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对了,陛下的身体还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忽然抬头看向对方的宸贵妃。 果不其然,宸贵妃脸上表情隐有变化,虽然短暂,可还是被谢微凉捕捉到了。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但还需要宸贵妃来验证。 “并无大碍。” 果然,事情如她所料。这也让她更加确信此事与宸贵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本宫今日在寿康宫观陛下面色,却发现其唇色苍白,心律不齐,这可不似无大碍的样子。”谢微凉试探性地开口。 听到谢微凉的话,宸贵妃这才想起谢微凉的外祖父便是当地有名的医生。 这样想着,她抬头却看到谢微凉略显阴沉的面色,一时竟愣在了那里。 而谢微凉自然不懂什么医理,不过她在现代身上便有这些症状,中医西医也都看过,都说需要静养。 而谢訦又贵为天子,下头太医又不可能不会对宸贵妃说实话。 所以此举,只是稍微诈一下对方而已。 不过见宸贵妃这样,似乎她的计谋成功了。 想到这里,谢微凉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眼底却写满担忧:“陛下从小便身体不好,偏生本宫又病这许久,幸得妹妹日日记挂陛下。” 说罢,谢微凉站起来,竟欲俯身行礼。 见状,宸贵妃脸上闪过惊讶,在谢微凉欲行礼的时候抢先一步拦住了她:“娘娘这是做什么?你我既为姐妹,合该互相扶持。” 谢微凉借宸贵妃的力量站了起来,脸上这才恢复了一丝血色:“本宫在寿康宫便听宫女说妹妹请了张院判未陛下调养身体,这才传了张院判过来细细询问,还望妹妹莫要见怪。” “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宸贵妃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仪态,声音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只是妹妹终究不同医理,想来还是张院判的话娘娘听着更舒心些。” 闻言,谢微凉脸上露出笑意:“既如此,竹沫,去偏殿请张院判。” 听到门外传来竹沫应答的声音,俩人这才入座,宸贵妃便变了脸色。 “按理说这些事情娘娘应当比臣妾清楚,可娘娘既然问了,那臣妾自然也不好隐瞒。”宸贵妃看了她一眼,声音小了很多,“陛下,确实是中毒了。” “什么?”虽说心里早有预期,可再听一遍,谢微凉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想起今日在寿康宫中所见的谢訦的样子,谢微凉微微皱起眉头。 可那人在她走过之时先撞倒自己,随后自己的账本便掉落在地上,翻开的还恰好是她重新掌权的那一日。 而就是这样的力度,可她回到崇德殿时细细检查了身体,身上竟然无任何擦伤。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让谢微凉不得不仔细思考谢訦这个人。 若说中毒的话,谢訦阴晴不定的行为倒是可以解释了。 只是…… 谢微凉想起自己无意间对上的谢訦的眸子。 那馍一闪而过的狠厉真是她的错觉吗? “娘娘?” 谢微凉回神,这才见宸贵妃看着她,脸上写满担心。 “抱歉。”谢微凉垂下眸子,“张院判可到了?” 早就在一旁候着的张院判闻言上前一步:“微臣在。” “这下,你可以开口了?” 第9章 “是。”张院判面色恭敬,“据微臣察看,陛下体内至少存在两种以上毒素,它们彼此间相互制衡,反倒只让陛下损失了心智。” “什么?”谢微凉发出声音,而宸贵妃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讶。 而张院判见状,又开口道:“陛下体内的毒至少存在十年,时间相差不过半月,可还是耽误了时间,微臣尽力才能保住陛下一条性命,只可惜……” “原来是那时……”宸贵妃喃喃。 “怎么?妹妹知道吗?”闻言,谢微凉看向她。 “是。”宸贵妃眉头微蹙,似是想起什么,“那还是陛下当太子的时候,当时蜀中有一部落骚扰我国边境,先帝便下旨让太子前去清剿,不料那个部族竟然派巫师趁着夜色潜入我军,向陛下下了那种毒。” 张院判随即开口:“此度凶险异常,微臣也是闻所未闻,然在陛下垂危之际,太后却顶着还在流血的额头送来了一种蛊,说是可以暂时压制陛下体内的毒,这才让陛下醒了过来。” 见谢微凉神情严肃,宸贵妃略一停顿,又说道:“据说那蛊乃是太后跪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才求得的。” “什么?”谢微凉微愣,想起今日太后对谢訦慈爱的模样,心中涌起滔天巨浪。 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多了? “微臣查验过,那蛊确是出自护国寺灵隐大师之手。”张院判补充道。 传闻南疆有部落善蛊,而其部族中更是有圣子圣女,是蛊术最高的二人。 天盛五年南疆归顺盛朝,为示双方交好,每五年便遣一双圣子圣女来到盛国。而灵隐大师,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宸贵妃见谢微凉神情严肃,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开口道:“如此说来,陛下体内的两种毒,反而让他的情况稳定了,那其他的又是?” 闻言,张院判欲言又止地看了两人一眼:“这……请恕老臣无能。” 两人自然接收到他的表情,宸贵妃随后开口:“张院判可是有话要说?” “两位娘娘恕罪。”闻言,张院判跪下,一双眼睛看了宸贵妃一眼,“虽说微臣并不能确认陛下身上的毒是从何而来,但观其症状,倒是同陛下在蜀中所中之毒较为相似……” 见状,谢微凉看向宸贵妃,却见她一脸忧愁:“若是如此,本宫便写信给兄长,请他想想办法。” “娘娘英明。” 谢微凉这时才想起,宸贵妃便是蜀中人,那么多年前谢訦出征蜀中,是否同她有关。 若是如此,那宸贵妃可以说是一颗定时炸弹,那谢訦为何要将她带入宫中,还给予了她的家族无上荣光? 就连太后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对她处处照拂? 谢微凉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 “劳烦贵妃娘娘挂念,这宫 中谁不知贵妃娘娘是陛下最亲近之人,陛下更是对娘娘言听计从,娘娘若是发现陛下有何不对,必要第一时间传唤微臣。” “这是自然。”宸贵妃应道。 “既如此,那微臣便告退了。” 谢微凉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适时开口:“原是本宫要了解陛下,却叨扰了二位,如今已是这时辰了,来人,送张院判。” 闻言,张院判行礼:“微臣告退。” “那臣妾也告退了。”宸贵妃随后站起来,欲行礼,却被谢微凉拦了下来,“等等。” “宸贵妃。”谢微凉突然开口,“你和陛下,究竟是什么关系?” 闻言,宸贵妃先是一愣,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娘娘,陛下的命令,要贵妃娘娘去养心殿。” “系统,你也没查出来吧。”待两人走后,谢微凉突然开口。 脑海中的系统沉默不语。 见状,谢微凉轻笑:“看来,这后宫,倒真是卧虎藏龙。” 深夜养心殿 “你是说,她已经对朕有所怀疑了?”谢訦背对着宸贵妃,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是。”宸贵妃应答,语气却恭敬得过了头。 闻言,谢訦转过身来,脸上却与平日里大不相同。 “那她知道……朕体内已经无毒了吗?” 第8章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眼神一直盯着宸贵妃。 “应是不知的。”宸贵妃看了谢訦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 “应是?”谢訦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陛下。”宸贵妃见状,欲言又止,“臣妾觉得,皇后娘娘应不似那心机深重的人。” “是吗?”听到这话,谢訦倒也不恼,反倒仔细看着手里的奏折,“她倒是有两下,短短几日便将后宫制服得如此妥帖,你难道就一点有不嫉妒?”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宸贵妃,似要将她的内心看透。 这样的眼神,她似乎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宸贵妃有些恍惚。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卑不亢地回答:“臣妾的命是陛下救的,陛下将协理后宫的权力交给臣妾,臣妾便好好替陛下守住这后宫,陛下要收回,臣妾也毫无怨言。” “如果,陛下不信任皇后,臣妾也可以从她手中将权利随时夺回来。” 忽然,谢訦从一旁拿起一份奏折,“看看这个。” “是。”宸贵妃应道,上前接过奏折,翻了几眼,脸上写满惊讶,“这是?” 谢訦知道她欲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你看看落款。” 宸贵妃依言看向落款,却见上面写着“工部郑玄”,轻叹:“这是工部新上任的那个尚书?倒是有些才能。” 闻言,谢訦漆黑的眸子落在这上头,轻笑了一声:“原是不得已将他送到那里,不料倒是真有两把刷子。” 就在二人交谈的同时,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汇报;“陛下。” “没让人发现吧。” 暗卫轻易:“是,属下极其小心。” 闻言,宸贵妃适时开口:“陛下,夜已深,臣妾先告退了。” “去吧,朕让她们又打扫了一遍,上次的事情不许再发生。” “原来那次给陛下的印象如此深刻呢。”宸贵妃轻笑,想起上次她在偏殿见到一只蟑螂,那一晚整个养心殿上上下下的人都没睡着,见谢訦逐渐沉下去的脸色,她很识趣地闭上了嘴,“臣妾告退。” “朕认识你也有六年了吧?”忽然,宸贵妃听到谢訦的声音,一愣。 “是啊。”半晌,她轻声道,“臣妾永远记得陛下的救命之恩,若不是陛下,臣妾怕是要死在蜀中那污秽之地。” 见宸贵妃离开后,谢訦这才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暗卫,已然恢复了暗卫熟悉的样子:“查到这次流民大批涌入的原因了吗?” 鹊山距离京城有几千里之远,傻子才会相信这些灾民为了逃难不选择距离更近且无灾情的洛城,而偏要来盛都。更不用说现在正是严冬,他们千里跋涉,还能剩下如此多人,其中必有蹊跷。 “启禀主子,此事果然有蹊跷。属下派人查探了受灾最严重的鹊山一带,并未发现异常。但距离鹊山最近的幽州、并州两座城市却丝毫不见受灾迹象。而据其他人回报,这两座城中竟然丝毫未听说鹊山有雪灾。” “果真如此。”谢訦看着手里送回的密信,“看来,朕那日在朝堂之上杀的人还不够多,才让他们有恃无恐。” “对了,太后那边最近可有动静?” “据我们埋伏在寿康宫的暗线回禀,太后三日前去了护国寺,秘密会见了灵隐大师,但具体两人交谈了什么,他们过于谨慎,并未听到。” 谢訦薄唇微启:“去查。” “是。”暗卫领命,随后便退下了。 “谢微凉?”谢訦念出这个名字,眼神愈发幽深。 次日崇德殿 谢微凉一早便差人收拾好了大殿,似乎预料到什么。果不其然,在她等候的功夫,纯妃已经和殷贵人来了。 这二人自上次下毒事件后关系却亲近了不少,见到谢微凉也是主动行了礼。 “二位妹妹快坐。”谢微凉见只有她二人,好奇地问了一句,“宸贵妃没有一起来吗?” 闻言,纯妃和殷贵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犹疑。 “宸贵妃……她昨日应是并未回宸华宫。”还是纯妃开口道,还略带担忧地看了谢微凉一眼。 而谢微凉这下想起来昨日宸贵妃似乎是被叫走了,心下了然:“既然如此,那二位妹妹先坐吧,实不相瞒,本宫特意命人准备了茶点。” 谢微凉说完这话便又去接待其他人了,因而并未注意到俩人略显怪异的眼神。 “荒唐,简直是胡闹!”就在二人刚落座之时,不远处便传来一道略带怒气的声音。 纯妃和殷贵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相继站了起来,走向声音来源的地方。 第10章 她们到时,谢微凉早已站在那人对面,波澜不惊。 “佟妃佟佳,女,十六岁,职位妃位,入宫五年,父亲乃幽州太守,性格泼辣、不服输。”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谢微凉想起昨日宸贵妃提醒她的话:小心佟妃。 而她也经常在崇德殿的下人口中听到这位贵妃的消息。 不同于宸贵妃的跋扈,这位佟妃可是一泼辣的人儿,短短三年便从一个贵人一步步登上妃位。 只是却没想到,后来却有家世不如她的宸贵妃一来便封了贵妃,为此皇上还特意为她抬了家世。 也因此,佟妃和宸贵妃不合后宫皆知。 谢微凉在心中过了一遍,心下便有了主意,脸上含笑:“这位便是佟妃妹妹吧,许久不见,倒是出落得更加水灵了。” 佟佳的年龄是属于后妃中比较小的一批,因而有点喜怒哀乐便全都写在脸上了,闻言不屑道:“你想出来的馊主意?开例会,还要每七日交一次工作总结,当这后宫是什么地方,自家后花园吗?” 这番大胆的发言让在场人俱是一惊,在暗暗惊叹这位语出惊人的同时,也不忘为她捏了吧冷汗。 哪知谢微凉听到这话后非但没有恼怒,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明确了:“这政策却有错漏之处,不知妹妹有何见解?” 她这番话下来,不仅是佟佳,刚来的几个妃子也被震惊到了。一时间,在场众人竟无一人敢发言。 “我……”此时的佟佳在谢微凉眼中如同上学时被提问的学生一样局促。 “噗嗤……”谢微凉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是何意?”佟佳听到她的笑声后脸上红了大片,一双小鹿似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慌。 谢微凉倒也知晓见好就收的道理,上前一步,脸上笑容依旧:“妹妹见谅,此次政策乃是试行阶段,诸位都可提出意见。” 后面这句话,谢微凉是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儿说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谢微凉在每个座位上都放置了关于这次改革的具体措施,甚至谢微凉还在前一夜将它们都装订成册,还将其中的重点提炼出来,以朱笔标红。 在册子的最后还附上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意见征集页。 谢微凉看着下面议论纷纷的声音,嘴角微 微勾起一抹笑容,她拿起随手放在一边的册子,翻开第一页:“诸位姐妹可以看一看,如若对其中条目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提出来。” “另外,如果有想法的,本宫也同样欢迎提出,大家集思广益,一起探讨方法。” “这,便是此次第一次例会的主题。” 这边谢微凉话音刚落,那边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宸贵妃的身影映入眼帘:“本宫可是来迟了?” 谢微凉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脸上笑容愈发明显:“当然,快入座吧。” 宸贵妃听到这话倒也不恼,昂首挺胸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在看到座上的小册子后,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轻笑:“皇后娘娘这是由发明出新东西了?那臣妾可要好好看看。” 说罢,宸贵妃竟是直接将册子翻到了最后,拿起一旁的毛笔就在上头刷刷写着,随后将这一页撕了下来,放到桌子上,看向坐在主位的谢微凉。 “这册子臣妾就带走了,臣妾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直到宸贵妃走了,谢微凉这才露出笑容,目光在现场巡视一圈:“本宫要说的便是这些,诸位姐妹可有建议?”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鸦雀无声。 见状,谢微凉说道:“既然如此,各位可效仿宸贵妃,将自己的建议写在最后的纸上,撕下来放在桌子上便是。” 话毕,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拿起笔写着什么,场面十分诡异。 一炷香后,众人不约而同放下笔,依言将最后一页撕了下来,在一旁候着的宫女立刻上前将其收走,交到竹沫手里。 “既然要说的事情都商量完了,诸位姐妹都散了吧。”见状,谢微凉扫了一圈,语气带笑。 闻言,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行礼:“臣妾告退。” 在所有人都走后,谢微凉看着被她一句话留在一旁的佟佳,面色含笑。 此时的佟佳少见得有些紧张,不复之前的嚣张气焰。 方才她可瞧得真切,谢微凉虽然语气和缓,可说出的话却是绵里藏针,句句都是命令。 她再愚钝也知道,眼前这人不好惹。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头看谢微凉,却正好对上她含笑的眸子,霎时便低了下去。 “妹妹有什么意见,可以现在说了。”见此,谢微凉开口道。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已经准备迎接一场大战了。 然而另她没有想到的是,佟佳支吾半天,声音极小地说道:“那个……可以不写工作总结吗?” 第9章 “什么?”谢微凉有些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而佟佳则以为对方要对如何,竟直接白了脸色:“要……要是不行的话也没事。”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谢微凉清楚听到她的嘟哝,脸上露出无奈的笑。 佟佳说的是:“打不了我让春熙代笔,反正她又不知道我的字是什么样的。” “咳咳……”谢微凉佯装咳嗽,看着佟佳被吓了一跳,心情也好了很多,“不许代笔,七日后本宫亲自检查。” “不过,”她看着佟佳,“为什么不愿意写工作总结呢?” 谢微凉知道佟佳绝不仅仅像她表现出来的这样简单,不然在这深宫里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果然,听到谢微凉这番话后,佟佳的面色微变。 “治理后宫本就是你身为皇后的职责,为何要让我们亲自动手,这样的话你这皇后之位又有何用?”说这话的时候,佟佳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谢微凉。 这话若是说给其他人的话,佟佳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偏偏她遇到的是谢微凉。 闻言,谢微凉也只是看着她,脑海中却不可避免浮现出宫内针对她的传闻。 她已经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想到这一层后,谢微凉语气也多了几分坚定:“要是我说,这次涉及到后妃的等级制度改革呢?” “什么?” 谢微凉很清晰地看到佟佳在她话音落下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 谢微凉便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 如她所料,佟佳果真表现出极其浓厚的兴趣,就连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见状,谢微凉继续说道:“本宫听过妹妹的事迹,心中对妹妹很是钦佩,一直想要寻个机会去拜访妹妹,可无奈自己久病,妹妹又深居简出,一直没有机会。” “今日得见,才知妹妹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心形坚定,另我钦佩。”谢微凉眼见着对方的脸越来越红,眉眼含笑。 “哼……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领你的情!”见谢微凉脸上笑容越发明显,佟佳别过头去,“算了,工作总结我会好好完成的。” “我自己写!” 三日后,崇德殿 看着各宫交上来的工作总结,谢微凉仔细看着。 虽说行文规范还有待提高,不过却已经初具成效了。 除此之外,谢微凉手边还放着一份全新的册子,不时誊写着什么。 此时,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恭喜宿主第一阶段的进度已达到三分之一,请继续努力。” 闻言,谢微凉又翻开一页,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后宫工作总结模板1.0”。 翌日,一份写着“后宫工作总结模板”的纸张被送往各宫,随之附赠的还有一份《后宫妃嫔晋升制度试行版》。 谢微凉还在崇德殿里和宸贵妃商讨着接下来的行动。 “倒是没想到你这次居然如此果断,我还以为你要再等等呢。”宸贵妃吃了一口糕点,“这糕点不错,厨师推荐一下,我也让我宫里小厨房学一学。” 闻言,谢微凉摆摆手:“那有什么难的,你走的时候让竹沫跟你一起去宸华宫就行了。” “竹沫做的?”宸贵妃一脸惊讶,“你这宫女真是能干,我都想要了。” 话音未落,盘里最后一块糕点被谢微凉捏在手里,她盯着宸贵妃欲吃人的目光将最后一口咽了下去。 “不过这几日的工作总结,倒真是让她们累个够呛,终于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忙了。”宸贵妃十分好心情地喝了一口茶。 “要的便是这种效果。”谢微凉淡笑,“按理来说晋升后宫这种大事应当由陛下决定,可陛下这样……” 说到这里,谢微凉顿了顿:“现在的后宫晋升太过随意,我便是要借这次机会,拔一下其中的能人。” 宸贵妃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随手拿起一份,脸上露出笑容:“我瞧着这份写的倒不错,让我看看是谁写的……佟佳?” 第11章 见状,谢微凉斜睨一眼:“怎么,没想到?” “那倒不是。”宸贵妃轻笑,“短短三年便从贵人到妃位,我一入宫便常听到这位的传奇事件。” 这下,换成谢微凉看了她一眼:“我想……晋一晋她的位分。” 宸贵妃看了她一眼,点头表示赞同。 谢微凉说干就干,随后便拟了懿旨,晋佟妃为佟贵妃。 养心殿 “这就是你带来的东西?”谢訦看着手里的册子,随意翻了几页,微微皱眉。 “这么离谱的东西是怎么在后宫中流行起来的?”谢訦耐着性子反倒最后,眉头紧蹙。 听到他的话,宸贵妃便拿出一摞厚厚的册子,放到他面前:“这是娘娘让臣妾交给您的工作日志。” 宸贵妃回想起谢微凉将这些东西交给她时的模样,当时的她忍不住开口;“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亲自叫给陛下?” 闻言,谢微凉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本宫……那日有事。” “既如此,为何不是她亲自来?”谢訦突然开口问道,倒是让宸贵妃收回了心神。 闻言,宸贵妃目光变得坚定,她并不愿意冒领了这份功劳,将谢微凉和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谢訦。 见状,谢訦接过那厚厚一沓册子,翻着里头的内容,见到里面“晋佟妃为佟贵妃”的消息,顿时将册子一甩:“荒唐!何时晋升可以不过问朕的意见了?”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宸贵妃难以言喻的表情,又想起自己在外界的形象,顿时默不作声。 “咳咳……”谢訦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宸贵妃却像如临大敌一般,顿时着急地问道。 “陛下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谢訦放下厚得如书般的册子,抿了口茶,抬头却看见宸贵妃脸上的表情并未轻松下来,开玩笑道,“不是毒已经解了吗,你也不必太担心,应是昨夜没睡好吧。” “您昨日是不又只睡了两个时辰啊。”宸贵妃哪里不知道谢訦,皱眉道,“臣妾可问过张院判了,他说陛下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闻言,谢訦指了指一旁堆积如山的密报:“来,你找个人给朕干,朕就歇会儿。” 话是这样说,但宸贵妃又哪里不知道眼前这人疑心病重得可怕,从来不许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碰这些东西。 “陛下……”她小心翼翼道,“如若有一日,皇后娘娘要同您合作,您……” 宸贵妃想起谢微凉的手腕,忍不住说道。 话毕,谢訦抬头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便让宸贵妃脊背生寒,慌忙跪下:“臣妾失言,请陛下恕罪!” “下去吧。”谢訦拿起密报,“继续监视着谢微凉。” “是。” 崇德殿 “宿主,您让宸贵妃去向谢訦提出合作,他会答应吗?”系统忍不住问道。 闻言,谢微凉将手里的白子放到一处,棋盘上,白字竟然于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 半晌,她的声音不徐不缓地响起:“当然不会。” “那?” “谢訦此人,若是现在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伪装的,那此人必定心机深沉,怎么会接受一个对他来说是陌生人的合作呢?” “您是怎么笃定对方是伪装的呢?”系统耿耿于怀谢訦的资料,忍不住问道。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失了智的太子,就算有强大的母族支持,登上皇位,朝中会安分吗?” 闻言,系统检索了所有的资料,说道:“不会,各路亲王必定会篡位,各地势力也会揭竿而起。” “是啊。”谢微凉又落下一子,就见那黑子顿时将白子围攻。 “而现在朝野上下却安静得过分,各地虽偶有叛乱,但很快便销声匿迹。”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谢微凉又放下一枚白子,嘴角微微勾起:“瑞王和谢訦的关系极好。” 瑞王谢慎乃是先皇后所出,母家显赫,其才智比起未中毒前的谢訦也不遑多让,二人也不过点头之交。但先后却红颜早逝,当今太后登基后又大力扶持谢訦,这才让谢訦坐上太子之位。 而在谢訦当上太子之后,谢慎更是自请去边疆驻扎,短短几年便在军中大放异彩。 就是这样的人,在得知谢訦失了智后不篡位,谢微凉是不信的。 系统听了她的话,难得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而谢微凉拿起笔,继续写后妃晋升制度的实施细则。 翌日 “娘娘,佟贵妃来了。” 谢微凉正看着那日例会收上来的各宫意见,准备从中汲取一些灵感,便听到外头人通传。 “让她进来吧。” 谢微凉话音刚落,佟佳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见到她便是跪下,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 谢微凉略干诧异,忙差人扶起她:“妹妹这是干什么?” 而佟佳却执意不起,反倒是行完了一整套礼,眼角隐有泪光:“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大恩大德。” 话毕,她这才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站起来,坐到一旁,开口道:“娘娘协六宫事,自是知晓臣妾家境,父亲官职低微,而母亲又怯懦,弟弟年幼,全家听闻臣妾入选后便日日耳提面命要臣妾出人头地,好为父亲和弟弟谋一份好差事。” 这些,谢微凉自是早就让系统调查过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认真倾听着,适时发表一下自己的建议。 末了,佟佳开口道:“臣妾此前误解娘娘,多次对娘娘出言不逊,还请娘娘见谅。今日得见,才知娘娘果真如传闻中那般蕙质兰心、面面俱到。” “妹妹这可是折煞本宫了”谢微凉轻笑,“本宫又无那三头六臂,怎会面面俱到,不知迷妹可有推荐的人选?” 佟佳既能靠自己到达今天这个位置,那环绕在她身边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 这样的人脉,她不利用一下,实在是可惜了。 闻言,佟佳薄唇微启,念出了一长串名单。谢微凉嘴角微勾,便知自己这事做对了。 半个时辰后,佟贵妃已经离开,谢微凉按照佟佳的话整理出来的名单。 “佟贵妃、宸贵妃、洛嫔、嘉贵人……”出乎意料的是,其中还有一些宫女太监。 自己这是,真的挖到了一个宝藏啊。 三日后,名单上的所有嫔妃都接到了来崇德殿开会的消息。 第10章 三日后,崇德殿 谢微凉定的时间是辰时,但依旧有人早早地就来了,正三三两两地讨论着。 “你说皇后娘娘叫我们来有何事?” “不知道啊。” “既然皇后要我们来这里,那自然有她的深意。”说话的是佟佳佟贵妃。 其他人闻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的她居然会帮人说话。 而一旁坐着的宸贵妃只是看着这一切,听到佟佳的话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皇后娘娘到——”正在众人议论的时候,太监的声音响起,竹沫馋着谢微凉,缓缓走了出来。 “咳咳……”竹沫听到现场的声音,适时咳嗽了两声。 闻言,在场众人才安静了下来,方才说话的人中已经忍不住开口道:“不知娘娘今日召集我们前来所谓何事?” 竹沫闻言皱起眉头,欲开口,却被谢微凉打断:“诸位姐妹稍安勿躁,还有人未来。” 她的话音刚落,从门外便来了一些人,有人已经皱起了眉头。 来人正是宫内各司的掌事宫女和太监,还有极少数在谢微凉名单上的其他的宫女太监。 见到这些人后,谢微凉脸上露出笑容:“竹沫,为他们搬些垫子来,老这样跪着也不是事儿。” 在场都是各宫娘娘,这些人自然只能跪着。 “是。”竹沫轻声应道。半柱香后,便有宫女将垫子放在这些人面前。 看着他们怪异的神色,谢微凉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紧接着,众人手里便收到了一份关于后宫职级晋升的实施细则,里面的内容上至后妃,下至太监宫女,都有详细的说明。 宫女们倒不觉得奇怪,毕竟本朝便有女官考核制度,优秀的宫女可通过参加女官考核成为女官。 不过剩下的人都脸色就没有那么好了,尤其是各嫔妃。 很快,便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自古以来,后妃等级的晋升都是由陛下决断,皇后娘娘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吧。” “淑妃魏书兰,四妃之一,十七岁,职级妃位,其父兄皆为抚远将军,驻扎边疆,受器重。”系统的声音照例响起。 见状,谢微凉看向说话的魏书兰,倒是同她的名字给人的印象不同,魏书兰的身上有种独有的英气,不同于佟佳,她似乎是真正经历过战争的。 似是感受到她所想,系统适时开口:“魏书兰年少时便跟随父兄作战,可边境凶险,父兄不愿其受累便将其送回京城的外祖家,可家中其他小辈对其并不友好,尤其是她的几位表兄更是因在武艺上比不过她便四处摸黑她的名声,说其貌若无盐、力大如牛,搞得她在京城圈里的名声都臭了。” 第12章 “人渣。”谢微凉听完忍不住骂了一句。 在场众人自是在闺中听说过魏书兰的恶名,因此她刚一开口便有人忍不住开口:“皇后娘娘既然能说出此话,必定有陛下和太后首肯,你在这儿操的是什么心?” 闻言,在场众人脸色各异,佟佳看了一眼上头的谢微凉。 谢微凉注意到她眼中的担忧,与宸贵妃相视一笑,便拿出袖子里的圣旨:“圣上的旨意,后宫诸事交由皇后娘娘处理,后妃晋升自然也包括在内。” 三日前,养心殿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闻言,正在低头看着书的谢訦抬起头来,眼里写满惊讶:“她来作甚?” 话毕,他忽然想到前几日宸贵妃所言。 “陛下,如若有一日,皇后娘娘要同您合作……” 想到这里,谢訦清清嗓子:“让她进来。” 他话音刚落,谢微凉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册子。 而谢微凉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谢微凉,想着宸贵妃说过的话:“娘娘有时,大可将看看枕边的人。” 谢訦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一眼,又慌忙低下了头。 然而,他似乎想到什么,又抬起头,上去便要抢夺谢微凉手上的册子。 见状,谢微凉便知自己赌对了。上次在寿康宫谢訦之所以对她手上的册子感兴趣,无疑是她的册子上沾染了自己平日用的胭脂香味。 而这胭脂,乃是外祖父所赠,无毒,但会使闻的人心情烦躁。 而今日,她特意又用了这种胭脂。果不其然,谢訦便将她手里的册子抢了过去。 谢微凉看着眼前人手忙脚乱地翻着 册子,面带微笑,缓步走到他面前。 而谢訦只觉一阵香味飘入鼻中,教他难以集中心神。再一抬眼,便见谢微凉站在他面前,面色含笑。 “陛下~”谢微凉柔声道,“您是不喜欢这册子啊?” “嗯嗯!”谢訦眼里异样一闪而过,又恢复天真,“给我玩!” “那……臣妾这儿还有更好玩的,陛下要不要看啊?” “要!”谢訦立刻抬头,眼睛发亮。 “臣妾想和陛下玩盖章游戏,陛下取出印章盖在这上头,臣妾便将这册子送给你好不好呀?” 谢訦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陛下,臣妾好累啊,臣妾要回去睡觉,改天再和陛下玩好不好?” “好!”谢訦答应,“漂亮姐姐要来哦!” 见谢微凉的背影消失后,谢訦这才敛起笑容,细细看着她送来的册子,眉头愈发蹙紧。 这谢微凉,倒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崇德殿 见在场诸人安静下来后,谢微凉这才沉声说道:“本宫的打算是,诸位妹妹可以写下自己心仪的职级若干,这里的职级包括想晋升的位置和在后宫事务中所担任的职责去,共三条,三日后派宫人交到崇德殿即可。” 谢微凉的改革政策后宫众人皆有所耳闻,听到可以自选具体领域,许多人眼睛都亮了不少。 这里的不少人都是高门贵女,从小被灌输的思想便是三纲五常,为此不少人自出生开始便学习了不少技能,只为侍奉夫君。 而她们的家世,便注定了等待她们的只有入宫和联姻两条道路。 而这些入宫的人满怀憧憬,却得知当今陛下心智异常,她们久居深宫无宠, 谢微凉的话,无疑给了她们另外一个选择的机会。 而紧接着谢微凉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为保障政策的顺利实施,现本宫任命宸贵妃为总负责人、佟贵妃为人事主任、秦美人负责项目资金核算,另外,为保障后宫安全,本宫欲设立安保部。”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眼睛全程看向坐在那里的魏书兰,见对方明显一愣,便接着说道:“淑妃,你是负责人,于半月内交一份详细的规划给本宫,包括训练内容、训练时间、预计花销等。” “其他本宫提到的人,也需提交一份内容相仿的规划书。” 又一场雪落下,距离谢微凉提出的改革已经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以来,从崇德殿发出的文件高大上百份,而崇德殿更是门庭若市,每日拜访的人不计其数。 一个月过去,谢微凉提出的改革已经初具成果,后宫已经成立了对应的核算部、安保部、税务部、人事部、医疗保障部、财政经济部、卫生部和风纪检查部。 此时,谢微凉面前堆着厚厚一摞册子,都是这几个部门的工作汇报,其中占比最多的便是风机检查部列出的近一月来后宫违反规定的人数。 谢微凉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单,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手下是要交给太后和谢訦的每月总结。 然而这时,竹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娘娘,淑妃娘娘来了。” 谢微凉听着这声音,只觉得宛如天籁一般,连忙叫人进来。 “臣妾参见娘娘。” 谢微凉面带微笑,示意她起来,开口道:“妹妹今日来此可是有要事相商?” 闻言,魏书兰俯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谢微凉只觉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因此倒也没有阻止,任由她行完了礼,语气恭敬道:“臣妾谢娘娘赏识之恩。” “好好干。”谢微凉像个前辈一样拍拍魏书兰的肩膀,“干得好的话本宫可以给你下一批升贵妃的内推。” 闻言,魏书兰作势又要跪下,然而这次却被谢微凉及时拦住:“行礼就不必了,你我都是为了后宫能变得更好,日后就以姐妹相称吧。” “是,皇后姐姐。”魏书兰依言,却见谢微凉脸上的表情愈发和善了。 “对了,妹妹今日前来,可是又带来什么良策?” 免费的面对面汇报的机会,不用白不用。谢微凉这样想着,嘴里的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 而魏书兰闻言一愣,不过随即便侃侃而谈道:“臣妾在父亲军中便见到父兄训练士兵时的样子,想着可不可以依葫芦画瓢,也在后宫搞上日常训练,但强度需要减少,稍后臣妾会出一份详尽的方案设计,以及针对后宫妃嫔的身体素质和训练耐受度的调查问卷和测试。” 谢微凉频频点头,在对方说完后开口道:“妹妹果真心思活络,便劳烦妹妹操心了。” “皇后姐姐哪里的话,臣妾这就回去安排了。”魏书兰轻笑。 “来人,送客。” 送走了魏书兰,谢微凉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心中还暗暗感叹不愧是短短三年就升上妃位的人,其心智和随机应变的能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然而下一秒,她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竹沫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道:“还有什么事吗?” 谢微凉说完这话,便见竹沫走上前来,面色复杂:“娘娘,前朝的消息,陛下要选秀。” 第11章 “什么?”闻言,谢微凉抬起头来,“历年不是开春才选吗?这都临近冬至马上新年了,哪来的时间准备?” “是今天早朝几位大臣联名上书的。”竹沫小声道。 一个时辰前,太极殿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王诚扫了一眼下面站着的大臣,开口道。 “陛下,臣有本启奏。”说话的是礼部尚书。 闻言,谢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王诚见状连忙开口道:“尚书大人请说。” “陛下,臣听闻皇后娘娘近日在后宫大肆进行改革。” 此话一出,在场顿时鸦雀无声。不少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看上头坐着的谢訦的反应。 “陛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次主动站出来的居然是丞相。 丞相身为当今陛下的舅父,又是元家出身,在朝中可谓是一呼百应。因此,在场不少人此时都屏住了呼吸。 “老臣认为,陛下如今后宫充盈,大规模选秀并不妥,且冬至将近,准备时间实在仓促。” 这番话一出,在场有些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而谢訦也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身体微微坐直了些。 “因此陛下,老臣以为,陛下可先从世家中擢选适龄女子,再择吉日请她们入宫便是。”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谢訦脸色已经变了,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面色倒还算是平静。 而站在旁边的王诚无意扫了一眼,却见谢訦的手心似有血迹,连忙咳嗽了两声:“陛下今日身体不适,选秀之事稍后再……” “等等!”坐在那里的谢訦突然指了指自己:“宸贵妃近日都不陪朕玩儿了,她们入宫可以陪朕玩吗?” “这……”王诚闻言看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却见谢訦手腕一转,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王诚,神情严肃道:“你,快让他们退朝,朕要去御花园玩!” “陛下圣明!”不知是谁带的头,一瞬间所有的臣子都齐齐跪了下来,一齐喊道。 第13章 王诚见状,甩了下手里的拂尘,高声道:‘退朝——’ 崇德殿 竹沫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那里的谢微凉的脸色,忍不住抱怨道:“陛下也真是的,娘娘入了宫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 也有苦劳,他却在这时突然选秀,这不是往娘娘心上扎刀子吗?” “慎言。”谢微凉看了她一眼,眼含警告,随后又开口道,“他要选秀,让他选便是。” “娘娘。”竹沫顿时变了脸色,“您这是……” 她不知道的是,谢微凉说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 现在后宫改革,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她盯着,正好让狗皇帝多找几个人进来帮她分担。 竹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传来掌声太监的声音:“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皇后谢氏,蕙质兰心、恭顺谦让。故选秀之事,全权交由皇后谢氏处理,其他人从旁协助。” 两个时辰后,养心殿 “她接到圣旨时表情如何?”谢訦正在书桌后处理着鹊山雪灾的事情,忽然想到什么,将一直蹲守在崇德殿的暗卫召了进来。 “回主子,娘娘面色倒是很平静。”暗卫小心翼翼地回答,“只是……” 谢訦低头看着奏折,耳边却长时间没有听到暗卫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见暗卫站在那里,神情复杂。 “有话就说,朕不喜欢吞吞吐吐。” 暗卫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回答:“回陛下,娘娘说无良上司每天一睁眼就是找事,完全不顾下头打工人的死活……” 虽然其中有好些词语是谢訦没有听过的,但他依旧能够察觉到从谢微凉口中说出的话并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谢訦倒是很容易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叫手下看出异常,只是他刚好开口,却听到门外有人通传:“陛下,宸贵妃到了。” “您怎么突然要选秀了,还让皇后操办……”门外那人话音刚落,宸贵妃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谢訦认识对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或许是谢訦的错觉,他居然在宸贵妃的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愤怒。 “还不是朝中那帮老家伙,每天嗡嗡嗡地跟苍蝇一样烦死了。”闻言,谢訦眉头紧蹙。 “还不如拉个人一起受罪。”说这话的时候,谢訦正拿起笔专心写些什么,桌上的灯打在他的脸上,竟让一旁站着的宸贵妃涌起一阵后怕。 “你这些时日同她走得亲近,可知他接下来的打算吗?”忽然,谢訦抬头问道。 “臣妾……还不知。”宸贵妃这样说着,在谢訦看不到的地方暗暗翻了个白眼。 “好,继续盯着她。”闻言,谢訦倒也没有多问,只是照常吩咐道。 “是,臣妾告退。” 谢訦见宸贵妃行了一礼正欲离开,开口叫住了她:“等等。” 宸贵妃闻言转过身来,却见谢訦将手里写好的密信交给了她:“去崇德殿的时候交给影卫。” “是。” 十天后崇德殿 “娘娘,这是各宫交上来的选秀计划,共计五十三份,奴婢已经筛选了一部分,一共是十五份。”竹沫将手里的资料交到谢微凉手上,轻声道。 “好,放那儿吧。”谢微凉忙得头都顾不得抬一下,一双眼睛盯着手里秀女的资料。 这些大臣骤然提出要选秀不过是为了争宠,可令她在意的却是谢訦的态度,他居然会这么轻易答应这些大臣。 忽的,一个人名吸引了她的注意。谢微凉小心翼翼拿起画像,看到一旁的名字:江州县丞之女,江吟。 历来只有大选时才会要求从各地方官员家中选取适龄女子进宫。可这次说是选秀,范围也不过是朝中几大世家。 那这个人的名字是怎么进来的? 谢微凉这样想着,唤了系统出来:“系统,查一下这个人。” 闻言,系统立刻对眼前画像进行扫描,不一会儿有关江吟的详细资料便出现在谢微凉脑海里。 奇怪的是,她仔细看了半天,却并未发现异常。 “系统,还有其他的吗?” “稍等。”系统说完这一句后便沉默了。 半晌,它开口:“经扫描,有关江吟的所有信息已全部在这儿,并无遗漏。” 既然如此,那这人便无任何问题,而这次的名单则是由谢訦和她权权决定。 谢訦选这样的人,究竟是何用意? 不过…… 谢微凉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微微勾起,提笔写下几个大字:关于秀女选秀的工作计划。 隔日,负责选秀的几位负责人如约来到崇德殿,看到地上满满的纸张,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早已经贵妃的魏书兰为人心直口快,开口便道:“皇后姐姐这是……” “啊你们来了?”谢微凉从满地狼藉中抬起头,发髻有些凌乱,她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招呼道,“快坐快坐。” 见状,几人坐了下来,而谢微凉三下二除五便收拾好了自己,拿出准备好的选秀计划,一一递给她们。 半晌,她们似乎看到了什么,纷纷互相对视,又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还是宸贵妃率先开口:“臣妾愚钝,敢问娘娘这上头所说考试是考何物?” 闻言,谢微凉从地上一堆东西中翻翻找找半柱香后,将一沓厚厚的册子递给她。 见状,几人均凑了过来,看到上面用毛笔大大地写着几个字:考试大纲,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 有人翻了几页,众人便看到里面详细的关于这次选秀的考试科目内容、需要达成的基本目标以及成绩的考核方式,纷纷瞪大了眼睛。 谢微凉将地上的东西整理好后,这才拍拍手同她们凑到一起,问道:“可以看懂吗?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她这话说完后,在场所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大家都纷纷闭口不言,神情复杂。 半晌,有人弱弱开口,正是魏书兰:“看倒是可以看懂,就是这实施起来……” 且不说那些秀女还未入宫,但就算如此,她们可以接受吗? 闻言,谢微凉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微笑:“这你们就不用担心了,记得提前熟悉一下里面的考核规则,那日需你们去监考,分为笔试、面试、体检、政审和公示(1),环节可多着呢!” 虽然大家在来之前就对谢微凉的行为有大致的心理预期,但还是没想到接下来几天乃至半个月她们都闲不下来,纷纷露出痛苦的表情。 而谢微凉自然注意到她们的表情,安慰道:“放心,这次的事情过后,你们这个月内所有的工作总结就可以不用写了。”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佟佳和魏书兰,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而宸贵妃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头愈发皱紧,脸上依旧写满了忧愁。 殿外 “诸位妹妹先走,本宫还有些事要同皇后娘娘商量”宸贵妃一脸抱歉。 闻言,其他人倒也没问什么,纷纷结伴离开。 好一会儿,宸贵妃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孤身一人向后殿走去。 第12章 这次的选秀初步定在了十天后。因此,谢微凉这几天也是带着几个负责人通宵加班,在正式选秀的前三天终于搞定了所有,紧赶慢赶地赶出来了考场安排表。谢微凉也让竹沫带着可靠的宫女太监去收拾了几间空闲的宫殿当作考场。 选秀前一天晚上,谢微凉看着宸贵妃,眼神坚定:“你能将这个送到陛下手里吗?” 宸贵妃看着手里的信,心中纵有千般疑虑,还是抽空去了趟养心殿。 “胡闹!”谢訦一把将信甩到桌子上,“她当朕很闲吗?告诉她,没空,不去。” 翌日,选秀正式开始。 谢微凉早早就叫上了包括宸贵妃在内的一行人,几人便坐在崇德殿唠着嗑。 “对了,你们说那些小秀女会不会找不到地方啊?”四妃之一的良妃问道。 “姐姐不必担心。”佟佳笑道,“我早就让宫女在宫门口候着了,一路上都有宫女和太监为她们引路。” “算算时间,咱们是不是也要过去了?”突然有人问道。 闻言,谢微凉站了起来:“走吧,去了那儿还有我们忙的呢。” 今日的天气分外晴朗,谢微凉尽情地享受着阳光,余光便看到有人领着一队秀女过来,连忙给人让了路。 等谢微凉到考场的时候,里头还空无一人,有宫女见到她连忙上来 询问是否可以让那些秀女入场,谢微凉应了一声便抓紧观察考场内部了。 一炷香后,考生陆续入场,谢微凉在前面轻点着试卷,宸贵妃便在那里查看秀女的个人信息。 趁着空闲的功夫,宸贵妃忍不住开口道:“就咱们这职位,怎么说好歹也是喝茶聊天的份儿,怎么还能来这里看这帮秀女考试呢?” 第14章 闻言,谢微凉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想喝茶的话可以先去殿前喝一杯。” “我可不敢,来第三排第二个座位。”宸贵妃翻了个白眼,“你那本比我命都厚的册子上满满的处罚规定,我要是敢明知故犯,指不定你那天就给我降级了呢,那可是每个月好几两银子呢。” “知道就好。”谢微凉轻点着试卷,“好了,到时间了吗?” “还有半柱香。”宸贵妃看了一眼时间,又扫了一眼不知不觉已经坐满的座位,朗声道,“相信各位已经提前了解过考试内容了,不用紧张,各位既然能来到这里便已经打败了大多数人了。” 趁着宸贵妃说话的功夫,谢微凉也将试卷整理好了,用眼神微微示意宸贵妃,二人便走下来发卷子。 谢微凉对这次考试可谓十分重视,不仅在各个环节严格要求,就连这次卷子的题目也都是她同几位嫔妃精挑细选的,为此几人快把各种史书、天文、地理和政论策论翻遍了,才组出来这样一套卷子。 大盛自开国以来便无女子不得参政的道理,而开国皇帝谢佑的皇后更是能文能武,经书策论信手拈来,一度成为盛国女子学习的榜样。 只是到了谢訦登基之后,世家当权,他们更倾向于让女子入宫争宠,而平民百姓忙于生活,女子便也很少入朝为官了。 养心殿 “陛下,皇后娘娘此举简直是胡闹!”来人正是不久前在朝堂上支持选秀的礼部尚书。 谢訦只是把玩着手里镂空雕花的绣球,里头还镶嵌着一颗铃铛,是崇德殿的宫女前几日送来的。 想起上次在寿康宫的经历,谢訦微微抿了下嘴角,神情平淡。 而礼部尚书还在那里喋喋不休道:“陛下,臣认为,皇后娘娘失德,不堪为皇后!” 他话音刚落,谢訦手里的绣球便滚到了他脚边,礼部尚书下意识看了一眼谢訦,却见对方面色阴沉,慌忙弯腰捡起绣球,双手恭敬地递到谢訦面前。 而谢訦并没有立刻接过,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落在礼部尚书掩盖在宽大官袍下的双腿。 下一秒,见他慌忙跪下,谢訦脸上阴沉的表情这才逐渐消失不见,他缓缓开口:“你……将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闻言,礼部尚书默默看了一眼谢訦,发现对方正拨弄着绣球的穗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何,他居然开始害怕起谢訦了,这样想着,他的语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恭敬了几分:“启禀陛下,微臣听说皇后娘娘在选秀一事上过于激进,而这历年的选秀历来都是由礼部负责,臣以为……” “你好烦啊。”下一秒,谢訦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你们要选秀,朕依你们了,皇后也配合工作了,你们还想怎样?” 说到最后,谢訦的脸色越来越黑,甚至隐有怒意:“而且,你们让朕选的人,朕已经选上了,你们莫非还要蹬鼻子上脸吗?” 闻言,礼部尚书连忙跪下,上一次谢訦发怒便处死了太后一党约十三人。 想到这里,他一脸惊慌道:“陛下恕罪!是微臣僭越,请陛下饶命。” “滚出去!”谢訦说完这话后便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两个时辰后,崇德殿 “哎呀,终于考完了,可算结束了,累死我了。”宸贵妃走在谢微凉后面,忍不住抱怨道。 “你这话可就说早了,还有批改呢,你以为她会放过我们吗?”说话的正是佟佳,几人自选秀开始筹备到现在开了不下四十次大大小小的会议,彼此间早就已经熟络了。 “唉!”闻言,宸贵妃深深叹了口气,“娘娘,竹沫什么时候下厨啊,想去崇德殿蹭饭。”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剩余几人便一起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射到这里。 虽说外头太阳正好,可谢微凉竟然无端感觉到一股寒意,而且这寒意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无奈,她只好开口道:“我回去问问,到时候通知你们。” 谢微凉明显感觉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在场其他人混沌的眼睛中一瞬间有了光,无奈地笑了笑。 七日后,崇德殿 谢微凉正对着手里已经改好的试卷拟定进入面试的名单时,宸贵妃走了进来一开口便是:“问了,没答应,他说让你自个儿看着办。” 闻言,谢微凉头也没抬,十分熟练地吩咐道:“竹沫,将新做的糕点给宸贵妃端上来。” 宸贵妃一连吃了好几块糕点,这才舍得开口问一句:“陛下不来,你几日后的面试要怎么办?”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谢微凉喝了一口奶茶,神情如常,“反正陛下现在这样,来了似乎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听到这话,宸贵妃下意识回想了一下谢訦平日里的模样,随后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娘娘,通知来面试都秀女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偏殿候着。”二人正交谈的功夫,有宫女进来汇报。 “好了,你快去吧。”宸贵妃咽下嘴里的糕点,“竹沫,再给本宫上一盘。” “是。” 闻言,谢微凉收回了看她的目光,跟着宫女离开了崇德殿,来到偏殿。 竹沫见所有面试者都站在一起,开口道:“在此之前各位已经拿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的数字便是你们的号码,请各位小主注意殿内公公的声音,喊到自己的号后跟着公公进来便是,进来后先报自己的号码,不要报自己的姓名,否则按违规处理。” 见几人行了礼,竹沫又不放心地又交代了站在一旁的太监和宫女,这才扶着谢微凉走进殿内。 “竹沫,你倒是越来越能干了。”谢微凉眼神中是忍不住的赞赏,“再磨练一段时间,你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娘娘这可是折煞奴婢了。”竹沫轻笑,“若是没有跟着娘娘,奴婢是学不到这些东西的,奴婢十分感谢娘娘的栽培。” 而谢微凉不知道的是,这番话却是竹沫的真心话。听到这话的谢微凉看了她一眼,眼里露出笑容:“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本宫记得崇德殿里库房的东西不少,你闲暇时间去挑一些吧。” “谢娘娘赏赐。”竹沫轻声道。 主仆二人踏入偏殿的时候,竹沫以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宫女,宫女立刻心领神会,喊道:“请一号考生入场——” 紧接着,门外太监的声音响起:“请一号考生入场——” “你好。”谢微凉看着眼前的秀女,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笔试的成绩单,眉头微微蹙起,但片刻又松了下来。 这人……竟只错了一道选择题?还是自己超纲出的那道? 尽管心里这样想着,但她面上依然不动声色,轻声开口:“先针对自己的性格和特长做一个自我介绍吧,注意不要暴露自己的姓名和家庭。” 谢微凉听着她的介绍,频频点头,手里拿着的笔勾勾画画,十分忙碌。 忽然,有一宫女进来,俯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娘娘,陛下到了。” 闻言,谢微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恢复正常,看向坐在对面的秀女,面带微笑:“本宫方才出的题目你可以慢慢思考,限时一炷香,香燃尽后,会有人来收你的答案。” “是。” 见秀女开始答题,谢微凉这下悄无声息地出了门,果真见谢訦站在那里,身旁还跟着王诚。 “陛下怎么来了?” “朕散步路过,觉得这里很好玩,朕要进来玩!” “陛下,不如您躲在屏风后,这样不打扰秀女答题,臣妾也更方便为您准备一些新奇玩意儿。”谢微凉面带笑容。 新奇玩意儿嘛还不方便,她崇德殿里便有好几个呢。 闻言,谢訦果真答应下来,两人一起走到门口后便分道而行。 而谢微凉进来的时候,一号考生已经写完了,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但不知是否 是错觉,她似乎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而过的蔑视和不耐烦? 于是,谢微凉亲自上前将她的答卷收了起来,期间还悄悄看了她一眼。 看来,她方才的应该不是错觉。 果不其然,在她低头查看答卷的时候,有宫女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谢微凉顿时面色一变。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屏风后面传来杯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谢微凉自然听到了,她见那名考生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忙开口道:“你好,你的面试已经结束了,请回去等待我们的通知。” 话毕,眼前这人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娘娘,您打算要怎么办?”一旁的竹沫面带忧色,“毕竟那人亲自说情,怕是……” “谁说本宫要以这次审查当参考了?”谢微凉抿了一口茶,表情平淡。 第13章 “您的意思是?”闻言,竹沫面露疑惑。 第15章 而谢微凉脸上露出笑容,看了一眼屏风后,缓缓拿出一本册子,里头写满了她对这次面试对象的考察内容。 七日前宫外 谢微凉今日衣着朴素,还以一层面纱遮面,她环顾四周,确认自己在人群中并不显眼之后,这才转身进了酒楼。 大盛并未明令禁止后妃出宫,只是出宫需按照要求向司礼部报备,然后司礼部再将名单交由掌管凤印之人审批,再由敬事房依据后妃出宫时间决定是否撤下牌子,流程十分繁杂。 且审批在每月初进行,如遇重大节日还要顺延,现在已是月末,谢微凉即使身为皇后也不能越过规则行事。 更何况这规则还是她自己亲自订的。 想到这里,面纱的脸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谢微凉环顾四周,发现这茶楼里倒已读书人居多,此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畅论时政。 谢微凉一进门便见有小二过来,语气恭敬:“姑娘可要上二楼?” 谢微凉略一思衬,点了点头。 小二为她找的位置倒也还不错,正巧在二楼靠栏杆的位置,谢微凉稍微侧身便能将楼下风景尽收眼底,就连下面人谈话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兄台可曾听说近来陛下选秀的事情?” “当然。”同桌的另一位客人接过小二端上来的菜,摆到几人面前的桌子上,又微几人斟了杯酒,面带笑容。 “听闻这次由皇后娘娘全权操办,这满京城可都传遍了,咱们这位皇后娘娘自掌权后雷厉风行,手腕十分了得。”其中一人低声说道。 “可不是吗?”我听在宫中当值的公公说,皇后娘娘自从上任后一脸推出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听说现在宫里头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就连他们这些太监宫女都不能幸免? “此话可当真?”另一人微微皱眉,“寒窗十余载,原来现在入宫为奴为婢也如此困难了吗?” “是啊。”那人感叹道,“若是我等再不努力,可有朝一日连太监都当不上了。” “唉。”从谢微凉的角度可以看到那人眉头微蹙,一副忧愁的模样,“考上了又如何?如今世家当权,就算你我有幸进入了殿试,大概率还是落选,就算中了,分配的职位也是些边边角角的小官。” “谁说不是呢。”闻言,另外一人喝了一口酒,语气哀伤,“我邻居有一儿,前些年好不容易进了殿试,那当时的主考官便派人找上门了,直言若是投靠他门下,便可许他一官半职。” “那后来呢?”其余人问道。 而那人又喝了口酒,苦笑:“他多年苦读,自是不愿与其为伍,后来却是连乡试也再没有过了,今年初已经入伍了,可他长年读书,身体羸弱……” “唉——”几人又喝了杯酒,有人忽然开口,“你说皇后娘娘此举,若是当今圣上授意,那我们将来是否有机会……” 后面的话谢微凉听得并不真切,她默默收回眸子,又捏了一块点心。 她今日出宫本是有正事要干,却不曾想倒是听到了这意外消息。看那几人衣着打扮,应当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倒是关注时事,政治素养也不低。 “各位慎言,天子脚下,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好。”就在这时,一蒙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与这几人看起来十分熟络。 而那几人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同她见面,见她来之后,有人便热情招呼让她坐下。 而楼上的谢微凉默默目睹着这一切,嘴角微微勾起,而这时下边几人的谈话也传入了她的耳中。 “路小姐可曾听说近日后宫发生的事情?”其中一人问道。 而这人便正是谢微凉此行的目的。这位路小姐姓路名弦,其父乃是京城三品大员,又娶了太后的表妹,自小便被太后带着,本来也是皇后的热门人选。 只可惜这位路小姐留下一句自己志不在此后便出门远游,直至上月才被家中派人抓了回来参加选秀。 谢微凉简单过了一下路弦的资料,眼睛便落在她身上。 “当然。”这位所谓的路弦路小姐面带笑容,“皇后娘娘贤明,后宫自当今圣上登基后便疏于管理,若不刮骨疗毒,以雷霆手段镇压,再辅以新政,假以时日若前朝后宫暗合,大盛危矣。” 谢微凉看着路弦的眼神微动,而后又见路弦开口道:“然皇后娘娘此举胜算虽大,可风险极高。如今大盛内忧外患严重,前朝又有世家势力强大,不过具体如何还是要看圣上的态度……” 路弦正滔滔不绝地讲着,却忽然有小二走上前来,语气恭敬道:“启禀几位客人,这桌的账单已结,这位小姐,有人将此物赠予你。” “何人来赠?”路弦心中疑惑,却还是从小二手里接过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本书。 “这是?”她只是看了一眼便连忙合上,看向小二,“那位好心人呢?” 这话说完,她见店小二神色复杂,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二楼已经人去楼空,只是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展示着这里的人应是刚离去不久。 还是店小二的话唤回了她的思绪:“那人说道:‘有缘自会再见’。” 宫内面试现场 谢微凉嘱咐完竹沫之后并未回考场,而是掐着时间去了一趟偏殿。 殿中,谢訦正专心致志地拿着一块拼图,神情严肃,并未察觉到她来。 谢微凉见对方并未闹起来,心下稍微松了口气,又回到了主殿。 而路弦已经答完了题,只是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谢微凉提醒道,“答题时间结束。” 路弦这才回过神来,忙将答题纸整理好交给她,自己便侯在一旁。 而谢微凉虽早有准备,可在看到纸上的答案时还是难掩惊艳之色。 半柱香后,她放下试卷,问了这场面试的最后一个问题:“若是你目前做的事情与国有利,但却并未获得所有人的理解和认同,甚至还会有人来阻止你,前路迷茫,你会愿意做下去吗?” 闻言,路弦略一思衬,一字一句道:“我会。既然我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证明我的内心肯定是想继续下去的,人生不过一尽欢,需及时行乐。” 忽然,谢微凉笑了:“好了路小姐,你的面试结束了,请回去等待结果。” 闻言,路弦眼神微动,随后微微行礼:“臣女告退。” ----------------------------------- 这场面试持续了共三天,由宸贵妃、漱妃魏书兰同她一起进行。 三日后,面试终于结束。而接下来便是政审。 只是这次,出乎其他二人意料的是,谢微凉居然主动提出要去路家。 “你确定?”宸贵妃在得知后忍不住问道。 而其他人也是一脸担忧。 谢微凉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知道她们阻止的原因,却不以为然。 谢父和路父自先帝时期便政见不和,在朝堂之上更是针锋相对,后来新帝登基,谢父为避其锋芒致仕归乡,而路父则留在京城继续做官。 “没事。”谢微凉轻声道,“这人我挺喜欢的。” 闻言,在场几人都像见了鬼一样神情各异,不过宸贵妃脸上怪异只有一瞬,很快便又恢复了轻松:“正好,反正那路小姐性格怪异,我也不愿意去。” 几人随意聊了几句后便各自出宫去考察了,谢微凉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可以将后妃出宫的时间提前的,索性同司礼部打了个招呼, 加班加点地将这次出宫名单弄出来。 说是名单,其实也就她们这几个人,但即便如此,谢微凉还是给司礼部打了人额外发了月例,走的自然是崇德殿的账。 路府 听闻皇后娘娘要来,路府上下可是忙活了好一阵,就连路父都亲自出来迎接了。 “老臣携妻女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路大人快请起。”谢微凉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温言道,“本宫今日乃是私访,路大人不必客气,填一份调查问卷即可。” 闻言,路父从谢微凉的手里接过问卷,上面大多数都是有关自己女儿的问题。 良久,他点了点头。 见状,谢微凉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路弦,向她点头示意:“走吧。” “嗯。”路弦微微点头,带着谢微凉来到了内间。 “不用担心,就是一些日常询问而已。”谢微凉见她不自然的样子,安慰。 “好。”路弦轻声道。 “我要问的上次面试已经问完了,和我聊聊你这几年游历的所见所闻吧。” “出去的第一年,我去了北疆,那里的大漠……” 晚上,崇德殿 谢微凉刚回到这里便看到宸贵妃已经坐在这儿了,一见到她便连忙起身迎了过来:“怎么样啊?” “还行。”谢微微喝了口茶,“倒是顺利,你呢?” 她这句话倒是正好问到点子上了,只见宸贵妃立刻变了表情,朝她抱怨道:“哎呀你可是不知道,我今日遇到了一个活祖宗!” 第16章 “嗯?怎么了?”谢微凉拿了一盘糕点坐下来,递给她一块。 “哎呀是一个关系户,真服了,傲慢得厉害,还说自己迟早当皇后,你还在这儿呢,怎么感觉她已经开始当上了。” 谢微凉轻笑:“那你给她过了吗?” “当然啊!”然而,宸贵妃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出这一番话。 第14章 然而,谢微凉却是一点都不意外她的话,递给她一杯茶,笑道:“没事,等她入宫后,要是得罪了你,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你说的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宸贵妃接过她的茶,喝了一口,“不过这关系户未免太嚣张了点,哎,怎么样?有危机感了吗?” 闻言,谢微凉沉思了片刻,答道:“坐上这个位置容易,那也得她能让所有人信服。” “是这样。”宸贵妃轻笑,“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真的对你印象特别差。” 闻言,谢微凉嘴角不自觉勾起微笑,缓缓抿了一口茶。 而说完这话后,宸贵妃自己也笑了起来:“谁知道呢?那时候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有朝一日我们居然还能坐在这里一起喝茶。” “好了。”谢微凉听到她的话,放下茶杯,“太晚了,回去歇息吧。” “嗯?这么快就赶我走吗?”宸贵妃略有不满。 闻言,谢微凉抬起右手,指了指她的脸,轻声道:“熬夜,会长皱纹的哟。” 果不其然,宸贵妃在她话音落后便变了脸色,慌忙离开了。谢微凉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翌日,谢微凉继续奔走在政审的路上。只是有路弦珠玉在前,剩余几人表现就显得有些中规中矩了。 只不过,其他几人那里也相继传来了好消息,倒是给谢微凉枯燥的行程在中增添了一丝乐趣。 三日后,崇德殿 “这个职位你预计怎么分啊?”宸贵妃捏起一块儿枣泥糕,放到嘴里,口齿不清地问道。 “你在我这儿倒是越来越放肆了。”谢微凉看着眼前的名单,“成绩肯定是第一位的,笔试面试和政审考察的内容,都是参照的依据。” “话虽如此,但那些高官的女子,你又该怎么办?” 谢微凉陷入沉默许久,露出来笑容:“我想到了,选聘。” “啊?” 看着宸贵妃一脸疑惑的表情,谢微凉解释道:“从众多人中选出家世较好的人,根据成绩进行排名,采用选聘方式,可提高职级,同其他人是两条路。” “牛。”宸贵妃竖起大拇指,“怪不得你能当皇后呢,那个关系户怎么敢的啊?” 谢微凉看着手里经过几人投票选出来的名单,嘴角微微勾起:“不得不说我们的效率真高。” “有一个卷王在身边,这效率怎么能不高呢?”宸贵妃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多时,她的一些词语也跟着学了一些。 她们说的那人便是佟佳,也正是因为这次选秀,谢微凉才发现她不仅看人极佳,且工作效率也是一绝。谢微凉将选聘的说法同她讲过之后,不出两日,佟佳便将名单交上来了。 “既然选秀,你不晋升一下我们的位分可就说不过去了。”宸贵妃半开玩笑道,“我们这几日可是劳心劳力。” “会有的。”谢微凉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后妃的职位晋升,我也早有打算。” “当真?”宸贵妃原本只是开开玩笑,未曾想到谢微凉居然真的拿出一个小册子,连忙接了过来。 谢微凉见她这样,便介绍起册子的内容:“后妃的晋升主要是遴选,每年都会举行两次考试,后妃可以报名,但每次遴选的人都有限,因此具体细则还在指定中,欢迎向我提出建议。” “啊?”闻言,宸贵妃哀嚎。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刚监考完考试,转眼间自己也要参加考试了。 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为期一个月的选秀终于落下帷幕。这次的选秀规模不大,谢微凉紧赶慢赶,也是踩着点在冬至后让几个新人入了宫,并各自安排好了宫室,其中就包括那位谢微凉从宸贵妃那里听说的脾气不好的关系户。 此女名为江吟,乃是江南江家的幺女,自小便被娇宠,只可惜似乎娇宠得过了头。 “娘娘,新来的江贵人似乎对娘娘的安排并不满意。”竹沫轻声说道。 “看吧,我就知道那位不会这么安生。”宸贵妃在一旁幸灾乐祸道,“走吧,我倒是要会会她。” 翌日,新晋秀女来崇德殿拜见皇后,谢微凉十分热心地接待了她们。 “嫔妾拜见皇后娘娘。”一行人恭敬行礼,只是有一个人却十分突出,谢微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起来吧。”在她们行完礼后,谢微凉轻声道。 “各位姐妹既然已经入宫,便就是我们后宫家庭的一员了,望各位日后谨言慎行、和睦相处。”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江吟。 “是。” “另外,本宫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谢微凉看着众人,缓缓开口道,“我们改革的前期准备工作都已经基本准备完成,下一步的正式工作将由明日清晨开始,请各位做好准备。” 一瞬间,殿内所有人都是面色突变,徒留新来的几位面面相觑。 大盛后宫日报,天盛十四年腊月初一,皇后谢微凉在崇德殿召开了及第五次例会,会上表示了对新入宫妃嫔的热烈欢迎和殷切期望,并宣布了后宫改革的初期准备工作已经落下帷幕,正式工作将于明日启动。 夜晚,养心殿 “主子,暗卫传回来的消息。”暗卫将密信交到谢訦手里,汇报,“近日京中涌入大批书生,都在对皇后娘娘的新政议论纷纷。” 闻言,谢訦打开密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面色微变:“继续让暗影监视着崇德殿,另外等她下次出宫的时候,让他跟着一起。” “是。” 而谢訦看着手里的信,脸色阴沉地可怕,谢微凉和路家私自联络一事暗影居然不知道,还是在路家潜伏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 “鹊山的灾情如何了?”谢訦开口道。 “回主子,那位新上任的知府已经将灾情初步遏制住了,此外供难民落脚的地方也已经修建完成,据我们的人回报,并未在当地发现疫病出现。另外京城这边,那位工部尚书也在协同太医院一起排查,目前并无异样。倒是……”说到这里,汇报的暗卫欲言又止地看了谢訦一眼。 感受到他的目光,谢訦微 微皱眉:“有事汇报便是。” “是。”那人顿时低下了头,“明日崇德殿似乎有大动作。” 闻言,谢訦抬起头:“盯紧她。” 崇德殿 “恭喜宿主完成选秀制度改革,任务积分加一千。”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响起,然而谢微凉早已没有了最初的那份心动。 “系统,查一下我的积分有多少了?”谢微凉开口问道。 “系统查询中,目前宿主的积分为六千五百分,已经解锁历年公务员以及事业单位真题。” 要不是系统提醒,她都差点忘了还有做题涨积分这个任务呢。谢微凉这才想起来,轻声道:“那给我一套真题吧。” 闻言,系统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脸警惕:“警告,宿主不可以通过包括但不限于自己刷题的方式刷取这一部分分数。” 谢微凉无奈道:“知道了,我不自己刷,我要给她们出题。” “啊?”这还是谢微凉第一次见系统这么有感情地发出一个音节,忍不住笑出了声。 半晌,谢微凉的眼前多了几套卷子,她大致看了一下,都是近几年的真题,谢微凉看着这些熟悉的卷子,忽然回忆起了某些痛苦的时光。 一夜未眠。 翌日,卯时 谢微凉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早起过床了,以至于竹沫来叫她的时候眼睛还有些痛。 “娘娘,其他人都到了。” “好。”刚起床的谢微凉声音还有些沙哑,接过竹沫递过来的水微微润了润嗓子,“淑妃在吗?” “在的,淑妃娘娘和其他几位娘娘都已经到了。”竹沫轻声道。 闻言,谢微凉看着宫女端过来的水盆,稍微洗了把脸就欲出门,却被竹沫一把拉在椅子上,语重心长道:“娘娘……” “好竹沫,我快迟到了。”多年打工生活,谢微凉已经练就了踩点上班的能力,每次都能卡点到工位上,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每件都要正好按照自己计划的时间来——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然而竹沫不为所动,反而十分冷漠道:“娘娘,其他人可都是妆容得体,包括新进宫的小主们,您要做好表率。” 果然,竹沫这话说完,谢微凉立刻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乖乖地坐在那里让竹沫随意摆弄。 第17章 虽说又化了个妆,可竹沫手脚麻利,不到半柱香便搞定了,是以谢微凉出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始练习开了。 见谢微凉出来,魏书兰立马走到她面前,低声道:“猜到你起不来,我就让她们先开始练了。” 闻言,谢微凉满怀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低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正常。”魏书兰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正常人这个时间都起不来床,我之前在军营里跟着父亲练功时起得可比这早多了,那个时候一打哈欠就会被兄长打手板。” 听到这话后,谢微凉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她的眼神中立马充满了敬佩,却又见魏书兰说道:“你来的晚,没见她们刚来的时候,那一个个哈欠连天的,你可比她们好多了……” 然而魏书兰这话还没说完,谢微凉便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顿时,魏书兰不说话了。 “那个……”谢微凉略带尴尬地开口。 “跑去吧。”魏书兰叹了口气,正好,她们跑过来了,一会儿记得多跑一圈。 魏书兰的严格向来是出了名的,谢微凉知道这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又听魏书兰说:“虽说崇德殿的外院在宫中算是比较大的了,但总觉得还是差一点。” 她略一思考:“等哪天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比较偏僻的地方,咱们去那儿吧。” 谢微凉:“……”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队伍中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哪儿来的破球,不知道挡我的路了啊?” 第15章 闻言,原来在跑步的队伍只好停了下来。谢微凉和魏书兰对视一眼,连忙上前查看情况。 只是…… 谢微凉看着手里从地上捡起来的球,微微皱眉。 怎么这球给她的感觉这么熟悉呢? “怎么了?”这时,魏书兰吩咐完其他人原人原地休息后走了过来,看到她手里的球,眉头微蹙。 然而,正当两人议论时,却听到熟悉的声音:“把我的球还给我!” 闻言,谢微凉这才想起来,这似乎是自己当时给谢訦做的绣球。 她晃了晃,果不其然,里面她从竹沫腰间挂饰上拆下来的铃铛还在响着。 然而,听到声音的谢訦脸上表情更加不快,在谢微凉看来几乎是要哭出声来:“我的球——” 眼看对方眼角通红,谢微凉连忙将绣球放到谢訦手里,果不其然谢訦的表情立刻开心下来。 只是下一秒,他的表情又变了:“谁把它踩扁了?” 在场其他人自然早就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了,再听到谢訦的话后,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队伍最后的江吟。 谢微凉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紧蹙。 怎么又是她? 这样想着,她又看了一眼谢訦,果不其然对方的脸已经阴沉地可以滴出墨来了。 见状,谢微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怕是要有一场大战。 果然,不待谢訦使眼色,王诚立刻就带人将江吟带到他面前。 而江吟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表情又是气氛又是惊恐,十分滑稽。 谢微凉怕谢訦将事情闹大,连忙行了个礼:“陛下恕罪,此事是臣妾的过失。” 而江吟显然也不是个傻的,见状也连忙跪下认错:“陛下恕罪!嫔妾不是有意的,嫔妾这就用上好的材料给陛下做一个最好的,还请陛下谅解……” 然而,谢訦的脸色却依旧阴沉,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谢微凉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了头。 “拖走。” 谢微凉想过谢訦不会被自己这三言两语说动,但没想到他在众多后妃中居然丝毫不给她面子。 谢微凉心头微微有些怒意,但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 谢訦一行人离开后,谢微凉简单嘱咐了几句便也吩咐她们各回各宫了。 只是…… 虽说江吟行事乖张,可总归是犯的不是什么大罪,实在是罪不至死。 谢微凉这样想着,随后便唤来了竹沫:“帮本宫更衣梳洗,本宫要去一趟养心殿。” 竹沫倒也没有多问,只是吩咐了几个人进来。 一个时辰后,谢微凉梳洗完毕,正欲出发时,却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赶过来。 谢微凉看到来人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人是她在谢訦走时候暗暗派到养心殿去查探江吟情况的,如今他既已回来,那江吟…… 果不其然,这人接下来说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娘娘,江贵人的尸体……已经抬出来了,看那些太监离去的方向,应是直接扔去乱葬岗了。” 闻言,谢微凉心中闪过一抹惊讶,但随后便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谢訦平日里虽行为乖张暴戾,可哪次处理了人之后不是下头人善后,哪里又自己管过? 而乱葬岗……可是罪大恶极之人死后,才会被人将尸体随意扔在那里。 难道江吟的死有蹊跷? 养心殿 “陛下,罪女江吟的尸体已经送往乱葬岗了。”太监汇报道。 王诚看了一眼谢訦,见对方依旧面色阴沉,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下去。 “你也下去。” 闻言,王诚不敢多言,连忙退了下去。 一时间,养心殿只剩下坐在那里的谢訦……还有隐匿在屏风后的暗卫。 见其他人都离开后,谢訦这才往屏风后递了个眼神,一直隐藏在背后的暗卫这才走了出来,语气恭敬。 “主子,太监去乱葬岗运送尸体的时候被人跟踪了。” “是谁?”谢訦的目光顿时凌厉。 “还未查到。”暗卫感觉到他身上的冷冽气质,语气更加恭敬。 “另外,礼部侍郎江家全府一百三十七口人已全部伏诛,府中财产全数充了国库。” “进了国库,那还能有朕使用的份儿?”谢訦轻笑,“想必那些太后和老狐狸已经坐不住了吧。” 暗卫低着头,没有回答。 “派去寿康宫和其他官员府中的暗卫减少些,别让他们起疑心。” “是。” 两人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暗卫正欲开口离开时,却听到坐在那里的谢訦突然问 道:“最近崇德殿可有对劲?” “倒是没有大动静,只是……”暗卫停顿了一下,继续回答道,“崇德殿似乎安装了一个名为‘打卡机’的东西。” “打卡机……”谢訦微微皱眉,“继续盯紧。” 崇德殿 竹沫看着眼前站着的太监,他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盒子,语气疑惑:“娘娘这是?” 谢微凉看出她的疑惑,只是淡笑不语:“明日……你就知道了。” 翌日 江吟虽说死得并没有那么蹊跷,毕竟昨日不少人都看到她被狼狈拖走,因此谢微凉带着太监来的时候,下边还议论纷纷,并没有注意到她。 “咳咳……”竹沫见状轻声提醒道。 闻言,下头的议论声这才渐渐停了下来,有人见她站在这里,连忙俯下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紧接着,所有人立马跪下,齐声行礼。 而旁边的太监得到谢微凉示意,走到第一排的嫔妃面前,语气恭敬:“各位娘娘请。” “这是……”有人忍不住问出声。 谢微凉见所有人都是疑惑都表情,解释道:“这是本宫研究的一种分辨在场各位有没有迟到的方式,本宫给它起名为‘打卡’。” “所谓‘打卡’,需要在场所有人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这里,并在这块板子上盖上手印,随后再从盒子里拿出属于自己的签到纸条,这便算签到成功。相应的,在各位晨练完离开时,则需将手里的纸条放入另一个盒子里,一拿一放,便视为打卡成功一次。” 看着在场众人神色各异,隐隐还传来抱怨的声音,竹沫下意识便要阻止,却被谢微凉横在眼前的手臂拦住。 谢微凉扫了一圈,缓缓开口道:“日后在各宫基础月例的基础上,将依照打卡天数推出‘全勤奖’,每月每天打卡的人将会获得一定数量的额外银子……” 她的话还未说完,底下不少人眼中便迸发出光芒,就连先前的议论声都小了很多。 谢微凉见状,又继续开口道:“当然,本宫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每人每月可有七日的假期,只需提前一天来崇德殿向本宫说明缘由请假,便不会影响全勤奖的评定。当然……”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变得凌厉:“若是无故不来的话,全勤奖自然没有,反而还会扣除原有的月例。当然,以上这些规则,对崇德殿也同样适用。” 这一通恩威并施下来,在场诸位面面相觑,却是再也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 见状,谢微凉微微勾起嘴角。 “你方才这一通下来,可给下面这些人吓得够呛。”晨练结束后,宸贵妃并未离开,而是随她来到殿内,一连笑意。 第18章 “没办法。”谢微凉摇摇头,“正是立规矩的时候,不严肃点她们是不会往心里去的。” “谁说不是呢?”闻言,宸贵妃轻笑,“若说现前她们心中还因着你第一次见面时都和善存了一下歪心思,这一顿下来,便也能削减个七七八八了……” “不知你对这是何看法?”谢微凉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我吗?”宸贵妃倒是有些惊讶。 “你的意见,想必也能代表一部分人。”谢微凉看着她缓缓开口。 “你后魏书兰双管齐下,后妃们不来的可能性本来就微乎其微,现在不过是给了她们一个心甘情愿来的理由罢了。”宸贵妃喝了一口茶,“毕竟,谁会嫌弃银子少呢?” 然而谢微凉却眉头微蹙,下一秒眼前有一团阴影投下。她下意识抬起头,肩膀上搭了一双手,往上便是宸贵妃含着笑容的眸子:“好了别担心了,今日她们都反馈还算好。我还得去养心殿,烦死了。” 谢微凉看到她一脸幽怨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行,那我走了。” 宸贵妃走后,谢微凉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这时,一直候在殿外的竹沫走了进来,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娘娘,查到了,那日陛下玩的绣球中被人下了一种香,同江吟身上的香囊有反应。” “什么香?”谢微凉立刻问道。 “是……”竹沫脸上浮现一丝红色,声音极低,“催情?” 闻言,谢微凉脸上惊讶之色浮现。 她倒是没想到江吟居然会如此大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竹沫轻声道,“江府……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谢微凉她竭尽全力想要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光。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第16章 养心殿 “催情?”谢訦听着暗卫的话,脸色冷得可怕。 “是。”暗卫见他这样,额间落下几滴冷汗。 而谢訦看着暗卫手里早已碎得看不出原来样子的绣球,心里又怒又笑。 倒是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查。”不知想到什么,谢訦的语气越发冷冽。 能在他随身带着的绣球里下药,此人必定是养心殿的人,就是不知道是谁派过来的。 没想到他这养心殿,还真是卧虎藏龙。 崇德殿 “此事可当真?”谢微凉听着下边人的汇报,眼神愈发凝重。 “是。”下头的太监说道,“这事在京城已经传遍了,礼部侍郎家不知因何得罪陛下,一夜灭门。” 闻言,谢微凉想起江吟,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太极殿,早朝 谢訦看着下边义正言辞的几位大臣,脸上阴沉得可怕。 “陛下,京城江家一夜灭门,礼部侍郎及其家中一百三十七口人全惨死于火中,敢问陛下可知这件事情?”说话的正是礼部尚书,他同已经死去的礼部侍郎一样,都是太后那边的人。 这些事情谢訦早就查到了,此时他看着礼部尚书说完话,接下来便又站出来几个人,斥责凶手心狠手辣,泯灭人性。 半晌,谢訦才在一片义愤填膺中缓缓开口:“朕干的。” 闻言,先前还乱哄哄的众人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谢訦,有几个脸上已经出现明显的怒意。 这时,有人站了出来,语气里都带着几分痛心:“陛下!敢问江家是犯了何等大罪,居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而谢訦只是坐在那里,脸上表情无甚变化,听到这话后反而久违地露出一抹笑容。 只是那笑容越看越觉得诡异。 “陛下既不解释,岂非认定了自己滥杀无辜的行为,身为君王,德行有亏!”说话的正是当朝丞相,谢訦的舅父,太后的弟弟。 闻言,谢訦的脸色立刻黑了下去。然这时殿外却突然传来一个有些年轻的声音:“丞相大人无凭无据就敢随意污蔑陛下吗?更何况江家是如何被灭门的,丞相大人难道不知道吗?” 说话的正是前段时间被派去鹊山赈灾的工部郑尚书,此时的他一脸风尘仆仆,径直走到大殿中央,直直跪下。 “臣郑章,参见陛下。” 谢訦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郑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江家灭门还是老臣所为吗?”闻言,丞相看向郑章眼神立刻变得可怕。 郑章自然能够听到他语气里隐含的威胁,面上却依旧入常,从怀中掏出一封带着血迹的书信。 有人看到郑章所呈之物,立刻面色一变,呵斥道:“大胆!此等秽物怎么能带到朝堂上污染圣听?” “是吗?”闻言,郑章只是斜睨了那人一眼,语气冷冽,“若是下官没猜错的,方才质疑陛下‘不堪为君’的,就是您吧?” 说完这话后,郑章便移开目光,一字一句道:“微臣在鹊山曾抓到一闹事之人,其行为怪异,虽是流民,可其表达、行为上却与寻常百姓毫无相似之处,反而张口闭口‘君无德,天降罚’。” “微臣疑心渐起,在抓了他之后派人搜查了他家,在其家中发现了大量钱财,还有加盖丞相私印的密信。” 说到这里,郑章眼神愈发坚定,看向站在一旁的丞相,见对方嘴唇翕动,似有辩驳之状,抢先开口道:“众所周知,丞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丞相大人的私印,就算是其最亲近之人也无缘私用。大人可亲自查看,仔细看看这一封封密信上盖着的印章是不是您的私印?” 闻言,丞相脸上似有松动,上前一步拿过郑章手里的密信,一封封查看,然而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见状,主位上的谢訦缓缓坐直,语气威严:“舅父,您可有何要说?” 而此时陷入自己思绪的丞相并没有注意到谢訦的异样,他还在仔细查看着手上的密信,似乎从中找出一丁点造假的可能。 然而,这一切早已被站在一旁的郑章收入眼中,又开口道:“最关键一点。”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丞相。 而正是这一眼,却让已是一脸颓相的丞相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面色一变。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郑章缓缓开口道,“江侍郎的女儿江吟江贵人,曾在三日前给陛下下药,经查,此药产自鹊山。” “丞相大人,在您的府中也搜查出了此药,您不解释一下吗?” 最后,他看向坐在那里的谢訦,脸上表情严肃:“微臣回京赴命时听到过广为流传的一句话,是‘王将不王,象自取之’。” 闻言,原本还寂静的朝堂上顿时掀起滔天巨浪,丞相听着身旁议论纷纷,早已变了脸色,立马看向坐在高处的谢訦,却见看对方早已面沉如墨,慌忙跪下:“陛下明鉴啊——” 然而,谢訦却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叫了侍卫进来,冷言道:“带下去。” 街上 “小姐,他们口中说的是什么啊?”竹沫一脸好奇。 闻言,谢微凉凑近去听,却忽然面色一变。 那几个小孩子的说的是:“王将不王,象自取之。” “不好。”谢微凉听清他们口中的话后,顿时面色一变,“我们办完事得赶紧回去。” 话毕,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时间,语气焦急:“早朝还有多长时间结束?” 竹沫看了一眼天色:“大约……应是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吧?” 够了。谢微凉在心里默默计算着,随后吩咐车夫:“麻烦您能快点吗?我有急事。” 一刻钟后,谢微凉顺利到了目的地,看着眼前早已破败的江府,面色凝重。 “走吧。”她看着跟上来的竹沫,轻声吩咐道。 二人来到江家大门,看见上面贴着的封条,眉头微蹙。略一思衬后,谢微凉便带着竹沫来到后院,她看了一眼后墙,便对竹沫吩咐道:“在这里接应我,我进去看看。” “是。”竹沫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顺从地按照她的命令行事。 谢微凉看着眼前的高墙,嘴角微微勾起。 她小时候上山下沟之类的事情可没少做过,此时翻起墙来也是驾轻就熟,三两下便翻到了院里。 看着眼前一派荒凉的景色,谢微凉眼神微变,随后便寻找起线索来。 院中杂草丛生,但依稀窥见其辉煌时的模样,所幸院内守卫倒是松懈,谢微凉很轻易便摸进了礼部侍郎也就是江吟的父亲生前住的院子。 谢微凉在四周查看了一番,并未见到异样,随后便借着未关紧的窗户跃入了书房中。 江吟为人虽骄傲跋扈,但其父的书房却是十分简朴,里面最多的便是藏书。 乍一看,倒真是一个清官的做派。 然而谢微凉并未注意这些,而是将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堆文书中,眉头紧蹙。 按理来说,江家先遇大火,又遭查封,房内布局怎会如此整洁。就连她一路走来的景象,虽有杂乱,却丝毫没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第19章 谢微凉隐约觉得眼前有一团迷雾,而迷雾后面则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忽然,她感觉脚下一声轻响,忙后退一步,却感觉自己似乎踢到了一个东西,忙蹲下查看。 接着窗外的光,谢微凉隐约可以看到书架的角落里,地上静静躺着一个瓷瓶,她四处观察,发现了放在窗户边的杆子,蹲了下来,费劲九年二虎之力才将东西从角落里勾出来。 而这时她才看清躺在地上的是一个白色的瓷瓶,心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后谢微凉便俯身捡起来,取出手帕包紧,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做完这些后,谢微凉又小心地翻了一下放在书桌上的文书。不出所料,桌上的那些并无有价值的消息。 应是有人事先来过这个院子,除了那个瓶子外,她并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证据。 谢微凉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之外,正欲退出房间,却忽然触碰到了什么机关,房间里发出巨大的声音。 下一刻,书架后面已经出现了一扇暗门。 谢微凉原本以为密道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电视剧中,却没有想到还真的会叫她碰上。 这密道长的过分,谢微凉走了不知多长时间才到头。 尽头,是一间密室,借着门缝,她可以看到里面满满的都是银子。 忽然,一张纸飘到了她面前,谢微凉低头查看,上面竟然是印着丞相私印的密信。 江吟所下的药……是受江父指使,而那药竟然出自丞相府? 下意识的,谢微凉想到了她怀中的瓷瓶。 “看来……江家灭门应当不是谢訦做的。”谢微凉在心中这样想着,心头却又涌现出疑问。 既然不是他,那会是谁? 然而她还未想出什么,刚一抬头,便撞上一群蒙面人,这些人招招狠辣,直冲她命门而来。 谢微凉心中一惊,看到路就跑,所幸密道狭窄,又弯弯绕绕,谢微凉倒也甩掉了不少人,直至眼前忽然一亮,她定睛一看,赫然是后花园的景象。 养心殿 “主子,果真有人去江府了。”暗卫汇报道。 闻言,谢訦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暗卫应了一声便退下了,而谢訦盯着暗卫离去的背影,神情讳莫如深。 第17章 “我们筹备了那么久……还是没有搬倒丞相!”那人离开后,宸贵妃自屏风后走出,一脸愤恨道。 谢訦看着放在桌上的血书,想起半月前从鹊山加急送回的密信,上面言明了鹊山雪灾和大批流民来京的真相。 只是……最终还是没能扳倒丞相。 想到这里,谢訦眼前又浮现出方才的朝会。 半个时辰前,太极殿 “带下去。”谢訦看着涌进来的侍卫,神情冷漠。 “陛下明鉴,臣是冤枉的!请陛下明察——” 丞相的话在耳边回荡,可谢訦依旧不为所动,冷眼看着他被拉下去,仿若那人并不是自己的舅父。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皇儿这是要干什么?” 谢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无端涌起一阵不安,而这股不安在看到来人时更是达到了极点。 “儿臣,拜见母后。” “臣等,拜见太后娘娘。” 一旁站着的郑章眉头微蹙,又看了一眼严肃的谢訦,心里只觉不对劲。 此时,有人开口了:“不知太后娘娘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闻言,太后眼神一一扫过被侍卫押着狼狈的丞相、站在那里一脸冷漠的谢訦,以及在他面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郑章,语气也带了些冷意。 “哀家要是再不来,这朝堂怕是要翻天了。” 这话说得狂悖,可在场诸人居然无人敢反驳,就连谢訦也是出乎意料地安静,小心翼翼地看了太后一眼,问道:“母后此话何意?” “皇帝。”忽然,太后慈爱地看了谢訦一眼,语气里隐有责备,“哀家是怕你受奸人蛊惑,反倒看不清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何?” 这话便是意有所指了,闻言,一旁的郑章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看了一眼丞相。 果不其然,丞相听到这话后眼睛里顿时迸发出光来,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的救命稻草。 而太后看着谢訦,一脸痛心:“哀家自幼便教你如何辨忠奸,不成想你还是这样的不争气,你今日在朝堂之上立威哀家没有意见,但证据呢?仅凭一个官员的一面之词,你就要随意处置前朝重臣,皇儿,你这样做,叫其他大臣怎么看啊?” “太后娘娘。”郑章忍不住开口,“丞相私下授意礼部侍郎江望毒杀陛下已是事实。” “什么?”闻言,太后的脸色立刻变了,“皇儿,此话当真?” 谢訦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不做回应。 见状,太后所幸将目光转向王诚,一脸严肃:“王诚,你说,若有半句谎言,哀家必将你正法。” “回太后娘娘的话,”王诚在她说完话后立马就跪下了,语气惶恐,“此事千真万确,奴才万万不敢欺瞒太后娘娘,那日整个后宫的妃子都看到了江贵人身上携带的香囊同被下了药的绣球反应,从而导致陛下……” “母后,”谢訦打断了他的话,看向太后:“的确有此事,儿臣也是怕母后担忧,况且毒性不深……” “什么话!”哪知太后听完他的话后一脸愤怒,“你可是天子,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快请张院判过来,另外,养心殿的宫人,全部处死,居然能让皇帝的贴身之物被下毒,实在是他们失察。” 太后突然想到什么,问道:“皇后呢?她管理后宫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此事又不见人,更应该严惩!” 她发了这一通火之后,这才舍得看一眼被押在一旁的丞相,一脸痛心:“虽说你是哀家弟弟,但事关皇帝,哀家也不能徇私,就交由大理寺处理吧,皇帝,这处理你可满意?” 最后一句话,她自然是对着谢訦说的。 “自然。”谢訦微笑。 --------------------------------- “那陛下接下来预备如何?”宸贵妃想起自己代替谢微凉赶到太极殿的时候,太后的眼神,分明已经对谢訦有了戒备。 “大理寺都是太后一党的人,朕也不好插手……”谢訦想到这里,面色凝重,“这次,怕是又让他逃过去了……” 忽然,有人进来汇报:“主子,查到那日跟踪道乱葬岗的人了。” 谢微凉和宸贵妃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是谁?” “是……崇德殿的人。” 闻言,谢訦面色一沉,宸贵妃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担忧道:“难道她已经发现您的异常了?” “不会。”谢訦语气肯定,“她现在在哪里?” “她今日一早就出宫了。”宸贵妃自然知道谢微凉出宫的事情,回答。 “先不要自乱阵脚。”谢訦看她这样,略有无奈,“你找机会试探一下她看看她知道多少?” “好。”闻言,宸贵妃轻声应道。 江府后花园 谢微凉一路狂奔到了躲到了一处假山里,小心朝外看去—— 忽然,她眼前冷光一闪,紧接着一把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们……是谁?”谢微凉看着眼前这波人,脑中飞快地思考着。 现如今阻止她查案的人,除了凶手之外,那就是还有一波不想让她知道真相的人。 如果是凶手的话,以江府的下场来看,他们大可以在密道里就将自己灭口,还不会惹人注目。 而他们却一路追着她,自己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唯一的可能…… 谢微凉试探道:“你们知道我的身份,你们背后的人不让我死?” 毕竟如果不是像凶手那样穷途末路的话,杀害一国皇后的罪名,也足以诛九族了。 谢微凉原本只是试探,却没想到居然真的从最近这人的眼中捕捉到一抹异样,顿时心中一惊。 看来自己猜对了,眼前这波人不是凶手派来的。 那自己还对谁有价值? 又或者,是谁对江府这件案子感兴趣? 就在她思考之际,忽然感觉到眼前一股清风刮过,谢微凉下意识闭上了眼,耳边便听到短兵相接的声音。 “看准时机,跑。” 紧接着,她的肩膀被人一揽,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到了一旁。 再睁眼,眼前已经是两个黑衣人对打。 见状,谢微凉再也顾不得其他,忙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和方才挟持她的并非一伙,稍微松了口气,随后连忙往门外奔逃,就这样到了江府门外。 “娘娘!”一直在外面候着的竹沫见到谢微凉,连忙迎接了上来,见到她满身狼狈,一脸诧异,“您这是怎么了?” “你可发现附近有没有人进来?” 闻言,竹沫摇摇头。 第20章 见状,谢微凉的神色愈发深沉。 是夜,养心殿 “抓到去江府的那人了吗?”谢訦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抱歉主子……”暗卫的话刚一出口,便觉谢訦的身上涌起一阵寒意,连忙低头,“虽未抓到那人,可属下已经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是谁?”闻言,谢訦的语气更冷了。 “是……”暗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谢訦,“是皇后娘娘。” 崇德殿 谢微凉看着手里的瓷瓶,微微抹了一点在手上,随后将瓷瓶妥帖收好,又唤来竹沫。 竹沫进来时便看到谢微凉鲜血淋漓的左手,语气顿时就变了:“娘娘,您的手……” “嘘!”谢微凉示意她冷静,随后低声吩咐,“去请张院判过来。” 竹沫的办事效率一向是最高的,仅仅一炷香的功夫便将张院判带过来了。 “怎么样了?”谢微凉看着眉头紧蹙的张院判,轻声问道。 “娘娘中的毒,和那日陛下一模一样啊。” “什么?”谢微凉震惊。 看来那密信上说的是真的,那药果真是从江府出去的。 只是当时太医的诊断为何会是……催情? “启禀娘娘,此药具有致幻、昏迷效果,同时也有微微的催情效果,各地均有生产,但若与另一种药一同使用,则会变成致命的毒药,全身溃烂而死,陛下前几日便是如此症状。只是娘娘为何会……” “这样啊……”谢微凉若有所思,看到张院判疑惑的表情,解释道,“本宫想着陛下钟爱那绣球,成日里都要带着,便想着照着那样式再缝一个,就托人去养心殿取了一点碎片过来……” “原来如此。”张院判看到谢微凉愁眉不展的样子,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忧,待微臣一剂药下去,娘娘症状便可减大半,之后注意避风避水,服药即可完全恢复。” “那便多些张院判了。”谢微凉轻笑,“竹沫,送张院判。” “微臣告退。” 待看到张院判的背影消失不见后,谢微凉这才拿出瓷瓶,若有所思。 所以谢訦那一日……是中毒? 可江吟,知道她下的是毒药吗? 忽然,谢微凉想起今日听到那些小孩嘴里唱着的“王将不王,象自取之”。 这里的象,必定有所隐喻,只是她现在还不太清楚其中的含义罢了。 突然,系统的声音响起:“经检测,宿主治理体系化程度大幅度提高。” 谢微凉听着系统的话,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为什么,这次系统没有加“后宫”两字,而是直接说的……治理体系化? 第18章 养心殿 “主子,近日民间兴起一阵风潮,似乎是对后宫治理的讨论。” 听着暗卫的汇报,谢訦批改密信的手一顿,而面上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然暗卫借接下来的话却不得不叫他打起精神来。 “有几人曾言……说要是如今的选官制度也能做出改变,认为如今选拔过于注重门第……”暗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谢訦。 这人说的倒也不假,甚至还有些保守。盛国建国便依靠世族,因而在建国之后更是为了表彰功绩一练封了好几个异姓王。 时过境迁,这些异姓王虽然死的死,继承他们爵位的后代也渐渐不成气候。可与之相对的,同这些异姓王结成姻亲的几个家族却顺势崛起,逐渐形成了如今的世族。 而所谓的选官,便是这些世族培养势力、安插眼线的重要手段。先帝虽欲做出改变设立了科举制,但也终究是形同虚设。 谢訦不可避免地想到这些,神情愈发凝重,他挥挥手:“下去吧。对了,既然暗影已被她发现,那便叫他小心点。” 闻言,暗卫难掩面上的惊讶之色:“主子……不换人吗?” 按照惯例,被发现的暗卫,无一不是面临着被调到幕后的后果。 而谢訦并未回答他的话。 他在赌,赌一个可能性。 崇德殿 “你说说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宸贵妃一脸心痛地看着谢微凉被纱布紧紧包住的 右手,“手可是我们女人的第二张脸……” 闻言,谢微凉只是轻笑:“别担心。这就是看着吓人罢了,我问过张院判,只要耐心保养,不会留疤的。” “那就好那就好……”宸贵妃闻言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脸担忧,“对了,你手如今这样,还能出得了题吗?” 她说的便是后妃测验的试题,这还是前段时间她们开了会之后一致通过的,暂定为每月举行一次。 仔细算了,距离她穿越过来竟然也快要到一个月了。 谢微凉有些恍惚。 闻言,谢微凉摇摇头:“这倒不用担心,我在之前已经把题出好了,稍后你拿几份回去给她们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你还真是勤劳。”宸贵妃忍不住吐槽道,“不过我真的好奇你的右手究竟是怎么弄的?张院判说是和陛下一样的毒,你俩背着我干什么了?” 闻言,谢微凉的表情有一丝僵硬,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轻声道:“能有什么啊,不是想着陛下那个绣球好玩,我也想给自己宫里做一个当装饰品,谁知道……” “少来。”宸贵妃一眼便识破她的谎言,“陛下那绣球不就是你做的吗?” 见状,谢微凉只是苦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忆道:“昨日出宫时路遇到一家胭脂铺便进去看了看,很巧的是那里的店主是鹊山来的,店里卖的也是一些鹊山才有的特色,听闻鹊山盛产一种香粉,我又向来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感兴趣,却没想到自己倒是过敏……” 对宸贵妃,她还是有所隐瞒。 “过敏吗?”宸贵妃若有所思,“可怎么会……” “妹妹有所不知。”谢微凉轻笑,“我后来咨询过张院判,他也说如若对香粉过敏的话也会出现这样的症状,严重的话甚至还会烂脸呢。” 闻言,宸贵妃顿时一惊:“那看来,日后我也得小心点了。” 宸贵妃坐了一会儿便找借口离开了,等她走后,谢微凉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 看来,宸贵妃也有问题。 只是还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谢訦的人,谢微凉并不敢妄下决断。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桌上刚给了宸贵妃的试卷上,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这上面的题目都是谢微凉根据这一段时间后宫的实际情况编纂而成的,涉及后宫治理、法则等,都是一些很常规的题目。 虽说谢微凉对宸贵妃已经起来疑心,但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确实是有目共睹的,不到三日便将修订好的试卷派人拿给了她。 “你们娘娘呢?”谢微凉看着眼前的宫女,有些好奇道。 “回皇后娘娘,陛下传召,娘娘去养心殿了。”眼前这个宫女应当是新来的,看向她的眼神中还带着些惧怕。 闻言,谢微凉轻轻挥手,竹沫会意,便立刻送人出去了。 见状,谢微凉这才仔细查看手里的试卷,另一只手便拿着毛笔批改着。 一个时辰后,这次考试的试题最终版便出来了。谢微凉伸了个懒腰,这才发觉天已经黑了。 “娘娘,该用膳了。”竹沫端着食盒进来,看到谢微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轻声提醒道。 闻言,谢微凉眼中这才有了一丝光亮,来到餐桌面前,眼巴巴地看着竹沫将饭菜一盘盘拿出来。 好消息,有饭吃了,看起来还不错。 坏消息,都是素的。 直到竹沫将空食盒收起来,谢微凉也再也没有见过一丁点儿肉,眼睛里的光又灭了。 竹沫放好食盒便看到谢微凉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安慰道:“娘娘,您忘记张院判的话了?要清淡饮食,不然可是会留疤的哦。” “竹沫,你真是越来越会拿捏了。”谢微凉拿起筷子,有气无力地对她说道。 “娘娘这话说的。”闻言,竹沫脸上露出笑容,“奴婢跟着娘娘受益颇多。” “嘶……”也不知手上的伤是否是真的听到她的心里话,立刻疼了一下以示警告。 “噗嗤……”竹沫一向严肃,却还是忍不住被眼前这一幕逗笑。 养心殿 “你说,她的手受伤了?”谢訦若有所思。 “是的。”宸贵妃轻声道,“臣妾事后特意问了张院判,确实是中毒没错。” 她想到谢微凉说过敏时的认真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要不是她自幼在蜀中长大,各种蛊毒都接触了一些,怕是真的会被谢微凉这一番话给糊弄过去。 虽说有些过敏症状和中毒并无差别,但她还是隐约闻到了谢微凉身上只有蛊虫在体内死亡才会发出的细微的腐烂味道。 想到这里,她望向一旁的谢訦,一脸担忧:“陛下,您这次所中的蛊,同先前的会不会有冲,要不要去护国寺一趟?” 第21章 闻言,谢訦看了她一眼:“后日,朕会去一趟护国寺,宫里就拜托你了。” “是。” 三日后,崇德殿 今日正是商定的后妃考试的日子,谢微凉也因此取消了今早的晨练,各地妃嫔得以睡一个好觉。 辰时,各宫妃子相继来到崇德殿,手里还拿着资料再背诵着,以往轻松的氛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蔓延在她们中间的紧张与焦灼。 谢微凉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此景,忽然幻视上学时期末考试的景象。 “咳咳……”她轻咳一声以做提醒,“距离考试正式开始还有半个时辰,请各位将手上的资料收起来,不要将无关物品代入考场。” 她话音刚落,方才还在醉咯念念有词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一边,随后排队准备进入考场。 谢微凉站在最上方,注意到有人深吸了口气,嘴角微微勾起。 护国寺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护国寺,。门口,一位年长的僧人正站在这里,见到马车上的人下来后,立刻迎了上去。 “贫僧灵隐,见过贵人。” 谢訦从马车上下来,见到来人后嘴角微微勾起,语气却十分恭敬:“见过灵隐大师。” “您客气了。”灵隐淡笑,“您最近身体可还好?” “多谢大师关心,我一切都好。”谢訦轻笑,“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大师。” “施主请。” 谢訦这次算是秘密出行,因此只带了两名暗卫,是以并未引起寺内其他人注意。 灵隐将人一路带到了后山一处小房子里,谢訦看到这熟悉的地方,嘴角浅浅勾起,又吩咐两人:“你们在门口守着。” “是。” 刚关上门,两人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您最近,是否又中毒了?”灵隐表情严肃。 谢訦不敢欺瞒,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鹊山吗?”闻言,灵隐若有所思,“贫僧早年游历四方,倒是听过这种蛊毒,您十几年种下的蛊为因,现在所中之毒为果,蛊毒相合,不出三日便会暴毙身亡。” “看来,他们是等不及了吗?”谢訦皱起眉头。 “不过据贫僧观察,您这次中的毒量还较少,应是下毒之人未掌握好分量。”灵隐想到什么,“不过具体情况,请容贫僧为您细细检查后再作判断。” “大师请。” 一炷香后,灵隐收起药箱:“果真如贫僧所料,有人在十几年前下了第一种蛊,当时贫道虽然帮您压制住了,可本体仍在您体内,这次又在您的绣球里下蛊,借药引引发,两蛊相冲,使您心绪烦躁难忍,不出半日便会吐血身亡。” “我记得,您之前就曾说那种蛊会损失心智,可最近一段时间我的神志倒是恢复了不少,却暴怒异常。”谢訦细细思考自己这一月来的所作所为,缓缓开口。 “是了。”闻言,灵隐缓缓开口,“贫僧在当年便同您说过,虽能确保此毒不会危机及性命,但却会有后遗症,这暴怒和心智异常便是其中之二。” “只是您这次又中了毒,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已是神志不清的样子,而贫僧自您入门时便注意到,您的头脑还十分清醒,当真是奇事。” “大师可能一看这绣球?”谢訦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正是那只有毒的绣球。 “当然。”灵隐接过绣球,小心翼翼地打开,观察了半天,这才缓缓开口。 “目前看来,这毒应是藏在绣球之中,那所谓 的香囊只是起到加速毒催发的作用。“灵隐将绣球放在一边,“敢问这绣球……是何人所赠?” 谢訦沉思片刻,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谢微凉。” 第19章 “不过奇怪的是,这绣球里居然还放着安神效果的药草,倒是缓解了不少毒性,又因您长时间携带,药性相冲之下,这毒性倒是轻了不少,也不知是哪位贵人暗中相助?” 闻言,谢訦想起那日谢微凉将绣球送给自己时说的话:“臣妾是个守信的人,既然答应陛下陪您玩,这个绣球便是送给您的礼物,臣妾见老家的孩子用来逗趣,想着您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 恍然间,手里的绣球同年少时那个重合,谢訦一阵恍惚,当时居然就这样收下了。 “贫道记得,您年少时自己也做过一个绣球,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却丢失了。” 谢訦听到灵隐的话并没开口。 事实上,那个绣球曾经陪伴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但最后却被他亲手扔掉了。 因为那人说,他要成为太子,当上皇帝。 为此,他的母妃死了,他也扔掉了绣球,也是在同自己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做告别。 或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谢訦想,许是那只绣球见他孤单,又回来陪他了吧。 只是现在的他虽成为了年少时最想成为的人,却好似又活成了少年。 灵隐见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也不忍再开口打扰他。 他第一次见到谢訦的时候并非是他中毒的时候,而是在更早之前。那个时候灵妃娘娘还活着,两人乃是至交好友,灵妃便时常会带他到这里来玩。 只可惜后来灵妃却病逝,他便也好长时间不见谢訦。听说他被当时的萧皇后收养之后,悬着的一颗心也是稍稍放松了些。 毕竟萧皇后的人品贵重是连在宫外的他也听说了的。 只是后来的某一日,谢訦却忽然只身一人来到了护国寺,身旁没有一个随行的人,整个人十分狼狈,灵隐留他在护国寺几日后却也不见宫中派人来寻。 久而久之,谢訦便一人住在了后山。只是那段时间的他十分沉默,再也不复之前的活泼。 再后来,便是他入宫为身为太子的谢訦解毒了。 后来,谢訦居然主动找到了他,要他为自己查一件事。 想到那件事情,灵隐微微皱眉,可又看到谢訦这样,心中斟酌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您让我查的那件事情,有眉目了。” 闻言,谢訦这才回过神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如何?” “这些年我游历诸国,倒是找到了一些当年蜀中之战的幸存者,只是……”灵隐看着他,欲言又止,“那些人大多老的老,病的病,恐怕对您并无多大作用。” “当年蜀中之战,父皇派了三万兵力前去,但我们到蜀中之后却遇上了对方极善用蛊的大巫师,全军损失惨重。”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场战役。 “陛下,注意情绪。”灵隐淡淡提醒道。 闻言,谢訦深吸口气。自当年中蛊之后,灵隐便再三提醒自己要适当控制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而先前所做一切不过是他为了演戏所需。 “蜀中巫族的大巫师,最为出名的便是那一手蛊毒,当年便是他潜入我军下的那毒。多年过去,找到的人也是非死即残。”谢訦语气冷冽异常。 “但贫道观您身上的蛊,却与蜀中之蛊略有差异,不知是年岁已久的缘故,还是……”灵隐欲言又止,“竟像是南疆手法。” “我倒是听说,南疆也有部落用蛊?”谢訦不知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是,南疆虽也有蛊毒一说,可与蜀中却是两种流派。”灵隐略一思衬,开口道,“蜀中蛊毒重毒,而南疆则侧蛊。可陛下所中之蛊,却是二者结合。” 而后谢訦似是想到什么,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如此一来,南疆同蜀中,必定有人串通。” “陛下恕罪。”灵隐闻言连忙跪下,“贫道即刻修书一封禀明南疆王,请他查明此事。” “如若有朝一日,盛国同南疆开战,朕想听听你的建议。”谢訦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人,开口道。 闻言,灵隐愣了一下,随后便接触到谢訦略带探究的目光,脸上忽然露出笑容:“您果真是长大了。” 紧接着,他又说:“贫道自幼接触到的便是忠君爱国,于情于理应当忠于自己的国家……” “可若是因上位者的一己私欲,致南疆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那这君便不是明君,贫道也不必再恪守自己的道。” 闻言,谢訦低下头,朝对方缓缓一拜:“大师高见。” “您客气了。”灵隐见状连忙将人扶起来,“陛下如今很好,想必娘娘也安心了。” 忽然,谢訦像是想到什么,问道:“南疆的圣女呢?” 南疆有圣子圣女研习蛊术,后与盛国交好,每五年便会遣一对圣子圣女来到盛国交流学习。 而与灵隐一起来的圣女,其一手蛊术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闻言,灵隐的脸色稍稍变了些:“贫道不敢欺瞒陛下,贫道自三个月前便再也没有收到灵女的消息,遂派人去查探,可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大师不必过于忧心,灵女在盛国土地失踪,此事非同小可,朕也会派出人手的。”谢訦虽然这样说着,可却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第22章 尽管如此,可他的面上依旧日常。 “如此,贫道便多谢陛下了。”灵隐缓缓开口,“近日贫道也会启程前往一趟蜀中寻找蛊毒的线索。” “只是陛下,临行前请听贫道一言。”灵隐拿出一个布袋交给谢訦,叮嘱道,“此药乃是贫道多年心血,陛下这次中毒虽并无明显症状,可此毒之罕见前所未有,陛下身体若有不适,此药可稍稍做以缓解。” 谢訦接过药袋,温言道:“如此,便多谢大师了。” 谢訦并未在护国寺停留过长时间,半柱香后,二人相继离开此地。 “主子。”一直守在门外的暗卫见谢訦出来,一脸恭敬。 “去查一下南疆圣女现在在哪儿。”谢訦薄唇微启。 “是。”立刻便有暗卫应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那人离开后,另一个暗卫才开口道:“主子,您接下来……” “去悦歆茶楼。”谢訦目光深沉。 悦歆茶楼,乃是京城最大的茶楼,同时也是京城里最大的消息集散中心。 谢訦刚一踏入门口便有小二前来迎接,热情异常。 而他却依旧面色如常,淡言道:“一切照旧。” 闻言,那小二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但不知为何又快速低下,语气也变得恭敬了不少:“客人请。” 谢訦并未上二楼,而是跟着小二到了一楼一处僻静的角落里。 马上就是春闱的时间了,因此大多数考生都要提前很长几月来京备考。 而这提供食宿的悦歆茶楼,便成了他们落脚的首选。 谢訦看着四周都坐满了进京赶考的学生,漫不经心地转着茶杯,嘴角微微上扬,邻桌的议论声却十分清楚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这几日悦歆茶楼的人倒是多了不少,都是些进京赶考的考生。”其中一人道。 “谁说不是呢?”另一人很快便接了他的话,“想当年我也是众多赶考考生的一员呢。” “那然后呢?” “害,我要是考上了还能坐在这儿?”那人语气倒是轻快,只是说出的话却相反,“前几年倒是会有官员来这茶楼‘抓尖儿’,不知现在可还流行?” 谢訦闻言心中起了几分兴趣,这种说法他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这话说的,前些时日还有人来呢!”有人笑道。 “是吗?” 然而,那人话音未落,门外却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堆训练有素的官员将茶楼里里外外围了起来。 “你看。”那人轻笑,“这不就来了?” 他话音刚落,从一堆官兵身后便传来一个听起来却意外有些儒雅的声音:“不知刘胜可在?” 这话一出,谢訦明显感受到方才还在议论的邻桌顿时安静了下来,他漫不经心 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却听到旁边传来议论声,似乎是怕被注意到,因此声音极小。 “刘胜,不就是最有希望夺魁的那人吗?” “没成想我们今日也还能见到传说中的茶楼捉魁啊。” “是啊,从来都只闻榜下捉婿,没想到今日倒也能见到这‘茶楼捉魁’了。” “听说前年也是在这茶楼,有一名考生也是被这样捉走的,最后人家可是那一次的状元郎,听说啊,还受到了当今圣上的亲赞呢……” 从他人口中听到自己倒是惊奇,谢訦拿起茶杯往嘴边一送,空的。 再拿起茶壶,也是空的。 而那边来的高官显然是个耐得住性子的,见当事人迟迟不出来,索性直接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好巧不巧,他坐的话位置正好是谢訦稍微一抬头便能看到的地方。 见状,谢訦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心中的那抹郁气突然一扫而空。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一布衣男子匆匆赶来,神情匆忙,脸上还带着汗珠,见到来人恭敬行礼:“草民见过国公大人。” 闻言,谢訦顿时皱起眉头。 不曾想今日居然还来了位熟人。 “本官前几日说的事情,不知你考虑的如何了?”这位所谓的国公大人虽然语气平缓,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其暗含的警告之意。 “回国公大人,草民资质平平,未免能蝉联榜首,怕会辜负大人期待。”虽是面对一朝国公,可刘胜却依然不卑不亢,一番话说的也是有理有据。 “草民寒窗苦读十余载,才堪堪能够得到这进京赶考的机会,这京城卧虎藏龙,又闻国公大人门下能人异士颇多,虽心向往之,却也知自己几斤几两,怕是会辜负了大人名声。” 谢訦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一番话倒是情真意切,可那国公大人却骤然黑了脸色,向旁边人使了眼色,便有人欲上前抓他。 眼看着几人就要抓到刘胜的胳膊,却突然想起了惨叫声,紧接着人便倒了一片。 定睛一看,地上扎着几根箭头,而那几人正抱着脚乱蹦,慌忙中似乎撞到了什么,顿时倒了一片。 第20章 刘胜被眼前这变故惊得忘记了动作,然而下一秒只觉肩头一紧,随后人便已经在一处僻静地方了。 不远处,有人匆匆经过,嘴里还喊着“一定要抓到那人”此类的话。 待看清救他的人是谁时,抱拳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这人正是谢訦,听到这话后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客气。” 却不曾眼前这人却眼前一亮,语气也十分激动:“晚生虽读书甚少,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阁下武功高强又乐于助人,便是同那话本中的大侠相比也不遑多让!” “客气。”谢訦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可面上依然不显,甚至还咳嗽了两声,缓缓道, “在下身手平平,只是略懂一二罢了。” “不知阁下是如何得罪此等贵人的?”谢訦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 而这刘胜表面上虽端着一副文雅书生的样子,却是个十足十的话唠,闻言便一把鼻一把泪哭诉着:“这位大侠是有所不知啊,晚生原本只是进京考试的无名小卒,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这位大人物,从还未入京时便派人跟着我,弄得我是心惊胆战啊——” 还未入京吗?谢訦很快便捕捉到了这一关键信息。 结合方才那些人所说,这所谓的“茶楼捉魁”,便是在茶楼寻找那些有望博得功名的人,提前收入自己麾下,好壮大自身势力,倒也不算稀奇。 可眼前这人却说自己还未入京时便察觉到有人跟踪他,只有一种可能—— 便是有人提前知道了他的考试成绩,知道他一定能够参加最终的殿试。 可距离秋闱结束不过才半月,此后还有春闱、殿试两道环节,他是如何能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到所有考生的成绩? 在盛国,科举光考官便有三位,为确保公平三位考官职级一致、权利一致,仅凭一位考官是万万拿不到所有考生的成绩的。 而观这位国公此举,便是确信他一定会在殿试上取得成绩,才会耗费许多精力抓他。 那这样的话,他又是如何得知其他人的成绩呢? 思及此,谢訦神情愈发凝重。 半晌,他似乎想到什么,开口道:“你在成绩出来后可告知过其他人?” 刘胜本来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看到谢訦如此凝重的表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仔细回想了下自己从备考时到现在的经历,摇头:“从未。” 闻言,谢訦看着他,一脸郑重:“如若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顺利通过接下来的春闱和殿试,取得榜首,甚至还能获得一个不错的官职,你愿意吗?” 刘胜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摇了摇头,一脸坚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还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考上来的心安。” 谢訦看刘胜这样,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随后,他又道:“备靠国公府,你日后可谓是平步青云。可若你不答应,便是彻底得罪了国公府,你也许……连春闱都不一定能够参加。” 谢訦这番话落下,便见对面的刘胜顿时变了脸色,心中那一抹隐隐的期待逐渐被浇灭。 下一秒,刘胜的声音响起:“算了,我还是收拾收拾回家种地去吧。” 听到这话的谢訦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你……” “嗯?很惊讶吗?”刘胜见状露出疑惑的表情,“哎?我还以为像您这样的大侠都会有一个归隐山林的梦哎,就像那种世外高人一样。”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这次谢訦倒是不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这样,我这里倒是有一条出路,你只要通过我的考验,我便可保你的去处。” 他看着眼前的刘胜,一字一句道。 “真的吗?”闻言,刘胜的眼里顿时迸发出光芒赖,“太好了太好了,不用回家种地去了,我都不敢想象那些邻居要是知道我非但没考上,反而还灰扑扑地回了村,他们该会怎样嘲笑我娘……” 第23章 “好,既然如此,那我稍后便会派人送你走。”谢訦看着他,神情严肃,“毕竟你已经被国公府的人发现了,再留在京城只会是后患无穷。” “来人。” 谢訦话音刚落,便有暗卫出现。看着刘胜惊讶的目光,谢訦淡淡吩咐道:“送他去京郊别院。” “是。”眼见暗卫带着刘胜离开后,谢訦这才将目光转向角落里,语气冷冽:“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暗卫从那处走出,神情严肃:“主子,出事了。” “何事?” 闻言,那人低着头,谢訦看不到他的表情:“暗影……被抓了。” 一个时辰前,崇德殿 谢微凉刚结束了监考,浑身酸痛,正走在宫道上,身旁还跟着竹沫。 “上次真是凶险。”竹沫听着谢微凉将先前在江府发生的事情,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反正都过去了。”虽说她回想起来也觉得后怕,但总归得到些情报,还是不亏。 只是救她的那人……谢微凉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忽然,竹沫的声音响起:“娘娘……” 闻言,谢微凉顿时目光一冷。 竹沫还疑心自己是否说错了话,正欲开口解释,却被对方捂住了嘴,两人闪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里。 借着大门的缝隙,谢微凉隐约看到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心中微微警惕起来。 而一旁的竹沫却好似受到了惊吓,但好在嘴被谢微凉捂着,并没有发出声来。 “听好了,接下来我们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崇德殿,然后……”谢微凉轻声吩咐道。 话毕,竹沫已经恢复了镇定,点点头。 出了门后,谢微凉并未发现那人跟上来,嘴角微微勾起。 一切都在她计划内。 随后,二人像是没事人一样,一路回到了崇德殿。此时已是傍晚的,正红色的大门在二人进入院子后便关上了。 黑衣人察觉到不对,正欲离开之时,眼前却一黑,紧接着头上便被套了麻袋。 然后迎接他的便是一顿棍棒。 “等等。”谢微凉闻到鼻尖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慌忙叫竹沫住了手。 竹沫也闻到了那股味道,顿时面色一变,语气颤抖着:“娘娘……奴婢并没有用力……” “先把麻袋打开!”谢微凉递给竹沫一根绳子,主仆二人齐心协力,将这人的手脚用绳子绑得死死的。 随后,谢微凉掀开了麻袋,跟踪了她们一路的人这才显现出他的真面目。 只是……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人。 一炷香后,崇德殿正殿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谢微凉坐在主位上,神情冷冽。 而那黑衣人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破了许多处,脸上也有伤,一副狼狈的样子。 闻言,他只是将头撇过去。 面对这种情况谢微凉倒是不意外,只是开口道:“你跟踪我很久了吧。” “或者说,一直在崇德殿蹲守的人,是你吧?” 谢微凉话音刚落,地上那人便转过了头,一开口却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啪啪……”见状,谢微凉居然鼓起了掌,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有趣,本宫向来只在话本中见过此等豪言壮志,不曾想今日却是见到活的了……” 见眼前这人不为所动,她又道:“让本宫猜猜,是谁派你来这儿的……” “太后?”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不为所动,又开口: “陛下?” 那人右手微微握紧,随后又松开。 “不错,倒是个忠心的。”见状,谢微凉轻笑,“本宫如果说,陛下的命,现在在本宫手里,你又当如何?” 她此话一出,便见地上那人面色一变,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虽只有一瞬,可还是被谢微凉捕捉到了。她轻笑:“本宫既然说得出这话,便不是为了诈你。” 早在知道谢訦中的是蛊的那日,她便暗中传召张院判,向她询问压制的办法,并在他的帮助下为谢訦缝制了那个绣球。 当时虽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但也存了一丝挟恩图报的意思在里头。 倒是没想到如今竟还有这妙处。 说完这话后,谢微凉一双眼睛便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暗卫,眼见着他的脸色从苍白变得微微有些红润,后又变得通红,嘴唇嗫嚅了半天。 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罢了,将他带到柴房关起来吧。”到最后,谢微凉也放弃了,轻声吩咐道。 养心殿 听闻暗影被抓的消息后,谢訦便匆忙带人回了宫。 “找到人了吗?”谢訦沉声道。 “回主子,还未,但属下一直在附近盯着,暗影应当没有出崇德殿。”暗卫回禀道,“是否需要派人去……” “不必。”谢訦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她没必要伤害暗影。” 谢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肯定。 凭他对那人的了解,她现在应当在筹谋着些什么。 或者,是在找一个机会与自己谈判。 只是…… 谢訦并不清楚谢微凉现在到底是否知晓暗影背后的人是谁。 这样想着,他突然吐出一口血来,随后便陷入了昏迷,耳边依稀还能听到宫着急的声音。 “陛下——” “快,叫太医——” 第21章 崇德殿 “娘娘。”竹沫进来汇报,神色凝重,“陛下……昏迷了。” “什么?”闻言,谢微凉心中一惊,“可有宣太医?” “张院判已经赶到了。”竹沫回答道。 闻言,谢微凉这才稍稍冷静了些:“帮我更衣,我要去养心殿。” “是。”竹沫并未多问,依言唤来了宫女。 养心殿外 看着同样急匆匆赶过来的宸贵妃,二人彼此简单问候了一句,便双双推开大门。 门内只有谢訦和张院判两人,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 见到是她二人,张院判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毕竟,知道谢訦病情的,只有她二人而已。 “陛下如何了?”宸贵妃一脸着急。 闻言,张院判站了起来,一脸恭敬道:“贵妃娘娘不必担忧,陛下最近只是忧思过度,这才昏迷了过去,倒是同体内的蛊并无关系。” 忧思过度。 谢微凉正在心中暗暗品味着这个词语,却听到一旁的宸贵妃松了一口气:“不是蛊毒发作就好,都跟他说了要多休息不要劳累,就是不听……” “咳咳……”见状,张院判清咳一声,“两位娘娘,陛下此时已无大碍,您二人也不过忧心……” 宸贵妃皱着眉头,正欲开口之时却见身边的宫女进来,一副着急的样子:“太后娘娘听说陛下昏迷,也跟着昏过去了,醒来怕是闹着要过来……” 宫女的话音刚落,宸贵妃看了一眼躺在内室的谢訦,眉头紧蹙。 谢微凉见状,轻声道:“妹妹还是先去看看太后娘娘吧,陛下这里由我来照顾就可以。” 闻言,宸贵妃点点头。她自然知道太后并不怎么待见这位皇后,尤其是在发生上次朝上的事件后。 “那,臣妾告退。”思及此,宸贵妃行了一礼,便带着传话的宫女走了。 两人走后,这里一下子便只剩下谢微凉一个人了。她秀眉微蹙,似是想到什么,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个侍卫经过她身边,她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眼神便立刻变了。 那人的侍卫府下面,分明是另一套衣服。而那套衣服,她前不久还见过。 在崇德殿的柴房里。 谢微凉心中顿时一惊。 难道养心殿也有黑衣人? 那这些黑衣人是谁的势力,居然渗透在养心殿和崇德殿两座宫里,其势力之大让人不得不心生防备。 虽心中已经掀起滔天巨浪,但谢微凉依旧面色不显,手里拿着谢訦的药,一如既往地进了养心殿。 “张院判,您要的药材本宫已经准备好了。”她语气平淡,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闻言,张院判从谢微凉手里接过药材:“多谢娘娘了,微臣这就开始为陛下诊治。” “好。”谢微凉轻声应道,随后便走了出去。 出了养心殿正殿后,谢微凉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脚步一转,来到了存放着药材的库房附近。 方才她便是在此处见到那人的。当时他姿态放松,很明显并不是工作时间。 那侍卫的住所定是在这附近,她记得这个时辰正是侍卫换班的时间,只要进去查探一番便可得知那人真相。 这样想着,谢微凉已经站在侍卫所的门口,神情严肃,目光却看到有人经过,顿时便闪到了一边。 第24章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朝外看去,果真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只是那人已经脱下了侍卫服,露出身下那身黑色的衣服。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人正将侍卫服交到另一个人手里,隐约还可以听见他道谢的声音。 见状,谢微凉神色一凛,很明显发现了不对。 更何况如此近的距离,她也隐约看了那人被上衣领子掩盖的肌肤上一抹黑色。 见此,谢微凉忽然觉得那纹路熟悉。 她似乎……在某个人身上看到过。 想到这里,她后退一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处。 “方才有人。”谢微凉不知道的是,她走之后,那两人顿时变了脸色,其中一人低声道。 “知道,我马上去禀告陛下。” 崇德殿 “那人还在柴房吗?”谢微凉刚一踏入崇德殿便沉声问道。 “是。”见状,竹沫也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回答道。 闻言,谢微凉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沉声道:“走,去柴房。” 两人到柴房的时候,暗影还被绑在那里,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就连脸上也沾上了灰,十分狼狈。 而谢微微径直走到他面前,蹲下,将他的头往旁边一掰,看到他露出的脖颈上有一个黑色的纹身,顿时目光一冷。 “你干什么?”暗影显然也被她的动作吵醒了,此时正满脸怒容。 “娘娘,养心殿传来消息。”就在这时,柴房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闻言,谢微凉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冷眼看了她一眼,吩咐道:“看好他。”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太监沉声应道。 见 状,谢微凉确认了什么,径直回了养心殿,正好撞上刚煎完药的张院判。 “陛下怎么样了?”一见面她便立马开口。 然而,张院判的脸色却并不太好:“陛下此次乃是急火攻心,按常理来讲并无大碍,可陛下毕竟体内有蛊毒,微臣……” “接下来该怎么办?”谢微凉打断了他的话。 “微臣虽治病多年,但并不擅长巫蛊之术,若能找到专精此术之人,怕是可解当下之急。” 闻言,谢微凉眉头紧蹙,脑海中疯狂思考着人选。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吩咐道:“你且先治着陛下,期间不许任何人探望,本宫会派竹沫来协助你。” “是。” 两个时辰后,护国寺 “什么?灵隐大师不在?”谢微凉眉头紧蹙。 “是。”说话的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稚童,自然识得她的身份,见状皱起了眉头,“陛下前几日来见过大师,虽说他二人十分神秘,可还是被我撞见了,大师和陛下说过他要去远游。” 小僧此话说得轻易,却是在谢微凉心中留下一抹疑问,也让她更加怀疑起谢訦。 看来,她这位所谓的上司,身上还藏着许多秘密。 “好,多谢这位小师父了。”谢微凉轻笑。 闻言,眼前的小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原本是护国寺收养的孤儿,平日里寺里的师父们也不拘着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叫师父,脸上的喜悦却是藏也藏不住。 而谢微凉见状,对他的话有增添了几分信任,也就更加怀疑起谢訦了。 只是…… 养心殿 “你是说,有人潜入了暗卫营?”谢訦刚一醒来便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怒意。 而两位当事人此时低下了头,其中一人开口道:“主子,是属下失职……” “罢了。”谢訦也知道此时追究二人的过错并没有神农用,问道,“今日有谁来过养心殿?” “听说您生病,皇后娘娘来探过病。” 猛然间听到“谢微凉”的名字,谢訦还有些发愣。 “谢微凉吗?”他在心中暗暗思索着这个名字,随后开口道,“暗卫营还剩多少人?” 暗卫历来只听从于皇帝,神秘异常,鲜为人知。而传到谢訦这里,他更是对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以便让他们能够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可以说到了谢訦这一代,暗卫已经逐渐回归了他们的本职——监视。 也因此在养心殿的暗卫营中应当没有多少暗卫。 ------------------------------------ “倒是没想到传说中的暗卫营居然会在养心殿……”另一边,谢微凉看见眼前这不起眼的建筑,心下一惊。 她倒是在系统那里听到过暗卫营的名号,也知道暗卫是历任皇帝手中的底牌。 却是未曾想到这一任暗卫居然已经混得这么惨了,连个专属的地盘都没有。 虽然在心里这样吐槽着,可谢微凉还是趁机摸了进去,看到内部朴素地有些过了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暗卫营整体的布局倒是十分简单,谢微凉只是大致看了一圈心中便已经有了数,随后来到了里间。 这里不知是谁的房间,虽说有些小,倒也十分干净整洁。谢微凉并未发现异常,正准备出去。 突然,她的目光被桌上那个瓷瓶吸引住了,她下意识走上前,拿起瓷瓶,用帕子捂住嘴,随后打开。 里面正是她在江府找到的那种蛊毒。 下一秒,谢微凉慌忙把它放回原位,又看了一眼房间。 虽说她在系统那里提前了解过暗卫营,但其中的一些细节却是机密,就连系统也不甚清楚。 忽然,谢微凉注意到瓷瓶下压着的纸条,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却让她顿时心惊:“在崇德殿发现此瓶,与主子身上所中蛊毒大致可以断定为同源。” 落款日期:天盛十四年腊月十七子时 也正是她从江府将瓷瓶带回来的那天晚上,距今已经过去七日。 养心殿 “主子,护国寺传来消息,两个时辰前,皇后娘娘去了护国寺,见了灵隐。” 这边谢訦刚召集了剩下的暗卫过来,便听到护国寺那边传来的消息,眼神顿时就暗了下来。 “是谁接待的她?” “是灵隐大师收养的那个孩童。”暗卫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答道。 第22章 听到这话后,谢訦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那抹疑虑还未消失,便听到有人禀告:“主子,暗卫营有人进入的痕迹。” 闻言,谢訦:“她倒是速度快。” 事到如今,不用别人说他也大致猜到去暗卫营的人说谢微凉。 “可有什么东西遗失?” 闻言,刚进来那人回道:“倒是没有。” “主子,从暗卫营处搜到的东西。”他话音刚落,便又进来一人,手里拿着瓷瓶和纸条。 见状,那人顿时面色一变。谢訦注意到他的脸色,沉声道:“暗柒,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暗柒,正是方才说“没有异常”的暗卫,闻言身体一抖,颤声道:“主子……” “七日前得到的消息,为何还没有送到朕手里?”谢訦拿着手里的瓷瓶和纸条,语气一如往常。 但暗柒跟在他身边多年,又怎会没有听出来他声音礼的冷意。 “带下去吧。” 崇德殿 “竹沫,将柴房那人拎出来,随我去一趟养心殿。”谢微凉从暗卫营出来便直接回了崇德殿,一进门便吩咐道。 而竹沫见她行色匆匆的样子,倒也没有多问。 一刻钟后,暗影被人从柴房里带了出来。 谢微凉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本宫且问你,你想要谢訦的命吗?” 此时的谢微凉脸上早已经褪去了以往的端庄,满是冷意。 养心殿 出乎意料的,谢訦并未在这里。 “陛下呢?”谢微凉微微皱眉。 闻言,匆匆赶来的王诚一脸疑惑:“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并不清楚。” 谢微凉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暗影,见对方眉头紧蹙,便知大事不好,只是面上却依然不显:“好,下去吧。” 待王诚走后,谢微凉神情立刻严肃起来,看着暗影道:“你可知道他去了何处?” 然而暗影将头一撇,并未回答她的话。 见状,谢微凉倒也不气,语气已然不见方才的着急:“本宫在暗卫营发现了蛊毒,同陛下体内的一模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在观察暗影的表情,眼见着对方面色突变,嘴角微微勾起。 倒真是让她猜对了,暗卫营里的暗卫,知道的消息是不互通的。 先前听系统说起暗卫营,她便怀疑这样一个组织,若是被其他有心人利用,岂不是会变成刺向自己的一把利刃。 现在看来,倒还真是她多虑了。 见暗影瞬间苍白的脸色,谢微凉嘴角微微勾起。 “走吧。”半晌,暗影声音暗哑,上前一步,就见她站在原地没有行动,眉头微蹙,“你不是要知道主子在哪儿吗?我应该知道。” 第25章 见状,谢微凉轻挑眉头跟上了他。 一炷香后,两人站在养心殿正殿,谢微凉眉头紧蹙。 “你说,他在这里?” 倒也不怪她发出如此疑问,实在是王诚自谢訦昏迷后便守在殿门外,若是谢訦在里面他不会不知道。 难道是养心殿有密道? 谢微凉这样想着,便见暗影自顾自走到了正殿后,遂快步跟上。 然而,这正殿后却真如她所料,别有一番洞天。 只是却不是密室。 谢微凉跟着暗影一路走着,目光时不时落在一旁的墙上,倒是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血腥。 忽然,她耳边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谢微凉见状,一把将暗影拉倒一旁,自己则在前面集中注意力听墙那边的对话。 “说吧,你背后那人是谁?” “属下……不知您在说什么……啊——” 紧接着那头传来惨叫声,谢微凉依稀可以听到利物穿透皮肉的声音。 然而,在她不知道的背面,有一道影子正悄无声息地藏匿于暗处。 忽然,谢微凉感觉脖颈后方有一 阵风,下意识回头,却见那人的手掌快要挨到她的脖颈,下意识一闪,又踩了一下他的右脚,随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对着他右臂上还未痊愈的伤口死死地按了下去。 “嘶……”那人下意识发出痛呼,随后脖颈一疼,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真是的,受了伤还那么能折腾。谢微凉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 跟隔壁那位一个样。 不过下一个问题:她要怎么把这人运走? 这时,隔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主子,晕过去了。” “拿冷水泼醒。”随后传来一道极其冷淡的声音。 听到这话后,谢微凉看了地上躺着的暗影,在心里忍不住开口:“有的主子啊,是真不把自己手下人当人使啊。” 无端的,她想起自己在现代那个无良上司,叹了口气,双手正欲拉起他时,系统的声音出现了:“恭喜宿主发现隐藏任务,完成该任务可加快前朝治理体系化进程。” 闻言,谢微凉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一个系统,忽然眼前一亮:“系统,打开商店。” 随后,她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果不其然发现了一个好东西——传送门。 据说这玩意儿原本发明出来是为了方便公务员下乡用的,一天可以跑好几个地方调研,现在吗…… 谢微凉当机立断点了购买,随后账户上便少了一千积分。 一下子花了她半个月的积分。 半个时辰后,两人回到了崇德殿。谢微凉看着账户里已经失效的道具,心中暗暗骂着系统,却发现地上那人还没有醒过来。 嗯?难道是自己下手太重了? 谢微凉这样想着,蹲下来查看暗影的情况,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啪——”情急之下,她直接甩了那人一巴掌,却发现那人……居然又晕过去了。 谢微凉这才注意到他的额头烫得厉害,许是方才她下手有点儿狠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微微升起一丝愧疚,正欲开口叫人将他抬到床上的时候,却突然冲进来一帮人。 “放肆,这里是皇后寝宫,谁让你们闯进来的?” “奉太后娘娘命令,在皇后谢微凉处发现谋害陛下的毒药,前来捉拿。” 谢微凉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为首那人手里还拿着懿旨,又看见地上躺着的暗影,顿时面色一变:“皇后勾结刺客,即刻捉拿!” 寿康宫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带到。” 谢微凉的记忆只停留在她似乎被人打晕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寿康宫。 “嘶……”想到这里,谢微凉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有些隐隐作痛,心中不合时宜地想起先前的行为。 果真是“一报还一报”啊,总归是要还的。 “啪——”就在谢微凉愣神的时候,一个瓷瓶被扔到她面前。 谢微凉定睛一看,倒是同自己先前见到的颇为相似,她刚一拿起来,便听见主位上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皇后,你可知哀家今日请你来所为何事吗?” 这也算请吗?谢微凉再心里这样吐槽着,眼神却在下一秒僵住了。 她手里拿着的这个瓷瓶,不是在崇德殿搜到的。 几乎是瞬间,谢微凉就想到她在暗卫营里见到的那个极其相似的瓷瓶,可下一秒她心中便生起疑问: 太后的手已经伸那么长,都可以直接到暗卫营搜查了吗? 养心殿 “主子,太后出手了。”暗衣看着眼前的谢訦,沉声道。 “她倒是会先倒打一耙。”谢訦闻言,脸上表情倒是无甚变化,只是握着奏折的手微微紧了些,“大约是刘胜的事情给她危机感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目光正盯着手上前几日才送来的奏折,上面写着刘胜已经顺利到达边境,目光沉沉。 忽然,他似乎想起什么,开口问道:“那个被抓的倒霉蛋是谁?” “回主子,是暗影……” “嗯?”闻言,谢訦微微抬起头,看向暗依的目光带着些许疑惑。 “据寿康宫那边传来的消息,太后娘娘醒来之后便派人直接去了崇德殿,还在里头搜出了和您身上的蛊毒同出一脉的毒药,以及……被当成刺客的暗影。” “无用。”闻言,谢訦冷声道。 寿康宫 “皇后这话何意?人证物证皆在,难道还能是哀家冤枉了你不成!”太后听见谢微凉口中的话后,怒极。 而谢微凉脸上倒没有一丝着急,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太后所谓的证据,便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搜出来的瓶子,以及一个臣妾并不认识的刺客吗?”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眼神一如往常,并没有丝毫情绪上的波动。 实际上,她已经在脑海中疯狂搜索向系统搜索着暗影的资料了。 “提示,系统正在升级中,相关功能暂时关闭。” 谢微凉心中暗骂这破系统关键时刻掉链子,不得不逼迫自己另想办法。 她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认暗影就是暗卫营的人,只是暗卫营虽明面上隶书于谢訦,但她很清楚里头出现了叛徒。 而她并不了解暗影的忠诚度,因此,谢微凉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暗影身上,停留许久。 她到底要不要保他呢…… 谢微凉盯着手上的瓷瓶,似是想到什么,脑中飞快闪过一抹灵光,开口道: “太后娘娘若是真关心陛下,与其在这里和臣妾浪费时间,不如查查自己身边的人,看看是不是要谋害自己的亲侄子?” 这话说的便是十分具有指向性了。 突然,有太监进来,径直走到太后跟前,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谢微凉注意到,太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随后看向她的目光兼具惊讶和愤怒。 “好啊好啊,哀家果真是小瞧了你们两个。” 谢微凉并不知道太后口中的另一个人是谁,但看对方的神情,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谢訦,他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第23章 养心殿 “话送到了吗?”谢訦看着手里的奏折,语气不复之前的冷冽,细听竟然还有些愉悦的情绪在里头。 “回主子,已经送到了。” “呵……”闻言,谢訦轻笑,“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这样的事,也该让她体会一下了。” 寿康宫 谢微凉虽说心里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可她并不能确保自己的猜测就是正确的,因此面上倒也平常,只是像个场外人一样看着太后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平静。 之后,她说道:“罢了,哀家也保不住他了。” 说完这话,太后转过头来,这才像是看到她的样子。 出乎谢微凉意料的是,此时的太后似乎像老了十来岁一样,全然不复先前的意气风发。 这时,方才传话的那个太监走了下来,站在她身边,恭敬道:“皇后娘娘,您可以离开了。” “啊?”饶是谢微凉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也被这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解决了? 谢微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三日后,养心殿 谢微凉带着暗影来的时候,正巧碰上王诚在门口守着。对方见到她之后连忙迎了上去:“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陛下在吗?”谢微凉面带笑容,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 “启禀娘娘,陛下半个时辰前已经歇下了,还请二位稍等一会儿,待陛下醒了奴才定会第一时间为娘娘禀明的。” 闻言,谢微凉道谢:“那便劳烦公公了。” 谢微凉说完这话后,见王诚进入殿内,这才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暗影,立刻变了脸色,语气冷冽:“记得我们先前的约定吧。” 第26章 闻言,暗影点了点头,却是想到了他醒来时发生的事情—— “醒了?”谢微凉看着眼前醒过来的人,语气悠闲。 “发生了何事?”刚醒过来的暗影嗓子还有些沙哑,甚至就连说话的时候喉咙还有些发痛。 闻言,谢微凉皱起眉头,吩咐道:“给他上一杯清茶。” 话音刚落,便有人将茶端了上来,谢微凉眼见着他喝完茶,这才开口道:“方才本宫在寿康宫算是救了你一命,你要如何报答本宫?” 她十分自然地将方才在寿康宫的事情说给了他听,更是不羞愧地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毕竟,自己本来就是受谢訦和暗卫营的连累才会被太后盯上。 谢微凉说完这话后便一 直盯着暗影的反应,发现对方的神情从始至终并没有任何变化,暗自懊恼。 这时,对方却突然开口道:“既然你是为了保护主子,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闻言,谢微凉微微挑眉:“当真?” 暗影沉默不语。 她见状便开口道:“我要你配合我。” “配合?”暗影有些不解。 “对。”谢微点头,“无论一会儿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无条件地配合我。”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 听到她的话后,暗影并没有说话,只是稍微点了点头。 索性这段时间谢微凉也摸清了他的性子,此时此刻倒也不觉得意外。 这时,王诚走了出来,表情恭敬:“陛下已经醒了,请二位进去。” 进了崇德殿后,谢微凉俯身行礼,便见一旁的暗影直直跪下:“属下办事不周,还请主子责罚。” 闻言,谢訦只是微微点头,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自个儿下去领罚。” 见状,谢訦眉头微挑,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玩味。 他这是……不装了? 感受到谢微凉的目光,谢訦这才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转眼眼睛里便又换上了以前的无辜模样,语气可怜:“皇后姐姐来了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放缓,带着一点刚刚睡醒的软糯感觉。 可分明谢微凉看到的他却是顶着一副冷漠的表情说出这番看起来有些……撒娇的话,十分具有违和感。 这样想着,谢微凉看着谢訦的表情略微有些怪异,但她秉持着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原则,选择没有看见。 “陛下身体如何了?” 而谢訦自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谢微凉,刚才那番话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就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反应。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谢微凉从始至终表现得却十分淡定。 谢訦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姐姐快坐,王诚,快给皇后姐姐上茶!” 殿外传来王诚的声音:“是。” 谢微凉在谢訦说完这句话后脸上露出笑容,站起来行礼道:“臣妾多谢陛下。” 谢微凉话音刚落,谢訦脸上难得露出慌乱的表情:“朕保护皇后姐姐不是应该的吗?” 闻言,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安静。 “陛下看看这个。”谢微凉拿出一个通体碧绿的瓷瓶——正是她特意从崇德殿里拿过来的。 “哇这是什么,好好看啊。”谢訦接过瓶子的手微愣,随后作出一副惊喜而好奇的样子,打开瓶子问了问,“好香啊。” 但谢微凉却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异样,嘴角微微勾起,而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是臣妾为了报答陛下,特意亲手做的糖丸,陛下尝尝?” 而谢訦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脸上笑容淡了几分。 他倒是第一次见如此像毒药的糖丸。 “谢谢姐姐。”谢訦虽说心里这样想,可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 目光一边观察着谢微凉的表情,谢谢便将瓷瓶里的糖丸倒在手心里,还特意挑了一颗看起来就十分饱满圆润的拿到谢微凉眼前,语气真诚,“给,母后说好东西要懂得分享!” 谢微凉看着他,一时竟然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虚情还是假意,只得从他手里接过,下一秒一抹忧伤浮现在她脸上。 “陛下是不喜欢臣妾亲手做的东西吗?” 闻言,谢訦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异色,随后又换上了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带上了一抹焦急之色:“怎么可能呢?朕最喜欢姐姐做的美食了。” 谢微凉原本还有些摸不准他是否是伪装的,听到这话后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了。 她之前什么时候给他做过美食了? 果真是狡猾的上司。 这样想着,她的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些许冷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那今日臣妾和陛下说,旁人花费心思给陛下做的东西,陛下一定要吃一粒表示礼貌,尤其这东西还是美人送来的……” “陛下若是不吃的话,美人姐姐可是会很伤心的。”谢微凉看着谢訦异样的表情,脸上浅浅扬起一抹笑容。 “我……”谢訦还欲说些什么,王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陛下,茶泡好了,奴才这就让她们端进来。” 谢訦从来没有一刻觉得王诚的声音是如此好听! 他刚这样想着,几位宫女便端着茶和点心鱼贯而入。 而谢微凉看着眼前盘里的茶点,神色晦暗,偏生谢訦这时还又说了一句:“这是朕最喜欢吃的点心,皇后姐姐快尝尝好不好吃!” 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谢微凉听到这话后微微愣住,虽然明知道眼前这茶点不可能下毒,但看着谢訦志得意满的模样,心中还是微微有些不爽。 但尽管如此,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拿起茶点尝了一口,见谢訦拿起瓷瓶欲倒如口中,不徐不慢地阻止了他。 而谢訦那边将糖丸放到嘴边,正欲使障眼法糊弄过去,面前却突然出现一双筷子,紧接着谢微凉古井无波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凉了,不好吃了。陛下想吃,臣妾改日再给你做。” 谢訦微微愣了一下,眼见着谢微凉将那颗糖丸又放到瓷瓶里,将瓷瓶欲收起来,这才开口道:“皇后姐姐这是要将送出去的礼物收回来吗?” 他这话语气含笑,谢微凉抬眼便撞上一双含笑的眸子里,手中的筷子僵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滑落—— “皇后姐姐平日里吃东西也是这么不专心吗?”手上的温热一触即收,谢微凉看向谢訦,心中泛起一丝古怪。 她似乎有点看不清他了。 “咳咳……”谢微凉清清嗓子,努力让心头那抹异样消失,将瓷瓶再次放到他手里,面上依旧如常。 “陛下再仔细看看这瓷瓶,可觉得眼熟?” 闻言,谢訦抬眼看她,见对方神情认真不似玩笑,心下一凛,语气也稍稍带了些正经:“皇后姐姐这话是何意?” “无事。”出乎意料的,谢微凉扬起笑容,语气轻快,“既然陛下唤了臣妾一句‘姐姐’,那臣妾便和陛下说一个秘密……” 她凑近,故作高深道:“陛下心智至诚难能可贵,可还是要当心身边人是否值得陛下交托真心……” 闻言,谢訦脸上的笑容一僵:“皇后姐姐这话……阿訦不明白。” 见状,谢微凉突然抬眼看着他,一双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谢訦便是被这双眼眸吸引了注意,只听得她嘴唇翕动,那话便一字一字吐了出来。 “寿康宫一事多亏陛下臣妾才能安然脱险。”事后谢微凉也曾细细思考,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原因: 谢訦必定抓住了太后一党的痛点,才迫使她不得不分神去处理,从而无暇顾及这边。 如此一来,那这个痛点必定是致命的,而且太后在放她走前说的那句话,始终很让她在意。 谢訦…… “陛下。”谢微凉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是否已经恢复了正常,还是……” “这自始自终,便只是你的一场戏?” 第24章 “皇后姐姐在说些什么?”谢訦听到这话后眼神懵懂,就连语气中也带了积分不解,“阿訦不明白。” “陛下。”谢微凉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道,“国公府里的茶,好喝吗?” 闻言,谢訦嘴角的笑容一僵。 三日前,养心殿 “主子,太后那边至今仍没有任何动作,她是要放弃国公府了吗?” 闻言,谢訦放下手里的书信,表情却不见笑意:“未必。折了一个国公府,还有一个丞相府,这次国公府的事件虽大,可于太后而言并没有影响,她舍弃郑国公这颗棋子也是理所应当。” 郑国公,便是那日他在悦歆茶楼遇到的胁迫刘胜的人。想起那日这位国公大人温文尔雅的样子,谢訦冷笑:“私通监考官,窃取考生信息和成绩,扰乱科举,这样的罪名,可不是他一杯茶可以解决的。” 说到这里,谢訦忽然回忆起那杯茶的味道,眉头微蹙。 第27章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 是太后的人吗? ----------------------------------------------- 谢訦从回忆里抽身出来,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凉姐姐那日去了怎么不下来喝茶,那可是岁贡不过十两的好茶,就连我许久都喝不上一次呢。” “陛下还是称呼臣妾大名吧,这声‘姐姐’,臣妾实在是当不起。”谢微凉一想到他做的这些事情,对谢訦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连带语气也平淡了不少。 那日,她偶然得到消息,说谢訦孤身一人去了国公府,怕他出事便匆匆忙忙赶了过去,不曾想到的时候那位不可一世的国公已经被人拿下了。 而谢訦,便坐在那里,手上还捧着一杯热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谢微凉不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管,朕说你是皇后姐姐你就是皇后姐姐!” 谢訦突然起来的脾气弄得谢微凉有些手足无措。她看着眼前的谢訦恍若稚童一般,微微愣了下,随后冷冷勾起嘴角。 看来他这是打算装到底了。 时至今日,谢微凉自然是再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了。 恐怕他十几年前中毒是真,而所谓毒的后遗症……怕是早就好了吧。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第一阶段任务,猜到了皇帝谢訦的隐藏身份,人物谢訦资料补全百分之五。” 听到系统这番话,谢微凉缓缓在心中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 不是,她可是扒掉了对方一层马甲哎,居然才增加了百分之五。 她上网时叠的甲都没有他厚吧? 不过…… 谢微凉想起今日来养心殿的目的,垂下了眼眸。 看来那件事还是得再缓缓。 一旁的谢訦见谢微凉瞬息万变的表情,心中暗暗打起了鼓。 忽然,他眼睛一亮,似是找到了谢微凉生气的原因,扬声道:“那朕以后叫你凉姐姐好不好,凉姐姐凉姐姐凉姐姐……” 谢微凉刚从系统给的巨大震撼中回过神来,便听到谢訦叫魂似的声音,一口郁气堵在心头。 这称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呢? 不过谢訦倒是对这个称呼很满意,一口一个“凉姐姐”的叫着,谢微凉也就懒得再纠正他了。 算了,有人愿意请自己免费看戏,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谢微凉并不知道,这一声“凉姐姐”,可是有代价的。 临走前,她还好心提醒道:“陛下,有时候身边能用之人,未必就是衷心的那个。” 三日后,养心殿 “陛下是说……让臣妾出一套题?还是有关选官的?”谢微凉难以置信,忍不住提醒道,“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眼前这人心机深沉又善于伪装,她那日来养心殿一为谢其救命之恩,二也是存了想同对方谈合作的想法。 怎料对方居然主动提出要合作的想法,倒是叫她暗暗惊讶。 当然这话也就是她随手找的一个借口,却不曾想谢訦根本不接招,这不由得让她想起三日前也是这样叫他糊弄过去的。 谢微凉想起自己马上就要得到但还是没有得到的答案,心中微微有些不爽,一瞬间对谢訦就不想笑脸相迎了。 “陛下,求别人帮忙前要先展现自己的诚意。”自从知道谢訦多半是伪装的之后,她越看眼前的谢訦越觉得对方心机深沉。 一瞬间就连在现代她经常背后蛐蛐的那些领导也和蔼可亲许多了。 “例如,陛下先讲讲自己的蛊毒是什么时候好的呢?” 而谢訦听到她这话后也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双眼眸变得深沉。 谢微凉素来见惯了他伪装的模样,却还是第一次见对方这样,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失策。她在心中暗暗叹道,居然忘记对方还是一个帝王。 想到这里,谢微凉微微定了心神,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却未想到谢訦突然变了脸色,可怜巴巴地说道:“朕只是想给凉姐姐一个惊喜而已,为此就连宸姐姐都没说呢?” “哪里想到凉姐姐居然这么说我!” 不知是否是错觉,谢微凉恍然觉得眼前这样似乎才是这人的本体。 但她心里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一切不过是谢訦的伪装。她定了定心神,语气也恭敬了几分:“陛下哪里的话,陛下既然有命,臣妾自当尽力而为。” 谢訦听着谢微凉这一番慷慨陈词,恍然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同之前不一样了。 然而谢微凉眼角含笑,语气恭敬,一言一行却与之前别无二致:“半月内题便可出好,届时还望陛下定夺,臣妾告退。” 她说完这话后便顶着谢訦审视的目光离开了养心殿,一出门,谢微凉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系统,谢訦的资料现在有多少了?” “目前进度百分之五。”系统冰冷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一想到谢微凉就来气,当时只和她说她的职级不够不能查看谢訦的生平,却未想到昨夜系统突然和她说谢訦的资料不全。 似是洞穿了她的想法,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系统的资料参照于已公开的部分,对于刻意隐瞒的不部分系统并不能保证及时查明并补充进去。” 闻言,谢微凉微微皱起眉头,隐有怒意:“这属于额外工作,应该有补贴。” “现在是休息时间,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午休!”系统欢快的提示音响起,时候下线。 养心殿 谢訦不断在脑海中回想起今日同谢微凉谈话的细节,妄图从里面发掘出任何可能自己暴露的细节。 他的计划已经按部就班到这一步,绝对不允许失败。 想到这里,谢訦脸色沉沉,全然不见方才痴状。他将两人从相识到现在的一个个场面仔细复盘,忽然想起两人在寿康宫的那一次,他故意撞倒了她的账本,抬眼却撞进了对方古井无波的眸子里。 他的伪装,至始至终都没有骗过她。 “主子,刘胜已经到了,也同我们安排的人汇合了。”有暗卫进来汇报。 “好。”谢訦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脸上的阴沉这才稍稍淡了些。他忽然觉得眼睛有些疼,看向窗外,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崇德殿所在的方向。 崇德殿 “宿主,您是怎样识破谢訦的伪装的?”系统一边补充着谢訦的生平,一边忍不住问道。 闻言,谢微凉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识破?她压根就没有相信过他。 闻言,系统有些不解:“为何?” “一个皇帝,稳坐皇位一年多,没有任何内乱,你相信他如表面这么单纯吗?” 谢微凉在现代接触过不少领导和客户,各种性格的都有,其中也不乏扮猪吃虎之辈。 而这些给她的教训便是,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 自然,也包括平日里看起来和她十分要好的宸贵妃。 那日将谢訦去国公府的消息透露给她的,便是宸贵妃。 一旦开始怀疑起某个人,才会发现这个人处处都是疑点。此时的谢微凉对宸贵妃便是如此。 最开始她对宸贵妃的印象便是跋扈,可后来看到了她精明能干的一幕,意识到她也没有旁人所说的不堪。 那么,她的嚣张跋扈,究竟是他人的误解,还是她有意为之。 忽然,谢微凉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她怎么忘了,谢訦去国公府这么大的事,宸贵妃为何会知道? 而且,谢微凉想起宸贵妃见到谢訦时的恭敬和眼中的惧怕,微微皱眉。 一个人伪装的再好,可她下意识的行为和长时间的习惯是骗不了人的。 宸贵妃对谢訦,绝不仅仅是单纯的君与臣。谢訦平素行事缜密,却唯独对宸贵妃信任有加。可以说,这宫中除谢訦外,宸贵妃是掌握谢訦秘密最多的人。 那么以谢訦的性格,难道不会对她严防死守吗?反倒还会让她拿到自己的行踪并告诉自己。 除非……是谢訦有意让她透露给自己。 甚至说他俩原本就是一伙的。 第25章 谢微凉想到这里,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倒是未曾想到这小小的后宫里,处处都是 忽然,系统的声音响起:“新人物档案解锁,姓名:姜沉雁;职位:南疆圣女;居住地:盛国。” “什么?”谢微凉忽然抬起头。 养心殿 “主子,南疆圣女找到了。” 谢訦听着暗卫回禀,立刻放下手中的毛笔:“在哪儿?” 闻言,暗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开口道:“回主子,在丞相府,那人现在是丞相府的二小姐。” 暗卫说完这话,便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谢訦,却并未从他眼中看到任何愤怒。 第28章 而谢訦不知想到什么,眉眼低沉。 寿康宫 这是谢訦登基之后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是他登基那天来这里给那人请安,第二次便是太后因为丞相的事情将他叫到寿康宫训斥了一顿。 而今天,是第三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谢訦看着眼前巍峨壮丽的宫殿,恍惚回到了小时候他被太后养育的那段时日。 寿康宫的宫女见到他来纷纷慌忙行礼:“参见陛下。” “起来吧。”谢訦沉浸在自己情绪,闻言只是轻轻应了一句,随后在宫女们一脸惊讶的目光中走进了寿康宫。 殿里,太后跪在垫子上,手上攥着佛珠,闭着眼,一副虔诚的模样。 她的面前,是一脸慈祥的佛像。 而谢訦看着这佛像,却无端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半柱香后,太后虔诚地拜完,这才缓缓开口道:“皇帝,你来了?” 闻言,谢訦缓缓跪下,沉声道:“儿臣……拜见母后。” 他话音刚落,太后不知何时睁开了有些混浊的眼睛,将他自上而下扫了一眼,这才开口道:“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想必灵妃九泉之下也应当安心了吧。” 这还是谢訦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自己幕后的名字,下意识愣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意,心中甚至还隐隐有些怒意。 “母后这话言重了,死者已逝,生者自当要好好活着,一味缅怀过去,停滞不前,已然于事无补。” 闻言,太后笑了笑:“你看得倒是开,就是没有做到。” “不然,你也不会蛰伏了十几年,就为了骗过哀家,给她报仇。”说这话的时候,太后一双眼睛突然变得锋利,里面似有万般情绪。 半晌,她看了一眼谢訦,叹了口气:“当年一事,你果真记恨至今。” 闻言,谢訦似是想到什么,声音也有些颤抖:“我也没想到,当年蜀中一战,您居然会让亲自给我下毒。” 是了,当年那毒压根不是所谓的大巫师潜入敌营下的,而是在出征前,他的母后来看他,亲手将那毒下到了给他端来的糕点里。 想到这里,谢訦感觉眼前的太后仿佛跨越了时光,与多年前那个亲手将有毒的糕点端给他的人影重合。 谢訦费了老大劲才将二人的脸重合到一起,声音微微颤抖:“当年我母妃,也是中的这样的毒吧。” 闻言,太后轻笑:“看来,你倒是什么也查清了。” 谢訦想起来那人辗转将密信交给他,并告诉他要小心太后,随后他便做好心理准备拆开了那封密信,将上面的信息逐一记在心里。 随后,他的眼角有泪珠划过,但也只是一瞬。 “所以当年,你应该就已经知道了南疆圣女的下落,所以才会用蜀中的蛊毒。”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一直盯着太后的反应,试图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愧疚之情,可惜却一无所获。 “不错,哀家确实早就找到了出逃的南疆圣女,并将其收在身边。”太后缓缓道,“皇帝,她会是你的助力。” “什么?”谢訦微愣,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沉声道,“丞相私藏南疆圣女,其心有异,现已押入大牢听候问审。” 这下换太后愣在那里了,她脸上的惊讶之色难以掩盖,语气微微有些颤抖:“你……” 见状,谢訦缓缓开口道:“丞相府的二小姐,已贬为庶民,怕是不能如母后的愿了。” 不给太后开口的时间,谢訦又说:“母后自父皇驾崩之后便开始礼佛,想必对父皇情深义重。正巧护国寺的灵隐大师近日云游回京,朕会下旨将母后送往护国寺,想必在灵隐大师的指导下,母后定能在佛法上有所成就,为大盛,也为毒父皇祈福。” 说罢,他不再理会太后难看的脸色,径直离开了寿康宫。 寿康宫外阳光正好,谢微忽然想起母妃还在世的时候,他对母妃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唯一记得的便是母后经常会给他做各式各样的绣球,那便是他童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随后,灵隐的话回荡在耳边:“灵妃娘娘当年,便是中了这毒,不到一月便走了。” “母妃……”谢訦轻声开口,“儿臣也算……没有辜负您的期望了吧。” 记得母妃和他说过,要知道自己的责任,还有,要快乐。 谢訦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半月后,养心殿 谢微凉手里拿着厚厚一沓资料,刚进入踏进养心殿的大门便有宫女前来迎接,心中泛起一抹奇怪。 “皇后娘娘万安,陛下已经在殿内等候了。” 虽然宫女脸上一如往常地挂着笑容,可谢微凉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厉害了。 她带着怀疑的心情走入殿内,却见谢訦一反常态地坐在书房的凳子上,手上还捧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连她进来也不知道。 见状,谢微凉将资料轻轻放在桌子上。却不料方才还专心看书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谢微凉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缓缓开口道:“这是臣妾整理的一些题库,还请陛下斟酌。” 闻言,谢訦的目光这才落在她带来的资料上,微微一惊:“这么多?” 见状,谢微凉扫了一眼,开口:“哦,崇德殿还有,陛下若是挑不出来,臣妾便派人将剩下的都送过来……” 谢訦在她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已经拿起其中一份看了起来,越看却月越觉得心惊,心中对谢微凉的认识就又深了几分。 他原先只知道谢微凉是治理后宫的一把好手,却不曾想到她居然在政治上也如此有见地,嘴角笑容越发明显。 而谢微凉在一旁看着他脸上越来越深的笑容,只是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陌生。 今日的谢訦,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谢訦这一看便是两个时辰,谢微凉索性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还顺带从一旁拿了本书看。 等谢訦看完,外边已是日暮了,夕阳自窗外照进来,更衬得坐在窗边那人神情缱绻。 谢訦就这样盯着她,竟微微有些恍神。 察觉到他的目光,谢微凉微微抬起头,正好与谢訦匆匆收回的眼神擦肩而过。 见状,她放下手里的书,缓缓走到谢訦面前,语气恭敬:“陛下可有中意的?不行臣妾就让他们去崇德殿再搬一些过来……” 谢訦抬起头,目光含笑,打断了她的话:“凉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凉姐姐的能力宫中人人皆知,仅仅半个月便出了一套十分完美的卷子。” 谢微凉眉头一挑,看向谢訦的目光有些探究。 他这是……不装了? 而谢訦说完这话后一双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手边写微微送来的那一堆资料,如同见到肉的饿狗一样。 谢微凉刚踏入殿中便觉得有些怪异,如今这股怪异的感觉却是越发明显。她微微蹙起眉头,看着将她带来的资料全部收起来的谢微凉,目光惊愕:“陛下这是……” 闻言,谢訦这才舍得从一堆题中抬起头,一双眼睛温柔地看着谢微凉。 半晌,他开口,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凉姐姐,要合作吗?” 闻言,谢微凉脸上露出惊愕:“陛下这是……” 无怪乎其他,虽说说这话的谢訦正常了许多,倒是有些帝王的深沉了,只是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有些违和。 总让她有一种笑面虎的感觉。 而谢訦说完这话便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从众多奏折下拿出一封密信,递给她:“凉姐姐不妨看看这个。” 见状,谢微凉面露不解地从他手中接过信,却在看到里面内容的时候瞳孔微缩。 “丞相府的二小姐,要入宫?” 半月前丞相因私通外敌被谢訦下旨,全府上下一百八十口人入狱等待判决。 三日前对他的判决已处,丞相择日问斩,其府中上下也是该流放的流放,该贬谪的贬谪。 而她分明记得丞相府的三位小姐已经被贬为庶人,流放岭南。 那这位要入宫的二小姐是…… 难不成是南疆圣女秽土转生?” “这位二小姐,是太后的人。” 乍一听到太后的名号,谢微凉还有些恍惚:“她不是被你送到护国寺了吗?” 不知怎的,听到谢微凉这些话,谢訦忽然想到她说的那句“后宫不得干政”,嘴角微微勾起。 而谢微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他的表情,眉头紧蹙:“这样的话,怕是太后已经找到了新的合作对象,借着南疆圣女的名头,她便很容易与蜀中搭上线……” 谢微凉越想越可怕,看向谢訦:“他她不会……要造反吧?” “噗嗤……”谢訦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脸上洋溢着笑容,“凉姐姐,你这也考虑得太多了吧。” 顶着谢微凉疑惑的目光,他缓缓开口:“朕只是……怕再来一个人搞事怎么办,毕竟这后宫在姐姐的治理下可是十分安宁。” 第29章 闻言,谢微凉心中冷笑,语气也不自觉带了一些冷意:“陛下这话言重了,臣妾定当尽好皇后的职责,促进后宫各位姐妹和睦相处。” “此外,”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谢訦,“既然陛下已经恢复神智,那这侍寝之事也该安排上了……” 说完这话后,谢微凉就这样看着谢訦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微微勾起嘴角。 所幸谢訦的失态也只是一瞬,随后便恢复了正常,然而脸上笑容却愈发明显:“姐姐这是……恩将仇报吗?” “怎么会呢?”谢微凉抬眼看向他,语气温柔,“陛下既然诚心合作,那臣妾必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这样啊。”谢訦脸上笑容愈发明显,“正巧今夜便是初一,那朕就去崇德殿吧。” 闻言,谢微脸上笑意微僵。 见状,谢訦拿起一旁敬事房早已做好的绿头牌,一声轻响,写着“皇后”的那块便被套了翻了过去,在一众牌子中显得格外突兀。 “凉姐姐怎么这副表情,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合作,怎么,不期待吗?”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谢微凉倒是看出来了,这人此时完全没有之前那副暴君的模样,一言一行反倒是到了些小孩子的胡搅蛮缠,深吸口气,随后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第26章 崇德殿 谢微凉心情复杂地回到这里,看到里面堆着的满满的资料,心中忽然有了主意,缓缓开口:“来人。” 话毕,便有宫女进来。谢微凉见状吩咐道:“找几位力气大的太监,将这些东西送往养心殿。” 宫女看了一眼地上满满当当的书册,低头:“是。”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竹沫的声音:“娘娘,宸贵妃娘娘来了。” 闻言,谢微凉似是想到什么,眉眼沉了下来,语气也泛了一丝冷意:“让她进来吧。” 多日不见,谢微凉倒是未曾想到对方依旧那么热络,见到她后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干什么呢?” 不知道为何,谢微凉一见她这副样子,心中那口郁气便消散了大半,先前还冷着的脸一瞬间便温和了许多:“最近不是在忙养心殿那边的事吗,后宫的琐事可麻烦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宸贵妃,妄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她这话同时也是试探,试探她是否知晓并参与到谢訦的计划当中。 然而宸贵妃显然并不明白她话中的试探,更或者,是她在避重就轻。 听到这话的宸贵妃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愕,紧接着喃喃道:“那倒是,确实是那边的任务比较重要。” 谢微凉并未从她这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笑容明显了些:“是这样,不过养心殿那边事情虽然重要,可后宫的事情也不少,很快便是新年,年后还有一次大选。” 这样说着,谢微凉露出一抹倦色。 见状,宸贵妃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还好我不是皇后,既然你养心殿的事情也快忙完了,这堆烂摊子也交给你了。” 谢微凉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想到那位即将入宫的丞相府的二小姐,心中顿时泛起一抹浓浓的忧愁。 “对了,近期可能会有新人入宫,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谢微凉觉得她这个预防针还是要提前打好。 果不其然,宸贵妃听到这话开口道:“啊?有事关系户吗?先说好,这次去登门拜访的事儿我可不干!” 许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宸贵妃立马拒绝道:“不过上次那还说的过去,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不用政审。”谢微凉一想到这人就头疼。 “啊?关系户啊?”闻言,宸贵妃一脸后怕,“这次的关系够硬啊?” 谢微凉早就见识到她语出惊人了,因此倒也没有阻止她:“是啊,空降,还没定好时间,不知道什么来头。” 思来想去,她还是对宸贵妃有所隐瞒,并未告诉她所有事情。 闻言,宸贵妃似乎想到什么,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要是这位新人来了,那每月的侍寝的排期是否……” 闻言,谢微凉一愣,脸上涌上一丝羞涩:“啊?还有这个啊?” 宸贵妃自认识谢微凉之后见到的便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般小女孩的姿态,顿时摆出一副好奇的神情:“你不会……没考虑到这个吧?” 见状,谢微凉斜睨她一眼,想起谢訦在养心殿的话,语气突然冷淡下来:“陛下的事自有他人操心,也轮不到我来管。” 宸贵妃在宫中多年,自然能听出来谢微凉的话外之意,闻言试探道:“怎么,陛下是已经安排好了?” 怎料她这话刚说完,谢微凉的眉头愈发紧蹙。 宸贵妃听到她这话便知她说对了,只是看谢微凉这反应却很不对劲,心头涌起一丝疑惑。 忽然,她开口道:“那个……能让他今晚去宸华宫吗?” “嗯?”宸贵妃听到这话一愣,下意识看向谢微凉,却见对方神情怪异,下意识开口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看了她一眼:“今日初一,啊……懂了。” 闻言,谢微凉瞪了她一眼。 宸贵妃见状闭了嘴,拍拍她的肩膀,一脸神秘:“没事,说不准陛下他就……嗯……你懂的。” “陛下知道你这么在背后编排他吗?”谢微凉想起先前见到谢訦审讯暗卫那一幕,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她看向宸贵妃,对方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苍白。 恰巧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汇,宸贵妃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郑重:“保重。” 谢微凉深深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没事,会轮到你的。” 宸贵妃:“……” 最后一缕夕阳撒向书桌,谢訦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可要传膳?“王诚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谢訦皱眉揉着额头的画面,连忙上前为他按摩。 闻言,谢訦从桌上拿起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将其夹在一本厚厚的册子里,声音有些哑:“不必了,朕今日去崇德殿。” 这话说完后,谢訦明显感受到太阳穴的力度轻了一瞬,随后王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奴才这便去安排,陛下今日可要留宿崇德殿?” 闻言,谢訦微微一愣,脸上少有的露出迷茫。 片刻,他点了点头。 王诚微微一愣,随后便恢复了正常:“是。” ----------------------------------- 谢微凉正指挥着宫人布菜,转头一看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册,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 见状,谢微凉连忙行礼:“参见陛下。” 其他人闻言也匆忙跪下,齐声喊道:“参见陛下。” “起来吧。”谢訦扶起跪在地上的谢微凉,满眼温柔,“让朕瞧瞧皇后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见状,旁边布菜的宫女不约而同加快了手边的动作,匆匆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一旁的王诚见谢訦已经牵着谢微凉的手坐了下来,欲上前为谢訦布菜,却被对方抬手制止,只得轻声退了下去。 见状,谢微凉在心中叹了口气,任命地拿起公筷,正欲给谢訦夹菜时,却见对方抢先一步,已经将一个剥好的虾放在了她碗里。 抬眼,两人四目相对。 谢微凉:“……” 完啦,完啦!谢微凉在心里怒吼道。 她顶着谢訦期待的目光,颤颤巍巍地夹起了碗里的虾,神情复杂。 而一旁的谢訦则完全没有注意到谢微凉的挣扎,反而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咽下嘴里的虾尾,满怀期待道:“凉姐姐觉得怎么样?” 那副表情,仿佛这一大桌子菜都是他做的。 闻言,谢微凉神情复杂,叹了口气:“为陛下布菜本就是臣妾的职责,陛下实在不必如此。” 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谢訦打断了,他看着谢微凉,义正言辞道:“凉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今日朕来这里本就突兀,又有事要请教姐姐,自然应当竭力为凉姐姐服务。” 听完谢訦这一番慷慨陈词之后,谢微凉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这孩子怕不是个傻的。 你可是皇帝啊!需要这么小心吗? 然而,眼前的谢訦对于谢微凉来说不仅仅是皇帝,更是上司。 难得看到上司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谢微凉可谓是过足了瘾,嘴角也不自觉微微上扬,就连语气也隐约带着兴奋:“陛下这话便是客气了,为陛下解惑是臣妾的责任。” 听到这话的谢訦眼前一亮,直接将手里的筷子放下,竟是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拿起一旁的册子放到两人面前。 于是谢微凉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眼前的美味佳肴被换成了一本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册子。 第30章 只见谢訦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字的纸,谢微凉大致看了一眼册子里的内容,上面全部都是针对她出的题的想法,以及一些问题。 谢微凉忽然回忆起自己备考时的黑暗时光,感觉人生瞬间就失去了希望。 然而她抬眼,对上的却是一张求知若渴的表情,心下一梗。 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解锁特殊任务,宣扬公考思维,第一个对象,谢訦。” “我们的目标是,宣扬正确的价值观,让盛国上下迈向现代化。” 听着系统的话,谢微凉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金灿灿的,还隐约泛着红光的大饼,心中暗暗鄙视着小小系统懂不懂得要循序渐进,可下一秒看向谢訦的目光却十分温柔:“陛下哪里不懂,臣妾教您。” 此时的她看着谢訦,就像老师看着祖国未来接班人一样,眼神热切,心中满是对盛国未来的期望。 谢微凉盯着册子中密密麻麻地批注,眸光一闪:“还请陛下等臣妾一会儿。” 于是,在谢訦不解的目光中,谢微凉走进了内室,半柱香后出来,手里还拿着足足十几本的题。 “陛下看着这个,会对接下来的讲解有帮助。”谢微凉一脸认真。 于是,谢訦乖乖地从谢微凉手中接过其中一本书,又配上谢微凉低沉的讲题声,一时竟然入了迷。 崇德殿外,宫女们望着刚为二人添完茶的竹沫,一脸好奇:“我们崇德殿是不是熬出头了啊?” “对啊对啊,陛下第一夜就来找娘娘,还是整整一夜,那我们用不用守夜啊,万一陛下传召呢。” “想什么呢,万一听到些什么不该听到的,小心你的眼睛……” 忽然,房内传来两人的声音: “记住了吗,这四个图案都是有规律的,你看它们的交点都是呈一定规律上升,然后我们对应选项中去数交点,自然就是这个选项了。” “原来如此精妙,如此是否可以加以改造,用于情报传递中?” 第27章 房内,谢訦盯着上面的题,神情严肃。 而谢微凉就在旁边翻着他的批注,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人心思之活络实在令人敬佩,居然能将现代的公考题目灵活应用到盛国的各个领域里,从军事到民生,再到选官和情报。 只能说,怪不得人家当皇上呢。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谢訦的思想政治觉悟提高,宿主获得任务奖励:积分一百分。” 闻言,谢微凉顿时眼前一亮,喃喃道:“想不到这周扒皮上司还有这用啊……” 然而,一旁的谢訦却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天人交战,目光只是落在面前的题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谢微凉只是稍稍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手里拿着自己随意找来的书籍翻看着,恍惚间竟有些监考的感觉。 一炷香后,谢訦将做完的题目交给了她,谢微凉接过后便大吃一惊。 先前谢訦在她这里见到她按照他的要求出的申论的试卷之后便如同见到宝藏一样,废寝忘食地学习着,以至于谢微凉连这顿饭都没吃完。 而此时,她看着手里谢訦交给她的答卷,不得不承认不愧是自幼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其眼界和思维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谢微凉忽然想到自己当年备考时日复一日刷申论素材和时政时的每一个日夜,在心里留下悔恨的泪水。 “系统,这份卷子能有多少分?”终于,她还是不死心地唤出系统。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系统是不会回答她的提问的,可不知是否是因为忽然找到了一个好苗子一样,总之今夜的系统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几乎是有求必应。 就在她暗自嘀咕的时候,系统冷漠的声音响起:“更正,本系统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并不存在偏向某一任宿主的倾向。” 闻言,谢微凉眉头一挑。 而紧接着,系统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经检测,该份试卷分数为八十分。” 系统话音刚落,谢微凉便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如此。 忽然,她似是想到什么,在谢訦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抓过他放在一旁的卷子,急匆匆地回到房间里去。 “系统,再看一下这份。” 半晌,系统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经检测,本分试卷得分为七十五分。” 七十五分? 谢微凉暗暗在心里计算着,那就是一共一百五十五分。 天赋异禀啊天赋异禀—— 虽说她面上依旧平静如常,可内心早已将谢訦视为不可名状的大神了。 这就是先天考公圣体吗? 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而此时坐在外面的谢訦还不知道自己在谢微凉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一个有些分裂的上司变成了需要膜拜的大神,在与行测斗争多时后,终于选择进来向谢微凉求救。 可一进门,他看到的便是谢微凉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一副遭受了巨大打击的样子。 于是他怀着强烈的好奇心缓缓走到她面前,开口:“凉姐姐?” 谢微凉这才从方才遭受的巨大打击中回过神,将他从上至下仔细看了好几遍,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怎么了?陛下。” 闻言,谢訦面露羞涩,语气也带了些许小心:“凉姐姐,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见状,谢微凉一扫刚才的颓废之色,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谢訦,期待着从他的口中还能说出来什么话。 “那个……我刚才顺着你的思路,将先前应用于本国的政策做了进一步的分析……” 听着谢訦这小心翼翼的语气,谢微凉开始在心里暗暗思考他一个皇帝究竟为什么要怕自己。 思考了一会儿……未果。 而谢訦看着她复杂的神色,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凝重。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他这话的谢微凉盯着手里的方案,眼角泛起感动的泪水:“没有!很好!” 岂止是好啊?她要是早知道谢訦有这等惊世之才,怎么说也要早早就将人搜罗到身边! 闻言,谢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嘴角微微勾起:“还是凉姐姐教导的好。” 而听到这话的谢微凉闻言心中立刻升起一抹警惕。果不其然,谢訦听起来似乎略显天真的声音在此时响起:“那就幸苦凉姐姐接下来为我把关了。” 果然如此。 谢微凉听到这话后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心中却隐隐松了口气。 领导的夸奖不是凭空说出来的,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虽说心里这样吐槽,可谢微凉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陛下客气了,这些本就是臣妾身为皇后的责任。” 谢微凉特意强调了“皇后”这两个字。 而谢訦似乎接收到了她的信号,嘴角微微勾起:“凉姐姐幸苦了,临近年关,我那里也刚收到各地呈上来的稀奇玩意儿,明日就让王诚给姐姐送过来。” 经他这么一提醒,谢微凉这才想起马上就要年关了。 往日这些事情因为她卧病在床的缘故,都是太后和宸贵妃在操持。可今年太后出宫礼佛,她又重新掌权,断没有不操办的道理。 想到这里,谢微凉的心情顿时就没有那么美丽了,甚至她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中,就连看着谢訦心中都隐隐有些怨恨。 而谢訦对此却浑然不知,甚至还十分好心地提醒她一句:“姐姐困了便去睡,不用管我。” 好嘞!闻言,谢微凉不再犹豫,直接走到内室,脱鞋、躺下、盖被子、闭眼,一气呵成。 等谢訦整理完已是后半夜,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床前,却发现偌大的床已经被谢微凉一人占完了,顿时轻笑出声,随后又怕吵到她慌忙闭上了嘴。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再有不到两个时辰便又到上朝的时辰了。 谢訦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外面的软榻旁,打算合衣凑活一会儿。 ------------------------- 谢微凉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已经好久没有向昨夜那样耗费那么多精力了,也不知道谢訦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想到这里,谢微凉这才想起谢訦,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一阵恍然。 半晌,她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上朝的时间了。 正巧这时竹沫带着几位宫女进来,见到谢微凉坐在床边发呆,轻笑:“陛下上朝去了,临走之前还嘱托奴婢让您多睡一会儿,说您昨天晚上太耗费精神了,另外养心殿的王诚已经再殿外候着了。”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心中对谢訦的好感稍微上升了一丁点儿。 而这些落在不知情的竹沫眼中则又有了另一种解读,她脸上扬起浅笑:看来陛下还是很关心娘娘的,怕您休息不好不让您早起侍奉,还特意让王诚特意在殿外候着。“ 第31章 闻言,谢微凉开口道:“让他进来吧,外面天寒地冻的,记得准备些姜茶,可别冻着了。” “是。”竹沫轻声应道,“奴婢为您梳妆吧。” 感觉到竹沫的手指在拨弄自己的头发,谢微凉享受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后却突然睁开。 不对! 她差点就被谢訦的小恩小惠给欺骗到了。 哪朝的皇后能管到前朝啊? 果真是皇帝,这套话术怕是和自己的手下说过很多次了吧。 --------------------------- “阿嚏——”坐在书房里的谢訦打了个喷嚏,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立刻紧张起来。 谢訦看了他一眼,宽慰道:“你先下去吧。” “是。” 等小太监下去之后,谢訦看着手里被他额外分出来的奏折,揉了揉太阳穴。 崇德殿 “这是今年朝见的命妇名单,以及内务府上报的礼物清单,还有按例发放给各宫的月俸和奖金,以及上个月的工作总结和这七日的工作汇报——” “停!”眼看着宸贵妃带来的东西就快要将她淹没之时,谢微凉连忙出声制止了她,“新年的事情一直都这么多吗?” 闻言,宸贵妃轻笑出声:“你可知足吧,往日陛下没有恢复正常的时候,我和太后处理的事情可比这要多多了,甚至涉及道周边国家的朝贡事宜都需要我来准备。” 说到这里,宸贵妃仿佛又陷入了那段可怕的记忆中,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不过—— 她看向谢微凉,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放心,我会帮你的,不要难过。” 而此时的谢微凉可算是知道谢訦为什么突然出手这么大方了。 想到他昨天晚上的那一番“肺腑之言”,他当时还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谢訦。 现在看起来,这分明就是谢訦惯用的话术。 没想到自己工作多年,居然还会被上司骗了,心甘情愿地给他当牛马。 不过她方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想到这里,她抬头,一双眼睛盯着还在滔滔不绝向她传授经验的宸贵妃,突然开口道:“所以,你果然是太后的人吧。” 第28章 谢微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她话音刚落,正在说话的宸贵妃停下了要说的话,一双眼睛略带复杂地盯着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带着笑意,丝毫不见被拆穿之后的恼羞成怒,反而饶有兴趣地反问道。 见状,谢微凉便知自己猜对了,看着她的目光也了来一丝探究:“陛下知道这件事吗?” “我倒是不知道你和他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宸贵妃轻笑,“难不成昨夜侍寝,你当真喜欢上他了?” 闻言,谢微凉一双眼睛盯着宸贵妃,突然笑了声,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开口道:“想什么呢。方才你的话太多了,我稍微走走神便想明白了。” 她这话倒是发自内心,看着宸贵妃还是有些疑惑的表情,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在这深宫里生存下去的。” 说完这话后,不顾宸贵妃一脸疑惑的表情,谢微凉拿起手边的名单,深吸口气:“来吧。” 闻言,宸贵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后又挪开了,只是眸色渐深了些。 养心殿 “陛下呢?”宸贵妃风风火火地来到养心殿的时候,却见殿门紧紧闭着,而王诚和其他宫女太监一起守在殿外,眉头紧皱。 “回娘娘,陛下说了,不允许任何人叨扰。” 见状,宸贵妃想起自己在宸华宫待得好好的,突然被一个口谕叫到了这里。 哪知来了却吃了个闭门羹。 宸贵妃在宫中向来是出了名的跋扈,养心殿除了王诚外都是一些刚来的宫女太监,还不太了解这位主子的品行,见状纷纷低下了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更有甚者被她身上的气质压得双腿一软,下一秒便要跪下。 见状,王诚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稍安勿躁,既是陛下的口谕,想必陛下这样安排自有他的用意,如今临近年关,陛下诸事缠身,还请娘娘体谅。” 宸贵妃本也只是一口浊气郁结在心,刚刚才从崇德殿带回满身疲惫,一口饭没吃便又被叫到这养心殿来。 而王诚自然也是个人精,见状连忙吩咐宫女备了些她喜爱的吃食,引着她去了偏殿。 养心殿内,谢訦看着手里的名单,耳边是礼部尚书的念念叨叨;“陛下既已恢复,这朝中事务便该操持起来了,如今年关降至,各个藩王也即将受召回京,可唯独一人却不领命,还请陛下圣裁。” 闻言,谢訦微微皱眉,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却是可以称得上温和:“不知尚书大人有何高见” 闻言,礼部尚书慌忙站了起来,语气也带了几分恭敬:“回陛下,微臣以为,瑞王殿下军功在身,曾经又同陛下争夺皇位,如今抗旨不进京,怕是……” “是吗?”谢訦听完他这一番发言,淡淡问道。 不知为何,虽然谢訦面色平静,语气也称得上温和,可礼部尚书却无端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慌忙跪下:“陛下恕罪,是微臣僭越了。” 见状,谢訦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扶起来,脸上还带着笑容:“刑尚书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刑大人为我大盛鞠躬尽瘁人人可见,只是瑞王在边疆保家卫国,朕若强行召回,一来于国安危不利,二来怕是会寒了边境诸多将士的心。” “陛下考虑得极是,是微臣考虑不周了。”刑开听着自他上方传来的话,心下一惊,“微臣这便同兵部商榷边关将士的赏赐问题,不日便可呈给陛下。” 闻言,谢訦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拍了拍刑开的肩膀,“朕继位不久,诸多国事还要依仗各位费心。” 这话说完后,他看着眼前的刑开再次诚惶诚恐地跪下,语气微微有些颤抖:“为陛下办事乃微臣本分,微臣便先告退了。”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巧宸贵妃接到命令赶来,匆匆行了一礼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见状,宸贵妃一脸疑惑地看了看对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谢訦,心下了然;“臣妾参见陛下。” “起来吧。”谢訦心中还有气,语气便生硬了些。 宸贵妃见状也不恼,只是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他旁边,还不忘补充一句:“皇后让我带来的。” 虽说这份名单是谢微凉和她一起弄的,但宸贵妃却清楚谢微凉却是促成这份名单形成的最大功臣,因而也不愿也不屑去独占这份功劳。 只是谢訦在听到“谢微凉”这三个字后却猛地转过身来,倒是吓了她一跳。 果不其然,谢訦从宸贵妃手里接过后宫关于新年的计划安排,看着上面条理清晰的规划,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然而,他的手指却触碰到了另一封密信,他看了宸贵妃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惊讶,遂怀着满腔疑问打开—— 里面赫然是前些时日两人曾商讨的关于公考思维在各个领域的实际运用,谢微凉居然在短短几日便陈列出了大致纲要。 宸贵妃并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只是眼见着谢訦的表情由疑惑到惊讶再到激动,全然不复之前的冷静,对信上的内容也添了积分好奇。 但认识谢訦多年,她深知眼前这人的脾性,这个想法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不过,她看着谢訦久久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试探问道;“陛下,您若是没有什么吩咐的话,臣妾和皇后娘娘还有事情要商量,便先行告退了。” 本来谢微凉是要留下她在崇德殿用膳的,而她也早就馋竹沫的手艺很久了,却不曾想被一到口谕来到这养心殿,此时肚子已经发出抗议声了。 而沉默了半晌的谢訦此时却忽然开口:“等等——” “朕也一起。” 闻言,宸贵妃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后便又恢复正常:“是。” 崇德殿 谢微凉看着竹沫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脸上露出笑容:“怪不得宸贵妃对你的手艺念念不忘呢,竹沫,你的厨艺是愈发精进了。” 闻言,竹沫脸上露出一抹羞涩:“两位娘娘客气了。” 然儿她话刚一说完,门口便传来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宸贵妃驾到——” 见状,主仆二人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还没藏好的惊讶之色。 下一秒,谢微凉慌忙站起来,然一袭黑衣已经映入眼帘,正是谢訦。 后面还跟着神情复杂的宸贵妃。 见状,谢微凉俯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凉姐姐不必客气,快起来!” 谢訦话音刚落,她便看到站在他背后的宸贵妃暗暗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不知陛下忽然到访,臣妾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第32章 “凉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见状,谢訦慌忙将人扶起来,安慰道,“本就是朕不请自来,还扰得姐姐吃不好饭。” 明明今日她特意吩咐竹沫不煮茶,可还是闻到了好大一股子茶味。再看宸贵妃,已经十分熟练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吃菜了。 见状,谢微凉微微一笑:“陛下请。” 谢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微微皱眉,随后坐在了谢微凉对面,而谢微凉见他坐下后,自己也顺势坐在宸贵妃旁边。 宸贵妃感觉到自己旁边坐了人,想也不想便夹起一个螃蟹放到她碗里。 闻言,谢訦眉头微挑,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盘子,手腕一转,便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到谢微凉碗中。 “姐姐多吃些青菜,对皮肤好。” 谢微凉正专心吃着饭,无暇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然而再一抬头,眼前的碗中已经堆满了菜,而谢訦和宸贵妃二人就像是斗气一样,还在不断地往她碗里夹菜。 她欲开口阻止,然而一开口却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十分突兀。 谢微凉很明显感受到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吃饭,吃饭。” “看来姐姐已经吃饱了,既然如此,那便饮些茶吧,上次在养心殿听到你说喜欢喝这种茶,朕今日特意带了些。” “陛下,臣妾也想喝呢!”见状,宸贵妃连忙开口,十分顺利的收获了谢訦一个有些刻意的白眼。 吃完饭,谢微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看向两人:“陛下今日要去哪位姐妹的宫中,臣妾好安排。” 谢訦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宸贵妃波澜不惊的脸上浅浅勾起一抹微笑,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崇……” “陛下。”宸贵妃打断了他的话,“本朝律法,皇帝不可在同一宫中连续留宿超过两日。” “那宸……” “陛下,臣妾有要事要同娘娘商量。”宸贵妃再次打断他的话。 饶是谢微凉这样的粗线条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眉头一挑:“你们二人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闻言,方才还在吵架的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谢微凉。 被两双眼睛齐齐盯着的谢微凉难得地露出一丝迷茫;“怎么了?” 见状,谢訦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今日朕根据姐姐的意见拟好了细则,只是其中还有些细节需要同你商量。” 话毕,谢微凉赞同地点头:“这个确实比较重要,那你便——” 谢訦脸上露出笑容。 一旁的宸贵妃见状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开口道:“臣妾这里也有一些关于命妇朝拜的细节需要同娘娘商量,后日便要着手内务府准备了。” 听完两人的 话,谢微凉陷入沉思:两边似乎都很重要。 然而两人说完话后再一次齐齐看向她,分明是要她在二人中做出一个选择来。 谢微凉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或许……”她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你们竞争一下如何呢?” 第29章 她话音刚落,三人间突然陷入沉默。 谢微凉脸上虽然保持着笑容,可内心已经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她怎么会说出是这样的话啊! 谢微凉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谢訦身上,却发现对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许久后,他激动开口:“对啊,朕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谢微凉:“……” 宸贵妃:“?” 然而谢訦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怪异情绪,自顾自说道:“终于找到对付那些老家伙的方法了,姐姐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见状,谢微凉和宸贵妃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那一抹隐藏得极深的无奈。 “算了。”许久,宸贵妃叹了口气,“臣妾告退。” 闻言,谢微凉在心中稍稍松了口气,面上露出笑容:“慢走。” 等到谢訦一脸轻松地转过身来的时候,眼前只剩下竹沫带着宫女收拾桌子了。他先是一愣,随后菜看到坐在窗边的谢微凉,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脸上还带着笑容。 谢微凉正看着窗外的夜空出神,余光却瞥见一抹人影正向她靠近,耳边便响起一抹带着笑意的声音:“外头天寒,姐姐在这里吹风,小心身子。” 闻言,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无事情。适当吹吹风,倒是能让混沌的脑子清醒点儿。” “是吗?”谢訦轻声道,随后来到谢微凉旁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夜风微微吹着脸颊,虽说有些冷,却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陛下有什么心事吗?”半晌,谢微凉突然开口。 谢訦转头看向谢微凉,然而她根本没有转过头来,留给他的仅仅是一张侧脸。 然而就是对着这样一张侧脸,谢訦却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他望向窗外,缓缓开口道:“今日礼部的刑开求见朕,说临近年关,然瑞王并未有回京之意,乃不遵圣旨,请求朕降旨责罚以示警告。” 闻言,谢微凉微微皱起眉头。如若她记的不错,瑞王乃是当年除谢訦之外储位的有力人选,在谢訦中毒之后登门拜访的大臣更是络绎不绝。而其近些年来虽然在边境,可也是屡立战功。 这样的人,确实有抗旨不尊的资本,只是这心思。 谢微凉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并不知晓谢訦问出这话的用意,因此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回答:“那陛下心中是如何想的呢?” 听到这话的谢訦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盯着谢微凉的侧脸,开口道:“朕以为,临近年关,边境他国势必蠢蠢欲动,若是此时强行召瑞王回京,便是将边境几城置于危险之中。” “瑞王殿下显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因而才会冒着抗旨不尊的风险也要驻守边关,不料却引得京城众人猜疑。”谢微凉接着开口,“臣妾猜想,陛下势必没有答应刑尚书的要求吧。” 闻言,谢訦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欣赏:“姐姐怎么不知是朕处置了他呢?” 听到这话后,谢微凉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一双眼睛盯着谢訦,里面似乎有万般情绪。 许久,她缓缓开口:“若是如此,那陛下便不会露出这样烦恼的情绪了罢。” 闻言,谢訦神情久违地放松下来,语气也带了一些笑意:“姐姐是有读心术吗?” 然而谢微凉并没有接他的话说下去,反倒是同他商量起后宫的一些准备情况。 谢訦知晓她不愿多言,便静心听着,只是心思却不知飘到了何处,眼神也不似那么认真。 而谢微凉自顾自地说了半天,见谢訦一副心不在焉的牧羊犬,心下已经了然,将一沓厚厚的笔记交到谢訦手里,温言道:“臣妾同宸贵妃还有些事情要商量,这些是臣妾二人做的详细计划,陛下有空翻阅即可。” 闻言,谢訦机械般地从谢微凉手中接过笔记,依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见状,谢微凉心下略有疑问,正欲开口,却听到谢訦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位姜小姐后日入宫。” 她听到这话下意识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是丞相府二小姐姜沉雁,随即皱起眉头:“怎的如此着急,臣妾还什么都没有备好。” 不知是否是谢微凉的错觉,在她说完这话后,谢訦眼中有一抹戾气闪过,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太后病重,朝臣上书要姜小姐入宫冲喜。” “什么?太后不是在护国寺吗,如此一来……”谢微凉似是想到什么,面色一变。 而谢訦自然看到了她突然发白的脸色,缓缓开口:“如此一来,那太后势必就要回宫了。” 谢訦听到这话后面色也不复之前的轻松:“所以……”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朕需要你替朕监视她的动向。” 闻言,谢微凉一愣,随即行礼:“是。” 天盛十四年腊月十七,丞相府二小姐姜沉雁入宫,化名木沉霜,封贵妃,封号为嘉。 谢微凉刚一踏入宸华宫的大门便听到了宸贵妃怒气冲冲的声音。 “不是什么意思啊?她刚一进宫便是贵妃,还什么都不用管,去寿康宫伺候太后就行,那我呢?我因一入宫便是贵妃掌管六宫事算什么?算我勤劳吗?” 谢微凉看到一旁的宫女不约而同瑟缩了一下,微微一笑,随即轻咳一声。 随后,宸华宫恢复了安静。宸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只是脸色还稍稍有些红,见到她之后也是很随意地行了一礼。 谢微凉倒是没有计较,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今日这是怎么了?” 宸贵妃旁边的宫女见状慌忙解释道:“启禀皇后娘娘,我们娘娘听说太后娘娘回宫,今日一早便去寿康宫探望,不曾想却被嘉贵妃娘娘赶了出来……” 第33章 “偏巧这个时候贵妃娘娘的火气又上来,语气也冲了些,竟和嘉贵妃当场起了冲突,惹得太后她老人家……很是生气。” 闻言,谢微凉点点头:“好,你先下去吧。” 很快宸华宫便只剩下她们二人,谢微凉这才看向她,缓缓开口:“怎么,太后娘娘对你起疑心了?” 而宸贵妃也早已经恢复了以往冷静的模样,开口道:“她现在已经将嘉贵妃当作新宠了,本宫在她面前算是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了。” “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棋子,和被收买的,总归是有差别的。”宸贵妃面露不屑,“何况,还是用鬼话收买的。” 闻言,谢微凉微微皱眉。她只知道宸贵妃原先是太后的人,后来不知为何二人却生了嫌隙,她这才转而投靠谢訦。 现在看来,其中似乎还有隐情。 而宸贵妃知道时至今日也隐瞒不下去了,索性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你应当知道我是蜀中人吧。” 闻言,谢微凉点点头。 “可同时,我的父亲也是大巫师的手下,在蜀中之战时,他因撞见大巫师同一神秘人秘密相见而被两人联手杀害。” “所以那个神秘人……”谢微凉看着宸贵妃的表情,突然想到什么。 “对,就是她。”宸贵妃笑出了声,“就是曾经的皇贵妃,如今的太后。” “当时人人都说蜀中之战,太子谢訦以一己之力歼灭蜀中巫族七成势力,大巫师身受重伤,其部下为了掩护大巫师撤离与盛国军队斡旋,最终战死……” “但又有谁知道,这一切从头至尾都是他们的计划。为此,太后甚至将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姜沉雁送到蜀中,交给大巫师。” “所以,姜沉雁,既是南疆圣女,也的确是丞相府的二小姐……”谢微凉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突然,她想到什么,急忙开口:“陛下知道这件事吗?” 闻言,宸贵妃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应是不知的。这些事我原先也只是猜想,直到今日在寿康宫门口见到那 位嘉贵妃,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所以,太后和蜀中早在十几年前就合作了?那姜沉雁既然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又怎会成为南疆圣女,还又被太后去了蜀中? 而宸贵妃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对视了一眼。 “看来,我们得出一趟宫了。”宸贵妃率先开口。 “只是……”谢微凉皱眉,“今年护国寺做法事是何时?” 按照惯例,新年之际护国寺都会派遣僧人入宫来祈福做法事,既是除祟,也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按照往年惯例,应是正月初六。”闻言,宸贵妃略一思考,“我去安排。” “我去吧。”谢微凉看了她一眼,“今日这一遭,寿康宫那边怕是早就对你起疑心了。” “也是。”宸贵妃轻笑,“这事还要和陛下说吗?” 听到这话,谢微凉斜睨了她一眼,语气突然变得怪异:“你不会说吗?” 见状,宸贵妃脸上露出笑出:“他不问,我自然不说咯。可他要是要问,那我也不能隐瞒不是。” 她这话说完,谢微凉故意将头扭过去,宸贵妃见状便小跑着走到她面前:“好啦,大不了今年朝会的事情我多帮你点。” “嗯哼。”谢微凉将头转过来,脸上哪还有她想象的怒意。 “好啊你敢骗我!”宸贵妃怒极,作势就要打她。 二人正在调笑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 “本宫突然到访,可是打扰了二位姐姐的兴致?” 闻言,正在嬉笑的二人顿时收起笑意,互相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一抹警觉。 第30章 半晌,还是谢微凉反应过来,率先开口,语气还带着些怒意:“真是的,怎么也没个人通传,本宫看这帮子奴才是越来越懒散了!” 来人正事嘉贵妃姜沉雁。 不,现在应当称呼她为木沉霜。 “皇后娘娘息怒,是臣妾见二位姐姐聊得正欢,才特意强调不叫她们打扰的,还请娘娘恕罪。” “是吗?”谢微凉轻笑,随后淡淡吩咐,“来人,上茶。” 说完这话,她转头看向木沉霜:“嘉贵妃请坐。” “是。”木沉霜微微颔首,坐在谢微凉对面,全程则是将站在一旁的宸贵妃忽视了个彻底。 谢微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宸贵妃,果然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微微蹙眉。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不知嘉贵妃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闻言,木沉霜从怀中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温和开口:“太后娘娘记挂着娘娘,特意让臣妾带来此物。” 谢微凉满腹疑问地从她手里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张懿旨,眉头微挑。 而一旁的宸贵妃也是一脸奇怪。 谢微凉缓缓打开,看见里面的内容,却是面色一变。 「年关将至,后宫事务繁杂,特命嘉贵妃从旁协助。另,皇帝病重,需有人侍疾,因其素来宠爱宸贵妃,现命宸贵妃照顾陛下。为保证陛下龙体早日康复,现命宸贵妃将手中一应事务交由嘉贵妃处理,必要时宸贵妃可从旁协助。」 谢微凉念完懿旨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宸贵妃,见她的脸色已经黑得彻底。又看了看木沉霜,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明日来崇德殿便是。” 闻言,木沉霜起身,微微行礼:“是,臣妾告退。” 等她离开之后,谢微凉这才将目光转向隐隐在爆发边缘的宸贵妃,轻咳一声。 宸贵妃这才稍稍恢复了些神志,只是面色依旧不虞:“太后这次回宫怕是来者不善。” 谢微凉眉头深深皱紧,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陛下征兵一事你可知道?” 闻言,宸贵妃摇摇头,一脸疑惑:“不知。陛下不是前几日还十分康健吗?” 谢訦这病着实蹊跷,又是在太后刚回宫没几日。谢微凉不得不多想。 片刻,她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一趟养心殿。” “好,我和你一起。”宸贵妃站了起来,“她不是让我侍疾吗?我不去一趟怎么对得起她的一番苦心呢。” ------------------------------------ “什么?”谢微凉看着眼前戒严的养心殿,眉头紧蹙,“是谁下的旨意?” “回皇后娘娘,是……太后娘娘。”养心殿的太监战战兢兢。 “王诚呢?叫他出来见本宫。” “回娘娘,王总领,在辛者库。” “怎么回事?” 若说方才谢微凉还只是心中有预感,而此时她内心那种可怕的想法愈发浓烈,几乎要破土而出。 她看了一眼宸贵妃,发现对方眼中也写满了忧愁,遂轻声吩咐身旁的宫女:“去一趟辛者库,替本宫探探虚实。” 待宫女离开后,谢微凉这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神情冷淡:“本宫和宸贵妃奉太后懿旨前来探望陛下。” 说罢,宸贵妃从怀中拿出懿旨:“太后懿旨在手。” 她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立马跪下。而方才回话的太监更是连忙跪下:“两位娘娘请。” 见状,谢微凉正准备进去,却见眼前的太监目光闪烁,在她经过身边时低声说了句什么。 谢微凉脸色微变,随后低声吩咐了句什么,跟着宸贵妃两人进入养心殿。 一进养心殿,两人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谢微凉看到宸贵妃脸上一闪而过的怪异神情,若有所思。 屏风后,张院判正在为谢訦施针,神情严肃。 两人见状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过了许久,张院判才起身,面色严肃。 下一秒,谢微凉面色担忧,连忙问道:“如何?” “启禀娘娘,陛下这病本不是什么严重之状,可奈何陛下本就身体虚弱,又借着这病,若是醒了还好,不然的话……” 闻言,谢微凉微微皱眉:“还请张院判务必努力,陛下的龙体绝对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是。”张院判站起来,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谢微凉。 而谢微凉自然接收到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正在照看谢訦的宸贵妃,跟着张院判来到殿外。 “张院判可是有事情要交代本宫?” 她话音刚落,便见张院判神情凝重:“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微凉心中的那份不安此时此刻达到了巅峰,又见对方这样说,连忙开口道;“张院判请说。” “请皇后娘娘先捂住口鼻。” 闻言,谢微凉用帕子捂住口鼻,眼神也随着张院判接下来的动作逐渐变得凝重。 见状,张院判看了一眼周围,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方手帕,缓缓打开, 白色的手帕里静静躺着一方黑色的东西,还隐隐散发着香味儿。 第34章 谢微凉见状缓缓皱起了眉头,开口道:“这是何物?” “这是微臣在陛下寝宫里的香炉中发现的残留物,出于习惯便拿了出来。” “张院判的意思是,养心殿内燃着的香有问题?”谢微凉若有所思。 “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微臣倒是觉得此物有些熟悉,很像几年前在南疆见过的一种香料。” “这香料有毒吗?”谢微凉连忙问道。 “倒是无毒。”虽是这样说,可张院判的表情并没有轻松下来,“但此毒却与陛下身体内的蛊有轻微的互斥,虽说用量极少,可长此以往对陛下的身体也并无益处。” 闻言,谢微凉皱眉,语气却也称得上平静:“好,本宫知道了,陛下生病一事,还请您务必烂在心里,不得向其他人提起。” “是。” 送走张院判后,谢微凉转身回了养心殿,发现宸贵妃 就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似乎要从她身上知道些什么。 半晌,她开口:“是姜沉雁干的,对吗?” 见状,谢微凉叹了口气,缓缓道;“不确定。” 然而宸贵妃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 “哎呀,我是真的不知道。”谢微凉无奈,只好将方才张院判的对话挑挑拣拣地告诉了她一些。 “总之,你现在看好陛下,不要让其他人靠近就行。”谢微凉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凝重,“马上就是新年了,可陛下现在昏迷不醒,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 否则,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乱子。 “好,我知道了。”宸贵妃点点头。 太医院 谢微凉告别宸贵妃之后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索性来到了太医院。 太医院因为鹊山灾情的缘故上月派遣了许多太医去那里,留在宫中的人便少了很多。 谢微凉到的时候,剩余的太医正从库房里搬出药材来晒,见到她之后匆忙行礼。 然而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要找的人的身影,微微皱眉:“张院判呢?” “回娘娘,院判大人在库房。” 闻言,谢微凉微微颔首,在另一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库房。 里面,张院判正在一堆药材中寻找些什么,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见状,谢微凉索性在一旁等着,脑海中便不自觉开始回想这一系列的事情。 无外乎其他,这一系列事接踵而至,倒像是被人提前安排好了一般。 只是现在她还不知道安排这些事情的人究竟是谁。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就在谢微凉愣神的时候,张院判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中拿着的除了方才让她看过的香料之外,还多了另一种。 “院判手里的这是?”谢微凉看清楚他手中拿着的东西,眉头微微皱起。 “启禀娘娘,微臣在养心殿时便觉得这东西似曾相识,只是当时还未确定,因而不敢贸然告诉娘娘,便急匆匆回了这太医院来查验,倒还真找到了一些线索。” 张院判这样说着,便吩咐人拿来一盆水,将两样东西各取一点放入水中。 “这是……”谢微凉看着迅速溶解在水中的香料,眉头紧蹙。 “此物确是产自南疆,但却经过了他人改良。陛下不喜浓香,因而宫人们会在陛下入睡前用水倒入香炉中熄灭香料,然此物混入香料中便被溶解,寻常人对此也不明白,自然不易察觉。”张院判解释道,“此人极其谨慎,若不是这次事故,怕是难以察觉。” “张院判。”谢微凉忽然开口。 “是。” “这件事情,你要烂在肚子里,不准向任何人提起,包括陛下。” 闻言,张院判一愣,随后低声应道:“是。” 养心殿偏殿 “盛国的香料制造?”宸贵妃听到谢微凉的问题,微微一愣,“本宫记得……鹊山便有崔氏以制香出名,最喜异域香料。” “说起来,宫里六成以上的香料都来自鹊山崔氏呢,就连陛下这么不喜香料的人竟也能接受,更是多次下旨褒扬崔氏。也因此,崔氏水涨船高,在当地也颇有名望。”宸贵妃笑道,“对了,你怎么也关心起这个了?” 鹊山? 谢微凉隐约觉得这个地名有些耳熟。 第31章 “没事。”谢微凉回过神来,看着一脸好奇的宸贵妃,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 “只是命妇朝拜,我想着要送些什么回礼好,听人说起这香料,就过来问问你。” “这样啊……”宸贵妃若有所思,“不过今年鹊山雪灾,那里的人连饭都吃不饱了,香料生意还能好吗?” 雪灾…… 谢微凉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交代宸贵妃照看好谢訦后便离开了。 崇德殿 “系统,帮我找一下鹊山崔氏的消息。”一进门,谢微凉便急匆匆地唤出系统。 “好的,正在为您检索。”系统的声音响起。 大约半刻钟,鹊山崔氏的资料便传入她的脑海中,谢微凉一条条检索着里面的内容,眉头却愈发紧蹙。 上面写着:鹊山崔氏,以香料制造出名,但其内部也会承接香料加工与研发的单子。 只是与传统的香料研发不同,崔氏除研发之外,还会将研发出来的一些香料的配方以高价卖给他人。 看到这里,谢微凉恍惚有一种熟悉感。 这不就是专利吗?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某一行上,瞳孔微缩。 上面写着:三年前,崔氏曾与伙伴合作研发某种香料,此香料在南疆地带大受欢迎,当地商会抓住商机,与崔氏洽谈,以高价购得配方的专用权,与其洽谈的人是……蜀中的人? 谢微凉敏锐地觉得其中不对劲,又将前面的资料仔细回看了一遍,果真叫她发现异常的地方。 崔氏共有三位合作伙伴,其中崔氏一族负责制香、另一位蜀中的商人负责洽谈,而另一位南疆的人则负责材料的采买。 毋庸置疑,这其中崔氏才是这个团队的主心骨,这一代家主崔元一手制香技能更是绝无仅有,只是却在山上采药时死于雪崩,只留下一位独女。 系统找到的资料有限,谢微凉也仅仅找到这些,不过也够了。只是崔氏那两个合作伙伴始终让她很在意。 南疆、蜀中…… 同谢訦渊源颇深的两个地方,而此次谢訦中的毒又很有可能产自是鹊山崔氏,真的是巧合吗? 忽然,门外传来竹沫激动的声音:“娘娘,陛下醒了!” 半月后 新年将至,一向冷清的宫里也增添了一丝年味。 谢微凉刚从养心殿出来,脸上还带着掩盖不住的疲惫。 怎料她刚一踏出养心殿的大门便被人拽了过去,正欲发火时看到来人,脸色顿时柔和下来。 “佟佳,怎么了?” 她和宸贵妃这半月因为要照顾谢訦分身乏术,后宫许多事情便交给了佟佳,她也办得极其周到。 这个时候却突然来养心殿堵她,还是一脸焦急的模样,让谢微微心中不由得打起鼓来。 果然,还未等她开口,佟佳便如同做贼一样,带着她来到了御花园附近的一处亭子里,见四周无人,这才低声说道:“还不是那个嘉贵妃,自从她去寿康宫之后,里边那位不仅亲自下旨给她权力,甚至还几次三番召见我和淑妃和良妃,言下之意便是要配合工作,我倒是还好,可淑妃性情直率,已经几次和嘉贵妃起冲突了,太后娘娘很是不悦。” 闻言,谢微凉微微皱起眉头,随后又叹了口气:“嘉贵妃做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这句话刚说完,眼前人脸上便露出几分尴尬,半晌后才缓缓开口:“没有。” 在佟佳接下来的描述中,谢微凉可以说从里到外全方面无死角地了解到了嘉贵妃的品行。 总的来说,就是这位嘉贵妃非但不是独断专行的人,反而还十分听话,以至于听话得过了头,几乎从来没能在她们几人商讨事情中给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谢微凉听着佟佳的抱怨,突然想起一些大学时光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半晌,她这才缓缓开口:“许是……藏拙?” 毕竟她见过这位嘉贵妃一面,表现的不太像是佟佳口中那种碌碌无为的样子。 闻言,佟佳缓缓皱起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女子,心机未免也太过深沉了……” 她话音未落,便感觉肩上落了一双手,一抬眼便对上谢微凉鼓励的目光。 “没事,反正陛下醒了,这边的事情交给宸贵妃处理便是,我回去帮你们。” 见状,佟佳略一思衬,随后也精神了不少:“好!” 谢微凉看着她的眼神,心中暗暗思考着这位传闻中的嘉贵妃。 翌日,崇德殿 谢微凉昨夜将佟佳交 上来的进度汇报大致看了一遍,因此睡得有些晚,是以竹沫在帮她梳妆时脸上还带着困意。 第35章 门外隐约可以听到佟佳说话的声音,以及其他几人时不时的应和之声。 正巧这时竹沫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见状,谢微凉起身走了出去,佟佳、良妃、淑妃都到了,以及那位传说中的嘉贵妃木沉霜。 上次谢微凉见到她时还是半个月前,两人也仅仅是一面之缘罢了。今日木沉霜一身素色,倒是同一旁悉心打扮的三人相比稍微有些素净。 感觉到谢微凉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木沉霜露出浅浅的笑容,语气温和:“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听到她的声音,一旁聊得火热的三人这才察觉到她来了,不过比起木沉霜的大礼,她们便随意了许多,简单问过好后便招呼她坐下来。 谢微凉倒也没有推辞,径直坐到几人中间,立刻便同她们激烈地讨论起来。 尽管如此,她依旧没有错过木沉霜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脑海中突然想起先前谢訦的嘱托,谢微凉的目光也微微带了一丝戒备。 忽然,木沉霜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一双眼睛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谢微凉察觉到她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暗自一惊,再一抬眼,木沉霜已经转过头去,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耳边隐隐传来声音。 “你在听吗?” 谢微凉回过神来,眼前便是佟佳担忧的脸庞,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坐在角落里的木沉霜,突然开口:“不知嘉贵妃对方才佟妃提出的计划有何见解?” 今日四人来到崇德殿,便是为即将到来的新年的宴席做准备。当今圣上共有三位兄弟,除去早夭的二皇子外,剩下的便还有两位,只是其中一位携王妃归隐山林,另一位便是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瑞王,驻守边关不能回京,便遣了自己最信任的幕僚前来。 除此之外,蜀中和南疆以加强国家间的交流,竟也派了使者过来。 也因此,这次的宴席至关重要,谢微凉从养心殿回来后便和几人做了好几版方案,可始终也不满意。 今日四人也正是为此而来。 而她说完这话后目光便落在木沉霜身上。 察觉到她的目光,木沉霜微微一愣,随后脸上迅速染上红色,眼神也有些闪躲。 而谢微凉看到她这副样子,心下震惊得无以言表。 不是,变脸大师啊你? 而她话音刚落,其余几人也纷纷将目光转向她,想看看这位空降而来的新人究竟有何本事。 可木沉霜的表现无疑让她们失望了,被四人直勾勾得盯着的她嗫嚅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终,还是谢微凉率先别过头,目光落在桌上的几分计划,开口道:“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各位有什么建议的话都可以和我说。” 闻言,以佟佳为首的四人纷纷站起来,行礼离开,而木沉霜虽是贵妃,却是走在最后的。 见状,谢微凉微微皱起眉头,出声喊住了她:“嘉贵妃。” 木沉霜闻言回头,脸上仍然挂着笑容,柔声道:“皇后娘娘还有事吗?” “陛下醒了。”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闻言,木沉霜先是一愣,随后扬起笑容:“当真?臣妾这就将消息告诉太后,也好叫她老人家安心!” 见状,谢微凉目光一沉。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入宫半月多竟然不知谢訦与太后不和,还成日往寿康宫跑。 若说她是太后的人,那此举未免也过于叫人摸不准头脑。 太后真的会选这样一个人吗? 谢微凉盯着她,心中微微有些动摇。 而木沉霜说完这话后便又恢复了沉默,整个人低下了头,但她能感觉到谢微凉的目光依旧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 而正如木沉霜所感觉的那样,谢微凉盯着她看了半天,不经意开口道:“嘉贵妃入宫已半月有余,又是赶在新年之前,若是思念家中双亲的话,可向本宫递交申请,本宫不日便可安排他们入宫。” 谢微凉这话并非空穴来风,每到重要节日的时候,为了尽可能避免后妃的思亲情绪,掌权者都会酌情让其家人入宫。 而这项传统到谢微凉这里更是发扬光大,具体体现在只要有人向她申请,她都会尽快安排。 而木沉霜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神情微微有些复杂。半晌,她缓缓开口;“不必了。” “臣妾是孤儿,没有家人。” 闻言,谢微凉微微皱眉。 据她所知,丞相府虽然已经没落,可除去姜丞相本人以及参与其中的几位主要人外,其余的谢訦并未赶尽杀绝,而是都下旨贬为庶人然后流放。 虽不知道她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换了一个身份重新入宫,可说自己是孤儿这种事情…… 谢微凉有些疑惑,难道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而木沉霜说完这话后微微颔首:“臣妾先告退了。” 闻言,谢微凉目光一暗,而木沉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谢微凉在原地站了许久,突然,她缓缓开口:“系统,帮我查一查丞相府的二小姐。” “系统查阅中,丞相府二小姐姜沉雁,于一个月前死于丞相府的大火中。” 而一个月前,正是姜丞相被下狱的时候。 第32章 什么?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脸上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姜沉雁已经死了的话,那宫里面这个木沉霜又是谁? 此时,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宫里这人确实叫木沉霜,也确实是那位出逃的南疆圣女。” 闻言,谢微凉的表情逐渐凝重,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看来,得找个时间和这位嘉贵妃好好谈谈了。” 突然,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解锁隐藏人物木沉霜,人物档案进度百分之十。” 已经听说这个名字半个月的谢微凉:“你能不能升级一下你的程序。” 系统:“经检测,系统为最新版本,欢迎使用。” 谢微凉:“……” 养心殿 谢訦虽说已经醒过来了,可身体还是虚弱得厉害,为此张院判三令五申要他躺在床上休养。 但时间长了,谢訦总觉得心中有些烦躁。 虽然临近年关,诸事繁杂,可他在生病前便将其处理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小事。 可尽管如此,他的心里依旧有一丝不安。 突然,耳边传来王诚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闻言,谢訦面色微变,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让她进来吧。” “是。”王诚轻声应道,随后谢微凉便带着食盒进来,只是脸上的笑容却十分勉强。 谢訦自然注意到她的不寻常,眉头微微皱起,目落在她提着的食盒,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今日这是带的什么?” 这半月以来谢微凉时不时都会带一些小吃给他解馋——当然都是在张院判的底线上来回横跳。 是以谢微凉并没有听出来谢訦话中的不对,又或者是她还在思考那件事,闻言只是将食盒放在桌上,又逐一打开,里面点心的香味立刻盈满了整个房间。 谢訦见状也下了地,只穿着一件单衣便来到桌子前,一副等待投喂的模样。 谢微凉看到他这副样子微微蹙眉,语气也带了些严肃:“加件衣服去。” 闻言,谢訦轻轻一笑,随后无奈地从一旁随意拿了件衣服披上,这才开始吃起点心来。 而谢微凉直到看见谢訦三口吃完一块点心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天啊!她是疯了吗?居然敢命令自己的上司了。 而谢訦显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甚至还拿了一块给她:“这块很好 吃,姐姐也尝尝。” 而谢微凉还处于极度震撼当中,竟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嗯?怎么了吗?”谢訦刚刚睡醒,嗓子还有些哑,闻言抬起头看她,眼神里带了些迷惑。 谢微凉今天已经无数次想捶死自己了,见谢訦这样,也只能讪讪坐下来。 只是那块点心,她是万万不敢接了。 谢訦吃了点东西,这才感觉身上稍稍好了些,见谢微凉早就放下筷子,开口道:“姐姐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虽说太后下的命令是要宸贵妃照顾,可谢微凉也不时过来帮忙,久而久之竟然成了两人倒班。 今天也是因为宸贵妃的母亲进宫,她这才拜托谢微凉顶上。 而她早在前几日便提前和谢訦说过年关事多,她得离开一阵子。 谢訦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回来。 闻言,谢微凉这才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表情复杂。 只是这事又不能直接和谢訦说。 而旁边的谢訦看见她复杂的神情,隐约猜到些什么,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依旧温柔如常:“姐姐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第36章 谢微凉惊讶于谢訦的细致入微,思虑半天,还是决定旁敲侧击一下:“你对……嘉贵妃的印象如何?” 她话音刚落,谢訦脸上露出一丝迷茫,盯着她道:“那是谁?” 闻言,谢微凉连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开口道:“姜沉雁,丞相府的二小姐。” 她还特意补充了下这人的身份。 谢訦这才恍然大悟,复又想到什么,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朕依稀记得是叫你监视她来着?” 闻言,谢微凉心中一咯噔。 坏了,上司开始询问工作进度了。 只是她派人盯了半天,这位嘉贵妃去的地方也不过是在寿康宫和储秀宫两点一线,作息规律得可怕。 想到这里,谢微凉将目光缓缓落在谢訦脸上,心下有些疑惑。 这位嘉贵妃既是奉命入宫,可一不争宠二不夺权,反倒成天往寿康宫跑,倒是奇怪。 而谢訦被她这样盯着,身上也有些不自在,又不好开口打扰,只得拿起一旁的茶水喝着,不知不觉间一壶茶便见底了。 而谢微凉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抬眼便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顿时一愣,语气中也带了一丝诧异:“陛下这是……” 闻言,谢訦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语气平和:“没水了。”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十分有效的转移话题的手段,就连谢微凉都听出来了他平缓语气下隐藏的可怜,还有那抹极力掩盖的刻意。 不过这正中谢微凉下怀——毕竟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谢訦解释自己的猜想。 即便如此,她还是将自己近日的成果稍微说了些:“启禀陛下,嘉贵妃近日常去寿康宫。” 她话音刚落,谢訦便抬眼看她,语气有些不确定:“只去了寿康宫?” “是。”谢微凉面色不改。 “继续盯着她。” ------------------------------------ 有的时候真的不能随意打小报告——这是谢微凉这几天来用亲身经历验证出来的血淋淋的真理。 “娘娘,太后娘娘邀您去寿康宫一去。” 想起上次和这位太后时的场景,谢微凉身体不自觉一颤。 算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轻叹一声,随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竹沫:“帮我梳妆吧。” “是。”竹沫轻声应道。 “什么?嘉贵妃也在?”谢微凉看着眼前的宫女,问道。 闻言,宫女轻声应道:“是,嘉贵妃一个时辰前便到了,还带着太后心心念念的佛经,二人正在内室探讨,娘娘怕是要等上一会儿。” “无妨。”谢微凉环顾四周,发现一个亭子,主仆二人便去了亭子里头,又看了一眼宫女,语气温和,“你去忙着吧,到时过来传个话便是。” “是,奴婢告退。” 等宫女走后,谢微凉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落在眼前的茶杯上,若有所思。 而一旁的竹沫自是注意到了她的变化,见状也只是默默退后,将整个亭子留给谢微凉。 当阳光照在眼前的石桌上时,谢微凉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前面的宫殿,宫女太监依旧在那里守着,同她来时别无二致。 透过窗户,依稀可以传来太后和嘉贵妃二人有说有笑的声音。 见状,谢微凉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茶,另一只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茶壶,手腕微微倾斜—— 并无水倾泻而下。 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远远看到一个宫女急匆匆赶来,又将茶壶放回原处。 不一会儿,那宫女便来到她面前,开口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闻言,谢微凉这才站了起来,语气微微带些疲惫,开口:“好,带我去吧。” 她踏入寿康宫的时候,嘉贵妃正为太后烹茶,见到她来了脸上先是露出微笑,随后便放下茶杯微微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而听到她的话后,一旁闭着眼睛冥想的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瞥了不远处的两人,这才开口道:“都过来坐吧。” 闻言,二人一起应是,先后走了过来。谢微凉坐在对面,看着嘉贵妃选了太后旁边的位置坐着,只是微微一笑:“不知母后今日寻臣妾前来所谓何事?” 她话音刚落,对面的嘉贵妃微微变了脸色,下意识看了太后一眼。 谢微凉不动声色地将这些收入眼中,脸上依然带着笑容,目光便若有似无地落在太后身上。 半晌,太后才缓缓开口:“皇帝的病可好些?” 闻言,谢微凉和木沉霜均是面色一变,只是谢微凉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随后上前一步,缓缓跪下:“是,张院判说是近日天气多变,加之陛下本就身体虚弱,这才卧床不起,不过现下已经好了,陛下说请母后勿要挂念。” 谢微凉这话落下后便听到耳旁传来一声极低的轻叹,顺着声音看过去,木沉霜脸上依然带着忧愁。 太后自然也注意到了木沉霜的变化,脸上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开口道:“嘉贵妃,你便替哀家走一趟吧。” 太后这话一说完,谢微凉看到木沉霜的表情似有变化,微微皱眉。 而太后显然也知道些什么,不等木沉霜回话便闭上了眼:“好了,你二人都退下吧,哀家累了。” 闻言,谢微凉和木沉霜一同跪下,行礼:“臣妾告退。” “既然陛下已经痊愈了,那臣妾便不去养心殿打扰陛下了。”两人走出殿外,木沉霜突然开口。 听到这话,走在前头的谢微凉转头,好奇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为何?” “什么”木沉霜注意到她的目光,话便已经出口了,片刻后又自认不妥,补充道,“陛下洪福齐天,必然会长命百岁,如今既已康复,我既做不成那雪中送炭之人,锦上添花之事也不屑去做。” 闻言,谢微凉并未开口,反倒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况且,”木沉霜突然抬头,一双眼睛盯着谢微凉,似要看到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您既然提防着我,自是也不愿我同陛下见面吧。” 第33章 “本宫对后宫众人都一视同仁,不明白嘉贵妃这话从何说起。”谢微凉眉头紧蹙,一双眼睛顿时变得锐利。 而木沉霜说完这话后便将头扭了过去,看向远方的天空,缓缓开口:“娘娘这话说的,有哪一个妻子会对同自己争抢丈夫的女子和颜悦色呢?” 不知道为何,谢微凉听到这话后竟然缓缓松了一口气,眼前突然浮现出谢訦的脸。 只是一瞬间,她连忙甩了甩头,试图将脑海中那一抹可怕的画面甩出去。 突然想起领导的脸什么的,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 谢微凉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开口:“对了,本宫倒是想起一件事。” “新年将至,陛下体恤后宫众人,特别开恩宫人可与父母见上一面。”谢微凉 盯着木沉霜的脸,缓缓开口,“陛下特意叮嘱本宫,嘉贵妃临近年关入宫,思乡之情想必更甚,因此特意将妹妹的家人接到了宫中,妹妹稍后便可去浮华殿与家人相见了。” 昨夜,养心殿 “接嘉贵妃的家人入宫?” 乍一听到谢訦的话,谢微凉还有些难以置信。 但观对方的表情,显然不似作假。 于是她的情绪也在谢訦冷静的目光中逐渐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思考其中的用意。 半晌,她抬起头,目光迎上谢訦,缓缓开口:“陛下莫非是想借此试探嘉贵妃?” 而谢訦听到这话后脸上表情并未变化,只是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看着他的动作,谢微凉便知自己猜对了。 不过,姜家灭门,只留下了这个身份存疑的二小姐,那这所谓的“家人”身上,便就有值得探究的点了。 三日后,崇德殿 谢微凉手里正拿着家中寄来的信,眉眼含笑。 今年谢府众人并不在京城,而是去了江南同祖父一起,母亲怕她惦念还特意寄了家书过来,信上多是一些小事,诸如祖父又掉上一条大鱼,弟弟妹妹成日念着阿姐。 家书统共两页,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谢微凉看着这些文字,眼前仿若浮现出稚子嘻戏、老翁垂钓的画面,心中那一抹微妙的情绪便也消失得七七八八了。 忽然抬头似是想到什么,叫来了竹沫。 “浮华殿那边如何了?” 竹沫回答道:“回娘娘,并无异常。” 见状,谢微凉缓缓放下手中的家书,面色冷淡:“让人警醒点,别被发现了。” “是。” 浮华殿 木沉霜只在里头待了半柱香便出来了,注意到草丛里鬼鬼祟祟的人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后脚步一转,朝着后方走去。 那里,有盛国接待外宾的住所。 “什么?她去了后院?”谢微凉微愣。 第37章 纵使猜到木沉霜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可谢微凉听到暗卫汇报后还是愣了一下。 “是。”暗影自上次被她抓住之后便消失了一段时间,前几日却又被谢訦派了回来。 对此,谢訦只是说“熟人用着,朕也放心些”。 谢微凉自是欣然接受了来自上司的额外的保护。 “后院人烟稀少,属下怕人多被发现便先行返回来禀告,已留下暗自继续监视。” 闻言,谢微凉这才缓缓抬起头,只是脸上表情却凝重许多:“下去吧。” “是。” 等暗影走后,她这才长长叹了口气。 忽然,系统冰冷的声音上线:“经检测,支线任务进度百分之二十。” --------------------------------- 转眼已到小年,各宫各院都挂上了彩灯,宫里一片喜气洋洋。 所幸今年虽忙,但有前期的诸多准备,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崇德殿里,谢微凉正在和御膳房的掌事宫女太监商定今晚晚宴的菜品,足足两个时辰才有了成果。 “好了,本宫要交代的就是这些。”谢微凉疲惫地揉了揉鬓角,又不放心地吩咐道,“先前派人送过去的饮食忌讳清单可收到了” “启禀娘娘,已经收到了。”掌事的太监回道。 “好,你们便按照上面的来就是,多警醒着点儿。” “是。”两人得到命令后便下去了。 然而正当谢微凉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竹沫上前一步,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娘娘,太仪殿的铭烟来了。” 今夜的宴会便是在太仪殿举办,是以谢微凉连忙出生让人进来。 “娘娘,这是今夜出席宴会的名单,以及为各位贵人安排的座位,现交由娘娘过目。”铭烟说着,便将手里的奏疏呈递上来。 谢微凉将名单拿在手里,微微皱眉:“怎么回事?本宫记得前几日太仪殿才将名单送来,这又是?” 闻言,铭烟行了一礼,缓缓道:“启禀娘娘,是因为临时加了一个人,这才导致所有的座位都要重新排序。” 听着她的话,谢微凉眉头皱起;“是谁?” “是瑞王殿下。” 养心殿 谢訦看着手里的折子,又看了眼眼前的人,怒极:“是谢舜派你来的?” 下头那人微微行礼,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是。” 闻言,谢訦皱起了没投,语气略有不悦;“抬起头来。” 只见那人将头缓缓抬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只是嘴角却微微勾起一抹笑容,似曾相识。 谢訦一愣:“怎么是你?” 太仪殿 谢微凉和谢訦到的时候,殿内已经坐满了人,就连太后也早早便到了,看到二人一起出现,皱紧了眉头。 两人走到太后面前,俯身行礼:“见过母后。” 太后纵使面色不虞,却也没有表现出来,抬手示意两人起来。 下面的人见到两人也是纷纷行礼,谢微凉便趁机辨认这些人的身份,只是目光在扫过站在前面的一个青年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而谢訦自然注意到她的异样,目光顺着她的落在那人脸上,微微皱眉,正欲开口之时,却听到站在一旁的谢微凉又将目光转向别处,便缓缓开口道:“今日乃是家宴,各位不必拘束,随意就好。” 底下众人本就对这位突然恢复正常的皇帝十分好奇,虽然听到他这样说了,可也没有一个人敢真正放松下来—— 除了坐在左下的那位青年。 谢訦的话刚一说完,他便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及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而坐在主位上的谢微凉更是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惹得身旁的谢訦微微皱眉。 而那人盯着这样的目光却丝毫不见尴尬,自在的仿佛是自家后院,十分惬意。 谢微凉也只是好奇,毕竟这个位置上标的可是瑞王,作为曾经皇位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之一,她对他自然满是好奇。 而这一好奇,就不由得看向了最终的赢家——也就是坐在她旁边的谢訦。 而谢訦自然接收到了她的目光,眼神柔得更是可以掐出水来。 只见他用口型说道:“姐姐。” “嗡——” 谢微凉瞬间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下边的人,发现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这才慢慢镇定下来。 而谢訦倒是不以为意,甚至还拿了一颗葡萄,作势便要放到她嘴里。 是以谢微凉一扭头,嘴边便感觉到一阵冰凉,随即一颗软滑果肉便溜入口中,随后放在腿边的手被轻轻握住,力度刚好,一阵温热顺着那手,缓缓流入她的心中。 谢微凉抬眼,正好撞进谢訦那双多情的眸子里。 突然,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件事—— 这算职场骚扰吗? 然而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不知何时嘉贵妃的座位上已经没有了人。 谢微凉顿时警惕起来,用眼神示意一旁的谢訦。 而谢訦接收到她的目光后,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要动的意思。 见状,谢微凉用眼神示意他:“跟不跟?” 谢訦回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然而还是任何一步要挪动的意思。 谢微凉心头隐隐有些怒意,心中已经将他瞪了千万次,可面上还是挂着笑容。 下一秒,她起身,微微行礼:“臣妾有些不胜酒力,去外头醒醒酒。” 谢訦看了一眼她面前并未 动一口的酒,微微点头。 而谢微凉再也得到他的旨意后,转诊离开了宴会。出了外头,她再也掩盖不住自己脸上的怒意,心中恨恨道:“万恶的资本家!” 嘴上虽这样说着,可谢微凉还是十分自觉地寻找着木沉霜的身影。 可无奈对方动作实在迅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谢微凉已经找不到人了。 谢微凉只觉郁闷,心里同时暗暗骂着谢訦。 若不是他,自己又何至于跟丢木沉霜! 也不知道她突然失踪所谓何事? 不知为何,谢微凉忽然想起几日前暗影曾和她说木沉霜暗中去后院。 今日是小年,后院一片黑暗。 谢微凉索性来到了后院,借着月色,后院显得越发苍凉。 这是后院的一条小道,平日里宫人们大多不走这里,因此路上杂草很多。 远远地,谢微凉似乎看见有两个人影在谈话,举止十分亲密。 怀着好奇心,她将脚步放轻,努力往前走了一点。 月色下,木沉霜的脸清晰起来,而她对面的人,谢微凉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容貌,只能从身形上依稀辨认出是提应该是一个男人,而那人似乎将什么东西交给了她。 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谢微凉皱起了眉头,而那男人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猛地转头—— 谢微凉连忙躲到一旁的石头后。 第34章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 时间似乎静止了,谢微凉只觉得每分每秒都十分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木沉霜的声音:“好了,既然你东西已经给了,该走了吧。” 许久,对面那人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而谢微凉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 是方才席间她碰到的那人,似乎是瑞王? “皇后娘娘,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跟踪技术实在是不太高明。”谢微凉看着那人走后,自己也准备离开,却突然被人叫住了,心中顿时一惊。 就在这一会儿功夫,那人已经走到她面前。借着月光,谢微凉可以清楚看到木沉霜脸上的表情——那是不同于以往她所见到的柔弱,此时的木沉霜站在那里,居然让她恍惚觉得不像是人间的人。 木沉霜的身上,散发着浓重的厌世感,以至于谢微凉丝毫不意外,如果她现在直接说“自己不想活了”自己也要不意外。 随后,她便听到木沉霜说的那句话,脸上表情有些怪异。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其实并不愿意跟踪她呢? 谢微凉想着谢訦那张脸,心中那股沉寂已久的怒意突然涌上心头。 然而木沉霜显然并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临走前,不知是否是幻觉,谢微凉隐约听到空气中传来她冷淡的声音:“今日的事情你最好烂在心里,不然他会做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事已至此,谢微凉哪里还不明白木沉霜作为南疆的圣女,绝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只是却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和瑞王有关。 那她在太后身边,难不成,是瑞王与太后联手了? 太仪殿 “回来了?”谢訦看着谢微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奇道。 闻言,谢微凉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扭过头去,喝了一口桌上宫女准备的果汁,混沌的脑子这才清醒了点儿。 第38章 偏巧这时有人过来敬酒,正是谢微凉以为的那位“瑞王殿下”。 见状,谢訦和谢微凉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站了起来,听到那人温和的声音响起:“微臣展昭【1】,见过陛下、娘娘。” 听到这个名字,谢微凉微微愣住,随后下意识看向他,然而对方低下头,她并未看清楚她的样貌,只是根据其身形,判断他大致是一文弱书生。 实在是和“展昭”这个名字不太搭。 她这样想着,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嗤笑。谢微凉转头,对上的便是谢訦不屑的眼神。 那声嗤笑,便是出自他口。 见状,谢微凉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见谢訦举起酒杯后又只能停下,跟在他后面一同举起。 饮了酒之后,展昭说了几句祝词后就退下了,只是谢微凉的心中还隐隐有些怪异。 一旁的谢訦见到她这副样子,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询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谢微凉这才回过神来,想到方才木沉霜所见那人,看了一眼一旁的谢訦,语气有些怪异:“她……见了一个人。” 出乎意料的是,谢訦竟然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是谁?” 闻言,谢微凉眼神顿时怪异起来。 她是知道当今圣上同瑞王那点往事的,此刻才更难开口。 而谢訦久久没有听到身旁人说话,目光便不自觉落在她的脸上。 两人本就坐得极近,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谢訦的眼神顿时变得迷离。 而谢微凉自然注意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同时在心里暗暗吐槽:真是难伺候。 这样想着,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谢微凉都没有搭理他,而是一直吃着眼前的东西,同时在心里还暗暗感慨道: 果真是御膳房,做的食物就是好吃。 而在她大快朵颐的时候,手边却悄然多了一碟糕点,正巧还是她喜欢的。 只是那人的动作却实在是慢吞吞,谢微凉顺着那双手看过去,便见到谢訦别过头,而拿着盘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反倒叫她抓个正着。 见状,谢微凉的心情无端好了不少,嘴里咬着糕点,目光还不忘盯着谢訦。 而谢訦见久久不见身旁人的动作,终是忍不住转过头——却正好与谢微凉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看着对方悄然变红的耳垂,谢微凉嘴角微微勾起。 很好,心情完全变好了! 这样想着,谢微凉的目光无意扫过坐在那里喝酒的展昭,随后便停留了下来。 而坐在她旁边的谢訦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在见到那人时,眸子顿时深沉起来。 半晌,他才开口道:“以后离他远点。” 他这话刚一落下,便不出意外地收获了来自谢微凉不解的目光,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日他救下这人时的场景。 倒是没想到再见,他居然成了他那皇弟的人。 又想到他书房里的那封迷信,谢訦心中泛起一阵怪异的情绪。 而就在谢訦思考之时,一旁的王诚却以为他喝醉了,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若是不适的话出去走走。” 谢訦刚想拒绝,突然想到什么,看了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的谢微凉,轻声走了出去。 方才在里头倒是不察,被这冬日的寒风一吹,谢訦倒真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陛下。”王诚手里还拿着大氅,作势便要披在他身上,却被谢訦制止了。 不远处,被他救过的刘胜,或者现在应该说是展昭正站在树下,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条。 由于距离过远,谢訦并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只是…… 他的眼神落在展昭手里的纸条上,神情难辨。 而就在这时,谢訦视线里那人忽然动了。 见状,谢訦环顾四周,连忙躲到最近的一块石头后。 耳边,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 突然,展昭惊喜的声音响起:“恩人,不陛下,真的是您啊!” 趁着谢訦愣神的功夫,展昭已经抓住了他的右手,下一秒又连忙松开。 只见他一脸后怕:“对不起陛下,微臣不是故意的。” 哪里还有先前在大殿里的沉稳。 而谢訦自知已经暴露,索性邀请他,两人到了一处亭子里,这才缓缓开口:“你在这里做甚?” 展昭似是没想到谢訦居然这 么直接,微微一愣,随后开口道:“啊?回陛下,微臣是因为喝醉了,这才出来醒酒,却不曾想居然迷路了……” 谢訦倒是猜到了他不会说实话,却是没有想到他编的话居然能如此漏洞百出。 整场宴会,他喝的酒,怕是只有敬他和谢微凉时候的那一杯吧。 其中绝大部分还被他故意撒到了袖子里。 而展昭回答完他的话,便觉得身周散发着寒气,身体一哆嗦,下意识站起来便要离开。 而谢訦自然不会给他离开的机会,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眼前战战兢兢的青年上,语气冷淡:“既然喝醉了,便在这里坐着醒会儿酒吧。” “是。”展昭已经能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了。 “随便聊聊吧。”谢訦吩咐王诚为二人上了壶热茶,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 “自茶楼一别,你我可是好长时间没见了。”谢訦的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 而展昭闻言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回话道:“多谢陛下救命之恩,若是没有陛下,微臣得罪了国公大人,怕是早已不在这人间了。” 而谢訦听着这话,面上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将一张纸条放在他面前:“看看这个。” 展昭只觉得眼前这东西十分熟悉,便看了一眼谢訦,随后满腹疑问拿起纸条,顿时面色一变。 他的手上,正是方才他从那只信鸽脚上拿来的密信。 那么里面的内容…… 不知想到什么,展昭顿时面色一变。 而坐在对面的谢訦见状倒是十分悠闲地喝了杯茶,还不忘发表了下自己的看法:“嗯,不错。” “尝尝?”谢訦看了他一眼。 眼见着展昭因为紧张自顾自灌完了一整杯茶,谢訦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发冷淡。 “好了,既然身体暖和起来了,那我们就该谈谈正事了。”只见谢訦缓缓开口,一双眼睛若有似无地落在对面的人身上,“先来谈谈这张纸条吧。”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目光缓缓扫过展昭,最后落在他手上的纸条上。 而展昭见状倒是冷静不少,将那纸条收了起来:“陛下既已知晓其中内容,那还问微臣做甚?” 这话便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 而他内心也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想起叫他送信的那人气便不打一处来。 对面,谢訦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心中倒是升起一抹警惕,看着他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审视。 那个人……真的会派这样一个人来代替他吗? 虽说是自己救了他,可谢訦已经有些看不透眼前之人了。 心中存了一丝试探之意,谢訦缓缓开口道:“谢舜抗旨不回京,究竟是镇守边关,还是……他已经去了其他地方?”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展昭立刻变了脸色。 而谢訦只是静静欣赏着展昭的表情,心中已然有了猜想。 “不日前,谢舜曾经派人给朕送过一封信,上面言明他因周边部落骚扰边境不能回京,方才给你的纸条上又说有要事在身要你回去组织大局……”谢訦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展昭,啊不,或许是该称呼你的真名,谢舜身边最亲近之人——刘胜?” 第35章 太仪殿 谢微凉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因此只敢喝果汁。 然而这果汁也是发酵的,她喝的又不少,整个人便昏昏沉沉的。 哪知再睁眼,身旁已经没有人了,再看下面,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都相约出去赏夜景去了。 “陛下呢?”谢微凉下意识询问站在一旁的竹沫。 闻言,竹沫上前一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方才喝了不少酒,应当是去醒酒了吧,娘娘可要寻……” “好,知道了。”谢微凉打断她的话,顿时放下心来。 半刻钟后,谢訦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只是身旁还跟着一人。 见到那人,谢微凉微微皱眉。 谢訦似乎是交代了那人什么,见那人一脸惶恐,连连点头,随后退下。 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姐姐想什么呢?” 谢微凉猛然抬头,正好对上谢訦满含笑意的眼眸里,微微一愣。 “在想……”谢微凉环顾四周,嘴角微微勾起,“该如何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见状,谢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在座位上喝酒,眉头微挑。 第39章 “姐姐可真是尽责,喝醉了也不忘自己的任务。”谢訦嘴角含笑。 闻言,谢微凉在心中恨恨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是笑容依旧:“夜深了,陛下明日还有早朝,早些歇息吧。” 偏巧这时有人携着家眷前来,向两人告别。 谢訦面带笑容地送走那人后,转过身来看着在他身后还没有来得及收起笑容的谢微凉,慢悠悠地说道:“姐姐说的有理。” 谢微凉的嘴角缓缓勾起。 “既然如此,那朕就去姐姐那里吧,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离太仪殿最近的是姐姐的崇德殿吧?” 谢微凉扬起的嘴角缓缓落下。 而谢訦见状脸上的笑容愈发张扬,牵着她的手,对着下面的宾客扬声道:“天已晚,诸位爱卿请便。” 他话音刚落,底下众人纷纷跪下,齐声道:“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 谢微凉感受着众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两人身上,微微皱眉,右手微微用力。 可无奈谢訦虽然大病初愈,可牵着她手的力气却是用上了力气,却并未让她感觉不舒服。 于是,她只能任由谢訦牵着她,一路从太仪殿回到崇德殿。 不知为何,谢微凉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可为何怪异,她一时却也说不出来。 崇德殿的宫人原本正聚在一起吃饭聊天,见状慌忙行礼。 “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而谢訦只是穿过人群,将谢微凉拉入殿中,随后便倒在床上。 谢微凉皱着眉头上前查看,便看见谢訦露出痛苦之色,脸颊隐隐发烫,心下了然,连忙吩咐在门外的宫人:“快拿碗醒酒汤来!” 她话音刚落便传来敲门声。 谢微凉才为谢訦脱下鞋袜,取过被子盖在他身上,闻言正欲起来,手腕却被虚虚握住。 “嗯……”耳边响起谢訦难受的闷哼。 见状,谢微凉环顾四周,在角落里发现一个她闲时做的小玩偶,取过来塞在他的手上,这才走到门前,开门。 门口站着竹沫,见状便端着托盘进来,将两碗醒酒汤放在桌子上。 谢微凉走到桌前,看着上面的两碗醒酒汤,眉头微蹙。 竹沫跟在她身边许久,她一颦一笑都了如指掌,闻言轻声说道:“今夜敬酒之人颇多,娘娘难免饮酒,奴婢便多准备了些。” 说罢,便将其中一碗放到她手中;“娘娘照顾陛下的同时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才是。” 闻言,谢微凉从她手中接过碗,深吸一口气,将碗中汤药尽数喝完,随后放下,拿起另外一碗,走到床前。 而竹沫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谢微凉无法,只得先将碗放到一边,随后将哼哼唧唧的谢訦扶了起来。 谢訦虽说酒量还行,但无奈大病初愈,现下只觉得头疼得厉害,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手里端着一碗什么,正朝他走来。 那一瞬间,谢訦的眼前浮现出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来,见那人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贴到他的身上—— 他扬手,下一秒便感觉身上似乎被什么东西渐到了,隐隐有些发烫。 而谢微凉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瓷片上,随后又看了一眼挣扎着要起来的谢訦。 不知为何,谢訦突然感觉到身旁有冷意袭来。 是没关紧窗户吗?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门外传来竹沫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没事,再端一碗过来吧。” 而谢訦挣扎着靠在谢微凉为他准备好的靠枕上,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过了半晌,他嘴边似乎抵上一个凉凉的东西,隐约有液体进入他的口中,他本能的吞咽下去。 谢訦混沌的脑子这才稍微变得清明,也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的样貌。 谢微凉手里还端着竹沫送进来的醒酒汤,见状直接将玩塞到他手里,语气冷冽:“陛下醒了?那就自己喝吧。” 谢訦刚醒来手上便被塞了一碗汤,因着晃动,勺子和碗壁发出响声,在两人之间叮咣作响。 屋外隐约传来宫人们说话的声音,谢訦盯着手里的汤,忽的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小年夜,他和母妃在冷宫中喝的那一碗清汤了。 谢訦低垂着眼,一旁的谢微凉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见他端着碗发呆,忽得有些发困。 “陛下喝完就早些歇着吧,臣妾就在隔壁,陛下有事吩咐便是。” 门关上的声音唤回了谢訦,他摇摇头,将脑子里那些久远的记忆都甩了出去,随后仰头,将手里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一墙之隔,谢微凉躺在床上,尽管头疼地厉害,困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展昭的声影,以及他与谢訦熟稔的模样。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不知道两人必定早就认识。 那谢訦知道他见了木沉霜吗? 谢微凉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反而头更疼了。 “唉……”她轻声叹了口气,仔细回味着那个名字。 展昭…… 真的是巧合吗? “嘶……”头又疼又闷,教她忍不住发出声音。她索性将被子一盖,把头缩回去。 睡觉! 翌日,崇德殿 谢微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她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在一众宫女的服侍下整理好仪容,随口问了一句:“陛下看起来还好吗?” 闻言,竹沫为她整理好领子,回道;“回娘娘,陛下走的时候嘟哝着头疼,眼下一大片乌青,应当只是睡眠不足。” 谢微凉想到上朝的时间,微微点了点头。 养心殿 谢訦看着手里的奏折,眉头紧锁。 宫女轻手轻脚地揭开香炉,添上香料,随后准备离开。 “等等。”谢訦的声音突然从后边传出。 宫女见状连忙跪下,语气恭敬:“陛下。” “将香炉拿出去,以后养心殿不要燃香,朕闻不惯。” “是。” 说完这话后,谢訦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眼睛,开口道:“另外,再沏一壶浓茶过来。” 待宫女离开后,谢訦这才拿出那封来自西北边境的密信,放在奏折旁边。 奏折是兵部尚书前些日子呈上来的,写着边境军费支出庞大,而瑞王还又连上几道奏折催军饷。 而那封密信里却说已经三月没有军饷运过来了,边境苦寒,又是隆冬,边境几个部族又蠢蠢欲动。 谢訦长叹口气,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一个时辰后,看着站在眼前的展昭,谢訦将奏折和密信一同交给他,眉头微挑:“看看?” 展昭看着里头的内容眉头微皱:“微臣只是殿下身边的幕僚,此等机密陛下自是应交由殿下。” “是吗?”闻言,谢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朕那皇弟你也应该知道,从小便是个靠不住的,这事紧急,就算现在八百里加急也赶不上,要不……”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一双桃花眼弯着,还带着笑意:“你让他现在回来?” 展昭想到那人,顿时摇了摇头,乖乖看了起来手中信的内容。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语气微冷:“陛下也以为是殿下私吞军饷吗?” 说这话的时候,展昭一双眼睛就这样盯着谢訦,心中却无端想到谢舜在他临行前交代的话,开口道;“陛下应当知道,兵部尚书是已故丞相的门生。” “慎言。”谢訦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下去吧,朕知道了。” 于是展昭辛苦赶过来只待了不到一刻钟便离开了。 座位上,谢訦回忆起他义愤填膺的样子,捏着信的手缓缓握紧,上面的青筋清晰可见。 “你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啊,母后。” 清凉院 展昭气冲冲地回到房里,手里还捏着谢舜给他的密信,上面密密麻麻得写着谢舜给他画的饼。 “说的倒是好听,实际上还不是我在这里奋斗,关键我还没说什么人家就给我赶出来了。” 窗外,无意路过的谢微凉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话,眉头紧蹙。 看来这位幕僚此次进京是带着目的而来。 只是不知这是在哪儿碰壁了。 “怎么又碰着娘娘了。”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谢微凉转身,木沉霜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戒备地盯着她。 见状,谢微凉嘴角缓缓勾起:“怎么,这次反过来,是嘉贵妃跟踪本宫了?” 第36章 闻言,木沉霜目光还是盯着她,看了一眼窗内,一脸戒备。 谢微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窗户关的并不算严实,依稀可以透过缝隙看到里面的展昭在埋头写些什么。 “我们聊聊?”谢微凉不动声色地将窗户掩上,随后扫了木沉霜一眼。 木沉霜注意到她的动作,眸色愈发深沉。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您为何要跟踪我。”木沉霜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是陛下的命令吗?” 第40章 闻言,谢微凉皱起眉头:“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是吗?”木沉霜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道,“我进宫前听我父亲说过你的事情。” 这还是谢微凉第一次听木沉霜说起家里人的事情,微微挑眉:“是吗?” “不用装的这么惊讶。”木沉霜注意到她的表情,冷声道,“你和他都怕是在我入宫前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闻言,谢微凉给她递了一杯茶:“你是进宫的秀女,身份、家庭背景、个人经历,这些自然都是需要我调查的。” “不过说到你的父亲,他确实很有谋略,只可惜野心太大,做错了事。”谢微凉想起那人,又看了看眼前的木沉霜,为她倒了杯茶,“妹妹可不要步入后尘才是。” 木沉霜从她手里接过茶,眉眼低沉:“他死有余辜。” 谢微凉听到这话一愣,随后喝了口茶,温言道:“尝一尝?还不错。” 而木沉霜并没有接她的话,反而自顾自说道:“你既然能查到这些,那自然知道相府那把火是我放的了吧。” 听到她的话后,谢微凉想起前几日暗影传来的情报,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一双眼睛盯着她,缓缓道:“姜丞相御下有方,可后院却是频繁起火,闹得家宅不宁,被这一把火烧了也是幸事。” “只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微凉一双眼睛越发深沉。 听着她的话,木沉霜忽然想起昨夜她见展昭时对方和她说的那番话。 “陛下知道的要比你想象中的多,必要时可将一些情报透露给他,对我们的计划有益。” 木沉霜挑眉:“好了知道了,他和你说的” 展昭并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样东西交到她的手里。 木沉霜攥紧手里的东西,目光落在坐在对面的谢微凉身上,见对方不急不慢地为两人又添了一杯茶,面色迟疑。 而谢微凉如同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一样,一如既往地将茶递给她:“妹妹可是有心事?” 闻言,木沉霜一愣,双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那样东西便顺着她的动作滑到袖子里。 谢微凉眼神一暗,紧接着便听她说道:“许是在外头吹久了,臣妾头有些疼,便先告退了。” “好。”谢微凉放下茶杯,一脸关心,“妹妹先回去,本宫这就宣张院判过去。” 闻言,谢微凉目睹着她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很快便又恢复正常。 “臣妾,谢娘娘。” --------------------------------------- “娘娘,微臣在嘉贵妃宫中发现了熟悉的味道,同陛下先前宫中燃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闻言,谢微凉抬起头,一脸惊讶。 她虽然早就料到木沉霜必定有事瞒着自己,却没想到居然会和这件事有关。 可分明那时她还没有入宫。 张院判见她这样,又从袖中拿出一物:“这是嘉贵妃娘娘叫微臣交给您的,她说您见此物便会明白。” 谢微凉看着他将布帛一层层揭开,直到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块褐色的东西,散发着的香气沁人心脾。 她目光落在这东西上,一脸凝重,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吩咐竹沫:“走,去养心殿。” 说完这话后,谢微凉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张院判,难得大声:“你也一起!” 是她失策了,她早就查到香料与南疆和蜀中都有关系,昨夜她分明在她身上闻到过浓烈的香味。 分明先前见她时还没有的。 ------------------------------------------ 谢微凉急匆匆赶往养心殿的时候,正遇上几个太监抬着一个香炉出去,见了她之后匆匆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这是做什么?”谢微凉微微皱眉。 “启禀娘娘,陛下说闻不惯香料的味道,叫奴才们将这东西扔得越远越好。” 难道谢訦发现了什么? 这样想着,谢微凉抬手,示意他们离开:“去吧。” 她刚一踏入养心殿的大门,便见谢訦揉着头,脸色有些痛苦,慌忙上前。 “陛下!” 谢微凉看着眼前人脸色发白,连忙上去扶住谢訦:“快,传张院判过来!” “等等……”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发觉手腕上多了一只手。 而谢訦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容:“姐姐,你来啦?” “朕没事。”说到这里,谢訦苍白的脸上突然染上一抹红晕,声音也低了下去,“只是看着那些折子头疼,又看到姐姐来,起猛了……” 谢訦这话说完,便察觉到放在自己背上的双手消失了,转头对上谢微凉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姐姐……” 这一声“姐姐”喊的可谓是百转千回,谢微凉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颤,一直维持的冷酷也差点破功。 “臣妾扶陛下去里间歇息。”谢微凉将谢訦扶了起来。 “等等。”谢訦握住她的手,拿起手边的奏折,“姐姐看看这个。” 闻言,谢微凉接过他手里的奏折,写的正是西北边境军饷问题,眉头紧蹙。 “陛下,兹事体大,臣妾只是后妃……” “无妨。”谢訦的声音响起,“本朝本就无后妃不得干政一说,更何况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怎能真正分开呢。” 闻言,谢微凉仔细看起里面的内容,谢訦见状便将那封密信放到她手里。 “这是?”谢微凉看了一眼密信,敏锐地发现不同的地方,下意识发出疑问。 “看来他们还是不死心。”谢訦语气凉薄,“上次用礼部尚书试探朕对瑞王不回京的态度,这次又是军饷一事。” “陛下若决策不当,不仅瑞王,怕是整个西北将士都会对朝廷寒心。”谢微凉轻声道,下意识看向谢訦,“您预备如何?” 闻言,谢訦捏了捏鼻梁,一脸愁容:“不知。” 谢微凉正准备听眼前这位心机深沉地皇帝兼上司能说出什么两全其美的计策,却不曾想听到对方居然说“不知”,下意识“啊”了一声。 而谢訦反倒表现的很正常,看着谢微凉的表情更是充满了无奈:“姐姐把朕想成什么人了,朕又不是神算子,哪里能算到所有。况且瑞王又不在京城,朕就算是有千万种办法,没有他也是行不通的。” “瑞王殿下?”谢微凉敏锐地从他的一番话中捕捉到关键信息,“陛下和瑞王殿下关系很好吗?” 话一说出口她便觉得僭越了,下意识看了谢訦一眼。 可对方却一副完全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意思,反倒是将双手放在桌面,一副沉思的模样。 “该怎么说呢?谢舜这人从小便与朕不对付。”谢訦冥思苦想,才终于从纷繁的回忆中找到一点与谢舜的片段。 “他少时孤僻,鲜少有人与他玩耍,朕当时年少,母妃又不得宠,倒是同他同病相怜……” 后来的事谢訦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谢微凉也能大致猜到一些:无非是年少相伴,后又走向陌路。 更何况两人还都是储君的竞争人选,成王败寇,如此人中龙凤,当真甘心一辈子留在那等偏僻之地? 而小年夜那天她亲眼看到木沉霜与瑞王的人见面,当时她眼见着展昭将一物交予木沉霜。现在想来,八成就是张院判带回来的东西。 如此这样,那瑞王的势力怕不是早已渗透入宫,等谢訦一倒,他又会不会借此机会逼宫? 若是因此搅得边境大乱,盛国怕是又不得安宁。 如若真是这样,那木沉霜交给自己的东西,是否要和谢訦如实禀明? 思及此,谢微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谢訦,却见对方眉眼低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然也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而谢微凉心中有事,自然也没心情主动接话,两人之间便陷入沉默。 忽然,她听到推门的声音,紧接着便见到一黑衣人进来,语气恭敬道:“主子,线人来报,嘉贵妃去见了展昭。” 闻言,谢微凉同谢訦一起抬起头来。 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谢訦似是想到什么,微微皱眉:“姐姐是否早就知道此事?” 谢微凉听到这话,下意识抬头,却直直撞进写訦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一愣。 此时谢訦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她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地牢,谢訦审讯犯人的场景。 而现在,她就是那个犯人。 半晌,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陛下……是怀疑臣妾吗?” 第37章 闻言,谢訦下意识皱起眉头。 他看着眼前的谢微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心中无端涌起一阵异样的情绪。 而谢微凉脸上的失态只维持了一瞬间,便从衣袖里缓缓拿出一物:“这是张院判交给臣妾的,想来应当对陛下有用。” 第41章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谢訦派去的人想必早已经将木沉霜查了个底朝天了,那么她再隐瞒此物也没有用了。 更甚至让她去监视木沉霜,从始至终便是他试探她的一步棋。 “陛下若无事,臣妾便先告退了。”无视谢訦的脸色,谢微凉微微行礼后便离开了养心殿。 直到谢微凉离开了养心殿,谢訦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一丝迷茫。 手上异样的触感提醒了他,谢訦将上面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拆开,里面的东西逐渐显示出它的真面目——是一块儿褐色的香料,看起来时间已经很久远了。 谢訦盯着这东西,目光顿时变得冷冽:“去清凉院。” 谢微凉究竟和他们有没有关系,此次便可知晓结果了。 崇德殿 谢微凉一路气冲冲地回到房间,“砰”的一声甩上了房门。 谢微凉自入冬那场大病好了之后对外便十分温柔,即使有人因为她制定的制度几次三番不分时间来打扰她,崇德殿的宫人们也很少见到谢微凉发如此大的火。有人下意识向上来问问情况,却被竹沫一个眼神挡在了外头,直到他们见竹沫贴心地去了小厨房才纷纷作罢。 房间里,谢微凉一改脸上的怒意,召唤出暂时休眠的系统:“醒醒,上班了。” “开机中——”冷漠的提示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随后系统的声音响起。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异常,建议采取适当方法进行干预。” 刚刚在养心殿受了气又憋着一肚子怒火的谢微凉闻言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甚至就连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好奇:“你们系统还有这功能呢?都有什么办法啊?” 她承认她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了一丝调侃的意味在里头,可当系统真的用它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念出一大串谢微凉只有在某度上才能搜到的内容时间,她还是沉默了一瞬。 过了好一会儿,她走到书桌前,拿起纸笔,认真在上面写些什么。 一炷香后,谢微凉拿起写满字迹的纸,对着系统开口道:“帮我检查一下这封文书的格式。” 上面赫然写着“工伤认定申请表”。 申请人:盛国皇帝 受伤害员工:谢微凉【1】 “经检测,该文书格式正确,确保内容无误后可择日发布。”习题早已熟悉了这一套流程,毕竟谢微凉之前实施改革的许多书面文件都会经过它的检测,用来解锁档案室里的图鉴,从而获得积分。 闻言,谢微凉攥紧手里这张薄薄的纸,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容:“谢訦,这次可是算工伤,按照条例,你得赔付我钱。” 系统:“已到下班时间,祝宿主度过一个愉快的午休。” 系统说完这话后便下线了,而竹沫端着午餐进来,却听见里面传来了细微的呜咽声,手里的食盒差一点落地。 清凉院 “朕不喜欢别人随意插手朕的事情。”谢訦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落在眼前的两人身上,语气冷淡,“包括你们的主子。” “回去告诉他,让他安分守己一点。否则,朕不介意亲自给他写信。” 闻言,展昭和木沉霜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自己的惊讶之色。 木沉霜看了一眼身旁早已经发抖的展昭,叹了口气:“启禀陛下,殿下他也是关心您。” “关心?”闻言,谢訦面露不屑,“他所谓的关心,便是火上浇油,跟着那些朝臣利用西北边境一事逼迫朕吗?” “怎么,他是想要谋权篡位吗?” 说道这里的时候,谢訦的声调骤然提高,属于帝王的威压叫两人下意识跪下。 “陛下恕罪,殿下他绝无此意!” 谢訦的目光扫过一周,又落在跪下地上的两人,语气嫌恶:“滚回去告诉他,让他安分地待在那里,无朕的旨意不得回京!” “陛下……”木沉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展昭的话你打断。 “是,微臣臣等遵旨。” 清凉殿地处偏僻,先皇后在时感念此地萧条,特意命人移植了些腊梅过来。此时寒冬正盛,这些梅花倒是竞相开放,沁人心脾。 谢訦盯着那些腊梅,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道:“灵隐大师回京了吗?”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黑影出现,语气恭敬:“回主子,大约还要三日。” 三日…… 谢訦心中默念这两个字,吩咐道:“暗中保护好他。” “是。” 暗卫走后,谢訦身边又安静下来,他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伸出手来。 不远处的王诚手里还拿着披风,见状小跑几步将其披在他肩上,语气里充满担忧:“陛下,天气严寒,注意身体啊。” 谢訦只是听着,却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纷纷扬扬的雪花,任由自己放空大脑。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或许他真的需要发泄一下。 她……也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崇德殿 谢微凉哭过之后顿时感觉心头那一股沉积已久的郁气一扫而空,就连殿里的空气顿时都好了不少。 忽然,她耳边传来极轻的敲门声,谢微凉看过去,门外隐隐有一道纤长的身影,观其动作似是在侧耳倾听。 与此同时,竹沫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娘娘,娘娘?是睡了吗……” 闻言,谢微凉清清嗓子,扬声道:“进来吧。” 下一秒,门被人推开,竹沫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这是什么?”谢微凉的目光好奇地落在被红布盖着的物件上。 “回娘娘,是王公公送来的。”竹沫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桌上,将红布掀开,里面赫然是一串手串。 谢微凉缓缓拿起手串,眉头微蹙,而一旁的竹沫目光却面露惊讶:“这是灵隐大师开过光的手串,有安神之效果,可挡厉鬼邪神。 “据说当年大师游历诸国,取了上好的檀香木制成两串手串,又亲自开光,另一串便是陛下手里经常把玩的那一串……” 竹沫说话的功夫,谢微凉便将手串放在手里,微凉的触感让她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醒。 片刻后,她将手串戴在手上,轻声道:“你去一趟养心殿,替我谢陛下好意。” 闻言,竹沫面露惊讶:“您不亲自去吗?” “不了。”谢微凉目光落在手腕上的手串,“本宫惹陛下生气,自罚禁足于崇德殿三日。” “什么?”竹沫微愣。 见状,谢微凉将一个信封交到她手里,轻声道:“将这个交给陛下,他会明白的。” “是。”竹沫应道,“奴婢告退。” 待竹沫走后,谢微凉这才将手串褪下来,目光落在上面最大的一颗珠子上。 下一秒,手串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见状,谢微凉俯身将有裂纹的手串捡起来,放在盒子里,目光深沉。 养心殿 “她当真这么说?”谢訦接过竹沫递过来的信,问道。 “奴婢不敢说谎。”竹沫跪在地上,语气恭敬。 谢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后打开手里的信,却在见到上面的内容时,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一旁的王诚注意到谢訦难看的脸色,示意跪在那里的竹沫:“好了,快下去吧。” “你也退下。”突然,谢訦的声音响起。 不知为何,王诚隐约感觉到谢訦此时的心情非常差。 难道是和皇后娘娘吵架了? 突然,谢訦的声音高起来:“下去!” 他看着信里的内容,怒极反笑。 他就知道,她哪是那种把气咽到肚子里的人。 枉他还怕她伤心,连忙叫了王诚去巴巴地送东西,谁知道人家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事,他便也不必插手了。 “送到了吗?”竹沫抱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崇德殿的时候,便撞上谢微凉满怀期待的眸子里。 回想起谢訦有些难看的脸色,竹沫又看了一眼半倚靠在软榻上吃点心的谢微凉,语气里多了一丝惧怕;“陛下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是吗?”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反倒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怀疑我,还要我为他办事,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目光落在被她随手放到一旁的盒子上,神情复杂:“马上便要过年了。” “是啊。”竹沫并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只是轻叹道,“每年初六的祭祀日可是大日子,不仅是民间,就连宫内都会专门有护国寺的僧人前来操办,据说今年是灵隐大师呢!” “这样啊。”谢微凉还是第一次知晓这些活动,心中升起几分好奇,“这样的话,那日宫中岂不是很热闹?” “嗯。”竹沫浑然不知谢微凉此时的想法,见谢微凉一副好奇的模样,为她解释道,“那日宫中来来往往的 第42章 人会很多,官员、命妇、僧人都会在那天接受来自大师的洗礼,扫清过往的污秽,祈求来年安康,仪式结束后,除了将大师所持之物留在宫中接受香火,剩下的都会由专人送到民间。” 听着竹沫的话,有一个计划在谢微凉的脑海中隐隐成型。 第38章 转眼间便来到除夕夜,这次因着谢訦的意思,除夕夜宴并没有大办,出席夜宴的只是将宫里的这几个人罢了。 只是白日里,寿康宫突然传来消息,说太后病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谢微凉正在和宸贵妃商讨初六祭祀的有关事宜,听到这话后两个人不约而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还是宸贵妃率先开口:“先前不是传来消息,太后已无大恙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前来传话的是竹沫,闻言一脸恭敬地回答:“回两位娘娘,是突然传来的消息,据寿康宫的人说,太后自小年夜宴后身子便有些不爽利,但她下了命令,说是不愿阖宫上下为她这点小事担忧,下头人也就一直没报,却未曾想到昨夜太后娘娘突然病重,卧床不起,这才请了太医。” 听着竹沫的话,宸贵妃眉头紧蹙:“偏偏是这时候,晚上便是夜宴了,一国太后病着,宫中却还大肆操办,你和陛下还不定被那些大臣们怎么说呢。” 而谢微凉却并未搭话,心中却暗暗思考着什么,嘴唇紧紧抿着。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陛下呢?他可知晓此事?” 闻言,竹沫回道:“陛下接到消息的时候便变了脸色,直奔寿康宫去了。” “替本宫更衣。” 见状,宸贵妃也站了起来,俯身:“那臣妾便告退了。” 寿康宫 “太后娘娘,该喝药了。” “朕来吧。”见状,谢訦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放到床上的女人嘴前,语气温和。 “记得你中毒的时候,哀家也是这样照顾你的。”太后看了一眼眼前的药,露出怀念的表情,“一转眼,皇帝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闻言,谢訦神情依旧淡薄,并未因她的话有所触动,语气也依旧冷淡:“您身子不好,还是快些喝药吧,晚上的夜宴便不要出席了。” “咳咳,这样的话,怕是明日那些奏折便堆满你的桌子了吧。” “无妨。”谢訦见勺子里的药空了不少,将碗放在一旁,又用帕子为她擦拭嘴角,“至少这五日,儿臣不用再见到他们。” 新年,罢朝五日作休息用。 “皇后娘娘到——”门外突然传来太监的声音。 谢微凉进来的时候便见到的是折翼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微微行礼。 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眼前这副场景有些怪异。 “咳咳……你也到了。”太后作势便要挣扎着起身,谢訦见状连忙将她扶起来。 见状,谢微凉扫了一圈四周,语气担忧:“太医怎么说?” “小毛病罢了,怎的将你们两个都惊动了。”闻言,太后嗔怪道。 谢訦没有说完,谢微凉见状连忙开口:“母后这是什么话,母后身体若是抱恙,那晚上的宴会还有什么进行的必要……” “什么话!”谢微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太后打断,“皇帝,你这皇后倒真是任性。” 而谢訦听到这话后便罕见地没有说话。见状,谢微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谢訦这才缓缓开口道:“今年鹊山灾情严重,母后又病着,儿臣便去护国寺请教了灵隐大师,依大师所言,乃是宫中有邪祟,为此儿臣特意从蜀中请来大巫师,会同灵隐大师一起祓除邪祟。” 闻言,谢微凉和太后一起看向谢訦,然而当事人却面色不变。 “鹊山灾情哀家有所耳闻,心中也十分通信,既然有此良机,可要好好把握才是……”太后缓缓开口。 “是,儿臣遵命,今夜大巫师便会入宫,儿臣定会借此机会好好向大巫师请教。” 谢訦话音刚落,谢微凉便敏锐地注意到太后混浊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异色。 晚上,太仪殿 出乎众人意料的事,太后和谢訦谢微凉三人是一块来的。 太后生病的消息自然早就传入她们的耳中,在座不少人都猜想太后今日必定是不会来了。而且外界传言太后和陛下不和,现在看来这个传言自然也是不攻自破了。 谢訦注意到下面众人神色各异,面上不显,倒是注意到来自一旁的眼光。 谢微凉只是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却不曾想直接被逮了个正着,微微侧过头去。 下一秒,谢訦将目光收了回来,目光一一扫过下面的人,缓缓开口:“今日是家宴,诸位随意即可,不必拘束。” “是。” 就在众人相继坐下推杯换盏之时,却突然走进一个身着异域服饰的人,剑眉星目,一身白衣却是十分圣洁。 在坐有人见状面色苍白。 那人走到大殿中央,双手合十,缓缓行了一礼:“见过陛下。” 谢微凉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其他人的反应,心中已经隐约觉得此人并不简单。 忽然,耳边传来谢訦的低语:“这便是蜀中的大巫师,格桑。” 闻言,谢微凉心中一惊,下意识抬头,却与这位大巫师碰巧对视。 见到她后,格桑目光有一瞬间怔愣,随后便缓缓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大巫师不必多礼,还请上座。”谢訦指了指他左手边的座位。 “多谢陛下。” 一段小插曲过去,殿内气氛也渐渐恢复正常,耳边传来丝竹乐声,谢微凉吃着眼前的水果,眼神却时不时瞟向主位,准备在谢訦贪杯的时候及时劝诫几句。 忽然,眼前的碗里多了一只剥好的虾。 谢微凉惊讶地看过去,只见谢訦正慢条斯理地从宫女手中接过帕子擦拭着手指,脸上表情一如往常。 察觉到她的目光以后,谢訦微微蹙眉,语气有些不解:“怎么,还不够吃吗?” 闻言,谢微凉看向自己眼前小碗里被装得满满当当的虾,连连摇头,顺带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知为何,她隐隐有种预感,如果自己再迟疑一秒,谢訦怕不是会直接将自己眼前的那一盘端到她面前。 这样她可就真的罪过大了。 而谢微凉心里纵使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可面上却十分平静,温言道:“多谢陛下。” 谢訦欲说些什么,面前却突然出现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抬眼望去,格桑正端着酒杯,一脸笑容。 “陛下,好久不见。” 见状,谢訦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十四年前吧,大巫师当年在战场上的风范真的让朕印象深刻啊。”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一双眼睛盯着格桑,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而格桑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也扬起一抹笑容:“陛下当年英姿也是让我过目难忘,只可惜……” 说这话的时候,格桑的眼神放肆地扫过两人:“不过佳人在怀,陛下也是福气不浅……” 谢微凉下意识觉得对方的目光让她不舒服,微微皱起眉头来。 见状,谢訦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那道目光,语气微微有些冷冽:“大巫师席后还请留步,朕还有要事要与大巫师商量。” “这是自然。”大巫师轻笑。 一旁的谢微凉自然是知道当年的往事的,如今看着两人推杯换盏,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阵荒谬。 “怎么了?”谢訦注意到谢微凉的表情,轻声问道,“若是待得不自在的话就出去转转,朕给你打掩护。” 闻言,谢微凉一愣,下意识看向谢訦,却被他眼中的关切慌了神。 许久后,她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缓缓开口:“无碍,陛下今夜饮酒颇多,臣妾提前叫人备着醒酒汤。” “好。”谢訦藏在衣袖中的右手微微捏了捏她的。 谢微凉抬眼,却见谢訦将头扭向别处,忍不住笑出声。 闻言,谢訦转过头来,只是耳垂还有些红,开口道: “好了姐姐,我头好疼,需要你的醒酒汤。” “遵旨。”谢微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缓缓行礼,“臣妾这就去拿。” 待谢微凉离开之后,谢訦这才收回目光。 一旁的格桑见状不屑道:“陛下身边美人环绕倒真是一桩美事,只是不知道是否还记得蜀中旧人?” 说这话的时候,格桑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某处,语气含笑:“宸熙,去岁一别,好久不见。” 闻言,谢微凉听着这名字只觉陌生,却见宸贵妃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三人面前,缓缓行礼:“见过大巫师。” 她行的并非是盛国礼,而是标准的蜀中礼。 目光扫过谢微凉脸上的惊讶,格桑嘴角含笑:“当年蜀中一战,宸宁可谓是英勇异常,只是可惜天妒英才……” 第43章 “大巫师说笑了。”宸贵妃垂眸掩去其中的冷意,“父亲他一生忠君爱民,如今看到蜀中与盛国交好,九泉之下想必也安心了。” 格桑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谢訦打断:“贵妃说得有理,如今我盛国与蜀中、南疆两地共结同盟之谊,乃是万民之幸事,不妨举杯痛饮——” 闻言,格桑缓缓勾起嘴角,开口道:“好啊。” 然他话音未落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众人便见两名侍卫押着一个女子进来。 见状,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头,谢訦更是将目光落在格桑身上,见对方神情如常,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谢微微看着被侍卫押着的女子,眉头紧蹙。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忽然,谢微凉隐约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香味,似是想到什么,瞳孔微缩。 下一秒,格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陛下,此人在禅安院附近鬼鬼祟祟,臣的侍卫忧心便将其就地捉拿,现交由陛下发落。” 闻言,谢微凉下意识看向谢訦,却见对方眉头微蹙,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正欲开口,却听见谢訦的声音响起: “既是刺客,便关入大牢,交专人审讯,随后定罪。” 第39章 闻言,抓着刺客的两人顿时抱拳,作势便要将这人拖走。 谢微凉眼见着那人被拖走,地上还隐隐有血迹,低声向一旁的竹沫吩咐些什么,下一秒便有宫女上前打扫干净。 见此情景,格桑转头便吩咐人将一个锦盒呈了上来,在谢訦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陛下,臣此次前来,便是带了国君的命令,特意将此物献给陛下。” 谢訦目光落在锦盒上,表现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缓缓打开,却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丹药,轻笑:“多谢贵国国君美意,只是朕素来不喜长生之术,大巫师还是拿回去吧。” “陛下说笑了。”闻言,大巫师将盒子又推了回去,一双眼睛看向谢訦,语气含笑,“臣自是无缘参透长生这等秘法,只不过听闻陛下早年曾中过蛊毒,正巧臣三日前炼成此丹,有去除蛊毒,强身健体之效。” 闻言,谢微凉盯着这丹药,缓缓皱眉,在心里呼喊系统。 “帮我查一下这丹药的成分。” 说完这话后,谢微凉便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丹药上,方便系统进行扫描。 而一旁的谢訦见状只是以为她对这药感兴趣,索性将盒子放到她手上。顿时,包括谢微凉本人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谢微凉更是拿着个盒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好系统的声音在此刻响起,稍微缓解了一些她心中的尴尬情绪。 听着那些成分,谢微凉低头看向手中的丹药,面露疑惑。 按照系统所说,这丹药,当真是强身健体之物? 而谢訦的声音恰好又在此时响起:“还愣着做什么,这么珍贵的东西不好好收起来?” 闻言,谢微凉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注意到谢訦的目光,缓慢点头:“是。” 随后,她看向一边的竹沫:“好好收起来,另外,吩咐御膳房那边送些吃食到各宫,今夜毕竟是除夕。” “是。”竹沫从谢微凉手中接过盒子,轻声应道。 周围香气仍然久散不去,格桑进献完药之后便回到了座位上,谢微凉盯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耳边传来谢訦温柔的声音:“姐姐果真是善解人意,只是这宴会漫长,朕也好生无聊啊。” 谢微凉倒是好久不见谢訦如此撒娇了,不同于以往,她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情感。 接下来的时间,谢微凉仿佛突然迷上了酒的味道,起初只是一点点,后来便是一杯,直至手上的酒壶再也倒不出来一滴,她便索性将酒壶扔在一边。 一旁的宫女见状,连忙又端上来一壶新的。 谢訦虽说一直和其他人在聊天,可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往她这里瞥去,见她脸颊通红,又看了看眼前好几个酒壶,心下便已了然。 同他谈话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道了句歉便匆忙离去。 谢訦这才有空从诸多繁忙中抽出身来,上前查看谢微凉的情况。 而谢微微却早已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谢訦上前伸出手来欲扶起她,却见人直接倒在了他怀中,嘴里还嘟哝着什么,遂将目光落在身旁的宫女上,眼神带着疑惑。 一旁的宫女见酒壶空了还欲再上酒,谢訦下意识蹙眉,只得退到了一旁,低头不言。 夜已深,众人见谢訦怀里抱着皇后,纷纷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很快,偌大的宫殿里便只剩下谢訦与谢微凉二人了。 “陛下——”站在一旁的王诚欲说些什么,却被谢訦一个眼神吓得退了回去,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不再多言。 而谢訦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朝王诚吩咐了几句:“今夜当值的宫人都额外发一倍月俸,就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闻言,王诚的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笑容,随后便恢复了正常,低声道:“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谢訦抱着谢微凉回崇德殿的路上遇到了很多宫人,大多数人见了他都不复以往的害怕和不屑,反倒多了几分真诚,这教他倒是感觉十分惊奇。 等二人回到崇德殿的时候,谢訦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竹沫便已经端着水盆和毛巾进来了。 见状,谢訦从她手里接过毛巾,一脸认真地为床上躺着的人擦拭着身体。忽然,谢微凉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谢訦倒也没有要打听她隐私的想法,可无奈对方实在是不安分,不仅碰掉了毛巾,整个人还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躺在那里,谢訦只好闭上眼睛,摸索着将被子拉过来,盖在谢微凉身上,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手下的动作却是愈发加快,转眼便将谢微凉裹了个严严实实。 竹沫端着醒酒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正在拧毛巾的谢訦,以及床上被包成粽子的谢微凉。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后便若无其事地取下碗放在谢訦面前的桌子上,轻声提醒:“陛下,醒酒汤好了,奴婢来喂娘娘吧。” “不用了,你先去歇着吧,朕来便是。”谢訦将手小心翼翼地从竹沫手里接过来。在竹沫惊讶的目光中十分熟练地将人扶起来,舀起一勺,吹凉,一套动作熟练异常,仿佛重复了几百次一样。 竹沫闻言行了一礼,随后便端着托盘出去了。 “咳咳……”床上人儿咳嗽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谢訦慌忙将碗放在一旁,紧接着便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谢微凉状态这才好了很多,只是脸上还残留着醉酒留下的红晕,谢訦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是想到 什么,慌忙别过头。 而正是这样一个举动,却让谢訦注意到枕边他派人送给她的那串手串,只是最大最圆润的那颗珠子上却多了一道裂纹,在昏黄的灯下显得有些诡异。 鬼使神差地,谢訦缓缓从自己的左手手腕上褪下了自己带了好些时日的那一串,将两者放在一起,耳边却突然响起灵隐当年将着两串手串交到他手里时说过的话。 “陛下身子虚弱,我早年曾在蜀中做了这两串手串,有镇静安神之效,陛下带在身上,或可缓解心躁之症。” 此后数年,谢訦便一直带着它,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 此次听说灵隐进宫,不知为何,他突然取出另一串来,吩咐王诚送到崇德殿。 就连此时,他依旧没有明白自己当时做的用意何在。而现在看着上面已经有裂纹的珠子,眉头紧蹙。 忽然,他发现枕头边似乎有黑色的粉末,同手串的颜色比起来略微深了一些,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心中怀着疑问,谢訦拿出手帕缓缓在上边蘸了些许,随后又仔细收了起来。 就在此时,床上的谢微凉忽然翻了个身,白皙的胳膊上顿时沾了一些粉末,十分明显。 谢訦并不清楚这粉末为何物,见状慌忙将人扶起来,作势便用沾了水的帕子擦拭。 怎料这时谢微凉整个人像失去支撑一样倒在了他身上。谢訦感觉到鼻尖异样的香味儿,整个人顿时紧绷起来。、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小年夜的那个晚上,而怀中的人儿睡得很熟,似乎并未因为他的复杂心绪而有所平缓。 “嗯唔……”睡梦中的谢微凉突然发出难受的声音,谢訦闻言连忙将谢微凉刚刚沾到不明粉末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来,看着上面依旧白皙的皮肤,心下一阵奇怪。 下一秒谢微凉还空闲着的左手缓缓抬起,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嘴里还嘟哝着:“好疼。” 而谢訦闻言如临大敌,张口欲唤太医。然而他还未开口,便见谢微凉又将头来回扭了扭,低声道:“脖子好疼。” 第44章 听到这话,谢訦忽然福至心灵,托着谢微凉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枕头上。 这次,他还特意换了一个比较柔软地、相较先前她枕的那个低了不少的枕头。 果然下一秒,谢微凉翻了身,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 翌日,谢微凉是被竹沫叫醒的, 对于巳昨夜发生的种种她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尽管谢訦及时给她喝了醒酒汤,可宿醉过后她的头仍然还有些疼。 竹沫见她这样,轻声提醒道:“娘娘,已经卯时了,命妇朝拜的时间安排在了巳时。” 听到竹沫这句话,谢微凉本来还有些混沌的脑子立刻清醒了不少,脸上表情顿时慌张起来:“快,帮我梳妆!” 等谢微凉这边兵荒马乱地收拾好一切赶到前殿的时候,才刚刚过去一个时辰。 顶着谢微凉的死亡凝视,竹沫正欲开口解释,却见谢微凉叹了一口气:“罢了,一会儿的茶点可准备好了?” 竹沫不知她要干什么,闻言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见状,谢微凉打了个哈欠,吩咐道:“来点点心,有茶水也上些,另外你们也喝点儿,省得一会儿睡着了。” “是。”竹沫应道,随后便端了一盘点心和一壶茶过来,放在她面前。 谢微凉见状便拿起一块点心,正欲放到嘴里,却突然觉得右臂一阵刺痛,咬了一口的点心就这样被她放到盘里,随后拉开袖子,上面赫然多了一个红点。 谢微凉微微皱眉。 第40章 养心殿 “陛下,您昨夜送去太医院的粉末已经检测完了。”张院判眼神示意,站在他身后的助手便端着一个盒子上前。 张院判缓缓打开盒子,谢訦昨夜送去的粉末被装在一个小盒子里。 见状,谢訦微微皱眉:“这是何物?” “回陛下,此物便是我们常说的朱砂。此物却有安神助眠、美容养颜之效,但有毒。【1】不过按照陛下送来的用量来说却并不致死……” 听着张院判的话,谢訦皱紧的眉头这下才缓缓松了下来。 看到他这副样子,张院判又说道:“陛下可以在近几日观察一下佩戴手串的人的肌肤可否出现异常症状,来找微臣那些药来涂抹便无大碍了。” “好,下去吧。”谢訦长叹口气,在张院判离开后,目光突然落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下一刻,他缓缓摘下了手串,左手手腕的肌肤白皙如常,并未出现异常。 崇德殿 “竹沫,一会儿帮我去太医院拿些药膏过来。”谢微凉不动声色地放下袖子,吩咐道。 “是。”闻言,竹沫并没有多问。 竹沫退下后,谢微凉实在扛不住头疼,便稍微眯着眼小憩了一会儿。 “娘娘,娘娘……”竹沫的声音似是从天际传来。 谢微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竹沫手里拿着一盘水果,无奈道:“您又困了?吃些东西吧。” 闻言,谢微凉摆了摆手表示拒绝:“算了,总感觉越吃越困,宫中可有什么提神的香料吗,燃一些吧。” “是。”竹沫很快便去而复返,将一些薄荷放入炉中,不到一会儿谢微凉就感觉到清醒了不少。 果然,换了个时空她依旧需要这玩意儿。想起自己在太阳穴涂抹风油精的那些日子,谢微凉忍不住苦笑。 这一方法倒是有效的很,是以命妇们三三两两进来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心中那点领导团建的怨气霎时便消失了大半。 而这丝不满在看到宫女们相继准备的琳琅盲目的水果和火锅饮料后更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边这些人的变化自然被坐在上面的谢微凉尽收眼底。见状,她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所谓团建,便是给你一个无法在休息日加班的正当理由,而且,还是没有加班费的那种。 谢微凉上班时便极其讨厌这种没有意义的团建,为此她竭尽全力想要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现在看来倒是十分成功。 这些前来拜见的命妇大多都是京城一些官员的家眷,也有从比较远的地方提前赶回来的将军们的夫人,天刚亮便起床洗漱,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失仪只是稍微吃了一点儿东西,有些甚至还是一口不吃,现在看到满桌子的美味,纷纷在心里咽着口水。 而坐在上面的谢微凉自是将她们这些情况一一收入眼底,只是注意到角落里一位妇人面露忧愁,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那位夫人在下一秒便又恢复了正常。见状,谢微凉举起手边的杯子,扬声道:“本宫同在座的各位夫人已有许久未见,今日难得因着新年相聚于此,干杯!” 闻言,在座所有人一起举杯。 而就在她们杯子落下的时候,旁边的宫女已经将一个个小碗放在了她们面前。迎着众人疑惑的眼神,谢微凉轻声笑道;“蜀中有习俗,亲朋好友欢聚一堂时,以火锅最佳,本宫在宸贵妃处听闻此事,便自作主张叫小厨房准备了这些,若是诸位有吃不惯的地方,御膳房随时为大家服务。” 她的话音落下,便已经有从蜀中过来的几位夫人十分熟练地为大家下菜、调蘸料,一旁的宫女见状想要上前一步,却被其中一位拦下。 “不用,我们几位自蜀中来,自是知道这些肉和菜几分熟最好吃,还有这些小料,你们将所有的摆在一旁的桌子上便是。” 这人话音刚落,几位宫女便依言应下,随后,丰富的小料被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最后竟然摆了满满一桌。 谢微凉看着最后一份小料也被放下后,端着碗便走到那里,正巧同旁边的人擦肩而过。 她认得对方,是忠勇侯的夫人,姓萧,也是将门出身,夫妻二人相识于军营,此后便一同征战沙场。 谢微凉在初次接触到这人的资料时便觉得对方应该是个豪爽的人,今日一见也确实如此,只是她的眉间却始终带有淡淡的愁绪,让谢微凉很是在意。 而这种在意一直持续到整个宴席结束,所有人都告退之后,这位忠勇侯夫人却刻意留到了之后。 谢微凉微微皱眉,还是决定上前问道:“夫人留在此处可是还有事情,不知本宫可以做些什么?” 平心而论,谢微凉是很崇拜这些将门女子的,她从读书起体能便不太好,每次体测更是擦线及格,为此暗暗恼怒了好几次。 而这位忠勇侯夫人见状眉间愁绪反而更重,这让谢微凉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不过这话说出口,谢微凉这才觉得有些唐突,但见对方并未有回话的意思,转而又问了一句:“您便是忠勇侯夫人?”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看着眼前人,面带笑容。 忠勇侯十四岁时便活跃于西北边境,现在虽然已过花甲之年,可两个儿子却也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和衣钵,在西北边境和南疆崭露头角,只是…… 谢微凉看着眼前这名女子,却见对方脸上分明带着愁绪,心中疑惑更甚。 “皇后娘娘,请您救救臣妇的小儿子!” 忠勇侯的小儿子在西北边境驻守,是瑞王的左前锋,带领军队年前还接连打了几场胜仗,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谢微凉微微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您先别着急,来,先喝口茶再慢慢说。” 接过谢微凉递来的茶杯,这位夫人抿了一口,激动的心情这才稍稍平复了几分。 谢微凉见她冷静下来后,这才缓缓开口:“究竟发生了何事?” 从忠勇侯夫人的话中,谢微凉这才隐约窥见了朝廷斗争的一角。 据她所说,自入冬以来,西北边境的几个部落便一直蠢蠢欲动,几次骚扰我军,瑞王率领军队也歼灭了几支小队,三日前其中一个部落又故技重施,派了几队人马同时进攻,这次瑞王和忠勇侯的小儿子侯唤以及另一位先锋三人分头应战。 而正是这一次,怎料对方有备而来,竟是将他们引入了事先准备好的陷阱里,以至于现在几乎整个西北军都被围困在一处峡谷里。 冬季严寒,峡谷更是经常刮风,若是再下些雪…… “走,跟我去养心殿!”谢微凉立马站起来。 太极殿 今日本是新年,现下所有大臣都齐聚一堂,面色沉重。 而谢訦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大臣的汇报,也是鲜有地皱起了眉头。 “陛下,西北急报,瑞王率领的部下于前日深入谷地追击蛮人,至今……下落不明。” 这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般顿时响彻大殿,下头纷纷响起议论声。 “肃静——”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下面顿时安静了不少。 谢訦目光缓缓扫过下面神色各异的大臣,心中已有了考量,还是开口道:“诸位爱卿可有何见解?” “陛下,西北军此番陷入困境,微臣以为,应就近调兵前往救援。” 第45章 “陛下,臣以为此事需从长计议!”新上任的丞相薛城低声道。 “那爱卿可……”谢訦正欲开口,却被一道浑厚地声音打断,顿时眉头紧蹙。 “陛下,瑞王自先帝时期便驻守西北,对边境十六部族可谓是了如指掌,此次明显的诱敌深入之计他不会不知,却故意带着我军将士送死,其背后意图值得揣测。”说话的是兵部尚书。 这话一出口,下面顿时议论纷纷,不少人都纷纷应是。 “诸位爱卿这是何意?”听到这话,谢訦的眸子明显沉下去不少。 “陛下!”兵部侍郎上前一步,“瑞王实力强劲,如今此举,不得不防啊!” 养心殿 两人风风火火来到殿门口,却见王诚一人站在那里,看见谢微凉,开口道:“陛下去上朝了,知娘娘着急,特意命在下在此处候着。” 闻言,谢微凉拍了拍萧雁的手以示安慰。 “多谢娘娘。”萧雁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那颗跳动得厉害的心冷静了不少。 “陛下,陛下……”突然,不远处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紧接着一抹黑色衣角便映入眼中。 “哎……发生何事了?”眼见着谢訦快步走近养心殿,“嘭”的一下关上了殿门,王诚一把拉住后面的小太监。 “回王公公,今日早朝时有大人上奏瑞王殿下被困一事,陛下便让各位大人献言献策,可不料以兵部尚书为首的几位大人话里话间言殿下此次被困有蹊跷,是……” “是何事?”谢微凉见他吞吞吐吐,忍不住开口。 “是……有谋逆之嫌。” “什么?”谢微凉一惊,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萧雁,却见对方早已白了脸色,连忙扶住了她。 “莫慌,此事尚未有定论,兵部尚书一行本就是太后的人,此番发言不乏有浑水摸鱼之嫌。” 说完这番话后,谢微凉明显感觉到萧雁握着她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这时,殿内传来谢訦低沉的声音:“你们二人进来吧。” 第41章 见状,谢微凉看了萧雁一眼:“走吧。” 一进门两人就感觉到殿内的压抑气氛了,先后行了礼。 “臣妾参见陛下。” “臣妇萧雁见过陛下。” 闻言,谢訦这才缓缓抬起了头,谢微凉离得近些,自然看到了他眼底淡淡的黑眼圈,微微一愣。 “你二人今日来的目的,朕心里有数。”未等萧雁开口,谢訦率先说道。 闻言,谢微凉上前一步,看着谢訦道:“那陛下有什么想法吗?” 她的话刚落,谢訦便叹了口气,随后拿起一封奏折到她手里:“你二人看看这个吧。” 虽说方才在外面听小太监说了大致情况,可真正看到那些阻止出兵的折子,谢微凉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瑞王纵有千般心思,可名义上却是为国所困,如今生死未卜的还有众多将士,他们口口声声说瑞王其心必异,一力阻挠出兵,岂非令天下将士寒心。如此一来,蜀中、南疆其他将士又作何想?”说到最后,谢微凉的声调不自觉提高许多。 “娘娘。”萧雁在一旁看着只觉焦急,一只手还拉住了她。 “朕又何尝不知。”谢訦凝眉,又叹了口气,“可西北刚下了一场大雪,从京城调人定是来不及,而距离最近的庆州等地又是太后的地盘,朕手里虽然也有些人手,但总归也是杯水车薪,又无良将可用。” 谢訦话音刚落,谢微凉和萧雁便互相对视一眼,随后萧雁便站了起来,走到谢訦面前,面色坚毅:“陛下,臣妇请求出征!” 闻言,谢微凉也跟着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低下了头,却见面前投下一个影子。 两人同时抬起了头,只见谢訦低沉着眼,半晌,才缓缓开口:“朕……可以让展昭秘密率兵出征,你是因病才回京休养,先前忠勇侯还上折子说希望朕多关照下你。” “臣妇……谢陛下。”见状,萧雁又嗑了一个头,只是语气相较之前坚定了不少,“只是臣妇心意已决,展昭大人此刻回京定是有要事要同陛下商量,更何况展大人乃是文臣,率兵更是凶险。” 谢訦想到他初次救下展昭的画面,叹了口气。 这时,萧雁又开口了:“陛下,臣萧雁,请求率兵驰援西北!” 萧雁,乃是已故骁勇将军萧景的同胞妹妹,身上也有将军的爵位,只是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又随忠勇侯远赴南疆,渐渐便从战场上退下来了。 谢微凉看着系统 调出来的资料,眸子愈发深沉。 而谢訦深气、又吐出,重复了好几遍之后,才缓缓开口:“你……让朕考虑一下,先退下吧。” 次日,灵隐入宫,被谢訦秘密宣入养心殿,无召任何人不得进。 “朕听闻大师此次云游寻得能让人短时间内增强体质的灵药,不知可否借朕一用” 灵隐虽刚刚回京,可一路上对于西北的情况也是有所耳闻,此时又见谢訦这样,心中万般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只有一句: “陛下恕罪,臣……办不到。” “是吗?”闻言,谢訦拿起挂在一旁的剑,拔剑、手腕转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半炷香后,他手里的剑落在地上,而谢訦整个人倒在地上,已是气喘吁吁。 “您这又是何苦呢?”灵隐见状连忙将人扶了起来,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开口道,“就算您现在去了,难道寿康宫的那位不会从中阻拦?” 灵隐人虽常年在宫外,可对朝中这些事情却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见状忍不住劝道。 谢訦闻言也慢慢冷静了下来,许久都没有说话。突然,他看向灵隐,目光似是多了一丝坚定:“如果,朕下旨要你献出此药呢?” 闻言,灵隐抬头,一双眼睛似是要看透他内心想法。半晌,才缓缓开口:“若是陛下执意要下旨的话,身为出家人和灵妃娘娘的好友,我会舍命阻止。可身为臣子,臣只能照办。” 许久,谢訦吐了口浊气,缓缓开口:“传旨。” 天盛十五年正月初二夜,盛昭帝谢訦下旨,令骁勇将军萧,率一千精兵奔赴西北驰援,务必救出被困的瑞王及其他将士。 此召一出,举朝震惊,谢訦不顾下方众臣议论纷纷,宣布退朝之后便回了养心殿,闭门不出。 寿康宫 “砰——” 太后坐在座位上,盯着手里的密信,怒气冲冲。 谢訦连夜下旨的消息自是早就传遍阖宫上下,而她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好啊,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敢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太后放下手中的密信,怒不可遏。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因为方才自己发火而跪在地上的宫女,开口道:“哀家似乎记得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侄子现在在南疆当前锋。” 底下跪着的宫女是她自闺中就培养的心腹,对她娘家的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闻言答道:“是。” 听到宫女肯定的回答,太后一双锐利的眼睛逐渐眯起。 五日后,祭祀当天 谢微凉早早就准备好了祭祀的相关事宜,又由于今年一开年便出了西北这样的事情,太后更是下令这次的祭祀要大办,以扫除宫中的污秽之物。 她到三清殿门口i的时候正巧遇见匆匆赶来的谢訦,对方有些乌青的眼圈倒是吓了她一跳。 似是想到什么,谢微凉低声吩咐一旁的竹沫,见对方走后,这才缓缓开口道:“陛下先随臣妾去偏殿遮一下眼下的痕迹吧,毕竟是在佛祖面前,失态总归是不好的。” 谢訦本想拒绝,闻言应了下来,跟着谢微凉来到偏殿。 正巧这时竹沫也带了一些她常用的补妆工具到了门口,见状按照谢微凉的命令将梳妆匣子一一打开,谢微凉便拿起刷子仔细地为谢訦遮着眼下的乌青。 这样的经历谢訦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因此在最初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过后便逐渐放松下来,尤其谢微凉的手法轻柔,并不会教他觉得不适。 一刻钟后,谢微凉放下手中的刷子,忽然用一只手捏住了谢訦的脸。 谢訦通宵批奏折本就没怎么休息,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忽然被一双有些冰凉的手握住脸,顿时睁开了眼,却对上一双认真的眼睛,顿时一愣。 紧接着,他察觉到自己的眼下被一根手指细细摩挲,随后又换了另一边,这样重复了几次,对方这才松开了钳着他的手,食指和中指捻了捻,开口道:“不错。” 话音刚落,谢訦的耳朵便红了个彻底。 谢微凉自是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闻言赶紧跺了跺脚:“陛下,这里没有地龙,您还是去正殿吧。” 三清宫历来只有祭祀时才会开放,大多数时间都处于封闭状态,平日里也没有宫女太监会来这里。故而为了节省,谢微凉便将三清殿周围的地龙都停了,现下倒是觉得有些冷了。 第46章 不过,谢微凉开口:“正殿有炉子,会好一点。” 她没说的是,正殿只有一个炉子,还是一会儿用来祭祀的。 谢訦看了她一眼便急匆匆地走了,惹得正在和竹沫收拾残局的谢微凉心中疑惑满满。 这是又怎么了? 等她到的时候,后宫众人早已到了,而太后正站在首位,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微微皱眉。 谢訦和谢微凉两人上前,一起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虽说太后对谢訦的私下旨意的行为十分不满,可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当场发作,只好露出笑容:“起来吧。” 闻言,谢微凉和谢訦互相对视一眼,这才站到最前面。 谢訦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之后便直接将场面交给了灵隐,自己则走到谢微凉旁边。 而谢微凉这时内心还在想着一会儿怎样和灵隐相见的事情,虽说见谢訦走到了身边,可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祭祀的仪式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身为皇帝的谢訦还需要说几句场面话,而谢微凉则只需要和其他后妃一样站在下面,该跪拜的时候跪拜,该敬香的时候敬香,整个过程倒也没有出错。 只是纵然如此,谢微凉还是忍不住别过头去打了个哈欠。而正是这一偏头,叫她看到了太后略显怪异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上次见到太后还是在除夕夜的宴会上,那之后太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就连命妇们的朝拜也免了。 谢微凉趁机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发现对方面色红润,并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模样。 她心里虽这样想着,可面上却不显,反倒由于太入神,还是一旁的谢訦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这才回过神来。 抬眼便对上谢訦关心的眼神,谢微凉轻轻笑了笑,随后便和谢訦一起拿起香,祭拜、敬香。 至此,整个祭祀便是全部结束了。其他人都相继离开了,只有谢訦和她还留在原地。 “姐姐要一起走吗?”谢訦走过来,问道。 闻言,谢微凉摇了摇头,看着谢訦眼下淡淡的乌青,嘴里想问的话辗转半天,终究还是咽下了。 “陛下慢走。” 见状,谢訦倒也不强求,只是照例叮嘱了一下便带着王诚离开了。 泰华殿 灵隐自三清殿出来便脚步匆匆,似是有什么急事,却突然在岔路口见到一人,面带微笑,对他说道: “灵隐大师,请留步。” 第42章 泰华殿 “不知皇后娘娘到访,所为何事?”灵隐端了一杯茶放到谢微凉面前,温声道。 然而,谢微凉并没有接他的茶,反倒是拿出一个匣子,递给灵隐。 见状,灵隐纵使有满腹疑问,面上却也不显,打开盒子后看到里面的东西,面色微变。 谢微凉自是将他的这副表情收入眼底,闻言缓缓开口:“本宫听闻这方手串乃出自大师之手,怎料手底下人收拾的时候不仔细,将其摔碎了,便想着来找大师看能不能稍作修复。” 灵隐将手串仔细看了一遍,除最大的珠子外,其余的倒没有什么,底下还残留着一些碎末,和珠子上的颜色十分相似。 只是…… 灵隐似是发现不对,用食指蘸了些许,放到鼻下,眉头便微微蹙起,复又看向对面坐着的人。 而谢微凉低头抿了一口茶,对于灵隐探究的眼神只当是没看见。 许久,上方才响起灵隐的声音:“敢问娘娘,此物是从何处来?” “是陛下给的。”谢微凉倒也没有隐瞒。 闻言,灵隐若有所思,随后又缓缓开口:“此物却是出自我手,只是年道已久,不一定能修好。” “无妨,大师尽力便可。”闻言,谢微凉脸上露出笑容,“那本宫就 先告退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一双眼睛全程看着对方,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又站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 “等等。”谢微凉察觉到背后传来一道声音,随后便转过头去。 只见灵隐站在她身后,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您今日来,当真只是为了将这串手串送过来吗?” “当然。”闻言,谢微凉转头,看了一眼灵隐手上的匣子,笑道:“毕竟事关陛下,本宫总是要谨慎再谨慎。” 谢微凉这话说完之后,许久,再也没有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养心殿 “什么?陛下将那串珠子交给娘娘了?”宸贵妃目光不自觉落在谢訦左手手腕上的手串上,又觉得不妥,目光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而谢訦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从西北传来的战报,听到这话后更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回答道:“嗯。” 宸贵妃知道他此时不想回答,倒也没有刨根问底,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听说皇后娘娘去找了灵隐大师,您说会不会……” 闻言,谢訦这才舍得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就在宸贵妃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宸贵妃别过头去,暗暗翻了个白眼。 突然,谢訦的声音响起:“将这个交给清凉殿里的人。” “是。”宸贵妃从他手里接过信,应道。 临走前,宸贵妃盯着谢訦,突然开口道:“陛下……是已经决定和娘娘结盟了吗?” 谢訦没有回应。 正月十五,元宵节 谢訦自登基后便有在重大节日出宫游玩的惯例,虽然现下他已经恢复了神志,可依旧将这项传统保留了下来,还又拉上了谢微凉—— 美名其曰是体察民情。 只是在出发前夕,谢微凉收到了一个匣子——是由前来寻她的谢訦亲手交给她的。 谢微凉眉头一挑,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见状,谢訦轻笑:“姐姐打开看看。” 看着他故作神秘的表情,谢微凉纵然心中有些疑问,可还是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慢慢打开了匣子——里面赫然躺着她前些时日送到三清殿的手串,还有一对儿子耳饰。 原本有些裂纹的主珠上却又镶嵌着一圈白玉,倒是多了几分俏皮,只是这另一颗珠子…… 谢微凉发觉到不对,将耳饰一起拿起来,比对了半天,才发觉出其中的细微差别。 这时,谢訦在一旁开口道:“姐姐可不知,我为寻这珠子可是求了灵隐大师好几日呢,我差点就被他扫地出门了。” 饶是谢微凉闻言嘴角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陛下这话说的,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臣妾受了陛下这么大的礼,可不知要怎么还了。” 谢微凉这话原本只是说笑,却不曾想谢訦听到后倒认真思考了起来,心中莫名生出紧张感来。 半晌,谢訦缓缓开口道:“姐姐陪我去庙会玩吧。” “庙会?”谢微凉有些疑惑。 她小时候自然也逛过庙会,甚至读书的时候还经常和室友约着去玩。只是后来工作之后越发忙碌,倒是很久没去过了。 因此乍一听谢訦的话,谢微凉居然还有些恍惚。 而谢訦见她这样,眼里的亮意却是愈发明显,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姐姐自打入宫后便在这崇德殿养病,定是许久都不出门了,这京城的元宵节可是十分热闹,有庙会、灯会,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好。”不等谢訦说完,谢微凉便轻声应道。 谢訦原本还有几百种说服谢微凉的理由,正欲开口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谢微凉极低的声音,一愣。 而谢微凉说完这话后进了内间,谢訦见状连忙跟上去,却见对方已经脱掉了外衫,又慌忙退了出去。 里面隐约传来谢微凉的低笑声。 一墙之隔,谢微凉正打开衣柜寻找衣服,可无奈她身为皇后,平日里自是在宫中居多,常服竟是没有几件。唯一一件还是上次出去时的男装,此次和谢訦出去倒是不合适。 正当她愁眉不展之际,门外突然传来谢訦的声音:“姐姐方便吗?” 闻言,谢微凉匆忙披好外衫,探出一颗脑袋:“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套红色的衣裳便送到了她面前。谢微凉一愣,紧接着便听到谢訦都声音:“我特意让王诚送来的,姐姐看看合不合适。” “多谢陛下。”谢微凉接过衣服便又收回了脑袋,这才将衣服展开,三两下便穿在了身上—— 大小正好。 她还是第一次穿如此艳丽的颜色,许是因为新年的缘故,倒也没有往常那样排斥。 简单整理了一下后谢微凉便走了出来,开口正欲唤竹沫进来为她梳妆后,余光这才注意到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谢訦。 似是变戏法一样,对方的眼睛里立刻迸发出了光,脸上的表情也由不耐烦一瞬间转变成惊艳,堪称川剧变脸。 “噗嗤……”谢微凉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訦闻言脸上闪过一抹不好意思,这才又站了起来。 第47章 而谢微凉此时也才注意到他今日也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长袍,又用同色的束带简单将头发束了起来,配上这一张脸,倒还真有些风流公子的模样。 不知为何,她的脸突然有些红。 下一秒,谢微凉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人攥住,抬眼便看到谢訦亮晶晶的眸子:“时候不早了姐姐,我们该走了。” 半个时辰后,宫外 谢微凉走在后面,前面是一脸兴奋的谢訦,手里还拿着一串糖人,眼睛里都闪烁着光。忽然,她看见前面那人停了下来,好奇地走上前去。 谢訦正盯着花篮里的花儿出神,谢微凉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卖家,心下正奇怪着,却见一个小女孩儿又拿着一篮子花过来,看到他们两个脸上顿时扬起笑容:“二位是要买花吗?” 闻言,谢訦半蹲在地上,转过头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束蔷薇,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姐姐,我好看吗?” “好看。”谢微凉哄人的话张嘴就是。 听到这话后,谢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尽管嘴上还在说“姐姐就会糊弄我”,可手上却是又将地上的花篮拿了起来,放在手上细细挑选着。 谢訦这话说完后,卖花的小女孩看了他一眼,同样也是一脸期待。 被这样一大一小盯着,谢微凉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点了点头,缓缓拿出钱袋子,从里面掏出碎银,递给了眼前眼巴巴盯着她的小女孩。 “想要的话,都买下便是。”见到这幅画面,谢微凉嘴角愈发勾起,脸上是她自己也没察觉的笑容,就连语气里也带了一丝宠溺。 “哇哥哥,你姐姐好爱你啊!”一旁站着的小女孩见状立刻小跑过来,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可惜我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弟弟,还每天和我抢东西吃。” 闻言,谢微凉看了一眼小女孩的穿着,和大多数普通人家穿的极为相似,虽然朴素,但是却很干净,头发也是束起来的,胸前还垂着一个银色的平安锁,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抬眼,却见不远处有一对夫妻在自己的摊前,目光还时不时落在她身上,顿时眉头一皱。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表情,一旁的谢訦低声问道。 谢微凉便将自己的顾虑说出了口。 见状,谢訦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姐姐既然担心,一会儿我们过去看看便是。” 听到这话后,谢微凉缓缓点了点头。虽说京城最近还算太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那对夫妻的目光,她还是有些担心。 而站在一旁的小女孩见两人久久不说话,顺着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目光看过去,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哥哥姐姐喜欢那里的东西吗,我带你们过去看看吧。” 闻言,谢微凉正欲开口,却见谢訦已经蹲了下来,语气温柔道:“哥哥觉得 那边的东西很好看便多看了几眼,你认识那边的摊主吗?” “嗯嗯。”小女孩点了点头,“那是我爹爹和娘亲,我带你们去找他们!” 于是,谢訦和谢微凉二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小女孩拽到了前面的摊位前,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夫妻,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羞涩。 “好一对儿俊俏的小夫妻,这盏花灯便送给你们了。”说话的是一位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看见两人后脸上露出惊艳,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从一旁挑了一盏花灯送给谢微凉。 “娘亲,你猜错啦,这位姐姐是哥哥的姐姐!”小女孩一脸天真道。 第43章 小女孩脆生生的话音落下,在场的几位大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尴尬,只有一人例外—— 谢微凉余光注意到谢訦盯着摊位上摆着的面具出了神,不由得凑近看了一眼。 谢訦手里静静躺着两个狐狸面具,乍一看几乎是一模一样。见他盯着手里的面具出了神,谢微凉轻笑,拿出银子递给了女人;“这样,我们买两个面具和一个花灯,您看这些钱够吗?” “哎呀不用,这花灯是我们自个儿做的,不值什么钱,你们拿着便是,这狐狸面具也用不了这么多。” 闻言,谢微凉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匆忙摆手:“不行,怎么能……” “哎呀你就拿着吧,谢谢你们看着我女儿,她心疼我们出来卖花,你说我和她爹又怎么能真的看着她自己出来呢?” “您不是还有个男孩儿吗,如此一来家里岂不是……”听到这话,谢微凉倒是松了一口气哦,但随后又担心起来。 “没事没事,”怎料女人听到这话后又将花灯往她怀中塞了塞,看了眼四周,这才低声说道,“方才你付钱的时候我老远就看到了,小姑娘你是多给了吧。” 闻言,谢微凉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否认,却听到一旁刚送走一对夫妻的男人走了过来,开口道:“小姑娘,我们也知道你是好心,可也不能让你们多花钱不是,更何况我们有手有脚的,也不需要别人施舍。”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微凉自是不好再推让,环顾四周,走到一旁正在和小女孩已然打成一片的谢訦,低声说了些什么,便从他手里拿过一包还未拆封的小吃,放在两人面前。 “那我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了,这个小吃我们尝着还不错,送给小女孩吃吧,她的花很好看。” “真的吗?”一旁和谢訦玩耍的小女孩闻言顿时小跑过来,谢訦就跟在她身后,走到谢微凉面前,看着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放在摊前的小吃,嘴角微微张开。 “噗嗤……”一旁的谢訦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笑声却是饱含善意的。 这声音吸引了小女孩的目光,她好奇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咳……”谢微凉咳嗽一声以做警告。 下一秒,谢訦抓住了她的袖子,轻轻摇晃:“姐姐,我们去别处转转吧。” 闻言,男人脸上露出笑容,女人面带笑容开口道:“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闻言,谢微凉和谢訦均是一愣,随后谢訦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谢谢大娘。” 告别摊主之后,谢微凉看着谢訦一直摆弄着那个面具,嘴角不自觉勾起。 谢訦见她这样,趁其不备将谢微凉原本随意放在额上的面具一下子放了下来。 霎时,谢微凉便觉眼前一片漆黑,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恐慌。随后便突然透进一束光,再入眼便是一双专注的眸子。 谢微凉下意识闭上了眼,任由谢訦的双手拨弄着她额间的碎发。 “好了。”随着谢訦话音落下,谢微凉缓缓睁开了眼,看见谢訦已经戴上了另一个面具,而自己手上的花灯已经不翼而飞。 注意到谢微凉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花灯上,谢訦扬了扬手中的灯,轻笑:“姐姐这么喜欢吗?可是我也很喜欢,一会儿再给姐姐买一个吧。” “不用。”谢微凉摇了摇头,“你拿着吧,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闻言,谢訦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谢谢姐姐!” 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谢微凉从来不知道谢訦居然这么受小孩子欢迎,不到一会儿手上的小吃就已经被他分了个一干二净。 当手上最后一个糖葫芦也被他送给一对兄妹的时候,谢微凉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动静惹得一旁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兄妹齐刷刷地看向她。 谢微凉被这目光弄得脸上发烫,紧接着耳边传来妹妹的声音:“哥哥,这位哥哥人真的好好哎,等我长大了想嫁给他。” 闻言,谢微凉敏锐地注意到小男孩的目光落在她和谢訦身上,半晌,摇了摇头:“妹妹啊,这位哥哥是和这位姐姐一起的,你没有机会啦。” 男孩这话说完之后,更令谢微凉尴尬的是谢訦的目光也开始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身上,谢微凉突然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偏偏这时,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谢谢哥哥的糖葫芦,祝哥哥早日追到姐姐!” 盛国民风开放,大家对于情爱之事也并不避讳,可谢微凉还是第一次接受到来自两个孩子的诚挚的祝福,一时间竟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 突然,还是谢訦蹲了下来,不知在女孩耳边说了些什么,便见女孩探寻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随后点了点头,跑过去牵住男孩的手,撒娇道:“哥哥,我想去吃那边的馄饨,好饿。” “好,哥哥带你去吃。”闻言,男孩蹲下摸了摸女孩的头,语气温柔。 谢微凉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暖意,随后便见男孩站了起来,走到两人面前,将一个有些破旧的护身符放到二人手里,神情认真:“娘亲说附近有个姻缘庙特别灵验,她和爹就是在大婚前去了一趟,这十几年都十分恩爱,你们也可以去拜一拜。” 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一脸认真的模样,谢訦忍不住笑出声:“谢谢你。等我追到姐姐后一定会去的。” 第48章 谢微凉总感觉从答应谢訦出来的时候,好多事情就已经失去了她的控制,以至于等两人已经来到茶楼的时候,谢微凉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姐姐在想什么呢?”谢微凉看着面前突然递过来的菜单,疑惑地看向谢訦,这才注意到他有些担忧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点好菜了吗?” “还没有呢,这不是等着姐姐先点嘛。”谢訦轻笑,随后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里:“在外面逛了许久了,姐姐先暖暖身子,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闻言,谢微凉看向菜单上的名字,这才发现是自己曾经来过的地方,于是便直接叫来了店小二,轻车熟路地点了一些招牌菜,又将菜单递给了谢訦:“这位公子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 “是姐姐请客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谢訦这样说着,从谢微凉手里接过菜单,随意翻着,“毕竟我的全部身家可全在姐姐那里呢,要是姐姐再不要我,那我可就要流落街头了。” 然而谢訦说了这么多,却没听到对面人的回应,不由得从菜单里抬起头,却见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桌,若有所思。 谢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到那位展昭幕僚正和一桌人谈得风生水起,看周围人的装饰,应当都是前来参加京试的读书人。 见状,谢訦的眉头缓缓皱紧。 “这位公子,你们的菜。”突然,店小二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考。 “多谢。”谢微凉这才回过神来,却发现对面的谢 訦似乎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索性也没有管他。 突然,旁边传来谢訦的声音:“姐姐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不等谢微凉说些什么,对面已经不见了谢訦的身影。 一炷香后,谢微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正准备唤小二上一壶清茶,却见谢訦手里端着一壶茶走了过来。 “早就知道姐姐渴了,我特意去后厨叫老板准备了这茶,你尝尝?” 说罢,谢訦便从一旁拿起杯子,用茶水涮了涮,随后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谢微凉觉得谢訦自从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十分奇怪,不如说,是心神不宁,以至于她结账的时候无意瞥了谢訦一眼,发现他正盯着某个地方,若有所思。 而当她的目光看过去之后,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两人出了茶楼后,谢訦看着她,突然开口道:“姐姐,我们回宫吧。”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什么,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一路上,相对无言,同来时全然是两副景象。 马车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谢微凉突然开口道:“我还有事,就不和陛下一同走了。” 听到这话后,谢訦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随后缓慢点了点头。 直到谢微凉完全消失在视线后,谢訦脸上的表情便一扫而空,沉声道:“准备好了吗?” 他话音刚落,马车外便传来车夫有些沙哑的声音:“启禀主子,人已经候着了。” 宫外,香料铺子 谢微凉和谢訦告别后便又雇了一辆马车来到了这里,推门便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见到她来,慌忙迎了上来:“我们小姐在这里等着您。”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在掌柜的指引下来到了内室,里面早有人在等着她了,见她进来,缓缓递过来一杯茶:“喝一口吧。” “喝不下了。多谢你的好意了。”谢微凉轻笑,随后将杯子又放到了桌子上,“你嗓子不好,冬季干燥,还是多喝些好。” “我这嗓子也就这样了,倒是劳烦皇后娘娘如此挂念。”帘后那人说完这话,这才走了出来,只是脸上满是狰狞的伤口,一点也看不出先前在宫里的样子。 “许久未见,皇后娘娘依然光彩照人。” 闻言,谢微凉坐了下来:“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嘉贵妃。” 第44章 闻言,木沉霜轻笑,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开口道:“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这鹊山的制香在盛国也是出了名的,姜家虽有参与,但自从他死之后,这条线索便断了不少,我也是辗转多时才查到了这香料铺子。” “难怪,你当日同我说一定要来这里。”谢微凉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这么说来你当日在大殿上被抓,也是因为此事?” 然而,木沉霜并没有回答她。 正月初五,子时,牢房 谢微凉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关在牢里了,所幸有她提前打点,这儿的人倒也没有怎么为难木沉霜,只是将她扔在了这方牢里,没有一丝光罢了。 尽管她的脚步放的很轻,可地上的人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地牢不见天日,谢微凉并不能看到她的情况,只是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儿,微微皱眉:“他们对你用刑了?” “呵呵……”闻言,地上的木沉霜这才终于发出声音,只是听着那嗓音,却全然不似一个正常人。 谢微凉忍不住开口:“你的嗓子……” “你将我调查的如此清楚,难道还不知道吗?”木沉霜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谢微凉无端从她身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敌意。 半晌,她缓缓开口:“我承认,之前我确实暗中调查过你。” 她这话刚一说完,空气中的呼吸声明显沉重了不少。 忽然,无边的黑暗中骤然亮起了一道光,叫木沉霜下意识抬手闭上了眼睛。 谢微凉借着微弱的光亮,这才得以看清她的反应,目光却突然停在一处,久久没有移开。 木沉霜的身上,纵横交错着许多伤口,就连脸上也有。 见状,谢微凉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伤药,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一只手握住她的,轻声道:“别动,我帮你上点药,尤其是你这些张脸,这都成什么样二了……” 木沉霜并没有开口,只是任由谢微凉有些冰凉的指腹落在她的脸上,微微蹙眉。 谢微凉自是感觉到她的抗拒,半开玩笑道:“你知道我查了你,所以,你现在最好乖乖的,不然我不保证你还能和你那位姜小姐团聚。” 她这话说完后,感觉到手下的人儿果然安分了不少,遂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一刻钟后,谢微凉看着眼前被自己包成粽子的木沉霜,嘴角微微勾起:“好了,大功告成,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办?” 木沉霜没有说话,一双眼睛透过重重纱布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切,还过来看我干什么?” “我对你们,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 闻言,谢微凉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交给木沉霜,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变得难以置信,不等她开口询问,便开口道:“她让我交给你的。” 谢微凉想起初一那天,她代谢訦去和太后祭祖的路上,有一个女子在众人祭拜之时突然拦住了她,她的眼里满是哀伤,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将一个香囊交到了自己手里。 那香囊的图案和面料,皆出自蜀中。 此时此刻,这两张脸在她脑海中清晰可见,又似是要融为一体。谢微凉闭上眼睛,将脑海中一切杂乱的想法都隐藏起来,随后又睁开眼。 而木沉霜正盯着手里的香囊,半晌,才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所以你刺杀陛下一事,是真是假?”谢微凉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呵呵……”闻言,木沉霜冷笑,“事到如今,还重要吗,你如今都来这里了,不是来审问我的吗?” “只是我还有一事……”忽然,木沉霜盯着她,终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知道这件事吗?” 闻言,谢微凉脸上骤然露出笑容:“我以为你不会问了呢。” “他能不知道吗,不然你以为本宫手里的令牌是怎么来的?”谢微凉偏了下身体,好让地上的木沉霜能看清她腰间挂着的令牌。 “既然如此,那你走吧。”木沉霜将头别过去,不愿再多说。 见状,谢微凉眉头微挑,将一样东西放到木沉霜手里,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缓缓开口:“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跟着她便是。” ---------------------------------------- “所以,你当日行刺,就是为了逃离宫中来到这里?”谢微凉抿了一口茶,一双眼睛盯着她,缓缓道。 闻言,木沉霜点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谢微凉原本没抱着木沉霜开口的想法,正欲揭过话题,怎料对方却顺着她的话头开了口。 接下来谢微凉便听到了当年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十三年前,南疆诞生出新的圣子圣女,彼时南疆王室内乱,为护这双婴儿安全,由当时的侍卫长派遣侍卫护送一双孩童送到盛国。 南疆与盛国自十五年前签订和平盟约后便有互相交流这一说法,盛国也会擢宗室子弟送往南疆。 第49章 “所以当年被送过去的便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姜沉雁?”谢微凉试探性问道。 “是。”木沉霜点了点头,“我当时确实是因此才见到还是幼童的沉雁,只是……” “等等。”谢微凉忽然发觉不对,“南疆距京城快马加鞭也要七日的 路程,按照惯例两边几乎是同时出发,你怎么可能会见到那时的姜沉雁?” 闻言,木沉霜露出怀念的表情,细细摩挲着手里的香囊,缓缓道:“当年,我和她,都被送到了蜀中。” “什么?”谢微凉面露惊讶,“怎么会?那你们……” “当年的事过于久远,我也一直没有查到线索,直到五日前,我照例去寿康宫向太后请安,却无意看到了十三年前两国交流的卷宗。” “所以,你猜测太后与此时有关?”谢微凉轻声道,“可是当年的事既然是机密,你又怎么会……” “不错,那卷宗,是她故意让我看见的。”木沉霜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她说,当年我们被送往蜀中,确实是南疆和盛国密谋,而具体为何,我并不清楚,但当时护送姜沉雁到蜀中的人,便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谢訦。” 十四年前,盛国和蜀中还处于战火当中,而南疆由于主动求和一事同蜀中也生了嫌隙。此时将二人送到蜀中,她们两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么,你相信陛下会做这样的事吗?”突然,谢微凉开口。 闻言,木沉霜回以她同样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我不信你们任何人。” 谢微凉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所以,你今日叫我来,是为了让我帮你查明当年的事情?” “不。”木沉霜摇了摇头,“我们的仇我自然会报,之所以同你说这些,是为了报你救我出牢狱之恩,话都说到这儿,我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说这话的时候,木沉霜盯着她,开口道:“我知道你和谢訦在追查当年下毒之人,且查到了鹊山。” 谢微凉目光一凛,却见木沉霜接着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们定也知道鹊山最大的制香世家崔氏,而据我所知,当年我和姜沉雁被送到数字后三年,便在蜀中见到了崔氏的长公子。” 木沉霜口中去往蜀中的第三年,正是盛国和蜀中最为焦灼的那段时间,次年,谢訦出征,大败蜀中,后中毒。 “你想说什么?”谢微凉猛地站起来。 闻言,木沉霜轻笑:“谁知道呢?反正太后那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她既然肯将此事透露出来,指不定有什么打算呢!” 听到这话,谢微凉站了起来:“我知道拦不住你,万事小心。” “你……”木沉霜猛地抬起头,“我分明……” “对于主动向我司投诚的合作伙伴,既然她表现出足够的价值,那么我自然会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况且你嘴上说着不信我们,可还是选择赌了一把,不是吗?”谢微凉盯着她,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上,开口。 “你就料定陛下和我会来救你?”谢微凉盯着她,“纵然我们要从你身上知道些什么,可让你全须全尾地离开这儿,并不是我们的义务。” “我知道。”木沉霜说道,“就算我可能死在牢里,或者直接被侍卫斩于剑下,这些我都知道。” “那你……”谢微凉开口,“就算是太后授意,可你分明可以另寻机会,或者想出一个更完善的计划,又为何……” “我没有机会,那是唯一的机会!”忽然,木沉霜变得激动,“我不尽快行动的话,便是下一个宸贵妃,太后摆明了是在试探我。” “况且,”她似是想到什么,声音也低了许多,“她的存在,不能让太后知道……” 谢微凉自是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握在手边的双手握得又紧了些。 “如果你要见她的话,我可以安排。” “多谢,但是不必了。”木沉霜缓缓道,“将她送走吧。” “什么?”谢微凉微愣。 而木沉霜却自顾自开口道:“将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远离这些肮脏,不要让我知道她在那儿,我怕我忍不住去寻她。” 谢微凉无缘得知两人在蜀中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盯着木沉霜,开口:“好,但此地并不安全,你最好早点离开。” 说完这话,她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木沉霜开口:“告诉谢訦,他派去西北边境的那队人马,应该已经全军覆没了。” 第45章 闻言,谢微凉猛地转过头看向她:“什么意思?” 而木沉霜说完这话后便转身离去,不愿再多说一句。 太极殿 “陛下,西北边境传来急报,边境十三族部落昨夜偷袭我军营帐,我军……损失惨重。” 这个消息一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偌大的朝堂顿时炸开了锅,群臣议论纷纷。 坐在主位上的谢訦闻言顿时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朕派去的人马呢!” 闻言,殿下汇报的小兵语气越发颤抖:“回……陛下,我们……并未见到有任何人支援。” 谢訦心下一惊,右手下意识捏紧了龙椅上的扶手,难以置信道:“从京城到西北边境,快马加鞭也不过五日的路程罢了,这都十几日过去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骤然提高,是以他话音刚落,下头的人一瞬间跪了一片,齐声道:“陛下恕罪——” “既如此,那支援的队伍呢,可有传回什么消息?”谢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回陛下,我们……不知。”小兵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谢訦刚压下去地火气顿时又升腾上来,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报。 “报——” 话音未落,一位浑身带血的小兵进来,不等谢訦询问便开口道:“启禀陛下,您派去支援的小队遭遇伏击,目前生死不明!” 闻言,谢訦立刻站了起来,满脸怒意:“萧将军呢?” “启禀陛下,目前还没有萧将军的消息。” 而谢訦早已恢复了冷静,沉声吩咐道:“无论如何西北军情不可耽搁,这样,立刻从西北周边城镇调集兵马火速前往支援前线,另外,吩咐周边县令做好待战准备。此外,务必要确保前线物资充足。” “臣等遵旨。” 谢訦下了朝便去了暗卫营,从西北回来的拾壹已经在里头等着他了。 “西北情况如何?”谢訦开口问道。 “回主子,属下将幕僚大人送到了西北军营,只是那里已是空无一人。”拾壹沉声应道,“属下在军营附近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了此物。”说罢,拾壹恭敬呈上一物。 谢訦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只是稍微瞥了一眼,便面色大变,随后又连连点头,惹得一旁的拾壹脸上尽是疑惑。 而谢訦盯着手中的东西,却是已经有了猜想,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又开口道:“那个幕僚呢?” 听到谢訦提起展昭,拾壹一愣,随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不解:“属下正要汇报,那位幕僚大人倒显得十分奇怪,在得知主将失踪,边境陷入危机之时反倒看不出一点着急的样子,每天只是喝茶听书。” 闻言,谢訦脸上倒是露出一抹兴致:“是吗” “那边不用盯着了,另外,你派信得过的人去追查忠勇侯一家的下落。”谢訦吩咐道。 “是。”拾壹应道,转身便离开了,而谢訦站在原地,眉目深沉。 他在暗卫营又待了一段时间才回了养心殿的书房,像是察觉到什么,翻到从西北来的那封密信,拆开,有仔细查看了一番,突然将目光停在了某一处。 上面的字迹明显同前面的不同,而且据他所知,甚至不是盛国、南疆和蜀中任意一国的。 谢訦沉了脸色,这时却听见外面传来王诚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谢訦此时收起密信已然来不及了,于是随手取了一本奏折,将其压在下面,朗声道:“让她进来吧。” 他话音未落,谢微凉已经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全然不见先前的冷静端庄。 谢訦倒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慌张,正欲开口询问,却听到谢微凉率先开口道:“西北恐有变故!” 闻言,谢訦握住奏折的手立刻收紧,手上的奏折被他捏出了痕迹,顿时变得皱巴巴的。 谢微凉余光瞥到了下面似乎有一张纸,上面的内容似乎在哪里见过? 而谢訦注意到她的目光,眼神更加冰冷,语气也透露出谢微凉前所未有的寒意:“谁告诉你的?” 谢微凉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见谢訦猛地上前几步抓住了她的手,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谢微凉隐隐感觉到抓着她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着。 第50章 谢訦……在害怕? 尽管心里有这样的猜想,但谢微凉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是轻声道:“臣妾今日去见了木沉霜,她说的。” 闻言,谢訦这才似清醒过来,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而谢微凉揉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腕,也没有说话,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许久,还是谢訦先开了口,打破了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木沉霜如何了?” “还好。”谢微凉轻声道,“不过她应该快要离开了。” “也好。”闻言,谢訦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一变,随后便又回到了书桌后,从成堆的奏折中抽出一张看着,显然是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谢微凉深吸口气,将心中的最后一句话说出了口:“上次的毒我这边已经有点线索了,三日后得出趟宫,明日便会将具体的申请送来。” 谢訦依然没有说话。 见状,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后离开了养心殿。 而谢訦依旧没有抬头。 翌日,宸华宫 “什么,你要出宫?”宸贵妃的声音骤然响起,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闻言,谢微凉无奈地捂住了耳朵,这才堪堪挡住她的声音攻击。 “怎么了?你先前还休了个假了呢,我这次正好将年假休回来。”谢微凉说的是宸贵妃以思亲为由在宸华宫坐了一整个新年,就连谢微凉也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当然,她们二人都心知肚明,宸贵妃所谓的告假,不过是太后将她禁足了而已。 “大殿上大巫师那番话还是害惨了我啊!”宸贵妃忍不住感慨道,“不过太后也确实谨慎,仅仅只凭他一番话便怀疑起我和蜀中暗中联系,只是她居然能对陛下派兵这件事情不闻不问,可真是奇了。” 而谢微凉却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腾”得站了起来,倒是吓了一旁的宸贵妃一跳。 “干什么啊你,吓死我了。”宸贵妃吃一口点心压了压惊。 “总之,接下来后宫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谢微凉十分娴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闻言,宸贵妃翻了个白眼。 而谢微凉在交代完事情之后立刻风风火火地赶回了崇德殿,又在竹沫惊愕的目光中关上了门,紧接着便召唤出了系统。 “系统,开启资料整理分析功能。” “资料整理分析模块运行中,模块已打开,请宿主输入相关资料,系统会进行分析。” 闻言,谢微凉立刻回想起最近一段时间从各处得到的消息,与此同时,一个又一个信息跃入脑海。 突然,她目光落在某一处,渐渐变得深沉。 “系统资料分析中,已检索与该资料相关的一百三十五个词条。” 谢微凉突然开口:“整合与‘鹊山’、‘制香’相关的资料。” “系统已收到指令,正在检索中。” “系统已检索完所有包含‘鹊山’、‘制香’条目的资料,已全部列出。” 谢微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顿时感觉头都大了,尽管心中发着牢骚,可还是快速浏览起来,倒是还真叫她找到了几条关键的信息。 谢微凉索性直接将它们用特殊的符号标记出来,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后,眼前居然密密麻麻地全是标记。 “系统,将我方才标记出来的都整理好。”谢微凉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的,系统正在整理中,预计需要半个时辰。” 闻言,谢微凉躺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顿时觉得心中舒畅了不少。 突然,门外传来竹沫的声音:“娘娘,奴婢准备了些吃食,您要现在吃吗?” 听到竹沫的话,谢微凉这才惊觉自己忙活了半天,连午饭都没有吃。 与此同时,她的肚子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见状,谢微凉开口叫竹沫进来,看到她手里端着的饭菜,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竹沫放下饭菜后便离开了,这里顿时又剩下谢微凉一个人了。她望着眼前的饭菜,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嘴里,细细咀嚼。 真香! 许是饿极了,平日里需要磨蹭好一会儿才能吃完的饭,谢微凉不到半个时辰便搞定了,还未放下筷子,系统冰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资料解析完毕,正在解压中。” 一刻钟后,谢微凉的眼前多了一本厚厚的册子,她随意翻了几下,里面还有她做的笔记。 谢微凉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册子。 “注意,接下来为系统的午休时间,午休时间为一个时辰,祝宿主休息愉快。”系统说完这话后便下线了,也顺带提醒了她。 而谢微凉这时才感觉到了困意,她下意识打了个哈欠,随后便将册子随意放到书案上。 有风吹过,轻轻翻起册子一页,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而谢微凉只是无意之间瞥了一眼,目光便停留在了那里。 这样的标识,她似乎在谢訦的书房里见过。 第46章 意识到这个想法后,就连谢微凉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嘲笑自己的多虑。 怎么可能?自己定是出现幻觉了。 谢微凉这样安慰着自己,便觉一阵困意醒来,随后便睡了过去,这一睡便到了傍晚。 醒来的时候,她的手里还拿着看了一半的册子,眼角疼得厉害,索性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因着先前便嘱咐了竹沫的缘故,是以并未有人来打扰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入殿内时,谢微凉已经坐了起来,而竹沫正端着一套常服缓缓走了进来。 “娘娘,真的不用奴婢陪您一起吗?” 看着竹沫担心的样子,谢微凉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你留在宫中辅佐宸贵妃处理宫务便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谢微微从梳妆匣里取出一物,交到她的手上,叮嘱道:“记得将此物交给宸贵妃,还有,等我走后,你再将昨日我交予你的报告送到养心殿。” 闻言,竹沫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可还是应道:“是。” “好了,你去忙吧,接下来的梳洗我自己来就是。” “是。” 待竹沫离开后,谢微凉的目光落在身旁的一身灰色布衣上,若有所思。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从东宫门离开,直奔太师府。 养心殿 谢訦看着手里一炷香前才破译出来的地名,眉头微蹙。 鹊山? 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地名,若有所思。 情报倒是同暗卫传回来的信息大差不差,只是回想起昨日他忽然见到的陌生的文字,谢訦这才发觉那应当是那位幕僚的手笔,心中不由得对他更加好奇。 昨日谢微凉走后,他又将那张带有神秘符号的密信拿出来仔仔细细翻看了几次,这才发觉有怪异之处。 一炷香后,谢訦看着上面写着的地点,眉头紧蹙。 鹊山。 他忽然想起不久之前谢微凉说要出宫,还说找到了线索,莫非是与此有关? 这样想着,他看了一眼那些用于障眼法的符号,破译出来只有一句话—— 一切尚好。 如此一来,他和瑞王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陛下,崇德殿的竹沫姑娘来了。”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谢訦定了定神,这下开口叫人进来。 “奴婢参见陛下。” 谢訦抬头,看见竹沫的怀中似是抱着什么东西,眉头微皱。 看那样子,似乎是印章一类的东西。 “起来吧。” 得到谢訦的命令后,竹沫这才战战兢兢地起来,将手里的东 西恭敬地呈上去:“启禀陛下,这是娘娘临走前让奴婢交给您的。” 谢訦很快便捕捉到了她话中的关键之处,闻言眉头轻挑:“她走了?” “是。”竹沫将东西交给王诚,轻声道,“娘娘说思亲心切,今早已经出宫去太师府了。” 听到她的话,谢訦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如若他猜的不错,谢家早在十年前他登基后三个月便举家半往江南了,如今还在京城的太师府,不过是一个好看的空壳子罢了。 虽说心里这样想着,但谢訦面上却是如常,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下去……”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一双眼睛落在王诚手上端着的东西处,骤然收紧,就连语气也有些疑惑:“她这是干什么?” 王诚手里的东西,赫然是完好的凤印,下面还压着一张纸。 一旁的王诚一直观察着谢訦的一举一动,见状连忙将东西呈了上去。 谢訦一只手直接将凤印拿开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便拿起下面那张薄薄的纸,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见状,王诚被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看到旁边已经开始发抖的竹沫,又瞥了一眼明显没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谢訦,连忙拉着竹沫离开了。 第51章 殿内,谢訦手里捏着那张纸,目光又落在桌上的凤印上,冷笑道:“好好好,先斩后奏是吧。” “阿嚏!” 此时去往鹊山的牛车上,谢微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手里还拿着从太师府搜罗来的东西,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太师府虽然荒废已久,可府中还是有一些仆人离开时留下的东西,这下倒是帮了她大忙。 谢微凉正整理着手里的东西,忽然听到前面的车夫说起话来:“妹子去鹊山那边干啥啊?我可是听说那边年前糟了灾,现在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车夫是个大约四十出头的老实男人,一路上和谢微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是让她这趟旅途不那么孤单。 听到他的话,谢微凉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我夫君在那边做活,我去投奔他。” 闻言,车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我听说鹊山前几天好像出了大事,你夫君没事吧?” “什么?”听到这话的谢微凉一愣,语气也急切了许多,“您可知道发生了何事?” 车夫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我前几日也送过几个到鹊山的人,据他们说,那边的某个大家族好像是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一夜之间全家都被灭了门,哎呀——” “那当地的府衙怎么说的?”谢微凉连忙问道。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车夫摇了摇头:“着我便不清楚了,但最近的鹊山确实是不太平啊。” 闻言,谢微凉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起自己昨日看到的有关鹊山的资料,发现了一件事—— 鹊山能够称得上大家族的,也就只有崔、王两族了。 不知为何,谢微凉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这股预感在进入鹊山地界后愈发强烈,她看着牛车驶过街道,而街边的店铺无一例外全都关着门,虽说是白日,可街上却一个行人也没有。 “妹子,你可有歇脚的地方?”前面的车夫驾着车在城中穿梭着,突然开口道。 闻言,谢微凉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 “唉,”见状,车夫叹了口气,“看这样子,妹子你怕是很难找到客栈哇,咱们这都快绕城一圈了。” 谢微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让人家陪自己找客栈终究不太好,正欲开口的时候,却听见坐在前面的车夫突然说道:“哎妹子,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去处,你要不要来?” 闻言,谢微凉心中升起一抹疑问,随后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警惕。 “不用了。”最终,她还是拒绝了车夫的好意。 一个时辰后,谢微凉才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家从外面看起来还能看过去的小旅店,只是这位置…… 谢微凉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还是上前敲了敲门。 “你好,有人吗?”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来了!” 闻言,谢微凉稍稍退后几步,打量着眼前的旅店,又将包裹往怀中紧了紧。 突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看起来比较强壮的男人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谢微凉忽然感觉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 方才还在说客栈难找的车夫笑眯眯地盯着她。 “漂亮姐姐,你是要住店吗?我来帮你搬东西!”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她面前,作势就要从她手里拿包裹,而站在她身后的车夫……不客栈老板见状也走了过来。 谢微凉被这对父女的热情惊到了,下意识就要拒绝,却见小女孩把嘴一扁,双眼已经蓄满了泪水。 谢微凉:“……” 最终,三人还是一起进入了旅店。谢微凉环顾四周,里面虽然不大,倒还算是干净整洁。 “姐姐,你的房间在二楼,我就在你隔壁住着,你有事记得喊我哟!” 谢微凉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拉起她的手,嘴角不自觉勾起,任由小女孩带着她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姐姐有事一定要喊我哦!”临走前,小女孩还不忘握着她的手,再三叮嘱道。 闻言,谢微凉点头,一脸郑重道:“好。” 将小女孩送到她隔壁的房间后,谢微凉这才又到了楼下,老板正在前台记着账,见她过来立马迎上来:“怎么了?是对房间不满意吗?” 谢微凉摇了摇头,感觉到胃里异样的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您这里有吃的吗?” 闻言,谢微凉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一抹羞涩:“我的错我的错,你想吃什么,我立刻给你做。” “没事,随意来点便好。”谢微凉在这方面倒是不挑。 “好,那你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老板应了一句后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见状,谢微凉在一楼转了一圈,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后又上楼收拾起东西来。 将最后一件东西归置好之后,门突然被人敲响,紧接着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姐姐,该吃饭啦!” “好。”谢微凉应道,随后将床铺好,又换了身衣裳,这才下了楼。 楼下,父女二人早已经等在了那里,今日外头天气并不晴朗,因此老板还特意找出蜡烛来点上。 烛光摇曳,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此情此景,倒是让她有些恍惚,似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奶奶也是这样为她留着一盏灯,等着她上晚自习回来。 谢微凉的眼睛有些湿润。 第47章 “快别愣着了,过来坐!”见她还愣在那里,老板连忙招呼道。 “姐姐快来呀,我爹爹做的饭菜可好吃了!”小女孩也站了起来,过来就要拽她的手。 谢微凉索性任由她拉着坐到了她旁边,看着眼前葱白小手递过来的筷子,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夹了一口菜。 是很寻常的菜肴,可她却突然落下了泪。 “哎呀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啊?”一旁端着菜过来的老板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菜,面带担忧。 “没事。”谢微凉接过小女孩准备的毛巾,擦了擦眼睛,心中翻涌的情绪也平静了不少。 “就是突然有些想我的家人了。”谢微凉轻声道,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一旁的老板并不知晓实情,想到先前谢微凉曾说自己是来寻夫的,只当是近乡情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倒也不必太过忧心,崔家的事情闹得虽大,可总归也只是祸及一家罢了,说不准你夫君他吉人自有天相呢。” 听到崔家,谢微凉心中一惊,可老板像是怕说过多惹她伤心一般,接下来又聊了些其他的。她尽管嘴上应着,可心里却是愈发着急。 然而一顿饭下来,谢微凉愣是没找到任何一个机会发问,直至被小女孩送回到房间,她整个人还处于一个十分恍惚的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思绪清明了些,脑海中回想着老 板同她说的话,心中暗暗警醒了些。 她从木沉霜那里得到线索不过两日,崔氏便惨遭灭门,是意外,还是…… 谢微凉眉头紧蹙,正欲唤醒系统,却听到门外传来老板的声音:“妹子歇下了吗?” 闻言,谢微凉起身开了门,便看见老板站在门外,怀里还拿着一些小吃和洗漱用品,见到她后脸上的笑容有些羞涩:“我看你刚才心情不好也没吃多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些小吃,你饿了可以吃点儿,另外这是些洗漱用品,你有啥事喊我就行,我睡觉浅。” 说完这些后,老板将手里的东西交到她手中便离开了。 看着老板转身欲离开,谢微凉突然开口:“等等。” “您知道崔氏还有人活着吗?家丁仆人之类的也行。” 闻言,老板转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神略带疑惑:“妹子你似乎很关心崔氏啊。” 听到这话,谢微凉愣了一下,随后才缓缓开口:“我夫君跟着崔家的大少爷干活,我……” 见状,老板做出一副理解的样子,半晌才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要说崔家的事情,我一个平头百姓了解的自然也不多,可奈何崔家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我又经常拉车运货,久而久之也就听说了一些……” 说到这里,老板声音顿时小了很多,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听闻那崔家似乎是得罪了上头的大人物哟,天可怜见的!” 闻言,谢微凉顿时打起了精神,但还是面露疑惑道:“不是说这崔家在鹊山可是连县太爷也要让几分的吗,怎么会……” “哎呀妹子,你这话可就错了。”听到她的话,眼前的人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俗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县太爷算什么啊,我可是听先前拉的那几位公子说……” “这崔家得罪的,怕不是京城里的大官哟,哎对了,你知道鹊山在年前遭了灾对吧?” 第52章 闻言,谢微凉缓缓点头。 说来,她来这里同这件事情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就对咯!”老板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听说啊,鹊山的雪灾好像就是和崔家有关。” 谢微凉心中升起一股疑问,正欲开口时,却又听老板说道:“这鹊山冬季多雪已是常态,还是冬季,可这崔家家主却昏了头,硬生生以要为陛下制作香料为由,召了一大帮子人去山上采原料。” “这一走可不打紧,他们上山不多时便下起了大雪,竟是直接将他们下山的路堵死了,哎哟几个人在山上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那么几个人,就硬生生冻死在里头哦!” 闻言,谢微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既然是为官家办事,那怎么说也得有个交代吧?” “你瞧你这话说的。”见状,老板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就在大雪封山的次日,崔宅便来了一队官兵,领头的那人便是县太爷。” 谢微凉下意识感觉不对,果然,那老板又接着说道:“那县太爷和平时可谓是两模两样,几句话便带人将崔宅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哎呦那场面啊……”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他不说,谢微凉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只是他口中的那位“京城大官”,倒是让她十分在意。 “哎呀你看我这一说就收不住了,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一路劳顿,赶紧歇着吧。” 说完这话,老板便为她关上了门,而谢微凉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方才倒是没有察觉,现在她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崔氏上山的理由,真的是因为给谢訦他要的香料吗? 可据她所知,谢訦一向不喜燃香,就连养心殿的宫人也被下令不能佩戴香囊。 养心殿 “主子,崔氏家主死了。” 闻言,谢訦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查到原因了吗?”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冷意。 “回主子,是大雪封山,应是冻死的,我们并没有找到尸体。”暗影恭敬道。 “确定?”这次,谢訦的声音轻了很多。 闻言,暗影低下了头,额间落下一滴汗,语气也不确定很多:“回主子,我们……” 索性谢訦也并没有太为难他,闻言只是淡声道:“接着查。” “是。” 翌日,客栈 许是昨日舟车劳顿的缘故,谢微凉倒是睡到了天明。只是崔氏的事情压在心里,总归是不太痛快。 她下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老板和小女孩在吃早饭,两人一大早便起来了,见她下楼连忙招呼着她。 见状,谢微凉走到了熟悉的桌子前,面前早就摆好了一碟小菜,老板正为她盛着饭。 她瞥了一眼,是熬得软烂的粥。 此情此景,她忽然想到自己还在病中时,似乎经常这些饭食为伍,时间久了,倒还是想念的紧。 谢微凉此行虽然身着布衣,可老板是什么人,经营者这家店十几年,来来往往的人也见了不少,自然能一眼看出她便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还担心她吃不习惯他这里的饭。 却没想到谢微凉倒是一点不挑,反而吃得特别香甜,甚至还给小女孩剥好红薯递过去。 “谢谢姐姐!”听到小女孩甜甜的道谢声,谢微凉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一旁的老板见状,忍不住问道。 “你今日便要去崔宅了吗?” 闻言,谢微凉缓缓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沉重:“夫君他生死未卜,我目前只有这一条线索,定是要去碰碰运气的。” 听到她的话,老板深深叹了口气:“那……你多保重。” “我会的。”谢微凉点了点头。 崔氏作为鹊山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其家宅却十分朴素,甚至一眼可以望得到头。 只是不巧,谢微凉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官兵刚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了一堆东西,估计是早就将里面搜瓜干净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谢微凉特意混在人群中,此时正专心致志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眉头紧蹙。 周围大多数人看到这副场景只是暗暗感慨着,一副遗憾的表情,她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便离开了原地。 看来崔家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只是她目前还不知道要去哪里继续追查。 忽然,角落里一个人吸引了动静,谢微凉能看到的地方,他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崔宅的一举一动,见官兵都离开后,作势就要冲出去…… 然而却有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什么人?”这人话一说出口便似是意识到什么,慌忙闭上了嘴。 可谢微凉却被这声音惊了一瞬。 这人……居然是个女子? “别过去,跟我走。”不等她反应,谢微凉便抓着她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你放开我!”两人一路拉扯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这人立马甩开了她的手。 谢微凉看着眼前女孩一脸怒容的样子,后退了一步。 “你……”眼前人被她的行为弄得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而谢微凉却不管她,用极其冷淡的语气说道:“有人在观察我们,不想死就跟我走。” 说完这句话后,谢微凉便脚步一转,从后面的小路走了出去。 见状,女孩走到她刚才站着的地方,果真看见自己外面有一个人小跑过来,看样子应当是刚才站在她旁边的摊贩,心中一惊,跟上了谢微凉的步子。 谢微凉并没有回客栈,而是另外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确保没人跟踪后,她这才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女孩:“你和崔家什么关系?” 第48章 闻言,眼前的女孩一愣,下意识就要否认,却在一瞬间撞上了谢微凉那双极其冷淡的眸子里。 “想好再说。”谢微凉语气极冷,“不然我立刻把你女扮男装在崔宅门口意图不轨的事情告诉刚才的官兵。” 她话音刚落,女孩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你怎么会… …” “想说我怎么知道你女扮男装?”谢微凉一眼便看穿了她内心所想,脸上闪过一抹无语,但还是耐着性子为她解释道:“首先你下意识发出的声音暴露了。其次,你没有喉结。” 见状,女孩的脸颊渐渐变红。 谢微凉看她这样,抱着手臂:“我解决了你的疑问,现在也该你解决我的了,说吧。” 听到她的话,女孩深吸口气,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我有个亲人在崔家做活,我听说了崔家的事情,担心他的安危……” 谢微凉看着她漏洞百出的话,眉头微挑。 看样子和她的目的一致,既然如此…… “要不要考虑合作?我可以将我知道的消息共享给你。”谢微凉主动提议。 女孩抬起头看向她,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半晌,她开口:“为什么?” “因为我也有一个重要的人在崔家办事,我也想找到他,这个理由可以吗?”谢微凉看着她,眉头微挑。 “好。”女孩倒是没有多问,“我不会多问你的过去,但……” “你叫什么?”谢微凉又开口道。 女孩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或者说,我应该怎样称呼你?”谢微凉换了一个可能更容易让对方接受的说法,“总不能我每次向别人介绍你时都说‘这个女孩’吧,我个人觉得这样不太礼貌。” 女孩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崔颜。” 听着这熟悉的姓氏,谢微凉挑眉:“真名?” 崔颜点点头。 闻言,谢微凉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看了她一眼。 忽然,两个女孩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相视一笑。 “走吧。”谢微凉轻舒一口气,“带你去吃饭。” 两人来到了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前,崔颜便为两人点了一碗馄饨。 摊主约莫四十岁的年纪,整个人却清瘦得过分,谢微凉看到他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这才迈着有些跛的脚蹒跚离去。 趁着等饭的功夫,谢微凉才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挑挑拣拣的和崔颜说了些,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对方越皱越紧的眉头。 “馄饨来咯——”崔颜正欲开口的时候,老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馄饨过来。 “嗯?怎么了?”谢微凉问道。 “没事。”崔颜耳尖有点红,随后站起来拿了两双筷子,并将其中一双递给她。 谢微凉接过后轻声道了谢,随后便盛了一个放入口中,轻轻咬下,肉馅的汁水混合着馄饨汤的味道,十分鲜香。 两人面前放着一碟小菜,谢微凉咽下嘴里的馄饨,正欲夹菜时,却见对面崔颜的碗已经空了一半。 见她盯着自己,崔颜脸上露出疑惑:“嗯?不好吃吗?” 第53章 谢微凉听到她的话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答她。 而崔颜见她迟迟不回答,心中愈发没底气,声音小了许多:“不应该啊。” “老板,再上一碗馄饨和一碗米饭!”崔颜扬声道,又喊老板做了一碗,这才看了一眼谢微凉,“那个……这里的饭是不合你口味吗?” 谢微凉眼见着对面的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握着筷子的手也微微发紧。 谢微凉似乎察觉到什么,正欲开口,然而老板已经将东西端上来了。 看着眼前满满一桌子的饭,谢微凉微微有些惊讶,随后端着自己的碗,又往嘴里放了一个馄饨。 对面的崔颜很快便将剩下的半碗馄饨吃完,将碗放到一边,又端过另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舀了一勺汤放入口中。 而谢微凉则顶着崔颜探究的目光缓缓夹起一筷子小菜,放在口中慢慢品味。 崔颜又看了她一眼。 谢微凉低着头,舀了一口汤,轻轻吹凉,随后放入口中。 崔颜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个……你要是吃不惯馄饨的话,这儿还有米饭,实在不行,你想吃什么就自己点……” “嗯?”闻言,谢微凉一脸疑惑,随后又十分自然地开口道,“吃得惯啊。” 随后,她又舀起一个小馄饨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崔颜这下终于确认了她不是不爱吃,而是天生吃饭就细嚼慢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已经空了的两个碗,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等谢微凉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时,无意间抬头看了对面的崔颜一眼,见对方盯着眼前几乎没有被动过一口的米饭发呆,目光又缓缓落在了旁边唯一一盘已经空了的小菜,似是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缓缓开口道: “额……要不要再点一份菜?” “嗯?”听到这话的崔颜下意识抬起头,见她目光落在自己眼前的米饭上,恍然大悟,“你不够吃吗?来,这份本来就是我为你点的!” “啊?”谢微凉本来已经快要站起来了,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惊讶。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道:“那个……你还能吃得下吗?” 她这句话说完之后,对面的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 “走吧。”谢微凉见状站了起来,“我去结账。” “不用了。”崔颜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和这儿的老板很熟,这顿饭就当我请你了。” 闻言,谢微凉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随后跟在崔颜后面,眼见着她十分熟练得和老板唠了一会儿嗑,两人这才离开了这里。 “你不是要打包吗?”回客栈的路上,谢微凉疑惑地开口。 闻言,崔颜笑了一下:“方才我和他聊天的时候,看到他的米缸里差不多已经空了……” “此地本就贫困,年前又遭了灾,当地人又不能上山打猎,家里的那点粮食自是越吃越少……” 说到这里的时候,崔颜回头看了一眼路边的小摊,只有几个摊贩出了摊。 谢微凉看到摊主端出来的碗里头,东西也是少得可怜。 她又听到崔颜缓缓开口:“那碗米饭,怕是他家里的最后一晚饭了吧。”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谢微凉住着的客栈外头。 “妹子回来啦?哟这还带了一个漂亮的妹子!”老板正在门口择菜,见到俩人后立刻大声招呼。 “妹子你看我这也腾不出手来,你带着她你俩自便啊,我记得你对面应该还有一间空房,你收拾收拾叫她住进去就行。” “好。”谢微凉笑了笑,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崔颜,“走吧。” 两人一路来到二楼,谢微凉邀请她来到自己的房间,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眼见着她一连喝了好几杯,索性又为她添了一壶。 谢微凉并不知道崔颜一路上经历了什么,但看着她身上的衣服,随后从自己随身的包袱当中翻出来一套,递给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这话下意识说出口,谢微凉才发觉这里似乎没有洗澡的地方。 然而崔颜倒是也没有在意,从她手里接过衣服后便去了里面。 见状,谢微凉拿着茶壶走了出去,还不忘为她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径直来到了楼下接水的地方。 此时老板正端着装满菜的盆回来,谢微凉见状,好奇地问了一句:“您手里的菜真新鲜啊。” 见状,老板将菜又凑近了些,好叫她看得更清楚些:“你们两个小娃子可算是运气好,碰上县太爷家过喜事儿,这些菜都是人家不要的,我就趁府中的家丁要丢掉的时候向他们要了过来。” 闻言,谢微凉有些疑惑:“可是这些 菜都还很新鲜啊,就这么不要了?” 御膳房平日里做饭用的菜也就这样了吧,这位县太爷倒直接不要了! 莫非这县太爷比御膳房还奢侈? “谁知道呢?当官儿的心思,咱们这些人可猜不到,不过听人说那县太爷家的媳妇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 “是吗?” 谢微凉心中这样想着,手里微凉的触感提醒了她,叫她回过神来。 “老板,您这里有热水吗?” “有,就在那头。”老板看见她手里的茶壶,作势欲拿过来,“来我去吧。”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谢微凉脸上露出笑容,“您先忙着吧,圆圆也快回来了吧。” 圆圆那个小女孩,老板闻言一拍手:“是快了,那你去接水吧,我还得去接她。” 这几日住在店里,谢微凉大致也了解了这对父女,老板的妻子因病早逝,他便带着女儿圆圆经营着这家店,老板忙的时候,便会拜托一个老妪帮他照顾孩子。 次数多了老板变也让圆圆过去陪陪老人家,这次也是一样。 不知想到什么,谢微凉开口道:“老板,我去接圆圆吧。” “哎呀不用,我去就行……”老板下意识推辞,却见谢微凉盯着她,开口道,“我去吧,正好去办点事。” 见状,老板叹了口气,将圆圆去的地方告诉了她。 第49章 街上,谢微凉牵着圆圆,二人走在街上,圆圆叽叽喳喳地和她分享在老人家里的所见所闻。 谢微凉嘴角微微勾起,却发现右手突然被扯了一下,她顺着目光看过去,见圆圆目不转睛地盯着旁边一个卖簪子的小摊,顿时一笑。 圆圆今年已经八岁了,谢微凉倒也不觉得这件事情稀奇,便带着人到了小摊前。 正巧旁边还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女人,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根簪子,一脸认真地问着老板。 谢微凉看着圆圆专心致志地挑着簪子,索性也看了起来,旁边正好就站着那名女子。 那人脸上戴着面纱,谢微凉看不清楚她的样子,只是依稀可见对方应当是一位美人。 此时,摊主从这人手中接过簪子,不知看到了什么,顿时一惊:“您确定要这个?” 那人缓缓点点头。 “好的,我这就给您装起来。”摊主在一旁找着首饰盒,谢微凉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见圆圆手里拿了一根簪子,挑了挑眉,手已经握住了钱袋。 突然,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队官兵便走了过来,为首那人见到戴着面纱的女人,恭敬道:“您在这里?郑夫人在那边的铺子里,让奴才叫您过去。” “好的,转告母亲,我马上到。”女人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郑夫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县令的夫人便是姓郑。而且方才没有注意,这时谢微凉这才注意到这人的穿着,分明不似普通人家。 那她旁边这位便是那位县令的媳妇? 只是方才她注意到这蒙面女子的付钱的右手,却不像一位女子的手。 谢微凉注意到这些,心头无端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纵使心里对她有千般怀疑,可谢微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便欲离开。 突然,那人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随后便转过头来。 而谢微凉看见那双露在外面的熟悉的眸子,微微一怔:“怎么是你?” 纵使这人蒙着面纱,可谢微凉又怎会认不出眼前这人,嘴里的话下意识便脱口而出,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 而眼前这人闻言顿时上前捂住她的嘴巴,又看了看四周,这才低声开口道:“小声些。” “唔……唔……”谢微凉脸憋得通红,一旁的圆圆见状扯着那人的袖子。 见状,谢訦这才看到她旁边还有个小孩子,挑了挑眉:“你的?” 说完这话后,头便感觉到手心下的脸缓缓点了点,随后诧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着。 片刻后,他放开了捂住她的手。 谢微凉见状立刻后退了好几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一旁的圆圆受她的影响,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敌意。 第54章 半晌,谢訦缓缓开口:“这位小姐,我无意冒犯于你,既然你喜爱这簪子,那送给你便是。” 见状,谢微凉眉头轻挑,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颔首:“多谢夫人割爱,民女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不必。”闻言,谢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头对一旁看热闹的官兵说道,“都把我,别让母亲等急了。” “是。” 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谢微凉眉头紧蹙。 “姐姐?”一旁的圆圆见状,怯生生地开口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闻言,谢微凉蹲下身,缓缓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有,那位姐姐人美心善把这簪子让给了我们,圆圆看看好不好看?” “好看!”闻言,圆圆脆生生的身音响起,“那位姐姐是好人,她的簪子也好看!” “唔……可是圆圆现在还小,头发还太少,不能用簪子盘起来,我们回去让爹爹帮圆圆把簪子好好收起来,等圆圆长大些再戴好不好?”谢微凉尽可能用比较温柔的语气向圆圆表达自己的观点。 闻言,圆圆摇了摇头:“不!” “哎?”谢微凉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圆圆又开口道: “姐姐好看,簪子是送给姐姐的,谢谢姐姐。” “哎?送给我的吗?”谢微凉有些惊讶。 “对啊对啊,姐姐这两天帮了爹爹很多,圆圆谢谢姐姐。”圆圆脸上露出笑容。 -------------------------------------- “咦?你手里的簪子是哪儿来的?”吃完饭后,崔颜看着她头发上的簪子,脸上表情有些惊讶。 “是今日去接圆圆的时候在一个卖视频的摊子那儿看到的,觉得好看便买了下来。”谢微凉还是隐瞒了遇到谢訦的事情。 “是有问题?”谢微凉注意到她的表情,问道。 闻言,崔颜眉头微皱,语气有些担忧:“我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只是……”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脸认真地看着谢微凉,缓缓开口:“那个你买簪子的摊贩,最好也关注一下。” 说完这些话后,崔颜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离开了这里,留下谢微凉一人在房间里若有所思。 事实上,谢微凉也对谢訦出现在那里有些好奇,但也仅仅只是好奇罢了。 县令府 “夫人,少夫人。”家丁见郑夫人带着谢訦回来,纷纷行礼。 “把东西都带下去吧。”郑夫人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身上的衣服和首饰无一不透露着华贵,看向一旁仆人的目光更是倨傲。 “是。”仆人恭敬地低下头,应道。 随后她又将目光转向站在旁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谢訦,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你跟我来。” 见状,谢訦跟着她一路穿过长廊,来到了平日待客才会用的主厅里。 “跪下。” 谢訦刚一站定,便听见前面的郑夫人突然开口,语气里隐约还带着怒意。 谢訦同她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对眼前这位县令夫人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闻言只是微微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母亲此话何意?” 怎料他这话刚一说完,眼前这人却突然转过身来,谢訦感觉到眼前似有微风拂过,下意识一躲—— 郑夫人的右手便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今日在大街上,你和一女子争吵起来了?如此有失体统,出去跪两个时辰,另外晚膳也别用了。” 见状,谢訦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脚下却是一步也没动。 而郑夫人见状顿时便发了怒,吩咐一旁的侍女:“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 她话音刚落,一旁站着的两个侍女彼此对视一眼,纷纷就要上前去,然而谢訦只是稍稍瞥了她们一眼,两个人便立马跪下,连声道:“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 见状,郑夫人又惊又怒,一只手指着他,连声道:“好好好,我儿是作了什么孽,娶了你这样一个不尊夫道,目无尊长的人进来!” 说这话的时候,郑夫人已经被气得脸色通红,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 一旁的侍女见状连忙上前去,一人扶着她,另一人便为她拍背顺气。 而谢訦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 门外传来家丁中气十足的声音: “老爷回来了!” 闻言,原本还一副快要晕过去模样的郑夫人立马从侍女的怀中站起来,脸上也早已经恢复了神气的模样,在侍女的帮助下稍稍整理了下衣衫便连忙一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老爷,您回来了?” “嗯。”回答她的是一道 “夫人,老爷今日”后面的小厮见郑夫人面露不虞,连忙解释。 “真是见鬼了,鹊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的会有京城的人突然来呢?” 闻言,在一旁站着的谢訦立刻沉了脸色。 而一旁的郑夫人闻言也是一脸惊讶,话便下意识说出了口:“会不会只是例行检查?” 而县令听到郑夫人的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郑夫人便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欠身行礼道:“是我多言了。” “我每日上衙门听那些人吵还不够,回到家里你们也不安生,都下去!” 见状,谢訦往旁边退了几步,随后便见郑夫人怒气冲冲地带着侍女走了过来,见到他之后还不忘瞪了她一眼。 “还不快去!” “是。”谢訦挑眉。 一回到厢房,谢訦顿时便沉下了脸色。 偏巧这时暗影也翻窗进到了里面,立刻便感受到了里面的冷意,身上下意识一抖,随即汇报道:“主子,京城有人来这里了。” 闻言,谢訦倒是毫不意外,然而语气却充满了寒意,“我这次并未派遣官员,那个县令是怎么收到消息的?” 暗影却是知晓谢訦出宫事件的前因后果,闻言一脸担忧道;“您出宫时只道是生病,宫中人并不知其中内涵,怕是被有心人利用,要借此生事。” 而听到他的话后,谢訦脸上鲜少地露出忧愁之色:“如今这县令既然已经知晓此事,那必是宫中有人与其通风报信,倒也不算毫无收获,盯好他这短时间都与何人见过面。” “是。”暗影轻声应道。 “还有,今日我在街上遇到一摊贩行为异常,盯好他。”谢訦抿了一口茶,轻声应道。 客栈房间 【陛下病重,下令后宫各妃嫔轮流去养心殿侍疾,不得延误。】 第50章 谢微凉看着从京城里传来的信件,神情复杂。 不知为何,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今日在大街上见到谢訦时他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疑问。 五日前,谢微凉离宫的前一日 方才暗影才传来消息,说是鹊山那边似是有了消息。 而此时,谢訦的手里正握着谢微凉递交的出宫报告,眉头微蹙。 她也要去鹊山,是巧合,还是…… 三日后,皇帝谢訦称自己生了重病需要静养,养心殿即刻封锁,无召任何人不得入内。 两日后,旅店 “你说,京城有人要来秘密来这里,而且官职还不低,此话可当真?”谢微凉听到崔颜的话,下意识问道。 “是。”崔颜神情严肃,“我今日一早便去了衙门打听消息,此话便是听那里的官兵说的。” 闻言,谢微凉几乎立刻便听出了其中的不对,疑惑开口:“既是秘密出行,怎会闹得众人皆知,岂非不是违背了秘密出行的初衷,莫非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听到她的话,崔颜也是一脸不解,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谢微凉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道:“你先前不是说那簪子有异常吗,可查到什么线索了?” 闻言,崔颜这才回过神来,然而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道:“那摊主确实有古怪,他卖的……都是崔家的东西。” “什么?”谢微凉一愣,时候又查觉到了不对,“他是崔家的人?” “不是。”崔颜摇了摇头,“我并未在崔家见过他。” 她这话说完后,便感觉到谢微凉探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随后一笑:“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听到这话后,谢微凉的脸上突然露出神秘的笑容:“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崔颜只是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其中关窍,随后便缓缓开口道:“所以,你那日同我说在崔家有一位做工的夫君一事,又是真是假?” 见状,谢微凉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当然是真的。” 二人乔装打扮一番又来到了这个地方,只是这次,谢微凉带着她来到了附近的一个酒楼里头,两人要了一间靠窗的包厢,正好可以透过那里看到崔府的情况。 第55章 “会有人来这里吗?”崔颜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建筑,忧心忡忡道。 闻言,谢微凉只是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这才缓缓开口:“会的。” “据你所说,那个摊贩在那一处地方买了至少有一个月崔府的遗物,可期间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难道你不觉得怪异吗” 崔颜点了点头。 见状,谢微凉又接着说道:“崔氏乃此地一大望族,既然被抄了家,那些东西势必会被官府查抄,又怎会允许他人随意贩卖,我朝有令,私自贩卖赃物,按律当罚所得,并关押七日。除此之外,举报者也是重重有赏。” “如此,他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若不是背后有人的话,那便是有人想要借他钓出什么人来,兴许就是你们崔家的漏网之鱼。”谢微凉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的猜想,倒是把一旁坐着的崔颜吓了个够呛。 “他们,是要赶尽杀绝吗?”许久,她才颤颤巍巍地开口:“你能肯定自己的猜测吗?” 见状,谢微凉缓缓摇了摇头:“不能。” “既然他们敢大张旗鼓地做这件事,那就必然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所以,他们要的是崔氏的人主动上钩。”谢微凉缓缓喝了口茶,目光落在崔颜的身上,“你猜,崔家附近,视野绝佳,又不会被轻易发现的地方……是在哪里呢?” 闻言,崔颜脸色顿时发白。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店小二的声音:“两位姑娘,外面有人找。” 两人面面相觑,崔颜皱起眉头,下意识想要开口拒绝,却不曾想门竟然在这时主动打开,一个陌生的身影走进了她们所在的房间。 崔颜顿时站了起来,一脸警惕:“你是?” 此人一头秀发如瀑般落下,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寻常人家穿不起的,只是脸上却戴着面纱,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尤其是她的身材相较于寻常女子来说还有些魁梧,这让崔颜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的另一个人。 而谢微凉却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仿佛早已料到这些。见状,她缓缓走上前,行礼道:“民女见过谢夫人。” 闻言,崔颜先是一脸不解,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随后慌忙行礼:“见过夫人!” 见状,谢訦微微含笑,开口叫二人起来,目光便落在谢微凉身上,语气里也带了一丝戏谑:“看姑娘这样子,似乎是早就知道我会来这里。” 听到她的话,崔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后恍然大悟:“你们一早就认识?” 谢微凉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谢訦身上:“你来这里,是知道些什么?” 闻言,谢訦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楼下,那里不知何时已经聚集起一队官兵,似乎是在搜查些什么。 谢微微和崔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官兵的蛮横举动,谢微凉眉头紧蹙,却见一旁的崔颜握紧了拳头。 谢微凉看了她一眼,带着她离开窗边,走到谢訦面前。 ” 你早就知道此事?” “是。”谢訦倒也没有隐瞒她们,“我还知道,那些官兵都是县令派来的。” 这次不待谢微凉说话,崔颜便已经开了口:“又是他。” 谢訦很快捕捉到了她的话,眉头微皱:“这位是?” 听到他的话,谢微凉看了一眼崔颜,见对方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这才开口介绍道:“崔颜,崔家主的女儿。” 闻言,谢訦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沉默半晌,拿起一枚玉佩放到她面前:“你可识得此物?” 而崔颜自谢訦拿出这样东西时便立刻变了脸色,直至那样东西被太后放在手里,几经确认,她才难以置信地开口:“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你……到底是谁?” 闻言,谢訦轻笑:“我是……县令府上前几日刚过门的新妇,此物便是无意从我那位所谓的‘公公’书房里拿到的。” 谢微凉注意到她手上的东西,脸上露出疑惑:“这是?” 而崔颜这才稍微平复了心情,缓缓道:“你们应该都知道崔氏的香料生意遍布全国,而这玉佩便是崔氏家主的信物,可号令崔家下面的商行铺子。” “果然……”谢訦听到若有所思。 “不过你倒是如何拿到这东西的?”崔颜突然开口,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 闻言,谢訦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当然是他亲手交给我的。” “什么?”崔颜喃喃道。 谢微凉也是一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开门!”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随后便是整齐的脚步声。 房间内,谢微凉和崔颜面面相觑,谢微凉又看了一眼谢訦。 忽然,谢訦甩了甩袖子站了起来,神情自若。 崔颜下意识抓紧了谢微凉的袖子,面色发白,谢微凉见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而包厢里早已不见谢訦的影子,谢微凉定睛一看,却在门口看到了一抹身影,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是头目的人,十分恭敬。 谢微凉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又看到崔颜这样,心中了然,拉着她入了里面,同外面的那些纷扰隔开。 “谢谢。”崔颜接过她递来的水,接连喝了好几口才冷静下来。 而谢訦此时也已经处理完事情回来,见二人手里都拿着杯子,莞尔一笑,也从旁边拿了一杯。 “怎么样了?”谢微凉给他倒了一杯水,问道。 “姐姐,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嘛。”谢訦眨了眨眼睛,作出一副俏皮的模样,喝了一口,“好喝。” “你们?”崔颜此时已经冷静了不少,目光落在两人之间,带着一丝疑惑。 闻言,谢微凉一把将谢訦拽过来,脸上带着笑容:“这就是我和你说在崔家的铺子里做活的妹妹,只是不知为何却入了县令府。”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嘴角含笑,神情坦荡,崔颜看了半天也没有从中察觉出什么不对。 只是一旁的谢訦听到了这话,脸色立刻变了,看向谢微凉的目光中带了一抹戏谑,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 而谢微凉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有看他一眼,反而看向坐在一旁有些拘谨的崔颜,笑道:“这下你应当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 崔颜本来心中还有些怀疑,但听谢微凉这样说,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后又想起什么,又问道:“不过你当时不是说寻找夫君吗,怎么会是……”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不忘看了一旁已经开始看戏的谢訦一眼,见对方顿时神态放松,还不忘端了一盘水果过来,放到两人面前。 闻言,谢微凉看了一眼正在剥葡萄的谢訦,嘴角含笑;“妹妹他年纪小,但人却要强,独自一人在外,如今崔家倒台,她也相当于无处可去,我心中担忧,只得从老家千里迢迢来寻他,可他总归是一个女子,我若是频繁提及他失踪,难免不会惹人注意,惹得我们两个名声尽损。” 偏巧这时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谢訦突然开口道:“如此说来,姐姐倒真是关心我,还是我的不是了?” 第51章 闻言,谢微凉轻笑:“知道就好,日后可叫我省点心才是。” 一旁的崔颜见状忽然开口:“你们姐妹的感情倒真是要好。” 听到这话,谢微凉下意识看向崔颜,却见对方似是失了神一般,她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心下有些奇怪,但忽然想到系统提供的有关崔家的资料,心下了然。 崔家主一生只取了一位夫人,夫人育有一子一女。而由于崔家的变故,崔家主在狱中自戕,夫人闻此噩耗也用一条白绫了解了自己,徒留一双儿女。 系统虽然没有明确交代,可看崔颜这样,那位崔家的长子,怕是也凶多吉少。 谢微凉看着在一旁陷入自己思绪的崔颜,大致猜到了她许是看到自己和谢訦“姐妹情深”,也想起自己的兄长了吧。 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手,谢微凉回过神来,便见谢訦眼睛含笑,嘴唇翕动:“跟我出来。” 闻言,谢微凉微微一愣,随后便已经被谢訦拉倒了外头。 “怎么了?”谢微凉看着谢訦,眼神里带着奇怪。 “姐姐难道不想知道方才我和那些官兵都说了些什么吗?”谢訦轻笑,眼神里带着捉狭。 谢微凉果然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 见状,谢訦拉着她进了另一边的房间,语气却突然严肃起来:“你们查到了什么?” 谢訦这态度转变得实在有些突然,倒是让谢微凉愣了一下,不过随后她便反应了过来,摇了摇头。 不过,经他这样一提醒,谢微凉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那日我在街上遇到你,真的只是巧合吗?” 闻言,谢訦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笑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 第56章 “不错,我那日确实是有事。”谢訦见谢微凉语气肯定,倒也没有否认,只是道,“那日是听暗影说这摊贩有异常,我这才去查看情况。” “所以,你那日买的簪子……”谢微凉想起崔颜的话,一股疑惑涌上心头,“你莫非早就知道那簪子有异常?” 不知为何,谢微凉并没有说出那簪子是崔家之物。 冥冥之中,她觉得谢訦应当是知道这些事的。 果不其然,谢訦听了这话缓缓开口:“自然,而且我还查到,那人私下同频繁来往于县令府,目前还不能排除是县令派来的人。” “那他们的目的是……”谢微凉顺着他的思路思考着,忽然灵光一现,“莫非是为了崔氏?” “可是他们手里既然有能号令崔氏商行铺子的信物,又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谢微凉还是不解。 “姐姐,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见状,谢訦开口道,“一般这种大商铺,信物只是作为一个辅助用具,可归根到底,还是需要家主的决策。” 是了,这样便说得通了。 谢微凉明白过来,但时候脸上便充满了忧愁:“所以,这场局的目的,便是要引出崔颜?” 谢訦点了点头。 “可是……”谢微凉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微蹙,“如此一来,那崔颜留在这里岂非很危险?” 谢訦罕见地陷入沉默,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那要不送她离开吧?”谢微凉下意识说道,随后又摇摇头,“不行,还是得问问她的意见……” “姐姐。”谢訦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此行……崔颜或许对我们有利。” 闻言,谢微凉抬头看向她,眼里有着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 “总之,还是得先问过她的意见。”谢微凉下定决心出了门。 见状,谢訦也连忙跟了上去。 一墙之隔,谢微凉回到包厢的时候,崔颜还坐在那里,至始至终没有动过,只是盯着眼前的茶杯,眼神空洞。 见状,谢微凉心头涌上一 股酸涩。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父母,眼眶微微有些红。 忽然,肩膀落上一只宽厚的大手,谢微凉抬眼,便看到谢訦担忧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而坐在那里的崔颜此时也抬起了头,看见两人站在那里,开口道:“你们回来了?” “嗯。”谢微凉轻声道,“方才去隔壁商量了点事情。” 有些事情,她觉得有必要让崔颜知晓。 听到她的话,崔颜缓缓点头:“是吗?” 见状,谢微凉点了点头,将她和谢訦方才在隔壁商量的事情同她又复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谢訦说要崔颜留下来的想法。 “所以,你如果要离开的话,我们两个可以帮你安排。”谢微凉盯着崔颜,语气郑重。 闻言,崔颜看了一眼谢微凉,被她眼中的坚定镇到,随后又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谢訦,对方见到她后缓缓点了点头。 半晌,才见崔颜缓缓开口:“多谢你的好意,我不会走的。” 听到她这话的谢微凉一愣,下意识去看向站在背后的谢訦,却见对方一脸毫不意外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涌上一股恼怒,语气也有些冲:“你怎么还不离开?” “我在这里的话,岂不是更方便你们看戏?”谢訦轻笑,似是看穿了谢微凉内心所想,“我刚才还为你们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姐姐怎么这便要过河拆桥了?” 闻言,谢微凉斜睨他一眼,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不信”。 而崔颜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房间里一时只剩下谢微凉和谢訦二人,谢微凉作势便要离开,却被谢訦一把拉住了胳膊。 “姐姐真生气了?”谢訦看她的样子,眉头微微蹙起,随后又开口道,“那作为我的赔礼道歉,我便再告诉姐姐一个消息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见谢微凉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里写满疑惑:“什么?” 而谢訦脸上却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片刻,一道黑影便落在两人面前:“见过主子,娘娘。” 谢微凉看到暗影,心中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谢訦。 而谢訦脸上笑容却顿时淡了不少,开口叫他起来。 暗影见状,将他调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两人汇报,看着谢微凉有些怪异的神色,又看向谢訦,这才低声道。 “另外,宫中传来的消息,陛下病重,太后很是忧心,已经召集了太医院所有太医,可陛下的病还是不见好,无人监国,朝中动荡不安。” 不知为何,谢微凉听见暗影的汇报,眼神一直不自觉落在谢訦身上。谢訦注意到她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 “抓住一个不认真听暗影说话的姐姐。” 谢微凉倒是没想到居然会被谢訦当场点名,顿时又羞又恼。 突然,她似是想到什么,眉头紧锁:“差点忘了。” 闻言,谢訦将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脸上,语气疑惑:“怎么了?” 听到他的话,谢微凉这才苦哈哈地说道:“前几日宫中传来消息说要妃嫔侍疾,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看了谢訦一眼,眼神中带着怪异。 谢訦哪里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就算你不回去也没关系。” “毕竟她巴不得我死了,然后自己上位。” 虽说盛国不是没有女人登基的先例,而谢微凉心中也有所猜测,可这话还是第一次从谢訦这位当事人的口中听到,她看着谢訦,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心疼。 谢訦自是注意到了她眼神里的异常,闻言轻笑出声,揉了揉她的头顶,语气温柔:“姐姐这样……是在担心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笑容,只是谢微凉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笑容背后的苦涩,嘴角微动,正欲说些什么,却见谢訦已经转过头去,吩咐暗影道:“继续派人盯着那个摊贩,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另外……” 说到这里,谢訦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渐沉:“注意忠勇侯那边的动静,虽说西北边境目前已无大碍,可萧将军毕竟还未找到。” “是。”暗影轻声应道,随后便退下了。 一时间,房中只余谢微凉和谢訦二人。 半晌,谢微凉轻声开口:“萧将军,还没有下落吗?” 闻言,谢訦点了点头。谢微凉见状轻声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只是这话说出口便是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所幸谢訦闻言倒是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慰:“姐姐不必太过忧心,萧将军一行人虽说还没有找到,然而我们的人已经在附近找到行军的痕迹了,料想她们应当没有大碍,而且……” 而且他没告诉谢微凉的是,这位萧将军曾经在出征之前便料到了此行必然艰难,因此将一样重要的东西交到了他的手里。 谢訦至今还记得自己问过她:“此行必然凶险,你可是有应对之策?” “陛下,”她道,“臣知此行艰难,故早已联系了揽月阁,若是臣出事,他们的人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萧家军的虎符送回,必然不会叫它落在太后一党手中。” 揽月阁乃是数一数二的情报组织,行踪不定,手眼通天,自前朝时便已是闻名世间,只是从不参与朝堂争斗。 也不知萧将军如何说动了他们? 见状,谢微凉叹了口气,倒也不再说些什么。 京城,寿康宫 “太后娘娘,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萧将军的下落。” 第52章 闻言,太后原本阴沉的脸色好了很多,随后便又吩咐道:“将人秘密看管起来,一定要将她身上的东西搜出来。” “另外,”太后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去往西北递个信,夫人下落不明,那位忠勇侯应当很是着急。” “是。” 等前来送信的人走了之后,她的脸色这才轻松下来,随即又召来了宫女:“养心殿那边如何了?” 闻言,宫女将自己所见到的情况如实回道:“启禀太后娘娘,陛下还没醒,各宫娘娘已经按照您的旨意去了养心殿侍疾,只是皇后娘娘却不在其中。” “无妨。”太后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微微蹙眉,“随她去吧,陛下这一病重,她在外面一来一回也至少需要好几日。” “到那时,陛下是否还‘活着’,就不一定了……” 闻言,宫女一愣,却见殿外突然进来一人,身着黑衣,面色匆匆,见到太后便直直跪下:“启禀太后娘娘,那人已经到鹊山了。” “阿嚏——”谢微凉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痒,下意识打了个喷嚏,抬眼却看见对面的谢訦也是一脸疑惑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四目相对,两人忍不住同时笑了出声。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锣鼓喧天的声音,隐隐还夹杂着官兵呵斥的声音。 第57章 闻言,谢微凉下意识看向谢訦,却见对方的脸色也是一沉,便走到窗边。 以她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楼下一队官兵列队整齐,纷纷翘首以盼,似是在迎接什么大人物一样。 而谢訦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脸上阴沉之色愈发明显。 “我下去看看。”谢微凉担心他的身份暴露,便主动出了房间,来到楼下,耳边传来其他人的议论之声。 站在她不远处的应该是不久后便要进京参加考试的考生,都是一脸激动。 谢微凉清楚地听到其中一人略显激动的话—— “诸位,我有一计。若是我们开口让这位大人举荐我们,各位觉得如何?” 闻言,谢微凉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边,却见这人话音刚落,便被一人敲了脑袋,另外一人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且不说你我都不知这位大人品性如何,你打算如何向他陈情,难不成直接拦下他的马车吗?” “我,我……”那人被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可又无法反驳,半晌只是憋出了一句,“那也比我们现在这样坐以待毙好,你瞧瞧历来中举之人,哪个不是上面有人,凭借自己的又有几人能够出人头地!” 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慷慨激昂,听得一旁的谢微凉眉头紧皱,只是心中一件事却是确定了—— 如此大张旗鼓,大抵真的是那位“大人”来了。 只是……她却有一事不明。 不是秘密出行吗? “或许,是钓鱼执法呢?” 忽然,身边传来谢訦的声音,谢微凉这才察觉到谢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先是一愣,随后心头便涌上一阵担忧。 方才那几人的话,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而谢訦显然也并没有要和她谈论这个话题的意思,反而突然开口道:“你说……我要是和那位大官表明自己的身份,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谢微凉便下意识看向谢訦,却发现对方神情认真,半点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惊,阻止的话便已经说出了口。 闻言,谢訦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慢慢地,那笑容愈发明显,直至最后,他竟然直接笑出了声。 谢微凉被他这笑声弄得很是尴尬,“哼”了一声便要离开,却被谢訦一把抓住了手臂。 “姐姐真的生气了?” 谢微凉别过头,没有搭理他。 “哎呀,那可怎么办啊?”耳边继续传来谢訦疑惑的声音,“姐姐不理我了,崔颜姐姐,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闻言,谢微凉先是一愣,下意识便随着谢訦的目光望向身后—— 那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他说的人在? 谢微凉哪里不知道自己被耍了,脸色顿时一沉,不顾谢訦在背后的苦苦挽留便直接离开了这里。 而就在她离开之后,谢訦原本还有些笑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目光落在不远处还在激情讨论的几人身上,目光逐渐变得深沉。 方才几人的对话,他自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忽然,他不知想到什么,嘴唇翕动:“叫那位所谓的‘大人’一会儿来见我。” 身旁传来一人的声音:“是。” 旅店 谢微凉回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对面的房间已经有了亮光,便知崔雁已经回来了,心下轻松了不少。 半晌,她似是想到什么,拿出前几日在街上买的簪子,眼前便不自觉浮现出那个摊贩的脸。 突然,她站了起来,拿着簪子便走出门外。正巧这时,她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崔颜忧心忡忡的脸就这样映入眼前。 谢微凉看着她坐在桌边,为她倒了一杯水。 注意到今夜的崔颜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谢微凉只是将杯子放到她面前,并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崔颜有些干涩的声音才响起:“从那家酒楼离开后,我便去了崔氏还没有被查封的铺子,据其中一家的掌柜说,五日前曾有一蒙面人出高价买下了他店内的所有饰品,其他几家也是一样。” “是那个摊主?”谢微凉看着她的表情,轻声开口。 崔颜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据说那人穿的很是朴素,可随手便掏出了一箱子金子,而且目光也是鬼鬼祟祟,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我是不信的。” 听着崔颜的话,谢微凉心中暗暗有了想法,心中却是已经肯定了那个摊主背后有人致使了。 只是不知是被何人当了枪使。 然而翌日,这城中却出了一件大事 “经查明,此人私自倒卖重犯家中之物,现已被缉拿关入大牢,不日将于衙门公开审理,望所有人引以为戒。” 谢微凉看到不远处围了一堆人,似乎是在看什么,好奇地凑上前去,却听到为首一人大声朗读道,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那个摊贩,被抓了。 几乎下意识的,谢微凉便想将这个消息告诉崔颜。 然而她急匆匆地跑到她的房间,却见里面已经是人去房空了。 偏巧这时,圆圆看见她从崔颜的房间走了出来,脆生生道:“姐姐你在找崔颜姐姐吗?她已经离开了!”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一惊,下意识开口道:“那你知道崔颜姐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唔……好早好早了,那个时候公鸡还没有打鸣呢!”圆圆努力回想着。 不知为何,谢微凉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县令府 谢訦刚刚起床,门外便传来吵嚷的声音,他被这声音吵得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然而下一秒门便被人从外面强硬地踢开,紧接着便传来郑夫人强硬的声音:“把他给我拽出来!” “是!” 谢訦被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吼得还一脸懵,然而下一秒自己的身旁已经站了两人,双臂便被人架住,将他拽到了郑夫人面前。 忽然,谢訦觉得膝盖一痛,作势便要跌倒在地。 然而下一秒,他却用右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见状,郑夫人顿时怒从中来,转头便吩咐身旁的侍女:“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抓起来?” 闻言,一旁的两位侍女面面相觑,正欲上前一步,外面却忽然传来县令怒气十足的声音:“叫你们去准备迎接贵客,都聚集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这话的谢訦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微微勾起,见县令带着一队人过来,郑夫人和侍女慌忙行礼:“见过老爷。” “还不快去准备!”听着县令充满怒意的话,郑夫人和其他侍女均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便慌忙转身离开了这里。 早已经退到一旁的谢訦闻言也要准备离开,却被县令突然叫住:“你,站住!” 谢訦听到这话后停住了脚步,却见县令又道:“转过身来。” 谢訦依言转过身来,过于出挑的容貌立刻吸引了包括县令在内的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一会儿你跟着我一起去迎接那位大人。”县令的眼神将他从上至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开口道。 谢訦被这不怀好意的目光弄得浑身不适,然而下一秒却听到县令的声音响起,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冷冽。 “是。”谢訦轻声道。 “老爷,老爷,那位大人到了——”突然,门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闻言,县令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谢訦,眉头微蹙,随后吩咐后面的侍卫:“找个人给他梳妆好,一会儿送到前院。” “是。” 听到这话的谢訦眉头微微皱起,心中那一丝异样的感觉在侍女将十几套衣服一一展现在他面前时达到了极致。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谢訦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被人摆弄着,脸上也被人拿各种刷子来回刷着,略显劣质的粉让他忍不住想要打喷嚏。 不知为何,谢訦突然想到除夕那一夜,谢微凉细心为他上妆的画面,一时竟有些恍惚。 直至被人搀扶着来到前院,谢訦看到了那位被人簇拥在正中间的那人,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第53章 “您该过去了。”耳边传来侍女的声音,谢訦这才回过神来,朝着众人簇拥的方向缓缓走去。 那里,正在和那位所谓的大官交谈的县令见到谢訦过来,立刻迎了上去。 而站在县令对面的大官见状也将目光移了过去,却在见到来人时瞳孔紧缩。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谢訦已经在县令和侍女的簇拥下来到了大官面前,见到他后微微行礼:“见过大人。” 就在谢訦俯身的时候,面前却突然伸出一双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谢訦抬眼,便看见眼前这位所谓的大官,此时一双眸子正紧紧盯着他,半晌才缓缓开口:“不用客气。” “是。”谢訦轻声应道。 第58章 随后谢訦便听到县令的声音响起:“快去为大人斟一杯酒。” 闻言,谢訦环顾四周,从侍女的手中接过酒杯和酒壶,酒液倾下。 “大人请。”谢訦将酒杯递到他面前,微微低垂着眼睛。 “这 位……小姐,不必客气,鄙人姓孟。” 听到这话,谢訦微微眨了眨眼,随后便又恢复了正常,脸上笑容依旧:“孟大人好。” 孟京华还欲在说些什么,却听到站在一旁的县令在这时开口道:“孟大人,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还请您上座。” 闻言,孟京华脸上露出笑容,看着他的眼神若有所思:“有劳县令大人了。” “哪有,您客气了。”听到这话的县令连忙点头哈腰,拉住谢訦便要来到孟京华身后。 然而,孟京华却在这时突然开口:“县令大人,鄙人今日和这位小姐一见如故,不知可否……” 说这话的时候,孟京华的目光一直落在县令身上。 见状,一旁的县令连忙点头:“当然当然,您请便。” 说罢还将谢訦特意往前推了一步。 谢訦眉头微皱,正欲说些什么,却听一旁的孟京华开口道:“这位小姐,请。” 见状,谢訦也只好作罢,跟着孟京华来到了众人面前。 今日为了迎接孟京华这位从京城前来巡视的大官,整个鹊山有头有脸的人物差不多都来了,谢訦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一群人,眉头紧蹙。 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谢訦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正在推杯换盏的众人,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旅店 谢微凉遍寻崔颜未果,颓然坐在一楼。 恰巧正在一旁收拾的老板路过,见到她这副样子,一脸担忧;“你还好吗” 闻言,谢微凉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缓缓开口道:“没事,您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见状,老板端着盘子准备离开,嘴里还在嘟哝着些什么:“今日县令府似是有什么宴会,听说好像是为了要迎接什么大人物……” 听到老板的话,谢微凉顿时福至心灵,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 老板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却见谢微凉接下来一脸激动道:“老板,中午不用留我和崔颜的饭了。” 急匆匆地留下这样一句话后,谢微凉便径直离开了旅店。 县令府外,谢微凉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崔颜的踪迹,心生疑问。 难道是她猜错了? 又或者是崔颜已经先混进去了? 这样的想法只是存在于谢微凉的脑海中片刻便被她赶了出去,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谢微凉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道:“听说今日县令府似乎发生了大事,一大早便围了许多官兵。” “哎呀你还不知道吗,听说今日有一个大人物要来,这些人便都是为了县令大人迎接那位大人物准备的。” “最近崔家的事情闹得那么大,那位大人不会是得到了消息,专门为了崔家的事情而来吧?” “哎呀谁知道呢,那些大人物的心思岂是我们能猜到的?” 崔家…… 谢微凉似是想到什么,忽然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崔府 崔颜站在昔日的家面前,眼神晦涩。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崔颜下意识转头,却对上谢微凉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顿时一惊。 “你怎么会……”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吗?”谢微凉打断了她的话,率先开口道。 崔颜点了点头。 闻言,谢微凉从怀中拿出那块刻意被崔颜遗留在房间的玉佩,一双眼睛盯着她,缓缓开口:“你将着东西留在房间里,不就是为了自己若有不测,希望我可以帮你继续查下去吗?” 听着她的话,崔颜罕见的并没有反驳,而是陷入了沉默。 而谢微凉看着她的表现,便知道自己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半晌,她才继续开口道:“所以你这次来……是要干什么,自投罗网吗?” 崔颜没有说话。 见状,谢微凉叹了口气,将玉佩交给她,看到她震惊的脸色,这才又开口道:“这么珍贵的东西,还得你自己收好。” “你应当知道,我将这东西留给你,便是将崔氏未来的希望留给了你。”崔颜盯着她,神情认真。 闻言,谢微凉眉头微挑:“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我是个怕麻烦的人,你的事,还是你自己办比较好。” 这一番话下来,谢微凉明显感觉到崔颜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的表情。 “走吧。” 崔颜见状点了点头,两人很快便来到了院子里。 今日为了招待孟惊华,这里的看守减少了不少,是以两人倒是很轻易地进入了崔府。 站在正院前,谢微凉注意到崔颜的神情有些恍惚,微微蹙眉,开口提醒道:“先办正事。” 话毕,崔颜这才回过神来,带着两人来到了正院崔家家主的书房里。 眼看着崔颜在翻找些什么,谢微凉环顾四周,随后轻声退出了这里,转而在院子里寻找些什么。 半晌,她拿着从树下挖出来的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了年头的包裹,正巧与从书房里出来的崔颜撞了个正着。 “这是……”崔颜看到她手中的东西,嘴唇翕动。 闻言,谢微凉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看着上面包裹着的油皮纸被小心打开,终于露出了里面东西的真容—— 一坛看起来已经有了年头的女儿红。 见状,谢微凉下意识看向崔颜,却见对方早已经眼圈通红,随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这里。 整个崔府先后经过几波人的搜寻,就算有什么也早就被发现了。是以谢微凉转了一圈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忽然,系统的声音响起:“检测到宿主鹊山副本进展升为百分之四十五。” 听到系统的提醒,谢微凉心中立刻警惕起来,环顾四周,到还真让她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后院的树下,谢微凉双手沾满泥土,手里拿着已经有些破损的木盒,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望向正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的崔颜,连忙招手。 见状,崔颜小炮着来到她身边,手里同样也拿着一个匣子,神色着急。 “听我说……” “听我说……”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片刻,谢微凉看到她手里的匣子:“你先说吧。” 闻言,崔颜将匣子放得远了些,随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便立刻露出真面目—— 看着那熟悉的粉末,还没等崔颜开口,谢微凉便率先变了脸色。 这种粉末,她不久前还在宫中见过。 而一旁的崔颜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色,见状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这……是不是和崔家的事情有关?”崔颜小心翼翼的开口。 闻言,谢微凉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 有些事情她不便多说,但崔颜已经从她无声的沉默中明白了一切。 还好崔颜很快便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又拿出一堆书信递给她:“对了,还有这个。” 谢微凉看着崔颜手里的一堆书信,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拿过其中的几封,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崔家意图谋害谢訦的证据。 “你……”她翻完了所有书信,看向蹲在一旁的崔颜,“还要查吗?” 然而她这话说完,对面的崔颜沉默了许久,迟迟没有回答。 闻言,谢微凉轻叹了口气:“走吧,那些官兵应该也快回来了。” 崔颜依旧没有动作。 见状,谢微凉上前一步拉起了她,崔颜就这样如同提现木偶般任由她摆弄。 一炷香后,两人离开了正院,又回到了崔府门口。 谢微凉正欲带着崔颜原路返回,却发现在她们都必经之路上正好有一队官兵过来。 急中生智下,谢微凉带着崔颜躲在了墙后。 看着官兵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谢微凉稍稍松了口气,却又听见其中有人说道:“哎那位小美人不会真的被那个大官看上了吧?” “估计是这样了,你别说我远远地在县令府见过她,哎哟那身段、那模样,我敢说这整个鹊山找不出第二个比她好看的。” “你们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没看到那位大官自从进了县令府,那眼睛就没往别人身上移过,咱县令大人四处搜罗了那么多美人,还不是打不过人家一个……” “哎呀不知道那美人的滋味儿怎样……” “你小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儿,巡逻完咱们去城南老地方爽快爽快……”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几人走远了,谢微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谢訦潜伏在县令府就是为了见这位所谓从京城来的大官。 第59章 只是不知这位大官,是否也是为了崔家一事而来。 第54章 县令府 送走宾客后,谢訦这才稍稍得了空。 然而他刚一回到房间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站在眼前的窈窕女子,孟京华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是一股强烈的预感—— 他感觉自己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 还不待谢訦开口,孟京华便连忙跪下,恭敬行礼:“臣孟京华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言,谢訦微微蹙眉,却没有开口让他起来,反而道:“朕记得你是秘密到访?” 孟京华只觉额前一滴冷汗欲落下,他抬手擦了擦额头,随后小心翼翼地回道:“是。” 但很快,他似是想到什么,连忙开口道:“陛下恕罪,臣此行是受大理寺卿所托,前来鹊山调查鹊山雪灾一事,还请陛下放心,事关国祚,臣必当尽心竭力……” “所以你此行是否是为了崔府而来?”谢訦直接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冷言道。 “……臣不敢欺瞒陛下。” 闻言,谢訦:“说说吧,你都查到了什么?” “启禀陛下,臣早在三日前便已经到达此地,暗中寻访发现鹊山的雪灾实是因为崔氏违规采矿所致。” “什么?”谢訦抬头,一双眼睛盯着他,脸上充满冷意,“你确定?” 见状,孟京华慌忙应道:“臣不敢欺瞒陛下,以上所言均属实。” “微臣查阅了受雪灾严重的几户人家的资料,发现其都是崔氏矿业下面的人,在年前崔家家主突然下令要进山采矿,怎料却突然遭遇雪灾,一行人无人生还,包括已故的崔家大公子。” 崔氏涉及采矿这点,谢訦是知道的。只是鹊山冬季多雪,实在不是采矿的好时节。 这一点,崔家家主不可能不知道,但还执意要下令进山,甚至还叫自己的长子因此丢了自己的性命…… “那崔家家主关在哪里?”谢訦突然问道。 闻言,孟京华先是一愣,随后便很快回复道:“启禀陛下,那人正关在衙门,待三日审讯之后便可押往京城的大理寺公开审理。” “你近期提审的话告知朕一声。”谢訦开口道。 “微臣遵旨。” 谢訦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便让孟京华退下了,待他走后,谢訦脸色顿时变得深沉。 许久之后,门外传来县令的声音:“歇下了吗?” 闻言,谢訦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异常后才起身开了门。 县令在门开后便立刻挤了进来,下意识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孟京华的身影,脸色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 而谢訦也并没有主动开口,反倒是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缓缓开口:“大人请用茶。” “辛苦你了。”县令坐下来喝了口茶,一双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方才孟大人与你说了些什么?” 闻言,谢訦眼中闪过一抹异样,随后便又恢复了正常。 “启禀大人,孟大人于三日后要提审崔家家主。” 见状,县令微微蹙眉,随后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了,务必要再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是。”谢訦恭敬应道。 县令又嘱咐了几句后便离开了,房间里一时只剩下谢訦自己——还有一直藏在内间的暗影。 “方才的事都听清了吗?”待县令离开后,谢訦才沉声道。 “是。”暗影不敢耽搁,立马从里面出来,一脸恭敬,“主子。” “查到崔家家主的下落了?” “是。”暗影回道,“就在县令府,书房的密室里。” 闻言,谢訦面色阴沉,又想到孟京华的话:“此人果真有问题。” “就是不知,他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寿康宫 “怎么回事,陛下的病情怎么会突然加重?”殿内传来茶杯被摔碎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太后突然拔高的声音。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见状,殿下立刻跪了一群人。 太后看着跪在首位的两位太医,神情复杂:“你们和哀家说实话,陛下的病……到底还能不能治好?” 闻言,为首的两位太医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缓缓开口道:“微臣不敢期满太后娘娘,陛下他……体内之毒久远,此次又因为西北战事操劳过度,身体元气大伤,体内毒便趁机机会发作,怕是……” 说这话的时候,太医还抬头看了太后一眼,然而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异样,这才继续说道:“若是陛下过几日再不醒的话,怕是会……” “好了,下去吧。”太后挥了挥手,一向意气风发的脸上竟隐隐显出疲态。 “是——” 待众人退下后,太后这才收起脸上的忧愁。 偏巧这时,有宫女进来汇报:“启禀娘娘,礼部几位大臣求见。” “传。” 太后话音刚落,门外几位大臣得到命令后便走了进来,只是除了礼部的几位大臣外,还有兵部尚书。 “臣等参见太后娘娘。” 见状,太后缓缓抬手:“诸位请起。” “不知各位大臣来此所谓何事?” 她话音刚落,下面几位大臣便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太后的目光在众人面前缓缓扫过,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闻言,为首的兵部尚书上前一步,缓缓开口道:“启禀娘娘,忠勇侯得知萧将军生死难料,心中悲郁交加,竟然罔顾军纪擅自回京,目前已经快到京城了……” “什么?”太后一愣,随后脸上浮现怒意,“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现在才报?” “臣等……臣……” “罢了。”太后深吸口气,“下去吧,好好招待忠勇侯,他到京后叫他择日来拜见哀家。” “是。”兵部尚书沉声道,“微臣告退。” 待他离开后,剩余几人却仍在殿中。见状,太后看了一眼周围,示意其他人退下。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礼部尚书和太后两人。 “尚书大人可是还有要事?”太后看着眼前这人,缓缓开口。 闻言,礼部尚书慌忙跪下,一脸恭敬:“太后娘娘,微臣斗胆进言,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刘尚书但说无妨。”太后温言道。 “如今陛下病重,朝中大事无人处理,国不可一人无君啊!” “刘尚书所言及是,微臣以为,陛下既无子嗣,瑞王殿下又远在西北,太后娘娘德高望重,又雷厉风行,可暂代国事!” “荒唐!”闻言,太后怒极,“陛下如今情况尚不得知,你们便说出这话,是要逼哀家造反吗?” 闻言,两人互对视一眼,紧接着其中一人便慌忙开口:“太后娘娘,如今陛下病重,还不知能不能醒,西北战事将起,朝中人心惶惶,还请太后娘娘出面,主持大局。” “还请太后娘娘出面,主持大局——” 鹊山,旅店 谢微凉正仔细端详着白日里从崔府寻得的书信和香料,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崔颜将这些东西交给她时的样子。 “这是?”谢微凉看着她递到自己手里的东西,面露不解。 “你此次来的目的便是为了这些吧。”崔颜盯着那个装着香料的匣子。缓缓开口。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想明白谢微凉找亲人只是个幌子。 “如今崔氏式微,而三日后又审理 在即,他们为了那些认罪的书信势必会主动找上门,我……“崔颜在心里仔细思考了半天,才郑重开口。 “那些书信也交给我吧。”突然,谢微凉开口。 “什么?”听到这话的崔颜一愣,随后眼底便生出一抹警惕。 见状,谢微凉脸上露出一抹无奈;“那些书信……你真的以为是出自令堂之手?” “你的意思是……”崔颜脸上闪过一抹愕然,很快又变为了迷茫。 闻言,谢微凉轻叹口气,拿出了自己找到的一个木匣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封血书,字迹同崔颜拿来的那些书信别无二致,只是内容却大相径庭。 崔颜看到上面写着的内容后,突然毫无征兆地落下了泪,仅仅一瞬,便已是泪流满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谢微凉看见崔颜又哭又笑的样子,心中也很是感慨,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让系统将两份笔迹都扫描上做笔迹鉴定。 好不容易安慰好了崔颜,将她送回房间后,谢微凉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回到房间,还不忘将门关上。 “结果出来了吗?” “初步鉴定,两份笔记可以确定为同一人所写。”系统的声音响起。 闻言,谢微凉一愣,随后又将书信小心收起,喃喃道:“如此说来,鹊山雪灾一事,却是与崔家违规采矿有关了?” 第60章 深夜,县令府,书房 无人知晓在这一隅空间里,居然还藏着一个密室,里面还关押着已经“死去”的崔家长公子。 “薛程……你到底要干什么?”崔莫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先是一愣,随后嘴角又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被关押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眼睁睁听着眼前这人从之前的崔家下人,一路到如今的县令大人。 “我想知道的,长公子还不知道吗?” “令堂可是就在隔壁听着呢,还请长公子想好了再说……” “我呸!”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发现有粘腻的东西粘在脸颊上,抬眼便对上崔莫不屑的目光。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凭你也敢来威胁我?” “怎么,不叫你的主子过来看看,他养了条什么好狗吗?” 崔莫话还未说完,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顿时浑身一颤。 随后便听眼前之人悠悠道:“长公子怎么就不听劝呢,在下都说了,您的父亲就在隔壁,他的生死,可就在您的一念之间呢。” 见崔莫不为所动,薛程又道:“哦对了,在下忘了,您的父亲对您并不好,他的死活,您应该不关心。” “那您的妹妹呢?”他盯着崔莫,一字一句道。 第55章 听到这话,崔莫眼神微动,看向他的眼中顿时充满了阴冷:“你要是敢对我妹妹下手,我保证,你想要的东西这辈子都得不到,呃……”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发出隐忍的惨叫。 而薛程正拿着烧红的烙铁,缓缓靠近他的胸膛,狞笑道:“你不说,我自然也要办法,崔府就那么大,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能挖出来,更何况那个人也来了,你猜以他的耐心,会不会直接给你安一个罪名直接结案呢?” 听到这话,昏过去的崔莫手指微动。 见状,薛程眼神示意,一旁便有人拎着一桶水过来,得到他的命令后尽数泼在了他的身上。 剧烈的疼痛立刻便叫崔莫清醒了过来,他看着站在那里的薛程,轻声道:“你就……那么想知道那些书信的下落吗?” “你以为,你的父亲是什么好人吗?”闻言,薛程大笑出声,“你们崔家,从上至下,从里至外,都烂透了!还装作这么冠冕堂皇的样子做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我先下手为强,你们便会将鹊山雪灾的事情算到我的头上!” 闻言,崔莫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看来,你还不傻。” “既然如此,那你猜猜那封阐明崔氏罪行的书信上,还有谁的名字?” “你!”薛程还欲说些什么,却忽然眼前一黑,紧接着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谁?”崔莫看见眼前之人突然倒了下去,立刻大声喊道。 “这出狗咬狗的戏份倒是演的精彩。”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什么人?”崔莫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慌乱。 随后,谢訦缓缓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供词,上面鲜红的手印顿时刺痛了崔莫的眼。 “你们将我父亲怎么样了?”他下意识以为眼前这人和薛程是一伙的。 然而谢訦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扫了一眼他狼狈的样子,嘴角缓缓勾起,一字一句道:“你想救崔家吗?” 闻言,崔莫立刻警惕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听到他的话,谢訦从怀中又拿出了另一份供词,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些。 看到上面的内容,崔莫顿时瞳孔一缩,看向谢訦的目光中也顿时充满了害怕。 “你……你怎么会……不!不可能!” 看着对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谢訦轻笑:“怎么,这笔交易,划算吗?” “你……我若是不答应呢!”崔莫还想再挣扎一下。 听到他的话,谢訦缓缓将供词收起来,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无妨,我相信您父亲……应该会乐意答应这笔交易。” “你……你威胁我!”崔莫目眦尽裂,“你就不怕……我将你擅闯地牢的事情说出去?” 闻言,谢訦终于有了动作,崔莫见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看向谢訦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笃定。 然而下一秒,却见谢訦直接将那份所谓的供词扔进火盆里,随后转身就走。 崔莫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四肢用力挣扎着,锁链发出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清晰可闻,伴随着他的惨叫:“不……不!” 而谢訦背对着他,漫不经心道:“反正外界传闻,崔家长公子已经死了。” “既然如此,一个突然出现的死人的证词,总归没有一个活人的反水来得更让人信服。” 说罢,他便要转身朝着隔壁的牢房而去。 然而后面却突然传来崔莫撕心裂肺的声音:“等等!我可以帮你——” 三日后,衙门 谢微凉和崔颜一大早便来这里候着,却惊奇地发现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今日便是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崔家案子审理的日子,这几日谢微凉走来大街上,到处都能听到百姓议论的声音。 而她也已经好几日没见过谢訦了。 虽然知晓崔家背后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可谢微凉这几日同崔颜奔波半天,也只是查到了鹊山雪灾一事同崔氏违规采矿有关。 想到系统说的话,谢微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焦急的崔颜,还是不忍将自己心中的猜想说出口。 更何况……出自崔氏的香料,的的确确进了宫,还诱发了谢訦身上的残毒。 “肃静——”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有人大喝一声,紧接着四周便安静下来。 谢微凉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下意识望去,便看到崔颜担心的目光,拍了拍她的手。 透过层层人群,可以看到官兵正押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弱老人上前,他的身上还隐约可见血迹。 谢微凉注意到身旁人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目光便落在那人身上。 想必,这便是那位崔家家主崔敬了。 就在崔敬被押上堂的时候,那位孟大人也缓缓走上前来,县令就跟在她们的身后,一脸谄媚。 “大人请。” 闻言,孟京华点了点头,便在薛程的指引下坐在了主位上,身旁还站着戴着面纱的谢訦。 “去,给孟大人沏壶茶来。”薛程瞪了谢訦一眼,低声道。 闻言,谢訦微微颔首,随后便离开了这里。 而站在人群中的谢微凉环顾四周也没有找到一个便于观看的地方,反而被挤得呼吸困难,正欲拉着崔颜离开时,却突然感觉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手。 谢微凉下意识转头,却看到暗影冷峻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后便听到对方开口:“主子让我接您。” 闻言,谢微凉看了身旁的崔颜一眼,微微点头。 另一边,谢訦端了一壶茶来到了前厅,而崔敬已经跪在了堂下,一旁候着的人便开始陈述崔敬所犯之罪—— “今有鹊山崔氏家主崔敬,于去岁腊月十七下令崔氏仆役进山采矿,然在腊月二十三日鹊山却突发雪灾,致使进山二十三人全部死于山中,无一生还。” “灾害发生后,县衙众人深表痛心,立刻便派人将涉事人等控制起来,经过长达三十四天的调查,现已查明鹊山雪灾一事乃崔氏频繁采矿,导致山体结构发生变化,从而诱发了雪灾……” 这番话,一墙之隔的谢微凉和崔颜二人听得清清楚楚。谢微凉察觉到一旁人逐渐握紧的拳头,微微侧身。 而另一边的陈述仍在进行。 “……为此,我们有充分证据表情崔氏家主崔敬对此次事件应付主要责任,并于一月后将此事上报大理寺进行处理。” 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谢微凉暗暗唤出了系统,在心里道:“什么事?” 在她这话说完后,系统着急的声音顿时在脑海中响起:“你让我查的崔家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什么?”谢微凉顿时激动起来,语气也带了一丝着急,“和崔家家主有关?” 她这话问出口后,系统罕见地陷入了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十三年前,当时的崔家家主在某一次外出寻访制香的原料时,无意来到了当时还落后的鹊山,发现此地遍地都是原料,遂在此处扎根,随后建立崔氏香行……” 系统的声音与前厅的声音逐渐重合—— “此外十余年中崔氏依靠香料名声逐渐打响,势力也在壮大……”薛程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崔敬,随后又缓缓开口,“但,崔氏狼子野心,竟妄图染指采矿,并私自组建人马下矿,本官多次劝阻却反而被其以香料进贡胁迫,不得已只能寻找机会将其一网打尽……” “以上所言,皆由崔敬与其亲信的证词所得,请问崔敬,你还有何话要说?” 第61章 说这话的时候,薛程特意看了一眼因为挣扎而被官兵按倒在地的崔敬,随后恭敬地向着孟京华所在的方向行礼:“以上,便是鹊山雪灾一案的全部真相,还望大人裁决。” 闻言,孟京华打量的眼神落在一脸愤怒的崔敬身上,缓缓喝了口茶,随后开口道:“既然证据确凿,那本官宣判,崔氏家主崔敬,私吞矿产在先,违规采矿引发雪灾导致二十三人死亡,鹊山百姓受灾在后,现罪行已定,择日押往京城,由大理寺做最终决断——” 孟京华宣判的话一字一句传到了隔壁谢微凉的耳中,她正暗暗惊讶谢訦没有干预之时,却见一旁的崔颜猛地站了起来,作势便要冲出去。 谢微凉下意识便要拦住她,可还是迟了一步。 眼看着崔颜便要夺门而出,却见一直站在一旁的暗影突然闪现到她身后。 谢微凉从始至终目睹了这一切,对暗影的身手突然有了一个更全方位的认识,在惊讶的同时也庆幸谢訦身边居然有如此能干的人存在,心中隐隐还有些嫉妒。 半晌,她缓缓开口道:“扶她去歇着吧。” 闻言,暗影微微一愣,随后才开口道:“可是主子说……” 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太执拗了。 这样想着,谢微凉看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劝说,却突然听到隔壁传来激昂的声音: “我要状告,前崔氏家主崔敬,与蜀中勾结,将有毒的香料送往京城,意图谋害陛下——” 第56章 闻言,谢微凉下意识看向暗影,却见对方也是面色一变。 “我在这里看着崔颜,你先去看看你主子有没有事!”谢微凉当机立断道。 见状,暗影将崔颜小心翼翼地交到谢微凉手中,微微抱拳,随后便离开了这里。 而谢微凉将崔颜放到软榻上,自己也凑近了些,随时注意着隔壁的动静。 一墙之隔,薛程看着贸然闯入的人,脸色顿时一变,连忙吩咐一旁站着的官兵:“来人!快将这个信口开河的贼人给我拖出去——” “等等。”却见坐在主位上的孟京华突然开口,朝着站在后面的谢訦吩咐道,“带他过来?” “是。”谢訦轻声应道,随后便走到还在叫嚷着的崔莫面前,面色冷淡。 崔莫突然见到出现在这里的谢訦,瞳孔微缩:“你……” 却见谢訦并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反倒吩咐一旁的官兵道:“他身上应该有伤,到时候注意着点,别冲撞了贵人。” 闻言,那两位官兵面面相觑,随后点了点头。 “孟大人,县令大人,嫌犯已带到。” 闻言,薛程小心翼翼地看了孟京华一眼,得到他的首肯很后才缓缓开口:“堂下何人?” “启禀两位大人,在下是崔敬之子崔莫,此次前来是为了状告前崔氏家主崔敬,与蜀中勾结,将有毒的香料送往京城,意图谋害陛下。”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面色一变,孟京华更是猛地站起来,怒斥道:“休要信口雌黄!” 孟京华话音刚落,官兵便上前按住崔莫准备离开,却不料对方竟突然发了狠,挣脱两人的束缚,慌忙从怀中掏出了什么。 闻言,站在一旁的谢訦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他已经微微有些变形的双手上,面色冷淡。 “启禀大人,这便是证据!”崔莫爬到孟京华面前,双手颤抖地呈上一封供词。 见状,谢訦从孟京华背后走了出来,从他手中拿过供词,将其打开,又交到孟京华手里。 而孟京华从谢訦手中接过供词,只是粗浅地扫了一眼,便突然将供词扔到了一旁,随后大怒:“薛县令,本官需要你的一个解释!” 闻言,薛程先是一愣,随后余光瞥到了被孟京华扔到他面前的供词,不知看到了什么,顿时面色突变,随后便慌忙跪下。 “大人明查,下官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未做过此事!” 听到这话的崔莫盯着他的眼神顿时变得阴毒起来:“县令大人莫不是以为当日您同家父商量如何利用我带队进山采矿,从而为崔家违规采矿一事遮掩一事天衣无缝吧?” 闻言,不待薛程说话,跪在一旁的崔敬便怒吼道:“逆子!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父亲的?” 而一旁跪着的薛程眼神早已在一瞬间变得阴鸷,眼睁睁地看着孟京华一步步走下台阶,又缓缓走到他面前,心中又燃起一点希望:“大人,求您明察,下官是冤枉的啊——” “薛程,人证物证均在,你还敢狡辩!”孟京华怒极,扔下一堆书信给他,“你自己看!” 听到这话,薛程连忙捡起散落在周围的信件,快速地浏览起来—— 只是越看,他的脸色越差。直至将最后一封信放下,薛程猛地朝崔氏父子扑过去,嘴里还咒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敢出卖我!” 而崔敬经过长时间的牢狱之灾,身子早已经是不堪一击,乍一受到此等猛烈的撞击,立刻便呕了一口血出来,昏迷不醒。 一旁趴在地上的崔莫闻言顿时露出狞笑,一双眼睛充满怨恨地盯着正在撕扯的二人,嘴里还不住得咒骂道。 一 旁围观的群众早已被这阵仗吓得往外退了好几步,躲在不远处议论纷纷。 而目睹这一切的孟京华早已是脸色发黑,他原本想着趁这个机会树立自己的威信,这才公开审理,却不曾想居然让这么多人看了自己的笑话,心中的怒气自是难以发泄,冷冷道:“今日突生变故,崔氏一案择日再审。” 一旁站着的谢訦闻言看了一眼被官兵带走的几人,随后便将目光落在背对着他的孟京华身上。 随后,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 谢訦的脚步微顿,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孟京华,眼神中流露出疑惑:“孟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闻言,孟京华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只是谢訦刚刚才见过他歇斯底里的样子,此时却显得无比滑稽。 “不知姑娘可方便,我有要事相商。” “当然。”谢訦脸上露出笑容,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混在人群中的暗影,见对方点头,这才又看向孟京华,语气恭敬,“大人请。” 谢訦带着他来到了县令府,刚一进门,便听到孟京华在他身后道:“姑娘……是如何得知那薛程有谋害陛下之心?” 听着他话里的试探,谢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口道:“难不成孟大人来这里,当真只是为了鹊山雪灾的事情?” 看到他眼中的惊愕,谢訦只是笑笑,随后又接着说道:“大人不必惊慌,民女只是一介孤女,实在是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大人既是父母官,所做之事想必也是益于鹊山百姓,民女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闻言,孟京华看向谢訦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试探道:“姑娘客气了,今日之事能够顺利解决,还多亏了姑娘送来的证据。” 半个时辰前,驿站 “这是……”孟京华看着谢訦手里拿着的东西,脸上充满疑惑。 谢訦的目光缓缓落在他手上的信上,表情冷淡:“您打开一看便知。” 闻言,孟京华看了一眼手中的信,随后才仔细查阅起来。 只是片刻,他的脸色顿时由红转白,猛地看向站在窗边的谢訦:“这东西……你是如何得来的?” 而谢訦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又提起另一件事:“太后派你来的时候,没说清楚要你连我和她一起处理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语气含笑,仿佛只是普通的闲聊,手里还拿着暗影一个时辰前刚送到的密信。 可一旁的孟京华闻言却似是想到了什么,“扑通”一声跪下,看向谢訦的眸子里充满了恐惧。 世人皆知当今圣上在还是太子时便因中毒而神志失常,在继位之后更是阴晴不定。虽说年前曾从宫中隐隐传出有好转的迹象,可孟京华却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中。 可如今看到谢訦这副样子,他心中的天平在不知不觉中隐隐朝谢訦的方向偏了几分。 然而下一秒,他看着谢訦一字一句道:“从最开始的摊贩,到后来的崔府,孟大人既然提前来此,又怎会不知其中猫腻?” “或者说,你就是这样查案的?”谢訦突然提高了声音。 闻言,孟京华颤声道:“陛下恕罪,臣知罪……” “说说吧,你费尽心思拖住朕和皇后查案的脚步,到底想干什么?” 闻言,孟京华先生一愣,随后下意识便开口否认:“陛下这话……恕臣愚钝,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是吗?”谢訦转过身来,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随后轻声道,“朕不管你如何,但鹊山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訦淡淡瞥了他一眼:“既然交到了你手中,便好好办。” “是。”孟京华一时摸不准眼前这位年轻帝王的态度,只好应道,“您想让微臣如何做?” 第62章 闻言,谢訦看向窗外,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一切照常便是。” 待孟京华离开后,暗影这才从暗处出来,欲言又止道:“主子……此人……” 谢訦抬手,制止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宫中那边怎么样了?” 闻言,暗影面色又严肃了几分,沉声道:“回主子,太后已经宣布您病重,由朝中几位大臣暂为处理朝事。” 这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因此谢訦只是稍微点了点头。 而暗影却迟迟没有离去,谢訦心中觉得奇怪,便忍不住开口道:“还有事?” “回主子,确实还有一件事……”暗影低着头,“一日前,太后秘密召见了忠勇侯。” 闻言,谢訦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随后点了点头。 “知道了。” 一日后,旅店 那日在衙门闹得那一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传得沸沸扬扬的,就连久居不出的旅店老板也忍不住向谢微凉打听。 对此,谢微凉倒是一如既往地冷静,但更奇怪的是崔颜,自打从衙门回来后便是一言不发,只是独自一人枯坐着。 谢微凉当时也在现场,多少能理解她的心情,从老板手里接过热气腾腾的面,温声道:“您不用担心,我上去看看。” 崔颜的房间就在她对面,谢微凉敲了敲门,却并没有应答,随后轻轻推开门。 崔颜正坐在床榻上,双目无神,面前她中午送过来的饭菜却是一口未动。 谢微凉轻声叹了口气,将装着面条的碗放在桌子上,随后倒了一杯水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润润嗓子吧。” 第57章 闻言,崔颜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仰头,将一杯水一饮而尽,有一些便顺着她的嘴角滴在衣服上。 可崔颜却并不在意,只是将杯子放下,随后又缩了回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谢微凉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有点疼,伸出手揉了揉,思考好久才缓缓开口:“……饿吗?” 她话音刚落,崔颜的肚子便传来一阵声音。 谢微凉认命地叹了口气,将碗推到她面前,看了一眼已经有些坨的面条:“那个……你要是需要面汤的话,我再去帮你盛点……” 崔颜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拿起碗,用筷子夹起面条放入口中,整个人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 见状,谢微凉索性也不再说话了,将茶壶放到她面前之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突然,空气中响起系统的声音:“检测到鹊山副本进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五,人物崔敬、崔莫、孟京华已收入资料库。” 谢微凉听到这话后先是一愣,随后便发觉了不对:“解锁?” 谢微凉脑海中突然有灵光一闪而过,响起她先前让系统查资料时对方并没有告诉她有关崔家长子崔莫的线索,心中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剧情中的人物资料是会随着她的推进而进行补充的? 有了这个猜测,谢微凉尝试问道:“帮我查一下谢訦的资料。” 她的话音刚落,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经过检测,您当前职级过低,并没有查看谢訦资料的权限。” 谢微凉心中早已有了准备,随后又开口道:“那帮我查一下姜沉雁和木沉霜的资料。” “稍等,正在查询中。” “系统查询完毕。” 谢微凉看着眼前的两份资料,嘴角缓缓勾起。 “果然。”她轻声道。 系统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却见谢微凉突然发问:“所以,你的资料是根据我推进的进度而随时更新的?” “这……”系统欲言又止。 而谢微凉缓缓开口:“我记得,商城里是有吐真剂卖的吧。” 从绑定系统开始,她的积分基本上都没有怎么用过,买一瓶吐真剂还是绰绰有余。 而系统虽为智能体却不能违背宿主的意愿,闻言智能讪讪开口:“好吧……其实我资料库里的资料的来源,也有一部分是来源于其他人的调查……” 难怪,难怪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有些资料始终显示是灰白的。 “所以,在我调查事情的时候,你也在汲取这些资料充实你的资料库吧?”谢微凉缓缓开口。 “……是。” 谢微凉顿时气笑了:“所以你为什么先前不说?” 系统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程序设定,宿主没有主动询问。” 谢微凉顿时被它这一番话气笑了:“合着还是我的错了呗?” 系统停顿了半晌,就在谢微凉以为它会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对方的声音:“现在是下班时间。” 谢微凉:“……” 冷静下来后,她心情也才稍微平复一会儿,随后涌上来的便是更多的疑问。 与此同时,深夜的县令府却不太平。 薛程刚一被押入大牢的消息传出,县令府顿时便乱作一团。 此时的郑夫人早已是慌作一团,哪里还有先前的从容冷静,对着来来往往的官兵怒斥道:“放肆,这里是县令府!你们要干什么?” 然而被她呵斥的那些人并没有听她的话,还是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官兵轻声说了一句:“夫人,这是上头的命令……” 然而话音未落,下一秒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旁边一个看起来比较年长的官兵扶住了他,看向郑夫人的眼中便充满了不屑,冷哼道:“别管她小七,县令府都要完了还当自己是县令夫人呢!” 闻言,郑夫人先是一愣,随后便立刻怒从中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完了?” 正巧这时,谢訦带着人,刚进入县令的大门便撞上了这样的事。 谢訦神情冷淡地眼前上演的闹剧。 一旁的小厮会意,连忙上前分开三人。 郑夫人见识薛程身旁的小厮,连忙抓住他的袖子问道:“你告诉我,老爷他到底怎么了?” 闻言,小厮也是一脸为难,但看郑夫人这样,也只能先开口稳住她:“夫人您先不用担心,老爷他……暂时还回不来,要留在县令府接受调查……” “那这些官兵是?”怎料郑夫人却没有这么好糊弄。 “这……” 谢訦看小厮一脸为难,上前一步温声道:“你先下去吧,我来和夫人说便是。” 听到这话的小厮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开。 然而这一切都被郑夫人收入眼中,她看着眼前的谢訦,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今日的谢訦并没有穿着往日的装扮,而是换回了男装,又摘下了一直蒙着的面纱。 是以郑夫人心中虽有疑问,可还是没有问出口。 只是盯着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她的心里总是有些怪异,对他也多了几分偏见:“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早就料想到郑夫人不会这么乖乖就范,可真正看见她这副模样时,谢訦心中却没有丝毫报复的感觉,反倒十分平淡道:“回夫人,有些事情还需要薛县令说清楚,这些官兵是派来保护你们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郑夫人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谢訦吩咐刚才被她打了的小七:“照顾好薛县令的家眷,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允许任何人出去,也不许他们通信。” 这是……要变相软禁他们了。 郑夫人反应过来,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谢訦,然而他说完这话后便离开了,却是没再给她一个眼神。 翌日,清晨 谢微凉刚起床便听圆圆说下面有人等着她,穿好衣服下来后才看到谢訦正在柜台边与老板聊天,手里还带着热气腾腾的早饭。 见到她下来,谢訦立刻迎上前去,一脸笑容。 “解决了?”谢微凉自是注意到了他的装扮,好奇道。 谢訦点点头。 谢微凉盯着他这身装束,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惊艳。 今日的谢訦身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头发高高束起,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玉面公子的模样。 注意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谢訦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语含含笑:“怎么了姐姐?” 美人在前,声音温柔,又是刚刚起床,谢微凉不禁有些慌神。 然而下一秒,一双温热的大手已经落在了她的发顶。 谢訦为她安抚着有些凌乱的头发,嘴角微微勾起:“刚买的早饭,姐姐先去洗漱?” 于是谢微凉被对方勾着又到了楼上,洗了把脸后思绪才逐渐清明,似是 想到了什么,慌忙跑到楼下。 而谢訦正和圆圆一起将碗筷摆在桌子上,见到她下来,谢訦将手里的碗筷放下,随后迎上上去,神情温柔:“怎么了?” 然而谢微凉的脸色却不太好:“崔颜她……还不知晓你的身份……” 听到这话的谢訦也是脸色一变。 第63章 偏巧这时崔颜正打着哈欠从楼梯上下来,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饭菜的香味,语气还有些模糊不清:“早饭好了?” 谢微凉看着崔颜这副样子,心中不确定她一下子经历这么多事情,情绪是否还可以承受得住。 但崔颜此时表现的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神情如常地坐到饭桌前,和往常一样同老板和圆圆二人唠着嗑。 吃饭途中,谢微凉的目光多次在崔颜和谢訦两人之间游走,可奈何这两人一个光顾着吃饭,一个像没事人一样,一顿饭下来却是没有任何交流。 谢微凉盯了半天未果,只好叹了口气,扒拉起自己碗里的饭来。 突然,她的碗里多了一个饺子。 谢微凉一愣,随后便注意到谢訦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筷子。 注意到她的目光,谢訦轻笑,随后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崔颜的碗中。 而崔颜注意到他的目光,吃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便又吃了起来。 而谢微凉这才注意到她筷子上夹着的饺子,似乎想到什么,又看了一眼谢訦的碗。 果不其然,两人的碗中都静静地躺着一个饺子,而盘中已是空空如也。 谢訦夹给她的,是最后一个。 这是以为她想吃饺子了不好意思夹了吗? 意识到谢訦误会了之后,谢微凉索性也不再想了,看着谢訦已经放下筷子,心中更是一松,吃饭的动作也快了不少。 谢訦短暂地用过早饭后便离开了,而老板也难得空闲,带着圆圆出去玩了。 偌大的饭桌上,一时竟然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你……”谢微凉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已经长大了。”似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崔颜轻声道,“父兄犯下的罪过,总归是需要人来偿还的。” 说这话的时候,崔颜眼角虽然还微微有些泛红,可整个人的精神相比起昨天晚上来说却是好了不少——除了那有些重的黑眼圈。 不难猜出她昨晚上必定是彻夜未眠。 “你也别太难过了……”意识到这点之后,谢微凉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父兄固然有错,可这些事情,光凭一个小小的县令是万万办不成的。” 第58章 私吞矿产,若是上头没人,谢微凉不信这件事能这么悄无声息下来。 而听了她的话,崔颜先是一愣,随后便意识到什么,轻声道:“所以……” 她的语气不复之前的死寂,微微有些激动。 崔颜正欲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去往京城的马车遭到劫匪,薛县令重伤,昏迷不醒,崔家父子惨死……” 县令府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刀光闪过,随后,便是满地的血色。 谢訦到的时候,整个县令府已经死寂地如同从来没人一般。 闻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他眉头紧皱。 还是……来晚了吗? 谢訦还在发呆的时候,孟京华已经带着人过来了,看见眼前的这一幕惨状,孟京华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 而他这一声轻问也将谢訦唤醒,他转过头去,便对上了孟京华严肃的神情里。 倒是孟京华见到谢訦,下意识便要行礼,但又想到了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只是语气却恭敬了不少:“这儿可有发现?” 闻言,谢訦凝眉,随后又摇了摇头:“没有,我到的时候这儿便已经是这样了。” 听到他的话,孟京华连忙吩咐道:“派人进去看看。” “是。” “先歇一会儿吧。”孟京华见跟着他来的人都进去了,这才一脸讪笑地看向谢訦。 见状,谢訦脸上带着笑容:“多谢,但还是专注眼前的事情吧。” “是是是……”孟京华连忙应道。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已经有人从府里出来,看到两人后连忙小跑过来。 “有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孟京华看了一眼身旁的谢訦,语气不善道。 “还是先听他说吧。”谢訦打断了他的话。 见状,来人这才低下头汇报着:“我们查探了一番,发现郑夫人连同薛县令的一双儿女都死在了各自房中,除此之外,就连府中的仆役家丁,无一幸免,全都是一剑封喉。” “如此说来,这下手之人真是心狠手辣。”孟京华看了谢訦一眼,这才低声说道。 薛程重伤,而崔家父子又死于劫匪之手,如今县令府遭到屠杀,倒是同年前崔府一事手法相似……谢訦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面色便很快恢复正常:“先调一些人来处理这边的情况,另外务必要做好舆情控制。”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百姓不可能一无所知,而鹊山接二连三地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稳定民众的言论,防止事态进一步扩散。 “这……”前来汇报的官兵看了一眼孟京华。 “按照他说的来便是。” 闻言,官兵看看向谢訦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尊敬,随后沉声道:“是。” 而谢訦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接着说道:“另外,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再派几个人关注着薛县令那边,以防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是。” 谢訦这话说完后,发觉一旁的孟京华看了他一眼,温言道:“孟大人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没有了。”见状,孟京华轻轻摇了摇头,“那下官也便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下去了。” 等孟京华离开之后,这里一时间就只剩下谢訦一人,他看着眼前有些寂寥的县令府,转身离开。 旅店 “你……”谢微凉看着眼前的谢訦,正欲开口,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拉着她便是往外走。 谢微凉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人便被拉到了崔府外头。 崔氏父子的案子已经是板上钉钉,再加上近些时日县令府和押往京城的人犯接连出事,鹊山人手不足,一时来监视崔府的官兵也骤然减少。 望着眼前熟悉的建筑,谢微凉一愣,下意识看向一旁谢訦:“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闻言,谢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望着已经有些破败的崔府的牌匾,轻声道:“你知道押送崔氏父子和薛程去京城的队伍遭遇劫匪一事吧?” 谢微凉点了点头。 “昨夜,县令府遭遇不明人士屠杀,无一生还。” “什么?”谢微凉一愣,但谢訦严肃的模样让她知道对方并没有在开玩笑。 而若是谢訦没有说谎的话,那他此刻带她来这里…… “所以……你带我来崔府,是已经有了想法了吗?”半晌,谢微凉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缓缓开口道。 闻言,谢訦脸上露出浅浅的一抹笑容。 “走吧。” 再次踏入这方熟悉的府邸中,谢微凉的心情一如既往地沉重,她眼睁睁地看着谢訦带着她穿过院子,径直来到了前院一棵树下—— 谢微凉记性极好,自然不难发现这树便是她上次挖出崔敬书信的地方,只是…… 想到还在她方中的那封可疑的供词,谢微凉看着已经来到树下,蹲下身挽起袖子准备开挖的谢訦,心头那股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嘶……”突然,一旁传来的细微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谢微凉抬眼望去,便看见谢訦雪白的衣袖上已经沾上了不少泥土,右手的手腕处还隐隐有血迹渗出。 虽说天气寒冷,大多虫子都冬眠了,可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更何况崔府已经好长时间无人打扫,有些枝杈被泥土掩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谢微凉快速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能的原因,随后便立马走到谢訦面前,蹲下,不顾他满身的泥泞,伸手便握住了他的,语气关切:“怎么了?” 随后,谢微凉便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手轻微挣扎了一下,随后又安静了下来,抬眼,却见谢訦眼角已经有些湿润,又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流血的伤口,叹了口气。 “走吧,看看附近有没有医馆,带你看看去。” “不用……”谢訦下意识否认,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别处。 听到这话,谢微凉看了一眼他手上已经开始流血的伤口,成功被气笑了,喃喃道:“等你破伤风就老实了。” “什么?”目光专注地看着一旁的谢訦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反问。 而谢微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慌忙闭上了嘴。随后注意到谢訦的目光落在一处,好奇地望过去—— 深褐色的泥土上,赫然埋着一把断剑,上面还有血迹。 看来,方才便是它伤了谢訦。 谢微凉这样想着,便小心地将手伸到土里。 “哎等等……”谢訦见状正欲组织,却见谢微凉已经将断剑拿了出来,用自己的袖子将它擦拭干净。 第64章 “怎么了?”谢微凉并没有听清谢訦刚才在说什么,闻言一脸疑惑地看向谢訦。 “没……没事。”谢訦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其他要找的吗?”谢微凉又问道。 闻言,谢訦摇了摇头,他此行便正是受崔莫所托,在这棵树下挖出他藏的东西来。 然而现在看来,难道崔莫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谢訦想到在公开审理的前一夜,他在县令府书房的地牢里见到崔莫时他说的话,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还有什么事吗?”谢微凉将那柄断剑小心地收好,转头却见谢訦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拿着断剑的右手,微微一愣。 而谢訦的右手已经被她简单地包扎过了,此时却依然有血迹渗出。 闻言,谢訦摇了摇头,率先道:“走吧,去医馆。” “记得刚才大夫的嘱托,不要碰水,吃得清淡点儿……”两人从医馆里出来后,谢微凉下意识叮嘱道。 而谢訦的脸上从始至终都带着笑意,一双眼睛却始终带着忧愁,全然不似他平时的模样。 谢微凉终于注意到了谢訦的异样,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落在他的身上。 “怎么了?”谢訦状似不经意地问她。 “那个……”谢微凉踌躇半天,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可找到住所了?” 闻言,谢訦微微一愣,随后才想起来县令府已经被灭门了。 这下,他真的是无家可归了。 想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 见状,谢微凉轻声叹了口气:“算了,跟我来吧。” 旅店 崔颜刚一出来便看到谢微凉手里提着药,下意识问道:“你受伤了?” 闻言,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看了一眼手中的药,便知是对方误会了,轻轻摇了摇头。 见状,崔颜面露不解,随后才在谢微凉的示意下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神情复杂的谢訦,整个人直接愣在了那里。 “这……这就是你的那个夫君?”崔颜一时惊讶之下,心里的话便就这样脱口而出。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先是一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在脑海中搜寻许久才反应过来崔 颜说的话。 怪她,当时只想着如何让自己一个女子出门来到这样的地方合理了,全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被揭穿会是什么样子。 偏偏她进门的时候,老板正带着圆圆在一旁玩耍,见到三人进来慌忙迎了上来。 看到站在谢微凉背后的谢訦,一大一小先是一愣,随后老板便缓缓开口道:“这就是你的那位夫君?” 偏巧站在一旁的谢訦听到这话,看着谢微凉的眼神里也带着笑意:“姐姐,你终于承认我的身份了?” 谢微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尴尬过,恨不能找个地缝将自己送进去。 第59章 一旁的谢訦见状轻声笑道,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便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 谢微凉顿时觉得浑身一颤,一双眼睛便悄无声息地瞥了谢訦一眼。 偏巧对方却像没事人一样,和老板在一旁寒暄着。 站在老板旁边的圆圆看了一眼正在和自己爹爹说话的神情自若的谢訦,又看了一眼在旁边别过头的谢微凉,小手抵在下巴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旁同样无所事事的崔颜看到陷入思考的圆圆,脸上露出笑容:“怎么了圆圆,是饿了吗?” “没有。”闻言,圆圆摇了摇头,“崔颜姐姐,谢姐姐是不是有心事?” 偏巧这时,谢訦和谢微凉同时转过头来,一同看向崔颜和圆圆,眼神里同样带着疑问。 “噗嗤……”见状,圆圆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连一直板着脸的崔颜嘴角也微微勾起。 “怎么了?”谢訦只是短暂地看了这边一眼,随后便又转过头和老板交谈着。 倒是谢微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松开谢訦的手,朝两人走了过来。 见状,崔颜和圆圆的脸上心照不宣地露出了笑容,圆圆还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晃着:“谢姐姐,我饿了。” 闻言,谢微凉这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看了一眼还在聊天的谢訦和老板,俯身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们去买菜好不好?” 听到她的话都崔颜一愣,看向她的表情充满了疑惑。 怎料圆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走嘛走嘛崔颜姐姐,圆圆也要去!” “……好吧。”崔颜见状只好答应让下来。 一路上,谢微凉牵着圆圆,身旁是神情复杂的崔颜,三人走在大街上。 “圆圆想吃什么啊?”谢微凉走到一个买菜的摊子前,柔声问道。 闻言,圆圆目光落在一旁的青菜上。谢微凉会意,便叫老板称了一些。 “你都不挑挑吗?”一旁站着的崔颜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啊?”谢微凉听到她的话后,脸上罕见地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她在现代时为了方便经常吃的是单位食堂,就算偶尔想改善伙食,也只是在外卖和堂食之间犹豫。 换句话来说,谢微凉其实……根本不会做饭,更遑论挑菜了。 而崔颜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叹了口气,随后又开口嚷老板停下,便将圆圆交到谢微凉手里,自己则仔细地挑着几人中午要吃的东西。 见状,谢微凉索性带着圆圆去了另一边的摊位。 是以当崔颜手里拎着菜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谢微凉和圆圆一大一小站在卖首饰的摊位前,一起眼巴巴地盯着她。 “怎么了?”她走到两人面前,看着老板已经打包好的盒子,心下了然,“我来吧。” 见状两人又齐齐给她让开了地方。崔颜见状正欲拿出钱袋子,却被一双纤细的手制止住。 抬眼,便撞进谢微凉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不劳烦你,我来。” 说罢,谢微凉便将圆圆交到崔颜手里,自己拿出钱袋子来付钱。 一行人回到旅店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谢訦站在灶台边炒着菜,而一向自称大厨的老板却在一旁打着下手。 圆圆见状立刻便抛下两人,小跑着奔向正在择菜的老板:“爹爹——” 闻言,还在忙碌的老板连忙擦了擦手,便将朝他小跑过来的女儿抱入怀中。 而在一旁的炒菜的谢訦听到动静只是扭头看了一眼,随后便看到谢微凉正江手里的菜放下,和一旁抱着女儿的老板说道:“您去陪圆圆吧,我来择菜便是。” “没事你们两个小姑娘去歇着吧……”老板下意识便要拒绝。 而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崔颜见状便笑着开口道:“我们还是走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便暧昧地在谢訦和谢微凉两人之间游走着。 闻言,老板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两人身上,这才恍然大悟道:“哎呀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圆圆,爹爹带你去院子里玩好不好?” “好!”听到这话,圆圆立刻点头道,拉着老板便要往外走,“圆圆发现一个可好玩的地方……” 眼见着父女二人手牵着手向外走去,崔颜也作势要离开,却被谢微凉突然开口叫住。 “哎等等,你把你的礼物拿走。”谢微凉将方才在街上买的首饰交给她。 “啊?给我买的吗?”崔颜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惊讶。 “对啊。”谢微凉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十分自然地将东西放到她的手里,“刚才在街上看到这个簪子,觉得很配你便买下来了。” “是吗?”闻言,崔颜将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簪子,一双眼睛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旁边,恰好与谢訦的目光对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随后认真道,“多谢。” 而谢微凉对这些小动作全然不知,听到崔颜的感谢之后,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羞涩:“没事,你……也别太难过了。” 闻言,崔颜下意识一愣,随后脸上的神情便认真起来。 半晌,她缓缓开口道:“谢谢你。” “我的礼物呢?”崔颜刚走,谢訦的目光便落在谢微凉身上,认真道。 “啊?”谢微凉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什么礼物?” 见状,谢訦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他缓缓转过身去,脸上的掩饰不住的失落:“没事。” 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谢微凉觉得现在的谢訦心情并不好。她沉默了半晌,随后在一旁悉悉索索地鼓捣些什么。 而谢訦在那句话说出口后便后悔了,切菜的动作也有些迟缓。 他何尝不明白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么莫名其妙,只是一想到老板说的话,心中那丝微妙的情感似乎有愈演愈烈的征兆。 半个时辰前,旅店前台 谢訦目光落在谢微凉离开的背影,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一旁的老板察觉到不对劲,索性泡了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 第65章 于是谢訦看着眼前的茶,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容,温言道:“谢谢。” “怎么,有心事?”老板虽说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可毕竟也活了这么多年,一眼边看出眼前人有心事。 谢訦抿了口热茶,沉默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您觉得……薛县令是个怎样的人?”谢訦突然问道。 这话倒是让老板愣了一瞬,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看了谢訦一眼,随后缓缓开口道:“我在这儿守着这个店已经二十多年了,眼看着鹊山一共换了六任县令,都不愿意待在这儿……” 听着老板娓娓道来,谢訦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一旁的老板自是注意到了他的变化,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倒也不必太过忧愁,薛……县令他……此次虽是罪有应得,可若是没有他一力为崔氏做保,鹊山现在可能还是一穷二白的样子吧。” “所以……您 觉得对崔氏和薛氏的处罚是否过重?“谢訦嘴边的话辗转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 闻言,老板似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看着谢訦的目光充满了疑惑,随后又突然笑出了声:“他们纵使做过好事,可现在犯的错又是确确实实发生的。我虽然没度过什么书,可也知道做了错事便要受到惩罚的道理。” 老板的话让谢訦陷入沉思,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您放心,这里……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似是下定了决心,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看着老板,眼神里满是坚定。 自来到这里开始,他见过破庙里风餐露宿的乞丐,也见过县令府的奢靡,更见过隐藏在奢靡之下的仆役们的悲惨生活。 虽说这些只是这座不起眼的小镇的一角,可正是从这一角中,谢訦隐约感觉到了自己治理的方向。 至于孟京华…… 他既是秘密出行,却对本地人民的生活不闻不问,反而急功近利,暗中同薛程勾结,图谋不轨。 谢訦想到从崔府找到的断剑,上面的花纹分明是他还在当太子时赏赐给对方的。 似是想起了十分久远的事情,谢訦心中思绪纷杂。 犹记得当时,孟京华还是过五关斩六将从地方一路科考的小官,可奈何朝中无人,升迁之路困难,在当地屡受排挤,时逢身为太子的谢訦到当地查案,为其气节所感动,为其查明真相,赐其宝剑,望其斩尽世间不公。 “没事吧?” 老板的话打断了谢訦的沉思,他回过神来,入眼便是老板担忧的眸子。 “没事。”谢訦缓缓摇了摇头,看向老板的眼睛里充满感激,“今日多谢您的指点。” 闻言,老板连连摆手:“您客气了,我可听说了,这次的事情能够解决,多亏了您和孟大人。” “是吗?”听到这话,谢訦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半晌才开口道,“您客气了。” 不过提到孟京华,他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第60章 “你要走了?” 谢訦看着眼前这人,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是。”孟京华恭敬道,“微臣此次前来便是为了鹊山雪灾一事,如今既然已经查明同崔氏父子和薛程有关,事关官员,自是应当同大理寺商议。” 此话倒也不假,是以谢訦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语重心长道:“那这件事便交由你来办,有何需要直说便是。” “微臣遵旨。”闻言,孟京华恭敬道,“只是……” “还有什么事?”谢訦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皱眉。 “宫中传言陛下龙体抱恙,群臣进言……要太后娘娘代为监管国事。” 说这话的时候,孟京华一直在暗中观察谢訦的表情,生怕这位年轻的天子发怒。 闻言,谢訦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后他看着孟京华,缓缓开口道:“如此好的机会,她若不利用,才叫朕惊讶,不过……” “是。”孟京华低头,看着谢訦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神情愈发恭敬。 而谢訦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人,轻声叹了口气,随后才缓缓开口道:“你既回京,朝中若有何要事,便劳烦你来禀告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神情庄重,看向孟京华的眼神里也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而孟京华听到谢訦这样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心中大惊,随后便慌忙行礼道:“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微臣告退。” “等等。”谢訦开口叫住了他,“朕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谢訦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是。”孟京华不敢怠慢,恭敬道。 “六年前朕赐予你的那把剑……还在吗?”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他。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孟京华的心中无端升起一阵恐慌。半晌,他缓缓开口:“启禀陛下,陛下赏赐的东西,臣自是不敢怠慢……” 他看着谢訦,语气越来越恭敬:“只是三年前微臣来此地办事,遇到当时的知县鱼肉乡民,情急之下竟是将其斩于剑下,后来剑身已毁,微臣便将剑鞘带了回去,时时警醒。 “至于那断剑,微臣将其埋于某处,年岁已久,实在是记不清了……” 在宫中太久,谢訦都快要忘了上一次和人交心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只有面对像老板这样没有政治立场的人,他才能将自己隐藏许久的心缓缓打开一点吧。 门外,传来三人有说有笑的声音,谢訦一时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老板自然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轻笑:“走吧,等吃完饭我送给你个小玩意儿,是我亲手做的,就当是感谢你为这里的百姓做的一切了。” 谢訦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老板进了厨房。 ---------------------------------- “所以,老板要送我的便是这个东西?”谢訦回过神来,看着谢微凉手中的东西,脸上充满疑问。 “哎,你怎么会知道……”谢微凉有些惊讶,但看着谢訦的心情似乎比先前好了不少,这才缓缓开口,“刚刚在外面碰到老板,他叫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闻言,谢訦只是沉默不语,随后从谢微凉的手中将东西接过来,却在看清手里的东西后,顿时瞳孔一缩。 谢微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低下头看自己手上的东西,只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平安符,上面还雕刻着有些奇特的纹路。 据崔颜说,这纹饰是当地特有的、流传了几百年的纹样,通常都是最尊贵的人才有资格佩戴。 听着这些话,谢微凉不难猜出这平安符的用意。只是看着神情复杂的谢訦,这中间似乎还发生了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而谢訦凝视着手里的东西,脑海中却是不断浮现老板说这些话的模样。 谢微凉看着谢訦的模样,有些担心,本欲开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半晌,等谢訦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谢微凉站在他旁边,手里还拿着锅铲,目光正落在锅里已经有些焦的菜上,微微有些愣神。 “怎么了?”谢訦将平安符收起来,目光落在还在发呆的谢微凉身上,往前凑了凑。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锅里那一滩黑色的不明物体上面,又看了一眼拿着锅铲的谢微凉,叹了口气。 “给我吧。” “啊……好。”谢微凉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锅里焦黑的一片,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尴尬。 “那个……我……”谢微凉眼神闪躲,“你……我……” “姐姐去歇着吧。”见状,谢訦脸上露出一抹极单的笑容,“我来便是。” “哎?”谢微凉原本已经做好了安慰谢訦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便整理好了情绪,甚至脸上还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谢微凉一时有些恍惚。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谢微凉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听到他的话,谢訦的目光缓缓落在她……面前切地薄厚不一的土豆。 谢微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大作”,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呃……这个……我可以解释……” 闻言,谢訦一直握着锅铲的手突然放下,朝着她这边伸过来。谢微凉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躲了开。 却见谢訦的手臂直接越过她,拿起一旁的调料,往锅里加了点。 “咳咳……”谢微凉被突然升起的浓烟吓了一跳,随后便猛烈咳嗽起来,眼角也有溢出了泪珠。 过了好久谢微凉才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却发现自己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橘子,脸上的表情僵在了那里。 谢訦转头便看到谢訦微凉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姐姐还是出去吧,正巧这菜也快做好了,去喊他们吧。” “哦……好。”谢微凉手里还拿着剥开的橘子,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厨房。 第66章 楼上,谢微凉来到了崔颜的房间门口,发现门虚掩着,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崔颜的声音:“进来吧。” 闻言,谢微凉轻轻推开门,便看到崔颜正慌忙将手里的玉佩收了起来。 “吃饭了。”她别过头去,看见崔颜已经收拾好的包裹,微微一愣。 而对方像是没有发现似的,闻言点了点头,随后站了起来:“走吧。” 两人相继出了房间,崔颜见谢微凉贴心地将门关好,忽然开口道:“你们……是不是也快走了?” 闻言,谢微凉一愣。 她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追查香料的线索,可奈何崔氏一夜之间灭门,自己又结识了崔氏唯一存活在世上的血脉,还又见证了此地的官员落马。 不过总的来说,此行总归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知道了谢訦身上的毒确实同崔、薛二人有关。 想到这里,谢微凉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崔颜身上,微微有些出神。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 不知是否是谢微凉的错觉,在她说完这话后,崔颜的神情略微有些怪异,只是随后便又恢复了正常。 她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两人来到楼下的时候,谢訦和老板父女三人已经坐了下来,桌上摆好了谢訦做的饭菜,乍一看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 除了被谢微凉“插手”过的那一道。 而好巧不巧,那道菜正好就摆在了谢訦面前,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于是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谢微凉就看着谢訦的筷子一直在自己的饭碗和那道菜之间来回,心中涌起一阵疑惑。 而谢訦本人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谢微凉的眼神,反倒是吃的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谢微凉看了看被谢訦救回来的那盘菜的模样,又看了看谢谢的样子,忽然有一种自己似乎也有做饭天赋的错觉,于是试探性地将筷子伸了出去—— 然而却扑了个空。 于是谢微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谢訦端起了盘子,将里面所有的菜都倒在了自己的碗中。 而旁边的几人也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谢訦,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理由。 “爹爹,这位哥哥是饿了吗?”还是圆圆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 闻言,老板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思考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嗯……” 这时,一旁静静吃饭的崔颜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谢微凉,似是明白了什么,开口道:“圆圆乖,这位哥哥是因为谢姐姐做的饭太好吃了,才忍不住多吃一点的。” 闻言,圆圆顿时瞪大了眼睛,而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却是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甚至还呛出了眼泪。 “咳咳……”就在谢微凉正欲起身离开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多出了一杯水。 此时的她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抓过来就是猛地灌了一口,这才觉得自己稍稍恢复了些正常。 “对了,你们是不是也要走了啊……”这时,坐在一旁的老板突然开口道。 闻言,谢微凉和谢訦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复杂。 半晌,谢微凉点了点头,神情郑重:“这些时日多谢您的照顾了。” 第61章 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那他们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更何况…… 谢微凉看了谢訦一眼,从崔府回来之后她便发现谢訦似乎是有心事。 听到她的话,对面低着头吃饭的谢訦也放下了筷子,附和道:“多谢您的照顾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谢微凉被谢訦话语中的庄重震惊到,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到一旁的崔颜也在这时放下了筷子,轻声道:“这些时日麻烦您了。” 不知为何,谢微凉突然想到之前她去崔颜房间见到的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包袱,心中虽有不舍,却还是开口道:“有需要帮忙的就和我说。” 闻言,崔颜微微点了点头。 “唔,哥哥姐姐们是要离开了吗?”这时,圆圆突然开口道。 “对啊。”老板听到这话后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哥哥姐姐们也要回自己的家喽!”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下意识看了崔颜一眼,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她预想当中的难过,心微微放下了点。 许是因为三人要离开的缘故,饭桌上的气氛在几人说完话之后沉闷了不少,谢訦和崔颜吃完饭后便相继告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时间饭桌上竟只剩下了谢微凉、老板和圆圆三人。 谢微凉吃完饭后想到崔颜的样子,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索性又找了她一趟,然而推门进去才发现崔颜正坐在床边,面前是已经收拾地差不多的包袱。 见状,谢微凉率先开口道:“什么时候走啊?” 闻言,崔颜将包袱打了个结,轻声道:“约莫这两天了吧,你们呢?” “明日。”谢微凉轻声道,注意到崔颜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解释道,“我们……有些急事……” 崔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正当谢微凉准备说些什么打破沉默的时候,却听到坐在那里的崔颜突然开口:“那个……你……” “嗯?”谢微凉有些疑惑,“是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崔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自己猜的应是八九不离十, “你能带我入宫吗?” “什么?”谢微凉一愣,下意识看向崔颜。 然而崔颜的神情严肃,丝毫没有药开玩笑的意思。她只是看着谢微凉,似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崔家灭门,虽是罪有应得,可我父亲并未宣判罪行,却惨死入京途中,此事,必定同京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向谢微凉,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们也在查这件事,也知晓他的身份并不简单。” “让我入宫,做你们的棋子。” 宫中 崇德殿的前厅,几个正在扫洒的宫女正聚在一起谈论着: “听说了吗,陛下又带了一位女子回来,传闻那女子长得十分好看。”其中一宫女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同与她一同浇花的宫女低声说道。 “此话当真?”那人果真被吸引了注意。 “当然了,传闻那女子是陛下从民间游历带回来的,那女子对陛下一见钟情,硬是要跟陛下回宫呢。” “什么啊,我听说的是皇后娘娘带回来的。”她们这边的谈论引起了一旁扫地的宫女的注意,在听到她的话后凑了过来,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啊?”两人一起惊讶道。 “对的,那女子跟皇后娘娘关系可好了,压根就没有咱们陛下什么事。” “真的啊?” “真的,这我还能骗你不成……”扫地的宫女四下望了一眼,确定无人之后,这才低声道,“而且我听说啊,娘娘已经向陛下请了旨意,估计没多久咱们宫里就又要多一位娘娘了……” 崇德殿,殿内 崔颜看着眼前的旨意,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仿若寻常的谢微凉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这……这是?” 闻言,谢微凉这才从书中抬起头,随后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些疑惑:“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语气之平常,仿佛眼前发生的只是一件寻常的小事罢了。 注意到崔颜的表情不太对劲,谢微凉这才放下了书,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懿旨上,语气平常:“不是你要入宫吗?喏,这不是?” “他……不是,陛下,居然就这么答应了?”崔颜看着手上写着“现命其为司籍,入藏书馆,掌书籍整理之事”[1]一时愣在了那里,“女官?” 闻言,谢微凉看到崔颜脸上的惊讶之色,轻声笑道:“怎么,想当娘娘啊?” 崔颜入宫已有几日,平日 里虽待在崇德殿,但也时不时可以听到下头宫人们的议论,又亲眼见着各宫娘娘时不时来这里向谢微凉汇报事务,顿时摇了摇头。 “藏书馆虽然偏僻,可却清闲,平日里也同官员有所来往,你查事倒也方便。”谢微凉又拿起今日晨起宸贵妃送来的工作报告。 话都说到这里,崔颜哪里还能不知道谢微凉的良苦用心,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你……对我就如此放心吗?” 这话说的奇怪,谢微凉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崔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不解道:“我若是真的不放心你,便不会带你入宫了。” 而她的话说出口后,崔颜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 谢微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后又说道:“陛下他……早就想拉拢你了。” 虽然谢訦当时和她说这事情的时候目的确实不单纯,但总归表达的还是这个意思。 第67章 “所以……”谢微凉盯着她,缓缓开口道,“你不用觉得有负罪感,就像你说的,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 “合作?”崔颜有些疑惑。 “对,合作。”谢微凉盯着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和你,和陛下,以及这后宫的每一个人之间,都是合作关系。” 虽然她已经是皇后,可谢微凉却从来没有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她们,不过是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目的,聚集在这一处狭小的地方里的人罢了。 崔颜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一抹沉思,半晌,才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高扬的声音: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崔颜听到声音,好奇地抬眼望去,便见一女子身着浅粉色襦裙,手里还拿着把扇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接下来一句话便是:“竹沫,上本宫的点心!” 虽说并未见过来人,可崔颜在崇德殿多日,早已经在宫人的口中听说了这宫中有一位雷厉风行的宸贵妃。 想必便是眼前这人了吧。 这样想着,崔颜站起身来,恭敬地行礼道:“见过贵妃娘娘。” 宸贵妃从竹沫手里接过点心,刚拿起一块儿,便看到有人行了礼,先是一惊,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起来吧。” 说完这话后,她目光落在在一旁端着茶杯看热闹的谢微凉:“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人?” “嗯哼。”谢微凉轻声应道,“来,坐。” “还用你说!”闻言,宸贵妃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坐到谢微凉对面,喝了一口茶,“别说,你这儿的茶点就是好吃,我都想把竹沫要过去了。” 谢微凉听这话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这次也没搭理她,倒是崔颜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谢微凉瞥了她一眼,开口道:“你的调令应该下来了,要不先去熟悉一下环境?” 崔颜闻言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站起来行礼:“是。” 看着崔颜离开的背影,宸贵妃也收敛起了脸上的调侃,一脸认真道:“看来,你这一趟收获颇丰。” 宸贵妃猜到谢微凉此行并不简单,但并不知晓她的目的是什么。不过看对方这副样子,她心中多少也猜出了些什么。 闻言,谢微凉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多说。 见状,宸贵妃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转移话题道:“前几日给你的工作报告可看完了?” 果然,听到这话后的谢微凉脸色顿时一变,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忧伤。过了许久,她才试探性开口道:“我出宫大约半月,宫中就发生了这点事情?” 虽说她昨日也是看到了深夜,但谢微凉很明显地感觉到宸贵妃送过来的公务可比前几月的少多了。 谢微凉敏锐地从中感觉到了不对劲。 闻言,宸贵妃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报告从她手中拿了过来,翻到其中一页,这才缓缓开口道:“既如此,我便页不瞒你了,本来今日来便就是为了同你说这件事情的。”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微微直起了身子。 见状,宸贵妃又接着说道:“想必你在外面,也听说了陛下病重这件事吧。” 谢微凉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什么,开口道:“难不成,是为了夺权?” 听到她的话,宸贵妃点了点头:“在陛下秘密出宫的第二日,太后找的太医便宣称陛下病重,不知情的后妃被她以侍疾的名义下旨召到了养心殿,实际上是为了迅速掌控前朝和后宫……” 谢微凉听到这些话,脑海中隐约有灵光闪过,可终归还是没有抓住,于是眉头愈发皱紧。 而宸贵妃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而如今你和陛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宫,太后得知此事,必然不会轻易罢休……”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望向远处—— 那里,正是太极殿的方向。 第62章 谢微凉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远处的太极殿隐约可见。就在这混沌之中,谢微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便要下朝了。 太极殿 一向热闹异常的太极殿,此时却一反平常,格外的寂静。 朝堂之上,不少大臣都低着头,而为首的几位重臣还敢抬头瞥视一眼,随后便也很快地低了下去。 主位上,谢訦看着一身华服的太后,神情淡漠:“母后这是……” 虽说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可在场的哪一位不是人精,自然不难看出这两人之间的不同寻常。 除去一部分人对这两人之间突然变差的关系表示疑惑,前面几位经常来往于宫中的大臣见状只是将头又低了几分,同时暗暗祈祷这两人之间的战火可不要波及到自己。 而与这些人都不同的是,下面还有一部分蠢蠢欲动的大臣,其中便以礼部尚书为首,默不作声地向旁边挪了一步,在其他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动作的大臣中十分突兀。 而站在上面的谢訦自是将下面这一切都收入眼中,见状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太后,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多了几分冷意:“看来朕‘生病’的这段时间,母后将前朝诸事打理的很好。” 他特意加重了“生病”这两个字。 而太后闻言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常,只是看着谢訦的眼中多了一抹担忧,片刻才开口道:“哀家也是忧心皇帝病重,前朝大事无人管理,这才受群臣所托,一把年纪了不得不每日上朝。”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站在下方的诸位大臣,语气严肃了几分:“先帝在时,便多次为西北之祸所扰,而皇帝在位已经三年有余,西北之祸虽有所缓解,可年初我军在西北遭遇重创,军中损失惨重,身为主将的瑞王也下落不明,西北军如今群龙无首,诸位大臣可有良策?” 此话一出,原本那几个悄然抬头观察形势的大臣顿时便将头低下,不敢再乱动,而原本就低着头的大臣们则是将头又低了几分,大家都生怕叫到自己。 而谢訦则是自太后开口的一瞬间,就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阴沉了不少。 果不其然,太后看了一眼众人,随后便扬声开口道:“西北战事关乎国祚,而如今边境诸部落蠢蠢欲动,西北军遭受重创,又群龙无首,哀家以为该选出一位合适的将领才是……”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谢訦若有所思的脸上,嘴角缓缓勾起,开口道:“皇帝可有人选?” 闻言,谢訦将目光落在下面众位大臣身上,然而接收到他的目光后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见状,谢訦怒极反笑。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太后为他回宫准备的“大礼”? 想到这里,谢訦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太后身上,缓缓开口道:“不知母后有何高见?” 闻言,太后敛起了神情,开口道:“皇帝上次下旨,倒是让哀家想起了一件事——” “忠勇侯侯非性情刚直,擅兵法治军,自先帝时期便屡立战功,哀家以为其为最佳人选。” 、她话音刚落,整个太极殿的寂静一瞬间便被打破,隐约可以听到下面传来的议论声。 谢訦微微蹙眉,紧接着便有人小心翼翼地站了出来,开口道:“微臣以为,萧将军新丧,此时忠勇侯想必心痛 难忍,若是要其现在动身前往西北,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说话的正是同忠勇侯平素交好的长平侯。 听到这话的太后先是一愣,随后便有人站了出来,正是兵部尚书:“侯爷此话差矣,臣倒是以为,正是因为萧将军惨死于敌军之手,忠勇侯身为其夫君,此时对敌军必定痛恨在心,你我都知道忠勇侯虽骁勇善战,然而在陛下登基之后便借故携家眷搬到了江南地区,如今太后娘娘既然能说动其出山,乃天佑我朝。”、 这一番话出口,顿时引起满朝议论,紧接着便有人站出来应和道:“微臣也觉得有理。如今西北形势紧张,各部落都对我朝虎视眈眈,而西北军却损失惨重、群龙无首,如今既然得此良将,微臣以为应当重用。” “微臣也赞成两位大人的意见。” “两位大人所言极是啊。” 谢訦听着底下人的话,脸色却是愈发阴沉。一旁站着的太后自是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将目光落在许久都没有开口的谢訦身上,缓缓开口:“皇帝以为如何?” 闻言,谢訦目光一一扫过下面众人,又掠过站在一旁的太后,随后才说道:“既如此,那便传旨,封忠勇侯为抚远大将军,在瑞王失踪期间,掌西北事。” 一旁站着的王诚闻言行了一礼,恭敬道:“是。” 天盛十四年三月初一,圣仁帝谢訦下旨,封忠勇侯侯非为抚远大将军,掌西北军务。 与此同时,瑞王谢舜失踪已有三月,至今仍无音信。 三月中旬,西北遭遇边境十三部联合进攻,西北军大败敌军,军情传来,震惊朝野,圣仁帝大喜,连道三声“好”,并下令犒赏三军。 第68章 养心殿 谢訦正批阅着手里的奏折,眉头紧蹙,却听到外面突然响起声音。 “皇后娘娘到——” 话音未落,谢微凉已是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她用了一天一夜才弄好的宴会预算报告,直接放到谢訦面前。 谢訦被这动作弄得一愣,随后便将奏折放到了一旁,一只手便拿起报告,看到她焦急的表情,忍不住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姐姐如此焦急的样子呢。” 听到这番话,谢微凉忍不住在心里将眼前这个伪善的人骂了千八百遍,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两模两样:“臣妾失礼,可事关战后众位将士的封赏,臣妾不敢马虎,有些拿不准的事情还是要及时请示陛下才是。” 谢微凉说这话的时候,谢訦已经将谢微凉交给他的奏折看了个大概,看到里面列举的详细条目,从饮食到座位安排,甚至连当晚装饰用的花束用什么花都列举了好几种方案。 饶是谢訦也不得不感概其思虑之周全。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某一页,眉头微微拧紧,随后纤长的手指便落在谢微凉安排的节目上,开口道:“这个节目要更换一下,毕竟这次有忠勇侯。” 谢微凉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其中关窍,随后便在心中暗骂自己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然而嘴上却是认错态度良好:“是臣妾思虑不周马,多谢陛下提醒。” 然而谢訦倒是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反而在看到谢微凉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关心道:“此事不急,姐姐还是不用太过劳累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反而摇了摇头,随后便说道:“多谢陛下关心,这些事情本就是臣妾的职责,只是萧将军当真……” 谢微凉想起那位果敢坚强的女子,心中涌起一阵涩意,忍不住开口道。 闻言,谢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久没有说话。 此情此景,谢微凉哪里还能不明白谢訦的言下之意,只是先前分明说已经找到了线索……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心中虽有万般不解,可谢微凉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从谢訦手中拿过奏折,俯身行了一礼,随后轻声道:“臣妾告退。” 说罢,不敢再看谢訦脸上的表情,谢微凉径直离开了养心殿。 而谢微凉走后,谢訦才又拿起方才看了一半的奏折,只是面色却愈发阴沉。 谢微凉拿着被谢訦批改过后的奏折回到崇德殿,以宸贵妃为首的后宫管理团还侯在这里,喝着竹沫已经续了不知几次的茶,个个表情都十分凝重。 谢微凉上一次见到如此沉重的气氛,还是在去年……的年末考核上。 “咳咳……”她轻声咳嗽了一声,瞬间引起坐在门边的几位的注意。 “娘娘回来了?”距离她最近的魏书兰见状站了起来。 “嗯。”谢微凉点了点头,眼前已经递上了一杯茶。 见状,谢微凉感激地看了一眼对方,抿了一口茶,这才感觉到自己干涩的喉咙舒缓了不少。 宸贵妃见状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随口问道:“怎么,养心殿已经抠门到连一杯茶都不给你了?我记得我们可没提倡过过度节俭吧?” 闻言,谢微凉将手里的奏折放下,几个人便立刻凑了过去,就连刚刚才说过话的宸贵妃也转过了身。 然而下一秒,大家看到上面用朱笔书写的密密麻麻的批注,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魏书兰才战战兢兢地开口:“陛下他……这么拼命的吗?” 她的话音刚落,在场其他人纷纷露出赞成的表情。 而谢微凉自己若不是亲眼见证,也想不到就在谢訦能一边和她说话,还能将上面书写的条目细致分析,甚至还提出了改进建议。 这样的速度,让在现代被称为卷王的谢微凉,也是自愧不如。 半晌,宸贵妃才缓缓开口道:“正常,你们是没见到他彻夜工作的样子。” 她说完这话后,现场便再次陷入了沉默,在场诸人没有一人说话。 突然,佟佳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所以先前宫中传言,陛下宿在宸华宫,宸华宫的蜡烛彻夜未熄,是在处理公务?” 第63章 佟佳问出这话,在场其他人,包括谢微凉在内,纷纷看向宸贵妃。 宸贵妃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的目光,神情有些无语:“不然呢?” 然而在她看来十分正常的事情,却成功让在场的其他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宸贵妃将求助的目光落在谢微凉身上,却惊恐地发现就连她也露出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分明是被打击到了的模样,又怒又觉得好笑:“不是,就陛下之前的样子,你们到底认为我们两个会发生些什么啊?” 被她这样的话一说,其他人才想起来谢訦先前的样子,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心思龌龊的同时,又升起了对谢訦敬业的浓浓佩服。 她们只是熬了一天一夜都感觉整个人不似自己了,更别说谢訦全年无休,每日清晨还要早起上朝…… “还是说正事吧。”谢微凉将奏折拿了起来,翻开第一页,向众人道。 闻言,其他人纷纷“啊?”了一声,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苦涩,随后认命地围坐了一圈。 谢微凉便将奏折放在了中间,随后便见其他人凑了过去。 于是竹沫推门送茶和点心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娘娘们此时却挤在一起,全然不复平日里优雅的样子。 所幸竹沫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见状也并未有任何不当之举,只是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在一旁,随后便退了出去,为几人贴心地关上了门,还吩咐不准其他人打扰。 直到傍晚的阳光通过窗户照了进来,屋内又暗了下来,奏折上的标记也变得逐渐模糊,宸贵妃这才伸了个懒腰,随后便面色一变:“嘶……” “怎么了?”离她最近的魏书兰最先注意到她的情况,连忙问道。 听到这话后,包括谢微凉在内的其他人也纷纷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谢微凉注意到她扶着腰,开口道:“是腰不舒服 吗?” 闻言,宸贵妃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 见状,谢微凉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 而这时的她也感觉到了自己脖子和后背相连的那一块传来的不适,但她面上依旧不变,只是开口道:“天气这么晚了,各位先在这里用膳吧。” 大家都一起共事这么长时间了,在场其他的自然能够听出谢微凉这位上司的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今晚还得加班。 无视众人的哀嚎声,谢微凉开门走了出去,吩咐竹沫去为众人准备晚饭,随后便又回到了房间里。 而此时的房间里,早已经传来宸贵妃吐槽的声音。 “啊——好累啊——”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共鸣,其他人也纷纷应和着,一时间在这方狭小的天地里居然展开了针对谢微凉的批斗大会—— “不是,难道你们真的不觉得她最近这几天已经疯了吗,算上今天我们已经加了两天两夜的班了。”宸贵妃率先开口。 “那要这么说的话,陛下岂不是更可怕?”佟佳心直口快道。 那写得满满的奏折,至今还依旧是她的噩梦。 闻言,宸贵妃漫不经心道:“顺嘴的事。” “咳咳……”站在旁边的谢微凉轻声咳嗽道。 就在她“提醒”完后,众人的议论声便立刻停了下来,眼见着谢微凉将饭菜摆到了桌上,眼神已经在众人之间流转了好几圈。 半晌,还是宸贵妃站了出来,轻咳一声,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今晚……还和前几日一样吗?” 这话说的实在委婉,她说完这话后,剩余其他人纷纷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饱含期待。 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谢微凉到了嘴边的话盘旋了几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只剩一句:“都饿了吧,先吃饭。” 此话一出,众人便觉得没戏了,纷纷哀嚎一声,随后便又狼吞虎咽起来—— 无他,距离她们上次吃饭已经是五个时辰前了。 谢微凉吃完的时候其他人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索性走到了一旁拿起奏折,又仔细看了起来。 佟佳刚吃完了手中的饭,便看到了坐在软榻上正在抄写着什么的谢微凉,她的眼前还摆放着那份批改得满满当当的奏折,先是一愣,随后便捅了一下在她们当中堪称劳模的魏书兰,见对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谢微凉,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见状,魏书兰只是笑笑,随后便将自己的碗筷收了起来,又看到佟佳还盯着那边,低声笑了一下,随后便也收起了她的。 而此时其他人也吃的差不多了。看到谢微凉专注的模样,也没人好意思打扰她,都十分自觉地收拾起桌子来,又将碗筷送到了小厨房。 第69章 见其他人都离开了,宸贵妃这才走了出来,低声吩咐了什么,随后才又回到了正殿。 “干什么去了?”离她最近的佟佳低声问道。 闻言,正在给众人分发着什么东西的谢微凉也循着声音望了过来,眼神里写满了关心。 不知为何,宸贵妃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见状连忙辩解道:“我……我去给你们准备宵夜了……” “啊?”众人闻言均是一脸震惊,还是魏书兰缓缓开口道: “我们……不是才吃完饭吗?” 闻言,宸贵妃顿时露出一副看怪异的表情,目光将她从上至下细细打量了一遍 魏书兰被这目光盯着,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怪异,语气也带了疑问:“怎……怎么了吗?” “你笨啊!”宸贵妃白了她一眼,又悄悄看了一眼在一旁忙碌的谢微凉,低声道,“看这形式,咱们今晚大概率又得通宵,我提前让她们备着点……” “牛。”闻言,佟佳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就连魏书兰脸上也有些笑意。 “出什么事了吗?”谢微凉在那边和系统沟通完之后,手里便多了一沓纸,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没……没事。”不知为何,被谢微凉这样的目光盯着,几人心中居然还有些心虚。 “来吧。”所幸谢微凉也没有多问,只是将手中的东西一一放到她们面前。 众人看着被放在自己眼前的东西,上面还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 而魏书兰只是随意翻了几页,便看向谢微凉,目光深沉。 她自然能看出这些都是奏折上内容的精简版本,只是在心中暗暗惊叹谢微凉效率之高效,以及…… 如此一来,效率可就提高了不少。 果然,接下来在场的其他人也陆续注意到了这一点,看向谢微凉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敬佩。 虽说谢微凉已经将能精简的工作都精简了不少,可几个人那一夜还是彻夜未眠。 三日后,谢訦看着黑眼圈更加严重的谢微凉,头又疼了起来。 短短三日,谢微凉已经来了这里六次了。 “陛下,这是庆功宴策划案第三十版,请您过目。” 闻言,谢訦叹了口气,随后认命地拿起了奏折,谢微凉知道自己得在这里等候一会儿,索性找了个位置坐下。 时间便在这副岁月静好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谢訦才看完最后一条,将奏折合上,却感觉到眼睛有些干涩。 忽然,他的余光落在正在软榻上看书的谢微凉。正午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衬得她的面容愈发沉静。 谢訦一时有些恍惚。 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谢微凉放下手里的书,猝不及防对上谢訦的目光,她微微一怔,随后起身,走到谢訦面前,恭敬行礼:“陛下可是有要事要吩咐臣妾?” 听到她的话的谢訦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一抹无奈,看着她道:“很好了。” “要是还有不足之处还请您指出,臣妾再回去修改……”谢微凉习惯性地说着那些应付谢訦的话,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要修改的准备。 然而耳边却突然传来谢訦天籁一般的声音:“很好。” 此时的谢微凉只觉得这声音如同她黑暗生活中的一束光,将她从无尽的深渊中救了出来,就连看向谢訦的眼神都温柔了不少。 但突然,前几日夜里宸贵妃的话传入她的耳朵: “陛下啊,他来宸华宫抖音带着奏折,那蜡烛一亮就是一夜。” 而不知何时,谢訦又拿起了其他的奏折,眉头紧锁。 不知是否是错觉,本来很正常的一个行为,在此时的谢微凉眼中,就变成了另一番味道。 在谢訦看不见的地方,谢微凉凝眉思考了许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谢訦,他要快些将自己打发走,好暗中努力! 想到这里,谢微凉的脸色顿时变了,连带着看到坐在那里的谢訦脸上不经意露出来到笑容都透露着一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而谢訦本来以为自己让谢微凉的什么策划案通过以后,她便可以回去休息了。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连带着看手里的奏折也顺眼了不少。 然而抬眼一看,却发现谢微凉还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图,心头泛起一阵疑惑。 “陛下,”就在他疑惑的时候,眼前人突然开口道。 “天色已晚,该用膳了。” 谢微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这样,他就不能再继续工作卷自己了! 第64章 谢訦这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黑了,目光便落在站在那里的谢微凉。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谢微凉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就连语气里也充满了关切。 谢訦自幼在冷宫里长大,母亲的关怀也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以至于长到现在,身边其他人先前是因着他的身份,后来则是也碍于他阴晴不定的情绪,很少有人敢劝阻他。 谢訦一时有些恍惚。 而谢微凉话刚一说出去便有些后悔,尤其是看到谢訦长时间没有应答,心里更是忐忑,在心中暗恼自己还当是在宫外呢,说话如此不经过大脑。 这样想着,她低下了头,不敢正视谢訦的双眼。 谢訦在经过一番不为人知的思想斗争之后,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好。” 一旁都已经准备好道歉语言的谢微凉松了口气,随后连忙出了书房。 然 而王诚早已经候在了殿外,谢微凉见状凑上前去吩咐备膳的事情。 半晌,王诚郑重地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钦佩,搞得谢微凉一头雾水地回到了殿里。 正巧谢訦也将手里的奏折看完了,见她面色怪异地进来,随口问道:“可是在殿外发生什么事了?” 谢微凉本来还在沉浸在方才和王诚说话时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当中,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 却不料谢訦在问出这话后半天没有听到他想要的回答,眉头微微蹙起。 然而往常以察言观色出名的谢微凉这次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眼见着谢訦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料谢微凉体突然抬起头盯着他。 谢訦微微一愣,紧接着边听到谢微凉开口道:“陛下是不是对底下人特别严厉?” 闻言,谢訦抬眼看向她,表情里充满了疑惑。 “此话何意?” 谢微凉想起王诚向自己提起他的反应,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问了什么傻问题。 而谢訦此事的认真的表情,分明不像是教她糊弄过去的样子。 “呃这个……”谢微凉嘴上这样说着,实际脑子里正在疯狂运转,思考着如何回答谢訦的话。 而谢訦见状挑了挑眉,所幸又拿起一本奏折来看,一副不听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谢微凉感觉自己今日要完。 偏巧这时王诚推门进来,瞧见书房里的这副情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见状,谢訦从堆成山的奏折面前抬起头来,手里还拿着歇微凉刚刚才交给他的,眉头微蹙:“何事?” 王诚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启禀陛下,忠勇侯正在殿外,要求见陛下。” 闻言,一旁站着的谢微凉下意识看向谢訦,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王诚,眼神示意道: [不是说要用膳吗?] 王诚自然接收到了她的目光,悄悄看了她一眼,欲哭无泪: [娘娘恕罪,实在是事出有因。] 见状,谢微凉叹了口气,转而又想到这正是自己脱身的好机会,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就连语气里也带了几分轻快:“陛下既然有事要忙,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谢訦知道自己今日是逗不成谢微凉了,心情顿时没有先前的轻快了,只是随意摆了摆手。 而谢微凉见状脸上立刻露出一副笑容,行礼道:“臣妾告退。” 目送着谢微凉离开,谢訦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随后看向王诚,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淡:“请侯爷进来吧。” “是。”王诚应道,随后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位魁梧的男人便走了进来,正是传闻中的忠勇候,候非。 候非见到谢訦后,立马跪下行礼:“臣,见过陛下。” 谢訦连忙起身将人扶起来,脸上带着笑容:“侯爷请起。” “来人,赐坐。” 谢訦话音刚落,王诚便已经端了茶点进来。 侯非见状立马行礼道:“多谢陛下。” 两人坐下之后,谢訦便率先开口道:“朕记得,大军还得三日后才能入京。” “是。”侯非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应道,“微臣想在内人百日忌辰之时赶回来,故而才提前回京,还望陛下恕罪。” 第70章 闻言,谢訦微微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朕会准时出席。” “微臣,谢陛下隆恩。”侯非站了起来,跪下,行磕头礼。 “抱歉,还是朕对不起你。”半晌,谢訦才缓缓开口道。 “臣惶恐。”侯非听到这话后脸上并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语气反倒平静得异常,“臣等既然是盛国的将士,自当为了盛国的人民牺牲。” 说这话的时候,侯非一直低着头,是以谢訦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 只是不知为何,谢訦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愈发强烈。 两人这一聊便到了宫门下钥的时间,还是王诚前来提醒,谢訦才意识到这一点,一脸歉意地看向坐在一旁的侯非:“朕同侯爷许久未见,不成想这一聊便耽误了时辰。宫门既然已经下钥,那便为侯爷就近安排闲置的宫殿吧。” “是。”王诚轻声应道,随即便看向已经站起来的侯非,恭敬道,“侯爷请。” 见状,侯非后退一步,行礼道:“谢陛下,微臣告退。” 翌日,太极殿 谢訦听着孟京华汇报的关于鹊山的发展问题,脸色愈发阴沉。 自薛程被撤职,随后又受重伤之后,鹊山县令一职便空虚已三月有余,期间虽也安排了一些人,但均成效甚微。 而鹊山自雪灾之后,制香业受到巨大打击,而崔氏一夜灭门更无疑是雪上加霜,长此以往,此地的以后可以预料到。 而孟京华汇报完之后便退了回去,随后坐在高位上的谢訦便缓缓开口道:“众位爱卿可有何想法?” 然而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顿时陷入寂静,偌大的宫殿之上竟是无一人发言。 谢訦目光缓缓扫过底下,见众人纷纷低下了头,怒极反笑。 而下面人见状头又低了几分,就连孟京华也默默低下了头。 见状,谢訦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紧接着眼前突然一阵发黑,眼看着就要晕倒—— 还好他及时抓住了扶手。 而就在这时,众大臣中终于站出来一人,正是昨夜才与谢訦畅谈的侯非,只见他一脸正气,义正言辞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鹊山才经历过雪灾和官员下马,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考虑到种种因素,微臣以为应当派熟悉当地情况且在朝中有威望的官员前去,方能取得成效。”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在场所有人的认同,就连谢訦也是频繁点头,看向候非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感激。 “既然如此,那诸位大臣可有人选?”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大臣,语气中带了一丝威严,以及一丝不可察觉的期待。 然而此话一出,下面顿时又陷入了寂静。 过了许久,还是其中一位看起来官职并不是特别高的大臣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说道:“微臣以为,孟大人此次前往鹊山督办崔氏一案有功,想必对鹊山的情况也更为了解,孟大人乃合适人选。” “微臣赞同刘大人的观点。”就在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位看起来职位比较高的大臣也站了出来,沉声道,“孟大人乃当朝中书令,经办的案子也是有目共睹,在民间也很有威望,此次更是主办了鹊山一案,微臣也以为孟大人乃合适人选。” 在他表达完自己的观点后,接连又有几位大臣站了出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与他们也相差无二。 “其他人呢?可还有不同意见?”谢訦的目光扫过其他没有发言的人,又落在了站在那里的孟京华身上。 “孟大人。” 闻言,孟京华立刻上前一步,行礼:“微臣在。” “既然众位爱卿都没有其他意见,那便任孟京华为鹊山新一任知县,同时协助大理寺负责前鹊山县令薛程与崔氏一案。” “微臣遵旨。”孟京华缓缓跪下,语气凝重。 见状,谢訦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也严肃了几分:“孟爱卿,不要让朕失望。” “是,微臣遵旨,一定不负陛下所托!”闻言,孟京华立刻表示自己的决心。 而谢訦说完这话后便又回到了高位上,俯瞰着下面一群人,目光深沉:“诸位还有其他事要奏吗?” 见状,一旁的王诚适时开口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下面的大臣们纷纷面面相觑,随后有人率先跪下。 紧接着其他人便纷纷效仿,顿时跪了一地。 闻言,谢訦的目光落在下面齐刷刷跪下的一群人身上,脸上的表情不辨悲喜。 一旁一直在观察谢訦一举一动的王诚见状,很识趣地开口道:“退朝——” “臣告退——” 早朝过后,太极殿内一时只剩下谢訦和王诚两人。 “陛下……”王诚送完诸位大回来时便看到谢訦一个人站在龙椅前,眼中似有无限哀伤。 王诚虽说伺候谢訦不到半年,但他能感觉到陛下的努力。且不说平日里养心殿的蜡烛燃到三更天是常有的事,就连鹊山一事,他也是常常记挂在心上的。 “你下去吧。”谢訦突然开口。 “陛下……”王诚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被谢訦打断。 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恭敬地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一柱香后,谢微凉站在太极殿,看到的便是谢訦抚摸着龙椅,明明太阳才刚刚升起,可是他的身周却是一片黑暗。 谢微凉大步走了进去。 第65章 王诚完成自己的任务,识趣地退了出去。 大殿之上,一时间只剩下谢訦与谢微凉两人。 而谢訦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一样,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 谢微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訦,就连在鹊山那一次都没有这样过。 在来之前,她多多少少也听王诚说过今日早朝的事情,多少也能理解谢訦此时此刻的心情。 只是,理解是一回事,可安慰又是另一回事。 当谢微凉站到谢訦边上时,来时在路上预演的那些话酝酿了许久,终究还是化作了叹息,搭在了谢訦的肩上。 旁边,她带来的食盒依然散发着热气,渐渐模糊了两人的面庞。 过了许久,谢訦才忽然开口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失败?” “这个皇位,是否真的要换人?” 闻言,谢微凉凝眉,想到昨夜忠勇候夜宿皇宫一事,心中有了些想法,只是面上却依然不显:“陛下……” 然而谢訦或许是需要一个出口发泄,并没有接谢微凉的话,反而开始自顾自地说道:“今日朝堂之上,我提及鹊山一事,底下众位大臣竟然无一人敢言,过了许久才推出了吏部的一个小官……” “而孟京华,我分明知道他有问题,可还是得用他,因为……” “因为,朝中无人,是吗?”谢微凉接着他的话,轻声开口道。 谢訦没想到谢微凉居然将他欲言又止的部分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了口,一时间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却见谢微凉又接着说道:“如今西北战事刚刚平定,而鹊山也需休养生息,陛下纵是对吏治有再多不满,也万不可在此时作任何变动。” 闻言,谢訦刚刚有些光亮的眸子顿时又黯淡了不少。谢微凉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些,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谢訦的无奈呢,只是…… “陛下……也是知晓这些人目前都不能动的吧?” 而谢訦在听到她的话后微微转过头来,谢微凉这才看到他眼底的黑眼圈,分明是一夜未睡的征兆,一惊。 却见谢訦目光落在那把龙椅上,缓缓开口道:“我被封为太子的那段时期,父皇每次处理政务时都会让我随侍在身旁,我看着父皇夜夜叹气,心中只是觉得奇怪,立誓日后必不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然而父皇当时只是笑笑……”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怀念:“现在看来,父皇当时便觉得我天真,只是不愿伤我的心罢了。” 顺着他的话想象下去,谢微凉仿佛能窥见谢訦和先皇相处的一角。 谢訦当太子时期的事情她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谢訦出生时他的生母灵妃已经失宠,而后来灵妃意外去世,他便被不能生育的誉贵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抚养,他少年早慧,很快便博得了先皇的关注,将其立为太子。 然而先皇驾崩的急,很多事情还没有来得及教给谢訦便已经撒手人寰,而谢訦当时已经因为蜀中一战心智受损,在朝野上下声望大减,威信也大不如前。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谢微凉不知道当时的谢訦是如何顶着前朝后宫的压力登上那个位置的,她看着眼前的谢訦,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或许谢訦不恢复神智的话,会不会过得更快乐? 但很快,她便将这疯狂的想法从脑海当中驱逐了出去,转而想用其他的事情让自己变得正常些。 第71章 然而谢訦和她说完先前的话后整个人似乎好了很多。 谢微凉想,或许,他不需要安慰,只是需要一个“树洞”。 直至夜色阑珊,外面传来打更人打更的声音,谢微凉才惊觉已经是二更天了。 “陛下,陛下?”谢微凉轻声叫道,然而并没有她预想中的应答。 见状,谢微凉看过去,才发现谢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许是被她的动作惊醒,从喉咙里发出嘤咛声。 而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半梦半醒中觉得有些膈的物体居然是谢訦的肩膀。 眼看着咫尺远近的谢訦安详的面庞,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见谢訦睁开了眼,慌忙退后了些。 而谢訦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盯着她,声音还有些沙哑:“嗯……怎么了?” 闻言,谢微凉感觉到自己隐隐在叫嚣着的可怜的胃,看了一眼由于刚醒整个人还迷糊的谢訦,轻声道:“陛下,您饿吗?” 谢訦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了自己胃里发出的抗议声,下意识抬头看向谢微凉,耳尖微微有些发烫。 而所幸谢微凉正尝试着站起来,无奈已经坐在这儿一整天,此时的她只是觉得双腿仿佛不像自己的一样,才刚刚站起来便又跌了下去—— 然而胳膊上却突然传来一个力道,下一秒谢微凉便顺势借着这股力道稳住了身体。 这时旁边却传来谢訦有些怪异的声音:“那个……能不能拉我一把?” 闻言,谢微凉转头看去,这才看到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细娥訦,先是一愣,随后便连忙伸出了手。 借着她的力道,谢訦这才堪堪站了起来,只是动作还有些怪异。 看着对方有些僵硬的动作,谢微凉知道大概率是自己的原因,心里微微有些愧疚,然而下一秒便见身旁的人突然倒在了她的肩膀上,先是一愣,随后便下意识要远离—— 然而谢訦不知何时已经将一双手放在了她的腰上,脸上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懵懂,撒娇道:“姐姐,我身子好麻,走不动了,能不能让我靠靠?” 刚睡醒的谢訦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倦意,说出的话也带着一点尾音,与平日里的撒娇隐约又有些不一样。 自回宫以来,谢微凉见到的谢訦不是在看奏折,就是在批改她的策划方案,倒是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一瞬间,谢微凉仿佛回到了两人在宫外的那段日子,整个人有些恍惚。 而谢訦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便仿佛没有骨头一样倒在了谢微凉身上。 原因无他,他实在是太困了,从鹊山回来到现在,谢訦基本上都没有完整地睡过一觉,尤其是今日情绪又经历了大起大落,现在的谢訦感觉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谢微凉此时的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天人交战。 虽然说谢微凉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声打扰昏昏欲睡的谢訦,可她再不开口的话,自己的整条手臂怕是要废。 所以,她斟酌许久,缓缓开 口道:“陛下……您饿吗?” “嗯……”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倚在自己肩膀上的谢訦传来一阵闷哼。 谢微凉一时拿不准谢訦是表示赞同还是其他,又试探性开口:“那……臣妾带您去找东西吃?” 然而她说完这句话后,久久没有听到谢訦的回应。 谢微凉有些奇怪,随后心中便涌起一阵疑惑。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下一秒,谢微凉却发现自己要离开的胳膊被人握住,紧接着她便对上了谢訦的眸子。 “不是要用膳吗?走吧。” 偏偏谢訦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先前的模样,这让谢微凉更是无法给自己找理由拒绝。 可是她刚刚只是随口一说,而且经过两人这番拉扯,外面天早已经黑了,御膳房也不开门了。 到哪儿去找吃的啊? 谢微凉叹了口气,却见一旁的谢訦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一抹神秘的笑容。 “跟我来。”他眨了眨眼。 于是谢微凉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谢訦拉到了一座巍峨的建筑前。 “这……”谢微凉看着眼前写着“御膳房”的建筑前,语气困惑:“这个点,御膳房不是应该关门了吗?”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言,此时的御膳房大门紧闭,门口就连个看守的都没有。 闻言,谢訦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御膳房后面的矮墙旁。 看着眼前破损地与整个皇宫格格不入的后墙,谢微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随后又转变成了疑问。 “这……真的可行吗?” 而谢訦已经三两下爬到了墙头,还向谢微凉伸出了手:“来姐姐,我扶着你。” 见状,谢微凉一脸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随后她整个人便扑到了谢訦怀里,眼看着两人即将摔下去。 谢微凉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而下一秒自己却安然无恙地待在墙头,反观谢訦人已经站在了墙的另一边。 “你……”谢微凉还在这边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惊讶,却见谢訦已经向她伸出了双手。 “跳吧,姐姐。” 见状,谢微凉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又看了谢訦一眼,随后眼睛一闭,朝着谢訦的方向跳了下来。 预想当中的失重感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感觉到身下人温热的呼吸,谢微凉一愣,随后耳尖便红了大片。 第66章 此外,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谢訦的呼吸似乎短暂地停止了一瞬,随后便又变得急促起来。 谢微凉这才想起来此事她压着的这个人身体似乎不太好,下意识便要将放在他身上的双手移开放到地上,然而她却感觉到自己嫌纤细的手腕上突然又被覆上了另一只有些粗砺的大手。 “地上碎小的东西多,”谢訦开口,语气有些沙哑,“当心伤到手。” 谢微凉倒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闻言只是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烫。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而谢訦却好似全然没有注意到当下的情况一样,依然温声道:“姐姐借着我的力站起来吧。”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冰凉的发丝微微擦过谢訦的脸颊。 随后,她便注意到谢訦的耳朵又红了几分。 好险,差点就被他骗过去了。 谢微凉轻轻吸了口气,随后双手小心地撑着谢訦的身体,自己站了起来,然后又伸出了手。 然而不知是否是饿的,谢微凉总感觉拉起谢訦的过程有些费劲,可偏偏对方像是没察觉到一样,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 “嘶……”谢微凉感觉到自己的手腕有些痛,微微发出声音。 正好这时谢訦也稳住了身体,闻言立刻放开了她的手,语气里还有些歉意:“抱歉姐姐。” “没事。”谢微凉摇了摇头,看到谢訦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一如既往的笑容,暗暗感叹自己的多心。 “陛下是已经有了想法了吗?”她问道。 说实话谢微凉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计划,只能试探地开口道。 见状,谢訦的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随后拉起了她的手:“放心吧,跟我来。” 既然谢訦都这么说了,谢微凉便也不再多问,跟着他来到御膳房的厨房里。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食材,谢微凉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陛下怎么……” 闻言,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谢訦脸上的表情似乎黯淡了几分,随后便又恢复了正常,开口道:“走吧。” 明白对方并不想多说,故而谢微凉也很识趣地闭了嘴,跟在谢訦身后,在他的引导下,两人分别来到了两边。 “这……这是……”谢微凉看着对面的谢訦已经轻车熟路地拿起了盘子里的肉,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咕噜……”肚子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而另一头的谢訦显然也是听到了她这边的动静,下一秒一个被烤得油光发亮的鸡腿便被塞到了她的手里。 谢微凉顺着目光看过去,对上的便是谢訦已经吃得满嘴流油的场景。 这画面的冲击力太过强烈,以至于谢微凉整个人还拿着手里的鸡腿,有些不知所措。 “唔……好好吃,不愧是御膳房的手艺……”而那头的谢訦转眼间已经将手里的另一只鸡腿消灭得一干二净,余光瞥见还在发愣的谢微凉,脸上闪过一抹疑惑。 “姐姐……你不饿吗?” 闻言,谢微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然而肚子又传来一阵抗议的声音。 “噗嗤……”谢訦终于露出了今日内的第一个笑容,看着她道,“快吃吧姐姐。” 说完这话后,他似是望见了她眼中那一抹一闪而过的担忧,走到了她面前,又夹了一筷子凉菜,放到她嘴边:“莫慌,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吗?” 第72章 嘴边的凉菜的香味实在是诱人,谢微凉听着自己肚子的抗议声,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纠结了片刻,还是张开了嘴。 见状,谢訦的脸上立刻露出来一抹得逞的笑容,随后开口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说罢,便将自己手里的筷子放到了她的手里。 闻言,谢微凉赞同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谢訦刚刚塞给她的一双筷子上,筷子的温热还依稀可以感觉得到。 就在她愣神之时,眼前突然又多了一碗汤,谢微凉抬头,看到的便是品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的谢訦。 “快尝尝,天气寒冷,我们一路过来,可别着凉了。” 闻言,谢微凉索性也不再推辞,端起碗来品尝了一口,顿时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不得不说,谢訦品鉴美食的眼光是极好的,谢微凉喝过暖汤之后,浑身上下顿时暖和了不少,她长吁一口气,看着谢訦的眼中也带了丝感激。 只是这一抹感激过后,却是更深的奇怪。 注意到谢微凉的眼神,谢訦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随后又将一杯热酒放到她的手里,一双眼睛似乎可以洞察她内心所想:“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闻言,谢微凉一愣,但是却见谢訦又接着说道:“抱歉,但我现在还不想说这些事。” 毕竟,他现在的心情好了不少,谢訦不想让那些事扰乱了他和她的好心情。 “好。”既然听到谢訦如此说了,谢微凉索性将那最后一点好奇心又咽了回去。 闻言,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在她说完这就话后,谢訦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 不知过了多久,谢微凉也感觉到了饱腹感,目光落在了对面已经吃得差不多的谢訦。 然而谢訦也在这时看向了她,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空中交汇,谢微凉看到谢訦走了过来。 “怎么……”她话还没有说完,便突然感觉到脸颊上多了一双手,随后又缓缓移到了嘴角,轻轻摩挲着。 一触即分。 谢微凉回过神来,看到的便是谢訦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手指,那上面还有残留的油渍。 注意到她的目光,谢訦这才将手放下,看着她的眼神仿若无事发生一般:“吃饱了吗?”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担忧道:“我们这样在御膳房吃吃喝喝,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见状,谢訦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才摇了摇头,在谢微凉疑惑的表情中缓缓开口道:“姐姐放心,我们今日来这里,御膳房的人是知道的。” “啊?”听到这话,谢微凉脸上的疑惑之色更加明显。 见状,谢訦说话的语气当中多了几分捉狭:“姐姐熟读宫规,不妨猜一猜,失职让陛下挨饿这件事,要是追究起来的话,该当何罪?” 谢微凉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由疑惑到思索,最终恍然大悟:“所以……”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看向谢訦,心中突然又浮现出另一个疑问:“你……” “嗯?怎么了?”闻言,谢訦扭过头,手里还拿着一盘点心。 见状,谢微凉将心头的疑问压下,“没事。” “我们走吧。”她又说道。 “好。”谢訦点了点头。 “哎等等。”怎料两人走到门口,谢訦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闻言,谢微凉转过身来,怀中便被塞了一个包裹。 “这是……”谢微凉看着怀里沉甸甸的一堆东西,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 见状,谢訦又颠了颠自己怀里的包裹,脸上还带着一抹得意之色:“好东西。” “嗯?”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便一人怀里揣着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厨房,来到了外面。 “等等。”谢微凉看着两人身上的大包,又看了看眼前的矮墙,“陛下能带着它翻过去吗?” 谢訦虽自幼习武,可由于蛊毒侵蚀,武功几近全废,闻言摇了摇头,半晌又点了点头。 而谢微凉看到谢訦的表情,极力压下自己心中的那一抹烦躁,随后想到了什么,看向谢訦的目光也充满了几分怀疑:“所以,我们要怎么离开?” 听到她的话,谢訦脸上闪过一抹深思,随后便开口道:“要不……” 然而他的话却被谢微凉打断:“要不我们先将东西扔出去,然后再像进来时那样翻出去?” “不行,”谢微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谢訦打断了,“里面的点心会碎。” “啊?”谢微凉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不过很快便调整了过来,还又提出了新的建议,“那要不……” “有没有一种可能……”一直沉默的谢訦突然开口,“我们可以直接从正门出去。” 谢訦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认真,在谢微凉看来丝毫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半晌,她缓缓开口:“陛下……此话当真?” 下一秒,她的右手便被人牵了起来,还没等谢微凉反应过来,谢訦便已经带着她离开了那处略显荒凉的后院,两人来到了前院。 “你不会……想从正门出去吧?”谢微凉看着眼前高大的大门,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而谢訦接下来的行为则是证实了她的想法。 只见谢訦点了点头,又将肩膀上的包裹紧了紧,牵着她大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谢微凉心中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而这种奇怪他们一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之后更是达到了极点。 直到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跨过了御膳房的大门,双双站在了外面,一人背上背了个包袱,看起来活像是逃难而来的难民。 看着满院的月光,谢微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突然有件事想问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脸认真。 “所以你让我爬墙的时候,是否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拦着我们。” 然而谢微凉这话刚一说完,便见对面的谢訦缓缓变了脸色。 第67章 而谢微凉自是注意到了一旁突然变了脸色的谢訦,心中的那抹疑惑更甚。 被谢微凉这样盯着,谢訦叹了口气,这才沉重地点了点头。 见状,谢微凉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难怪呢,她这一路走来总是觉得怪异。 这偌大的御膳房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 合着都是为眼前这位尊贵的皇帝陛下打掩护呢! 那她爬上爬下的在干什么? 心里这样想着,谢微凉索性也问出了出来。 “所以,陛下从一开始便知晓今夜无人看守?” 闻言,谢訦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不过很快便被他掩盖了下去。 然而这一闪而过的异常还是被谢微凉把握住了,见状,她冷哼一声,转头便要离开,却突然被谢訦抓住了手腕。 注意到谢微凉疑惑的表情落在自己身上,谢訦将一块点心放到她手上,看了看四周,凑近道:“拿回去吃。” 谢微凉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拿着点心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而谢訦却早已转过身去,将包袱背在自己身上,一副药离开的样子。 而谢微凉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另一个上,眼中写满了为难。 真的……要拿回去吗? 但扔在这里总归不太好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犹豫片刻,还是拿起了包袱,转身朝着崇德殿的方向走去。 幸好崇德殿离御膳房的不远,又是深夜,是以谢微凉这一路上冰梦碰到多少人。 而谢訦在谢微凉走后又转过身来,盯着谢微凉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目光沉沉。 崇德殿 “还没找到娘娘吗?”竹沫抓住一个宫女问道。 闻言,宫女摇了摇头。 “去吧。” 自皇后娘娘说要去太极殿已经过了八个时辰,可对方还是没有回来。 竹沫焦急地在院里来回踱步,一个时辰前,她听太极殿那边的宫女说,殿内早就没有人了。 突然,门口传来宫女激动的声音:“娘娘,娘娘回来了——” 闻言,竹沫赶紧跑下台阶,随后小跑着来到殿门口,却看到了一个背着巨大包袱的、浑身脏兮兮的女人? “这……”饶是见过大场面的竹沫也被眼前这副场景震撼到,还是那人率先开了口。 “快,来几个人将这东西弄进去!” 这下,竹沫才确认了眼前这人确实是她们的皇后娘娘,这才慌忙吩咐道。 不一会儿便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一起将东西搬了进去。 而谢微凉早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见眼前递过来的茶和毛巾,慌忙灌了一杯,随后又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见状,竹沫便扭过头去,低声对一旁的宫女吩咐着什么,便见那宫女听完后轻声应道,随后离开了这里。 第73章 而谢微凉喝过茶之后,这才感觉自己稍稍恢复了些力气,看着还站在自己面前眉头紧蹙的竹沫,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容,伸手抚平了她眉间的疙瘩,语气里带着笑意:“怎么了?” 而她的话音刚落,竹沫的目光便落在了谢微凉的身上,半晌,才叹了口气:“是……陛下?” 闻言,谢微凉一惊,似是没有想到竹沫居然能这么快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 见谢微凉的反应,竹沫心中已然明白,便也不再多言,只是轻声道:“方才已经吩咐人准备了洗澡水和换洗衣物,娘娘先进去吧。” “好。”见状,谢微凉点了点头。和谢訦待了一天快要累死她了。 “嗯……”直到泡在桶里的时候,谢微凉才缓了过来。 突然,门外响起竹沫的声音:“娘娘?” “怎么了?”谢微凉从水里钻出来,扬声道。 然而门外却迟迟没有传来竹沫的声音。 见状,谢 微凉眉头微蹙,随后便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衣服披在了身上,随后打开了门。 门外,竹沫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谢微凉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好奇道。 “娘娘,小厨房那边传来的消息,您拿回来的那些东西……他们那里放不下,要不……”说这话的时候,竹沫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微凉的表情。 闻言,谢微凉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很快便恢复了,她咳嗽了两声,随后才开口道:“罢了,热一些吃食放到我殿里吧。” 正巧她交给谢訦的方案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需要核对。 “是。”竹沫点了点头,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好奇,大着胆子开口道,“您为何不让我们扔出去?” 闻言,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御赐。” “好……什么?” 然而谢微凉早已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谢微凉看着眼前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奏折,太阳穴突然刺痛起来。 只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上面的人员名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此次庆功主要是为了西北战事大捷,因而西北军的几位将军是势必要请的。 只是…… 谢微凉的目光落在展昭的名字上,眼神讳莫如深。 上次一别还是过年的时候,谢微凉始终觉得此人性情捉摸不定。 况且此人乃是瑞王手下最信任的幕僚,如今瑞王生死未卜,新的主帅上任,他却在军中混得风生水起。 此人,果真不可小觑。 三日后,太仪殿 宫中已经许久没有举办过这样的盛事了,尤其前段时间谢訦重病缠身,前朝后宫均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云中。 故而此次宴会,不仅是为了庆祝西北战事,更有扫除污秽的意思在里头。 是以这次宴会,大家都可以称得上是盛装出席,等谢訦和谢微凉到的时候,太仪殿上早已经是一片欢声笑语。 见到两人,底下的人止住了说话声,纷纷跪下行礼:“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起来吧。”谢訦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神情没有了以往的严肃,“今日乃是庆祝西北大捷,诸位随意便好。” 谢訦话音刚落,下面为首的一人立刻站了起来,沉声道:“臣,谢陛下隆恩,幸得众将士同仇敌忾、万众一心。” 见状,谢微凉的目光缓缓落在说话的这人身上。 此人今日身着官袍,剑眉星目,想必正是传闻中的忠勇候。 只是这位侯爷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且虽身着常服,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气质却是不能被掩盖的,单单是站在那里,便教人望而生畏。 而就在谢微凉打量着他的时候,对方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开口道:“内人在京中劳烦娘娘照料,臣在此谢过皇后娘娘了。” “侯爷客气了。”见状,谢微凉柔声道。 “此次西北战事多亏了侯爷。”这时,站在一旁的谢訦突然开口道,“朕敬侯爷一杯。” 闻言,刚刚才坐下的候非立刻又站了起来,手里好端着酒杯,一脸恭敬。 见状,谢微凉也跟着拿起了酒杯,远远敬了对方一杯。 随后,三人一饮而尽。 谢訦喝完手中的酒便拍了拍手,立刻便有舞女上前。 丝竹弦乐,一时间气氛也愉快起来。谢微凉嘴角含笑,不断应付着前来敬酒的宫妃和官员夫人们。 趁着空闲的时间,她的目光微微瞥了一眼在旁边的谢訦,发现对方被没有喝醉的意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突然,她的面前笼罩下一阵阴影。 谢微凉好奇地目光望过去,却见展昭嘴角含笑,手里还端着一杯斟得有些满的酒,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见状,谢微凉也举起了酒杯,心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微臣同娘娘一见如故,故而特意来敬娘娘一杯。”似乎是意识到了对方的疑惑,展昭解释道。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谢微凉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手上的酒就这样被她举了起来。 酒杯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与此同时,两人也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一饮而尽。 “谢娘娘。”见状,展昭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展军师客气。”相较于展昭的激动,谢微凉的语气却显得格外平静,“这一战多亏了军师在一旁出谋划策,阖该本宫谢你才是。” 闻言,展昭眉头微挑,却听到一旁的候非突然开口道:“陛下,臣要为您引荐一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便落在展昭身上。 “哦?既然是侯爷推荐的人,那朕可得好好见识一下。”闻言,谢訦脸上闪过一抹兴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落在了正在和谢微凉言笑晏晏的展昭身上,顿时目光一沉。 而一旁的候非显然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还在热情地为谢訦介绍着展昭在这次战役当中的贡献。 “……陛下,此子之才能不多见,微臣以为应当重用。” 而谢訦的目光这才收了回来,点了点头:“爱卿辛苦了,朕……必定会论功行赏。”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侯非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后便行礼道:“那,微臣先行退下。” 而谢訦并没有搭理他。 这边,谢微凉一脸无奈地听着眼前这人的滔滔不绝,心中却是在抓狂。 无他,她实在是不明白眼前这人为何能如此自来熟。更可怕的是,她还得时不时地点头应和,以证明自己在认真倾听。 “皇后。”就在她将要崩溃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谢訦的声音。 第68章 不知为何,谢微凉感觉自己肚子背后突然传来一丝凉意。 虽然心中还有疑问,可谢微凉依旧缓缓转过身去,便对上了谢訦一张古井无波的脸。 而一旁正在滔滔不绝的展昭也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样,好奇地转过头去,正好与谢訦的眼神对上,只得慌忙行礼。 “陛下。”两人同时道。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谢訦的脸色在他们说完这话后更加阴沉了些。 然而谢訦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以为应当是自己听错了。 “起来吧。”出乎意料的是,他此时的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想来,是自己看错了。 这样想着,谢微凉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陛下怎么过来了?”她看着眼前的谢訦,又看了看在不远处和其他人喝酒的候非,面露疑惑。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和那些大臣们喝酒吗,怎的还有空来关心她这边的情况。 谢訦自是明白她内心所想,眼神顿时便沉了下去。 偏巧这时展昭还又凑了过来:“陛下可是有要事相商?” 而谢訦听到展昭这话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一瞬间阴沉,随后便开口道:“的确有要事相商。” 闻言,谢微凉一愣,而她分明看出谢訦此时所言不是玩笑。 想到这一层,她微微行礼:“臣妾告退。” 谢微凉离开之后,谢訦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展昭的目光中带着疑问。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展昭低下了头,语气恭敬,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调笑:“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他话音刚落,谢訦便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跟朕来。” “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太仪殿后的亭子里,走在前面的谢訦这才停下了脚步。 见状,展昭也紧随其后,眉目低垂。 “告诉朕,谢舜在哪里?” 太仪殿 谢微凉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谢訦的身影,心下奇怪。 偏巧这时侯非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主位上,随后便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第74章 谢微凉见状也端着酒杯,面带笑容站了起来。 “见过皇后娘娘。” “侯爷好。” 注意到对方打量自己的目光,谢微凉眉目低垂,也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 眼前这人,便是跟随先帝屡立战功,在功成名就之时又带着妻子归隐,现在又一举扭转西北战局的忠勇侯。 想起那位飒爽的女子,谢微凉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眼神也有些晦暗。 而在她思考的时候,侯非也同样在观察着眼前这位久闻大名的皇后。 这位皇后的种种举措,即便是他在京城之外也有所耳闻。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侯非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微微俯下了身,语气恭敬:“微臣敬娘娘,多谢娘娘对内人的照顾。” 谢微凉倒是没有预料到对方居然会主动提起此事,脸上露出一抹惊愕,但随后便又恢复了正常,举起酒杯。 两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后,谢微凉轻声道:“终归还是本宫思虑不全,还望侯爷节哀。” 说罢便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而侯非就这样看着她,半晌突然笑出了声:“娘娘豁达,只是阴阳两隔,又岂是这么容易看开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谢微凉离得最近,侯非的一举一动自然是尽收眼底。 注意到他手里被布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不知为何,谢微凉的心中突然涌出了一阵怪异的感觉。 然而接下来候非的话似是印证了她的猜想一般,只见他伸出右手,将上面的布料一层一层地揭开,而里面的东西也终于露出了真容—— 谢微凉目光落在那东西上,瞳孔骤然缩紧。 “这是……”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向对面的候非,就连语气也有些不易察觉颤抖。 而她的一举一动自然被候非收入眼中,他盯着手里的虎符,眼中充满了怀念:“这是我在萧家军行军的路上找到的。” 谢微凉想起谢訦曾派人暗中调查此事,难道是…… 似是知道她内心所想,候非摇了摇头:“和他无关,是我自己调查的。” 而说完这话后,他的目光便缓缓落在那枚象征着萧家军的虎符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谢微凉缓缓开口:“萧将军既以出事,那这虎符又为何会在……” 听到她这样说后,候非突然抬起了头,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愤怒:“为何在臣的手里,不在陛下手里吗?” 虽然不知道候非突然生气是为何,可谢微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动声色道:“侯爷这话从何说起,虎符事关一军调动,自古以来便是一分为二,国君和主帅分而持之。”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候非的表情,心中的那抹沉重随着口中的话说完之后非但没有轻松半点,反倒更添了几分重量。 而在她的话说完之后,侯非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就连语气也带了几分激烈:“所以,便可以以平定西北为由,让她出兵,随后再派人中途拦截,杀掉主帅,夺了她的虎符?” “什么?”谢微凉一愣,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而对面的侯非见状,喉咙里露出一抹冷笑,随后不屑道:“堂堂一国之君,为了兵权,居然能干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假以时日,还如何让群臣信服?” 事到如今,谢微凉哪里还能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只是心中的疑惑却愈发强烈。 但无论如何,以谢訦的,是万万做不出在西北战事紧张之时还削弱援军的事,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只是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谢微凉却是一句话也不能和侯非说。 而候非见她并没有反驳,冷笑一声,随后便离开了宴会。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虽然宴席上觥筹交错、丝竹之声依旧,可谢微凉却变得心不在焉。 尤其是,直到宴会结束,谢訦再也没有回来过。 崇德殿 谢微凉是带着一腔心事回到崇德殿的。 “娘娘?”竹沫一直在殿门口等候着什么,见状连忙迎了上来。 注意到谢微凉疲惫的神情,她先是一愣,随后便感觉到手下的皮肤凉得厉害,连忙朝着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快,赶紧把姜汤拿到殿内。” 说完这话后,竹沫又将手中的手炉放到了谢微凉的手里,脸上是满满的心疼:“这是怎么了?怎的参加了一趟宴会,手脚都凉成这样?” 闻言,谢微凉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而竹沫听到这话后脸上的表情一怔,随后便又恢复了正常:“奴婢先前派人在炉火上煨着汤,娘娘喝点吧。” “好。”谢微凉轻声道。 见谢微凉应了下来,竹沫脸上露出一抹喜色,随后便扶着她进入了殿中。 殿内的书案上,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静静地被人放在那里。 “娘娘先喝点姜汤去去寒,奴婢这就去小厨房端些饭菜来。” 谢微凉点了点头。 竹沫见状微微行了个礼,随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谢微凉一人。 而谢微凉混沌的脑子这才稍稍清明了些,只是脑海中却依然回想着候非所说的话。 他的一番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就连谢微凉也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逐渐消化。 而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随后竹沫便带着几个宫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几位宫女想要行礼,却被竹沫伸出手来拦住,随后她摇了摇头。 见状,几人轻手轻脚地将饭菜放下,随后又退了出去——这其中也包括竹沫。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谢微凉这才垂眸看向自己眼前的一桌饭菜,随后缓缓拿起了筷子。 只是不知为何,平日里很好吃的饭菜,此时却突然有些索然无味。 另一边,御书房 谢訦踏着月色回到了养心殿,只是匆匆拿了样什么东西之后,便又匆匆赶去了御书房。 深夜的御书房内,月光笼罩在两旁一排排的书架上,又透过书架落在尽头的书案上,更添几分宁静悠长。 谢訦站在窗前,手里还拿着他从养心殿里特意拿来的密信,望向窗外,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脑海中和展昭交谈时的一字一句却依然清晰—— “告诉朕,谢舜在哪里?”突然,眼前的人发问道。 闻言,展昭心中一惊,随后将头低下,语气恭敬:“回陛下,微臣……” 还不等他的话说完,谢訦便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一如既往:“你可想好了。” 只是这话落下之后,展昭却觉得身周的寒意更甚,微微弯腰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语气也带了一丝颤抖:“启禀陛下,微臣是真的不知。” “殿下只是说让微臣择机告知陛下他无恙一事,其余的并未多言。” “是吗?”闻言,谢訦垂下了眼眸,遮住了眼中那一抹不悦。 见状,展昭松了口气,正欲开口准备告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谢訦开口: “并未多言是真,有所行动也是真吧。” 第69章 “陛下?”闻言,展昭抬起头来。 而谢訦身上平和的气质在一瞬间变得暴戾,他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朕记得,和他说过不要擅自行动!” 展昭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到,见状连忙跪下,大声道:“陛下息怒——” 而谢訦说完这话后,久久不再言语。 从繁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谢訦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有些隐隐作痛,一只手便下意识抚上了太阳穴,轻轻揉了揉。 感觉到痛意减弱了不少,谢訦这才稍稍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后便低下了头,仔细看着手中的密信。 日前,从西北边关曾传来暗卫的密信,称在盛国边境处发现了疑似失踪的瑞王的踪迹,几人不敢耽搁,便急忙传了信回来。 当时谢訦还觉得奇怪,他与谢舜相识多年,以他的谨慎程度,如何就这样会被他手底下的暗卫发现。 现在想来,应是他有意为之。 只是不知为何,谢訦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捏紧了手中的信,余光瞥见自己的书案上,目光一凝。 那上面赫然放着他刚刚翻阅了一半的奏折。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訦转过身去,目光久久地落在书案,过了许久,才缓缓走了过去。 而书案上, 批改了一半的奏折正静静地待在那里,而他用朱笔圈出来的,赫然是“边境十三部族正悄然集结兵马,恐有异动”。 谢舜,希望你与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谢訦目光停留在奏折上,片刻,将其合了起来,同时,轻声吩咐道:“让边境的人注意着瑞王的动作。” 第75章 窗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是。” 翌日,太极殿 “启禀陛下,春考在即,各处的考生已经陆续进京,然京城客栈有限,更有甚者趁此机会大肆涨价,引起诸多考生不满。” 说话的正是早已经暗中投靠了太后的礼部尚书,他这话一出,顿时也引起了不少官员的附和。 而礼部尚书这一开口,又有其他几个官员都站了出来,其中的开口的便是城防司的长官。 “启禀陛下,城南有一人自称是进京赶考的考生,然行为蛮横,竟然因没住上店而与客栈老板发生了争执,情急之下将其重伤,因为事关科考,大理寺那边也不好定夺,故而特意上报给微臣。” 谢訦面无表情地听着下面人的汇报,听到这话后眉头微微蹙起。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便突然有一人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事关科举考试,兹事体大,此等败类若不加以惩处,来日为官一方,必定会鱼肉百姓、民不聊生。” 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义正言辞,尤其是鹊山的事情又才刚刚过去,朝野上下在震惊于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天子脚下的同时,对此类事情也是慎之又慎。 而此时却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情,有的人的心思便瞒不住了。 谢訦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见状眉头反而松了不少,沉声道:“所以诸位大臣是要朕严惩不贷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缓缓扫过下面诸位大臣,最后又在礼部尚书面前停留了片刻,放在一旁的手微微曲起食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话音刚落,众位大臣纷纷互相对视,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回话。 过了许久,还是一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官员站了出来,向坐在上面的人微微行了一礼,这才缓缓开口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此人应当惩戒,却不能过重。” “哦?”闻言,坐在上头的谢訦敲着扶手的动作停下,缓缓瞥了他一眼,发现是一个新面孔,饶有兴致道,“那爱卿可有何见解?” 然而正是谢訦这一句无心之言却似乎给了对方信心,只见这位年轻的官员停顿了一下,随后开口道:“俗话说‘小惩大戒’,此时又正逢科考,先不说众学子因为住店本就心浮气躁,若官府在这个关头对学子实施重罚,那其余的学子势必会群起激愤,距离科考仅剩下不到半月,若此时惹得民众议论纷纷,于我朝有害而无益啊!” 这一番话下来,原本安静的殿内立刻窃窃私语起来,原本的礼部尚书见状又俯下了身子,开口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萧大人此话有失偏颇。” 萧大人,便正是方才进言的年轻臣子,其名为萧和,乃是新上任的吏部官员,此次乃是替其上司越侍郎上朝。 谢訦闻言将目光又落在说话的那人身上:“那你可有何良策?” “回陛下,微臣……微臣……”那人支支吾吾,竟是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此时,方才那人又站出来,一脸激动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萧大人这话有误,我朝早有规定,有意破坏他人财物造成损失的,应上报衙门对其进行量罪,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此次众目睽睽之下,此人行为之恶劣令人不齿,而正值科考之际,如此行为必然会让其他客栈心寒……”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萧和,这才又接着说道;“如此一来,由他一人坏了整个考生的名声,从今往后,偌大的京城,还有哪家愿意做考生的生意,岂非对科举百害而无一利?” 见状,谢訦微微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目光扫过方才发言的几人,正欲开口,却听到萧和突然开口道:“启禀陛下,下官有话要说。” “说。” “是。”萧和恭敬应道,随后便将目光落在方才义正言辞指责他的那人身上,温言道,“诚如这位大人所言,可追本溯源,还是相关部门管理不善所致,是以微臣以为,惩处考生事小,借机发现其中问题,完善有关科考的配套工作才是其中要事。” 闻言,谢訦的目光缓缓落在还一脸怒意的其他大臣身上,这才缓缓开口:“诸位爱卿以为呢?” 见状,原本还打算看戏的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跪下,齐声道:“陛下英明,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好。”听到这话,谢訦的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容,沉声道,“既如此,那便由礼部全权负责此时,务必要将考生安排妥当,此外,另由六部会同大理寺一起,选出监考若干,主持科考事宜。”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萧和身上,随后缓缓开口:“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崇德殿 前朝的消息自是第一时间便传到了后宫,谢微凉看着眼前来找自己的宸贵妃,无奈道:“你已经是第二十二个来的了。” 然而听到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吐槽之后,宸贵妃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任何羞愧之色,反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唔?她们找你什么事啊?” 谢微凉听到这话后点了点头,看着对方顺手拿起竹沫刚沏好的茶,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后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今早陛下在前朝宣布要进行科举改革,想必你也听说此事了吧。”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闻言,宸贵妃点了点头,随后露出一抹疑惑,“不过她们在后宫,找你干什么?难不成也想在前朝谋个一官半职啊!” 这话本是开玩笑所言,可奈何谢微凉听到这话后居然还真的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见状,宸贵妃脸上顿时一副惊讶:“啊?” 然而谢微凉严肃的表情却分明不似作假,是以宸贵妃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收敛起来,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半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难道她们……” 虽说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可宸贵妃还是不愿无凭无据便恶意揣测他人,试探性道。 而谢微凉似是知道她内心所想,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历朝历代,前朝和后宫勾结都是大事,她们怎么会……” 闻言,谢微凉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也带着担忧:“后宫众人一向安分守己,各尽其责,此次纷纷来我这里,说的还都是同一件事请,怕是前朝那边……” 见状,宸贵妃叹了口气,感慨道:“咱们这位陛下,自从病好了之后做的这一系列举动都叫人捉摸不透,这次也不知是又要搞什么大动作了。” 话虽如此,可她的面上却隐隐透露着一丝不安。 而谢微凉见状也是眉头紧锁,随后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调侃道:“还没问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宸贵妃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对方眉眼认真,似乎是真的忘记了那件事,疑惑道:“不是,你忘了?” “嗯?”见状,谢微凉下意识发出了疑问,“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她话音刚落,便见对面的宸贵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反复几次后,脸上略显怪异的表情这才恢 复了正常:“就是前几日你和我说的关于鹊山新上任的那个县令……” 闻言,谢微凉顿时眉头一皱:“怎么样,有异常吗?” 第70章 自鹊山回来之后,谢微凉便一直关注着那边的事情。 想起那位好心的老板还有他的女儿,谢微凉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神色,便下意识关心起那个地方未来的发展如何。 尤其前不久,据说那边还新上任了一个县令,她就忍不住想要关心一下,恰巧宸贵妃在此,听闻这件事后便主动接了下来。 此次她前来,便是为了向她说明此事。 见状,宸贵妃的神情突然变得复杂,斟酌了半天才小心开口道:“薛程的尸体已经到了京城,现在正由大理寺看管,预计他的案子不日便会有结果,而新上任的那位县令……” 说到这里的时候,宸贵妃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谢微凉,声音越来越小:“就连我也不甚清楚。” 闻言,谢微凉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透露着不解。 据她所知,宸贵妃可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就连她有限的去宸华宫的几次都能够看到里面满满的各个宫中的事情。 此外不仅如此,她也是无意撞见过对方和宫外有来往,才试探性地将此事交给她来查。 毕竟谢微凉将这件事情按照惯例上报给谢訦的时候,对方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话—— “由她去吧。” 是以谢微凉才会有此一问。 然而宸贵妃见到她这副反应后脸上却是露出不解的表情来:“不是,难道你就不好奇他是怎么到京城来的吗?” 闻言,谢微凉缓缓地看向她,眼神当中透露着一丝不解。 按照她的想法来说,她只需要知道鹊山这个新上任的县令不是一个贪官就好了。 第76章 可看宸贵妃这副样子,她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并没有要轻易罢休的样子。 许是读懂了她的意思,宸贵妃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像是怕谢微凉不愿意听一样,连忙开口道:“对了,小道消息,我听说那薛程的案子之所以迟迟不审理的原因,是似乎有人在干预此事。” 闻言,谢微凉这才抬起了头,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副“细说”的表情。 接收到她的眼神,宸贵妃立刻抓了一把瓜子,还将装着瓜子的小盘推到了她的面前,神秘兮兮地开口:“本来我还没有想到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去,还是你方才的那一番话提醒了我……” 这样说着,宸贵妃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到了谢微凉递过来的骨碟中,这才继续开口道:“我前几日隐约听到晚贵人似乎说过自己母亲进宫这件事情,本来也觉得没什么,可她第二日便急匆匆地来到了宸华宫,张口便是问我能不能让她母家的一个表妹进宫,可偏偏晚贵人的父亲便是在大理寺任职。” 闻言,谢微凉垂眸,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然而宸贵妃又接着说道:“巧合的是,这次极力主张薛程案另有隐情的那人,便正是晚贵人的父亲。而更加奇怪的是,审理此案的负责人,也就是那位素来以正直扬名的大理寺少卿大人,居然一言不发地便答应了晚贵人父亲的提议,这就有些奇怪了。” 而听宸贵妃这么说着,谢微凉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但她此刻却没有任何证据,便将目光看向在一旁正津津有味嗑着瓜子的宸贵妃:“所以,你告诉陛下了吗?” 听到她这样说,宸贵妃先是一愣,随后便放下手里的瓜子,将她从头至尾细细打量了一遍,语气里还带着不可思议:“不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啊?” 见宸贵妃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谢微凉缓缓点了点头,看着着她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那我改日去试探一下陛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认真,没有展现出丝毫开玩笑的痕迹。 “不是,你真的要管啊?”见状,宸贵妃大声道,就连手里抓着的一大把瓜子也被她顺手放到了盘里,看着谢微凉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难不成你和陛下出去一趟,背着我修复关系了?” 看着对方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谢微凉的心里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然而接下来她又开口道:“兹事体大,这件事情还是早日查清楚为好,不然安排一个人入宫事小,可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就难以辩驳了。” 更何况谢微凉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闻言,宸贵妃的眼神顿时变了。 被对方用如同盯着稀罕物的眼神盯着,谢微凉顿时感觉浑身不适,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听到这话,宸贵妃摇了摇头,然而目光并未从她的身上移开。 谢微凉就这样看着对面的人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随后缓缓开口道:“我在看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器械。” 谢微凉:“……” 七日后,前朝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朝堂之上,谢訦怒斥大理寺在薛程一案上办事不力在前,城防司又疏于管理在后,将弹劾的折子洒了一地。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在这朝堂之上,办实事的大臣少得可怜。 是以即便下头大臣百般劝说,可谢訦还是当场下了旨意要进行科举改革。 谢微凉听宸贵妃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的惊讶之色是藏也藏不住的,不过只是片刻后便恢复了正常。 见状,宸贵妃哪里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同她有关,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是又在他耳边吹了什么枕边风?” “嗯?”闻言,谢微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什么?” 她这话刚落,便见一旁的宸贵妃脸色怪异,随后便又恢复了正常。 看到她这副样子,谢微凉垂了垂眼眸,随后才盯着宸贵妃疑惑的表情缓缓开口道:“不过我确实早有预感。” 这话倒也算不上是瞎说,不过更多的想法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事实上,就在陪着谢訦在太极殿枯坐的那一日之后,谢微凉的心中就隐隐有预感谢訦会这样干。 只是如果是单纯为了最近的事情,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注意到她的情绪,宸贵妃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着开口道:“或许,可能是和那件事有关?” 闻言,谢微凉的目光顿时落在她的身上,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说说。” 见状,宸贵妃的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随后神秘兮兮地说道:“那还是前几日我听晚贵人说的,对了,你还记得晚贵人吧?” 谢微凉点了点头。 随后,宸贵妃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晚贵人的父亲不是在大理寺任职吗,自然也对薛程一案参与其中。据她母亲找她时所言,陛下的意思原本是要重办薛程以儆效尤,顺势将地方敲打一番……”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眉头微蹙,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而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的那样,据宸贵妃所说,大理寺少卿自然是领会到了谢訦的意思,事情本来也在按部就班地按照他的想法推进着。 可奈何以太后为首的一党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这件事情,便暗中派了人去“打点”了一番,最后,薛程居然自戕在大理寺的狱中。 原本薛程的罪行已定,等待的便只是择日审判,然后在众目 睽睽之下处决,好给其他官员一个警醒。 可如此一来,那薛程的死便大有蹊跷,太后一党也可顺势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加之最近科考举行在即,然考生却隐隐有暴动之势,是以在考生当中已经开始有传言说当今陛下不作为,识人不清、听信谗言、误杀忠臣。 听到宸贵妃这样说,谢微凉忍不住冷笑出声:“荒唐,他薛程什么时候成了忠臣了,他也配?” 而宸贵妃听到这话之后眉眼间是深深的的担忧:“这些传言虽说是捕风捉影,也有颠倒是非黑白之效,可考生一腔热血,民众也并没有卓越的政治眼光,是以在民间已经广为流传,又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恐怕……” 宸贵妃的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谢微凉。 她和谢訦一直都想要整顿前朝,便将目光放在了地方官员身上,反而忽视了这个王朝根上的问题——选官制度。 现在盛国虽说已经实行了以科举选拔人才的制度,可实际上效果却并不好,其中世家便是很重要的原因。在这项制度制订之初,先帝为了安抚世家,便在这其中增加了如若得到各地官员推荐,可酌情为其在科举考试中得到助力。 虽说这一举措在盛国刚建立之初有安抚功臣的意思,毕竟盛国之所以能够建立,这些世家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又一力辅佐了先帝和谢訦两任皇帝登基,可谓是劳苦功高。 只是如此举措势必会留下隐患,世家也在这格外的优待中积蓄了力量,一步一步发展成今天的模样。 而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上至京城、下至地方,处处都有世家的身影。 也许谢訦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突然提出要进行科举制度的改革。 只是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来。 突然,殿外传来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声音—— “不好了娘娘!太极殿上群臣上奏,要求陛下暂停科举考试!” 第71章 “什么?” 闻言,谢微凉和宸贵妃顿时站了起来,宸贵妃便一脸怒意,率先开口道:“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 闻言,谢微凉也站了起来,只是她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忧愁。 下一秒,便听到小太监连忙开口道:“启禀两位娘娘,陛下正与群臣商量此事时,突然有人闯入大殿,直言考生与前往协调的官员发生了冲突,情急之下将人失手大伤,于是群臣激愤,要陛下给这位受伤官员一个交代,停止科考……” 宸贵妃在一旁听着只是觉得叹为观止,脸上的惊讶表情藏也藏不住,一双美目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谢微凉。 而此时的谢微凉心中只是觉得荒谬,想也不想地便问出了口:“大殿之上,群臣议事,如何能让一无名小卒闯了进去?” 然而话说到一半,她便突然明白了什么,怒极反笑:“怕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罢。” 更何况此事本就疑点众多,先不说大殿之上众多禁军如何能让人就这样闯了进去,而官员出行代皇帝办差身旁居然无人保护这件事更是令人疑惑。 要知道那位官员此行便是为了彰显皇恩浩荡,按理来说排场自是愈大愈好。 要知道就连当时号称秘密私访的孟京华的身旁也有一二护卫随行。 然而纵使谢微凉心中有满腹疑问却终归都只是猜想,随后目光又落在一旁还在候着的小太监,开口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第77章 “是。”小太监闻言,向谢微凉和宸贵妃行了一礼后,作势便要退下,却听到谢微凉的声音突然响起。 “太极殿你便先不用去了。” 听到这话,小太监和一旁站着的宸贵妃均是一愣,随后便听到小太监欣喜的声音响起:“谢皇后娘娘,奴才告退。” 等小太监离开之后,宸贵妃揶揄的眼神才落在了她的身上:“只是打听个消息而已,你未免也太心善了。” 闻言,谢微凉轻轻蹙了蹙眉,随后想到了什么,下一秒眉头便放缓,看着宸贵妃,理所当然道:“他们毕竟也是人嘛!” 而宸贵妃听到这话后先是愣了下,随后脸上便露出一抹惊讶,继而又恢复了平静:“果然。” 随后她便款款走到谢微凉面前,微微行礼道:“局势瞬息万变,既然娘娘心中已有打算,不妨早早行动便是。” 而听到这话的谢微凉突然看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感激。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多谢。” 等宸贵妃离开之后,谢微凉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收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外面太阳已经大高的天,突然想到了什么:“备车,本宫要出宫。” 宫外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翟府门口,门口的守卫见状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困惑之色。 片刻,其中一人向另一人扬了扬头,那人便走到马车面前,语气里带着谨慎:“敢问来者何人?” 待他说完这句话后,马车一旁的车帘忽然被人掀开,紧接着一双纤纤玉手便伸出一块令牌来递到他的面前。 见状,守卫连忙双手伸出,恭敬地将令牌接过来,沉甸甸的实木令牌在手中分量颇重。 将木牌妥贴地收好,守卫这才恭敬地向马车行了个礼,说道:“还请大人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前去禀告我家大人。” “有劳了。”出乎意料的是,马车内传来的居然是个女声。 听到这话,守卫不敢怠慢,向同伴简单交代几句后便连忙小跑着回了院子里。 半炷香后,那人又回到了马车前,只是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位身着灰色常服的男人,脸上满是焦急。 见到来人,马车里的人缓缓掀开了帘子,紧接着一道温和的声音便在二人的耳边响起:“竹沫,扶我下车。” “是。”随后马车内传来另一道声音。 紧接着一个身着碧衣的女子便首先跳下车来,随后又将车帘掀起,将一角放到手里,神情恭敬。 见状,站着的两人顿时便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目光意图透过帘子掀开的一条缝隙中去探查里面坐着的人究竟是谁,却在看到下了马车的那人后面色不约而同地发生了变化,随后慌忙跪下。 “见过皇后娘娘——” 顿时,空气中响起了一众呼声。 “起来吧。”谢微凉的声音从马车中传了出来,外头的人听得并不真切,故而没有人敢乱动。 随后一双纤细的玉手便搭着方才那碧色衣裳的女子伸出来的手,随后谢微凉便下了马车,满脸笑容。 “翟大人。” “是。”眼前这位被叫做“翟大人”的中年男人闻言连忙弯腰行礼,语气恭敬,“不知皇后娘娘突然到访,微臣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闻言,谢微凉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他还打着绷带的左臂上,神色微微有些松动,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大人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听到这话,翟大人先是一愣,随后便慌忙回答道:“谢陛下和娘娘关心,御医已经来过,说是没有大碍,静养便可。”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随后便缓缓开口道:“天气寒凉,大人身子虚弱,还是别在外吹风了。” 听到这话的翟大人先是一愣,随后才猛得反应过来,连声道:“是微臣糊涂了,翠华,快去沏壶热茶来,再去厨房拿些点心过来。” 说完这话,他的目光便又落在谢微凉身上,又说道:“娘娘请。” 闻言,谢微凉颔首,随翟大人一同进了府邸。 同外面相同,翟府内部也并没有其他官员家的那样奢靡,反倒十分朴素,而谢微凉方才便注意到了他的衣服——是最常见的那一种,朴素耐看。 一路走来,她注意到翟府上下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路过的下人们见到两人也是恭敬行礼——就像翟府门口的那两个守卫一样。 谢微凉想到刚才那两个守卫并没有因她的马车低调而有任何轻视,从接过令牌,再到主人过来,整个过程都表现得十分有礼。 有一种 说法是上行下效,这样的道理同样也适用于治家当中。 谢微凉心中这样想着,对翟大人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随后两人便来到了前厅,看着同样简朴的桌椅和点心,谢微凉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片刻便又恢复了正常。 而翟大人倒是一脸如常,邀请谢微凉落了座之后,自己便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 “娘娘请。” 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接过手里的茶,浅浅抿了一口。 果然,是十分普通的淡茶。 可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将茶杯缓缓放下,目光便落在对面的翟大人身上,开门见山道:“大人应当也有所察觉,本宫今日来,是有要事要和大人商量。” 听到这话,对面的翟大人先是一愣,随后便将杯子放下,慌忙站了起来,语气惶恐:“娘娘若是有事,差人吩咐一声便是,何必还要亲自来跑一趟?”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谢微凉总觉得对方的话中的语气有些怪异。 但她仍然接着说道:“大人客气了,本宫今日是必定要走这一趟的,一来是为了探望大人,二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微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目光微沉:“想必大人也知道了近日考生暴动一事究竟为何。” 果然,在她说完这话后,翟大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突然,他的情绪激动起来,紧接着便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这次是微臣办事不力,陛下和娘娘要罚,便只罚微臣一人便是!” 虽说嘴上说的是求人饶命的话,可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悔意,反倒是一脸不服,哪里是认错的样子。 见状,谢微凉叹了口气,随后起身,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大人此话严重了。” 闻言,翟大人一愣,随后又低下了头。 紧接着,谢微凉便开口道:“本宫和陛下知道此次考生暴动,归根结底是朝廷安排得不妥当,让大人出面也正是为此,只是没有想到其中居然有此等……此等……” 谢微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用何语言形容这样的人,半晌只吐出来一个词—— 嚣张狂妄。 “那陛下预备如何处置他?”闻言,翟大人盯着她,缓缓开口道。 见状,谢微凉摇了摇头,随后又开口道:“目前陛下还没有定论不过此人应当是不会轻饶。” 话毕,谢微凉见对面的翟大人点了点头,一时间拿不准他的主意,便又试探着开口道:“大人……可是有良策?” 纵然谢微凉说话的语气并不严肃,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但翟大人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语,还得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同时在心中暗暗感叹道: 皇后娘娘和陛下不愧为夫妻,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如出一辙。 然而对面的谢微凉却没有意识到他内心的想法,说完话后一双眼睛便有意无意地盯着他,似乎真的要聪慧他的口中听到一个想法。 “既然如此,本宫有个提议。”见对方长时间没有开口,谢微凉忽然开口道。 第72章 闻言,翟大人顿时端坐了身体,面色一变:“还请娘娘指教。” 听到对方这样说,谢微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身体也坐直了起来,随后一双微微红润的薄唇里缓缓吐出来两个字:“改革。” 如今的盛国,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实力强盛,可内里却早已经疲弱不堪,还有无数蠹虫妄图吸干它的养分。 故而为今之计,只有将这些蠹虫彻底拔除,之后再剜除腐肉,才能从根上斩断它们生长的温床,让盛国这个庞大的躯体重获新生。 而谢訦,无疑也是这样想的。 事以时而易,审时度势永远是不变的话题。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谢微凉的眼神便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对面听到这话之后陷入沉思的翟大人身上,静静等候着他的反应。 而翟大人在听到这一番话之后,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又低下了头,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动着。 说实话,不惊讶是不假的。只是他的神情虽掩盖得极好,然而有意无意捏紧的手还是暴露了他不安的内心。 谢微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半晌,只见眼前这位翟大人神情似有松动,缓缓站了起来,向她行了一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娘娘英明。” 第78章 闻言,谢微凉看向眼前这位翟大人,发现对方的眼睛里似有泪光闪过,不由得一愣。 然而对方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发现自己的失礼之处,依然在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娘娘放心,微臣必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看着眼前已经年过半百的臣子,语气凝重:“翟大人放心,本宫既然能说出这话,心中便有了打算,只是其中还有些许不明白的地方,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份奏疏,随后放在了两人面前的桌子上,语气温和:“大人请起。” 在来之前她便调查过眼前这人。 翟凌,鹊山生人,于天盛三年进士及第,因其性情刚正不阿出名,为人雷令风行、手段强硬,然而却因天盛七年因提出科举改革一事被众多世家成为眼中钉肉中刺,故而一再遭到贬谪。 这样的人,需要的并不是浮于表面的喊口号,而是真正拿出对策来。 是以,当谢微凉见到翟凌拿到自己的奏折时脸上激动的表情,便知晓自己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在对方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奏折的时候,谢微凉也没闲着,目光缓缓扫过前厅,最终落在了博物架上的那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雕上。 随后,她便移开了眼神。 恰巧这时翟凌也将手中的奏折缓缓合上。见状,谢微凉立刻正了正身子,端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大人请。” 有了她的话作为开场,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顺其自然了许多。所幸眼前的这位翟凌大人虽然性情高傲孤僻,可总归是有真才实学在身上的,一番话下来倒是让谢微凉受益匪浅。 等二人交谈完,外面的天色已经晚了。 见对方并没有要留自己用膳的意思,谢微凉主动告了别,随后出了翟府。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翟凌望着博物架上的木雕陷入了沉思。 翟府外,竹沫看着一脸疲态的谢微凉,连忙迎上前去。 “娘娘。” 谢微凉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陛下那边怎么样了?” 临行前她并没有见过谢訦的面,更不用说告诉他自己来翟府这件事了。 她想,谢訦应该是猜到了一点的。 不过说起这个,谢微凉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她的目光看向竹沫,凝眉道:“先前发生事故的客栈……是不是就在这里?” 听到这话的竹沫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莫非您是想……” 谢微凉似是看懂了她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片刻后,她又想到了什么,秀眉微蹙:“先前叫你打听的事情可有下落了?” 谢微凉说的事情便是先前宸贵妃提到过的掌握着薛程一案的大理寺少卿。 闻言,竹沫皱起了眉头,随后点了点头:“已经有一些头绪了,据暗卫传回来的消息看,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大理寺里渗透了太后一党的人。” 听到这话,谢微凉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大理寺本就鱼龙混杂,七成以上主事的都为世家所控制,而他们手底下的那些人虽说也是通过层层选拔进去的,但身家真正清白的也没多少。 至于那些所谓“出淤泥 而不染“[1]的,无一不是落了个被排挤和发配到边缘的命运。 思及此,谢微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禁再一次在心中感慨道官场的黑暗。 虽说她在现代多少也听人说过这些事情,甚至还亲身经历过,但整个机构乃至王朝上下都是这样的还是头一次遇见。 至于谢訦…… 谢微凉突然就有些同情起这个小皇帝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下上午刚预订的房间,怎的才吃了个午饭就没有了?”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灰衣的儒雅青年,语气倒是还算温和。 只是同他对话的另一位看起来便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 这家客栈是近几年才在京城里开着的,可奈何他初来乍到,京中本就有限的客源也被牢牢掌握在几家出名的客栈里,平日里也赚不了几个钱,于是便趁着春考这阵东风,升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眼前这位儒雅书生自然也是通过围观着的其他人口中才知晓这些事情的。只是听到这些之后,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徐不缓的模样。 见状,谢微凉的眉头微微挑起。 而那老板听说自己的小算盘被人戳穿之后,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任何羞愧,反倒是一脸的洋洋得意,说出来的话也是叫人听后直冒火气。 “我本也没有要瞒着你的意思,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其中缘由,便离开这里去找其他的地方吧。” “你这话说的,都这个时候了我们哪里还能找得到其他的地方!”掌柜的话刚刚说完,书生后面的小厮便怒气冲冲地开口,“分明是你不守信用在先,现在搞得像是我们仗势欺人一般!” “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嘿你这小娃,怎么还不讲道理呢?”闻言,掌柜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语气也暴躁了起来。 一旁的谢微凉见状微微皱起了眉头。 很明显在场围观的人群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都知道谁对谁错,可一来他们与这二人本就非亲非故,为了明哲保身也不会为他们出头。 而另一方面,看着这掌柜的言行举止如此蛮横无理,想必众人在心中斟酌许久也不愿得罪,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自然更是不愿意为他们说话。 “报官吧。”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围观的人们均是一愣,就连竹沫也一脸惊讶的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人。 说话的人,正是在一旁围观了许久的谢微凉。 注意到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的惊讶的目光,她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要报官的意思。 想到这一层后,谢微凉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普法的道路长远啊! 她心中已经暗暗决定将这一项加入考量并且回去后要整理好报告给谢訦。 然而好在不论这件事先前进展的多么曲折,总归在报官之后,不消一会儿便来了人。 看着穿着整齐官服的官差,谢微凉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稍稍放下了些。 然而事实证明,她这颗心还算是放下的太早了些。 只见那些官兵以最快的速度便将周围控制起来,紧接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这些人中的头儿便走了过来,厉声道:“是谁报的官?” 现场早已经在看到官兵来的时候便鸦雀无声,在这一声厉呵之后,全场更是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得见。 然而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如何,在场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回答,还是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女孩声音清脆道:“那边……那边有人在吵架唔……” 她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下一秒便被旁边的年轻女子捂住了嘴,只见那人向着官兵赔笑道:“各位官爷不好意思,小孩子玩笑话,还请各位官老爷不要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一旁的谢微凉微微蹙起眉头。 “小姐……”一旁的竹沫看到她这副样子,担心道。 谢微凉摇了摇头。 另一旁,为首的官兵听到这话之后脸上顿时便露出了怒容:“吵什么,我们来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便是!” 许是他声音太大的缘故,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地方顿时响起了哭声。 谢微凉顺着声音听过去,一个妇女抱着怀里的婴儿正在柔声哄着。 而那名官差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边,闻言眉头紧蹙,随即对着身边的手下吩咐道: “把这母女给我带走,妨碍公务,先关个几天再说——” 闻言,谢微凉微微皱起了眉头。 而那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还有那边吵吵的那三人,也一并带走!” 第73章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大人——”那人话音刚落,便有官兵冲上前去,作势就要分开那对母女。 而另外几个人则是将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掌柜和两位考生押到了领头的那人面前,面色恭敬。 那位领头的见状看了一眼还与妇女拉扯的两个官差,眉头微蹙,脸色也沉了下来。 而那边的官差由于背对着领头,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在和那对母女拉扯着。 见状,那位领头的扬了扬下巴,随后他身边的一位官差便走了过去同那边的两人说了些什么。 然而以谢微凉的角度是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具体的内容的。 只是她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也正是证明了她的猜测。 只见那几位官差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便一起露出了狞笑,随后其中一人便强行将孩子从妇女手中暴走,力度之大让本来就嚎啕大哭的孩子一瞬间哭得更厉害了,甚至其中还夹杂着打嗝的声音。 第79章 然而孩子的哭声此时就像是他们的兴奋剂一样,反倒是笑得更厉害了。 “不要,不要——”而那位妇女此时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可她又怎能敌得过眼前这几个强壮的官差。 谢微凉见状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说她并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可若再放任孩子这样哭下去没有人管子的话,这孩子恐怕…… “娘娘……”一旁的竹沫见状也是皱起了眉头,轻声问道,“我们要不要……” 闻言,谢微凉捏紧了拳头。 她的身份现在是万万不能暴露的,不过…… 她垂着眸子,思考许久,还是将一块令牌放到了竹沫手里,轻声吩咐着些什么,与此同时自己也站了起来,朝着后门过去。 匆匆赶来的官差大都集中在前厅,是以后门只有两个人守着,这也更加让谢微凉坚信了对方并无认真解决问题的意思。 想到这里,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要我们守在这里啊?”其中一人道。 “还能为什么,咱们都是什么身份,人家前面办差的又是什么,干着呗,反正这里也没事,就当是歇着了。”另一人道。 “哼!不过是一群蛀虫罢了,什么苦活累活都扔给我们干,结果功劳全让人家拿了。你看吧,这次考生暴乱上头已经不满了,要是他们这次能抓几个典型,那可就又要升官了!”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干活吧,被逮到我都要跟着你遭殃!” 二人的交谈声并不小,是以可以清清楚楚地传到不远处的谢微凉的耳中。她的目光落在这两人身上,皱着的眉头微微松了些。 想要绕开这些人倒也不难,谢微凉观察四周,忽然见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来到了那两人面前,神情焦急地说些什么。 那两人很明显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而眼前的书生又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其中一人居然直接出手将人拿下,然 后就要往另一人的方向走去。 “走啊,我们把这人带到前面去,让他们看看,咱们说不准也能拿点儿奖赏!” 趁这个机会,谢微凉便从后门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前厅 “来人,将他们都给我压回去,我要好好审问!”为首的那位头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是!”他身边的几人立刻便将所谓捣乱的几人押到了那人面前,齐声应道。 而那位妇女早已经哭哑了嗓子,身上的衣服也因为刚才的暴力撕扯下有了破损,此时也只是沉默着。倒是方才在吵架的两位书生,脸上满是不服。 而另一旁的竹沫奇怪的是,那位掌柜的却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一行人作势浩浩荡荡的离开。 “等等——”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竹沫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缓缓走到领头的前面,随后在对方充满疑惑的目光中低下头,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然而随后,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不可置信,紧接着便又变成了愤怒:“放肆,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就想糊弄我们,你知道我们是……”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便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谢微凉便已经带着这里的知府,也就是这位所谓领头的上司,缓缓走了过来。 而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眼前这位原本还趾高气扬的领头便突然变了脸色,随后便露出了一副谄媚的样子,嚣张气焰霎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知府大人,您怎么来了?” 而竹沫也看到了站在知府身边的谢微凉,顿时一喜,立马上前去,将一样东西交给了她。 谢微凉看着自己手里她在不久前亲自交到竹沫手里的玉佩,现在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脸上微微露出一抹惊讶。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其妥帖收好,随后目光便落在了正在向知府嘘寒问暖的领头。 “郑知府。”她开口道,语气十分平淡。 闻言,这位郑知府立刻转过身来,语气恭敬道:“您有何吩咐?” 而一旁的官差听到这声音,下意识便抬起了头,却只是见到一抹衣角后,头又被人强硬地摁了下去。 “关于近日京城的乱象,您身为知府想必也有所耳闻。”谢微凉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平淡。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平淡让这位所谓的郑知府慌了神,闻言连忙解释道:“大人息怒,下官,下官一定马上处理此事……” 谢微凉看着眼前这人,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不必了。”随后,她开口道,“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处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些微不可察的怒意。 而郑知府显然也听出了些什么,慌乱点头道:“是……是,下官马上就办,马上就办……来人——” “领事大人。”听到他的声音,立刻便有官差走上前来。 “将那些抓到的人都交给眼前这位大人。”不知道是不是谢微凉的错觉,她总感觉郑知府的语气里有失落,还有隐隐的怒意。 “这……”眼前的官差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见状,郑知府突然发怒,语气也不似先前的冷静,反倒多了几分尖锐和歇斯底里:“叫你交出去你就交出去,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是是是……”那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到,连忙点头应道,随后便将押过来的几个人放到谢微凉和竹沫面前,一脸恭敬。 见状,郑知府也将目光落在谢微凉的身上,讨好道:“这位大人,下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人交上去了,还请您在那位大人面前多多帮下官美言几句……” 而谢微凉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道:“这里由我接手,你们可以离开了。” “是是是……”听到这话,郑知府连忙点头应道,随后又转过身去对现场的官差说道,“收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看来,这一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谢微凉叹了口气,目光又落在在一旁低声啜泣的妇女,以及不远处还在对峙的掌柜和书生,又叹了一口气。 突然,她的衣角被一道微弱的力道扯着,随后耳边便响起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这位……大人。” 闻言,谢微凉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的便是刚刚还在啜泣的妇女,她的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孩子,声音虽然柔弱,却依然透露着坚定。 “我跟你们走,可不可以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干,身上的衣服还沾染着泥土,甚至有几处还破了洞。 见状,谢微凉微微俯下身来,作势便要将人扶起来。 怎料那妇女却如同见到什么恶鬼一般,连忙躲了开来,随后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嘴里还不住地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谢微凉听到这话之后先是一愣,随后一只手便僵在了那里,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似是本能反应,下一秒她的手便伸了出去,下意识要扶起对方来。 怎料她双手刚刚伸了出去,眼前的女人的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还不忘死死护住怀里的孩子。 谢微凉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如同一片乱麻一般,叫她久久不能思考出合理的解决办法。 她只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一旁的竹沫自是注意到了这种情况,随后便轻声在谢微凉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谢微凉如同机械一般点了点头,随后退到了一旁。 见状,竹沫走上前来,将手搭在妇女的双臂上。 妇女一脸警惕。 随后竹沫又趁着她分神的时候,双手微微用力,让她的胳膊松了松。 孩子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两人耳边。 女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后又警惕地看着她。 而眼前这位年轻清秀的女子脸上露出笑容: “你抱得太紧了,孩子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女人这才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果然她的面上已经有些发紫。 她这才确认了眼前这个女人没有骗她,只是纵然如此,她的脸上依然充满警惕。 不过竹沫倒是没有为此感觉到冒犯,反倒是回头看了谢微凉一眼,接收到对方肯定的眼神之后,这才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母女身上。 而另一边,谢微凉见竹沫那边进展顺利,纷杂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随后,她便将目光落在了那边还处于焦灼状态的书生和掌柜身上。 而眼前的两人此时此刻又爆发了新一轮的争吵,且在谢微凉看来,似乎比先前还要厉害。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要不是你们,我的客栈能招来那些官兵吗?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可对你们不客气了!”那掌柜的见官兵走了,目光这才又落在眼前的书生身上,心里一直憋着的那股火顿时喷涌而出。 第80章 而听到这话的书生此时已是怒极,作势便要甩手离开,一旁的同伴见状想要阻拦未果,只得向掌柜的鞠了一躬,跟着离开。 “我倒是开了眼了,哪里见过这么蛮横无理的人。”出了客栈之后,那位易怒的书生远远地看了一眼高大的建筑,忍不住唾弃一口,“呸,什么东西,要不是为了考试,这破地方谁爱住谁住……”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突然被同行的人捂住了嘴巴,作势便要发火,却突然被一旁的人捂住了嘴巴。 那人抬眼,却听到旁边的人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随后才低声开口道:“郑兄,此地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先走为好……” 然而还不待两人离开,却突然发现眼前撞上了一个人。 两人见状抬眼望去,只见眼前这人以纸扇掩面,看着两人的表情充满打量。 第74章 注意到她的目光,其中一人警惕道:“不知这位姑娘拦下我们所谓何事?” 闻言,谢微凉一双美目略有惊讶,随后语气也染上了些笑意,缓缓开口道:“萍水相逢,我同两位一见如故,想邀请二位一叙。” 两人听到她这样说,纷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随后其中一人作势便要拒绝。 谢微凉自是知晓二人的用意,抢在两人之前开口道:“如今正临近科考,京中客 栈见状无不坐地起价,二位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想必也应该在其他地方碰壁了吧。” 每年三四月份,科考都会在太学举行,这也直接导致了周围的客栈在这段时间无一不是人满为患。 而今年更甚,三人所在的地方距离太学尽管还要一个时辰的车程,这个客栈的掌柜却依然敢坐地起价,足以可见今年的考生较之前几年更甚。 想到这里,谢微凉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语气和善:“我家中恰巧也有兄长参加考试,奈何从小娇生惯养,家中父母担忧,故而我此番前便是想为长兄寻一位伙伴,一路上也好有着照应。” 这京城统共还能有多大,从城南到城北不过两个时辰有余,便是家中如何不放心,堂堂一个能参加考试的大小伙子,总不会走丢便是。 说完这些话之后,谢微凉便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这两人的反应。 果然眼前两人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纷纷变了脸色,其中一位比较急性子的人见状连忙摆手,一副拒绝的模样:“娇生惯养,不可不可……” 谢微凉又将目光落在另外一人的身上,却久久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心头微微一沉。 方才那位郑知府在临走之前特意来见了她一面,言语之间无一不在表明眼前这两人有异常。 如此看来,方才那位掌柜所言恐怕并非空穴来风,刚刚那些官差一来便隐隐有直冲二人来的意思。 在谢微凉凝眉思考之时,对面那位一向看起来谨慎的人也在打量着她,同时也在思考谢微凉刚刚说的话。 眼前这人观其着装,虽然看起来朴素,可却十分干净,其1一双手肌肤细腻,显然不是常年干活之人,又观其言谈举止,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不过听其所言,家中似乎也有长兄,似乎也不是什么成器的模样。 如若能攀上这根枝头,日后仕途虽说不能一步登天,但也是如虎添翼,也比他现在这样四处碰壁好。 退一万步来讲,此事就算不成,依她所说,她那所谓的长兄想必也是所谓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应当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 而另外一人倒是就没有想这么多了,对于谢微凉屡次试探的眼神也都是瞪了回去。 见状,谢微凉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随后脸上便露出一副惆怅的模样:“既如此,那我便回去向母亲复命了,便在此祝二位考试顺利,一举夺魁。”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别过头去,转身便要离开。 “这位小姐留步。”然而这时另一位比较安静的书生面带笑容,看着她的目光充满真挚,随后缓缓开口道:“这位小姐一片爱兄之情令在下感动,既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 闻言,在两人看不见的背后,谢微凉的嘴角微微勾起,随后便敛起神色,转过身来,看着两人的目光充满难以置信:“此话可当真?” “自然。”还不等一旁自己的同伴开口,面带笑容的书生便抢先说道:“我和郑兄初来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小姐多多照拂。” “这是自然。”听到对方这样说之后,谢微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正巧我家也离此处不远,” “如此,便多谢小姐好意了,在下定当铭记在心。” 一路上,那位看起来比较儒雅的书生便一直向她打听消息,而谢微凉也自是一一回答,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反观另外那人便异常地安静,同谢微凉先前在客栈里所见可谓是大相径庭。 “不过陛下不是下令说在京城为考生专门设立考生驿站了吗,两位可有去看看?”趁着说话的空当,谢微凉有意无意地试探道。 听到这话,方才还在滔滔不绝议论的儒雅书生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摇了摇头:“不曾。” 许是注意到她脸上的错愕,他又急忙补充道:“许是我们初来乍到,对这京城很多地方还不算了解吧。”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这样啊。” 儒雅书生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一双眼睛便有意无意地落在谢微凉的身上。 不过好在对方说完这话之后便转过了头,又开始为他们介绍起京城的情况了。 “这次科考是在太学,恰好距离我家不远,到时还望你们可以带上我的兄长。”谢微凉语气温温柔柔,听着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见对方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儒雅书生微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两人交谈的功夫,谢微凉已经停在了一处院落旁,她看着眼前开着的大门,随后便转过身去看向一脸疑惑的两人身上,轻声道:“我们到了。” 听到她这样说,两人便纷纷将目光落在眼前的院落上头。 此地偏僻,这处院子从外表看上去显然也不大。 暴躁书生见状脸色也好了不少,而反观一路上一直滔滔不绝的儒雅书生脸色却隐隐有些发白。 谢微凉自是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变化,随后便缓缓推开了门。 院子虽然不大,可院落里倒也算干净整洁,谢微凉领着二人进来之后,便将他们安排在了其中一处厢房中,随后便不好意思道:“房间有限,这几日便委屈二位公子在此处了。” 闻言,儒雅书生眉头微皱,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一旁他的同伴脸上满是激动,急不可耐道:“没事没事,你能帮我们安排住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听到这话,谢微凉这才将目光落在这位她第一眼便觉得有些冲动的人身上。 注意到她的目光,开口的这位有些暴躁的书生脸上便染上了一抹红晕,说出来的话也有些结巴:“对不起……方才的话……” 下一秒,他旁边那位儒雅的书生不动声色地挡在面前,目光看向谢微凉,双手抱拳:“多谢小姐出手相助,改日我们必定登门感谢。” 闻言,谢微凉嘴角含笑:“两位公子客气了。既然如此,那二位便先收拾着吧,稍后会有人送饭过来。” 说罢,她便微微颔首。 两人见状也再次抱拳。 然而出了院子之后,谢微凉的脸上顿时便带上了冷意。 “娘娘。”她刚刚走出小巷,便有一道黑色身影来到她面前,语气恭敬。 见到来人,谢微凉便猜到了七八分,紧接着便皱起眉头:“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来人正是谢訦手下的暗卫暗影,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缓缓低下了头,心里却是想着他来之前谢訦的吩咐: “听她的调度便是。” 虽然不知道主子这样说是何用意,可暗影还是将他的话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而谢微凉起初还以为眼前这人又是谢訦派来监视她的,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然而听到暗影将谢訦同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出来之后,谢微凉的脸色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一抹难以置信。 而据她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以来,暗卫……应当是不会说谎的。 想到这里,谢微凉心中暗暗为自己刚才恶意揣测谢訦说了句抱歉,随后便暗暗思考可以让眼前这个好用的老熟人做些什么。 半晌,谢微凉这才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的确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是,娘娘尽管吩咐。” 不知为何,暗影听到这话,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夜深人静,宫中,养心殿 “今日出宫可发现了什么?” 谢微凉看着坐在饭桌边,正慢条斯理剥着虾的谢訦,又看了看自己眼前一口未动的汤,暗暗翻了个白眼。 第81章 而与如坐针毡的谢微凉全然不同的是,坐在她对面的谢訦就像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一样,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快要剥好的虾,仿佛刚才开口说话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官员不作为,政策未落实。”谢微凉回想起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道。 与此同时她听到自己肚 子已经发出抗议声了。 然而对面的谢訦目光依然落在手里的虾上,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见状,谢微凉手上的筷子悄无声息地落在桌子中间盘子里面的最后一只虾上,看准时机,伸出筷子—— 然而此时一双手伸了出来,慢条斯理地夹走了盘子里最后的一只虾。 谢微凉疑惑的目光落在面前谢訦眼前已经满满一碗虾上,神情复杂。 “嗯?”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一直低着头剥虾的谢訦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对上了一双有些郁闷的眸子,嘴角浅浅地勾起了一抹笑容,随后又低下头去,将手上的最后一点虾壳细细剥下,放到一旁的白瓷骨碟中。 而谢微凉在谢訦抬眼的时候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心中已经打好了要长篇大论汇报的腹稿,只待一口气汇报完便能吃饭了。 却不料对方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对她故意抛出来的钩子不为所动。 谢微凉暗暗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碗中的饭,脑海中则一直在思考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吃饭。 他不饿吗? 她好饿啊! 就在谢微凉已经将自己碗中的米饭用筷子戳出好几个洞的时候,对面的谢訦突然动了。 谢微凉见状立刻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已经将虾放在碗里的谢訦身上,口中的长篇大论只等对面一开口便要呼之欲出—— 谢訦擦了擦手。 谢微凉已经准备好了。 谢訦将碗端了起来,嘴唇微张,似乎是要说些什么。 就在她放下筷子准备开口的时候,却见对面的谢訦突然将装满虾的碗放到她面前,语气温柔道:“姐姐饿了吧,虾已经剥好了。” 谢微凉要说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嘴边。 第75章 而说完这话的谢訦这时也将目光落在谢微凉的脸上。 注意到她的表情,谢訦先是一愣,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看着谢微凉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歉意,一双眼睛也是水汪汪的。 谢微凉看到他这副表情,本能地别过头去。 而谢訦见到她这副样子,嘴角顿时便耷拉下来,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一丝软意:“姐姐,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好久没有听到他这种语气了,居然还有些不适应了。 这样想着,谢微凉突然觉得浑身一颤,随后表情愈发怪异。 突然,她的面前多出了一双手,谢微凉顺着那双手看过去,对上的便是谢訦充满幽怨的眸子,不禁一愣。 上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后,她未来三日都在和其他人一起改那个该死的方案。 想到这里,谢微凉心中那一抹名为“疑惑”的乌云散去,最终豁然开朗,看着谢訦的目光也充满了警惕。 她的这番变化自然是被坐在对面的谢訦看得一清二楚,然而此时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接下来对面那人儿会说出怎样冰冷无情的话来。 而谢微凉此时心中那股名为将谢訦心里那点小算盘拿捏住的欣喜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谢訦这位所谓“资本家”的控诉以及对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上司的连环提问的担忧。 思及此,她的脸上多了一丝忧虑。 而谢訦看到对面的谢微凉脸上的表情在他将虾剥完又放到她面前这短暂的时间如同川剧变脸般的迅速,包裹着心头的疑云愈发浓厚。 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在自己面前的那盘清蒸螃蟹上,了然。 于是这边谢微凉还在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和上司十分自然地汇报工作,下一秒便发现自己的眼前突然多了一盘螃蟹。 御膳房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看着那金黄诱人的螃蟹,谢微凉暗暗咽下了口水,目光便落在对面的谢訦身上。 谢訦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底那一抹隐秘的角落突然悸动起来,只是他偏过头去,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脸上的那一抹不自然—— 然而微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的心绪。 然而这一切在对面的谢微凉看来,便成了谢訦心虚的证明。 联想到先前她的猜想,谢微凉只是觉得眼前这人突然就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什么可恶的资本家上司,吃个饭也不让人好好吃! 谢微凉别过头去,心中满是对资本家上司的控诉。 而一直关注着她的谢訦悄无声息地,看到了她面前金黄的饼上。 难道是因为饼不好吃? 谢訦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拿走了那盘饼,打算让下头的人再热一热。 谢微凉自然是看到了谢訦的动作,心中怒意更甚。 看吧,你不配合上司的工作,他连饼都不给你画。 谢訦嘴角微僵,看着谢微凉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略有嗔意:“姐姐和我现在是只有工作可以谈了吗?”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目光躲闪,余光中瞥见了她放在一旁已经写了一半的奏折上,顿时如同见到救星一般。 谢訦看着眼前以奏折掩面的谢微凉,忍不住气笑出声,半晌才没有好气地开口:“你不饿吗?” 而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突然站了起来,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在谢訦惊愕的神情中缓缓打开了手上只写了一半的奏折,面无表情地念道。 而此时她的心里却在咆哮—— 随便吧,毁灭吧,她汇报完了就走! 谢訦一时拿不准她的想法,于是只得按兵不动,于是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有些阴沉。 而对面的谢微凉在一口气汇报完之后,心中的那股子劲儿就突然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于自己汇报得哪哪儿都是问题的深深的担忧。 与此同时,她的心中只剩下了两个字—— 完了。 然而就在她说完之后,对面的谢訦却是一反常态的沉默。 这让谢微凉原本就不足的底气变得更少了,几乎是消失不见。 谢微凉一脸紧张地看了谢訦一眼,随后吞咽了口水。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渴死她了。 然而似是福至心灵一般,在她在心中刚刚说完这句话之后,面前却突然多出了一杯水。 顶着站在眼前人的惊讶的目光,谢訦缓缓将杯子放在谢微凉面前的桌子上,随后又伸出手帕擦了擦右手指尖上那一滴压根不存在的水珠。 对面的谢微凉看到他如此闲适的动作,微微低下了头,心中想的却是他先前阴沉的脸色。 不得不说,谢訦严肃起来还真的有皇帝的感觉。 而现在的她,就像是朝堂之上等待审判的大臣一样。 没想到她一个皇后,也是上上晚朝了。 这样想着,谢微凉的心情好了不少,但对面的谢訦却迟迟没有回复,让她的心又揪起来了些。 而对面的谢訦此时的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 他该说些什么来证明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 毕竟暗影早就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了。 这样想着,谢訦突然发觉自己的后背上沁了一层冷汗。 难道他在害怕眼前的人? 他身为皇帝居然会害怕自己的皇后?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訦陷入了 沉思。 对面的谢微凉显然是不知道眼前坐着的人心中的波涛汹涌的,只是看着对方一变再变的表情,忽然叫她想起了几分钟前自己的反应。 想到这一点的谢微凉再看谢訦的表情,只觉得他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这样想着,谢微凉突然想到了自己在现代那个阴晴不定的上司,在心中暗暗为自己点了一根蜡。 随后她便目光眷恋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一桌子美食,叹了一口气,心中已经做好了连夜写工作报告的准备了。 而她这一举一动自然落在了对面的谢訦当中,他这边还在思考着该如何随便说几句话糊弄自己这个热爱工作的皇后,却听到那边突然叹了一口气,顿时一惊。 难不成自己那点儿心思全被看穿了? 此时的谢訦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先前是如何凭借着一手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演技骗过了包括他这位皇后在内的前朝和后宫。 终于,谢微凉在低着头听到了自己胃里发出来的第八十二次抗议的声音之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准备问问她“亲爱的”上司的想法。 然而她抬起眼来,看到的便是坐在对面的谢訦脸上露出来一副沉思的模样,细看之下似乎还有些……忧郁? 第82章 谢微凉怀疑自劳累过度看走眼了。 这样的想法刚一在脑海中浮现便立刻被谢微凉摇头甩了出去。 而对面的谢訦自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不解道:“姐姐不舒服吗?” “臣妾无碍。”谢微凉摇了摇头,随后便在心里暗暗补了后半句话—— 只是快要饿死了。 “那便好。”听到她这样说,谢訦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松了些,吐出一口浊气。 随后他一双眼睛便落在还站在他面前微微俯下身的谢微凉,看到对方一脸恭敬的模样,心中微微有些不适。 片刻之后,他才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缓缓开口道:“既如此,那便坐下吃饭吧,方才问你的事情,过几日交上报告来便是。” 不知为何,听到谢訦这样说,谢微凉虽然还在为自己要熬夜写工作报告而感到头痛,可是心中居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难过。 自己一定是生病了,她想。 而对面的谢訦在说完这话之后便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谢微凉的反应,注意到她的脸色有所缓和,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坐吧。”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下意识行了个礼:“谢陛下。” 接下来这顿饭倒是消停了不少,确切的说是谢微凉和谢訦两人的话都变少了。 谢微凉是因为自己已经一整日都没有吃过像样的饭了,故而一直都在专心致志地干饭。 而谢訦则是先前在批改奏折的时候已经吃了一些填肚子,现在倒也不算饿,因此便用一只手撑着下巴观察谢微凉吃饭的动作。 低着头吃饭的谢微凉只觉得老是有人盯着她,在咽下嘴里的菜之后,猛得抬头看了过去。 正沉浸在自己“偷窥”大业中的谢訦一时不察,就这样和谢微凉充满警惕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偏巧对方还在此时开口道:“陛下这是……”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语气略带疑惑,看着他的目光也充满了探究。 被这样目光盯着的谢訦一时间卡了壳,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又咽了下去。 而此时的谢微凉似乎想到了什么,已经放下了筷子,略一思忖,便缓缓开口道:“陛下放心,臣妾定当早日将报告交给陛下。” 反正能拖就拖,这报告她今日是写不了一点。 然而谢訦听到这话却皱起了眉头。 这个工作……是非要在饭点谈吗? 而对面的谢微凉只当是上司看破了她想要拖延时间从而借机摸鱼的心思,心中顿时一紧,随后便立刻站了起来,开口保证道: “陛下放心,明日,明日臣妾一定将工作报告双手奉上!” 周——扒——皮——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在心中暗暗唾弃眼前这个在她看来人面兽心的上司。 而谢訦全然不知自己在谢微凉心中的形象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见状先是一愣,拿着筷子的手也是僵在了半空中。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开口道:“好。” 而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脸上便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恭敬开口:“既如此,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短短一句话,就让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谢訦顿时沉了脸色。 谢微凉在说完这话之后便微微颔首,顺便还将方才汇报完之后随后放在一旁的奏折拿了起来,整个过程中并未注意到一旁谢訦已经黑如墨的脸色,又行了一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而坐在对面的谢訦全程都面无表情地目睹了这一切。 与此时心情相反的是出了养心殿的谢微凉,她偶然抬头,却望见了殿外天空的漫天繁星,心中那一抹对于工作的烦躁顿时便被这美景舒缓了不少。 突然就不想回崇德殿工作了。 这样想着,谢微凉看了一眼眼前的分岔路口,直接改变路线去了御花园。 夜晚的御花园实在美丽,现在又是春日,这里的不少花已经渐渐开了,整个御花园里都充满着香气。 谢微凉心中那抹在这里工作的念头便是在看到不远处的凉亭中生起的。 这样想着,她余光便瞥见了在这里巡逻的宫女,抬手便将人叫了过来。 第76章 “娘娘。”谢微凉倒是没有想到她随便唤来的宫女就是熟人。 来人正是因刺杀皇帝被下狱的姜贵妃宫中的宫女,只是未曾想到却到了这里。 当时身为丞相府二小姐的姜沉雁于宫宴上刺杀皇帝一事事关重大,侍卫当即便拿了人下狱,只是经过调查,此事乃是姜沉雁一人所为,故而她宫中大多宫人也是得以免除死罪。 只是上位者虽然心善,可下面的人也不乏有见风使舵之人,两相作用之下,这些从姜沉雁宫中出来的宫女虽说死罪可免,过的却也不算好。 谢微凉看着眼前这人,虽然称不上是面黄肌瘦,可有明显污渍且不得体的衣服、以及双手交叉低着头的动作—— 很明显她在这里过的并不太好。 不过谢微凉纵是亲自目睹了这一切,可神情却是如常,只是轻声吩咐让她去一趟崇德殿,将自己的东西带过来。 再说这宫女原也是见过这位所谓的皇后娘娘的,对她的印象也并没有多么深刻。 只是现在,巨大的境界差异叫她下意识低下了头。 她也见过一些熟悉的娘娘,那些娘娘心善,见了她多少都会问一句她近来的状况如何。 每每到了这时候,她总是会下意识低下了头,甚至还有些怀念起先前在姜贵妃宫中,虽说那人待她不冷不热,但她却反而很享受那样的生活。 不过所幸眼前这位所谓的皇后娘娘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过于关注,又或许是她见的人太多了,压根不会记得自己这样一个小宫女。 她松了一口气。 而谢微凉在吩咐完之后便只身来到了凉亭里,目光盯着宫女离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沉。 不过她却是好久都没有见过那人了。 半个时辰后,谢微凉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各种资料,突然觉得头痛了起来。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恭敬地站在一旁的宫女,见她看到自己扶额时眼里下意识的惊慌,脸色露出一抹笑容:“下去吧。” 听到她这样说,宫女连忙松了一口气,随后便行礼退下。 两个时辰后,谢微凉盯着已经完成的奏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上面最后一句话赫然写着—— 综上所述,建议逐步推进科举体制改革,改变官员中世家子弟占比过重的现状。 三日后的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谢訦当朝宣布要对科举考试进行改革,引发了朝臣的不小动荡。 盛国的科举制度是在其建国之初,当时的开国皇帝与世家协商,可谓是同时综合了各方的意见,故而 这套制度便被沿用至今,同时也达成了皇室与世家之间微妙的平衡。 而现在谢訦提出要进行科举考试的改革,无疑是对这些世家的一次挑战。 是以谢訦这话无疑是在朝堂这方平静的水面之上投下了一颗石子儿。 此话一出,下面不少朝臣都纷纷站出来阻止,其中又以世家之首祁家为甚。 首先发言的便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太子太傅祁同言,也正是在当今皇后的母家谢氏退隐之后,祁家才一跃成为世家之首。 这个想法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也过于着急。是以在谢訦刚刚提出这个想法之后,祁同言身为继谢氏告老还乡之后当时还是太子的谢訦的太傅,可以说是一力扶持了当时优势不算太大的谢訦登基。 是以谢訦在看到是他第一个站出来的时候,心中便多了几分了然,望向他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复杂。 然而站在下面的祁同言却并没有注意到上面高高在上的那人的变化,只是微微俯下了身子,随后便用一种让谢訦听了之后感觉十分不舒服的语气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陛下此举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用什么话反驳一样,祁同言再一次率先开口道,“近日京中之事老臣也有所耳闻,相关机构办事不严确实引得百姓不满,不过老臣倒是以为陛下将此事与我朝延续多年的选官制度进行联想,倒是有些牵强附会了。” 听到对方这样说,坐在龙椅上的谢訦微微眯起了眼睛,身周的气势也在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距离他最近的几位大臣自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压迫感,见状下意识俯下身体,额头有冷汗溢出。 至于站在大殿中央的祁同言,见状也和其他人一样低下了头,只是他神情自若,又哪里是害怕的模样。 坐在上面的谢訦自是将底下所有大臣的表情都一一收入眼中,随后目光便淡淡环视了一圈,最后又落在站在大殿中央的他的老师祁同言身上,薄唇微张:“那老师有何见解?” 第83章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神情平淡,甚至还多了一丝请教的味道,让下面的祁同言恍然以为现在还是在书房时他授课的画面。 而眼前的人,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只是求知若渴的太子殿下罢了。 纵使心中有万般思绪,可祁同言的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半分,只是沉思了一会儿,随后便开口道:“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保障科举考试能够顺利进行,至于京中乱象,老臣以为,着专人进行治理即可,待科举考试结束之后再进行定夺。” 听到他这样说,谢訦缓缓勾起一抹笑容:“老师所言极是,朕也正有此意。” 说罢,他从一旁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抽出了一份,随后递给了旁边候着的王诚手上。 接收到他的目光,祁同言从王诚的手里恭敬地接过奏折,随后便仔细翻阅着。 只是越看下去,他的脸色便愈发难看,以至于到了最后,下面的祁同言在看完奏折的内容后,眼中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毒之色。 见状,谢訦的眼神愈发幽深。 他在上面自是将底下祁同言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自然也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抹一闪而过的阴狠之色。 看来,事实果真如谢微凉所料。 只是如此一来…… 似是想到了什么,谢訦的心中闪过一抹担忧。 太傅府 自下朝之后,祁同言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面色阴沉。 而听闻自家夫君回府的太傅夫人听到消息之后便连忙迎了上来,却“哐”的一声被自己的夫君关在了门外,只得讪讪而归。 而书房里的祁同言想起自己今日在朝堂之上看到的那份奏折,心里不安就愈发强烈。 那谢訦今日在朝堂上所言,分明是对世家宣战。 而他作为世家之首,此时也必然要出来表率。 祁同言也早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竭力想挑起世家与皇权的矛盾,好吸引更多大臣战队。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谢訦居然提前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反倒是先用一份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奏折先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一时没有话可说。 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的一般发展着,祁同言也承认自己确实被那份条理清晰、观点新颖的奏折所吸引,其中的不少观点在他看来虽然惊世骇俗,可在当下也未必不能实施。 能写出这样建议的人,前途不可限量。 祁同言的眼神逐渐幽深。 只是这样一来,谢訦便是将这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而且那人还是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 谢訦……当真会如此狠心吗? 平心而论,身为谢訦的老师,祁同言自认是这世界上对谢訦最为了解的人之一。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祁同言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罢了,不管对方身份如何,如若不能为他所用,那便直接诛之。 “来人。”想到这里,祁同言沉声开口。 门外,立刻便有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语气恭敬道:“是。” “吩咐你安排在考生中闹事的人,剩了几个?” 散朝之后,崇德殿 “见过陛下。”宫人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坐在殿内的谢微凉见状连忙站起来,俯身行礼道:“陛下万安。” 此时的殿内只剩下谢微凉和谢訦两人。谢訦环顾四周之后发现只有他和对方,一直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站在对面的谢微凉行完礼之后便抬起了头,便看到原本还郁闷的谢訦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不少,心中微微有些疑惑。 恰好这时竹沫端着茶食进来,看到的便是谢訦和谢微凉两人四目相对,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随后便连忙将东西放在那儿,又急忙退了出去。 一瞬间殿内又只剩下了两人。 谢微凉瞥了一眼桌上的茶点,轻声道:“陛下刚下早朝,想必是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吧。” 说罢,她便将手边的一盘点心放到了谢訦面前,用手指捏了一块儿放到他嘴边,一脸期待道:“尝尝?竹沫的新品。”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语气带着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激动,隐隐还有一丝期待。 她一大早便在这崇德殿里候着了,为的就是能够从谢訦嘴里得知第一手消息。 毕竟她上给谢訦的那道折子里面的建议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虽然说当时的谢訦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露出了浓浓的兴趣。 但也难保那些大臣们也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 想起自己将这件事情说给郑玄的时候对方表露出来的惊讶表情,谢微凉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时不时有些太心急了。 然而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客栈里那对可怜的母子和气急败坏的考生,以及还被关押在大理寺久久没有判决的薛县令。 谢微凉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而坐在对面的谢訦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又看了看递到自己嘴边的点心,试探性地伸出了右手。 下一秒,双指交汇,随后在指尖留下温热。 谢訦顿时感觉到心头一震,随后指尖相交的地方便有暖流涌过。 再转眼,盘子里的糕点还冒着热气,似是刚做好不久。 而谢微凉的指尖也隐隐有些红。 见状,谢訦将手里糕点缓缓放到了嘴里,又细细品味着,随后点了点头。 不错,很好吃。 见对面的人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谢微凉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些,随后便试探性地开口道:“陛下,今日早朝……” 谢訦嚼着点心的动作慢下来了,过了许久才将糕点咽下,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第77章 而谢 微凉被这眼神盯着,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随后,她又努力将这股怪异的感觉压下,努力说服自己对上谢訦满含着笑容的眼神。 可偏偏对面的谢訦已经将她的这些小动作都收入眼底,然而他本人却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十分闲适地靠在了椅子上,一双桃花眼还不忘瞥了一眼正一脸纠结的谢微凉。 半晌,他的嘴角忽然溢出了一声低笑。 一直在观察着他脸上表情的谢微凉自是没有错过这一点,见状只是在心中觉得奇怪,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太多。 不过,他现在这样,是不是就表情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谢微凉稍显忐忑的心这才放下来不少。 而对面的谢訦现在分明是一副已经看够了好戏的样子,心中深知自己若是再逗下去,接下来他的安全可就不能保证了,遂薄唇微张,将方才在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所以,按照陛下所说,大多数大臣都是不同意您这个提议的。”谢微凉语气温柔,口中却说着最令人伤心的话。 谢訦点了点头,表情凝重。 见状,谢微凉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犹疑:“那……陛下还要继续下去吗?”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还小心翼翼地看了谢訦一眼。 果不其然,听到她说这话之后,谢訦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过了许久,他才沉声开口,语气当中也多了几分威严:“是。” 虽说谢訦的话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可谢微凉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斩钉截铁的语气,下意识愣在了那里。 而谢訦在说完这话后脸上的表情却更加严肃,随后整个人便站了起来,向前一步。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在门口,浑身充满了威压。 而谢微凉见状也上前一步,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谢訦后面,过了许久才轻声开口道:“陛下既然决定了,放心去做便是。”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奏折。 听到这话的谢訦闻言转过头去,便看到方才还在“怀疑”他的谢微凉,此刻手上已经拿了一本奏折,面色恭敬。 见状,谢訦神情微微有些怪异,手上却是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静静凝视着眼前矮了他足足有半个头的谢微凉,久久没有言语。 而这边的谢微凉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动作很长时间,直到感觉自己的胳膊都举酸了,才悄悄抬眼看了眼前的人儿一眼。 而谢訦就这样陷入自己的思考当中,下一秒便突然对上了谢微凉一双饱含探究的眼眸,心中微微一惊。 不过谢微凉本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又垂下了眼眸,只是捧着奏折的那双手却抬得愈发高了些。 见状,谢訦眉眼愈发低沉,随后从她手里接过奏折仔细翻看着。只是越看,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凝重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随后目光才落在眼前的谢微凉身上,语气凝重:“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个的?”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手里还拿着从谢微凉手中拿过来的奏折,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深沉,似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 第84章 而谢微凉显然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闻言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被识破的心虚,反倒是语气里多了几分坚定。 “三个月以前。” 听到这话的谢訦脸上一愣,随后便意识到谢微凉口中说的三个月前,正是她要去鹊山的那一段时间。 更有甚者,甚至还可能是在更早之前。 想到这里,谢訦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看着谢微凉的表情也多了几分认真,再不复先前的调笑。 他似乎,又发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所谓皇后的另一副面孔。 不过……在谢訦心中那一抹异样过去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发现同类的窃喜。 她和他,是同一类人。 这个认知显然让他心情愉悦,就连脸上也带了一丝笑容。 谢訦并不知晓自己心中这抹奇怪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只是他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习惯了将内心的计划和眼前这人分享了。而且,自己似乎还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激动,又有些迷茫。 而在欣喜之余,他又有一丝害怕,这种自己隐藏在心中许久的隐秘事物忽然被另一人知晓,且对方不仅对他表现了巨大的支持,甚至还和自己一起疯狂。 每每想到这些,谢訦便压抑不住自己内心那股激动之情,在谢微凉看不见的角落,他的双手握拳,随后逐渐攥紧。 忽得,他的心头又涌上了一阵慌张,随后一颗心便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周旁似乎还传来遥远的嘲笑声,呵斥他不应当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 欣喜、激动、害怕、不安…… 紧随其后的,内心当中几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它们互相争斗着,然而却没有任何一种可以完全地占据上风。 这让谢訦一时陷入了迷茫,随之而来的,复杂的心绪便带来了神情的进一步冷淡。 而这一切落在谢微凉眼中,心中便多了几分疑惑,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安。 难道是自己将他骗得太惨了? 还是自己的计划太有冲击力了,太过于张狂了? 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听系统的,换一种更加温和一点的说法。 想到这里,她看向谢訦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随后,似是自说自话一般开口道:“不行,开弓可没有回头箭,反正都这样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变得清明,决定再为谢訦吃一个定心丸,也像是在说服自己:“陛下,臣妾前几日前去探望受伤的翟凌大人,翟大人虽年过半百,却依然表示愿意支持陛下大业。” 翟凌还在朝堂之时便以直言进谏闻名,然而这几年世家壮大,同他一样刚正不阿的官员纷纷遭到打压,再难出头。 或许,他如今在朝中孤立无援,拉拢这样的一批人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的谢訦豁然开朗,同时心中那股巨大的欣喜占据了上风,顺利将其余的复杂情感都压下之后,紧随其后的便是蓬勃的干劲。 内心的一切疑惑仿若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解决,此时的谢訦早已经是干劲十足,就连语气也多了几分威严。 随后,只见他薄唇微张,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依照这个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奏折,随后便将目光放在了谢微凉的身上, “收到!”还处于自己思绪当中的谢微凉下意识回应道,却突然发现了什么,轻声道,“啊?” 此时已经听清对方说什么的谢微凉顿时清醒了过来,随后便对上谢訦一双略带着笑意的眸子。 细看这下,他的脸上似乎还闪过一抹得意。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皇后了。”不知是否是谢微凉的错觉,她隐约从谢訦的话里听出来一丝释然。 而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带着一丝愠意:“所以,陛下早就料到臣妾会呈上这份折子?” 谢訦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见状脸上露出一抹疑惑和惊讶。不过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嘴角微微上扬:“皇后冰雪聪明,又善于洞察人心,自然能将这件事办好的,对吧?” 不知为何,谢微凉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就例如,将谢訦口中的话换个主语,就会和她那平日里惯会使唤人的上司一模一样。 停! 猛然发现自己脑海中的可怕想法,谢微凉慌忙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去。 做完这一期后,她的脸上便又换上了那副完美得挑剔不出一丁点儿错误的笑容,语气也是公事公办:“陛下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臣妾 遵命便是。” 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暗自道。 谢訦这厮,分明是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跳呢! 而站在对面的谢訦还在被谢微凉突然转变的态度打得措手不及,更遑论知晓她现在在想什么。 此时他的内心,已然被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占据。 他在朝堂之上提出那样大胆的建议,那些老旧古板的大臣们势必会强烈反对,而且他们必定会去彻查他突然展现出异常的原因。 如此一来,一直隐藏在背后的谢微凉,怕是就藏不住了。无形之中,也将两人逐渐拉到同一条船上。 而这一切,就像是有人计划好了一样。 想到这里,谢訦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缓缓地落在对面低垂着眼睛,一副“任凭他吩咐”模样的谢微凉,心中那抹疑问却是愈发强烈。 是了,从他先在某一天晚上接受了谢微凉那个大胆的提议开始,随后一步一步,自己似乎正逐渐堕入对方为他精心布置好的陷阱当中。 直至现在,两人已然成为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而更可怕的是,谢訦本人却丝毫不排斥这个结果。 第78章 不过…… 想到朝堂之上那些人的态度,怕是会对谢微凉不利。 想到这里,谢訦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后转过头去,眉眼认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在他转过头之后,先前还垂着眸子的谢微凉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落在眼前这人的背影上,薄唇微微勾起。 谢訦不知道的是,方才的谢微凉虽然全程垂着眼睛,目光却是一直都在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随后,见对方的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后,谢微凉的嘴角缓缓勾起。 看来,她的计划,初步取得成功。 想到这里,谢微凉露出了一抹胜利的笑容。 下一秒,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盛国治理体系化进度增加,当前进度,百分之五十。】 是的,从谢微凉在某一个夜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计划,便已经开始了。 任务已经有一大进度的谢微凉此时的心情可谓是十分美丽,就连眼前的谢訦在此时的她看来也顺眼了许多,不再是一副资本家的丑恶嘴脸了。 而她也丝毫没有自己刚刚居然拯救了一个差点“失足”的青年皇帝的觉悟,反倒是在思考事成之后自己可以拿到多少奖赏。 想到这里,谢微凉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就连看向谢訦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柔和。 随后,她缓步上前,将一直放在袖子里的东西交到了谢訦手里。 而谢訦自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惊讶之余,心头也涌上了一抹隐秘的激动,就连手里握着的奏折也沾染上了他指尖的一丝热度。 然后,谢訦发觉对面的那人突然动了, 双指交触一瞬,很快,那人便率先收了回来。 虽说今年是暖春,可京城这几日的天气却实在算不上好,前几日才下了雪,殿内严寒,谢微凉只得吩咐人将已经收起来的的炉子又重新拿了出来放到各宫各殿。 养心殿中,炉子里的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对面那人的面容。 谢微凉并不能看得真切对面那人的面容,是以稍稍底低下了头,一双眼睛里也顿时溢满了紧张。 而对面的谢訦更是久久没有开口,一室寂静。 “扑通,扑通。” 谢微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如此之大。 太安静了,她整个人都感觉到有些不自然了。 “我……”谢微凉终于还是忍不住,薄唇微张,想要打破两人间安静得有些尴尬的氛围。 与此同时,她脑海当中响起系统及时的提醒声音—— 【系统提醒,您于一个时辰前提交的工作计划已经审核完毕,确认无误,请严格按照上面的内容执行。】 嗯?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依旧“自觉”地保持着写工作报告的习惯,并将其“主动”上交给系统。 只是系统从来没有对这些所谓的工作报告进行审核,更遑论像这样突然跳出来说审核完毕了。 是以谢微凉在听到系统的话之后内心的震惊可想而知。 第85章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对面的人身上。 此时的谢訦正捏着她交上去的工作报告仔细查看,看着手中详实的、厚厚一沓的奏折,眉头微蹙。 这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一片,直教他头疼。再说这内容…… 谢訦的头更疼了。 不过,本着求学好问的精神,谢訦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耻下问”,语气虚心道:“这……‘盛国治理体系化现代化基本完成’是何物?”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手上的奏折和谢微凉的脸上游走,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听到他的话,谢微凉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看了看谢訦的表情,又看了看 他手上的奏折,越看越觉得熟悉。 半晌,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站在一旁的谢訦见状心中也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注意到看着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笑意,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她的反应。 而一旁的谢微凉显然也已经知晓了自己究竟做过什么样的蠢事了,心中顿时一惊— 不好!她怎么把自己给系统的那一份计划交上去了。 谢訦手里拿着的哪里是什么她在几个月前陆陆续续写的科举考试改革方案,而是她提交给系统的这次的工作报告。 在意识到真相的一瞬间,谢微凉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而后她抬眼,又对上了谢訦一双含笑的眸子,眼珠微转,随后缓缓地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封奏折,语气平稳,丝毫不见方才的慌乱—— “启禀陛下,臣妾近日阅读书籍,以为凡事需有条陈,治理国家也是如此,此谓‘体系’。” “哦?”谢訦倒是很少听见这样的想法,心中觉得惊奇,脸上的笑容也添了几分认真。 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谢微凉顿了顿,随后又看了谢訦一眼,发现对方的脸上并无不快,这才大着胆子说道:“臣妾以为,科举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既然要改,就不妨再将这事闹大一点儿。” 谢微凉的话甫一说完,谢訦脸上的表情顿时便变了,就连看向她的目光也充满了探究。 过了许久,谢訦才再次将目光落在眼前的谢微凉的身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太傅大人学识渊博,教出的女儿也自是优秀,朕……受教了。” 闻言,谢微凉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款步走到了谢微凉的面前,一双眼睛渐渐地落在她的身上,似有万般情绪,手里还捏着经由谢微凉的手交给他的翟凌的密信。 过了许久,他才将手里的信缓缓放下,随后落在她的身上,沉声道:“翟凌,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直到现在,谢訦也难以相信那个古板的老人会听信她听起来似乎有些荒唐的提议。 闻言,谢微凉回忆起对方将这信交到她手里时说的话,又想起她在客栈中见到的、以及至今仍未有进展的薛氏一案,目光灼灼。 然而,她并没有说话。 而谢訦则是一直在观察她脸上的细微表情,显然也大致能明白些她的想法。随后,他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开口道:“君王受命于天,他的职责,便是要不辜负万民的期待。” 这话说出来之后,谢訦内心的那一块石头也终于是落了地,就连语气也不复先前的沉重,说出来的话也轻松了许多。 很多话,只要开了口,接下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了许多。 “只是这样一来,你身旁的危险,那些人的目光,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从你的身上移开。“谢訦半开玩笑道,“这样算起来,我们两个倒也称得上是难兄难弟。” 听到他的话,谢微凉轻轻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半晌,殿内才又传来谢微凉的声音—— “陛下既然能在太极殿上先斩后奏,怎么,现在是怕了吗?” 这话说的倒有些“大胆”,也让一旁的谢訦脸上的忧愁少了些许。 随后,他开口道,语气里却带着关心:“要不要……再派些人保护你?” 闻言,谢微凉摇了摇头,回绝了他的提议:“陛下忘了?我们方才的计划?” 经她这样一提醒,谢訦这才想起来方才两人“商量”半天的计划。 事实上,方才的那桶谈话在谢訦看来实在算不得商量,用谢微凉的话说,顶多算是两人之间交换了建设性的意见。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按照谢微凉的想法进行。 “陛下若没有其他吩咐的话,那臣妾就先告退了。”谢微凉嘴上这样说着,身体也很诚实地向站在他面前的谢訦行了一礼,随后还不忘在对方略显惊愕的目光中顺便抽走了自己那份交错了的工作报告。 谢微凉去养心殿的时候太阳还在正南方,待她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色早已大黑。 而王诚便一直守在门口,见她推门出来后立刻迎上前去,手里还捧着大氅和暖炉:“初春天凉,还望娘娘注意身体。” 闻言,谢微凉看向他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绽出了笑容,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赞许:“不愧是陛下身边的人,倒是很会见机行事。” 听到她这样说,王诚连忙否认道:“奴才可不敢冒领了功劳,都是陛下的吩咐。” “是吗?”闻言,谢微凉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随后扭头看了一眼殿内。透过门缝,隐隐可以看出里面的烛火还未熄灭。 想到两人今日的谈话,谢微凉眸光微动,随后便轻声吩咐道:“陛下今日怕是要熬夜,为他添点油吧。” 听到这话,王诚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了过来,连忙应道:“是,奴才遵命,多谢娘娘吩咐。” 说罢,为她披上了大氅。 “对了,再吩咐小厨房为他准备些吃食。”谢微凉在王诚的帮助下整理好大氅,嘴上这样说着,嘴角便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忽得,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叮嘱道,“要易消化、抗饿的。” 第79章 “是。”听到这话之后,王诚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恭敬道,“奴才吩咐下头的人送您回宫?” 闻言,谢微凉回绝道:“不必了,你们去榜陛下准备吃食吧,本宫自己走便是,左右崇德殿距离这处也不远。” 见状,王诚微微颔首:“是。” 踏出养心殿的大门之后,谢微凉忽然觉得今日的夜晚有些寒冷,下意识将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了些。 而后,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披着的这大氅乃是以上好的狐毛制成,柔软舒适、厚实保暖。 而她手里抱着的小暖炉传来的丝丝暖意也让她突然觉得身上的寒意消散了些。 京城的天气,也是时候回暖了。 近几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考生动乱案已经查明,是其收受财物所为。 听闻这消息时,谢訦震怒,随后便雷厉风行的处理了一批人,其中主办这件案子的翟凌翟大人也因此主动辞官回乡。 而查出来真相的,正是现今的吏部侍郎萧呈。 不过这位所为的吏部侍郎虽说官职不低,可平日里在朝堂之上却是属于沉默寡言的那一位,既不是世家那一派,也不是寒门那一派。 是以谢訦在接到署名为萧呈的奏折的时候,心中的诧异可想而知。 不过纵使他在心里如何震惊,可面上却依旧不显,反倒开口道:“这次考生已经案能够查明,多亏了在场诸位的努力,朕也自当论功行赏。”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随后众位大臣便纷纷跪下,齐声道:“陛下圣明——”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下面有人突然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说话的正是刑部尚书,只见他在众人起身之后又上前一步,看着坐在上面的谢訦,恭敬道:“启禀陛下,微臣还有一事要奏。” 闻言,谢訦眉头微蹙,随后便沉声开口道:“准。” 随后,那刑部尚书缓缓俯身,随后将奏折呈了上去。 站在龙椅旁的王诚见状走下台阶,又走到低着头的刑部尚书面前,语气恭敬:“大人将奏折交给奴才便是。” 片刻后,奏折已经到了谢訦的手中。 谢訦翻开奏折,看着上面密密麻麻所书写的事情,眉头愈发皱紧。 而下面的大臣除了递上折子的刑部尚书之外,无人知晓方才还心情大好的谢訦究竟是因为何事而突然变了脸色。 只是有几个人似是心有所感,纷纷低下了头。 而下一瞬,谢訦将奏折收起,整个人突然站了起来。 随后,在下面众位大臣不解和害怕的目光中,他缓缓走到了刑部尚书的面前,脸色阴沉。 “你确定,你上面所言均属实?” 话音刚落,面前的刑部尚书闻言立刻“扑通”一声跪下,语气肯定,细听还有些颤抖:“启禀陛下,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句句属实!” 第86章 谢訦听到他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又没有好看几分,反倒是更加严肃,将手里的奏折随手拍在匆匆赶来的王诚怀中,便又回到了龙椅之上。 见状,王诚打开了奏折,看到上面的内容也是一惊,随后又连忙翻到最后一页,看了一眼上面的谢訦,这才高声朗读道。 被点到名字的大臣们纷纷心中一惊,随后便慌忙跪了下来。 而坐在上面的谢訦见状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 等王诚念完手里的名单,大殿之上赫然已经跪下了一片,站着的已经寥寥无几。 半晌,才听到坐在上面的谢訦从牙缝当中挤出来几个字:“好……很好……” 听到他的话,大殿之下的诸位大臣纷纷低下了头,包括剩下的没有被点到名字的大臣们依然如此,大气也不敢出。 见状,谢訦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堪堪压下心中的怒意。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按律处置吧。” 随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退朝——” 下朝之后,御书房 谢訦刚一回到书房便看到了已经早早候着的刑部尚书,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了笑意:“刑大人请坐。” 闻言,名唤刑昭的年轻男人立刻恭敬应道:“是。” 在他坐下之后,谢訦的打量目光便落在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刑部尚书身上。 他依稀记得,先前的那位刑部尚书,似乎是因为年岁已大,所以主动请辞了,临走前还不忘给自己举荐了一个人。 看起来,便是眼前这位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是有人向朕举荐的你……”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目光灼灼:“你应当是知晓这件事的吧?” 闻言,坐在窗边软榻上的刑昭先是一愣,随后便练忙站了起来,稳步走到他面前,语气惶恐道:“启禀陛下,微臣明白。” 而谢訦说完这话之后,目光便从他的身上移开。随即耳边便突然传来了一道清冽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后便转过头去,正好看见眼前这一位前脚还在朝堂之上面不改色地呈上一份几乎涵盖了大半朝堂官员的名单,后脚却在这里因为他的问话而低下了头。 他哪里看不出对方纠结的模样,只是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况且这人今日的所作所为,如此先斩后奏的风格……倒是叫他想起来一个人。 谢訦 这样想着,嘴上便也问出了口,“为何……要如此行事?” 而这话问出口之后,他便有些后悔。 怎料眼前这人听到他这样问之后,先是一愣,随后面上便闪过一丝犹疑。 而这正好还叫谢訦捕捉了个正着。见状,他的眉头微蹙,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随后,便见刑昭抬起了头,恭敬回答道:“回陛下,微臣在上任之前,便已经暗中查访过大理寺和刑部,发现其内部管理不仅混乱,而且其下面的衙门也跟着有样学样,后为了仔细探查这件事情,便又顺势寻到了客栈,正巧在那里遇见了皇后娘娘。” 当时他见到谢微凉的时候,虽说只是远远地看到一眼,便觉得其面熟,身周气度更是不凡。回到刑部的时候,才惊觉对方居然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心中诧异的同时,也对其奔波于一件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事情当中的行为多了一分敬佩。 闻言,谢訦的目光落在了被他放在书桌上的奏折,也正是今日在朝堂之上这位名叫刑昭的尚书给他的。 上面记录的,便正是刑昭口中所说的玩忽职守的人名,其中甚至还包括这些官员之间暗中勾结的罪证,一条一条,令人瞠目结舌。 能力出众、做事果断,这让谢訦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年轻的大臣了。 如此人才,得良人举荐,一朝上任便在朝中树敌颇多。 有些冒进,只是不知背后可有人撑腰,不然的话…… 想到这里,谢訦看着对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凝重,思考许久才缓缓开口:“你既已知晓这些乱事,便这样揭发出来,不怕那些世家报复吗?” 况且,若他一下子处理了如此多的官员,必然会造成朝中大批官职空缺,而科举考试尚未进行。 对面的刑昭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闻言,不过片刻便又 “既如此,那便以这些官位为饵,吸引更多的人才前来!” 刑昭说完这话之后,便看到对面的谢訦立刻变了脸色,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刑昭自是注意到了谢訦眼中的表情,然而他的目光却变得越来越坚定。 直至最后,谢訦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隐约还带着一丝的决然。 半晌,他想到了几日前,那个人同他说过一样话。此时在谢訦的脑海中,两人的身影逐渐重合,他的脸上突然扬起一抹笑容。 而刑昭在说完这话之后,心中也涌起了一抹紧张,然而心中那一抹名为“变革”的烈火却烧得愈发旺盛。 不过,身为上位者的谢訦显然是不会同意的吧。 毕竟某种程度上,他也可以称得上是那些虚伪的世家大族当中的一员。 然而接下来眼前这位看起来同他一样年轻的皇帝的表现却实在是令他感到意外。 他说:“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刑昭分明听到了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随后,那些字又满满凝聚成为一句话,最终传入他的耳中。 随后,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谢訦走到了书架前,从上面拿下了,一个匣子。紧接着,他又缓缓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封密信。 “这是……”刑昭看着手上的书信上熟悉的字迹,微微愣住了。 “你和老师,究竟是什么关系?”谢訦盯着眼前的男人,声音极缓地问出了这句话。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神情略显怪异。。 他的老师,曾经的太子太傅,他的皇后的父亲,退隐多年,却不惜为这个人重新插手朝堂之事,还在信中对眼前这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极尽溢美之词。 第80章 而被他怀疑的对象,也就是站在对面的那位年轻的、来历成谜的尚书大人,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朝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随后,刑昭的声音便一字一句地传入谢訦的耳中—— “回陛下,微臣的确同谢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也得以谢大人赏识,他见微臣忧心于报国无门,才愿意为微臣寻一些生路。” “只是微臣没有想到……”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能够刑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的眉头被这目光盯着还有些不太适应,随后便缓缓蹙起。 不过经过他的解释,谢訦倒是也接受了这个说法,见状缓缓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情想要知道—— “那你和皇后……”谢訦还是有些在意这件事情,于是便问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的一双眼睛也落在了刑昭的身上,不愿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这件事情,皇后娘娘也是知晓的。”眼前年轻的尚书大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劝慰道。 不过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陛下放心,微臣就职的整个流程是绝对按照程序来的。” 闻言,谢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崇德殿 谢微凉看着眼前不请自来的“某人”,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随后才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闻言,宸贵妃眉头一挑,神色愠怒:“怎么,不欢迎本宫来吗?” 谢微凉一件好长时间没有听到宸贵妃自称“本宫”了,乍一听还有一些新奇,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便久了些。 注意到她目光的宸贵妃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身周一凉,随后整个人都变得不自然起来,就连说出来的话都与往常不太一样。 正巧这时竹沫端着吃食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宫女,她们的手中也端着水盆、毛巾等物。 随后,竹沫走到了两人面前,行礼,又对着谢微凉道:“启禀娘娘,您带回来的小吃已经热好了。” 说罢便将放在两人面前的盘子揭开,特有的香气立刻弥漫在整个房间当中。 果不其然,原本心中还有些别扭的宸贵妃闻道这股香味顿时眼前一亮,全然已经忘记了她还在生谢微凉的气,随后便立刻掀开自己面前的盘子,顿时被里面热乎乎的青团吸引住了目光。 “你这是从哪里搞到这些的?”宸贵妃试探性地咬了一口,眼中顿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随后目光便落在一旁慢条斯理拿起一块酥饼的谢微凉。 注意到她的目光,谢微凉咬了一口酥饼,随后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半晌,她才听到了宸贵妃的话,随后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窗外:“就,前几日出宫时,见到这个比较好吃,就顺便买了些回来。” 第87章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又咬了一口手里堪堪只有巴掌大小的酥饼,目光便落在对面的宸贵妃身上,提议道:“尝尝?” 而宸贵妃依言尝了一口,随后连连点头,称赞道:“确实不错。” 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变得惊讶,随后惊叫道:“什么?你出宫了!” 谢微凉微微颔首。 而宸贵妃在谢微凉的动作中得到肯定的消息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愈发阴沉,直至最后,甚至还有些幽怨。 一旁的谢微凉离得最近,宸贵妃脸上任何表情的变化自是逃不过她的眼睛,也自是知晓此刻对方心中的不满。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谢微凉在看到宸贵妃脸上的不满,心中隐约有些心虚。 果不其然,下一瞬,宸贵妃控诉的声音便在崇德殿响起—— “你出宫居然不带我?” 心中一直担忧的事情真的发生之后,谢微凉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害怕,反倒是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落了地。 半晌,她舒了一口气,一双眼睛这才缓缓落在对面气鼓鼓的宸贵妃身上,又叹了一口气,无奈解释道:“我这次出去是为了查案,若是你实在想出宫的话,改日我再想想办法……” “噗嗤!”谢微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一旁突然传来了笑声,只见原本还一脸严肃的宸贵妃脸上突然布满了笑意。 随后,在谢微凉惊讶和不解的目光中,一双纤白的手出现在她面前。 那手里还拿着一个看起来十分饱满的果子,就这样塞到了她的嘴里。紧接着,宸贵妃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同你开玩笑的,你居然当真了?” 调笑的语气,哪里还有先前的气愤。 而谢微凉哪里还能不知晓自己是被她欺骗了呢,不过她心里倒也不恼,只是面上故作恼怒,白了宸贵妃一眼。 宸贵妃显 然是不知道她的心思的,见状脸上先是不解,随后便见谢微凉站了起来,一愣,下意识便要开口:“我……那个不是我……” 惊慌之中,竟然忘记了自称“本宫”。 而对面的谢微凉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表情,心中惊讶之余,竟也多了几分好奇,道歉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不过,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对面的宸贵妃见状,哪里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见状别过头去。 在谢微凉的视角看来,此时的宸贵妃,就像是一只气鼓鼓地河豚。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便伸出手去,戳了戳对方微微鼓起的脸颊。 宸贵妃本就生得美艳,肌肤更是肤若凝脂,尤其是今日她还特意打了些腮红,谢微凉这一戳上去,手感可谓是绝佳。 叫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而原本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的宸贵妃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便反应过来是何人所为。 随后,她又瞪了那始作蛹者一眼,脸颊又升起一抹红晕来。 而谢微凉则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神秘地开口:“你别说,我这次出宫去,倒还是真认识了一位妙人儿,改日给你介绍。” “当真?”果不其然,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宸贵妃脸上的表情顿时舒展起来,就连眼睛里都迸发出光芒。 谢微凉倒是觉得惊奇,随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和以往温婉的笑容不同,现在的她心情可谓是极好,脸上的笑容在这时也多了些真心。 随后,她环顾四周,再三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这才靠近一脸好奇的宸贵妃,神秘兮兮道:“放心,绝对好看,比如玉坊里的公子也好看。” 如玉坊,是京城,乃至盛国境内极富盛名的享乐之所,据说里面的公子都是个顶个的好看。 而这些,宸贵妃自然也是在闺中听说过的,听到她这样说,心中便起了浓厚的兴趣,连忙道:“那我可就记住了。” “是什么样子的妙人儿,居然可以入得了我们皇后娘娘的法眼,不如也讲与朕听听?”突然,自门外传来了一道清亮的男声,仔细听来居然还有些熟悉。 而谢微凉和宸贵妃自是也听出了来。随后,宸贵妃探究的目光便落在一旁脸色有些怪异的谢微凉身上,眼珠微转,便已然明白了不少。 心中已然有了想法,宸贵妃随后便站了起来,随后便向站在两人面前的谢訦俯身行了一礼,语气平和,丝毫不见方才的急躁:“臣妾见过陛下。” 紧接着,不等谢訦说什么,她又道:“陛下此时前来,想必是和皇后娘娘要事情相商,臣妾便不打扰了。”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离开,整个过程竟是没有再看站在一旁的谢微凉一眼,走得十分潇洒。 而站在那里的谢微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脸上露出一抹惊愕。 一旁的谢訦则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等到宸贵妃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这才上前一步,恰好堵住了谢微凉想要离开的路。 而谢微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后路就这样被谢訦轻飘飘地阻断,眉头微挑,随后目光便落在一旁幸灾乐祸谢訦的身上,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陛下今日怎得有空来这里了?” 谢微凉的语气虽然随意,可谢訦同她毕竟相处了几个月,自然还是听出了她话中的那一抹试探。 再一看,对面那人分明自说完这话之后便偏过头去,一副不敢正视他的样子,分明是心中有鬼。 而对面的谢微凉在说完这话之后便将头扭到了一旁,随后她便注意到了谢訦微微攥紧的双手,先是一愣,紧接着耳边却突然响起了谢訦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你上次出宫去到底见了多少人?” “啊?你说什么?” 这话说得含糊,而谢微凉心中却有心事,故而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于是反问的声音便大了些。 而这些落在谢訦的眼中,便成了她有事瞒着自己的证据,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就连声音也大了些:“你……你当真有事情瞒着我!” 第81章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幽怨,让谢微凉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而后,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面前投射下一道影子,随即便凝眉望去,于是便与谢訦正好看下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而谢訦在说完这话之后便愈发觉得气愤,最后索性直接走到了谢微凉面前,想要将自己心中的那抹疑问询问清楚。 然而此时有些着急的他还并不清楚自己心中那一抹无端升起的气愤是从何而来。 谢微凉纵然心中不明白,但也权当对方是在哪处受了委屈要来她这个下属这边生气——毕竟这样的事情她在现代的那些上司也不是没有干过。 所以她倒是也接受良好,随后又十分熟练地行了一礼,开始在脑海当中疯狂思考自己该如何回答领导的问题——尽管她真的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而反观对面的谢訦自问完那个在现在的他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之后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与此同时谢微凉也在思考着自己的措辞。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谢微凉沉迷其中并没有发觉,还是等了半天的谢訦率先察觉到了两人间尴尬的气氛,随后又悄悄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谢微凉,而后十分沮丧地发现对方似乎压根没有搭理自己的想法。 而这时的谢微凉的思绪已然陷入了自己这几日做了什么可以向领导汇报的并且取得一定进展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一旁她的上司的心情已经越来越糟糕了。 不过还真让她想出来了可以向谢訦报告的事情——想到这里,她的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 而此时的谢訦的内心在经过一场艰难的战斗之后,心情已经平和了不少,抱着和谢微凉好好地交流一下想法的他刚一转过头来,看到的便是谢微凉缓缓勾起的嘴角。 他在不久之前才调理好的心情顿时便没有了,心情反而更差了。 于是谢微凉在简单地打了一个腹稿之后,好不容易转过头来,看到的便是身周萦绕着一种名为“可怕”的气质,在奇怪的同时顿时也多了一丝警惕。 不过纵使心中有诸多不愿,谢微凉还是强迫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背对着她的谢訦,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启禀陛下,臣妾方才在和宸贵妃讨论日前在宫外的一些见闻。” 谢微凉是回答的谢訦在走进门时问出的那个问题,说完这话之后,她还特意看了一眼谢訦的表情,想以此确定自己是否说了他不愿意听的话题。 但令她失望的是,谢訦脸上的表情在听她说完这话之后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无奈之下,谢微凉只得继续说下去:“不过臣妾倒是在宫外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陛下应当也有兴趣。” 第88章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目光缓缓落在对面的人的脸上,试图努力凭借着她多年当社畜的经历来猜测现在她“亲爱的”上司在想些什么。 然后,她成功看到站在她面前的些訦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看,心中顿时升起一抹疑问。 而对面的谢訦在听到谢微凉说出来的话之后,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气愤。 兴趣啊,他可太感兴趣了。 想到那个语出惊人的刑部尚书,谢訦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谢微凉,随后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要不是自己从那人口中听到了他的身世,就单凭俩人身上那股子如出一辙的虎劲儿,他是真的会以为俩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的谢訦突然觉得心情愈发糟糕了,连带着脸色也 阴沉了下去。 而后,他便听到了对面的谢微凉自言自语道: “不应该啊,我记得父亲对他的评价很高的啊,还说要是我没进宫的话要留给我做夫婿呢,那品行应该也很好吧……” 随后,她又道:“父亲的眼光应当是极好的。” 而在自言自语的谢微凉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语焉不详的话早已经被对面的人儿一字不落地全部都收入耳中。 听到这话后的谢訦的脸色更加阴沉了,随后便转过了头去,所以也没听到谢微凉接下来的那句话—— “不过那人的一言一行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而谢微凉纵使心中有些疑问,可面上却是不显,在一番嘟哝之后将目光落在对面的谢訦身上—— 不知什么时候,对方又将身体转过去了。 见状,谢微凉的心中又泛起了一抹疑问。 是自己说的太枯燥了吗? 然而对方并不能为她解答心中的疑问,或者更确切地来说,是不愿意。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只得又在心中谈了一口气,随后猛得上前一步。 而那边的谢訦心中那股名为气愤的情绪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恐慌。 今日,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情绪太不受控了,更进一步说,是他的情绪一直被眼前这人所牵引—— 这种陌生的感觉,在令他沉迷的同时,也让他的心中有些恐慌。 而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以一副正常的姿态来面对从谢微凉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了。 谢微凉她……似乎又提到了那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訦这一次却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随后他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让原本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谢訦这才转过身来,却与走到他身前的谢微凉撞了个正着。 鼻尖传来谢微凉身上独有的清香,谢訦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谢微凉头顶的头发,或许是因为站在这里很长时间的缘故,没有打理的头发看起来毛茸茸的。 谢訦忽然觉得手有些痒。 今日的谢微凉刚一起来,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便听到宸贵妃过来了。 两人就这样一直坐着闲聊,途中谢微凉也只是随意挽了下头发,用一根簪子随意簪着。 怎料送走了一个宸贵妃,随后又来了一个谢訦,紧张之下,谢微凉竟是忘记了整理仪容,就这样顶着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和谢訦汇报着工作。 是以注意到谢訦的异样,谢微凉顺着他的目光便落到了自己的头发上,先是一愣,随后便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 正巧与谢訦伸到半空的手撞了个正着。 “嘶……”谢微凉捂住了额头,突然的一阵痛意让她的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 而对面的谢訦见状立马便慌了神,随后还不待谢微凉反应过来,一手便将她覆在额头上的手轻轻拿开,整张脸便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 一脸专注的谢訦并没有反应过来此时他和谢微凉之间的距离之近,而他面前的谢微凉相比起来倒是就显得不太自然了。 覆在额头上的右手被人轻柔地拿开,随后另一双手便轻轻地盖了上去。 “嘶……”肌肤相接的瞬间,从谢微凉的口中发出了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被磕到的地方疼,还是第一次和一个陌生人如此近距离让她感到不适。 不过好在谢訦只是简单地看了一下便离开了。 感觉到额头上异样的触感消失之后,谢微凉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随后,头顶上便传来了谢訦的声音:“有些红肿,应当是没有大碍,你要是觉得疼的话就请太医来看看?” 闻言,谢微凉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拿冰块敷敷得了,还用得着让太医专门跑一趟。 听到她这样说,谢訦倒是也没有强求,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正欲开口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谢微凉的话,顿时愣在了那里。 虽然不知道今日的谢訦为什么阴晴不定,可经过方才的变故之后,谢微凉已经肯定了他现在的心情应当不错,于是深吸一口气,开口。 “陛下,臣妾前几日出宫,虽说见到了一些不公之事,但也从中寻得了一些可以一用的人才,陛下可以对其多加关注。” 说罢,她将事先准备好的名单,上面赫然有先前她在宫外遇到的那一对书生当中比较聒噪的那一位。 听完这一切的谢訦神情复杂地从谢微凉的手中接过那份名单,随意翻了翻,便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包括第一印象、为人处世、品行修养等。 谢訦觉得他应该现在就马上回养心殿去工作。 见谢訦一脸平静地接过名单,谢微凉这才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谢訦,脸上便扬起一抹笑容,道:“陛下不必过于忧心,所有的变化都是一步一步来的。” 自古以来改革无一不是顺应时代潮流,可其中的艰辛又可想而知。更何况现在的盛国,暗潮汹涌,在内有各个党派暗潮汹涌,在外又有别国虎视眈眈。 所以她也知道谢訦现下的担忧。 听到这话的谢訦一愣,随后一双眼睛便下意识对上了谢微凉。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表情坦然,一双眼睛里仿佛蕴含着无限活力。 那是谢訦从来没有见过的、不存在于他身边的生机。 第82章 那一瞬间,谢訦恍然看到了刚成为太子时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先走了。” 不知道为何,对面的谢微凉在听到谢訦这样说之后,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随后,她点点头,俯身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你……”谢訦欲言又止的话就这样被谢微凉堵在了嘴边。半晌,他叹了口气,一双平素看起来有些凌厉的眸子里此刻居然带了些无奈。 “罢了。” 说完这话之后,他没再给谢微凉再开口的机会,随后便转身离去。 纵使如此,谢微凉还是在人走之后到了殿门口,目送着王诚小跑上前,往谢訦的身上披了大氅,随后附在他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谢微凉并不知晓两人谈话的内容,也无从得知谢訦听到这话之后的反应。 只是翌日,前朝后宫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谢微凉刚刚在宸华宫和宸贵妃商量完春考的内容,便听她宫中的宫女低声在她耳畔说着什么。 下一瞬,宸贵妃便立即变了脸色,随后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 而谢微凉见状面色顿时一沉,心中也隐约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对面的宸贵妃自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挥挥手示意来人下去,随后一双美目便落在她的身上,语气严肃。 “陛下今日在朝堂之上因鹊山贪污一案大发雷霆,还波及到了大理寺和户部的几位官员。” 纵使心中早有预备,可真正听到这件事情还是让她惊讶。 “户部?”谢微凉喃喃道,随后便想到了一个人—— “孟京华。” “欸?你知道他?”闻言,宸贵妃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谢微凉微微颔首。 不过宸贵妃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问,只是眉目间依旧是化不开的深厚忧愁:“你可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孟大人啊,自诩钦差大臣,却尽干些鸡鸣狗盗之事,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道貌岸然’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宸贵妃的语气激动,声调就不自觉高了些。 不过说起这孟京华,现在再想起来,谢微凉对他的印象居然还是停留在他与已故薛县令薛程的会面。 其余再多的,便是再也没有了。 “他……可做了什么?”想到这里,谢微凉凝眉问道。 “稍等,让我组织一下语言。”听到她这样说,宸贵妃回道,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一口气说了孟京华包括但不限于利用钦差大臣的身份暗中威胁各地进贡、走私御香、私自开采金矿,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的大罪。 第89章 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上的,而在这里的两人都心知肚明,这背后所牵扯的利益关系,怕是要再肃清一片朝堂了。 “所以,那薛家和崔家……?”谢微凉开口问道。 “薛家必然是弱不了干系的。”不知道是不是谢微凉的错觉,宸贵妃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隐隐泛过一阵冷意。随后,她又道,“那崔家,怕不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了出头鬼了。”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弘文馆的崔颜姑娘来了,要求见两位娘娘。”来人是宸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 崔颜,正是谢微凉在鹊山偶然认识的崔家的幼女,一心只为父兄翻案,却未曾想到…… 现在想来,怕是也与那孟京华和薛程脱不了干系。 一旁的宸贵妃看了一眼谢微凉的表情,随后朝着来人挥了挥手:“让她进来吧。” “是。” 她这话刚一落下,门外的崔颜便听到声音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几卷书。 “这是……”如果说在崔颜进来之前,谢微凉还抱有一点“不能在背后议论人”的黑暗心理,可在对方将手上的书卷一一摆放在宸贵妃面前的桌子上,无论是行动还是神态都十分进退得体。 谢微凉一双眼睛从她手上的书到她的脸上,硬是没有瞧出来一丁点儿的异常,心中也一时拿捏不准她和宸贵妃方才的谈话究竟有没有被她听了去。 而崔颜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便行礼退下了,全程竟是没有看过谢微凉一眼,就仿佛两人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谢微凉心中的那丝怪异的感觉愈发明显了。 “怎么了?”一旁的宸贵妃将崔颜送来的书整理好,余光便瞥到旁边那人脸上的神情似乎和方才不太一样,便随口问了一句。 岂料谢微凉在听到这话之后神情居然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她便调整了过来,随即便开口道:“无事,只是忽然看见你看起书来了,有些惊奇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脸上带着笑意,仿若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只是错觉。 而对面的宸贵妃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这才将其中一卷放到她手里:“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听出她话中的深意,谢微凉心下奇怪,但还是从她手里接过书卷,只是随意翻了几页,秀眉便狠狠蹙起。 过了许久,她才放下书卷,看向宸贵妃,目光灼灼:“你在调查姜沉雁?” 为什么? 宸贵妃自是读懂了她未说出来的另外半句话,闻言面上带着一抹浅笑,带着长甲的手指这才拿起其中一抹书卷——正是姜沉雁在蜀中的那段事迹。 许久,她薄唇微启,目光落在谢微凉的身上,似有所指:“姜沉雁乃是京城姜家的二小姐,父亲是前朝丞相姜淮,母亲更是出身名门望族。” “只是可惜啊,她在一众兄弟姐妹中却不太出众,因此相较于她其他姐妹,自幼便不受关注。而就是在她十四岁即将及笄的时候,丞相府——却将她送去了蜀中那等偏远之地。” 谢微凉倒是对姜家这些陈年旧事不太知晓,故而听着宸贵妃这样说,也只是眉目紧锁,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不过宸贵妃在说完这些之后,倒是抽空看了一眼她的反应,却并没有在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遂开口道:“怎的,你居然不知晓此事?” 说完这话后又过了半晌,宸贵妃久久没见对方说话,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谢微凉秀眉微蹙,一副纠结的模样,心下疑惑。 随后,便见她朱唇微启,缓缓开口道:“我自幼时便与外祖生活在江南,对于京城一事,实在是不甚了解。” 谢微凉这话倒是没有造假,据她了解,原身是在及笄之后才跟随双亲回到京城。 而在她说完之后,宸贵妃也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之后,脸上顿时闪过一抹不自然。 “瞧我,居然忘记了这等事情!” 不过既然事情说了一半,她也自是不会隐瞒,紧接着又道:“不过要不说是丞相府中出来的呢,这位姜小姐去了那等苦寒之地,回来却像是变了个人儿似的,又精明又能干,据说惹得那姜丞相颇为喜爱呢,这才求了太后送进宫,一举封妃。”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进了宫,却是性情大变,甚至最后还那么愚蠢……” “当时丞相府骤然发生变故,她许是接受不了吧。”谢微凉语气极淡,并没有说太多。 “也是呢。”听到她这样说,宸贵妃面露不忍,“家人获罪,一夜之间下狱,家中突变,也不怪她接受不了……” 然而谢微凉并没有接话,心中却突然响起一件事,也就顺口问了出来。 “不过你倒是怎么想起来查姜家的事情了?”谢微凉心下奇怪。 按理来说,宸贵妃与这位姜小姐并无交集,突然关心这件事是…… 思及此,谢微凉的神情逐渐宸了下去。 “我闲得慌啊!”闻言,宸贵妃白了她一眼,“你猜怎的?我在京城见到这位姜贵妃了,心中还奇怪这着呢!” “她不是已经被押入大牢了吗?”说这话的时候,宸贵妃面带疑问,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谢微凉敏锐地发现了其中不对。 不过她面上却依然如常故而与她相对而坐的宸贵妃并没有发现异常。 然而谢微凉的内心活动就十分丰富了—— 难道是真的姜沉雁来了? 那顶替她的木沉霜呢? 思及此,谢微凉心中顿时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对面的宸贵妃显然并不清楚她心中的弯弯绕绕,随意拿起了一卷,翻开,眉眼一弯。 “来看,看我又发现了什么趣事?” 见状,谢微凉的心神顿时便被她吸引了过去,随后微微偏头,目光同宸贵妃一起落在了她手上的那卷书。 许久,宸贵妃才缓缓开口:“怎么?看出什么不对了吗?” 而谢微凉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目光便若有似无地看向她,正巧同她含笑的眸子对上。 片刻之后,谢微凉扬起了嘴角,面带笑意:“让我猜猜,你现在在心里想的……是不是和我一样?” 说罢,她便伸出手指,缓缓落在书上—— 却发现那一处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谢微凉微微偏头,便正巧对上了一双饱含笑意的眼眸,眼角 依稀可见得意之色。 随后,她的朱唇微启,“怎么样?是你所想的吗?” 闻言,谢微凉轻笑:“你说是就是咯。” 不过……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崔颜是知晓我今日会来这里,故意将这些东西带到你身边的?”宸贵妃听到她这样说,微愣。 可崔家和姜家,一个在鹊山,一个在京城,又有什么关系? “要我说,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着呢!”不过很快,她便将书卷随意扔在一旁,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跟那毛线团一样,谁能理得清!” “好困,不想了,我要去歇着了,你自便吧。”说完这话,宸贵妃便打了个哈欠,随即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里。 崇德殿 谢微凉看着自己调查到的资料,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暗沉。 虽然她的心中早有准备,也还是没有想到谢訦这个皇帝当的是如此憋屈。 整个朝堂,要么是有实权但不服他的,要么是有一点权就开始为自己谋利的,纵使有那么几个有雄心壮志的,也只是一些小官小吏,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更别提远在西北还有个虎视眈眈有军权的王爷,寿康宫还有一位要夺权的上届宫斗冠军。 就连谢微凉一个一直把自己当做局外人的皇后都忍不住为她洒一把泪。 “系统,你可能找出盛国的官员系统表?”放下手中的资料,谢微凉便立刻问道。 系统沉默了许久,才道:“亲爱的宿主,经系统检测,您所查询的资料为机密内容,您当前暂无权限查询。”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谢微凉连忙问道。 要不是自己要的东西在盛国属于机密,她才不愿意在这里追问系统。 毕竟有些事情,自己亲手去做要比直接查阅一份资料所带来的价值要大得多。 而她也需要在调查的过程逐步了解这个国家的现状。 “回宿主,经过查验,得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呢!”就在她思考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难道要她篡个位? 第83章 谢微凉被自己这个有些荒诞的想法震惊到,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约莫一柱香后,她才稍稍觉得自己的思绪稳定了些,这才能仔细回想起方才在宸华宫里宸贵妃所说的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直到窗外太阳西斜的的时候,谢微凉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看着眼前已经被她勾画得不成样子的宣纸,长舒了一口气。 第90章 “看来,有必要再出宫一趟了……”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神情复杂,目光落在桌上被勾画的纸上,面色微沉。 御书房 “又去?”谢訦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和奏折,看向谢微凉的眼神中充满复杂。 “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皇后这段时间出宫频繁啊。” 听着谢訦满是试探的话语,谢微凉眉头一挑。 都用上“朕”和“皇后”了,看来他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不过这又同她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这次出宫是有正事要办。 心中这样想着,谢微凉顿时便多了几分底气,看向谢訦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坚定。随后,便俯身行礼。 而谢訦自说完这话后便垂下眸子,一双眼睛便落在了先前被他随意放在一旁的奏折。 只是那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通篇看下来也是些“陛下圣安”、“保重身体”的废话,看得倒教他心烦。 那边的谢微凉在说完自己的请求之后,便开始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对面谢訦的反应,随即便看到了谢訦皱起的眉头,目光便顺势落在他面前请安的折子上。 是朝中……出了大事吗? 这样想着,谢微凉心中一沉,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难道是科考的事宜,亦或是其他? 然而就在她心中疯狂猜想之时,对面的谢訦终于想好了该如何回这样一份“满是关心”的奏折,随后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关于“如何委婉同时还能委婉表达自己不满地答应对方的请求”这一问题也终是有了答案。 心情大好的谢訦再一抬眼,却看到站在他面前的谢微凉不知何时也是一脸严肃,眉头深深皱起,和先前苦恼于朝事的自己可谓是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谢訦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千百种理由,只是纵识心绪繁杂,可他面上却依然平和,甚至还能有空思考一会儿该以怎样的立场去关心对方。 而那头谢微凉心中的烦闷情绪只是一瞬,随后便又收了回来。 不该关心的事情不要瞎关心——这是她在职场和后宫多年浸染才明白的道理。 只是…… 谢微凉看着眼前的谢訦,实在是摸不准他的情绪,连带着心中对他是否能答应自己的请求一事也没有底。 半晌,两人同时开口道:“你……” “陛下……”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还是谢微凉率先开口道:“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你这次出宫……是为了什么?”谢訦试探道。 虽说对面可以说是她的顶头上司,可谢微凉心里却知道这事儿在没有结论之前还是不要同他讲为妙,遂打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上次在遇仙楼里遇到一个很有天分的书生,这次臣妾打算再去为陛下考察考察。”谢微凉有备而来,半真半假道。 遇仙楼,便正是上次她出宫的时候遇到那对结伴而来考试的郑氏兄弟的地方。 更何况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上次来的知府,也是姓郑。 想起那人的行事作风,谢微凉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 这次考试至关重要,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故而她才有此一说。 而谢訦则是在听到“遇仙楼”这个地方之后,脸上的表情就没有舒展过。尤其是在听到谢微凉亲口承认自己要去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是阴沉地可以滴出墨来。 而谢微凉自说完这话之后便低下了头,准备等着谢訦的回答。 这一切在谢訦的眼中不知为何就变了味道,他的眸色微不可查地沉了下去。 然而低着头的谢微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变化,只是低着头等待着他的回答。 许久,她只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先是一愣,下意识便要抬头,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上似乎落下了一只手。 压下自己内心的惊讶,谢微凉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这才忍住了抬头的冲动。 所幸眼前这人只是停留了一瞬,随后那股龙涎香的气息便远去了。 谢微凉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抬起了头,却见谢訦已经将一块令牌放在了她的手上。 “陛下,这是?”谢微凉看着手中纹饰繁复的令牌,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 “调动暗卫的令牌,如今朝中不太平,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我,你既然在这个关头出宫,防护是不可避免的。”谢訦神情严肃道。 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先是一愣,过了好久才谢恩道:“谢陛下。” “只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秀眉微蹙,“如此一来,陛下的安全……”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突然感觉到眼前投下的一片巨大的阴影,先是一愣,随后便对上了谢訦那双复杂的眸子。 片刻后,谢訦略显怪异的声音传入耳中:“不必……担忧,我就在这里待着,又不出去,他们就是想下手也没有机会。” 听到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曾经看到过的各种宫斗剧,随后又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眼前自信发言的谢訦,在心中默默地为她点了一根蜡。 当皇帝的……都这么单纯吗? 而对面的谢訦丝毫不知道她在脑海当中想的这些,反而还暗中思考如何早日解决眼前的事情,还整个前朝后宫一个太平。 然而还不待他想出个什么来,门外突然传来王诚的声音:“陛下,娘娘,京兆尹郑大人求见。” 闻言,谢微凉看了一眼谢訦,俯身行礼:“陛下,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去吧。”谢訦自然也听到了门外的声音,自然也没有阻拦的理由。 而谢微凉听到这话之后便退下了,正好与进殿的郑大人擦肩而过。 注意到熟悉的面容,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不着痕迹 地往旁边挪了几下。 幸好对方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只是径直朝着御书房内去了。 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步回到了崇德殿。 “娘娘。”守在门口的竹沫见到她回来,立刻迎上前来,为她打开门,随后又从她的手里接过披风,搭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而谢微凉这时已经注意到了殿内的异样,先是一愣,下意识便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可是有谁来过?” “是。”闻言,竹沫恭敬应道,“有位宫女来找过您,她自称是您的故交,留下这个便离开了。” 说罢,便将一封信交到了谢微凉的手中。 谢微凉从她手里接过信,打开,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内容,眉头却愈发紧蹙。 片刻之后,她放下了手中的信,目光落在一旁的竹沫身上,语气微沉: “走,去弘文馆。” 弘文馆 “崔颜,你这些书可整理完了?”一位看起来像是领事的宫女向她面前的宫女询问道。 “回领事的话,整理好了,都在这边了。”说这话的时候,崔颜目光瞥了一眼被放在她旁边的书,轻声道。 “好。”领事的拿完书作势便要离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又道,“对了,你托我办的事情已经好了。” 听到这话,崔颜一向有些平淡的脸上这才终于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容,语气也多了几分真诚:“多谢领事大人。” “那我便先走了。”这样说着,领事便走了出去。 “真是个怪人,明明口口声声说认识崇德殿的人,还要托我去送消息……”关上门的领事小声嘟哝着。 而这一切正巧被匆匆赶到的谢微凉和竹沫听了个正着,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竹沫便明白了谢微凉的意思,上前一步道:“你好,刘领事。” 被称作“刘领事”的宫女一愣,随后便看到了站在眼前的两人,神色一慌,慌忙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谢微凉轻声道。 “是。”刘领事站了起来,小心翼翼道,“不知娘娘来弘文馆可是有要事?” “崔颜可在?”谢微凉既然已经知道眼前这人知晓崔颜和崇德殿的关系,自然也不再隐瞒。 “在里面。”刘领事应道。 闻言,谢微凉看了一眼身旁的竹沫,便见对方上前一步,俯身同刘领事说了些什么,随后对方便恭敬地行了个礼退下了。 “娘娘请。”做完这一切后,竹沫又回到了谢微凉的身边。 “嗯。”谢微凉颔首,两人进了弘文馆。 而馆内的崔颜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自刘领事走了之后,她便一直心不在焉,甚至还自言自语道: “信送到了,不知道她是什么反应……” “既然是替旁人送信,你怎的不亲自出面,还要委托他人来?”突然,自门外传来一道不轻不重且十分熟悉的声音。 “谁?”闻言,崔颜先是一愣,随后便看到谢微凉缓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封被打开的信。 第91章 突如其来的刺眼阳光使得崔颜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紧接着她便看到了谢微凉手上那封有些熟悉的信,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随后俯身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而谢微凉并没有让她起来,反倒是在竹沫有些不解的目光中缓步走到了座位上,兀自坐下,还不忘为自己倒了杯茶,悠闲地品尝着。 那封自她进来时就吸引了崔颜注意的信,此时此刻就这样被她随意地放在一旁。 而一旁的谢微凉却是一副对此毫不关心的模样。 跟着她过来的竹沫见状心中有些疑惑,最终还是走到谢微凉身旁,识趣地低下了头。 一柱香后,谢微凉依然在品着手里茶,眼神至始至终没有落在崔颜身上半分 第84章 而崔颜没有得到谢微凉的命令自然也不敢起来,三人就这样僵持着。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竹沫不动神色地看了谢微凉一眼,发现她全然没有要动的意思,心中有些犯嘀咕。但她也清楚自己这位娘娘的性子,故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敛了神色。 而反观跪在那里的崔颜就没有那么冷静了,眼神不住地往谢微凉所在的方向瞥去。 这一切自是被谢微凉收入眼中,她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终于还是放下,朝她道:“起来吧。” “是。”闻言,崔颜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动了动有些麻的双腿。 注意到她动作的谢微凉见状不动声色地朝一旁候着的竹沫使了个眼色,随后便见竹沫应了一声,给她搬了一把椅子。 “多谢娘娘。”崔颜这样说着,随即便在竹沫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 “知道本宫为什么罚你吗?”谢微凉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使用这个称呼了,为此还有些不太习惯。 闻言,崔颜点了点头,而一旁的竹沫早已经十分识趣地离开了。 一时间,偌大的弘文馆里就只剩下了谢微凉和崔颜两人。 “说说吧,为什么要和木沉霜合作?”谢微凉并不喜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听到这话的崔颜先是一愣,随即便变了脸色,看向谢微凉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警惕。 随后,她道:“你怎么……” “想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谢微凉打断了她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寒意,看向崔颜的眼神中也是冷漠得过分。 而崔颜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谢微凉如此动怒,强烈的上位者威压叫她久违地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坐在椅子上的谢微凉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随后她便在崔颜有些惊慌的眼神中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伸出了手—— “不要……对不起!是我错了……”崔颜不断地摇着头,语气惶恐,突然大叫起来。 而后,那双手越过她的肩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谢微凉将人扶了起来。 “坐吧。”做完这一切之后,谢微凉无视她脸上的复杂表情,径直越过了她,站到了不远处的书架前,语气冷淡,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错觉。 而另一位当事人在听到这话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堪堪稳住了心神,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站在书架前神情认真的那人身上。 随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将衣袖撩起,却发现自己戴在手腕上的镯子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不好! 下一秒,崔颜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骤然变快的心跳声,而她的脑海也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突然,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一方深色的衣角,崔颜抬头望去,对上的便是谢微凉有些冷淡的眼眸。 此时,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册,而垂下的另一只手的手上,赫然躺着一枚碧玉的镯子—— 正是她腕上的那只。 “你……”崔颜一时惊讶,居然忘记了规矩,不过谢微凉倒也不甚在意这些,只是看着手上那本记录了京中姜家旧事的册子,眉头微蹙。 许久之后,她才再次抬起了头,看向崔颜的目光灼灼:“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听到这话的崔颜别过头去,忽略她不知何时已经没有那么冷淡的目光。 而谢微凉见状只是将手里的书随意放到一旁,随后才似是想到了什么,另一只手抬了起头。 镯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晕打在了崔颜的脸上,她下意识转过头来,却被这光刺到了眼睛,眼角下意识便沁出了泪滴,我见犹怜。 见状,谢微凉叹了口气,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面前的崔颜,将书册放到她的手里,语气轻柔,一字一句道:“你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为的……便是这个吧?” 崔颜看着谢微凉放到自己手上的书册,正是她苦寻多时未找到的姜家的名册,不由得一愣,下意识便道:“你怎么会……” “想说你明明知晓这东西就在弘文馆,却多日寻找不得,反倒是我一来便能如此轻易地找到吗?”像是洞察了她的想法,谢微凉打断了她的话。 崔颜没有说话,显然是一副被说中的模样。 见状,谢微凉敛起神色,转而仔细观察起这枚镯子,以作打发时间用。 只是这一打发却出了事,半晌,谢微凉看着手里通体碧绿的镯子,眉眼低沉。 约莫一刻钟前,她终于发现了这镯子的不同之处,盘旋在心中那一抹疑问也终是得到了解答。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崔颜身上,缓缓道:“所以,你主动请缨来弘文馆却是要查事,但却不是为了崔家……”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看着眼前崔颜的脸色有一闪而过的苍白,语气不变悲喜:“是为了姜沉雁。” 是的,也正是在见到玉镯的那一刻,谢微凉才反应过来,不是木沉霜,而是姜沉雁。 那个镯子她也是认得的,是现在的太后当年亲自赐予姜家的、属于姜氏一族的信物。 崔颜,是姜沉雁的人。 崔颜没有反驳。 而谢微凉自推断出这一切之后便一直在观察着崔颜的反应,而对方自从最开始所无意流露出的那一抹异样之外,一举一动却是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随后,崔颜只觉得手腕一凉,却是谢微凉又将镯子物归原主,戴在了她的手上。 而谢微凉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可实际上却一直在脑海中疯狂思考着事情的真相。 另一边的崔颜察觉到手腕上熟悉的触感之后,这才又低垂下眸子,嘴唇翕动,似是准备说些什么,垂在一旁的两只手悄然握紧。 而她的这一切动作自然被谢微凉收入眼中。见状,她敛起神色,不等崔颜开口,便率先开口问道:“你和姜沉雁,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现在已经知道那位获罪的贵妃娘娘不是姜氏的二小姐,而是冒名顶替的木沉霜,而真正的姜家二小姐却不知所踪。 难道崔颜一直同这位姜家二小姐有所联系? “不。”而崔颜这时已经想好了对策,闻言抬起了头,语气坚定,还带着一种决然,“我不是她的人。” “我也不认识她。” 自己以为的天衣无缝的猜想被人否认,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眉头一挑,看向崔颜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兴致:“怎么说?” 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泛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而崔颜接下来的话显然也印证了她的这一想法,而听着崔颜的话,谢微凉的神情显然也越来越严肃。 一炷香之后,崔颜停了下来,而谢微凉这才消化着她骤然得知的庞杂消息。而过了许久,谢微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崔颜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疲惫。 随后,她开口道:“所以,你为何会帮助她们?” 事已至此,她已经知道崔颜和姜沉雁是不相识的。 而接下来,她从崔颜口中得知的,是一个十分复杂且久远的故事—— 谢微凉对姜沉雁这位所谓的丞相府二小姐的印象仅仅只是停留在她平平无奇,并不是特别受姜丞相的重视,在八岁那年被送往蜀中的外祖家,后在十七岁之时接回,之后便是入宫、受太后宠信,直至在除夕夜宴上当众行刺…… 当然,只有谢微凉和谢訦知晓,这所谓的姜家二小姐,自入宫之后便被人换了芯子。 可事情究竟是何时发生,又是为何发生,至今还是横亘在谢微凉心中的一根刺,令她在意。 而此时崔颜的一番话无疑是让这根刺稍稍拔出了些,虽然有效,但却更扰人心烦了。 是以谢微凉的语气也不复先前的平静了。 而从崔颜的口中,谢微凉知晓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可以称得上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木沉霜和姜沉雁,曾一起在蜀中生活过。 木沉霜在宴会上见到那位所谓的大巫师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她绝对与蜀中巫族一族有着深切的联系。 第92章 那么与木沉霜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姜沉雁,是否也与之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或者更进一步来说,姜沉雁背后的姜家,姜丞相,乃至于太后,和蜀中…… 不知为何,谢微凉突然想到了当年谢訦在蜀中中毒一事…… 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上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崔颜,身为崔家的人,又为何会卷入这些事情当中。 故而她才有此一问。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快要触及到那一层近在眼前的真相了。 “跟我去个地方吧,”崔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开口道,“那里会有你要知道的一切。” 宫外,点翠阁 此地如其名,正是盛京最为出名的首饰行,平日里人来人往,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富商外宾,无一不驻足此处。 傍晚时分,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门前,车帘掀开,谢微凉在崔颜的身后下了车,看着眼前同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地方,面色平静。 “走吧。”一旁的崔颜将手上的镯子交到了前来迎接的小厮手中,又低声吩咐了些什么,这才朝着一旁的谢微凉说道。 闻言,谢微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刚才从崔颜手中接过镯子的小厮小跑过来,见到两人后面上恭敬了不少:“两位请。” 在小厮的带领下,谢微凉和崔颜跟着小厮来到了二楼一间厢房中。 一路上琳琅满目的首饰让一向在宫里头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谢微凉和崔颜两人都有些目瞪口呆,而谢微凉在惊讶之余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心中泛起一抹疑问。 恰巧这时前面领路的小厮的目光落在别处,走在后头的谢微凉便趁机向一旁的崔颜低声询问:“你没有来过这里这儿?” 听到她这样说,崔颜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随后便轻声道:“她只是遣人将这镯子送到我手里后便离开了,我们两个上次见面还是她没入宫的时候。” 看来这个“她”指的,便是木沉霜了。 这样想着,两人已经停在了一扇门前,小厮便轻轻敲了敲门,随后为二人打开。 “二位客人请。” 闻言,谢微凉和崔颜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两人便在小厮的示意下进了门。 同外面极尽奢华的装潢不同的是,屋内的陈设却简单得过了头,与之格格不入。 注意到角落的桌子上摆放着的香炉,谢微凉一愣,随即鼻尖便传来若有似无的香料味道。 只是闻着那香味,她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无他,这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了。 曾几何时,她在谢訦的御书房里闻到过一模一样的味道。 也就是在这时,她才注意到了站在窗边的人,而那人也转过头来,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前—— 如她所料,正是木沉霜。 只是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人,在木沉霜之后也缓缓转过身来。 看到那人面容的谢微凉顿时瞳孔一缩。 此人正是与谢訦关系密切的灵隐大师。 第85章 而木沉霜显然同这位灵隐大师关系十分亲密,看着灵隐身上与往常不同的装束,谢微凉一愣,随后才意识到木沉霜身上的装束似乎与他极其相似。 乍一看来,两人似乎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而谢微凉这时才忽然明白了木沉霜身上那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 而灵隐显然也见到了两人,看向谢微凉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探究。而反观一旁的崔颜,由于两人并未见过面的,是以灵隐的表情还算正常。 不过到了谢微凉这边显然是瞒不过了。 而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显然也被一旁的崔颜看在眼中,她探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目光低沉。 而一旁的灵隐见状低声向木沉霜说了些什么,随后便朝着二人走来,只是他的目光在谢微凉和崔颜的身上只是停留了一瞬,随后嘴角便噙着一抹笑容,显然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随后离去。 木沉霜 目送着灵隐离开之后,一双眼睛这才落在了站在一旁的谢微凉和崔颜两人,微微颔首。 见状,谢微凉和崔颜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便相继来到了木沉霜面前。 而木沉霜这时才像是看见她们一样,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谢微凉便已经笃定了眼前这两人必定认得。只是她面上不显,反倒是在听到这话之后挑了挑眉,疑问的目光便在木沉霜和崔颜之间游走,最后落在了木沉霜身上,反倒是摆出来了一副“等待解释”的模样。 注意到她表情的木沉霜微微挑眉,随后又看了崔颜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 半晌,她才看向了谢微凉,开口道:“确实,我是有些事情瞒着你,不过很显然你也已经猜到了一些了……” “我和她是在南疆认识的。” 听到“南疆”这个地名,谢微凉眉头一皱,随后心中便涌起疑问,看着木沉霜道:“你还去过南疆?” “嗯。”闻言,木沉霜点了点头,“我是南疆人。” 这一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谢微凉挑了挑眉,随后便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不是在蜀中遇到……”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木沉霜打断了她的话,不过她的语气却没有任何变化,“不过我的确是出生在南疆,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变故才到了蜀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谢微凉总觉得木沉霜在讲这些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 不过看对方的样子,似乎也不愿意多谈,故而谢微凉也并没有选择多问,而是仔细倾听着木沉霜的讲述。 “……我在蜀中的时候便发觉了其中的异常,随后辗转来到了鹊山,也正是在那里认识了崔颜。”说到这里的时候,木沉霜还特意看了一眼一旁的崔颜。 而崔颜自然也是接收到了她的眼神,随即朝着谢微凉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木沉霜确实没有说谎。 见状,谢微凉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容,随后又听木沉霜道:“大致就是这些了,一个月前我听说崔颜也来了京城,所以才辗转同她联系上,托她将那样东西交给你。” 木沉霜说的那样东西,便是谢微凉所拿到的那封密信。 信上阐明了木沉霜想要见她一面的想法,这也正是为何谢微凉会怀疑崔颜的原因。 木沉霜说完这些之后便一直在观察着谢微凉的反应,可令她失望的是,对方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快,甚至平静得有些令人疑惑。 “前尘往事既已明了,那你们叫我来此,总不能就是为了说这些事的吧?”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谢微凉竟然很好地便接受了这一切,反倒是又问起两人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还缓缓落在崔颜身上,微微挑眉。 接收到她目光的崔颜先是一愣,随后便下意识看向木沉霜。 见状,谢微凉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当然不是。”木沉霜立刻否认,“这些年我辗转各地,为的就是寻找因十年前南疆暴乱失踪的兄长,我们兄妹已然会合,于理我应当离开,却发现他早已经被卷入你们皇室的内斗当中……” 说这话的时候,木沉霜的目光落在谢微凉的身上,眼中似有怒火燃烧。 “哦?”听到这话,谢微凉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随后悠悠开口道,“首先,我不清楚皇室的内斗……” “其次,不要说的你自己有多么无辜一样。” 她可还记得眼前这个人在宫中的所作所为,分明是自己往她口中那个所谓的“皇室火坑”里跳。 而崔颜作为局外人在发现自己插不进话之后,索性搬了把椅子坐下来开始观战,听到木沉霜突然拔高声音先是一愣,随后又见谢微凉不徐不缓地怼回去,心绪异常复杂。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先前在弘文馆时谢微凉的反应。 现在想来,对方怕是已经手下留情了吧。 而木沉霜在听到谢微凉说完话之后,脸色顿时便阴沉了起来,身周的气息也可怕了许多。 对面的谢微凉并未被她吓到,余光反倒是落在了木沉霜身上的装饰上,突然开口道:“点翠阁,是你们南疆的据点吧。” 她突然说出这话,不仅是崔颜,就连正在怒头上的木沉霜也顿时卸了满心怒火,先是一愣,随即看向她的目光当中便充满了警惕。 “你是如何发现的?” 这便是承认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眉头微挑,眼睛转了几转,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徐不缓道:“猜的。”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崔颜和木沉霜的脸色变顿时变了,尤其是木沉霜,一张小脸由白转红,十分精彩。 而谢微凉也是见好就收,随后才开口道:“点翠阁在盛京怎么着也是出了名的首饰铺子,接待的又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下头的人行事小心谨慎也是理所当然。” 第93章 “只是你们这儿的上至掌柜,下至跑腿打杂的小厮,身手矫健,其察言观色的功夫压根就不是一般在店内做活的人能比的,你也在宫里头待过,这分明就是在宫中常年浸染的人才会有的下意识的反应。” 早在点翠阁门口见到小厮的时候谢微凉便起了疑心——试问哪家店的小厮会在走路时刻意压低脚步,随时做出一副警惕的模样。 “不仅如此,在我和崔颜低声说话的时候,为我们领路的小厮虽然表面看起来正常,可他还是下意识地去关注我们说些什么。” 这并不是故意为之,而是身为情报人员的本能反应。 不要问她为什么知道,问就是谢微凉不止一次见到过暗影搜集情报。 这一系列异常结合起来,很难不让人怀疑到这家店的异常。 原先谢微凉还以为木沉霜故意安排在这样的地方是微凉摇告诉她什么秘密,这才刻意选了一个保密性极强的地方。 现在看来,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而木沉霜在听完她这一通分析之后,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紧接着,这笑容愈发浓烈,到最后木沉霜居然走上前来,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看来兄长和他说的果然不错,你确实是值得我们信任的人。” 谢微凉敏锐地注意到木沉霜口中的“他”,眉头微挑。 而对面的木沉霜自是注意到了谢微凉的反应,但她却并没有解释,而是又接着道:“不错,我确实是主动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的,只是兄长……我并不清楚他为何要这样做……” “你口中的‘兄长’是?”谢微凉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虽然她的心中有所猜测,但…… 而木沉霜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肯定了她的想法:“不错,他叫乌兹兰,也就是你们盛国人口中所说的灵隐大师。” 果然。 听到木沉霜这样说,谢微凉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不过随后她又担忧起来。 谢訦……知晓他的身份吗? 而木沉霜显然不愿意多说,只是简单地介绍了灵隐之后便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至于主动卷入盛国内斗的原因,请恕我不能全盘托出,但我可以保证,包括我在内的南疆人民对盛国绝对没有任何不臣之心。” 南疆自十五年前同盛国订立盟约之后,便一直都作为盛国的附属国而存在,虽然在十年前经历了动乱,但好在现在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而两国的关系也没有遭到破坏。 是以对于木沉霜的话,谢微凉并没有多想,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她明白,接下来两人之间的谈话,才是重点。 果不其然,木沉霜在表明自己作为南疆人的立场之后,便开始说道:“你也知道,兄长他多年来都在为盛国的皇帝陛下身上的毒所奔波,在兄长的努力下,你们皇帝身上的毒也已去了大半… …” “只是,你也应该知道,这些毒的来源是蜀中的巫族一脉,而我也在他们的首领大巫师的手下办过事,大巫师此人心思缜密狠辣,下手果断不给敌人留下后路。” “因此,他下到盛国皇帝身上的毒,是绝对不会让他轻易获取解药的。” 谢微凉听到这话之后面色突变:“你的意思是……” “不过他想的倒是好,可万物相生相克,又怎么会真的没有解决的方法?” “所以你口中南疆的那次暴动,是因为……”谢微凉似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道。 “不错。”木沉霜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想法,“南疆有一种蛊虫,正是那至阴之毒的克星,蜀中的大巫师为了不让,刻意煽动他潜伏在南疆的人手借机发动内乱以便他借机毁掉蛊虫,然而圣子圣女却因此失踪,蛊虫也不知所踪。”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蛊虫就在我的兄长体内,兄长他在南疆时便痴迷于医蛊之术,在意外来到盛国之后又得到了盛国皇帝的庇佑,得以继续研究,还为他渡了蛊。” 第86章 谢微凉没有想到当年的事情居然如此复杂。以至于她听完整个故事之后,整个人还有有些恍惚。 不过…… “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此事事关皇家秘辛,绝非一般人可轻易得知,而就算是木沉霜口中那个所谓的“兄长”灵隐,对于当年的事情也应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能够完整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他,便只有一个人—— “你和谢訦……是什么时候达成合作的?”谢微凉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合着到头来,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是吧? 而木沉霜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想知道的话,回去问他啊!” 养心殿 谢訦的目光已经落在手里的奏折有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了,可愣是没看进去半个字。 正在他烦躁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王诚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让她进来。”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谢訦立马放下了奏折,原本烦闷的心情也无端好了不少。 “是。”他这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王诚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他低声说话的声音,似是在同其他人说着什么。 谢訦又顺势拿了一本奏折到手边。 半晌,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谢微凉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谢訦捏着毛笔的小指蜷缩了下,随后又在奏折上写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将手里的笔放下,又将奏折推到一边,这才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正预备着说些什么,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住。 谢微凉的身后,还跟着一人。 注意到他的目光,两人连忙行礼道:“见过陛下。” “咳咳……”闻言,谢訦将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声咳道,随后才佯装镇定道,“起来吧。” 随后,他又道:“皇后怎么来了?” 然而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目光只是缓缓扫过站在前面的谢微凉,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站在她身后的崔颜身上,故作惊讶道:“这位是……” 闻言,谢微凉看了一眼谢訦,这才轻声解释道:“回陛下,这位是弘文馆的崔颜,臣妾此次同陛下相商之事与其有关,故将她一同带了过来。” 不知是否是错觉,在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她隐约察觉到对面的谢訦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谢訦严肃的声音:“来人,为皇后和这位姑娘赐座。”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定了定神,随后又看了后面早已经被吓到的崔颜,这才走谢訦旁边的软榻上坐着。 而早有太监搬来了座椅,放在了崔颜的面前。 崔颜微微颔首,随后坐在了椅子上。 见两人都坐好之后,谢訦这才再次开口,只是这次他的目光却是落在谢微凉身上:“不知皇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听到谢訦这样说,谢微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随即便将目光落在了崔颜的身上。 注意到她的目光,谢訦和崔颜同时有了动作——崔颜拿出了一封书信,而谢訦的目光则是在看到崔颜手中的东西时便深沉了不少,随后更是不着痕迹地看了谢微凉一眼。 而接收到谢訦目光的谢微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顿时别过头去,自然也就忽略了谢訦顿时沉下来的脸色。 而谢訦还没有打开崔颜递过来的信,自然也就被谢微凉这一番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一想到有个同他哪哪都不对付的崔颜还在这里,心中烦闷更甚,脸色也随之沉了下去。 “陛,陛下……”拿着信的小太监一脸惶恐,尤其是在看到谢訦顿时又沉下去的脸色,整个人害怕地直哆嗦起来。 而一旁的崔颜却是将信交到谢訦身边的小太监手里之后便走到了谢微凉身边。 注意到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谢微凉抬头看了一眼,却正巧看到谢訦眉头紧锁的模样,随后又看了一眼崔颜,用眼神示意她赶紧离开。 虽然崔颜只是个传话的,但谢訦难免不会在盛怒之下将火气撒到她身上。 这一切还是让她来承受罢。 而谢微凉在说完这话之后便下意识又抬头看了崔颜一眼,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谢訦的面前,跪下行礼。 而说出来的话更是让谢微凉觉得心寒。 “陛下,奴婢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先退下了。”许是入宫后经历了许多的缘故,现在的崔颜已经不敢直视谢訦了,就连语气里也多了一丝敬畏。 而谢訦并没有说话,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见状,崔颜连忙离开,再也没做过多停留。 而自始至终目睹了这一切的谢微凉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荒谬之感。 第94章 然而还未等她想好下一步动作,方才还拿着信细细浏览的谢訦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身旁,此时正用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看着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谢微凉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模样,心中微沉,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 过了许久,她才像是反应过来,匆忙转过头去,随即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又转了回来,脑海当中还在疯狂地想着理由。 而“居高临下”的谢訦就这样冷眼看着谢微凉的一举一动,心里想到的却是那封信的内容。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骤然听到这话,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谢訦所说的……是灵隐同木沉霜的事情。 想到这里的谢微凉心中的惶恐已经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无名的怒火。 方才被这无良上司迷了心智,现在的谢微凉才想起来自己原是来找他算账的!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谢訦想起自己在正月初一的夜间天牢里同木沉霜说的那些话,脸色黑得更甚。 看来那人,是完全没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过。 看来择日得秘密出宫一趟。 这样想着,谢訦便也回过神来,看到的便是谢微凉骤然沉下去的脸色,同方才他知晓这件事的时候比之而无不及。 不知为何,谢訦的心中突然多了一丝慌乱。 而坐在他面前的谢微凉又在心中坚定了一遍自己的想法,随后脸上才又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抢先一步,开口道:“陛下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沉着,便是承认了自己早已经知晓此事?” 虽说心中有怒,可谢微凉的面上却平静得过分,以至于谢訦即便身为帝王,却也无法从中窥见半分。 这种明 明近在咫尺却看不清楚的感觉让他很不爽。是以谢訦微微蹙起了眉头。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面上却依然平静地可怕,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姐姐此言,便是怀疑我了?” 谢訦这话虽说听起来同往常别无二致,可若是同他方才的表现联系起来,竟莫名有一丝率先服软的蛛丝马迹藏在其中。 可这在谢微凉听来,谢訦这看似温和的话语里头,却是实打实的包含着对她擅自窥探这件事的不满。 尤其是谢訦此时的表情,身周自是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环绕其间。 谢微凉在脑海当中思索着该如何合理地回答谢訦的话,头就不自觉地低了些,自然也无暇去关注站在她面前的谢訦是怎样的表情了。 而对面的谢訦自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一直沉默着,一双眼睛却是不受控制地落在谢微凉的身上。 于是谢訦就这样在那里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直至谢微凉的心中终于是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想着无论谢訦说什么她都能比较从容地应对之后,她这才缓缓抬起了头。 然而却与谢訦有些憔悴的面容对上了。 谢微凉的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抹错愕。这副错愕的模样也被谢訦所捕捉,他的心情无端好了不少,从而嘴角也缓慢勾起。 “说。”不过谢微凉的话倒是少有的让谢訦陷入了沉思,他一双眼睛落在她的面容上,面不改色地将心头那一抹异样的情绪压了下去。 而不知为何,坐在那里的谢微凉却无端感觉到站在她面前人的心情似是好可不少。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抹久违的成就感来,随即这一抹成就感便化作了对眼前之人有事情欺瞒她这个得力的搭档—— 啊不,现在想来,应当是忠心耿耿的下属。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心中那残存的一抹对于眼前之人的怨恨也无端消除了不少。 清脆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谢微凉垂眸望去,腰间挂着的一抹碧色晃了她的眼。 她依稀记着,这镯子还是临近过年的时候,谢訦大赏六宫,谢訦特意翻了库房翻出来的。 据包括但不限于她身旁的竹沫说,这镯子似乎还是陛下成为太子那年先皇赏赐的玉佩,后来不知因何缘由便入了库房。 而那一抹碧色也自是晃了另一个人的眼,那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 忽的,谢微凉听到面前传来一道似是有些喜悦的声音—— “你吃醋了?” 第87章 嗯? 沉醉在自己思绪中的谢微凉乍一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便觉得莫名,一双眼睛也随之落在了站在她面前的谢訦上。 而被她这“直白”的目光盯着,谢訦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不过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谢微凉腰间——的玉佩上。 顺着谢訦的目光,谢微凉的眼神一路往下,自是注意到了她腰间的物件。她随后伸出手来,三两下便将玉佩解了下来,却在下一瞬窥见了他眼中的一抹暗色。 同谢訦共事这些时日,谢微凉多少也能从他的一些细微的动作中窥见他的几分心里。 就比如此时此刻,她字数注意到了谢訦的表情,心中顿时一沉—— 自己怕是……又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自己这位上司。 然而她虽然得以稍微揣测到上司的心理,却也不能知晓对方因何生气,自然也谈不上“对症下药”。 是以谢微凉沉默良久,只是右手食指同大拇指一起,不断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眉眼间竟不知不觉染上了一抹忧愁。 而对面的谢訦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玉佩身上,自然也看到了它现在的主人先是将它解了下来,随后便做出一副要还给他的样子。 不过中途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随后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最后,反倒是那枚玉佩被她放在掌心当中细细摩挲着。 谢訦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顿时温柔起来。 这枚玉佩,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应是他当上太子那年,父皇赏赐给他的。 而这样的玉佩还有一枚,那一枚正是他母妃的遗物——也是当年母妃入宫时,父皇唤工匠打造的。 只是后来,母妃因“病”去世,父皇伤心过度,看向他的一双眼睛中时常充满了复杂。直至后来,在他成为太子之后的第一次出征大捷,父皇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将这枚玉佩赐给了他。 而这也意味着,他的心中,应是彻底放下自己的母妃了。 谢訦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幼时随母妃在灵隐寺长大,后来被太后接回宫,便开始了自己为皇位努力的半生。 对于自己那一位在众人口中英明神武的皇帝,谢訦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甚至在他出生之后,他也并没有见过那位所谓的父皇几面。 而母妃,似乎也并不因此感到悲伤。 只是这玉佩毕竟是母妃的遗物…… 而他给谢微凉身上的那一枚,时至今日,谢訦或许明白了当年父皇将其赏赐给自己的用意。 或许……那并不是父皇对母妃的遗忘,而是……对自己的肯定。 谢訦的表情逐渐深沉。 “陛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唤回了谢訦的思绪,谢訦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锐利。 然而,眼前却出现了一抹纤白,那掌心上还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正是他赏赐给她的那一枚。 而在谢訦深思的时候,谢微凉却发现了这玉佩的不同寻常之处—— 这上面的花纹……似乎是一只鸳鸯。 谢訦不可能不知道“鸳鸯佩”的含义,谢微凉反复思考多次,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我把你当上司,你却让我当免费保姆”? 当然谢微凉可不会自以为是地以为谢訦喜欢她。毕竟无论从哪一方面来想,无论是冷酷上司突发奇想爱上卑微牛马,还是卑微牛马识人不清爱上冷酷上司—— 这两者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 上司的脑袋进没进水她暂且不知,但牛马的脑袋确实是不太清醒。 “办公室恋情”不可靠! 谢微凉再一次在心中无声地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而对面的谢訦见自己方才“心心念念”的玉佩被递了过来,眉眼之间有一瞬间的不解。 窗外连绵的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阳光透过窗外照了进来,恰好打在了谢微凉的一双手上。 谢微凉骤然被这阳光刺痛了双眼,紧接着便下意识眯起了眼睛,连带着视线里的谢訦也逐渐模糊。 而后,她闭眼又睁开,反复几次之后,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呼吸喷射洒在她的脸庞,顿时睁开了双眼。 正好与突然凑近的谢訦面面相觑。 随后,两人又一起离开。 随后,谢微凉快速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碎发,余光瞥见对面的谢訦轻咳一声,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有些不自然。 谢微凉忽然觉得心中涌起一抹怪异,随后便再也不敢谢訦,索性偏过头去。 第95章 然而也正是这一扭头,却叫她看到了不得了的 事情—— 方才那枚她还给谢訦的玉佩,上面雕刻的赫然是鸳鸯。 谢微凉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刚转过去的头即刻便又转了回去。 巧的是,正好撞见了谢訦正仔细摩挲着她方才递给他的玉佩。 更巧的是,谢訦指尖停留的地方,似乎……正是她方才无意间碰到的那处。 谢微凉:“……” 虽说谢微凉心中也知晓这玉佩就这么大一点儿,可是她的心中那一抹异样的感觉却反倒是愈发强烈了。 突然与谢微凉对视的谢訦:“……” 而这边的谢訦也并没有好多少,他在当日父皇将东西赐给自己的时候便随手扔进了库房,连同母妃的那一块一起。 时隔多年,谢訦已经记不太清对父皇的恨还余下多少。 甚至直到现在,他对自己那位所谓的父皇的印象都很浅薄,唯一记得的便是母妃在病重之时,偶尔会谈及他们两个初见时的一些只字片语。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再往后,母妃便也去了,他被太后接回宫中。她生性严格,自己又不是她所出,自然对自己也并没有多少感情。而他也为了博取她的信任,将母妃身上唯一一件留给自己的遗物藏了起来。 而这一藏,便是再也没有见过阳光。 换言之,今日也是谢訦再次见到这物件,一时竟有些恍惚,心中那股名为“思念”的感情,时隔多年再次入如潮水喷涌而出。 谢微凉倒是没有想到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成现在这番模样的。 看着突然坐在她身旁,眼角隐有泪珠的谢訦,饶是平日里以见多识广自居的谢微凉也一时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她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沉重力量,抬眼望去,却见谢訦不知何时已经将头小心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脸上的表情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哀伤。 “陛下……”谢微凉欲说些什么,却又在看到谢訦的表情之后十分识趣地闭上了嘴。 “姐姐,我好累啊……” 过了许久,久到谢微凉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靠在肩膀上的人忽然道。 长时间的沉默让谢訦说出来的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谢微凉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轻轻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开口道:“累的话,就歇一会儿吧。” 反正至少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算是短暂地休息一会儿,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吧。 思及此,谢微凉微微合上了眼。 而在谢微凉不知道的地方,靠在她肩膀上的谢訦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后,他吐出了一口浊气,又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在了谢微凉的肩上。 当然这一次,谢訦很自觉地承担了自己身体的大部分重量。 他的手中,还攥着那一枚谢微凉递给他的玉佩。 自母妃离世之后,谢訦已经很少再梦见她的身影了。以至于这许多年过去,他几乎快要忘记了母妃的样子。 而正是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日子里,没有任何预兆的,谢訦就这样又梦见了那个人。 恍惚中,那人离他越来越近,只是同她离世时那日脸上的哀伤不同。 现在的她,脸上布满了笑容,却更像是一种释然。 而谢訦就这样站在原地,脸上表情凝重,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直至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个生养他的女人,向他缓缓伸出了手。 下意识的,谢訦将脸凑上前去。 反而,那人的手自他的脸上穿过,谢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胳膊,作势要抱住眼前这一抹虚幻。 然后,落空。 谢訦看着眼前的人离他越来越远,心中突然没由来地涌起一阵恐慌。 “陛下,陛下……”远方依稀传来了轻柔的声音。 谢訦听到这声音,头却愈发疼了,他下意识以手抚上额头,闭上了眼睛。 然而再睁眼,眼前却又是一番熟悉的景象。 “不要……不要……母妃——” 于是,谢微凉刚端着一杯茶水过来,便见原本躺在软榻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而她端着茶杯的手,也已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钳制住,手里端着的茶杯里的水几乎就要溢出来。! 谢微凉心中一惊,另一只手便火速将杯子接过,随后便以平生最快的动作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目光这才又落在了眼前刚刚醒来还有些懵懂的谢訦身上。 而自己给他的那枚玉佩,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有一个角已经被磕掉了。 第88章 不说平日里被竹沫耳提面命地说着,就单是这半日里观察谢訦的反应,谢微凉也多少能窥见这枚玉佩对谢訦的珍重之处。 更何况,另外一枚,还是他已经过世的母妃给他的。 是以谢微凉在脑海当中短暂地思考了一瞬,随后便蹲下身来,一双纤白的手作势便要覆在那枚玉佩上。 然而,却有一双手抢先一步将玉佩拿了起来。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似乎发展得有些过于顺理成章——谢微凉的手就这样覆在了谢訦的手上。 掌心温热的温度传来,两人俱是一愣,随后谢微凉便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将手移开。 而与她仅有咫尺之隔的谢訦见状眼神又暗淡了些,不过随后他便站了起来,脸上又充满了一如既往的笑容,仿佛方才那个颓丧的自己只是谢微凉的一场梦而已。 谢微凉从直觉上便感觉到了不对劲,故而自两人均直起身体之后,她的一双眼睛便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他的身上。 只是对面的谢訦很明显是注意到了她有些灼热的目光,可他整个人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应来,甚至在意识到她的目光已经停留在自己身上很长一段时间这一事实之后,谢訦还回给了谢微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和善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在谢微凉看来,倒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尽管心中抱着这样的想法,可她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在谢訦又仿若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手中的玉佩随意地扔到一旁的时候,一双美目里也只是有一丝惊讶闪过罢了。 紧接着,她便见到谢訦又回到了书桌前,而她原先只是随意放在桌子上的密信,不知何事已经到了谢訦的手中。 下一瞬,谢微凉的耳边便传来了谢訦的声音:“姐姐,过来看看这个?” 而谢訦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虽然一如既往的温和,可还是掩盖不住蕴藏在温和之下的那一抹淡淡的担忧。 谢微凉自是从他的语气当中听出了不对,见状走上前去,却在看到他手上的东西的时候面色一变。 “这东西是……” 谢微凉自然认出来了谢訦手中的手串,正是数月前他托灵隐大师赠给自己的那条。 只是不久之后,自己以素日里不喜这些东西为由,将它便搁置了起来。 不,不对…… 想到这里,谢微凉定睛,再一看,此时谢訦手上的这一条,应当是谢訦还在寺中的时候,当时还与谢訦的母妃——也就是灵妃交好的灵隐大师亲自打磨开光的那条。 而谢訦突然拿出此物,又是意欲何为? 谢微凉一时间猜不透他的想法。 而谢訦在说完这话之后,只是将装着手串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谢微凉的面前,神情凝重:“姐姐可以拿起来,看看这手串可有什么玄妙之处?” 听闻这话,谢微凉愣了一下,随后便在谢訦稍显期待的目光中小心地拿起了盒子,随后又取出被放在里面的手串。 “这是?”不过半晌,她便发现了不对。 听到她的惊叹之后,坐在她身旁 的谢訦只是眉头一挑,却并没有插话,反倒是在谢微凉仔细观察中撑起了胳膊,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兴趣。 而站在一旁的谢微凉显然并没有察觉到身边之人的异样,反倒是手中的手串对于她来说吸引力更大一些。 而她也不负谢訦所托,发现了其中的异常。 谢微凉仔细观察着手中的珠串,檀香本就有安神的功效,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串手串显得愈发古朴典雅。 尤其是上面还特意刻了莲花花纹,以及一些似是具有特殊作用的咒语。 等等,莲花花纹。 而与此同时,谢訦低沉沙哑的声音也在她的耳畔响起—— “还记得这条手串吗?” 闻言,谢微凉愣了一瞬,随后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条手串牵扯到身世复杂的灵隐大师,她自是记得的。 再者说,若是她不记得的话,眼前的谢訦还不定是什么态度呢。 所以,谢微凉点了点头。 而后,谢訦的声音一顿,似是在思考她说这话的真实性。 第96章 然而谢微凉对自己在谢訦这里的信任度却不得而知,随后便听到谢谢又接着说道:“这串手串是在我小的时候,母妃为了保佑我一生平安顺遂,才向她的至交好友,也就是当时刚来到盛国不久的乌兹兰求了这条。”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谢微凉先是一愣,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谢訦,早就知道了灵隐的真实身份。 而木沉霜对自己说的话,显然也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酸涩。 她将这一抹异样压了下去,随后又努力做出一副耐心的表情,等待着谢訦接下来要说的话。 “后来母妃去世,我被接入宫中,在最开始的那几年,因着太后的缘故,我同他也渐渐断了联系——直到我当上太子之后,为了……” 谢訦似是有话要说——谢微凉自是明白这一点。 但直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无从得知那一日谢訦欲言又止的话究竟是什么。 “在我中毒那些时日,太后派人找到了灵隐,还逼迫他为我解了毒……”说到这里的时候,谢訦还轻咳了几声。 见状,谢微凉目光落在他旁边的茶杯上,随后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拿起茶杯想着为他倒杯茶—— 而后,她的手上却又覆上了另一只。 谢微凉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去,却撞进谢訦一双幽深的眸子里。 一瞬间,谢微凉竟然忘了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咳咳……”还是谢訦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现下已是初春,乍暖还寒,更是风寒多发的时节。 想到这里,谢微凉突然也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想要咳嗽的感觉在这一瞬间便压不下去了。 “陛下,茶杯空了。”她道,“臣妾去为您添一些来。” 话毕,覆在她手上的另一双手才移开。 谢微凉看了一眼谢訦,他的脸上依然是原来的表情。随后,谢微凉颔首,带着杯子来到了一旁的桌子前。 冒着热气的茶水经过茶壶的长嘴被人倒入茶杯中,房间里顿时便充满了独属于茶叶的清香。 谢訦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茶水的清香不断钻进他的鼻间。 谢訦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下一瞬,谢微凉轻柔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双纤长的手将深碧色的茶杯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初春寒冷,陛下注意身体。” 分明只是普通的问候,可谢訦的心中却突然有暖流划过,连带着一向干涩的嗓子也好了不少。 他下意识便要拿起茶杯来。 “等……”谢微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阻止得了。 “嘶……”空气寂静,突然传来了谢訦轻声吸气的声音。 随后,他指尖离开茶杯,低头望去,这才发现右手的食指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有些泛红。 谢訦皱起了眉头。 下一刻,眼前已经多了一罐药膏,瓷白色的罐身上以朱笔勾勒出一支红梅,清冷夺目。 罐子的盖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打开,清香的药膏味道顿时弥漫在两人之间,隐约有盖过茶香的趋势。 谢訦的目光落在了将盖子放在一旁的谢微凉身上,看着对方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了一根包裹着棉花的小棍,微愣。 而谢微凉自是将他的表情变化收入眼中,注意到谢訦落在自己手上的目光,微楞,随后便又恢复了常态。 只是蕴含在眼睛当中的幽深却是久久挥之不去。 谁又能想到她许久不用积分,再用却是在商店里换了一包棉签。 谢微凉觉得有些心疼。 而谢訦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看着自己指尖的目光,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才轻声道: “我没事。” 谢訦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太小,以至于谢微凉即便是站在他旁边,也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下意识开口道:“啊?” 但看对方的表情,谢訦方才说的话似乎很重要,于是谢微凉稍稍整理了下心态,又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听到这话的谢訦这才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将目光收回,回答的声音却含着一丝少有的羞涩:“那个……可能要麻烦姐姐了……” 相较于谢訦的“欲拒还迎”,谢微凉的表现倒是大放了许多,只是利落地交代了一句“可能会有些疼,陛下忍着点”就开始按部就班地蘸药/上药。 尽管谢微凉的动作已经足够的小心,可谢訦的脸色还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红。 最后,他索性将目光落在了其他地方。 而谢微凉将上了药的棉签收起来,正欲说些什么,却注意到谢訦落在已经碎掉的玉佩上的目光,整个人一愣。 而后她才注意到那玉佩上的图案——正是一对交颈的鸳鸯。 只是由于先前的“意外”,这对鸳鸯的头已经碎了。 第89章 而碎片,也许已经被方才进来打扫的宫女处理了吧。 谢微凉注意到谢訦落在玉佩的目光有些复杂。 酸涩的心情顿时弥漫心间,此情此景,她倒是想到了自己因车祸去世的外婆。 自小外婆便是最为疼爱她的,每当她被学业和生活中的繁杂缠绕时,便喜欢缩到外婆的小房子里——那处可以包容一切的狭小空间了。 只是后来,外婆去世之后,她已经工作,却又碍于种种原因未能及时回去送行,那一直都是她心中的一道过不去的坎。 或许现在的谢訦也是如此? 谢微凉用她那多年的阅历,在心中暗自揣测谢訦的想法。 她应当做些什么,她想。 多年的教导让谢微凉觉得她现在应当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似乎已经陷入到自己情绪当中无法自拔的……朋友。 或者,用“搭档”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更为合适。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微凉思考了许久,这才缓慢开口道:“陛下……斯人已去,灵妃娘娘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护佑陛下的。” 从前的无数个漆黑的夜里,她都是依靠着这句话来安慰自己的。 而谢訦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目光渐渐从玉佩上离开,望向窗外。 那里,是护国寺所在之处,也是他和母妃小时候生活过的乐园。 也正是在这时,谢訦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生身母亲,到现在,却依然是他人口中的“灵妃娘娘”。 甚至还不是常人以为的太后。 半晌,他开口道:“姐姐,我的母亲,她叫遇苓。” 闻言,谢微凉一愣,随后似有所感,轻声道:“真好,她是她自己。” 深夜,养心殿 “毁了吧。”谢訦将一方锦盒递给站在他面前的王诚,沉声道。 闻言,王诚恭敬地将那盒子拿了过来,却又忍不住抬眼去观察坐在那里的谢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日的陛下,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谢訦原本吩咐完这件事之后便没再放在心上,但余光瞥到对面王诚的目光,批阅走着的手一顿。 随后,谢訦将手中的毛笔放下,锐利的目光落在了王诚的身上,语气冷淡:“还有事情?” 虽说只是短短的四个字,可王诚却愣是听出了不悦,随后便连忙道:“无……无事……” 然而谢訦的目光还落在了他的身上,过了许久,他才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而跪在地上的王诚疑心自己幻听,可现在的他纵使满腹疑问,却是再也不敢再抬头看半分。 随后,头顶上传来了谢訦的声音:“既然无事,便退下吧。” 等王诚离开之后,谢訦也没有了再批阅的兴致,索性走到了窗前,目光落在外面。 今夜倒是一个难得的月圆之夜,谢訦还记得,母妃说她入宫之后的第一夜便是月圆之夜,而那一夜同样也是她与父皇定情的日子。 初一和十五,帝王照例是要宿在中宫的,可在母后 入宫之后,父皇便一连几日都留宿于母妃宫里,逐渐冷落了中宫。 后来,母妃因获罪被遣往护国寺修行,当时母妃执意要带走还在襁褓中的他,却也因此让他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或许是夜晚多思,抑或者是白日里和谢微凉聊起这些的缘故,今夜的谢訦倒是突然回想起了从前关于母妃的这许多事来。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就在刚刚,那里还摆放着那块已经破损的鸳鸯佩。 鸳鸯,本是忠贞之鸟。而玉佩,在盛国更是有定情之用。 父皇将鸳鸯佩赠给了母妃,对她极尽宠爱,可帝王的宠爱终究短暂,母妃去后,父皇逐渐便忘记了她的样子。 直至自己成为太子,立下战功,父皇也只是将另一枚玉佩随意赐给了他,全然忘记了那是他对一个女子的承诺。 第97章 不知为何,谢訦忽然想起了白日里谢微凉说过的那番话—— 或许她说的对,母妃……也终是可以做自己了。 不再是谁的妃子,不是太后的虚名,更不是谁的母亲。 她,只是她自己。 谢訦吐了一口浊气。 崇德殿 今夜是十五,虽然人人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1】,可今夜的月亮却是谢微凉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过的最圆最亮的一次。 过了许久,脑海中才响起系统的声音。 【灵妃资料已经解析完成,宿主可随时进行查看。】 是的,谢微凉那一股隐藏许久的八卦的心态,终究还是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爆发出来。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无论是谢訦,亦或者是这宫里的其他人,都不会告诉自己当年的那一段往事。 尤其是这段事情还涉及到了当朝的统治者。 不过即便如此,谢微凉还是选择回来悄悄地向系统询问。 而系统也不负她所托,很快便找出了灵妃的资料。 谢微凉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越看眉头却是越发皱紧。 根据系统所提供的资料显示,谢訦的父皇母妃和众多才子佳人的话本也别无二致。 只是在这个故事当中,先皇——也就是谢訦的父皇,同他的母妃也是有过一段感情存在的。 只是后宫险恶,帝王之心又难测,短暂的恩爱过去之后,便是无尽的倦怠。直至在一场在现在的谢微凉看来并不高明的陷害之后,谢訦的母妃自请出宫,前往护国寺修行,并带走了当时还在襁褓当中的婴儿。 谢微凉已经无从得知当时的灵妃究竟是怎样想的了,只是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曾经宠冠六宫的娘娘,在骤然失宠之后,并没有选择自怨自艾,而是在某一个瞬间,她幡然醒悟,随后又十分妥帖地安排好了一切,为了避免自己年幼的儿子遭受欺辱,毅然决然地带其离开。 甚至,她也没有动过再回宫的念头。 “你说……灵妃?”翌日清晨,崇德殿倒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妹妹怎么来了?”谢微凉看着从初春起就一直称病不出的殷贵人,好奇道。 殷贵人此人,谢微凉与其交情不深,但在她有限的记忆当中,这人的能力却是极强,虽然家世并不似宫里的其他妃嫔一样耀眼,也并无甚宠爱,可却仅凭一己之力,短短三年便从答应一路升到贵人。 更重要的是,阖宫上下,上至各宫主位,下至宫人,无一不对其好言相向。 而就是这样的人,今日却突然来访,这让谢微凉心中倒染上一抹好奇。 一番闲谈下来,谢微凉倒是对她的来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也对眼前这位温婉女子的手段又多了几分了解。 不过殷贵人的到来也提醒了她一件事—— 初春考核,要着手准备起来了。 这还是谢微凉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改革时提出的方案,即每个季度都要针对后宫进行相应的考核,以及时总结后宫管理当中的不足,从而进行改进。 只是这件事情向来是由四妃同时进行,怎的会是殷贵人来提? 这样想着,谢微凉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闻言,殷贵人先是一愣,随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谢微凉的目光中充满了歉意。半晌,她才道:“娘娘明鉴,其余几位娘娘本就想着找个机会同您说这些事情的,可奈何她们都被家中琐事缠绕,实在是分身乏术,这才轮得到臣妾来说。” 四人均有事,这倒是谢微凉没有想到的,尤其是殷贵人还特意强调了是家中琐事。 谢微凉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但纵然心中满腹疑问,可谢微凉的面上却是不显,语气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既然如此,那便辛苦贵人了,本宫拟定好计划后会择日请诸位前来商议的。” “是。”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殷贵人行了一礼,作势便要退下。 可谢微凉突然叫住了她。 如果系统所言为真的话,那站在她面前的殷贵人虽然家境普通,却也是服侍过灵妃的。 只是灵妃出宫修行之后,她便失去了下落,直到谢訦登基之后,她才被谢訦找到,进入后宫,成为了殷贵人。 谢微凉想起方才系统说的话,敏锐地意识到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这名平日里并不张扬的女子,或许正是她可以窥探谢訦过去的一把钥匙。 “灵妃?”听到谢微凉的这句话,殷贵人先是一愣,随后便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后退一步,向她跪下,“娘娘恕罪,嫔妾虽然不知娘娘是从何处得知这些往事……” “但这些事既然事关陛下,嫔妾认为,还是由陛下亲自告诉娘娘较为妥当。” 虽然这样说着,可殷贵人脸上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害怕之色。 “真的不能说吗?”谢微凉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底,但她还是想迫切地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谢訦的母妃,究竟和南疆的那场宫变之间有无关系。 谢微凉曾在木沉霜那里得知,在约莫十几年前,那场导致圣子圣女失踪的南疆的叛乱中,曾经有一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而那个人,正是后来成为灵妃并与灵隐成为至交好友的遇苓。 第90章 而后圣子出现在盛国的护国寺,为当时还未入宫的遇苓所救。 谢微凉不止一次从各个地方听说灵妃和灵隐交好,而灵隐的身份大致也已经明了——是南疆的圣子。 那么与他走得近的灵妃,或者说应当称其为遇苓,是否知晓其真实身份? 当年她既已目睹了南疆宫变的始末,她又是否得知? 如若她知晓的话,那谢訦呢? 就在这瞬息之间,谢微凉的脑海当中已经飘过了万千想法,然她面上却依旧平静如常。 而对面的殷贵人显然是并不知晓她这番复杂的思量的,随后她整个人似乎否陷入了回忆之中,语气也多了几分忠告: “嫔妾只能说的是,陛下对灵妃娘娘的感情……是很深厚的,而这深宫对于灵妃娘娘来说,在陛下出生之前是她的家,而在陛下出生之后,便成了囚禁她的牢笼。” “娘娘她……不止一次和嫔妾说她想逃离这里。” 听到这里,谢微凉微微挑了下眉头。 没想到自己当时歪打正着的安慰,反倒是正好与这位奇女子不谋而合。 而同样也正是这一点,安慰了白日里颓丧的谢訦。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 对面的殷贵人说完这话之后,目光便若有似无地落在了站在她面前的谢微凉身上。 然而过了许久,对方也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跪着,殷贵人并不知晓此时的谢微凉在听完她这一番话之后是何表情,是以心中也多了几分忐忑。 许久,谢微凉有些沙哑的声音才传入了她的耳中:“起来吧。” 殷贵人依言站了起来,这才发觉跪了这许多时间,她的双腿已经有些酸麻。 而竹沫早已经遵照谢微凉的吩咐,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她身后,上面还铺了一层柔软的垫子。 “娘娘请坐。” 竹沫将椅子放下之后便离开了,这里一时间又只剩下了谢微凉和殷贵人两人。 “多谢娘娘。”这时,殷贵人开口道。 “贵人客气。”听到对方道谢之后,谢微凉的脸上笑意不减。 然而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再没有了下文,任由殷贵人探究的目光状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自己。 而殷贵人在说完这些话之后本意是准备离开的,却不料坐在她对面的人突然以眼神示意,紧接着自己便这样稀里糊涂地坐了下来。 她心中已经断定对方是有事情要说,是以等待许久,却久久不见对面传来只字片语,心中疑惑更甚。 可偏偏她坐在这里等待许久,对方却似乎并无主动开口之意,这让一向以耐心著称的殷贵人心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烦躁。 而坐在主位上的那人依旧不徐不缓地以食指轻敲着茶杯,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就在殷贵人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谢微凉古井无波的声音—— “本宫很好奇,贵人……也是陛下手下的眼线吗?” 听到这话的殷贵人一愣,下意识抬起了头,满脸惊愕。 崇德殿的门下次被打开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照在殿门上,折射出漂亮的光晕。 也让谢微凉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人。 “你怎么……”她下意识开口,随后才惊觉自己的语气冒犯,作势便要跪下。 然而胳膊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虚抱住。 谢微凉一愣,下意识抬起头来,就这样撞进谢訦幽深的眸子里。 谢微凉脸上的笑意顿时便僵住了。 第98章 而谢訦看着眼前这人骤然失去笑意的眼神,脸上的表情黯淡了一瞬。 他在养心殿的时候听到暗卫前来禀报殷贵人来崇德殿的时候,心中便隐隐觉得会发生什么。 或许就连谢訦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头脑一热地冲到这里来,只是心中突然很在意谢微凉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一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偌大的皇宫见证了谢訦突如其来的狼狈。 站在这里的一瞬间,谢訦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见到谢微凉之后的种种可能性,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在心中预设谢微凉从殷贵人那里听到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往之后会浮现出怎样的表情。 可一切真的如他所想发生之后,在迷茫之余,谢訦忽然察觉到自己一直刻意隐藏的那一抹害怕。 他开始下意识回避谢微凉的目光。 而谢微凉在看到谢訦骤然变得暗淡的眼神之后,心中无端涌起一阵恐慌。然而她面上却掩饰得极好,在被谢訦扶起来之后,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站在她旁边的殷贵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谢訦的目光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紧紧地跟随着谢微凉,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不知道为何,谢訦突然不愿意再看谢微凉的目光。而渐渐的,他也发觉支撑着自己不顾一切奔向这里的那股子冲劲儿消失了。 热情冷却下来之后,留下的便只剩下了无尽的迷茫,以及隐藏在其中的那一丝、他极力想要忽略的悔意。 谢訦下意识抚起了额。 而站在他面前的谢微凉显然并不清楚这些只属于谢訦一人的兵荒马乱,她只是看到了谢訦抚住了额头,神情痛苦。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包括太医在内的许多人说过的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便断定谢訦的头疼可能是体内已经去除的余毒的后遗症。 本能驱使着她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突然昏迷的谢訦,随即便向不远处见状连忙跑过来的竹沫厉声道:“快!叫太医来!” “是。”竹沫连声应道,却听到那边已经将谢訦放在怀中的谢微凉又道,“再派人拿着这个去请灵隐大师。” 谢訦的毒一直都是由他照料,在这等危急关头,请他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此时的谢微凉突然庆幸起谢訦突然独自一人跑过来,是以现在整个宫里还没有多少人知晓他的情况。 随后,谢微凉又吩咐道:“今日这里发生的事情,半点也不许透露出去。” 虽然她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包括竹沫在内的崇德殿的其他宫人都是见识过他们这位娘娘的厉害的。 是以在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在场的宫人们纷纷应道:“是——” “来两个人,将陛下抬到正殿去。” 这里距离正殿最近,故而谢微凉才有此一说。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其他的宫人便散去了。 谢微凉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两名太监,以眼神示意,下一秒两人便上前来,将谢微凉怀中的谢訦轻轻扶了起来。 “嗯……”怀中的谢訦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一旁已经抓住谢訦胳膊的小太监见状吓得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随后一双眼睛便害怕地看向近在咫尺的谢微凉。 而谢微凉自然也听到了谢訦的闷哼声,见状立马抬手示意两人轻些。 而怀中的谢訦在发出声音之后,接下来都表现地十分乖顺,是以也让包括谢微凉在内的三人松了一口气。 等三人兵荒马乱地来到正殿的时候,竹沫早已经带着太医和灵隐在里面等着了。 见几人过来,竹沫立刻迎上前去,而太医也是指挥着小太监将谢訦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随后灵隐便上前为谢訦诊脉。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灵隐的眉头却是皱得愈发紧了。 而一旁一直候着的谢微凉自是注意到了灵隐脸上的表情,见状心中无端升起一抹忧愁来。 而后,灵隐走到前来的几位太医身边,低声同他们说这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其中才走出来一位年长的太医。谢微凉自然是识得对方的——走出的这位乃是太医院的前一任院判,也是如今太医当中医术最为高明的那一位。 “孟太医,陛下的病……”谢微凉欲言又止。 闻言,名唤孟太医的老太医把完脉之后站了起来,向她行了一礼,随后才恭敬道:“启禀娘娘,陛下他……并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引起的头疼,多歇息就是了。” 听到对方这样说,谢微凉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她极轻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脸上才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朝着一旁的竹沫吩咐道,“送几位太医出去。” “是。”竹沫恭敬应道,随后伸出手来,“各位大人请。” 而灵隐见状也欲准备离去,却被谢微凉喊住。 “大师请留步。”谢微凉道。 闻言,灵隐转过身来,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正欲说些什么。 然而他的目光落在谢微凉的身后,似是看到了什么,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微微颔首: “那我去偏殿等娘娘。” 而谢微凉在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眉眼间的忧愁终于散去了些许,随后她唤来宫女。 “带大师去……” “娘娘!”鼻尖突然传来悠远檀木的香味,谢微凉抬眼,却见方才还站在对面的灵隐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十分近。 突然,谢微凉感觉手上多了一个物件,她低头望去,手上赫然是一个稍微有些旧的香囊。 而后,灵隐的声音响起:“娘娘……”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闷哼声。 “嗯……” 第91章 灵隐转身…… 听到动静,灵隐转身望去,却见谢微凉不知何时已经快步来到了床前,正一脸关切地望着缓缓睁开眼睛的谢訦,柔声道: “陛下觉得如何了,可还觉得头疼?” 谢訦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便勾起一抹笑容,就连语气也是少有的随和:“无事,倒是惹得姐姐担忧了。” “陛下哪里的话。”这样说着,谢微凉便要起身,却未曾想到谢訦感觉到她要离开,竟是忽然动了动身体,伸出手来轻轻环绕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谢微凉被他这动作惹得脸上顿时一变,紧接着耳垂也染上了一抹红色。 随后,她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紧,紧接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右手便又松开,往上覆住了那双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微微用力。 然而谢訦自幼便习武,这些年虽然中了毒,可手上的力气却是比之谢微凉大了不少。 是以谢微凉吭哧吭哧半天,环绕在自己腰间的手非但没有半分松动的迹象,反倒是更紧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脸上的红晕更甚,可偏偏她还得顾及着眼前这人是个病人,幅度还不能太大。 而谢訦一时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而一旁侯着的灵隐自是全程都目睹了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将方才放到怀中的香囊拿了出来,将下面有些凌乱的的挂坠仔细理了理,神情认真。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这才缓缓走到了两人面前,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了倚在谢微凉怀中、神情有些晦暗的谢訦身上,勾起一抹笑意。 “娘娘。”他并没有看向谢訦,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神情有些尴尬的谢微凉身上,语气温和,“这个香囊……” 听到这话,谢微凉的目光顿时便被吸引了过去。 “姐姐,朕的头突然又痛了。”灵隐的话还未说完,谢微凉突然感觉到自己怀中的人儿不安地动了动,注意力顿时便被吸引了过去。 “怎么回事?方才太医不是说并无大碍了吗?”谢微凉心下奇怪,目光便落在了站在下方的灵隐身上。 而灵隐又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谢訦在刚才突然开口的时候,他稍微一想,便已然明白了其中关窍。 此时听到谢微凉再度提起,灵隐的脸上的笑容更加深远。 顶着谢微凉略带着威严的目光,灵隐倒是难得地行了一礼,随后回道:“娘娘不必太过忧心,陛下平日里操劳过度,睡眠不足也更是常事,日后只要规律作息便好。” 谢微凉想起来自己前些年熬夜追剧的日子,缓缓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谢訦一眼。 谢訦同她的目光对上,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他距离谢微凉最近,对方说的话自然也十分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既是如此,那便吩咐人监督陛下即可。” 这是谢微凉现在能够想到的最适当的办法。 此话一出,在场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均面色一变,尤其是谢訦,纵使灵隐距离他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可对方眼中的冷意却还是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99章 而一旁的谢微凉自是对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她在心中细细咀嚼着灵隐方才的话,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作势便要吩咐候在外面的王诚。 “王……” 然而她的一句话还未说完,嘴上却突然触上了一抹温热。 随后,她便对上了谢訦那双略显焦急的眼眸。 谢訦虽然一直在关注着灵隐,可眼神却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谢微凉的身上。 怎料下一秒却突然听见一旁的谢微凉似是决定了什么,突然就站了起来,扬声便要喊王诚,惊得他连忙便出声阻止。 果不其然,他这话说出口之后,站树起来的谢微凉瞥了他一眼。 “陛下?”注意到了谢訦的怪异,谢微凉嘴边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谢訦因着种种原因,平日里素来不爱熏香,王诚更是早早地就晓谕了六宫上下。 是以谢微凉心中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被这怀抱弄了个猝不及防。 随后她的耳边便突然贴上了一抹温热,紧接着谢訦有些低沉的声音便在谢微凉的耳旁响起,细听之下居然还有一丝撒娇的意味在其中。 “姐姐,他们好严肃的,我不想让他们看着。” 不知为何,谢微凉突然感觉到自己怀中的人儿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的心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抹惊讶。 而说完这话之后,谢訦便垂下了眸子,随后又偏过头去,只是抱着谢微凉腰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谢微凉并没有说话。 而她怀中的谢訦虽然将头转了过去,可整个人的注意力却还是一直都落在谢微凉的身上,自是也注意到了对方长时间的沉默。 谢訦的心中突然显现出一抹恐慌来。 然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灵隐似是注意到了谢訦脸上的异样,故作惊讶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他的话音刚落,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谢微凉微微低下了头,看向躺在自己怀中的谢訦,作势就要偏过头去看他:“陛下可是又不舒服了?” 谢訦一边惊讶着谢微凉的这一番话无疑是给自己方才的异样做了掩饰,一边便在脑海当中快速思索着该如何圆过这个“善意的谎言”。 “许是因为在病中的缘故,大师身上的香料味道太过浓烈了吧。”谢訦眼珠微微转动,下一刻便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道,紧接着又将目光落在了坐在他旁边的谢微凉的身上。 而谢微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目光便跟着落在了灵隐手上还没有来得及送出的香囊身上。秀眉微微蹙起。 “这是?”谢微凉的语气有些迟疑。 听到她的话,灵隐看了一眼在谢微凉的怀中皱起眉头的谢訦,嘴角浅浅地勾起了一抹笑容,将手中的香囊又收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充满了遗憾:“如您所见,这只是一枚普通的香囊而已,只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在谢微凉和谢訦之间徘徊了一瞬,随后便收回了目光。 而后,他将香囊放入怀中,声音轻缓:“只是这里面多是些安神的药草,在下自上次与娘娘一别,回去之后便留了心,特意寻了一些药草研磨成粉状,可寻得半天也只是找到了这个看起来略显寒酸的香囊,因此又顺路去了一趟点翠阁,从那处寻了些饰品挂着,好让这香囊看起来不算是那么拿不出手。” “只是可惜……”不知想到了什么,灵隐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遗憾,“娘娘似乎并不喜欢这个……” “额……这个……”被“无意间”点名的谢微凉无奈扶额,看着灵隐的目光中带着歉意,随后又瞥了一眼还在她怀中的谢訦,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歉。” “娘娘不必为此感到歉意。”听到她这样说,灵隐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似乎是有意地,他看了一眼一直警惕地看着他的谢訦,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毕竟,还要多谢娘娘为我保守那个秘密。” 而或许是谢微凉的错觉,在对方说这话的时候,她隐约注意到对方那双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面,窥视到了一抹笑意。 不过,还没有来得及等她细想,怀中的那人儿却突然动了一下。 谢微凉再也顾不得其他,慌忙低下头去,映入眼帘的便是谢訦一脸痛苦的表情,顿时惊从心来,连带着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慌乱: “陛下可是又头痛了?” “嗯。”听到这话的谢訦点了点头,随后又往谢微凉的怀中缩了缩,用她稍显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鼻子,紧接着便皱起了眉头,“呛。” “额……”听到谢訦这样说,谢微凉这才将目光从他的身 上收回,随后有落在了不知何时已经又退了一步的灵隐身上。 此时的她对先前在他与木沉霜兄妹二人欺骗自己一事所产生的怒意已经所剩无几,相反心中还多了一丝因着谢訦而对他产生的歉意,语气也不由得染上了一抹歉意。 “这……” 怎料她话还未说完,站在那里的灵隐脸上便已然露出了洞悉一切的模样。 随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露出歉意的谢微凉身上,缓缓开口道:“无妨,既然陛下已无大碍,那我便先告退了。” 说罢,他微微行礼,作势就要离开。 “我送大师吧。”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见状看了一眼怀中的谢訦,确认其应是并无大碍之后,一双美眸便从谢訦的身上缓缓落到了灵隐面前,身体稍微动了动,作势便要站起来。 怎料原本半倚在谢微凉肩上的谢訦此时却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神情也顿时变得痛苦起来。 而谢微凉倒是没有料到这个变数,身体半站不站,显得十分尴尬。 可偏生谢訦并没有察觉出来异常,反倒是心情颇好的向灵隐挥了挥手:“大师慢走,朕同皇后不方便,就不再送了。” 第92章 谢微凉哪里能料到怀中的人上一刻还在咳嗽,现在便能如此脸不红地一口气说出这样一连串在他人听起来不那么礼貌的话,一时楞在了那里。 不过灵隐倒是并不介意这些,闻言只是笑了笑,随后便道:“陛下这话便是言重了,我此行心愿已了,自是当自行离去,怎好再劳烦娘娘再相送呢?” 这一番话说完之后,他微微颔首,却是真正离开了。 而门外,隐隐还传来了王诚的声音:“大师请,奴才带您出宫……” 两人渐行渐远,谢微凉细细听去,却是再也没有听到什么。 “怎么?姐姐就这么对他恋恋不舍吗?”突然,身旁传来了一道幽怨的声音。 紧接着,谢微凉便发觉背后靠上了一道灼热,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声音也有些沙哑: “陛下……” 不知为何,谢微凉总感觉今日的谢訦似乎格外的不对劲。 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吗? 然而谢訦并未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随即温热的呼吸便落在她的耳边。 “那人都走了,陛下还是不舍吗?” 谢微凉顿时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颤。随后,她缓缓转过身去,正好对上了谢訦一双幽怨的眸子,一愣。 “陛下这是?” 待到这殿内只剩下谢微凉欲谢訦两人之时,她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谢微凉总觉得,今日的谢訦十分不对劲。 此时的谢微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自然没有留意到她背后的气息是何时离去的。 而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谢訦早已经站在了窗前。今日天气甚好,宫女们原先开着窗子透气,却不曾想到横生变故,便又匆忙将窗户关上。 此时,谢訦站在窗前,却是不知何时又将窗户开了条峰。初春的和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倒是显得他整个人的身躯更加单薄了。 谢訦站在窗前,微风吹得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他的鼻尖恍惚还能闻到灵隐身上那股独特的香气。 而那香气,如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蜀中巫师一族特有的香料。 忽然,他感觉到肩膀一沉,随后一件披风便已经落在了肩上。 谢訦转过头去,对上的便是谢微凉一双饱含着担忧的眸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安慰道:“我没事,姐姐不必担心。” 然而谢微凉的眉间却并没有因为谢訦的话而松懈半分,反倒是看了一眼窗户,嗔怪道:“陛下也真是的,身子还不好,这便又到窗户前吹风了,竟是将大师和太医的嘱托丢了个一干二净。” 语气之熟稔,倒是叫两人都同时愣了一下。 随后,谢訦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笑容,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揶揄,道:“那些太医,惯会说些小病唤大的事情来,姐姐如此聪明,也是叫他们给唬住了。” 虽然这话是谢訦有意缓和气氛所言,可谢微凉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下来,反倒是她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 第100章 随后,她抬头,看了一眼谢訦的脸色。 然而就是这一眼,却叫谢訦逮了个正着。 谢微凉下意识便低下了头,细看之下,耳尖还隐隐有些泛红。 “呵……”头顶上突然传来了谢訦的笑声。紧接着,谢微凉便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人轻轻捏住,随后那双指微微用力,她的一双眼睛便对上了谢訦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眼神便下意识躲开。 “姐姐这是害羞了?”谢訦只是觉得惊奇,一双眼睛便从头至尾细细地打量着谢微凉,一副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的模样。 就在谢微凉被他这直白的目光盯得浑身不适的时候,谢訦这才舍得将禁锢着她下巴的手松开。 而后,谢微凉立刻低下了头,整个人也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可偏偏这时头顶上又传来了谢訦的声音—— “我就在这儿,姐姐要看,光明正大看便是,躲躲藏藏干甚?” 谢微凉听到这话,心中的羞愤渐渐消散了不少,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了头,却见谢訦不知何时已经将头转去别处了。 她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鼻尖却突然闻到了一缕极淡的香味儿,又看了一眼透着缝隙的窗户,心下了然,嘴上便道; “倒是没有想到灵隐大师身上的香料味道居然如此厚重,也难怪陛下感到不适,臣妾在这老远都闻到了些许。” 说罢,她上前一步将窗户关上,随后在谢訦略带惊讶的目光转过身,从屏风后面取出了一套崭新的里衣,放到谢訦的手里:“陛下先去换身衣裳吧,这里衣上沾染的全是香料的气味,闻着刺鼻。” “好。”谢訦从她的手里接过衣服,还不忘调侃道,“姐姐可是吃味了?” 吃味…… 谢微凉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过了许久才猛得反应过来,然而始作俑者早已经抱着衣服去到了屏风后面。 这屏风上的图案虽美,然实用性却是不强。谢微凉距离那屏风少说也有十几步的距离,却还是可以隐约看到透过屏风,映入眼帘的那一抹身影。 紧接着她便发现了不对,连忙转过身去。 谢訦的动作极快,不消一会儿便已经换好了衣裳,怀中抱着换下的衣服便出来了。 然而他入眼,看到的便是一个湖碧色的背影。 走近,隐约还能听到那背影发出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太低,谢訦听的并不是特别真切。 而谢微凉在心中一直默念着“宁心静气”、“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看”之类的话,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已经静下来不少,这才自信地转过身来,却正好撞上了一睹坚硬的胸膛,顿时鼻头一酸。 谢訦原本只是想吓她一吓,却没想到谢微凉的反应居然如此之大,顿时便慌了神,尤其是在见到谢微凉眼角的晶莹时,心中慌乱更甚,下意识便伸出手来将人揽在了怀中,轻声安慰道: “对不起姐姐,是我错了。” 谢微凉本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偏偏眼前是谢訦温暖且宽阔的胸膛,鼻尖一酸,方才撞到的地方顿时便疼了起来,眼角的泪也随之落了下来,一时间竟然将谢訦胸口的衣裳晕了大半。 谢訦倒是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安慰,却直接将人“安慰”得哭了出来,顿时便有些手足无措,一双手纠结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落在了 谢微凉的背上。 而谢微凉的失态也只是一瞬,很快她的心情便调整了过来,从谢訦的怀中抬起了头,随后又在谢訦复杂的目光中,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然而,许是因为方才“贴身”照料谢訦的缘故,谢微凉的帕子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沾染上了香料的气味,她再一擦眼,眼中的泪顿时变得更多。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接下来她还打起了喷嚏。 不过好在谢微凉的反应足够迅速,在她感觉到自己即将要打喷嚏的前一刻,她便已经背对过身子去,随后迅速地以手掩鼻。 过了好一会儿,谢微凉才觉得自己整个人恢复了不少,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只是,她依然是低着头的,故而在心中担忧着急的谢訦并不能看出来她此时脸上的表情。 “姐姐莫担忧,反正刚才你也已经瞧见我狼狈的样子了。”谢訦以为谢微凉是不好意思见自己,为表安慰才道。 哪知谢微凉在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的表情却愣了一瞬,。过了许久,才听得眼前低着头的人儿小声开口道: “陛下,臣妾已经吩咐人备好了热水,您若是要沐浴的话……” 谢訦此人素来洁癖,又闻不得香料,是以在方才谢訦去屏风后换衣服的空当里,谢微凉便已经吩咐了守在外头的人去准备热汤了。 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好了。 果不其然,这边谢微凉还在思索着这件事,门外便已经传来了竹沫的声音。 “娘娘,您吩咐的热水已经备好了,要现在着人抬进去吗?” “好。”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这才抬头应了一句,随后一双眼睛便落在了眼前的谢訦身上,眉眼间顿时便露出了笑意。 “陛下请。” 而谢訦在这短短的一刻钟时间内,见识到了眼前这人极其丰富的情绪变化,震惊之余还没有回过神来。 是以听到谢微凉这话,他便下意识道: “天已暗了吗?” 然而话一说出口,谢訦便发觉了不对。 只是话已出口,再想装作不知便是再也不可能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谢微凉顿时面色一变,随后脸上便极快地爬上了一抹红晕,说出来的话也顿时声音低了不少: “陛下……快进去吧。” 而谢訦也自知失言,这时也自然不再多言,默不作声地走进了里间。 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到谢訦的身影之后,谢微凉这才稍微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方才谢訦那话有些莫名,可不知为何,平静下来的谢微凉材隐约感觉到了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一抹不安。 第93章 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察觉到自己有些危险的想法之后,她想。 而与她相似的是,在里间沐浴的谢訦的心境也恰好同她相似。 谢訦心中有事,故而在里间泡澡的时间并不长,只是稍微冲洗了下,不稍片刻便穿好衣服走了出来,而后便撞见了谢微凉背对着他的影子。 背对着谢訦的谢微凉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背后突然多了一个人。是以一双手忽然搭上她肩膀的时候,谢微凉下意识的身体一哆嗦,随后心便跳得飞快。 “姐姐?”刚从里间出来的谢訦声音还有些沙哑,不复以往的低沉。 是以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身体一颤,一双脚顿时似有千钧重,就连转过来都费劲。 “……陛下。”她轻声道,随后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失态,“陛下可是有事要吩咐臣妾?” 现在的谢微凉只是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是前所未有的慌乱——这让她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因此,她只能试图用工作来让自己尽快恢复以往的状态。 若是平日里的谢微凉,自然是可以听出自己话里的异常的。可奈何现在的她与平日里实在是大相径庭,是以这话说出口之后她自己并未发觉有何不对。 然而谢微凉没有察觉出来的异常却被站在她身后的谢訦发觉了不对。 在谢微凉看不见的背后,谢訦听到了她的话,微微皱起了眉头。忽然,他注意到谢微凉似是无意摩挲着手腕上戴着的檀香木手串,眉头微蹙。 那串珠子,如若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珠串——应当是当年灵隐亲自开过光的那一条。 而谢微凉自说我这话之后,手指便下意识地寻些东西来缓解尴尬。 这一寻,便真叫她找到了些东西——那便是她手腕上谢訦送来的檀香木手串。 自她在点翠阁中听木沉霜说了当年的南疆发生的事情之后,一抹疑云便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不见散去。 而这一来二去,居然便是造成她失眠的原因。 谢微凉一边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就是天生的劳碌命,一边又在数不清的夜里疯狂思索。 直至某一日,依旧是一个普通的清晨,谢微凉照常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庞隐约可见。 而竹沫照常为她梳着妆,忽的眉头一皱。 而之后,谢微凉便听见了竹沫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您眼下的乌青……” 谢微凉平日里虽然在某些事情上严厉,可平日里却并不会刻意拘着宫里的宫人们,甚至有时心情舒畅,还会忍不住前去窥探一二。 是以包括竹沫在内,崇德殿里的其他宫人们在干活之余,也不忘互相八卦一二。 久而久之,就连竹沫也敢在谢微凉面前大胆劝诫一二了。 就例如现在,竹沫在得到谢微凉的回应之后,劝诫的话在嘴边转了几转,这才说出了口—— 第101章 “娘娘近日可难以入眠,不如请太医来看看?” 而也正是听到了竹沫的话,谢微凉这才开始注意起自己沉寂已久的黑眼圈——在现代,她大学熬夜,工作之后加班更是常事,久而久之,这眼圈便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后来,还是外婆看不下去,硬生生地压着她在某一个平静的午后,带着她来看了中医。 回去的时候,她的手中还拿着一堆中药。 苦涩的味道似乎又萦绕在嘴边,谢微凉下意识一哆嗦,随后便狠狠地摇了摇头,将脑海当中那些不好的回忆驱逐出去。 …… 不知为何,她居然又想到了这些,那股苦涩的味道顿时便如潮水般蔓延全身,谢微凉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她手腕上的珠串上——自竹沫说完那话之后,谢微凉心中便起了调理的心思,包括但不限于泡一些安神的茶,吃一些养生的药膳。 而后除了这些,倒还真叫她找到了些有用的。 谢微凉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深褐色珠子上——这檀香木珠子,其在串成手串时便由特制的安神香料熏过,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其上熏香的痕迹也已经所剩无几。 最关键的是,它还是遭香火供奉、被开过光的物件。 谢微凉虽然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可对于这些锦上添花之物,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不过至于安神的熏香,谢微凉眼波流转。 她自是不敢用的。 思及此,她的目光隐约落在了背后的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上,心中却忽然漏跳了半分,手上拨弄着珠子的动作却是愈发快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拨弄着珠子的右手背上便又覆上了另一双大手。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发觉鼻尖刚沐浴完的香气愈发浓烈,竟然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小了些。 “姐姐……很喜欢这手串?”背后传来了谢訦小心翼翼的声音。 然这话却是叫谢微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按理来说,这手串乃是御赐,她自然是不能说不喜欢。 可是现在谢訦盯着她手腕的目光,却实在算不上和善。 她眉眼低沉,一句话在口中停留许久,这才开口道:“……嗯。” 罢了,毕竟是御赐之物,知法犯法和得罪上司两者相比较,谢微凉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而谢訦在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的表情顿时便沉了下来,全然忘记了这手串还是自己赐给对方的。 而谢微凉虽然背对着谢訦,但也能够感受到对方顿时萦绕在身边的冷冽气息。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谢微凉居然能在这明明是初春时艳阳高照的白日,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只有在冬日里寒风凛冽的时节才能感觉到的寒冷。 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冷了?”耳边突然响起谢訦疑惑的声音。 恰巧方才 还未关紧的窗户里忽然有和风吹了进来,这让谢微凉顿时觉得此时此刻正有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摆在了她的面前。 于是,她缩了缩身子,还不忘低声咳嗽两声,随后便点了点头。 “……嗯。” 虽说是她有意伪装,可是谢微凉这一个字中便有浓重的鼻音。 听闻此言,谢訦连忙将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微热,甚至还有些烫。 随后他又摸了摸自己裸露的胳膊——微凉。 难道是自己刚刚才沐浴过的缘故? 这想法一旦产生,便如同蜜糖一般,顿时便将谢訦的整颗心都包裹起来。 此时谢訦脑海中全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占据,下意识便后退一步,随后一双眼睛便慌忙地朝四周看去,寻找可以披在身上有效避免因为沐浴而带来寒气肆意蔓延。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沉,随后身上便多了一件中衣。 谢訦垂眸,看到的便是谢微凉专心致志为自己整理衣裳的模样,心神微动。 “姐姐?” “嗯。”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而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因此停下,紧接着便将袖子拿起来,轻声道,“抬胳膊。” “哦。”听到这话的谢訦乖乖地抬起了胳膊,还又侧了下身,确保谢微凉能更方便地为他更衣。 正在为他整理的谢微凉的手指已经离开了衣服,她纤细的手腕上还搭着一条黑色的束发带——显然是谢訦的。 手指轻轻插入发间,黑色的束发带搭在檀香木的手串上,隐约沾染了些许气味。 而后,檀香木独有的气味萦绕在鼻间,虽然极淡,可谢訦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连带着身体也有一瞬间的僵硬。 谢微凉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她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明白了什么,将手腕悄无声息地离远了些,又道:“陛下稍等,臣妾去换一个来。” 说完这话之后,谢訦便感觉到萦绕在鼻间的香味散去,随后背后已经不见谢谢微凉的影子。 不过谢微凉手上的手串倒是叫他想起了另一件事。谢訦眉眼低沉,紧接着目光便落在了不远处的几案上。 那上面,放着一个熟悉的狐狸面具。 谢微凉动作倒快,不消片刻便回来了,手里拿着全新的束发带。 谢訦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望过去,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连衣服都换了一件。 除此之外,她左手手腕上那檀香木的手串也被她褪下,不知放在了何处。 注意到谢訦盯着自己的目光,谢微凉微愣,随后便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手腕——那里,此刻早已经空无一物。 紧接着,她似是不放心一般,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并没有闻到香料的味道 应是没有味道的了。 再三确认了这一点之后,谢微凉的这颗心这才稍微放下了些,看向谢訦的目光也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我来吧。”谢訦在谢微凉拿起束发带,作势就要走到自己身后时,突然开口道。 “……好。”谢微凉听到这话之后尽管一愣,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她点了点头,便下意识将束发带放到谢訦的手中。 过了一会儿,她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看着眼前正在与自己的头发以及手上束发带作斗争的谢訦,一句话辗转半天,才道: “陛下,束发……貌似您自己一个人不太方便。” 第94章 听到这话的谢訦手上的动作一僵,脸上也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神色。 “咳……”他轻咳一声,妄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然而谢訦尝试了好几次,最终的结果不是左手刚抓好的头发突然滑落,就是还不容易将头发绑进了束发带,可奈何头发过长,束发带也跟着掉了下来。 反复几次之后,谢訦也逐渐失去了耐心,索性将束发带一扔,四处看了看,随后便坐在了一旁谢微凉平日里梳妆的椅子上,铜镜也照出来了他脸上的不耐烦。 “噗嗤……”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的谢微凉压抑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然而,在她发出音节之后,谢訦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了。紧接着,他便将头转到了一旁。 谢微凉笑过之后,便向变戏法似的,又从衣袖里拿出另外一条束发带。 只是这次,与之一起被拿出来的,还有一顶崭新的黑色的头冠。 谢訦虽然嘴上气着,可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在透过面前的铜镜观察着站在他背后的谢微凉的一举一动。 此刻,见她又取出来一顶有着黑金色花纹的头冠,谢訦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便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容。 可偏偏他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整个人却在谢微凉看不见的角落里微微直起了身子。 可即便如此,谢微凉还是需要将整个身体都绷得很紧,这才堪堪可以在不和谢訦有更多身体接触的情况下,为他挽发。 盛国的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新婚第二日,丈夫为妻子梳头,便可白头偕老。 只是在他们这里,这个故事像是完全换了一个角度。此时的谢微凉眉眼专注地为坐在她面前的人儿梳着头,嘴角微微上扬。 她自小便被身边的人夸奖自己一头乌黑的秀发——而说这话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那些话却仍是不变,翻来覆去就是这些,总之都说她的头发不需要怎么刻意保养。 可直到今日,谢微凉看见谢訦的头发,这才惊觉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如瀑布一般顺滑的头发。 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谢微凉的谢訦自是透过铜镜注意到了身后之人浅浅露出笑容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柔和了下来。 妆台前,一男一女,一梳到底。这般岁月静好的模样,恍然让他觉得这日子仿佛就该这样平淡地过着。 谢訦有些恍惚,随即他便偏过了头去,想要找些东西看着,好缓解一下自己有些怪异的心神。 然而,他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一处—— 第102章 地上,原本燃着的香炉不知何时已经被撤去了。在烛台上,昨日夜里燃着的红色蜡烛还没有来得及收下去。 谢訦建行这一切都收入眼中,神情变得晦暗。 “陛下,这是臣妾第一次为人束发,您看看怎样?可还需要调整?”耳边,谢微凉轻柔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谢訦感觉到自己耳边散落的几缕头发被一双手轻轻地托起,随后便与其他的头发绑在一处。 “嘶……忘了,这里似乎没有一字夹……” 谢訦依稀从她的嘴里听到了一些陌生的词汇。 不过他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异常反倒是在心中暗暗思索起来,准备找个时候让暗卫去调查一番。 这样想着,他的眼神居然也没有移开,就这样一直盯着那个燃尽的红烛。 谢微凉老早便注意到了谢訦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直专注于帮他束发,没有开口而已。 此时她手头并没有用来固定碎发的一字夹和发胶之类的东西,戴头冠自然也无法进行下去。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又注意到了谢訦心不在焉的样子,索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于是便注意到了桌子上燃尽的红烛。 然而谢微凉并没 有从中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前几日夜里,竹沫同她说崇德殿的蜡烛用完了,她手头事情又忙,还没有来得及去内务府领。 当时谢谢微凉是怎么说的呢? 哦对了,她当时坐在床边,闻言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开口道:“如今天色已晚,再去要显然有些不合适。殿里有什么能照明的,就先用着吧。” 得到命令的竹沫点了点头,主仆俩寻找了半天,最后,还是竹沫手里拿着一根红色的蜡烛,来到了谢微凉的面前。 “娘娘,只找到了这个。”说这话的时候,竹沫手里还拿着一对儿红烛,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嗯?你找到了?”谢微凉抬起头来,看到竹沫手上的蜡烛,顿时眼前一亮,“快,快点上,趁着现在天色还不算晚。” 听到她这样说,竹沫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尴尬,就连说话都带着一丝犹豫:“娘娘,这个……” “嗯?怎么了?”谢微凉闻言,脸上露出怪异,“可是有什么难处?没有点火的物件吗?” 在她话音落下之后,便发觉眼前的竹沫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复杂。 “这个……”竹沫看了她一眼,这才小心翼翼道,“娘娘……这是……喜烛……” 然而许是她太过小心导致谢微凉并未听清,抑或者是谢微凉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却并未在意。 总之,那根红烛还是被放在了卧房燃烧着。 而另一只,则是被谢微凉强硬要求竹沫拿到宫人所在的房里去了。 思绪渐渐回笼,谢微凉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谢訦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下意识一愣,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支支吾吾。 “陛下……” 听到这话的谢訦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然而他并没有将 她憋了半天,最后只说了四个字:“您别乱动。” 听到她这样说,谢訦眉头一挑,随后便将头扭过来,透过铜镜去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只是这一看,他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若要说他原先的头发还是披在肩上,倒是有几分慵懒随性的感觉。 而现在经过谢微凉这样一弄,先别说他背后的头发成了何种模样,就先说额间垂落下来的两缕碎发,以及不知道被她用何种方法固定在头顶的摇摇欲坠的发冠,俊脸顿时便沉了下来。 而站在一旁的谢微凉则是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脸色,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可是真当谢訦的脸色沉下来之后,心中还是不免闪过一抹惊慌。 随后,她的眼珠转了转,而心中已经在疯狂呼唤系统—— “系统,你那商店里有发胶和一字夹吗?” “宿主您好,检测到此刻为工作时间,系统正在解析您的诉求,请稍等。” 虽然早就已经见识到了系统办事的一板一眼,可谢微凉还是在这种可以称得上生死攸关的时刻感觉到了她在前二十几年所遵守的繁琐程序究竟是有多么的令人厌烦。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就不能共情以前一板一眼的自己了。 不过即使程序繁琐,可系统的办事效率却是很高的,不消一会儿便将商店打开。 而在谢微凉记忆里还是一个只有几件昂贵物品的商店,此时赫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小型的百宝箱。 而在最前面的,赫然是谢微凉此时此刻最需要的一字夹和发胶。 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谢微凉的眼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抹惊艳,不过此时的她却并没有时间多问,只是抓紧拿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之后,便火速退了出来。 而就在退出来的下一瞬,谢微凉便被谢訦身上的冷冽气质吓到,整个人下意识一颤,紧接着她想也不想就开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竟是没有抬眼看眼前坐着的谢訦一眼。 “陛下息怒,臣妾已经寻得了解决的方法,还请陛下能够允许臣妾将功补过!”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手上还拿着从系统商店那里用积分兑换而来的一字夹和发胶——只是为了避免暴露,这些东西都在包装上做了改变,变得更加符合这个时代会有的东西。 “这是?”尽管如此,谢訦在看到她手上的东西时,脸上的表情还是愣了一瞬,随后询问的话便下意识问了出口。 倒是全然忘记了他方才还在心中下定决心要冷落谢微凉。 而谢微凉则是沉迷于自己的情绪当中,倒是对谢訦心中的繁杂想法无甚察觉。猛然听到谢訦的问题,下意识便抬起了头。 怎料也正是在这时,谢訦也正好转过头来,探究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谢微凉的身上,随后,他才稍微因愤怒而微微有些松动的表情,在见到谢微凉手上的东西时顿时便又绷紧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谢微凉解释的声音响起:“陛下,这是臣妾的外祖父研发的能固定头发的东西。” 谢微凉对自己外祖父的了解,也仅仅限于他的外祖家中医学造诣颇深,至于其他的,便是一概不知了。 抱歉,我那位虽然还未曾见过面的外祖。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在心里这样说着,向那位因她一句话而遭受无妄之灾的老人致以最真诚的歉意。 第95章 “不要你来。”怎料,在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谢訦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否认了她的想法。其开口之迅速和态度之果断,叫就站在他面前的谢微凉吓了一大跳。 只是谢微凉在惊慌之余,却是没有听到眼前谢訦隐藏在看似严厉语气之下,隐约还带着一丝惊慌。 而谢訦在说完这话之后,便将头扭到了一边,而他头上的头冠也因为他的动作而顿时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好。”闻言,谢微凉倒也没有同他争,反倒是将梳子放到了谢訦面前的梳妆台上,语气平和,臣妾梳头的技术确实不好,还是让您宫里伺候的宫女来吧。” 怎料谢訦听到这话之后,脸色更加沉了。 突然,他抬头,一双眼睛就这样看向了谢微凉,里面还盛满了幽怨。 谢微凉被他这直白的目光惹得先是一愣,手上拿着的东西在这一瞬间似乎变得有千斤重,正欲放下的双手就这样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叫她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然而下一秒,她便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另一双有些冰凉的手托起。 随后,手上一轻,竟是谢訦直接将她的东西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谢微凉一愣,一双眼睛便落在了他的身上,充满探究。 半晌,空气中才传来了谢訦的声音:“……还是你来吧,他们……应当是不晓得该如何使用这玩意儿……”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脸上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慌。 然而谢微凉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抑或者是谢訦的这一番话实在是合情合理,再配上他那早已经变得严肃的神情,竟叫她一时也没有察觉出来。 “……是。”虽然在心中暗自吐槽谢訦阴晴不定,不愧是皇帝。可谢微凉面上却不显,仅仅在短暂的腹诽之后,脸上便又充满了笑意。 而这笑意在谢訦看来,却更像是他的“催命符”,他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动作僵硬地转过身去,任由谢微凉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秀发,额间隐约有冷汗落下。 “放松。”突然,耳边传来了谢微凉轻柔的声音。 啪—— 就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谢訦十分清晰地听到了自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破碎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的身体非但没有如谢微凉所言放松下来,反倒是更加僵硬了。 第103章 “嗯?”耳边似乎传来了谢微凉的疑惑声,随后她的声音响起,似在喃喃自语。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他似乎更紧张了?难道是我说话的方式不对吗……” 虽说这话是谢微凉说给自己听的,可却被坐在她身前的谢訦听了个一清二楚。 而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谢訦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黑色。 而与他心情相印照的,谢訦脑海当中只有两个字—— 完了。 曾几何时,谢微凉也是在社交平台上刷到过自己的一些好友出自己角色的视频,心中也一直痒痒。 可奈何自己的身份受限,每每也只能望梅止渴。而她的手机也似是知晓她心中的想法,在某一段时间内疯狂给她推送着一些毛娘做毛的视频。 久而久之,谢微凉的手也有些痒痒。 此时的她拿着手里的发胶,一颗心突然就没有那么沉重了,反而从中流露出些许光芒,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惊慌。 而此时的谢訦端庄地如同他当年选皇后时下面大臣们口中的“贤良淑德”。更甚者,他看着铜镜当中的自己,嘴角还隐约勾起一抹笑容—— 而铜镜映照出来的,显然还有谢微凉一副专注的面庞。 看着看着,谢訦忍不住伸出手来,食指在空中,细细勾勒着谢微凉专注的面庞。 指尖滑过对方嘴角的时候,谢訦看见,谢微凉似乎皱起了眉头。 于是半空中的指尖顿时一僵。 而后,谢微凉微微皱眉,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迟迟不见下一步动作。 “怎么了?”还未等谢訦反应过来,自己嘴里的话便已经脱口而出。 果不其然,下一瞬,谢訦便见到铜镜里的人一愣,随后谢訦便感觉到她抓着自己头发的手也僵在了那里。 而对方,似乎还隐约咽了口口水。 难道是自己太严厉了?谢訦看着谢微凉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想。 而谢微凉则是在想起了自己刷到过的那些毛娘做假发的经历之后,这个可怕的想法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以至于最后,她看向自己面前那头乌黑的、发长的秀发,心中的不安逐渐被兴奋取代。 而她脸上表情的变化也自是被坐在那里的谢訦收入眼中。随后,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任由谢微凉肆意鼓捣着他的一头长发。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谢訦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有些隐隐发麻,他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他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和谢微凉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相处了整整一个下午了。 许是这样的时光太过安逸美好,谢訦的心里有一抹隐秘的窃喜。 “好了。”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谢微凉看着眼前饱满的头颅,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而谢訦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目光也跟着落在了铜镜上——铜镜里的自己已经不再是先前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反倒是在谢微凉的一双“巧手”之下,变得比原先还要俊朗。 不仅如此,谢微凉还顺带给他化了一个妆——现在的谢訦,剑眉星目,再配上他神情冷冽的模样,更添几分属于帝王的肃杀霸气。 只是一双眼睛却似乎因为久坐而变得有些无神。 谢微凉这样想着,打量着谢訦的眼神中也逐渐沾染上了一些欣赏,殊不知,她这副表情被坐在那里的谢訦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 而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却叫谢訦一时间默默红了耳尖。 然而谢谢微凉却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此时的她在确保谢訦从头到脚都没有任何变化之后,已经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了已经被他俩搞得一团糟的梳妆台上,叹了口气,随后一双手便已经落在了箱子上——那还是她花费几分好不容易从系统那里兑换过来的。 谢訦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就这样看着谢微凉将东西都一一放进了箱子里,神情专注。 而就是在这一瞬间,谢訦突然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 “嗯?”正收拾好准备离开的谢微凉听到谢訦的声音,转头望去,看到的便是不知何时已经从凳子上站起来,还来到了她面前的谢訦,面露不解。 “姐姐手艺真是高超,”谢訦走到她面前,半是调侃道,“那每日让姐姐晨起为我梳妆可好?”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满腹疑问地抬起了头,便对上了谢訦认真的眼神。 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意识到了眼前这人并不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而后,谢微凉看向谢訦,脑海当中顿时便开始思索谢訦这句话的深意。 晨起。 每日? 谢微凉立刻捕捉到了谢訦话中的关键词,稍微一想便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要让自己早起。 想通这一点之后,谢微凉再看向眼前的谢訦,眼中那一抹最后的温情顿时消灭了,转而就变成了浓烈的怨恨。 随后,趁着谢訦还没有反应过来,谢微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谢訦满是惊讶的目光当中迅速将箱子收好,提在手上,又向后退了一步,行礼道: “陛下这话,倒是折煞臣妾了,臣妾这些只是危急关头的讨巧之作,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这样吗?”闻言,谢訦突然开口,只是脸上却满是笑意,丝毫不见被谢微凉拒绝之后的愠怒。 而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便低下了头,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人脸上的调侃之色。 但不知为何,听到谢訦这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的问话,谢微凉的心却在那一瞬间突然变得慌乱起来。 “陛下既然无事,那臣妾便先告退了。”她竭力压下自己心里突然升起的慌乱,匆匆行了一礼,作势便要离开。 “等等。”怎料,谢訦却突然叫住了她。 谢訦这话说的清晰响亮,谢微凉自然不能装作自己没有听到,只得转过头来,对上的便是谢訦一副含笑的眸子。 只是在那笑意之下,谢微凉却硬生生看出了几分严肃。 而见谢微凉如他所愿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谢訦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 “姐姐既然已经知道灵隐的身份,难道就不想知道朕既然早知其身份,却还要将他留在盛国,还让他进了盛国的圣寺,一脚踏入到盛国权力圈的理由吗?”随后,他道。 听到谢訦这样说,谢微凉的脚步一顿,提着箱子的手缓缓握紧。 思考许久,她转过身来,一双眼睛自上到下,将谢訦打量了个遍,最终落在了他的脸上。 “姐姐请坐。”注意到她的目光,谢訦侧了侧身,将椅子让了出来。 这里同偏殿仅有一墙之隔,不知是否是谢微凉的错觉,在谢訦说完这话之后,她仿佛听到了偏殿里传来了“咚”的一声。 第96章 可站在她身旁的谢訦却神色依旧,似乎并未听到声音,反倒是在谢微凉不解的目光中缓缓走到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了那个狐狸面具,又来到了她的身旁。 “没想到姐姐还留着这个面具呢?”谢訦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狐狸面具上,满是留念。 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谢訦手里的面具身上。 仅仅片刻,她便意识到这件狐狸面具,便是上元节那日两人出去玩,自己觉得它好看,便随手买下的东西。 只是前一日夜里,她和竹沫两人翻找蜡烛的时候,谢微凉便将其无意翻了出来,随后便放在了一边。 倒是没想到谢訦居然将其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着,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紧接着,他又道:“我的那张还在御书房里,改日拿过来同姐姐的放在一起,看看究竟是有什么区别?” “嗯?”听到谢訦这话的谢微凉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了一抹疑惑,脸上明晃晃地写着“陛下此话何意”。 而站在她对面的谢訦将她脸上的表情收入眼中,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缓缓勾起,又看着她道:“姐姐可是疑惑我为何突然提起这面具?” 被说中心事的谢微凉听到这话之后将头转了过去,不再与他对视。 突然,她耳旁传来了谢訦爽朗的笑声,随后,便听到他开口道:“姐姐可知,狐狸,乃是南疆的圣物。” 经过先前一番相处,谢微凉早已在心中料定谢訦说出口的想必不是什么正经话,是以原本她也并未将他的话语放在心上。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谢訦却将突然转移了话题,忽然又同她说起了南疆的事情,倒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是以听到这话之后,谢微凉转过头来,眼睛里蕴满了一丝疑惑。 见到她这副模样,谢訦便知自己的一番说辞成功打动了她,一直以来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松了来些。 而谢微凉虽说对谢訦这看似无 厘头的话表现出了兴趣,可她对于谢訦突然转移话题的行为还是不甚理解。 第104章 但直觉告诉她,谢訦接下来要说的事,应当不会是小事。 然而另她惊讶的是,他在说完这话之后,突然将王诚喊了进来。 随后在谢微凉不解的目光中,谢訦居然让他去御书房将搁置在他桌案旁的狐狸面具拿过来。 领完命令的王诚便恭敬地离开了。一时间,这里便又剩下了谢微凉与谢訦两人了。 只是谢微凉看向谢訦的目光里却更加疑惑了,而谢訦在接收到她的目光之后,居然十分悠闲地来到了软榻前,还不忘用眼神示意谢微凉,显然是叫她坐到另一边。 而谢微凉此时也哪能不明白谢訦必然是蓄谋已久了。 更甚者,他早就在寻找机会要同自己说这些事情了。 可偏偏谢微凉菜在不多时得知了木沉霜和灵隐的关系。所以她明知是谢訦在一步步地诱导着自己走入他的计划,可还是不得不跟随着他的想法往前走。 所幸两人并没有等很长时间,王诚便回来了。 彼时的谢訦看到了谢微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在谢微凉有些恼怒的表情中眉头微挑,一双手作势就要伸到她面前。 而坐在那里的谢微凉下意识便偏过了头,目光却不经意看到了站在门口双手捧着面具的王诚,心中顿时一惊。 而后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谢訦的手已经落在了她脸上。随后,谢微凉便觉得自己的脸上一凉。 紧接着,谢訦的手中便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面具。 “嗯……很合适!”谢訦特意将声音拉长,而谢微凉感觉到自己的视野顿时变得狭窄了不少。 本能使得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恐慌。 而对面的谢訦显然将她的这番反应收入眼底。随后,他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不知何时已经背过身体去的王诚,招了招手。 随后,王诚便上面几步,恭敬地将面具交到了他的手上,便又离开了。 拿到面具的谢訦看了一眼对面的谢微凉,三两下便将狐狸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而随后,他也十分成功地在谢微凉的脸上看到了惊讶。 得到自己想要的谢訦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孩子气的笑容,紧接着又在谢微凉疑惑的目光当中站了起来,竟是直接站到了她的身后。 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的陌生气息,谢微凉先是一冷,随后便下意识就要站起来。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她却发现自己的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双有力的大手。紧接着,谢訦的声音便自耳边响起:“姐姐还记得这面具的由来吗?” 谢微凉原本透过谢訦先前的话,猜测是这面具应是同南疆有关。故而在谢訦吩咐王诚将他自己的面具带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的注意力便都落在了面具上头。 而在听到谢訦又这样问的时候,谢微凉也下意识跟着思考。 她记得…… “上元夜。”谢微凉道,思绪仿佛也回到了那一个灯火通明的夜里,“在小摊上,我们随手买的。” 说完这话之后,她便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旁边的谢訦,问道:“臣妾说的可对?陛下。” “嗯。”听到这话的谢訦点了点头,说道,“完全正确。” “所以……”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赏,“作为奖励,我要告诉姐姐一个秘密——” “一个,有关我的秘密。” 而后,他看向谢微凉,眼神里流露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笑意。 接下来,谢微凉便吃哦你好谢訦口中听到了一个,有关狐狸的故事。 “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母妃也还只是京城的一个普通的世家女。也正是在一次背着外祖父外出游玩的时候,她遇到了。只不过那时的她为了不引人注目,戴了个面具,而那面具,恰巧便是狐狸的模样。” “也正是那时,她遇到了当时还是稚子的灵隐,并将他救了下来。母妃虽为人善良,但也不愿多生事端,原本只是想着救了人,将其安顿好之后便离开。 “可她终究是放心不下,又偷偷去了几次。而之后,外祖父便发觉了不对。母妃无法,便将其送到了当时意外结识的方丈那儿。” 谢訦说起这些的时候,眼中偶尔还流露了了一抹怀念。 “后来,渐渐的,两人便渐行渐远了。直到母妃奉旨选秀入宫,遇到父皇,得宠、生下皇子、失宠,请旨出宫修行,两人才又见了面。” “所以,这便是灵隐留在寺中的原因……”听到这话的谢微凉若有所思,“所以当年的灵妃娘娘,是因为脸上的狐狸面具,而被灵隐误认成了南疆人,才会向她寻求帮助?” 谢微凉猜测道。 “我不知道。”听到谢微凉这样说,谢訦摇了摇头,“狐狸虽然在南疆一带被尊为圣物,可惜盛国由于种种原因,狐狸并不多见。” 说到这儿的时候,谢訦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一只手细细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可能那卖给母妃的人同我们那日在街上遇见的一样,都是南疆人吧。” 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眉心微微蹙起,就连放在腿上的双手也不知何时悄然攥紧。 “噗嗤……”哪知谢訦在听到这话之后,面具下的面庞顿时便笑出了声。 随后,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戏谑:“姐姐,放松些。” 他这样说着,见对面谢微凉的表情严肃,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而便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该怎么同你说呢?”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脸上隐约透露着怀念,“当时我还年幼,只把母妃说的这些事情当做故事来听,现在想来……” 他的眼角垂下,眉眼间便又多了几分怀念:“许是那时候的母妃,便已经预料到我之后的道路艰难了吧。” 见他神色黯淡,谢微凉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出来一句不符合她的思想的话—— “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吧。” 听到这话的谢訦看了她一眼,缺见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便扭过头去,将目光落在了她方才将面具摘下之后随意放在的桌子上。 “那也就是说……这面具……同南疆有关?”她大胆猜测道。 听到这话的谢訦先是一愣,接着便下意识抬头望去,看到的便是谢微凉煞有其事的表情,这才发觉对方说出这话并非是在开玩笑。 霎时间,他心中的那抹郁结一扫而空,看向她的目光当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随后,谢訦才不徐不缓地开口道:“姐姐思虑周全,我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然而谢微凉听了他这样说之后,却已然明白了谢訦这话背后的含义。 “所以……是我猜错了吗?”她一张漂亮的脸微微皱起。 殊不知这样的表情,落在对面的谢訦眼中,却无端多了几分可爱。 “姐姐不必忧伤。”此时的谢訦心情早已平复,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又恢复了以往的轻松。 “不过姐姐倒是有一点没有说错……” 第97章 “是什么?”谢微凉喃喃道,显然已经陷入了谢訦的思绪当中去。 “那就是……”谢訦上前一步,越过她,走到了她放着面具的桌子上,伸出手来将自己的面具解下,放在了桌子上—— 同谢微凉的一起。 做完这些以后,他的目光这才落在了谢微凉的身上:“当年还是稚子的灵隐是否是故意撞到母妃让其救他已经不可知,可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我们还是可以查到的……” 迎着谢微凉稍显疑惑的表情,谢訦的脸上也逐渐没有了调侃之色,神情愈发严肃:“例如,当年南疆王庭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终其一生都不会踏出摘星楼的圣子圣女双双逃亡,一个到了盛国,一个却到了蜀中。” “有些事情,由我告诉姐姐,不如让 姐姐自己去查比较好。“注意到谢微凉越发严肃的神情,谢訦道。 自己查。 谢微凉在心中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脸上的表情逐渐由疑惑变成了明朗,最终又坚定起来。 “姐姐既然已经找到了灵隐的亲人,不妨从她的身上下手。”谢微凉自然将她脸上的变化收入眼底,又道。 目送着谢微凉的身影缓缓走远,谢訦这才收回目光,却撞上了灵隐含笑的眸子。 “陛下几时这样优柔寡断了?” 听到这话的谢訦看了他一眼,目光当中还带着冷意。 不过很快,灵隐又似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又仔细嗅了嗅:“陛下身周,何故有如此浓厚的香味啊?” 说罢,他无视谢訦已经黑沉如墨的脸色,又上前几步,在他身旁细细品味了一般,这才露出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样,痛心疾首地劝诫道: “陛下,气大伤身。” 然而说完这话,灵隐却又看了一眼谢訦的表情,紧接着便见对方的神情愈发阴沉,几乎便要滴出墨来,便也不再调侃。 第105章 谢訦是知晓眼前这位曾经作为自己母亲的朋友,在少时是如何的桀骜不驯,只是后来成为佛门中人才逐渐收敛了些。 现下想来,果真是“本性难移”。 不过眼前之人所说的话也只是在谢訦的心里稍稍打了转,他的面色却是不显,只是短暂地失态之后,脑海当中便立刻恢复了清明。 紧接着,他便想起了在灵隐和谢微凉两人口中频繁提到的一个地方—— 点翠阁。 “你去点翠阁干什么?”谢訦心中这样想,便也问出口了。 而后,在他说完这话之后,对面的灵隐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调侃道: “怎么?陛下还惦记着这个呢?” 这样说着,他便开口道:“陛下应该知道,那里是我南疆的地盘,你那皇后,她去那儿,放心吧,没人会伤到她。” “不过嘛……”灵隐话音一转,随即便来到他的身边,偏头微微凑近了他换下来而被谢微凉随手放在一旁的衣服,眉头微蹙。 而听到这话的谢訦看了他一眼,目光当中还带着冷意。 不过很快,他似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又仔细嗅了嗅:“好浓的香味啊。” 然而他这话一出,对面的谢訦顿时便变了脸色。 而后,他抬手,将架子上挂着的衣服拿了起来,冷冷道:“大师在隔壁听着我们这边的谈话,迟迟不肯离开,该不是就是为了这些吧?” “陛下为何会这样想?”闻言,灵隐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来。 然而对面的谢訦却不为所动,语气里反倒充满了冷意:“你特意将那个香囊反复拿出,不就是在说——她已经猜到了朕有事情瞒着她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骤然冷下来的语气,倒是让灵隐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家妹既然已经暴露,那皇后娘娘这边也没有什么瞒着的必要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灵隐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宠溺笑容,“毕竟家妹从小到大就是这样,雷厉风行,一旦认定一件事情,就会不择手段地去做。” 而听到这话的谢訦脸上随即便露出了一抹嗤笑,想起那个为了假死脱身而公然在大殿之上行刺自己的奇女子,不作他评。 “所以,你们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你们”,指的便是灵隐和木沉霜。 “朕依稀记得,你昔日到京城的时候应当还是孩童,而你那妹妹却是在去岁入冬之际才出现在盛京的。” 谢訦从出生起便认识灵隐,而后直到自己当上太子之后,灵隐才将他的身世托盘而出。 而谢訦自己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便一直暗中调查着当年南疆宫廷之变的真相——只是时间久远,当时又涉及广泛,谢訦一时也没有查到什么。 至于灵隐的妹妹,南疆的圣女,自宫变两人分开之后,她便销声匿迹在谢訦的情报网当中,没有人知晓她到底去了哪里。 而灵隐在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脸上闪过一抹错愕,随后又叹了口气,变得释然。 “除夕的那场宴会上。” 果然。 虽然谢訦自己也隐约猜到了一些,可真的听这所谓的真相从灵隐的口中道出,还是有些心绪难平。 当时,还是谢微凉将那木沉霜放出去的。 谢訦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中闪过一抹怪异之感。 不过他的情绪却控制地很好,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分毫,反倒是在听到灵隐这样说之后,很快便意识到了他们恐怕是有计划要秘密进行。 不知怎的,谢訦突然想起了谢微凉先前同他说的那些有关木沉霜的事情,脑海当中便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名—— 丞相府的二小姐,姜沉雁。 不过他面上却是不显,这个名字也只是在脑海当中一闪而过。随后,谢訦便又敛起了神色,目光便落在眼前的灵隐身上。 就在这时,窗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只是那声音极轻,如若不仔细听的话,几乎是察觉不到的。 然而谢訦和灵隐又是何人,一个习武多年,一个则是心思深沉,自然能够发觉其中不对。 几乎是一个眼神,灵隐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随后,谢訦表面上不动声色,声音却是较之以往多了几分低沉:“大师,不知朕的身体可还有大碍?” 而后,,灵隐的声音响起:“陛下不必忧心,只是劳累过度,加之您因前几年的毒亏损了身子,此后必定要保重身体,否则终归是后患无穷啊。” “多谢大师。” 与此同时,崇德殿偏殿 竹沫端着水盆走在前廊上身后还跟了几名宫女,她们的手中也端着水盆,一眼望去,足足有十数盆之多。 竹沫待在宫中的时间也不短了,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只是她跟在谢微凉身边这些时日,也渐渐摸清了自家这位娘娘的性子,是以也没有多问。 可她身后几位却是上月才刚从内务府领过来的新人儿,在内务府和崇高德殿进行培训的时间顶了天也不过才半个月时间,今日还是第一次来皇后娘娘跟前办事。故而一路上,窃窃私语的声音便没有再断过。 不过竹沫虽然身为崇德殿的掌事宫女,可平日里也不会过多苛责宫人。是以她一路上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在到了偏殿门口的时候,才轻声提醒后面几人:“都别说了,咱们娘娘是位好说话的主儿,可那一位却不是,小心着点儿吧。” 能在崇德殿里被称为“那一位”的,在场众人又都不是傻子,在竹沫点到为止的提醒之后便住了嘴,就连脚步也轻了不少。 经过崇德殿的主殿的时候,从外面还能隐约听到谢訦似乎在同什么人谈话的只字片语。只是这些年轻的宫人们此时谨记竹沫的告诫,纷纷将头低下,匆匆走过,脚步却是极轻。 而走在前面的竹沫却是突然想起了几日前谢微凉同她说过的话—— “新选拔的宫女也进宫了吧?” “是。”竹沫在一旁轻声应道。 “让内务府按照以前的方法训练他们便是……”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微凉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就按……我没有入宫的时候来。” “是。”竹沫虽然惊讶,可依旧恭敬地应了下来。 “半月后,便按照惯例将他们派往各宫办事吧。”谢微凉喃喃道,“毕竟……很快便要有的忙了……” 思绪回笼,竹沫摇了摇头,人却已经来到了崇德殿的偏殿门前。 而她身后的宫人,见状也停了下来。 随后,竹沫便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宫人从她手上接过水盆,自己则是上前一步,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了一道听起来有些怪异的声音:“进来吧。” 听到这话的竹沫看了看一直守在门口的两名宫女,随后点了点头,这才领着宫人走了进来。 结果,看到的便是谢微凉在对着一顶——十分逼真的头发在唉声叹气。 竹沫不敢耽搁,吩咐人将水盆和平日里卸掉脸上的妆所用的东西放下之后便离开了。 很快,偌大的偏殿里便只剩下谢微凉一个人了。 第98章 看着原本稍显空旷的房间顿时便被水盆堆满,谢微凉背对着门口的身子一僵,用余光一一扫过那些水盆,这才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门外,看到竹沫小心翼翼地将稍显厚重的殿门关上,站在她身后的新来的宫人们满是好奇道: “竹沫姐姐,刚才我们进去的时候,娘娘她……” “嘘,嘘……”其中一人还没有说完,便慌忙被站在她旁边的人捂住嘴巴,随后那人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面前的竹沫笑道: “对不起啦竹沫姐姐,我一定注意……” “罢了。”竹沫听到她这样说,又看了一眼屋内,确保关好门之后,这才领着众人离去。 而殿内,谢微凉已经将一盆水用毛巾沾湿,随后在脸上轻轻擦拭。 而她的脸上,则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化上了浓妆。沾了水之后,脸上的妆容却完好无损。 很好。谢微凉在心中想着。 终于,让她找到了在这里防水的化妆品了。 就是不知道防汗效果怎么样? 不过在一想,现在也只是初春,谢訦他……应当也不需要防汗…… 不知怎的,谢微凉突然想到了谢訦在自己离开之前说过的话: “我倒是没有想到姐姐身上居然还有如此惊喜,那有些事情便好办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想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面的几个字,谢微凉距离他那样近,却愣是没有听清。 而后,谢訦只留下了这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便叫她离开了。 算了。 谢微凉叹了口气——领导让怎么做,她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第106章 谢微凉一时盯着铜镜映照出来的自己的脸,一时间居然慌了神。她回过神来之后,目光便落在一旁架子上方才送进来的水盆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 若不是自己现在如此贫穷,何至于要如此麻烦。 不久之前,谢微凉的脑海当中突然传来了系统冷冷的警告声—— 【警告,您当前的积分为3500分。警告,您当前的积分为2950分。警告,您当前的积分为1636分。】 什么? 听到系统这样说的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意识到了不对。 之前她完成任务的积分……不是一直存着吗? 除了…… 不过很快她便想到了什么,又向系统询问道:“帮我查阅一下积分。” 在她的声音落下之后,脑海中很快便响起了系统冰冷的机械音—— 【系统查阅中,宿主当前积分:1636分。已完成两笔订单,分别扣款520积分和1314积分。】 额…… 这个数字…… 明明已经是春天,谢微凉却突然觉得身旁有点冷。 “这是什么扣费?” 怎么这数字居然如此诡异。 【系统检测中。经过检测,您于昨日和今日分别造积分商店消费了两笔,详细账单已经发送到您的账户上,请注意查收。】 在系统说完这话之后不一会儿,谢微凉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自己随意放在梳妆台上还没有用完的医用棉签和发胶,陷入了沉默。 ……她能找谢訦开发票报销吗? 不过这想法在她脑海当中也仅仅只是存活了一瞬,随后谢微凉便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在早已经被她亲手画的不成样子的脸庞,思考着该如何卸妆。 记得在现代,人们都是用卸妆膏或者卸妆油一类的产品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微凉再一次呼唤着脑海中的系统—— “系统,帮我看看积分商店里有没有卸妆一类的产品。” 【系统已收到,正在检测中。】很快,系统的声音便响起。 【经过检索,共找到两件符合要求的商品。】 【商品:卸妆膏。定价:2000积分。】 【商品:卸妆油。定价:1800积分。】 “不是?这么贵的吗?”谢微凉难以置信。 如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卸妆膏之类的卸妆产品,在她生活的世界也只是十几二十块吧。 怎么在这里……会需要这么多积分? 【宿主。】系统似乎知道了她内心所想,语气冷漠。 【商品的定价是根据它在这里有无相似的替代品来决定的。】 不知是否是谢微凉的错觉,她居然从系统的声音当中隐隐听到了一丝无奈。 换言之,就是如果一件产品没有替代品的话,那么它的价格就会越高。 死去的微观经济学知识突然开始攻击她。 “好吧。”谢微凉趴在了桌子上,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朝着门外试探性地喊道。 “竹沫?” “娘娘,我在。”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竹沫的声音。 一炷香之后,竹沫手里拿着一小碗油,恰巧撞上了刚刚商量完事情的谢訦和灵隐走了过来。 “你手里拿着的是何物?”两人的目光落在竹沫手里端着的东西,灵隐看了一眼旁边的谢訦,便开口问道。 “回陛下,大师,是花生油。”竹沫立马低下头,恭敬回答道。 闻言,谢訦微微皱眉,随后又看了一眼开口的灵隐,发现对方也是一脸疑惑。 “她要这东西作何用?”谢訦又看了一眼竹沫手上端着的花生油,还是难以理解,只得开口问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尾微微抬起,其中那一抹红色衬得他整个人有一种妖气。 “是娘娘吩咐的,奴婢也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竹沫的头更低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陛下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而谢訦在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眉头微微蹙起,随后才道: “……去吧,别让你家娘娘等级了。” “是,奴婢告退。”竹沫轻声应道,随后便端着碗里的油离开了。 崇德殿 谢微凉在吩咐完竹沫去取花生油之后,目光便一直落在铜镜里自己的脸上,叹了口气。 自己似乎……有些太拼了。 方才谢訦在殿里对她说的话,谢微凉一直放在心上。因此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面,打开箱子里自己装好的那些瓶瓶罐罐,就开始往脸上涂抹。 妆效的话,她在化完之后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同她自己在现代化的妆容并无任何差别。 只是…… “系统,我需要这些化妆品的成分报告,以及它们是否对于人体有害。”谢微凉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 【好的。】下一瞬,系统冰冷的声音在她的脑海当中响起。 【检测报告已出,已发送至宿主账户,请宿主查收。】系统的办事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高,不消一会儿谢微凉便感觉到了她的个人账户当中多了一些东西。 很快地,她将其调了出来,一字一句地仔细查看着,俨然是一副不放过任何细节的模样。 而系统在给她出具完检测报告之后,突然又道—— 【 警告,警告,经过检测,系统已经加班一次,下一次的休假时间将延长。】 【系统工作时间将由原来的十四点到十七点,改为十六点到十七点。】 听到系统在脑海当中的声音,不知为何,谢微凉的心中突然萌生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系统那个所谓的“加班”,前后应当是不超过五分钟吧。 然而系统在说完这话之后便下线了,任由谢微凉呼唤半天,却是一丁点儿都呼唤不出来。 是以,她只能叹了一口气。 不过方才她已经将脑海当中系统出具的报告看了一眼,倒是没有发现含有对人体有害的成分,这才安心了不少。 谢訦这个倒霉上司的身体本就不好,万一因为她这个所谓的“化妆品”让他的病“假戏真做”了,那她脖子上的脑袋,可真就保不住了。 况且,如若不是谢訦突然心血来潮要考验一下自己的化妆技术,她也不至于一丁点儿准备都没有。 养心殿 “什么?你早就知晓今日会有眼线来探听?”灵隐看着谢訦,那一瞬间,他觉得眼前这人再也不是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单纯的孩子了。 然而谢訦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目光却始终落在一个方向上—— 那里,正是谢微凉所居住的崇德殿的方向。 而他的脑海当中,却是不断在回想着竹沫端着的那一碗又,以及她所说的话—— “这是娘娘吩咐的。” “你说,她要花生油……难道是要有什么新动作吗?”突然,谢訦喃喃道。 灵隐本以为他会细致地分析一番自己究竟如何,再不济也会有一句解释。 却没料到对方沉默了好半天,居然就只是在思考这一个问题。 “那还能做什么,炒菜、榨油炒菜。”不过,灵隐还是随口答道,“总不会,她突发奇想,抓到了什么奸细,要让他们下油锅吧。” 谢訦白了他一眼。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灵隐突然道,“你是说你早在去崇德殿寻她的时候,就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你,所以你装作昏迷,让谢微凉扶你进去,还特意寻了我来,最后又让她配合你演了一出戏?” “不是,我还以为你是要将她拉到我们阵营里来了,才对她说的,搞了半天你只是在演戏啊?” 灵隐表示完全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不是,你图什么啊?” 听到他这样说,谢訦想起了方才在主殿和谢微凉的谈话。 “不是做戏。” “什么?” “那些话……不是在演戏。”谢訦突然说了这样一句,“只是她走之时,我出门相送,才发现周围似有人匆匆而过的痕迹,这才起了疑心。” “崇德殿的守卫……还是较好的。”紧接着,他又道,“只是因为我和她在,他们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听到这话的灵隐突然想起他们出来时崇德殿一闪而过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不可置信道:“不是,你别和我说,你将自己的暗卫也给她了吧?” 而谢訦显然已经听到了他这样说,只是却始终都没有说话。 然而灵隐早已经在他的沉默中明白了一切,闻言摇了摇头,却听到谢訦突然又开口道: “我本来……是不愿将她卷进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看向了崇德殿的方向,神情复杂。 “得了吧。”然而他的悲伤还没有来得及酝酿,便被灵隐一口打断。 “不是你之前装傻试探她的时候了?”没有其他人,灵隐也放松了许多,说出来的话也随意了不少。 第107章 “哎我说,你现在这样,倒是叫我想起了那些常去寺里求姻缘签的夫妻,那神情简直是一模一样……” 然而他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突然感觉到一旁传来的巨大冷意,终究还是将那句都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见状,灵隐很识趣地闭上了嘴。不过他很快便想到了什么,看着谢訦一如往常的愁眉不展的模样,又道:“不过你要是真的关心她,就去看看呗,毕竟你们两个好歹也是成了亲……好好好,是好奇,好奇!” “聒噪。”哪知谢訦在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脸上的表情却更加深沉了。 灵隐:“……” 崇德殿 竹沫自告别了谢訦和灵隐这两尊大佛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偏殿赶去。 是以她到门口的时候,整个人还气喘吁吁的。但竹沫也顾不得这些,忙不迭地敲了敲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 “娘娘,您要的东西到了。” “好,拿进来吧。”隔着门,竹沫并未注意到门内的异常,听到谢微凉的话之后便立刻推开了门—— 紧接着,竹沫一向处变不惊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诧异。 这间面积不算大的偏殿里,此时此刻早已经是一片狼藉——瓶瓶罐罐地摆满了一整个梳妆台。 不仅如此,就连她不久前才同其他人端进去的水盆里,也不知何时,里面的水已经染上了红色。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竹沫仅仅只是愣了一瞬,随后便立刻将手里的碗放在了还尚有一处空地的凳子上,随后便连忙奔向了正坐在梳妆台前的谢微凉身旁。 而谢微凉本人,此刻手里正拿着毛巾,秀眉紧蹙。 紧接着,她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而后,谢微凉便听到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声,疑惑地扭头看到的便是竹沫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便直起了身子,只是在看到谢微凉的脸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无他,实在是此时的谢微凉的脸上,原本得体的妆容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她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艳丽浓妆。 不过谢微凉本人的底子在那里,这样本也不丑。可奈何现在的她是在测试这化妆品的防水防汗性。 然而鉴于现在的气温,普通的待在屋子里或者出去暴晒的想法显然是行不通的,是以谢微凉思索半天,倒还真叫她想出来一个好主意—— 那便是开始收拾这杂乱的屋子。 只是事与愿违,谢微凉收拾了好一会儿,出汗的目的倒是达到了,只是她惊恐地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一间原本虽然东西繁杂却还能下脚的地方,经过自己这样一番“收拾”之后,反倒是连放置一只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而竹沫看到谢微凉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目光便落在她刚刚一进门便看到的黑色凳子上。 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谢微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凳子,以及放在凳子上面的一碗花生油,眼睛亮了亮,紧接着便道: “好,有了这个,眼前这个问题应当就能解决了吧……” 然而谢微凉在这边自言自语的话,那边距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竹沫并没有听清她的话。不过看着这满地狼藉,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需要奴婢派人来打扫吗?” 而谢微凉听到她这样说,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下去吧,另外快到饭点了,就不必给我送饭了,你们自己在小厨房吃点就行。” “那怎么……”听到这话的竹沫下意识便要反驳,可在看到谢微凉的脸色之后,她便很识趣地闭上了嘴,俯身行礼道:“是,娘娘。” 等竹沫离开后,谢微凉的目光这才落在满地的狼藉上——地上散落着的东西众多,竟是连一条小路都没有。 但她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谢微凉惊奇地发现手上居然多了一抹独属于脸上化妆之后的艳色。 不她倒也没有去关注这些——当务之急是先要自己研制一种可以卸掉她脸上浓妆的东西,而且还要快。 毕竟谢訦脸上的东西,是万万不能过夜的。 这样想着,谢微凉俯下身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为自己迅速收拾出一条路来。 最后,她走到凳子前,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装着花生油的碗端了起来,随后便小步走到了梳妆台前,将碗放在了梳妆台上仅剩的空地处。 不过她平日里也只是用过卸妆油,至于这卸妆油是如何制作的,她却是真的不知。 不过,想必都是油,用法也都是差不多的吧…… 谢微凉这样想着,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花生油。 只是看着,她便已经能够感受到其中黏腻的触感,不敢想象若是真的上了脸,又该有多厚重。 自己不会被闷痘吧? 可是这 么厚重的妆,如若不卸掉的话,对皮肤的伤害更是可想而知。 罢了。 谢微凉叹了一口气,随后便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往手里小心地倒了一点儿,揉开,随后便拍在了脸上。 顿时,谢微凉便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仿佛糊上了一层厚厚的东西,直叫她喘不过气来。 不过,她还是对着铜镜,仔细揉搓起脸颊,试图将脸上属于化妆品的油脂溶入到花生油里。 约莫半炷香之后,谢微凉感觉揉的差不多了,一双手这才试探性地伸进自己事先放在一旁的水盆里。 先是沾满油污的双手,待清洗差不多之后,她便试探性地捧了一捧水,泼在脸上,随后便力道轻柔地揉搓着。 反复几次之后,很快,盆里的水便变得浑浊起来。 谢微凉半眯着眼睛,发现眼前盆里的水是用不来之后,这才站了起来,走到地上放着的水盆前,蹲了下来,继续清洗着脸上的油污。 在用了约莫三四盆水之后,谢微凉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颊黏腻的触感少了些许——但也仅仅只是些许。 毕竟花生油和现代的卸妆油还是不太一样的。 这样想着,她便又回到了铜镜前。黄色的铜镜照的宁没有那么清楚,是以谢微凉也并不能很准确地辨别出自己脸上的油污警告方才那一番猛烈地冲洗之后,脸上还有没有残留的化妆品。 随后,她的目光便落在了一旁雪白色的毛巾上。 下一瞬,一双纤细白嫩的双手便将毛巾捧起。 紧接着,那毛巾便落在了脸上,轻轻按压。 反复几次之后,谢微凉这才将毛巾取下,看着上面淡黄色的油污,以及上面一些其他的颜色,叹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油确实可以溶解化妆品里的油污。可是后续的清洗步骤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想到这些,谢微凉的目光逐渐落在了地上—— 一地的水盆里,一半是刚刚她在竹沫还没有送来花生油之前自己用水测试过的呈现淡淡的红色。 而另一半,则是刚下她用花生油卸妆清洗的时候用掉的。 就是在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之后,她的卸妆大计还是没有完成。 然而,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竹沫的声音—— “娘娘,奴婢给您将饭热了一下,您多少吃些吧。” 听到门外竹沫的声音,谢微凉先是一惊,随后便朝着门外道:“你先放在门口吧。” “娘娘?”门外的竹沫自是注意到了里面写微凉声音的异常,还想再问些什么,余光却突然瞥到从不远处走来的那人连忙提醒道,“娘娘,陛下来了。” 而她的话自然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里面写微凉的口中。紧接着,外头的竹沫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叹了一口气,这才将食盒又拿了起来。 而谢訦本也只是路过这里,却突然想到了灵隐的话,兴致上来,便拐进了这里。 退一步来说,他也的确好奇竹沫端着的那一碗花生油究竟有何用意。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便到”【1】,谢訦这边还在心里想着,下一刻余光便瞥到了不远处正提着食盒匆匆走过的竹沫,遂大步向前,竟是直接站在了对方的必经之路上。 而竹沫见到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慌忙行礼:“见过陛下。” “起来吧。”谢訦看着她身旁的食盒,微微蹙眉,“她还没用膳?” 听到这话的竹沫先是一愣,随后便下意识点了点头:“是。” 不过很快,她便想到了什么,又道:“奴婢看这饭菜有些凉了。去小厨房给娘娘热一热。” “去吧。”听她这样说,谢訦挥了挥手。 “是。”闻言,竹沫又行了一礼,随后便离开了。 而谢訦站在道路中央,看着不远处假山后面一方悄然消失的衣角,嘴角缓缓勾起,转身便去了其他地方。 一个时辰后 谢微凉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1看向铜镜里自己的脸了。这一次,脸上花生油的黏腻感觉相较之前倒是轻了不少。 第108章 只是不知是否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谢微凉总还觉得脸上那股花生油的触感是洗不干净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谢微凉老是能闻见这房间里有一股奇特的味道——那是化妆产品夹杂着花生油香气的特别味道,是她在前二十几年来从未闻到过的。 不过…… 、谢微凉老是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她现在还想不起来。 谢微凉微微皱起了眉头。 也正是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娘娘……” 谢微凉因为回想而闭上的眼睛顿时便睁开了。 而那件被她遗忘的事情也在这时突然在脑海当中浮现出来—— 刚刚,竹沫是不是在说,谢訦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谢微凉整个人便立刻站了起来,随后目光便快速扫过房间。 坏消息是,现在这房间的地上依旧摆满了各种颜色的水盆; 好消息是,至少有一条极其狭窄的道路是可以从她现在所在的梳妆台前直通门口了。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这时门外便又传来了竹沫的声音:“娘娘,您现在方便吗?” 竹沫这话若是放到平日里,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偏偏现在的谢微凉正用尽此生的力气和速度在迅速收拾着,再一听到这声音,整个人的状态便如同她在参加行政能力测验的时候听到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的手足无措。 竹沫原本是站在门外询问的,手里还提着她刚刚在小厨房里热好的饭菜。 可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里面传来谢微凉的声音。 竹沫生怕里面出了什么事,也顾不得尊卑,一时情急,居然就这样推开了门。 而后,映入她眼帘的便是满地的狼藉,以及此时此刻正半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的身影。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竹沫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人,正是她方才呼换半天而得不到回应的皇后娘娘。 而此时蹲在地上背对着门口的谢微凉手里正将丢了一地的瓶瓶罐罐一一捡了起来。不仅如此,她还将水盆也端了起来,四处寻找着它们的容身之处,希望能让地上看起来不那么杂乱点。 但可能是因为大量水盆在地上摆放时间过长的缘故,这些水盆在再次被人拿起时,不可避免地会在原来以及途中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些水渍。 而为了避免这些水渍造成更大的损失之前,谢微凉又只得在将地上那些瓶瓶罐罐逐一放到架子上之后,又环顾四周一圈,这才找到了拖把,开始细致地俯下身子擦地面上的水——就如同无数个现代的周日,她打扫自己房间的卫生一样。 然而,就在她拿起拖把的一瞬间,一直提着食盒站在门口的竹沫终于找到了机会,将食盒放到靠窗的桌子上,随后便不紧不慢却又不容忤逆地与谢微凉一起,握住了同一个拖把。 “你?”谢微凉这才察觉到了竹沫的存在,她下意识一愣。 而就是这一愣,便让竹沫将拖把拿到了手里。随后,只见竹沫转头,冷冷地朝着门口,吩咐道:“来几个人。” 她话音刚落,便有几位宫女步伐整齐却又低着头走了进来,朝她行了一礼,随后又齐齐面向竹沫。 谢微凉认了出来,正是前不久内务府送来的几位宫女。 “将这里打扫一下。”紧接着,竹沫便吩咐道,随后整个人便又走到了桌子旁,拿起食盒,对着还愣在原地的谢微凉微微一笑。 “娘娘,这饭菜奴婢已经热过了,这里杂乱,还劳烦您去主殿享用吧。” 语气之温柔,简直是与方才判若两人。 “啊……好……”听到这话,谢微凉下意识点了点头。 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往嘴里塞进热乎的饭菜时才得以解决。 竹沫在将她和食盒送到主殿并为她将饭菜一 一摆放好之后便离开了。不过谢微凉想,她应当是去偏殿那边一起帮忙了吧。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谢微凉这才看了一眼窗外——太阳已经逐渐开始有了西斜的迹象,刚才来主殿的路上她便感觉到了暖意。 没想到自己这一忙,天色不知不觉就已经是一上午加一中午过去了。 要说自己先前还未来到这个世界前,不按规律吃饭早已是屡见不鲜,每天只吃一顿更是常有的事情。 这一次的她原本也想着就这样糊弄过去算了,可没想到竹沫居然还留心给自己留了一份,之后更是特意热好送了过来。 想到竹沫,谢微凉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愧疚之感——当然还有关于那些宫女的。 原本好好的休息时间,却还要被这些因自己而起的琐事打扰。 想到这里,谢微凉吃饭的动作也下意识加快了。 很快,眼前的三菜一饭便被她消灭殆尽,谢微凉站了起来,将碗碟都收拾好,整齐地放入食盒里,随后又将盖子盖上,提了起来,大步便向小厨房走去。 这时已经不是饭店,是以小厨房里的人也并不多,宫人们这时也只是三三两两地随意闲聊着。见竹沫进来,几人纷纷站了起来,向谢微凉行礼道: “见过娘娘。” “起来吧。”谢微凉将手上的食盒放在了灶台上,离得最近的两人见状便要从她的手里拿过来,却被她阻止了—— “我自己来便是。” 说完这话的谢微凉便转过身去,轻车熟路地打开了水龙头。 闻言,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其中一位看起来比较年长的宫人在谢微凉转过身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朝摆了摆手,那两人这才作罢。 不过警告这样一段小插曲之后,这几人却是再也没有了闲谈的心思,纷纷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开始自顾自地忙着。 谢微凉冲洗碗碟的时间并不长,是以很快,她便将洗好的碗碟擦干净,随后一一和其他的放到一处。 将这里收拾干净之后,谢微凉这才直起了腰,看着小厨房里忙碌的重任,下意识一愣。 如若她记得不错,现在……应该已是过了饭点了吧。 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从门外突然走进来两个用扁担挑着水的小太监,见到谢微凉之后作势就要行礼。 谢微凉及时阻止了两人的行礼:“好了,别行礼了,快进去吧。” “对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们两人放下这个之后和本宫走一趟。” 竹沫那里,都是一些宫女,做一些重活的话应当是不方便的。 “是。”几人虽然心中奇怪,可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谢微凉心里担忧着偏殿,是以脚步便快了不少。不消一会儿便带着两个小太监来到了崇德殿的偏殿。 彼时,正巧竹沫带着宫女们将崇德殿的杂物都放进了一个箱子里。 而两个太监见状,也不用谢微凉主动开口,便十分自觉地加入了宫女们忙碌的阵营当中。 也正是在这时,竹沫从偏殿内走了出来,看到忙碌着的太监先是一愣,随后又看到站在台阶下的谢微凉,擦了擦自己的手便走过来行礼道: “娘娘,您怎么来了?如果想休息的话可以去主殿,这里还需要一会儿才能收拾干净。” “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听到竹沫这样说,谢微凉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众人,“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都已经收拾干净了。”说这话的时候,竹沫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淡定,全然不似做了那一堆活儿的人。 而两人正在这边谈话的时候,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竹沫姐姐,娘娘的梳妆台已经擦完了。” 听到这话的竹沫向谢微凉点了点头,紧接着便扭头,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记得再用干净的抹布里里外外擦一遍,娘娘喜干净,其他地方也是。” “还有,你们去倒掉那些污水前要小心。” 吩咐完这些之后,,竹沫便转过身来,看到的便是谢微凉饱含着笑意的眸子,先是一愣,随即便下意识行礼道:“奴婢献丑了,还请娘娘恕罪……” 哪知听到她这样说,谢微凉却反倒是伸出手来,将她整个人都扶了起来,语气温和却又不失威严:“哪里的话,反倒是你们在为这些事情奔波,占用了原本的休息时间。” “这样,今日你还有这些打扫偏殿的宫人,本月的月俸在原有的基础上,再额外增加一成,作为加班的奖金。” 皇后娘娘口中所说的“奖金”,竹沫曾经在送往各宫的《后宫发展计划》里见到过,故而也并没有觉得陌生。 此刻又听到谢微凉这样说,她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不可避免地洋溢出笑容,就连语气也带了几分轻快:“多谢娘娘,奴婢这就将这个好消息和他们分享!” 第109章 竹沫虽然平日里稳重有加,可到底还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女,这事情又关乎钱财,是以她脸上的笑容却是藏也藏不住。 于是在她的努力之下,不消一会儿,整个偏殿的宫人,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而谢微凉原本在吩咐完这些事情之后,便寻了个凉亭继续用自己顺手去小厨房里拿来的花生油去鼓捣自己的“卸妆油”大业了。 再一抬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几排站得整整齐齐的宫人们——他们都是在打扫完偏殿之后纷纷过来谢恩的。 看到眼前这副场景,谢微凉抬起了头,手里面还拿着滤网,看着下面一众人的目光当中充满了疑惑。 还是竹沫见状上前一步,走到她身旁,俯身,轻声在她耳边说些什么,谢微凉才点了点头。 紧接着,竹沫下去之后,谢微凉便又低头,听着竹沫在下面和其他人解释。 也不知道竹沫用了什么方法,紧接着,其他人便离开了。 “娘娘?” 目送着宫人们离开之后,竹沫这才走了回来,看到的便是谢微凉对着眼前碗里的花生油,一脸忧愁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也正是这一声提醒,才让谢微凉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一个人,忙不迭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竹沫疑惑的眼神。 “还有事吗?”竹沫放下了手中的滤网。 而竹沫先是见到谢微凉对着眼前的花生油发呆,后又听到她这样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担忧,关心的话就这也问出口来。 “娘娘可是在为什么发愁?” 而听到这话的谢微 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她似乎想通了什么,开口将自己正在进行着的伟大尝试向竹沫解释了一番。 “所以,您是想要卸掉浓妆的东西?”听完这话的竹沫试探性道。 谢微凉点了点头:“最好可以卸掉类似于唱戏的演员脸上妆容的那种。” “这样啊……”竹沫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您若是想要卸妆的话,据奴婢所知,咱们宫里,应当是有皂荚的……” “这种东西,奴婢想,应该能洗掉卸完妆之后脸上的残留的东西吧。” 第99章 竹沫口中的“皂荚”,谢微凉想,应该也正是现代肥皂的前身。 而后,人们在对香皂改良的基础上,有创新性地发明了洗面奶。 虽然在这个时代,这里应当还不会产生洗面奶这样的产品。 但竹沫口中的皂荚,却是实实在在的给了她一个惊喜。 她居然会忘记这样的事情! 在谢微凉还在这里暗暗感慨自己还不能将“理论与实践进行充分的结合”的时候,竹沫已经十分上道地寻了一块皂荚送了过来。 所以冷不丁看到眼前出现的白嫩右手,谢微凉还有些愣,随即在竹沫波澜不惊的目光当中,这才伸出手来从她的手里接过。 而就在她接过皂荚的时候,已经有人端上来了一盆清水。 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再一次在心里暗暗感叹竹沫的细心。 紧接着,她先打湿了脸颊,随后便将皂荚在手里摩擦,将泡沫打在脸上,随后揉搓脸颊。 接下来便是正常的冲洗,连续几次之后,谢微凉将脸上的泡沫清洗干净,而后从竹沫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娘娘。”竹沫已经将铜镜放在了她面前。 而谢微凉也透过铜镜看到了自己的脸颊。紧接着,她便上手轻微地触碰了一下——脸上的黏腻厚重感几乎是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的心中顿时一惊,紧接着,目光便落在了面前那块儿小小的皂荚上,一瞬间便有了想法。 虽说浓妆难卸,而花生油却又太过于黏腻。如果配上皂荚的话,兴许会好不少。 这样想着,谢微凉的心情便好了不少,同时她的心里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有的时候,还是不要对自己的动手能力抱有特别大的自信。 谢微凉看着竹沫手里小巧的皂荚,这样想道。 解决了“心腹大患”的谢微凉心情可谓是格外的明朗,就连看到自己寝殿地书案上不知何时送来的折子,心情也没有以往那么沉重了。 说起这折子的来历,最开始的时候,谢微凉还觉得不太适应,成日里都是抱着厚厚的一沓纸。直到某一日,她去御书房不知道去向谢訦汇报什么事情,看到了些訦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又被谢訦以“熟悉前朝运作”为由强硬地塞了一本之后,这才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小小的一本奏折,里面居然能够囊括了从日常的请安、再到现象、问题、建议,以及最后的敬语。 这放到现代,无疑是一篇十分标准的公文格式。 谢微凉只觉得大受震撼,随后便开始效仿,回去就颁布了后宫每月以及每季度总结报告都用奏折代替。同时更是将现代的报告模板本土化,以更适应奏折的需要。 目前看来,效果似乎还不错。谢微凉随手拿起一本奏折,这样想着。 只是看到内容,她刚刚才扬起的嘴角,便又下去了。 御书房 “选秀?”谢訦“啪”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目光便落在了眼前被他的动静吓到,慌忙跪下的两位大臣身上。 来人正是新上任的丞相,以及礼部尚书。 “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我朝律令,选秀三年一次,况早在去年腊月,便已经选了一批秀女入宫。” 谢訦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话语里的威严,却还是让站在下面的两位大臣互相对视一眼,随后纷纷跪下,一言不发。 但很显然,两人此次来觐见谢訦,自然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谢訦显然也知晓这一点。 日前,谢訦在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涉及以薛程以及孟京华一案相关的一系列涉案人员之后,京城顿时便变了天。 而与此一同进行的,还有不日前谢微凉曾经在深夜送到御书房的一本奏折。 在那之后,谢訦不知是否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开始在前朝大肆进行改革,直接撸掉了不少人的官帽子。 而隔日,他的桌子上便多了不少折子——其中约莫有一半是对他如此大动干戈的行为表示不满的。 而另一半,则是对于谢訦一意孤行实施新政策的观望。 至于谢訦自己,他也不是不知道官制一事关乎国体,万不可轻举妄动。 可先有薛程、孟京华之流勾结,后有京城科考学子内乱,再加上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他每每商超,都觉得力不从心。 这桩桩件件,都让谢訦意识到一点—— 或许,是时候该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况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在里头。 想到这里的谢訦,看向下面候着的两人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温和。 随后,他又从旁拿起一份奏折,语气相较之前却是温和了不少:“两位大人的想法朕也明白,只是上一次选秀距今还不足三月,若是就这样突然开启下一次,怕是会惹得御史台的人非议。” 御史台,掌监管之责,督察帝王及前朝官员之言行,历来是言官当中的厉害角色。 如若被他们得知谢訦身为帝王,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便进行两次大规模的选秀,必定会极力劝谏——而今日来御书房的他们,自然也逃不过。 听到谢訦这样说,丞相和礼部尚书互相对视一眼。 很显然,两人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后便纷纷俯身行礼道:“陛下圣明。” 而谢訦见到两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脸上的笑容却不甚明显,反倒是将手里的奏折递给了离自己比较近的丞相,语气细听起来竟然还带了一些温和: “朕知晓二位大人在担心什么,不妨先看看这个?” 丞相和礼部尚书二人,此次本就是为了为了试探在处置了一批同地方牵连、结党营私的官员的谢訦的态度。 而至于所谓的劝诫谢訦选秀,只不过是表面的一个幌子罢了。 是以当听到谢訦毫不犹豫地否认了选秀的提议之后,他们虽心中有遗憾,却也尚且在能接受的范围当中。 反倒是谢訦接下来的这一行为,倒是着实令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半信半疑地打开了手里的奏折。 只是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这两人自一进来就没有产生多少变化的脸上,却在下一刻相继皱起了眉头。 而坐在书案后面的谢訦,则是将二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见状,嘴角微微扬起。 丞相和礼部尚书二人则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两人看着奏折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通篇只将注意力落在了其中的一个在他们看来实在是陌生地有些过分的词上—— 选调。 崇德殿 谢微凉看着眼前难得聚集在一起的四妃子,面带笑容。 而竹沫,则是领了她的命令,正将手里的奏折一一发放到四人手里。 第110章 而拿到奏折的四人,以宸贵妃为首的四人,则是缓缓打开了手里的奏折。 然而,在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四人却是纷纷变了脸色。 “什么,怎么又要选秀?”最先开口的是宸贵妃。 她们手上奏折的内容,正是谢微凉在月前收到的折子—— 至于这折子,却是后宫当中的一位妃子送来的。 她的目的本也不是选秀,只是说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孤单,恰逢家中有适龄的姊妹,便想着送进来陪她做个伴。 谢微凉本来也没有多在意这件事情。只是这样的事情竟然在不到十日的时间里发生了不下五次,且其中的大多数理由都是深宫孤单、或是家中姊妹想要入宫。 有些聪明的,则是以家中父兄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谢微凉逐渐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果不其然,昨日傍晚她去养心殿为谢訦卸妆之时,偶然间与其谈论起此时,便也从谢訦的口中得到了相同的说法。 前朝,也有大臣上奏,让他选秀。 思绪回到现在,谢微凉看着眼前神情各异的四人,开口道:“本宫听闻前几日后妃纷纷省亲,不知是 何缘故?” 而听到她这样说,在场四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了其中唯一一位父母尚在京城的佟妃佟佳。 注意到全场的焦点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佟佳先是一愣,随后便站了起来,朝着坐在主位上的谢微凉俯身行了一礼,随后才柔声开口道:“娘娘英明,此事臣妾也有所耳闻,前几日省亲时父母也提起过此事……” 说到这里,纯妃看了谢微凉一眼,随后才又道:“日前陛下处置了罪臣孟京华,并抓获其党羽多达二十余人,皆下狱审讯,此事可谓是震惊朝野。” 而一旁的宸贵妃和已经升为慧妃的先前的殷贵人,两人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主位上。 而被几人同时注视着的谢微凉眉心微皱,稍一思索便发现了其中关窍—— 前朝和后宫,这二者之间关系密切,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前朝的一些事情,自然也会影响后宫的一举一动。 谢微凉曾经阅读过大量古籍,书中所记载的不少君王便有以后宫制衡前朝之意。 而如果角色对换,前朝的大臣们,想要揣度皇帝的心意。 让自己的女儿进宫,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第100章 而在场除了她之外的其余四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面色纷纷变得难看起来。 纯妃见状,向谢微凉行了一礼之后,便又接着说道:“臣妾家中虽只有臣妾一人,而父亲也并不愿将子女作为自己权力斗争的筹码。然父亲他身在朝中,许多事情都是不得不做。故而上次臣妾回去的时候,母亲虽也提过此事,不过也是一笑置之。” “所以,娘娘所言,很可能是某些大人们想要借此捷径升官。” 古往今来,依靠女儿博得官途之流不在少数。是以纯妃才会有此一言。 但谢微凉却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此事涉及颇多,她也不能在未征得谢訦同意便贸然将此事说出口。 不过…… 这样似乎并不妨碍她接下来计划的进行。谢微凉想。 既然大臣们想要谢訦选秀,那自己便应了就是。 这样想着,谢微凉便拿起了手边她自己预留了一份的奏折。而坐在下方的四人见状,也纷纷拿起自己手边竹沫在她们刚进来时便交给她们的、和谢微凉手里那份一模一样的奏折。 也正是在这时,竹沫带着宫女们,端着点心便进来了。 众人看到之后纷纷看向主位,只见坐在那里的谢微凉已经非常自然地拿起了一块花生酥,放到嘴边便开始嚼着,眼睛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手上的奏折。 突然,寂静的空气里传来了一道惊讶的声音: “选调生考试?” 宸贵妃这话一出,倒是打破了原本安静地稍显尴尬的气氛。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低声讨论起来。 而坐在主位上的谢微凉就这样满含笑意地盯着众人,中途还不忘喝了一杯茶。 而下面的其他人则是在听到宸贵妃这样说之后,便下意识地开始翻看自己手上的折子。 所幸谢微凉当时在编写的时候便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不仅在奏折当中特意用大篇幅的笔墨来解释这一“专属名词”。 不仅如此,她还特意用这个时代的1人能够理解的语言,尽可能地进行转化。 而经过谢微凉这般“煞费苦心”地编写之后,她自己也在观察着其余四人的反应。在看到众人纷纷露出了思考的模样,却并没有自己预想当中的疑惑,谢微凉被茶杯掩盖住的嘴角这才微微勾起了些。 “所以……娘娘的意思是,是优先选取一些在世家当中比较优秀的女子,让她们提前入宫?”慧妃听到这话,若有所思道。 闻言,谢微凉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赞许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半晌,她点了点头。 而慧妃在说完这话之后便闭上了嘴。只是其他几人在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精彩。 过了许久,宸贵妃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谢微凉:“你是想先顺应他们的要求?”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开口道:“既然他们的手都伸向后宫了,那我们身为陛下的妃子,按理来说便是要替他分忧。”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又捏起了一块儿糖糕,放到眼前:“至于这些人入了宫,怎么差遣,还不是我们的事?” 毕竟,现在的后宫,早就已经在谢微凉的治理之下,变成了一个积极向上的后宫了。 “可是……”纯妃面露忧色,“那些大臣既然如此耗费心力让他们的女儿入宫,自然是奔着生下皇子争宠,好为她们的家族争光的。” “切,什么家族,说得倒是好听。”纯妃的话被一道声音打断,随后佟佳便不屑道,“还不是微凉他们那顶乌纱帽,靠自己晋升进不了,便想着卖女儿呗!” 虽然此刻在座的诸位都知晓这个道理,可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说出口,就连坐在主位上的谢微凉也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不过听到纯妃这样说,慧妃倒是笑了笑:“纯姐姐不必担心,那些大臣既然在前朝都能那样斗争,自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政敌的女儿生下将来的太子。” 而谢微凉听到这话之后,目光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闻言,纯妃脸上的担忧这才淡了些。 而一旁的宸贵妃见状开口道:“不是你们担心什么呀,咱们姐妹入宫这么多年,你们可曾见过咱们那位陛下留宿过哪一位的宫中吗?” 说道这里的时候,宸贵妃的目光还不忘缓缓扫过在场诸人,这才又接着道:“说不准啊,是咱们的陛下他不……” “咳咳!”突然,主位上爆发出了强烈的咳嗽声,就这样硬生生打断了宸贵妃还没说完的话。 而被打断的宸贵妃却也不恼,反倒是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又恢复成了看戏的模样。 夜晚,御书房 谢微凉将白日里在崇德殿商量的事宜整理成册之后,便立马送到了御书房。 只是不巧的是,她到的时候,谢訦正在同大臣商量事情,她便干脆在王诚的指引下到了养心殿。 王诚将谢微凉带到养心殿之后,便以要为她准备点心为由离开了。一时间,这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谢微凉,还有她手上的奏折了。 将奏折随手放在桌子上之后,谢微凉便开始忍不住打量起这间房间的布局了。 带她来的王诚只知道是陛下的命令,所以带她来的也是谢訦平日里就寝的地方。 不过谢微凉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站了起来,随后便开始十分自来熟地参观谢訦平日里睡觉的地方。 要说这偌大的皇宫里,宫室虽有不少,可谢微凉却也参观过其中大半。在那之后,她便发现了,这个时代宫室的布局似乎同她在现代看过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养心殿里谢訦的寝殿自然也是如此——就如同她先前见过的绝大多数寝殿异样,谢訦也并没有进行多达的改造。 只是兴许是他平日里闻不得熏香的缘故,原本在床的四角挂着的有祈福除灾、安神功效的香囊也被人拿下。而寝殿中央的地上,在原本放置香炉的地方,倒是被他放上了一个用来供暖的炉子。 而床幔,自然也被贴心地换上了遮光效果十分好的暗色。 除此之外,这间寝殿的其他地方,也同自己的并无差别。 平心而论,谢訦虽贵为帝王,可寝宫上下却是十分简朴,基本上谢微凉肉眼可以看到的地方吗,都没有一眼看起来特别金贵的物件。 只是…… 第111章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谢微凉的目光落在了某一处上。 那里,正是两人在上元节的集市上买的狐狸面具。 明明这狐狸面具在那一 夜的集市上随处可见,可谢訦却一副将它当宝贝似的放在了架子上。 而旁边,则是谢微凉在来到这个时代不久,为哄谢訦做的一个蹴鞠。 谢訦倒是将这些小玩意儿保存的很好。盯着这些,谢微凉竟然微微有些出神。 “娘娘?”王诚不知什么时候端着点心走了进来,看到谢微凉这副失神的模样,轻声开口道。 谢微凉听到这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便看到王诚将还冒着热气的高点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注意到她的目光,王诚解释道:“娘娘方向,这些都是才做好的,依照陛下的吩咐,奴才就在那儿盯着,它刚一出锅,奴才便马不停蹄地给娘娘送过来了。” 而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抹惊讶。 不过紧接着,她便恢复了正常,问道:“陛下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好?” 毕竟时候也不早了,她这一日先是开会,随后便是总结、写奏折,早已经是身心俱疲了。 现在的谢微凉,只想赶紧和谢訦汇报完,然后赶紧回去洗漱休息。 而王诚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连忙便向谢微凉行了一礼,随后便道:“娘娘稍安勿躁,想必陛下也是在和各位大人商量国事,奴才这便去看看。” 说罢,他便向谢微凉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退了出去。 这样的话谢微凉也听了不少,故而她也并未将这话当真。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不一会儿,谢訦居然真的踏着月色来到了养心殿。 他的眉眼之间,还带着一丝掩盖不住的疲惫。 见状,谢微凉先是一惊,随后倒是很快便走到他面前,恭敬行礼道:“参加陛下。” “起来吧。”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谢微凉依言站了起来,随后便走到桌子前,为谢訦倒了一杯水:“陛下先润润嗓子吧。” 而谢訦从她手里接过茶,仰头便喝了个一干二净。 见状,谢微凉连忙又为他倒了一杯。 而谢訦就这样十分自然地又接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就这样,谢微凉每到一杯,谢訦便接过一饮而尽,两人之间逐渐像是形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 反复几次之后,谢訦这才感觉到自己冒烟的嗓子好了不少。 然而眼前的谢微凉却像是并没有察觉到一样,又不徐不缓地倒了一杯。 谢訦虽然还是有些迟疑,可依然伸出了手,作势就要像前几次一眼,从谢微凉的手中接过那杯倒得满满一杯的水。 第101章 只是…… 谢訦看着谢微凉手里满满当当的水,脸上难得流露出来一丝苦恼。 他实在是有些喝不下了。 然而令谢訦意外的是,这次谢微凉手上的这杯水,并没有如他所想递给自己。 这边的谢微凉见谢訦接连喝了好几杯水,突然也感觉到自己也有些口渴。 无他,实在是她开了一上午的会,直到现在,还没好好地喝过一口水。 口渴的想法一旦产生,便如同洪水猛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谢微凉向来不是亏待自己的人。 于是在知道谢訦喝得差不多了之后,她十分果断地用眼前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一饮而尽。 自然,谢微凉也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的神情。 喝完一杯水之后,谢微凉这才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这才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而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刚才被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奏折。 而后,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谢訦余光瞥见谢微凉的动作,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而这一眼,却无疑是给了现在已经感觉自己快要撑到极限的谢微凉一粒“定心丸”,只见她看了一眼只有一份奏折的两人,似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下一刻,谢訦便感觉到自己的手里突然被人塞了一份奏折。 然而已经看了一天奏折的谢訦虽然感觉到自己的头有些隐隐作痛,却还是耐心地翻看了起来。 平心而论,这真的是一份很完美的陈述。不仅在他之前从谢微凉这里收到的那一份的基础上又作了详细的批注,将里面的一些在谢訦看来有些晦涩难懂的名词做了解释。 除此之外,这份奏折里面还加入了一些后宫嫔妃有关大臣家眷的心理分析。 身为女子,她们自然更能够共情那些大臣的女眷们的想法。 只是…… “姐姐?你居然答应了让我选秀?”谢訦的目光落在某处,紧接着便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谢訦的这一声疑问,无疑显得十分突兀,就连谢微凉也被吓了一跳。 而谢訦却顾不得这些,他白天好不容易才拒绝了丞相和礼部尚书的提议。 没想到,到夜里却被身边人“偷了家”。 此时的谢訦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无端涌起一阵怒火。但他面上却依旧压抑着。 只是微微有些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对面的谢微凉自然也听出了谢訦话音当中的不对,心中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不过很快,她便像是明白了什么,上前一步,语气和缓道:“陛下,臣妾以为,此次选秀,未必不是良机。” 虽然心中尚有自己可能会朝令夕改的羞恼,可谢訦此时却隐隐期待着谢微凉会如何辩解,连带着眉头也微微挑起。 而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便从谢訦的表情里得以窥见其内心的几分想法,轻咳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得严肃了不少。 下一刻,她竟是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来,直接读了起来,中间还不忘频繁地抬头,观察着谢訦的反应。 “所谓‘选调’,便是在正常的统一考试之外,再额外通过招聘一批在出身和能力上都十分优秀的人才。臣妾以为,适当采用这种方法,一则可以为后宫引进新鲜血液,堵住前朝后宫悠悠之口;二来,则使得陛下在前朝推行政的行为更加顺理成章;三则,更是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世家的怒火。” 在谢微凉的预想当中,这个政策的实施,本应就是先在后宫作为试点,再逐步推广到前朝。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世家官员,居然就这样将她一直以来为之苦恼的机会就这样送了过来。 只是唯一的变数,怕是谢微凉没有料到谢訦居然会先一步拒绝了丞相和礼部尚书的提议吧。 “……综上所述,臣妾以为,此次在前朝和后宫同时推行这一政策,对于世家来说,既是释放出陛下对他们友善的消息,让他们放松警惕,从而为我们接下来所推行的一系列配套措施留有余地,同时也不妨碍现有政策的实施……” 到最后,谢微凉还是不可避免地由选秀上升到了治国,这一番言论下来,她很明显看到对面的谢訦揉了揉额角,眉间微微蹙起。 不过对面的谢訦倒是在反复几次都同她四目相对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咳一声,随后便伸出手来: “罢了,朕自己看。” “您……确定?”谢微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稿子,略带疑惑道。 “嗯。”谢訦虽然觉得谢微凉的表现有些怪异,可他面上却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是。” 听到对方这样说,谢微凉心里虽然觉得奇怪,紧接着便在谢訦略显复杂的神情中,将手里的“发言稿”递给了他。 见状,谢訦在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后便佯装镇定地接了过来,。 只是他的表情却在见到上面的内容时僵住了—— 这与其说是一份发言稿,还不如说是谢微凉随手涂鸦之作。 先不说上面所用的排版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谢訦仔细辨认半天,竟是难以从几个零散的词中解读出一句话来。 饶是他自太子时期便跟着先帝学习处理国事,批阅奏折更是不下成千上万本,居然也无法辨认出来谢微凉想要在这一张薄薄的纸上表达什么意思。 而站在对面的谢微凉在将手里的“发言稿”递给谢訦之后,便进入了难得的休息时间,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对方千变万化的脸色,心情却是格外的好。 对面,谢訦的目光又从手里的纸上挪开,复又挪了回去,反复几次之后。 终于,他似乎是放弃了,将那张在谢訦自己看来似有千钧重的纸还给了谢微凉。 而谢微凉满含笑容地从他的手里接过自己的“发言稿 “,又看了一眼对面不知何时已经看目光呆滞的谢訦,叹了一口气。 “所以陛下,”她总结道,“臣妾以为,陛下如若在此时放弃选秀的话,那些大臣若是再失去这一个依靠的话,可能会狗急跳墙……” 第112章 谢微凉的话音还未落下,谢訦余光却突然看见暗影提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走了进来。 事实上,这一切也是谢微凉安排的。 两个时辰前,崇德殿 谢微凉刚检查完自己的奏折和酷似大纲的发言稿,随后便站了起来,正准备吃点东西就去御书房的时候,就突然撞上了急匆匆走进来的暗影。 见到她,暗影上前一步,随即便俯下身体,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随后,暗影离开,而谢微凉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半晌,她开口:“你可看清了?” “是,属下不敢欺瞒。”闻言,暗影连忙回道,语气严肃。 “刺客一事非同小可,可现在毕竟快要傍晚,我们还不清楚他的目的……”谢微凉略一思衬。 随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着暗影道:“这样,你随我去养心殿一趟。” 既然是在养心殿附近发现的,于情于理,都该由谢訦定夺。 回到现在,谢訦看着被暗影扔在地上的黑衣人,面色顿时一沉。随后,他疑问的目光便望向了暗影,语气森然:“怎么回事?” 闻言,暗影先是看了站在一旁的谢微凉,随后才低下头向谢訦汇报道:“启禀主子,自几日前暗卫营便察觉到宫中有异常,禀报娘娘之后,娘娘便让属下派人留心打探着。” “直到傍晚时分,有人来报,在养心殿附近发现了可疑踪迹,属下便即刻带人前去捉拿,便抓到了此人。” 说这话的时候,暗影还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这才又接着说道:“属下不敢耽搁,便立刻回禀了皇后娘娘……” “陛下。”这时,谢微凉站了出来,也随之道,“暗影将此事报到臣妾这里,那这追查凶手按理来说便是臣妾的职责。可此事事关养心殿,臣妾不敢擅自做主,还请陛下定夺。” 听到她这样说,谢訦倒是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又吩咐道:“带下去吧,按照往常来就行。” “是。”暗影应了一句,随后便起身,将人带下去了。 一时间,这里便只剩下谢訦和谢微凉两人了。 谢微凉目送着暗影离开之后,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只是面上却依旧愁眉不展。 对面的谢訦自是将她这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收入眼底。过了一会儿,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谢訦的声音: “暗影带过来的人……” 几乎是一瞬间,谢微凉便察觉到了谢訦的意思。她转过身来,一双美目望向谢訦,一字一句道:“臣妾听各宫姐妹们说,近日不少京中贵女都在筹划着次月的大选,陛下若是一并取消的话,势必要给她们一个交代。” 到那时,以世家为首的悠悠众口,怕是再难堵上了。 而谢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头自谢微凉说这话时就没松过。 “好,就依照你说的办吧。”过了许久,他才叹了一口气,道。 第102章 本该于四月举行的大选却突然取消,一时间引得不少人众说纷纭,更是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几日后,一则“小道消息”却不径而走——陛下要在顶尖的世家当中,进行一次小范围的擢选。 据说,这次选秀入宫的秀女,自入宫时便是嫔位以上。 此消息一出,顿时在京城世家当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不仅如此,更是在一时间成为了各位大臣家眷在宴会上讨论的热门话题。 就连今日早朝的时候,各位大臣还在讨论着这件事情。 张丞相想到几日前才同陛下说了此事,当时谢訦的态度可谓是十分坚决,他和那礼部尚书没法,只得暂时应了下来。 只是他想要让自己女儿入宫的计划……怕是就要搁置了。 “丞相大人。”突然,不远处传来的激动声音扰乱了他的思绪。张江闻言便转过头去,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来人正是那日同他一起去御书房觐见的礼部尚书尚真,隔着大老远就开始招呼他。 “尚大人。”听到这话,张江转过身去,恰巧遇到了正朝他走过来的尚真,脸上立刻便端着一副笑容。 “不知丞相大人可听说了陛下似是又答应了选秀的事情?”尚真若有似无地试探道。 闻言,张江的双目中闪过一抹异样,语气当中也带了一丝惊讶:“此事在京中早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我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与张江的小心谨慎不同,尚真听到这话之后便显得有些兴奋,话匣子也就此打开,竟是拉着对方就在这里聊了起来: “我听说,貌似当晚皇后娘娘去了一趟养心殿,不知怎的,陛下就答应下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尚真环顾四周,见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这才将脑袋凑了过去,低声道: “如此看来,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倒还算是个识大体的。” “是吗?”然而张江在听到对方这样说之后,脸上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连尚书大人都这样说了,那真是我盛国之福……” 闻言,尚真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 “上朝——” 此时的谢訦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虽然将声音刻意压低,但还是能够听到议论声的大臣们,神情冷淡。 方才殿外那些大臣的议论声自然也传入了他的耳中,再结合这几日京城的传言。 谢微凉的方法,当真还是有些用处。 思及此,谢訦敲着扶手的食指停在了半空,脸上也露出了极淡的笑容。 “咳咳……”一旁侍奉着的王诚见状,立马清了清嗓子,随后便大声道,“肃静——” 此话落下,下面议论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而谢訦则是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王诚,对方则立即了解,随后甩了甩怀中的拂尘,又道: “列位大人有事可以启奏——” 闻言,下面的大臣面面相觑。近日京城的传闻他们也都有所耳闻,可现下却是竟然无一人敢开口。 就连方才在殿外议论的张江张丞相,以及负责选秀一事的尚真尚大人,两人此时也都陷入了沉默。 见状,谢訦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诸位大臣,这才开口道:“选秀一事,朕知诸位心中尚有疑虑。只是眼下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左手的方向—— “尚大人。” 被点名的尚真一愣,随后便立马站了出来,一脸恭敬道:“臣在。” “朕如若没记错的话,科举考试……是定在下月中旬?” “……是。”尚真不知对方突然提起这事是何用意,只得依言答道。 而在场的其他大臣们突然听到这话,也纷纷一愣,随后便纷纷低下了头,同时在脑海当中疯狂思考着谢訦的用意。 “好。”谢訦自是将下面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紧接着便道,“科举考试的举办,历来是为我朝选拔优秀人才。与此同时,每年一次的初试、省试、国试以及殿试,同时也带动了以京城为中心的各地的经济发展……” “只是,”谢訦话音一转,“科举考试举办多年,在为我朝输送人才的同时,也滋生出了许多的乱象……” 谢訦这话落下之时,在场的诸位大臣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月初在京城发生的那起发生在考生之间的内乱。 果不其然,说完这话之后的谢訦目光一转,随后便开口道:“陆少卿,你来说说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吧。” “是。”被点名的大理寺少卿陆唤闻言站了出来,先是向坐在龙椅之上的谢訦行了一礼,紧接着便道: “陛下圣明,微臣自那日 听闻皇后娘娘亲临大理寺之后,便立即着手查验此事,却发现此事与京城孟知府似有关联,便即刻派人清了孟大人来。” 这位所谓的“知府孟大人”,便是先前因鹊山薛氏一案而被谢訦注意到的孟京华的堂弟。 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姓氏,谢訦神情微动,而后下面也传来了轻微的议论声。 而说出这话的当事人——也正是被谢訦点名的陆唤,见状又开口道:“怎料那孟言仗着自己与孟京华大人的关系,非但对自己行事手段不当使考生蒙冤一事不屑一顾,甚至还口出狂言,称自己‘上头有人’,要微臣好看。” 孟京华日前才应假传圣旨、与敌方勾连谋害人命、贪污等数条罪名被关入大牢,而他的“亲戚”便又借其威风生事。 故而陆唤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在场其他大臣的极力声讨。以至于他们激烈的声音,纵然是坐在高位上的谢訦,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肃静——”这时,一旁的王诚极有眼色地出声制止。 下面的声音这才低了下来。 见满殿不再有人说话之后,谢訦这才将目光从下面收了回来,随即开口道:“此人枉顾法规,你按律处置即可。” 第113章 “是。”陆唤恭敬应道,随后便退了回去。 而就在陆唤说完这话之后,却突然又有一人上前一步:“陛下,微臣以为,孟言此人既然如此嚣张狂妄,除了其兄长是孟京华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这等行为在京中早已成常态,是以这些备考所谓‘大树’的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说话的正是今年新上任的御史大夫,素来以直言不谏闻名朝野。 此时的他,语气更是慷慨激昂,道:“因此,微臣以为,陛下应当以此为契机,进行彻查。” “不可!”陈寻此话刚一说完,从一旁便立刻走出来一人。 谢訦看到来人,目光便不着痕迹地移开。 此人,正是他所谓“母族”的人,监察院的萧越山。自太后称病不出之后,这些“萧家”的人便也逐渐沉寂了下来。 而这次发言,想必也是因为此事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了吧。 毕竟,这孟氏背后的大树,可是与他有着亲缘关系的“萧家”。 然而,身为与萧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谢訦,此时却是神情微动,随即展现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那依陈御史所言,应当如何?” 陈寻虽是新上任,可老早便知道了当今陛下、萧家以及孟家这些世族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站出来言明这件事情。 幸好,他赌对了。 三日前,崇德殿 “姐姐今日唤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谢訦刚一下朝便被谢微凉身边的竹沫叫到了崇德殿,心中难免奇怪。 闻言,谢微凉反倒是将一封奏折交到他手里,脸色却不是很好看:“陛下看看这个。” 见状,谢訦满腹疑问地从谢微凉的手里接过那封微微有些泛黄的密信,打开。 谢微凉给他的,正是月初她微服出去的时候,遇到的那一起发生在前来进京参加科举考试的书生和客栈老板之间的纠纷。 当时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事情经过的谢微凉便发觉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回来便暗中差人去调查。 直到今天,这件事才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只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眉头却皱得愈发紧。直至看到最后,谢訦将密信扔到地上,怒目圆睁。 “这些拿着俸禄却鱼肉百姓的官员,阖该整治他们一番!”他道。 不过随后,谢訦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动摇世家利益,” “那就……”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目光落在了谢訦手中自己才交给他的密信。 而谢訦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嘴角缓缓勾起。 此时,太极殿 谢訦从过往的思绪当中抽离出来,目光逐渐落在了大殿——那里,许多大臣在听到陈寻和萧越山这么说,纷纷低下了头。 此时此刻,现场的其他人都感受到了这场无声的硝烟。 而谢訦说完刚才的那一番话之后,目光便缓缓扫过在场诸位,眉眼深沉。 就连站在一旁的王诚都远远地感受到了来自谢訦身上的寒意,微微缩了缩身子。 第103章 “科举乱象丛生,选拔的所谓‘能人’,却口口声声以‘背后有人’为由,归根到底,还是朕御下不严,朕惭愧。” 孟言,正是于天盛八年科举京城省试第三的成绩,成为京城府衙的中流砥柱。 然而,就是如此的“人才”,却在上位之后逐渐懈怠,最后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而听到谢訦这样说之后,下面的大臣原先还低着头,这下连忙跪下,异口同声道:“陛下息怒。” 然而在这些大臣其中,却有人隐约察觉到了不对,虽然跪着,可心中却是隐隐升起一抹担忧。 果不其然,谢訦在说完这话之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痛心。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故而,朕思虑再三,决定针对原有的科举考试进行改革,逐步降低原有的各省举荐的优秀考生在国试中的占比。” 盛国的考试分为初试、省试、国试和殿试四级,其中初试由各乡举行,省试则以省为单位进行。至于国试,则是全国范围内的考试。 以上的考试,无论考生身份地位如何,均可以参加。 然而在国试和殿试当中,还有一部分考生,是来源于由省长官、京城长官,甚至是二者共同举荐。 而这一部分考生,则在国试和殿试当中,有优先录用的权利。 于下月中旬举行的所谓“科举考试”,则是一年一次的国试。 在先前,国试和殿试历来是为三年一试的。可自谢訦上位之后,明面上为扩招官员,国试和殿试便成了一年一届。 只是选出来的官员,却是不尽如人意。 有一句话的大意是:“你要想让其他人答应自己拆除窗户,就可以将屋顶掀了。” 现在的谢訦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冷眼瞧着下面众位大臣在听到他的话之后,顿时便议论纷纷,如同骤然炸开的热锅一样,就连神情也变得怪异起来,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微微上扬。 而一旁的王诚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切,可身旁的那位还没有开口,他自然不好越庖代俎。 这样想着,王诚捏紧了怀中的东西。 “咳咳……”终于,坐在那里的谢訦见下面也吵的差不多了,这才出声道。 而下面的那堪称热油渐入清水的混乱场面,在谢訦的这一声清咳落下之后,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见场面安静下来之后,谢訦威严的目光这才收了回来,最后,竟是向一旁的王诚伸出了手。 王诚得到指示,上前一步,将谢微凉预先交给他的奏折,恭敬地送到谢訦面前。 “这东西你且收好,今日朝会,陛下说不准可以用到。”王诚耳边突然响起谢微凉在将这奏折交到他手里时所说过的话。 见谢訦果真伸出了手,王诚不得不在心里又一次佩服起皇后娘娘的高瞻远瞩。 而谢訦自是早就在谢微凉的 话中,得知了对方似乎给了自己一个所谓的“锦囊妙计”。 而那被称为“锦囊妙计”的奏折,便是他从王诚手里拿到的这个。 “诸位可先看看这个。”说完,谢訦竟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便大手一挥,将奏折又给了王诚。 刚刚才将奏折递给谢訦的王诚:“……” 尽管心中有万般腹诽,可王诚却依然十分恭敬地从谢訦的手中接过奏折,随后缓缓走下了台阶,来到了站在首位的丞相面前,轻咳一声,便开口道:“陛下万安,臣妾于近日偶闻京中有关考生之事,万分惊讶,痛心疾首之余,也生出几点薄见,还望陛下不吝赐教:” “臣妾以为,为今之计,可借此进行官员选拔的改革。臣妾想起与陛下闲暇之余讨论此事,陛下以为要要减少所谓‘举荐’在国试考生中的比重,以确保其他考生的公平。” “然臣妾倒以为此事不妥,科举一事关乎国本,若贸然改革,怕是会引起动乱。而政策实施尚需时间,科考在即,如若此事变动,怕是会失去民心。” “况世家为我朝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更是在先帝在位时一力维护皇族统治。如此行为,怕是会寒了世族众位的心。” “而这些在陛下看来‘走后门’、‘靠大树’的考生,他们既然能被举荐,想必却有其独到之处。既如此,臣妾以为,可选其组织单独的考试。如此一来,既不占用其他考生的名额,又可避免‘一刀切’的乱象发生,错失真正的人才。” “臣妾妄言,请陛下莫要生气。” 亲耳听着这份“言辞恳切”的奏折,原先还议论纷纷的众大臣,声音却越来越小。直至最后,随着王诚读完最后一句话,现场却陷入了沉默。 而谢訦显然也早就已经料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是冷眼瞧着下面大臣们面色怪异。 过了许久,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朕以为……” 而底下绝大部分大臣此刻还处于观望状态,突然听到谢訦开口,心中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将身体站得笔直。 那些激烈讨论着的大臣自然也根据身旁所谓同僚的反应,发觉了其中的不对之处,也连忙停止了争论。 霎时间,整个太仪殿便如谢訦所想的那样,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谢訦的决策,只不过,他们的心中或许早已经有了猜测。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谢訦接下来要说的,却是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中。 他看着众人,语气平淡道:“皇后曾经和朕提过这份奏折,然朕以为,此方法过于柔和。如今我朝积弊已久,归根究底还是制度问题。既然要改的话,势必要连根拔起……” 此话一出,顿时语惊四座,如一块小石子一般,顿时激起千层浪花。 第114章 众人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而皇后却极力反对,她以为改革的步伐不可操之过急,于是朕同她争执不下,这才将这奏折拿到这里,让诸位大臣评评理。” 这,便是要他们二选一了。 一旁的王诚听着这话,一双原先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逐渐露出了惊讶的光芒。 不过随着谢訦继续说着,他那眼睛里的光芒又逐渐黯淡了下去,最后又重新归于死寂。 完了。 皇后娘娘一定会找他算账的。 而听到这话的众位大臣的眼神逐渐变得怪异。直到谢女王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观点,一时间,居然无人胆敢应答。 谢訦这话,虽说是让他们评理,可在场的众人谁不知道? 这,便是明晃晃的威胁。 要么,他们背后的世家被谢訦连根拔起。 要么,他们接受了皇后的建议,转而去 可如此一来,科举考试的制度势必要进行大幅度改变,他们想要借着科举考试大肆拉拢寒门子弟,为自己背后的世家壮大势力的路,从此便断了。 而且谢訦身上的毒虽已解,可那时不时展现出的暴戾,还是叫他们胆寒。 尤其是现在谢訦的一言一行,竟隐约有几分先前的模样。 不日前 “姐姐忽然提起这些,是……”谢訦和谢微凉正在花园里散步,谢訦却突然听到听到一旁的人开口道。 说的,正是有关科举制度改革的事情。 自进宫以来,谢微凉便致力于在系统的帮助之下改变这里的状况,一是因为任务。 二来,将自己在现代的所学所闻,逐步运用于一个百废待兴的王朝身上…… 想到这里,谢微凉的心中便隐约生出了几分激动。 是以,她在说完这话之后,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奏折交给了谢訦。 “这奏折不是前几日……”谢訦看到手里的奏折,有些奇怪。 “陛下请看署名。”谢訦的反应显然早已经在谢微凉的预料之中,她面色含笑,示意谢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而谢訦听到对方这样说之后,满腹疑问地将手里的奏折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里的署名,早已经由“谢微凉”改成了“谢訦”。 而通篇的口吻,也早已经不再是谢微凉身为一介臣子对皇帝所言,而是谢訦自己身为皇帝的自述。 而谢訦看着手里的奏折,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道:“姐姐这是已经为我写好了‘演讲稿’了?” 从谢微凉那里,谢訦也学到了不少新奇的词语。 “陛下,”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开口道,“臣妾已经从王诚那里得知陛下的想法了。” 听到这话的谢訦一愣,下意识便要反驳:“姐姐误会,都是那王诚在你面前胡言乱语……” “陛下。”谢微凉打断了他的话,面色早已经变得阴沉。 “可如此一来,大臣们的怒火,必然会全部集中在你的身上。”谢訦看着眼前之人,语气也变得阴沉,沉声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十分紧张。 在一旁侯着的宫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生怕被两人的怒火波及到。 而谢微凉盯着眼前的谢訦,一颗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一双眼睛更是毫不害怕地看向谢訦,眼神坦荡。 第104章 “陛下,臣妾以为,改革不宜操之过急。”随后,她盯着谢訦,一字一句道, “况且陛下才继位不久,周边忧患为除,如此大动作,势必会引起朝中内乱,而瑞王又在西北虎视眈眈。” “届时,如若对方趁此机会出兵,您势必会腹背受敌。” 谢微凉虽然并没有见过瑞王,可瑞王谢舜,当年曾一度被认为是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选之一,又在谢訦继位之后,在西北拥兵自重。 她看过的无数古籍,都在证明一件事情:古往今来,拥兵自重的权臣或者王爷,不是被皇帝忌惮,走投无路造反;或者就是自己有野心,造反。 像谢訦和谢舜这样的,倒还真是少见。 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一双眼睛便从谢訦的脸上移开,转而落在了地上。 同时,她也在心中暗暗复盘自己方才的行为。 两个字:大胆。 这边的谢微凉还在后怕着,而那边的谢訦听到这话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开口道:“皇后谢氏,别忘记你的身份。” 虽然谢微凉回过神来,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方才那番话的大胆之处。 而此时的她也已经冷静下来,她才想起一件事—— 自己刚才那番话,不是明摆着挑拨皇帝和王爷之间的关系吗? 真的是昏了头了。 追悔莫及的谢微凉心里想着该如何道歉,正欲开口之时,却听到谢訦这一番话,顿时怒从中来,下意识便要反驳自己有名字,不是什么“谢氏”。 然而她却在看到对方幽深的眼神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谢氏…… 皇后谢氏,乃是出自名门谢氏一族。除此之外,谢微凉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 她的祖父,是曾经盛极一时的谢家。而这个谢家,便是为开国立下汗马功劳,曾几度得到开国圣祖皇帝的嘉奖,此后更是被先帝特赐“谢”姓。 是以,在隐退之前的谢家,也就是当今皇后谢微凉的母族,可谓是无可指摘的世家大族。 所以谢微凉的“谢”,除了是权贵的象征之外,同样也可以是世家大族。 谢訦……他是想利用自己身上谢氏的名号? 想通这一点之后,谢微凉的心情这才稍微平复了些,只是转而却又多了几分担忧。 “可是谢氏一姓虽为先帝所赐,可祖父为避免争斗,早已经携全家南下隐居,族中更是以‘宁’姓自居。” “无妨。”谢訦自是早已经知道此事,“只要世家还知道谢氏的由来,那你的‘谢’氏,便不可动摇。” “如此一来,”谢微凉猜到了他的想法,“陛下是要,在太仪殿演一出戏?” 思绪回转,谢訦看着底下默不作声的大臣,他们在听到自己防刺的那一番话之后,一颗心显然早已经有所动摇。 而这,也正是谢訦和谢微凉的目的所在。 “不行!恕臣妾不能答应!”谢訦的耳边突然响起了谢微凉的话。 而当时的谢微凉在察觉到谢訦的用意之后,几乎是立刻便提出了反对意见: “如此一来,陛下的威信必然会降低,那您接下来的改革更是无从谈起!” 而当时的谢訦在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眉眼微动,脸上居然又久违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而就在谢微凉以为自己有可能说动谢訦的时候,却听到对方却神情温柔地摇了摇头: “不行哦,姐姐。” 谢微凉恼怒的表情仿佛还近在眼前,谢訦的嘴角在他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微微扬起。 而这一切落在一旁站着的王诚的眼中,就显得十分的怪异了。 不过他也不能表现地太明显,只是很有眼色地将目光移开了些,紧接着便落在了位于他正前方的柱子上。 这柱子……工艺还挺好啊…… 而下面的大臣当中,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坐在上面的谢訦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的大臣们却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个轻松,反倒是纷纷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这时,为首的张江终于还是站了出来,表态道: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皇后娘娘此言甚是恰当。” 而听到他这样说,大殿之上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大家见状,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而张江在说完这话之后,便退了下去,同时向一旁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以礼部尚书尚真为首的其他几位大臣也相继站了出来,纷纷表示支持皇后谢微凉的建议。 只是在这其中,仍然有一部分人在观望着,并没有因为这一部分大臣站出来而贸然表态。 而坐在龙椅上的谢訦,脸上的表情虽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一双眼睛却是若有似无地朝着那部分并没有开口的大臣中间瞥去。 而后,就在这时,人群中却突然站出来一位看起来颇有些年岁的大臣。只见他向着主位,微微俯身,行礼。 随后,浑厚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 “老臣以为,世家入仕之路不可断。” 这便是认同谢微凉的观点了。 闻言,谢訦这才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随后才道:“吴大人请起。” 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最大的障碍,解决了。 眼前这人名唤吴远山,是与谢微凉的母家并称的,朝堂之上的又一大世家。 而与谢微凉的母族的尊贵姓氏是被后来赐皇姓“谢”不同的是,这吴氏,乃是真正的世家大族。自圣祖皇帝还未建国时便是根基雄厚,更是帮助圣祖皇帝创基业的左膀右臂。 第115章 而在建朝之后,更是倾全族之力助盛国发展。 直至现在,吴氏在朝中的威望越来越高。而门生,更是遍布天下。 而吴远山,正是吴家这一代的家主。是以对于这样的功臣,谢訦不能不尊敬。 而吴远山的意见,同时也正代表了现在朝中以吴家为首的世家的意见。 想到这里,谢訦开口叫人起来,脸上还带着笑容:“既如此,便按皇后的意思来办。” 闻言,所有大臣知谢訦已然做出决定,顿时纷纷跪下,齐声高呼道: “陛下圣明——” 崇德殿 “吴家?”谢微凉盯着宸贵妃刚刚送过来的第一批选秀的名单,眉心微蹙。 名单上,用簪花小楷,写着“吴玉妍”三个字。 “吴家,可是盛国极具盛名的世家。”一旁的宸贵妃注意到她的疑问,解释道。 闻言,谢微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眉头微挑:“所以,这就是这次你选择的人?” 虽说是选调之名,可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是以这次由谢微凉在世家当中选择的这一批世家女,还是要让宫内的一些娘娘首肯的。 一来,是为了让这些人入宫之后,后宫能稍微和睦些,而这些人既然是出自各宫娘娘之手,除了遇到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责任到人之外,还能让这些娘娘对自己的家族有个交代。 她和谢訦商量的结果是,既然避免不了世家塞人进来,那就一视同仁,让所有世家都可以满足自己的愿望。 同样,也是给谢微凉多选几个可以用的人才,她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这些世家子女的选择,是需要由宫内现有的娘娘们举荐。而宫里的这批娘娘,位高权重的绝大多数都是在谢訦还是刚继位的时候被迫选回来的。 那时候的谢訦在战场上中的毒还未痊愈,性格又阴晴不定,包括世家在内的许多人都不看好他能坐稳这个皇位,是以并没有家世显赫的世家女愿意入宫。 自然,她们的父亲也不会愿意让自己倾尽整个家族之力培养出来的棋子变成一步废棋。 只是今时不同以往,当时他们不想进宫。 可现在进宫,可就难了。 这也正是谢微凉的另一层用意所在。 听到这话的宸贵妃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吴家是什么样的身份,哪里会轮得到我。”虽说是自嘲的话,可宸贵妃的眼睛里却并没有悲伤,反倒是想唠家常一般的语气随意。 “人家找了她嫡亲的姑母,也正是端太妃,三两下便解决了。” “吴家支持瑞王?”谢微凉自然是知道这位端太妃的。 端太妃,瑞王谢舜生母,先帝去世之后便自请离宫修行,为先帝祈福,如今已是不理俗务。 没想到吴家居然能请得动这尊大佛。 “嘘……”听到谢微凉这话,宸贵妃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国家大事,可不敢乱说,更何况这宫里谁不知道我们那位陛下,可是最忌讳提起那位的名字了。” “那位”,指的自然是瑞王谢舜。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奇怪,可谢微凉却面色不显,话题一转,便又和对方讨论起这次选调的人选了。 只是这一次,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并没有先前那样轻松了。 等到宸贵妃拿着两人推敲了半天终于确定好的名单离开之后,一个有些眼生的小太监这才敲响了崇德殿的门。 来人自称是从江南而来,带来的是宁大公子的回信。 第105章 日前,谢微凉曾经送了一封信到江南,隐隐有试探江南宁家的意思。 毕竟谢訦的那一番话虽然他本人称只是戏言,可谢微凉却深深地知道一个成语—— 君无戏言。 他骤然提及此事,未免不会有试探宁家之意。 更何况,宁家之前,可是姓“谢”的。 谢微凉不敢细想,连忙叫人将信拿了出来。 “娘娘,您那封送往江南的信已经到了, 老爷说,请您放心。“前来送信的小太监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连忙将信拿了出来,随后便又低下了头,十分识趣地退到一边。 “此外,宁大公子派奴才像娘娘问安。”待谢微凉从他手中接过信之后,眼前这人又道。 “本宫知道了,替本宫向兄长问好。”谢微凉将信打开,头也不抬道。 “是。”送信的小太监恭敬道,“娘娘若无吩咐,那奴才便先告退了。” “去吧。” 等到小太监离开之后,谢微凉这才拆开了手中的信。只是片刻,她的嘴角便扬起了一抹笑容,紧接着便道: “虽然祖父有隐退之意,可表哥,似乎却并不这么想呢。” 谢微凉看完手中的信,眉眼低笑,同时方才那一抹不好的预感也愈发强烈了起来。 看她这位所谓表兄的意思,是想参加今年这个所谓的选调生考试。谢微凉刚读到这里的时候,只是觉得奇怪。 祖父的隐退之意,这位宁表兄不会不知,可他却不是以非世家身份的宁家参加考试,而是要以谢远的名字参加。 这是想……缩短时间,想一口气谋个官职? 更何况,距离谢訦将这政策公布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这位宁大公子却在之前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谢微凉眸色微暗,几乎是立刻便想到了问题所在。 看来自己这宫里,还有些其他势力的人啊。 思及此,谢微凉心中已然有了想法,她走到书案前,将手里的信放在,随后便拿起毛笔,深吸一口气,提笔。 一封回信便就这样完成了。 “将这封信送到江南,就说,谢公子收。” “是。”门外传来了暗影的声音。 傍晚,崇德殿 谢訦这次来,一是为了询问谢微凉关于选秀的进度。 二来…… “姐姐让暗影去了一趟江南?”他的目光落在眼前正在盛汤的谢微凉身上,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而听到这话的谢微凉盛汤的右手一顿,随后便若无其事地将勺子放好,又将碗放到自己面前。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这才看向坐在一旁拧起眉头的谢訦,忽然笑出了声:“臣妾就是怕陛下多想,这才特意遣了暗影去送,却没想到居然还是惹得陛下误会了。” 虽然谢微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全程都带着笑意,可谢訦还是隐约从中察觉到了几分不满。 只是他却没有接话,而是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谢微凉将白玉筷子整理好,放到他面前,整个过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做完这一切的谢微凉见状也并没有恼怒,而是将头扭过去,语气里多了几分嗔怪:“反正暗影还没有走,陛下找到人,看看那封信便是。” “不过至于表哥给臣妾的那封,臣妾怕再生事端,已经烧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语气却是叫人捉摸不透,再加上她将头扭了过去,谢訦便更难判断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而谢微凉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便不再关注一旁坐着的谢訦的反应了,反倒是又转过身来,在谢訦突然看过来的眼神中缓缓拿起了筷子,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又放到口中,津津有味地嚼着。 而一旁的谢訦自看到谢微凉转过身来的时候,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上,却见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专注着眼前碗里的东西,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谢微凉率先开口道: “陛下,食不言,寝不语。” 听到对方如此说的谢訦只得暂时将自己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随后才拿起一旁的筷子,无声地夹着菜。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陷入了沉默,沉默地令人有些尴尬。 而就在谢微凉放下筷子的一瞬间,暗影便又回来了,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属下见过主子,娘娘。”暗影一进来便行礼道。 这动静着实是吓了正在吃饭的谢訦一跳,他用筷子夹起菜的右手一愣,随后便见暗影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 与此同时,暗影的目光也看了谢微凉一眼,这才转到他这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谢訦突然将筷子放下,紧接着便站了起来,看向一旁刚拿起茶杯的谢微凉,道: “朕看皇后今晚也有事情,便先回御书房了……” “啊?”听到谢訦这样说,跪在地上的暗影愣了一瞬,随后才开口道,“娘娘不是让属下去查一些事情啊禀告陛下啊,可陛下这……” 而一旁的谢微凉,自他开口之后,便下意识抚住了额头。 完了。 这时的谢訦听到暗影的话之后下意识看了一旁神情怪异的谢微凉,随后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正欲趁他不注意向谢微凉使眼色的暗影,哪里还不能反应过来方才谢微凉的所作所为,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第116章 敢情她刚才做的那副姿态,哪里是在因为自己先前的猜忌生气,分明是在拿他寻开心,先是一愣,随后便故意板起脸色,将头扭过去,刻意不去看谢微凉微微扬起的嘴角。 而那便的谢微凉在听到暗影的话之后便意识到了自己这个玩笑可能开大了,连忙转头看向一旁的谢訦,原先因为谢訦借谢家之事试探自己,以及方才一进来就直接质问自己的那点怒火顿时便消失了不少。 然而,她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头扭了过去,这才又看了一眼地上还在跪着的暗影,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将人喊了起来。 “让你查的事情,可都在这上头了?” 暗影不知她突然问起是何原因,只得下意识点了点头。 “好,本宫知道了。”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道,“交给你的信,务必要亲自送到宁大公子手里。” 不知道是否是暗影的错觉,谢微凉最后的这一句话,声音似乎格外的大了一些。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向已经背过身去的谢訦以及坐在那里面带笑容的谢微凉行了一礼,便带着信离开了。 “皇后使唤暗影可是愈发的顺手了。”暗影走后,一旁背对着谢微凉的谢訦突然开口说话了。 听到声音的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站了起来,走到谢訦旁边。 而谢訦余光瞥到身旁有一抹人影,又将头一扭,似乎是在刻意同谢微凉作对一般。 见状,谢微凉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后便将自己手里刚才从暗影那里拿过来的信,刻意在谢訦的面前晃了晃。 虽然谢訦已经有意控制自己不去看谢微凉的一举一动,可在看到那封有些发黄的信纸就这样被谢微凉用双指捏住,不断地在他眼前晃悠时,余光还是忍不住瞥了过去。 而将这一切小动作都收入眼底的谢微凉见状,心中的那一抹因为谢訦心情的不安情绪稍稍淡了些,就连语气也是轻柔地如同在哄小孩子一般: “陛下,臣妾这里有好东西,陛下要不要看看呀?” 女子的语气柔美,刻意拉长的尾音让她整句话在谢訦听来,非但不像是在哄他,反倒是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谢微凉用这种语气说话,在惊喜的同时,心中也多了一矮隐秘的欢喜。 心里这样想着,谢谢脸上的紧绷表情也随之有松动的迹象。 而站在他旁边的谢微凉自然是将他脸上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嘴角微微上扬,手里的密信便也放到了谢訦面前的桌子上,嘴里还道: “陛下,暗影送来的消息,您不看看?” “哼!”谢微凉不提暗影还好,一提,谢訦原本有些好转的脸色顷刻间便又隐隐有阴沉下来的迹象。 而注意到这一点的谢微凉只是觉得心中莫名,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试图从他的脸上窥见一点“破绽”。 而谢訦转过头之后,良久都不见旁边传来声音,心中涌起一抹疑惑的同时,余光也在偷偷看向站在一旁的谢微凉。 然而令他更疑惑的是,不知何时,他的身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谢訦的心中涌起一抹疑惑,目光便不自觉在房间里寻找着,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坐在书案前正在奋笔疾书的谢微凉身上。 经过刚才的一系列事情,谢訦早已经没有了用膳的心思,索性便放下了筷子,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低着头正在认真写着什么的谢微凉的旁边。 而端坐在那里的谢微凉也不知是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是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下。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毛笔,下意识伸了个懒腰,双手便拿起了宣纸,透过蜡烛的光芒,仔细欣赏着。 然而下一刻,她抬头,目光正巧与一旁站着的谢訦对了个正着。 第106章 乍然与谢訦意味深长的眼神对上,坐在书案前的人先是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僵了一瞬。 偏偏这时的谢訦又慢悠悠地开口道:“难得听到姐姐撒娇,可惜只有一句,哎。” 她?撒娇? 听到谢訦这样说的谢微凉顿时陷入了迷茫,可又看谢訦脸上的表情,又不似是作假。 可偏偏谢訦语气之自然,叫谢微凉恍然间以为是自己真的在从谢訦进来到现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向他说过那么一两句撒娇的话。 谢微凉陷入了沉思。 而一旁的谢訦反倒是在说完这话之后,便如同没事人一样,心情十分好地从谢微凉的手中抽出了那一张薄薄的纸,借着蜡烛昏黄的光仔细看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将纸放下,而谢微凉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许是发现了什么,她的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訦,以至于谢訦在放下信纸之后,对上的便是谢微凉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一切,仿若与刚才的那一幕重合。 被谢微凉这样认真而充满探究的目光盯着,谢訦先是一愣,紧接着耳尖便泛起了一抹红色,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结巴: “姐姐……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一副全然忘记了自己先是如何同谢微凉置气的模样。 而谢微凉见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也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脸上便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陛下方才不是都看过了吗?” “嗯……”听到谢微凉这样说,谢訦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神情,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抱歉……” 许是心虚,抑或者是其他的,谢訦的声音倒是小了不少:“这是姐姐的书信,我自己拆本来就是不好的……” “啊?”谢微凉倒是早就察觉到了谢訦不对劲的地方,故而有意试探对方。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谢訦在她所谓的“试探”之下,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是,”谢微凉忽然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一双眼睛便落在了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人,紧接着便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缓缓开口: “陛下,这封信……本就是要交给您的……”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更加柔和,就如同幼儿园的老师在哄小朋友那般。 当然,这可能便是谢訦口中所说的撒娇。 谢微凉想。 她虽然在现代也并没有男朋友,但是她观察自己身边的同事在哄自己男朋友的模样,似乎也和哄孩子差不多。 而谢訦方才的那一句话可能只是无心,但又确实有一定可能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如果再有一句所谓的撒娇便可以让这件事情的进度推进的话。 谢微凉想,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是以在如此“肉麻”的话从她的口中被说出来的时候,谢微凉居然少见地送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一切也自然地进行了下去—— “白日里宁表兄确实是差人给臣妾送过一封信,而陛下既然已经查到了此事由暗影负责,自然也能晓得臣妾……是有意让陛下知道的……” “宁家在建朝之初过于显眼,是以当时的家主才急流勇退,这才保住了宁家几世荣华,而如今宁表兄才华出众,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也并非顽劣之徒,臣妾……不能不多为家族考虑。” 谢微凉的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眼前的谢訦,缓缓道。 “谢”字虽为赐姓,可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1】,宁家虽然不欲插手朝堂之事,但只要这个姓在宁家一日, 当日,谢微凉嫁到东宫时,太后极力阻拦,要其以“谢”氏入玉碟。 谢微凉未尝不明白对方的想法——无疑是要给谢訦的储君之位再多增添一份筹码。 可如今谢訦已经登基,根基渐稳,太后名为养病实则被软禁,太后一党失势,世家和皇权矛盾尖锐。 谢微凉虽为皇后,却不能不为母家考虑。 而谢微凉说的这些,谢訦未必不知。 只是他有些气恼的是,谢微凉居然还是在将他当做一个帝王,一个,猜忌心重、没有容人之量的帝王。 宁家这位大公子他早有所耳闻,文采斐然、见解独到,且品行更是上乘。 他自己……本来是有意让他谋一个一官半职的,但又碍于,还好谢微凉提出选调一事,让他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宁世安的身上。 可没有想到谢微凉行事居然如此小心,在对方有意表现出要为朝廷效力的时候,居然还写信妄图打消对方的想法。 谢訦想到刚才看到的信上的内容,心里突然有些烦躁,一些平日里他不会说出来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姐姐,其实你不用顾忌其他,宁……表哥……他若是有能力的话,当官又为何不可?” 可能的确是不愿意错失这样的人才的缘故,谢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便不免多了几分激动。 第117章 而这一切在谢微凉听来,心中却无端涌起一抹暖意,随后便下意识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就这样直直地望向谢訦。 只是她的内心当中,还只隐约有一分担忧—— 尤其是在她说完这一番长篇大论之后。 而谢訦却是目光灼灼,他自小便得谢太傅教导,对于他来说,老师为人既德高望重,又学识渊博,是他这一路上不可多得的一盏明灯。 然而老师自他登基之后便携全家迁至江南,竟是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而对于自小受这样的大儒教导的宁世安,谢訦自然是相信他的品行的。 更何况,他也曾经不止一次在京城的酒楼里,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考生的口中,听说过这位“宁大才子”的美名。 这样的人才,于情于理,他都要收入囊中。 只是在谢訦听来理所当然的话,落在谢微凉的耳中,未免显得有些突然了。 听到谢訦这样说,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目光便慌忙从谢訦的身上移开,头也不回地便又回到了书案后,提笔,竟是直接将站在这里的谢訦忽略了。 而谢訦原本还在这里试图说服自己谢微凉的话是有道理的,同时也在思考如何说服对方不要对自己的疑心这么重。 然而当他回头望过去,却见眼前早已经不见了谢微凉的影子。 再一看,谢微凉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书案后,正在奋笔疾书地写些什么,面色难掩激动。 就在谢訦疑惑之时,却见书案后的谢微凉放下了手中的笔,和刚才一样,将写好的纸轻轻吹了吹,好让上面的墨更快地风干,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随后,在谢訦疑惑的目光中,谢微凉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自己书案上方才写的那一封名单,将其交到了谢訦手中,语气难掩激动:“陛下看看这个。” 而听到谢微凉这样说的谢訦心中的那股无名的火气还没有消除,故而虽然从谢微凉的手中接过了信,脸色却依然不太好。 而当他的目光将手上这封看起来平平无 奇的名单看完之后,一双眼睛里是难以掩盖的惊讶:“你怎么会……” 谢訦手里的名单上,宁世安的名字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了其中。 只是后面跟着的职位,却并不是京城中的任何一个官职,而是“参军”。 谢訦上过战场,自然知晓参军的含义。与军师不同的是,参军,可是要随着大军上战场的。 是以谢訦在看到这份名单出自谢微凉之手时,才会如此惊讶。 像是注意到了谢訦惊讶的表情,谢微凉这才道:“臣妾在白日里收到表哥的信时,虽想着要为他向陛下谋一份官职,可还是得陛下首肯。” “如今听到陛下这样说,臣妾便安心了。”嘴上这样说着,谢微凉便伸出手指,指向一处,道,“世安表哥行事稳重,陛下既然有心让他入仕,不如……” 她自是注意到了谢訦脸上的惊讶,解释道,“遣他去西北,替陛下守好这江山。” 宁世安虽是一介书生,可自小读的除了圣贤书,还有那兵书策论,祖父更是从小就让族中子弟以练武强身健体。 这些,都是宁世安自己在信中亲口同她所说。 只是谢訦却是不知道这些的,听到谢微凉这样说,眉头下意识蹙起,话到嘴边还没有说出口,紧接着便听到眼前人又道: “臣妾知陛下顾虑,西北军首领乃是瑞王殿下,表哥过去必然会受磋磨,可一来这是他之愿……” “二来,参军一职官职虽然不是太高,可以绝对不是低职,自然配得上他选调过去的身份。如此一来,这样也不会被有心人以为陛下任人唯亲,宁家……也能少些猜忌。”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2】,宁大公子再优秀,有着谢氏和瑞王两座大山牵制,也不必担心他生异心,还能牵制宁家。 谢微凉这样安排,也是在全了宁世安报国之心的同时,也不至于让谢訦难做。 第107章 毕竟,这件事……还是谢訦先提出来的。 “这……是他所愿?”谢訦这话虽是疑问,可目光却是一直都落在谢微凉的脸上,目不转睛。 闻言,谢微凉看向他,眼神清明,语气郑重:“是。” 随后,她一字一句道:“此乃宁表哥亲自所言,有书信和暗影证词为证。” 而她先前让暗影查的,便是此事。 无视谢訦脸上的神情,谢微凉再一次将暗影喊了进来。 故而暗影满腹疑问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房里两人似是闹了别扭一般,一个站在窗边,一个则是坐在书案上。 但无一例外,均是面色沉重。 不知是意识到了什么,暗影整个人顿时变得小心起来,一双眼睛在谢微凉和谢訦两人之间徘徊,不知道该先向谁行礼。 毕竟当日谢訦将他派往崇德殿时,说的便是他要无条件服从谢微凉的命令。 换言之,他现在的主人,是谢微凉。 不过还好,暗影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谢微凉开口道:“叫你归来,是陛下有些事情要问你,如实回答便是。” 而听到谢微凉这样说,暗影先是应了一句,随后目光便落在了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谢微凉身旁的谢訦。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主子脸上的表情……仿佛相较之前好了不少。 暗影这才松了一口气,而谢訦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皇后交给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听到谢訦这样说,暗影先是一愣,下意识看了谢微凉一眼,紧接着才开口道: “是,主子。属下从江南的弟兄们那里得到消息,宁家大公子,确实是在当地颇有威望,而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暗影又看了谢微凉一眼,见她点了点头,这才又接着道:“而且,据说宁大公子……自小便是习武的……” 宁家自举家从京城迁自江南之后,便一直低调行事,不说整个江南,就连谢微凉自己,也是通过大公子送来的那一封信,才窥见宁家的一角。 而宁家文官出身,家族历史底蕴深厚,又素来行事低调,而到了宁世安这一代却热衷于习武。 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连暗影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暗影能打听出来这些,实属不易。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的谢微凉看了一眼谢訦,见对方眉头紧蹙,显然也是发觉了其中不对的地方。 而谢訦则是登基之后和老师最后一次见面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宁家的消息,回想起记忆里与老师同处的时光,终归是放心不下,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往江南送一封信过去。 故而,他才能及时察觉到宁世安想要入仕的想法。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口中的“入仕”,竟然是去军中。 暗影汇报完自己知道的便离开了。一时间,这偌大的房间咯,便又只剩下了谢訦和谢微凉两人。 谢微凉的直觉让她敏锐地察觉到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重,她清了清嗓子,眉眼微转,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对面的谢訦抢了先: “姐姐可会习武?”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注意到了谢訦戏谑的表情,心情也放松了不少,随即眉头一挑,理所当然道:“当然不会。” 而谢訦在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脸上似乎多了一抹失落,紧接着又开口道:“这样啊……” 而谢微凉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语气的变化,先是愣住,随后便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暗道: 果然,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的老板都是一样的,都想要一个全能的下属。 但很可惜,她并不是这样的。 “陛下,”谢微凉试探性开口道,然而对面谢訦的表情却并没有好多少。 而谢微凉的心顿时一沉。 不行,自己得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打消谢訦让自己习武的可怕想法。 毕竟自己在现代的时候,每日最大的运动,便是出门、走到电梯旁,下楼,然后骑共享单车去地铁站,到了单位附近的地铁站之后再骑车到单位门口。 换句话说,运动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而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谢微凉丝毫没有察觉到对面的谢訦的脸色在问出刚才话的一瞬间,便发生了好几种变化。 此时的谢訦在刚才的话一问出口之后便发觉了自己做了一件什么样子的蠢事—— 谢微凉,她早就在宁家南迁之前便入了宫了。而更何况她一介女子,阖该被宠着,老师心疼她,自然也不会让她习武。 那自己刚才说的…… 谢訦的脸上不自觉地浮上了一抹尴尬之色。 不过好在对面的谢微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谢訦觉得,还是应该为自己刚才的冒犯之语向谢微凉道个歉。 第118章 怎料对面的谢微凉也在这时开口了。 “陛下……” “你……” 安静的房间里,两道声音突然同时响起。 听到房间中响起另一道声音的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即便下意识抬眼望去,看到的便是对面同样有些错愕的谢訦。 紧接着,她便在对面的谢訦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抢先一步开口道:“陛下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便是。” 而对面听到这话的谢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开口道:“抱歉……我刚才的话的确有些失礼了,姐姐毕竟是女孩子……” 还没有等谢微凉反应过来,他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又反驳道:“不对不对,我并不是说女孩子就不能习武,也不是说姐姐不是女孩子,我……” “噗嗤!”看着谢訦手忙脚乱解释的模样,谢微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还在那里慌忙解释的谢訦听到她的笑声,先是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才又道:“姐姐不生我气就好了,那姐姐刚才又想说什么?” 被这么用打岔,谢微凉倒是差点忘了自己要同谢訦说的事情,又听到他这样说,这才开口道:“臣妾想到,陛下既然已经属意于表兄入仕,不如便顺水推舟,让他参加这次选调考试?” 谢訦何等聪明,自然在谢微凉开口的一瞬间便知晓了她的用意,紧接着,他便开口道:“宁大公子无论是在书生中,还是世家子弟当中都颇有美名,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只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訦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担忧:“只是老师素来淡泊名利,不知可否会答应……” “这好说。”听到谢訦这样说,谢微凉挑了挑眉,道,“臣妾亲自走一趟便是。” 正好,她也要去亲眼看一看这所谓的“江南宁家”。 三日后,一辆马车低调出门,只是明眼人便一眼可以看出,随行的那几个,均是不简单。 马车里,谢微凉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而竹沫边安静地坐在一旁为她倒水斟茶。 其实她是想要让竹沫留在崇德殿帮着处理后宫事情的,可奈何她口口声声道自己多年未曾回宁家,也是想念的紧,而谢微凉又念着竹沫毕竟同她自小在宁家长大,宁家南迁,她应当也是有感情的,这才答应了她的提议。 更何况,现在的谢微凉对于宁家的了解并不多,为了避免出现纰漏,还是带着个熟悉的人比较好。 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纵使马车一路疾驰,最快也要十几日的车程。 而谢微凉虽说早就想要去亲眼见一见她所谓的“祖父”家,可奈何这对于她来说也是初次登门造访,礼数却是万万不能缺的。 是以一路上,谢微凉都在向竹沫询问着宁家人的喜恶,以及自己原先的习惯,以便不让宁家的人看出异常来。 而竹沫听到谢微凉突然这样问,虽然心中有些不理解,可还是十分细致地一一为她解释了。 兴许是前一夜太累了,就这样聊着聊着,谢微凉逐渐感觉到了几分困意。而一旁原本还应谢微凉的要求解说着宁家族谱的竹沫见状,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些。 最后,见谢微凉睡着之后,竹沫这才小心翼翼地取过一旁的毯子盖到谢微凉的身上,随后才去检查她们的包袱。 这次出门路途遥远,可谢微凉在做这个决定时又是一时兴起,故而只是准备了几件最要紧的,是以竹沫在检查起来倒也还算轻松。 过了不知多久,马车渐渐放缓了速度,竹沫先是一愣,随后便又看了一眼后面还睡得正香的谢微凉,这才动作极轻的站起来,又拉开了帘子。 “怎么了?我们应该是还没到吧。”竹沫问着前面驾车的车夫。 “是的。”车夫也是谢訦安排的人,闻言点了点头,“已经到关卡口了,前面有一队人马正在过关,我们得过去排队。” “好,那我和小姐说一声。” 然而还不等竹沫回头,马车里便传来了谢微凉的声音: “可是出什么事了?” “无事。”竹沫一边回应着,看到已经探出头来的谢微凉,便凑过去向她解释着事情的原委。 “既然如此,那我们去旁边排队便是,别挡了其他商队的路。”谢微凉吩咐道。 第108章 “是。”听到谢微凉这样说,车夫立刻应道,随后便驾着马车,一行人便排到了一旁。 而不知是否是因为此地是进入京城必备的一道关卡的缘故,这里的盘查显得格外的严格。又因为举行科考在即,这条入京的必经之路上便多了不少人。 谢微凉倒是对此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倒是还有心情从包袱里拿出自己带的前几日写的有关后宫选秀的选调计划纲要,着手完善起来。 而这对于在现代就时不时加班的谢微凉来说还称得上是正常的事情,在一旁的竹沫看来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她一边在心中暗暗感慨着自己的娘娘不愧是后宫的榜样,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有停下,在一旁为谢微凉准备着防止她困倦的浓茶,还不忘从马车上端了几盘点心下来。 而站在那里的谢微凉虽然眼睛盯着手里的东西,可却依然不忘提醒竹沫将这些东西分些给随行的人们。 “路途遥远,大家都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听到她这样说,随行的这些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在见到竹沫当真将那点心都一一亲自送到他们手里,这才连忙道谢。 一口点心下肚,大家等候的烦躁也随之少了大半。不过好在入京的人虽多,可多数都是一些进京赶考的书生罢了,这些人查验一下由户部和礼部共同分发的文牒,又简单查验一下他们携带的包袱,便也就放人进去了。 只是在查验到谢微凉一行人时,坐在座位上的那人神情却不自觉地严肃了些,将几人的文牒仔细核对之后,还又询问了几句。 那人的盘问自然有随行的其他人来回答,谢微凉便趁此机会观察起这周围来。 在此地盘查的共有四人,其中一位坐在座位上,负责对来往的行人进行简单且必要的询问,而另外两人则是负责检查行人的包裹。 至于这最后一人,则是在一旁全程负责记录这一系列的行为,也可以称得上是监督者。 总的来说,虽然人手不多,可这一套流程下来,也可以算得上是井然有序、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不过令谢微凉比较在意的一点是,站在一旁的那两个小兵的手里都拿着一本书,没有轮到他们检查的时候,便抽空拿出来看。 至于负责记录的那人,以及坐在桌子前的那人,谢微凉也同样注意到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同样也有几本看起来已经有些发旧的书。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好了。”一道低沉得有些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谢微凉抬起头来,眼前的小兵已经将几人的文牒交给了竹沫,那人扫了一眼他们一行人,目光便落在了他们身后的马车上。 “按照惯例,那辆马车我们需要检查一下。” 听到这人这样说,队伍当中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站在最前面的谢微凉。她点了点头,随后对驾车的车夫吩咐道: “带他们去。” “是。”车夫应了一声,边走到那人面前。 见状,不远处原本还在看着书的两个小兵立刻便将书放到了一旁,转而便向着他们走过来。 下意识的,队伍里的护卫们将谢微凉和竹沫护在了中间。 而那两个检查的小兵对此倒是熟视无睹,只是他们在经过这一帮人时,仍旧低声在交谈着什么。 他们交谈的声音并不算小,而谢微凉又听力极佳,是以自然也将他们的话听了个清楚。 “你说……头儿会让我们请假去考试吗?” “我刚才看到他自己也在看那些东西,肯定会让我们去的啊,放心吧……” “……” 随着三人的步伐越来越远,他们似乎还在交谈着些什么,可谢微凉却听得不太真切了。 不过这些信息也足以让她心生警惕——不过谢微凉的面色倒是不显,看着车夫将那两人带到他们的马车面前。 不过一会儿,车夫便又带着人走了过来,他走到了谢微凉面前,轻声说着刚才的事情。 而那两人便向看起来像是几人头领的人汇报着刚才的情况。 过了片刻,为首的那人便向谢微凉道:“没问题了。” 说罢,他又朝其中一人吩咐道:“放他们过去。” “是!” 伴随着一声高昂的应答声落下,横亘在几人面前的巨大 栅栏,在几人的目光中缓缓升起。 而谢微凉也早已经上了马车。 “祝您一路平安。”检查完毕的几人照例说完了这话之后,便一起站了起来,目光落在谢微凉一行人身上。 “……多谢。”而谢微凉看向他们的目光当中也多了几分敬重,随后低声和一旁的竹沫说了些什么,见对方点了点头,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第119章 经过一这个短暂的小插曲之后,接下来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遇到这些尽忠职守的监查们。 只是相较于京城来说,这些地方就显得没有那么严格了。 “对了,科举考试的时间……是什么时候?”马车上,谢微凉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朝一旁的竹沫问道。 而听到谢微凉的问题,竹沫先是一愣,随后才回到:“下月初十。” “这样啊……”听到竹沫这样说,谢微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心里已然是有了想法。 日落西山,天边也染上了一抹艳色,谢微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逐渐黑下来的天色,正要开口,外面却突然传来了车夫的声音: “小姐,天色已晚,我们不妨先在城中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谢微凉本来也正有此意,听到车夫这样说,点了点头。 他们赶路的速度并不算慢,可走了一天,却也才只是走了整个路程的十之一二罢了,谢微凉虽说此去江南却有要事要办,可也知晓连夜赶路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过也好在一行人走运,最近的镇上距离此地也不过一刻钟的路程。他们快马加鞭,赶到镇上时,天也不过才刚刚暗下来而已。 一行人很幸运地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客栈,表明住店的需求之后,老板倒是很爽快地应了下来,不仅将整个三楼都给了他们,还又为他们准备好了吃食和热水。 “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小二就是。”几人上楼的时候,掌柜的还不忘开口道,语气也带着小跑过来后才有的喘息。 “麻烦您了。”对于礼貌的人,谢微凉同样也不会吝啬自己的礼貌,听到掌柜的这样说之后,她也随之回应道。 掌柜的为她和竹沫安排的房间在三楼尽头,朝阳,位置倒是这一层里最好的。 跟在谢微凉后面的竹沫在看到房间之后眉头微微蹙起,看向走在前面的谢微凉的背影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心疼。 原本她是执意不愿与谢微凉住在同一间房的。 虽然谢微凉平日里在宫中也不太注意主仆之间的那一套规则,但她毕竟是奴婢,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而这次还是谢微凉以“出门在外,盘缠要省着花”为理由,这才说服了她答应与自己同住一间。 而谢微凉原本是想问一问竹沫平日里睡觉有没有什么习惯——毕竟这房间说到底还是两人一起住,却没料到转过身来看到的便是竹沫眉头紧锁的样子,顿时便下意识关心道:“怎么了?” 而听到谢微凉如此问,竹沫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摇了摇头,开口道:“奴……我没事,小姐还是早些歇着吧。” 竹沫还是不太习惯“我”这一自称,见状,谢微凉也并未难为她,只是点了点头,对着竹沫道:“你先去洗漱吧,我还有些东西需要收拾。” “小姐,我……”竹沫下意识便要拒绝,却在看到谢微凉严肃的表情之后,十分识趣地住了嘴,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便从随身携带着的包袱里面找出了两人换洗的衣物,放在了床上,对着不知何时已经在那里收拾东西的谢微凉道:“小姐,换洗的衣服都在这里了,那我便先去了。” “好。”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却是忙得连头也顾不得抬一下。 正巧这时,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 “两位姑娘,小的奉掌柜的命令,来为两位送上热水。” 闻言,竹沫便将怀里抱着的衣物放下,起身去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一脸笑意的店小二,这才点了点头:“进来吧。” “是是是……”店小二点了点头,随后便头也不回地道,“你们可仔细这点儿。” 他话音落下,便有两位看起来比较强壮的女子提着满满的两桶的水,先后进了房间,而那位店小二则是就这样站在门口,等着两人出来。 见状,竹沫心中对这家店的印象也随之好了不少。 而房间里的谢微凉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之后。便坐在桌子前,将今日所见一同写入奏折当中。 再一抬眼,看到的便是一屏风之隔,将水桶里的水倒入浴桶的两人,以及不知何时到了门口的竹沫。 而竹沫虽然和店小二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实则目光一直都若有似无地落在房间里,观察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第109章 而谢微凉的目光,自然也就落入了她的眼底。 “失陪。”她对店小二说了一句抱歉,紧接着人便已经来到了谢微凉的身边。 “怎么了小姐?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而店小二和进来送水的两人,见状也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还不忘为两人关好了门。 “没事。”谢微凉余光瞥见已经离开的店小二,摇了摇头,目光这才落在了站在她面前的竹沫的身上,“既然水已经送到了,你先去吧。” “是。”听到她这样说,竹沫倒是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从床上抱起换洗的衣服,走进了屏风后。 而谢微凉见竹沫进去之后,则是来到了门口,确保这个方向完全看不到屏风后面半点,这才将门锁上,随后才回到了桌子前,继续写着自己没有写完的奏折。 白日里在关卡处那些小兵的言论,倒是为她提供了另一种思路——古往今来,人们都以为科举考试是只有经受过系统教育的学子才能参与的。 而直到现代,在普通高等教育考试之后,才有了更多可供社会人士参与的考试。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时代,依旧有人能够在闲暇之余,不忘钻研手中的书本,仍然想要参与考试。 谢微凉想,她或许也可以给这些因各种原因而未能读书的人一个机会。 而就在她思考的功夫,竹沫已经洗好走了出来,看到她依然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索性直接走到了镜子边,用厚毛巾擦拭着头发。 陷入沉思当中的谢微凉突然感觉到鼻尖传来的清冽香气,下意识一愣,紧接着便扭头望去,看到的便是竹沫坐在梳妆台前的身影,倒也没出声打扰。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被竹沫放在床上的衣物,索性站了起来,径直朝着哪边走了过去,拿起了一副,随后来到了屏风后。 入夜,谢微凉躺在床上,脑海当中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奏章上的内容。 这样想着,她竟也逐渐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翌日,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正巧照在了刚起床的谢微凉的脸上。 “小姐,您醒了?”谢微凉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已经穿戴整齐的竹沫。 “嗯。”她轻声应道,因着刚睡醒的缘故,谢微凉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什么时候了?” “回小姐的话,已经辰时三刻了。”竹沫回答道。 话音刚落下,她便看到眼前的谢微凉顿时穿好了衣服,就连眼神也清明了不少。 “你去吩咐下去,再过一刻钟,楼下集合。” “是。”听到谢微凉这么说,竹沫恭敬应道,随后便离开了。 而谢微凉也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等她到楼下的时候,其他人也相继下了楼,正在楼下的桌子旁快速解决着早膳。 注意到她过来,竹沫连忙迎了上去,随后便在谢微凉稍显疑惑的目光中,为她拉开了凳子。 “老郑他们请老板做了些吃食,您些吃一些吧。”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 此去路途遥远,而他们虽然也带了些干粮,但总归是要留一些应急的。 几人简单用过早膳之后便又上了路。 随着南下的踪迹,谢微凉也很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一路上风景的不同。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1】”,她这次也是能更好地体会到沿路的风土人情了。 现在已是初春,正是一些作物播种的好时候。单单就这一路上,谢微凉便看到了不少正在弯腰忙碌的身影。 就在她看得入神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顺着握着茶杯的双手看过去,谢微 凉便对上了竹沫关心的眸子。 紧接着,竹沫的声音便在她的耳边响起;“小姐用口水吧。” “好。”听到竹沫这样说,谢微凉也感觉到了自己有些口渴,于是便从她的手里接过杯子,微微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从口中顿时流入心底,随后又蔓延到了四肢,谢微凉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突然,窗外一道熟悉的景色吸引了她的注意,谢微凉连忙开口道:“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突然听到谢微凉发问,竹沫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目光落在窗外,随后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地图,回答道:“到鹊山了。” “鹊山……”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谢微凉喃喃道,眼神便不自觉多瞥了窗外几眼。 第120章 距离上次她踏足这片土地已经过去了两月有余,而在鹊山引以为傲的香料产业遭到巨大创伤之后,这里的人们又恢复了自己的本来的模样——至少,先开始做一些可以让自己填饱肚子的尝试。 例如,种地。 虽然心中对于这个地方还仍然有些挂念,可在亲眼看到这些人开始为自己的生活而奋力拼搏的时候,谢微凉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涌现出一种名为“满足感”的情绪。 而这也是她在现代考公的初衷——帮助更多人实现他们吃好穿好的愿望。 想到这里,谢微凉收回了眸子,一旁的竹沫不知何时已经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看着眼前空出来的地方,谢微凉索性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了书翻阅着。 而一旁的竹沫收拾好之后,见谢微凉拿着书在读,自己仿佛也被这浓烈的学习气氛所感染,索性也拿出来谢微凉先前制定的一些宫规守则来复习。 毕竟再过一月,便要进行测验了。 就这样,在谢微凉和竹沫两人互不打扰的阅读当中,不知不觉间,窗外的景色飞快流逝。 直至马车外面传来了车夫的声音,两人这才惊觉天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他们便没有那么走运了,只能就近找了一家农庄先住了下来。 随行的护卫将这件事情报告给谢微凉的时候,她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点了点头,随后在护卫错愕的目光当中下了马车,十分自然地和农户的主人攀谈起来。 以前她刚入职的时候,便跟着领导下过乡,现在再面对这一对看起来比较和善的夫妻俩,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 因此三两句下来,谢微凉便基本上将这附近村镇里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这夫妻俩人已是年过半百,大多数时间里儿孙们都在附近的镇子上做工,每年也只有中秋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老两口一年当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守着门前这一亩三分地,虽然偶尔有银两时不时从远方寄回来,可难免还是觉得孤单。 谢微凉这一行人的到来,无疑给这一处略显偏僻的农庄带来了些生气。正因如此,次日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夫妻俩还拉着谢微凉,脸上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唉,我们也知道这村子里不好过,想着他们在外面还能活着,可老头子他1这身体也不好,就剩下我一个人照顾他……”两人当中的妇人念叨着。 “老婆子快别说了,人家还要赶路嘞!”见状,一旁弯腰拄着棺杖的人便开口劝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你们可要小心啊……”她先是扭头白了对方一眼,这才不忘开口道。 “我们会的。”听了这许多话,谢微凉倒也没有不耐烦,反而柔声细语地劝道,“您二老也要注意身体,不然叔叔阿姨也是会担心的。” “竹沫,我们的住店钱,你可给了?”马车上,谢微凉突然想起来,问道。 “嗯。”竹沫点了点头,“已经按您的吩咐压在枕头下了,旁边还附了纸条,也算是凭证。” “只是小姐,我不明白,”竹沫蹙起了眉头,“您为何不直接给他们钱呢?” 闻言,谢微凉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开口解释道: “你想必也看出来了,这对儿夫妇心思淳朴,如若直接给他们的话,他们必然是不要的。” 而竹沫显然也想起了昨儿个夜里,她和谢微凉去两人房里给他们送钱的时候,两人那推脱的样子,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她又有了疑问,道:“的确,这样可以让他们收下。可是既然如此,您为何不多给他们一些呢?” 而谢微凉像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她会这样问,在竹沫说完这话之后便紧接着解释道:“我多给他们,固然能解他们一时之急,可他们一生清贫,若是骤然拿到这么多钱,一来是惹人注意,恐会引来灾祸。” 她顿了顿,又道:“二来,你既然已经和他们交谈过,便难免不会发现,他们夫妇虽然简朴,但确实有有几分傲骨的。” 若不然,他们大可以跟着自己的儿孙去镇上,一家人团圆,而不是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过活。 这样的人,一来,是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自己孩子的负担。二来,这片土地即使再贫穷,同样也是他们世世代代的家,他们不舍得离开。 从前下乡时,谢微凉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同样也在他们的身上更加真切地体会到了“脱贫”一词的真切含义。 所谓扶贫,不能只是扶一时,而是要让他们有可以通过自己劳动换取足够自己生活甚至满足更高层面的需求。 第110章 而这,也正是古往今来,无数人先仆后继为了实现的目标。 而一旁的竹沫并不知晓谢微凉此时心中的想法,只是在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正要书写什么,却见谢微凉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去,在眼前摆着的写了一半的纸上正写着些什么,神情凝重,只得作罢。 而谢微凉则是在经过方才那一番“有感而发”之后,脑海中顿时便文思泉涌,连忙将写了一半的奏折又添了几笔。 接下来的几天,一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居然也赶在月底之前到了江南。 看着眼前与京城截然不同的景色,谢微凉忍不住探出头去,看着街上叫卖着的摊贩、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一双眼睛看哪儿都觉得新奇。 “小姐,我们到了。”出门在外,竹沫也早已经习惯了“小姐”这个称呼。 而她们面前的,便是谢微凉早就已经在其他不知多少人口中听说过的——宁府。 听到竹沫的话,谢微凉不禁看向两人面前的府邸——说是府邸,其实这里更像是一处比较僻静的宅院。 她早在不少人的口中听到过“宁家”的大名了,亲自见到还是第一次。虽说在决定来之前,她就不断地在心中给自己做好建设,脑海当中更是预演了好几次。 可当她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谢微凉才惊觉,先前的那些对于未知的不安早已经消散了大半。她对这里,似乎有着一种天然的熟悉感在里面,情不自禁地便想要靠近这里。 仍由这种陌生的感情牵引着,谢微凉下了马车之后,才发现门口早已经有人迎接了。 还不待谢微凉开口,几人见到马车便早已经迎了上来,在看到谢微凉和竹沫两人之后,为首的妇人更是“囡囡”、“心肝儿”的叫个不停。 而她旁边站着的那位看起来面色严肃的老人,谢微凉细看之下才发现其已经有些微微泛红的眼眶。 “表妹回来了?”还不待谢微凉开口,一道温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而谢微凉顺着这声音寻过去,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方月白色的衣袍。 随后,那人的面容便显现在她的面前,端的正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 “宁表哥。”虽然现在的谢微凉并没有见过眼前这人。可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便认出了眼前这人——正是不久之前才同她通过书信的,宁府的大公子,宁世安。 谢微凉记得竹沫曾经在马车上说过,宁家这一代,宁太傅只同夫人孕育了两个儿子,而两个儿子便又各自成家,统共便也只生下了一子一女。 这一女是谢微凉,而一子,便是宁世安了。 随后,她的目光便又落在了为首的老人身上。 而此人虽然已经年老,可通身的气质却是凌冽如常,就连谢微凉这样站着,便依旧能被他不怒自威的神情吓到。 想必,这位便是谢訦常挂在嘴边的那位有开国功臣美誉的定国公了吧。 谢微凉略一思索,便俯身向两位老人行礼道: “见过祖父,祖母。” “哎呦快起来,起来……”还不待一旁的老人说些什么,妇人便连忙将人扶了起来,语气关心道。 “谢祖父,祖母。”尽管眼前这人态度热情,可谢微凉自己的礼节却是万万不能落下的。 “祖母,表妹一路舟车劳顿,我们还是先让她进去吧,等坐好了,您想问什么都尽可以问了。”一旁的宁世安注意到谢微凉有些无措的模样,解围道。 果不其然,收获了谢微凉感激的神情。 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宁世安转而去看向站在中间的两位老人,只见被称为“祖母”的豫老夫人闻言连连点头称是,然而握着谢微凉的手却是并未松开: “宁哥儿说的是,来,快进去。” “好。”闻言,谢微凉也不再推辞,跟着豫老夫人走在前面。而竹沫见状,也十分识趣地吩咐下人们将行李搬进去。 “我命人将东院儿收拾了出来,你先看看合不合心意,缺什么就和他们说,直接添置便是。”一行人走着,豫老夫人便慈爱地开口,还不忘轻轻碰了碰一旁的宁江,示意他开口。 而走在一旁的谢微凉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见走在豫老夫人旁边的定国公突然面色一变,随后又无奈地看了一眼中间神气的老夫人。 第121章 下一刻,还在看戏的谢微凉便注意到了一道颇为严厉的目光,紧随其后的,便是老人声如洪钟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缺的,尽管说便是。” 虽然这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许是有豫老夫人的慈爱在前,抑或者是这位戎马一生的定国公的名声太过于响亮,以至于谢微凉就算心里清楚宁江这话并无恶意,可还是有些害怕,刚刚才淡下去的紧张情绪顿时便又升上来几分。 “多谢祖父关怀,微凉记住了。”谢微凉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微微颔首。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步,也才让她注意到了隐藏在两位老人之间的小动静,神情复杂。 而两位老人却像是并未注意到她异样的眼神似的,豫老夫人瞪了定国公一眼,目光便又落在了谢微凉的身上。 谢微凉刚刚目睹了存在于两位老人之间的“秘密”,此时还有些无所适从,尤其是这位老夫人很快便又牵上了她的手,心中尴尬异常,眼神便不自觉地向一旁瞥着。 而她的这一系列小动作自然也被豫老夫人收入眼底,她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一旁的定国公,似有暗示。 “你父母去镇上为宁哥儿采购去了,约莫着也快回来了。”注意到暗示的宁江陪笑着,又看到谢微凉四下环视着,遂轻咳了一声,解释道。 “是。”谢微凉面对着这位昔日的定国公还是有些紧张,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小心了些。 而两人之间略显生硬的对话被豫老夫人收入眼底,她便一把将定国公拉到了一旁,低声嘱咐着些什么。 谢微凉隐约还能听到其中蕴含着的几分怒意。 见两位老人走到一旁的背影,谢微凉若有所思,便见走在后面的宁世安不知何时已经凑上前来,四处看了看,这才低声开口道: “因着你回来,祖母还特意命人将这府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明明年前才清扫过,我背地里可是听到那些下人在议论呢。” 宁世安也是趁着谢微凉走在后面,才能有凑到她身边说话的机会。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竟然很快也来到了大厅。 而这时,宁家父母也早已经站在了大厅前,看到一行人过来,脸上立刻就溢满了惊喜,连忙迎了过来。 “我和延津还说着什么时候到呢,便想着先出去为世安采购些东西回来,没成想还是误了。”两人当中看起来比较和善妇人便率先开口道。 谢微凉自是早就注意到了两人,而后目光便落在了方才开口的妇人身上,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 而这时站在一旁的宁世安见她愣在那里,只当是谢微凉突然见到双亲,心中难掩激动才没有反应过来,便抢先一步开口解围道:“伯父伯母来了,快请,祖母刚还在路上念叨着您二位呢……” 而听到宁世安这样说,谢微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向两人行礼道:“见过父亲、母亲。” “哎,快起来,起来。”听到她这样说,方才还面色镇定的宁母连忙将人拉了起来,话语里尽是歉意:“受你二叔所托,我和你父亲去城里为你表哥采购一些考试会用到的东西,路上得到消息便紧赶慢赶的回来了,可惜还是没来得及去门口迎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带着歉意。而谢微凉自是注意到了她额间的汗珠,从袖子里取出手帕,轻轻地为她试去额间的汗珠,随后才轻声开口道:“母亲不用感到抱歉,自是表哥的考试更加重要……” 而宁父听到自己的妻子这样说,也上前一步,看向谢微凉的眼神当中便多了几分慈祥:“微凉一路舟车劳顿,我们还是先进去说吧。” 闻言,宁母便看向谢微凉,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过了许久才开口:“……瘦了。” 仅仅是短短的两个字,谢微凉便能轻而易举地听出她话语当中的心疼,素来冷情的人鼻尖也是一酸。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她。 这样想着,谢微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快到眼眶的泪不要落下来,随后便开口道:“父亲母亲匆匆赶回来,想必也已经累了,我们还是去前厅吧。” “也好。”还没等宁母开口,一旁的宁父便点了点头,随后目光便落在了宁母的身上,道,“母亲还在前厅等着我们呢。” 而谢微凉不禁看向眼前这个曾经作为太子太傅的男人,心中对他也更多了几分敬重,随后目光便又落在宁母身上,主动挽起她的胳膊,嘴角浅浅地勾起一抹笑容:“母亲,我们走吧?” 第111章 “好。”自谢微凉入宫之后,宁母已经许久没有和心爱的女儿见过面了。在回来的路上,她便一直担心谢微凉会不会因着宫里规矩颇多而疏远她。 不过现下见谢微凉这样,她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终于松了下来。 而谢微凉虽然也是第一次和这句身体的父母见面,可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现在所待在的这句身体的缘故,她看着眼前这两人,心中总是忍不住地生出亲近之意,一双手便下意识挽上了眼前这位和善的妇人。 幸而对方在注意到她的行为之后,非但没有斥责她的失礼,反倒是露出一副十分激动的模样,这才叫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带着对这功勋世家的宁府也安心了不少。 等三人携手来到前厅的时候,豫老夫人已经坐在了主位上,而那位宁江家主却不见踪影。 宁世安作为这里唯二的小辈早在三人进来的时候便连忙迎上前来,向宁父宁母简单问好之后,便看到了谢微凉疑惑的神情。 似是猜到了她内心所想,宁世安便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轻声提醒道:“祖父前些时日感染了风寒,身体还未恢复完全,便先回去了。” 而谢微凉闻言点了点头,也表示理解:“既然如此,那我便晚些时候去看看祖父,也算是问候。” “好。”听到她这样说,宁世安微微颔首,随后便道,“稍后我同你一起去,也算是为你引路。” 闻言,谢微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才语气郑重道:“多谢表哥。” “世安、微凉,祖母在喊你们。”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宁母的声音。 听到这话,宁世安和谢微凉双双互相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便一前一后地上前去。 宁世安还特意走在了谢微凉的后边。 “祖母。”两人双双行礼道。 “起来吧。”豫老夫人连忙开口叫两人起来,一双眼睛便落在了谢微凉的身上,语气关心道,“方才还没有来得及问你,这一路走来,府上的一切可还喜欢?” 几乎是立刻,谢微凉便想起了先前在院子里宁世安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随后她便应道:“多谢祖母关怀,府里上下都很好。” 谢微凉这话倒是说的不假,自下了马车之后,从前门再到这里,单就这几个人而言,她是真的感受到了来自发自肺腑的关心。 而听到她这样说,在场的除了谢微凉之外的其他人,脸上这才露出了笑意,而问出这问题的豫老夫人见状,满是皱纹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连声道:“这便好,这便好……” 而后说完这话,她注意到了一旁站着的宁世安,关心道:“世安啊,你呢?考试准备的如何了?” “祖母放心,多亏了大伯和伯母帮忙,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原本还在一旁看戏的宁世安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 而一旁的谢微凉见状也是向旁边退了一步,给他留了一点位置。 “你呀,这消息来的实在是突然,不过看你如此说,想必心中也已经有了底气,我也便不再多言了。”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豫老夫人这才叹了一口气。 然而虽然她嘴上这样说着,可脸上的担忧却是实打实的。个中缘由,谢微凉大致也能猜到一些。 不过她不便开口就是了。 一旁的宁父宁母两人听到豫老夫人这样说之后,连忙解释道:“母亲不必担忧,我和延津已经找熟识的人打听过了,世安这次参加的考试虽然下得急切,可时间却是有的,而且听圣上的意思,这次虽然是头一次举行,可陛下却是很重视的。” 而豫老夫人在听到宁母这样说之后,脸上的担忧之色这才少了一些,只是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对着宁延津,开口道:“那你父亲那边……” 这时,一直沉默的宁延津站了起来,拱手道: “母亲不必担忧,陛下月前已经修书一封,亲口言明想请世安入朝,言辞恳切,世安焉有不应之理?”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忍不住看了一旁的宁世安一眼,以眼神示意道—— 不是你修书一封说想去的吗? 注意到她眼神的宁世安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而谢微凉虽然与这位宁大公子接触不深,却也知晓自己这位所谓的表哥是个有想法的,索性也不再理他,而是将头转了过去,专心致志地听着眼前这几人的议论。 第122章 这边的豫老夫人听到宁延津这样说之后,这才稍微点了点头,又看向站在这边的宁世安和谢微凉两人,开口道: “世安。” 宁世安听到声音之后连忙拱手:“祖母。” “此去京城,你需得万事小心,要慎之又慎。” “是。”宁世安低头,“谨遵祖母教诲。” 而谢微凉听到这话之后,却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有些变化。 “哈……”坐在主位上的豫老夫人以手帕掩嘴。 而坐在下首的宁延津和宁母两人见状纷纷站了起来,宁世安和谢微凉见状,也是再次俯下身子。 “母亲,我便带阿微先回去了,您大病初愈,要注意身体。” “好……”听到她这样说,豫老夫人也看了看时间,惊讶道,“都这个时辰了,你们快带囡囡回去用膳吧。” “是。”宁父宁母两人一齐应道。 听到两人这样说,宁世安和谢微凉也行礼道:“祖母,那我们便先告退了。” “去吧。”闻言,坐在主位上的豫老夫人一脸慈祥。 几人出了前厅,宁母看着走在身后的宁世安和谢微凉两人,主动开口道:“阿微可有忌口的?” 突然被提问的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摇了摇头:“并无。” “这就好。”听到她这样说的宁母很明显松了一口气,“我临出门前便吩咐小厨房先准备了些吃食,想着你先回来垫垫肚子,你看看可有什么喜欢的,到时候回去直接吩咐他们做便是。”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又微微行礼道:“多谢母亲。” 然而这礼还没有行完便被一双手扶住身子,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头顶便传来宁母温和的声音:“在自己家,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而后,她又小声道:“果真是在宫里受委屈了,你以前……可是最不注重这些礼节的……” 宁母的这些自言自语自世传到了谢微凉的耳中,她先是一愣,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便染上了一抹红晕。 守礼节这事……母亲似乎多虑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又听到眼前的宁母微微皱眉。 “哎对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宁母环顾四周,“竹沫呢?” 竹沫乃是谢微凉出嫁时从府里带出去的丫头,为人伶俐,更是自小便伺候谢微凉长大的。 这次宁母回来,却不见竹沫侍奉在旁,这才有此一问。 “孩儿……有些事情吩咐她去办了。”谢微凉道,“母亲可是有事找她?” “这倒没有。”宁母摇了摇头,“只是这丫头平素最爱吃些糕点……罢了,到时候再给她做便是。” 说完这话,她又看向一旁站着的宁世安,开口道:“你父母可能要在城里多留些时日,要不和我们一起去用膳?” “多谢伯母好意。”听到宁母这样说,宁世安眉眼含笑,“只是实在不巧,不日便要进京赶考,蒙老师挂念,世安得去赴约。” 宁世安口中的“老师”,便是昔日宁延津的老师,致仕之后,宁延津几度登门拜访,这才请了这位大儒来教学。 “这样啊,那确实是得赴约……”宁母喃喃道,随后便想到了什么,又道,“那晚上的家宴……” “伯母放心,必是能赶回来的。”宁世安应道。 “好。”听到他这样说,宁母看了一眼身旁的宁父,宁父便开口道,“让府里备好马车,可不能迟了,平白落了礼节。” “另外替我问老师好。” “多谢伯母父伯母。”宁世安道,“那世安便先告退了。” “改日要不也带微凉去拜见老师吧?”等宁世安离开之后,宁母看向宁父,开口道。 “也好。”宁延津点了点头:“老师虽已致仕,可在京城的影响力却还在,两个孩子将来……或许也能用得上。” 而一旁的谢微凉听着两人如此说,心下一惊,随后便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父亲、母亲。” 凝烟阁 “快,尝尝这些合不合胃口?”几人刚一踏入前厅,便有侍女将点心端了上来。 宁母看着眼前桌子上已经摆好 的点心,连忙握住一旁谢微凉的手,开口道。 “好。”这一路上几人走走聊聊,谢微凉已经没有了初入府的拘束,听到宁母这样说之后,也连忙开口,“母亲也尝尝。” “好。”宁母脸上顿时漾起笑容。 而与此同时,谢微凉期待的目光也落在了一旁宁父的脸上:“父亲……” “我不……”宁父下意识便要拒绝。 “咳咳……” 第112章 然而宁延津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一旁的宁母咳嗽了一声,只得讪讪道,“好,我也来尝尝。” “对了竹沫,”宁母看到站在谢微凉身旁微微有些汗珠的竹沫,端过来一盘点心,“这是你最爱吃的,快尝尝。” “多谢夫人。”竹沫接过盘子,连忙行礼道。 看着眼前两人如出一辙的进食,宁父和宁母互相对视一眼,均吃哦你好对方眼中带上了笑意。 随后,宁母便开口道:“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里还饱含着期待。 而听到她的话,几乎是同时,谢微凉和竹沫抬起头来,紧接着又一齐点了点头。 “好吃!” “夫人的手艺还是这样好。”这一句话是竹沫说的。 而听到竹沫这样说,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心中便涌起一阵暖流,连带着看向宁母的目光当中也充满了感激。 察觉到她的目光,宁母腼腆地笑了笑,随后一双眼睛便落在了对面若有所思的谢微凉的身上,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我记得你小时候是最喜爱这些的了,这次回来特意下厨房做了些,你尝尝可还是以前的味道?” 虽然这话乍一听,颇有些刻意在其中,可是宁母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居功的傲气。而正相反的是,谢微凉在她身上看到的,反倒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关怀。 自外婆去世之后,谢微凉已经许久都不曾感受到过来自亲人的关怀了。记忆中母亲这一位角色也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淡薄。 而到了这里,她却从眼前这个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关心。 谢微凉的眼眶有点红。 “哎呀,这是怎么了?”宁母手里还拿着一盘点心,正要给谢微凉尝尝时,却看到她的眼眶通红,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先是一愣,随后便将手里的盘子放下,作势就上前一步安慰她。 谢微凉听到这话之后,顿时便感觉手里小小的点心似乎有千斤重,就连吃到嘴里的那些,一时间也变得难以下咽。 而后,她努力嚼了嚼,又咽了下去。 而对面的宁母哪里能感觉到她的细腻心思,看到自己亲亲的女儿这样,只是懊恼自己手艺有所退步,紧接着便要从谢微凉的手中抢过还没吃完的点心,嘴里还念叨着: “不好吃就不吃了,什么破点心啊,等母亲再练练,给我们阿微做好吃的,啊。” 嘴里这样说着,宁母手里已经将剩下的点心拿了过去,还不忘“提醒”竹沫:“你也是,不好吃就放下。” 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发觉自己的手已经被另一只握住。 宁母的目光顺着这只手往上看,谁上的便是谢微凉有些湿润的眼眸,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听到她开口道: “多谢……母亲,很好吃。”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她自己已经在心里预演过很多话。 可话到嘴边,居然只吐出这四个字来。 谢微凉有些懊恼。 随后,似乎是怕宁母不信,她又补充道:“真的,我很喜欢。” 父母早逝,谢微凉自小跟着外婆长大,是以除了外婆之外,她几乎都不没有与其他亲近的长辈相处过。 是以她斟酌半天,也只是说出了这几个字来。 而看着她懊恼的表情,宁母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便露出了笑容,连带着眼睛里迸发出光芒来。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平日里威严的宁家主母,此时却像一个普通的女人一样,会为自己关心的人的一句话而感到兴奋和激动。 过了一会儿,她似是不确定,又开口问道:“真的很好吃?不是在哄我吗?” 听到她这样说,谢微凉脸上也露出一模笑容,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竹沫:“母亲不信,自己去问竹沫便是了。” 而此时的竹沫正将宁母方才随意放在一旁的点心拿了起来,闻言便跟着点了点头:“好吃,夫人的手艺还是和小姐在时一样好。” “您可不知道,小姐刚入宫的时间候,成日里都念着您做的点心呢!” 谢微凉猜到这话应是先前的谢微凉所言,一双眼睛便落在了对面宁母的脸上,观察着她的表情。 第123章 而听到竹沫这样说,宁母脸上的担忧这才稍微淡去了些,转而又落在谢微凉的身上,语气里带着哽咽:“我儿……你在宫中……受苦了……” 这次听到宁母的话之后,谢微凉并没有急着否认,只是默不作声地任由宁母将她整个人都牵至身旁,一双温暖的手不断地摩挲着她的,眼睛里都带着心疼。 而谢微凉注意到她的动作,心中一震,要抽出手的动作就这样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母亲放心,孩儿在宫中……”谢微凉回想起自己在宫里的日常,斟酌半天,才缓缓开口道,“一切都好。” “当时……就不该让你入宫,就该让你父亲想办法拒了这门亲事的……”怎料宁母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语气当中的泪意更甚,握着她的手也因为激动而更紧了。 然而谢微凉在感受到这力度之后,心底里却是弥漫着前所未有的满足,安慰的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阿微知道母亲担忧,可毕竟是圣旨,而且……陛下于父亲,自然是知根知底,这样总比孩儿随意寻个人嫁了的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瞥了一眼旁边的竹沫。 而竹沫在接收到她的眼神之后,也是上前一步,宽慰道:“夫人也不必担忧,陛下对小姐……还是极好的……” “是吗?”听到竹沫这样说,宁母脸上的担忧显然少了很多,就连看向谢微凉的一双眼睛里都闪烁着光芒,就连先前的阴霾也是一扫而空。 “嗯。”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后宫当中……也是很好管理的。” “当然了。”宁母倒是不担心这个,道,“你先前在府里便不是那受气的性子,我倒是不担心你这个,只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宁母又道:“听说那太后……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还是得万事小心。” 听到宁母这样说,谢微凉拍了拍她的手,想起那个威严的女人,嘴角微微扬起:“母亲不必担忧,” “她一不是陛下 的生母,又涉足朝政颇多,陛下也不会容她。” “也是。”听到谢微凉这样说,宁母也跟着笑了起来,“倒是我多虑了,毕竟陛下自小就聪慧,要不是……” 说到这里,她垂下了眼眸。 而谢微凉也大抵知晓宁母说的是什么事,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还是苦了我的阿微啊。”宁母嗫嚅半天,最终还是这样说道。 说罢,她一把拥住了谢微凉。 谢微凉默不作声,只是将拥着宁母的双臂收得更加紧了些。 于是宁延津进来之后,看到的便是母女二人相拥而泣的画面,旁边还站着不知所措的竹沫。 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之后,他顿时哭笑不得,上前拍了拍宁母,将她整个人都环在怀里。 谢微凉感觉到上面熟悉的目光之后,下意识抬头看去,便对上了宁延津安慰的目光,点了点头,这才轻手轻脚地从宁母的怀中退了出去。 而宁母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之后,环着谢微凉的一双手的力道也松了不少。 是以谢微凉退出去的过程也并不算艰辛。 “父亲。”她道。 “嗯。”宁延津的目光和善,“饿了的话,先和竹沫去小厨房找些吃的吧,看看哪些不好,和他们说一声。” 谢微凉明白宁父这是有意支开她们,点了点头:“好,那我和竹沫先过去,看看小厨房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这样说着,她便拉着竹沫离开了这里。 怎料,宁世安不知在门口等候了多久,见到两人出来,一双眼睛便落在了谢微凉的身上。 “不知道娘娘可还方便,臣有一事要和娘娘商量。” 谢微凉一愣,随后便点了点头。 房间里 “阿微呢?”宁母从宁延津的怀中抬起头,经过方才的一番发泄之后,她的情绪稳定了不少,语气也恢复了以往的温和。 “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和竹沫伸手摸了摸肚子,便让她们两个先去小厨房了。”宁延津面色淡定地开口道,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知道你见到孩子激动,可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听到他这样说,宁母这才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耳尖微微有些泛红:“……小辈们难得回来一趟,倒是让她们看笑话了。” 不过说起这个,宁母倒是想到了什么,遂从宁延津的怀中抬起了头。 闻言,宁延津十分自然地从怀中掏出手帕来,为她小心翼翼地擦去了眼角未干的泪痕,语气温柔道:“都是自家孩子,你还担心什么?” “不过阿微这次回来,我怎么感觉哪里有些奇怪呢?”宁母看向门外,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道。 而听到自己夫人这样说,宁延津也先是一愣,随后一双眸子里也染上了一抹深沉。 第113章 半晌,他才沉声道:“‘一入宫门深似海’,阿微现在已经是皇后了,自然相较之前有变化了。” “也是。”听到宁延津这样说,宁母点了点头,随后才又道,“比起那个位置,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平安。” “你看她这次回来,眉眼间都不见什么笑容了,和我们也生疏了不少。” “这说明我们的阿微长大了啊!”闻言,宁延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有豫恣在,你放心吧。” 豫恣,便是谢訦的字。 “不过还好陛下恢复了神智,阿微也能轻松一点。”宁母喃喃道,“只是当时,阿微嫁入东宫的时候,陛下还中着毒,不知道恢复之后,会不会对阿微不满?” 而宁延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着宁母的手臂稍稍紧了些,道:“放心吧。” 毕竟,他们的女儿,可是那人的“心腹”。 “表哥来此,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件事的吧?”谢微凉看着眼前这位儒雅的公子,脸上却不见先前的放松。 “为什么不能呢?”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宁世安眉眼含笑,“娘娘这次帮了微臣这么大一个忙,作为回报,那微臣也告诉娘娘一个秘密吧。” “既然是秘密,那表哥便不必说了。”谢微凉淡淡道,“况且,这是在家里,表哥不必客气。” “那要是这个秘密同我那个妹夫有关?表妹也不感兴趣吗?” 谢微凉微愣,随后又摇了摇头。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更何况还是上司的秘密。 她可不想哪一日就被突然调到了某个地方,亦或者是明升暗降。 而不知是不是谢微凉的错觉,对面的宁世安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想到那人给他写信时的语气,宁世安还是选择再挣扎一下。 “事关……宫里的那位。”他状似平淡地说出了一个对于谢微凉来说无异于平地起惊雷的消息。 宫里的那位,除了陛下,便只有太后了。 谢微凉神情一凛,看向宁世安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警惕。 “他居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这样重要的消息,如若不是谢訦亲口所说,其余的可能,谢微凉不敢细想。 而宁世安见到她这副表情,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一松,顶着她警惕的目光,缓缓开口道:“你表哥我要说服他去西北,自然得有个理由吧。” 说完这话之后,他又看到对面的谢微凉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轻松多少,决定做个好人,为自己的妹夫说说“好话”—— “他也是怕你担心……”宁世安斟酌着开口,“你看我这不是刚一收到信便说了吗?” “你就,别和他置气了呗。”宁世安毕竟拿人手短,虽然心中对于自己这个所谓的“妹夫”还颇有微词,可面上功夫还是得做。 而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先是一愣,紧接着看向宁世安的目光当中就充满了疑惑。 “他说的话……自己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不过疑惑归疑惑,现在最让谢微凉在意的,还是宁世安刚刚提到的太后。 “你是说……太后已经联系上西北军了?” “那陛下的态度呢?”她忙问。 闻言,宁世安摇了摇头:“不知。” “所以,你此去,是为了探听消息吗?”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谢微凉很轻易就得出了结论。 宁世安没有说话。 而谢微凉已然从他的目光中明白了一切,只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他的目光当中充满复杂:“不过祖父那边,怕是……” 宁家人都知道,如今的宁老家主戎马一生,虽然立下过汗马功劳,但也担心功高震主,所以便三令五申让后代不得上战场。 一来,是为了保宁家的平安。 二来,刀剑无眼,宁家到谢微凉父亲这一代,虽有两子,可宁老家主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松动。 而到了他们这一代,有谢微凉入宫在前,宁老家主的态度…… 第124章 而宁世安虽然可以以“陛下亲召”为由,说服宁江入朝。 可这西北…… “所以,”宁世安陪笑道,“还是得靠表妹帮我了。” “阿微,多吃一点。”思绪回笼,谢微凉看着眼前盘子里的菜,目光便对上了宁母的。 “多谢母亲。”说罢,她夹起盘子里的菜,放入口中。 “怎么样?”经过刚才宁父的一番安慰之后,宁母的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 不过看到谢微凉将菜放入口中,此刻看向谢微凉的目光当中还是仍然有一些紧张。 而谢微凉仔细咀嚼着口中的菜,微微眯起了眼睛,片刻后又睁开,对上的便是宁母期待的眼神。 她点了点头。 “很好吃!” “那就好……”听到她这样说,宁母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回过头去。 而不知何时,她的碗里已经多了小半碗菜—— 坐在她旁边的宁延津,就这样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公筷。 注意到谢微凉略带探究的目光之后,他擦拭的动作一愣,随后又对上了宁母的目光,刚放下筷子的手又将其拿了起来,给谢微凉夹了一筷。 “为父记得你从前在府中最喜这个,尝尝?” 宁父语气温和,谢微凉自然不好推辞,连忙将碗拿了起来,嘴上便道:“多谢父亲。” 一顿饭吃得可谓是其乐融融,谢微凉虽然心中还惦记着宁世安说的事情,可奈何宁父宁母热情过甚,她又不好拒绝,这一来一回当中,居然也吃了不少。 “对了,你饭后可有安排?”见谢微凉将筷子放下,宁延津随意开口道。 闻言,谢微凉想到宁世安,开口应道:“先前答应了表哥,想着在祖父睡醒之后去探望下祖父。” “也好。”闻言,宁延津点了点头,“你许久不回来,是该去拜访祖父了。” “是。”谢微凉轻声应道。 宁府素来有午睡的习惯,是以在前厅用过膳之后,谢微凉便被宁母半推半就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宁母更是十分贴心地为她关上了门。 看着身旁的竹沫,两人面面相觑,还是竹沫率先开口道:“小姐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歇一会儿吧。” 竹沫这话不说还好,她一开口,谢微凉当真感觉到了几分困意,她点了点头,随后便看向竹沫,道:“我这边没什么事儿了,你也去睡一会儿吧。” “是。”竹 沫倒也没有推辞,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上前将床收拾好之后,这才又来到了谢微凉的身边。 “我就在隔壁,小姐有事直接喊我就可以。” “好。”谢微凉点了点头,随后正要说些什么,却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见状,竹沫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便离开了这里,还不忘为谢微凉关好门。 而竹沫离开之后,谢微凉顿觉一股困意涌上心头,脑海也逐渐变得混沌。 注意到这些,她干脆放弃了先前要思考该如何说服宁江的事情,倒在床上便闭上了双眼。 兴许正如宁母和竹沫说的那样,舟车劳顿。谢微凉再睁眼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已经偏到西边。 而照在脸上的阳光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偏移,落在一旁的桌子上。 谢微凉眯了眯眼睛,刚醒过来,她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眼前也有些模糊。 隔壁,听到动静的竹沫连忙赶了过来,却又在门口停住,紧接着便轻声开口道:“小姐,您是醒了吗?” 听到门外的声音,谢微凉摇了摇有些疼的脑袋,扬声道:“你进来吧。” 话音落下,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竹沫便端着水盆进来。 “什么时辰了?”刚刚睡醒,谢微凉整个人还有些懵。 “未时一刻,家主大人要申时才会醒。”竹沫一眼便察觉到自家小姐的担忧,解释道。 而她这话刚一说出口,很明显便感觉到对面的谢微凉松了一口气。 “大公子已经在隔壁等着了,我去同他说一声。”见谢微凉脸上的表情微微舒展了些,竹沫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道。 “好。”谢微凉放下手中的毛巾,又道:“和他说一声抱歉,我马上过去。” 毕竟,让人家等了一会儿。 “是。”竹沫应了句,便端着水盆和出去了。 一刻钟后,谢微凉已经收拾妥当,推开门,宁世安已经等在了门口,面色含笑。 他的身旁,正是奉谢微凉之命前去查看的竹沫。 “表哥。”谢微凉轻声道。 “走吧。”宁世安并没有多问,只是凝眉道,“咱们两个,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然而,此时的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一趟,不顺利的却不仅仅是这些? “此话可当真?”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宁江在听到两人的话之后,却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下来。 这倒让两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们也知道,我年轻时也只是圣祖皇帝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罢了,后来侥幸得蒙皇恩,这才赐姓于‘谢’,后来你父亲辅佐当今圣上登基,又携全家改姓为‘宁’,来到江南……”宁江看着眼前的两位小辈,眼里隐约有泪光闪过。 第114章 还不待谢微凉反应,一旁的宁世安便连忙上前扶住老人,开口道:“祖父可要保重身体,大夫都说了不让您过于激动。” 见状,谢微凉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扶住老人。 而宁江看着眼前自己自小疼爱到大的两个孩子,眼眶一热,布满老茧的手便覆在两人的手上,随后脸上便露出笑容,安慰两人,道:“祖父没事,老毛病了。”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几乎是下意识便想到了外婆,她在确诊前那段时间也是如此说的。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微蹙,作势就要开口:“表哥说的对,祖父还是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听到她这样说,宁江先是一愣,嘴唇微张,还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经意间对上了谢微凉顿时严肃的眸子,嘴角笑意微僵。 霎时,眼前这位方才还是平和慈祥的邻家爷爷,顿时变成了战场上戎马铁血的大将。 谢微凉虽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模样,不过即便如此,她依然顶着他威严的目光,心里却是一片坦荡。 而一旁的宁世安自然是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目光便落在谢微凉的脸上,似有劝解之意。 然而两人却是四目相对,无一人有退缩的迹象。 见状,宁世安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谢微凉虽然表面上装出来一副态度强硬的模样,可事实上,她的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尤其还是在面对这样一位可以称得上是亲人的老人。 她自然不能用上那些自己在宫里的手段。 然而,正当她准备先一步服软的时候,却看到方才还一脸威严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嘴角也微微勾起。 而他说出来的话,则更是出乎谢微凉的意料—— “不错不错,看来在宫里的这些时日,微丫头真的长大了。” 这样说着,他便转头吩咐宁世安道:“还不快把我的药拿过来?” “是。”宁世安轻声应道,随后便担忧地看了谢微凉一眼,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这里,一时间便只剩下了宁江和谢微凉两人。 方才热血上头还不觉得,现在的谢微凉才开始后怕,看向宁江的目光当中也增添了一丝惶恐。 而对面的宁江阅人无数,自是将她脸上的细微变化收入眼底,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恢复了以往平易近人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爷爷先在这里和你道个歉,刚才为了试探你才装出那一副严厉的模样,可别吓坏了我们小丫头……” 说这话的时候,宁江语气亲和,与先前那一副严肃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而谢微凉却是一愣。 这样熟悉的口吻,她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听到过了。 这样想着,她心里的某一处顿时塌陷,感觉眼眶有些温热。随即,为了掩盖自己的异样,谢微凉低下了头。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宁江说完这话之后,一双眼睛便落在她的脸上,自然也注意到了谢微凉有些泛红的眼睛,先是一愣,紧接着整个人都慌张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作势便要上前。 “哎呦是爷爷的错,不该故意逗我们丫头的,爷爷错了……”嘴上这样说着,宁江便连忙拍着谢微凉的肩膀,同时还不忘环顾四周。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盘子上,连忙将东西拿了过来,放到谢微凉的面前,随后就开口道:“爷爷错了,拿丫头最喜欢的东西哄你好不好呀,阿微要原谅爷爷呀!” 语气轻柔,分明就是哄小孩子的语气。 而谢微凉骤然听到这话,低着的头微微一颤,额间垂下来的碎发很好地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第125章 只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现在的状态,实在是算不得好。 恰巧,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宁世安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自是注意到了里面异样的他见状瞳孔微缩。 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便又恢复了正常。 “祖父,药好了,温度正好,您先喝吧。” 闻言,两人同时抬起头来,谢微凉看到他手上的药碗,便主动接了过来。 而宁世安见状,也是十分爽快地将碗交给了她,嘴上还调侃道:“祖父这药可是薛大夫特意调的,你可小心着点儿。” 毕竟,他俩小时候一起玩的时候,她打碎祖父房间里的名贵花瓶害他受罚这件事情,宁世安可 是记得清清楚楚。 而谢微凉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便开口道:“放心吧,我有经验。” 毕竟她在现代照顾外婆的次数也不算少。 而在场除她之外的两个人显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她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深沉。 当然这一切谢微凉是不清楚的,此时的她正低着头,用勺子舀起一勺药来,便放在嘴边轻轻吹着,确保温度适宜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宁江的嘴边。 “小心烫。” “好。”宁江注意到伸到自己面前的勺子,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就连说话时的语气都轻柔了不少,看得一旁的宁世安嘴角微抽。 最后,他索性别过头去。 而注意到这些的谢微凉立刻便又收回了目光,随后专心地将碗里的药一勺勺舀起,又吹凉了送到宁江嘴边。 说来也奇,平日里最不喜喝药的宁江,此刻却如同一个乖巧的孩子一般,任由谢微凉将药一勺一勺喂到自己嘴里。 终于,她放下了碗,宁江见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谢微凉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看得宁江和宁世安两眼互相对视了一眼。 宁世安作势便要站起来帮着她一起找。 那就这个吧。 谢微凉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盘蜜饯上,若有所思。 紧接着,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谢微凉将那盘蜜饯拿了过来,两指轻捏,拿起了其中一个,随后便拿到宁江的面前,言笑晏晏道: “来,祖父。” 大致猜到她想做什么,宁江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喜,随后便伸出手来,从谢微凉的手里接过那个经过她精挑细选的最为圆润饱满的那一颗。 而谢微凉刚才的行为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她还记得之前自己照顾外婆的时候,便会学着外婆小时候喂自己喝药那般,从兜里掏出来一颗糖给她。 久而久之,这个习惯也被她保留了下来,甚至还带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 是以直到宁江十分自然地从她的手里接过蜜饯的时候,谢微凉才发觉了其中的不对。 然而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居然如此轻易便成功了。 看着站在宁江旁边正用复杂目光望着自己的宁世安,又看了看对面宁江十分熟练的模样,而她的脸上也丝毫不见因为她所谓的“出格”行为而染上任何怒意,谢微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着宁江的胳膊微动,连忙将装着蜜饯的盘子拿过来放在一旁。 做完这一切之后,谢微凉的目光便再一次落在了宁江的身上,察觉到对方此时的心情应该不错。 而站在那里的宁世安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上前一步便开口道:“祖父,所以您刚才说的……”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额头上便挨了一下。宁世安“哎呦”一声,下意识抬起头来,对上的便是宁江那双隐约含着怒意的眼眸。 “臭小子,这件事情居然还瞒着我们,要不是阿微,你是不是打算考上了去西北之后才和我们说呢?” 说到最后,宁江怒气更甚,作势就要站起来抬脚,还是被谢微凉拉住,这才堪堪作罢。 只是眉间怒意,却是没有丝毫要散去的迹象。 “祖父不要生气了,当下正值用人之际,表哥既然有自己的打算,那便让他去闯便是。”谢微凉拉着宁江的胳膊,同时还不忘给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地上的宁世安使眼色,“更何况表哥此去只是文职,带兵打仗是万万轮不到他的。若是有朝一日在边疆建功立业,我宁家好歹也算是有所依靠了。” 宁家虽是功勋世家,又得圣祖皇帝、先帝以及当今陛下屡次夸赞,虽说宁家家风清廉,包括宁延津在内的宁家人平日里更是谨小慎微,可背地里眼红使绊之人也是只增不减。虽然宁父急流勇退,免了宁家功高盖主之祸,可同时也给了那些眼红之人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而宁江显然也想到了这些,眼中的怒意也渐淡了些,开口道:“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至于宁世安自己,显然也知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闻言并没有马上起来,而是先向宁江磕了几个头,随后又充满感激地看了谢微凉一眼,这才缓缓起身,嘴里便道: “世安自知有错,得祖父宽宏谅解,日后必定谨遵宁府家训,衷心为国、谨小慎微。” 而宁江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脸上的表情这才和缓了些。随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一旁的谢微凉身上,开口道: “阿微啊,听说这次的考试……是由你提出来的?” 第115章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站了起来,微微颔首:“是。”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向宁江的目光中的带着一丝担忧。 而一旁的宁世安显然也察觉到了宁江说这话时语气的不对劲之处,见状也站了起来,走到谢微凉身旁,开口道: “祖父息怒,此事乃是世安写信找表妹相求,与表妹并无关系。” 几乎是下意识的,宁世安想也不想便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并且,他还十分自然地拦住了想要开口的谢微凉。 谢微凉自幼便在京城长大,刚一及笄便因着一纸圣旨成为了太子妃,自然是不知道宁府这几年的境况。 而宁世安却是十分清楚,随着陛下登基、恢复正常,又一步一步掌权开始,宁江和宁延津二人却是愈发小心,生怕行差塔错,被人抓住把柄,从而连累在宫里的谢微凉。 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他的事情,谢微凉居然主动涉政,宁世安虽然也有自己的考量,可到底谢微凉此番行为也是为他。 宁世安并不知晓谢微凉和谢訦如今是何模样,只是此事既然因他而起,那他也断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谢微凉此时自然也不可能站着,早在方才宁世安回话之时,她便随之一同跪了下来。此番又听到宁世安所言,虽然心中尚有疑虑,可也明白对方想要将罪责全都揽到自己身上的意图,连忙开口道: “祖父明鉴,此事并非表哥一人之错,而是陛下主动传召……” 霎时间,两道目光便集中在她的身上。而谢微凉被这样两道目光盯着,额间落下一滴冷汗,又开口道:“自陛下决定对科举考试进行改革以来,便屡屡受阻,而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来自于与此有着直接利益关系的世家……” “所以陛下才会让微凉参与其中,以平衡朝中世家与寒门的势力。” 谢微凉虽为世家女,可自谢訦亲政之后的种种行为,都表明她更偏向于寒门,在民间书生心中的威望是越来越高。 是以谢訦身为皇族,让宁世安入仕也无可厚非。 一来,是为了安朝中世家之心;而这二来…… 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紧接着便连忙低下了头,而旁边的宁世安见状也跟着低头,两人一起等待着宁江的答案。 而宁江听着两人的话,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随后,不住是想到了什么,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谢微凉和宁世安两人不安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两人俱是一愣。 “我来需要想想,微丫头,你先下去吧。” 让她下去,那便是只让宁世安留下了。 察觉到他话中背后意思的宁世安和谢微凉均是一愣,但看着宁江的表情,显然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随后,谢微凉微微颔首,缓缓道:“是。” 与宁世安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向他眨了眨眼。 她搬出来谢訦,料想宁江即使心中有怒,应当不会将怒气发泄在宁世安身上。 至于谢微凉自己,则是借这件事情成功转移了话题。 想到这里,她在心中暗暗道了声抱歉。 谢微凉回到自己房间已经是夕阳西斜,傍晚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的琉璃瓦上,倒是叫她一愣。 而后,她便看到了站在院中的那一抹黑色的身影。 “进来吧。” 谢微凉只留下一句话,便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竹沫早已经收拾好了一切,现在也不知在何处——这倒是给了谢微凉机会,她坐在椅子上,又为来人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面前跪着的人,缓缓开口道: 第126章 “路途遥远,你一路赶来,先喝口水吧。” 闻言,暗影整个人一愣,随后便又低下了头,过了半晌才开口道:“多谢小姐关怀,只是属下并无长途跋涉之苦……” 听明白他弦外之音的谢微凉先是一愣,随 后便想到了什么:“他既让你来,那宫中又当如何?” 谢微凉自然知道,暗影乃是谢訦下面暗卫之首。 而暗影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只是低下了头,却是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见状,谢微凉便也不再多问,而是开口道:“你既然现身,想必是有要紧事,说吧。” “是。”暗影沉声应道,随后便开口道,“主子已经得到消息,瑞王殿下已经回到西北军营,接下来恐有大动,为免夜长梦多,宁大公子的任职……怕是要提前。” “好,我知道了。”谢微凉面色不变,“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暗影道。 “好了,你下去吧,另外……”似是想到了什么,谢微凉道,“你回去复命的时间怕是要再迟些,我有些东西……需要你交给陛下。” “是。”暗影眼神微动,应道,“属下接下来这段时间都会停留在这边,娘娘有事直接吩咐便是。” 说罢,他便离开了这里。 暗影这个消息可谓是来得猝不及防,谢微凉本想着这次回家,只需要和宁家人“联络一下感情”。 这下,倒是又多了任务。 几乎是瞬间,谢微凉便回忆起了春节回家还要带着电脑的可怕生活,她使劲摇了摇头,目光便又落在了眼前空白未写一字的纸上,又叹了一口气。 “小姐?”门外传来竹沫的声音。 谢微凉心神微定,紧接着便扬声道:“进来吧。” 她话音落下,竹沫便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水盆,随后便在谢微凉惊讶的目光中,开口解释道: “快到家宴的时间了,您该梳妆了。” 谢微凉先是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午饭时宁母所言,顿时心中一惊。 自己被暗影的话扰乱了心神,居然忘了时间。 这样想着,谢微凉便连忙开口道:“什么时辰了?” 闻言,竹沫道:“小姐不必惊慌,时间还早,来得及。” 听到竹沫这样说,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便把眼前的纸笔收了起来,起身来到梳妆台前。 竹沫早已经将水盆放在凳子上,谢微凉便用沾湿的毛巾仔细擦拭着脸。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任由竹沫将水盆端下去,看着她又搬过来另一个凳子放到自己面前,随后十分乖巧地坐了下来。 任由柔软的刷子在自己的脸上划过,谢微凉闭着眼睛,脑海中却是在想着该如何推进接下来的想法。 然而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越想,反倒是越容易走入死胡同——谢微凉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 因此直到感觉到脸上的异样的触感停下,她也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反倒是感觉到肩膀被人扣住。 随后,竹沫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小姐看一看效果。” 闻言,谢微凉将脑海当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空,紧接着睁开了双眼。 不得不说,竹沫不愧是在宫里待过的,这几个月来,她的技术是愈发的炉火纯青了。 看着镜子里那张有些陌生的脸庞,谢微凉一愣,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传来了婢女的声音:“夫人让奴婢来问小姐,可准备好了?” 听到这话,谢微凉看向竹沫,只见对方微微颔首,随后便走到门口,打开门,向门外的人轻声说了些什么。 过了半晌,竹沫才又关上门,走到谢微凉面前,开口道:“小姐,我们走吧?” “好。”谢微凉点了点头,随后便又看了一眼她方才写过东西的书案上,叹了口气,这才在竹沫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谢微凉到的时候,包括宁江在内的其他人正交谈着,而宁世安便站在门口,远远地看到谢微凉过来,立刻上前一步。 见状,竹沫也放开了谢微凉的手,悄无声息地退下。 “表哥怎么在这里?”谢微凉原本以为宁世安会在里面,倒是没有想到他会出来迎接,下意识开口道。 而宁世安听到她这样说,先是将手放在嘴边,示意谢微凉声音小些,紧接着又看了一眼屋内,随后才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将人拉远。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谢微凉看着眼前怪异的人,问道。 而宁世安则是确保周围只有他们二人之后,这才轻声开口道:“还不是因着我入京的事情,祖父下午听到你我二人那一说之后,便趁着你没来,将除你我之外的其他人都先召集起来,目的……” 宁世安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猜测道:“可能是为了商量对策吧。” 而个中缘由,刺耳微凉自然也能够明白,她正想着一会儿的话该如何开口,便又听到眼前的人开口道: “只是这事虽然来的突然了些,可总归我入京还有一段时日,也够他们商量出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宁世安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笑意:“我们就现在这儿等会儿吧,他们一时半会儿怕是结束不了……” “表哥,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突然,她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而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就这样看着他,到嘴边的话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为难。 第116章 在这之前,谢微凉早已经在来的路上提前预演了很多遍,可话到临头,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她也清楚地知道,宁世安一旦提前去的话,势必赶不上她设置的选调考试。 他这样去的话,只能是突然上任…… 也就是谢微凉不止一次听到过的——“空降”。 如此一来,留给宁世安准备的机会势必会更少,且又是形势如此危急的情况下 正因如此,她开口,才会如此的为难。 “怎么了?”宁世安自然注意到她脸上的纠结,疑惑道。 “西北有变,他的意思……是想让你提前赴任……”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还低着头,不敢直视眼前的宁世安。 而宁世安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随后,他看着眼前有些沮丧的女孩儿,微微一笑:“我说呢,刚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纠结了一路吧?” 被他说中心思,谢微凉猛得抬起头来,随后便发觉自己的头顶上落下来一双温暖的大手。 紧接着,宁 世安温和的声音便在她的头顶响起—— “不必担心,自从收到那封信之后,我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谢微凉本来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怎料却听到对方这样说,心中顿时一震。随后她才注意到宁世安脸上的表情,并不似她所想的那般有任何恼怒之色,而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多了许久,谢微凉才开口,却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好啦。”突然,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突然一沉,紧接着一件披风便已经被披在了她的肩上,紧随而来的便是宁世安的声音,“现在虽然已经是春天,可江南气候多变,你这时出来,怎的也不添些衣服!” 说到最后,宁世安的语气已经带了一丝不愉。 而被他这样一打岔,谢微凉原本要说的话就这样被咽了下去,她看着眼前的宁世安十分自然地要为自己整理披风,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躲开了。 而后,宁世安伸出去的双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两股视线交汇,谢微凉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 不过好在这时候的宁世安率先反应过来,在谢微凉尴尬的神情中抢先一步开口道:“也是,阿微长大了,男女有别,只是初春天气多变,还是要注意保暖。” 谢微凉在现代便由外婆带大,父母早亡的她身旁也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因此如宁世安这般的关怀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难免会有些不知所措。 而听到宁世安这样说,她先是一愣,随后便点了点头,开口道:“好,多谢表哥。” 宁世安还想再说些什么,竹沫已经走了过来,看到二人之后先是一喜,随后便行礼道:“家主大人和老爷已经商量完事情了,叫我喊您二位过去。” 闻言,宁世安和谢微凉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宁世安便开口道:“好,我们马上过去。” 而竹沫将话带到之后便离开了,见状,宁世安看了一眼竹沫离去的背后,随后便又落在了谢微凉身上。 而谢微凉的眉间也平缓了不少,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后,她便微微勾起了嘴角。 宁世安见状,便知她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了,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 “不用担心,我这两日便准备着,看陛下什么时候来信,我出发便是。”两人分别前,宁世安还不忘宽慰道。 第127章 而谢微凉经过方才的一番“自我洗脑”,早就已经看开了,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轻松道:“虽说如此,但想必也有缓冲的时间,留给表哥和家人道别的时间总归还是会有的。” 领导的话嘛,听一听便是。 按照谢微凉的猜想,这一套流程走下来,也快不到哪里去。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直到那场晚宴过去约莫半个月,宁世安所谓的调令才姗姗来迟。 至于现在的宁世安,即使是在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心情也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而这一忐忑心情在两人来到前厅之时又在一瞬间便达到了顶峰。 今日虽说名义上是宴会,可实际参加的也只是家里这几个人而已。要说多的人,便也只是接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宁世安的父母罢了。 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的谢微凉在看到坐在那里的陌生男女的时候,就显得自然了许多,缓缓行礼道:“见过叔父、婶母。” “终于见到阿微了!”出乎意料的是,这二人居然分外的好说话,尤其是宁世安的母亲何夫人,几乎是立刻便站起来走到谢微凉的面前,一把拉过她的手,亲切开口道, “我和你叔叔接到消息就赶紧往回赶了,没成想还是晚了,给你带了礼物,已经交给竹沫了,你可别生我俩的气啊!” 眼前这位温婉女子的话让谢微凉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她便开口道:“婶母这话说的,我许久不见到家人,欣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你们的气呢?”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恰当的恼怒。 而听到这话之后,何夫人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惊喜。 与此同时,谢微凉也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力度更加大了些,与之相对的,还有耳边传来的温柔声音:“那就好,对了,你见过父亲母亲了吗?” “见过了。”谢微凉道,“方才刚和表哥从祖父那里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目光便落在了一旁走过来的宁世安身上。 而何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儿子的身影,见他走到自己身边,便叮嘱道:“阿微难得回来一趟,你身为长兄,可要照顾好她。” “放心吧母亲。”闻言,宁世安微微颔首,又看着谢微凉,这才开口道,“我和表妹一起长大,自然是应当护好她的。” 而听到他这样说,何夫人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不过说起这个,阿微这次回来可真是变化颇大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便落在谢微凉的身上,脸上也随之露出了回忆的神情:“还记得我上次见阿微,还是在她大婚的时候,没想到这一别……” “好了母亲,”听到何夫人大有拉着谢微凉不放的趋势,宁世安连忙开口道,“祖父和祖母还没有来吗?” 果不其然,何夫人的注意力瞬间就被他的话所吸引,紧接着便开口道:“他们说的是马上就到,可这都过去好一会儿了,你大伯也没有出来……” 说到这里,何夫人的眉头微微蹙起,作势就要开口唤身旁的侍女,“你去看看老爷他们。” “是。”侍女领了命令,正要退下,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皱紧的眉头也微微舒展:“下去吧。” “是。”侍女并没有多问,只是领着其他人退下,将这里留给这些主子们。 而后,宁江便与宁延津兄弟一同走了出来,而他的目光,自然也落在了这边的几人身上,微微点头示意。 见状,包括刚刚交代完从厨房回来的宁母在内,几人纷纷行礼。 “坐吧。”宁江在宁延津和宁延律兄弟俩的搀扶下,缓缓坐到主位上,目光便扫过在场众人,开口道。 他的话音刚落,在场除他之外的其他人便应了一句“是”,随后纷纷落座。 而后,宁江的目光便落在了宁世安的身上,开口道:“准备的如何了?” 闻言,宁世安站了起来,恭敬地回答道:“回祖父,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就行。”听到他这样说,宁江松了一口气,“刚刚我也同你伯父和父亲谈过,你说的那件事情,他们并没有意见。” 宁江口中的“那件事情”,指的自然就是午后宁世安和谢微凉同他说的要去西北任职的事情。 宁世安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过,”宁江又开口道,“这件事情,还是要问过你伯母以及你母亲,当然,还有阿微。” 宁家的家训向来如此,在做一些重大的决定之前,都要问过这个家里所有成员的意见。 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而宁世安自然也清楚这一点,见状点了点头,随后便在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当中缓缓站了起来,又走到宁江的面前。 而谢微凉作为谢訦和宁世安这场“交易”的见证者,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在场的所有人对他们两人的行为倒也没有见怪,只是看向两人的目光当中也多了几分担忧。 而坐在主位上的宁江在简单地说明事情的经过之后,目光便又一一扫过在场其他人。 “我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坐在下首的几人虽然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可两位女眷却是并不知道宁世安要去的是如此危险的地方,听到宁江这样说之后,眉头纷纷皱紧——尤其是何夫人,看向自己丈夫和儿子的目光当中也带了一丝埋怨。 最终,她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我……可能要提前上任。”突然,宁世安开口道。 第117章 包括谢微凉在内,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谢微凉本想着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等几人都逐渐接受了这件事情之后,再慢慢试探他们的意见。却没想到宁世安就这样轻飘飘地直接说出口了。 而他的这一番话,成功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惊讶——这其中又以宁延律夫妻为主。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坐在主位上的宁江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看向站在下方的宁世安以及谢微凉两人的眼神中却充满了锐利。 许久,他才开口道:“宫里来的信?” “是。”宁世安应道,“傍晚时 分送来的。” 也就是说,是他们两人离开自己住处的时候。宁江几乎是立刻便认识到了这一点,缓缓点了点头。 而谢微凉听到宁世安这样说,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却对上了对方安慰的眸子。 同时他这话一说出口,谢微凉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在看到在场的人的表情之后,也只能作罢。 宁延律夫妻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们二人刚刚才从自己儿子要去西北的消息缓过来,却没有想到分别的日子居然会来得这样突然,一时间只能将目光纷纷转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人,等待着他的决定。 至于自己的父亲——谢微凉很明显可以看出,他眉头紧锁,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而宁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宁延津的身上,沉声道:“延津,你怎么看?” “是,父亲。”听到宁江这样说,宁延津安慰地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这才起身、上前,缓缓开口道,“既然是陛下的命令,那世安是万万推辞不得的。” 听到他这样说,宁江也是点了点头。 而他的这番动作自然也被宁延津收入眼底,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陛下这命令下得匆忙,而此时又并非我们所熟知的紧急情况,所以我认为,世安若是要走,怕是也没有那么容易。” 闻言,宁江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你的意思是……” 与此同时,宫里 自发出那道密信之后,谢訦的心中就隐约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而这份预感,在他看到呈报上来的西北军务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瑞王重新掌管西北军,且刚一回营便下了命令,拔营而起,竟是直接将军队所驻扎的地方向后退了十几里。 谢舜,他到底要干什么? 新年才刚过去不久,而瑞王更是因抗旨不回京觐见一事被众人弹劾,谢訦便依律免了他的官职。 而他如今这番举动,分明是别有所求。 “将这封密函,送往忠勇候之手,记住,务必要亲自送到他手里。”过了许久,他才提笔,写下一封信,随后,装在信封里,放在桌子上。 与此同时,暗夜中,传来一道人声:“是。” “什么?你要去西北?”谢微凉看着眼前向自己汇报的暗影,一愣。 “是。”暗影沉声应道。 “是他的命令?”谢微凉试探地问道。 而暗影只是沉默,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好。”谢微凉心里大概猜到了些,挥了挥手,“下去吧,注意安全。” 暗影并没有说话,只是向她行个礼之后便退下了,徒留谢微凉坐在那里沉思。 第128章 按照暗影所说,谢訦既然将他派到自己身边,便万万没有在不告知自己的前提下中途再召回去的理由,更何况暗影这次要去的地方还是西北。 西北…… 这个如今在她看来颇具疑点的地方,让谢微凉不得不多想。 直接向谢訦询问,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可一来对方不一定会说,二来。光是按照现在的交通来看,她若是写信回去询问,至少也要花上十天半月的时间。 思及此,谢微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偏偏这时,空气中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道熟悉的询问声。 “我可以进来吗?” 几乎是立刻,谢微凉便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她敛起心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进来吧。” 随后门开,宁世安便踏着月色走了进来,看到坐在书案前的谢微凉,尽管对方有意隐藏,可他还是一眼便看出了她脸上的疲惫。 而谢微凉自然也注意到了头顶那道打量自己的眼神,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坐吧,表哥。” 紧接着,她便又道:“表哥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而事实也果真如她所料,谢微凉的话音刚落,便听到眼前的男人开口道: “娘娘,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从他接到谢訦那封请他入仕的信开始,再到谢微凉的到来,这一切的一切,就算宁世安并未涉足朝政,可也发觉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而今天在家宴上宁江和自己大伯父亲的一番谈论,则更是让宁世安明白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来问一问谢微凉——毕竟现在,朝中的一些事情,她应当是宁家最为清楚的了。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眉头便微微蹙起,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 见状,宁世安的眉头也跟着皱起,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而谢微凉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只是她的心里却并不轻松。 对于宁世安,并非是她不愿意开口,而是这其中的很多事情,就连她自己也尚不清楚。 例如,暗影为什么突然离开,西北,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很快,宁世安的脸上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笑容。注意到她的表情,反倒是还反过来安慰她:“陛下既然这样做,想必便是有了解决的方法,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1】 闻言,谢微凉看了他一眼,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但她到底还是不想让对方为自己担忧,舒了一口气,随后神情已然恢复了正常。 “放心吧。”她道,“不必担心我。” 而宁世安听到她这样说,也只是点了点头。尽管他知道,前方,一定会有一场恶战在等待着他。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要办吗?”为了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宁世安索性转移了话题。 而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情,就是想你们了,就回来看看。” 事实上,这样的确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只是宁世安却不这样想,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他刚刚才舒展的眉头反倒是又皱了起来。 而谢微凉自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未说出的话却是在心中盘旋半天,最终被她咽了下去。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上传来熟悉的触感,紧接着,宁世安的声音便响起:“若是有事,尽管开口便是,表哥能帮的自然会帮助你。” 随后,他又道:“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 谢微凉仔细咀嚼着这个相对于自己来说有些饿陌生的称呼,脸上的表情也逐渐由疑惑变成了释然。 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宁世安身上。不知为何,脑海当中却浮现出了今天晚上的家宴,宁江说过的话: “我们宁家,自来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我和延津都说过非必要不让宁家人再入仕,可如今世安既然要踏上这条路,那宁家上下,便会倾尽全力保他平安。” “宁家人不惹事,但也绝对不怕事!” 宁江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而谢微凉心中的那一缕不安也似乎随之慢慢消解。 最后,她对上了宁世安温和而充满坚定的目光,开口道:“虽然我并不知晓他为何要你尽快去西北,不过……” 在其他的一些事情上,谢微凉还是可以给一些参考意见的。 接下来的时间,谢微凉便将朝中以及西北她所掌握的一些情报告诉给了宁世安。 当然,还有她和谢訦商定的,关于让宁世安任职的最初的想法。 而宁世安听完她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们若是想要进行官制改革的话,怕是不会容易。” 而事实上,宁世安这话还算是轻了。谢微凉又何尝不知道,这一条路有多么的艰难。 但是她和谢訦,是必然不会放弃的。 不知不觉中,与谢微凉而言,这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任务了——尤其是一路走来,在鹊山、在江南,她所见到的那些努力生活的人们。 当然这些,她并没有同宁世安说,而宁世安夜没有问。 “这样吧,”过了许久,宁世安开口道,“正巧过几日便有一次集会,我带你去看看吧。” 说这话的时候,宁世安语气自然,分明没有察觉到自己话语当中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听到这话的谢微凉一愣。 所谓集会,便是一些文人墨客聚在一起,或作诗言志、或议论时政。 第118章 谢訦继位之后,对民间言论并未加以干涉。是以在盛国,上至朝廷要员,下至黎明百姓,都可对一些政策发 表见解。 而谢訦凭借着这一点,在文人当中也有不小的声誉。 谢微凉对集会也有所耳闻,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宁世安居然也会关注这些。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宁世安写给自己的那一封信,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深沉。 而宁世安仿佛并没有发现这些一样,仍旧自顾自地说道:“参会的基本上都是这一带的文人雅士,其中也不乏有些想要参加科考的好苗子,你既然参与这事,或许也能从中找些好苗子。” 宁世安说的,恰好也是她的想法。等他说完之后,谢微凉这才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语气凝重:“多谢表哥。” 听到这话的宁世安先是一愣,脸上紧接着便露出了笑容:“没事,本来他们也给我发了请帖,多带一个人过去也无妨。” 说这话的时候,宁世安的目光便不经意地落在一旁的漏刻上,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这才开口道:“瞧我,光顾着和你聊了,都快忘了时间了,你快些歇息吧。” 说罢,他便站了起来。 “好。”见状,谢微凉也跟着站了起来,和他一起走到门口。 “好了,别送了。”宁世安踏出门槛,见谢微凉也要跟着出来,连忙开口道,“晚上寒冷,你又穿得这么单薄,快回去吧。” “我……”闻言,谢微凉还想再说些什么,看了看宁世安的神情,又咽了下去,“那你慢点。” “放心吧。”听到她这样说,宁世安笑了笑,“这里是宁府,守卫森严着呢。” 虽说宁父自辞官离开京城之后,来到这里便一直深居简出。然而这次谢微凉回来,他还是提起了十万分的小心。 无他,一来,谢微凉是自己的女儿。 二来,她还是皇后,更是不能出事。 而谢微凉看着宁世安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这才进了屋子,随后便关上房门。 也正是在这时,谢微凉转身,同时也发现了自己房内的陌生人,神情一凛。 而来人见到她之后,下一刻便跪了下来,语气深沉:“属下暗依,见过皇后娘娘。” 听这声音,还是个女生。 谢微凉猜到来人的身份,迟疑道:“你……是陛下的人?是暗影让你来的?” 暗影刚刚接到任务离开,便又来了一个暗依,谢微凉不能不多想。 “是。”暗依并没有抬头,只是应道,“属下奉主子的命令,来保护娘娘。”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随后便看了看四周:“天色已晚,你从京城赶到这里,要不先去隔壁和竹沫住着,等明日我在吩咐人为你收拾房间?” “多谢娘娘。”暗依应了一句,便站了起来。 而同时,谢微凉扬声,将竹沫喊了进来。 不出所料。竹沫看到谢微凉房中突然多出来的陌生女子也是一愣,不过好在谢微凉紧接着便开口道: 第129章 “今天晚上便先让她和你睡在一处,等明日你再找人帮她收拾房间吧。” “好。”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竹沫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微微行了一礼,便对暗依道,“跟我来吧。” 而暗依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看了谢微凉一眼,紧接着便行礼道:“是,属下告退。” 一段小插曲过后,谢微凉突然感觉到一阵困意,随之打了一个哈欠,便向卧房走去。 一夜多梦。 翌日,当谢微凉睁开眼睛的时候,竹沫已经端着水盆在外面候着了。见她醒来,对方连忙将水盆放下,便要上前扶她。 而许是睡前还想着事情的缘故,现在的谢微凉只感觉头疼得厉害,就连竹沫说什么都无暇去听。 “嗯?好了?”余光瞥见竹沫的手消失在镜子里,谢微凉下意识开口道。 而竹沫看到她这个样子,终究还是将从方才为她洗漱时便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老爷日前才祝福过,不必每日请安的,小姐若是精神不佳的话,其实可以……”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谢微凉打断了:“虽然父亲那样说了,可‘孝道不可废’,我又常年不在父母跟前侍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然是要尽一尽孝心的。” 更何况,按照宁父宁母对原身的宠溺程度,想必也很想念这个女儿吧。 而竹沫自小便无父无母,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又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小姐眼下的乌青,还是得遮一遮了。” 果不其然,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谢微凉的眼神里顿时便充满惊讶,下意识便透过铜镜,看向自己的双眼:“我的黑眼圈真的很重吗?” 虽然竹沫并不知晓“黑眼圈”是何物,可看谢微凉的表情,她大致也能猜出来她说的是什么,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状,谢微凉连忙坐正,任由竹沫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眼下。 过了一会儿,谢微凉透过铜镜,看到自己眼下的乌青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这才长舒一口气,随后便转头看向竹沫:“快,帮我看看,比刚才好点儿没有?” 闻言,竹沫的眼睛便落在她的身上,仔细观察许久,直到谢微凉本人都有些紧张了,才听到竹沫温柔的声音响起: “很好,很完美。” 听到她这样说,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吧。”她站起来,便准备走出这扇门。 竹沫便跟在她的后面。 “等等。”谢微凉突然开口道。 而竹沫闻言也是立刻停下了脚步,随后便一脸疑惑地看向她。 “差点忘了。”这样说着,谢微凉便转身吩咐道:“你留下来,带暗依,也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女人熟悉一下宁府,再为她安排一间房间。” “至于父母那里,我自己过去便是。” 听到她这样说,竹沫点了点头,随后便应道:“是。” 而交代完这些以后,谢微凉便大踏步走出自己的院子,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幽园,宁延津夫妻的居所 “老爷,夫人,小姐来了。”宁延津正和夫人用膳,便听到侍女的声音,顿时一愣。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宁夫人便连忙开口道:“快请进来。” “是。”门外传来侍女答应应答声,紧接着便是她和另外一个人的交谈声。 “是,老爷和夫人在里面用膳,小姐请。” 话音刚落,们便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而后谢微凉便面带笑意走了进来,见到二人之后,微微行礼: “给父亲、母亲请安。” “快起来。”她还没说完话,宁夫人便连忙开口,而一旁的宁延津也是一脸慈祥。 随后,他开口道:“一起用膳吧,翠竹,为小姐添座。” “是。”他话音刚落,一旁候着的侍女便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宁夫人的面前。 “多谢父亲。”谢微凉简单道谢,便坐在了宁夫人的旁边。 而这时,早已经有人将崭新的碗筷放到了她的面前。 随后,宁夫人便夹起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柔声道:“来,尝尝这个,这可是江南这边才有的,你在京城应当是吃不到的。” 而谢微凉闻言,也顺 着她的话看过去——的确是未在宫里见过的样式。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她夹起碗里的菜,试探性地尝了一口,随后便在宁夫人期待而又忐忑的目光当中,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将嘴里的菜咽下,谢微凉这才开口道:“很是爽脆,酸甜当中又带有一丝微不足道的辣味,当做小菜来吃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见状,宁夫人笑道:“没成想阿微离开的这些日子,这嘴倒是没有变过,还是这么的会吃。” 这话虽然不雅,可在场所有人都笑出了声,尤其是谢微凉,心中还多了几分惊讶——倒是未曾想到,这位“谢微凉”,居然和她一样热爱美食。 心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人顿时便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她的面上却依然不显,只是在看到宁夫人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将自己刚才随口夸过的一道菜不断往自己的盘子里夹,尝试开口道:“母亲,我有些吃不……” “啊对了!”怎料谢微凉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坐在她身旁的宁夫人便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头。 随后,谢微凉便看到她拿起一只刚刚吩咐侍女拿过来的碗,又为自己盛了一碗汤,放到自己面前,脸上还带着笑意:“来,我一大早煲的汤,阿微尝尝?” 对方话都说到这里,谢微凉只得将刚才还没有说完的话咽下,从宁夫人的手里接过盛满汤的碗,拿起勺子来尝了一口。 “怎么样?”见她放下手中的勺子,宁夫人便立刻开口,语气里还带着忐忑。 谢微凉自小便喝过不少外婆煲过的汤。平心而论,她手上的这一碗相较于她们那里个个都是“煲汤大师”的人来说,只能算得上是普通。 可此时的谢微凉却觉得,这汤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喝到的最好喝的汤。 第119章 她抬起头,对上的便是宁夫人有些忐忑而又期待的目光,随后便狠狠点了点头:“很好喝。” “比宫里的好喝太多了。”这一句绝对不是奉承,而是谢微凉的心里话。 果不其然,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宁夫人的脸上顿时便充满了激动,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宁延津。 而接收到她目光的宁延津见状放下了手里的碗,温言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多喝点。” 当然最后这句话,还是对着谢微凉说的。 而听到这话的谢微凉,握着勺子的手一顿,目光落在一只纤细的手又端过来的一碗,随后便沉重地点了点头:“……是。” 总归是长辈的一番心意,她又不能直接拒绝。 思及此,她看了一眼面前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汤,突然庆幸自己吃饭的胃口并不算小。 然而即便如此,这顿饭吃的数量之多、时间之长还是出乎她的意料。见宁延津和宁夫人两人都放下了筷子,谢微凉也才跟着放下,随后便有侍女端着痰盂和茶水上前。 简单地漱过嘴之后,宁延津见宁夫人吩咐侍女收拾餐桌之后,一双眼睛这缓缓落在了谢微凉的身上。 而宁夫人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随后便站了起来,对着两人道:“你们先聊,我去小厨房看看为母亲熬的药膳如何了。” 说罢,不顾宁延津和谢微凉的反应,宁夫人便离开了这里。 而后,看着谢微凉略显疑惑的表情,宁延津这才开口道:“走吧,去书房。” 说完这话之后,他率先站了起来。 见状,谢微凉也连忙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你有事情找我?”待两人站定,宁延津转过身来,直言道,“说吧。” 谢微凉先是惊叹于对方的心思缜密,紧接着她眼珠微转,随后便开口道:“既然父亲这样说,那女儿便开口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想到昨夜宁世安来找她时说的话,一双眼睛便落在了面前神情严肃的人身上,话语里还带着一丝犹豫:“父亲以为,表哥此去西北,可否过于冒险?”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便看到站在她面前的宁延津脸色微变,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而宁延津虽然心里对谢微凉突然回家一事早有所猜疑,可她突然说出这话的时候,心中还是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便开口道,神情也恢复了以往的模样:“阿微怎的突然想起这个了?” 说这话的时候,宁延津也在观察着谢微凉的表情,随后,他又道:“正如你所言,此事既然是陛下的命令,我们身为臣子,自然应当遵从。” 虽然这话确实是谢微凉屡次所言。可不知为何,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她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了。 第130章 宁家本就有隐退之意,是以宁江才在圣祖皇帝驾崩之后有意改姓为“宁”,而宁延津作为太子太傅,更是在谢訦即位之后便携全家远离京城这个权利斗争的中心。 而现在,如果宁世安入仕,便是让宁家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安定生活被打破。 若说先前的谢微凉并不在意这些,可到宁家这几日之后,她看着宁府上下一片其乐融融,突然有些不忍心打破这一番安宁的景象了。 更何况,如今西北怕是已经生变,此时再让宁世安赴任,无异于羊入虎口。 这种种因素之下,谢微凉罕见地开始犹豫起来。 而在谢微凉陷入思考的同时,对面的宁延津同样也在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到她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有所好转,便叹了一口气,道: “这件事情,归根到底还是要听一听世安的意见。” 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谢微凉突然听到宁延津这样说,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抬头,便对上了宁延津平和的眼眸。 “表哥……”谢微凉不禁想到了宁世安写给自己的那封信,以及他们两人在宁江住处时,宁世安所说的那一番话,眉心微蹙。 也正是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大公子,老爷和小姐在书房。” 宁世安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一愣,随后便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宁延津,却见对方的表情也落在她的身上,似笑非笑。 随后,他开口道:“既然阿微心中仍由顾虑,那不妨听听另一位当事人的意见。” 而后,在谢微凉不解的目光中,宁延津开口,让宁世安进来。 谢微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宁世安便已经走了进来,看到书房里神情怪异的两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 “大伯。”他开口,随后一双眼睛又落在了一旁皱着眉头的谢微凉的身上,缓缓道,“表妹也在这儿。” “坐吧。”而宁延津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目光则是落在谢微凉旁边的座位上。 “好。”见状,宁世安倒也没有推辞,依言坐了下来,随后便开口道,“侄儿冒昧来访,不知可否打扰到大伯和表妹的谈话?” “若是打扰了,便不会让你进来了。”宁延津道。 而自始至终,谢微凉都没有说过话。 宁世安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见状眉头微微蹙起。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接着又道:“那既然大伯这样说的话,便是有事要找我了?” 而听到他这样说,宁延津点了点头,随后目光便不经意地瞥了一旁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谢微凉,开口道: “世安,你可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去西北了?” 闻言,宁世安一愣,虽然不清楚宁延津在此刻问出这话意欲何为,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语气严肃道:“是。” “我能听一听理由吗?”闻言,宁延津又道,“毕竟自你出生之后,宁家上下便有意让你远离官场,想必以你的聪慧,也应当感觉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宁延津便注意到宁世安的目光在若有四五地落在谢微凉的身上,话语一顿,这才又道:“至于你表妹,你也应当清楚,当时太后的懿旨已下,我和你祖父虽有心拒绝,可终究还是无能为力。而今日,你去西北一事虽是陛下金口,可毕竟还没有下旨,一切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更何况……” 宁延津看了一旁的谢微凉一眼:“你表妹负责此事,也定当可以为你从中周旋。” 而宁世安听到宁延津这样说,一双眼睛便下意识看向坐在一旁的谢微凉,却见对方这时已经站了起来,看着他道:“虽然此事是我和陛下所决定,但表哥若是有其他打算,不若趁着此时说明白便是。” 趁着方才两人交谈的功夫,谢微凉也在心里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都仔细复盘了一番—— 宁世安主动向她写信寻求官职一事,固然是有谢訦金口玉言的缘故所在。 可宁世安自己的心里,必然是有图谋的。 而现在的谢微凉,想知道的,便是他的图谋,以及这份图谋,会不会对他自己、对她、对宁家,以及对谢訦,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 她今日来此,也是有向宁延安打听自己这位表哥的意思在里头。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南宁世安他居然会亲自走这一趟。 而宁世安自从听到宁延津的这一番话之后,目光便看向了一旁坐着的谢微凉。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缓步走到宁延津面前,目光却是落在谢微凉的深航,开口道:“表妹既然已经看过我写给你的那封信,那我对宁家的忠心,你应当也是知晓的。” 闻言,谢微凉垂下眼眸,过了许久,才道:“我自然是知道。” “可是表哥,”随后,她抬头,一双眼睛便直直地对向宁世安的,开口道,“宁家沉寂多年,陛下的计划,固然需要一个世家子弟,可他为何会选中宁家人?” “你说是陛下主动开口,难道不是你先联系的陛下吗?” 也正是在昨日,宁世安踏月而来,借着轻柔的晚风,谢微凉闻到了他身上那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而那种味道,她曾经在被谢訦扔掉的太后送给养心殿的香中闻到过。 此时,谢微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表哥,你去过京城。” 而听到她的这一番话,宁延津和宁世安均是一愣,尤其是宁世安,他的脸上还有一抹错愕,似是没有想到这版隐秘的事情,居然就这样被谢1微凉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了。 与此同时,他分明感觉到那边的宁延津的脸色顿时便阴沉了下来。 “罢了。”他道,“原本是想着寻个合适的时机和你说的。” 说这话的时候,宁世安方才那副失态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便是谢微凉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陌生样子。 随后,他的一双眼睛看向谢微凉,突然开口道:“妹妹,你还记得自己五年前患病一事吗?” 什么?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一愣。 第120章 五年前,她所记得的,是谢訦中毒,性命垂危。 可后来据她所查到的,在谢訦昏迷的那一段时间里,东宫的事情,更是全权交到了太后的手中。 当时谢微凉便疑心那时的谢微凉去了何处,居然会让当时的太后一手遮天。而这也直接导致了后来谢訦醒来之后,大脑受损,前朝和后宫几乎以太后马首是瞻,而先帝更是一病不起,不久之后便传位于当时已经状如孩童的谢訦。 现在看来,此事或许还有隐情。 不过宁世安所说的自己患病一事…… 而宁世安说完这话之后,眼神便落在了窗外,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谢微凉顿时变得怪异的神色。 紧接着,他道:“那年入冬,你病重,久不见好,我恰逢入京办事,顺道去看望当时已经被册立为太子妃的你,当时陛下正在为征讨蜀中而谋划,得知我来,” “他说,虽然目前看来,蜀中隐患最大,可西北几个部族却依旧虎视眈眈,所以才安插了几个人手去那边,一来是为了探听情况。二来,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未曾想到的是,在那之后,陛下便身中奇毒,心智倒退……” 而后,此事便不了了之。 宫里,御书房 谢訦看着手里的名单,这正是在西北的暗卫传回来的。 经过十余年,上面的人,早已是失踪的失踪、战死的战死,到现在,竟是只剩下四五人。 “主子。”一道黑影跪下,正是暗卫当中的暗陆,“暗影大人已经到西北,他托我告诉您,忠勇候……一切正常。” 闻言,谢訦抬起了头,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冷冽:“知道了。让他继续监视着,西北有任何异动,及时汇报。” “是。” 与此同时,慈安堂 “太后娘娘,忠勇候已经到西北了。” 闻言,跪坐在佛像前的女人捏着佛珠的手一顿,随后便睁开了双眼:“知道了。” “不过娘娘,瑞王既然不肯和您合作,现在西北又多了一个忠勇候,他们两个要是合作的话,岂不是对您不利?” 宫女这话刚一落下,原先还跪坐在那里的人已经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见状,宫女连忙跪下,嘴里便下意识求饶道:“奴婢多嘴,太后娘娘饶命!” 说这话的时候,宫女的声音还微微颤抖着,看向站在面前的人的眼睛里都充满着恐惧。 而站在她面前的人,见状只是挥了挥手,随后便将头又转了过去,全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见状,宫女先是一愣,随后便连忙转身,离开了这个对于她来说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 江南,宁府 第131章 “而我此去,也是为了探寻当年陛下安插在西北的眼线,是否还存活着。”宁世安看着两人,这才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而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下意识便看了宁延津一眼,果不其然发现对方的眉头紧蹙。 而后,她便将目光又落在了宁世安身上,却见对方的脸上也是少有的严肃。 直接告诉她,这件事情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过了许久,空气中才再次传来宁延津的声音:“所以,你在五年前便已经暗中在为陛下做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宁延津的语气里分明带着一丝怒意。 谢微凉听到这话之后先是一愣,随后便下意识地看向宁世安,却见对方的脸上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惊慌,反而在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又多了一丝释然。 而后,他的目光从宁世安的身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一旁的谢微凉的身上: “世安深知祖父和大伯保护宁家之心,不愿宁家再卷入朝中波澜。可只要表妹一日是皇后,那宁家便一日逃不开。” 说这话的时候,宁世安的目光深沉,而一旁的谢微凉便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宁延津,却见对方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过了许久,宁延津才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陛下自幼便不在宫里长大,后来他的母妃逝世,陛下被太后收养,此后太后一族的势力便日益壮大,直至陛下在蜀中一战中受重伤,心智倒退,” 说这话的时候,宁延津的神情晦暗,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陛下,故而当时并不受宠的七皇子谢舜的宫殿在一夜之间被踏破门槛。” “那时候,朝野上下都以为太后一族就此没落了……” 可谢微凉却敏锐地从宁延津的话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世安、阿微,”就在她陷入思考的时候,突然,宁延津开口道。 见状,两人均是一愣。 “若是你们,当会如何?” 听到宁延津这样说,谢微凉下意识看了宁世安一眼,却见对方眉头紧锁,分明是在思考些什么。 而后,她尝试着开口道: “若是当时的太后极具野心,便该直接起兵造反,”谢微凉道,“或者,唆使七皇子殿下造反。”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谢微凉顿时便收获了两道灼热的视线,她一愣,随后便疯狂在脑海当中思考着。 她以前看宫斗剧的时候,里面的人物……好像……貌似是这样做的啊…… 不过即便如此,谢微凉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在说出这话之后,整个书房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随后,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宁世安。 而宁世安见状,便开口道:“当时情况危急,表妹所言,未尝不是一种解决方法,只是……太过于冒进……” 而在 他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便看到对面的宁延津叹了一口气。 许久,他才开口道:“阿微,你还是很适合当太后的。” 话毕,谢微凉看了一眼宁世安,随后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一时间,就连谢微凉自己也不知道宁延津这话到底是褒还是贬。 而后,宁延津便将目光移开,又接着道:“不过当时太后的做法相较你说的,倒是也没有好多少。” “她将朝中除了明显站队七皇子的其他大臣都召集到了景仁宫,直言先帝已经留了遗诏。” “而上面的内容,正是在他死后,太子谢訦继位。” “可是当时,先帝虽然病重,可尚且不至于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吧。”这时,一旁的宁世安若有所思道。 而他这话说完,反倒惹得宁延津看了他一眼,随后,他才又开门道:“而就在太后说完这话的当晚,养心殿传来消息,陛下病重,下令让太子监国。” “而殿外,太后的族弟,当时已经成为大内侍卫总领的萧山,早已经以护卫皇宫安全为由,将内宫都围了起来。” “随后,众位大臣便知大势已去,纷纷跪地,其中……也包括我。” 说这话的时候,宁延津的脸上的表情骤然深沉下来。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宁世安和谢微凉两人身上。 “当时的太后……这么大胆的吗?”谢微凉被太后的行为震惊到,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众位大臣如此轻易便答应,不会是太后抓了他们的家人吧?” 尽管这些事情,她只是在看小说和宫斗剧当中见到过,可当时的情况下,谢微凉也只能想到这些了。 而她这话落下,便见宁延津点了点头。紧接着,他便看向谢微凉,开口道:“阿微,皇宫这个地方,身处其中的人,总是会被或多或少地影响着。” 而谢微凉又何尝不明白宁延津所言。听到对方这样说,她看向宁延津,语气郑重:“父亲放心,微凉必然会坚守自己的底线。” 而后,谢微凉心中的那一抹最大的疑问已经随着宁延津的话,逐渐烟消云散。随即,她看向宁延津,突然开口道:“所以,这就是您在陛下继位之后突然辞官的原因?” 是因为当时太后为人狠辣,而陛下式微,又状若孩童,两人难以抗衡。而陛下继位之后,前朝和后宫必然会把握在太后手中。 届时,以太后的手段,包括宁延津在内的老臣,当时既然已经见识过她的狠毒,难免不会被斩草除根。 宁延安没有说话,但在场的两人却哪还能不明白。 事实,的确就如他们所猜想的那样。 “所以表哥,”谢微凉已然想明白了一切,只是尚且还有一事不明,“所以你当时入宫,并非是去看望我,而是……” 当时她已经卧床不起多时,宁世安分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去,却偏偏选在了谢訦出征前那段时间。 “是。”宁世安轻声道,也算是印证了她的想法,“当时太后将所有重臣的家人都控制在内,而我作为当时还是谢家的下一任家主,对于太后来说,自然有其价值。”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宁延津既然已经成为了太子太傅,便是再也不能作为家主了。 而她自己,更是早已入宫。 算下来,也就只有宁世安这一个人选了。 太后此举,果真狠毒。 “不过,这也正好给了陛下和我机会。”宁世安道,“当时先帝和你重病,太后一手遮天,陛下或许早已经预料到以后的局势,这才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然而却……” 第121章 宁世安的话并没有说完,但谢微凉也知道后来发生了何事。 蜀中一战,谢訦重伤,反而直接促使太后迅速掌握前朝,壮大势力。以至于在后来谢訦登基之后,更是一手遮天。 偌大的前朝,已然成为了太后的一言堂。 “所以你这次去……”谢微凉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宁世安显然也从她的表情当中看出了些什么,一时间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又开口道:“正如我刚才所说,你既然已经是皇后,便更该有一个强大的母族。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陛下。” 为了……谢訦? 谢微凉想着这句话,眉眼逐渐深沉。 而宁世安又接着道:“太后势力虽然已经式微,可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1】。盛国现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强盛,可内里的乱象,相信你定也有所耳闻。” “读书之人,谁人没有一颗报国的心呢?” 而就是这一句话,却让谢微凉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顿时一亮。 而宁世安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又开口道:“而你要做的事情,放手去做便是。” 闻言,谢微凉一愣,随后便下意识将目光看向一旁一直不发一言的宁延津,却见对方也是点了点头,分明是早已经知晓此事。 枉她还想着自己瞒得有多好呢! 这样想着,谢微凉的心里便多了一丝挫败感。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上落下来一双温暖的大手。下意识抬头,看到的便是宁延津满含鼓励的双眼。 “正如你表哥所言,你既然心中有理想,那去做便是。”说这话的时候,宁延津看了一眼宁世安,开口道,“你表哥所举办的那个集会,在江南一带文人当中,可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宁世安……举办…… 谢微凉很轻易地便抓住了宁延津话中的重点,闻言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便看向宁世安。 注意到她探究的目光之后,宁世安心中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心虚,随后便将目光移开,竟是不敢与谢微凉对视。 看他这样,谢微凉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 不过她纵使心中有些诧异,可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在听到宁延津这样说之后,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对宁家人的好感度却是又上升了一点。 第132章 “对了,你那集会准备的如何了?”突然,宁延津开口道。 闻言,宁世安不敢怠慢,立刻回道:“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是三日后,在湖心亭举办。” “届时,附近的文人雅士都会参加。” “这便好。”宁延津点了点头,“虽然当今陛下并不介意文人议政,可是你们还是要把握好度。” “是。”宁世安应道。 三日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2】。 今日的谢微凉早早便起来了,竹沫早已经站在房间里,照例准备为她梳妆。 然而却在这时,谢微凉开口道:“今日简洁一点便是。” “是。”竹沫轻声应道,随后便为谢微凉梳着头发,三两下,便已经为她梳好了一个简单利落的发髻。 “小姐,您看看效果,不合适的话我再改。” 听到竹沫这样说,谢微凉摇了摇头,一双眼睛便看向铜镜。她头 上的发髻依然**异常,并没有散乱的迹象。 “很好。”她开口道。 “小姐,大公子已经到了。”门外传来了侍女的声音。 “你领他去前厅吧,我收拾好就过去。”闻言,谢微凉扬声道。 “是。”门外侍女轻声应道。紧接着,谢微凉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交谈的声音。 随后,那声音越来越远。 一刻钟后,谢微凉房间的门被打开,随后她便走了出去。 门外等候着的侍女看到她这副样子,均是一愣,甚至还有几个偷偷红了脸颊。 今日的谢微凉因为要出行的缘故,所以并没有穿相较以往比较复杂的衣服,发髻和首饰也简洁了许多。就连脸上的妆容,也是以简单为主。 当然,她这样做,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在里面的—— 谢微凉并不确定这个时代的化妆品到底防不防汗,万一她妆化得浓了,到时候直接脱妆,岂不是会十分失礼? 如此妆容轻薄,她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不过谢微凉本来的底子就好,是以她就算只是着了淡妆,可通身的气质却依旧与常人显现出了区别。 就连身上所着的简单衣裳,也愣是被她穿出了一种简约的美感。尤其是再配上简单的发髻和妆容,更显得她整个人,有一种平时见不到的英气在其中。 “表哥呢?”她薄唇微张,开口道。 而听到她这样说,在场的侍女才回过神来,连忙回道:“回小姐,落英已经带着人去前厅了。” “好。”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语气简洁,“多谢。”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向着前厅的方向而去。 而留在原地的侍女却是后知后觉的红了脸颊。 前厅 宁世安刚刚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杯,便见谢微凉风风火火的进来,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笑意。 “原想着喝杯茶等你,却没想到你这么快牛过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宁世安便站了起来。 虽然他话是这样说,可脸上却并没有任何责怪的神情。 而谢微凉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嘴角便扬起一抹浅笑:“既然表哥这么说,那我怎么着也得让你喝上这杯茶不是。” 这样说着,她便吩咐竹沫拿一些点心过来,随后便看向宁世安:“表哥不介意我吃点东西吧?” “当然不会。”听到她这样说,宁世安便笑了笑,“早就听闻表妹宫里的小厨房乃是一绝,就是可惜没有机会尝到。” 毕竟外臣,非诏不可私自入宫。 而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口道:“府里的厨房味道比起宫里头也不遑多让,虽然表哥吃不上我宫里头的,可这府里的,还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的……” 这样说着,竹沫已经将几盘点心端了进来,随后便放到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此外,那里还有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 “来吧。”见状,谢微凉便笑道,“热茶配点心,我们先吃些垫垫肚子,到时候再去集会上吃。” 她在现代读研以及后来参加工作之后,每次的交流会,她都是躲在后面偷吃的那一个。 而听到她这样说,宁世安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自然,集会上别的不说,茶点却是管够的。” 此话一说出口,谢微凉嘴角也扬起一抹笑容。 两人简单地用过茶点之后,便相继站了起来,随后宁世安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谢微凉今日的装扮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目光,谢微凉一愣,紧接着便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中明了。 “怎么,我难得换一回衣服,你们怎么都这么关注啊?”谢微凉只是觉得奇怪,忍不住开口道。 一路走来,她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下人们,无一不是纷纷侧目。 谢微凉一路疑惑,却没想到宁世安居然也是这副表情。 “多年未见,倒是没想到阿微现在居然如此……”宁世安看着她,斟酌许久,才终于找到一个词,“独特。” 而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嘴角的笑意却更加明显,脸上也攀上了一抹红色。 随后,她开口道:“在宫里那种地方,被压抑许久了,是这样的。” 听到她这样说,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宁世安,也是忍不住扬起一抹笑容。 不过,他看了一眼时间,开口道:“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好。”谢微凉轻应,便和宁世安一前一后走出了前厅。 宁府门口,早已经有马车在门口侯着了。 然而令她奇怪的是,除了拉马车的一匹马,并没有额外的马。 注意到谢微凉有些惊讶的目光,宁世安解释道:“我记得,你应该是不会骑马的。” “至于我嘛……”说到这里,宁世安笑了笑,“借着你的光,我也索性偷懒一下呗。” 骑马,他自然是会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便上车吧。”来自现代,谢微凉并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意识,是以在宁世安说完这话之后,她便点了点头,随后抢先一步上了马车。 “慢点……”宁世安无奈,但还是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谢微凉扶到马车里,紧接着自己也坐进了马车里。 由于事先考虑到两人同坐,是以宁世安安排的马车足够大,是以并不会出现谢微凉担忧的尴尬情况。 她默默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想起什么,对坐在一旁的宁世安开口道: “表哥,和我说一说今日参加集会的人吧。” 既然要收集消息,为科举考试储备人才。除去那些可以调查到的资料,身旁人的评价也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听到她这样说,宁世安想了想,随后便点了点头。 第122章 两人这样一来一回地交谈着,这一路上便就不显得那么孤单了。 而谢微凉就这样认真倾听着宁世安的话,时不时还发表着意见。 只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表哥,我来的路上,见到那些在关卡驻守的士兵们也在阅读……” 谢微凉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否有些太过惊世骇俗,可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于是她道:“我想着,这些人……是不是也要给他们一个机会……” 闻言,宁世安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她的目光当中便充满了深沉。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阿微,就像大伯所说,有些事情,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去做便是。” 说这话的时候,宁世安的神情依旧温和,只是细看之下,那双眼睛里却带了一丝欣慰。 “我们阿微,看来这些年真的学到了很多。” 这样感慨着,宁世安看向谢微凉的目光里便充满了鼓励。 “我……”闻言,谢微凉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马车外面传来了车夫的声音—— “公子,我们到了。” “好,知道了。”宁世安应了一声,随后便看向一边的谢微凉,“走吧,别让大家等急了。” “好。”见状,谢微凉也只得先暂时将心里的话压下,跟着宁世安下了马车。 此次集会举办的地点是在距离宁府不远的郊外,一处名叫做“湖心亭”的地方。 两人下马车的时候,这方小小的亭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见宁世安到来,便有几分立刻迎上前去。 只是在看到走在宁世安旁边的谢微凉,为首的几人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只是片刻便又恢复了正常。随后,有几个平日里和宁世安关系不错的人,见状便开口道:“这位小姐是?” 闻言,宁世安侧身,随后便介绍道:“这是家妹,近日刚刚回府,便想着带她出来透透气,也省得她成日待在家里憋闷。” 盛国民风淳朴,并没有“不允许女子出门”这一说法,更何况来这里的又都是些书生,平日里谈经论道,诸如此类的事情也早已经见过不少,是以谢微凉的到来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惊讶。 第133章 而紧接着,看起来是几人的头领模样的人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妹妹若是感兴趣,那便和我们一起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到谢微凉稍显犹豫的眼神,怕她多心,又急忙解释道:“妹妹不必担心,我们也只是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而已,你若觉得拘束的话,自己去玩也是好的。” “多谢这位公子。”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看了一眼旁边的宁世安。 而后便 见宁世安笑骂道:“行了郑三,你可别带坏我妹妹了。” 说完这话后,宁世安又看向谢微凉,介绍道:“这位便是郑员外家的公子,姓郑名单,排行老三,我们都叫他郑三。” 闻言,谢微凉向来人行礼道:“郑公子好,在下宁凝。” “原来是宁凝妹妹……”郑单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扑上前的几个人弄得乱了阵脚,顿时便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了。 “妹妹快来,走我带你去玩!” “妹妹别听他的,跟我走!” “行了。”一旁的宁世安有些看不下去了,“办集会是让你们互相交流的,别一天天的盯着我妹妹。” 随后,无视众人起哄的声音,宁世安拉起了谢微凉:“走吧,我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等两人走远之后,谢微凉这才开口道:“表哥,你和他们去吧,我自己随便在这里逛逛就是。” 这场集会,毕竟宁世安是主要负责人,哪有主人把客人扔下的道理? “没事。”宁世安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起来是我承办,但其实这些人个个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去,他们自己便能聊起来。” 而听到宁世安这样说,谢微凉便已经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那些人聊的东西……不能让你知道吗?” 而宁世安挺早她这样说,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又露出了笑容:“阿微,你要知道,有些人虽然志趣相投,但他们聚在一起,也并不一定都是为了自己的志向。” 谢微凉自小便聪慧过人,宁世安相信,她一定能明白自己的弦外之音。 而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显然也明白了什么,紧接着便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表哥便带我介绍一下这所谓的集会吧。” 刚才在马车上,虽然宁世安已经和她说了一些,但距离谢微凉想要知道的,还远远不够。 闻言,宁世安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就连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好,那就从你刚才见到的那位郑三开始吧。” 而谢微凉见状,也是顿时凝神,仔细听着宁世安接下来的话。 “这位郑单的父亲郑员外,乃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布匹商人,虽然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可是却对其十分严格,励志要让儿子入朝为仕。” 听着宁世安的话,谢微凉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这位郑单公子那副混不吝的样子,道:“可若是要入仕的话,不是应当去参加科举考试吗?” 听到她这样说,宁世安看了她一眼,随后才又道:“现如今的科举考试,绝大部分都是贵族子弟奉家里的命令,壮大家族势力罢了,相信你在宫里也有所耳闻……” 而谢微凉也顺着宁世安的话点了点头——当今科举考试,早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中逐渐与原先设立的初衷背道而驰,而这也正是她与谢訦想要更改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宁世安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三两谈话的人影上,又接着道:“你看那些人,他们当中绝大多数家里都是有钱、且愿意花钱让他们走仕途这一条路的。可是,一是花钱无门;二来,纵然能花得上钱,这从县、到省、再到礼部、主考官,一层一层下来,所花费的银两,足可以将一个普通的商贩拖垮。” “可是……”谢微凉开口道,“除了这些贵族之外,科举考试,本就是面向所有人的,包括普通百姓,也自然包括……” 闻言,宁世安看了她一眼,这才又道:“陛下和你想的再好,可若是下面的官员阳奉阴违,一切便都是徒然。” “所以,”宁世安话说到这里,谢微凉已然明白了什么,缓缓开口道,“立法。” 法律至上,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如此。只有拥有一套完善的法律体系,才能 【系统提醒,当前法制化进程:百分之十;前朝治理体系化进程:百分之四十五。】 突然听到声音的谢微凉一愣,脑海当中也有一瞬间的空白。 而宁世安看向她骤然苍白的脸色,下意识开口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谢微凉摇了摇头,脑海当中系统的声音只是一瞬,不消一会儿便又消失了。 而她这才反应过来,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看来,她的法制化进程,也是应当加快了。 京城,太极殿 “啪——” 下面的大臣们听到这声音之后,俱是一愣,身体也是一颤,紧接着便纷纷低下了头。 “去年一整年,各地上报到大理寺的案子共有两千一百余件,可如今,还有一千三百有余未能解决,而在解决的八百余件中,二次提出控诉的,达三百余件……” 谢訦冰冷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响起,站在大殿中央的大理寺少卿,听到这话之后,更是连忙跪下,就连语气里也顿时多了几分害怕: “陛下恕罪,微臣,微臣这就召集大理寺上下,定会给陛下一个说法……” 朝中谁让不知,自从谢訦恢复正常之后,手段可谓是越发狠辣,颇有当年圣祖皇帝的风范。 尤其是在太后一党被连根拔起之后,谢訦为人却是更加阴晴不定。是以他们上朝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是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做的不对,惹得这位“活阎王”生气。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人情况下,还是有人要撞到枪口上。 这样想着,在场其他大臣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知何时已经跪在中间的大理寺少卿的身上。 谢訦并没有说话。 而大理寺少卿见状,身体却是颤抖地更加厉害了。明明还是初春比较寒冷的季节,可他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却是如雨般落下,不多时便在面前的地上留下了痕迹。 距离他近的几位大臣,自然将他的这副反应收入眼底,见状更是将头又低了几分。 而这一切,自然被端坐在高位上的那人收入眼底。谢訦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下面这些大臣,脑海当中浮现的,却是昨夜谢微凉带回来的那封信。 信上说,她出京时,观几位小兵在值班之余,还不忘抱着书籍阅读,想着是不是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而反观这些站在高位的大臣,却食着朝廷的俸禄,受着百姓的供养,不尽自己的责任,不为百姓办事,甚至还有反过来剥削百姓。 第123章 想到这里,谢訦脸上的表情又阴沉了几分。 随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面已经将头低得不能再低的大臣们,最终便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大理寺少卿身上: “朕给你三日时间来解决此事,如若不成,你直接引咎辞官。” 闻言,跪在地上那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连忙磕头,嘴里还不住道:“微臣遵旨,多谢陛下开恩,多谢陛下开恩……” 说罢,拂袖而去。 这时,一旁的王诚看着已经空了的龙椅,扬声道: “退朝——” 谢訦上次这样生气,还是在自己解完毒恢复神智之后,却得知太后所做的那些事情之后。 是以他一路回到养心殿,中途不乏遇到宫人,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和他搭话。 “嘭!”御书房的门被重 重关上,门外侍候的宫人们都是一惊,随后有人便看到了匆匆赶来的王诚。 “退下吧,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要去打扰陛下。”王诚看了早已经吓得面色苍白的宫人们一眼,叹了一口气,还不忘叮嘱道。 “是。”众人齐声应道。 御书房里,短暂的愤怒过去之后,谢訦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被他打开的信封,下意识拿了起来。 这封信,正是谢微凉在出京之时,一路在马车上所做。到江南之后,谢微凉便派人将这封信送了回来。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些她对于科举改革的想法。 看着这些,谢訦又想到了近日底下官员上的折子,共有十几人弹劾现任大理寺少卿陆少卿断案不公、收受贿赂、任人唯亲。 此外,谢訦拿起另外一边的状纸,上面是来京城参加科举考试的共一百三十八位考生联合上书,称京城治安混乱,防城卫非但不作为,反倒借机联合京城各处的客栈、酒楼,故意哄抬物价,向考生索取高额费用。 而这份状纸的下面,一共是一百四十三位签名。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来自大理寺监牢的狱卒、一位酒楼老板,以及一位礼部尚书府的下人的签名。 而谢訦看着手里的状纸,足足写了两页有余。再回想起自己半月前下的旨意,心中那股悲凉的心情顿时升腾起来。 第134章 “陛下和你想的固然是好,可若是下面的官员阳奉阴违,一切便都是徒然……” 谢微凉告别宁世安之后便独自一人来到了这亭子里坐着,而他的话却仿佛还回荡在耳边,让她不得不去回想谢訦和她所做的这一切,是否真的有用。 不远处,宁世安虽然在和其他人聊着,可目光却一直不住地往中间的亭子里瞥,回忆起方才两人告别时谢微凉的状态。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营业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一旁的郑单自是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眼神朝身旁的“兄弟们”示意,便有两人上前一步架住了宁世安。 “诸位……这时干什么?”宁世安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 “宁大公子,你今日很是不对劲。”其中一人开口道,不过并不是郑单。 “哦?”听到对方这样说,宁世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兴味,“赵兄此话是作何意?” 这一帮人当中,除了宁世安之外,便数这位“赵兄”,以及刚刚才被宁世安介绍给谢微凉的郑单家境最为雄厚,自然地位也最高。 是以,在赵舟说完这话之后,在场的除了宁世安之外,只有郑单接腔道,“宁大公子这颗心哦,早就已经飞走了,哪里还能记得这主持集会的流程哟!” “如此说来,宁大公子今日如此心不在焉,竟然是心有所属喽?” “瞎说什么,”闻言,郑单瞥了他一眼,“今日世安的妹妹来了,他身为兄长,自然是要多加照顾的。” “妹妹?” 果不其然,听到郑单这样说,这几个人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纷纷挤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宁大公子,你什么时候有的妹妹啊?” “宁大公子的妹妹,想必也是一等一的美人,正好湖中风景甚好,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 “你看,我都不想说你,你是去看风景吗?恐怕是心中另有所景吧。” …… 不再理会这些人的调侃,宁世安转身,随后便乘船来到了湖中央——那里,一方八角亭正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与背后的远山融为一体。 此亭,正是湖心亭。 而谢微凉正坐在亭子里沉思,眉目间还带着几分忧愁,却忽然感觉到眼前落下了一方黑影,眼神微动,但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咳咳……”宁世安看了一眼背后,确保那些所谓的“文人公子”并未跟着过来——但他们却在湖对面翘首以盼着,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谢微凉余光早已经发现了宁世安的到来,只是她此时脑中心里纷杂异常,是以并没有及时打招呼。 可现在却是宁世安主动出身示意,她再躲不过,只得将头抬了起来,目光便落在宁世安的身旁,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心下奇怪。 “其他人呢?” “喏。”闻言,宁世安扬头,谢微凉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湖对面——那里,不少公子见状已经三三两两地散开,似乎是在讨论着些什么。 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那表哥怎么过来了?”谢微凉的心绪这时也好了不少,看向宁世安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轻松。 而宁世安自然也注意到了谢微凉语气当中的变化,一颗心也随之放下来点,随后脸上便端着一副笑容:“既然是我开口要带你来的,自然不能将你一个人冷落在这边。” 这样说着,他便上前一步,开口道:“有什么想玩的?我带你去玩。” 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居然认真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道:“往日……可是有什么有趣的活动吗?” 闻言,宁世安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随后才道:“往年……不过也就是一些作诗、猜谜、然后就是品酒、作画、谈论一些自己近日的见闻。” 这样听来,似乎也与她在一些小说和影视剧里看到的并无差别。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在心里这样想着。 不过即便没有她想的那样丰富,可这些活动却依然比她闷在府里要好得多,更不用说可以借机探查一下这些人。 这样想着,谢微凉站了起来,随后缓缓开口道:“走吧。” “啊?”宁世安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带了些怪异,“去……去哪儿?” 闻言,谢微凉斜睨了他一眼,随后目光便落在了湖对面那些不知何时已经又聚在一起的公子们。 “你这个发起者,不过去主持一下大局?” 经她提醒,宁世安这才反应过来,随后才点了点头。 “好,那我先带你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再……” 然而他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见谢微凉跟在了他身后。 不远处,船夫见两人站在亭子边,早已经将船划了过来。 而宁世安这时也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旁的谢微凉,一愣:“你这是……” “怎么?不许我参加吗?”谢微凉的语气略带调侃,一双眼睛也染上了一抹笑意。 而宁世安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语气说法,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便扬起一抹笑容:“当然不是。” “那走吧。”谢微凉又道,一只脚却已经踏上了船。 注意到这些的宁世安见状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一炷香后,小船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湖的另一边。 而除他们之外的其他人早已经相爱见到两人上船之后,便纷纷来到了距离此地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 那里,早已经布置好了桌案,上面还摆放着点心和茶水。 而在草地的那边,正巧有一条小河蜿蜒而过,清澈的河底却是没有一条鱼。 水至清,则无鱼。【1】 见到这场面的谢微凉只是稍微瞥了一眼,心中便对他们接下来要玩的活动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宁世安在和谢微凉来到这一方地之后,宁世安便上前去,目光缓缓从众人的脸上扫过,紧接着便开口道:“诸位今日相聚于此,我想,必然是为了赵兄府上的一口美酒。” 赵舟的家里乃是世代酿酒的一把好手。到了他父亲这一代,赵家酒更是大开经销通路,甚至还远销周边各国。 “不过赵兄作为此次宴会上酒水的提供者,想要玩一些有趣的……” 说这话的时候,宁世安的目光便落在了站在下方的赵舟身上,同时侧过身来。 而赵舟自然接收到了他的意思,见状整理了一下衣襟,随后便款款走上前去,开口道:“不如今日,我们玩点儿有趣的……” 这样说着,赵舟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河水上,缓缓开口道,“看这情形,大家也应当猜到了我要说的吧。” 听到他这样说,众人的目光便纷纷向面前望去,便见他们面前清澈的河水里,早已经被人预先放置了荷叶。 而荷叶上方,一个个酒杯自成一排,倒是为这河水增添了不少光彩。。 第124章 这些自然被在场众人收入眼底,紧接着便有人开口道:“怎的?今日倒是想玩些雅致一点的了?”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周围人善意的笑意,就连站在上面的宁世安和赵舟见状脸上也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 而谢微凉这时,也已经明白过来。 曲水流觞,历来是文人墨客集会时必不可少的雅事。众人分坐在河水两旁,并在其上放置酒杯,酒杯顺着河水流下,停在何人面前,便由这人取杯, 饮酒作诗。 往年倒是也有这项活动,只不过却并不像是今年这样与作诗结合起来,仅仅只是作为喝酒的一点添头而已。 是以当第一个人说出来这话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人都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爆发出了剧烈的讨论声。 这些人的脸上,无一不是对未知的好奇与激动。 而谢微凉虽然心中早已经想到了答案,可她的心中还是不免好奇宁世安设置这一场“曲水流觞”的用意所在。 虽然这次表面上是赵舟提出来的,可明眼人自然一眼便能看出来这背后真正出主意的人,自然还是宁世安。 当然,在场的其他人都心知肚明这一点,自然也包括谢微凉在内。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宁世安却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着其他人都开始入座,他也走到了谢微凉的身旁,一双眼睛便饱含笑意: “怎么?今天这一安排,阿微可还满意?” 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点了点头:“自然。” 说实话,她对于曲水流觞的了解也仅仅是限于在一些书籍影视之类见到过,亲身体验这还是第一次。 当然,她也对作诗一类并不感兴趣罢了。 不过好在今日并不是她的主场,是以几轮下来,基本上都是那些所谓的“文人雅士”在玩,她也只是在一旁吃些茶点,时不时还在本子上记录着些什么。 第135章 俨然作为一个裁判兼记录员的身份。 至于为何会成为裁判,一来是宁世安作为这次集会的东道主,大家顾及他的身份,自然不会怠慢他的妹妹。 二来,经过商议,大家也一致以为,好的作品,应当是雅俗共赏的。 而谢微凉身为局外人,除了宁世安之外,和在场其他人都不存在直接利益关系,自然也不会偏帮。 至于宁世安本人,则是早已经以“要照顾自己妹妹”这种听起来有些儿戏的理由,直接退出了这一场的比赛,索性也拿起酒杯来,目光便落在下方,看着下方热闹的景象,时不时还瞥一眼谢微凉桌上的本子。 “怎么样?”突然,他开口道,而这话自然也输对着谢微凉说的。 而听到他突然开口,谢微凉握着毛笔的手一顿,紧接着,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场下。 此时,酒杯恰巧漂到了郑单面前,只见对方眉头微挑,随后便站了起来,将酒杯拿起。 酒尽,一首诗也已经脱口而出。 谢微凉在本子上记下他的作品,随后才看向一旁还在等着她回答的宁世安,眉眼弯起:“很惬意。” 比她在单位庆祝元旦时被领导报上去表演节目要好得多。 而宁世安并不知晓她心中所想,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脸上由于饮酒染上了一抹红晕,声音也不复先前的清明:“这样的话,那我这份心意也算是尽头到了……” 听到宁世安这样说,谢微凉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便又开始记录现场其他人对这首诗的评价了。 这一趟流程下来,谢微凉只是觉得手腕酸疼。随后,趁着中场换人的时候,她便往后翻了翻手里的册子——在这上面,记录着近日所有参与集会的人的名字。 而郑单则是排在中间。 虽然理论上是按照酒杯漂过来的位置决定的,可到最后,在场参与的所有人都不出意外会轮到一次。 早就知道这一点的谢微凉眉头紧锁,同时在心里默默感叹着,刚开始的兴味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了满身疲惫。 而这时,下一位作诗的人选已经决定出来了。见状,她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便又认命地拿起毛笔。 当最后一个人作完诗之后,太阳已经不知不觉偏西,谢微凉看着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的册子,长舒了一口气,将在场人的点评一一记录在册,紧接着便放下了毛笔。 而此时,身旁的宁世安也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见状便开口,作最后的总结:“如此看来,最后的魁首便已经决出来了罢。” 这样说着,他便将目光落在了站在下方的那人身上—— 见状,谢微凉也将目光移了过去,在见到来人的时候,心中也是一惊。 到最后,居然是郑单获得了魁首。 而宁世安在简单地说了一些诸如“大家吃好喝好”的场面话之后,便又坐了下来,看到谢微凉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笔,正捏着点心吃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不够的话,我去那边帮你拿点?” 往年的茶会上都会有无限供应的茶水和点心,今年也不例外。 是以宁世安才会有此一说。 而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将手里的最后一块点心塞到嘴里,紧接着又狠狠咽下,这才摇了摇头。 做完这一切之后,注意到身旁宁世安的脸色,谢微凉这才开玩笑道:“你说,要是你比的话,这魁首会不会就是你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宁世安身上,眉眼之间还带着笑意。 而听到她这样说,宁世安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了。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便又伸出手拿了另外一个盘子里的玫瑰花糕,正要放到嘴里时,却不经意瞥到宁世安的表情,一愣。 随后,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便是夺得魁首的郑单——此时他的身边围着不少人,推杯换盏之间,谢微凉却从中窥见了一丝她在饭桌上的一角。 看来,就算是这些自诩高雅的文人志士,也还是避免不了所谓的“交际”。 而郑单在将敬过来的酒一一喝过之后,这才又来到了宁世安和谢微凉面前,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杯清酒,随后目光便落在两人身上,道: “宁大公子,咱们来喝一杯?” “好啊。”闻言,宁世安也拿起了杯子,谢微凉见状便将酒壶放到他一伸手便可以够得到的地方。 宁世安自然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朝她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之后,这才拿起酒壶,为两人斟满:“郑三你今天可是风采尽出啊。” “宁大公子这话说的便是折煞我了。”听到宁世安如此“戴高帽”的话,郑单先是一愣,然而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来,请。” “请。”宁世安抬手,两个杯子在半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随后,二人都一起一饮而尽。 “来,再喝!”郑单开口,语气里却多了几分豪爽。 见状,一旁的谢微凉环顾四周,正准备站起来为两人倒酒,右手却被另一只手握住—— 她抬眼,看到的便是宁世安轻轻摇了摇头的模样,随后他便从她的手里接过酒壶,又转过头去,目光落在郑单的身上: “怎么能让我们宁大公子来呢?我来……”这样说着,郑单便欲从宁世安的手里拿过酒壶。 谢微凉见状,觉得这边应该是没有自己的事情了,随即便默默退到一边。 耳边,却隐约听到讨论的声音——她循着声音望去,正好看到不远处几个人早已经离开座位,正在不远处讨论着什么。 几乎是立刻,谢微凉便发觉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便想要过去一探究竟。 这样想着,她便又瞥了一眼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座位,和郑单在一起喝酒的宁世安,随后也起了身,便朝着那边正在讨论的那几人走了过去。 而谢微凉走进了才发现,那边几人讨论的,正巧是有关科举考试改革的事情。 虽然改革的具体细则还并没有敲定,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距离谢微凉提出、谢訦首肯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消息自然也传了出去。 见状,谢微凉便躲在了距离他们比较近的一颗树的后面,紧接着又刻意调整了呼吸,听着几人的谈话。 其中一位应当是这几人当中比较有资历的那一个,率先开口道:“诸位仁兄以为,这次考试改革,对我们的有益之处。” 盛国的历任统治者都十分看重自己在民众当中的形象,对于民间议政的看法也就显得比较开放。是以虽然是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这 人畅快直言,也并未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相反,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有一人立刻开口道:“在下以为,圣祖帝建立科举考试初衷是好,可经过这些年,无论是官场环境,还是众位书生的心态,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谓的科举考试,势必要发生变化。” 这一番话看似说了很多,但事实上却是没有任何自己的意见,唯一一点便是没有得罪任何一方。 然而听到他这样说,在场其他人都纷纷点了点头。 第125章 “在下以为张兄此话有理。”突然,其中一人开口道。 “张兄见解独到,确实令人佩服……”此话一出,顿时便有几个人跟着应和道。 “是要变。”这时,有人开口道。 见状,在场其他人,包括刚刚才说完话的“张兄”,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说话的人身上—— 此人,正是在今天参加集会的这些人当中,声望仅次于宁世安和郑单两人的周净。 只不过,这两人,前者是刻意在集会上藏拙,后者则是以有钱为名。 而周净,虽然是贫苦人家出身,可却是真正的才高八斗。 而他的这一句话,也是顿时吸引了包括藏在不远处的谢微凉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 注意到那些来自于不同方向的目光,周净这才又开口道:“张兄方才一番话虽然说的的确有理,可在下却以为,这一番话并没有说到根本的地方。” 由于谢微凉距离这几个人足够近,所以周净的话自然能很轻易地传入她的耳中。她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之后,心里却是对这人的印象更深了一分。 而周净这一番话虽然说得不妥,然而在场的其他人却因为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脸上纷纷闪过一抹异样。 随后,刚才那个被称为“没有说到根本上”的人便开口道:“既然周兄如此说,想必世已经有了完全之策,我等愿意一闻。”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还扫过在场其他人。见状,其他人便都跟着点了点头。 躲在树后面的谢微凉,见状便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双眼睛也下意识落在了周净的身上,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陛下此举虽然在现在看来是有利于我们的,可此政策一旦推行开,势必会引起以世家为首的其他人的疯狂反扑。而即便寒门子弟能够进入朝堂,可朝中大局依旧由世家把持,长此以往,所谓改革,便也只是……” 第136章 如果说刚才,那周净这话便说得过于激进了些,不仅是围着的其他人,就连一旁的谢微凉也察觉到了其中不对的地方。 他似乎…… 可奈何周净许是被其他人提醒了,后面的话声音极小,谢微凉心中也在思考着这一番话,突然中断,心里可谓是焦急万分,下意识便要跟上去。 “……所以……这个政策……还有待改进……” 好不容易又到能够听清他们说什么的距离,谢微凉屏息凝神,将头微微探了出去。 此人见解独到,同时又胆大心细,若能收为己用…… 这样想着,谢微凉偷听的动作便更加专注了些。然而,过于专注的她却没能注意到身边的异常。 突然,谢微凉微微皱起了眉头,同时心中也已经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周净,不见了。 等她发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耳便早已传来了凌厉的风声,她下意识一躲,却感觉到自己的脖子猛地被人钳住。 窒息的感觉顿时涌了上来,谢微凉瞪大眼睛,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神情痛苦。然而此时的她发出的声音却是极其破碎: “……谁?” 而死死钳制住她脖子的人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下一刻,谢微凉突然感觉到大量的空气顿时涌入喉咙,她俯下身子便开始咳嗽,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 耳边,似乎有脚步声音越来越远。不过她此时并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些,只是用一只手撑着树,随后缓慢地蹲了下来。 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谢微凉这时因换过来不少,见状便抬起头来,眼前却多了一只手——那手的掌心和虎口处都有薄茧。 见状,谢微凉同时也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周净,会武。 去而复返的人正是周净,此时的他也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便是那位宁大公子的妹妹。 虽然他已经知晓这人的身份了,但周净却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是以在谢微凉揉着脖子的时候,对上的便是对方略显冰冷的眼神。 谢微凉揉着脖子的手顿时一僵。 而周净看着眼前的谢微凉,神情依旧严肃。他并不知道不知道此人为何会在此处偷听他们谈话,语气也冷淡了不少:“跟上。” 闻言,谢微凉看了一眼方才几人讨论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在那里的人已经离开了,似乎刚才她所听到的那些……只是一场幻觉罢了。 “我不想说第二遍。”突然,耳边传来的冷冽声音让谢微凉回过神来,她循着声音望去,周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只是留给她的却是一个背影。 虽然心中不忿,可对于人才的渴求还是驱使着她跟着对方。 就这样一路走着,倒是并没有谢微凉预想当中的去往偏僻的地方,反倒是又来到了湖前。 对面,正是湖心亭。 恰好船夫划着桨过来,见到两人,开口问道:“两位要乘船吗?” “嗯。”出乎意料的是,周净是的语气居然可以称得上温和,“麻烦带我们到湖中央的那个亭子那里。” 谢微凉还是第一次听到周净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中一愣,随后便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却见对方说完这话之后便扭过头来。 注意到她的表情,周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自然,紧接着便又开口道:“别想耍花样。” 闻言,谢微凉眉头微挑。 这是将她当作犯人了? “你还要站在那里多久?”在她愣神的时候,周净已经坐在了船上,正一脸冰冷地看着她。 然而,沉迷在自己思绪当中的谢微凉并没有听到这些,依旧站在那里。 下一秒,她的眼前突然落下一个巨大的黑影。紧接着,谢微凉便觉得自己的手腕疼,下一刻自己已经被拉到了船上。 船只是普通的小船,现在又坐了两个成年人,能伸展的地方自然是小。谢微凉尝试动了动因为长时间得不到活动而有些麻的左臂,下一刻身旁便传来一个人的话: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 饶是谢微凉一路上一直说服自己才能的人都是有脾气的,可她现在也觉得自己已经忍到了极点,忍不住开口道: “不是,你是谁啊?凭什么这么命令我?” 在人生的前二十年,谢微凉一贯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1】的原则,就连工作之后面对那些无中生有的领导以及搅浑水的同事,也是“以和为贵”。 而到了这个时代,她一睁眼便就是皇后,平日里所要应对的,也不过就是谢訦一个直属上司罢了。 前二十年,谢微凉遇到过的人形形色色,其中也不乏各种各样的奇葩。但要说遇到这种一上来就莫名其妙散发自己敌意的,这还是第一次。 这让她惊奇的同时,也同样感觉到了深深的愤怒。 而对面的周净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反倒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冷声道:“到了。” 这个湖泊并不算大,是以就在谢微凉质问他的时候,两人便已经到了目的地。 而这一次,是谢微凉率先下的船。 下船之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亭子里——中间的石桌上,还摆放着先前谢微凉和宁世安坐在这里聊天时所剩的茶点。 见状,谢微凉拿起其中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茶水经过放置已经有些凉了,但这并不妨碍它本身不安具有的解渴的功能而距离她上一次进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许是今天的茶点有点腻,谢微凉连灌几杯浓茶才压下了心中的那股不适感。 “茶不是这么喝的。”一旁的周净见状忍不住开口道。 “你管我。”谢微凉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呛人的话张口便来。 而周净听到她这样说,便也不再多言,只是皱起眉头拿起另一杯,正准备倒茶—— “那是宁世安的茶杯。”谢微凉突然开口,看着他顿时沉下去的脸上,不知为何心情好了不少。 “你要是不介意,请。”一边说着话,她还不忘拿起还有半壶茶的茶壶,朝他晃了晃,“就是这水有些冷,周大公子可别介意。”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眉眼带笑,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挑衅。 而周净也正如她所料的一般,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后便转过身去,不发一言。 见状,谢微凉顿时便觉得自己家的心情好了不少,正巧她刚才在宴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下索性也可以吃个够。 而转过头去的周净并不清楚这边的情况,只是在听到背后西西索索的声音之后,身形愣了一瞬,同时也在心组织着自己一会儿的话术。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背后的声音已然有了要停下的迹象。而与此同时,周净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转过身来,看到的便是谢微凉半倚在长凳上,右手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旁边,是已经空无一物的盘子。 见状,周净的眉头微微蹙起,随后便偏过头去,同时整个人也紧绷起来。 “坐吧。”谢微凉自然将他的这一系列小动作收入眼底,突然开口道。 第126章 周净并没有动弹。只是默不作声地将身体又挪远了一些。 谢微凉见他这样,眉头一挑,随后便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 周净的面前便是柱子,借着若隐若现的反光,他自然可以看到谢微凉的身影。 但至于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周净看得并不太真切。是以在谢微凉开口的时候,他心中顿时便升起一抹警惕,随后便转过身来。 而谢微凉这时已经坐正,神情严肃。她的面前,还放着一张被卷起来的纸。 此时的谢微凉,周身的气势顿时变得凌厉起来,相较于之前,几乎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副模样,周净的心中居然升起了一抹敬畏之感。 不过很快,周净便将脑海当中突然浮现出来的那一抹怪异的想法驱逐出去,转而又将目光落在了他面前的纸上。 直觉告诉他,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一桌之隔,谢微凉自然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随后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与此同时,放在石桌上的右手食指微曲,轻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对面,周净的目光则是一直徘徊在谢微凉的身上。然而过了许久,他也并没有从中发现对方有什么异常。 但尽管如此,周净也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 说实话,谢微凉并不知晓对方对自己这铺天盖地的恶意到底是从哪里来。不过她也并不关心这些,反正她也只是在其中充当一个“人事”的角色而已。 他最后效忠的,往小了说是谢訦。而往大了说,则是这整个王朝,以及生活在其中的人民。 当然这些,还得是在她能成功将他“拐”回去的前提下。 第137章 但对方的目光太过于有存在感——这让谢微凉微微蹙起了眉头。半晌,她站了起来开口道: “你好好考虑。” 这样说着,谢微凉便端着杯子离开了此地。 当然,她并没有走远,而是就站在亭子外。 此时此刻,周净紧绷着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谢微凉的离开而放松多少,不过…… 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放着的薄薄的一张纸上。纸的厚度并不算厚,即便是被卷了起来,里面的字迹也隐约可以窥见。 周净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它。 而亭子外,谢微凉看着那个坐在亭子里终于有所动作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不过很快,她的目光便落在了不远处坐在船上即将要靠岸的宁世安等人,一愣,随后便连忙扭头看去。 而亭子里,周净思考许久,还是缓缓打开了这张纸。 只是里面的内容,却是令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考虑的如何?”谢微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注意到他脸上的震惊表情,心情很好地抿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 “你……”过了许久,周净才开口道,只是话语里所表露出来的警惕松了几分。 但他面上,却并没有放松警惕。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选择你吗?”谢微凉接上了他没有问出口的话。 对面的周净没有开口。 而谢微凉见状,缓缓拿出来一本册子,翻到其中一页,随后便开口朗读着上面的内容: “周净,字镜曰,江南人士,家贫,自幼读书,学识渊博,几度参加科考,均未中。” 第一句,是他亲口说的,而后面…… 周净缓缓皱起了眉头,开口道:“你……怎么知道的?” 闻言,谢微凉眉头一挑,语气轻松道:“根据你所作之诗推断出来的。” 简单的阅读理解罢了,她高中时可是做了不少。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真人供她参考。 听到她这样说,周净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深沉:“所以,你是在可怜我吗?” 性孤傲。 谢微凉低头,又在手上的本子上写下了一点儿。 而后,看着对面周净因为她这一举动,却是一愣。 在这之前,他只当谢微凉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只会是待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 而后来,她看到对方居然出现在他们作诗的现场,心中不自觉对她的才气有所期待。 然而,对方却对他们的集会毫不在意,只是专注着在册子上记录着些什么,顿时便失了兴趣,在曲水流觞结束之后,便找借口离开了那处。 但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跟了上来,还行踪诡异。 他的内心变化自然没有逃过谢微凉的眼睛。见状,她眉头一挑,提笔在册子上写下了两个字—— 清高。 嗯……还似乎有一点仇富的迹象。 就这样,谢微凉不断根据着他的表现,来调整着自己对于他的评价。 不一会儿,属于周净的那一页,已经被满满当当地记录了一大页。 “好了。”谢微凉放下笔,这才又将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周净身上,开口道:“来,看看对你的调查,确认无误的话,在上面签个字。” 虽然对方的行为在周净看来十分可疑,不过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周将走上前来。 随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册子上头—— 那是一本很厚的册子,而属于他的那一页,不仅是姓名和字号,就连生平也寥寥填上了几笔。 而在这其中,占据绝大多数的,便是他的性格分析——当然,所谓的依据,便是从他来到集会,作诗、议论时政,以及刚才两人的对话。 越看,周净的眼神便越变得深沉,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抹对于谢微凉的敬佩之情。 再抬头,他看了一眼谢微凉,指着他名字旁边被特意空出来的一块,语气疑惑:“这里是?” 闻言,谢微凉低头看了他一眼。 那里,自然是她放置他画像的地方。毕竟在现代,简历,通常是会有照片的。 当然这些,谢微凉世不会和他说的。 而周净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的深沉之色更甚。随后,在谢微凉平静的眸子中,他拿起了笔,深吸一口气,在最后签名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这个。”见状,谢微 凉将册子放到一旁,又从桌子上拿起了她刚才给周净留下的那张纸。 而这张纸,正是聘书——聘请周净为监察院检校,负责朝中官员平日里的奏折内容的复制与归档。 这个职位,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显然,但实际上却至关重要。 而周净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向她的眼神中变多了几分深沉: “这样的职位,你确定要交给我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虽然并未入朝,但多年科考,早已经让他将朝中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谢微凉在这时这一番的行为背后的目的,他大致也猜到了一些。 “‘以文会友’,我相信能作出那些诗的人,他的品格是可以保证的。”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开口,缓缓道,“更何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1】,我既然选择了你,便是相信你的为人。” 就在联合谈话的功夫,她的背后,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而听到谢微凉这样说,周净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 半晌,他开口道:“朝中……现在当真这么缺人吗?” “是。”谢微凉并没有隐瞒。 现如今,朝中世家和寒门势力悬殊,外部又有诸国虎视眈眈,良将大都并不听从谢訦的指挥。 周净此言,倒是也没有说错。 周净倒是没有想到谢微凉居然如此轻易便肯定了他的说法,下意识一愣。 “那既然如此,为何平民入仕却依旧这么困难?”不过很快,听到谢微凉这样说,周净心中的诧异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强烈的愤怒。 朝中无人,入仕的道路却依旧艰难!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谢微凉微凉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人,开口道。 不然,他所作的诗篇当中,也不会有大半都是痛斥当朝豪族荒淫无度,欺压百姓。 这个王朝,虽然表面上看似光鲜亮丽,但内里却早已经是千疮百孔。 而这些,谢微凉知道,她相信周净也知道。 “而这……也正是我们想要改变的现状。”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周净看着眼前的人的背影,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即便这样,会使朝中掀起大乱,而这件事情是否能产生预期之中的效果,会不会有变数,这些……你都想到了吗?” “不破不立。”谢微凉道,“如今的官员选拔,早已经违背了它的初衷,变成了世家掌握权势的工具,相信你也有所察觉。” “更何况目前的情况,变,可能会死。但不变,一定会死。”谢微凉看着眼前眉头紧锁的周净,一字一句道。 “放任世家继续排除异己,盛国,才是真的自取灭亡。” 自古以来,党派之争、皇权被架空、大厦倾颓,这些历来都是被联系在一起的。 谢微凉并不愿意看到盛国走向这样的局面,相信那个人更不愿意。 所以,他们才要自救,即便前路未知。 “可是宁家也是世家。”闻言,周净开口,语气笃定,“你如何断定,不会借机培植自己的势力?” 第127章 周净看着眼前的人,开口道:“既然你说世家专权,那又可曾听过另外一句话……” 周净盯着谢微凉微凉,一字一句:“垂帘听政。” 谢微凉嘴角一僵,看向他的目光当中一瞬间便变得冰冷。 然而周净在看到她的眼神之后,整个人眼里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很快,他的脸色便又恢复了正常,一双眼睛便就这样盯着谢微凉,似乎是要透过此看穿她的内心。 突然,谢微凉笑了。 周净看到她这副样子,在心里不可避免地露出一抹惊愕,不过他面上却是不显。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就在这时,谢微凉看着周净,语气轻松道。 而对面的周净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轻松下来,一双眼睛也依旧弥漫着深沉。 “比起这个,我好奇的是……”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主动上前一步,一双眼睛便落在他的身上,“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她记得,两人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而听到她这样说,周净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尽快只有一瞬,可谢微凉距离他很近,自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怪异。 突然,她的心中生出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而在谢微凉观察着他的时候,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被周净收入眼底。 第138章 过了许久,谢微凉似乎听到对面的人隐约叹了一口气,就在她疑心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却听到周净开口道:“出京城的时候,关卡。” 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下意识道:“怎么会……” 周净所说的,乃是他们一行人刚出京时在设立的关卡遇到的那一队人。他们到的时候,那一行人已经在接受盘查了。 就算时的话,也只是一眼之缘而已。 不过很快,谢微凉的表情便又重新归于平静。她看向周净,良久,才又开口道:“所以从我跟着表哥一起来的时候,你便盯上我了?” “不。”闻言,周净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当时注意到谢微凉,也仅仅是因为注意到为他们登记消息的人,手边居然有科考要考的书籍,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怎料回头的时候,也看到她的目光与自己落在一处罢了。 而这些,周净并没有说出口。 然而得知这一切的谢微凉脸上表情却显得有些怪异,就连看向周净的眼神当中也多了几分坦然。 这样看来,她果然没有看错眼前这个人,是个胆大心细的。 不过,她并没有询问周净是如何知晓宁家的真实背景的,而她也并不关心这些。 不过…… “你做的这些事情,陛下知道吗?”周净问道。 虽然这话属实冒犯,但谢微凉却并不在意这些,反而看着他道:“知道。” 开玩笑,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书面报备,这可是她多年职场的经验。 一来,是为了到时候论功行赏不至于被抢功,同时也让上司更直观地看到自己的工作,二来也是为了留痕。 否则出了事的话,她可不会不明不白地背锅。 这 样想着,谢微凉的脸上便多了笑意。 而对面的周净显然并不知道她此时内心的想法,反倒是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眉头紧锁。 随后,在谢微凉不知何时已经冷静下来的目光当中,周净缓缓开口道:“所以你今天此举,是要开寒门入仕的头吗?” 虽然之前在宁世安的口中,谢微凉便已经听说了这位所谓的“周大才子”为人直言不讳,她当时只是不以为意。 可当她真正见到周净时,才发现宁世安所说还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否则,这样行话怎会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不过此时,谢微凉倒是很欣赏周净的性格——最起码自己不用再费尽心思去猜测他的想法了。 “是。”也不是。 不过后面的话,谢微凉却不并没有说出口。 而听到她这样说,对面的周净显然面色一变,随后他便又道,表情却是再也不复之前的淡定:“我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你都听到了吧?” 周净说的,自然是刚才谢微凉躲在树后面偷听的话。 谢微凉点了点头。 “那,你们还是执意要这么做吗?”周净突然上前一步,声音也高了不少,“即便这样可能会造成完全相反的效果?” 如此一来,世家感觉到危机,势必会有所行动来保障自己的利益。 而听到周净这样说,不知道为何,谢微凉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群臣上谏要求谢訦再次选秀的事情。 与此同时,京城,宸华宫 “贵妃娘娘,崇德殿的人来了。”有宫女上前,看着半倚在美人榻上的慵懒身影,小声开口道。 闻言,原本半眯着眼睛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一双狭长的眼睛落在来人身上,将其从上至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片刻,宸贵妃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是。” 就在宫女退下不久后,宸华宫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位穿着崇德殿宫服的宫女走了进来,双手还端着一本名册。 而宸贵妃听到动静,却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整个过程都没有变过。 “看来皇后娘娘的主意倒是不错,”这样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宫女身上,看到对方身上虽然简洁却极具标志性的衣服,又看了看刚才来禀告的自己宫里的宫女,娇笑。 “这样倒是好区分多了。” 这所谓的宫服,自然也被谢微凉写进《后宫管理条例》里了,并在其中明确注明——各宫主位可以利用任何方式决定自己宫里宫女的衣服,以方便管理,责任到宫。 当时的宸贵妃对其倒是不屑一顾,心中只是觉得麻烦。而现在看来,似乎还是有点儿作用的。 “怎么了?”不过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她也并没有忘记正事。 “是。”听到她这样说,崇德殿的宫女恭敬道,“娘娘离宫之前已经吩咐拟好了选秀的名单,特命奴婢送来。” 这件事情宸贵妃是知道的——谢微凉为了这件事情让她们四人开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几次会议,这才终于确定下了这次选秀的大致章程以及人选。 这段时间谢微凉有事出宫,她和其他几位负责此事的后妃好不容易才轻松了一些,怎料现在却又看到这东西,太阳穴顿时便疼了起来。 “其他人那里可送到了?”半晌,宸贵妃开口道。 这“其他人”,指的自然便是其余的三位后妃。 “回贵妃娘娘的话,已经派人去送了。” “这就好。”听到她这样说,宸贵妃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俗话说的好:“当你有伙伴和你一起受苦的时候,那你面前的苦便不算是什么。” 宸贵妃现在倒就是这样一种心态,心中的那一抹不快也少了许多。 见崇德殿的宫女离开之后,宸贵妃的贴身宫女茉莉这才走上前来,轻声道:“您吩咐的东西,已经送到江南了。” “好,知道了。”听她这样说,宸贵妃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手指便轻轻为趴在膝上已经打盹的白猫梳理着毛发,开口道,“这般伤脑筋的事情,还是叫我们的皇后娘娘去想办法吧。” 江南,宁府 谢微凉和宁世安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在陪宁父宁母用过晚膳之后,谢微凉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突然,门被推开,一道黑影进来,随后跪在地上,神情焦急。 此人正是暗依。 “娘娘,您需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暗依将手中查到的周净的资料交给谢微凉。 “好。”闻言,谢微凉打开手中厚厚的资料,心里对于暗依的能力又佩服了几分。 毕竟能在如此断的时间里收集到如此多的资料,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这样想着,她便将目光落在了第一页上——暗依收集到的资料包含了周净的生平,以及他平日里接触到的人等等。 谢微凉自然不会轻易就将聘书送到一位完全不了解的人的手上,早在宁世安说要带她参加集会的时候,谢微凉便已经拿到了名单。 而周净,也不出所料地成为了她的重点观察对象之一。 只不过…… 看到在周围人对他的性格以及为人处世等方面的评价,谢微凉的眉头微挑——这上面所写内容,倒是同她自己所观察到的别无二致。 余光瞥见暗依并没有离开,反倒是还站在那里,谢微凉一愣,紧接着便开口道:“还有事情吗?” 闻言,暗依点了点头,这才又开口,将手里还拿着另一封信:“宸华宫来信。” 听到熟悉的名字,谢微凉眉头微挑,随后便从她的手里接过信,展开。 紧接着,在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她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与方才志在必得的模样可谓是大相径庭。 “娘娘,可是宫里头出了什么事情?”见她这副模样,一旁的暗依小心地开口,同时心里也泛起嘀咕。 据她在宫里留守的暗卫同事传来的消息,最近的宫里还算太平。 难道是前几日陛下留宿在宸华宫那件事情…… 第128章 一旁的谢微凉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那封信上,是以并没有注意到一旁暗依略显怪异的表情。 在信的最后,宸贵妃十分热切地表达了她对自己的想念之情,以及渴望自己马上回宫的殷切期望。 “我出宫有多久了?”突然,谢微凉开口道。 而沉浸在自己思考当中的暗依乍一听到谢微凉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回道:“回娘娘,已经十日了。” 十日了啊…… 谢微凉在心中细细品味着这个世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马上,科举考试就要开始了。 “砰砰……”突然,耳边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其中还隐约夹杂着询问的声音: “阿微……歇下了吗?” 谢微凉自然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随后便扬声道:“没有,进来吧表哥。”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紧接着宁世安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沓东西。 “你先前拜托我整理的关于白天参加集会的那些人的资料。”注意到谢微凉盯着自己手的眼神,宁世安解释道。 第139章 “哦……”经过他这么一提醒,谢微凉这才想了起来,紧接着便连忙开口道,“表哥快坐……” 这样说着,她便搬出椅子来,示意宁世安坐下,随后便从他的手里接过资料,仔细翻看着。 虽然她的手头已经有了暗依调查的那些了,但毕竟认识一个人需要从多个角度进行。 更何况今日集会,谢微凉后半段便一直在试探周净,只能将试探其他人的任务交给宁世安。 而看着手里的资料,谢微凉神情严肃。过了许久,她才将手里的册子放下,随后便将目光落在宁世安的脸上。 “表哥觉得……白日里的那些人,可有哪些出挑的吗?” 听到她这样说,宁世安眉头微挑,随后便做出一副回想的模样。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出几个人名来。 而谢微凉听着他这样说,脸上的表情也由严肃逐渐变得轻松,最终变为舒展。 最后,她看向宁世安,眼睛里还带着笑意。 “看来……你我果真是心有灵犀。” 虽然她今日与其他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仅仅凭借着曲水流觞的游戏,也足以让谢微凉对他们的品行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你要将这些人的名字告诉陛下吗?”说完这些之后,宁世安的目光落在谢微凉的脸上,开口问道。 闻言,谢微凉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她点了点头:“嗯。” 这 也本来就是她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至于第二嘛…… 谢微凉的目光落在宁世安的身上,缓缓开口道:“表哥。” “你真的想好,要让宁家参与到这一趟浑水里头了吗?” 现在的盛国,就如同海面一般。从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是平静,可实则隐藏在水下的,却是暗潮汹涌。 而宁家在曾经最为鼎盛的时候急流勇退,沉寂多年之后,却又再次蹚入这一滩浑水当中。 这在她看来,实在不算是一个好的主意。 虽然这样做,对于她在后宫中的地位,乃至于谢訦的皇位都有所益处。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以来,谢微凉已经对这一个温暖的大家庭有所感情。 而与此相对的,她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由原来的局外人,逐渐不想让这个大家的现状发生变化,想要守护好这个大家的温暖。 而听到她这样说,宁世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 “其实那日我和大伯说的那一切……便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这样说着,宁世安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便多了几分凝重。 “你……”而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自然也想到了先前走宁延津的书房里面,自己所听到的那一番话,看向宁世安的眼神当中便又多了几分深沉。 实话说,起初谢微凉对于这人的印象并不算好——尤其是在看到他交给自己的那封信时。 而她来到宁府,也仅仅只是为了试探宁世安入仕的目的,以及宁府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罢了。 只是渐渐的,她似乎发现眼前这个人,包括宁府在内,同她预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对了。”宁世安的话语唤醒了她的神智。谢微凉一愣,随后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宁世安已经站在了门口,正笑意晏晏地看着她,语气认真道, “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的话,不如去和其他人告个别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便绽出笑容。 随后,她点头,郑重道:“我会的。” 三日后,书房 今日的谢微凉的身边并没有带着竹沫,而是独自一人站在宁延津的书房外。 在门口守着的小厮自然是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见状连忙上迎上前去,语气恭敬道:“小姐,家主在书房和其他人商讨要事,您不如先移步偏房,等这边完事了,小的再去禀告您?” 虽然宁延津现在已经成为宁家的家主,但谢微凉回来这些时日,府中上下还是以“老爷”相称。 是以几乎是在小厮开口的瞬间,谢微凉便发觉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心中顿时也有了猜想。 这样想着,谢微凉透过看了一眼里面——隐约可见两道人影。 “好。”随后,她点了点头。 而听到她这样说,小厮松了一口气,这才连忙伸手示意道:“那小姐您请。” 小厮将人领到距离不远处的偏殿里便退下了,谢微凉见人离远之后,这才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昨儿个夜里,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事情并没有睡好,现下倒是觉得头有些闷沉了。 这样想着,谢微凉便抬手揉了揉额角,一双眼睛便随之闭上。 “砰砰……”就在她几乎要睡着的时候,门外隐约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那敲门的声音极轻,可谢微凉还是睁开了眼睛,开口道:“进。” 许是刚醒的缘故,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谢微凉见状下意识皱紧了眉头,随后便拿起茶杯——她倒完水之后便撑不住睡着了,这时候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 但喉咙的不适还是压制了一切,谢微凉拿起茶杯,仰头,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就在她喝水的功夫,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而刚才拦住她的小厮已经走了进来,一双眼睛见到她之后,立刻开口道: “小姐,家主的事情已经了了,现在请您过去。” “知道了。”见状,谢微凉放下茶杯,随后又站了起来。 见状,小厮连忙侧身,只是谢微凉上前的时候,还是可以感觉到他浑身上下的不自然,一双眼睛下意识便看了过去。 从她的角度看,正好可以看到他手上一层薄薄的茧。 而注意到她的目光,小厮不动声响地收回了右手。 见状,谢微凉的眼神收了回来。 在小厮的指引下,两人来到了书房门口,随后小厮便开口道: “家主大人,小姐到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小厮便退下了,而谢微凉随后便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浑厚声音:“进来吧。” 见状,她推开了门,随后便注意到坐在椅子上,捏着额头的宁延津。 “父亲。”谢微凉上前,俯身行了一礼。 “坐吧。”听到她的声音,宁延津开口道,随后便问道,“什么时候走?” “明日。”谢微凉答道。 “这样啊……”闻言,宁延津点了点头,“和你祖父告过别了吗?” “嗯。”谢微凉点了点头,“昨日便同祖父祖母,以及二叔二婶告过别了。” 听到她这样说,宁延津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又道:“此次回宫,切记万事都要小心。” 宁家虽然久不在官场,可自然也能知道朝中的一些变动,故而他才有此一言。 而谢微凉显然也听到了他话中的意思,一双眼睛便直直地看向他。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方才领着自己一路过来的小厮。 心中这样想着,谢微凉便也开口问了出来:“父亲这话的意思是……” 而宁延津也并没有瞒着她的意思,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看向了她,却对上了她一双有些凝重的眸子,先是一愣。 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的笑意更加明显。 片刻,他站了起来,随后便走到了谢微凉的面前,一双平日里有些威严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随后,在谢微凉有些忐忑不安的眼神中,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谢微凉的肩膀,这才缓缓开口道:“为父虽然辞官多年,可在朝中怎么说也是有一些人脉在的。” 宁延津这话便是谦虚了。当朝官员当中,有十之二三的官员的子弟都让他教过。 谢微凉自然知道这一点,不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宁延津这话而放松下来,反倒是更加凝重了。 而距离她最近的宁延津自然是发现了这一点,紧接着便开口道:“阿微也不必担心,这些……陛下是知晓的。” 一句话,便直接击中了谢微凉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存在。 第129章 “父亲……”良久,谢微凉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道,“您……当时得知陛下中毒……之后的反应,有没有……” 谢微凉这话问的委婉,但宁延津显然已经明白了她这话的背后之意,先是一愣,随后便注意到了谢微凉的表情,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得轻松起来。 当时谢訦突然中毒,在朝野上下引起巨大轰动,不少老臣上奏要重立太子,只有太后一党力保。 而宁延津,虽然自始至终并没有表态,但因着谢微凉的缘故,其他人,包括太后在内,已经自动将宁家划分为保太子一党里了。 而后便是先帝病逝、太子继位、宁家隐退,这系列的事情发生得既急切,又显得刻意。 第140章 而谢微凉都察觉到的事情,宁延津本人自然也是知晓的。不过谢微凉这话虽然问得有些冒犯,可宁延津脸上却并没有恼怒,反倒是看着谢微凉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慈爱。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没有。” 谢微凉本人也知晓她这话问得实在不算是高明,但她也有自己不得不知道答案的理由。是以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她的心中在忐忑之余,更多的却是多了一份释然。 而后,她又听到了宁延津的回答,下意识抬头 望去,对上的便是对方坦然的目光。 随后,谢微凉开口,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涩:“父亲,我……”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突然有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许是因为对于至亲毫无理由的猜忌使得她的面目在自己看来有些可憎,随后她下意识便要道歉。 然而,就在谢微凉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头上突然落下一双温暖的大手。随后,那大手并没有离开,反倒是在她的头上揉了揉。 谢微凉抬头,随后便对上了宁延津慈爱的目光,少有的陷入了迷茫。 犹记得在现代时,她为数不多的亲情便是来自于外婆,是以谢微凉对于亲情是非常看重的。 可为什么到了这里,她明明有如此关爱自己的家人,却反倒是要猜忌他们呢? 就在这时,她的头顶传来了宁延津的声音,他似乎看透她内心所想: “阿微,”宁延津道,“身为父亲我很高兴,你终于有一颗为君的猜忌之心了。” 然而这话在谢微凉听来,却实在算不得一句夸赞。在她看来,猜忌,往往伴随着忠臣的寒心。 半晌,她开口道:“父亲的意思是……”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眉头紧锁,眉眼间隐隐带着一抹忧色。 “阿微,凡事都要换个角度来看……”宁延津道,“猜忌不单单是那个高位上的人才有,就连你我,这些普通人,都不可避免地拥有猜忌和嫉妒。” “这些情绪,对于我们而言,并非是坏事,就像陛下……”谢微凉和谢訦自小便一同在书院学习,又是宁延津亲自教习。 故而,听到对方这样说,谢微凉这才抬起头来,便对上了宁延津温和的眸子。 半晌,他开口道:“陛下身为帝王,猜忌是不可避免的,你可以不理解,但是必须要学会适应。” 伴君如伴虎,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尝试着去信任陛下?”谢微凉尝试开口道。 “不。”听到她这样说,宁延津摇了摇头。 “阿微,你要用自己的心去看……”宁延津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去看那个人值不值得你信任。” 宫中,御书房 这是谢訦第五次放下手里的奏折,第八次叹了口气。 而他手里的,正是宸贵妃呈上来的有关后宫 皇后不在,太后又不管事,这些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陛下,夜已深,明日还要上朝,您快去歇着吧。”王诚这次来得有些晚,手里还拿着刚刚才取出来的蜡烛,小心翼翼地将灯罩揭开,轻声道。 “什么时辰了?”谢訦开口道,声音还有些沙哑。 “回陛下,已经子时了。”王诚将快要烧尽的蜡烛吹灭,拿在手里,又将灯罩罩在蜡烛上。 “你换完就先去歇着吧。”谢訦看了一眼窗外,开口道。 “是。”王诚轻声应道,“那奴才让王勋过来。” 谢訦没有说话,只是又低下了头,目光落在手上的奏折上。 “陛下……”出乎意料的是,王诚换完蜡烛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又开口道,“傍晚得到的消息,娘娘五日后回来,到这里大约是亥时。” 这几日来,自从谢微凉离开之后,前朝和后宫的事情一下子便压在了他的肩上。 至于宸贵妃,虽然谢微凉在离开前曾经拜托她管理事务,但近日的宸贵妃却以生病为由,直接闭门不出。 是以谢訦在处理朝政之余,还要抽空去看一眼后宫呈报上来的周记。而养心殿上下,尤其是侍奉御书房和小厨房的宫人们,无一不是跟着一起熬夜,就怕天子哪时叫人,却没有人应。 而王诚,虽然现在看着精神,却已经接连三日没有睡过超过两个时辰了。 听到他这样说,谢訦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角:“到时候给她留个门。” “是。”王诚轻声应道,将那个快要打出来的哈欠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等王诚离开之后,谢訦这才放下手中的后宫选秀名单,又拿起了不日前宸华宫上报的工作总结,越看眉头越发蹙紧。 宸贵妃在这其中,花费极大笔墨描述了近日嫔妃频繁请假回去省亲,从而导致后宫日常运作出现严重问题。 宫外,马车上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宫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谢微凉看着手中的折子,开口问道。 虽然她人已经出宫,自然发觉了宸贵妃因病闭门不出的事情,眉头微蹙。 “是,崇德殿那边倒是有不少命妇请安的折子。”竹沫开口道。 “近日……是有什么节庆吗?”听到她这样说,谢微凉皱眉,开口问道。 一般来说,命妇,都是在重大节庆日进行朝拜。 是以谢微凉才会有此一问。 “没有。”竹沫摇了摇头。 “行,我知道了。”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便又合上了眼睛。 相较于来时的路上,他们回去的时候就显得没有那么欢欣了——尤其是谢微凉,此时她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奏折。 这些还是比较紧急的事情。 只是这样一来一回速度太慢,宫中也深谙此事,所以基本上都是一些总结性的阶段报告才会送到这里来,方便她掌握宫中的情况,不至于遇到休假几日,回去却上不了手的情况。 只是在宁府中呆了这几日,谢微凉再看这写得密密麻麻的奏折,少见地看不进去,已经过了一炷香了,才翻了不到一页。 “娘娘,歇一会儿吧。”这时,一旁的竹沫递过一杯茶水来。 不知为何,谢微凉突然开始想念起那杯浓香的咖啡来。 想到这一点,她自嘲地笑了笑,索性放下手中的奏折,又睁开眼睛——只是这一次,却是看向了窗外。 距离她出宫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现在江南的气候也已经渐渐回暖。 只是他们毕竟是向北走,故而一路上的气温却并没有好起来。 “阿嚏!”这样想着,谢微凉便觉得鼻尖一痒,随后就打了一个喷嚏。 虽然早有准备,她特意披上了自己比较厚的一件披风,可兴许是探头望向窗外的缘故,寒风还是不可避免地钻入她的鼻中。 只是即便如此,谢微凉还是喜欢透过窗户外去看外面的景色——这会使她烦躁的心情平静不少。 手中的热茶依然冒着热气,谢微凉低头,轻抿了一小口,整个人顿时暖和了不少。 虽然谢微凉早已经吩咐车夫赶路,而一行人相较于来的时候,也并没有在路上多做停留。可真正到了京城关口的时候,还是已经是五日后的傍晚了。 “娘娘,看这情况,等我们到的时候,宫门怕是已经下钥了。”在等待检查的时候,竹沫看着外面的天色,微微蹙眉。 “无妨。”坐在那里的谢微凉倒是一副平静的模样,缓缓开口道,“我已经捎了信回去了。” 这次检查的又换了一班人,并不是他们出京时的那几个。只是与他们来时见到的一样,这几人的手里也拿着书籍在阅读。 而谢微凉看着他们,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决心。 晚上入京的人并不多,是以不一会儿功夫,谢微凉一行人便被放了进去,马车便向京城中心的位置疾驰。 等到了宫门口时,已经是月上中天。只是平日里早已经关上的后门却像是事先被安排好一般,在这个时候还开着。 门外,守门的侍卫站在那里,看到从不远处驶来的马车,立刻行礼。 谢微凉出宫时便不愿闹大,回来时自然也是悄无声息。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她的心里无端多了几分沉重,脑海当中不禁又回想起在宫外无忧无虑的日子来。 果然,还是休假的日子舒服啊! 思及此,谢微凉轻声叹了一口气。 第130章 竹沫早已经吩咐人将她们的行李搬到了崇德殿,见谢微凉站在宫门口,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走上前去,轻声道:“娘娘这一路舟车劳顿,用过膳之后便早些歇着吧。” 竹沫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饿意和困意顿时席卷身体。谢微凉微微皱眉,随后点了点头,对着一行人道:“你们也一起来吧。” 夜已深,宫里早已经过了用膳的时间,御膳房自然也不会留这么多饭食。 听到她这样说,其他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纷纷行礼,齐声道:“多谢娘娘。” 第141章 崇德殿上下早在三日前便接到了谢微凉回宫的消息,是以阖宫上下都已经打扫了个遍,谢微凉进门的时候,看到一尘不染的宫殿,一时还愣了一瞬。 紧接着,候在一旁侍奉的小太监王栗便开口道:“启禀娘娘,大家听说娘娘要回来,纷纷抢着要打扫呢……” 这样的话谢微凉在工作的时候也听了不少, 此时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本宫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明日让大家去库房挑些东西吧。” 崇德殿虽然平日里工作繁多,而谢微凉为人又是严谨,崇德殿上下的宫人也是工作繁忙。 不过好在谢微凉在现代便深谙职场之道,来了这里之后更是一跃晋升成为了高层人员,平日里出手大方,仓库里的东西更是说开就开,崇德殿的员工福利可以说是整个后宫当中最为优厚的。 是以在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在这个院子里的所有宫人先是遇冷,紧接着便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当然,众人震惊归震惊,可面上却依然努力压抑着平静,就连惊叹的声音也是刻意压低。 “好啦,都下去吧。”还是一旁的竹沫连忙提醒,又开口吩咐道,“另外赶快准备着些吃食来,娘娘一路舟车劳顿,怕是已经肚子饿了……” 还是为首的一个宫女反映过来,见状连忙道:“是,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立刻就端上来……” 说完这话,她便带着几个宫人下去了,见状,竹沫和王栗,两人便一人一句开口道:“娘娘,外面有风,您还是先进去吧。”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随即便进了前厅。 不一会儿,宫人们便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来了,见一碟碟精美的菜肴被摆到面前的桌子上,谢微凉微不可察地咽了一口口水。 而竹沫早已经将下面的人拿过来的碗筷又用热水烫了一遍,这才放到谢微凉的面前,开口道:“今夜天色已晚,娘娘又回来得匆忙,想必他们准备这些也花了不少精力,娘娘先吃些垫垫肚子,想吃什么,奴婢赶明儿再吩咐小厨房去做。” 听到她这样说,谢微凉看着眼前精致的四菜一汤,摇了摇头。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对了,你也去和他们吃点儿吧。” 竹沫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谢微凉已经拿起了筷子,只得微微俯身,行礼道:“是。” 谢微凉走的悄无声息,可回来的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后宫。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养心殿和宸华宫。 宸华宫 宸贵妃听着茉莉传回来的消息,顿时便瞪大了眼睛:“当真?皇后娘娘当真回来了?” “是,娘娘。”茉莉的脸上也带着欣喜,“奴婢方才去御膳房领饭菜的时候,路过崇德殿,发现里面不似以往漆黑一片,反而是灯火通明,确定是皇后娘娘回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 听到茉莉这样说,宸贵妃悬了多日的心这才稍微可以放下来了。随后,她开口道:“安排一下,我马上……哦不,现在已经太晚了,本宫明日便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是。” 养心殿 今夜的谢訦并未向前几日那样在御书房里处理政事,反倒是很早便用过了晚膳,此刻的他正坐在床上,手里面还拿着一本书籍,正专心致志地看着。 门开,王诚端着几盘点心走了进来,一双眼睛自然是注意到了里面的情况,自然是小心翼翼地放下,作势便要离开。 “等等。”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了他。 此时的殿里只有他与谢訦两人。想也不想的,王诚连忙恭敬应道:“陛下有何吩咐?” 他这话刚一说完,便见眼前的人从手里的书中抬起头来,紧接着,谢訦的目光便落在了王诚刚放下的点心上,目光深沉。 谢訦的这番动作自然是被王诚收入眼中,见状,他心中顿时一惊,紧接着便下意识跪下,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陛下恕罪,您若是不喜欢,奴才这就吩咐下边人去重新为您做……” 听到对方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便惊慌失色的模样,谢訦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紧接着便叹了口气,无奈道:“不必。” 闻言,王诚并没有立刻回话。他并不清楚眼前这位爷的想法,故而只能保持沉默。 而谢訦也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目光从点心上移开,又看向窗外,随后才开口道:“皇后回来了?” “是。”王诚回道,“一刻钟前才到的崇德殿,您今晚是要让皇后陪着?” 谢訦并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点心上。 “你将朕书房里最右边那一摞折子送到崇德殿去。”过了一会儿,谢訦才微微皱眉道,“顺带将这些点心带过去。” 御膳房早已关门,她回来得晚,又接连奔波了好几日,总不好饿着入睡。 不过既然是她的事情,那就合该由她自己来做。 “奴才遵旨。”闻言,王诚不敢怠慢,连忙开口应道,随后又将不久前才放下的点心小心地端起来,领了命便要离开。 “等等。”突然,背后传来了谢訦的声音。 见状,王诚奇怪地转过身去,看到的便是谢訦有些怪异的神色。 “……明日再去。” “这……”王诚看着手里端着的点心,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思考许久,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点心,恭敬地站到一旁。 “陛下不必担心,娘娘宫里有小厨房,今夜想必是不会饿着。”注意到谢訦的心情并不是太好,王诚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而说完这话之后,谢訦的神情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是更差了。 见状,他连忙弯腰行礼,不敢多言,连忙离开了这里。 翌日,崇德殿 许是因为长时间赶路的原因,谢微凉今日醒来的要比往常都要晚上许多。 刚才劝退了来询问的一位宫女,竹沫正守在门前,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慌乱之色。 余光瞥见不远处两个急急忙忙的身影,竹沫眉头微蹙,随后便上前去。 “……我不敢啊,你去吧。” “你这是什么话?上一次便是我,更何况我也害怕啊,不行我陪你一起……” “干什么呢?” 两位小宫女面红耳赤,显然是在争论着些什么。怎料专注于自己情绪当中的她们冷不丁听到从背后传来的消息,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下,下意识便连忙转过头来,看到来人更是面色一白,慌忙行礼道: “见过姑姑。” 站在两人面前的正是竹沫,她见到二人这般模样,脸色十分难看,紧接着便轻声呵斥道:“娘娘还在歇着,你们弄出这样的动静,要是娘娘怪罪下来,小心你们的俸禄!”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听到竹沫这样说,两人连忙解释道,“是宸贵妃娘娘来了,说是要向娘娘请安。” “宸贵妃?”竹沫先是一愣,随后便下意识看了一眼屋内,“娘娘这几日都在赶路,也没休息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呢……” “这样,你们在这里守着,以防娘娘醒来后找不到人,我先去前厅看看情况。”只消片刻,竹沫便想到了办法,随后便开口道。 “是。”两位宫女互相对视一眼,随后纷纷行礼应道。 与此同时,屋内的谢微凉也已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古朴却又不失低调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叫她下意识一愣。紧接着,谢微凉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宫里 了。 随后,她下意识坐了起来,厚重的帷幔挡住了光线,她并不清楚具体的时辰,却也音乐可以知晓自己应当是睡了很长时间。 “竹沫?”谢微凉下意识喊道。 她的声音并不算小,是以耳边很快便传来了殿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两道陌生却又稍显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 “娘娘,您醒了?” 突然,帷幔被人从外面撩开,谢微凉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紧接着眼睛也眯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看清站在面前的两人——正是不久之前才来崇德殿的宫女。 “竹沫呢?”许是因为刚刚起床的缘故,谢微凉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姑姑她……” “宸贵妃娘娘来了,竹沫姑姑先去前厅招待了。” 从二人三言两语的描述中,谢微凉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随后便披上衣服下了床,吩咐道:“快去准备清水,本宫要马上洗漱。” “另外,再派人去前厅,就和宸贵妃表达本宫的歉意,说本宫马上就过去。” 第131章 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她已经许久不睡懒觉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就这一次,就给她直接来了个惊吓。 谢微凉此时的心情可谓是十分郁闷。 “是!”见状,两人纷纷行礼,紧接着其中一人便退了下去,留下的那人便开口道, 第142章 “娘娘,奴婢侍奉您穿衣。” “不必了。”谢微凉拿起一件衣服,开口道:“你去准备洗漱用的东西,放到外面的桌子上。” “是。”宫女应道,随后便走了出去。 等到宫女离开之后,谢微凉这才拿起手边的衣服,随后便一件一件认真地穿着,直到最后一颗扣子扣上,门被人再次推开,刚才的宫女端着水盆进来,随后便跟据谢微凉所说的,将盆放到前面的桌子上,便又离开,在门口侯着了。 等谢微凉再次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许是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今日的她并没有化妆,而难得的一个好觉也让她的气色好了不少,尤其是今日的她并没有盘着华丽复杂的发髻,仅仅只是用一根白玉簪子将头发简单束起,配上身上的一袭白衣,整个人更增添了几分清新淡雅的感觉。 宫女扫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书卷,作势便要接过,却被谢微凉温言制止:“先去前厅。” 宸贵妃还在前厅等着,谢微凉自然是不能将人长时间将人晾在那里,抱着书卷就像前殿的方向走去,而两名宫女就这样跟在她的身后。 前殿,宸贵妃啜着宫女为她端上来的茶,余光便落在门口。 忽然,有一角碧绿映入眼帘,紧接着竹沫便端着盘子走了进来,见到在那里坐着的人之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这是小厨房新研制的点心,我们娘娘尝试了之后觉得不错,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务必要拿一些过来让娘娘尝尝,您试试?” “好。”闻言,宸贵妃眼见着竹沫将装着点心的盘子放下,随后便伸出手来捏了一块,仔细端详着。 这点心在她的手中极为小巧,金黄且光滑的面皮下还隐约可见明黄色的馅料,宸贵妃轻咬一口,眉头顿时便舒展起来,紧接着便将目光落在一旁候着的竹沫的身上,试探开口道:“这里面包着的……可是咸蛋黄?” “是。”竹沫并没有否认,而是回答道,“此物名为蛋黄酥,是皇后娘娘和小厨房的宫人们一同研制的。” “这样啊……”闻言,宸贵妃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一会儿给本宫打包点。” “是。” “你这是又看上我宫里的什么好吃的了?”宸贵妃刚和竹沫说完话,耳边便传来了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竹沫先是一愣,随后便见眼前的宸贵妃立刻站了起来,竟是向来人直接行了一个大礼: “给皇后娘娘请安。” 来人正是谢微凉,听到声音的她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惊讶,不过很快她的脸上便又恢复了熟悉的笑容,半开玩笑道:“你来我这儿也是好几次了,怎的这次倒是客气起来了?” 从见到宸贵妃之后,谢微凉便知晓对方并没有因为她的迟到而生气,悬着的那颗心也放松了不少,话语中自然也就带了一丝调侃的味道。 闻言,宸贵妃微微挑眉,随后目光便落在了她面前的点心上,开口道:“没办法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这都用美食来讨好我了,我自然是不好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儿。” 听着这“大逆不道”的话,在场的几人却是面色不变,仿佛对这一切早已经是习以为常,尤其是谢微凉,她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面前摆放着的点心,开口:“怎么样?好吃吗?” “还行吧。”闻言,宸贵妃瞥了一眼她面前的点心,漫不经心道,“勉强能入口。” 相处这么长时间,谢微凉多少也将她的性子摸了个准,闻言嘴角只是浅浅扬起一抹笑容,随后便坐了下来。 “怎么,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是干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脸上还带着笑意,随手捏了一个蛋黄酥,神情放松,随后便不出所料地收获了来自宸贵妃的一枚白眼。 “噗嗤……”看到宸贵妃将头扭过去,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谢微凉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便将怀里的一大摞书放到她面前,微微挑眉道。 “来,看看这个?”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书,宸贵妃眉头紧蹙,只是匆忙地瞥到最上面一本的名字,随后便疑惑道:“这不是盛国建朝以来所有世家官员的名册吗,这些就算是在书库,也是压箱底的存在了,你将它们拿过来干什么?” 没有理会宸贵妃的疑惑,谢微凉又从袖子里拿出另一本,打开,紧接着开口道:“我想说的是,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所以选秀这边的事情……” 她此去江南收获颇丰,对于谢訦提出的改革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而这些书,就是她这段时间要掌握的。 “等等。”听到她这样说,宸贵妃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皱眉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负责选秀吧?” “不是,你才是皇后啊!”想到这里,宸贵妃整个人面色顿时发生了变化,就连语气也是瞬间变得高昂,“不行,我可负责不了……” “想什么呢?”谢微凉打断了对方情急之下口无遮拦的话,开口道,“我只是想让你帮着我审核一些资料罢了,大的方向自然还是我自己来。” 而听到她这样说,宸贵妃这才冷静下来,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里依旧透露着不信任:“真的?” “那当然。”谢微凉语气认真,宸贵妃并未从她的神情中察觉到任何异常。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语气也恢复了先前的轻松:“对了,我和你说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宸贵妃说的,便是她先前在信中所提到的关于这段时间后妃频繁请假回宫一事。 这件事情,自然也被她原封不动地报告给了谢訦。 而谢微凉本人,则是在听到这一件事情之后,便敏锐地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谢微凉点了点头,她想听一听宸贵妃的看法,看这件事情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我?”宸贵妃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口道,“这不都摆在明面上了吗,你不在,那些后妃们找我请假的时候,那表情才叫一个欲言又止、遮遮掩掩,摆明了是心中有鬼!” 看着眼前人怒气冲冲的模样,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看来,这件事情有蹊跷。” “你的意思是……”宸贵妃注意到她脸色的变化,若有所思道。 与此同时,京城,尚书府 礼部尚书尚真刚一下朝回到府中,便听到下人来报,说是照嫔娘娘来了,夫人请他到前厅去。 “行了,我知道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尚真紧蹙的眉头似乎有放缓的迹象,他整理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的官袍,急匆匆地来到了前厅。 这边,照嫔尚清迎正与自己的母亲聊着天,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那么轻松。 “父亲来了?”尚清迎见到来人,立刻站起来打招呼。 “嗯。”尚真看着眼前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的女儿,眼中却并没有惊喜,只是开口道,“你也应该知道这次叫你回来的目的了吧?” 闻言,尚清迎的一双美目里闪过一抹黯淡,不过很快,她便又恢复了以往的得体,开口道:“是,母亲刚才已经和女 儿说过了。” 见状,尚真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既然如此,那你妹妹入宫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虽然嘴上说的是拜托,可尚真的表情冷淡,语气也全然不是拜托人办事的模样。 更何况,他所谓求的人,还是自己的女儿。 而听到他这样说,尚清迎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为难,就连声音也小了很多:“抱歉父亲,这件事情,女儿做不了主。” 这次选秀,是由皇后全权操办,而其中的细则制定则是由四妃完成,再上报皇帝,由皇帝下发给礼部进行准备,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又哪里来的能耐去干涉。 而尚真听到她这样说,一对粗眉狠狠皱起,看向她的目光当中也充满了不满。随后,他狠狠剜了尚清迎一眼,这才又开口道: “本来也没指望着你,我听说这次秀女入宫都需要一位举荐人,就由你作为你妹妹的举荐人!” 闻言,尚清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尚真已经拂袖而去,随后一直站在一旁的尚清迎的母亲便转过身来看向她,眼睛里充满了失望。 “你父亲平日里为你们姐妹俩花费了多少心思,你就这样对待他?” 说这话的时候,尚夫人的语气中是满满的失望:“陛下一意孤行,你父亲在朝中也是举步维艰,你妹妹进宫去,一来我们尚家也能有个说得上话儿的人,二来,你们姐妹俩也是个伴儿。” “你好好想想吧。” 第132章 说完这话之后,尚夫人也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尚清迎一个人,神色难辨。 傍晚,御书房 “陛下,宸贵妃来了。” 今日的谢訦倒是并没有看奏折,而是少有的喝着茶,听到门外的声音后,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转眼间便又恢复了正常。 第143章 “让她进来吧。”说完这话之后,谢訦突然觉得嘴里的茶有些苦涩,索性放下了茶杯。 与此同时,宸贵妃也满脸笑意地走了进来,看到谢訦面前的茶杯,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开口道:“见过陛下,看来臣妾来的倒是巧了。” 闻言,谢訦这才将头抬了起来,紧接着他便注意到了对方手中的食盒,眉头微微蹙起:“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蛋黄酥。”闻言,宸贵妃上前一步,将食盒放到桌子上,随后便在谢訦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不知是否是故意,她又道,“是皇后娘娘做的哦——” 说这话的时候,她刻意拉长了尾音,一双眼睛便有意无意地落在他的身上。 果不其然,注意到她的目光,谢訦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可宸贵妃却并不在意这些,将装着点心的食盒放下之后,她的目光落在谢訦面前的茶杯上,看着里面还剩下不少的茶水,嘴角微微勾起,紧接着便开口道:“臣妾这就让他们去沏一壶新的来。” “不必了。”谢訦眼见着她打开食盒,点心的香味顿时溢满整个房间,他试探性地拿起一块儿放到嘴里。 口中,咸蛋黄的咸香与酥皮的淡香相得益彰。此外,酥皮和蛋黄的中间,似乎还有一层胶状物质,更添几分甜味。 “陛下觉得如何?”对面,宸贵妃也拿起了一个蛋黄酥——虽然白日里已经在崇德殿吃了不少,但她以为,美食是吃不腻的。 “不错。”就连一向口味挑剔的谢訦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真是心思剔透,可惜啊……”宸贵妃欲言又止。 “可惜,就是这点心太少了,还没吃几块就没有了。”她看着眼前不知不觉已经空了的盘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歉意,“陛下恕罪,臣妾只带来了这些,您看……” “无妨。”谢訦将手中=里捏着的最后一点儿放入口中,又嚼了几下,这才开口道,“贵妃此番到访,该不会就是为了送这一盘点心来吧?” 此时的谢訦的脸上一改之前的随和,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 而对面的宸贵妃自然是注意到了他这一变化,虽然在心底里吐槽着,可脸上却依然带着笑意:“您先前吩咐的事情,臣妾已经和皇后娘娘说了。” 只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亦或者是,谢微凉本人,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傍晚,崇德殿 谢微凉翻看着白日里宸贵妃交给她的近日后妃请假的名册,脸上的表情便逐渐严肃起来。 依照这上面所记录的推断,大约在她离宫不久,便已经有后妃陆续请假了。 要说后妃出宫省亲,这事情倒也不算大,就连她在宫的时候,对于这些事情向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这一次出宫的后妃却实在是有些过于多了,况且…… 注意到上面的时间,谢微凉的眉头渐渐蹙起,心中已经有了推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宫人的声音: “见过陛下——” 听到声音的谢微凉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整个人就站了起来,还不忘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谢訦踏着月色,闲庭信步地进来,瞥了一眼俯身行礼的谢微凉,这才矜持地点了点头。 见状,谢微凉这才站了起来,随后向门口以及外面跪了一片的宫人们挥了挥手。 等到宫人都退下去,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谢微凉和谢訦两人之后,谢微凉这才开口道:“陛下怎的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不忘走到桌案前,拿起茶壶为两人倒了一杯茶,随后又将茶杯递到谢訦面前,语气温和:“夜晚天气寒凉,陛下还是先喝些茶暖暖身子吧。” 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谢訦抿了一口。不同于刚才在自己宫里喝的苦涩,谢微凉宫里的茶,清淡中带有一丝回甘。 趁着她品茶的功夫,谢微凉已经搬了一把椅子到他身后,谢訦也就顺势坐了下来。 “听说你做了新点心?”过了半晌,谢訦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开门见山道。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又想到了什么,语气也带了一丝笑意:“臣妾说呢,这么晚了,陛下一声不吭地跑到臣妾这里来,看来又是宸贵妃那个大嘴巴和陛下说的。” 听着她话语当中熟悉中带着宠溺的语气,谢訦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捏紧,被杯子盖住的嘴角也顿时沉了下来。 而谢微凉丝毫没有注意到谢訦的异样,在说完这话之后便走到了门口,打开门,似乎是在向门外的人吩咐着些什么,声音压得极低。 至少谢訦坐在那里,并不能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向底下的人交代完之后,谢微凉这才又关上了门,来到谢訦的面前,脸上便带着歉意开口道:“陛下恕罪,臣妾这就叫他们将东西拿上来。” “无妨。”一杯热茶下肚,谢訦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语气也不复先前的严肃,而是多了一些温和。 谢微凉自然注意到了他语气的变化,见对方并没有因此生气,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坐吧。”这时,谢訦开口道。 “是。”谢微凉轻声应着,随后便坐在了桌案右边的另一把椅子上,随后便要开口,“陛下,这些时日……”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谢訦也在这个时候开口:“近日后宫……”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谢微凉一愣,随后便立刻低下了头,同时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管住自己这张嘴。 而反观对面的谢訦倒是面色不变,只是在压下心中那一抹微不足道的尴尬之后,清了清嗓子,正要说些什么,殿门却在这时突然被打开。 心中好不容易酝酿好的开头就这 样被人打断,谢訦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只是自小的涵养让他还维持着面上的得体,不至于当场破功。 进来的正是由竹沫带着几个宫女,一人手中端着一盘点心,在竹沫的带领下,一行人只是将手中的盘子方向,紧接着便又退下,整个过程可谓是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随着殿门被再一次关上,谢訦的目光这才落在眼前早已经被摆放得满满当当的桌子,嘴角不自觉地浅浅勾起。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谢微凉的声音:“时间匆忙,只吩咐人端来了这些,还请陛下见谅。” 听到她这样说,谢訦的目光便落在了距离他最近的一盘点心上。或许是巧合,距离他最近的那一盘点心,恰巧就是不久前宸贵妃才送过来的所谓的“蛋黄酥”。 只是与谢訦先前在养心殿里所见到的不一样的是,他面前摆着的这盘,里面并不只有蛋黄酥,还有几个外皮是黑色的点心。 而谢微凉自然是注意到他疑惑的目光,随后便解释道:“黑色的是黑金酥,只是在和面的时候加了打碎的黑芝麻而已,陛下试试?” 见状,谢訦便不再犹豫,用手捏了一个便放入口中。 与此同时,一旁的谢微凉早已经拿过他的茶杯,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又递到了他面前。 正如谢微凉所说的那样,这黑金酥与寻常的蛋黄酥,最大的区别便是在这面皮上。黑金酥在蛋黄酥咸香的基础上,相较之便多了几分独属于芝麻的清香。 “我一直想问,这咸蛋黄和面皮中间夹着的……是何物?”谢訦又咬了一口,还是忍不住发问道。 “回陛下,是椰蓉。”谢微凉轻声道。 听到她这样说,谢訦只是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又咬了一口,一口蛋黄被咽下,倒是叫他还没来得及用晚膳的胃得到了一丝安慰。 而谢微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谢訦三口一个,转眼间便将一盘蛋黄酥吃了个干干净净,只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光吃点心会腻,陛下喝口茶吧,解腻。” 她的话音刚落,手中便一轻,随后手里的茶杯便已经被对方接了过去,只见谢訦端起来喝了大大一口。 一旁的谢微凉就这样看着,终于还是发现了不对,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是没有用晚膳吗?” 而谢訦又转战另一盘点心的手微僵,紧接着便点了点头。 “那便巧了,臣妾也还没有用膳,这便为陛下传膳?” 谢訦本来要拒绝,却又听到谢微凉自己还未用膳,话到嘴边硬是咽了下去,随后便点了点头。 而见谢訦这样的反应,谢微凉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娘娘?”门外候着的王诚和竹沫二人见状立刻迎上前来。 “陛下饿了,传膳吧。竹沫,你带着王诚去。” 第133章 “是。”竹沫恭敬应道,随后便带着王诚还有几个宫女太监下去了。 眼见着两人离开,谢微凉这才关上门,谢訦早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此刻正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她。 第144章 “陛下是有事要吩咐吗?”见状,谢微凉开口,语气恭敬。 而一盘点心下肚,谢訦的心情也畅快了不少,紧接着便又开始谈论起了正事—— “听说宸贵妃白日里来了你这里?” 谢微凉拿不准谢訦在想什么,闻言只能如实开口道:“是。” 听到她这样说,谢訦的脸上多了一分严肃,随即又开口道:“那既然如此,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那些官员想要从后妃那里打听消息了吧?” 乍一听到对方这样说,谢微凉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紧接着她便开口道:“是。” 谢訦所说,与她想的几乎也没有区别。 “那陛下是怎么想的呢?”随后,谢微凉看着谢訦,开口问道。 而相同的问题,白日里宸贵妃还问过她。 闻言,谢訦微微皱起了眉头,却没有说话。 而谢微凉则是又为两人斟了茶,并没有畜生催促他。 “这次改革事关重大,他们又互相之间打听不到消息,将手伸到后宫之中也是情理之中。”半晌,谢訦才缓缓开口道,“只是如此一来,他们若是狗急跳墙的话,你的处境……” “他们不是想要消息吗?”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紧接着便打断了谢訦的话。 “那咱们就给他们消息。” 闻言,谢訦忽然抬起了头:“你的意思是?” 近日,几所号称有着新科举内幕的机构在盛京拔地而起,成为百姓热议的话题。 这些机构打着“科举考试内部人员”的称号,号称自己可以拿到新科举考试的题目,吸引了不少书生,一时间赚得盆满钵满。 而这些机构的影响力却远远不止于此,仅仅是短短几日的时间,它的影响力便已经取代了新科举改革,一跃成为上至前朝后宫,下至民间茶楼,百姓和说书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崇德殿 今日的谢微凉倒是少有的没有去看那些奏折,反倒是手里捏着一份小报,眼角还带着笑意。 谢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这副模样,原本因为上朝而有些烦躁的心情也在看到这副画面时平静了不少。 “陛……”跟着谢訦来的太监正想要出声,却被他抬手制止,见状便退了下去。 随后,谢訦便看了眼前的谢微凉一眼,发现对方似乎正专注地看着什么,俨然一副没有看到他的样子。 盯了谢微凉一段时间,谢訦感觉到有些无聊了,紧接着便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奏折上,心神一动,于是趁着谢微凉低着头的功夫,随手拿起来一本,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了起来。 谢訦没想到的是,他随手抽的一本便是先前同她说过的关于选秀以及科举制度的改革,看着里面列举得十分详尽的条目,其中还附着不少事例,可谓是条理清晰、论据详实。 突然,一本名为《科举及选秀培训机构规范管理条例》的奏折引起了他的注意。 谢微凉不在的时候,后宫的事情大多都是由宸贵妃 进行初筛,随后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处理。是以关于这段时间后妃陆续请假的事情,谢訦也有所耳闻。 只是看着这上面所写的内容,谢訦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他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上面正在看着小报的谢微凉的身上。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谢訦才发觉她看的小报,赫然就是近日在京城沸沸扬扬的号称能拿到新科举考试“内部消息”的机构事件。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訦看向谢微凉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就连手中的奏折也在一瞬间增添了不少重量。 而那边,谢微凉将手里的小报从头到尾翻看了好几遍,确认里面的消息都是在她的预料当中,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手便将小报放下。 就这样,谢微凉看到了正坐在下方发呆的谢訦,他手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两本奏折,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心中顿时一惊,谢微凉也顾不得其他,连忙站起身来,匆忙扫了一眼自己,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之外,这才走到谢訦身边,连忙行礼道: “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到来,臣妾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谢微凉请安的声音打断了谢訦的思绪,他抬起头来,正好与低着头行礼的谢微凉对上了眼神。 谢訦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清了清嗓子,这才尽力用平稳的声线道:“是朕不让他们通传的,起来吧。” 所幸谢微凉此刻脑中混乱,所以并没有发觉谢訦话中的不对,见状只是应了一句,随后便站了起来,一双眼睛便顺势落在了眼前的奏折上。 也正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谢訦手中的奏折,似乎是从自己书案上拿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下意识看向谢訦,却见对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 不知为何,此时的她突然想到了在对方进来时,自己手里拿着的小报,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正在思考对策的谢微凉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被坐在那里的谢訦收入眼中。紧接着,谢訦轻敲着桌面的食指停下,随后便不徐不缓地拿起了其中一本奏折,翻开其中一页,语气便悠悠道:“我倒是没有想到,姐姐的动作什么时候那么快了?” 而听到这话的谢微凉猛地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谢訦又将折子缓缓递到她面前的动作。 以她的眼力,自然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内容——正是她那日和宸贵妃聊完之后,急忙写下的有关培训机构的设想。 在之后的时间里,她又相继联系了在宫外的木沉霜,将所谓的计划稍微透露了一点儿。同时,将所谓的计划的制定人为噱头,也无疑给那些正苦于无法借题发挥的人一个突破口。 现在,新政策的宣传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而接下来要做的,显然就是撒下鱼饵,然后等着鱼上钩了。 谢微凉在奏折当中详细地阐述了这一点,而谢訦虽然也隐约猜到了她的用意,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谢微凉的动作居然会这么快,从那一日他来找她,到培训机构在京中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中间相隔不过五日。 想到这里,谢訦看向谢微凉的目光逐渐发生了变化。 而谢微凉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那点儿在看到小报上的评价之后所带来的激动也逐渐平息下去,理智涌上心头,她这才发现了一件至始至终都被自己忽略了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并没有和谢訦说过这个计划。 谢微凉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一点,随即她的心中便涌上了一抹后怕,一双眼睛就坍忐忑不安地看向眼前的谢訦。 他……不会生气吧? 而谢微凉脸上的表情变化自然也逃不过谢訦的双眼,只是相较于谢微凉自己所想的气愤,谢訦惊觉自己的心中居然更多的却是担忧,以及一丝丝的难过。 她,还不信任自己。 这一认知让谢訦的心情顿时降低到了极点,周身的气质也随之凌厉起来,他看着手里的奏折,不知为何,脑海当中想的却是谢微凉刚回来没多久交给自己的那厚厚一沓的江南人才考察名册。 这么长时间以来,谢微凉所做的许多事情,自己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良久,谢訦才缓缓开口道,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 一旁的谢微凉一直都在默默观察着谢訦的反应,在看到他将放下的奏折又拿起来的时候,心中的不安也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而听到谢訦这样说,她居然还松了一口气。 他这样说,就是证明自己还有补救的机会! 自以为已经掌握了问题所在的谢微凉闻言清了清嗓子,随后一双眼睛便看向神情严肃谢訦,开口道:“陛下放心,臣妾日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和陛下沟通。” 而听到她这样说,谢訦自进来时便一直沉着的脸色,这才稍微和缓了一些,一双眼睛也盯着谢微凉,一副对她接下来的话十分期待的模样。 见状,谢微凉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来了些,紧接着便又趁机向谢訦汇报着自己的计划。 “如今京中上下对于新科举改革可谓是议论纷纷,且其中大多数人并没有持明确的反对意见……”谢微凉有条不紊地分析着,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自信,“反倒是有不少前来参加考试的书生都公开表示对改革表示期待,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抢占先机。”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 更何况,那些世家大族手下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心思吗? 第134章 在现代的时候,谢微凉便听说过一句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1】 更何况这些世家大族把持权力已久,而他们对于手下的人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第145章 前不久在回京的路上,谢微凉便亲眼看到了不少暗中复习想要参加科举考试的人,这其中也不乏所谓的世家掌权人的幕僚以及心腹,这些人有经世之才,又有几人真的甘心一辈子屈居于他人之下? 而这,也让谢微凉看到了机会。 这一次,她便是要给包括这些人在内的所有人,创造一个机会! “既然机构的风已经放出去,那么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接下来势必会有所动作。”谢微凉开口道,“陛下还记得臣妾曾经同您说过的话吗?” 突然被谢微凉“点名”,谢訦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看向谢微凉的双眼当中便多了一分凝重。 “你考虑好了?” 谢微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好。”谢訦看着她道,“那就按你说的来吧。” 反正,他会护她周全。 自从那些所谓的内部机构在京城一夜之间拔地而起,到现在更是愈演愈烈,甚至还一度吸引了不少并未处于京城权力中心的官员趋之若鹜。这场好戏,这才终于达到了高潮部分。 只是令众人不解的是,朝廷却丝毫没有要整治的动作,反倒就像是不知道这件事异样。 这一天,谢微凉以考察为由,向谢訦请了一天假出宫,来到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同时也是被称作“京城消息集散中心”的宾华楼,找了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看热闹。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坐在包厢,而是就在二楼靠近栏杆的地方。从这个位置向下望去,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下面大部分地方。 而在她左前方,正是说书的地方。 要说这说书在京城可谓是流传已久,而今日来这宾华楼说的,又是这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名人。是以在谢微凉坐下不大一会儿,周围的位置便已经座无虚席了。 ~| 又过了半个 时辰,楼下的位置也没有了。 注意到这一切的谢微凉缓缓收回了目光,紧接着便又落在了眼前的这位所谓十分著名说书人的身上,眼睛里便多了一抹兴趣。 许是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谢微凉听着周围其他人低声的议论,就连眼前的糕点和茶水都还没有来得及享用。 听了一会儿,她大抵也明白了今天这说的是哪一回—— 一言以蔽之,就是近日在所谓的科考的培训机构的基础上,又有人进行效仿开展了选秀的培训机构,并请了这位名扬京城的人来打广告。 听着周围其他人这样说,谢微凉一边在心中暗暗咂舌,一边又后悔自己居然还忘记了如此好的打广告的机会。 这选秀机构背后的主人,果真是个经商的天才。 就连提出选秀改革的谢微凉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所谓的选秀机构的“高明之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感谢了这些人。 如此一来,借着这股“东风”,便能迫使那些对此一直心有怨言的人走到台前。 但不知道为何,谢微凉的心中,隐约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就在几个时辰前,太极殿,早朝 “陛下,近日老臣听闻京中众人纷纷在议论一种名为‘培训机构’的事物,老臣以为,如若放任他们继续这样借着皇室名声招摇撞骗,我朝官员信誉堪忧!” 说话的正是丞相张江。而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便有意无意地扫了一圈,随后便又低下了头。 谢訦自然是知道这一切背后的推手是何人,也清楚这人的目的。听到张江这样说之后,眉头微挑,并不表态。 然而与他这般轻松不同的是,下面的其他人倒是没有那么轻松了,尤其是负责选秀和科举的礼部尚书尚真,额头上更是落下了一滴汗珠。 而张江慷慨激昂地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便下意识看了谢訦一眼,却发现谢訦面带笑容,分明不似要阻止这件事情的意思,又想到自己这几日在百姓当中听到的关于科举考试的诸多传闻,顿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作势便要说些什么—— 怎料这时却有人站了出来,开口便道:“陛下,微臣以为,我朝历来民风开放,对于民间议政之事向来不加以阻止,如若贸然叫停,怕是会引起民愤……” “郑大人这话便说错了!”发言的正是张江门生之一的吏部侍郎萧呈,同时也是此次科举考试的主理人之一,“下官记得,郑大人乃是寒门出身,该不会郑大人妄图借机安插自己人手发展势力,这才一力报下吧?” “你,你……”郑清才刚上任不久,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他也不能发作,只得压下心头的那股愤怒,转过头去,只是脸色却顿时就沉了下去。 “咳咳,肃静!”而站在谢訦下方的王诚注意到上面那人不悦的神情,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王诚说完这话之后,原本吵吵嚷嚷的大殿之上安静了不少。只是坐在上面的谢訦却是看得真切——这一切,只不过是暂时的平静罢了。 “陛下明鉴,近日京城所盛传之事,微臣也有所耳闻。”过了许久,终于才有人再次站了出来,打破了这一室沉默。 “从您登基到现在,因贪污等事由所惩处的官员不下几十人,如我们能借此机会将其掌握在自己手中,未尝不是可以成为提高官员素质的举措。” 这般标新立异的发言,倒是让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群臣顿时又躁动了起来。只是许是因为先前王诚那一嗓子的缘故,这些人这次虽然心思各异,可到底还是没有之前那般放肆了。 而谢訦听着这人这样说着,倒是露出了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先前他也曾经在崇德殿见到过谢微凉对于所谓“培训机构”的设想——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一种用以检验群臣的手段罢了。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还可以发挥一些其他的作用。 这样想着,谢訦又看了一眼下面语气认真的陈寻,眉眼便微微眯起,同时心中也暗暗惊讶着。 这还是陈寻第一次在朝堂之上没有出言讥讽其他人,而是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 “微臣以为不妥!”眼见着谢訦似乎被陈寻的这番话所打动,郑清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却更加着急了,阻止的话想也不想地便说出了口。 然而,站在最前面的张江在听到郑清这样说之后神色一凛,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双眼睛反倒是落在了上面的谢訦身上。 只是,在听到这话之后,谢訦却并没有众人预想当中的恼怒,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正候在一旁的陈寻身上。 要知道陈寻作为御史大夫,一向以直言不谏闻名,而他所在的御史台则更是如同鬼魅一般监督着朝中官员的行为。凡是经过查办的官员,背后多多少少都会有御史台的影响在。 而且,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这样想着,谢訦这才将目光落在一旁一直低着头的吏部侍郎萧呈身上,状似无意地问道:“萧侍郎以为如何?” 被公然点名的萧呈闻言上前一步,先是恭敬地颔首,随后便回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陈大夫说的有理,此等机构若是能为我官员所用,势必能与现有的考试制度相互辅助,为我朝培养出更多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 “哦?”闻言,谢訦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张江,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容,“那按照萧大人的意思,是认为应该留下这些机构了?” 与此同时,宾华楼 谢微凉品了一口茶,看着台上说书人慷慨激昂的模样,一双眼睛便落在不远处的书生身上。 而那些,正是不久之后便要参加考试的考生,虽然考试时间将至,可所谓的考试内容有相当一部分内容便是围绕着当年的政策看法来出题的。是以这些考生为了更好地了解当今形势,还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来了这里。 而此时,几乎是将整个二楼都遍布着这些人的身影,谢微凉便支起了胳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人在那里高谈阔论,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要我说,这些所谓的有着内部消息的人就是骗子,现在还妄图将手伸到选秀上,这些商人,简直是为了赚钱没有下限!” “非也非也,在下倒是不这样以为。”另一人并不赞同他的观点,随即便出言反驳道,“这种事情风险极大,寻常商贩必然是没有此等门路和心智,只能是那些高官,可是这样的人又怎会缺钱呢?” “我倒以为,这倒像是那位的意思。”突然,有人开口道。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人便立刻安静下来,纷纷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 “你说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就在这时,旁边有人开口道,“我听说,曾经有人花重金要与这位背后的人合作,结果你猜怎么着,都被拒绝了!” 第135章 “所以啊,这背后的事情可大着了,我们啊,还是别轻易议论比价好。”这人说着,声音便小了很多,还不忘看看周围,随后又朝着上面大喊道, 第146章 “我说说书的,你也别说了呗,万一有朝一日惹祸上身呢!” 而谢微凉听到这话,更是眉头一挑,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说话的那个人身上,正欲一探究竟的时候,她的余光却突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轻手轻脚地上了楼,还被人引到了一个包厢前,随后便走了进去。 见状,谢微凉眉头微皱,然而这时有人过来,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知道了,你注意着点儿。”闻言,谢微凉收回了目光,随口回应道,“刚才上楼的那个人,盯着他点儿。” 恰巧这时,这人口中的说书人也说完了一段,正在中场休息的时间。听到下面有人这样说之后便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目光随即落在几人的身上,因为长时间投入感情说书而略显红润的脸上百年露出了笑容。 随后,他便开口道:“这位小兄弟的好意我便心领了。只是我本就是以此为生,自然是谁出的钱多,我便说什么。” 点到为止,留下还坐在那里瞠目结舌的其他人,这位意气风发的说书人便摇着扇子离开了这里。 只是刚到楼梯口,他便被人拦了下来。 “我们接到举报,说是有人在这里传播,动摇国本,行为恶劣。”有一人站在楼梯口,正好挡住了这位说书人的去路。随后,来人开口道。 谢微凉认得这些人,他们都是衙门里的人。自从上次那位京城知府孟言被谢訦以雷霆手 腕处置了之后,下头这些人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只是不知道这次,他们又是被何人所驱使,来到这里。 “这里的人,都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人环顾四周,不由分说就要吩咐手下将说书人抓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衙门的人来了,说是有人举报说这里聚众散播谣言,蛊惑人心,要查封宾华楼——”而这时,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从楼上闯进来,大声喊道。 随着话音落下,周围立刻便涌起一阵骚乱,紧接着便有大批官兵涌入,为首的那位正是方才拦住说书人的那个。 而谢微凉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他的腰牌,紧接着便拦下了刚才那个大声提醒说书人的书生。紧接着,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那一行人的身上。 “来人,今日在这里的人,全部带走。”随后,为首那人便冷冷下令,同时就要带走那位说书人。 “等,等等……”这时收到消息的宾华楼老板也慌忙赶了过来,看着眼前足足有十几人的凶神恶煞的官兵,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就连说话也是磕磕绊绊的,“诸位大人,小民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怎么突然就要让我们关店了?” 而那些官兵听到这人这样说,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便有人站出来,语气不善道:“我们做什么还需要向你解释,起开!” “依我看,你身为这里的老板,那他们在这里妖言惑众一事你自然也清楚。来人,给我一起抓起来!” 说罢,这人便示意身边的人将老板也一起抓了起来。 闻言,站在一旁的谢微凉看着这些人,眉头微微皱起,只是在心中暗暗感慨着整顿吏治的道路还远着呢。 不过这也难怪,知府被抓,而新的还没有上任,这些人一时没人约束,又本来就行为乖张,这下更是变本加厉了。 这样想着,谢微凉想起了方才那人对自己说过的话,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 而就在她还在这里思考的功夫,这些官兵已经将包括说书人在内的主要涉及人员都带走了。 看着这一切,谢微凉的脸色便更加深沉,目光也随之落在了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上,正欲上楼的时候,眼睛却突然捕捉到了一道正在朝她走过来的人影。 来人站在她面前,一袭飞鱼服,正是刚才来这里执行所谓公务的众多官兵之一,在见到她之后,语气恭敬道:“娘娘,我们大人有请。” 谢微凉跟着顺着楼梯上了三楼,看着那人十分轻车熟路带着她一路穿过狭长的走廊,最终来到了位于最里面的一个包厢前,停下。 随后,那人便上前一步,轻轻敲了敲门,随后打开,退到一旁。 见状,谢微凉微微挑眉,紧接着她进入了房间,目光落在端坐在那里的人,眉眼微挑。 而领着她来的那人,这时也朝着来人恭敬抱拳行礼道:“大人,您要的人逮到了。” “自己去领罚。”在他说完这话之后,那人开口道,“老夫是让你去请皇后娘娘过来。” 而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官兵,却见对方不知何时额头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闻言立刻低下了头,“是,属下知错。” 说完这话之后,这个倒霉的官兵便退下了。谢微凉眼见着这里只剩下两人,眉头微挑。随后便听到来人开口道。 “都是手底下人不利索,让娘娘受委屈了,该罚。”来人为谢微凉斟了一杯茶,随后便随后便伸出右手,语气恭敬道,“请坐,皇后娘娘。” 见状,谢微凉倒也不客气,随即便坐在了对面。 “我倒是没有想到,例行检查这等小事居然会劳烦尚书大人亲自过来?”她看着来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请她来的人,正是现今的吏部尚书,祁政。 祁家隶属太后一党,更是在谢訦登基后不久便一跃成为了世家之首,其家主祁同言更是当今天子名义上的老师。 分明今日便是他祁政带人故意找事,而谢微凉却只说是例行检查,自然是给这件事情一个转圜的余地。 然而祁政本人却不想要领她这份情,脸上的笑容却在听到她这番话之后更加明显了。 而谢微凉则是想起不日前递到崇德殿的那封请安折子,嘴角的笑意便淡了下来。 “如果尚书大人今日请我来是为了那件事情的话,还是免开尊口了。”谢微凉端起手中的茶,微微抿了一口,“茶不错,本宫便先告辞了。” 说罢,谢微凉放下茶杯,一双眼睛就看向了对面拿着茶杯的祁政,紧接着便站了起来,作势就要离开。 而对面的祁政注意到她的动作,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反倒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随后便抬了抬手。 谢微凉听着茶杯与桌子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又看了看他抬起的右手,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似乎是验证她所猜想的那般,下一刻,她身后的门便发出了声音。尽管那声音极轻,可谢微凉还是听出来了。 那是门上锁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谢微凉的面色顿时变得深沉起来,连带着看向祁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警惕:“尚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读出她语气当中的不悦,对面的祁政只是笑了笑,紧接着便温和地开口道:“还请皇后娘娘息怒,祁家与谢家【1】乃是世交,而家主大人又与娘娘的父亲太傅大人同窗。如此算来,娘娘也可以称微臣一句叔父。” “娘娘凤体尊贵,又久居深宫,祁家尽管受谢家主所托要帮衬娘娘,可奈何总是难得一见,递折子又实在是太慢,才出此下策。” “爷爷曾经已经宣布改姓为宁,尚书大人不必如此。”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并不理会他的故意攀谈,语气也带了些许冷意,看着祁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冷淡,心中也更加对这人警惕起来。 而祁政听到她这一番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娘娘不必紧张,微臣今日请娘娘来,的确只是想叙叙旧,加深一下祁、谢两家的联系罢了。” 见谢微凉因为他的话而露出不悦,祁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深沉,这才又开口劝慰道:“恕微臣多嘴,娘娘既然身为皇后,便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是万万碰不得的。” 这话便暗含了一丝警告了。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谢微凉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便充满警惕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而祁政俨然已经将眼前的谢微凉当做了同他一样用尽手段培养势力的人,此刻又听到她这么说,看着谢微凉的目光当中便少了几分警惕。 “方才楼下发生的事情,想必娘娘在现场也清楚,这些所谓的机构牵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娘娘若是不及时抽身的话,将来陛下怪罪下来,怕是……” 说这话的时候,祁政还不忘看一眼对面的谢微凉,语气更加小心了。 而谢微凉自然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闻言便开口道:“那尚书大人的意思是,要让本宫下令关停这些所谓的不法机构,然后再去向陛下请罪?” “娘娘误会了。”闻言,祁政摇了摇头,“微臣并无此意,这些事情能办,只是,需要以一种让人难以指摘的方法来做。” 第136章 而谢微凉听到这里,脸上便浮现出一抹冷笑。紧接着,她开口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祁同言的意思?” 祁同言,祁家家主,现在的天子少师,祁家在他的手里,短短两年便成为世家之首。 第147章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便敏锐地捕捉到了对面的祁政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那一抹冷意。不过很快,他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见状,谢微凉冷冷地勾起了一抹笑容,并不做回应。 而这也成功地给了对面的祁政一种错觉,误以为谢微凉似乎对自己的提议心动了——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又进一步道:“这些事情,只要我们做的规范,旁人便不能妄加指摘。” 而事已至此,谢微凉哪里能明白了这位吏部尚书的来意,闻言轻笑出声:“怎么?上次本宫已经遣人告知大人,这些机构必然不会交出去的,尚书大人这是利诱不成,又改威逼了?” 这话便是说的不客气了,只见对面的祁政霎时间便变了脸色,盯着她看了半天,嘴唇嗫嚅,最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阴笑: “娘娘此举,不怕陛下疑心宁家以此为名培养势力,意图谋反吗?” 说这话的时候,祁政素来浑浊的眼睛里无端多了一抹精明,他看着对面面色骤然一变的谢微凉,脸上是再也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 “呵,”听到他这样说,谢微 凉嘴角上扬微微上扬,轻笑道,“谁说这些机构是由本宫管着的了?” 这些东西虽然是以她的名义提出来的,但无论是从经营上,抑或者是管理上,都与她无关,而是由主动提出合作的商人们操作的。 毕竟,如此一来,他们既能多一条全新的生财之路,皇室又承了他们一个巨大的人情。 “和皇家合作的机会,相信每个商人都求之不得。”谢微凉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另外本宫要告诉尚书大人一件事情的是,这世上的是,不是非黑即白的。一如一向以廉洁奉公示人的尚书大人居然也会做这样的勾当。” “又比如,您怎么不会知晓其他官员,不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为他们自己谋福利呢?” 所以,这样的培训机构,势必不会掌握在一股势力的手中,它必须需要一个平衡点,也就是所谓的“活靶子”‘。’ 而这个人,只能是与世家和皇家都有关系的,谢微凉。 “以及……”谢微凉看着对面祁政骤然变得阴沉的脸色,“尚书大人下次若是想要威胁人的话,记得注意着点儿,小心隔墙有耳。” 说完这话之后,她便缓缓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宁姑娘,隔壁有位姓尚大人找您。” “知道了。”谢微凉淡淡回答道,随后一双眼睛便落在了对面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的祁政身上,一字一句道,“日后,还请祁大人慎言,别让祁家的百年清誉,毁在自己的手里才是。” 谢微凉特意加重了“百年清誉”这几个字,看着祁政难看的脸色,嘴角微微上扬,这才起身。 门外,前来传话的小厮早已经遣人将包厢的门打开,两人正一脸恭敬地在门口侯着。 随后门开,两人便看到面如土色的祁政,以及站在门口,整个人的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愉悦气质的谢微凉,连忙低下了头,就连声音也小了很多: “宁……宁姑娘?” “走吧。”谢微凉走到门口,一瞥了一眼后面面如土色的祁政,随后又收回了目光。 与此同时,隔壁包厢 尚真搓着手,目光却是不时地望向门口,一副紧张的模样。 他今日来这里,原本就是查到了这些所谓的选秀培训机构的身后的主人,正是一名姓宁的姑娘,又听说了今日这人会来这宾华楼捧场,这才连忙在下了朝之后赶了过来,为的就是见她一面。 哪成想到自己刚上楼不大一会儿,便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忙遣了小厮去看,却说是突然来了一队官兵要拿人,心中只是惦记着自己,这才赶紧唤人去找她。 一来是为了确认这位“宁姑娘”的安危。二来,也是让对方在他这里躲躲……也算是卖给对方一个人情。 这样想着,尚真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很快,敲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大人,宁姑娘到了。” 听到这话,尚真连忙站了起来,扬声道:“快请进来!” 而门外的谢微凉自然也听出了一门之隔尚真语气当中的激动,眉心微蹙。 下一刻,谢微凉便见到了这位礼部尚书的真容,尚真下了朝之后便匆匆赶来,身上还穿着上朝时的官服,在这稍显逼仄的空间里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见到谢微凉来,尚真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连忙迎上前来,作势就要行礼。 今日的谢微凉只是常服出门,并未刻意隐藏容貌,是以身为正三品大员的尚真自然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位所谓培训机构的掌权人,便是他们盛国的皇后娘娘。 只是想到今日自己来的目的,尚真突然就觉得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娘娘,请,请坐……” “尚书大人不必客气。”谢微凉嘴角微微上扬,便随着尚真来到了主位上,看着对面杯子中还有大半却早已经没有冒着热气的茶水,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而尚真这时也坐到了对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随后便小心翼翼地看向对面的谢微凉。 “不知尚书大人请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谢微凉咽下口中的茶水,问道。 虽然她自己的心中隐约有所猜测,但是谢微凉却并不确定,所以才故此一问。 而对面的尚真听到她这样问之后,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挂不住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叹了一口气,随即便站了起来,跪下: “微臣,求娘娘恕罪!” 谢微凉原本还听着,却没有料到对方居然突然站了起来,还又行了跪拜大礼,心中也是一惊,只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而尚真从谢微凉进来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了自己这一趟事情怕是办不成了。 毕竟,张罗着给自己夫君选秀女这件事情,在其他人看来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心里这样想着,尚真也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挑挑拣拣地说了一些出来。 而谢微凉听着对方的话,神情也逐渐变得错愕,直到眼前这人说完话,她整个人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娘娘,娘娘?”远方隐约传来有人呼喊她的声音。 谢微凉猛的回过神来,这才看到尚真还跪在,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你……说的可是认真的?” 毕竟让世家的女儿去上所谓的“情敌”开办的培训机构去勾引皇帝什么的,无论怎么想都是很让人难以置信。 当然谢微凉的私心里,还是想要借机多收揽一些人才帮助她管理后宫。 而跪下哪里的尚真过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头顶的声音,心中的不安却也更加强烈。 过了许久,他才又听到了谢微凉的声音: “本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尚大人和户部的祁大人,似乎在政见上有一些小小的不同?” 谢微凉这话说的委婉,但实际上表达出来一个意思—— 尚真,同祁政不和。 闻言,尚真的身体一颤,随后才轻声应道:“……是。” 虽然他也不知道谢微凉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原因,不过想到近日在早朝时丞相一党的态度,他又想到刚才突然闯进来的官兵,心中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谢微凉却是想起了什么,看着眼前的人,开口道:“不过本宫记得,尚书大人的千金,似乎已经在宫里了。” 而且,似乎位份还不算低。 “是。”尚真不敢怠慢,连忙应道,“微臣的女儿清迎,正是照嫔娘娘。” “是她啊……”谢微凉想起那个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女子,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见那尚真开口道。 “这一次,是微臣想让自己的小女盈盈入宫。” “小女?”听到这话的谢微凉一愣,“宫里可未必是好去处,大人就这样将两个女儿都送进宫,和夫人居然舍得?” 尚真心里的这点小算盘就这样被谢微凉说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不过他还是拱了拱手,回道:“娘娘说笑了,做臣子的,自然是要为陛下分忧的。” 不过话虽这样说,可尚真还是连忙表明自己的忠心,道:“娘娘放心,微臣保证,绝对不会染指培训机构半分……” 尚真并无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且都通晓琴棋书画,对于政治上的事情并不敏感。 他就是想染指,却也没有那个机会。 “不。”谢微凉短暂思考,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随即打断他的话,开口道,“本宫要你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选秀的培训机构里。” 什么? 听到这话的尚真猛得抬起头来,对上的便是谢微凉一脸认真的表情。 第137章 随后,他拱手应道:“是。” 三日后,吏部侍郎府 第148章 “什么?你说尚真将他的女儿送过去了?”吏部侍郎萧呈听着手底下人多了来信,顿时面色一变。 “是。”萧呈手底下的人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将头又低了一些,语气愈发恭敬,“属下亲耳所闻,听说那机构光是报名费便有几千文之数,这还不算是学费以及其他的费用……” 而听到手下如此信誓旦旦的回答,萧呈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站了起来,披上衣服便急匆匆地向门口走去。 “快,递牌子,我要入宫!” 宫中,崇德殿 谢微凉手里才拿着晌午选秀机构那边送过来的学员名册。 距离她那日出宫不过才过去短短三日,选秀机构便已经招收到了不少学员。其中或许是因为她那日和尚真谈话的缘故,自从对方将女儿尚盈盈送过去之后,京中不少官员也纷纷效仿。 更有甚者,就连其他地方的官员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些消息,纷纷携家眷来到京城,一时间还推动了京城商业经济的发展。 “娘娘,户部萧侍郎求见。” “萧侍郎?”乍一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谢微凉还有些懵,不过紧接着她便想起了不日前自己在宾华楼的那一遭。 据她所知,昨日宾华楼也已经正式解封,被官兵带走的相关人员也随之被放了回来。而那些官兵背后的人,据说便是户部尚书祁政的人。 那这位户部侍郎,便就是他的手下了? “让他进来吧。”谢微凉回过神来,开口道。 而在她说完这话后不久,萧呈便快步走了进来,刚一进门便连忙跪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恭敬:“微臣见过娘娘,祝娘娘身体康健、洪福齐天。” “起来吧”谢微凉看着眼前这位所谓的萧侍郎,尽管心中对它突然到来满腹疑问,可还是礼貌开口道: “多谢萧大人,竹沫,给大人看茶。” “是。”门外传来了竹沫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待那脚步声走远之后,谢微凉这才又将目光落在了眼前还摆出一副拘谨模样的萧呈,眼睛便落在了他不甚得体的衣服上,面带笑容。 “侍郎大人。”她开口道,“既然你急匆匆递牌子入宫来见本宫,想必是有要紧事,就不必兜圈子了,直接明说吧。” 而听到她这样说,萧呈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为难的模样。过了许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微臣听说培训机构每月的月例有一万文,除此之外手下每有一位学生上岸,身为讲师还会获得额外的银钱作为奖励。” “您也知道,陛下自登基之后便以节俭为重,关于官员的月俸虽有数千文,可微臣毕竟上有老下有小,还要承担着一个府里的花销,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想要去里面当讲师,还望娘娘可以考虑。” 虽然谢微凉因着祁政的原因,对眼前这位萧侍郎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也早就做好了与之展开一场大战的准备。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 “您的意思是……”闻言,谢微凉心中一惊,随后便抬起头来,却对上对方谦卑无比的目光,顿时一愣。 户部侍郎在本朝也是正四品官职,每月月俸零零总总加起来也约莫有五千余两,在京城这样高消费的地方,确实是不太够用。 想到这里,谢微凉看向他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同情,同时她也想到了自己在现代的工资。 看来古往今来,打工人的薪水都不会高啊! 不过…… “这……”谢微凉作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本宫试试吧,若是有消息的话,会遣人到府邸告知大人的。” 萧呈原本还想着谢微凉会不会答应他这件事情。毕竟以他的身份来说这些事情实在是敏感,往大了说,有人要参他一本借机结党营私也是有的。 但他没有想到谢微凉居然这么轻易便答应了下来,虽说对方母亲也只是说试试,但朝中上下早就传遍了——科举和选秀的培训机构,其幕后老板就是谢微凉,也就是他们的皇后娘娘。 可不可以,还不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想到这里,萧訦的脸色立刻便严肃起来,他站起身来,郑重地行了一礼,感激道:“微臣,多谢皇后娘娘。” 与此同时,吏部尚书府 祁政翻看着手下人送来的有关培训机构的资料,眉头更加紧蹙。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禀告:“启禀大人,刚接到的消息,两个时辰前,户部侍郎萧呈递了崇德殿的牌子。” 而听到这话的祁政则是立刻就抬起了头,语气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们说了什么?” 早在那日在宾华楼与谢微凉不欢而散之后,祁政便一直暗中派人盯着京中官员的情况,就是为了能够及时掌握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最先出手的,居然会是他自己手底下的人。 “抱歉大人,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属下并没有听到。”手下听到这话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去想此时此刻的祁政的脸色该有多差。 而祁政听到自己的手下这样说,眉心顿时蹙起,脑海当中突然间便想到了前几日在宾华楼里同谢微凉不欢而散。 “尚书大人在朝中,应该有不少政敌吧。”谢微凉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旁。 想到这里,祁政的心情无端烦躁起来,他身为世家祁佳的人,自然不受那些寒门子弟待见,而一母同胞的兄长如今又贵为祁家家主,连带着他都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除此之外,祁家还投靠了太后,原本以为当今皇帝就是个傀儡,他祁家也算是鸡犬升天,却没想到那小皇帝居然一朝恢复,还娶了一位如此了不得的皇后,硬生生将太后的势力折损大半。 以祁政的心智,不难看出谢訦自然也是知晓并默许他这个所谓的皇后暗中的动作的。 这小皇帝,看来是要集权了。 不过经过上次宾华楼那一遭之后,这所谓的培训机构,在官员之中可谓是名声大噪,又得到皇帝的默许,合法化也只是时间问题。 祁政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 哼,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了! 想到这里,祁政冷哼一声,心中的那一抹不悦也是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大人,家主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气宇轩昂的身影便走了进来,只是他的脚步却相较于往常快了不少,就连脸上都带着些许怒意。 而这边的祁政这才倒好了一杯茶,见状慌忙站了起来,随后便恭敬行礼道:“见过兄长。” 虽然他这位所谓的兄长目前在朝中只有一个“天子少师”的虚名,手上并无实权。但京城当中谁人不知祁家家主的大名,是以祁同言本人现在虽然并未在朝中任职,可身为吏部尚书的祁政却也并不敢怠慢他。 “嗯。”闻言,祁同言只是稍微点了点头,随后一双清冷的眼眸便落在祁政的身上,“这几日你称病不上朝,担心你的身子,所以过来看看。” 虽然兄弟两个都心知肚明这生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祁政听到这话之后还是恭敬回道:“回兄长的话,请大夫瞧过了,说是风寒,养几日便也就好了,劳烦兄长挂念。” “那便好。”见状,祁同言的目光落在他手边放着的书上,眉心微蹙,“你病体未愈,公务便先放放吧,还是以身体为重。” 随后,他又开口道:“趁着在家养病这段时间,静静心也好。” “多谢兄长教诲。”听到这话的祁政顺着他的话道,“政近日在家养病,也思考了许多,前几日做事的确有些莽撞了。” 闻言,祁同言的目光这才又再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随后微微颔首:“你知道就好。” “我去见过太后她老人家了,她托我转告你,不要坏了她的计划。” 听到这话的祁政微愣,随后注意到祁同言的表情,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这才连忙应道:“是。” 这几日的朝会可谓是怪之又怪,先有大批官员突然携亲眷来京,城中的客栈和驿站继考生进京赶考之后再一次爆满,他不得已开设了临时驿站作为补充。后有先前极力反对的丞相一党的吏部侍郎居然松口支持培训机构的发展,还对其大行溢美之词。 而他的上司,吏部尚书祁政,则是称自己感染了风寒需要休养,一封请假折子递上来之后便闲赋在家,就连吏部的公务都不怎么管了。 这几日上朝的谢訦可谓是空前的顺心,就连一向鸡蛋里挑骨头的御史台近日也安分了许多,这让他一时间觉得自己仿佛还身处梦境之中。 崇德殿 谢微凉听着下朝之后便匆匆来到这里的谢訦向她抱怨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语气也带了一丝调侃。 “陛下难道不喜欢他们这样吗?” “也不是不喜欢……”谢訦转着手里的茶杯,思索道,“就是太奇怪了,就是有一种明明彼此都知道对方没有安什么好心思却还得装聋作哑还不得不应付的无力感。” 第149章 第138章 和谢微凉相处久了,谢訦也多少学会了一些抱怨。 就例如此刻,他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谢微凉,似乎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任何共鸣,反倒是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心里更加郁闷了。 “陛下。”就在谢訦胡思乱想的时候,坐在对面的谢微凉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这才缓缓开口道,“有的时候,人得要学会装糊涂,您先前装的不是就挺好了吗?” 这话听起来就显得有些大逆不道了,尤其是谢微凉现在的语气听起来,就宛如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一般。 不过若是没有谢訦刚一坐在这里便事先发的“闲聊而已,可以畅所欲言”的话,打死她都是不敢将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的。 不过谢訦虽然本意是想让两人之间的相处不必那么公务化,可他也没有想到谢微凉居然能随性成这个模样。 但他话也已经说出了口,此时又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谢訦的内心深处,居然会因为谢微凉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而微微有些激动。 不过尽管如此,可是他表面上却依旧做出一副平淡的模样——这让对面谢微凉一时间很难猜到自己这番话到底有没有得罪他,整个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多了几分不安。 “呃,那个……”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想要说些什么来将这个话题揭过去。可对方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这就让谢微凉这个作为主动发起话题的人显得尴尬了,她环顾四周,努力想要寻找一些能够补救的措施。 “没事,我没生气。”过了好一会儿,这方安静得有些过了头的狭小地方,才传来了谢訦有些沙哑的声音。 “嗯?”闻言,谢微凉看向他,却对上了一双何时已经染上一抹笑意的眸子。 紧接着,只见对方又笑意吟吟地开口道:“今日的姐姐老气横秋的,身上实在是没有一丝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有的活力,这样不好。” “所以,我方才沉思,是在思考该做些什么,好让姐姐开心点?”谢訦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事实上,他是何等玲珑心思的人,稍加思考便能发觉到自己对谢微凉有些别样的心思。 然而,这样的心思来得却并不突然,或许就潜藏在他们日常相处的每一处,如同春雨般润物细无声。 不知何时,他已经习惯了何事都要说与谢微凉一听,上至朝廷大事,下至衣食住行。 谢訦看着眼前的谢微凉——这个人,是会和他“生同衾,死同穴”的人。这个认知 他们,是帝后、是至交、是战友,也是家人。 后知后觉的谢微凉哪里还反应不过来对方刚才那一番沉默哪里是生气,分明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只是她的心中却并没有火气,反倒是在看到对方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的一面时,心中居然微微有些怅然。 身在这个位置,他终究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无忧无虑。 “姐姐,我饿了。”突然,对面传来了谢訦的声音。 现在已经过了早膳的点儿了,谢微凉历来治宫严谨,更是为了保持健康以身作则。现在的小厨房里,根本就没有早膳,只能是去寻一些其他的吃食了。 “走吧,我领你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吧。”谢微凉道。 至少,现在的谢訦在她这里,还可以短暂地当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于是,前一刻还在思考着该如何和家人相处的谢訦,下一秒便被家人带到了小厨房。 虽说刚才他说自己饿了也有缓解尴尬气氛的用意在里面,可自从寅时起床,批改昨夜还没有批完,但今日朝会上却要用到的奏折、上朝,一直忙到现在日头已经大高,他又下了朝之后就匆匆赶来崇德殿,谢訦只是吃过几块点心而已,说不饿也是假的。 然而当真的被谢微凉拉着走到小厨房门口的时候,他看着面前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桌子,和谢微凉面面相觑。 这里何止是没有点心,甚至就连食材也不见一点。 看来自己并不能大展身手了。 “陛下居然会做饭吗?” 听到一旁传来谢微凉略显惊讶的声音,谢訦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而谢微凉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居然还会做饭,心中震惊的同时,尽管已经在努力地控制,可是眼神却是不住地往他身上瞥。 而站在一旁的谢訦自然也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闻言也将目光移了过去。 四目相对,谢微凉见对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而是撒开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上的谢訦的手,来到了灶台前,掀开盖在上面的盖子。 还好。 看到锅里面已经腌制好的肉,谢微凉松了一口气。这些应该是宫人们提前弄好的午膳,倒是没有想到却被他们意外发现了。 而就在她寻找食材的时候,谢訦看了一眼窗外,随后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随后,他走到灶台边,看着谢微凉将干面条和菜端出来,紧接着便注意到了两人面前的锅上。 “快看臣妾发现了什么?”谢微凉将锅盖掀开,随后瞥了一眼一旁的谢訦,“我刚刚看到有现成的处理好的排骨,要不要给陛下煲个汤喝?” 在现代便出身在喝汤大省的谢微凉,自小便深受汤文化的熏陶,现在看到熟悉的食材,自然也就觉醒了血脉本能。 “好啊。”一旁的谢訦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神柔和,“姐姐做什么我都喜欢。” 谢微凉被他的夸赞弄得很是受用,闻言下意识拍了拍他的肩膀:“来,选一个吧,煮面条还是炒菜?” 毕竟煲汤可 是一件需要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她自然是只能再兼顾一样。 当然,她又不肯让谢訦闲着。 听到她这样说,谢訦的目光便落在了一旁的肉身上,嘴角微微上扬:“姐姐专心炖汤吧,剩下的我来就是。” 虽然谢訦口口声声说自己会做饭,但谢微凉,两人最终商定,由谢訦来煮面条。至于煲汤和炒菜,则是由大厨谢微凉来负责。 当场宣布完这一决定之后,谢微凉便开始投入自己的煲汤大业,而谢訦在盯着谢微凉忙碌的侧颜看了一会儿之后,也随后来到了灶台前。 谢微凉自小便跟着外婆在厨房里转悠,所以在耳濡目染之下,谢微凉处理起这些东西来可谓是驾轻就熟。 先将切好的排骨和配菜整齐地码入砂锅当中,随后再加入煲汤所用的药材等,再加入盐等调料。 盐…… 谢微凉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灶台上,看着上面琳琅满目的食材和调料,就是没有发现自己要的调料。 “不是我盐呢……”谢微凉一边嘟哝着,目光便一边在四下搜寻着。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某一处上——那里赫然摆放着一个白色的被打开的瓷罐。谢微凉走上前去,低头,轻轻用鼻子嗅了嗅。 嗯,是盐。 旁边,已经将面条放入锅里的谢訦正准备伸出手来拿筷子,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边似乎有陌生的气息,他的余光下意识便向一旁瞥了一眼,便看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伏在他的手边,似乎在寻找着谢什么。 “姐姐,怎么了?”谢訦生怕煮面条的锅和热气烫到她,连忙伸出手来横在她面前。 “哎?”谢微凉拿起盐罐的手微愣,紧接着便对上了一双写满了恐慌的眸子,“找盐……” 随后,她又将装满盐的罐子特意拿到谢訦面前晃了晃:“陛下还用吗?不用的话臣妾可就拿去煲汤了。” “好。”谢訦看了一眼锅中已经快要浮起来的面条,摇摇头,“姐姐煲的是什么汤啊?闻着好香。”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还特意动作夸张了深吸一口气,随后闭上眼睛,做出一副享受的模样。 而一旁的谢微凉看到所谓的皇帝居然会露出这副表情,先是一愣,随后居然想起了谢訦还在装傻的时候,他的脸上便经常会露出来这样的表情。 谢微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訦他……似乎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这么表达过自己的喜怒哀乐了。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恍惚,就连眼前谢訦的脸似乎也在一瞬间变得模糊,她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才发觉自己有些跑偏的思绪稍稍回笼了些,这才开口道: “陛下要是没有什么吩咐的话,那臣妾就先过去了。” “好。”谢訦忽然发觉自己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只得点了点头。 而谢微凉听到谢訦这样说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拿着盐回到了砂锅前。 目送着谢微凉离开,谢訦这才将目光收回,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锅中早已经煮的软烂的面条,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随后便连忙取了碗筷过来,夹了一根放到碗里,作势就要往嘴里送。 第150章 “嘶……”他夹入碗里的面条并没有放凉,灼热的温度让他浑身一颤,随后便忍不住闷哼出声。 第139章 “怎么了?”一旁的谢微凉刚刚将放好调料的汤盖上盖子,正要将盐给谢訦送过来,看到的便是谢訦盯着不远处发呆的模样。 走进一瞧,这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谢微凉看着被人匆匆放下的碗筷,以及碗里面很明显被人咬了一口的面条,心中明白了什么,轻笑了一声,随后便环顾四周,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杯子,随后舀了一杯水。 而谢訦自然是察觉到了谢微凉过来,只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方只是在他身旁短暂地停留了一刻,紧接着便又离开了。 舌尖被烫伤的地方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了,他回忆起刚才所尝到的面条的口感,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便拿起筷子伸到锅里,准备将面条捞到已经盛满凉水的盆里。 却在这时,他手里的筷子却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双手握住,谢訦下意识顺着那手看过去,却见谢微凉朝他使了个眼神,紧接着便听到对方开口道:“臣妾来就好,陛下还是先去用凉水处理一下吧。” 听到这话的谢訦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手上的水杯上,迟缓地点了点头。 而谢微凉见他答应之后,随后便挤到他身旁,在谢訦复杂的目光中十分熟练地用筷子捞起了面条,随后又放到了水盆里,同时嘴里还嘟哝道:“唔……看起来还不错,陛下想吃什么面?”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语气十分自然,就仿佛这样的对话已经在两人之间上演了千万遍一般。 不过舌尖的痛意还是使得谢訦的想法被被迫打乱,他看着手里的水杯,仰头将其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与舌尖接触,起先还有一瞬间的刺痛,不过很快便被凉水压了下去。 阵痛过后,谢訦居然意外地发现自己被面条烫伤的舌尖好了不少,随后他随意寻了个地方放下手中的杯子,便一刻也没有耽误地回到了谢微凉的身旁。 彼时的谢微凉以及将面条夹到了盘子里,余光瞥见身旁熟悉的影子,她又取出来一个碗,随后便开口道:“好了?” “嗯。”谢訦点了点头。 闻言,谢微凉拿起调料罐,随后便随意开口道:“陛下想吃什么面?汤面、拌面,还是油泼面,炸酱面?” “嗯?”极少在用膳这件事情上做过选择题的谢訦愣了一瞬,随后便开口道:“油泼面吧。” 炸酱面还要再炒肉酱,相较于其他几种便没有那么方便了。 “好。”这样说着,谢微凉便又取出来一个碗,将其中一盘面条倒入碗中,随后便快速地调好料汁,随后便将碗放到一旁,目光便落在谢訦身上,目光还有些疑惑。 不过很快,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便偏过身体去,同时还将面条端到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谢微凉瞥了灶台一眼,却发现谢訦还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她的眉头微蹙,随后走上前去。 而谢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全然不知谢微凉已经来到了他旁边。 突然,食物放入热油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随后谢訦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看着谢微凉正有条不紊地将早已经腌制好的肉放入锅中,右手还拿着锅铲,正准备翻炒的时候,手上的锅铲却突然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接过。 谢微凉回头,看到的便是谢訦专注的侧颜。随后,只听见对方开口道:“说好了我来的,身为君子可不能不守信用。” 在他说完这话之后,便感觉到被自己的手包裹住的温热离开。紧接着,怀中的人便从他的胳膊下钻了出去。 谢訦回头,看到的便是刚刚还被他圈住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桌子前。而她的面前,正是已经摆好的两份面条,以及她刚刚调好的料汁。 除此之外,她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盘点心,摆放在距离她比较近的地方, 而此时的谢微凉便捏了一块点心,正放在嘴里嚼着,注意到他的目光,她眨了眨眼睛。随后,谢訦注意到她咽下口中的点心,然后一字一句道; “要快哦!”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语气里带着谢訦好长时间都没有听到过的俏皮,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勾了起来。 而后,谢訦转过头去,看着锅里色泽红润的牛肉,摇了摇头,便开始按照两人的口味加入调料。 刚才谢微凉在调面条的料汁以及煲汤的时候,他都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发现对方和他一样,都不是特别重口的人。 不得不说谢訦说自己会做饭这句话确实不是妄言。不消一会儿,谢微凉便闻到了弥漫在整个小厨房里的香味儿,她搅拌着面条的动作愣了一瞬,突然就感觉到了自己那可怜的胃发出的抗议声音。 谢微凉低头看了一眼,紧接着手边的动作便又加快了几分。然而那香味儿似乎是故意和她作对一般,不住地往她鼻子里钻,叫她心烦意乱。 而更可恨的是,那香味儿却似乎有着更加放肆的迹象,味道越来越浓烈。 直至最后,专心搅拌着面的谢微凉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盘菜。不过很快,她便注意到了那双修长的手,与瓷白色的盘子相得益彰。 谢微凉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谢訦满含着笑意的眸子,先是一愣。紧接着,头顶便响起了谢訦带着笑意的声音:“阶姐姐尝尝我的手艺?” “好。”谢微凉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牛肉,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随后,她便开口道:“坐下一起吃吧。” “好。”谢訦点点头,随后便坐了下来。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眼前的碗上,却在看到里面的面条时,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怎么了?”而这边的谢微凉则是浑然不察,甚至还拿起了筷子,奇怪地问道,“是不合口味吗?” “……没有。”只是一瞬间,谢訦的表情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他看着对面谢微凉神态自若盯着自己碗里油泼面的模样,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神情的不对。 哦,原来刚才问他吃什么,是在给自己一个选择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訦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便拿起筷子和汤勺来,就着汤夹了一筷子面。 虽然由于他自己的原因,这面确实是煮的有些软烂了。不过这对于他和谢微凉两个并没有怎么用过早膳的人来说,倒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想着,谢訦便挑了一筷子面放入口中,顿时便眯起了眼睛。 虽说这一碗是表面看起来清淡的汤面,可味道居然却是意外的美味。 而他的表情变化自然是被对面的谢微凉收入眼底,她咽下嘴里香辣鲜麻的油泼面,脸上便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 还在上班的时候,虽说工作日单位会管饭,可是到休息的时候她便会自己根据网上的美食视频来研究一些简单好做的美食。 而面食,恰巧也是她的研究领域罢了。 许是两人今日确实是饿了,又或者是难得吃到帝后下厨做的饭,总之两人将他们自己做的饭可以说是吃了个一干二净。 看着眼前被两人消灭得只剩下几个光盘的桌子,谢訦和谢微凉互相对视一眼,随即便从对方的眼神当中同时看到了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嗝。”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同时响起了两声打嗝的声音。 谢微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下意识便看向了谢訦,却见对方却是一副十分自然的模样,甚至在接收到她的眼神之后,还特意朝她眨了眨眼睛,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咳……”见状,谢微凉轻咳一声以缓解自己的尴尬,紧接着她便站了起来,然后开始收拾起面前的碗筷来,嘴里还嘟哝道,“臣妾先将这些东西收拾了……” 而就在她将手伸到谢訦吃完的碗筷的时候,手上却突然覆上了另外一只手。她先是一愣,下意识就要将手抽出来。 然而,被抽离的却并不是她的手,而是她手里的碗筷。谢微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谢訦十分熟练地将碗筷从她手上接了过去,又摞在了桌上的盘子上,随后便将这些东西一齐抱在怀里。 “等等……”谢微凉下意识便要出声制止,“臣妾来便是……” 哪知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被谢訦开口阻止了:“既然姐姐做了饭,那我便要洗碗。这儿只你我二人,总不能叫姐姐又做饭又洗碗吧,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说完这话之后,谢訦便将用过的餐具又一齐放到了灶台上。 而谢微凉这时也端过来了接满水的木盆,两人便合力将餐具放到里面。谢訦还不忘开口道:“这等重活我来便是,姐姐刚吃完饭,还是歇着便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便挽起袖子,拿起一个脏碗便要开始洗。 第151章 第140章 而谢微凉自然也真的不能让谢訦一个人干活,见状也跟着拿起里面的盘子。 一边洗着,她也忍不住看向谢訦。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谢訦在她印象里,先前是矜贵的太子殿下,现在又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居然做起这些事情来会这样的熟练。 许是注意到了她疑惑的目光,谢訦将手里洗干净的碗放到另外一个放满水的木盆里,这才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谢訦刻意咳嗽了一声想要提醒谢微凉,却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眉眼间闪过了一抹担忧,开口道。 “无事。”听到谢訦的声音,谢微凉这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会做家务……” 虽然谢微凉说话的声音已经足够小了,但谢訦毕竟坐在她对面。故而对方虽然是喃喃自语,可内容却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见状,谢訦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随后便解释道:“幼时我同母亲在宫外住着,寺庙里的饭菜姐姐也知道,实在是难以下咽,所以在稍大点儿的时候就自己学着做……” 谢微凉本来也就是自言自语,却没有想到谢訦居然如此认真地回答,霎时间便愣在那里。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随后便对上了谢訦幽深的眸子,下意识开口道:“那个……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您可以不说的。” 毕竟每个人总会有一些不愿意回忆的事情。谢微凉虽然好奇,却也不会执意去追问。 而这,也是对他人的一种尊重。 好在在说完这些之后,谢訦的脸上并没有她想象当中的恼怒,依旧是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样。谢微凉甚至还能从他的眼神当真窥见一丝怀念。 “其实我说的也差不多了。”他道,“那段时间虽然现在看来确实很清贫,但我倒是情愿一辈子就那样活着……” 察觉到谢訦语气当中的低落,谢微凉想要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自己手上的湿润。 偏偏这时谢訦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一双俊脸就这样贴上了谢微凉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的手。 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让两人同时一愣,紧接着谢微凉便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收回了手。 然而为时已晚,谢訦的脸上还是多了一丝洗碗水的痕迹。 “呃……这个……”谢微凉眼神闪躲,努力思考着该说怎样的话才能缓解眼前的场面。 五,四,三,二,一。 很好,还是没有想到解决的方法。 谢微凉已经在脑海当中预想到自己的一万种死法了,她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早已经不见谢訦的身影了。 谢微凉一愣,随后她便看到自己眼前的餐具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而谢訦正将擦干净的餐具抱起,随后一一放入柜子里。 做这些的时候,谢訦神情认真,丝毫不亚于他平日里在御书房批改奏折时的神情。 谢微凉看得有些入迷了。 而谢訦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又拿起抹布将灶台和餐桌擦了个干干净净,随后又将椅子摆放好,随意一瞥,却对上了谢微凉认真而专注的目光。 他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扬起了一抹浅笑。 然而下一瞬,却见原本还站在对面的谢微凉突然有了动作——她大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随后猛然低头,凑近。 女孩儿身上独有的馨香顿时飘入他的鼻中,谢訦不确定是原本就是如此,还是沐浴时加了其他的东西,抑或者是抹了香膏……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隐隐有不受控制的迹象,谢訦整个人逐渐紧绷起来,眼睁睁地看着近在眼前的那颗脑袋就这样在他的面前来回晃悠,鼻尖呼出的气息不断刺激着他的感官。 突然,女孩的低语声唤回了他的理智。 “完了完了……” 谢微凉看着谢訦领口上深褐色的污渍——不知道是刚才洗碗的时候,抑或者是更早炒菜的时候蹭上的。 “走吧,换身衣服去。”事已至此,再去追溯原因也没有意义,谢微凉站直,随后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而谢訦只是感觉到那一道温热的气息骤然离开,心中无端多了一丝慌乱,他见谢微凉的嘴唇一张一合,并没有听清对方再说些什么,只是凭借着本能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皇帝来的缘故,崇德殿上下的宫人都十分识趣地到了距离主殿有段距离的前面干活,少有留下的几个也是低着头干着自己的活。 是以两人一路走来并没有接收到所谓的“注目礼”。 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 将谢訦领着入了里间之后,谢微凉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她这里,似乎并没有谢訦的衣服。 这也难怪,自两人成亲到现在,谢訦甚少在崇德殿留宿,先前是因为要装疯卖傻,后来则是因为政事繁忙。 先前的谢微凉还庆幸还好俩人都是“工作狂”,有些事情可以不用考虑。 可当时的她绝对不会料到现在这样的情况,谢微凉叹了一口气,合上衣柜,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一旁乖乖等着的谢訦身上,又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偏巧谢訦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谢微凉居然久违地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了一抹无辜,话到嘴边却突然说不出口。 “那个,陛下还是回养心殿换吧。”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突然不敢直视谢訦,便将目光落在了脚下的地板上,“臣妾这里……没有陛下的衣裳。” 而听到谢微凉这样说,谢訦的眼中闪过一抹笑容,随后他开口道:“可是,我这样回去的话,万一要是被其他人看到,怕是会……” 虽然说崇德殿上下目前并没有人发现,可宫里人多眼杂,谢訦就这样回去,难免不会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万一有人发现的话…… 谢微凉光是想想,便狠狠摇了摇头,随后又道:“那……让王诚送来?” “他今日出宫办事了。”谢訦回答道。 闻言,谢微凉扶额,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那要不臣妾差人……” 话说到一半,她才想起谢訦身边平日里近身侍奉的也只有王诚一人,其他人应当是不知道常服所在的地方的。 况且……谢訦应当是不愿意让陌生人进他的寝殿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谢微凉一连想了好几种方法,但最终都被她一一否决,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却不经意瞥到了一旁的谢訦身上。 谢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衣柜前,谢微凉顺着目光看过去——谢訦正站在衣架前,而那衣架上,挂着的正是她第一次出宫时随手换的一套男装。 谢微凉看着这衣服,倒是想起为何要将它挂在这儿了——原本是竹沫想着天气好,将它拿出来晒晒,然后再回去。 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晒,便遇到了这种情况。 “咳咳,要不……”谢訦转过头,突然开口道。 “嗯?”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转过头去,对上的便是谢訦认真的神情。 注意到她的表情,谢訦走到她面前,手上便拿着那件男装:“姐姐这里既然有现成的,那我换上便是,只是不知道姐姐这里为何有男装?” 谢訦这话问的倒是也有道理,毕竟一个身处宫中的娘娘,寝殿里突然出现男装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但谢訦虽然只是随口问上一句,可他的眼神却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谢微凉。 见状,谢微凉叹了一口气,回答道:“臣妾第一次出宫的时候,怕引人注意,所以才叫竹沫寻了这一身衣裳过来……” 那时候的她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里的民风居然如此开放,这套衣服居然也只穿过那一次。 谢微凉很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说完这话之后,站在他身边的谢訦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手里的衣袍,随后又抬手将其抖了抖,便在自己的身上比划着。 许是当时竹沫随意找了一套的缘故,这一套的大小居然和谢訦的身形差不多。意识到这一点的谢訦将衣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然后来到谢微凉的面前,抬头。 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谢微凉猛得一抬头,对上的便是谢訦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她先是一愣,随后便点了点头。 罢了,总不能真的叫他穿着那染着一块污渍的衣裳大摇大摆地回去吧。 “那个……其实我不换也可以的。”就在这时,谢訦突然开口,语气弱弱道,“大不了明日上朝挨一顿御史台的骂罢了,反正他们每日上朝都要骂我……” “啊?”听到这话的谢微凉猛得抬起头。 骂皇帝! 胆子这么大的吗? 不过御史台,似乎的确有监查百官的职责。不过骂皇帝的话…… 谢微凉想象了一下那副场面,心中居然可耻地有些激动。 这,才是最有种的打工人! 第152章 “好吧。”在谢訦期待的目光中,谢微凉缓缓地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的谢訦脸上顿时便露出了笑容,他抱紧手中的衣裳,环顾四周:“那我……” “陛下就在这里换吧。” 第141章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一脸平静。反观谢訦,从脸到脖子全都染上了一层红色。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只是表情有些羞涩,声音也相较之前小了不少:“……好。” “行。”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那臣妾便在外面候着,陛下若是需要人来伺候,臣妾便叫宫人进来。” 虽然她在现代也接触过汉服,不过现在毕竟情况特殊,谢微凉还是选择不说出来。 “……不用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谢微凉的错觉,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谢訦的表情冷淡了不少。 “哦。”闻言,谢微凉应了一声,随后便走了出去。 而谢訦在谢微凉走之后,一双眼睛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房间里。 虽然上次晕过去的时候他也来过崇德殿,可那时毕竟一来是匆忙,二来他大多数情况下都处于昏迷状态,就算是后来醒了过来,也只是在那一方床榻上罢了。 不过谢微凉的房间倒是同他想象当中的差别很大——这里并没有他讨厌的浓重的熏香气味,反倒是多了一种花果的香气。 顺着味道的源头,谢訦看到了不远处可能是被谢微凉随意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完整的橘子皮。可能是因为刚做好的缘故,橘子皮还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让谢訦有些烦躁的心情都平定了不少。 除此之外,这间一眼可以望得到头的房子里便与其他的没有什么不同了,朴实无华的家具,以及暗色的床幔,还有谢微凉平日里常看的一些书。 随后,谢訦收回目光,以最快的速度将衣服穿好。紧接着,他来到镜子前,看到镜子里面映照出来的那个有些陌生的自己,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谢微凉给自己挑的这一套虽然是男装,可她的身材毕竟与真正的男性相比还是有着巨大差别的。尽管她已经尽可能地通过垫肩和束胸等办法,使得自己强壮些。 然而,当谢訦穿上这件衣服之后,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还算是合适,可实际上他却不能做任何大幅度的动作,以免这件 看起来做工不太好的衣服突然开裂。 是以,谢訦整个人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就连迈步的动作都相较于之前小了不少,便显得十分怪异。 这是坐在外面的软榻上等候的谢微凉的第一印象。 当她看到谢訦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将眼神离开,同时还闭上了眼睛。 “怎,怎么了?”谢訦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只能通过谢微凉的反应去辨别。然而谢微凉这副反应却实在是令他觉得不太对劲。 而对方接下来的反应则似乎更是印证了他发猜测。 “没,没事……” 谢微凉的声音十分怪异,其中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谢訦直觉便觉得不对劲,定睛一看,却见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谢訦心中突然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又在看到她眼角的晶莹之后顿时便达到了顶点。他想也不想就要站起来,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谢微凉的声音。 “等等,你别动!”透过手心,谢微凉大吼出声,声音都有些失真。 而这边的谢微凉则是深呼吸好几次,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 忍住,不能破功,要做好表情管理。 谢微凉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好几次之后,配合着深呼吸的动作,这才感觉到自己那股兴奋的情绪平静了不少。 随后,她这才抬头看向谢訦,眼前的男人虽然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可通身的气质却是掩盖不住的。 只是不知是否是自己先入为主的原因,在得知这件衣服的由来之后,谢微凉再看眼前的男人,却硬生生地品出了几分柔美。 就仿佛,是话本里所描写的那些有着病弱的老母和逮哺的弟弟妹妹,且自己身子也不好的破碎公子一般,平白叫她心中添了一丝怜爱。尤其是对面的谢訦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脸色苍白,可耳尖处却又泛起了一抹红晕,这一切叫谢微凉看来,不知道又在脑海当中为他编写了多少凄惨的身世。 然而对面的谢訦的左脚才刚刚向前迈出一步,便敏锐地注意到了对面人的神色变化。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谢微凉的神情在短短的一瞬间变换了好几种,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在自己看来更加令他疑惑的表情上。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下意识便伸出手想要松一松领口。 这样难怪,这件衣服本来就是谢微凉的,无论她再怎么伪装,可男人的博景却是比女人的要粗壮一些。 而对面的谢微凉见站在自己对面的人突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随后目光便又落在了他揪着衣领的纤长手指上,顿时明白了一切,连忙环顾四周,随后便将一把剪子拿在了手里。 对面的谢訦余光瞥见谢微凉的动作,整张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可偏偏谢微凉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立刻低斥道:“别乱动,别出声。” 而谢訦听到她这样说,居然真的就这样点了点头。 谢微凉见状拿着剪子来到他面前,紧接着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双黑色的眼睛便仔细观察着些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好,看样子剪到这里就行了。” 随后,手起,剪落,原本是高领的衣服就这样被她用一把剪子剪开。 紧接着,谢微凉随手取下自己的耳饰,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今天戴的是一对儿不甚明显的珍珠耳环。 谢訦就这样仰着头,他并不清楚谢微凉在做些什么,只是感觉到对方有些冰凉的手指在他的喉结处来回划过。 谢訦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注意到他的异常,谢微凉抬头,随后开口,略显沙哑的声音便在谢訦的耳边响起:“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随后,她便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将布料穿过耳饰上的金属环扣,随后又固定好。 这样,一个简单的用来固定的“扣子”便做好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检查了一下,将耳饰上的珍珠调整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同时两只手也松开了谢訦的衣领。 “好了。” 谢訦从来没有觉得谢微凉的声音如此好听,他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这才又逐渐恢复了正常。不过很快,他便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谢訦看着自己衣领上那一枚小巧的珍珠耳钉,先是一愣,随后便一脸疑惑地看向旁边一脸微笑的谢微凉:“这是什么?” “哦。”此时的谢微凉又变成了以往得体的模样,闻言回答道,“陛下方才不是说衣领有些紧吗?臣妾便帮您小小地‘改造’了一下。” “这样吗?”闻言,谢訦的目光不禁又落在自己衣领上的珍珠耳钉上,整个人也逐渐变得恍惚起来。 这枚小小的耳钉尖端正在他的锁骨上,谢訦感觉到微微有些刺痛。 眼前这人似乎……脑海当中总是有些奇思妙想…… 他在她房间里见到的橘子皮是,如今的珍珠耳钉亦是。 不过说起这个…… “那个橘子皮……是干什么用的?”谢訦开口,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橘子皮?”谢微凉一愣,随后便想到了什么,开口解释道,“那个啊,臣妾本来是想做一盏橘子灯的,结果……” 结果就是她完全忘记了这里不是现代,没有电,用的是蜡烛,自然不可能让她把橘子皮套在外面当灯罩用。 当然这些话,谢微凉并没有说出来。 “这样啊……”闻言,谢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刨根问底下去。 “嗯嗯,是这样的……哈哈……”谢微凉不好意思道,不过很快他她便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臣妾记得陛下似乎不喜熏香,平日里若是用一些花果之类的东西放在寝殿里,既能安神,同时闻着香气工作的话,效率和心情也都会有所提高。” 她在现代的时候,最喜欢买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儿放在工位边和房间里,看着这些小东西,心情都好了不少。 听到她这样说,谢訦认真思考了一番,随后便又道:“既然如此,那姐姐可有什么推荐的吗?” “推荐……”闻言,谢微凉露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道了这里,她用的也只是一些风铃、香囊之类的东西。 让她给谢訦推荐,她一时半会儿倒还真想不到什么好玩意儿。 “陛下要的东西,臣妾自然是要回去好好准备一番。”谢微凉一脸笑意地做出了保证,“保证不会让陛下失望。” 夜间,养心殿 王诚在一旁照例侍奉着谢訦更衣就寝,注意到他的异常,一脸惊讶道: 第153章 “哎呦陛下,您怎么伤着了啊?太医,太医……” “等等。”谢訦及时开口,制止了他的呼喊,“先别叫太医。” 随后,他走到铜镜前,看到自己锁骨处那一抹鲜红的颜色——正是白日里谢微凉的耳钉扎到的地方。 小小的一处,在他略显白皙的锁骨上,倒像是本该长在那里的美人痣一般。 “还挺好看的。” 第142章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嘴角微微上扬,就连脸上也带了一抹笑容。王诚在一旁侍奉,自然是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心中便多了几分好奇。 这样想着,他便不由得回想起白日里去遣人去崇德殿去寻陛下,然而他后来却听说陛下居然将他们都赶了回来。 而陛下自己,则是在天快要黑的时候才匆匆回来,脸上还带着笑容。 而彼时的王诚才结束了在宫外的任务,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自然便一眼就看出来谢訦换了一身衣裳。他心中先是一惊,紧接着便连忙迎了上去。 而就在刚才,谢訦居然吩咐他将脱下来的衣服仔细收好,王诚虽然心中奇怪,可还是依言,将衣服 小心翼翼地挂在架子上,准备明日叫宫人们仔细洗着。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一夜无事。 近几日的谢微凉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不仅要盯着宫外的机构的正常运转和舆论,还要筹备着即将到来的选秀。 当然谢訦也是如此,除了骤然增加的朝政以外,还得盯着下头官员的一举一动。 不过好在现在太后已经出宫礼佛,他们两人倒是也能放开些手脚了。 “你去将这个送到养心殿。”书房里,谢微凉将厚厚一摞的工作计划交到谢訦手里——这些都是她近几日通过对当前京城现有的各个机构所招收的学员逐一进行分析和归纳,所总结出来的可以作为预备人才培养的名单。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平日里便有活计干的人。谢微凉自创办之初便给了这些人机会,而结果也不负她所望——在这些人当中,有不少都是可以作为人才悉心培养的。 而至于这样做的原因,自然便是她在京城关卡处看到的那些拿着书本的小兵,是以从江南回来之后谢微凉便一直在着手准备这件事情。 “是。”竹沫和她身后的两个太监恭敬应道,随后便上前,将谢微凉放在书案上摞得整齐的册子都搬了下来。 “娘娘……”在几个太监退下之后,竹沫看着伏案的谢微凉,突然开口道。 “嗯?”闻言,谢微凉抬起头来,“还有什么事吗?” “奴婢听说,陛下这几日公务繁忙,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了。”竹沫开口道,“您要不要……” “这样啊……”谢微凉若有所思,随后便从身上拿出一个香囊放到她手里,“你先拿着这个过去,这是我前几日失眠,请太医制作的安神香囊,临近科考,陛下这几日事情也忙,等过了这些时候,你再让王诚去请个太医来给陛下瞧瞧。” 见状,竹沫接过香囊,随后俯身行礼:“是。” 与此同时,御书房 “陛下,今年科考工作的安排已经大致完成,一切都十分顺利,只是……”开口的正是户部尚书祁政,今日他一大早便被谢訦召进宫中,为的就是照例了解科考的准备工作。 毕竟在盛国,科举考试可谓是事关重大,而今年又推出了新政策,谢訦自然是要时时刻刻都要把关。 此时的他正闭着眼睛听着祁政的汇报,原本眉头还稍微舒展着,只是早听到那句明显的转折之后,谢訦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眉头也随之蹙起。 “直说便是。” “是。”见状,祁政低下了头,嘴角微微勾起几分,这才又回答道, “只是近日下头的不少人都纷纷请辞,说是要参加科举考试,故而,故而各个地方的办事效率大幅度降低,已经引发了民众的不满。” 果不其然,听到这番话之后,谢訦微微皱起了眉头,脸色也随之严肃了几分。 而祁政见状,将头又往下低了几分,便又接着说道:“不仅如此,由于报考人数的增加,户部原本准备的考场的数量远远不够,京城由于考生激增,包括客栈在内的相关设施数量也是捉襟见肘,已经给正常百姓的出行带来不便了。” 这些事情谢訦也在朝堂之上听其他人提过,而本来朝中大臣便对科考改革一事颇有微词,如此一来正是给了他们发挥的余地,雪花一般的折子纷纷被呈上案头,搞得谢訦这几日可谓是心力交瘁。 而他今日召祁政前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 “不知爱卿可还有什么好主意?”谢訦问道。 “这……”见状,祁政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历来科举考试都是能者居之,虽然并没有明确规定只允许哪一类人参加,可绝大部分都是一些读过书的书生来参加。而现在,由于所谓培训机构在京城的广泛传播,已经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就连一些平民百姓也是为此一掷千金,更是有人暴言只要进了他们机构的人,无一例外都谋得了一官半职……” 言下之意,这件事情之所以变成如今这番模样,俨然都是谢訦和谢微凉乱来的结果。 谢訦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心里却是愈发烦躁,挥了挥手便作诗势让人退下。 而祁政自然明白谢訦的意思,只是他非但没有照做,反而“扑通”一声跪下:“微臣斗胆,若是任由此事发展下去,必定会导致吏治混乱,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谢訦听到对方这样说,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冷意。 而祁政说完这话之后还不经意地看了谢訦一眼,见对方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看着就要有发怒的迹象,便识趣地闭了嘴,紧接着退了出去,正好与进门的竹沫撞了个正着,一行人连忙行礼道: “奴才(奴婢)见过尚书大人。” “哼!”认出是崇德殿的宫女,祁政冷哼一声,随后甩了甩袖子直接离开。 “参加陛下。”竹沫一行人走到谢訦面前,见到面色阴沉的帝王,几个人纷纷将头低下,不敢多看一眼。 谢訦认出来人,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几个小太监抱着的东西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 “启禀陛下,这是娘娘让奴婢交给您的,哦,还有这个。”说着,竹沫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双手呈上。 闻言,谢訦压抑许久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从竹沫手里拿过来盒子,打开,看来被人悉心放在里面的香囊,一股独特的果香顿时便钻入鼻端,顿时令他神情气爽,浑身的疲惫也消失了不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谢訦注意到了香囊上的图案,赫然是几个橘子,鲜艳的颜色倒是让平日里已经习惯了沉闷的谢訦感觉到新奇,他仔细把玩着橘色的香囊,目光便随之落在了他刚才吩咐这些人放在桌子上的册子,随意拿起来最上面的一本,翻开。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只是片刻,谢訦便面色一变,紧接着便头也不抬道。 闻言,竹沫点点头,随后便行礼道:“是。” 半个时辰后,崇德殿 “那就多谢许太医了。”谢微凉满含笑意地看着眼前的太医,“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吩咐膳房每日给陛下送一碗安神汤。” “娘娘圣明。”许太医拱手,随后便开口道,“娘娘不必太过忧心,陛下这几日公务繁忙,失眠乃是常见,只要细心调理便是。” “好。”谢微凉微微点头。 这边她正同太医说完话,怎料却见竹沫急匆匆地自外面进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一旁的许太医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闻言开口道:“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等这里只剩下谢微凉和竹沫两人之后,谢微凉这才将目光落在竹沫的身上,却不经意瞥见她脸上的汗珠,将一杯茶递给了她:“慢慢说,别着急。” 见状,还不等谢微凉开口,竹沫便端着茶杯,直接开口道:“奴婢刚才去送东西,听说陛下方才在御书房生了好大的气呢!” 接下来的时间,她将自己在御书房外听到的,连同从王诚那里打听来的,同谢微凉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 “这样啊……”谢微凉看了一眼书案。那里,一个时辰前还放着她连夜写的要让竹沫交到谢訦手里的工作报告。 而在那上面,她凭借着自己在现代的经验,几乎是将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应该……可以对谢訦有所帮助吧。 尚书府 “没想到这样都能让她逃过去。”祁政面色阴沉,怒道,“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会同其他人狠狠参皇后一本,最好是可以将她的后位废了。却没想到我今日只是稍微一试探,那小皇帝顿时就变了脸色,摆明了一副药护着她的样子!” 第154章 而坐在主位上的祁同言却并没有接话。 祁政这样发泄 一通,感觉到心中的那口恶气散去了不少,这才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祁同言,语气便着急了几分:“兄长,如此一来,太后娘娘吩咐我们办的事情岂不是落空,万一她老人家怪罪下来,那我们可该如何是好?” 在外面趾高气扬的户部尚书,此刻却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令人惊讶。 第143章 自过完年之后,太后便以为国祈福的名义去宫外修行了,但朝野上下人尽皆知,陛下自恢复之后便因太后涉政而对其颇具微词。而太后这一走,整个宫里倒是安静了不少。没有两股势力内斗,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一时间都安静了不少。 但只有祁同言知道,太后此次出宫,是另有目的。 听到自己的弟弟这样说,他这才睁开了眼睛,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 而那边的祁政还在担心着万一太后怪罪下来,自己头上着=这顶乌纱帽是否会不保,却在这时突然瞥见主位上祁同言冷淡至极的目光,心中下意识一颤。 “好了,什么事情也值得你大动肝火。”随后,上方传来了祁同言冷淡的声音,他瞥了一眼下面面色阴沉的祁政,又道,“我祁家百年底蕴,太后和皇帝就算是想动,也得掂量着点儿。” “更何况,我听说宁家的那位大公子已经要入仕了,太后她不会有闲心去考虑我们的。” 江南宁家,那可是当年被圣祖皇帝一度赐以“谢”这一姓氏的庞大家族,也是为数不多在当年太后发动政变时保持中立却还能存活至今的家族。 如今宁家有了再度入仕的念头,太后她老人家,应当是寝食难安吧。 听到祁同言这样说,祁政紧张的表情也逐渐缓和下来,随后脸上便露出一抹狞笑,开口道:“哼,我倒是要看看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们的皇后娘娘该如何收场?” 三日后,早朝 科举考试在即,这几日的早朝都是围绕着这件事展开。从考场布置、到考试试题校对、勘验,以及保存、运输,这样一场考试下来,朝野上上下下都累得够呛。 然而就是在这样忙碌的时候,这些官员倒是在早朝上收敛了不少,就连平日里爱挑事吵架的那几位都安静了不少。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祁政。 无他,前几日身为大哥的祁同言已经严厉警告过他,不许他再私下联络那些官员。 祁政现在还记得这位家主大哥说过的话: 天要使其灭亡,必要先使其疯狂。 这场所谓的改革,在祁同言看来,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小孩子过家家。 祁政虽然打心底里并不认同自己这位兄长的建议,可他却不能不听,这几日倒是也安分了不少。 然而谢訦却突然开口,惹得满屋子的大臣顿时议论纷纷。 他看着下面众人,脑海当中想的却是昨夜看到的崇德殿送来的书册上写着的内容,随后缓缓开口道:“朕决定,凡是拥有盛国户籍的人,均纳入科举考试的范围当中。” 此话一出,顿时语惊四座,引起了朝臣的广泛讨论。 谢訦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这件事情,让他们不得不联想到近些时日大批人涌入培训机构,导致各地官府可用的人手急剧下降一事。 而至于这些闹得沸沸扬扬的培训机构,不仅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迅速打出了名头,还在其他地方也开设了分部。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打出了“只要你敢报名,我们包你上岸”的名头,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人前去报名。 原本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对此不屑一顾,认为那些所谓的商户和贩夫走卒,压根不会也没有机会去参加。 而谢訦如今这一番说辞,分明是坐实了那些京中的传言—— 他对世家,要出手了。 如此大规模的寒门子弟涌入,势必会带来世家子弟入仕的比例减少,而盛国的官僚体系也势必会引起巨大变动。除此之外,在职官员也能参加考试,不再是以单一的绩效论升迁,他们培养势力也会更加困难。 而隐藏在下方大臣当中的祁政听到这一番话之后,嘴角更是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然而很快,他脸上的笑意便挂不住了。 因为谢訦的话还远远没有说完,在抛出这一平地惊雷之后,他又接连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不限于“遴选”、“选调”等奇怪话语。 直到最后,谢訦说累了,居然直接让王诚从他的书房里拿过一本厚厚的册子,吩咐他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念给下面的大臣们听。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下面的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这场改革,从来不是谢訦的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而王诚手上的这本虽然是叫册子,可观其厚度,却是快要有一本书籍那样厚了。 于是剩下的早朝时间里,众位大臣被迫体验了一番站着听“夫子”念书的滋味,等王诚念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将上面的内容念完之后,谢訦这才环视了一圈,抬手示意王诚退下。 见状,下头的大臣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就在这时,谢訦开口道,“今日的早朝就到这里吧。” 下方的大臣们见状纷纷跪下。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坐在主位上的那人接着开口道:“既如此,还请诸位回去之后撰写一份关于科举制度改革的草案出来,至于角度嘛……”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看着下面其他人纷纷变了的脸色,这些时日来因为繁杂的公务而郁闷的心情也顿时轻松了不少,就连语气也轻快不少:“大家可以参考刚才自己听到的那些。” 最后,他道:“自圣祖建朝以来,盛国在历任皇帝和大臣的共同努力下越来越好,而如今世家和寒门互相敌视,这是朕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而今盛国周围其他部族虎视眈眈,朕寝食难安,思来想去,将士们在边关保家卫国,而我们,自然也要做好他们最坚实的后盾……”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訦还特意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人,众人见状顿时便齐齐磕头,齐声道:“陛下圣明,臣等定当尽心竭力,为国分忧!” 崇德殿 “姐姐是没见到,那些人走的时候,脸上那激动的模样!”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眉飞色舞,哪里还有白日里在朝堂之上的严厉模样。 谢微凉仿佛能想象到当时早朝上的严肃气氛,眉头便微微皱起。随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便落在了一旁一脸激动的谢訦身上。 “陛下可知祁家?” “祁家?”谢訦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微微皱起了眉头,“祁家现任家主是天子少师,而他的弟弟是户部尚书,其他祁家则均在朝中有任职,加之太后的原因,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大家族。” 这样说着,谢訦便无意询问道:“姐姐怎的突然提起他来了?” 听着谢訦这样说,谢微凉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来,随后才又开口道:“如此说来,那祁家若是背靠太后的话,岂不是……” 谢微凉想起不久之前在宾华楼祁政那般趾高气扬的模样,突然有些担心起来。 “确切的说,是太后要依附祁家。”突然,谢訦开口。 “什么?”听到这话的谢微凉一愣,随后一双眼睛便看向谢訦,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 而谢訦见她好奇,也是难得多说了几句:“当年老师以扶持我上位为恩典求了携全家隐退江南之后,太后便扶持当时功劳最大的祁家家主,还为他特别设了个‘天子少师’的职位。” 闻言,谢微凉微微皱眉:“可是若是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宁家……应当是站在太后那边的吧,她设这样一个分明是打父亲脸的职位……”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微凉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双眼睛猛地看向谢訦。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祖父的那一句“鸟尽弓藏”的道理。 而谢訦见到她这幅样子,心 里也是并不好过,他之所以并没有主动提起这些事情,便是不想让她对这个皇宫,乃至自己逐渐失望。 但她问了,他也自是不会隐瞒。 “不过……”谢訦想到什么,开口道,“祁同言本人却与祁家不同,似乎并不醉心于官场上,而只是操持着祁家的大小事务。” 这样说着,谢訦便注意到对面谢微凉的脸色,转而又改口道:“不过,也许是他这些年来伪装的太好了吧。” 而谢微凉虽然先前已经知晓了权力斗争的残酷,然而这也是她第一次置身其中,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得一阵后怕,整个人也不复以往的从容淡定。 听到谢訦这样说,她的心便更加不安了:“如果他真的是伪装的话,那这个人的心思,怕是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如今祁家旁系众多,门生又遍布天下,可谓是盛国的第一世家,能够掌握这样的家族,这位祁同言,势必不会简单。 第155章 而这样的人,早已经,或许现在,依然是她们宁家的敌人。 而宁世安选择此刻入仕,虽然算是受谢訦召令秘密所为,难道祁家作为继宁家之后的又一大世家,真的就不会趁机出手吗? 还是说,宁家虽然隐退,可至始至终都被人关注着呢? 与此同时,祁家 “兄长,你是没见今日在朝堂之上陛下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必然是那谢微凉所为!” 第144章 祁政谈起今天的早朝,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恨意。 “依我看,还不如早点把她解决了,省得一天天的坏我们的事……” “你说这话,是忘了我先前和你说的了吗?”然而还不等他说完,便被祁同言打断。 随后,祁政便注意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紧接着他整个人一抖,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兄……兄长……” “再有下次,你可不止是请病假这样简单了。” “是是是,弟弟一定谨遵兄长教诲……”祁政早已经不见方才的傲慢,连忙点头答应道。 “不过兄长,你是如何知晓宁世安入仕的消息的呢?”过了许久,祁政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闻言,祁同言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祁政能明显从他眼中看到对自己的鄙视,他脸上露出来一抹尴尬。 不过即便如此,祁同言还是开口道:“你真的以为,宁家当年隐退,是因为宁延津无心官场吗?” “嗯?”祁政倒是没有想到自家兄长居然会突然提起这事,猛地一惊,随后便下意识抬起头来,却对上了祁同言那一双依旧平淡的双眸。 然而不知道为何,现在的祁政却突然从这双眼睛中看到了一丝寒意,他下意识一哆嗦。 “兄长您……是什么意思?”祁政突然觉得眼前祁同言的模样是自己前所未有见过的。 “不,宁延津,他恰巧是看准了当年的形势,这才急流勇退。”说到这里的时候,祁同言一向冷淡的双眸里却露出了一抹认真,“不得不承认,我若是宁延津,未必会有他那样的魄力。” 说这话的时候,祁同言的语气至始至终都十分淡然,而他的眼神也随之飘向远方。 “而宁世安,在他的身上,我隐约看到了当年宁延津的样子……” “兄长,我们的人来报,宁世安已经在上任的路上了。”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在祁政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祁政便扭头,向站在那里的祁同言汇报道。 “哦?”闻言,祁同言转过身来,一双眼睛落在他的身上,“倒是没想到你还能将目光落在宁世安的身上。” “是。”祁政低头,并没有说出来自己是因为那日在宾华楼被谢微凉大败而归之后,这才下了决定去查宁家的事情。 不过听自家这位家主兄长的话,似乎他的情报也不是没有用处。 “很好。”难得的,祁同言走下来,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跟着他,看看我们这位才华绝伦的世家公子,究竟会去哪里赴任。” “是。”听到这话的祁政应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那位尊敬的陛下,一定会在他的身上大做文章……”说这话的时候,祁同言的目光望向窗外。 三日后,万众祈祷的科举考试正式拉开帷幕。 虽然这场考试对于整个盛国人来说都是一场大事,然而在这皇宫里,一切却似乎一如往常。包括前朝,包括后宫,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忙碌着。 只是偶尔从过往的宫人当中,会听到几句对于正在进行的科举考试的讨论。 崇德殿里,谢微凉偶尔也能从路过的宫女们当中听到这些事情,更有甚者开玩笑说自己也想去试试。 微风传来,透过微微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几人的话被书房里面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一旁伺候笔墨的竹沫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后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一旁书写着什么的谢微凉。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目光,谢微凉岁月开口道,只是头却并没有从纸上抬起来半分。 “娘娘,外面的传言……要不要奴婢去提点一番?” “提点?”谢微凉一愣,随后便抬头看向她,见竹沫神情认真不似玩笑,紧接着便笑出声来。 而竹沫原本已经做好了谢微凉会发火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对方却突然笑了起来,整个人顿时便愣在了那里。 谢微凉笑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随后便开口道:“她们有这些心思,恰好证明我和陛下的计划起作用了。” “什么?”听到谢微凉这样说,竹沫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对方有开口道。 “过几日宫中会有宫女太监们的晋升考试,你要是想去的话我便放你一天假。”谢微凉看着眼前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含笑道。 怎料她这听起来平常的话却将竹沫吓得立刻跪倒在地,连忙开口道:‘’“多谢娘娘,奴婢不用了!” 竹沫说这话时陡然升高的音调倒是吓了谢微凉一跳,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竹沫,连忙开口道:“不去就不去,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谢微凉嘴里说着,便要伸出手来扶起竹沫。 竹沫就这样被谢微凉扶起来,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而直到谢微凉再一次拿起一张纸的时候,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轻声道歉道:“抱歉娘娘,是奴婢失言了。” 见状,正在写字的谢微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将手里的纸交到她的手里,语气温和:“来,你看看这样安排如何?” 闻言,竹沫的目光顺着她手上的纸张看过去,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这似乎是一张精密的图纸,旁边还简单地标注了一些材料和尺寸。 再过一个月便是谢訦的生辰了。按照往年的惯例,这样的大事,除去礼部外,皇后也是要参与其中的。 而 谢微凉手上的,正是要送给谢訦生日礼的图纸。 竹沫看着手中的图纸,仿佛已经能想到那里面是什么样的一个小玩意儿,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娘娘蕙质兰心,想必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听到她这样说,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将图纸夹到一本书里,这才伸了一个懒腰。 见状,竹沫连忙走到她身后,动作轻柔地为她按摩着由于长时间俯身而酸疼的腰部和背部。 谢微凉一边闭着眼睛享受着竹沫的贴心按摩,一边便在脑海当中想着该如何和礼部的那些老古董来阐释自己的设想。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宫女的声音:“娘娘,照嫔娘娘求见。” “照嫔?”谢微凉听着这个游学熟悉的名字后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口道,“请她去前厅吧。” 正好,她也需要收拾一下。 谢微凉看着自己袖子上染上的墨汁,无奈地看了一眼竹沫:“竹……” “放心吧娘娘,早已经为您备好清水和干净的衣服了,就在房间。” “好。”闻言,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她便看向竹沫,语气里充满感激,半开玩笑道,“竹沫,你再这样贴心的话,说不准我可就不愿意让你出宫了。” 按照后宫的管理条例来说,宫女和太监,在三十岁之前会有一次出宫的机会,以便那些想要成家立业的人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而竹沫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随后便无奈地笑了笑:“放心吧娘娘,奴婢就在这儿,哪里也不去。” 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倒是让谢微凉忍不住笑出声来。而这样的状态居然就这一直持续到了她洗漱完成,就要前往前厅的时候。 “对了竹沫,你不用跟着我了,去准备茶水点心吧。”谢微凉看着从书房出来就满脸写着不好意思的竹沫,实在是不忍心再开她的玩笑,这才开口道。 果不其然,听到谢微凉这样说这话,竹沫顿时便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立刻答应道:“是。” 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沉稳的竹沫露出这样的表情,谢微凉倒还有些新奇,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连带着步伐都轻松了不少。 直到,她看到了坐在前厅里的那人。 仅仅是见到来人的第一眼,谢微凉便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正是礼部尚书尚真家的千金,如今的照嫔——尚清迎。 尚清迎见到谢微凉过来,连忙起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尚清迎这礼行到一半便被谢微凉连忙扶了起来,紧接着看着对方走到她旁边,倒了一杯茶之后捧在手里,这才开口道: “臣妾听说娘娘前些日子见到了父亲。” 闻言,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点了点头:“照嫔倒真是消息灵通。” 听到尚清迎提起这件事的那一刻,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日在包厢里尚真对这个女儿的态度,望向尚清迎的目光当中也多了几分同情。 第156章 “臣妾求娘娘,能不能不要让小妹入宫!”怎料下一刻,眼前的尚清迎却突然跪下。 谢微凉倒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便反应了,作势便要伸出手将人扶起来。 怎料尚清迎却微微侧身,竟是躲过了谢微凉的手,紧接着她便在谢微凉惊讶的目光中再一次道:“臣妾知道此事让娘娘为难,但思及娘娘平日里待人宽厚,故而还是想要厚着脸皮来求娘娘!” 而谢微凉见状也将手收了回来,看着她的表情也多了几分认真:“那你且说,为何要阻止你妹妹入宫,是怕她分得你的宠爱吗?” 第145章 虽然按照尚清迎这些年来在宫里的所作所为,谢微凉并不认为她会是这样的人。但她一时间也想不到尚清迎的目的,故而只能有此一问。 而尚清迎听到谢微凉这话,心中便知这件事情有戏,连忙解释道:“回娘娘,小妹她心性单纯,做事又冲动,臣妾在这宫中位份又不高,怕是不能常常带在身边教导,万一哪一日冲撞了陛下,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尚清迎这一番说说得情真意切,倒是也让谢微凉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了。 平心而论,这宫中多一人少一人倒是于她也无多大关系,只是若真如尚清迎所言,她若让尚盈盈入宫,势必会得罪照嫔。如此,便是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她还有些事情需要尚清迎帮忙。 可若是不让尚盈盈入宫,那尚真那边…… 谢微凉想到自己那个伟大的计划,眉头紧锁,而跪在地上的尚清迎见状也是不敢出声打扰。 突然,一个绝妙的主意在谢微凉的脑海当中形成,她看着眼前眉眼紧蹙的尚清迎,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不想让你的妹妹当皇上的妃子,但是是可以入宫的吧?” 尚清迎虽然不知道她突然提起这话是何用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状,谢微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便让你的妹妹直接参加女官考试就行。” “哎?”闻言,尚清迎的脸上露出一抹迷茫,“女官考试?” “没错。”谢微凉道,“你的父亲想让你妹妹进宫,无非就是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她能够获得权力,从而为你们尚家在前朝的势力助力。二来,也是想让你的妹妹留在宫里,以便他能够更便捷地打探消息。” 事实上,这个宫里的绝大多数妃子身上都背负着这样的目的。而尚清迎听到她这样说之后也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满足他的愿望,给你妹妹一个更高的职位。” 宫妃如若不是自身能力出众,便是要靠皇帝的宠爱,才能在这宫里有立足之处。 可女官就不一样了,相较于位份不高的工会妃,她们则更加自由。而且,也有机会去做自己的事情。 谢微凉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简直是绝妙,不过她的脑海里还是尚且残存着一丝理智。 这件事情,还是要尚清迎首肯才是。 而尚清迎本人显然还是没有完全理解谢微凉这番话,闻言便下意识开口道:“可是,如此一来,若是父亲问起的话,岂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她面露担忧。谢微凉明显能够看得出来,她还是有些惧怕自己这个父亲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脑海当中有了主意,只见她顿时便变了脸色,随即开口道:“那我问你,除此之外,你想让你的妹妹怎样不当宫妃呢?” “我……”尚清迎很明显是被她这话问到,霎时间便没有了主意,谢微凉盯着她半天,却见尚清迎喃喃道,“落选……” “你要知道,能被选中作为秀女的,先不说其家世如何,其容貌、品行和修养自然也是上乘的,更何况你妹妹乃是尚书之女,于情于理都不会落选。”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尚清迎的身上,眼看着对方的脸色随着她的话逐渐变得苍白,暗暗叹了一口气,嘴上却又接着道:“至于你所想的暗中操作让你妹妹落选这件事情,先不说风险究竟有多大,单是你父亲那一关,你确定能够过得了吗?” 尚清迎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被谢微凉如此轻易便看穿,顿时便变了脸色,说出来的话也不复方才的冷静:“我……我……” 突然,她发觉自己的胳膊上落了一双手,随后整个人便浑浑噩噩地被这双手的主人扶了起来。 紧接着,她看到的便是谢微凉那张温柔的脸。 “坐吧。”谢微凉将魂不守舍的尚清迎扶到椅子上坐着,随后便温言道,“本宫这里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妹妹可否愿意听一听?” 听到谢微凉这样说,尚清迎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点了点头,冷静下来的她此时自然也察觉到了自己方才那一番计划当中的漏洞。 “好。”谢微凉说着,便站了起来,“走吧,跟本宫去一个地方。” 虽然心中疑惑,可尚清迎还是跟在谢微凉的身后。直到两人来到了她的书房门前,走在前面的谢微凉推开门,注意到身后略带惊讶的尚清清,微微一笑。 “走吧。” 于是,尚清迎就这样跟着谢微凉进入了书房。 “能帮我把门关上吗?”走在前面的谢微凉看着还大开的门,语气温和道。 “啊是。”听到这话的尚清迎先是一愣,然后连忙迎到,紧接着她便转过身去,连忙将书房门关上。 再回头,谢微凉早已经来到了桌子前,她先是取出一张纸,随后又拿下毛笔。 旁边,方才竹沫为她磨的墨还有不少,谢微凉深吸一口气,提笔,笔尖落在洁白的宣纸上,一气呵成。 而尚清迎就这样站在谢微凉面前,一双眼睛随着她的手来回移动,直到谢微凉直起身来,将写得满满当当的 纸双手拿起,悬于半空中。 等确定上面的墨迹完全干透之后,她这才将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来,随后放进手边的信封里,封好,然后拿到手里,这才交到了还沉浸在自己思想当中的尚清迎的手中。 “这是?”等尚清迎反应过来之后,自己的手里已经多出来了一封信,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过几天吧,你出个宫,将这封信交到你父亲手里,他便会明白了。” 虽然并不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可尚清迎的心里却本能地生出一抹担忧:“这样……真的能行吗?” “放心。”注意到尚清迎脸上的表情,谢微凉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依我所见,这个计划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当然,七成还是保守了。 不过即便如此,可尚清迎却还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将谢微凉交给她的信小心地放好,这才微微俯首行礼道:“多谢娘娘厚爱,只是臣妾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什么?”谢微凉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你尽管放心发问便是。” “谢娘娘。”闻言,尚清迎这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道,“只是臣妾不明白,娘娘既然有意思要与父亲合作,为何不自己去,反倒是平白给了臣妾这样一个顺水人情?” 先前尚清迎因着自己妹妹的事情心急如焚,故而并没有认真去想谢微凉这个做的动机。但现在她担忧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尚清迎自然也有时间去仔细思考这其中的不对劲的地方。 而谢微凉听到尚清迎这一番话,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而那一双眼睛在尚清迎看来,却是仿佛能够看透她的内心。 随即,她听到谢微凉这样缓缓开口道:“听说照嫔同尚书大人关系似乎不太好?” 听到谢微凉这话,尚清迎猛地抬起头来,却见对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讥讽,反倒是一脸平静地说出了这一番话来。 而这,也代表着她已经将自己查了个一干二净,那么自己也便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这样想着,尚清迎的心中便没有那么慌张了,她点了点头,随后才开口道:“是。” 然而,她并不愿意解释太多。 而谢微凉听到她这样说之后也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要追问下去的意思,这也让尚清迎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你在宫中和家中,都需要一些可以傍身的东西,不是吗?”出乎意料的是,谢微凉突然说起这个。 “什么?”果不其然,尚清迎听到这一番话之后,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然而,她很快便明白了谢微凉的用意。 尚书府 “你说……这是皇后娘娘让你交给我的?”尚真看着大女儿交给自己手上的信,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是。”尚清迎不卑不亢,一双眼睛却并没有看她,还是悄然地瞥了旁边的尚盈盈一眼。 尚盈盈自然注意到了自己姐姐的目光,也投以担心的目光。她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姐姐在卧房里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脸上的担忧溢于言表。 第157章 而尚真听到她这样说,这才将手中的信拆开,随后便一目十行地看着里面的内容。 谢微凉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尚清迎是全程目睹的,而里面的内容她大致也能通过与谢微凉的对话猜到一些。 只是看着尚真越来越严肃的神情,她的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担忧。不过想到谢微凉信誓旦旦说的七成把握,她倒是稍稍放松了些。 今日听说尚清迎回宫,包括尚真、尚夫人以及尚盈盈在内的尚家所有人都齐聚在这里,为的就是等待尚清迎的消息。 而在这其中,最紧张的,无疑便是尚真与尚盈盈。 时间就在三人的担惊受怕当中渐渐流逝。终于,尚真抬起了头,神情却是十分严肃。他看着站在下面的尚清迎,还花呗开口道: “皇后娘娘,她的条件是什么?” 第146章 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无疑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奇怪——尤其是一旁的尚夫人和尚盈盈。只是她们被尚真严厉的目光吓到,只能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而尚清迎听到自己父亲这样说,心里诧异之余也多了几分对谢微凉的钦佩。随后,她想起自己临走前谢微凉说的话,向尚清复述道:“娘娘让您看看这个。” 说罢,她便又将另一封奏折拿了出来。 而站在她对面的尚真见状便立刻眯起了眼睛,他看着尚清迎将折子拿了上来,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开口问道: “你知道皇后说的是什么吗?” “回父亲,女儿不知。”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尚清迎都一如往常,尚真并没有从中看出破绽。 见状,他这才从尚清迎的手中接过折子,随后便看了一眼一旁的尚盈盈:“去吧,入宫在即,让你姐姐给你传授一些经验,免得去了宫中还向在家里一般莽莽撞撞的。” “是。”闻言,尚盈盈转身行了一礼,紧接着便来到了尚清迎的身边,两人一齐道: “女儿告退。” 而一旁的尚夫人见两个女儿都离开之后,脸上担忧的表情却是藏也藏不住,看着站在一旁的丈夫,小心开口道:“那折子上写了什么?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听到她这样说,尚真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 而事实上,谢微凉在奏折上说的事情也却是不算大。 正如她在让尚清迎交给自己的信的最后说的那样——只是,让自己帮一个小小的忙而已。 “那您?”尚夫人看着自己丈夫的脸色,有些疑惑。 “我们这位皇后娘娘,不简单啊……”尚真看着远方,喃喃道。 但愿,她不会成为自己两个女儿的阻碍。 崇德殿 “娘娘,照嫔娘娘今儿个一大早便请假出宫了,没说是什么理由。”竹沫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放到谢微凉面前的桌子上。 闻言,谢微凉只是随意地翻了翻册子,便将其放到一旁。 竹沫拿过来的,正是这半月来各宫请假的次数,她确定无误签字之后,尚宫局的人便可以核算各宫的月俸进行发放了。 “没问题了,你拿去给尚宫局的人,让他们去核算吧。对了,要记得谨慎再谨慎。” 关于银子的事情,那是万万不能出错的。 “是。”竹沫从她的手中恭敬地接过出勤册子,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目光便落在一旁的谢微凉身上。 而彼时的谢微凉正查看着不久之后的选秀计划书,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便太抬起了头:“还有什么事吗?” 闻言,竹沫摇了摇头,随后开口道:“您昨儿个吩咐奴婢送往工造司的图纸,那些人已经收了,只是……” “太难做?”见竹沫这副表情,谢微凉微微蹙眉,随后又似是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我是参考的这个时代的书籍,确保是能够做出来的啊… …” “启禀娘娘,工造司的人说他们做倒是能做,只是他们其中绝大多数人都被礼部安排去准备陛下的生辰事宜了,所以咱们拿过去的图纸,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做……” 闻言,谢微凉蹙眉,“你没有和他们说这就是在生辰宴上用的吗?” “奴婢说了,他们说,说刘大人称此物太过于张扬,与礼部给陛下准备的宴会不符,请娘娘恕罪。” “是吗?”谢微凉听到这话之后微微皱眉。俗话说“小鬼难缠”,说的便是这些人。这件事情,身为负责人的礼部尚书尚真不一定清楚,可下面这些人,却是鱼龙混杂。 可偏偏,工造司并不在后宫,自然也就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 “这个刘大人……是什么人?”她问道。 “回娘娘,此人是工造司的宫司。” “这样啊……”谢微凉喃喃道,“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工造司……是六司下的?” “是。”竹沫轻声应道。 闻言,谢微凉的嘴角缓缓勾起。 如此,便就好办了。 总务司 谢微凉看着忙着煮茶倒水的崔颜,连忙开口道:“快别忙了,这趟本该是我有事要求你,反倒是让你来伺候我,这是什么理由?” 而崔颜正好将两杯茶端到谢微凉面前,闻言脸上就露出一抹笑容:“娘娘客气了,当时如果不是娘娘救了我,我哪里又能有如今的生活呢?包括父兄……” 父兄这个词距离她已经很遥远了,就仿佛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一样。谢微凉见状连忙站起来,一双眼睛便充满担忧地看着她。 不过崔颜很快便调整了过来,还向她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后便开口道:“娘娘不必担心,他们是罪有应得……我知道的……” “从当时亲眼见到那些事情,直到现在,在这中间如此漫长的时间里,我也从来不曾怨恨过陛下和您。” 而谢微凉就这样端着茶杯看着眼前这个明艳的女子,她早已经褪去了当初在鹊山那个小心翼翼的模样,现在变得自信端庄。 “相反,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真的会带着对薛程的仇恨、对他们的怨恨,然后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 “崔颜,你……”谢微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安慰她,直觉却又告诉她现在需要让对方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坐,谢微凉看着崔颜捧起茶杯,随后喝了一口茶,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看着眼前的谢微凉,笑着开口道:“娘娘近日过来,该不会就是兴致上来,突然想要当一次知心大姐姐的吧?” “当然不是。”谢微凉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这时也才确定了对方的情绪是真的恢复了,这才将事情的经过同她说了一遍。 “六司人员复杂,我又是才接管不久,一些规矩还没有立起来,对下面的人也难免疏于管教,还请娘娘恕罪。” 工造司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是那些人的推诿之语。事情办,自然也是要办的,只是什么时候办就不知道了。 谢微凉和崔颜都是见过不少的人,自然对他们的这点儿心思也是了如指掌。 闻言,谢微凉便微微皱起了眉头,语气担忧道:“前些时日总务司这边的负责人离职突然,我一时找不到人手便将你送了上去,女官考试在即,你若是不愿意的话,我便将这个岗位单拎出来,也纳入考试招聘的岗位里头。” “无妨。”听到谢微凉这样说,崔颜笑了笑,“我也是来到这儿才发现,比起原先在书阁里一成不变的生活,自己还是更喜欢这样。” “这便好。”听到这话的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有你的话,那我便放心了。” “娘娘放心,在下必定尽力而为。”说这话的时候,崔颜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而见到她这副样子,谢微凉也是松了一口气。 稍后联合又聊了一会儿,还是有人来找崔颜汇报工作,谢微凉这才起身告辞。 从总务司出来之后,谢微凉看着外面澄澈的天空,想到崔颜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生活,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不少。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远远地便看见她,随后连忙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见过皇后娘娘,陛下已经到崇德殿,了,王诚公公让奴才寻娘娘过去一趟。” 闻言,谢微凉看了一眼天色,她和崔颜聊了这许久,也确实是快要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谢微凉点了点头:“那走吧。” 崇德殿 谢訦看着竹沫端上来的茶和点心,转着珠串的手便停了下来,随即瞥了一眼旁边的王诚,对方自是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回答道:“启禀陛下,已经差人去寻娘娘了。” “嗯。”谢訦的脸色这才稍缓了些,正要说些什么,却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影正快步走进来,连忙站了起来,还不忘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而谢微凉在跟着小太监回来的路上还在想着谢訦如此着急地叫人喊她回来,想必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第158章 尤其是一想到进入还是科举考试的第一日,她整个人顿时便着急起来,就连脚步也加快了些。 而她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当中的谢訦,见对方的神情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糟糕,心里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而后,谢微凉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笑着开口道:“臣妾想着陛下近日会很忙,怎的现在有空过来了?” 听到谢微凉的声音,谢訦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只见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便来到谢微凉的身旁,紧接着谢微凉便感觉到自己的耳边似有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累啊,来姐姐这里放松一下。” 听到谢訦这话,喜欢啊微凉下意识便要看向不远处,而王诚和竹沫不知何时早就已经退下,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见状,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便顺着他的话开口道:“陛下坐吧,臣妾来给陛下按按。” 第147章 闲暇时竹沫曾经给谢微凉按过,她自己觉着还不错,是以便央求着竹沫教了自己几招,现在倒也是用上了。 而谢訦原以为谢微凉这话只是说说,倒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有一手,整个人也随着谢微凉的动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呈现出一种十分放松的姿态。 而谢微凉本来是想问一问谢訦有关今日科举考试的情况的,见状也不忍心打扰,只是余光在瞥到走到门口正要进来的王诚时,连忙出声阻止。 王诚自然也接收到谢微凉的提醒,见状连忙放轻了脚步,随后便小心翼翼地来到谢微凉的面前,轻声道:“娘娘,已经备好膳了,陛下午后还约了礼部和吏部几位大人商量事情,您看……” “好,知道了。”谢微凉轻声应了一句,随后便将目光落在紧紧闭上眼睛的谢訦身上。他浓密的睫毛微颤,两人刻意将声音压得极低,似乎并没有将他吵醒。 王诚自然也注意到了谢訦现在的模样,悄声道:“是,那奴才就先下去准备着。” 等王诚离开之后,谢微凉这才将目光又转向谢訦,却见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起来十分乖巧。 “陛下醒了?”谢微凉才目送着王诚离开,转过身来第一眼就看到谢訦坐了起来,眉眼间还有些懵懂,连忙迎了上去。 “朕睡着了?”因着刚睡醒的缘故,谢訦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谢微凉见状连忙倒了一杯茶水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喂给他之后,又取出手帕来擦了擦他的嘴角,紧接着便轻声道。 “嗯,陛下这段日子累坏了吧。” 虽说科举考试的监考并不由他负责,可是谢訦却也并没有因此就得以休息,反倒是还得趁此机会去处理其他的事情,这些日子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些谢微凉自然也挺听其他人说过,原本还没有什么感觉。不过看谢訦今日这般模样,心里倒是开始有些同情他了。 而谢訦听到她这样说之后,下意识便点了点头。只是很快他便清醒了过来,看着谢微凉充满异样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声,随后便匆忙将头撇了过去。 见状,谢微凉倒是也不拆穿,只是从他手里将茶杯拿了过来,随手放到一旁,紧接着便开口道:“午膳已经准备好了,陛下既然醒了,可要现在传膳?” 谢訦虽然也想再和谢微凉享受一会儿这样惬意的时光,可一想到自己手头那一堆事情,整个人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原本还算好的心情顿时便低落了下去。 而距离他最近的谢微凉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些,她眼珠微转,随后便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陛下下午……可还要接见大臣吗?” 谢訦并不知晓谢微凉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道:“只有午后要同礼部和吏部的人商量一些事情,之后的话……下午便就是下半场了,有不少大臣都要去各个考点巡巡视和监考,应当是没有什么要事。” “这样啊……”谢微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紧接着便提议道:“不如陛下下午来这里办公吧?” “哎?”果不其然,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谢訦顿时便抬起头来。 谢微凉刚才也只是头脑一热,话就这样下意识地说出了口。不过现在她已经发现了不对,然而说出去的话却是万万收回不了了。 不过对面的谢訦显然并不这样想,他听到谢微凉的提议之后先是一愣,紧接着便陷入了思考。直到最后,他突然拍了拍手,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对,我怎么没想到 呢?” 于是,他就在谢微凉惊讶而又充满疑惑的目光中唤来了王诚,随后便吩咐他将自己需要下午处理的奏折都一起搬到崇德殿来。 不过好在王诚听到这话之后只是应了一声,随即便要离开。而谢微凉这个时候显然也已经反应了过来,见状连忙叫他找几个崇德殿的人一起搬。 等王诚浩浩荡荡地带着人离开之后,谢微凉这才将目光落在了谢訦的脸上,开口道:“那个……其实臣妾方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而谢訦似乎已经明白谢微凉此刻内心所想,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姐姐的话倒是给了我一个启示——我一个人处理公务的时候确实会犯困。”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便落在谢微凉的身上,见她因为自己的话语而凝眉沉思,嘴角微微勾起,又接着道:“姐姐应当是知道的,两个人一起的话,我做事的效率也会高一点,更何况……” 不知道是否是谢微凉的错觉,她总觉得此时的谢訦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懵懂的脸上,此时此刻却多了几分可怜。 紧接着,便听到他开口道:“那些大臣们知道我在御书房处理公务,每次都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打扰我,搞得我的公务都处理不完了。如果在姐姐这里的话,这样的事情应当就不会发生了吧。” 要说谢微凉平生最受不了的事情便是其他人撒娇,此刻的她下意识便转过头去,随后又转了过来,无奈道:“可是你午后不是还要和大臣们商讨事情的吗?” “这么说姐姐是答应了?”而听到她这样说,谢訦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了一抹笑容,“那我和他们商量完事情就过来!” 说罢,还不等谢微凉开口,谢訦便抢先一步道:“竹沫,快传膳,朕饿了——” 门外还隐约传来竹沫的应答声:“是。” 一刻钟后,竹沫带领着宫女们,将两人的午膳端了上来。 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就连谢微凉也忍不住悄然咽了一口口水。自己早上就用了一小碗粥,到现在早就饿了。 而站在她旁边的谢訦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早在谢微凉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食物时,便已经坐了下来,随后贴心地为她布好了菜。 是以等谢微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面前的餐碟上早已经摆满了处理好的食物。她下意识抬起头来,对上的便是谢訦那双十分平淡的眼眸,就仿佛他刚才所做的这一切都十分的平常。 随后,谢訦放下了手中的公筷,又拿起了自己的筷子,夹了一片鸭肉,放到嘴里慢吞吞的嚼着。然而他的目光却并未离开对面的谢微凉身上,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随后便咽下了口中的肉,这才一脸笑意地开口道: “怎么,姐姐不饿吗?还是说这些菜不合姐姐的胃口?” 说完,他便准备抬手示意。 “不是。”谢微凉注意到自己说完这话之后,谢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她便看到谢訦又用公筷夹起一筷子鸭肉放到她的碗里,随后便听到对方开口道:“那姐姐尝尝这个脆皮鸭肉,我尝着不错。”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她身为皇后,是应该为谢訦布菜,可自打谢訦在这里少有的几次用膳,俩人都是各吃各的。 这还是第一次,谢訦主动给自己夹菜。 谢微凉本以为对方也就夹这一次,于是便本着赶快吃完的念头,用自己的筷子夹起来早已经片好的鸭肉——果真如谢訦所言,这鸭肉的表面刷上蜂蜜水之后再进行烤制,外皮焦脆,而里面却是鲜嫩多汁。 “怎么样?”见谢微凉将自己为她夹的肉放到嘴里,谢訦顿时便出声问道。 鸭肉在口中细细咀嚼,随后便顺着喉咙滑到胃部,随后满嘴都是酱料的清香。谢微凉听到谢訦的声音,紧接着便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谢訦在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脸上顿时便露出了微笑,作势就要再拿起筷子给她夹菜。 谢微凉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见状连忙出声阻止道,“陛下等会儿不是还要见几位大人吗,还是先自己用吧。” 说罢,便为他盛了一碗米饭:“光吃菜可不行,陛下还是得吃些米饭的。” “好。”谢訦接过谢微凉递来的米饭,随后便乖巧应道。 许是谢微凉这一番话起了作用,接下来两人之间的用膳便顺利了许多。一炷香过去,谢微凉接过竹沫递过来的帕子,目光便落在也已经放下筷子的谢訦身上,笑道:“不知臣妾这儿的菜,陛下吃着如何?” 第159章 谢訦接过宫人端上来的茶碗,漱完口之后,目光这才落在了对面脸上都带着笑意的谢微凉的身上,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那便好。”谢微凉看着宫人们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紧接着便开口道,“还有一会儿时间,陛下要在这里歇一会儿吗?” 闻言,谢訦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了,正好我回去的路上消消食。” 恰巧这时,王诚已经带着宫人们走了进来。看着宫人们怀中抱着的奏折,谢訦难得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姐姐不必送了,等我应付完那几个老头子便过来。” 第148章 说罢,不等谢微凉反应,谢訦便带着王诚离开了。 “娘娘,这些东西……”手里还抱着奏折的其中一位宫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见状,谢微凉唤来了竹沫:“你带着他们去书房吧,就放在我书案旁边的那一张小案上面就行。” 闻言,竹沫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她俯身行礼:“是。” 两个时辰后,谢訦又来到了崇德殿,看着主殿忙碌着的宫人们,正欲开口,却正巧碰上了受谢微凉命令前来等候他的竹沫。只见对方开口道:“陛下,娘娘在书房,请您过去。另外,您的东西也放在那里了。” 听到这话的谢訦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点了点头,便跟着竹沫走了。 书房里,谢微凉正看着下面拟定好的参加这次选秀的名单,余光瞥见竹沫带着谢訦进来,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随后便站起来行礼道:“见过陛下。” “起来。”谢訦在谢微凉这腰还没有弯下去的时候,谢訦便连忙开口将人拦住,随后便走到了书案前,目光随即落在了谢微凉刚才随意放在那里的奏折,好奇道,“这是什么?” “参加这次选秀的名单。”谢微凉语气极其平淡地回答道。 闻言,谢訦嘴角的笑意顿时便淡了些,随后才认真看了起来。只是看到上面的人名之后,他微微蹙起了眉头:“这么多?” “嗯。”谢微凉点了点头,“这些还是臣妾从培训机构筛选出来的,经过这段时间的培训之后,她们都优秀了不少。” 就这些,还是没有算那些没有参加的人。 “不过,如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每年进宫的名额貌似就只有几个。” “是。”谢微凉点了点头。 闻言,谢訦似是想到了往年选秀时的情景,眉头微微皱起。如此一来,他原本腾出来的一个时辰岂非不够用。 将这话同谢微凉说了之后,她反倒是笑了起来,看着谢訦的眼神当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那陛下打算如何?” 听到这话的谢訦原本还皱着眉头,在脑中思索着对策。可一抬头,却对上了谢微凉饱含笑意的双目,那里似乎还有一丝揶揄,随即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就连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姐姐肯定早就有办法了,还在这里拿我寻开心。” “陛下恕罪,臣妾知错了。”谢微凉看谢訦这副样子,戏谑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但见对方并没有生气,心里这才放松了不少,“陛下有斟满吩咐尽管说,臣妾必定竭尽全力。” “那,作为补偿,我要在姐姐身旁办公……”听到这话的谢訦特意环顾四周,看到自己的奏折被放在靠近门口的一个小书案上,眼睛里的笑意便淡了一些,随后便开口道。 “臣妾身旁?”谢微凉一愣,紧接着目光便落在了自己那堆满了奏折和书籍的桌子,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而谢訦却仿佛浑然不觉一般,随后便走上前去,抱起自己的奏折便直直地朝她走来。 见对方分明不是在开玩笑,谢微凉顿时面色一变,紧接着便飞快地收拾起自己那乱糟糟的桌面,将目前用不上的全都一股脑地堆在了后面的地上。 看着总算能看得过去的桌子,她试了试额头的汗珠,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余光便瞥到一旁正抱着奏折向她走过来的谢訦,连忙上前一步将奏折从他手中抢过来。 很快,谢微凉的书案上便被这些奏折占了一小半地方。 “还有吗?”放下手里的东西后,谢微凉抬起头看了谢訦一眼。 见状,谢訦摇了摇头,随后便从袖子里取出帕子来,轻轻试了试她额间的汗珠,人便温声开口道:“多谢姐姐,不过这些东西我自己来便是,本来来这里打扰姐姐我心里就过意不去了。” 谢微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听到谢訦这样说之后摇了摇头,随后便开口道:“臣妾这里的笔墨都算不上上乘,陛下先试试好不好用,不行我再差人去御书房取。” “好。”听谢微凉这样说,谢訦的表情更加温柔了,“姐姐若是用不惯的话,赶明儿我叫他们送过来一些好的。” 谢微凉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将自己常用的椅子搬出来,自己则是收拾了几本常看的奏折放到一边的软榻上。 总不能真的让堂堂九五之尊坐她侧边吧。 而谢訦见状倒是不乐意了,就连看向那椅子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幽怨。 而这些,正在软榻那边收拾自己东西的谢微凉却并没有见识到,只是当她收拾完之后转身的时候,谢訦早已经坐在了她的位置上,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谢微凉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是依稀觉得此刻谢訦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 然而此刻的她却并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猜测对方的想法——谢微凉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眼前的名单上,叹了一口气。 当然不仅仅是这些,马上就是秀女大选还有女官考试了,这些都是她的工作范围。虽然有四妃来协助她办事,但其中一些涉及到决策的部分,仍然需要谢微凉来拿主意。 思及此,她叹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谢微凉便发觉到了一个问题——她的笔墨,似乎还在书案那里,更确切的说,是在谢訦的手里。 谢微凉看着被那双修长的右手握着的熟悉的笔杆,顿时觉得更加郁闷了。 不过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当时的竹沫应当是准备了备用的一套吧,只要找到那一套不就行了。 谢微凉开始回想自己将那一套备用的放到了哪里。然而不久之后,她却惊恐地发现一件事情—— 那套备用的笔墨,似乎被她放在了书案的抽屉里了。 书案,此时此刻正在被谢訦用着。 谢微凉瞥了一眼那边正眉头紧锁,俨然一副认真办公的谢訦,实在是不好意思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打扰他,只得先坐了下来,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颓废。 而那便的谢訦看似是在认真地工作,实际上则是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这边的谢微凉。见对方的脸色一变再变,直至最后坐在软榻上,可半边脸却是已经鼓起来了,心中闪过一抹疑问。 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心中的疑问便得到了解决,只见那头的谢微凉似乎是决定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还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便转过身来—— 说时迟那时快,谢訦下一秒便收回了目光,随后便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手里还握着谢微凉用过的毛笔,努力将自己的目光集中在眼前的奏折上。 “生辰、宴会、来朝……” 可奈何他只看了一眼便看不下去了,谢訦正要抬手揉揉自己有些酸疼的眼睛,却见谢微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块冒着热气的布。 “陛下拿这个敷一下眼睛吧,臣妾试过,对缓解眼睛疲劳很有用的。” 要说对谢微凉,谢訦自然是百般信任的,闻言便从她的手里接过布来。 说是布其实也不太恰当,谢訦手里的布却被裁剪成了适合眼睛大小的形状。此外,在眼睛那里,谢微凉还特意做出了凹陷,就是为了更好的贴合眼部。 谢訦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将这东西蒙在了眼睛上,随后双手便将绑带绕到脑袋后面,正要系上的时候,双手却突然被另一双有些冰凉的手覆盖住。 熟悉的触感顿时让谢訦一愣,身体也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他便感觉到那手小心地将他的碎发拨弄到耳后,然后自己眼上蒙着的东西便稍稍紧了一些。 “陛下觉得如何?这个长度合适吗?” “嗯。”谢訦在发出声音的下一刻,便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便好。”由于被蒙上了眼睛,谢訦的听力自然也相较于以往更加敏感,自然能够听到谢微凉低语的声音。 随后谢訦便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他的心里顿时一慌,不过很快谢微凉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那么接下来,请陛下闭上眼睛,然后整个人要放松下来,再配合臣妾从竹沫和太医那里学来的按摩手法,效果会更佳哟……” 谢微凉轻柔的声音环绕在耳边,紧接着谢訦便感觉到自己的鼻尖传来一抹清香——那是他所熟悉的一抹淡淡的橘子香味。 第160章 伴随着这股香味,他整个人都逐渐放松了下来,随后便下意识地向后仰去。 然而预想当中的摔倒却并没有发生,他感觉到自己的背上靠上了一抹柔软,随后太阳穴的地方便被一双眼睛轻柔地按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等谢訦再次感受到外界的光时,身后早已经没有了那一抹余香,他瞬间便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便朝着身后看去—— 谢微凉已经没有站在那里了。 紧接着,他的目光将这间不大的书房环视了一圈儿,却依旧没有发现谢微凉的身影。 不知为何,谢訦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抹烦躁。 第149章 谢微凉端着冷饮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四处观望着的谢訦,他的眉眼间还有着淡淡的急躁。 谢微凉连忙将盘子放下,紧接着便来到了谢訦身旁,随后便柔声道:“陛下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谢訦烦躁不安的心这才稍稍平静了些。他看着眼前的谢微凉,眉头微蹙:“你去哪儿了?” 并没有理会谢訦话语中不同于以往的那一抹情绪,谢微凉晃 了晃手中装着冷饮的杯子,开口道:“臣妾看东西看得有些乏了,索性趁着您睡着的时候唔去小厨房寻了些冷饮过来……” 说罢,她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是用最新鲜的水果做的哟,陛下要喝哪种口味的?青提、蜜桃、芒果、草莓……应有尽有……” 然而还不等她说完话,腰上便已然环上了一双手,随后谢訦整个人便靠到了她怀里,闷声道:“以后不要不和我说一声就离开。”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握着杯子的手一僵,随后便下意识地拍了拍谢訦的背,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好,臣妾答应陛下,以后出去前一定和陛下说一声。” 她很明显能够感受到现在的谢訦并没有处于一个清醒的状态,是以并没有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说。 果不其然,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谢訦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容。 “唔……姐姐,我有点渴了。”谢訦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嗓子有些干燥,本能驱使着他开口。 “好,臣妾去拿。”谢微凉只是觉得现在的谢訦就像是刚睡醒的婴儿一样,整个人柔软得过分,一颗心也不自觉地跟着柔软起来。 只是离开片刻,谢微凉的手里便多了一杯果茶,谢訦感受着手里有些微微发凉的杯身,试探性地喝了一口。 虽说谢微凉口口声声说是冷饮,可实际上这果茶的温度却并不算低——至少喝到口中并不是冰牙的程度,反而能使他很快便清醒过来。此外,混合了多种水果的饮品酸酸甜甜的,喝着也并不腻,反倒是有一种清凉的口感——就如同演完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 “陛下觉得怎么样?”谢微凉见谢訦试探着尝了一口,连忙开口问道。 闻言,谢訦点了点头,嘴角也浅浅地勾起一抹笑容,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淡定异常。 “不错。” 见状,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谢訦向她偶然提起自己房间里那个还没有做成的橘子灯的时候,她便结合他不喜香料的性格,猜测对方可能会喜欢这些瓜果,于是才敢让谢訦尝试这些果茶。 现在看来,算是成功了。 只是…… “还有吗?”谢訦看着手里没有几口便已经见底的果茶,眉头深深地蹙起。 闻言,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连忙点头:“有的,臣妾这就去小厨房去拿……” 先前因为怕谢訦不喜欢果茶,所以谢微凉并没有给他准备太多。现在见对方反倒是露出一副十分喜爱的样子,她的心也稍稍放下来歇,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抹自豪,脸上的开心却是藏也藏不住。 说罢,谢微凉拿起谢訦手上的杯子,然后放在托盘上,作势就要将托盘端出去。 然而她端起盘子的手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握住,紧接着谢微凉便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眸子。 下一刻,谢訦的声音便在她的耳畔响起:“我也要一起去!” 说罢,还不等谢微凉拒绝,谢訦便又接着开口道:“反正在这里待着这些时间我也疲了,索性出去走一走换换心情。” 而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只是瞥了他一眼,随后便在谢訦的满眼忐忑中缓缓点了点头。 谢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崇德殿的小厨房了,是以两人很快便又端出来一壶果茶,看着厨房里满满当当的水果,就连谢訦也是愣了一瞬。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谢微凉见对方迟迟没有跟上来,开口道。 “哦,没事。”谢訦应了一句,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又离开了这里。 “姐姐,软榻那边地方小,你还习惯吗?”回来的路上,谢訦若有似无地提起这件事情。 然而谢微凉并多想,只是回答道:“很习惯,多谢陛下关心。” 毕竟她在书案那边坐累了的时候,经常会拿着奏折就到软榻上半倚着看。 听到她这样说,谢訦的眉眼间闪过一抹黯淡,不过很快他便又恢复了正常,却听到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开口道:“对了陛下,臣妾记得有一套笔墨放在书案的抽屉里了,一会儿可能还得打扰一下您……” 方才谢微凉便想说这件事了,可是见对方办公认真,一时间也不好开口打扰。后来则是因为拿果茶的缘故,居然直接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直到现在才又想了起来。 而谢訦听她这样说之后,这才想起自己先前看到的那副场景,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脸上也带了些许笑意:“好。”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个人很快便也又回到了书房里。只是这一次的谢訦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一脸笑意地看着谢微凉走到书案前,拉开抽屉,将自己备用的那一套笔墨取出来,然后浸湿,随即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谢訦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就连手里密密麻麻的奏折看起来也顺眼了不少。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坐在书案前,一个斜斜地倚在窗户旁,目光却是不约而同地落在自己的奏折上。 夕阳西下的时候,谢微凉才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脖子,正好看到不远处的谢訦也在这时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注意到她的动作之后,谢訦紧接着便站了起来,随后走到了她面前,一脸笑意道:“怎么样?” 闻言,谢微凉的目光落在被她整齐摆放在一旁的一小沓奏折上,努努嘴:“陛下呢?” “带来的基本上都已经看完了,除了一部分比较重要的,明日会拿到朝会上和其他大臣一起商讨。” 此时此刻的俩人就像是结识多久的同窗好友一般,彼此互相分享着自己这些时日的成就。 “那这么说的话,陛下和臣妾岂不是接下来都没有事情了?”谢微凉眼珠微转,心中已然有了主意,“那我们去御花园逛逛?正好缓解一下疲劳。” “好啊。”听到她这样说,谢訦也点了点头,“正巧我也需要放松放松了。” 可巧的是两人来到御花园的时候,正好碰见不远处的凉亭里,几个妃子正在那里聊天,远远看去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 谢訦见谢微凉的目光落在那里好一会儿,开口道:“要过去看看吗?” “不了。”谢微凉摇摇头,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一旁站着的谢訦身上,笑道,“陛下就这样过去的话,她们难免会拘束。” 闻言,谢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见谢微凉将目光收了回来,开口道:“走吧。” 两人就这样闲庭信步,直到走到了一处亭子前,谢訦主动开口道:“要不要进去歇一歇?” 谢微凉见状点点头。走了这么长时间,她的脚也确实有点儿酸疼了。 恰好此时夕 阳西下,为整个御花园的花草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谢微凉看着眼前的景象,才恍然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在做完手头的工作之后这样出来转一转了。 突然,耳边传来了嬉笑打闹的声音。谢微凉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两个小宫女正吵吵嚷嚷地从不远处走来,她看了一眼谢訦,却发现对方也看了过去,嘴角 “姐姐将这后宫倒是治理得更加有烟火气了。”谢訦忽然想起方才看到的妃子其乐融融的模样,无端想起了少时和母亲在寺里的日子,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而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也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嘴角便扬起一抹笑容,“有人的地方就有热闹,更何况这宫里头还住着这么多人嘛。” “确实。”谢訦点了点头,随后便露出来一副赞同的模样,不过很快他便又将话题转回到了谢微凉的身上,“那还是姐姐的功劳嘛,你看前朝那一帮老头儿,每日的事情就多得很,吵得我头疼。” “噗嗤……”谢微凉被他充满孩子气的话语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又看到谢訦一脸认真分明不似在开玩笑发模样,出言宽慰道,“陛下和大臣们一样,都是为了盛国的黎明百姓,自然是要慎之又慎。” 第161章 “好吧。”听到这话的谢訦整个人都失落了些,“幸好,马上就能再多一些人,说不准他们就没有空来唠叨我了。” 科举考试明日便要结束,必然会有一大批新鲜的血液涌入各个地方。 而这些新生的血液,将会是他们刺向那些世家的,最坚韧的一把利刃。 “姐姐,我们走吧。”谢訦突然开口,整个人已然轻松了不少。紧接着,他伸出了手。 “好。”回应他的,是谢微凉牵上他的,有些微凉的手。 第150章 “姐姐。”远处隐约还传来了谢訦的声音,“我们以后多出来走走吧。”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郑重地点了点头:“好,臣妾答应陛下。” 回去的路上,两人又路过了那个亭子,听着里面传来的笑声,谢微凉突然看向一旁的谢訦,半开玩笑道:“陛下养着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就这样看着她们在这宫里头平白磋磨着自己的大好年华吗?” 谢微凉这话本也是有感而发,怎料谢訦在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脸上的表情却顿时便变得严肃起来,倒是让谢微凉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而过了许久,她才又听到身旁传来了谢訦的声音:“她们进宫的原因,我虽然没有过问,不过大致也能猜到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将落在亭子里的目光收了回来,随后便落在了谢微凉身上。 看着谢微凉因为他这一番话而微微皱起的眉头,谢訦又开口道:“不过如果有一日她们主动提出要求离开的话,我也是会答应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着,可谢微凉心里却清楚,如今世家根基依然深厚,而他们短时间内还并不能改变这一现状。 不过谢微凉确实没有想到谢訦居然会主动提出答应她们出宫,毕竟…… “什么,出宫?”当谢微凉将这件事情无意向宸贵妃提起的时候,却突然间见到对方面色一变,直觉便告诉她不对劲。 果不其然,宸贵妃的脸色顿时便严肃起来,看着她开口道:“这后宫的许多人,或许有一部分是迫于各方面的压力不得不入宫的,但也有一部分,进宫是有着自己的目的的。” 而这个目的,她们若是没有达到的话,是绝计不会轻易离开的。 “更何况,在这宫里有你和陛下操着心,我们这些姐妹可乐得清闲。”说后半句的时候,宸贵妃的脸上已经不复先前的严肃,倒是多了几分调侃。 怎料在她说完这话之后,却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正盯着她。宸贵妃一抬头,果不其然便对上了谢微凉他不就发眸子。 “那你呢,也是这样吗?” “什么?”乍一听到对方这样说,宸贵妃自己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她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开口道,“当然。” “不过这可是我的秘密,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宸贵妃半开玩笑道。 “当然。”听她这样说,谢微凉的神情也轻松了不少,“我可没有随意探听别人秘密的爱好。” 然而两人正聊得正欢的时候,却突然见到王诚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淡定。 “娘娘,不好了娘娘,太极殿……出事了!” “什么?”听到这话的宸贵妃顿时站了起来,而一旁的谢微凉也是面色一变。 与此同时,太极殿 “陛下,我朝向来有律令,科举考试只能由我盛国人参加,可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有一蜀中人公然拿出了文书,称自己也是考生,此事已经造成了西城那边考点的拥堵,导致其他考生无法正常进入考点!”说话的正是 由于岗位的不同,有些岗位是今日才开始正式考试,然而却没想到距离开考仅仅只剩半个时辰的时间,居然碰到了这种事情。 此时朝堂之上众大臣的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好。 他们之所以这么激动,除去这人从样貌上看就非盛国人士,还因为他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拥有盛国的户籍,却是蜀中人。 盛国自蜀中在十年前签订盟约之后,虽然直到现在还在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实际上,两个国家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被忘记的。 特别是当时他们盛国的太子,如今的陛下,便是在那里中的暗算,损失惨重。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被一个书中的人士混进来参加他们盛国的科举考试,众人的愤怒可想而知。 几乎是立刻,便有大臣愤怒开口道:“启禀陛下,微臣一起,应当立刻派人将这人拿下,随后发布布告,将这人驱逐出去。” “臣也同意王大人的意见。此外,陛下还应当下旨取消科举制度放宽报名标准的规定,以避免此类情况再次发生。”说话的正是当今丞相张江,也正是他极力反对谢訦的科举制度改革。 此番遇到这种情况发生,张江的脸色亦是十分难看。 “启禀陛下,微臣也同意两位大人的意见。” 随后的时间里,相继有不少人都纷纷出来表述自己的观点,但无一例外都是要严惩这位考生。更有甚者,更是直接以此为理由,认为谢訦不应该实行所谓的科举制度改革。 一石激起千层浪,眼看着整个大殿的气氛越来越凝重的时候,门外却突然有人进来,正是今日被排到去现场巡查的官员。而他见到谢訦之后,更是连忙汇报道: “启禀陛下,现场已经有考生要求,如若不将此人驱逐出去,并就今天的事情给个交代的话,他们便立刻弃考,现在现场已经是一片混乱了。” 而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更是接连有不少大臣站了出来,语气十分激动。 “微臣以为不妥,我们并无正当理由将那人驱逐出去。那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拿出了我盛国的户籍证明,如若就这样取消其考试资格,岂不是违背了我朝选拔人才的初衷?” “微臣也觉得此事应当谨慎处理,我朝与蜀中早在十年前便签订了盟约,如若此时毫无理由地将人驱逐出去,反倒是会破坏我朝与邻邦的友谊。” “……” 眼看着眼前的形势愈发难以控制,谢訦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丞相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站了出来。 一刻钟前,有人趁着混乱的时候悄然进来,俯身在丞相耳边说了什么,便见对方顿时面色一变,紧接着他便站了出来,看着坐在上面的谢訦,缓慢开口道:“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带着人去现场了。” “什么?”此话一出,顿时便引起了在场不小的轰动, 众人仿佛在一瞬间被强制按下了暂停键,随后便将目光纷纷落在神情复杂的谢訦身上。 而这时,已经有人站了出来,沉声道:“启禀陛下,微臣听说,科举考试改革一事,最先提出的人,是皇后娘娘。” 听到这话的谢訦反常地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只是一眼,他便认出来此人正是兵部尚书萧越山。 而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当今太后的舅舅。 萧越山这话一说,下面众人纷纷面面相觑,他们也只是偶然听得谢訦说过而已,如今听萧远山再次提及,心境却是与那时又大为不同。 果不其然,立刻便有人站出来开口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皇后娘娘并不清楚事情始末,就这般贸然前去,实在是,实在是……” 还不等他说完这话,便又有人开口道:“陛下,臣以为,皇后娘娘如此沉不住气,有失皇家威仪。当今之计,应当立刻派人将皇后娘娘寻回,再由陛下派专臣前往处理此事!” “陛下,您对皇后娘娘,实在是太过于娇纵了!”就连一直沉默着的两朝元老吴远山也开口道,随之露出的便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吴远山身为两朝元老,他的话在在场众人当中自然也是有分量的。听到他这样说之后,更是有不少人随之应和。闹到最后,说什么的都有,居然还有人声称皇后德行有亏,要谢訦收回凤印,将其禁足。 而说这话的,正是那位兵部尚书萧远山,而她的女儿萧晴,也在这次选秀之列。 听闻对方这样说,谢訦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去,而站得比较靠前的几位大臣已经感受到了谢訦身上的寒意,见状连忙低下了头。 怎料就在众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王诚却突然走到谢訦跟前,随后俯身,悄声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众人便看到了谢訦原本阴沉的脸色顿时变得欣喜起来。 就在众人纷纷在心中猜测之时,大殿之上传来了谢訦的声音:“众位爱卿不必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一个时辰前,崇德殿 听王诚说完事情的始末之后,谢微凉和宸贵妃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便从对方的眼睛当中看到了着急。 半晌,才听到宸贵妃的声音响起:“你准备怎么办?” 毕竟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的话,甚至有可能会引起两国的交恶。 第162章 “这样,我过去一趟。”谢微凉凝眉思考,随后便站了起来,看着还候再一旁的王诚,吩咐道,“你跟我一起去。” 听到这话的王诚先是一愣,随后便微微行礼:“是。” “现在现场势必会非常混乱,你如果过去的话,万一到时候受伤怎么办?”随后宸贵妃便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再叫几个侍卫跟着。” 她知道谢微凉这话一旦能说出来,便是已经不能改变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多一个人多一重保障。 第151章 “不,你得留在宫里。”谢微凉开口道,随后看着宸贵妃,嘴角便浅浅勾起,“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放心吧,我会带侍卫过去的。” “宫里,还需要一个人主持大局。” 更何况,她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在考试开始前,都会有相关人员的筛查阶段。为何那时没有被查出来,而却在正式考试的第二日突然爆出? 就像是……被刻意安排好的一般。 当然这些谢微凉还不能确定,还得等调查完才能下结论。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了位于京城西北部的华清书院——也正是本次科举考试在京城的众多考点之一。 虽说谢訦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派人来这里维持秩序。可当谢微凉带着人赶到这里的时候,包括考生和看热闹的路人已经将书院附近的整条街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娘娘,前方通行的路被百姓堵住,我们不好开路……”随行的官员见状汇报道。毕竟这些人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又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如若双方发生冲突,后果将不堪设想。 围观的百姓本就群情激昂,看到谢微凉的马车之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肯定是朝廷派下来的人,我们一定要让他给我们一个说法”之后,原本还只是吵嚷的人群顿时便爆发起来,不少人直接冲到了马车旁边,甚至有人趁机跳上了车,要同车夫抢手里的缰绳。 马车外的一切自然早就被谢微凉收入眼底,而那句煽动的话自然也传入了她的耳中。然而下一刻,她便感觉到车身一阵剧烈的晃动。 几乎是一瞬间,谢微凉便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她当机立断撩开车帘,整个人便立刻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众人看到坐在马车里的居然是个女人,议论的声音顿时便小了很多。谢微凉隐约还能听到有人低声议论的声音—— “这马车里坐的是个女人,我们是不是拦错了?” “哎呦,错了错了,快让这位小姐过去,我们要拦的是朝廷派下来的人——” 在马车里的谢微凉听到这些话之后,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而与此同时,挤在最前面的几人已经准备让道,却在这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 “这马车旁边的那个人,是这次负责考试的主考官,我认得——” 闻言,谢微凉立刻便循着目光看过去,入眼便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应当就是这一次的考生了。 不过…… 谢微凉眯起了眼睛,目光便落在说话的考生身上。 “皇后娘娘,您待在马车里不要出来,微臣去应付这件事情。”就在这时,候在一旁的主考官看着马车里的谢微凉,紧接着便恭敬开口道。 这些时日对于这位皇后娘娘所颁布的一系列措施,他也听在宫里的妹妹提到过,心中对这位素昧平生的女子也是充满了敬佩。尤其是这一次她本可以置身事外,却愿意陪自己走这一趟,是以他的态度也恭敬了不少。 而两人交谈的画面自然也被周围围观的百姓收入眼底,那几个原本已经准备好要让开的百姓见状连忙又凑了过来,反而比先前围着的又严密了不少。 “就是她,不能放她走,得让朝廷给我们一个说法,不能让叛国贼来当我们的官儿——” “……” 周围不断有情绪激昂的百姓要求着谢微凉下来给个说法,见状,谢微凉瞥了一眼旁边的主考官,对方接到指示,随后便轻咳一声,随后拿出了一道旨意—— 当然,并不是圣旨,而是谢微凉紧急拟的一道懿旨。 然而这些,对于震慑住现在这种场面来说,也是足够的了。 果不其然,周围的情绪高涨的民众闻言立刻跪倒了一片,包括方才还站在谢微凉身旁与她说话的主考官。 当然,时间紧急,谢微凉并没有用拟旨时常用的书面语言,而是紧急写了两行,盖上凤印之后便急忙赶了过来。 “朝廷已闻华清书院之乱象,然陛下公务缠身,故而命本宫与主考官来此处理此事,以此物为证。” 说罢,她扬了扬手中明黄色的绢帛,然而周围跪着的百姓和主考官却并不知道谢微凉手里拿的并不是圣旨,见状更是慌忙低下了头,甚至有人的身体还微微颤抖着。 而方才叫喊得最厉害的那位书生却在此抬起了头,他自然也听到了谢微凉方才自称“本宫”,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什么。 当今圣上一无姊妹,二无太子皇女。那么眼前这人,想必就是当今皇后了。 谢微凉看着周围骤然变得安静起来,明白是自己手上这一封圣旨起了作用。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便开口道:“那位当事人在哪里?” 这话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的,而站在她旁边的那位主考官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跪在那里的书生此刻却开口道:“娘娘……可是要找那位闹事的书生?” 闻言,谢微凉瞥了他一眼,随后才开口道:“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我不会粗暴地将今日发生的这件事情当做是简单的闹事。” 听到这话的书生一愣,随后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启禀皇后娘娘,是草民。” 虽然围观的百姓心中早就想到谢微凉能手持圣旨,其身份必然不简单,可却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惊动了皇后娘娘亲自过来,现场一度陷入了沉默,就连方才极其小声的议论声音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哦?”见状,谢微凉看了他一眼,随后挥了挥手,立刻便有负责这个考场的管理人员上前将人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带走。”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没再看被架起来的书生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被人架起来的书生却突然冲着那一抹倩影大声喊道:“我没犯法,你就算是皇后也不能抓我——” 闻言,谢微凉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冷淡:“本宫什么时候说你犯法 了?” 而在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她便看到原本还怒气冲冲挣扎着的书生顿时便停止了挣扎,任由两旁架着他的人将他怒斥一通,只是一双眼睛却是一直都落在谢微凉的身上,半天都未曾离开过。 “送他去为考生准备的驿站,另外派人去调取他的户籍资料,本宫要确定他的生平。”谢微凉有条不紊地向一旁的主考官吩咐着,“另外,这里要马上恢复正常,务必确保其他考生能够正常参加考试,距离考试时间还有多久?” 闻言,一旁的主考官便回答道:“启禀娘娘,还有半个时辰。” 还好,没有耽误太长时间。 “马上阻止考生进场,要维持好这边的秩序。另外……”她扫了一眼书院门口被马车和人群围堵得水泄不通的道路,微微蹙眉,“这里的道路要预留出来,不允许任何人占道,违者直接送去衙门。” 谢微凉的这些安排都被现场的考生和百姓听在心里,他们被她身上的威压所震慑到,一时间居然也没有人再敢插嘴。 然而这时,不知道是谁悄声说了一句话:“看来朝廷是执意要包庇这个卖国贼……” 虽然这人说话时的声音极小,可是在这一片寂静的地方,谢微凉还是很容易地便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紧接着,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说话的人身上——那人个子并不高,却长了一副阴险模样,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是变本加厉道: “我又没说错,这人又不是我盛国人,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所谓的朝廷不仅不将人驱逐出去,反倒是还派人将人好吃好喝地送了回去……” “这是鼓励我们也当卖国贼吗?” 要说前面还可以说他是自言自语的话,那么最后这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微凉自然也将他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然而她却并没有和眼前这人废话,而是直接又叫来了在附近巡视的官兵,不待他们询问,便主动开口道:“将刚才说话的人揪出来,带走。” 这一小队人本就是被上头抽调出来负责书院附近的巡查,从刚开始时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自然也知晓谢微凉的身份,建筑便恭敬应道:“是。” 不消片刻,几人便将那人从人群当中抓了出来,随后带到了谢微凉的面前,其中一人便开口道:“启禀娘娘,人送到哪里?” 第163章 “大理寺。”谢微凉在对方已经面如死灰的脸色中缓缓开口道。 她话音刚落,便见眼前这人就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我没犯罪,就算你是皇后也不能轻易抓人——” 而谢微凉并没有搭理他,只是向几人交代着:“另外告诉大理寺卿,这人在考试期间散播未经证实的言论,严重影响了科举考试,请他按照律法处置。” “还有。”她开口道,“方才在这浑水摸鱼煽动情绪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抓起来送到大理寺去。” 第152章 都说法不责众,那她谢微凉今日便要责一次众。 无视掉在场百姓一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谢微凉的眼睛扫了一圈儿围观的人群,这才继续开口道:“今日的事情,朝廷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盛国自建国以来,历任皇帝便充分听取民众的意见,这一点过去不会改变,现在也不会改变,将来更不会改变。” “但若有人妄图在其中浑水摸鱼,肆意散播一些未得到证实的言论动摇盛国,那本宫,以及陛下,也绝对不会姑息!” 这一番话说下来,谢微凉无视在场民众的反应,只是瞥了一眼一旁的主考官一眼,便带人离开了这里。 只是这次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坐马车,而是径直去了距离此处不远的考生驿站。 驿站里 谢微凉冷眼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书生,语气里都带着一抹冷意,过了许久才开口道:“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书生名为沈庄,见状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别过头去:“娘娘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盛国人。” “呵……”听到这话的谢微凉脸上突然扬起了一抹笑容,看着眼前的人,眼睛里便染上了一抹兴致。 “你想说,自己是在蜀中生活的盛国人吗?”还不等对方开口,谢微凉便抢先一步说出了对方没有说出来的话。与此同时,她的一双眼睛便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沈庄。 果不其然,在听到自己这样说之后,沈庄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 随后,他开口,只是声音有些干涩,整个人干多了几分沮丧:“我查过,我这样的情况……是可以参加考试的。” 送他来京的那个人,的确是这样说的。 “如果证实你的户籍确实是盛国的话,你的确可以参加我盛国的科举考试。”谢微凉道,“当然前提是,本宫需要确定你的身份确实是真的。” 算算时间,去往户部的人也应当回来了吧。 谢微凉这一念头刚刚升起,门口便传来了声音:“娘娘,我们大人派下官过来送些东西来。” 闻言,谢微凉特意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沈庄,却见对方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心中有一抹疑问一闪而过,随后才开口道:“进来吧。” “是。” 随着话音落下,一位身着官袍的约莫四十左右的男人便走了进来,十分恭敬地向谢微凉行了一礼,随后便将自己手上的东西双手呈上,恭敬道:“启禀娘娘,东西都在这儿了。” “知道了。”谢微凉从这人手里接过东西,随意翻看了几眼,确保没有遗漏之后,这才开口道,“下去吧。” “是,下官告退。” 门再一次被关上,而这间房间里又只剩下了谢微凉和沈庄两人。 谢微凉翻看着手中那人送过来的资料,还不忘抽空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沈庄,嘴角边勾起一抹笑容:“你似乎……一点儿都不紧张?” “紧张什么。”闻言,沈庄回答道,“我又没有说谎。”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言,谢微凉将收到的资料都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筛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目光也沉了些。 而她的这些变化自然也被对面的沈庄收入眼底,他的眸色暗了暗,紧接着便露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吧,皇后娘娘要怎么处置?是驱逐出境,还是坐牢,我都能接受。” 闻言,谢微凉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你不参加考试了?” “呵……”听到谢微凉这样说,沈庄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笑,“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什么?”谢微凉并不知晓对方突然说这话是何意思,不过她很快便想到了先前曾经从对方口中听到的消息,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 “你说你进京,是有人带你来的?”谢微凉并不确定自己刚才从沈庄口中听到的是否真切,但直觉告诉她这会是一个重要消息。 而对面的沈庄在听到这话之后,反而将头扭了过去,一副全然不愿搭理她的样子。 “你可以参加科举考试。”谢微凉见状并没有生气,反倒是看着对面的沈庄,开口道。 “什么……”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沈庄猛地抬起了头,这也让谢微凉松了一口气。见状,她接着开口道,“只是现在考试时间早已过去大半,你如何再快马加鞭,却是也赶不过去了。”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沈庄便垂下了眼眸。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无妨,我早就知道的……” 他虽然在蜀中长大,却受母亲影响,自幼便学习盛国的文化,也立志要来母亲的家乡看看。 可惜造化弄人…… “不过,我这里还有一场考试。”谢微凉看着眼前沮丧的沈庄,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人才引进。” 沈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由得多看了谢微凉一眼,却见对方神情严肃,分明不似在开玩笑。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早年凭借一己之力在蜀中最好的书院读书,是近期才回到盛国的……”谢微凉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为何不选择留在那里呢?据本宫所知,那里的发展水平不比盛国差。” 虽然谢微凉自己便是盛国的皇后,但是这句话却是十分客观的。蜀中所处位置本就毗邻周边各国,商贸十分发达。 与之相对的,那里的商队便需要人来在他们与其他国家的人做生意时帮助他们翻译。不仅如此,蜀中的朝廷也十分注重与周边各国的交流合作。以沈庄的学识才能,在那边也会有不小的成就。 而沈庄听到她这一番话之后,反倒是摇了摇头,紧接着便开口道:“我既然是盛国人,那必然是要在这里的。蜀中……那边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下的。” 而听到对方这 样说,谢微凉只是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准备人才引进的相关资料吧,稍后会有专门的人员来与你对接,只是……” “什么?”闻言,沈庄点了点头,紧接着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他的语气里也带了一丝焦急。 “只是,你得再回去蜀中一趟。”谢微凉看着他,缓缓开口道,又想到方才对方在自己提及蜀中时的态度,多问了一句,“可以接受吗?” 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便见对面的沈庄陷入了沉默。她却也不急,只是神情自若地从一旁拿起茶杯,随后抿了一口,一双眼睛也没有落在对方身上,而是不徐不缓地观察着这个房间的布置。 等到她手中茶杯里的已经见底的时候,耳边这才又再次传来沈庄的声音:“好,我答应。” “你需要去蜀中的学院交换学习,一年之后便可以以交换生的名义回到盛国。届时,本宫会特许你走人才引进入朝为官。中间的一切你不必担心,本宫自会为你安排好。” 闻言,谢微凉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一双眼睛盯着他,“不过你应当知道,本宫让你去那里,是另有目的的。” “是。”谢微凉这一番话早在他意料之中,沈庄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看着她,随后便点了点头。 “另外,遇到问题的话,你可以联系他,他在那里的人会帮助你的。”谢微凉话音刚落,便从暗处出来了一个人。 此人,正是谢訦手下暗卫的首领,暗影。 等到中午的时候,包括华清书院在内的不少考点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除去来接考生的家人朋友之外,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 而这些人,都是听说了早上在华清书院前发生的事情,前来凑热闹的。 就在这时,却从不远处突然来了一队官兵,他们手里还拿着卷好的布帛,所到之处,围观的百姓无一不为其让开路。 紧接着,便有几人上前,将布告贴在了书院的墙上。而一队人也没有过多停留,做完这一切之后便离开了。 见状,围观的百姓和考生纷纷围上前去,随后,布告上面的内容就这样映入在场所有人的眼帘—— 【经查,考生沈庄户籍却为蜀中人,但因其并未满足在盛国学龄三年的条件,故而经礼部、户部联合认定其不具备科举考试考试资格,现特此公示。】 而一个时辰前,礼部 谢微凉从驿站出来之后,便径直来到了礼部。此时,还有户部的几位官员也在商量此事。 第164章 而坐在主位上的,赫然是丞相张江。见到谢微凉过来,众人纷纷站起来行礼道:“臣等见过皇后娘娘。” “各位大人请起。”谢微凉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诸人,随后便落在站在最后面的张江身上,一双眼睛里便流露出一抹笑容。 “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现在应当还是早朝时间吧,丞相怎的不在太极殿,反倒是来到了这里?” “老夫在朝堂之上听说了华清书院的事情,自然得过来看看,倒是皇后娘娘你……” “怎的不去华清书院凑那热闹,反倒是到来了?” 第153章 说这话的时候,张江还不忘看了谢微凉一眼,只是眼底却又一丝轻蔑闪过。 而谢微凉自然将他的这副表情收入眼底,面上露出几分嘲弄,紧接着便开口道:“既然这样,不知道几位大人可商量出了什么对策?” 听到她这样说,在场几位官员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坐在主位上的那人。随后,张江便漫不经心地站了起来,开口道:“经过众人商议,我们一致以为,应当将涉事考生立即抓起,待查明事情真相之后,将其驱逐出盛国。” “哦?”闻言,谢微凉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其他人,“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本宫已经派人去过户部调取过此人户籍,这人确实是登记在册的盛国人。请问诸位大人,他一无勾结外敌重罪、二无盗窃我盛国机密,诸位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将其驱逐出去,光凭萧大人找的那几个起哄的百姓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微凉的目光已经落在了站在几人当中的萧越山身上,面色冰冷。 而在场其他人许是对这件事情全然不知,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萧越山的身上。 不过谢微凉此行并不是为了算账,她看着众人,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道:“这人交给本宫来处置,本宫会查清一切,届时定会还给几位大人一个真相。” “不可!”而在她说完这话之后,便立刻有人站出来阻止她。 而这两人,分别是丞相张江,以及……萧越山。 闻言,谢微凉的目光便越过张江,落在了他身侧的萧越山身上,缓缓开口道:“今日乃是户部、礼部共同查案,不知萧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太后娘娘听闻此事,特命微臣前来协助丞相大人负责此事。”闻言,萧越山抱拳,“况且臣身为六部官员,自然也有权参与其中。” 闻言,谢微凉并不搭话,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只是她的目光却落在了张江和萧越山的身上,开口道:“涉事人员已在驿站,稍后本宫便会将人交给暗卫营的人来审讯。” 此话一出,谢微凉便听到了在场的除她以外其他人的吸气声,嘴角便微微上扬,紧接着又开口道:“暗卫营是什么存在,各位大人不会不知吧?” 暗卫营,乃是皇家直属的调查机关。除了保护皇室的义务之外,还负责,他们的审讯手段更是出了名的狠辣,在场几人也有所耳闻。 “所以,姐姐这是又给朕接了一个大活儿?”谢訦在太极殿上听到小太监说的时候,便当机立断散了朝会,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而后便从谢微凉的口中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恼怒的样子,反而还带着些许笑意。 谢微凉自然也看出来了他此刻并没有真的生气,语气自然也就轻松了许多:“臣妾觉得此人的胆识和学识都不错,就这样放走的话,实在是可惜。” 而谢訦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脸上的笑意在下一刻便淡了下来。谢微凉仿若不察,还接着开口道:“对了,臣妾已经叫暗影盯着了,确保一切都没有问题之后,我们的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哼,这一次,臣妾倒是要看看那些大臣还有什么可说的。”说到这里,谢微凉的目光便落在了一旁谢訦的脸上,“对了,如果臣妾没有猜错的话,这次的事情,应该和太后那边脱不了干系。” 毕竟朝中谁人不知太后的母家便是萧家。而她自己则更是在上一次被谢訦禁足之后,不久之前更是直接请旨带发修行。 谢微凉可不认为,她筹谋了十几年,会 如此轻而易举的放弃。 听到她这样说,谢訦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他便开口道:“你今日不是抓了一些人吗,倒时候让暗影审一审便好了。” “审问?”谢微凉听到这话一愣,虽然她先前在书院门口做的是一副态度强硬的模样,可这些人毕竟还只是老百姓,他们手头有没有切实的证据,就这样审问的话,难免会落人口舌。 谢微凉心里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同谢訦说的。 闻言,谢訦也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反倒是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放心吧,我们自然是不会对无辜百姓用刑的。” 毕竟,他们可都自诩爱国的仁人志士,认为自己是在行正义之举呢。 大理寺的牢房里 地牢位于大理寺的地下,阴暗潮湿,常年不见天日,历来是关押重犯的地方。 “今儿个怎么押了这么多人啊?”看守犯人的狱卒远远地便望见了一队官兵过来,便随意开口道,目光便落在了被几人押着,低着头的人身上,轻笑道,“犯了什么罪啊?” 听到他这样说,为首的那人便开口道,“什么什么罪啊,他倒霉,在街上瞎说了几句,恰好被皇后娘娘听到了,哎呦娘娘当时就发了火儿,直接就叫人把这一帮人拿下了。” “哎呦啧啧啧……”闻言,看守的那人便开口道,“倒霉哟,就怎么碰到皇后娘娘呢?行了行了,进去吧。” “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啊,咱们大理寺这地牢,可是难进去,也不好出来,你们那,赶紧让外头的人帮你们筹钱吧,这我们呐,什么时候见到银子,这你们呐,就什么时候能够出去了……”一路上,负责押送几人的官兵还不忘开口道,而被他押着的几人,则是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切,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这样的人呐,我可见得多了,最后还不是都得交了钱才出去。”为首的狱卒见到几人这副样子并没有生气,只是冷笑了一声。随后,他看了看四周,周围都是被关押着的犯人,满满当当的。 而被他押着的那几人,自然也听到了周围传来的哀嚎声,以及各种各样刑罚用在身上的声音,在这并不幽暗的地牢当中,却显得格外得阴森。 “啊——”突然,惨烈的声音在几人的耳边响起。下一刻,几乎是同时,被押着的几个人的身体都狠狠地颤抖了一下,随后便又很快地低下了头。 见状,为首那人轻笑道:“行了,我们到了。” 闻言,刚刚才低下头的几人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一间不大的牢房——这间牢房的面积很大,里面已经住了几个人,听到声音之后,原本背对着他们的人立刻便小跑了过来,随后一把抓住了铁栅栏,手腕上的铁链和牢门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几个被押着的人见到这副画面,顿时便被吓白了脸色,甚至有几个胆小的都已经跪在了地上。 而那个被关在里面的犯人见状反而是更兴奋了,不停地在用手上的锁链撞着牢门,发出的刺耳声音不断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啧啧,这里面的生活,可不好过哟……”见状,为首的那一位狱卒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钥匙,随后便慢悠悠地开口道,“来吧,这里就是你们接下来几日住的地方,先进去和你们的新舍友打个招呼吧。” 这样说着,原本紧紧关着的沉重大门就在这时被打开,而里面的人却丝毫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反倒是一双眼睛在见到狱卒带来的人之后就没有移开过,反而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下一刻,几人只觉得自己的背后猛得一道风袭来,紧接着便摔进了牢门里,随后大门便在几人背后关上,彻底隔绝了这里最后一点儿暖色。 “我,我不要待在这里啊,我要出去……”门刚被关上,便立刻有人冲到铁门前,大喊道。 “我……我就不信,我们又没有犯什么错,他们不会对我们动私刑的,不会的……”只是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而刚刚还闹着的这里的“原住民”,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此刻正安静地缩在一个角落里,并没有理会这边的动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人的神情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越来越紧绷了,就连隔壁不知道什么液体滴落在地面上溅起的声音,都能够让几人浑身一颤。 “人都在这里了?”就在几人绝望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随之而来响起的便是脚步声。 听这声音,来的似乎还不止一人。 紧接着,便有另一道声音响起:“是的尚书大人,都在这里了。” 是刚刚押着他们来的那个狱卒的声音。 第165章 听到这声音之后,原本已经绝望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紧接着便纷纷站了起来,透过栏杆便伸着脖子朝声音的来源探头望去。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刚才押着他们过来的那名狱卒也在其中。只是他的旁边却站着另外一个男人,而刚才还对他们趾高气扬的狱卒,此刻说话的语气却是十分谄媚。 “我奉命来提审这些人,你去准备一下。” “是。”狱卒闻言连忙应道,随后便吩咐他身旁的人连忙去准备。 第154章 宫中,崇德殿 谢訦和谢微凉两人用完膳之后,谢微凉便下意识伸了个懒腰,随后便对上了谢訦的目光。 她这时才察觉到,谢訦不知道已经观察了自己多久,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紧接着便清了清嗓子,接下来又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似乎有些发烫的耳垂。 这些小动作自然被一旁的谢訦收入眼底,他看着谢微凉的动作,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谢微凉似乎才想到了一件事,开口道:“对了陛下,下月的生辰宴,您有什么想要的吗?” 历年帝王的生辰,除了礼部之外,中宫也是重要的负责人,自然也要听一听身为当事人的谢訦的意见。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谢訦先是一愣,随后便摇了摇头,在谢微凉有些错愕的目光当中缓缓开口道:“你自己看着来便是。” “好吧。”虽然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谢微凉也并没有气馁,反倒是很快便又扬起了一抹笑容,看着谢訦开口道。 “那臣妾就和礼部的那些大人们商量着来咯!” 说到这里,她倒是想起了自己不久前交给工造司的那份图纸,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开始工作。 而谢訦就这样满眼认真地看着谢微凉的脸色不断变化着,眼里的温柔之之色快要溢了出来。 这一下午倒是过得风平浪静,然而 更让谢訦意外的是,在第二日的早朝上,众位大臣对昨日在华清书院外发生的事情都十分默契,并没有一人提起。 反倒是再次有人提及下月他的生辰一事。 “什么?你说蜀中和南疆要派使者过来?” “正是。”说话的正是吏部尚书尚真,“除此之外,西北那边也传来了消息,称瑞王殿下届时也会回京向陛下请罪。” 而谢舜口中的“请罪”,自然就是去年年末借口不来京觐见一事。 此话一出,顿时便在下方引起了不小的骚乱,尤其是身为吏部官员的萧越山以及祁政,更是当场就变了脸色。 而听到这话的谢訦倒是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失态,反倒一如往常地安排好了一切:“如此说来,想必各国的使者此时已经出发了,务必要加强各个关口的巡防和检查。此外,也要加强京中的守卫,尤其是驿站那一块儿,一定要确保各国使者的安全……” “此事交由京城防务司以及外务司共同处理,务必谨慎。” “是。”在谢訦说完这话,两个机构的负责人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应道。 “第二……”谢訦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其他大臣,最后落在兵部尚书萧越山的身上,开口道,“瑞王虽然回京,但西北边防事宜仍然不可忽略,兵部也需多加关注。” 闻言,萧越山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随后他便拱手行礼:“是,微臣谨遵陛下吩咐。” “好了,还有什么事情吗?”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之后,谢訦的目光缓缓落在众人身上,开口道。 “这……”闻言,下面的大臣面面相觑,最后,纷纷摇了摇头。 “好,那此事就先这样。另外,科举考试的评阅工作也应同步展开了,此事便交由户部去办,务必要做到公平公正。” 谢訦话音刚落,余下大臣便纷纷跪下行礼,高呼道:“臣等遵旨——” 下朝之后,尚真刻意放慢一步,随后便撞上了走出来的谢訦,立刻迎上前去,在谢訦稍显疑惑的目光当中恭敬开口道: “陛下,下月既然是您的生辰,不知是否要请太后娘娘回宫?” 谢訦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见状缓缓皱起了眉头。而尚真自然清楚这两人之间的是非纠葛,故而在拟定宾客名单时才纠结无比。 可偏偏自己要将这件事情上报给谢微凉的时候,恰逢对方在宫外处理沈庄的事情。 但今日,便是截止时间了。 然而这事情,又不是他自己便可以做主的,是以他只能大着胆子在下了朝之后来拦住谢訦。 不过还好谢訦本人却并不是难说话的人,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只是陷入了沉思,脸上也并没有露出半分恼怒。 而尚真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留下也不是,离开也不是,整个人便显得十分尴尬。还是一旁的王诚注意到了,先是扫了陷入沉默的谢訦一眼,随后才走过来,轻声对着尚真开口道:“大人还是先离开吧,不如一有消息奴才再通知您?” 尚真虽然心中着急,可也真的不能开口催促,只得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离开时,却听到谢訦突然道:“这样,再过几日便是护国寺一年一度的斋戒日,届时朕会亲自前去和……母后说这件事情的。” 不知是否是尚真的错觉,他隐约听到谢訦在说到那个人的时候顿了一下。 不过好在这个烫手山芋算是甩出去了。这样想着,尚真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拱手道:“陛下思虑周全,微臣告退。” 待尚真离开之后,王诚这才一脸担忧地看向一旁的谢訦。而谢訦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开口道:“怎么了?” “陛下,这里风口大,您小心吹着,还是先回养心殿吧。”王诚略一思忖,话便已然说出了口。 而谢訦这也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便点了点头:“走吧。” 与此同时,崇德殿 “什么?斋戒节?”谢微凉听着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微微蹙眉。 “对啊。”竹沫在一旁看着手里写满安排的册子,开口道,“大约需要三日的时间,届时,陛下、中宫,以及各宫有嫔位及以上的后妃都需要参加。” 而谢微凉听到竹沫这样说之后,心中便有了些想法——看来,自己叮嘱工造司的事情,得让他们尽快开始了。 不过提及这个,谢微凉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一旁的竹沫:“女官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虽然竹沫是她崇德殿的掌事宫女,但她作为平日里崇德殿的管理者,身上自然也有女官的品级,故而谢微凉才会有此一问。 而听到这话后,竹沫微微颔首:“启禀娘娘,一切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谢微凉问道。 闻言,竹沫略一思考,随后便回到:“后日。” “后日……”谢微凉一边思考着这个时间,随后她便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看向竹沫,开口道,“这样的话,那你便专心准备女官考试吧,这一次就不必跟着我去了。” 女官考试和陪她去护国寺相比,自然是考试更为重要。所以谢微凉生怕竹沫会对这两件事时间相冲一事避而不谈,这才主动开口道。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竹沫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点了点头:“那奴婢让王栗跟着您,奴婢在宫里也好放心些。” “好。”谢微凉这一次倒没有找借口推辞,而是答应了下来。 听到谢微凉并没有拒绝,反倒是答应了下来,竹沫顿时就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开口道:“那奴婢去帮娘娘收拾东西,衣物、药品、娘娘常看的书、还有路上解馋的点心……” 眼见着竹沫絮絮叨叨地离开,谢微凉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目光便又落在了一旁翻看了一半的书上,又低头看了起来。 等她将手里的书翻完之后,外面的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谢微凉的目光从书上移开,便看到了不知道何时来到这里的谢訦,先是一愣,随后便慌忙站起来行礼道:“陛下何时来的?臣妾居然也没发觉。” 说罢,她又道:“这些人,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居然也不告诉臣妾一声,看来得罚一罚他们了。” “是我让他们不要打扰姐姐的,姐姐要罚就罚我便是。”谢訦虽然知道谢微凉是在开玩笑,可还是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 而谢微凉见状将头瞥过去,看到不知道何时已经亮起来的蜡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双眼睛便落在了谢訦的身上。 见状,谢訦只是笑着开口道:“读书本就伤眼,姐姐还不点灯,是不想要这双眼睛了吗?” 而谢微凉只是惊讶于谢訦居然会做这些小事的惊讶当中,故而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谢訦的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竹沫的声音:“娘娘,晚膳已经备好了,您和陛下要现在用吗?” 听着竹沫这句话,谢微凉哪里还不明白她殿里的这些人早就被谢訦“收买”了,闻言心中隐约有些不快。 第166章 见状,谢訦便代替她回答道:“传膳吧,娘娘饿了。” “是。”门外的竹沫听到谢訦的话之后,轻声应了一句,紧接着便又离开了。 听着门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谢訦这才将目光落在一旁的谢微凉身上,嘴角便扬起了一抹笑容:“姐姐,你饿了吧?晚膳马上就好。” 而谢微凉这个时候也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清晰,闻言微微俯身行了一礼,语气恭敬道:“多谢陛下。” 见状,谢訦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传膳的宫女太监已经推开了门。 第155章 看着满桌琳琅满目的菜品,谢微凉这才看了一眼一旁的谢訦,随后便拿起茶壶,用滚烫的茶水将二人的餐具都烫了一遍,细细擦干之后,这才递给了一旁的谢訦。 而谢訦也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来将碗筷接过,随后便往里面夹起菜来。 与此同时,这边的谢微凉已经将另一副餐具烫好。然而就在这时,她的面前却突然多了一个盛了汤的碗,以及各色各样的菜品——都一一被整齐地放在了自己的盘子里。 “这……”谢微凉的双目里流露出一抹惊讶。 注意到谢微凉的失态,谢訦笑了笑,随后在她怔愣的表情中从她的手里接过自己的碗筷,然后仔细擦干净,又为自己盛了一碗汤。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谢微凉,却发现对方还保持着那一副表情,神情有一瞬间的失态。 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随后脸上便又扬起了笑容,开口道:“姐姐不饿吗?快些吃吧,我看着今日的菜品都还不错。” “好……”谢微凉这才反应过来,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谢訦眼前空空如也的盘子,紧接着便主动开口道,“陛下想吃什么?臣妾来为您布菜。” 听到这话的谢訦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谢微凉饱含期待的目光,先是一愣,下意识便摇了摇头。 然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微凉的一双眼睛反倒是垂了下去,随后便露出了一副失落的表情。 这些都被谢訦收入眼底,他轻咳一声,随后一双眼睛便落在了距离她最近的一盘菜上。 注意到谢訦眼神的谢微凉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用公筷为谢訦夹起那道菜之后,又放到了他的碗里。 看着心情明显有所好转的谢微凉,谢訦的嘴角也在不知不觉中勾起了一抹弧度,就连用膳也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姐姐。”吃饱喝足之后,谢訦放下了筷子,一双桃花眼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谢微凉,直到谢微凉终于忍受不住这样的目光,抬起头来,却对上了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陛下?”此时此刻的谢微凉心中有些疑惑,“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谢訦这才回过神来,随后便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斋戒节是一大节日,不过姐姐倒也不必紧张,有我在呢。” 从他进门开始,便敏锐地察觉到谢微凉的情绪不似从前。 而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心头涌过一抹暖意。紧接着,她点了点头:“多谢陛下。” 不过她的不安倒不是因为这所谓的节日,而是…… 今日晨起她便听说了瑞王回京的事情,紧接着便是斋戒节。 宫外住着何人,她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直觉告诉她,这一次谢訦的这个生辰,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现斋戒三日,焚香祝祷,以告英灵不灭、明死生之大【1】……” 一段沉重的祝词过后,随后便又寺庙的僧人为跪在前面的帝后二人递上燃着的线香,再由谢訦和谢微凉两人一同敬上。 只是令在场众人惊讶的是,此次主持之人并非灵隐大师,而是换了另外一位比较陌生的僧人。 不过好在整个;流程却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在听完一旁僧人的经文诵读之后,谢微凉这才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膝盖,在谢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还好吗?”看着谢微凉有些痛苦的表情,谢訦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轻声在她耳边问道。 闻言,谢微凉摇了摇头,随后朝他安慰一笑。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僧人的声音,两人这才停止了交谈,一起看向说话的人: “陛下,斋戒节主要的仪式便完成了,接下来三日内,您和在场各位娘娘都要禁食肉禽,一切以简洁为主,寺内每日都会准备好斋饭,还请二位放心。” 见状,谢訦和谢微凉两人纷纷双手合十,一起道:“多谢大师。” “另外,太后娘娘在禅静院,近日都得空。”临走前,大师突然回头,一双浑浊的眼睛便落在谢訦和谢微凉的身上。 “好。”这一次,还不等谢訦开口,谢微凉便主动回应道,“本宫和陛下会择日前往的。” 见状,大师这才离开。而仪式,至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随后,众人纷纷回到寺庙里为自己准备好的屋子里,谢微凉便看着自己这间屋子,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比自己预想当中的要好很多。 这一次由于特殊原因,包括谢訦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带下人,只是有太医随行,故而一切事情都得他们亲自去做。 不过虽是收拾,可这里的房间一年到头都有香客留宿,又是在他们来之前特意打扫了一番,倒也不需要谢微凉花费多少心力。 是以不一会儿,她看着眼前感觉整洁的屋子,长舒一口气。 午膳便是在各自的房间用过的。下午并没有什么安排,是以谢微凉拿出了临走之前特意让竹沫塞进包裹的一些打发时间用的书籍,就这样就着了清茶读了起来。 突然,耳边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沉浸在书中的谢微凉的思绪。 “进。”很快,谢微凉便调整好了情绪,扬声道。 片刻,门被推开,随后宸贵妃便一脸神秘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谢微凉从书中抬起头,自然便注意到了宸贵妃的表情,疑惑道。 “给你看个有趣的……” 谢微凉觉得,眼前的宸贵妃突然有些陌生。紧接着,像是变戏法一般,宸贵妃从自己宽大的袖子里拿出好几本书,一脸惊喜道:“噔噔噔噔——” “这是……书?”谢微凉看着对方如同宝贝一般的书籍,语气疑惑道。 虽然直觉告诉她不太对劲。 “答对了!”听到她这样说,宸贵妃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微笑,“奖励你一本我的珍藏……” 这样说着,谢微凉便见眼前的人便神神秘秘地将最上面那一本放到她面前,开口道:“看这个,我保证,绝对是最精彩的……” “是吗?”听到宸贵妃这样说,谢微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紧接着,她在宸贵妃满脸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打开了书—— “啪”的一声,那书下一秒被谢微凉合上,她看着眼前的宸贵妃,脸上露出一抹红晕,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结巴:“佛门重地,你怎可……” “那又如何?”宸贵妃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食色性也,佛祖也会理解我们的。” “好了,东西送到,需要一个一起品鉴的好友吗?”看着谢微凉将书合上,宸贵妃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抹暧昧的笑容。 闻言,谢微凉看了她一眼。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她的心情也已经平静了不少。 “拿走。”半晌,谢微凉才从牙缝中挤出来了两个字。 虽然语气冷漠,可宸贵妃一瞬间便听出了谢微凉并没有真正生气。将东西放下之后,她便站了起来,看着谢微凉手中的书上,开口道:“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我也告退了。” 等宸贵妃离开之后,谢微凉这才看着眼前的书籍上,叹了一口气。 翌日清晨 早膳时,谢訦老是觉得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握着筷子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 而他旁边,谢微凉也并不好受。昨儿个睡得又晚,这就导致她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来,吃点儿这个。”突然,她的面前多了一双筷子,谢微凉抬头,看到的便是谢訦那双饱含着担心的眸子。 目光往下,谢微凉又看到了自己碗里的菜,看向谢訦的目光里便多了一丝感激。紧接着,她开口道:“臣妾多谢陛下。” 而一旁的宸贵妃见状,看向两人的眼神当中便又多了几分笑意,随手拿起一旁的茶杯,人便开口道:“臣妾祝陛下和娘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虽然并不知晓宸贵妃唱的这是哪一出戏,但她都这样说了,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见状纷纷站了起来,一齐道: “臣妾等恭祝陛下与娘娘福体安康,永结同心——” 此话一出,谢訦和谢微凉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不过两人也还是举起手中的茶杯,尤其是谢訦,脸上都还带着笑意:“多谢。” 一段小插曲过后,现场的气氛活络了不少,众人便向两人询问着下月谢訦生辰的事情,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其乐融融。 第167章 饭后,见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谢訦这才叫住了宸贵妃,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他冷声开口道:“你今日在饭桌上是何意?” 谢訦这过于直接的问话倒是让宸贵妃愣了一瞬,不过很快她便调整好了心态,开口道:“陛下可莫要怪罪臣妾,臣妾这样做,可都是为了您和皇后娘娘啊。” “为了朕?”谢訦听她这样说,微微皱起了眉头。 “当然。”宸贵妃道,“臣妾可听说,下月您生辰,人家蜀中那边要带着他们的公主过来呢,说不准就让您为了两国的友情和亲呢。” 第156章 说罢,她又看着眉头紧锁的谢訦,开口道:“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太后娘娘,难保她不会借机动些其他的什么心思。” “陈言。”谢訦突然喊着她的名字,语气却是充满了冷意,“你僭越了。” “臣妾只是替皇后娘娘不值!”宸贵妃也突然发了火,“您既然喜欢娘娘,她又是您名正言顺的妻子,为何要畏首畏尾的,平白叫别人看了笑话,借机生事。” “这是最后一次。”谢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眼道,“下去。” “哼!臣妾告退!”见状,宸贵妃冷哼一声,拂袖离开这里。 而另一边,谢微凉吃完饭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余光瞥到桌子上昨夜宸贵妃送来的书籍上,脑海当中却是不由得回想起昨夜临走前对方说过的话。 “您和陛下成亲这么些年,如今陛下既然已经恢复,子嗣的事情,该是打算起来了。” 想到这里,谢微凉叹了一口气,随后脸上便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伸 手,将眼前的书籍放到了包袱的最深处,这才拿起宴会上的名单勾画着。 出发前一日的早晨,礼部已经将名单拟好,就等着她过目呈给谢訦了。是以,谢微凉得赶紧将这上面的人过一遍,好交给谢訦定夺,才能去忙其他的事情。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名字上,喃喃道:“蜀中的郡主……” 她对于蜀中这个地方并不陌生,是十分重视祭司的国家。虽然说这个国家也有皇室,然而实际掌权的却是他们的大祭司。 那么这位郡主…… 谢微凉并不清楚这位君主的身份,但又挑不出错处来,只得先用毛笔划了一个圈,等着到时候问问谢訦。 就这样勾勾画画,等她看完手里的名单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了。 奈何寺庙的用膳都有着严格的时间要求,过时不候,就连他们也不例外。 无奈,谢微凉只得站了起来,将整个房间从里到外仔细搜罗一遍。然而一刻钟过去,谢微凉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无语望天。 这偌大的房间里,居然一丁点儿可以吃的都没有。 “咕……”肚子叫的声音唤醒了谢微凉的神智,她叹了一口气,又灌了一杯苦茶,这才感觉自己的胃好了不少。过了一会儿,谢微凉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还好,大约还有两个时辰就可以用晚膳了。 许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又连着工作了一上午,突然闲下来的谢微凉只是觉得头痛得厉害,就连身上也顿时涌起了一阵深深的疲惫。 打了个哈欠,谢微凉缓了一会儿,感觉到头没有那么疼之后,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床边,褪下外衣。 一阵困意袭来,不一会儿,她便陷入了睡眠。 再一睁眼,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谢微凉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在床上又赖了好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了僧人的声音:“施主,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好,我马上过去。”向外面应了一声,谢微凉听着门口的人走远,便也没有了再睡的心思,索性翻身下了床,来到梳妆台前。 还好,脸上并没有明显的压痕。 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谢微凉便要了一份清水,简单洗漱过之后,她看着铜镜里脸色已经好了不少的自己,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房间,来到前殿。 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到了,见到她之后,大家都纷纷行着礼,谢微凉照例应酬着,余光便发现了坐在不远处的宸贵妃。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见状,谢微凉简单地和面前的几个人打过招呼之后,便不着痕迹地来到了宸贵妃的旁边。 而今日的宸贵妃却一改往常的模样,显得格外的安静,余光瞥到谢微凉过来,也只是不着痕迹地往一旁挪了挪,整个过程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饶是谢微凉也发觉了今日的宸贵妃情绪上的不对,只不过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好对症下药地去安慰,只好静静地陪在她的身旁。 过了许久,宸贵妃才哑着嗓子,开口道:“对了,你知道蜀中的那个郡主吗?” “什么?”骤然听到宸贵妃开口,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注意到对方有些怪异的脸色,整个人也顿时严肃起来。 “你也应该听说了,这次陛下的生辰,蜀中那边会有一位郡主过来。而那位郡主,就是大祭司的女儿。” “女儿?”最初的惊讶过后,谢微凉已经恢复了冷静,她看着对面宸贵妃的表情,静静地等待着她记下来的话。 而宸贵妃说完这话之后,一双眼睛便落在眼前谢微凉的身上:“我和这位郡主,有一些……私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次,对方应当是冲着你和陛下来的。” “所以,你才会说那些话?”谢微凉想到对方昨夜突然提到子嗣的事情,心中的那抹疑问这才明朗了些。 “嗯。”宸贵妃点了点头,“你和陛下成婚多年,现在陛下余毒已经消除,你身为中宫,没有子嗣,前朝和后宫势必会有所动作。” “什么意思?”谢微凉知道对方并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情。 “据我所知,人家蜀中的那位郡主,早就已经到了盛国了,还递了帖子,说是要求见陛下呢!”见谢微凉还是这样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宸贵妃的声音也忍不住大了些,看着她的眼中也染上了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谢微凉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现在她和谢訦都诸事缠身,又都各自有着自己的抱负,实在无暇去思考和谈论这些事情。 而听到宸贵妃这样说,她的心中却升起了一抹警惕。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娘娘,我有一个问题,需要得到你的回答。”突然,宸贵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神情严肃。 “你,爱陛下吗?” “什么?”听着对方骤然变得严肃的语气,谢微凉一愣,紧接着便对上了她凝重的眸子,这才意识到对方分明不是在开玩笑,也逐渐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过了许久,就在宸贵妃认为今日自己从她口中听不到答案之后,却见对方摇了摇头。 顿时,她的心便凉了一截。 “不喜欢吗……”虽然心中早已经有所猜测,可是当她真正从谢微凉的口中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抹失落。 这样的话,难道真要让那个人取代她的位置? 然而,谢微凉却开口道:“我……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句话一开口,谢微凉便感觉到对面人的情绪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她又接着开口道,“或许,就算去想了,也得不到确定的结论。” 至少,现在的她也不清楚那个答案,也不想清楚。 而听到谢微 凉这样说,宸贵妃沮丧的心情顿时便上扬了不少,同时心中也闪过一抹窃喜。 至少,还有机会。 宸贵妃的表情自然被对面的谢微凉收入眼底,她看着宸贵妃,心中便升出了一抹疑惑。 宸贵妃和那位郡主……似乎有些不愿意让她知道的过去?而且方才听她这样说,谢微凉隐约可以感觉到那位蜀中的郡主此行似乎来者不善。 她必须弄清楚这位郡主的目的! 眨眼之间,谢微凉心中已然有了盘算,她看着对面的宸贵妃,正要说些什么,恰巧这时也上了菜,便只得按下不言。 晚膳谢訦并没有来,是以其他人也相较于早上没有那么拘束。简单用过晚膳之后,谢微凉匆匆和其他人告了别,便匆匆来到了谢訦的院子里。 站在门前,谢微凉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怀中还拿着中午看完的那一份生辰宴上的名单,以及两封神秘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帖子,紧接着便敲响了门。 “进。” 听到谢訦平淡的声音之后,谢微凉这才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桌子后面的谢訦。此时的他手里正拿着毛笔,听到声音之后连头也没有抬,只是开口道:“东西放下,出去吧。” 而说完这句话之后,谢訦便又低着写着什么。见状,谢微凉将手中的名单放在桌子上,目光便落在一旁已经空了的茶杯上,随即便拿起茶壶,正要倒水—— 第168章 空的。 谢微凉瞥了一眼旁边的谢訦,对方似乎并没有被打扰到,依旧是一副专注的模样。 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谢微凉拿起茶壶,紧接着便轻手轻脚地转身,推门,随后出了房间。 正好路上遇到了一个僧人,谢微凉向对方询问了接热水的地方,便拿着茶壶去了那里。 不一会儿,谢微凉便拿着已经装满热水的茶壶回到了谢訦的房间里。彼时的谢訦还专注地处理着手中的事情,谢微凉这一来一回也并没有打扰到他。 见状,谢微凉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后便环顾四周,随意拿了一本谢訦的书,又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便专注地看了起来。 第157章 等谢訦处理完手中的事情之后,他下意识抬起头,一只手还揉着有些酸疼的脖子,目光便落在了自己面前的茶杯和茶具上。 自己记得……这些东西原先并不在这个位置上。 这样想着,谢訦的心中便升起了一波警惕。他一双眼睛环顾四周,就这样落在了在一旁低头看着书的谢微凉的身上。 先是一抹错愕。随后,谢訦的心中便升起了一抹欣喜。 而那边的谢微凉不知道看着什么,神情认真专注,并没有注意到谢訦不知道何时已经完成了手上的工作,正拿起自己刚才放下的那一份名单看着。 等她察觉到的时候,谢訦已经将自己整理好的名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谢微凉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来到了谢訦的面前。微微行礼道: “见过陛下。” “起来吧。”听到谢微凉的声音,谢訦连忙开口叫人起来,随后便向她扬了扬手中的名单,语气里都带着一抹笑意,“姐姐这么快就弄好了?” “嗯。”见状,谢微凉上前一步来到他身旁,随后便开口道,“前几日礼部整理好的名单,臣妾看过没有问题之后,这便立刻交给陛下了。” “既然姐姐和礼部的人都看过了,那看样子我也可以偷个懒了。”闻言,谢訦将手中的名单放下,整个人便靠在了椅子上,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好了,就按照这个办吧!” 谢微凉知晓印象当中的谢訦并不是这样的人,是以听到对方这样说之后,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恼怒,更没有劝诫谢訦端正态度,反倒是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臣妾便交给礼部去办了。” 嘴上这样说着,她便作势拿过谢訦随意仿造一旁的名单,目光便落在了自己划上圈的几个人名。 而那位自己曾多次听说的蜀中的郡主,自然也被她看了个清楚。 稍微定了定神,谢微凉看着坐在那里的谢訦,语气平淡道:“臣妾今日来,是有一事要请教陛下。” “哦?”听到她这样说,谢訦的脸上露出一抹兴致,随后便饶有兴趣道,“什么事啊?” 见状,谢微凉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那份名单上,语气一如既往:“这位蜀中的宣华郡主,以及南疆的二殿下,递了帖子要见陛下,陛下是否要……” 谢訦的生辰宴还有二十多天,这两人这么早便来到京城,还主动递上了帖子…… 谢微凉看着手里拿着帖子仔细看着的谢訦,很识趣地没有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谢訦这才放下了手里两人递来的帖子,只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解答谢微凉的疑惑,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谢微凉被这灼热的眼神盯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就要开口说些什么:“陛下?” 然而话一说出口,谢微凉便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怪异,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面前的谢訦,发现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异常之后,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訦的目光却一直悄无声息地关注着她。见到她连忙闭住嘴的可爱模样之后,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眼睛里也闪过一弄笑意。 “咳咳……”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谢訦清了清嗓子,一双手也随即拿起了一旁的帖子。 一旁的谢微凉见谢訦这样,以为对方要解答自己的问题了,环顾四周,连忙为他倒上了一杯热茶,随后便双手捧到他面前,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谢訦被她这副模样逗得笑了起来,整个人嘴角都弯着,另一只手便接过她手上的茶,抿了一口。在他看来,这里的茶叶品质实在算不得上乘,自然也泡不出来多好的味道。 不过这茶毕竟是谢微凉亲手泡的,这其中的意义在谢訦看来便是大不相同了。他又连着抿了好几口,直到一杯茶快要见底,这才将杯子放下,随后手腕微动,示意谢微凉上前来。 而谢微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见状便微微俯身,整个人便凑到谢訦身旁。 谢訦整个人在对方凑过来的一瞬间便紧张了起来,独属于女人身上的清香在不断地诱惑着他的意志。 谢訦突然觉得,自己那一杯茶算是白喝了。 而作为造成谢訦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谢微凉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倒是为了更高效地得到谢訦的指导,还变本加厉地又上前了几步。 而谢訦本就被她搞得心烦意乱,可偏偏谢微凉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整个人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訦手里的帖子,便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臣妾觉得这位郡主和二皇子此刻约见,必然是有其目的,更何况两人约的时间还如此接近且急切,难道是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在里面?” 谢微凉在这边兀自猜测着,却浑然不觉此刻谢訦的脸色早已经不复先前的平静。 过了半晌,她才听到谢訦堪堪从喉咙里蹦出来几个字—— “答应下来。” 见状,谢微凉点点头,作势便要从谢訦的手中取过折子:“那臣妾这就着人安排时间,我们要后日才能回宫,不若就安排在回宫的第三日可好?” 此刻的谢訦眼睁睁地看着谢微凉从他手里抽走那两张薄薄的帖子,随后那股惹他烦躁的清香也在一瞬间远去,珍格格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任由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逐渐平静下来,谢訦这才清了清嗓子,随后便缓缓点了点头。 谢微凉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一难题,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一个疑问便涌上了心 头。 那就是关于这位蜀中宣华郡主的事情。 “郡主?”谢訦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谢微凉向她询问另一个女人的事情,脑海当中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不久之前宸贵妃说的那一番话来,脸上顿时便多了一抹笑意,心里的话下意识就说出了口—— “姐姐吃醋了?” “什么?”谢微凉着实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一句疑问就这样脱口而出。 而后很快的,她又发现了不对,悄悄看了一眼谢訦,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重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臣妾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而她这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在谢訦眼里却是变了另外一番模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微凉只是无端觉得现在的谢訦心情似乎很好。 而事实也果真如她所料,下一刻的谢訦看着她的脸,眼睛里却是带着笑意:“没什么。姐姐既然想知道,那我便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告诉姐姐就是。” 本来这话倒也算正常,可偏生谢訦在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就这样盯着谢微凉,动也不动,倒是让谢微凉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她踌躇许久,正要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来打破两个人之间这种怪异的氛围,却在这时听到了眼前谢訦的话:“那蜀中的宣华郡主,是现任大祭司收养过来的女儿,自小便跟在大祭司身旁长大,一手巫蛊之术也是使得出神入化。” 不知怎的,听到谢訦这样说,谢微凉却无端想到了宸贵妃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心中便疑惑了起来。 那位大祭司,真的舍得将这样的人送到盛国当妃子吗? 当然谢微凉并没有将这话说出口,毕竟她要是将这等还没有得到证实的话就这样说出来的话,那才真的是不要命了。 只是她脸上的情绪却多多少少地被一旁的谢訦所窥见,也不知道他都想到了些什么,一双眼睛顿时就发生了变化。 过了许久,才听到谢訦又接着道:“至于那位南疆的二皇子,我同他并不熟悉,只是知道他在南疆的皇室中似乎并不受宠,不知道这次突然来是有什么目的,不过来者是客,既然要见,便将两人一起见了。” 听到他这样说,谢微凉点了点头。 至于那位神秘的二皇子,改日倒是可以向曾经在南疆生活过的木沉霜以及灵隐兄妹大厅一番。 不过说起灵隐…… 谢微凉看了谢訦一眼,顿时便听到对方开口问道:“怎么了?” 谢微凉一边在心中暗暗感叹谢訦的警惕,一边便开口道:“如今灵隐大师久不回寺,就连斋戒节这样的大节日也是寻了其他僧人代替,难道他……” 第169章 虽然谢微凉的话并没有说完,可谢訦却多多少少可以听出她的未尽之言,闻言心中便多了一丝怪异的感觉,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多了几分异样: “姐姐何时和灵隐走的那么近了,都开始关心起他来了?” 谢微凉只觉得谢訦这话中的情绪未免来得有些突然,闻言便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臣妾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他们兄妹俩罢了。”嘴上这样说着,谢微凉的目光却是毫不避讳地对上了谢訦的一双眼睛。 而属于谢微凉的那双眼睛里,却写满了坦荡。 谢訦见状,也发觉自己有点儿小心眼了,随后便开口补救道:“灵隐好不容易找到了妹妹,自然是要和她一起团聚的。最近还听说两人在京城开了个珍宝坊,你若是有事,直接过去便是。” 第158章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倒是一惊,她也没有想到谢訦居然会对这两人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心中对他他的认知也更深了几分。 不过,她今日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这样想着,谢微凉便俯身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臣妾便先下去安排了。” “好。”谢訦的声音温柔了许多,“事情不急,姐姐也不必劳累。” “是,多谢陛下美意。”简单道了一句谢之后,谢微凉作势便要离开,却不料中途却被谢訦叫住。 “等等。” 闻言,谢微凉转过身来,下意识开口道:“陛下还有事情吗?” 听到她这样说,谢訦酝酿许久,这才开口道:“明日……去禅静院吧。” 见状,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才点了点头:“好。” 翌日一大早,谢微凉早早地便起了床,一番梳洗打扮之后,这才来到了用膳的地方。 今日她来得早,是以这里还没有多少人,不过谢訦倒是跟她前后脚到。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两人来得实在是太早,是以后厨的僧人们还没来得及将饭菜端上餐桌。谢微凉和谢訦一合计,倒是直接奔向后厨了。 本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两人来到后厨的时候,僧人们正在里面忙碌着。乍一看到两个大活人就这样出现在这里,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陛下,娘娘……” “我们来拿早膳。”谢微凉看了一眼旁边的谢訦,又看看僧人,脸上的表情十分温和。 “哦……好。”听到这话的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向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点点头,紧接着便从一旁的灶台上端过来两碗素粥和几个包子,旁边还有几碟小菜。 “多谢。”这一次,开口的是谢訦。 在这里的僧人们自然也听到了谢訦的话,见状,纷纷俯身向他行了一礼。 由于饭后便要去禅静院,是以两人也并没有耽误太久的时间,简单用过饭之后便出了门。 禅静院位于护国寺的西北处,距离前殿较远,平日里僧人也不大涉足这一块儿。故而两人一路走来,倒是也没有看见几个人影。 只是无论是谢訦还是谢微凉,都不大相信那个善于玩弄权术的太后,后半辈子就这样待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来的路上,谢微凉不止一次偷偷看旁边的谢訦,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 “到了。”突然,谢訦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谢微凉循着谢訦的声音望去,便看到不远处静静地伫立着一座小院,门前还有一颗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树木。这样的天气,上面的枝条已经抽出了新芽。 谢訦和谢微凉互相对视一眼,随后谢訦便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与此同时,一旁的谢微凉也是久违地深吸了一口气,手也紧紧攥着。 “来了。”在谢訦敲门后不一会儿,院子里便传出来一道模糊的声音,随后谢微凉便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下意识看了旁边的谢訦一眼,却见对方神情严肃,整个人很明显紧绷着。 门开,一位衣着简朴的妇人便出现在两人面前,那人下意识便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便侧着身子:“请进。” 闻言,谢微凉和谢訦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便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刚才在门外只是匆匆一瞥,进了院子之后,谢微凉这才发现这处小院里居然还种着蔬菜,院子里面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请坐。”还在两人参观的时候,谢微凉听到领着他们进来的人开口道,“贫尼去请主子过来。” 说完这话之后,那人便离开了。一时间这里只剩下谢訦和谢微凉两人。 不一会儿,刚才那人就出来了。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熟悉的面孔——正是自请来这里带发修行的当朝太后。 见状,谢訦和谢微凉两人连忙站起来,紧接着便弯腰行礼道:“见过母后。” 听到声音的太后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示意身旁的人将两人扶起来,脸上便挂着一抹柔和的笑容,开口道:“你们二位怎么来了?” 语气之平和,全然不似在宫里那般威严,反倒是多了一丝寻常人家长辈的平和。 见状,谢微凉和谢訦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两人便在来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谢微凉看了一眼谢訦,自己便要开口:“这转眼便是四月,母后离宫修行多时,下月是陛下的生辰,您可一定要回来。” 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一旁的谢訦也跟着点头:“儿臣自幼由母后抚养长大,生辰这样的大事,当然要由母后在旁,儿臣才能安心。”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微微颔首,一番言辞可谓是情真意切。 闻言,太后先是一愣,随即便懊恼道:“瞧哀家这记性,待在这里许久,竟是忘记了时间,快,备车,哀家要马上回宫。另外,将前些时日兄长从西北带来的东西一并带上,哀家要好好给皇儿挑他的生辰礼物。” “是。”一旁的侍女闻言行了一礼,紧接着便退下了。 见状,萧太后又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一男一女身上,目光也变得柔和:“皇儿生辰,势必是要大办的,前朝后宫事情繁杂,若是忙不过来的话,可要和哀家说,哀家这里也有不少人,叫他们过 去帮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萧太后的目光便细细打量着二人,眼睛里闪过一抹担忧:“许久不见,皇儿瘦了……” 而谢訦闻言并没有开口,谢微凉无意瞥了他一眼,随即便扬起笑容,语气亲昵:“生辰的事情已经交由礼部去办了,臣妾和礼部的意思是,得大办。” “大办,当然要大办!”听到谢微凉这样说,萧太后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皇帝生辰这样的大事,周边各国到时候势必会过来进行祝贺,席间安排科室要慎之又慎。” “是。”闻言,谢微凉恭敬应道,“到时让礼部拟了方案,再交由母后过目可好?” “皇后做事是愈发得体了。”闻言,萧太后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又开口道,“听说你前些时日去了江南,不知宁老将军身体可还好?” “劳母后挂念,祖父和父亲一切都好。”谢微凉应道,“倒是母后您,这一次回去之后,可得好好在宫里待着,让陛下尽孝了。” “陛下事忙,有孝心就好。”萧太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谢訦,“哀家这岁数,在哪儿都一样。也罢,反正都这把岁数了,也折腾不动了。” “哪里,您说这话可是过谦了,这次陛下的宴会,臣妾还得让您帮着拿主意呢,您可不能推辞!”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立刻做出一副恼怒的模样。 “你可是惯会偷懒的,皇帝,你再不管管她,哪日可是要踩在你头上了!”萧太后斜睨了一旁的谢訦一眼,语气便带了一丝恼怒。 “是,儿臣回去就说她。”谢訦闻言看了谢微凉一眼,开口道,“既然母后答应了,那儿臣便即刻吩咐下去准备马车,咱们后日便启程?” 萧太后想了想:“就依你说的办吧。”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洒在小院里,为几人身上都洒上了一抹金色。此情此景,远远望着,倒真像是一副温馨的画面。 突然,谢訦瞥见了萧太后手边的那一碗清粥。 而谢微凉察觉到身旁之人神情不对,循着目光望过去,便开口道,“这里的僧人……平日里就是克扣母后的?” 听到她这样说,萧太后也看了一眼那碗清粥,开口道:“哀家这几日失眠多梦,便让他们做了这莲子百合粥,哪成想皇后如此敏锐,这便察觉到了。” 见状,谢微凉嘴角含笑,正要说些什么,余光却注意到身旁人有了动作。 “母后,那儿臣便先下去吩咐他们准备着,就先带微儿告退了。”这时,谢訦带着谢微凉站了起来。 “去吧。” 等两人离开之后,萧太后这才看向门口,开口道:“进来吧。” 这话一说完,刚才领着谢訦两人进来的侍女便走到她面前,开口道:“太后娘娘,一切都安排好了。” 第170章 闻言,萧太后看了她一眼,道:“你去收拾一下,后日,咱们回宫。” “是。” …… 从禅静院出来之后,谢微凉便注意到一直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下意识回头,果不其然看到了身旁人凝重的神情。 从那个地方出来之后,谢訦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然而牵着她的手却是没有松开半分,谢微凉也索性由着他这样牵着。 不知过了多久,谢微凉感觉到身旁的人突然停下,随后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下意识抬头望去,却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眼睛里露出一抹迷茫。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谢微凉便感觉到自己的大手突然被人握住,随后谢訦便带着她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处亭子里。 微风拂过,谢微凉看着不知道何时江自己手放开的谢訦,此刻的他站在身旁,目光却眺望着远方。 这样的距离,谢微凉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那一抹怀念,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上前一步,就这样站在他身旁。 “小的时候,每到夏日,母亲便会带着我来这里玩耍,你看那里……” 循着谢訦的声音望去,那里果真如谢訦所说,有一汪池水。 “母亲平日里就喜欢研究美食,常带我去采那里的莲子。夏日苦热,便是靠着这些,才不会难熬。” 听着谢訦这样说,谢微凉这才明白了刚才谢訦的失态,目光也深沉了些。 “改日,我们去看看她吧。”她看着不远处的荷塘,这个时节,上面的冰雪已经渐渐融化。微风拂过,激起一池涟漪。 而心中的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 而过了许久,身旁才传来谢訦低沉的声音:“好。” 第159章 三日后,车马启程回宫,只是与来时不同的是,这戏的马车却又多了一辆。 其中一辆坐的自然是帝后,而另一辆,则是修行完回宫的太后。 马车里,谢微凉便向谢訦汇报着这几日的安排: “内务府的人已经寿康宫已经收拾好,也拨了人过去伺候。另外,那份名单已经送到礼部手中,除了提前到京城的宣华郡主和南疆皇子,周边其他国家也已经派人递了话,说是一定会到。至于西北那边,表哥已经传来消息,瑞王已经离开,看样子是在回京的路上……” 谢微凉嘴上说着,目光便时不时看一眼身旁的谢訦。见对方不知道何时闭上了眼睛,她便识趣地住了嘴,将手里写好的条陈放在一旁,随后便拿起了旁边的杯子,抿了一口水。 说了这么长时间,她的嗓子早已经干得冒烟了。 护国寺乃皇寺,距离皇宫的距离自然也不远。当谢訦睁开眼睛之后,马车已然停在了宫门口。 只是他没有开口,外面的人自然不敢动,一行人就这样等在宫门口。 “到了?”因着刚醒的缘故,谢訦的嗓音还有些沙哑,看着谢微凉的眼神还有些懵懂。 “是。”谢微凉闻言放下车帘。他们出发时还是清晨,现下已经太阳大高了。 “你该叫醒我的。”尽管谢微凉已经及时将车帘放下,可谢訦还是看到了外面站着的一大片人,叹了一口气。 而谢微凉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容:“也没等多长时间。今日适逢集会,大街上行人如云,车马经过也需要时间。” 是以,实际上他们才到宫门不久。而现在,才是最前面的侍卫进宫。 而谢訦此时也已经掀开了车帘,一双眼睛跨越队伍,自然也看到了最前面才开始缓慢蠕动着的人,回过去去,却对上了谢微凉脸上还没有来得及收起的笑容。 聪慧如他,见状哪里还能不明白,看向谢微凉的目光顿时便多了几分深意。 而一旁的谢微凉却只顾着收拾着两人的东西,余光瞥见谢訦呆坐在那里,也没有去管他。 过了一会儿,等到谢微凉将手里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却看到谢訦一双眼睛一直都跟随着她,无奈道:“陛下,该下车了。” “啊?“听到谢微凉这样说,谢訦这才回过神来,只是眼睛却并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见状,谢微凉掀开车帘,立刻便有宫人拿过马凳,她看了一眼还端坐在那里的谢訦,朝他点点头,自己便侧过身去。 随后,谢訦这才站了起来,越过谢微凉下了马车。随后便伸出手来。而谢微凉倒也没有推辞,就这样伸出手来牵住了他的,随后借着谢訦给的力跳下了马车。 而这时,在他们身后的马车也在这个时候掀开了车帘,随后在众人心中已经作为这场政治斗争输家、出宫带发修行的萧太后便就这样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尽管心中有无限震惊,可包括帝后在内的众人还是向这位太后行了一礼。 “都起来吧。”萧太后由身旁的侍女搀扶着,目光便扫过在场众人,随后落在站在她面前的谢訦和谢微凉二人的身上,便开口道:“都起来吧。” 说完这话,她又看着两人:“皇帝和皇后也辛苦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是。”谢訦和谢微凉齐声应道,目送着萧太后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之后,两人这才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谢微凉前脚刚一入宫,后脚便听宫人说工造司的人来了,随后便开口叫人进来。 不一会儿,工造司的几个宫人便走了起来,为首的那人见到谢微凉之后,立刻便恭敬行礼道:“奴才工造司赵慎,见过皇后娘娘。” 说完这话之后,赵慎便拍了拍手,顿时便有宫人抬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物件走了进来,不出所料,吸引了谢微凉的目光。随后,她开口询问道:“这是何物?” 闻言,赵慎便回答道:“回娘娘,娘娘前些时日送来工造司的图纸,奴才们加班加点地做出来了,还请娘娘亲自过目。” 他这话说完,便见谢微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后一步一步来到了几人面前,伸手,揭开盖在上面的盖子。 顿时,一个精致的摆件呈现在众人面前——这摆件的主体部分由笼子和人偶组成,但随着谢微凉伸手拨动位于藏在人偶身后的开关之后,笼子的门被打开,随后人偶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与此同时,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而原本蜷缩着身体的人偶这时也伸展身子起舞。而站在一旁的宫人这才发现,这个人偶并不是蜷缩着,而是做出了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只待冲破那个牢笼。 这,赫然是一个八音盒。 乐声结束,谢微凉从眼前精美的八音盒中收回了目光,随后耳边便响起了赵慎的声音:“不知娘娘觉得如何,可还满意吗?” 闻言,谢微凉赞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开口道:“工造司上下这一段时间忙着陛下的生辰也辛苦了,等结束之后,本宫必然会论功行赏。” 听到她这样说,包括赵慎在内的工造司的宫人们,=脸上纷纷露出了笑容,而赵慎本人对待谢微凉的态度则是更加恭敬:“娘娘日后若有什么吩咐,直接差人告知奴才一声就是,工造司上下必然尽心尽力。” 表完忠心之后,赵慎看了一眼谢微凉,见对方迟迟没有开口,心里拿不定主意,试探着问道:“不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而这一问,也让谢微凉回过神来,紧接着便摇了摇头。 见状,赵慎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开口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指挥其他人将东西放下,这才离开了崇德殿。 而直到工造司的人走之后,谢微凉这才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八音盒上,她看着这个不知道花费了自己多少个夜晚才涉及出来的图纸变成成品,脸上久违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过很快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便吩咐竹沫将这件东西仔细地收起来,随后便向她开口道:“对了,我明日还要出宫一趟,崇德殿这边……就要拜托你了。” 而竹沫跟在谢微凉身边这么久,自然也习惯了她的做事风格,见状也并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作势便要退下。 “对了,”谢微凉突然开口道,“能帮我打听一些有关蜀中宣华郡主的事情吗?” 宣华郡主要来盛国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宫中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不知何人传出来的消息,这位所谓的宣华郡主,此次来的目的是要同盛国结秦晋之好。 在盛国的功勋贵族当中,谢訦的皇帝瑞王常年驻守在西北,而先帝子嗣凋零,除了谢訦和谢舜之外,也再没有留下其他子嗣。而谢訦的后宫之中,虽然嫔妃倒是不少,却也没有一个人诞下子嗣。 而寻常的官员之家自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那些四品以上的大员,家中子弟无一不是早已经娶妻生子。 是以前朝后宫的众人盘算了半天,这事情居然就这样落在了谢訦的头上。 第171章 不仅如此,意识到这一点的这些人,更是将这位宣华郡主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就连谢微凉这个刚回宫的人,这半天也是听到了不少消息。 只是这些还不够,她还需要更多、更全面的消息。 见状,竹沫并没有多问,而是微微俯身,恭敬应道:“是。” 等到竹沫离开之后,谢微凉这才走进内室,便召唤出来了系统,开口道:“帮我查一下蜀中和南疆皇室的消息,以及它们的政治、经济,以及军事上的消息。” 当然系统可以查到的,都是两国已经对外公布出来的。而谢微凉之所以这么做,便是因为通过系统,可以帮她对于这些资料进行一个系统的梳理,看起来会更方便些。 然而这绝对不是一个小工程——随着时间的流逝,谢微凉也并没有干等着,就这样寻了张纸坐了下来,整个人便开始思考起谢訦的生辰宴。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她的脑海找才再次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显示她要的资料已经解析完毕。 见状,谢微凉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一双眼睛就开始一目十行地浏览起系统给的资料。中途的时候,竹沫还有进来了一趟,将自己搜集整理好的有关宣华郡主的事情也一并交到了她的手里,紧接着便退了下去。 翌日一大早,谢微凉便换好便装,经过一番简单的洗漱和早膳之后,她顺利地出了宫,前往珍宝阁。 只是令谢微凉没有想到的是,她会在珍宝阁,遇见一位连自己也想不到的人。 “系统提示,任务已更新——促进盛国外交正常化。” 闻言,谢微凉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南疆二皇子,眉目逐渐变得深沉。 第160章 而珍宝阁的两位老板——灵隐和木沉霜就这样站在这位二皇子的身旁,三人一同看向坐在对面的谢微凉。 而谢微凉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神情此刻也早已经平静下来,而坐在对面的那人也在这时开口道:“久闻贵国皇后娘娘的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在下不胜荣幸。” “哪里。”谢微凉一边客套着,便将目光落在了这位久闻大名的二皇子殿下,开口道,“殿下远道而来,不知驿站住的可还习惯,若是缺些什么,直接告知外务司那边就是。” “娘娘客气。”闻言,对面的人嫣然一笑,“这里一切都好,尤其是京城,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各国文化都汇聚在一座城上……”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特意环视了一眼珍宝阁,目光最终便落在一旁的灵隐和木沉霜的身上。 见状,谢微凉不由得想起在系统那里看到的有关南疆的资料——总的来说,就是南疆皇室内斗严重,而眼前这位,虽然有着二皇子的名头,然而手上却并无实权,性格也是柔和恭顺。 而这一切,谢微凉今日见到来人,也从对方的一言一行中有所感受。耳边, 这位二皇子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我对贵国的风景神往已久,故而借着这次机会才得以光明正大地出宫游历,沿路过来颇有所闻,也曾多次听闻陛下和娘娘的美名。” 听着这些客套话,谢微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又顺便拿了个茶杯在手中,为他倒了一杯茶:“二皇子殿下尝尝我盛国的茶叶,比之南疆又如何?” “多谢娘娘美意。”见状,这位二皇子笑了笑,“娘娘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称呼我的名字,沉宴。” 说这话的时候,这位二皇子殿下的一双眼睛就这样有意无意地落在谢微凉的身上。注意到对方对自己过多的关注,谢微凉微微蹙起了眉头,随后便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缓缓开口道: “二皇子殿下的帖子本宫已经呈给陛下了,陛下也已经应下,不日即可觐见。” 话音刚落,谢微凉便看到对面的沉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下一刻,谢微凉便又感觉到那道怪异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只是她面上依然不察,反倒是做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果不其然,下一刻,耳边便传来了沉宴的声音:“皇后娘娘,那封帖子,是递给你的。” 只是谢微凉心里虽然已经有所准备,可还是被他的话震惊到,握着杯子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片刻,她便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就这样落在了沉宴的身上:“二皇子殿下,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我说了,娘娘可以叫我的名字。”沉宴的语气也在一瞬间变得强势起来。 但很可惜他面对的是谢微凉。她听到这话之后,看着沉宴的目光也在一瞬间冷了下去。 过了许久,只见谢微凉开口道:“殿下既然是盛国的贵客,那么身为盛国的皇后,本宫自然要遵循待客之道。” “二皇子殿下有何事情,直说便是。”到来这么长时间,谢微凉已经厌倦了和他虚与委蛇的对话,干吃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见状,坐在对面的沉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不过很快他便又恢复了正常,开口道:“既然皇后娘娘是直率的人,那我便也不兜圈子了。” “求娘娘和贵国皇帝陛下救救南疆!” 闻言,谢微凉猛地抬起头来,紧接着便对上了沉宴的眼神,一愣。 此时的沉宴眼中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强势,谢微凉反倒是从他的一双眼睛里看出来一抹请求。 只疑心是自己看岔了,谢微凉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而对面的沉宴在开口说完这话之后,一双眼睛便就直直地看着谢微凉,直到她抬起头来—— “二殿下既然这样说,想必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不妨先说说?” 见谢微凉不动声色地将话又递回到自己这里,沉宴眸色暗了暗,随后便开口道:“我自南疆一路北上,沿路走来,也从不少人口中听说了您和贵国陛下的事迹。我认为,现在的南疆王室,需要一场变革。” 听着他这样说,谢微凉的脸上便多了几分凝重,她也知道沉宴此刻也并不是在说笑。 不过她确实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南疆皇室的消息,知道现在的南疆自从八年前那一次的动乱之后,当时的大巫师掌权,南疆皇室从此便只成为了傀儡。 而年幼的灵隐和木沉霜,也正是因为这一场动乱,才双双流浪。 思及此,谢微凉瞥了一眼站在沉宴身旁的两人,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于是便开口道:“所以你们两个,也要参与进这些事情当中吗?” 沉宴代表的可是南疆皇室,木沉霜和灵隐二人身份又特殊,是以谢微凉不得不多问一句。 而听到谢微凉这样说,木沉霜和灵隐也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木沉霜才开口道:“当年的真相,我和兄长必须要查清。” 那个趁着大巫师发动政变,意图追杀他们兄妹二人的那帮人,她一定要亲自报仇。 谢微凉虽然并不清楚当年具体发生了何事,但这既然是他们两人的决定,谢微凉自然也不会加以阻止。见状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一直坐在那里的沉宴,眼睛里便多了一抹深沉。 南疆虽然现在与盛国还是盟友,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尚且瞬息万变,更何况是国家之间。 如果……能借此卖给南疆皇室一个人情,让盛国少一个对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 “这件事情,本宫需要和我们陛下商量一番。”最终,谢微凉开口道。 闻言,对面的沉宴缓缓站了起来,便向对面的谢微凉微微颔首,道:“那,我便静候娘娘佳音了。” “好,今日和二殿下一见如故,改日殿下若入宫,本宫定会和陛下以盛礼相待。”见状,谢微凉也站了起来,一旁的沉宴见状便要相送,却被一旁的木沉霜拦住。 “我送娘娘吧。” 闻言,沉宴看了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灵隐,点了点头:“好,那沉霜,你替我好好送娘娘。” “是。”木沉霜恭敬应道,随后便看向谢微凉,“娘娘请。” 谢微凉跟着木沉霜离开了珍宝阁,站在门口,谢微凉便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她的眼角微微泛红,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过了许久,谢微凉才开口道:“你觉得……那个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微凉的问题在她的意料当中,不如说,木沉霜从第一眼见到她出现在珍宝阁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这个准备。 不知想到了什么,木沉霜环顾四周,注意到一门之隔的沉宴依然在和灵隐谈话,她这才收回目光,紧接着才开口道:“小心。” 闻言,谢微凉顿时目光一凛。恰巧这时,里面传来了灵隐的声音。见状,木沉霜朝她笑了笑:“抱歉,我得先回去了,就送娘娘到这里吧。” “好。”谢微凉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见状便点了点头。 临走之前,她透过门缝,不出意外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沉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172章 “暗依。”她开口道。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便出现在谢微凉的面前,紧接着响起的便是刻意压低的声音:“娘娘。” “前些时日你去了南疆,怎么样,可打听到了什么吗?” 虽然是作为暗卫,可暗依唯一的妹妹却在南疆。她此去,便是为了回去探亲。 闻言,暗依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开口道:“回娘娘,查到了一些,不过,其中有不少混淆视的假消息,属下还在查验。” 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好。” 与此同时,崇德殿 竹沫正收拾着谢微凉的房间,余光却突然瞥见一抹明黄色的衣角,整个人一愣,紧接着便连忙转身行礼: “参见陛下——” “起来吧。”谢訦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谢微凉的身影,开口问道:“皇后呢?” “启禀陛下,娘娘今儿个一大早便出宫了。”竹沫一脸恭敬地应道。 闻言,谢訦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口道:“你退下吧,朕随意转转就行。” “是。”闻言,竹沫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转身便要离开。 怎料,背后却突然传来了谢訦的声音:“等等。” 见状,竹沫转过身来,疑惑道:“陛下?” 只见谢訦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开口道:“皇后的书房在哪儿?” 上一次两人是在崇德殿的一个小书房里工作,至于谢微凉平日里办公的书房,谢訦还没有去过。 谢訦回想起上次两人共同办公的情景,谢訦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见状,竹沫点了点头,随即便一脸恭敬道:“陛下请跟奴婢来。” 不消一会儿,谢訦跟在竹沫身后,来到了一座偏殿前,就听到前面的竹沫开口道:“陛下,娘娘的书房就在这里。” “下去吧。”谢訦朝着竹沫吩咐道,随即便推开了门。 然而推开门,弥漫在室内的清幽淡雅的香气便引起了谢訦的注意——只是他瞬间便认出来,这香气并不似平常的熏香,而是淡雅的梅花香起。 同样的,他的书房里,也有着相似的味道。 第161章 谢訦忽然想起前不久竹沫亲自送到御书房里的几个香囊,并道出此物乃谢微凉在冬日里存了一些梅花洗好、再晒干,主仆两人将这些干花瓣收好,又用香囊装起来,谢微凉便叫竹沫将这些分一些给各宫姐妹,也顺带送去了养心殿一份。 而这些香囊,谢訦收到之后斟酌许久,最终才叫人挂在了书房用于提神。 现在,久违地闻到这一抹淡淡的香气,谢訦感觉整个人顿时都轻松了不少,就连多日的疲惫也顿时消下去了不少。 谢微凉的书房同她一般低调朴素,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几个装满了书的书柜静静地屹立在一旁,随手可拿。 谢訦的目光盯着书柜看了一会儿,随即又落在她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各种账册 等,想到她平日里办公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到在书案边缘的一本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忙上前一步,便要将其放好。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却突然注意到了谢微凉随意放在那里的书信,那上面,写满了有关盛国周边其他国家的资料,其中涵盖众多,包括官僚体系、军事实力,事情之详尽,让谢訦本人都难以置信。 渐渐的,看着这些东西,谢訦脸上的笑意渐淡,目光转而变得幽深起来,同时心中也染上了一抹疑问。 谢微凉她……收集这些东西干什么? 与此同时,谢微凉前脚刚踏进崇德殿的大门,便见竹沫急匆匆地跑过来,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娘娘,陛下来了,正在您的书房。”见到谢微凉的竹沫连忙开口道,“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见状,谢微凉的脸上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开口道,“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正好,她也有些事情要同谢訦说。 书房里,谢訦已经站在了书柜旁,只是目光依旧深沉。就在这时,门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听到声音的谢訦转过身来,便看到谢微凉推门走了进来。 许是因为刚刚回来的缘故,谢微凉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层微微的细汗,只是看着谢訦的双眼却依旧明亮。 而谢訦的身后,正是谢微凉的书案。 这张书案,是谢微凉在刚来到这个世界后不久就亲自去内务府挑的,是里面最大的一张,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平日里处理事情的时候能更方便些。 思及此,谢微凉自然也察觉到了自己书案上的东西似乎被人动过。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谢訦的脸上。不过只是片刻,谢微凉便行礼道:“见过陛下,陛下怎么这时来了?” 闻言,谢訦的目光这才落在她的身上,随后便开口道:“被那些大臣吵的无聊,来姐姐这里避避难,只是姐姐似乎有事要忙……” 谢微凉看着书案上自己昨夜还没收起来的资料,又看了看谢訦的脸色,心中大致明白了些什么。只是她自己却并没有多少慌乱,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陛下恕罪,是臣妾失礼。” 说罢,她扭头,冲着外面道:“来人,去给陛下泡杯茶。” “是。”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见状,谢微凉便又看向谢訦,顿了顿,才又开口道。 “陛下想问什么便问吧。” 反正,又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而谢訦自然也听出来了她话语当中的这一份意思,心里无端安定了不少,见状便抬起头来,转过身去,目光就落在了谢1微凉放书案上被自己看到的那些资料,直接开口道:“这些东西,姐姐是从哪里查到的?” 见谢訦就这样问了出来,谢微凉不知为何在心中隐约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只是却并不是向谢訦解释那些资料,而是提起了今日和沉宴在珍宝阁里谈论的事情。 谢訦就这样听着谢微凉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眉头却是不自觉地蹙起,等谢微凉说完之后,他才开口道:“如今盛国内部还未安定,这件事情……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语气已经松软了不少。 见状,谢微凉点了点头:“当然,不过臣妾今日与这位二殿下相见,对方似乎并不简单,而且……” 灵隐兄妹也参与其中,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可是这样证明了南疆那边的情况并不简单。如此一来,沉宴的话还能信几分,谢微凉实在是不敢妄下决断。 然而下一刻,她抬头望去,却看到谢訦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自己昨夜翻阅的那些资料上,上面还有自己的作的批注,眉眼逐渐严肃起来。 见状,谢微凉眉头微蹙,正欲开口解释些什么,耳边却突然传来了谢訦的声音:“怎样,可查到结果了?” 谢微凉倒是没有想到谢訦居然没有质问自己这些详尽的资料是如何得来的,整个人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再见到谢訦突然转过身来,一双眼睛还亮晶晶的,尤其是他手里还捏着谢微凉从系统那里得到的有关南疆的资料,又想到暗依和她所说的,眉目顿时便沉了一些。 随后,她便将今日暗依同自己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谢訦。随后,便见他点了点头:“也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再寻几个人过来帮你一起。” 谢微凉这边只有暗依一个人,而竹沫,也只是负责她的日常起居。公务上的许多事情,都还得谢微凉自己亲力亲为。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在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脸上的表情愈发严肃了。 许久,她才开口道:“此时正是多事之秋,陛下身旁得有人保护,暗卫里的其他人不能动。” 见谢訦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对自己这一番话表示不满,谢微凉又接着道:“况且,暗卫大多是男性,出入后宫总归是不方便,暗依聪慧能干,臣妾身旁有她一人足够。” 而谢訦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却并没有退让,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心中却是有了一些想法。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书案上的另一份资料上,脸上原本严肃的表情立刻便发生了变化。 这些资料被谢微凉随意放着,上面压着其他资料,刚才却因为自己将放在上面的资料拿起来的缘故,就这样被谢訦注意到。 见状,谢微凉的心顿时又提起了些,颇有种自己做坏事被抓包的慌张感。却怎料谢訦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下一刻一双眼睛便顿时亮了起来。 “关于蜀中的消息我也查了一些,却还是没有姐姐的全面。” 然而谢訦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无论是脸上的表情,亦或者是语气都同方才别无二致,可谢微凉却还是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一抹不对,随即便警惕了起来,见状便立刻走了过去,语气里还带着一抹犹疑:“什么?” 第173章 而听到她的声音,谢訦将手中的资料翻到其中某一页,随后指给她,激动道:“你看这个,正是我所头疼的!” 见状,谢微凉垂眸望去,谢訦所指的正好是关于当年蜀中之战的事情,微微有些疑惑。 谢訦……在查这件事情吗?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谢訦解释道:“当年一战,我军损失惨重,大半因其蛊毒所致。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军的布防图泄露,有人提前截断了我军所有的增援……” 什么? 谢微凉还是第一次听谢訦说起当年的事情,如今知道真相的她在震惊之余,同时又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陛下……是何时怀疑这些的?” 看谢訦现在的模样,明显一副绝非才知道此事的模样,这让谢微凉心中的那一抹疑惑更加明显了。 见状,谢訦看了她一眼,但是却并没有开口。 而谢微凉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她也并没有执意要从谢訦这里寻到问题的答案。想通这一点后,谢微凉抬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谢訦却突然开口道:“八年前。” 八年前,正是蜀中之战爆发的第二年,彼时的谢訦还是太子,并未出征,然盛国的军队却在蜀中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居然……是在那个时候? 谢微凉心中泛起滔天巨浪,同时也让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宸贵妃是……” 当时除夕夜宴上,谢微凉就对宸贵妃与蜀中的大巫师相识一事表示惊讶,不过她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是多次宴会的缘故。 现在细细想来,两人的熟稔程度,分明不似只有几面之缘的模样。 当然此时的谢訦还并不知道谢微凉所想的这些事情,只是向谢微凉匆匆告别之后,便急忙回到了御书房。 “陛下。”暗影接到命令匆匆进来,便看到谢訦站在那里,开口道。 “朕记得,暗卫营似乎又选拔了一批人才?“说这话的时候,谢訦并没有回头。。 自谢訦继位以来,一直致力于扩大暗卫营的规模。毕竟他们的任务是很繁杂的,总不可能就指着其中几个人干。 而就在年前,新的一批也已经通过层层筛选,来到了暗卫营,由暗影及其手下十人进行训练。 “是。” “挑几个伶俐点的,过些时日送到崇德殿,去协助皇后。” “是。”暗影早已经对此见怪不怪,闻言只是恭敬点头。 第162章 与此同时,崇德殿 目送谢訦急急忙忙离开之后,谢微凉便立刻出了书房,正巧碰上了匆匆向她走来的竹沫。 “娘娘。”见到谢微凉着急的模样,竹沫虽然纠结,可还是开口叫住了谢微凉。 “怎么了?”果不其然,在听到竹沫的话之后,谢微凉停下了脚步,只是面上却依然着急。 见状,竹沫看了一眼四周,这才轻生开口道:“养心殿那边送来一批宫女,陛下说,任凭娘娘吩咐。”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想到了什么,嘴角悄然勾起:“先带她们安顿吧,等本宫回来再说。” “是。”闻言,竹沫恭敬应道,随后便退下了。 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之后,谢微凉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宸华宫,她到的时候,宸贵妃的贴身宫女茉莉正为她按摩着脸部,见到谢微凉过来,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听到声音的宸贵妃微微打了个哈欠,随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站在她面前一脸严肃的谢微凉,额头隐隐还有汗珠,这才瞥了一眼殿里的宫女,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茉莉,微微点头。 随后,茉莉便站了起来,抬手示意其他人退下,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还不忘为两人关上了殿门。 “坐吧。”见这里只剩下两人,宸贵妃这才伸出手来指了指旁边的软榻。 见状,谢微凉也不推辞,坐下来之后,一双眼睛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怎么了这是?”宸贵妃注意到她的目光,笑道。 然而谢微凉的表情却并没有因此轻松多少,反而缓缓开口道:“你上次说的那位宣华郡主,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宸华宫距离崇德殿并不算近,谢微凉一路走来,已经将这件事情大致想明白了。 听到这话的宸贵妃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她的眼神里:“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事?” 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谢微凉自然不会直接了当地去向对方询问当年的事情。不过她心中的另一个猜想,倒是可以借机一试。 思及此,谢微凉点了点头。 然而不知为何,对面的宸贵妃却在见到她这副样子之后,一双眼睛里顿时便迸发出光芒。随后,谢微凉便发觉自己的双手被人握住,一抬头,就正好对上了对面灼热且充满好奇的目光了。 不仅如此,接下来宸贵妃脱口而出的一番话,则更是让谢微凉陷入了沉思。 “你终于决定要向她宣战了吗?” “什……什么?”谢微凉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看向她的一双眼睛也写满了疑惑。 而宸贵妃只将她这副模样当做是不好意思,见状也并没有点破,只是开口道:“要说这宣华郡主,我可是最了解她的了,这人心思狠辣,又斤斤计较,反正你可得小心……” 果然,听到对面宸贵妃滔滔不绝的讲述之后,谢微凉心中的那一个想法算是落到了实处。 宸贵妃这个人,必然同蜀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的话,她接下来的调查就方便很多了只不过现在,谢微凉还是觉得自己应当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于是她十分识趣地顺着对方的话,开口道: “是吗?” “当然了。”听到有人质疑自己,宸贵妃开口道:“你知道我曾经在蜀中王宫里待过,这位宣华郡主在年少的时候就已经成名了,只是可能是师从大祭司的缘故吧,她整个人的性格就显得有些……嗯……阴柔。” 斟酌许久,宸贵妃才说出了这样一个在谢微凉听来有些怪异的形容。 果不其然,在听到宸贵妃这一番形容之后,谢微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听到对方开口道:“不过我是想不明白,她在蜀中要身份有身份,要能力有能力,为何要来这里?” 谢微凉也想不明白这一点,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背后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然而,她又听到了宸贵妃似是自言自语道:“不会真的是来和亲的吧?” “那么,你既然身为蜀中人……为何会千里迢迢来到盛国,还进了宫?” “我?”宸贵妃倒是没有想到谢微凉忽然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嘴角便突然扯起了一抹笑容。 “我还说呢,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宣华郡主来,还以为你是吃醋了,没想到啊……”这样说着,宸贵妃忽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就这样盯着她,里面蕴含着谢微凉难以读懂的情绪,“你真正想问的,是这一句吧?” 谢微凉沉默,她并不想隐瞒宸贵妃。但这件事情,显然并不适合直接说出来。 不过宸贵妃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语气也冷静了许多:“我确实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不过,谁规定蜀中的人就不能进盛国的宫呢?” 听着这话,谢微凉并没有开口。宸贵妃见状又接着开口道:“既然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的名字,其实是叫陈言。” 谢微凉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蜀中姓陈的人家,只有……”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陈。”宸贵妃突然开口,算是直接肯定了她的想法。 “世人只知” “当年蜀中之战前,蜀中的实力其实远不如盛国,强行攻打只会损失惨重。但包括君王在内,有太多人的人不满于成为盛国的附属国,于是当时的大祭司在被盛国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候,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炼制出了一种全新的蛊毒,并利用蛊毒在后来的战役上多次大败敌军,屡立战功,并重创了敌军主将,也是当时盛国的太子谢訦。一时间,” “那场对于蜀中来说大获全胜的战役,换来了蜀中作为独立国家的风光无限……而这一切的代价,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家族的衰亡罢了。”宸贵妃看着 而听着她的话,谢微凉突然想到了昨夜自己看到的那些资料,上面写着—— 蜀中祭司,擅长以人血炼蛊,其蛊有奇效,以蛊入人体,可使其神智混乱、行动迟缓,严重的,甚至会危及生命。 “所以……”谢微凉显然也已经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颤抖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宸贵妃,却是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怎料,宸贵妃却又缓缓开口:“后来,我在历任祭司所在的,却见到了一个人。” 第174章 “而那个人,我后来再见到他,却是在盛国的一次宴会上,他作为丞相出现,贵国的皇帝陛下,对他很是敬重。” 虽然心中早有所猜测,可当宸贵妃真正将这些事情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之后,谢微凉还是难以掩盖自己心中的惊讶和悲伤。 “姜丞相……他已经死了。”过了许久,谢微凉才缓缓开口道。 “我知道。”宸贵妃低声道,“当时,知道丞相府被一把大火烧了之后,我喝了一整夜的酒……” 与此同时,御书房 谢訦皱着眉头,而眼前的书案上,赫然是当年蜀中之战的所有细节。 他也未曾想到自己今日居然会在崇德殿同谢微凉说当年的那些事情。然而更令他在意的是,自己居然在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居然没有丝毫的不满,以至于看着眼前这些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的密函,心中也少了一抹烦躁。 不过…… 看着眼前有关那场战役的消息,谢訦还是轻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随后暗影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封密函。 “主子,西北传回来的消息。” …… “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我?”过了许久,谢微凉才哑声道。 而宸贵妃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脸上反倒是露出一抹释然的笑。随后,谢微凉便听到她说:“这些事情憋在我心里已经十几年了,现在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那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似乎是见到谢微凉沮丧的表情,宸贵妃见状笑了笑,随后才拍了拍她的手:“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都走出来了,你就别担心了。” 然而宸贵妃说完这话之后,对面的谢微凉却好长时间都没有回话。她疑惑地看过去,却看到对面的谢微凉若有所思:“如此一来,当年蜀中一战,岂非真如陛下所说那般另有隐情?” 她说这话时的声音 极轻,是以宸贵妃听的并不真切。不过很快,便见谢微凉开口道:“这件事情,你和陛下说过吗?” “没有。”宸贵妃摇了摇头,随后便在谢微凉疑惑的目光当中,开口道,“当时我被人所救来到盛国,后来又费尽心思入宫,那年才不过十五岁,后来才在宫中的一次宴会上确认了那人的身份……” 事实上,那时的谢訦还因为蛊毒的缘故昏迷不醒,太后和丞相一党在朝中一手遮天,当时初入宫的陈言只得将这件事情埋藏在心里。更何况…… “当时的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去证明那个人就是姜丞相,所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只能将一切烂在肚子里……” 这话还没有说完,宸贵妃便突然觉得一阵馨香袭来,紧接着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第163章 虽然宸贵妃并没有详细地说当年的事情,但谢微凉依然可以想到当时尚且还是一个孩童的她遭受了多大的苦难。 被她用温暖的身体包裹着,宸贵妃突然鼻尖一酸,随后便要落下泪来。 谢微凉自然是也听到了对方浅浅的啜泣声,见状只是抬起了手臂,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宸贵妃这才从谢微凉的怀中抬起头来,她整个人的情绪已经好了不少,只是眼角因为哭泣的缘故,还微微有些泛红。 “让茉莉拿些冰袋进来吧。”谢微凉这样提议道,见对方点了点头,这才扬声喊茉莉进来。 不一会儿,谢微凉手中就拿着茉莉准备好的冰袋,至于茉莉,则被宸贵妃找了个理由赶了出去。 “茉莉作为你的贴身宫女,你什么样子她没有见过,还用得着将人赶出去?”谢微凉知道宸贵妃现在的心情经过大起大落,努力说着一些俏皮话来缓解她的心情。 而宸贵妃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也很配合地笑了笑:“当然了,我在其他人的眼中,一定要是最美丽的。” 见宸贵妃说这话时眼睛含笑,整个人相较之前也开朗了许多,谢微凉这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拿着冰袋的手也愈发轻柔。 “好了,还真把我当瓷娃娃了。”见谢微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透露着小心,宸贵妃忍不住开口调侃道,“你先放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好。”谢微凉看到她一瞬间严肃下来的神情,又见宸贵妃的眼睛好了不少,这才将手里的冰袋放下,随后便开口道,“怎么了?” “当时丞相府着火的那一次之后,我特意去现场看过,却发现从里面抬出来的尸体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被大火灼烧过的尸体,应当都是一片焦黑吧。”谢微凉倒是不觉得奇怪,不过看对面宸贵妃的表情,这件事情似乎还另有隐情。 “是这样没错。”宸贵妃点点头,“但是其中却有一具,身上的灼伤比另外一具要少很多,而且观其死状,也并不是因为吸入过多浓烟导致的死亡。” “更奇怪的是,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在那里见到了谁。” 当时丞相府虽然是半夜起火,可因为当时谢訦早已经下旨查封的缘故,那里日夜都守着不少官员,是以被发现时那些尸体尚且还能留有全尸。而当时大理寺经过调查,却是认为全府上下畏罪自裁,加之当时新年在即,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看来,此事结束得实在是匆忙,莫非其中背后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谢微凉看向早已经直起腰的宸贵妃,明白对方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而宸贵妃显然被她的这一行为取悦到,见她一脸严肃的模样,这才又接着开口道:“事后我曾经偷偷去过乱葬岗一次,也找到了那一具觉得怪异的尸体,却发现对方的身形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看其身上的衣饰,似乎并不是丞相府的下人,倒像是那一位姜小姐。” “而出现在丞相府门口的那人,正是太后身旁的宫女。”这也是宸贵妃不明白的一点。 虽然谢微凉心中早已经有所猜测,可是她的心中还是因着宸贵妃的话而泛起波澜。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将目光落在了对面谈论起这个时眉飞色舞的宸贵妃身上,疑惑道: “不过,你怎么会对这些事情如此清楚?” 闻言,宸贵妃白了她一眼:“你别忘了我们陈家在蜀中可是世代都为大祭司办事的,光帮他处理炼蛊所需要的尸体都不下几百数,区区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我当时就觉得那人不对劲,现在再想起来,你说她该不会是为了灭口才这样做的吧?”宸贵妃又接着道。 “不过说起来,这太后也真是神通广大,姜丞相、大祭司、就连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也是她的手下,就是不知道她有这样的实力,为何非得扶持陛下登基……” 然而这话说到一半,宸贵妃却对上了谢微凉冷峻的目光,心中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脱口而出了怎样不得了的话,连忙捂上了嘴,随后又下意识看向四周。 所幸刚才在茉莉送冰袋过来的时候,宸贵妃便早已经吩咐其他人都离开了,是以两人方才的谈话也并没有人听到。 不过宸贵妃还是声音极低地开口道:“我刚才说的这些,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听到宸贵妃这番可爱的话语,谢微凉忍住笑容,随后点了点头,又站了起来,开口:“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毕竟今日她从宸贵妃这里得到的情报也不少了,自己得回去梳理一遍。 “好。”听她这样说,宸贵妃也跟着站了起来,又开口道,“万事小心。” 闻言,谢微凉看了一眼宸贵妃,注意到她眼中的担忧,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谢微凉从宸华公出来之后已是傍晚,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天色,她又看了一眼背后的宸华宫,眼神逐渐变得深沉。 等她回到崇德殿的时候,竹沫早已经等候在了那里,见她回来之后,连忙迎上前去,紧接着便开口道:“下午暗依姑娘过来了一趟,手里还拿着一些资料,奴婢已经将其放在您的卧房了,另外那些宫女,也已经安排好了,走的是内务府那里的名头……” 毕竟宫中宫人调动都要经过内务府,虽然各宫之间也会有主子私下进行口头协商,但总归是绕不过内务府的。 “好。”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竹沫的办事能力谢微凉还是放心的,是以点了点头,“明日将她们带过来见我。” 既然是崇德殿新来的宫人,谢微凉自然是要见见的。 “对了,我先去书房,晚膳好了直接敲门就行。”谢微凉匆匆回来还有事情要做,是以语气也比较着急。 “是。”竹沫轻声应道。 见状,谢微凉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先去了一趟卧房,拿过资料之后,这才又去了书房。 书房里,书案上的资料还是像她离开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谢微凉见状点了点头,这才将手里的资料一起放到书案上。 第175章 暗影送来的,正是前段时间谢微凉要她查的关于南疆皇室的事情。从珍宝阁出来之后,那位二皇子的态度始终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这一次暗依拿过来的资料显然要相较之前详尽很多,其中不仅包括了这位二皇子的生平,就连当年因政变失踪的圣子圣女的资料,也是十分详尽。 而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光靠系统是查不到的。 而事实也正如暗依所言——这些年来,南疆在世人眼中愈发神秘,尤其是所谓的南疆皇室,几乎是已经要消失在众人面前。 而南疆近些年也在这位大巫师的统治之下,近些年的综合实力也在稳步增长。 不过谢微凉倒是觉得这位二皇子,似乎并不是传闻中的那般软弱,看起来倒像是个有野心的。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行小字上。随后,谢微凉便轻声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圣女……曾经于去年十一月十五出现在盛国……” 以谢微凉的记忆力,自然很容易想到那段时间正是丞相府被查封的时候。而过了不久,姜丞相在牢中畏罪自杀,而丞相府也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事后,大理寺在丞相夫人的房间里搜出了一封还没有烧完的书信,上面写着其不愿被贬为奴,故而自焚一事。 而在不久之后,姜二小姐却突然进了宫,言语之间对太后甚是依赖,一度在太后的扶持下有要与谢微凉分庭抗礼的趋势。 后来,因其在除夕宴会上公然行刺,被谢訦关入大牢,而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谢微凉秘密前往将其救出,同时也知道了其真正的身份——南疆圣女。 事情发展到这里,谢微凉显然也明白了木沉霜并不是真心要和太后合作的,但太后在见到木沉霜时的那份亲昵却并不是演出来的。这也就证明,两人之间确实达成了某种协议。 那么这个协议,是太后与姜沉雁达成的,亦或者还是与木沉霜的? 种种疑点串联在一起,谢微凉突然想到了一点—— 据她所知,这位姜二小姐并不得宠,更是在她五岁时便被父亲以养病为由送到了南疆,与当时还是圣女的木沉霜相识也无不可,只是为何后来入宫的却变成了木沉霜? 而那场丞相府的大火,要掩盖的,除了姜丞相通敌叛国的证据,还有什么? 正当谢微凉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外适时响起了敲门声,顿时打断了她的思绪。谢微凉猛地抬起头来,随后便果断放下了手中的资料,走到门口,开门。 果不其然,竹沫正站在门口,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谢微凉先是一惊,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娘娘,晚膳已经好了……” 第164章 不过这也实在怪不得竹沫小心,实在是这时的谢微凉经过方才那一番思考之后,整个人都显得特别颓废,不仅面色发白,就连眼神也是飘忽不定,就仿佛被什么妖怪吸食了精气一般。 “娘,娘娘?”见谢微凉好长时间都没有反应,竹沫又忍不住轻声开口道。 “什么?”脑海当中还在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似乎被人拍了一下,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就对上了竹沫一脸担忧的眸子,这才开口道,“晚膳好了?” “是。”竹沫点了点头。 闻言,谢微凉这才点了点头:“走吧。” 事实上,从宸华宫回来之后,谢微凉便觉得父子有些饿,所以才会让竹沫快些准备晚膳,自己则趁机去拿资料。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一看居然忘了时间,就连坐到椅子上时,整个人也是恍惚的。 虽然谢微凉确实是饿了,但她却并没有多少心情去享受眼前这顿美食。囫囵吃完饭之后,她便一头扎到了书房里,中途又吩咐人送来几杯浓茶,在书房里待了一整晚。 接下来几天,谢微凉和谢訦再也没有见过对方,只是偶尔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谢訦的消息,谢微凉也只是淡淡地笑着,随后便又拿起了手中的资料看着。 皇后娘娘闭门不出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后宫,刚开始还有不少妃子害怕谢微凉生病,纷纷过来探视,见对方没事之后也就离开了。渐渐的,打扰的人也来少了,而那扇书房的门,打开行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时间飞快流逝,很快谢訦的生日便快要来到了。 而距离谢訦生辰还有七日的时候,崇德殿的门这才终于被久违地打开,一身寻常装束的谢微凉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奏折。 “娘娘。”一路走来,路过的宫人们不约而同地都同她打着招呼,谢微凉闻言只是微微点头,脚下的步子却是半刻也没有停下。 拿着令牌光明正大地出了宫之后,谢微凉径直来到礼部门口,便立刻有人上来迎接:“见过皇后娘娘,尚大人已经在里面侯着了。” 见状,谢微凉点了点头,随后便在宫人的指引下进了大门。而里面,礼部尚书尚真早已经接到命令等着她了。 “尚大人。”并不是是谢微凉第一次见到这位尚书大人,此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的年纪,许是常年做官的原因,一双眼睛总是笑眯眯的。只是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还是难掩惊讶。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大人请起。”谢微凉连忙伸手将人扶起来,整个人便笑着开口道,“陛下生辰在即,本宫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能够帮得上忙的。” 谢微凉这话说的倒是客气,只是尚真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却是连忙应道:“劳娘娘挂念,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差不多了,包括您送过来的设计图纸,下头的人也在逐步推进着……” 说实话,在尚真第一次见到谢微凉差人送过来的图纸时,整个人也是微微吃惊。本来对于谢訦让礼部和后宫合作的事情,尚真还只是嗤之以鼻,觉得又是来了一个好糊弄的领导。却没想到谢微凉三天两头,不是派竹沫过来打听,就是自己亲自过来。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整个礼部上下,没有一个人没有见过她。渐渐的,包括尚真在内的礼部其他人对她的态度也逐渐恭敬起来。 “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后,谢微凉简单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开口道,“这一次还会来不少外宾,现场布置方面,一定要在兼具美观的同时,还要顾及不同国家之间的忌讳……” 谢微凉这样吩咐着,一旁的尚真便不住地点着头,时不时还用毛笔记下些什么。一个时辰过去,谢微凉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事情都叮嘱了一遍, 直到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后,这才闭上了嘴。 而对面,尚真早已经是满头大汗,手上记录着的动作也因为谢微凉许久没有出声才停了下来。 谢微凉接连吩咐了一长串之后,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正要开口,却见手边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放上了一杯热茶,随后便拿起来喝了一口。 对面,尚真看着来人,语气里带着一抹讨好:“不知娘娘还有其他什么吩咐吗?” 闻言,谢微凉随着他的话皱眉思考,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没有了,就这些。” “好,微臣这就吩咐人去办。”听到她这样说,尚真点了点头,随后便叫人过来,将自己刚刚记录下来的内容交到来人手里,还不忘仔细嘱咐道。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这才又将目光落在一旁的谢微凉身上,脸上还带着一丝谄媚的笑容,开口道:“不知娘娘对微臣方才的安排可还满意?” 听着对方隐约带着一丝讨好的话,谢微凉点了点头,应和的话张嘴就来:“尚书大人为人谨慎,本宫佩服。” “哪里哪里……”听到谢微凉这样说,尚真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了,随后便奉承道,“娘娘同小女一般年纪,为人便已经如此出众了,奈何小女在家还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日常闲谈,不是俸禄便是家庭。是以谢微凉听着他谈论着自己家里的事情,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不过她心里虽然并不想和对方就这样唠着家常,可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嘴里就这样敷衍地应和这着尚真的话: “大人客气了,令千金心性单纯,又才貌出众,日后必然有所成……”类似的话她平日里在宴会上听那些夫人们说过不少,是以也能张嘴就来。 而对面的尚真显然是被她这一番话取悦到,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明显了。不过很快,他便环顾四周,随后整个人顿时便凑近了几分,轻声开口道: “原本下月陛下生辰结束后几日便是选秀的日子,可是这次各国使臣来访,大有要暂住一段时间的趋势,那这选秀一事……” 尚真这话点到即止,可谢微凉却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见状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随后才开口道:“目前,陛下生辰才是最为重要的,至于选秀一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微凉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才开口道:“先推后吧。” “……是。”听到这话的尚真闻言敛去了双眼里的复杂神情,随后微微颔首。 第176章 见状,谢微凉点了点头。自己要交代的也交代得差不多了,随后她便开口道:“好,有事情叫人来找我就行。” 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句的谢微凉看了一眼对面的尚真,随后人便出了门。 从礼部离开之后,谢微凉还顺带去了一趟吏部和户部,又向那里的人打探了一些关于上次那个闹事的蜀中人的信息,确认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心中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稍后,她的脚步便又转去了外务司。 外务司的负责人刚刚才从专门接待外宾的驿站回来,一只脚还未踏进大门,便听手下的人说皇后娘娘来了,先是一愣,就连额头上的汗珠都没有来得及擦,就又连忙去前厅接待谢微凉了。 彼时的谢微凉手里还拿着外务司这边拟定的外宾的名单,余光却瞥见匆匆进来的官员,紧接着便放下了手中的名单,一双眼睛便落在眼前的负责人身上。 “娘娘。”外务司的负责人是个年轻的官员,谢微凉同他所见不多,是以对他并没有印象。 不过纵然心中好奇,见到来人行礼之后,谢微凉还是连忙开口道:“岳大人请起。” 岳清听到这话也不再推辞,立刻便站了起来,随后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向谢微凉汇报着他的工作。 而谢微凉一边听着,一边却是不住地点头,脸上对他的满意之色也是愈发明显。直到岳清汇报完,请示她的意见的时候,谢微凉这才点了点头,一脸赞赏道:“岳大人思虑周全,就按岳大人的意思来即可。” “是。”岳清闻言微微颔首,却又听到谢微凉又开口道,“只是本宫今日前来,还有意见要事要同大人商量……”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以眼神示意,下方站着的岳清立刻会意,亲自上前将门关好,随后便来到了谢微凉的面前。 见状,谢微凉这才开口道:“本宫这里……有一个提议,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嘴上这样说着,谢微凉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奏折,随后放在桌子上。岳清见状立马上前一步,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眼前的奏折上,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突然瞳孔一缩。 “怎么样?”估计着对方差不多看完了,谢微凉这才缓缓开口。 而对面的岳清在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却是一刻也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开口道:“回娘娘,微臣……” 只是话说到这里,他一时间又拿不准谢微凉的想法,一双眼睛就总是不自觉地朝着谢微凉的方向瞟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岳清的表现确实是在她意料之中,见状她只是笑了笑,语气也温和了许多:“现在我们只是闲谈,随意即可。” 第165章 “是。” 谢微凉明显感觉到她这话说完,对面的岳清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开口道:“微臣以为,娘娘此举虽大胆,可如若能成,我盛国日后同其他国家的交往,也势必会更上一个台阶。” 岳清虽资历尚浅,可他却在年少时便游历四方,是以才能在上任之后很快便适应了外务司的工作。 而有着先前的经历作为判断,岳清很快便看出了谢微凉这一份有关留学生提案当中的巨大潜力。 “不过……”即便如此,岳清却依旧还是皱起了眉头,开口道,“先不论其他小国,就单说周边的蜀中与南疆,盛国同这两个国家的关系便已然算不上友好,而它们身为其中的大国,其态度势必也会对其他小国产生影响……” 而随着岳清开口,谢微凉的眉头却也皱得愈发紧了。他所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知,只是上次那书生的事情在先这次二皇子的事情在后,这两件事情却是一起给她提了个醒儿—— 盛国,可不能再这样自顾自地发展下去了。 心里这样想着,谢微凉的目光便又落在了岳清的身上,随后便开口道:“虽是如此,可想必大人也清楚,盛国必须要主动同其他国家建立合作,故步自封……未必是好事。” “而这一次陛下的生辰,将是盛国展现自己实力的……绝佳机会!” “是。”见状,岳清起身,微微向谢微凉行了一礼。 …… 虽说谢微凉本人在外务司里同那位负责人说得信誓旦旦,可是这件事情要真做起来,却也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样简单。 尤其是现在的谢微凉还要一边操持着宴会,一边防着那些从各地来的心怀鬼胎的大人物们,这几日过的可谓是心力交瘁。 又距离那次出门不知过去了几日,谢微凉一直待在书房里头,宫人端过来的饭菜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填肚子,更遑论到了夜晚,书房的蜡烛几乎是要燃到后半夜的。 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提神醒脑的东西,谢微凉便效仿者现代风油精的做法,叫人拿进来薄荷放在手边,困了就往嘴里含上一片,顿时便又精神了起来。 就这样连着熬了几日之后,书房的门才终于被打开,只见谢微凉怀里还抱着一沓奏折,哑声道:“派人将这些都送到礼部、工造司、户部和外务司的手里。” “是。”竹沫早已经去忙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宫女闻言怯生生地应了一句,紧接着便慌忙离开了这里。 不过谢微凉显然也顾不上这 些细节——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书房的那张小榻实在是硌人的很,她此刻虽然又累又困,但困意还是战胜了恶意。是以在宫女离开之后,谢微凉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自己的寝房,将门一带,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随后便倒在大床上呼呼大睡。 …… 御书房,谢訦看着外务司呈上来的折子,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这封折子上写的是“公派留学生”的提案,呈上折子的人的意思是,要由朝廷出面,选拔一批德才兼备的学子前往各国。而其他的国家,也会派人来盛国,美其名曰是交流学习。 这初衷倒是不错,只是…… 谢訦看着那些颇为陌生而又熟悉的用语,眉心微微蹙起,将折子随手放在了一旁,并未做任何批示。随后,他整个人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许久,谢訦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即又站了起来,便朝着门外,高声喊道:“王诚——” 下一刻,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王诚走了进来,弯腰道:“陛下。” “去崇德殿。” 崇德殿 谢微凉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陛下,娘娘还在歇着,奴婢这就叫娘娘过来……” “不必了,朕先去前殿等着,你让她不必着急。” “……是。” 随后,谢微凉睁开了眼睛,虽然睡了这一觉,可是多日来的疲惫又岂是这一觉能够解决的? 不过尽管如此,可谢微凉还是顶着满身的疲惫,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随后竹沫焦急的面容便出现了她的眼前。 虽然先前隐约听到过外面交谈的声音,可这时的谢微凉整个人还处于将醒未醒的状态,整个人头疼得厉害。看到竹沫之后,张口想要唤她,却发不出声音来。 不过好在竹沫跟在她身边也已经足够久,看到她这副样子之后便连忙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晃晃就要下床的谢微凉,两人来到梳妆台前。 直到坐在椅子上,谢微凉整个人还有些恍惚,下意识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眼睛就眯了起来。 “竹沫。”她开口,声音还微微有些沙哑,“拿盆凉水来。” “是。”虽然心中不解,可竹沫还是微微颔首,随后退了出去。 片刻后,站在她身后的竹沫不知何时已经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一盆应谢微凉要求拿来的凉水。 “放在那儿吧。”见状,谢微凉轻声开口道。 “是。”竹沫恭敬应道,放下水盆便走了出去。 在竹沫离开之后,谢微凉看着眼前水盆里的凉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将双手试探性地将双手伸进去。 霎时间,一股冷意顺着双手到了胳膊,然后又一路直达脑门,谢微凉浑身一颤,只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待适应了水温之后,她这才用双手捧起一捧水打在脸上,就这样重复几次之后,谢微凉这才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搭在脸上。 等竹沫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谢微凉双目无神坐在梳妆台前的画面,想着前厅那一位,她没在犹豫,快步走到谢微凉身后,拿起梳子来就十分熟练地为谢微凉梳妆起来。 虽然已经用凉水洗过脸了,可谢微凉还是觉得眼睛干涩得难受,再加上竹沫的手法实在是轻柔,所以很快她便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的时候,谢微凉还是被竹沫的声音叫醒的。入眼便看到了竹沫无奈的双眼,先是愣了一瞬,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一抹讪笑,道:“好啦?” “嗯。”竹沫无奈应道,又伸出手来帮她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又退后一步看了看谢微凉,确保眼前这人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丁儿不完美的地方之后,这才扶谢微凉站了起来,轻声开口道,“陛下已经在前厅等着了,您现在要过去吗?” 第177章 “嗯。”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窗外,眼睛还并没有适应外面有些强烈的光线,下意识眯了一下。 …… 谢訦看着周围空无一人的前厅,手里喝茶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 许是因为害怕他的缘故,宫女将茶点放下之后便匆忙离开了,是以谢微凉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谢訦一只手拿着茶杯,眼神却还不住地向四周瞟去。 那动作,怎么看都觉得滑稽。 嘴角微微上扬,谢微凉上前一步,俯身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轻柔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倒是唤醒了谢訦的神智。闻言,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就先让人起来。 倒是许久没有看见谢訦这般模样了,谢微凉有些恍惚,行了一礼之后起来,看到谢訦面前几乎未动的茶点,眉头渐渐蹙起:“这些茶点……是不合陛下口味吗?” 顺着她的话,谢訦的目光也落在这些茶点上,半晌摇了摇头:“并未。”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心中有些事情,茶点也不美味罢了。” 闻言,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口道:“既然如此,想必是这些还不够入了陛下的眼……” 这样说着,她看了一眼时间,也正好是用午膳的时间了。随后便唤来竹沫,吩咐她尽快将午膳布好,见竹沫应了一声就下去之后,她又看了一眼一旁一言不发的谢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又何尝不知道谢訦此刻的担忧呢?山雨欲来,这京城虽然看着繁华依旧,可其下蕴藏着的龌龊,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爆发。 “臣妾听闻,瑞王殿下……不日便到京城?”突然,谢微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嗯。”谢訦应了一声,随后便像是想到了什么, “殿下多年未曾回京,既然和陛下兄弟情深,这家宴,势必是要有的。”两人之间的过往谢微凉多少也清楚一些,是以这个提议倒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她本人也早就想要见一见这位能和谢訦平分秋色的王爷了。 不过她的提议倒是恰巧中了谢訦下怀,只见他的神情一黯,随后点了点头,看向谢微凉道:“那就姐姐来安排吧。” “好。”虽然不知道谢訦的心情为何突然变好,不过谢微凉还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看向谢訦,又见对方开口道。 “对了,明日我会在养心殿会见宣华郡主,姐姐也一起来吧。” 不知为何,谢訦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谢微凉的眼神中隐约带着一抹……邀功? 第166章 将自己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都甩出去之后,谢微凉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这件事情。传说这位郡主行事狠辣,在蜀中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谢微凉倒是对她十分好奇。 在两人谈论的时候,竹沫走了进来,悄声附在谢微凉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便下去了。紧接着,谢微凉便将目光落在一旁拧着眉的谢訦身上,开口道: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陛下不如先饱餐一顿,或许忧愁的事情便能有所转圜呢?” 这般调侃的话倒还真让谢訦听了进去,他先是一愣,随后便站了起来,走到谢微凉的身边,十分自然地开口道:“走吧。” 一刻钟后,两人坐在了桌子前。 谢微凉平日里用膳的时候便不喜旁人在一旁伺候着,而谢訦来这里用膳多次,自然也就逐渐习惯了。不过好在崇德殿用膳的桌子并不算大,谢微凉平日里也不喜铺张浪费,是以即便是陛下亲临,也只是比平日里多了三道菜而已。 谢訦早已经习惯了谢微凉不同于其他人的习惯,不过好在他自己也并没有多么不适,是以在落座之后,便十分自然地拿起了筷子,开始夹起距离自己最近的那道菜。 说是最近,但由于整张桌子上菜也不算多的缘故,每一道菜都被摆放得恰好可以够到的距离。 而对于这一切,两人也都并不意外。谢微凉是因为本身就不是什么贪心的人,任何东西都是在精不在多,只要有自己想要的,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舍去。 而谢訦,恰好也是一样的人。 这一顿饭吃的可谓是舒心异常,直到宫人们来收尸的时候,谢訦还有些恍惚——谢微凉这里,似乎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魔力,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给人万事临于面前而面色不变的感觉。 来时的那点儿郁闷仿佛随着这一顿饭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谢訦站了起来,语气早已经不复刚来时的低落,开口道:“走了,还有事情要忙。” 闻言,谢微凉站了起来,俯身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看着谢訦的背影越来越远,谢微凉有些恍惚。而后,视野里出现了竹沫的身影,只见她担忧道:“娘娘,陛下他……” 显然,聪 慧如竹沫,也看出来了谢訦今日的不对劲,生怕陛下和娘娘吵架的她连忙赶了过来。 “没事。”谢微凉知道她的担忧,摇了摇头。 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竹沫脸上的担忧这才逐渐散去了一些,转而又问道:“那娘娘接下来可有什么安排?” “回去补觉。”熬夜留下来的后遗症并没有完全散去,此刻的谢微凉突然觉得浑身疲惫。 听到这话的竹沫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微微颔首:“那奴婢便让您寝殿那便的宫人都歇一会儿。” 毕竟昨夜谢微凉熬了一宿,他们自然也没闲着。 “好。”竹沫办事谢微凉一向是放心的,不过回寝殿之前,她还是吩咐道,“对了,你去一趟书房,将我桌案上那几本奏折送到养心殿。” “是。” …… 养心殿 看着崇德殿送来的奏折,谢訦先是一愣,紧接着眉头便舒展起来,就连嘴角也是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哟,皇兄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这么高兴?”对面,正是风尘仆仆从西北赶回来的谢舜。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心事重重的皇兄有如此开怀的时候,下意识调侃道。 闻言,谢訦斜睨了他一眼,不过谢舜可并不怕他,反倒是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明显:“是皇后嫂嫂吧?” 虽然他人在西北,可是对于这位盛国的皇后却是早就有所耳闻,此番刚一回京便听闻了有学子闹事的消息,又远远地见识到了谢微凉处置时的有条不紊,心中对于这位皇嫂的好奇程度更甚。 虽然被他这样调侃,可谢訦的面色却依然平静如常,只是收下之后便示意王诚下去了。而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谢舜的身上,开口道:“过几日可能会有个家宴,你记得好好捯饬一下,不过也不用太过,正常就行。” 闻言,谢舜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我懂。” 意味深长的表情换来的是谢訦随手扔过去的奏折,他看了一眼谢舜,开口道:“你这次回京,太后那边恐怕也会有所动作,要不要我派几个暗卫……” “不用!”听到谢訦这样说,谢舜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开口制止了谢訦的话,“你那些可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用不上,让他们去更有价值的地方发光发热吧。” 闻言,谢訦诧异地看了谢舜一眼,眉头紧锁:“你说话……倒是越开越奇怪了。” 不过,倒是有些熟悉的味道在里面。 …… 谢微凉这一觉可谓是睡得昏天黑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了。今日的天气似乎格外的好,阳光透过窗户洒进了房间,照在了层层的纱幔之上。 “娘娘?”门外隐约传来了竹沫的声音,倒是叫谢微凉颇为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下,她下意识应道:“进。” 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日用完午膳送谢訦离开之后,不知道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当她坐在梳妆台前,把心中的疑问道出来的时候,却见竹沫轻声道:“瑞王殿下回京了。” “哦,回京……什么?”脑子慢了半拍的谢微凉后知后觉,困意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同时心中也想起了昨日分别前谢訦所说的那番话—— 家宴。 她倒是忘记了还有这件事情。 恰好这时,王诚走了进来,面色恭敬道:“娘娘,陛下请您去养心殿一趟。” 听闻这话的谢微凉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心神,随后才开口道:“……好。” 话已经带到,王诚正要离开,却被谢微凉叫住。随后就听到对方开口道:“不知陛下此次召见所为何事?”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谢微凉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随后便见面前的王诚面不改色地开口道:“回娘娘,陛下昨儿个说今日要同您一起在养心殿接见宣华郡主,现下人已经到了。” 听到王诚这样说,谢微凉这才想起来似乎有这样一件事情,微微点了点头。王诚见状又道:“陛下说郡主口口声声说只是叙旧,让娘娘随意就好。” 第178章 “叙旧?”听着王诚如此用词,谢微凉有些疑惑,“陛下和这位郡主……认识?” 王诚并没有回答,谢微凉自认也从他这个半道子过来伺候谢訦的人这里问不出来什么答案,是以也只是挥挥手示意人下去。 只是等王诚离开之后,谢微凉的心里却仿佛总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闷得叫人透不过气一样。 而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她人站在养心殿门口。 一旁侯着的宫人早已经注意到了她,见状便立刻有人高声呼道:“皇后娘娘驾到——” 这声音自然是吸引了殿内两人的注意,是以当谢微凉在竹沫的搀扶下踏入里面的时候,便见殿内的一男一女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见状,谢微凉面色不变,对着谢訦俯身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谢訦还是第一次见谢微凉如此清冷出尘的模样。虽说他为了不让谢微凉有压力,特意命传话的王诚尽可能将这次会见说的不那么重要一些,可见谢微凉却并没有因此而怠慢,心中还是闪过一抹隐秘的欣喜。 而谢微凉行完礼之后自然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女子,目光便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那位盛名已久的宣华郡主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虽然面上并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整个人却警惕了不少,两人互相颔首,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便听到一旁的谢訦笑着道:“宣华郡主远道而来,朕未能亲自迎接,实在是有失礼数。” 在谢訦说话的功夫,谢微凉自己也寻了他旁边的位置坐下,而对面的宣华郡主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听到谢訦的话之后微微一笑,随后便开口道:“陛下客气了,您公事繁忙,更何况本宫本就是提前来访,又何来的失礼之处呢?”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不过她仍旧拍了拍手,立刻便有随行的宫人呈上来一个精致的锦盒,这位宣华郡主看着侍女将盒子呈到谢訦和谢微凉面前,便开口道:“本宫听闻陛下身体不好,所以特意带来由父亲亲手炼制的丹药一枚,” 宣华郡主口中的“父亲”,便是蜀中的大祭司。 谢訦和谢微凉两人自是明白这一点,不过两人面上却并没有变化。只是谢微凉盯着盒子的目光却染上了一抹好奇。 “上次再见还是在过年的时候,父亲回去之后便一直挂念着,这次知道我要来,便连忙叫人送了过来,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将它带过来……”这边,宣华郡主还接着说道。 第167章 “既然是祭司和郡主的一片心意,那朕便收下了,替朕问候大祭司和贵国陛下。”谢訦说完这话,一旁的谢微凉便示意宫人将盒子拿下去。 “好。”底下的宣华郡主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只是目光却落在一旁谢微凉的身上。 见状,谢微凉眉头微挑,随后便毫不在意地对上了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初看同其他人的并无二致,可但凡与之对视,不出半刻便会感觉到其中的自信。 这位宣华郡主,没有半分要掩盖她野心的意思。 见状,谢微凉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而与此同时,对面的宣华郡主也在观察着眼前这位自己早已经有所耳闻的皇后娘娘。 深。 这是宣华对她的第一印象:深不可测。 谢微凉本人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质上来说,并不像自己一般锋芒外露,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叫她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一双眼睛里也多了一抹兴致。 坐在主位上的谢訦自然是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注意到宣华郡主眼中的兴致之后,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沉。 而谢微凉在收回目光之后不过半刻,便听到一旁传来了谢訦的声音:“宣华郡主这次来,可要在盛国多待一段时间,让朕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自然。”听到谢訦这样说,宣华郡主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王诚在这时进来,径直走到谢訦的身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而谢訦表情也十分复杂,在王诚说完话抬手示意对方退下之后,便一脸歉意地看着宣华:“实在是抱歉,朕原本想和,可奈何公务繁忙,御书房还有大臣等待召见……” “陛下客气。”听闻谢訦这样说,宣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一旁全程都没怎么说过话的谢微凉的身上,笑着道,“本宫与皇后娘娘一见如故,便随娘娘去崇德殿小坐,不知娘娘可否介意?” 被突然点到的谢微凉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她的目光便看了过去,恰好对上了对方的,嘴角微微上扬: “自然。” 而听到宣华郡主这样说,谢訦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淡,又看了谢微凉一眼,注意到她的眼神之后,这才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劳烦皇后替朕招待了。” 说罢,他便站了起来,一旁站着的宫人见状立刻跟了上来,向两人微微行了一礼之后便跟在谢訦身后离开了。 而两人目送着谢訦离开之后,谢微凉这才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宣华身上,开口道:“郡主,请。” 见状,宣华朝她笑了笑,随后便迈步走到谢微凉身旁。 谢微凉带着宣华走出崇德殿的时候,竹沫正和王诚闲聊着,见到谢微凉和宣华郡主一同出来之后,两人脸上俱是闪过一抹错愕,不过一个在这宫中多年,一个又是御前侍奉,纵使心中惊讶,可面色却依旧如常。在王诚见过两人之后,竹沫便来到了谢微凉的身旁,而王诚就看向一旁的宣华郡主,恭敬开口道: “不知宣华郡主接下来有何安排,可否需要奴才安排人陪同?” “不必。”宣华看了谢微凉一眼,随后便开口道,“本宫去皇后娘娘那里。” 听闻这话的竹沫和王诚两人压下自己心中的惊讶,随后一人自觉走到谢微凉身后,一人便向两人行礼道:“恭送娘娘和郡主。” 虽然这宫里来了一位异国的郡主,可整个皇宫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两人从养心殿出来的一路上,谢微凉瞥了一眼一旁的宣华郡主,主动开口道:“郡主来我盛国这几日,如若有什么不习惯的,直接告诉驿站那边的人就是。” 听到谢微凉这样说,宣华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就连语气也多了几分调侃:“我还以为,娘娘会让我直接来找娘娘呢?” “当然可以。”闻言,谢微凉并没有反驳,而是顺着她的话,道,“找我,是朋友之间的帮忙。而找驿站,则是公事上的。郡主愿意私下解决,我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滴水不漏,而谢微凉则是在见到宣华的表情逐渐变得玩味的时候,自己的嘴角也跟着浅浅扬起。 许是经过刚才这一番有些怪异的谈话,两人之间的氛围倒是没有那么尴尬了,直至回到崇德殿之后,还不等谢微凉主动开口,竹沫便已经先行告退了。 “请吧。”谢微凉看了一眼身旁的宣华郡主,主动邀请道。 而宣华郡主见状倒是也没有同她客气,直接率先一步踏入了房门。而目送着她进入殿内之后,谢微凉瞥了一眼身旁的某个方向,微微示意,这才踏进了殿门。 “郡主不必客气,既然郡主和本宫一见如故,就把这里当做是自己家一样。”谢微凉见宣华郡主打量着殿内的模样,笑着开口道。 “多谢娘娘。”虽然在养心殿里宣华口口声声和谢訦说自己与谢微凉一见如故,可作为另外一个当事人,谢微凉十分清楚对方这话也只是客套罢了。 而眼前这位宣华郡主,她必然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的。 而宣华郡主自来到崇德殿之后便十分安静。过了许久,谢微凉久久没有听到对方开口,一双眼睛便下意识望了过去,却看到宣华郡主不知道何时将目光落在了谢微凉随意放在书案上的书籍,神情专注。 也就是在这时,眼前的宣华郡主突然开口道:“本宫此行的目的确实是为盛国的陛下,不过嘛……” 说到这里的时候,宣华郡主突然转过身来,眼神也从案几上散落的书落到了谢微凉身上,没有在对方脸上见到自己想要的表情,她的心情突然有些不爽。不过也只是短暂的失态罢了,很快她便又开口道: “在来的路上,本宫却听说了娘娘的事迹了,心中倒是对娘娘颇为好奇,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 “贵国的陛下,似乎很听娘娘的话呢。”迎着谢微凉稍显警惕的目光,宣华表情十分自然地说出了心里的话,还不忘悄然观察着谢微凉的反应。 不过令她失望的是,谢微凉本人却在听到对方这样说之后,神情依旧如常,甚至还能开玩笑地说上一句:“郡主倒是细致入微,不过我们陛下向来圣明,只要是好的建议,都会进行采纳。” “想必郡主这一路所见,应当是对我盛国有一个大致的印象吧,可以和本宫聊聊吗?”紧接着,谢微凉又不着痕迹地开口,显然是早已经看出来对方的想法了。 第179章 而对面的宣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向她的目光中便带上了一抹复杂:“娘娘若是想要借此敲打蜀中,大可不必。” “本宫观娘娘言辞间都是对本国的自豪,可我蜀中却也不差!” 闻言,谢微凉微微挑眉,虽然说自己并无此意,可是此番见对方这副模样,倒是叫她升起了一抹其他的想法。 不过转眼之间,谢微凉便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看着眼前有些失态的宣华郡主,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上色,这才开口道:“本宫看这时候也不早了,就让他们先布膳吧。” 宣华郡主闻言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的态度居然可以转变如此之快。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摇了摇头:“多谢娘娘美意,只是本宫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向陛下和娘娘请安。” 说完这话之后,她便扬声将人唤了进来,随后一双眼睛又落在了谢微凉的身上,笑得真切:“娘娘,我们……择日再会。” 而听到她这样说,谢微凉脸上笑意依旧,朝着进来传话的竹沫轻声吩咐道:“送送郡主。” “是。”领了谢微凉命令的竹沫朝着宣华行了一礼,随后恭敬道,“郡主请。” 前脚刚送完了郡主,后脚宸贵妃便来了。谢微凉看着来人,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笑道:“你这是瞧着我开饭了,过来蹭饭了?” 宸贵妃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倒是挑了挑眉,随后便开门见山道:“听说你和那位郡主一起回来的?” 闻言,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看着她道:“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不人刚走吗?”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还特意朝崇德殿门口看了一眼:“怎么,你来的时候没有撞见人吗?” 听到她这样说,宸贵妃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便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我从其他地方过来的。” 她今日去纯妃那里坐了坐,是以直接从钟粹宫过来。而钟粹宫,也并不是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 谢微凉自然是知道这一点,听到宸贵妃这样说之后,脸上的笑容却并没有任何异常。 恰好这时,竹沫送完人回来,先是向两人行了一礼,随后便拿出了手里的锦盒,看向谢微凉:“娘娘,这是养心殿的王诚送过来的,陛下说是任凭您处置。” 闻言,谢微凉接过锦盒,打开,里面赫然是宣华郡主今日在养心殿所进贡的那一枚丹药。 第168章 虽然一早就猜到谢訦不会留着它,不过谢微凉倒是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派人将这东西直接送到她的手里,心中难免有些惊讶。 倒是一旁的宸贵妃见状挑了挑眉,看着谢微凉的目光当中充满了揶揄:“咱们这位陛下对您可倒真是言听计从啊,什么东西都得来这崇德殿走上一遭,经过您首肯,这才能去其他地方……” 不过话虽如此,可宸贵妃说这话的语气当中却并没有带着任何不满的情绪,反倒是调侃居多。而谢微凉自然也知晓这一点,一双眼睛便在被她随意放在桌上的锦盒上停下,挑眉道:“喏,你想要,尽管拿去便是,正巧我还没办法处理这个烫手山芋呢!” 闻言,宸贵妃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笑容,满是嫌弃道:“我可不要,指不定是她和她那个父亲从哪个死人身上的油炼制的呢,我怕吃着被脏东西缠上。” 看着宸贵妃这一副颇为嫌弃的模样,谢微凉眉眼弯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又伸出手来将锦盒拿远了一些,嘴里便半调侃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这烫手山芋都不肯接,那我也得赶紧想个办法甩出去。” “暗依。”这样说着,她便开口,转眼间便有一个身着宫女衣服的女子走了进来,谢微凉瞧了一眼对面宸贵妃骤然瞪大的双眼,吩咐道,“送到珍宝阁去,就说是本宫送给二殿下的礼物,谢他来为陛下贺寿。” “是。”暗依从一旁拿过锦盒之后便离开了。见状,宸贵妃这才将目光从离开的暗依身上收回来,紧接着便开口道,“陛下手下的暗卫,左膀右臂,你是怎么骗过来的?” 而听到她这样说,谢微凉斜睨了她一眼,随后才缓缓开口道:“我手头事情太多,光竹沫一个用不过来,就想着去内务府挑点人,然后她就来了。” 也是直到后来,谢微凉才知道她的身份的。 但她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说完这话之后,宸贵妃眼中所流露出来的那一抹深意,不过谢微凉本人对此也并不是很在意,倒是主动转移话题道:“要留下来用膳吗?”: “当然。”对于谢微凉,宸贵妃倒是也没有推辞,跟在她身后去了前厅。那里,早已经有宫人将今天要吃的饭菜布好,因为竹沫提前吩咐过的缘故,餐具都是准备的双份。 用过膳之后,宸贵妃又陪着谢微凉聊了一会儿之后便借口说自己乏了要离开,谢微凉也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在宸贵妃离开之后,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早已经去而复返的暗依身上,开口道:“驿站那边可有异常?” 闻言,暗依摇了摇头,汇报道:“宣华公主在半个时辰前便回去了,而二皇子则是一直在京城里各个茶楼里吃茶听书,看起来倒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 “好,下去吧。”谢微凉挥了挥手,又看了一眼她眼下淡淡的乌青,道,“等陛下的生辰宴结束之后,本宫给你放天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暗依脸上闪过一抹欣喜,随后便低下了头,就连语气也欣喜了不少:“多谢娘娘。” 交代完事情之后,谢微凉连忙将竹沫喊了进来,看着她十分利落地为自己卸着头饰,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站在她身后的竹沫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心疼,随后开口道:“娘娘这段时间也太辛苦了,得找个时间好好歇着了。” “我也想啊……”谢微凉一边听着竹沫的话,一边又叹了一口气,“最近这一堆破事儿就跟扎了堆儿一样,处理完一波又来一波,也不知道什么才是个头儿……” 早知道,她就不当这劳什子的皇后了! …… “阿嚏!”正在看奏折的谢訦突然打了个喷嚏,惹得一旁的王诚连忙走了过来,语气里满是担心。 “陛下,您喝点热茶?”要不是知道谢訦的脾气,王诚怕是要立马就请太医了。 不过谢訦倒是从他手里接过了热茶,低下头抿了一口,满腔的暖意顿时便涌向四肢百骸,又道心头,惹得谢訦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就连看奏折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都顺眼了不少。 这份谢微凉早些时候送来的有关加强对外交流的提案与外务司的那一份放在一起,很难不叫人以为这两处私下里有所来往。不过谢訦倒是并不在意这些,而是看着上面罗列着的一条条详实的建议,再次叹了一口气,看向奏折的目光中也带着一抹深沉。 这些建议乍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缺点,所针对的事情也契合现下盛国的情况。 可就是有一个问题——实施起来难度太大。 而谢微凉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为此在交给谢訦的这份提案当中考虑了不下几十种情况,只是唯有一点…… 他的目光落在上面有关西北边陲各部族的分析上,眉眼间逐渐变得深沉。 过了许久,谢訦这才算是将手头这份厚厚的提案看了一遍,下意识伸出手来揉了揉太阳穴,便朝着一旁侍奉的王诚开口道:“让瑞王殿下入宫。” 有些罪,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受。 “是。”闻言,王诚恭敬地应了一句之后便离开了,而谢訦则是又拿起一旁宁世安传回来的书信,又垂眸看着。 …… 翌日清晨,谢微凉便收到了来自宫外的信,信上言明二殿下感念娘娘恩德,择日定会入宫拜见谢恩。 看着上面言辞间无一不显示着谦卑的书信,谢微凉又回忆起那一日在珍宝阁所见那位二皇子的模样,实在是无法将这两人联系到一块儿。 不过即便如此,可谢微凉还是展开信纸,提笔,回了简短的几行,随后静静地等待上面的墨迹晾干,小心翼翼地装进信封里,转而又封好,这才将暗依唤过来,将信交到她手里:“送到驿站就行。” 至于交给当事人这件事,驿站会有专门的人负责的。 “是。”暗依领了命之后便离开了。而谢微凉则是在写完信之后皱了皱眉头,余光瞥见不知道何时被人放在书案旁的信,拿了起来,眉头便微微舒展了起来。 她手上的信,赫然是远在西北的宁世安托人寄回来的。 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谢微凉难得舒了一口气,多日的疲惫似乎也散去了些。尤其是在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眉眼间更是舒展了起来。 过了许久之后,谢微凉才将手中的信妥帖地收了起来,随后看向窗外——长时间的伏案让她的脖子疼得厉害,可偏巧殿里的人都知道她办公时不能被打扰的性格,而竹沫和暗依又都有事情,是以谢微凉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整个人往后一靠,然后闭上了眼睛,短暂地放空一下自己。 第180章 不过好在这一下午倒是没有人来打扰,是以谢微凉倒是在百忙里偷了一个闲。直到夜色渐晚的时候,终于回来的竹沫这才终于在全殿上下所有宫人期望的目光当中,缓缓敲响了书房的门。 而这时谢微凉恰好醒来,见状便扬声让人进来,紧接着便见竹沫拿着伞进来,愣了一瞬,下意识道:“下雨了?” “是。”竹沫将伞收了起来,手臂上还搭着一件外套,“外面天冷,娘娘还是穿件衣服吧,晚膳已经备好了。” “好。”谢微凉感觉到竹沫踏雨进来时从门外溢进来的凉意,微微点了点头,任由竹沫将外套细致地为她穿上,又将她搀扶到门口。 谢微凉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一颗心却是久违地得到了平静,而这时一旁的竹沫早已经撑开了伞,举到她的头顶。 还好两人的身高差不多高,是以竹沫撑着伞也并没有太费劲,不过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前厅,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谢微凉这才感觉到了饿意。 一旁的竹沫早已经为她摆好了碗筷,见状便开口道:“都是小厨房现做好端上来的,娘娘尝尝?” 有小厨房就是这一点好,不必冒着严寒酷暑走很长一段路去御膳房拿饭菜,而且还不保证拿回来的饭菜是否还是温热的。 听到竹沫这样说,谢微凉点了点头,随后便 坐到了桌子前,看着一旁侯着的宫人,又看了一眼竹沫:“你们也赶快去吃吧,当心饭凉了。” “是。”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宫人们自然也不能不从,包括竹沫在内,几人向她行过礼之后便先后告退了。 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谢微凉还是不太习惯被一群人伺候着吃饭的场面——在诸如宴会这样的大场合也就算了,私底下她都是让宫人们上好菜之后就去吃自己的,而自己每次也叮嘱他们不用做太多,以免浪费。 这样算起来,崇德殿这几个月的伙食费倒是一瞬间就降下来不少,又加上谢訦本人也不是喜欢铺张浪费的人。是以后来谢微凉更是在全皇宫进行推广,宫里每月的开销一瞬间便降下来了不少。 骤然多出来的银子让谢訦很是愉悦,不止一次和谢微凉提过让她放开手脚去做,觉得哪里花的多了就直接砍,甚至就连养心殿的都可以削减。 第169章 不过这也不怪谢訦在银子这件事情上如此抠搜。实在是自从建国以来,盛国就并不算富裕。 这也难怪,盛国地处中原,虽然地大物博,可商贸业和出海业却实在算不上发达,朝廷的税收也仅限于对农业以及一些手工业进行征收,再加上前几年和蜀中一直打仗,边境的军队也要供养,流水的银子就这样花了出去,却也总不见着个响儿。更不用说去年冬天的时候,不少地方都受了雪灾,朝廷忙着赈灾,这银子又花出去了不少。 是以身为皇帝的谢訦,可不就得紧巴巴地过日子嘛。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谢微凉这饭却也依旧吃得香甜——小厨房的手艺也确实不错,就算是普通的家常菜都能叫他们做得色香味俱全,当真是足足满足了谢微凉的口味。 心里这样想着,谢微凉又多加了一筷子烤得酥脆的鸭肉,又用卷饼卷起,蘸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酱料和黄瓜丝,咬一口,清冽又咸香的口感顿时便充斥着整个口腔。 随后,谢微凉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这顿饭吃了足足有一炷香,谢微凉看着眼前已经被自己消灭大半的两菜一汤,满足地揉了揉肚子,手便下意识摸到了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饭后,谢微凉本来照例是要出去散步消消食的,可奈何今夜下起了细雨,她这一想法也只能作罢,索性在前厅看起了书,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手上是自己随意找的一本话本,而手边的桌案上则放着宫人早已经提前准备好的点心和茶。 咬一口点心,翻一页书,耳边是雨声,谢微凉只觉得许久都没有享受过如此惬意的生活了,再加上这话本又实在是过于好看的缘故,前厅的蜡烛一燃就是三更天。 等谢微凉将手里的话本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先是一愣,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就这样捧着一本书在前厅看了一整夜。 “唔……”将书放在桌案上,谢微凉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腰,还好前厅本来就有可供休息的软榻,是以谢微凉这一夜过的倒也不算多惨。 窗外的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湿润的带着点泥土芳香的空气从窗户进来,又飘进她的鼻尖,惹得谢微凉深呼吸一口,突然就起了出去走一走的想法。 而崇德殿的院子里,宫人们正在打扫院子,见谢微凉出来之后都是一愣,紧接着便慌忙行礼。 谢微凉见状只是挥了挥手叫他们起来,随后便又开口道:“本宫只是随便逛逛,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谢微凉自己心里也知道只要她在这里,这些人就不会真正专心去做自己的事情。是以在说完这话之后,她干脆跑到了崇德殿外,想着今日既然“起得早”,那索性就直接来一个晨练好了。 为此,她还特意换了一双平底的鞋子,又拿着水壶和毛巾,寻了处僻静人少的地方就开始了。 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在后宫坚持的晨起锻炼的缘故,谢微凉身为后宫的管理者,自然也要起到带头作用。是以经过这段时间和其他后妃的一起锻炼之后,谢微凉的体质也并没有她想象当中的差。至少绕着御花园慢跑一圈儿下来这个运动量对于她来说还是轻轻松松。 不过说起这个,最近这段时间由于阖宫上下都在忙着操办谢訦生辰宴的缘故,是以谢微凉和其他人商量过后,干脆大手一挥给后宫放了个假。 为此,不少人在背后都在毫不吝啬地夸赞着谢訦,衷心地祝愿他可以寻点由头多过些节日。 当然在谢微凉还在难得晨练的时候,谢訦却已经早早地就坐在了太极殿的龙椅上,整个人却是疲倦得很。 这也难怪,昨日同瑞王谈到深夜,夜半又因为下雨的缘故,稀稀拉拉的雨声扰得他睡不好觉。是以现在的谢訦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就连下面那些大臣争吵的声音都让他觉得十分催眠。 下面,外务司总司长岳清和吏部尚书祁政两人却因为岳清上书的那一封留学生提案吵得不可开交。 这也难怪,毕竟所谓的留学生,需要派遣到他国的肯定是各大学院的优秀学子,未来不说全部,至少十之八九都是要入朝为官的。 就是这样的人才,现在却要平白送到其他国家去,其他官员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都不会愿意。 而祁政,户部尚书,又是世家祁家的人,自然更是不愿。是以他既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同时也是和岳清吵得最凶的人。 这两人可谓是从刚一上朝就开始吵,从引经据典,再到口不择言,可谓是文雅的粗俗的都来了一遍,如若不是两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且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怕不是直接就撸起袖子开干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其他人心中却是各有所思,而坐在上面的谢訦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自然也是将他们心中摸了个大致。只是这会儿的他却是头疼得厉害,是以此时的他也并不能分出多少精力来解决这件事情。 而站在前面的几位大臣自然是注意到了谢訦不对劲的地方,是以其中的一位大臣见状便以眼神示意身后正面红脖子粗的祁政,而另一边,岳清自然也注意到了上方脸色早已经阴沉的谢訦,见状也退了一步,恭敬请罪道:“陛下恕罪,微臣殿前失仪,愿自请领罚。” 谢訦沉着脸没有开口。 而一旁的祁政见状也上前一步,向龙椅上的谢訦虚虚行了一礼,随后才开口道:“臣知错,陛下恕罪。” 恭敬候在一旁的王诚见谢訦的脸色更加黑了,随后便连忙清了清嗓子,手上拂尘一挥,高声道:“此事择日再议,退朝——” 闻言,下方众位大臣顿时跪下,齐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养心殿的宫人们口中都流传着一个消息——今儿个早朝尚书大人同总司大人在朝堂上大吵惹得陛下心烦,就连陛下身边近身伺候的王诚公公都再三警告他们要小心伺候。 而作为养心殿宫人口中的“救世主”,王诚一路战战兢兢地跟着谢訦从太极殿回到养心殿,见谢訦独自一人进了养心殿之后,还不忘再三告诫养心殿的宫人们警醒这点,别触了这位的眉头,紧接着便退了下去。 殿内,谢訦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一宿没睡,再加上方才在朝堂上听着那俩人吵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现在的他烦躁得厉害,可偏偏困意上头,眼睛也睁不开,就这样直接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殿外,正在洒扫宫人看着站在面前的谢微凉,神情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有想到皇后怎么会来。 第181章 “陛下回养心殿了吗?”谢微凉开口问道。 虽然自己是掐着谢訦下朝的时间来的,可也难保不会有延时下朝的情况出现。 “启禀娘娘,陛下一刻钟之前已经回来了。”谢微凉平日里对待公务虽然是一丝不苟,可是私底下却还是十分和善的,是以养心殿的宫人们对她也并不是特别 惧怕,小声开口道。 “只是陛下今日似乎心情不太好,王公公再三告诫我们要谨慎行事。” “好,我知道了……”谢微凉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的宫人却突然向某个方向打了一声招呼,循声望去,却见王诚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两人面前,而宫人在得到他的示意之后也连忙退了下去。 “见过皇后娘娘。”王诚脸上依然带着笑意,滴水不漏地行礼道。 “看样子本宫这来的可是时候了。”谢微凉看到王诚便知道谢訦回来了,就连脸上也带着一抹笑容,“不知陛下现在可方便见本宫?” 听到她这样说,王诚的脸上闪过一抹犹豫。而这副表情自然也被眼前的谢微凉收入眼底,她心中一沉,只是面色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随后,她面前便响起了王诚的声音:“陛下现在在养心殿,请娘娘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好。”谢微凉点点头,又道,“麻烦你了。” “可不敢当,娘娘客气了,奴才稍后就来。”这样说着,王诚便连忙退下。 而目送着王诚离开,谢微凉的脸色一变,神情顿时便深沉了起来。 看来,今日的朝堂之上果真是发生了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大事。 不过这也难怪她多想。往日里自己来养心殿的时候,先不说王诚对自己的态度从来就没有如此这般小心过,就连书房的大门,除非谢訦正在接见大臣,否则自己都是随时就进的。 而刚才自打自己踏入养心殿的大门之后,谢微凉便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气氛的不对。 不过还没有等她多想,王诚便走了过来,一脸歉意道:“娘娘恕罪,陛下昨儿个没睡好,现在已经歇下了。” 王诚的回答属实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谢微凉的脸上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异常,而是将自己系在腰间的一个香囊交给了他,道:“这里面放着些安神的香草,你找时间交给陛下吧。” 第170章 闻言,王诚恭敬地接过香囊,开口道:“是。” 见状,谢微凉又道:“既然陛下已经歇下了,那本宫就先告退了。” “奴才恭送娘娘。” …… 从养心殿出来之后,谢微凉的脸色顿时就发生了变化,在走到路口的时候,她并没有如计划的那样回宫,而是直接走到了宫门口。 “见过娘娘。”门口当值的侍卫见到谢微凉之后,立马恭敬地行了一礼,谢微凉看着一旁正在排队出宫门的马车,猜到是下朝后大臣们的车驾,目光便落在了侍卫的身上,道,“本宫需要出宫一趟,大约两个时辰后回来。” “是。”侍卫对此也已经见怪不怪,是以他并没有多问,只是简单记录了一下之后便开了宫门。 出宫之后,谢微凉便直奔驿站——只不过她这次却并没有去找宣华郡主或者是二皇子,而是来到了附近比较僻静的一处院落里。 盛国的驿站与它的名字不同,是一片区域的总称。而在这片区域里,则是专门为远道而来的宾客修建了不少院落以供居住。 而谢微凉这次来看的,则正是在前不久刚刚结束的科举考试中深陷风波的那位蜀中考生丁蔼。 见她进来,丁蔼立刻放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连忙恭敬行礼道:“见过娘娘。” “起来吧。”谢微凉看了一眼摆在他面前的书籍——大多都是一些经史,还有一些近日的朝廷要闻。 而后者,自然是中宫每日都会派人送来。 当然这些,也是谢微凉的命令。 “准备得怎么样了?”谢微凉的目光从那一堆书卷上收起来,这才缓缓落在了一旁一直安静待着的丁蔼身上,语气温和。 闻言,丁蔼站了起来。在他的脸上,往日的冲动早已经褪去,经过这一段时间,他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沉稳了许多,只是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仿佛还是那个在考场上据理力争的少年。 “回娘娘,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准备着,晚生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见状,谢微凉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开口,纠正了自己认为的对方话语当中的错误:“我希望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了任何人。” 就像所谓的读书入仕,很多人都是为了考取功名,报效国家。可谢微凉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情,一定要是他自己去愿意做的。 丁蔼自然读懂了她话中的意思,闻言顿时抬起头望向她。过了许久,他才弯腰拱手,向谢微凉行了一个大礼:“丁蔼,谢娘娘知遇之恩。” 从驿站处出来之后,好巧不巧的,谢微凉正好碰见了沉宴。两人互相简单的问过好之后,谢微凉便要准备离开。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沉宴却突然叫住了她:“前几日皇后娘娘送来的礼物,沉宴就在此谢过了。” 然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微凉却是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一抹笑意:“殿下客气了,本宫听闻贵国陛下身体抱恙,恰巧手头有这东西,自然是第一时间便送过来了,还望殿下莫要嫌其寒酸。” 南疆的皇帝历来身体强健,可这几年却突然卧床不起。渐渐的,朝中流言纷起,再加之圣子圣女失踪,各皇子间内斗频起,南疆内部可谓是波谲云诡。 闻言,沉宴的脸上闪过一抹暗色,紧接着便开口道:“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娘娘惦记父皇身体,作为儿子自然是感激不尽,更何况我已经让随行的太医瞧过,此物乃是来自蜀中的圣物,想必是那位宣华郡主赠予陛下和娘娘的吧。” 沉宴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行为,这也与暗依传回来的消息一致。不过谢微凉倒是也没有想到那位宣华郡主出手居然如此阔绰,倒是短暂地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这便好,还望殿下回去替陛下和本宫表达对贵国陛下的殷切祝愿,望其早日康复。” “多谢娘娘。”闻言,沉宴后退一步,郑重地朝着她行了一礼。 谢微凉同他本就是才刚认识不久,现在自己又从对方那里将想要知道的又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故而又勉强和对方聊了几句之后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起身离开了。 而沉宴自然也看出了对方脸上的不耐烦,见状倒是也并没有再说一些挽留的话,而是也紧随其后站了起来,朝着谢微凉道:“那就等来日,我定要亲自谢过陛下和娘娘。” 沉宴所说的“来日”,指的便就是三日以后谢訦的生辰宴,听到对方这样说之后,谢微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随后便开口道:“那本宫和陛下便敬候殿下了。” 说罢,她离开了这里,不再去理会沉宴顿时变得复杂的表情。 这一趟出宫的主要事情都已经办完,只是谢微凉在打道回宫的路上,倒是被街上卖各种糕点的缠住脚了,不一会儿手上就多了一堆东西。 “皇后娘娘,您这是……”在宫门口值守的还是谢微凉离开时的那个侍卫,见到她抱着一大堆吃的回来之后,脸上闪过一抹短暂的惊讶。 不过好在谢微凉却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神情自若地抱着东西进了宫门,余光看到那名侍卫小跑过来,先是一愣,紧接着那名侍卫便站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后才一脸认真道:“奴才派人送娘娘回去吧。” 谢微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在了自己的手上,顿时哭笑不得,开口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不用了,你好好忙自己的就是。” 说完这话之后,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谢微凉转身便离开了此地。 “噗嗤……”直到回到崇德殿之后,谢微凉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说姐姐今日出宫了,可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可要和我好好说说!”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谢微凉连忙站了起来,随后便忙着行礼道。 “见过陛下。” “起来吧。”谢訦随意挥了挥手,一旁的宫人们便识趣地退了下去。而谢訦也十分娴熟地坐在了谢微凉旁边的位置上,看着她面前摆着的茶点还有书,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姐姐倒是会忙里偷闲。” 听到谢訦这样说,谢微凉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而是随手将一盘糕点放到他面前,神情温和:“陛下尝尝这个?一品斋的新品。” “你去驿站那边了?”谢訦一边捻起一块糕点放到嘴里,随后在谢微凉的目光当中赞许地点了点头,咽下嘴里点心的下一刻便开口问道。 “嗯。”闻言,谢微凉点点头,余光瞥见一旁的谢訦又伸出手来拿起了一块点心,见对方简单嚼了几口咽下之后,耳边这才又传来了谢訦的声音。 第182章 “外务司这几日倒是上报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不知姐姐可听说了?” 谢微凉的脸上在听到“外务司”这三个字之后便已经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不过很快她便又看了一眼谢訦,在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之后,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便笑着开口道:“既然外务司那边已经拟定计划了,那臣妾这儿倒是有个人选,不知道陛下意下如何?” 闻言,谢訦挑眉看了她一眼,见对方说这话时分明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佯装恼怒道:“朕说外务司那些人哪里来的胆识和魄力和朝堂上那些老顽固为敌?原来是背后有你这个靠山。” 听着谢訦这“威胁满满”的话,谢微凉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惧怕,而是将目光落在站在她面前的谢訦身上,语气里都充满着笑意:“那陛下还不是应下来了吗?” 今天从养心殿出来之后谢微凉便直奔宫门,在宫门口的时候,那些大臣们的只言片语自然也有一些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而谢訦听到她这话之后,脸上反倒是并没有想象当中的轻松,而是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随后才望向窗外,轻声开口道:“岳清在奏疏里说的那一番话情真意切,又字字珠玑,我又怎能有不应下的理由?” 只是如今周边各国蠢蠢欲动,盛国内忧外患交加,再加上那些世家大族的阻拦,实在不是一个好机会。 此事,也就只能一拖再拖。 闻言,谢微凉上前一步,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只要迈出了这一步,总归就是好的。” 毕竟思想上的转变,总是任重而道远的。 只不过即便如此,谢訦望向她的目光当中却还带着几分忧愁:“你如今三番两次地损害他们的利益,那些人……怕是会狗急跳墙。” 然而听到谢訦这样说,谢微凉却是冷静得出奇,不知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臣妾听说今儿个早朝,岳清和祁政吵起来了?” 闻言,谢訦瞥了她一眼,道,“你消息倒是灵通,那俩人在大殿上吵得我头疼,干脆将他们都赶了出去,好让我能回去睡个安稳觉。” 第171章 听到谢訦这样说,谢微凉才明白过来今天早上自己去养心殿的时候包括王诚在内的那些宫人们为何会如此战战兢兢的了,心中默默为他们鞠了一把泪。 “怎么了?”注意到她长时间没有开口,谢訦疑惑地望去,却发现对方反而将头瞥了过去,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奇怪。 而谢微凉则是一想到那些人惶恐的模样,便想到了自己在现代那阴晴不定的上司,又怕谢訦看到自己眼中对他的那一抹不满,下意识便撇过头去。 不过很快她便发现了这样做并不妥,是以又将头扭了回来,正好对上了谢訦那双有些揶揄的眸子,显然她的这点儿小把戏并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 “好了,传令下去,近日养心殿上下伺候得当,为表嘉奖,每人各赏一月月俸。” “是。”谢訦这话刚一说完,门外便立刻传来了王诚的声音。 见状,谢訦这才看向眼前顿时一脸尴尬的谢微凉,心情颇好地勾起了嘴角,不过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不少,就连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要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就好了。” 听着他的话,谢微凉却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眼睛一亮,看着谢訦,一脸激动地开口道:“陛下放心,他们没时间和臣妾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带着一抹自信。 京城,尚书府 “兄长,您不是入宫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祁政刚下朝的时候便听身旁人说家主来了,也顾不得换下官服,顶着满头大汗就回来了。 此时的他,全然已经没有了在朝堂之上同岳清争论时的那副神气模样,反倒是对着眼前这位看起来温润的长兄,语气里满是小心和恭敬。 见状,坐在主位上的祁同言反倒是悠闲地品着杯子里的茶,看向他的眼神里面又多了几分漫不经心,随后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动作,却让原本还站在那里的祁政就这样突然跪了下来,整个身体都抖成了筛糠,嘴里还不住道:“家主大人息怒,我以后……任何事情都一定会知会家主……” 坐在那里的祁同言眉头微蹙,朝一旁随意瞥了一眼,一旁的侍从便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将跪在地上的祁政搀扶起开,又将他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嘴里还宽慰道:“尚书大人,家主大人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要和大人商量,还请大人莫要惊慌。” 说完这话之后,侍从便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自己则走在最后,还不忘为两人关上门。 伴随着门被关上所传来的声音,这个不大的前厅里车彻底只剩下了祁同言和祁政兄弟俩,而祁同言也早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看着他道:“你应当知道陛下这几日经常召见瑞王的消息了吧?” “是。”祁政应道,眉头便紧紧蹙起,“瑞王殿下此次回京,虽说是为了恭贺陛下寿诞,可俩人关系自争储落下帷幕之后便恶化到了极点,瑞王这一走便是五年,如今一朝回京,却得陛下却主动召见,他莫不是还……” 实话说,当年谢舜在争夺太子一战中失利之后便带着兵符远走西北,包括祁家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信他会就这样甘愿放弃,甚至于不少人还在暗中试图联络要与其合作。尤其是在谢訦中毒之后,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就连太后也是对其千防万防。然而谢舜却按兵不动,反倒是在西北待得悠闲。 这一晃就又是几年,如若不是那日祁同言主动提起,祁政怕是都要忘了这人。还记得当时送完祁同言离开之后,祁政回到卧房,还同自己的夫人满不在意道:“那瑞王我看就是个草包,陛下中毒那么好的计划放到他手里都不要,还平白叫他羽翼丰满了起来,和太后分庭抗礼,也不知道太后如今看上了他什么?” 等等!不对。 “难道说瑞王是……”祁政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猛得闭上了嘴。 随后,他下意识看向坐在主位的祁同言,与对方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对上,立马便别了过去。 无他,祁同言那双眼睛里的冷意,祁政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看到过了。 “日前,军队粮食告急,太后娘娘怕会因此生变,是以修书一封,将瑞王从边境召了回来。” “所以,瑞王殿下……一早就回京了?”闻言,祁政难以置信道。 “是。”祁同言微微颔首,“半月前,瑞王秘密入京,便是我亲自将其送到驿站,又引其入宫见了太后她老人家。” “可为何……”闻言,祁政眉头紧蹙,又道,“兄长您才华横世,难道就甘愿一辈子屈居于那一人之下吗……”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见祁同言的脸色顿时变得深沉,不由得后退一步,就连语气都多了一丝惶恐,紧接着便连忙低下了 头:“政妄言,求兄长责罚。” 而祁同言闻言却轻轻瞥了他一眼,随后拿起手边早已经冷掉的茶叶,端详许久,人便慢悠悠地开口道:“太后她老人家手段了得,既然有她在,你我听命即可。之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说罢,他手腕一转,那杯凉掉的茶就这样被他倒在地上。 “再好的茶,等它逐渐冷掉的时候,也就失去了它原本的口感,到那个时候,就该是倒掉它的时候了。” …… 京城,驿站 “将军,西北战报。” “下去吧。”谢舜挥了挥手,目光便落在一旁的那人身上,开口道,“写的什么?” “回殿下,西北军日前刚刚完成一次演练,成效显著。”那人开口,语气却是洪亮,同他温润的外表极其不相符,“不过……” 谢舜抬起了头,不悦道:“有话直说。” “是。”那人颔首,“演练过后,军中的各项物资都出现了紧缺的现象,长此以往只怕……” 这人欲言又止,谢舜却已然知晓了他的意思。 先汇报一个好消息,经过“不过”这个转折之后,后面便是坏消息,这是自己这位幕僚惯常用的招数。 只是那个坏消息的程度,却往往都要比那个好消息要大得多。而且,似乎也更为人所知。 这样想着,谢舜的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在了一旁的那封拆开的信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头紧蹙,过了许久,又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那位幕僚见状,悄无声息地将手里的那封信收好,然后又小心地放到了桌子上,同那些信一起。 而他这些小心翼翼的动作自然没能逃得过谢舜的眼睛,他眉头一挑,忍不住开口道:“怎么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你的胆子还是那么小?刘……” 谢舜皱眉,过了许久,才又补全了那个字:“……胜。” 第183章 “每次喊你这个名字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怪异。”他灌了一口水,开口道,“你就不能改个名儿?” 闻言,刘胜陪着笑,道:“殿下恕罪,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是名字这等大事,还望殿**谅。” “罢了罢了。”闻言,谢舜烦躁地挥了挥手,他本来也是在开玩笑,这样的话说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过即便如此,可刘胜的心还是悬到了嗓子眼儿,紧接着便低下了头。 “幕僚……”突然,谢舜缓缓开口道,看着对方被吓了一跳又连忙站稳的动作,嘴角缓缓勾起,“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还有意无意地落在手边的信上,刘胜忍不住飞快地瞥了一眼,随后又收回目光,心中已经了然。 “殿下……是要与太后娘娘合作吗?” 闻言,谢舜倒是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容:“你眼睛倒是尖,不过嘛……” 这样说着,他又往后躺了躺,表现出一副十分放松的模样,丝毫不见慌乱,悠悠道:“就看……有没有其他人愿意帮助我们度过这个难关了……” 听着他的话,站在一旁的刘胜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不过转而又听到坐在那里的男人漫不经心开口道: “听说本王那位皇后嫂嫂似乎有些本事?”谢舜把玩着手里的扳指,悠悠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她接济一下?” 闻言,刘胜先是一愣,转而又看向一旁坐着的谢舜,一双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而谢舜显然是很满意自己这个提议,一双眼睛却突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道为何,刘胜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 “阿嚏——”谢微凉刚刚打了一个喷嚏,下意识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而一旁的谢訦原本正看着书,见状连忙投过来一道担忧的目光。 “怎么了?是吹到了吗?” “没有。”谢微凉摇了摇头,努力压下心中那一抹异样。不过很快,她便又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上的书上。 而一旁的谢訦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又收回了目光。 第172章 下午的阳光落在了前厅里,谢微凉和谢訦两人双双坐在软榻上,一人手里捧着一本书,手边是同样的茶水和点心,偶尔两人一同放下书,然后便讨论起自己书中的情节,时不时相视一笑,好不惬意。 就这样随着时间流逝,谢微凉手中的书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不一会儿,她放下了手中的书,正好与一旁放下书的谢訦的目光对上,谢微凉心头一慌,随后便连忙拿起了茶杯,将里面最后一口茶水一饮而尽。 由于放的时间太长,杯子里的茶水也有些凉了,只不过谢微凉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在喝完水之后看了谢訦一眼,开口道:“陛下还要看吗?臣妾那里有这一本的续集。” 闻言,谢訦点了点头。忙碌许久,自己倒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再加之写这书的作者无论是文笔还是构思都可以算得上是上乘,其中还暗戳戳的映射了当今现状。 当然,换做其他人也是不一定能够看出来的,也就是谢訦的身份使然,政治眼光足够敏锐,这一看便入了迷。 是以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他反而点了点头,忍不住感慨道:“拥有这样的才能,如若能招揽到朝廷……” “噗嗤。”听到谢訦的话,谢微凉忍不住笑出了声,而这动静自然也引起了一旁谢訦的注意,只不过他脸上并没有动怒的迹象,反倒是挑挑眉。 不过谢微凉可不怵他,反倒开口道:“不光说盛国,就连其他国家,知道的不知道的,英才如此之多,难不成陛下要派人一个个都将他们给绑回来?” 谢微凉这话本来也只是玩笑,可怎料谢訦却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见状,谢微凉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敛起,然后过了许久,她这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您不会……” 然而话说到一半,谢微凉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谢訦的目光顿时也发生了变化。 “陛下。”她的语气有些激动,“臣妾有个想法……” 闻言,谢訦眉头微挑:“好巧。” “朕也有一个主意。” 一个时辰后,谢微凉看着眼前满满当当写了一页的纸,又看了看对方神采奕奕的谢訦,赞许地点了点头。 果然,有一个能互通心意的好搭档是世界上第二幸福的事情。 而有一个能支持并完善下属想法的好上司则是世界上第一幸福的事情。 不巧,她有两个。 “所以……”谢微凉看着谢訦,语气里带着一抹兴奋,“那就按照陛下的计划来?” “好。”谢訦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稍后我会让散落在各国的暗卫探听一下周边各国的情况,以确保外务司拿到的公派留学生名单是符合的。” “陛下英明。”闻言,谢微凉附和道,同时也暗暗惊叹谢訦的速度如此之快。 就算是自己,也只是想着借派遣留学生的名义去学习一下其他国家的技术,毕竟她在学校便听过“师夷长技以制夷”【1】的说法。 不过谢訦这人这样还不满足,还要想着吸引一些其他国家的人才来到盛国。 想到朝堂上那些朝臣们的脸色,不知道为何,谢微凉突然升起了一抹看好戏的心态。 而反观对面的谢訦则是越来越激动,甚至抄起手边的那本谢微凉从书房里翻出来的续集就转过身。不过很快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看着已经站起来准备行礼恭送自己的谢微凉,开口道:“科举考试的成绩三日后就要揭晓了。” 这阖宫上下都知道,三日后便是他们陛下的生辰宴。 而作为这场生辰宴的主人公,谢訦却在这里目光灼灼地和谢微凉畅谈着怎样从其他国家拐一些人才回来。 不过谢微凉见状只是笑了笑, 又在心里肯定了他的想法,这才道:“看来这朝堂之上又要涌入一片新鲜的血液了……” 不知道为何,听谢訦这样说之后,谢微凉的心中突然涌起一抹激动,双目里也逐渐迸发出了光芒。 …… 三日后,天气大好 今日是盛国皇帝的二十五岁生辰,一大早阖宫上下就都忙碌了起来,送东西的送东西,招待客人的招待客人,摆东西的摆东西,还有随处可见的训人的声音。 谢微凉一大早便被竹沫喊了起来,虽然她昨天晚上一大早就强迫自己收拾好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可奈何脑子却似乎有它自己的想法,任凭谢微凉在床上翻滚半天,就是没有丝毫要入睡的迹象。 是以今日谢微凉坐在梳妆台面前的时候,依然是一副熟悉的困倦模样。 不过作为近身服侍她的人,竹沫也早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样子,是以即便是谢微凉对着镜子打着盹儿,竹沫还是不慌不忙地为她梳着妆发。 等谢微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俨然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她看着自己那繁杂的发髻,以及上面那顶沉重的凤冠,试探性地动了动脖子。 很好,很沉重。 而另一边的竹沫刚刚拿过皇后的吉服过来,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谢微凉,随后便开口道:“娘娘小心。” 紧接着,见谢微凉站稳之后,竹沫又将那件被自己拿过来的外套小心翼翼地为谢微凉穿上,看着她今日繁复的造型,眼睛里露出一抹欣慰。 恰好这时门外响起了宫人的声音: “娘娘,陛下已经在前厅侯着了。”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和竹沫都是一惊,随后竹沫便飞快看了一眼面前的谢微凉,确保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这才朝她点了点头。 见状,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时间有些紧张,可谢微凉本人由于繁重的头饰,即便一旁有竹沫搀扶着,也不敢走得太快。 不过好在当主仆二人来到前厅的时候还不算太晚,谢訦也才放下手中的茶,拿起随意搭在一旁的外衫,目光落在谢微凉的身上。 而与此同时,对面的谢微凉也自然注意到了谢訦衣服,一双眼睛里满是震惊。 无他,实在是今日两人的衣服无论是在颜色还是款式上都太接近了。 谢訦今日身为寿星,他的衣服是红色自然无可厚非,至于自己…… 谢微凉看着自己身上同色系的衣服,罕见地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是这衣裳有哪里不舒服吗?我让他们去改改。”在她愣神间,谢訦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脸上满是担忧。 “无事。”闻言,谢微凉摇了摇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谢訦身上的衣服上。 见状,对面的谢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在了自己身上,脸上顿时漾起一抹笑容,就连一双眼睛里也盛满了亮色。 “好看吗?”谢訦薄唇微张,看向谢微凉的目光当中充满了期待。 第184章 几乎是下意识的,谢微凉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祝福的话就这样说出了口:“陛下生辰快乐,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多谢。”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谢訦脸上的表情更加明艳,隐约还多了几分得意。 谢微凉倒还是第一次见谢訦露出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许是受这样的氛围感染,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姐姐是第一个给我送祝福的人呢!”扶着谢微凉过来的人早已经十分有眼色地带着其他人退下了。是以转眼间,谢訦又变成了那个熟悉的模样。 “当真?”虽然知道谢訦这话多半是有唬她的意思,可她心中还是不免多了一抹期待。 而对面的谢訦自然捕捉到了谢微凉眼中那一抹一闪而过的期待,见状脸上顿时便多了一抹笑意,开口道:“当然,姐姐也知道养心殿那些宫人,他们平日里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听到谢訦这样说,谢微凉不禁想到了前几日去养心殿时见到的那几个宫人战战兢兢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对面的谢訦见她笑了,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明显。谢微凉经过他这一解释自然也知晓了对方并没有开玩笑,心中余下一抹温暖。 “陛下,娘娘,该去太仪殿了。”门外,王诚的声音适时响起。 “知道了。”闻言,谢訦朝外应道,一双眼睛随后便落在了谢微凉的身上,恰好对上了对方亮晶晶的眸子。 “走吧。” …… 太仪殿,这场寿宴的宾客们已经早早入殿,现下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不同于传统的端正,这次由谢微凉一手操办的宴会却并没有那么多规矩。除去最基本的每人都有的几道菜之外,谢微凉还特意吩咐御膳房在太仪殿后方布置了一整张桌子用来摆放各种美食和饮品,以方便在场的宾客随意拿取。 这一会儿,谢訦和谢微凉两人也已经走了进来,满殿的宾客远远地便瞥见两人的身影,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连忙行礼道。 在众人的拥簇下,帝、后二人微微颔首示意,携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直到到达龙椅斜下方那个位置的时候,谢微凉脚步一顿,正要停下的时候,却发觉手腕一紧,随后步子便不由得跟着那人的脚步继续往前走。 第173章 谢微凉整个人一愣。而一旁的谢訦见状脸上表情不改,可嘴角却微微上扬,就这样趁着她愣神之际,将她整个人都牵上了那最高位置的旁边。 而那里,是他早已经吩咐王诚为她准备好的座位。 直到两人站定,谢微凉这才回过神来,然而还没有等她开口,下方早已经传来了众人的齐呼声: “祝陛下福如东海,与皇后娘娘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听着下方如同早已经排练好的祝福声,谢微凉眉头微挑,一双眼睛下意识便看向一旁的谢訦,却见对方眉眼含笑。下一刻,谢微凉便发觉自己的掌心被人轻轻挠了挠,她抬头,便正巧对上了谢訦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眸,里面隐约还带着一抹调皮。 见状,谢微凉心中哪能还不明白这都是他的主意,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陪着谢訦一起,端庄地接受着来自其他人的祝福。 这一次的寿宴可谓是空前的隆重,光是站在这里举着手里的杯子接受着众人对谢訦的赞美,谢微凉便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逐渐僵硬起来。即便如此,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笑意。 不知是否是有意,这次来到两人面前的,好巧不巧正是蜀中的宣华郡主以及南疆的二皇子。 不止是谢訦和谢微凉两人,就连身为当事人的他们也是一愣,随后脸上便纷纷带了些笑意。 “看来,大家都是有缘。”谢微凉说着场面话来缓解尴尬,随后便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而一旁的谢訦也紧随其后。 见状,对面的宣华郡主和沉宴也是相视一笑,随后四只手在空中交汇。看着对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谢訦这才笑道:“今日虽然名义上是宴席,可二位随意就好。” “多谢陛下。”两人见状连忙应道,谢微凉就在一旁笑着开口道。 “二位远道而来,本宫对当地的口味不算了解,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二位见谅,只私下里提醒我便是。” “娘娘客气。”听到谢微凉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沉宴和宣华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双双开口道,“贵国的美食也有很多,改日走的时候我可要带一些回去,到时陛下和娘娘可不要舍不得才是。” 而一旁的宣华郡主则是没有说话,只是也跟着点了点头。 “好。”对方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谢訦自然得应下来,一旁的谢微凉也跟着笑着。 “太后娘娘驾到——”突然传来的宫人声音打断了几人的谈话,还不待谢訦开口,只见先前一直沉默着的宣华郡主开口道。 “陛下和娘娘先过去吧,反正我和二殿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 闻言,谢訦和谢微凉互相对视一眼,随后谢微凉便开口道:“那二位还请随意,本宫和陛下稍后便来。” 告别两人之后,谢訦和谢微凉这才稍稍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紧接着又向着太后的方向过去。 而那里,太后身旁早已经围着一堆人,这其中大半都与谢微凉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其中那一位…… 而在她还在愣神的时候,一旁的谢訦早已经牵着她来到了萧太后面前,谢微凉见状嘴角也微微勾起,已然恢复了见客时的礼貌。 再看一旁的谢訦,牵着谢微凉,两人一起来到太后面前,两人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围着太后的众人见状也纷纷行礼,谢微凉余光望去,却见为首那人一袭黑衣装束,虽说她与这人并未见过,可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来人的 身份—— 谢訦的皇帝,如今的瑞王、抚远将军,谢舜。 “起来吧。”这时,坐在那里的太后也将目光落在两人的身上,这才开口道。 “是。”见状,谢訦和谢微凉两人这才起了身,坐在那里的萧太后便笑着开口道,“皇儿今日生辰,哀家也没有什么可送的……”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萧太后还是朝旁边瞥了一眼,一旁的宫人见状,立刻便上前一步,手里还恭敬地拿着一个锦盒。 “这是……”谢訦看着萧太后身旁的宫女将锦盒恭敬地呈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一脸疑惑。 “打开看看吧。”今日的萧太后似乎格外慈祥。不如说,是她的心情现在表现的很好。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下意识看向谢訦,一脸担忧。而谢訦则是从宫女手里接过锦盒,随后缓缓打开。 然而下一刻,他便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坐在那里的萧太后。 站在一旁的谢微凉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谢訦的神情在一瞬间就发生了变化,心中奇怪的同时也升起了一抹好奇。 “母后怎的突然想起将这东西送给我了?”脸上的异样只是一瞬,谢訦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十分平淡地合上了盒子,交给了一旁的王诚,随后才看向萧太后。 见状,萧太后微微一笑,道:“哀家前几日收拾东西的时候恰好发现了,本就是你父皇的东西,想着这东西放在哀家这儿也没用,可能会对你有所帮助。” 听到萧太后这样说,谢訦这才笑了笑,随后便拉着谢微凉又向太后行了一礼之后,两人这才离开。 而谢微凉就这样任由谢訦拉着她,两人离开了太后所在的地方,回到主位上。 刚一落定,下方前来祝贺的宾客们便又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谢微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这才又露出了得体的笑容,端起酒杯,开始新一轮的寒暄。 不过好在这一次只是一些朝臣及命妇的祝贺,平日里的宴会谢微凉多少也见过,是以相较刚才面对异邦的使者来说并没有那么拘束。 只是令她格外在意的是,恭贺完谢訦的那些使者却对他提出的所谓的“公派交换生”的提议十分感兴趣,众人谈话的重点一下子便偏了。 见状,谢訦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无懈可击,一双眼睛则是落在一旁站着的谢谢微凉身上,语气缱绻:“这项提议是由皇后提出来的,各位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同皇后仔细商谈。” 这样说着,谢訦便顺势主动向众人介绍了一旁的谢微凉,而谢微凉本人见状也上前一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而听到谢訦这样说,围着两人的其他人立刻便将注意转到了谢微凉身上。而谢微凉清楚地看见旁边的谢訦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那一抹捉狭,心下了然。随后,她温和的目光便落在了其他人身上,道:“各位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的外务司负责人就在那边,各位可以进行商议,然后再将提案交给陛下以及贵国这方面的负责人。” 谢微凉这话表面上看似是在推脱责任,可实际上在场所有人都能够从她的话语中品出那一抹支持。果不其然,为首的几人接收到她的信号,纷纷告辞离去。 第185章 “姐姐倒是会应付这些人。”围着两人的那些人走后,谢訦饶有兴趣地看着在一旁微笑着的谢微凉,突然开口道。 在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微凉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她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凑到谢訦身旁,轻声道:“什么时候结束啊?” 听着谢微凉这般略带孩子气的话语,谢訦嘴角不由得上扬,悄声道:“要不去后边歇一会儿?” 闻言,谢微凉摇了摇头,看着被人围起来的岳清,嘴角噙着一抹笑。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谢訦自然很容易便看到了被站在人群中的岳清,又瞥了一眼一旁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的谢微凉,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切。 而站在他身旁的谢微凉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边被众人包围的岳清,整个人顿时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自己的劳碌固然令人悲伤,可他人的轻松却实在令人可恨。 现在,终于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劳碌人,谢微凉原本还感觉自己心神俱疲,现在顿时轻松了不少。 一旁的谢訦将她表情的变化收入眼底,嘴角也不自觉微微上扬。不过好在近日来的宾客都在敬过一杯酒之后,便又三三两两的恢复了交谈的状态,他们两人这下倒轻松了不少。 “皇兄,皇嫂!”不远处一道声音由远及近,谢微凉看了一眼身旁的谢訦,却见对方的脸色并不算好,心下奇怪。 不过很快,她便知晓了谢訦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 谢舜在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大臣们“友善”的问候之后,这下终于得了机会来问候故人。 “瑞王殿下。”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谢微凉的表情很快变得正常,和谢訦一起朝着来人打招呼道。 “见过皇嫂。”在同谢訦说完那在他人听来十分敷衍的贺词之后,谢舜的目光这才落在了一旁的谢微凉身上,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兴致,“皇嫂不必客气,既然我们是一家人,跟着皇兄称呼我便是。” “毕竟,我和皇兄的关系,您也应该有所耳闻。”不知是否是有意,谢舜还又加了一句,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微凉。 第174章 而谢微凉自然是将他这一番话听在耳中,心里却是不住地吐槽着。 阖宫上下谁人不知这两位从前还是皇子时便为了那个位置斗得人尽皆知,后来谢訦得到太后助力之后,谢舜自请去了西北,那狼子野心是否收敛,任何人都不得而知。 心中千般想法拂过,然谢微凉面上依然不变,只是看着来人,正欲开口的时候,却听到一旁的谢訦突然开口道:“你二人毕竟初次见面,你常入宫走动,和你皇嫂便惯了。” 闻言,谢微凉和谢舜同时抬头看着他。然而还不等她张口,便听一旁的谢舜开口道:“我从西北回京,这一路走来,在不少地方都听说了皇嫂的事迹。” 说这话的时候,谢舜眉眼含笑:“皇嫂虽为女子,可论心智魄力,却丝毫不亚于军中的将领。” “殿下客气了。”听着谢舜夸赞自己,谢微凉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不过皇嫂这般做法,便让我想到了一人……”突然,谢舜开口。顺着他的目光,谢微凉便看到了下方的那人。 只是一瞬间,谢微凉便知晓了那位 正吃着点心的男子——她在来的路上便听谢訦说了这位西北军内有名的幕僚,运筹帷幄。 而除夕的宴会上,两人更是有过一面之缘,再次见面,谢微凉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一旁,谢舜看着谢微凉的眼神,嘴角的笑容却又多了几分深意。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主动开口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军中的幕僚,姓刘,我见皇嫂的第一眼便想到了他。” “我想,你们二人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吧。” 听到谢舜这样仿佛自顾自地说着话,谢微凉瞥了他一眼,脑海中突然浮现那夜和刘胜的一面之缘,笑了。 “或许吧。”她轻声道。 然而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却敏锐地察觉到对面谢舜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不过还没等她开口,一旁的谢訦便已经走了过来站在谢微凉的身旁。 “在聊什么?”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正在闲聊的两人俱是一愣,不过谢微凉很快便反应过来,看着来人,不卑不亢道。 “和瑞王殿下在讨论一会儿该如何给陛下庆祝。” 听着谢微凉神情自若地说出这番话来,对面的谢舜眉头微蹙。而谢訦则是听着谢微凉这番话,饶有兴趣的目光便落在了谢舜的身上。半晌,他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期待瑞王殿下的……惊喜了。” 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谢訦便挽着谢微凉离开了这里,看着两人的背影,谢舜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 “将军。”突然一道人影走了过来,如果谢訦和谢微凉两人还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这一位笑意盈盈的幕僚,和两人似乎都有些渊源。 “吩咐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谢舜的目光从两人离去的背影上移开,这才开口道,语气已然恢复了以往的冷冽。 “是。”跟在谢舜身边多时,刘胜自然也清楚眼前这位的脾气,恭敬应道。 …… 另一边,谢訦和谢微凉看着送走最后一笔客人之后,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双双松了一口气。 不过谢訦并没有在宴会结束之后就马上回养心殿,用他的话说就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些看着就叫他心烦的奏折。 谢微凉对这话不可置否,只是在看到崇德殿一众原本以为可以趁着今天这宴会稍微偷一会儿懒的宫人看到两人携手进来的时候,只是觉得天都塌了。 不过许是谢微凉平日里的规矩立得好,是以这些宫人们的失态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在两人进了前殿之后,便立刻开始行动起来,端茶的端茶,准备点心的准备点心。 前殿内,谢訦看着竹沫将一本礼单交到谢微凉手中,面露疑惑:“这是?” 竹沫送完东西之后便下去了,谢微凉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开口道:“陛下请在这儿歇一会儿,稍后臣妾会带陛下去个好地方。” 说罢,不顾谢訦疑惑的目光,谢微凉便从宫人手里接过了茶点,一一摆放在谢訦面前,自己则是拿了礼单在看,时不时还发出些许低笑。 谢訦只觉得心中好奇,可谢微凉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只得努力按捺下自己心中的那一抹好奇,强行让自己的注意落在眼前的茶点上。 尽管谢訦早有准备,可当他真的捻了一块儿放到嘴里的时候,还是被这新奇而独特的味道所吸引,忍不住又拿了一块,同时心中还暗自感叹道。 要说谢微凉,平日里便是个主意多的,大到国家要事,小到日常生活起居,似乎她的脑海当中永远有用不尽的新奇点子。 而一旁的谢微凉则是一直都在认真地翻开着手里的礼单,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一副全然沉浸在其中的模样,丝毫没有顾及一旁谢訦的情绪。 不过谢訦倒是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吃着点心,眼神时不时往旁边一瞥,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很快,谢微凉便翻到了最后一页,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她这才将礼单收起来,随后便开口道:“陛下,我们……” 然而一句话没有说完,便与突然抬头的谢訦撞了个正着。注意到他的眼神,谢微凉一愣,一时间居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还是谢訦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安静:“是要现在过去吗?” “啊……对。”听到谢訦这样说之后,谢微凉下意识点了点头,握在掌心的私库钥匙的冰凉感唤醒了她的神智,谢微凉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那份礼单,看着谢訦十分优雅地擦拭了嘴角残留着的点心屑,又擦了擦手,不急不慢地喝完最后一口茶之后,这才缓缓站了起来。 今日这事倒也不急,是以谢微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这才跟在他身后,两人出了门,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谢微凉这次要带谢訦去的乃是他的私库,为了方便,谢訦索性就将它设在了宫里。 而至于皇宫的西北方向,这里曾经是冷宫,谢訦继位之后则是一眼就看中了这里避光避世的优点,索性派工匠对这里进行改造,最后成为了他放东西的库房。 前几日宣华郡主来的时候曾经送给谢訦一颗丹药,虽然当时谢訦是吩咐王诚收了起来。不过事后,那丹药便又到了谢微凉手中,再由她送给了南疆的二皇子。 而作为回礼,谢微凉自然也需要挑选一样看得过去的礼物回过去。只是当谢微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谢訦时,对方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在她回去之后派王诚送来了私库的钥匙,并让王诚转告她那里的东西随意挑。 一来二去,这钥匙便留在了谢微凉这里。 无论是养心殿还是崇德殿,距离私库的位置都不算近,不过好在谢訦和谢微凉两人,一个曾经练过武,一个又跟着后妃锻炼过,所以体力方面也还算可以。再加上这一次两人去私库本就不欲将事情弄大,是以轿辇宫人一个都没有。 第186章 “还好吗?”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地面上,无端让人心情舒畅。 只是这样的好天气对于两个已经徒步走了快半个时辰的人来说,实在是算不得快乐。 “还行吗?”谢微凉的面庞因为出汗而微微有些狼狈,只不过她的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倒是让谢訦有一瞬间的慌神。 不过很快,他便轻咳一声,不过脸色却是除了苍白以外再无其他,至少谢微凉看着他的情绪倒是不错。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人居然也走到了目的地。看着眼前可以称得上朴实无华的建筑,谢微凉扭头瞥了一眼身旁的谢訦,以眼神询问。 是这儿吗? 谢訦见状,也同样以眼神示意。 是。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之后,谢微凉这才拿出来钥匙,插进锁孔里,用力。 伴随着清脆人一声响,有些陈旧的门锁被打开,随后两人便走了进去。 这里很明显是一副很久没有人来的模样,谢訦下了命令,没有他的命令,平日里不许其他人踏足这里。 是以,当谢微凉推开门的时候,便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弄得咳嗽了好几声。 随后,她看向一旁的谢訦,见对方也掩面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之后,这才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那份礼单。 与此同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听力极佳的谢訦自然是第一眼就听到了动静,眉心微蹙。谢微凉见状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拿着礼单便走了出去。 谢訦见状也跟了上去。 外面,谢微凉正在指挥着崇德殿的人将一件东西拿了过来。看着上面盖着的红布,他的眼睛当中充满了疑惑:“这是……” “这是陛下的生辰礼物呀!”闻言,谢微凉十分自然地开口,“对了,记得小心点,可别磕到了。” 毕竟那些 东西可都是一帮子人费了好大功夫日夜兼程才弄好的,要是磕坏了,那她长达半个月的心血可就毁了。 第175章 在谢微凉的一步三提醒下,宫人终于将东西端到了谢訦的面前。注意到对方有些疑惑的目光,谢微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陛下看看合不合心意?” 虽然语调微微上扬,可谢微凉的一双眼睛里却满满都是志在必得的自信。注意到这一切的谢訦见状也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后目光便落在了眼前的宫人端着的东西身上。 虽然上面还盖着红布,可谢訦还是隐约可以看到那被红布掩盖着的物体——似乎……是一个盒子。 “陛下,我们去一边看吧。”谢微凉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源源不断被运过来的东西,朝着一旁的谢訦提议道。 “好。”听到她这样说,谢訦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为了让宫人们能更顺利地将东西搬进去,索性来到了库房后面。而自始至终,谢訦的手里都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个托盘,生怕里面的东西有什么闪失。 直到两人站定的时候,谢微凉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耳边有些凌乱的碎发,余光却瞥见一旁的谢訦手里还拿着那个盒子,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后才开口道:“陛下,拆开看看吧。” 听到这话的谢訦点了点头,随后在谢微凉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揭开了上面盖着的红布。 出乎意料的是,托盘上居然真的静静地摆放着一个木质的盒子,一旁的谢微凉自然是注意到了他惊讶的目光,见状又道:“陛下打开瞧瞧?” “好。”似乎是谢微凉的错觉,她隐约觉得现在的谢訦的心情似乎十分好,随后他便缓缓打开了面前的锦盒。 突然,一阵悠扬的乐声传了出来。谢訦一愣,紧接着他便看清楚了这盒子里面的构造—— 音乐还在继续,而被困在笼子里的木偶却缓缓拿起了钥匙,然后将笼子打开。 下一刻,笼子随着音乐消失不见,随后木偶便跳起了舞,随之升起的还有舞台和花丛。 谢訦的目光就这样被站在舞台中央跳舞的木偶所吸引,而八音盒的音乐就一直这样响着,木偶的步伐也没有停止,似乎这就是一场永不结束的表演。 而一旁的谢微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同时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看这样子,他应该是喜欢的。 不一会儿,奉命来带着人将礼物运进私库的王诚便走了过来,见谢訦却是一脸痴迷地看着手中的盒子,一副入神的模样,随即便疑惑地看向了站在旁边的谢微凉。 见状,谢微凉用眼神示意对方不要出声打扰,随后便向着旁边走去,而王诚见状也连忙跟上。 直到两人走到私库门口的时候,谢微凉才看了一眼眼前的王诚,一副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的模样,开口道:“都搬进去了?” “是。”闻言,王诚不敢怠慢,连忙将礼单恭敬地递了过去,道,“启禀娘娘,所有东西都已经登记入库,这是具体的礼单。” 而谢微凉见状也从王诚的手里拿过这份礼单,随后便翻看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在做什么?” 听到这声音的谢微凉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她便转过身去,很快便对上了谢訦带着笑意的眼眸。随即,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面前的宫人,见对方马上低下了头,这才落在谢微凉的身上,柔声问道。 “在为陛下清点资产。”谢微凉今日的心情不错,就连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一抹轻快。 而一旁的谢訦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嘴角的笑容却是更加明显了。他手里还拿着谢微凉为他准备的礼物,是以只能一只手环着她的肩膀,一旁的王诚见状便要上前将东西收起来,却被谢訦阻止了。 “不。”说这话的时候,他原本温和的神情无端带了一抹冷意,就这样开口,“这个东西,朕要放到养心殿去。” “是。”听到这话的王诚微微颔首,随后向两人恭敬地行了一礼之后便又退到一旁去监督那些干活的宫人们了。 虽然认识谢訦已半年有余,可对于他的想法,谢微凉向来是把握不准的。正如她其实也并不清楚对方为何对一个随意的手工摆件表现出了超乎常理的喜爱,不过这也并不妨碍她在回去的路上脸上一直扬着笑容。 “晚上一起用膳?”而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了谢訦的声音。 闻言,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又点了点头。 不知何时起,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已经多了一抹自然。是以谢微凉面对谢訦如此随意的语气之后也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瞬,紧接着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邀请。 而身旁的谢訦见状心情也顿时好了不少,甚至还为自己不能亲自送她回崇德殿一事而表示歉意,吓得谢微凉连声道“臣妾不敢”。 不过好在谢訦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随后便让王诚送谢微凉回崇德殿了。 “是。”王诚点了点头,随后还不忘提醒道,“陛下,瑞王殿下到了,在御书房等着。” 而听到这话的谢訦先是一愣,紧接着他便点了点头,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谢微凉的身上,神色里带着歉意。 谢微凉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见状连忙俯身开口道:“陛下先忙,臣妾便先告退了。” 不过即便这样,可谢訦还是坚持让王诚送谢微凉回去。等二人到了崇德殿之后,王诚作势便要退下,却被谢微凉主动开口留下。 “娘娘?”王诚见状停下了要离开的步子,疑惑道。 “你不必紧张,本宫就是问一问陛下近日的作息情况。”谢微凉自然看见了王诚脸上那一抹一闪而过的心虚,见状便秀眉微蹙,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恼意,“虽然陛下勤政,可你还是要从旁劝着点,毕竟陛下的身体,你跟在陛下身旁多年,自然是要比本宫清楚。” 不仅如此,谢訦身上的余毒虽然已经消除,可总归他身子亏虚了这许多年,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是。”王诚闻言恭敬地应了一声,而谢微凉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事情要叮嘱的了,索性就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 同一时刻,御书房 谢訦和谢微凉分别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回了御书房,一推门,谢舜就这样十分随意地坐在了那里,目光却是落在了不久之前由宫人们送回来的木匣子上。见谢訦进来,他便笑着开口道: “皇兄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起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了?” 谢微凉为谢訦准备的八音盒并不算大,除去为了运输保护而多套着的几层盒子外,八音盒真正的本体也不过以双手可以堪堪捧着的程度,也难怪不知情的谢舜会误会。 而谢訦显然并不清楚他的这位好弟弟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嘴角依然噙着一抹笑意,并没有因为谢舜这堪称大逆不道的话而感到任何的气氛,整个人反倒是十分悠闲地坐了下来,随后还不忘轻轻挥手,示意宫人们手上的动作轻一点。 第187章 而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目光这才又再一次落在了坐在那里没有个样子的谢舜身上,开口道:“什么时候走?” 虽然谢舜心里知道他这好皇兄这话并不是要赶他走的意思,但这样的话放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怎么想都有些不太对劲。 不过即便如此,可他的脸上却依然还带着笑意,面对着谢訦如此不客气的话语,依然不紧不慢地应道:“不走了。”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訦果不其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便有些惊讶地望向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挑了挑眉,道:“她找你了?” “皇兄果真是料事如神。”闻言,谢舜点了点头,随后便又换了一个更加舒服 的姿势,这才开口道,“而我也已经答应下来了,皇兄可得做好准备了。” “你倒是惯会往自己身上揽事情做。”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脸上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笑容,可语气却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轻松,沉声道,“你当年不是不愿意插手这些事情才离开的吗?怎的如今这是转性子了?” 闻言,谢舜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书案上谢訦随意放在那里的匣子上,顾左右而言他:“这东西……是皇嫂送给你的礼物吧?” 谢訦并没有说话,反倒是谢舜见状,脸上噙着一抹笑容,道:“皇兄作为我大盛的中流砥柱,可得好好保重身体,至于其他的事情,便让皇弟代劳便好。” 谢訦沉默着,并没有说话,反倒是谢舜见状又开口道:“这段时间太后动作频繁,而祁家似乎也在借着皇嫂大肆改革的由头联系各大世家。皇兄,与其就这样在明处被人窥伺,不如我们主动踏入这一趟浑水里,将它搅得更乱一些。” 而听到谢舜这样说之后,谢訦的面色不改,反倒是抬手将桌边的茶杯扔到了地上,同时极其迅速地开口: “一切小心。” 第176章 谢微凉自王诚离开之后便一直待在殿里。眼下生辰宴已经过去,她倒是难得有了喘息的机会。 不过即便如此,可她也并没有闲着,一来谢訦早早地就说好要来这边用膳,她只歇息了不到一会儿便又要去准备晚膳,二来…… “你说什么?陛下和瑞王在御书房里吵起来了?” “是。”竹沫恭敬应道。 “可知是因为什么事情?”谢微凉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怪异。 “据传是陛下要瑞王殿下不日回西北守卫边境却被瑞王殿下拒绝,陛下恼怒,便将人赶了出去。”竹沫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奴婢适才去养心殿向王公公询问陛下喜好时,见对方面色担忧,而书房里还隐约传来了两人争执的声音,奴婢不敢多留,便连忙赶了回来。” 听到竹沫这样说之后,谢微凉这一颗心并没有放下来多少。不过她看了一眼竹沫,见对方眉眼间担忧之色明显,深知自己也问不出来些什么,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打算自己在晚上能不能从谢訦那边旁敲侧击出来些什么。 然而结果无疑是令她失望的——到了晚上,谢訦来倒是来了,只不过整个人身周的气质却十分冷凝。饭桌上,谢微凉几度想要挑起话题但都被对方轻轻揭过。而这一顿饭吃了也不过半个时辰,谢訦便又站了起来,以公务繁忙为由又离开了。 谢微凉见状只是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倒是进来收拾东西的竹沫见状忍不住面露忧色,道:“娘娘,陛下今日……” “无事。”闻言,谢微凉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才又开口道,“和养心殿的人都说一声,让他们警醒着点儿,陛下这几日因为外邦的事情烦着呢,别去触了眉头。” “是。”竹沫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她还是应了一声,见谢微凉今夜明显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便连忙退下了。 而就在谢微凉吩咐完之后,下一刻便进来一道黑色的人影,谢微凉这才将目光落在来人身上,道:“养心殿今日……可发生了什么?” 此人正是暗依,前几日她似乎说是有事便回了一趟养心殿,而谢微凉想着她这边目前也没有什么事情,索性便应下来这件事情。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回来的如此之快,不过这样也正好方便她打听一些消息。 而暗依听到谢微凉这样问之后先是愣了一瞬,只不过很快她便摇了摇头,表示谢訦既然作为他们的主子,主子的事情自然也不能透露。 “倒是我病急乱投医了。”见状,谢微凉摇了摇头,而后又将目光落在暗依的身上,这才又笑着道,“罢了,你先去歇着吧,明天陪我出一趟宫。” “是。”闻言,暗依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娘娘,驿站那边最近似乎很热闹,您如果要过去的话,还是避开人多的时候比较好。” 而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点了点头:“好。” …… 翌日,天朗气清,一封沾着露水的信送到了崇德殿。 “木沉霜?她有什么事吗?”谢微凉刚一坐在梳妆台前便听到了这个消息,看到事先被放在梳妆台上的信,顺手便拿了起来。竹沫正站在她身后为自己梳着妆,谢微凉便索性趁着这个机会阅读了起来。 今日由于要出宫的缘故,是以谢微凉本就不打算梳个多么华丽的发髻。而竹沫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拿了一根普通的素银簪子,为谢微凉将头发随意盘起来,显得干练一点,一旁便已经有宫女拿了衣服过来。 等谢微凉换上平日里出行的衣服之后,暗依也早已经等在门外了,见谢微凉这么快便走了出来,先是一愣,随后神情便复杂了起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而谢微凉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怪异,接过竹沫匆匆送来的一件面纱之后,这才开口道:“怎么了?有事直说便是。” “娘娘,这几日驿站那边人多眼杂,您这个时候过去会不会……” 闻言,谢微凉看了一眼面前的暗依,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容,开口道:“无妨,我今日不去驿站,只是去平日里常去的首饰铺子里看看罢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暗依身为护卫自然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便只能跟着谢微凉来到了大街上。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珍宝阁今日似乎格外的安静,而暗依虽然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过自小便被安排在暗卫营里训练的她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异样,暗暗走到了谢微凉的侧前方。 不过纵然外面安静如常,可掌柜的却也依旧热情,只是在谢微凉表明来意之后,他顿时就变了脸色。不过即便如此,可他还是带着两人上了楼,只是…… “这位客人,您身旁的这位小姐恐怕……”在二楼的包厢门口,掌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站在谢微凉身旁的暗依顿时便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一旁的掌柜见状,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距离她最近的谢微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只见她抬起手来,一旁的暗依纵然不愿,可是也不能违背谢微凉的命令。 而谢微凉自然将她脸上的细微表情收入眼底,趁着掌柜开门的空当,她低头,迅速地在暗依身旁吩咐了些什么,见对方点头之后,这才跟着掌柜进了门。 只是虽然从踏入珍宝阁的那一刻谢微凉便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可她还是没有想到坐在那里的居然并不是木沉霜。 “二殿下。”尽管心中惊讶,可谢微凉依然面色不改,一脸笑意地看着来人,开口道。 而她的这一番反应显然也在沉宴的预料当中,只见他微微抬手,指着谢微凉面前的椅子,面色温吞道:“请坐。” 即便沉宴从第一面向她展示的便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可谢微凉却并不相信他。不过她也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无视了对方意图寒暄的心思,还没等对方开口,便单刀直入道: “二殿下今日假借他人的名义约我出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开口,也省得你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沉宴倒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直白,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谢微凉的话之后先是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他便又恢复了正常,道:“都说贵国的皇后娘娘雷厉风行,沉宴今日得见,深以为然,又满心敬佩。此番前来,便是想和皇后娘娘谈一笔合作。” “合作?”捕捉到他话语里的关键词,谢微凉抬起头来,面上却染上了一抹惊讶。 “是。”虽说两个人地位相同,可沉宴却谦卑得过分,谢微凉的疑问自然被他听人耳中,随即便开口道,“在下听闻贵国最近似乎有要和他人互市的意愿,南疆身为邻国,此等双赢的事情自然乐见其成……”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微凉的神情却顿时变得玩味起来。片刻,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据我所知,南疆皇室内斗严重,且贵国皇帝沉迷于长生之术,百姓苦不堪言。说是互市,可我却并没有看到此举对殿下和您的国家的益处。” 第188章 自古以来,国家之间的交往便是利益为上。此刻南疆势弱,沉宴不会不知道若此时与盛国开放互市,便是主动将自己的国门向外敞开。而这样做所造成的结果,不言而喻。 谢微凉倒是不相信对方居然会将如此大的一个隐患留在一个外人手中。不过对于他这样做的目的,她倒是十分好奇。 果不其然,听到她这样说之后,沉宴的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紧接着便露出了 一抹笑容。在谢微凉略带审视的目光当中,只见他缓缓开口道:“皇后娘娘圣明,在下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得娘娘帮助。” “你的意思是……要本宫和陛下助你夺权?”一盏茶之后,谢微凉双目看着眼前的沉宴,里面满是冷意。只是她还保持着自身的得体,冷声道,“二殿下可知,我国陛下早就放言,绝对不会参与他国内斗。” “不过即便如此,南疆依然是我盛国的盟友,他日殿下如果要是有幸继位的话,如若还愿与盛国交好,陛下和本宫自然举双手欢迎。只是其他的,恕本宫也无能为力。”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随即便站起来准备离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视线里的沉宴却突然轻轻地挥了挥手。紧接着,便从门外冲进来了两个端茶的小二拦住了她的去路。 见状,谢微凉的脸色顿时变得冷峻下来,看着与此同时破门而入的暗依,沉声开口道:“二殿下今日这是何意?” “娘娘不必惊慌。”见状,沉宴挥了挥手,拦在谢微凉面前的两个人便立刻退了下去。与此同时,沉宴的声音也自背后响起。 “在下知道沉霜查当年南疆的事情,而恰好在下这里知道了些什么。”沉宴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回头,一双眼睛里带着笑意,“作为交换,她也告诉了在下一些有用的消息。” “有关,贵国陛下的。” 第177章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相反,她深吸了一口气,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旁的暗依挥了挥手。 见状,暗依微微颔首,随后便退了下去。而一旁的沉宴见状也示意其他人出去。 顿时,这间包厢里又只剩下了谢微凉和沉宴,他们两个人又相对而坐,就仿佛刚才的不愉快并没有发生一般。 “娘娘,当年盛国与蜀中一战惨胜,背后有南疆的手笔。”谢微凉这厢刚一坐下,便听到对面的沉宴缓缓开口,于是便下意识抬起头来,却直直地对上了那一双仿若能洞察人心的眸子里。 不过即便如此,可谢微凉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反倒是除去刚坐下来时的那一抹错愕之后,她整个人便又恢复了以往平淡的模样,甚至还十分自得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于是就着这杯热茶,谢微凉倒是在沉宴的娓娓道来中,听到了一个沉宴口中的真相。 南疆皇室历来醉心于炼丹之术,到了现在的这一带皇帝更甚。然而在某一年,南疆的术士突然向皇室呈上一颗声称可以控制人心的丹药。然此事不知缘何为蜀中之人知晓,他们为此血洗南疆王宫,不仅夺走了丹药,还掳走了当时还尚且年幼的圣子圣女,造成此后南疆长达数十年的动乱。 “我国沦为如今此等情况皆有可能蜀中之人所为。宴虽然无能,却并不愿看到国之倾颓,故而趁此机会求得与盛国的合作!”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前这位素来以文弱示人的二皇子,脸上居然少有地露出了一抹愤懑,就连声调也不知不觉高了许多。 “既然南疆与盛国既然有共同的敌人,那我们为何不联合?届时我若登基,南疆必然会是盛国永远的伙伴。届时,这周边的格局,还不是由我们书写。” 而他这一番义愤填膺的话倒是成功地让谢微凉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在对方焦急的目光中,谢微凉缓缓开口道:“第一,这件事情殿下找错人了,本宫虽然帮着陛下处理些事情,但此等关乎国家未来的大事,您得先往外务司那边递折子,让陛下做决断才是。” “第二,本宫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赴旧友的约,见殿下心绪不宁,这才好言相劝几句。至于您国家的内务,无论怎么说,都轮不到别国来插手。”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还不忘瞥了一眼那头沉宴顿时沉下来的脸色,又道:“当然,盛国永远会站在正义这一边。”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便不再管对面沉宴的脸色,就这样站了起来,转身便要离开。 不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在要离开之后,又开口道:“当然,还劳烦殿下替本宫转达一句话,让我那旧友如若得空的话,还是来一封信到宫中比较好。 “毕竟隔墙有耳,这里人多眼杂,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人到时候将今日这事一传扬出去,本宫岂不是要无端背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便也不再多看他一眼,而是转身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一脸阴沉的沉宴。 而出了包厢之后,守在外面的暗依立刻便跟了上来,两个人随即便火速离开了珍宝阁。 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而珍宝阁与驿站相隔并不远,是以谢微凉和暗依两个人出来之后,远远地便看到了驿站门口人来人往,竟是直接将前面的一整条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起来。 “夫人,我们要不绕道?”见状,暗依忍不住主动提议道。在外面,不等谢微凉提醒,她一惯都是称呼对方为“夫人”的。 只是…… “绕路吧。”闻言,谢微凉微微颔首。驿站一带本就鱼龙混杂,她们今日又是乔装出宫,自然不宜太过张扬。 “是。”闻言,暗依点了点头。而直到护送着谢微凉,两个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时,谢微凉这才开口道。 “一会儿去打探一下那边出了何事。” “好。”暗依闻言应了下来,两个人的步子便加快了许多,很快便离开了这处混乱嘈杂之地,来到了另外一处看起来比较僻静的地方。 不过即便如此,可暗依也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直到两个人回到宫里之后,她帮着谢微凉卸下来身上的钗环之后,这才离开了这里。 而谢微凉的表情在房门被关上之后顿时便沉了下来。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早上被她随意放在梳妆台上的信上,顺手拿了起来。 只是这样拿着,她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眼微沉。 这纸张,是今岁造纸厂呈上来的御用品,头一批便送到了皇宫里,只是分给了养心殿、崇德殿和慈宁宫那里,就连宫内公认的地位高的宸贵妃那里都没有。 按理来说,这样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宫外的。 谢微凉脸上的阴沉之色更甚。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正在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谢微凉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若无其事地将信放在一旁,随即才朗声道:“进来。” 话音刚落,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谢微凉看着匆匆进来的暗依,相较起来脸上的表情倒是平淡了不少。 而暗依见状则是立刻开口道,没有一句废话:“回娘娘,今日太后娘 娘带着几位后妃去了护国寺祈福,马车路过驿站,想必驿站那边便是因此拥堵。” “好,下去吧。”谢微凉闻言点了点头,面上不显道。然而等暗依退下之后,她的神情却是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只是片刻,竹沫便已经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谢微凉见状用清水将手打湿,随后便又覆上皂角,在脸上细细揉搓,又以清水将脸冲洗干净。 而一旁的竹沫见状便适时将干净的毛巾递了过来,谢微凉见状轻轻擦拭着脸颊,余光便瞥到一旁的竹沫一脸欲言又止,将毛巾扔进水盆的同时,紧接着便又悠悠开口道: “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不必吞吞吐吐。” “是。”竹沫见状不敢怠慢,连忙开口道,“刚才慈宁宫的派人来信,说是太后娘娘要召见娘娘。”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倒先是愣了一瞬,自谢訦和她与太后闹掰之后,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太后都直接在宫外礼佛,还是因着过年的原因,谢訦才不得不将人接了回来,现下便也一直就这样在宫里头待着。 时间过于久远,以至于她都差一点儿忘记了这人的存在,是以突然听到竹沫提起来的时候,谢微凉的脸上还短暂地露出了一丝茫然,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定了定神,看着自己刚刚才卸完妆的脸,叹了一口气,这才又开口道:“帮我准备衣服吧。” “是。”竹沫闻言立刻便点了点头,而谢微凉在吩咐完之后也起身进入了内间,等她穿着里衣出来的时候,竹沫已经为她准备好了衣服,正端庄地领着几个小宫女站在那里,眉眼带笑。见谢微凉出来之后,竹沫顿时便迎上前去。 谢微凉见状十分配合地展开双手,其中帮着穿衣服,一旁的两个小宫女就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衣领和袖子,另外一个便开始为谢微凉小心翼翼地上着妆。 第189章 至于竹沫则是十分小心地为谢微凉梳着发髻,她的脚下还踩着凳子。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约莫一炷香之后,正当谢微凉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扼制住一样,环绕在她身旁的几个宫女这才一起后退一步。看着铜镜里有些陌生的自己,谢微凉先是愣了一下,同时也在心里暗暗为着这几个宫女利落的动静狠狠赞叹着。 虽然时间紧张,可她这一副装扮却也是并不含糊。谢微凉看着铜镜里明眸皓齿的自己,嘴角微微勾起,衬得眼角地那一抹痣更加艳丽了不少。 “走吧。”此刻的谢微凉因着装扮的缘故,心情也好了不少,连带着去慈宁宫的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只不过当她到了慈宁宫,看着眼前坐在主位上神情严肃的萧太后,心头还是闪过了一抹怪异。 “皇后今日去了何处?”许久不见,萧太后依旧威严依旧,身上倒是全然不见谢訦和谢微凉两人亲自去往护国寺请人时的朴素模样。 而谢微凉在来的路上便已经料到了对方会因为今日没有去陪着她祈福而进行问责,索性微微垂下了眸子,乖巧应道:“回母后,陛下说各国使臣不日便要启程离京,想着便回些东西给他们,又嫌弃宫中的东西样式太过于老套,臣妾便想着去珍宝阁看看有没有些新样式。” 谢微凉半真半假地说着,一双眼睛却是全程都低垂着,并没有看主位上的人一眼。不过端坐在上方的萧太后神情严肃,也不知道是信没信她这套说辞。 不过谢微凉倒是也并不在意,随后便又自顾自地说道:“倒是母后怎的突然就想着出宫礼佛了,下面那些人也不同儿臣说一下,好让儿臣安排,省得今日在驿站那边堵着。” 第178章 谢微凉向来便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况且今日她出宫的事情萧太后明显就是知道,是以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只不过这一番话说下来,她倒是明显感觉到这慈宁宫前殿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冷了些。而坐在主位上的那人很明显也没有想到谢微凉竟然会如此直言不讳,先是愣了一瞬,不过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只是片刻便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只是即便如此,可谢微凉还是能多多少少从这冷峻的气氛里窥见一抹焦躁和不安。而这一抹焦躁在听到谢訦的话之后便得到了答案。 “陛下是说……太后和南疆地二殿下联手了?” 御书房里,谢微凉看着坐在那里专注地看着手里奏折的谢訦,对方面色平静,仿佛刚才她听到的一切只是错觉一般。 然而谢微凉却十分清楚地知道对方显然也听到了他底下暗卫暗影的话,不过看对方如此淡定的模样,莫非是早已经知道了真相? 谢微凉虽然面容淡定地站在一旁,可实则内心里早已经是将所有的可能性全都想了一遍。等她回过神来之后,才突然发觉原本坐在那里批阅奏折的谢訦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身旁,脸上还带着一抹忧色。 “陛下?”谢微凉整个人还有些恍然,但已经下意识开口问道。 而谢訦则是被谢微凉这一声“陛下”给弄得回过神来,双耳都染上了一抹粉色。不过他轻声咳嗽了几声,这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开口道:“方才叫你半天都没回应,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而听到谢訦这样说之后,谢微凉的心里顿时便“咯噔”一下,不过好在她面上依旧十分淡定,见状便镇定自若地开口道:“无事。只是臣妾听到暗影的话之后还是有些担忧……” 谢微凉点到为止,而谢訦自然也知晓她的意思,兼职脸上便露出一抹恍然,随后才笑着解释道:“无妨,这件事情我已经有安排了,倒是你今日不是要去珍宝阁挑样子吗,可有寻到什么喜欢的?” 谢微凉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在太后面前的那一番胡言乱语还能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闻言脸上闪过一抹错愕,紧接着羞涩的便变成了她自己。 而谢訦自然看到了她脸上和刚才的自己如出一辙的表情,忍不住低笑出声,随后才道:“不过盛国的周边确实是不太安分,来看看这个。” 闻言,谢微凉碎步走到谢訦面前,从他手里拿过奏折,便看到原本应党安分待在分界线的蜀中的军队却向彭城的地方移动了十里的距离。 彭城作为西北边陲的重镇,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军事势力都是数一数二的。而这个地方作为盛国和蜀中的交接地带,历来便由盛国的军队进行管辖。 “所以,他们突然发难道理由是什么?”谢微凉看着手里从西北快马加鞭传回来的奏折,眉头紧蹙。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谢訦微微抿了一口热茶,随后才开口道:“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是因为我们扣留了他们国家的一位书生。” “……?”谢微凉闻言微微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里盛满了疑惑。而谢訦见状薄唇微涨,似是想到了什么,道,“还记得不久之前科举考试时闹事的那一位名叫丁蔼的考生吗?” 而经过谢訦这样一提醒,谢微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逐渐显露出一抹难以置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道:“可是那人的户籍不是在盛国吗?”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谢微凉才会如此顺利地解决了当时的骚乱,顺带还拟定了公派留学生的计划。 “荒唐,不过是在他们那边读了几年书的缘故,还真当和他们签了卖身契不成?如此强词夺理,和流氓又有何异!”谢微凉本就在萧太后那边攒了一肚子气,现在听到谢訦这样说之后心中怒火更甚,有些话就这样不经过大脑说出了口。 然而等她脱口而出时才看到了眼前谢訦眼底的错愕,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在情急之下都干了些什么傻事,脸上随即露出了一抹懊恼。 不过好在谢訦只是看了 她一眼,既没有主动开口揭穿,也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异样,甚至还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 反倒是一旁的谢微凉见状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好意思,而谢訦是何等细致敏锐的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随后便开口道:“不过这件事情说大却也不大,反正我们这边占理,到时候让外务司发个公告就行了。实在不行,我们驻扎在西北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 虽然谢訦这话多少也有些安慰谢微凉的成分在里头,不过他这说的倒也是实话。先不说西北军的将军谢舜现在就在宫里头住着,就单说是谢訦还是太子时期便亲手训练的那一批西北军,经过几年的锤炼之后,个个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好手。 而谢微凉见谢訦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轻松的模样不似作假,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最开始进来时听到消息时的沉重心情也随之缓解了不少。 然而此时的两个人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还只是一个开始。 翌日,朝堂之上 “启禀陛下,科举考试的名次已经公布,不日便会由户部和礼部两个部门同时进行公示。”说话的正是礼部的尚书尚真。 而坐在主位上的谢訦则全程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闻言也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下边的尚真这厢才刚刚退下,便见外务司的负责人岳清走了出来,朗声道:“启禀陛下,第一批公派往各国的留学生名单已经草拟完成,还望陛下过目。” 按理来说这样的事情本来应当由外务司的人先交给谢訦过目,可奈何中间出了些这样那样的差错,一次次地推辞下来,这呈上折子的时间便也一拖再拖,直至到了今日,岳清不得不交了上来。 不过好在谢訦却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挥了挥手,示意在一旁候着的王诚将东西拿过来。 而王诚显然也读懂了他的暗示,一折一返之间,一本厚厚的奏折便已经被恭敬地递到了谢訦的面前。谢訦大致翻了几页,发现里面不仅按照预计要送往的国家分了类,甚至还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目前正在钻研和擅长的领域。 内容之详尽,倒是让谢訦忽然间想起了谢微凉自江南回来之后呈现给他的那一本厚厚的官员候补名录分析(江南地区)。 心里这样想着,谢訦倒也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了。而下面的岳清本来就十分紧张,见状脸上先是闪过了一抹诧异,紧接着才战战兢兢道:“回陛下,这编修名单的法子……确实是由皇后娘娘提供的……” 果然。 听到岳清这样说之后,谢訦看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可是背地里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起了嘴角。紧接着他便将奏折收了起来,面色平静地开口道:“朕看过之后,择日会给你答复。” “是。”听到谢訦这样说之后,站在下面的岳清恭敬应道,紧接着便又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坐在上面的谢訦见状则是松了一口气。旋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便若有似无地落在了一旁的祁政身上,一双桃花眼便微微眯起。 第190章 偏巧就在这个时候,祁政便走了出来,义正言辞道:“陛下,微臣以为公派留学生的事情还需商榷,如此贸然定下人选实属不妥。” 若说受这所谓的留学生计划影响最大的,除了书生本人之外,便是这些世家了。这样在他国学习的时间少说一年,待他们归来时候,难保不会生出些其他的心思来。 如此一来,他们要妄图笼络官员的心思便就这样被硬生生地压下去了一大半儿。 祁政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便在尚书府发了好大的火,还是祁同言出面才堪堪平息了其中的怒火。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岳清也是个拎不清的,如此短的时间里便已经拟定了名单,真是浪费了他的心思,害得他只能从别处下手。 这样想着,祁政眼珠微转,显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只见他迎着谢訦的目光,丝毫不惧道:“陛下,蜀中蠢蠢欲动,南疆态度则暧昧不明,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应当平定周边各国的骚动,不然届时内外皆乱,恐怕……” 虽然他这话没有说完,可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在官场浸染已久,哪能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在他说完慷慨激昂地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大殿之上顿时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几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与坦然站在那里的祁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訦未尝不知祁政这一番话背后可能会有其他人的授意,可他此时已经来不及细想,刚要开口,一口浊血便就这样吐了出来。 顿时,大殿之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不好了,快传太医,陛下晕过去了——” 第179章 崇德殿 谢微凉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宸贵妃了,而这些时日宸贵妃更是忙于后宫各种各样的琐事。是以直到今天,两个人才有空在谢微凉这崇德殿小坐一会儿。 然而这等惬意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竹沫和茉莉两位大宫女凌乱的步伐便打破了这一室悠闲。只见二人在谢微凉和宸贵妃的耳边轻声说些什么,随后几乎是同一时刻,谢微凉和宸贵妃两个人便一齐变了脸色,随后异口同声道: “什么?你说陛下中毒了?” 相同的话一字不差地从两个人的口中说了出来,紧接着两个人的眼中又都闪过一抹疑惑。还是谢微凉率先反应了过来,朝两人挥了挥手,竹沫和茉莉便识趣地退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为两人关上了门。 伴随着一声门被关上而发出来的清响,坐在那里的宸贵妃这才像是回过神来,随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你不是说陛下的毒已经解了吗?” 而谢微凉闻言也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整个人随即也冷静了下来,立马站了起来,道:“王栗,你去一趟太医院,竹沫,和本宫一起去养心殿。” “欸我也一起……”一旁的宸贵妃作势就要跟着一起去,却被谢微凉制止了,她下意识就要开口反驳,却见眼前的谢微凉严肃开口道。 “你盯着点儿驿站那边的动静。” 听到这话的宸贵妃愣了一瞬,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连忙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茉莉,抬了抬头,茉莉立刻便上前扶住了宸贵妃。 而目睹着宸贵妃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谢微凉突然想到了自己在珍宝阁临走之前,沉宴向她说的那一番话 —— 他说:“皇后娘娘,南疆和盛国,有着共同的敌人。” …… 一刻钟后,养心殿 独属于皇后娘娘的轿辇在养心殿的门口落下。而直到下了轿子,谢微凉这才发觉昔日里安静得有些冷清的地方,现在却无端增添了许多人。看着宫人们来来往往,虽然步履匆忙,可总归也还算得上是井然有序,谢微凉这才一脸赞许地点了点头。 然而这样苦中作乐的情绪在她踏入谢訦的寝殿之后还是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的人,谢微凉的脸上闪过了一抹错愕,不过很快她的目光便落在了一旁蹲在那里仔细把脉的太医身上,面色沉重。 “娘娘。”就在这个时候,养心殿的小宫女搬过来了一把椅子放在谢微凉身后,谢微凉见状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又将目光落在了床前。 又过了片刻之后,眼前年长的太医这才终于站了起来,看到谢微凉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连忙行礼道:“老臣见过皇后娘娘。” “许太医不必客气。”谢微凉见状连忙开口道,“不知陛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而许太医闻言之后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谢微凉见状便立刻示意一旁的竹沫,随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偏殿,谢微凉刚一踏入这里,许太医便紧随其后。看着偏殿的门逐渐关上之后,谢微凉目光又落在了关上门走到自己身旁的竹沫身上,这才开口道:“许太医,是陛下的情况不太好吗?” 谢微凉是何等敏锐的人,虽然许太医从始至终也就只有这一句话,可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便看了一眼面前的许太医,过了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开口道:“许太医不必吞吞吐吐,但说无妨。” “是。”闻言,许太医点了点头,随后才开口道,“启禀皇后娘娘,陛下他……中毒了……” 尽管说到最后,许太医的声音已经小了不少。不过谢微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那一抹异色,见状便下意识开口,就连声音也高了许多: “怎么回事?陛下体内的余毒不是已经去除了吗?如今这又是中的什么毒?” 谢微凉的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镇定,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隐藏在下面的那一抹一闪而过的慌乱。不过即便如此,可她还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随即便有条不紊地吩咐道:“去找些人,将这段时间里陛下接触到的东西都仔仔细细地查一遍,一丁点儿都不能放过。” “是。”许太医闻言想要退下,却突然被谢微凉叫住,只见对方似是想到了什么,冷声道,“这件事情事发突然,众位大臣想必还不知道事情真相。许太医,你知道应该如何做。” 说到最后,谢微凉的语气里都带了一丝冷意。而眼前的许太医见状身体下意识一哆嗦,紧接着便又连声应道:“是,老臣遵命。”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又开口道:“本宫……现在可以探望陛下吗?” 听到谢微凉这话,下首的许太医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他便缓慢地点了点头,随后才开口道:“老臣带娘娘过去。” 一刻钟后,谢微凉在许太医的带领下来到了谢訦歇息的寝宫,而竹沫则是守在了门口。 室内,谢微凉看着眼前躺在床上的人,眉心微蹙。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室内的气味倒也还算好闻。这样想着,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谢訦床头挂着的香囊里,这屋子里淡淡的橙子香气应该便是来源于此。 察觉到她的目光,一旁的许太医不敢怠慢,连忙开口道:“娘娘不必过于忧心,此毒并非奇怪,自然也是有解法的。只是陛下身体虚弱,在用量方面,臣等还需要和其他太医斟酌。” “好。”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那便有劳许太医和太医院了。” “是。” “娘娘,瑞王殿下在殿外求见陛下。”然而就在此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竹沫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两人俱是一愣,随后还是谢微凉率先反应过来,紧接着便开口道:“请殿下去偏殿就坐,本宫即可便来。” 许太医早在听到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便告退了,随后她便来到了偏殿。 那里,谢舜早已经在等候着了。见到她来之后,对方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紧接着他便无视谢微凉的表情,自顾自地开口道:“皇嫂安好,臣弟担忧皇兄身体,所以过来看看。” 听到谢舜这样说之后,谢微凉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道:“瑞王殿下不必担忧,已经着太医看过了,是最近操劳所致,静养即可。”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表情淡定,语气也十分平静。只是即便如此,可她一双眼睛还是若有似无地落在谢舜的身上,见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异常,心中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对面的谢舜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随后他便拱手行礼,道:“多谢皇嫂告知情况。既然如此,那臣弟便去回复几位大臣了。” 说完这话之后,谢舜便笑着向谢微凉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就仿佛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十分单纯——就是一个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来的人。 谢微凉看着他的背影,驻足良久。 “皇后娘娘?”耳边不知何时突然想起了一道声音,谢微凉转过身去,看到的便是一脸谨慎的王诚,只见对方低着头,恭敬开口道,“这里风大,娘娘当心着点儿身体。” 第191章 这样说着,王诚便将怀里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谢微凉见状也下意识将披风的带子握在手里,一双眼睛便落在了谢舜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后,她才开口道:“你跟在陛下身边多少年了?” 听到这话的王诚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又回答道:“启禀娘娘,已经十八年了。” “十八年……”谢微凉喃喃道,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于谢舜,你了解多少?” 突然从谢微凉的口中听到这话,王诚着实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的神情便已然恢复了正常,道:“瑞王殿下智谋过人,又骁勇善战,先皇便对其赞赏有加。” 而王诚自说完这话之后便立马低下了头,是以他并没有看到谢微凉眼中那一抹一闪而过的深沉。过了好一会儿,暗依匆匆赶来,谢微凉很明显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错愕,又借着开口道:“对了,陛下这几日需要静养,就免了前朝后宫的探望吧。” 谢訦这毒着实是来得蹊跷,在她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谢微凉绝不会允许这里出现任何的变数。 “这养心殿,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来。”她看了一眼王诚,吩咐道,“此外,陛下平日里接触到的任何东西都要由至少两位太医看过,得到主治许太医的认可之后才能呈上去,还要进行备案。” “是。”王诚闻言倒是恭敬地应了一声。谢訦对谢微凉的态度举宫皆知,更何况谢微凉这段时间接连整顿后宫,这些宫人们早已经适应了这一套制度,自然也包括王诚在内。 第180章 而在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王诚下意识便拿出本子来记录。 恍然间,他似乎突然知晓了好竹沫闲聊时,见对方随身携带着一纸一笔的必要性。 不过好在谢微凉平日里严格,却也并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人,见到王诚一副汗流浃背的模样,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暗依,语气也温和了许多,道:“你如果忙不过来的话,让暗依过来也可以。” 毕竟暗依本就是从暗卫营里走出去的人,再回来帮忙也无可厚非。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奴才还能应付得来。”虽然谢微凉倒是无所谓,可王诚却并不能顺着她的话说。这样岂不是折了自己养心殿总管的威风。 而谢微凉显然并不清楚他的这些小心思,见状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在暗依的陪伴下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谢微凉一边忙着后宫的事情,一边还要盯着驿站那边的举动。自从上次她让宸贵妃派人去盯住驿站那边之后,这几天里一直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想到这里,谢微凉叹了一口气。目光随即落在了外务司呈上来的名单,看着上面的人选,手里的毛笔却是迟迟落不下去。 不过好在在谢訦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前朝和后宫的一切倒也还算上安分。谢訦受谢微凉管理后宫的启发,将朝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一一细分到了具体的负责人身上,他也只是作为一个决策者进行决策罢了。 总的来说,目前看来朝中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谢訦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谢微凉有空便会去养心殿,搬个椅子坐在谢訦床前,手里还不忘拿着奏折,一来是为了替王诚和养心殿宫女的班,二来她也隐约有一种担忧,生怕别人趁着这个机会直接送谢訦归西篡位。 只不过即便谢微凉动作已经足够迅速了,可预想当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天,谢微凉照常从御书房拿着一些自己能够处理的奏折,正准备前往养心殿的时候,却突然发觉自己面前不知道何时已经站着了一个不速之客。 “娘娘,太后娘娘召见。”来人是萧太后身旁的贴身宫女,虽然表面上对谢微凉十分恭敬,不过谢微凉倒也能够听出来隐藏在其中的那一抹倨傲。 “稍等。”不过她也并没有因此就发脾气,而是转身,将手里的奏折一一整齐地放到了御书房谢訦的书案上,这才走了出来,跟着宫人一起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只是等两人到达的时候,谢微凉却敏锐地察觉到主殿的门是紧紧关着的,里面似乎还隐约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见状,谢微凉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而那人见状只是一脸敷衍。就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走出来另外一名宫女,见到谢微凉之后连忙俯身行了一礼,紧接着才又连忙开口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后娘娘在与几位大人商量事情,让奴婢带您去暖房等候。” “好。”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来人离开,自始至终也没有再看身旁的人一眼。 宫女将她带到暖房之后边离开了,谢微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中隐约已经猜到了萧太后这一趟叫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在她这样想之后不久,眼前的门边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紧接着刚才那个领谢微凉来这里的宫女见到她之后便连忙开口道:“见过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的事情已经忙完了,让奴婢来请您过去。” “走吧。”见状,谢微凉站了起来,随后又跟着宫女出了房门。 不过好在这两处宫殿的地方距离并不算远,是以不一会儿,宫女便领着谢微凉站在了前殿。趁着谢微凉垂眸思索的功夫,为她引路的宫女便已经敲响了门。 “娘娘请。”敲完门之后,宫女便轻轻地推开了门,随后她侧身,为谢微凉让开了路。 而谢微凉见状则是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那人之后,俯身,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坐在那里的太后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让她起来。不过谢微凉倒是也并不在意这些,随后又接着开口道:“陛下身体并无大碍,母后不必太过忧愁。”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面色平静,仿佛刚才她并没有看到几位军机大臣走出慈宁宫。 “起来吧。”终于不知道等了多久,谢微凉这才听到坐在主位上的那人开口道。 “是。”谢微凉见状站了起来,随后便有人扶着她走到了椅子旁,坐下。 而坐在上方的萧太后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见状眉头微微蹙起,道:“既然皇帝身体并无大碍,那你又为何封锁了养心殿,不许任何人探望?” 听着太后话语当中溢出来的怒意,谢微凉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母后,儿臣询问了许太医,他说陛下需要静养,故而儿臣便免了各宫的侍疾。” 谢微凉这话虽然表面上确实是挑不出来一丁点儿错处,可奈何萧太后本就有意寻她的错处,自然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见状便又开口道:“皇帝无事便好。只是他这一病,你又分身乏术,下面的大臣一时间便乱了手脚,这都求到哀家这儿来了。” 谢微凉见状只是冷眼听着萧太后的话,心中却十分清楚地明白对方绝对不会平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果不其然,萧太后铺垫完之后便又开口道:“不过要哀家说,他们也算是自乱阵脚,我大盛繁荣昌盛多年,底下人若是因陛下生了这样一点儿小病便手忙脚乱,岂不是平白教他人看了笑话?” 这话倒是也不假。按照往年的习俗,在贺完盛国皇帝生辰之后,各国的使臣便会趁此机会与盛国商讨并制定未来一年的互市政策。只不过今年由于谢訦突然生病的缘故,这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 不过萧太后如今刻意提起这些,又恰逢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倒是让谢微凉不得不多想些。只见她的表情冷峻,但嘴上却依然应付着道:“母后说的有理,只不过陛下这病虽无大碍,但到底也还是要卧床静养,接下来这段时间,这些大臣们怕是有得忙了。” 谢訦这厢一病,很多事情难免就要耽搁下来。更何况其中有些大臣更是积怨已久,这一来二去,办事的效率就难免低下。萧太后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在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脸上随即便露出了一抹深沉,道:“如今陛下生病,各国使臣又在京城,京城的防卫可得操着点儿心才是。” 萧太后的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盛国虽然良将不少,但大多都分散驻扎在盛国的边境地带——这也是谢訦的意思。但如此一来,京中虽然还有防城司的兵马,但终归没有多少实战经验。 谢微凉心中早已经有了想法,闻言便看向坐在那里的萧太后,却见对方不徐不缓地开口道:“前些时日瑞王正念着离京许久,现在趁着这个机会要在京城里多待一会儿,哀家本来也在为西北的事情纠结。可奈何现下陛下生病,他们二人兄弟情深,哀家也不好驳斥了他的意思。” “现在想来,这又何尝不是瞌睡了便有人递枕头过来。”说这话的时候,萧太后语气温和,里面还隐约带着一丝笑意,“京城有他坐镇,哀家这下也放心了不少。” “是。”一旁的谢微凉虽然心里尚且还有疑惑,不过她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跟着应和道。 第192章 不过这一趟她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至少谢微凉弄明白了一件事情。 半个时辰之后,崇德殿 “你说瑞王他不走了?”坐在那里的宸贵妃听到谢微凉的话之后,下意识便惊呼出声,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而坐在她对面的谢微凉自然将她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见状便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这才开口道:“怎么?是那驿站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有的时候,谢微凉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嘴,总是能将任何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香港,可偏偏她每一次想的时候都会应验。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对面的宸贵妃脸上顿时便浮现了一抹惊讶。 见状,谢微凉心头一紧,那股不好的预感却是愈发强烈。 “蜀中的那位宣华郡主,早些时候曾经往驻扎在蜀中东北的军营里递过信。”就算谢微凉不说,宸贵妃也在时刻关注着蜀中这位郡主的动静。恐怕就连宣华郡主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因她而灭门的小姑娘对她的仇恨居然能够如此深刻且久远。 而谢微凉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脸上闪过一抹凝重。蜀中现在的皇室和巫师两股势力斗争得厉害,而蜀中军队又长年受两股势力掣肘,蜀中的将军实际上并不是一条心,可以称得上是面不和,心也不和。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宣华郡主却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胆识和能力,硬生生地成为了平衡双方之间的调停人,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第181章 而前些时日彭城附近的蜀中军队蠢蠢欲动,有这样的情况在前,谢微凉不得不多想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有何用意。 对面的宸贵妃自说完这话之后便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谢微凉整个人都变化,见状心中也不由得跟着打起鼓来。 不过好在谢微凉虽然心中早已经担忧万分,可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接着便又开口道:“那南疆二皇子那边呢?” 她可还没有忘记自己临走前那位所看到的那位二皇子势在必得的笑容。故而在宸贵妃去调查宣华郡主的时候,她也派了人前去调查。 而彼时的宸贵妃听到她这样说之后,一双秀眉微微蹙起,随即才开口道:“怪了。那位南疆的二皇子倒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作,只是在今早去了一 趟护国寺之后便又回到了驿站,直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护国寺?”又听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谢微凉忍不住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是。”见状,宸贵妃点了点头,随即才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不过相比起那位野心勃勃的郡主,这位二皇子殿下却倒实在是表现得有些太过于随遇而安了。” 然而这也并不能怪她这样想。实在是这位殿下的“美名”在外,平日里有他上面的几位兄弟压着,便显得他有些平平无奇了。 不过,似乎是想到了南疆皇室的那些荒唐行径,宸贵妃脸上随即露出了一抹不屑,而这些自然也被对面的谢微凉收入眼底,她看了一眼宸贵妃,心中却是想到了那人在珍宝阁里的大放厥词,脸上的笑意顿时便淡了许多。 而对面的宸贵妃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她这般异样一般就,紧接着又笑着开口道:“不过我可听说了,我们那位太后娘娘可是对你将陛下‘禁足’在养心殿的行为很不满呢,你且小心些,指不定她哪天就从你手里夺权了。” 听到宸贵妃这样说之后,谢微凉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双指微曲,在沉香木桌子上轻轻敲着,眉眼低沉。 自从和宸贵妃熟识了之后,谢微凉便知晓了这人平日里嘴上也没有个把门。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人倒还有着几分乌鸦嘴的潜质。 当手上拿到王诚送来的折子的时候,谢微凉脸上的表情短暂地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她看着眼前低着头的王诚,突然开口问道:“陛下的情况如何了?” 闻言,王诚行了一礼,随后便恭敬应道:“回娘娘的话,许太医正在和其他几位太医斟酌药剂的用量,应当很快便会有结果。” “好。”听到王诚这样说之后,谢微凉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才又将目光落在了手里的折子上,眉头微微蹙起,道,“叫岳清来御书房一趟。” “是。”王诚显然是早就已经适应了谢微凉这般的快节奏,见状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又退下了。 约莫一炷香之后,外务司的司长岳清忐忑地走了进来,见到坐在谢訦平日里位置上的谢微凉之后,好看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抹错愕,不过他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谢微凉的目光这才从手上的奏折离开,随后她将折子交给一旁的王诚。 而王诚也是不负所托,见状便将手里的折子交到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岳清身上,紧接着便又退到了谢微凉身旁。 岳清感觉到自己手上折子上淡淡的余温,心中突然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而下一刻,他便听到了谢微凉有些冷淡的声音: “这折子上所收录的国家,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拒绝了我们派遣交换生的提议。岳大人,请你给本宫一个解释。” “回娘娘,微臣……” 然而岳清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宫人焦急的声音。 “不好了娘娘,养心殿那边传来消息,陛下突然吐血,情况危急——” 听闻消息的谢微凉顿时便站了起来。只是在慌乱当中,她还不忘火速地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岳清,对方见状立马行了一礼。 “王诚,你先带岳大人去偏殿,等本宫忙完之后便即刻赶过去!” “是。” 匆匆交代完之后,谢微凉便火速走出了殿外。即便在如此紧急的时刻,她还不忘吩咐身旁的人:“拿着本宫的令牌,去将许太医请过来……” 这样交代着话的功夫,她人变已经到了养心殿。只是左脚刚刚跨过门槛,谢微凉便已经闻到了其中浓重的血腥味。顾不得心头泛起的不适,她直奔床前,却见谢訦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在谢訦卧床的这段时间里,对方每日的吃食都是由御膳房专门做好了送来,再交由她还有几位太医同时查看,虽然算不上是多么营养丰富,但绝对不会对身体有害。 然而谢微凉现在却发现眼前躺在床上的人儿却不仅是面色苍白,整个人也瘦得可怕。 谢微凉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虚弱的谢訦,虽然她见到的谢訦并不像自己记忆里的那些皇帝一样身强力壮,但总归也可以称得上是一句“温润如玉”。 “娘娘,许太医来了。”门外传来了暗依的声音,谢微凉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她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眼角不知何时出现的湿意,脸上的表情顿时便恢复了正常。 “娘娘。”这次来的不只是许太医,还有其他几位一同为谢訦开药的太医,谢微凉见状微微点了点头,道,“麻烦几位太医了。” 在几位太医合力诊治的时候,谢微凉便在外间等候着。因着这几天谢訦病着的缘故,这养心殿里也不复先前的生气。更何况为了谢訦的身体着想,就连前段时间偶尔会插上的几支花也被撤了下去。 谢微凉的目光落在窗边空荡荡的花瓶里,整个人居然还有些恍惚。 只是在这浑浑噩噩当中,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吵嚷的声音,她想起自己先前已经吩咐过其他人不要靠近,下意识便皱起了眉头。又隔着屏风看了看里间,几位太医围在谢訦身旁——他们的诊治显然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心中已然有了决定,谢微凉顿时便站了起来,随后又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远远的,她便看到了不远处快步走过来的一行人,立刻便迎来上去,秀眉却是微微蹙起。 “母后,您怎么来了?”大庭广众之下,谢微凉还是应该表现出自己对太后应有的尊敬。 然而眼前的女人却似乎并不这样想。在谢微凉说完这话之后,她顿时便感觉到身后的一股力道,下一刻整个人便突然被人强硬地摁在了地上。 “母后这是何意?”谢微凉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妇人,下意识开口问道。 而与此同时,萧太后身旁的宫人却突然拿出了一道手谕,朗声道:“哀家近日突闻皇帝恶疾,忧心不已,又惊讶闻皇后居然趁此机会囚禁皇帝,意图篡位的谣言,故而才连忙赶来过来。” 而被摁在地上的谢微凉听到萧太后这样说之后,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一阵笑声。 她倒是说太后这些时日怎的去护国寺祈福,原来倒不是为了谢訦祈求身体,而是祈求自己心想事成。 而后,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除此之外,由大理寺监制,翰林院亲手拟定了一道联名状,上面有现居京城半数以上官员的印章与签名,要求皇后谢氏即刻解除对皇帝的囚禁,并由太后萧氏全权代理国事。” 第193章 萧太后身旁的宫人见状又从袖子里取出来一张壮纸。谢微凉看着,只是觉得那张薄如蝉翼的纸,却像千斤重的东西一般死死地压在了自己的心头。 “皇后辛劳,平日里又要照顾皇帝,办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这前朝的事情,哀家便帮着皇帝处理吧,你安心照顾皇帝就是。”萧太后看着眼前的谢微凉,眉眼间凭空多了几分怜悯。 “来人,将皇后送到养心殿去,陛下生病,想必由皇后陪伴在身旁,这心情好了,自然也会好得快一些。” 萧太后的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人走上前来。而与此同时,谢微凉也发觉自己身子一轻,紧接着被人扶了起来。 她看着寸步不离守在自己身旁地几个身形高大的宫女,又看了看眼前隐约露出一抹得意的萧太后,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人带了下去。 不久之后,一则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 帝后伉俪情深,皇后闻帝突发恶疾,悲痛交加,闭门不出。然如此一来,朝中无人支持国事,是以太后响应群臣号召,登殿议事。 三日后,经六司商讨,太后决议,因现下周边国家形势不稳,恐诸学子遭遇不测,由皇后发起,陛下首肯的留学计划,被迫中止。 与此同时,蜀中以盛国扣押蜀中学子为由,大肆侵占盛国西北边境一带,盛国军队与其苦战半月之久,双方僵持不下。 第182章 养心殿乃皇帝寝宫,虽是不至于缺衣少食,然而自谢訦病了之后,这里便被封了起来,日常也只有太医照常来请脉,说的都是些车轱辘话。 而谢微凉又何尝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太后所收买。只是她现在被困在这里,又无法从这些送饭的宫人们口中得到消息,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突然就这样涌了上来。 不过即便如此,可谢微凉却依旧在思考着接下来地计策。这段时间她总是会来谢訦躺着的地方呆着,渐渐的也成为了一种习惯,仿佛这样的话思路会活络一点。 今日也是如此,谢微凉照例捧着一杯茶坐到了恰好可以看得见躺在床上的谢訦对面的软榻上,她的手边是从谢訦床头的柜子里随意扒拉出来的一本书。 【检测到系统升级已经完成,正在开机中。】 脑海当中突然 响起来的冰冷机械音吓了她一跳。许久不见,谢微凉甚至都快要忘记了这个所谓“外挂”的存在。 而系统这一声显然也提醒了现下百无聊赖地谢微凉,只见她开口道: 【系统,你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吗?】 在她说完这话之后,脑海当中便传来了“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又过了好一会儿,系统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 【经过检索,已经找到盛国以及周边国家的政策动向,时间限制:一个月内。】 ……好吧。 虽然和自己预想当中的还有些出入,不过谢微凉很快便接受了这一结果,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资料,她随手选定了其中一项,眼前的界面顿时便进行了跳转。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谢微凉突然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着。然而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一行字上,看到上面的“西北军大败蜀军,蜀中投降,双方就和谈一事达成共识,不日便班师回朝举行庆功宴”一事,秀眉微微蹙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却隐约传来了交谈的声音。虽然那声音压得极低,可还是被谢微凉听到了一些。 “皇后娘娘在小憩,有什么事?” “这位姐姐,蜀中的宣华郡主听闻了陛下生病的消息,又担忧皇后娘娘,递了帖子想要拜见。” “好吧,我去回禀太后娘娘一声,跟我走。” “……” 听着脚窗外的步声越来越远,谢微凉在脑海当中反复思考着刚才看到的消息,心里只是觉得奇怪。然而不过片刻功夫,门外便传来了宫女的声音。 因着刚刚才听到声音的缘故,是以谢微凉很快便认出来了这道声音就是刚刚自己所听到的那两位宫女当中的其中一道。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让您去启祥殿一趟。” 联系到刚刚发生的事情,谢微凉很轻易地便猜到了事情发经过。是以她应了之后,便简单地为自己化了一个妆,又梳好一个简单的发髻之后,便跟着宫女来到了启祥殿。 “娘娘请。”宫女将谢微凉带到殿门口便离开了,而谢微凉虽然是头一次来这里,不过好在她的表情却依然平静。确认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无甚问题之后,紧接着便轻轻地推开了门。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宫殿内却并没有那位宣华郡主的身影,反倒是周围有一丝淡淡的腐肉味道。 见状,谢微凉本能地升起了一抹警惕,脚下的步子也放得更加慢了些。 “这房间里无毒,娘娘大可放心。”突然,一道声音自屏风后传来。紧接着,谢微凉下意识抬头望去,便见宣华郡主缓缓地走了出来。只是谢微凉却一眼便看到了她胳膊上缠着的白蛇,眼睛当中闪过了一抹惊讶。 而对面的宣华郡主自然将这些都收入了眼底,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开口道:“怎么?皇后娘娘怕蛇吗?” 在她说话的时候,谢微凉倒是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淡然。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谢微凉摇了摇头。 南方潮湿,她在还没有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待着的地方更是各种虫蛇随处可见,这样一条平平无奇的小蛇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不过……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谢微凉开口,好心提醒道:“这蛇虽然好看,但是却是有毒的,郡主还是小心点为上。” “哈……”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宣华郡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屑,道,“娘娘果真是同我见到的最为独特的女子,不过这小蛇在我这儿倒还算得上是听话。” “这类蛇的毒素,是最喜欢顺着伤口而蔓延到了……”这样说着,谢微凉的目光还不忘落在了宣华郡主的胳膊上——那里,一抹鲜红在白皙的胳膊上显得十分耀眼。 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宣华郡主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刚刚还在夸奖的小蛇,此刻正被她不知何时划破的伤口处流出的鲜血所吸引,正以缓慢的速度蠕动着。 或许是因为蛇鳞滑过皮肤时所导致的颤栗感觉,一旁的谢微凉轻而易举地便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一抹一闪而过的动摇。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宣华郡主只是惊讶了一瞬,随后便一把抓住了小蛇的七寸,紧接着两个手指轻轻一捏,那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小蛇顷刻之间便咽了气,而后被她十分熟练都扔给了一旁的侍女。 而侍女显然也是见过了大场面的人,见状则是一脸平静地从宣华郡主的手中接过了蛇的尸体,随后又向两个人微微行了一礼,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等这里就只剩下了谢微凉和宣华郡主两个人的时候,宣华郡主这才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人儿身上,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开口道:“娘娘请坐。” 谢微凉并不知晓方才对方的行为可不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下马威,不过她也并没有要结束这场已经开始了的谈话的意思,闻言微微颔首,随后便坐在了一旁,下意识便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茶杯。 “这茶……”谢微凉只是微微低头凑近了茶杯,感受到杯子里面那一抹厚重得有些令人不适的香气,眉头微微蹙起。 “我忘了。”见到她这副模样,宣华郡主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惊讶,紧接着她便又开口道,“啊,皇后娘娘见谅。这茶是蜀中那边的特产,自然是比不得京城这边精致,娘娘如若喝不惯的话,我便叫他们撤下去……” 嘴上这样说着,宣华郡主作势便准备叫人,却突然发觉自己对面的人儿轻轻 地摇了摇头。 谢微凉听着宣华郡主这一番话,脸上却出乎意料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紧接着她低头抿了一小口算是做做样子,随后便开口道:“郡主如此大费周章地遣人寻我过来,总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吃一杯茶吧。” 虽然谢微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微微上扬着的,可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也能听得出对方话里的那一抹言外之意。 而对面的宣华郡主见状也随之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开口道:“娘娘既然是个敞亮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什么?”谢微凉倒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如此单刀直入,脸上微微闪过一抹惊讶,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蜀中在西北边境蠢蠢欲动的军队,心中闪过一抹冷笑。 不过即便如此,可她还是很快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笑容,开口道:“合作的前提是互惠互利,盛国与蜀中显然并不符合这一点,郡主却突然提出要合作,怕是……” 谢微凉欲言又止,可对面的宣华郡主显然是个聪明人,自然也听出来了她话中的意思。 第194章 不过好在双方都是聪明人,宣华郡主自然也不会在这个令她们都太不愉快的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又转移话题道: “额我最近倒是听说了一些有趣的传闻,不知道娘娘可否有兴趣赏光一听?”说这话的时候,宣华郡主的目光便落在了谢微凉的身上,成功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切了几分,这才又开口道。 “太后现在正在和南疆的二皇子接触,两个人应该是不久后就会宣布联合的消息。” 而谢微凉的反应也的确如宣华郡主所料。她漂亮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惊讶,很快便有恢复了正常,看向宣华郡主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不动声色道:“看来郡主似乎格外关注盛国的情况。” 这话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不过在她说完这话之后,对面人儿的笑容确实是有一瞬间的龟裂。不过好在宣华郡主眉眼含笑,道: “娘娘能力出众,就算不是皇后,也迟早会封侯拜相。如若你我愿意合作的话,我保证,会为娘娘在蜀中谋得一官半职。” 与盛国不同,蜀中并不注重性别之差,更确切的说,是蜀中郡主身为女子却位居高位,潜意识里便没有女子应当安于后院的想法。 而读懂她话语当中的言外之意后,谢微凉脸上的表情顿时便变得严肃起来。 第183章 对面的宣华郡主自然也注意到了谢微凉的变化,眼睛里的笑容中不知何时又掺杂了几分野心,道:“你不妨考虑一下,我……等着你的回复。” 与此同时,养心殿 “瑞,瑞王殿下……”守门的宫女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芝兰玉树的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而谢舜将两人的表情收入眼底,紧接着便语气冷淡,开口道:“我奉太后娘娘的命令来看陛下的情况。” 闻言,原本还有些疑惑的两位宫女见状又看了彼此一眼,随后便纷纷退货一步,其中一人便打开了门。 谢舜虽然在来的路上便已经设想了许多种情况,但看到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脸安详的谢訦,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紧接着,他的余光又瞥见了不远处窗边软榻上被随意放在那里的书——很明显不久前还有人在这里坐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还能有谁? 早已经猜到真相的谢舜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地变成了嫌弃。他脚步一转,随后便走了出去。 门外的两个宫女本来还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然而其中一人却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的谢舜,忙不迭地行礼道:“殿下恕罪!” “起来吧。”不过好在谢舜却并不关注这些,而是吩咐道,“陛下饿了,你们去御膳房里那些吃的,里面有我照看着。” 听到他这样说之后,两个宫女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随后便连忙告退。 送走门外面的“眼睛”之后,谢舜这才又打开了打开了门,走到屏风后面。 看着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谢舜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变成了无语,道:“皇兄起来吧,臣弟已经将外面的人都支开了。” 便要 而在谢舜说完这话的功夫,床上的那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无意落在了站在床前,凝视了有一会儿,这才又转过头去。 “呵……”谢舜着实是被他这副反应给气笑了,随即便狠狠拂袖,作势便要离去,却与正进来汇报情况的暗影撞了个正着。 与此同时,在他的身后方也响起了谢訦故作虚弱的声音:“不留下来听一听吗?事关你的西北军的。” 谢訦刚说完这话,便见方才还一脸怒意就要离开的人又折返了回来,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而一旁的暗影默默将两人之间的这一点儿“明争暗斗”收入眼底之后,头反倒是又低了一些,就连汇报的语速也相较于先前快了不少。 “……主子,据西北传回来的战报,太厚娘娘有要与蜀中的将军和谈,时间……定于十日后。” “荒唐!她和谈什么?”听闻此言,还不待谢訦说些什么,便见一旁的谢舜立刻恼怒出声,这动静着实是吓了下方正在汇报的暗影一跳。 见状,谢訦斜睨他一眼,却见对方仿若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依旧怒气冲冲道:“上阵杀敌的是将士,死的也是将士,受苦受难的是将士和百姓,她在京城又干了什么?就能这样替我们原谅了?” 因着常年在军中的缘故,谢舜发起火来可谓是声势浩荡,而暗影虽然在暗卫营里也算是经历过许多风雨的人了,但听到如此真心实意的怒吼之后,身体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而谢訦显然早已经熟悉了自己这个皇弟的行事风格,闻言瞥了他一眼,算是警告。 “还有其他事情吗?”见眼前的暗影显然还没有恢复过来,谢訦又开口问道。 而自他说完这话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暗影才摇了摇头,随后还不等两个人再开口说些什么,便连忙退了出去,甚至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目睹了一切的谢舜疑惑地看了一眼半倚靠在床边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睛都谢訦,伸出手来推了推他。 “怎么样我亲爱的皇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谢訦这才不紧不慢地睁开了眼睛,目光随后便落在了眼前一脸着急的谢舜身上,突然轻笑出声。 在谢舜疑惑的目光当中,谢訦一脸平淡地开口:“两国要和谈,你这个主帅居然不知道?” 言下之意,便是说他谢舜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地来试探。 明白了这一层意思的谢舜闻言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看向谢訦的目光随即便也多了几分自信,道:“皇兄果真是料事如神,不过我们那位太后娘娘现在大有要大权独揽的意思,这等重要的事情又怎会交给其他人来办。”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眼前谢訦的表情却有一瞬间的诡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太后虽然野心颇重,但现在时局动荡,贸然树敌对她没有好处。” “所以为今之计,她只有借着和谈一事收回兵权,让整个西北军都为她所用,来日才能有胜算。” 不过如此一来,现在的西北看似平静,内里却是暗潮汹涌。而谢舜又被她借故囚在京城,怕是不日便会掀起动乱。 谢舜是聪明人,自是也想到了这一点,随即脸上便闪过了一抹担忧。 “既然京城有乱,你那小谋士又是 你的人,难免不会波及到那边的斗争当中,我已经派人带回来了。“谢訦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是早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道,“我渴了,给我倒杯水来。” “……”闻言,谢舜白了他一眼,随后 困境,亦是转机。 …… 不知过了多久,守在门外的宫女这才看到启祥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盛国的皇后和蜀中的郡主这两个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毫不相干甚至还可能敌对的人,就这样相伴着走了出来,宣华郡主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抹笑容,向谢微凉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慢走。” 而谢微凉却是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径直走向了早已经接到消息在门口候着的暗依,在她的搀扶之下回到了养心殿,同时又低声开口道: “和暗影说一下,让他盯紧蜀中那边的动静。” “是。”虽然不清楚谢微凉为何突然会这样吩咐,可暗影还是点了点头。 吩咐完事情之后谢微凉便让她去办事了,随后自己便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而直到她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又关上了门之后,这才隔绝了外面那些让人感觉到极度不适的视线。 屏风后,谢訦依然静静地躺在了床上。谢微凉看着对方有些干裂的嘴唇,十分熟练地倒了一杯茶。 只是…… 看着上面的热气,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从她来到养心殿的时候,一直都是吩咐人准备温度正好的茶水的。 无他,这水本就是给陷入昏迷的谢訦润唇用的,自然不需要多少温度。 这里……有人来过。 经过短暂的怔愣之后,谢微凉的神情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随后便拿了一根棉棒,默不作声地走到床前,看着还处于昏迷当中,全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的谢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咳咳……”然而就在谢微凉将棉棒沾上水轻轻触碰到他嘴唇的时候,却见她手下的人儿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谢微凉只是觉得可能是自己恍惚当中不小心让谢訦将茶水入了口才呛到,立刻便将人扶了起来,随后便伸出手来绕到谢訦的背后,有节奏地为他轻轻拍打着背部。 许是两人靠得过于近的缘故,谢微凉闻到了不知道从谁人身上传来的香味。她想到了刚刚自己发现的事情,眉头顿时便皱了起来。 第195章 “咳咳……”然而就在她思考的下一刻,却见眼前的谢訦却更加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就连谢微凉放在对方身上的手都能够感觉到对方轻微的伏动。 谢微凉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下意识地收回了手。而就在这一刻,她这才闻到自己衣袖上不知道何时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料想应当是在启祥宫所沾染,谢微凉又将目光落在了谢訦的身上。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经过刚刚的那一个小插曲之后,谢微凉突然发觉自己原本有些沉闷的情绪似乎好了不少。以至于当她坐在榻上的时候,余光瞥见了自己先前在得知要去启祥宫时随手放在那里的书的时候,又随手拿了起来读。 谢微凉自启祥宫回来的时候正是吃饭的时候,因着萧太后的吩咐,养心殿的饭菜都是自御膳房做好,再由专门的宫人送了过来。又因着谢訦昏迷着的缘故,是以留给谢訦的那一份便只是药了。 宫里用膳的时辰都有着严格的限制,今日也是如此。这厢谢微凉还沉浸在书中,那边的敲门声便已经响了起来。 沉浸其中的思绪突然被人打扰,谢微凉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她便已经调整好了表情,扬声道:“进。” 第184章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看着手里端着简单菜品的宫人们,谢微凉的目光却只是看了一眼便从上面移开了,冷淡道:“放那儿就出去吧。” 这宫里现在上上下下差不多都已经是太后的人了。而这段时间她被“安置”在这养心殿,成日里不是喝茶就是看书,一瞬间仿佛就泄了力气,身上再也不复先前的精气神儿。 这,不正是那位太后娘娘想看到的吗? 看着眼前已经不那么热乎的饭菜,谢微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拿起了筷子,就着已经没有那么热的饭菜吃了起来。 约莫一刻钟之后,谢微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随后目光便又落在一旁瓷白色的瓦罐上,伸手将其拿了过来。 里面,是许太医为了维持谢訦在昏迷当中身体所必须的养分,亲自开的养身房子,御膳房便日日熬成汤送了过来。 将眼前案几上的狼藉收拾好之后,谢微凉又拿出来了谢訦的碗和勺子,将瓦罐里的热汤倒在碗里。 因着谢訦那令人发指的洁癖,是以他的随身物品无一例外,全部是特别定制的。 从前的谢微凉曾经不止一次地在背后吐槽过谢訦的吹毛求疵,不过放在现在这样特殊的时候来看,这一行为倒是也有着合理性。 这样想着,谢微凉便用勺子轻轻地搅着晾凉之后的参汤。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之后,她这才站了起来,端着碗来到了内室。 屏风后,谢訦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恬静的面容依旧微微有些苍白,倒是嘴唇较之先前有了些血色。 看来许太医的药倒还有些用…… 这样想着,谢微凉脸上的表情这才轻松了不少,就连因为闻到药的气味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也随之舒缓了不少,手上的动作也愈发耐心了些。 约莫一刻钟之后,谢微凉将已经空了的药碗随意放在一旁,余光瞥见随着药一同送来的蜜饯,眉头微挑,随后便捏了一块儿扔到嘴里。 嗯,很香! 吃了甜食的谢微凉心情也好了不少,轻哼着歌出了殿门,吩咐人进去收拾东西之后,她自己便轻哼着不成曲子的小调,兴致勃勃地来到了谢訦的书房。 相较于寝殿的压抑气氛,这里的书卷气味更浓一些。书案上,前几日堆积着的奏折也已经被萧太后以处理朝政为由吩咐人通通带走了,余下的也只是些其中不重要的部分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后便看了一眼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书架上,从上面随意地抽了一本书下来,紧接着又将其随意平摊在书案上,自己便仰着头,闭上眼睛,做出了一副深度思考的模样。 谢訦的书房平日里是不允许宫人随意打扰的,借着这个机会,她想好好梳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 与此同时,养心殿,皇帝寝殿 感觉到谢微凉离开了之后,床上的谢訦顿时便睁开了眼睛。 而在他的床边,暗影见人睁开眼睛之后,立刻便上前一步将他扶了起来,安顿好谢訦靠在松软的枕头上之后,这才又退了回去。 “说吧。”在他站定之后,靠在那里的谢訦突然开口,语气里早已不复先前的虚弱,而是多了几分冷意。 “是。”暗影不敢怠慢,见状便一字一句地将这段时间宫里宫外发生过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同谢訦说了一遍。而说到今天的事情之后,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便立刻低下了头。 谢訦何等敏锐,自然也察觉到了暗影的不对劲,眉眼顿时便锐利起来,就连声音当中也隐隐带了几分压迫感。 而在他听到“蜀中郡主和谢微凉在启祥宫内密探”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冷意。直到暗影汇报完退到一旁的时候,谢訦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不屑,道:“他们的手伸的倒是长。不过既然这样的话,那太后那边儿想必也按捺不住了,你派人盯好慈宁宫那边。” “是。” …… 谢微凉从书房回来的时候心情并 不是太好。在御书房的一下午非但没让她思路更清晰些,反而整个人也平白多了几分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的焦躁。 她本能地便将目光落在了一旁闭着眼睛的谢訦身上,心中虽然有满腹疑问,可此情此景,她又不能找人倾诉,只得叹了口气 夜,注定不会平静。 不过翌日,宫中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南疆二皇子殿下入宫觐见太后,双方相谈甚欢,并表示出了强烈的合作的意愿。 消息不出片刻便传遍了阖宫上下,而等其慢悠悠地传到谢微凉耳中时,她正在谢訦的床边削着苹果,听到消息之后,手上的动作一滞,那条完整的苹果皮就这样直直地断成了两截儿。 很快,西北的军队就要班师回朝了。而此次率领大军的,正是西北军的副将陈实,以及军师刘胜。 只不过令谢微凉没有想到的是,萧太后似乎并不想就这样让前朝后宫继续平静下去。 “你说……太后娘娘要见本宫?” 看着眼前面容冷峻的宫女,谢微凉面露怀疑。 “是。”谢微凉虽然一朝被禁足在养心殿,可眼前的宫女却并不敢因此就怠慢她的话。更何况这一次又是太后娘娘亲自召见,宫中局势瞬息万变,保不齐哪一日就会发生变化。 在宫中这许多年,眼前的宫女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闻言,谢微凉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只是由于心里装着事情的缘故,她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面色还有些苍白反倒是更符合一个担忧夫君身体的柔弱形象。 见状,她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道:“走吧。” 在宫女的指引下,谢微凉顺利来到了慈宁宫。看着院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新鲜的花儿,相较于养心殿那股怎么都驱散不了的死气儿,谢微凉怎么都觉得浑身上下有些不适。 “娘娘请。”走在前面的宫女轻轻为它推开门之后便退到了一旁,谢微凉见状也敛起了脸上的不适,嘴角浅浅勾起,随后才入了前殿。 正厅处,萧太后正随意地侍弄着手边的一盆儿君子兰,见到她来之后也只是随意抬了抬眼,立刻便有宫人拿来了茶水和点心。 见状,谢微凉倒是也不恼,只是微微欠身,开口道:“母后。” “坐吧。” 今日的萧太后心情似乎格外的愉悦,声音里也染上了一抹慵懒。谢微凉并不知晓是什么情况,见状只是依言坐了下来,随即便听到坐在主位上的萧太后开口道:“陛下这几日情况如何了?” 闻言,谢微凉眉眼间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悲伤,转而又不动声色地应道:“劳烦母后挂念,太医说陛下这病乃是陈年旧疾,怕是得调养一些时日。”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萧太后的脸色显然变得更差了些,不过这样的失态也就只是一刻罢了,很快她便又恢复了正常,开口道:“这几日朝中事多,哀家疲于政务无空去养心殿探望皇帝,照顾皇帝的事情还劳烦皇后上心。” “是。”闻言,谢微凉站了起来,乖巧应下。 而太后见状也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在谢微凉坐下之后突然开口道:“近日宫中恐有宴会,你收拾一下,到时候出席即可。” 萧太后说的正是不日在朝中举办的为西北军准备的庆功宴,谢微凉先前倒是也有所耳闻,心中虽然对萧太后说的这一番话不屑一顾,可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只不过…… “此等大事,陛下卧病在床,是否需要择日再议?”坐在下首的谢微凉闻言面色微微蹙起,就连语气当中也多了几分担忧。 第196章 事实上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谢微凉的心里是十分疑惑的。先不说萧太后为人本就谨慎多疑,就说她在提起这件事情时如此焦急的模样,仿佛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难道说……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才会让萧太后如此着急动手? 谢微凉一边在心里这样想着,一边又暗暗观察着对方。果不其然,坐在上方的萧太后在听到她这样说之后,一双眼睛当中一闪而过一抹阴沉。而紧接着,她便又清了清嗓子,又用一副不可质疑的模样开口道:“话虽如此,可陛下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醒,现如今庆功之事不小,两国和谈更是重中之重,自然不可耽搁。” 此话一出,这事情便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 养心殿 “什么时辰了?”房间里昏暗依旧,谢訦坐在凳子上,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水,面容冷峻。 闻言,坐在他对面的谢舜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背后用来计时的漏壶,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午时了,您该用膳了。” 而坐在他对面的谢訦显然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有所动摇,只是在听到他这样说之后活动了一下肩膀。 毕竟躺在床上这样久,谢訦感觉这副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第185章 然而,对面的谢舜却活像是见了鬼一般,顿时便弹射起来,面色也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你你你……君子动口不动手!” 这动静闹得不可谓不小,而身为当事人的谢訦也是成功地皱起了眉头,看向谢舜的目光当中也带了些冷意。 而对面的谢舜自然也将他的表情变化都尽数收入了眼底,随后便又小声嘟哝道:“谁让你小时候训练我先前都要先活动一下肩膀……” 而他的这一番吐槽显然也被坐在那里的谢訦一字不落地尽数收入耳中,不过身为另一位当事人的谢訦似乎也并没有要同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的意思。 不过这也一点儿都没有耽误谢訦在空闲之余还白了他一眼,而对面的谢舜却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他有些僵硬的动作,忍不住开口问道:“皇兄,你这病也生了有些时候了,打算什么时候好啊?” 说这话的时候,谢舜的目光便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对面人的身上,里面还带着一抹探究。而随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不会是这段时日被皇嫂照顾得太舒服,就不想好了吧?” 这样说着,谢舜的脸上的表情却在一瞬间变得古怪。可偏偏在自己说完这话之后,对面的谢訦握着茶杯的手一僵,随后才又瞥了他一眼,道:“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舜的表情显然也在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开口道:“放心吧,都布置的差不多了,太后那边已经等不及要行动了。” 见状,谢訦这才将手里的茶杯扣在桌子上,偏巧不巧的,原本杯子边缘的一滴水因着这一动作,居然直接顺着杯壁又留了下去,最后被整个杯子扣住,不见天日。 “最近事情颇多,萧太后虽然顾不上养心殿这里,可难免不会提防着你。”说这话的时候,谢訦担忧的目光便落下来谢舜的身上,而察觉到他目光的谢舜见状脸上露出了一副漫不经心的笑容,然后才点了点头:“放心,太后那边有我盯着,你和皇嫂想做什么就做。” 而事实上,如果不是谢訦故意装病引萧太后出手,他们还不知道要和这帮缩在暗处的蠹虫周旋多久。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担忧:“和谈在即,西北军已经在启程回京的路上,不日便会到京城,皇兄,你……” 虽然谢舜明面上已经归顺于萧太后,可对方毕竟也不能将此事闹大。是以整个西北大军,只能驻扎在城外几十里的地方。 谢舜所说的这些谢訦其实也明白。西北军虽说归谢舜统辖,军纪也还称得上严明。只不过其中大部分都为保家卫国而生,萧太后即便以利诱之,也不一定能全部说服得了所有将领。 谢訦有这个信心。 …… “殿下这话倒是说笑了,战士既为保家卫国而生,而陛下自继位以来也不曾在军饷一事上有所苛责,纵使太后娘娘许了天大的好处,那些将领也不必犯得着为此而平白堵上自己阖族老小的性命。” 谢微凉看着眼前的沉宴,脸上还带着笑意。 半个时辰前,谢微凉刚刚出了慈宁宫,随后便迎头撞上了这位以探望盛国皇帝为由进宫的南疆二皇子。 虽然不知晓对方意欲何为,可众目睽睽之下,谢微凉也不能就这样将其赶走,思虑半天,只得先将人带回崇德殿。 不过好在萧太后因着还要谢微凉这个所谓的皇后出席和谈的缘由,倒是解了她的禁足,谢微凉这才有机会回到崇德殿。看着里面依旧熟悉的模样,谢微凉神情恍惚,倒还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这样的情绪也只有短短的一瞬,谢微凉很快便又敛起了神情,朝着身旁的人,开口道:“殿下请。” 刚一将沉宴引进殿内,竹沫便已经得到消息端来了茶点。只不过看到坐在那里的两个人时,在她的脸上,一抹惊讶一闪而过。 不过毕竟是应对过不少突发场面的人,竹沫自然也不会因此便失了态。反倒是十分镇定地向两人行了一礼,随后便又退了出去。倒是一旁的沉宴在竹沫离开之后,便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谢微凉,语气里还略带忧伤:“本宫听闻贵国陛下身体抱恙,故而冒昧拜访,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闻言,谢微凉并没有开口,沉宴见状却也不恼,只是又自顾自地说道:“不知贵国陛下身体如何?在下可否亲自前去探望?” 而在此话落下之后,谢微凉的表情这才有所松动,她看了一眼随意在那里的沉宴,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多谢二皇子关心,” “现下贵国在西北一战大获全胜。如今西北军不少战力为此回京。蜀中阴险,难免会趁着和谈之即在西北生变……” 不知是不是有意,在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敏锐地注意到了对方的一双眼睛一直在若有似无地看着自己,又听闻对方这一番话之后,面色倒是不变。 而反观沉宴在说完这话之后,见对方并没有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露出担忧的表情来,脸上的愠意一闪而过,不过须臾便又恢复了正常,又道:“啊,皇后娘娘运筹帷幄,想必已经将这些事情安排妥当了,倒是我 多虑了。” 听着对方这一番自顾自的说话之后,谢微凉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语气也稍显冷淡,道:“本宫不知道二皇子殿下此番话是何意。但我朝既然有意与蜀中交好,自然也是相信其一片赤诚之心。殿下此番言语,不仅是带着对蜀中的偏见,更是对我朝那些为国家出生入死将士的不敬。”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微凉的语气里充满者前所未有的冷淡,甚至其中还隐约掺杂着一丝怒意。而对面的沉宴原本还饶有兴趣地听着,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彻底让他冷下了脸色。 “不知贵国将士在为国抛头颅洒热血之余,得知自己守护的人对自己是此等心理,又会作何感想?” 谢微凉这一番话可谓是丝毫都不客气,甚至于还有些冒犯。不过她自己却并不这样认为,反倒是在看到坐在那里的沉宴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不过这样的异样也仅仅只是一会儿,很快他的脸色便又恢复了正常,语气也恢复了他照常示于人前的漫不经心,道:“话虽如此,但娘娘可知,这世上有一种蛊,亦可控制人心……” 沉宴在说这话时的语气属实是有些不太符合他以往的性格——而谢微凉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作为补偿,亦或者是趁着这个机会表露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一丝想法。总之,在听到沉宴这样说之后,如他所愿,谢微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很恰当的惊讶。 而她这样的反应显然也成功地取悦了对方——沉宴见状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以彰显他仙子的心情十分愉悦。不过这样只是片刻,随即他便又恢复了以往的闲庭信步,并没有继续展开,而是旁敲侧击地开口道: “我知晓自己与皇后娘娘之间误会颇深。不过既然如此,娘娘何不自己去亲自查验一番,便可以证明我此话是真是假……” “不过话虽如此,可庆功宴举办在即,娘娘在后宫可能不知,贵国太后近日动作频频,这场庆功宴……或许会很热闹也说不准呢。” 而后,他并没有再去关注谢微凉的表情,反倒是站了起来,道:“娘娘这里的茶有些陈旧了,在下稍后叫人送一些过来,也算是祝愿贵国陛下早日康复。” 说罢,还不等谢微凉再说些什么,沉宴便站了起来,随后在她复杂了目光当中扬长而去。 “娘娘,娘娘?”见沉宴离开之后,竹沫便端着茶点走了进来,看到的便是坐在那里神情恍惚的谢微凉,连忙上前。 第197章 “嗯?”好在在一声声的呼唤当中,谢微凉这才回过神来,看到的便是竹沫一脸担忧的表情,又察觉到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担忧之后,随后便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放心吧,我没事。” 而站在那里的竹沫见谢微凉语气认真,脸上的表情又不似强撑,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口道:“娘娘,时候不早了,要不要传……” “嗯?”谢微凉闻言抬起头来,眼神里还写满了疑惑。 见状,竹沫只得一脸无奈地说出后面两个字来:“……午膳。” “哦好。”谢微凉经竹沫这样一提醒才记起来此事,虽然心里闪过一抹尴尬,不过她面上却仍是不显,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也难怪她忘记此事。毕竟在养心殿的那段时间,这样的事情基本上都有专人送来,实在是不需要她操心。 而她这厢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的竹沫领了命,作势便要行礼告退,怎料谢微凉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出声将人喊住,语气里还有一抹急切: “记得多拿些肉菜过来。” 第186章 谢微凉说这话时倒还算是淡定,更何况竹沫在宫中伺候贵人已有多年,虽然心中因谢微凉这太过于反常的饮食而略有惊讶,可面上却依然恭敬行礼,应道:“是。” 与养心殿相似,崇德殿与御膳房之间的距离倒也算不得太远。是以在谢微凉嘱托不过片刻,竹沫便已经拎着食盒走了回来。 虽然心中有所惊讶,不过谢微凉还是镇定自若地站了起来,随后便又来到了桌子前,看着竹沫将盘子一个个放在桌子上——当然,其中半数以上都是肉菜。 竹沫在布完菜之后便离开了此地,而谢微凉则又将目光落在了眼前在她看来可以称得上是琳琅满目的食物上,脸上终于露出了这长达半月以来头一次可以称得上真心的笑容。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在养心殿这些时日吃得实在是素,虽说是被“软禁”,可毕竟是养病,御膳房倒也不敢怠慢,可日日端上来的倒也是些精致的吃食,虽然营养丰盛,可毕竟日日都吃这些,总归还是令人有些无趣。 是以相较于在养心殿里一成不变的日子,谢微凉出来之后的生活不可谓不鲜活。而竹沫这厢刚进来收拾东西,谢微凉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手中似乎还拿着其他的东西,面露疑惑。 而竹沫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随后便将手里的那封信放在谢微凉面前,迎着她疑惑的目光开口解释道:“方才二皇子殿下在离开的时候将这东西交到我的手里,说是代替一位朋友转交,请务必交到娘娘手里。” “放那儿吧。”谢微凉闻言点了点头,而竹沫汇报完之后便开始收拾着桌子,谢微凉则是在一旁看着手里的信。 等最后一个盘子被竹沫收到食盒里之后,谢微凉也在这个时候放下了手中的信。而在竹沫端着食盒将要离开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耳畔突然传来了谢微凉的声音: “下午我得出去一下。” 闻言,竹沫脚下的步子一顿,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她的语气便又一如往常,道:“是。” 而相较于竹沫的平淡,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谢微凉整个人的状态却仍有些恍惚。 …… “娘娘,娘娘?” 不同于用膳时的太阳大高,现下的太阳已经微微有些西斜,竹沫想着娘娘晌午说的下午要出宫的话,步子愈发快了,可手里端着的水盆却是半点儿都没有水洒出来。 然而等她步履匆忙地来到门口,然后又空出一只手轻手轻脚地敲门,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时候,不由得心下奇怪了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可竹沫还只当是谢微凉还没有起来,于是便加重了力道又敲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回应。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竹沫心中的那一抹怀疑逐渐被担忧代替。思虑再三,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水盆,在心里的不断默念之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寂静。 这是竹沫的第一感觉。 内室里,原本应当躺在床上休息的人儿此时已经消失不见。竹沫满腹的满腹疑问却在看到那被谢微凉晌午时特意拿出来的出宫令牌消失不见之后得到了解决。 …… 珍宝阁 “谢小姐,我家小姐已经在楼上等着了,请。”谢微凉刚一踏入珍宝阁的门槛,那边候着的管事立刻便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谢微凉和这位管事的也算是老相识了,见状也只是微微颔首,随即便跟着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二楼尽头。 走在前面的管事极有规律地敲了敲门,随后里面便传出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见状,管事推开门,随后便朝着后方的谢微凉恭敬道:“请。” 见状,谢微凉微微颔首,随后便在管事的指引之下走了进去。前方,木沉霜已经坐在了那里。而坐在她对面的,则是谢微凉许久都不见的她的哥哥,灵隐。 将谢微凉眼中那一抹一闪而过的惊讶尽数收入眼底之后,相较于木沉霜的表情凝重,一旁的灵隐倒是十分和气地同谢微凉友好地笑了笑,甚至还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 “坐吧。”而相较于灵隐,一旁的木沉霜显然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态了。在谢微凉依言坐下来之后,她便开门见山道,“很抱歉以那个人的名义 将你约出来。”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谢微凉的脸上并没有如她所料的那般闪过一抹惊讶,而是露出了一副早已经在预料当中的表情,随后才摇了摇头,道:“不用道歉,毕竟你今日约我来,本来也是你们那位二皇子殿下的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面容沉静,只是想到那位二皇子阴晴不定的模样,心中便多了一抹不适,是以她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木沉霜在听到这话之后,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阴翳。 不过这也只是转瞬即逝罢了,很快她便又开口道:“既然你我都不是那虚与委蛇的人,那我这便有话直说了。不错,那封信确实是二皇子主动交给你的,只不过,却并不是我的本意。” 这话如若叫不知情的人来听,必然是如同听天书一般云里雾里。谢微凉显然也是如此,在听到木沉霜这一番话之后,她整人也是思考了很长时间,这才品味出来木沉霜这一番话语当中的言外之意,紧接着的便是心下一惊,看向木沉霜的目光当中也多了几分审视。 而坐在她对面的木沉霜自然也注意到了对面那一股骤然沉下来的目光——不过这并不能打消她今日借势将人喊过来的目的。这样想着,她的表情也逐渐平静下来,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严格意义上说,我和兄长有一些……嗯……不得不暂时同二皇子殿下合作的理由……” 不过话虽这样说,可谢微凉却并没有从对方的一举一动当中看出来对这位二皇子殿下的尊敬,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谢微凉神情顿时变得有些玩味起来。而对面的木沉霜显然也并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于是两个成年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一个并不愉快的谈话。而后,木沉霜便看向谢微凉,突然开口道:“如你所见,他说的那个可以控制人心的蛊,是真的。” “什么?” 谢微凉脸上的惊讶被木沉霜收入眼底,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而后,谢微凉便听到了一段对于她来说极为隐秘的往事。 “所以,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我?”良久以后,谢微凉这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尽管它还有些沙哑。 而在她对面,木沉霜面色深沉,而坐在她身旁的灵隐则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陛下他……身体如何了?” 闻言,谢微凉摇了摇头,道:“无妨,太医说静养便是。”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木沉霜和灵隐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意。 而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的谢微凉自然也察觉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随后,她眉心微蹙,正要赶在两人之前开口,耳边却忽然传来了木沉霜的声音: “前些时日,二皇子殿下曾经来找兄长讨要过这蛊。” 和聪明人说话,只需要点到为止。是以木沉霜虽然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可眼前的谢微凉却已经在脑海当中想了许多。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并没有对着两人再多说些什么。 而对面的灵隐和木沉霜两人在说完这话之后便也看向了谢微凉,木沉霜嘴唇翕动,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的谢微凉突然站了起来。 “我只想问一句。”谢微凉盯着两人,目光深沉,“这世上,倒真的有能够不付出任何代价便可以控制人心之物吗?” …… “娘娘?”崇德殿的门被轻轻打开,竹沫手里还端着茶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半个时辰之前,谢微凉刚回来的时候便急匆匆地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头。现下天气渐热,然而还未到盛夏,是以御膳房那边分给各宫的冰块儿也并未安排到位。 第198章 竹沫心里头惦记着在里面的谢微凉,又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几声烦躁,随后便起了心思,制了些凉茶端了上来。 不过好在谢微凉由于走的匆忙,可这殿门却也并没有关紧,是以竹沫还是怀着忐忑的心走了进来。 然而等她推门进来之后窥见谢微凉眉眼低沉的模样之后,话到嘴边便咽了下去,只是默不作声地摆放着手里的东西,同时也尽可能地避免不让它们发出任何的声音,以免打扰现在的谢微凉。 “如此来看,太后的计划已然明朗!”突然,谢微凉似是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 而在谢微凉话音刚落下的功夫,竹沫也将手中的最后一盘点心放下。谢微凉这话仿佛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她在有条不紊地收起托盘之后,转身又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第187章 而与此同时,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谢微凉自然也没有察觉到方才有人来过这里。 如若木沉霜说的事情为真,那么萧太后的目的,便是要趁着不久之后的庆功宴上,来一场‘逼宫’,借祝酒之名,引得将领饮下那含有蛊毒的酒水。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过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紧随其后的,她眼波微转,已然是有了应对的主意。 而与此同时,养心殿 自打谢訦称病的这些时日以来,谢舜来他这养心殿的次数倒是比先前勤了不少。 就例如此刻,看着随意坐在自己面前的谢舜,谢訦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地看着手里的书,仍由对方在那里发着牢骚。 “你这般殷勤地往这里跑,就不怕她那边?” 这话声音极淡,尾音散去,一切仿佛都从未发生过。不过谢舜是何人,闻言没有一挑,随后便不甚在意道:“她这些时日忙着叛国,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管我这边做什么。” 虽然谢訦早已经对他这般口无遮拦的行为表示习惯,也默认了对方在自己这里获得片刻闲暇的机会,可当他听到这话之后,还是不免抬起了头,却正好撞见了对方一副得逞的模样。 奸计得逞的谢舜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脸上的得意之色便叫人抓了个正着。不过他却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羞愧,反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只不过语气却弱了不少,道:“我看皇兄每天闷在这养心殿,怕皇兄再闷下去生出些病可不好……” 自己那小幕僚曾经说过一句话,叫:“适当的生气有助于身心通畅。” 谢舜闻言觉得很有道理,这俗话说兄弟之间要懂得相互分享。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着,可谢舜还是不忘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以便在对方发火之前,自己可以及时找理由撤离。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谢訦的脸上并没有露出自己想象当中的阴沉,反倒是透露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在谢舜看来,倒是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1】之前的宁静。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正 欲开口说些什么打破尴尬,耳边却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了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声音。 而紧接着,一位身着暗色服饰的人便走了进来。只是谢舜在见到来人时,双眼当中却是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惊讶。 “主子,太后那边似乎在与南疆秘密接触。”而来人眉眼低垂,这里的怪异气氛却并未让他有任何的好奇,他只是在汇报完事情之后,便又垂下了眼眸。 不过相较于谢訦从自己进来时便没有变化过的神态,倒是一旁的谢舜被这话所吸引,忍不住发出疑问:“南疆?” “是。”来人不卑不亢地应道。即便如此,他也并未抬起头来。 这倒是让谢舜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兴味。紧接着,他饶有兴味地开口:“他们不是和蜀中联合了吗?” “……”来人并未回话。 “下去吧。”就在这个时候,谢訦突然开口。 “是。”虽然来人在应答时依旧语气平淡,可谢舜却似乎也能够察觉到对方若有似无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盈盈。 也因此,在养心殿的门被又一次关上之后,谢舜看着眼前面色平静的谢訦,忍不住开口:“皇兄可得多说点儿话。你看,就连你的暗卫都怕你了。” 半晌,似乎是见这话并不起作用,谢舜又转而开口,语气里还带着一抹好奇:“皇兄,你这样……皇嫂是如何能忍受得了你的?” “做好准备,过些时日,可能有人会去找你。”而就在谢舜话音刚刚落下去的功夫,谢訦便毫无防备地突然开口道。 而听到这话的谢舜顿时笑意微僵,就连原本随意的坐姿也顿时端正了不少。半晌,他才开口道:“你认真的?” “……”谢訦并没有说话。 而即便如此,可谢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的谢訦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似乎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行。 只是令谢訦和谢舜俩兄弟没有想到的是,谢微凉并没有去瑞王府上拜访,反倒是转身去了郊外的某处宅子。 …… 京城郊外,某处不起眼的院落里 此地虽然位于京城里面,但位置却十分偏僻安静,就连谢微凉也是几经辗转才找到了这里。 即便这一路上心绪复杂,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谢微凉还是上前一步轻扣门扉。 不过片刻,里面才传出来了一道人声:“是聚香楼的伙计吗?你把东西放门口就是了。” 谢微凉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术了,是以一时间竟是直接愣在了那里,迟迟没有做出反应。 而后,似乎是里面的人在久久没有听到应答的缘故,谢微凉耳边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随即便向后退了一步。 而下一刻,这扇颇有些沉重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发出的声音却让谢微凉顿时便提起了心神。 得益于谢微凉与此行要见的这人先前曾经有过几面之缘,是以此时的她倒是对自己稍后如何说服对方,心里稍稍有了那么些底气,连带着面色也平静了许多。 不过相较于自己的淡定,来人在见到她之后的脸上可谓是不可避免地闪过了一抹诧异。过了许久,对方才似乎反应了过来,连忙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看着对方情急之下行的不伦不类的礼,倒是让谢微凉原本还有些严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她飞快地偏了一下头,随即才故作镇定道:“起来吧。” 闻言,对面那人又慌忙站了起来。谢微凉看着对方手忙脚乱的模样,实在是与在宴会上那个从容游走在瑞王身旁的幕僚难以联系起来。是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着开口道:“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您请您请……”闻言,眼前的人才像是反应了过来,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而谢微凉却也并不推辞,只不过跟着人进了院子里的之后,她这才惊讶地发现眼前这院子虽然从外面看起来简朴异常,可内里却是暗藏乾坤。 看着蜷缩在一角的白猫,谢微凉眉头微挑,目光却又不自觉地又落在了另一边的猫爬架上,眉头微挑。 而身旁的刘胜或许也是紧张的缘故,是以当他注意到走在身侧的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自制的猫爬架面前的时候,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当中闪过了一抹慌乱,下意识便大步向前走到了谢微凉身旁。 “这个架子不错。”然而谢微凉本人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只是饶有兴趣道,“不知是如何做的?稍后我让工造司里的人学一学,给自个儿宫里也安一个。” 虽然对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可刘胜还是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这才低下头,道:“其实这法子倒也不难,稍后在下和工造司的几位大人一起,不日便能送到娘娘那里。” 说这话的时候,刘胜还不忘注意着谢微凉的表情,见对方点了头之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顿时一变。而彼时的谢微凉早已经走到了门前,目光清冷。 见状,刘胜便也再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一步将门打开,嘴上还仍作淡定道:“娘娘请。” 谢微凉哪里还能听不出来对方话语当中那一抹隐藏得并不算好的慌乱,不过他们也并没有直接点明,而是跟着刘胜进了房内。 只不过自己一只脚刚一踏入房门,谢微凉便察觉到了脑海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眉眼低垂,看着身旁的刘胜十分熟练地搬出了椅子,还摆好了茶杯,沏茶,一系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心下不由得有些奇怪。 不过还没等到她思考出来结果,便见眼前的人一边收拾着桌子旁边堆积着的公文,一边羞涩开口道:“娘娘见笑了,在下平日里一人独住,难免粗糙了些,还望娘娘见谅。” “哪里的事。”闻言,谢微凉摇了摇人,“不过像这等端茶倒水的小事都是大人亲自做,倒真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了。” 第199章 从进来的时候,谢微凉便察觉到了这偌大的院子里居然没有一个下人,就连端茶倒水这样的事情都是刘胜自己亲自来。 虽然说谢微凉对这样的情况倒是接受良好,但这也并不能代表她就不好奇。而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眼前的刘胜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不慌不忙地应道:“娘娘说这话便是折煞在下了。在下平日里跟随殿下在西北,这段时日是因为在京中停留,才向人租了这处院落来暂时安身,实在是没必要再添这许多人,不然等在下走了之后,岂不是平白耽误人家时间。”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着实是真心实意地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节俭至此,见状好奇询问道:“是俸禄不够用吗?” 而在她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便注意到眼前之人嘴角微僵。 第188章 “娘娘说笑了。”过了半晌,谢微凉这才听到了刘胜的声音,“朝廷对于军饷自然是有求必应,而殿下平日里也待下属极好,是在下自己的习惯罢了。” “哦?”听对方这样说,谢微凉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随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微凉又缓缓开口道,“这么说来,刘大人和王爷关系很好了?” 在说完这话之后,她一双眼睛便看向了刘胜,果不其然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慌乱。过了好一会儿,刘胜战战兢兢的声音才又响起:“娘娘明察,军中众位将领自然是上下一心。” 见对方这番一直打官腔的模样,饶是谢微凉都已经有些失去了耐心。可没想到自己主动的一番试探却被对方就这样轻飘飘地又打了回来,心中不免有些郁闷。 不过即便心里是这样想着,可从面上却看不出来她任何的异常。又过了片刻功夫,谢微凉看着眼 前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现在倘若有一个可以升职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愿意做吗?” 而在她说完这话之后,对面的人顿时便抬起头来,活像是谢微凉的这一句话触碰了他的某一处关注的点,一双眼睛里都迸发出了光芒,就仿佛一株即将枯死的植物突然焕发出了生机。 见状,谢微凉神色如常,如若不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出卖了她的情绪的话,怕是其他人还要被蒙在鼓里。而刘胜虽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整个人却相较于先前很明显放松了不少,就连说话时候的语气当中也少了几分先前的僵硬。 “娘娘,在下不会做违背忠义的事情。” 闻言,谢微凉眉头一挑。她倒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幕僚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嘴边便忍不住溢出了一抹笑容来。 不过这抹笑容似乎让对面的人有些慌张,谢微凉见对方慌乱的模样,竟在某一时刻觉得对方还有些可爱,于是便忍不住调侃道:“放心吧,治理后宫多时,本宫自然不会强迫手底下的人。” “更何况,虽然有个词叫做‘铤而走险’,不过我们可是守法的好百姓,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做的。” 一边说着这话,谢微凉,果真见对方的双眼有一瞬间的亮光,只不过在听到自己接下来的话之后,那双眼睛便一瞬间染上了惊恐。 “所以大人……不妨说动王爷……主动造反。” 看着突然靠近自己的谢微凉,刘胜的脑海当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然而对方紧随其来的话却是彻底地让这一幕白色碎裂成了千片万片,就如同他突然四分五裂的表情。 “这个世界……也有愚人节吗?”过了半晌,就在谢微凉以为对方是不是被自己这一个重磅消息给砸晕过去的时候,却冷不丁地听到了对方说话的声音。 平心而论,刘胜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确实是极低,可奈何对于同为穿越过来的谢微凉来说,在这个时代久了,对于与那个时代的任何一点儿有关的东西都十分敏锐。 自然,在对方看来算是自言自语的吐槽,却因为种种原因,最终被一字不落地传入到了谢微凉的耳中。 虽然自进来时谢微凉便对眼前这人的身份有所怀疑,但当自己的猜测被真正确认了之后,她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欣喜。 而有了这一层认识的加持,谢微凉在说接下来的话之后无疑有了更强的底气。 而将谢微凉的表现都尽收眼底的刘胜心里还在猜测着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会用什么样的手段逼迫自己办事,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来。怎料对方却仿佛将此事忘记了一般,转而又说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情。 “刘大人倒是光风霁月,可曾知晓你那位将军似乎并不这样想。” 而在这句话落下之后,谢微凉如愿看到了对方脸上那一抹一闪而过的惊讶,即便对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完美的笑容。 不过,这就够了。 而对面的刘胜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那一副失态的模样,连忙找补道:“殿下乃是微臣上级,既是上级所做的决定,自是不必知会微臣。不过,”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并未立刻开口,一双眼睛反倒是将对方仔细打量了一番,不发一言。 而刘胜便是顶着这样的目光,又接着开口道:“不过如若有朝一日,殿下如若真的危害到国家的话,” “毕竟微臣这一生所追求的,也无非便是忠君和报国了。” 闻言,谢微凉眉头微挑,如若先前她还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倒还真是能被对方这话给糊弄过去。不过现在嘛…… 京中不日便会发生大事,如若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这件事情会波及到自己的话,而自己在这一场斗争当中的位置并不足以支持自己苟到最后的话,那么,死遁,无疑是最好的打算。 看来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是早就有跑路的想法了。 而这一场争斗之后,无论是谁成为获胜方,也无疑会大失元气。此时,作为倒戈的刘胜,大可以在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直接换取自己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从而风光地衣锦还乡。 毕竟对于升官发财死老板这样的好事,如若碰到的话,最妥帖的打算,反倒是趁着这些年攒的一些积蓄,过好自己的下半辈子,不再参与到那些纷纷扰扰当中。 毕竟,在论功行赏之余,还有一个词,叫做鸟尽弓藏。 所以,谢微凉实在是想不出来对方拒绝的理由。 无他,刚刚在刘胜收拾那些文书的时候,谢微凉无意当中瞥了一眼,却在上面看到了那处位于江南的小院的地契。 江南一带,也实在是养老的好去处。谢微凉回忆着记忆当中那段时光,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笑容。 这样想着,谢微凉便开口道:“本宫的家人也是辞了官回江南养老的,现在过得好不热闹,前些时日本宫缺了一趟,倒还真的有些羡慕呢。” “家中统共就本宫还兄长二人,现如今兄长远在西北,本宫又在京城,纵然是有心,却也无力照顾。说不准等大人过去了,要是能和家父做邻居,倒是也能够替本宫多少照拂一二。” 谢微凉这一番话可谓是正中刘胜下怀。而对方显然也听出来了她话语当中的潜台词, “刘大人成伴在瑞王身旁,自然知晓对方这段时日为太后办事。而太后,已经从南疆那里得到了一种可以操控人心智的蛊毒。” “试问,这样的好东西,太后会用在谁的身上?而作为你的上司,瑞王殿下……又会不会依葫芦画瓢呢?” 如若说刚才那一番还是在假设之后的结局。可现在谢微凉所说的这些,倒就真真是迫在眉睫的危机了。 而事实亦是如此。谢微凉这一番话可谓是照着刘胜当前的顾虑说的。而事实上,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刘胜的目光便也看向了她,分明是有戏的模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佯装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分明是一副被说动了的模样,心中虽然大喜,可还是又叹了一口气,看向他的目光当中顿时便充满了欣喜:“不过刘大人虽有此意,然而却万不可再与其他人透露。大人也且放心,这件事情只有本宫与大人知晓,必然不会再有第三人。” 刘胜没有说话。 “娘娘。”过了半晌,刘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在下只是区区一届幕僚,又不是……” “大人这话便是自谦了。”闻言,谢微凉笑意盈盈道,“你我都清楚,太后本就有此意,而您家将军又与其合作,未必就没有此心。此番,不过是在他困倦的时候,你主动递上 枕头罢了。” 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坐在那里的刘胜虽然面色如常,可却因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现在是我们被动。”见状,谢微凉缓缓开口道,似乎是要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可如果我们提前行动,这优势,便一下子就到了我们的手中。” 至于谁是“敌人”,谁又是“我们”,这件事情,便交给刘胜自己去体会了。 第200章 “好吧,我尽力。”过了半晌,刘胜才开口道。 …… “娘娘今日何故笑得这么开心?”直到回到崇德殿的时候,竹沫看着谢微凉嘴边的笑意,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嗯,”今日的谢微凉心情格外地的好,闻言倒是点了点头,道,“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还有,找到了自己的老乡。 当然这一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不过即便如此,可眼前的竹沫闻言脸上却也跟着露出了一抹笑容,连忙开口道:“既是如此,那我这便让御膳房再做些吃食过来,娘娘这两日都没怎么用膳,可要多吃些才是……” 第189章 而就在竹沫兴冲冲地去御膳房的路上,却与一人擦肩而过。 那人行色匆匆,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她。不过竹沫却是留了个心眼,直到到了御膳房之后,这才忍不住挑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这才去问在御膳房里值夜班的小太监:“瑞王爷怎么会在这时入宫?” “竹沫姑姑有所不知,瑞王爷这两日都宿在宫中,说是在边关久居不回,要与咱们陛下‘维持兄弟关系’,要主动为咱们陛下侍疾呢。”小太监是个刚来的,一双眼睛里还带着没有被摧残过的光芒,见这么大个管事的和自己搭话,忙不迭地回答道。 而竹沫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又将话题放在了正事上:“对了,上次剩的血燕御膳房还有吗?皇后娘娘近日劳累,我取了给她炖上补补身体。” 说这话的时候,竹沫神情严肃,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随口闲聊罢了。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眼前的小太监顿时也敛起了脸上的笑意,连忙开口道:“当然,竹沫姑姑要多少,小的这就去拿。” “你这话说的,够得上每日一碗就可以了,不然养心殿那边要是供应不够了,可小心着你这条小命。” “姑姑教训得是,小的这就去拿……” …… 与此同时,养心殿 “什么?造反!” 寂静的夜晚,这样一道声音足以惊起院里枝丫上停留着的鸟儿,就连一向冷淡的谢訦见状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将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对面那人身上。 而身为当事人的谢舜却似是全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一样,此刻的他早已经沉浸在了惊讶当中,还没有回过神来。 而相较于他的惊讶,谢訦反倒是淡定了许多,甚至还悠闲地抿了一口茶。 而后,直至谢舜忍不住站了起来,他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道:“现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与其这样每日提心吊胆地防着,还不如……我们给她创造一个机会……” “所以……”在听到这话之后,谢舜看向了他,整个人早已经不见了先前的癫狂,道,“皇兄觉得……我可以说服那个疯女人?” “……” 在谢舜的预想当中,在自己说完这话之后,眼前的谢訦应当是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来有条不紊地阐述一大堆令人信服的理由。 而事实是,在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眼前这人反倒是眉眼弯弯,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不必担忧,皇弟,我信你。” “……” …… 时至今日,谢微凉依旧不知道那一日刘胜究竟是如何“尽力”的。 而当她得以验证这件事情的时候,人却已经坐在了太仪殿之上了。 此次庆功宴,按照太后的话来说,是为了庆祝西北战事情大胜,兼与南疆定立盟约,不过后者的主战场则是在外务司。 如此一来,今日这场宴会的“庆功”,便就单单只剩下了庆祝西北战事这一项任务了。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大的喜事,可在场的诸位却没有一人脸上的笑容是轻松的。 而与此同时,许久未见的谢訦也出现在了宴会上。只不过他的唇色依旧苍白,在敬酒的环节更是因着身体原因只能抿一小口。 不过好在这里坐着的这些人也是知道情况的,故而也并没有强求。只不过除了眉眼含笑的萧太后之外,谢微凉虽然也在无可指摘地同那些人应酬着,可眉眼之间依然带着一抹淡淡的愁意。 众人只当作是帝后伉俪情深,故而也并没有怀疑什么,反倒是一个个的借着敬酒的名义过来劝导几句。 当然,谢微凉也都是将这些或真或假的好意一一收下,还不忘偶尔看一眼身旁的谢訦,生怕对方趁着自己一个不注意直接倒下。 只不过即便如此,可她也并没有忽视始终有两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其中一道便是来源于一位在谢微凉看来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老熟人”的存在了。 这样的宴会,身为西北大将身旁的幕僚,刘胜自然也会出现。注意到谢微凉的眼神之后,他还不忘朝着来人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副悲伤的表情。 见状,谢微凉原先乌云密布的心情这时才好了不少。同时,她的心里也隐隐有一种预感—— 她所盼望的,就是在今日了。 而相较于他们这边的平静,作为这场宴会当中的另外一位焦点,萧太后那边可谓是门庭若市。 现如今,朝野上下人人皆知皇帝病重,太后摄政。虽然今日谢訦倒是露了面,不过谁也知道这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更何况,在宴会上,萧太后与瑞王之间的亲密举动众人也都看在眼底。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不少人在谢微凉那里简单地寒暄了两句之后,便又有不少人转而去萧太后那边了。 当然,作为此次宴会的主角——西北军的大将,瑞王谢舜自然也是这宴会的焦点之一。 作为在谢訦在位期间便是储君的人选之一,谢舜的周围从来都不缺乏奉承的人。尤其他自己又是手握兵权的将军,虽然早在谢訦继位之后便自请去了西北边境,在当时也算是寒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心。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谢訦病重,这个位置便有了新的可能性。 而在萧太后出手摄政之后,朝野上下已经有不少人在猜测是两人之间在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合作。不过即便如此,可依旧有人想要占一份“从龙之功”。 刘胜便是如此。 事实上,在那日和谢微凉的交谈当中,他的确也向对方亮出来了自己的退路。但如果可能的话,刘胜想,自己还是想要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的。 如果到时候真的会有一场动乱的话,那么…… 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他整个人居然还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就在这恍惚之间,刘胜的目光,就这样对上了谢微凉的。 而这边的谢微凉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方飞快收回去的眼神,虽然心中尚且还有疑惑,不过谢微凉倒是也不太去关注他人的私事,于是又十分悠闲地给自己斟了一杯果茶,然后开始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当然令她没想到的是,当自己隐隐期待的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出乎意料之外。 宴席过半,大家都已经酒酣,正在三三两两地聊着天。而萧太后和谢舜身边自然也围着不少大臣,几人讨论之余,便难免会提及这一次盛国与南疆还有蜀中先后签订的几个盟约。 “是啊。”说这话的时候,萧太后的脸上还带着笑意,道,“多亏皇后私底下里和蜀中地那位郡主几经周旋,大盛与蜀中两国才会才会如此顺利。” 而在场的,就连刘胜也变了脸色,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谢舜,却见平日里威严庄重的将军,此刻却是一副笑意不达眼底的模样,饶是与这些政客们站在一起都毫无违和感。 平心而论,盛国与蜀中一战虽然胜利,却也是惨胜。今日在场的这些人当中也不乏气性大的时候,在蜀中有求和的意思之处便坚决地表示反对。 虽然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瞬息万变,可谢微凉作为盛国皇后,却与敌国掌权人来往甚密,还又是在双方关系焦灼的时候,其背后的动机着实耐人寻味。 至于理由,相信这些人自然会千方百计地为自己的断言证词,甚至不惜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任何一点儿与之相关的事情。 而萧太后要做的,则是给大家心中播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而谢微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她的心中早已经有所准备,不过却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此计谋。 而这,也无疑斩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果不其然,就在现场气氛焦灼之时,却有一人不知从何处突然站了出来,嘴里还高呼着“皇后叛国”,虽然即刻便被人拿了下来,但这一声高呼无疑是给这一方本就干燥的炸药桶上投下了一颗火星。 当然在场的除了谢微凉和谢舜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知道这理由是子虚乌有的。 而那个人,正是萧太后。 整个过程,萧太后都冷眼看着这一切,脑海里却突然想到了不久之前谢舜曾入宫觐见她时说过的话。 第201章 “本王查到那小嫂子多次出宫去见沉宴等人,不妨就借着她的手,来达成我们的目的。” “哦?”彼时的萧太后还随意地靠在软榻上,身旁的宫女为她按摩着头部。听到谢舜这样说之后,则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很明显是十分感兴趣。 “谢大将军今日特意进宫,就是为了和哀家说这些事情吗?” 谢舜并不知晓对方是何意,见状只是不发一言。倒是萧太后紧接着却又坐了起来,随意地挥了挥手,便将身旁的宫女遣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看向谢舜,一双眼睛里早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放心,南疆……会是我们最忠实的盟友。” 而听到这话的谢舜想起头一天晚上自己那一位一向运筹帷幄的幕僚突然和自己说的事情,双眼里的笑意却在一瞬 间冷了下来。 第190章 两个人这一次的谈话仅仅持续了不到半柱香便结束了。而谢舜也深知“点到为止”的道理,索性直接告了退。 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宫,而是直接去了养心殿。 谢舜和谢訦本人虽为兄弟,年少时身世凄惨,少年时又为着那个位置争得可谓是你死我活,可谓是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后来一个人居于朝堂之上,一个人却远赴西北,着实是令人唏嘘。 听着府中咿咿呀呀的说书声,谢舜十分悠闲地品了一杯茶,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身旁以黑纱掩面的人身上。 距离庆功宴上的事情又过去了半月有余,在这段时间里,萧太后先是找借口收回了谢微凉的凤印,后又想借机废掉她的中宫之位。 但奈何中宫虽然是后宫之主,可也同样的皇帝的妻子,谢訦这个皇帝自庆功宴之后便一病不起,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自然也不能拟旨盖章。 更何况废后可是大事,朝中因着谢微凉的政策提拔上来的官员不在少数,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他们自然不能就这样落井下石,不然日后即便是一路高升,这忘恩负义的名头也足以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是以这件事情就这样僵持着。不过即便如此,可朝中上下人人皆知,这盛国,如今可是萧太后的一言堂了。 现如今整个朝堂人人自危,可身为这场风暴里的中心人物,谢舜可谓是悠闲得过分,叫一旁的人倒是有些嫉妒。 “嫉妒我?”注意到他情绪的谢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怎么?皇兄也想似皇弟这般被人用过就踢?”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訦倒是又舒展了一下身体,只不过那双面纱之下的表情就不是谢舜所能窥探到的了。 不过即便如此,可看着谢訦对台子上说书人慷慨激昂的声音那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脸上的表情顿时便幸灾乐祸起来: “怎么?皇兄该不会真的要对我皇嫂‘大义灭亲’了?” 虽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可谢訦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即便是看不清楚他的脸,谢舜也能够在自己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对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意,心里在害怕的同时,也同时多了一抹爽感。 “恩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又一道在他听来颇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谢舜便看向了对面的谢訦,却见他的眉头倒是皱得更加紧了。 而当那声音都主人一脸激动地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谢舜的嘴角顿时便僵在了那里,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道:“你们认识?” 刘胜跟在谢舜身旁多年,对他的喜怒哀乐自然了如指掌。这厢一看到他的表情,便心道一声“不妙”。 只不过这眼前是对他有着知遇之恩的恩人,一边是自己的主子,刘胜这一个不想得罪,一个又得罪不起,可谓是左右为难。 再瞧那边的谢訦,却是自从在注意到谢舜的表情之后,脸上的冷意都淡去了不少,一双眼睛就这样落在了眼前这人身上。直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里还有些难以置信:“你是……那个在街上被我救下的人?” “是!恩人,您认出我来了?”听到谢訦这样说之后,刘胜的眼中顿时便迸发出了光芒。而谢訦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当时只是随手救下的一人,现如今居然会成为他们计划关键的一环。 事情说清楚之后,刘胜便又连忙看向一旁的谢舜,突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将军,原来您在家啊。” 而谢舜就这样水灵灵地看着自己被忽略了个彻底,而当事人还不忘给自己补上一刀,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不过这件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对面的谢訦将探究的目光落在了两人之间。过了半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将目光落在了刘胜的身上,道:“听说你在谋略方面颇有建树,反正你家将军现在也是无所事事,要不要另寻出路?” “例如……我先给你在江南寻个地方,等事成之后再赐你黄金百两,这样你后半辈子可就衣食无忧了。” 而听到谢訦这样说之后,眼前的刘胜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便是忐忑。 可奈何谢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然轻快,神情却是并无半分的轻松之意,这倒是让刘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事实是,也不仅是他,就连谢舜也有片刻的疑惑。只不过看到刘胜一副忐忑的模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先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作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 “我说呢,你平日里谨慎异常,那日怎的突然如此冒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而后,他又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谢訦身上,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刚才随意开的“废后”玩笑,看向刘胜的目光当中也多了几分深沉。 看来自己这位手下……似乎也该敲打一下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朝着谢訦微微颔首,道:“皇兄见谅,臣弟这位幕僚性子一向有些傲气,如果有得罪了皇兄和皇嫂的地方,还望你们见谅。臣弟在这里便祝皇兄皇嫂百年好合,心想事成。” 而对面的谢訦见自己的目的 也已经达到,脸上随后便又恢复了以往的笑意。 见谢訦这副样子,谢舜便知这一茬算是过去了。只不过即便如此,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里暗暗吐槽着对方的睚眦必报。 而谢訦此刻心情颇好,就连看着这俩人也顺眼了许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向一旁的谢舜,道:“怎么说?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闻言,谢舜忙不迭点了点头。而一旁的刘胜见两人和气的模样,脑海当中突然想到了那一日谢微凉的提醒,在庆幸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后怕, 彼时,台上的说书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做完了手上这一折,这方院落里一时间只听得到微风拂过树叶所发出的“沙沙”响声。 那么“原计划”是什么? 纵使刘胜的心中有着诸多疑问,可是他也深知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不是自己可以染指的。 无所谓,反正自己只要活着就好,如果要是能够再升个官,那就更不错了。 这样想着,刘胜的嘴角微微勾起,脑海当中已经开始畅想着未来的幸福生活了。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那边的谢舜却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了刘胜的身上,道:“南疆二皇子那边可有动静?” 自从前些时日谢微凉经由刘胜的口向他传递了萧太后手里有那等邪物之后,谢舜便留了个心眼。可奈何他作为将军,身旁大多是些将士,虽然侦查功夫一流,可通身的气场也是惹人注意,更何况现在宫里头那位盯他们这些将士盯得紧,实在不宜过于张扬。 故而这打听消息的事情,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交到了刘胜的手上。 可奇怪的是,萧太后居然没在宴会上动手,是因为两人并未谈妥,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控制人心的蛊?”捕捉到两人话语当中的关键词,谢訦开口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蜀中是不是也研究过这玩意儿?” “什么?”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舜和刘胜两人几乎是再同一瞬间抬起头,两张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 与此同时,崇德殿 自从被困在这崇德殿,谢微凉便一下子闲了下来。手旁又没有其他事情做,干脆就从系统那里找了些资料,想要看看那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只是这不查不知道,仔细一看,谢微凉倒还真的从里面找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十五年前,南疆王宫突逢大火,南疆王同他花费了半辈子心血都丹药及其秘方均葬身于火场当中。而与这场大火几乎是同时发生的,还有当时的大将军王的叛乱。 “而就是在这场内乱当中,圣子圣女不知所踪。” “民间传言称,此事乃当时与南疆正商议合作的蜀中所为。而自这件事情之后,直到下一任南疆王继位,南疆与蜀中关系的和谈也再也没有被再次提及。” 第202章 系统能够提供的资料虽然详尽,可其中大多不是各国史书、地方志,以及民间口口相传的故事。至于那些被刻意隐藏起来的,就算是系统,也是没有办法的。 而不知道为什么,谢微凉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南疆皇室当年的内乱,便是一定和蜀中有关。 这猜测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她在通过观察灵隐和木沉霜两兄妹在提及那位书中郡主时的恨意不似作假。 现在的蜀中和南疆两国关系虽不算亲密,可也绝非称得上是你死我活,倒像是相安无事的样子。而当年关于南疆皇宫突然起火的事情,就这样随着新王的继位,逐渐地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不过今日之后就不一定了。 第191章 距离谢微凉被夺凤印又过了几日。在这段时间里,许是为了堵住朝廷和民间的悠悠众口,萧太后以暂时没有进展为由解了她的软禁,只不过仍然未归还她的后宫治理权。 不过经过这些时日,谢微凉倒是对这些没有那么在意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因着上次在系统那里看到的关于南疆的往事,她便一直留心着当年关于蜀中和南疆之间的旧事。 不过令她失望的是,在这些时日里,经过她废寝忘食地寻找,线索倒是没有找到多少。 或许是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当年的事情已经被人为地抹去了太多,就连借助了系统的力量也没能再寻到更多了。 不过即便如此,谢微凉倒是发现了一些其他的有趣的事情。 那位蜀中郡主在她被软禁的这段时间里倒是频频遣人拜访,只不过由于她还沉浸在找不到线索的痛苦之中,倒是让竹沫一一回绝了。 如果说先前她是惦记着自己在盛国的地位想要做些什么,可现在自己已被软禁,饶是有再多的计谋也无处施展。 那这位宣华郡主还如此殷勤的原因……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样想着,谢微凉心神一动,随后便让系统调出了有关蜀中的相关资料。 虽然建国的时间并不长,可蜀中的资料却也不算少。其中包括了建国以来到现在的历史、与蜀中有关的几场战争,以及几个主要的政治派别等等。 突然,谢微凉的目光落在了某一处上。 系统提供的有关蜀中的史书上记载着,蜀中由于其自身的特殊性,故而自建国伊始便颁布了大祭司制度。而后随着皇帝的更替,祭司却由于其把握着蜀中几乎所有的蛊毒炼制,地位越来越高。直到在四十年前,现今的大祭司上位,而王室的势力也日益衰微。 四十年…… 这样想着,谢微凉的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在了最开始蜀中的建国时间,然后惊讶地发现蜀中从建国至今也才只有不过三十年。 而就是在这短短的三十年间,蜀中的皇位却几经更迭,导致民间对于皇室的信任度极具下降,而这也让祭司一派借此机会疯狂扩张势力。 只不过…… 看着近些年来蜀中的情况,即便是祭司一派掌权,似乎也并没有选择直接废除了皇室,反倒是与其还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怀着疑惑的心情,谢微凉又往后翻去,却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耳畔却突然传来了屋顶上传来的微小声音。谢微凉眉头微皱,却听到房梁上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娘娘,是我,暗依。” 见状,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便看着这位年轻的暗卫一下子就跳到了地上,心里满满的都是震撼。 不过令她震惊的还远不止于此。 当看到暗依手上的那封密信上那熟悉的字迹之后,一双眼睛里闪过了一抹惊讶。 而紧接着,谢微凉便以最快的动作,在暗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拿到了信,之后又飞快地阅读了起来。 只不过在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她的神情却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突然朝着眼前的暗依道: “这封信是谁的手笔?” …… 与此同时,瑞王府 “你这样一来,不怕自己还没有病重的消息被皇嫂知道?”谢舜看着眼前这人,脸上还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事先说好,皇嫂要是生气的话,我可不会帮你求情的。” “无妨。”相较于谢舜的阴阳怪气,谢訦整个人倒是淡定了不少,闻言开口道,“那里面的内容,会让我在她那里争取宽大处理的。” “……” 而听到这话的谢舜闻言更是直接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过了片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谢舜又忍不住开口道:“怎的这次突然不想瞒着了?” 闻言,谢訦并没有选择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转而提及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日你不是说要去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而在听到谢訦这样说之后,谢舜也逐渐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玩笑,整个人也变得严肃起来,道: “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还在让手底下的人确认着。” “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谢舜看向谢訦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玩味起来,“皇兄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毕竟,就连在边境多年,时刻关注着蜀中情况的他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訦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谢舜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见状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唾骂自己可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紧接着便又连忙找补道:“是臣弟失言,臣弟这就去检查一下他们的进度……” “无妨,倒是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怎料他这一番长篇大论竟突然被谢訦打断。 而听到这话的谢舜不可谓不惊讶,尤其是在他见识到谢訦的表情之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便竖起了耳朵。 无他,实在是相较于自己一点一滴地查,直接得出答案对于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毕竟询问,同样也是他们调查的有效手段。 在心里说服自己之后,谢舜便心安理得地将目光落在了坐在对面的谢訦身上。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今日的谢訦依旧身着一套再简单不过的常服,脸上也依旧蒙着黑纱。 而许是心理作用,即便是这样,谢舜仿佛依旧能够从他的身上窥见那一分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 然而很快,谢舜的注意力便被谢訦的话给吸引了过去。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神情却随着听到的话而变得越来越严肃。 直至最后,谢舜看向谢訦的目光都变得越来越难以置信。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所以,你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就已经将人家的家底翻了个底儿朝天吗?” 相较于谢訦的淡定,乍一接收到这么多消息的谢舜显然就不是这样了。不过好在谢舜在外历练这许多年,也算是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了。是以在经历过短暂的失态之后,谢舜也逐渐收起了自己脸上的错愕。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谢訦站起来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谢舜有些怪异的声音:“皇兄……你装病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和皇嫂说啊?” “……”回答他的是谢訦的不发一言。 见状,谢舜嘴角微微上扬,就连语气里也带着一抹幸灾乐祸,道:“皇兄到最后,可别后院起火。” …… 崇德殿 谢微凉心情复杂地收起了手里 的信,暗依早在将信交到她手里之后便立刻离开,竟是没有做任何停留,仿佛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一般。 如此这般,如若她还看不出来不对劲的地方,那才是需要去太医院找人家那边眼睛了。 只不过令她心情烦闷的却不仅仅是身边这诸多异常,反倒是…… 那封信上的笔迹,谢微凉曾经在谢訦昏迷时代为批阅过奏折,自然知晓那是出自谁手。 只是现在…… 虽然她知晓暗依就在外面,正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好汇报给自己的主子。 不过谢微凉并不打算就这样挑明。毕竟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既然对方有自己的打算,在不妨碍自己的计划之下,谢微凉并不打算就这样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况且……无论是宫里宫外,形势都不太太平。 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做。 等到门外那抹气息远去之后,谢微凉这才将手里的信收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沉重要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竹沫。” 随着话音落下,门在下一刻被人从外面打开,而后,竹沫走了进来,一脸恭敬道:“娘娘。” 而此时的谢微凉站在门口,整个人早已经又恢复了以往的平淡。见竹沫进来之后,她也只是开口询问道:“养心殿那边可有异常?” 这段时间,由于被软禁,再加上查资料,谢微凉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关注过那边的情况了。现下好不容易有了些时间,她自然是要第一时间确认那边的情况的。 第203章 而竹沫显然是早有准备,听到这话之后便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回娘娘,自那日庆功宴之后,陛下便又卧了床,太医说是身体虚弱着了风,需要卧床静养,太后娘娘听闻此事之后便免了所有人的探视。” “所以娘娘此刻想要过去的话……怕是会有些困难。” 而竹沫在说完这话之后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谢微凉,似乎是生怕对方生气一般,就连宽慰的话都想好了。 怎料眼前的谢微凉却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的笑意非但不减,就连说话时的语气都带了一抹柔和:“既是这样的话,那便让御膳房和太医院每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是。”竹沫恭敬应道。 “此外,吩咐下去,这段时间瑞王殿下侍疾辛苦,叫许太医也好好为他调理调理。” 第192章 不知是否是竹沫的错觉,她隐约能感觉到谢微凉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可那语气却是带了些咬牙切齿的。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了。 这样想着,竹沫见眼前的谢微凉从说完这话之后便不再言语,遂恭敬地向其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而眼见着竹沫离开之后,谢微凉这才感觉到长久以来困扰着自己的那股子烦闷散去了不少,转而便又回到了书案旁,深吸一口气。 看着方才被自己随意扔在一旁的书信,她又将其拿了起来,转而又将其仔细夹在了众多资料里。 忽然,谢微凉的目光被最上面的一封资料所吸引,于是便伸出手将其抽了出来,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直至那一抹残香燃尽,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的谢微凉这才动了动自己有些酸涩的脖子,只不过即便如此,可她还是没有放弃。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惊走了窗外的鸟儿,那声音里似乎带着一抹激动与兴奋。 再看原本坐在那里的谢微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而在她的面前,是一桌子凌乱的纸张,上面还用毛笔勾勾画画了许多东西,一眼便可窥见那上面花费了主人的多少心血。 不过即便如此,可谢微凉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激动。而就在下一刻,门被再一次敲响,谢微凉道了一声“进”之后,便开始着手收拾起这一堆烂摊子。 门开,竹沫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彼时的谢微凉刚刚才将偌大的书案收拾出来了一方可以容纳自己胳膊的空间。 再一抬眼,看到的便是站在眼前的竹沫,谢微凉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她便注意到了竹沫手里端着的东西,忍不住开口道:“这是什么?” “回娘娘,是御膳房送来的血燕。”竹沫将手里的炖盅轻轻地放在了书案上,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闻言,谢微凉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而又一脸无奈道:“其实这段时间我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你不必……” 毕竟各宫血燕供应是有份量的,谢微凉这段时间已经消耗了自己宫中足足半月的份量。 “娘娘不用担心。”闻言,竹沫开口道,“陛下让王诚将养心殿的份额给我们了。” “这样啊。”听到竹沫这样说之后,谢微凉脸上倒是闪过了一抹惊讶。不过很快她脸上的表情便恢复了正常,声音极轻地开口,“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放下吧。” 这段时间成日里熬夜,她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力不如先前旺盛了。 “是。”竹沫闻言应了下来,心中的话在嘴边盘旋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娘娘这段时间劳累过度,可要保重身体。”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倒是有些诧异,只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不知是说与一旁竹沫听,还是在劝诫自己:“放心吧,我会的。” 距离竹沫放下炖盅离开之后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谢微凉估摸着炖盅里的东西是入口的最佳时机之后,这才走到书案后坐了下来,打开。 血燕的独特味道顿时便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更何况谢微凉今日还未曾正经地用过膳,是以好好的一碗补品,倒是直接叫她当成了一顿饭来用。 片刻之后,谢微凉放下了炖盅和勺子,脸上露出了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而人在酒足饭饱之后,往往更愿意去处理一些自己先前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例如……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微凉将目光落在了被她放在最顶上的一封拜帖。 而来人似乎是生怕自己的意图不够明显,甚至还派了自己身旁的人亲自来送这封帖子。 好吧,谢微凉觉得自己应当收回先前那句话。有些事情,无论是自己饿着还是饱着,都是不愿意做的。 要说这拜帖,在这半月来可谓是每日都送来,谢微凉从一开始的疑惑,到最后的麻木。甚至于送最后一封的人,甚至还是她身旁的暗卫。 看来,对方也在这个时候着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 谢微凉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容。而紧接着,她便任由这殿门被打开,紧接着,那道谢微凉许久未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娘娘,属下未能拦住。”而与此同时,竹沫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谢微凉看着眼前这一立一跪的两人,脸上笑意不减,道:“好,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等竹沫退下之后,谢微凉这才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宣华郡主身上。和前几次自己所见的衣着华丽不同,今日的她确实是简朴地过了头,以至于谢微凉都足足愣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开口道: “郡主此番闯入崇德殿,不知是意欲何为?” 虽然心里早已经有所猜测,可谢微凉还是忍不住被眼前宣华郡主的模样惊讶了一瞬,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眼前的宣华郡主眸间闪过了一抹烦躁。最终,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镇定起来,道:“本宫原先只当贵国是一心求和,想着自己也不愿生灵涂炭,便主动说服父亲大人与贵国缔结盟约。又因着贵国与南疆订立盟约,本着今时不同往日的想法,对于蜀中与南疆之间的那些旧事,也想着一笑置之。” “但貌似娘娘却并不这样想。”说这话的时候,宣华郡主的一双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看向谢微凉,仿若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她的这一想法却注定要落空。 “既然娘娘执意如此,那本宫自然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过了半晌,宣华郡主的声音才又再次响起,“不过既然要合作,本宫自然也不会拿出相应的诚意来。” “那困扰贵国陛下的顽疾,本宫手头恰好有着治愈的法子。”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心下一惊,她自是知晓导致谢訦变成如今这番虚弱模样的根源是什么。 虽然无论是灵隐还是许太医,都已经声称谢谢体内的毒基本上没有大碍了,只不过每每想到这些,再想到宫中那些表面恭敬的人眼中透露出来的那些若有似无的异样,谢微凉还是忍不住为他感到惋惜。 纵然有百般情绪在心头盘旋,可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而与此同时,谢微凉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知晓对方意图的她自然也回了对方一个笑容,只不过她并未第一时间应了下来。 而对面的宣华郡主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见状倒是也没有强求,只是笑了笑,紧接着便又开口道:“娘娘大可慢慢考虑着,萧太后稍后约了本宫一起用膳,本宫就先走了。” 闻言,谢微凉面色不改,随即又开口唤了竹沫前来。 “宫中道路复杂,你去送一送郡主,务必……要将郡主亲自送到慈宁宫。”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还面带笑意地看了一眼宣华郡主。而对方自然也回以一抹笑,紧接着便转过身去,在竹沫的带领之下离开了。 而谢微凉目送着两人离开,随后便忍不住吐了一口浊气,像是要把这段时间里的疲惫都要一扫而空。 只不过即便如此,可她的一双眼睛却依旧是亮晶晶的。 看来,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 与此同时,瑞王府 “宣华郡主今日入宫,先去了皇嫂那里,然后又转道出了宫。”虽然语气里难掩得意,可这也丝毫不妨碍谢舜第一时间将好消息分享给谢訦。 而坐在这里的谢訦则相对谢舜来说则是平静了不少,就这样淡淡地看着他火急火燎地坐了下来,紧接着又狠狠地灌了一杯茶水,脸上不只是因为激动还是别的什么所导致的红润这才散去了不少,只不过一想到那一封由暗依带过来的密信,他心里还是那么激动。 数日之前,谢微凉在刚一察觉到南疆和蜀中的陈年旧怨之后,便第一时间开始在系统那里翻找起有关蜀中的资料。 而与此同时,谢舜也在和谢訦聊过之后,便开始着手调查起蜀中炼蛊的历史。 第204章 然而蜀中擅蛊这件事情虽然在盛国家当中可谓是人尽皆知,但有关更深的部分,即便是谢舜,一时之间也难以查到。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竹沫却突然开始频繁地带着太医院的人来给他送补品,美其名曰是“皇后娘娘体恤瑞王爷侍疾辛劳,故而让许太医来为其调理身体”。 看着那一碗碗黑黢黢的药汁,谢訦忍不住露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而坐在他身旁看戏的谢訦自然也察觉到了对方幽怨的眼神,却并没有分给他一点儿关心。 “你的错,为何要我来承担?”聪明如谢舜,自然早就察觉到了自己这每日都喝苦药的日常是为谢訦背了黑锅。是以等过了几日许太医又一次来把脉的时候,谢舜忍不住开口抱怨道。 然而就是在这抱怨当中,一向谨慎如他,却并没有察觉到眼前许太医若有所思的眼神。 第193章 许太医照例把完脉之后便拎着药箱离开了。而竹沫又如同前几次一样,将谢微凉特意吩咐的药膳一一放在了他面前,在谢舜略显复杂的目光当中恭敬告退。 然而就是在下一刻,谢舜却突然发觉自己的袖子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张纸条。 接下来的每一日,竹沫都会带着许太医来瑞王府送温暖。时间一长,就连瑞王府的下人们都对此见怪不怪了。 而在两人每次走后,谢訦和谢舜两人都可以发现里面的纸条,或是藏在许太医和竹沫的袖子里,或者是在装着药膳的匣子里。 更甚者,似乎还直接让自己的下属带回来。 在这段时间里,谢舜便是依靠着这些单独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线索,最终才调查到了事情的真相。 从记忆当中抽身出来之后,饶是谢舜自诩算无遗策,也不得不佩服谢微凉心思之缜密。 “没想到皇嫂这一招倒真是高,如果此计顺利的话,不仅可以解决了我们的问题,弄不好还能连南疆那边也一起收入囊中……”想到自己所查到的有关蜀中和南疆之间的那一段往事,就连谢舜也不得不为之咋舌,紧接着便又滔滔不绝地开始夸赞起谢微凉来。 不过在注意到眼前这人脸上那一抹极淡的笑意之后,他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道:“不过皇嫂这一招逼得太急,万一那两方离间失败,我们岂不是就危险了……” 毕竟当年那件事情早已经过去良久,蜀中的皇帝都不知道换了几茬了,难保就不会遇到一个窝囊的。 “不会。”还没等谢舜说完,谢訦便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意见。 “她的决定,从来就没有出过错。” 虽然谢訦并没有明说,可谢舜却愣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一抹一闪而过的自信。 “切。”闻言,谢舜忍不住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 “娘娘。”这边,竹沫刚刚送了许太医回来,却没想到遇上了一位不速之客,连忙开口道。 “瑞王府那里,你之后不用过去了。”谢微凉看着眼前满脸疲惫的竹沫,突然开口道。 闻言,竹沫点了点头,并未询问原因:“是。” 而在吩咐完竹沫之后,谢微凉便又回到了崇德殿,只不过却在里面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宣华郡主?” 自从那一日这位郡主离开之后,两人已经有几日没有见面了。而在这几日里,根据暗依传回来的消息,这位郡主似乎还在私底下传消息回国内。 谢微凉并不知晓对方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位郡主似乎已经不打算再隐瞒自己的野心了。 联想到暗依送回来的那一份有关蜀中国内的情况,谢微凉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过这一切目前也只是猜测,现在的谢微凉看着眼前的人,只是一如既往地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后才又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郡主今儿个怎的有空来这儿了?” 而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宣华郡主显然并没有寒暄的心思,反倒是单刀直入道:“前几日和皇后娘娘说的事情,不知道娘娘考虑的如何了。” 谢微凉倒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这样说,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不过紧接着,她便已经想到了对策,不动声色道:“郡主的诚意本宫已经知晓,只是现下盛国刚与南疆合作,与蜀中也订立了盟约。如此局面,本宫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自己亲手打破这样的局面。”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宣华郡主非但没有生气,脸上反倒是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紧接着,谢微凉便见对方故意凑近。随后,宣华郡主身上独特的药材香味与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共同传入她的四肢百骸。 而后,谢微凉听到对方这样说:“因为我相信……娘娘和我……是一类人。”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谢微凉便猛地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难以置信。 而与之相对的,是眼前的宣华郡主,她的脸上丝毫不 见被人识破之后的心虚,反倒是露出了更加明显的笑容。 只是在谢微凉看来,那笑容实在称不上是美丽,倒还透露着几分诡异。 “今日这话,本宫权当没有听过。”谢微凉皱着眉头,“快到用膳的时间了,本宫这里比起慈宁宫还是差了许多,就不招待郡主了。”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宣华郡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错愕,似乎是没有想到如谢微凉这般的人居然会拒绝自己,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将对方的神情变化尽数收入眼底,谢微凉的心又沉了几分。不过还不等她开口,便又见眼前的人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道: “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保证让你能够绝对控制着手下的人,让他们没有二心……你……还是不愿意吗?” 说到最后,宣华郡主的声音愈发诱惑,就连看向谢微凉的眼神当中也带着:“我从不打无准备的账,在来之前,我已经将你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都查了一遍。” 宣华郡主丝毫不避讳向谢微凉说这些,而她也如愿以偿地在谢微凉的脸上看到了一抹错愕,随后又紧接着开口道: “坦白来说,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你识人用人的本领——而这也是我屡次登门拜访的原因。” 说到这里的时候,宣华郡主还不忘看向谢微凉,一双眼睛里充满了自信:“而人心百变,更何况身处我们这样的位置。” “娘娘,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想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力。” 仿佛笃定谢微凉一定拒绝不了这个要求。 闻言,谢微凉并没有表态,而只是突然笑出了声。紧接着,在宣华郡主疑惑的目光当中,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书案上。 那里,有着这段时间自己查到的所有资料。 “虽然你的有些观点我并不赞成,不过在某些事情上,我们确实是有着相似的处理方法。”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微凉一双美目就这样落在了宣华郡主的身上。而紧接着,她便又开口道,“你看,那里,同样有着你的资料。” 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宣华郡主很容易便能够看到那被谢微凉放在书案上的,那厚厚一沓关于自己的资料。 而这些资料上,无一例外都被她做了批注。也就是在这一刻,宣华郡主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现在的谢微凉,就像是和刚才的自己一样,她似乎并不介意让自己意识到她也在调查自己这件事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谢微凉又开口道:“相较于那些邪门外道,我更加倾向于通过详细的资料去判断一个人的品性。” “好,我知道了。”到这个时候,她已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随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既然如此,那自己也不必再过多纠缠了。 “下次见面,本宫可不会留情了。”而那边,谢微凉紧接着便听到了宣华郡主这样说道。 随后便是无尽的沉默。 …… 随着门关上之后,谢微凉浑身都力气顿时便松了下来。而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了一点—— 他们的动作,要加快了。 又过了几日,宫里的热闹仿佛逐渐平淡了下来。而随着庆功宴的结束,驻扎在城外接受了封赏的西北军将领不日便要拔营回西北。 一切似乎都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瑞王府 谢訦刚一进门便被人告知谢舜并不再府,而是去了郊外大营,心中顿时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而在他沉思的时候,谢舜正好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见到谢訦之后便立刻开口道: “边境恐生动乱,我得赶快派人回去。” 果然。 谢訦想到暗影打听到的消息,神情严肃。 谢舜和谢訦在年少时便是对手,这段时间又一起谋划,对方的这一变化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稍微思考了片刻,谢舜便开口道:“皇兄那里可是查到了什么?” 第205章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訦点了点头,道:“据暗影传来的消息,萧太后这几日秘密派人前往驿站,似乎是在与什么人接触。” 京城的驿站里,居住的除了外地前来述职的官员之外,便是外邦的人员。 而在如今这个当头,太后去的目的,自然不可能是前者。 “萧太后把持朝政已久,虽然以强硬的手段镇压了大臣,但里面难保不会有人对其有怨言。是以,她这个位置,坐都可谓是极其不安稳。”虽然人在宫外,可谢訦还是轻而易举地便分析出了如今的局势。 而一旁的谢舜听着也不由得跟着点了点头。只是在听到谢訦说完这话之后,他忍不住皱眉:“如果这样的话,那接下来……这京城怕是不会平静。” 谢舜在说完这话之后,便敏锐地察觉到一旁的谢訦眉眼低沉,似乎是在思考着些什么,见状不由得开口道: “皇兄……是已经有了打算了吗?” 第194章 而在谢舜说完这话之后,随后便见对面的谢訦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记得……当时你也是突然决定要进宫劝萧太后夺权的?” 听到自己过往的事情被人就这样翻出来之后,谢舜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尴尬之色。而后,他便点了点头,将先前刘胜劝解自己的那一番话大致描述了一遍。 “不过我觉得,这肯定是皇嫂的功劳。”到最后,谢舜还不忘总结道,“毕竟刘胜说的那一通什么‘鸟尽弓藏、还说萧太后上位之后对于我这位功臣势必会赶尽杀绝,让我早做打算’之类的话,我可不相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竟当年谢訦将人交给他的时候,刘胜的模样分明还是一副泥腿子的模样,就算是被他在边境强迫着读了几年兵法,又怎的会对这些朝堂斗争上的事情如此清楚? 所以几乎是刘胜在说出话来的一瞬间,谢舜便已经察觉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而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在和谢訦谈论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对方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就和……现在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舜心中顿时升起了一抹不安。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显然也证明了这一点。 “就……将我们查到的当年盛国与蜀中那一场战争的结果捅出去吧。”仿佛是谢舜这话突然给了他灵感,只见谢訦眼睛顿时一亮,随即便开口道,语气悠闲地仿佛是在决定自己午膳要吃什么一样。 三日后,朝堂之上 因着蜀中主动提出来的求和,朝野上下争执不下。 以祁政为首的一派认为经过连年的战争,盛国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而既然如今蜀中有意求和,那么他们应当答应下来,并借此发展国力。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以新兴官员为代表的一帮人,他们不仅对萧太后提出要和蜀中签订盟约的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更是对其自把控朝政之后独断专行的行为表示不满。 事实上,莫说他们,就连各个地方,对于订立盟约的行为也纷纷表示了强烈的不满,而这其中又以参与过西北战争的将领和西北边境的官员为首。 如此一来,萧太后这一番“为了边境民众太平所想”的说辞显然就有些站不住脚了。 而当为首的那位年轻的官员当堂呈上来由西北诸位将领、书生,以及一部分百姓自发请命的情愿书。 很明显,在场的这些官员在看清楚这人手上的东西的时候,不可谓齐齐变了脸色。而作为最先其中领头的存在,祁政则是不动声色地望向了坐在那里的萧太后。 而她脸上的表情自然也变化了一瞬,但即便如此,可萧太后却很快便又恢复了先前严肃的模样,她先是清了清嗓子,随后便开口道:“政策实施,各家自然有各家之言。但如若 因一家之言,而置大局于不顾,那不仅仅是哀家,试问在场的诸位,你们的拳拳忠心,可否在午夜梦回之间,对得起那些为了盛国安定而死去的英魂!” 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声泪俱下,尤其在配上太后这一番如雷贯耳的声音,下面的众位大臣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而更有一部分人则是当即便跪了下来,大声呼道:“臣等,谨遵太后懿旨,愿为天下民众争一个和平之世——” 而方才掏出请愿书的那位官员自然也注意到了在场其他人的反应,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上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而与此同时,有越来越多的人相继跪下,甚至就连与他站在一处的,也有人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诸位爱卿既然没有意见,那退朝之后,便交由钦天监算出日子,蜀中与盛国,将在两国人民的见证下,共同订立盟约。” “你们……”见状,那为首的人几欲目眦俱裂。紧接着,他便猛地转头朝后看去,却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大殿之上,竟然只有自己和其他几个零星站着的人。 而坐在最上方的那人自然也将下面发生的这一切都收入眼底。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他的心如同寒月里的冰一般不断往下沉。 终于,还是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了。 …… 朝后,慈宁宫 “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相信诸位均有所耳闻。”萧太后看着眼前站着的几人,语气不悲不喜,“看来盛国……的确也注入了许多新鲜的血液呢。” 她的语气虽然依旧平淡,可在场的这些人作为她的亲信,又有谁还看不出来此刻的萧太后,俨然已经处于极度的怒火当中。 不过这也实在怪不得她这一次发如此大的火,这段时间她忙着和南疆还有蜀中那边的事情,对于朝堂这边分出的精力自然也少了许多,手段也就相应地强硬了不少。 可怎料就是因为如此,今日在早朝之上,居然还有不少人敢于公然挑战她的威严。 而令她生气的还远远不仅于此,以她的眼力和记忆力,自然可以认出来今日在朝堂之上口口声声同她对峙的人,正是因着谢微凉下江南的时候突然带回来的那人。 思及此,萧太后突然发出来了几声冷笑,而这笑声竟是直教身处这里的时候几位大臣互相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便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很好,谢微凉,哀家还是小瞧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萧太后的脸色早已经冷若冰霜。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众人便听见眼前这人突然开口道: “那件事情,去办吧。” …… 只是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几日后,突然在民间大肆兴起一股传言,言语当中尽是暗指萧太后早在十年前盛国与蜀中一战中便已经与蜀中暗中合作,给当时还是太子的谢訦下毒,意图谋害东宫,自己上位。 也因此这一次,萧太后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与蜀中合作,便是要借此联合外敌,篡权夺位。 此话一出,顿时便在民间掀起来了轩然大波。 而此等离谱的传言如若放在以前,民众们或许会一笑置之,然而事实却是,当年那一战,即便是对于远在京城的人来说也是如雷贯耳。更何况那些身处于西北边境的百姓,他们当中有不少都是亲历者。 而至于剩下的那一部分人,则更是或多或少地都听过这件事情,也自然知晓那其中的惨烈,而这自然也是萧太后一党此举遭到反对的诸多原因之一。 而时至今日,这件事情居然被再一次提起,还是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如若放在往常,再不济也会被官兵直接抓起来移交到衙门。 然而在这个时候,京城当中传播的人数又实在是太多太广了,饶是出动衙门里现有的所有官兵,也未必能将这些“乱嚼口舌”的人全部都一一逮捕,反而会搞得人心惶惶。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以现在衙门的工作状态来说,他们似乎也并不愿意去做这件事情。 只不过任由事态就这样发展下去,民间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些声音还传入了宫里面。 而等谢微凉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事情也已经发酵到有学院的书生进行游街示威了。 这消息还是暗依第一时间告诉她的,是以谢微凉几乎是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立刻让暗依带着她的令牌前去大理寺搬救兵,务必要控制场面不要失控。 但,已经晚了。 “抱歉娘娘,是属下办事不利。” 暗依回来的时候,谢微凉手里正拿着王诚刚刚历尽千辛万苦送来的情报。 【京中有书生闹事,太后已着城防司的人前去处理。】 城防司…… 几乎是在看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谢微凉便已经知道她的行动势必是晚了。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萧太后居然会将此事做得这样绝。 “娘娘,那些书生……”暗依原本是按着谢微凉的令牌要过去的,只不过她人还没有到大理寺,便已经在路上撞见了城防司的人押着那些闹事的书生扬长而去了,周围还尽数是对此指指点点且义愤填膺的民众。 第206章 前路已然堵死,饶是她身手敏捷,都不一定能过去。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暗依索性直接混在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观察着情况,而在人群散去之后,她便以最快的速度火速回到了崇德殿,将自己所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谢微凉进行了汇报。 “好,我知道了。”而谢微凉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虽然她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可一旁的暗依还是忍不住一脸担忧道。 “娘娘,您……” “放心吧。”谢微凉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闻言摇了摇头,“一切才刚刚开始,我还不会就这样倒下去。” 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的神情早已经又恢复了先前的镇定。她看着眼前的暗依,开口道:“萧太后那边近日怕是会有大动作,你和竹沫,你们两个让各宫的嫔妃和宫人们最近都小心着点儿,没事就先别出来了。” 第195章 事到临头,谢微凉虽然并不会带兵打仗,但她既然身为皇后,便要护好后宫这一帮子人。 呃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眼前的暗依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她便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是,属下遵命。” 等暗依离开之后,谢微凉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连忙来到内室,从衣柜里快速找到了自己的衣服。 而与此同时,竹沫也和暗依一起去各宫传达消息,竹沫便将崇德殿的事务暂时交给了自己信任的一个宫女润珠。 彼时,润珠受竹沫的命令前来为谢微凉送午膳。只不过刚一踏入殿内,她却并没有找到人影,反倒是内室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润珠心下疑惑,便将手中放着午膳的笼屉放在桌上,而就在这个时候,谢微凉也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还是润珠率先开口道:“娘娘这是要出门吗?” “嗯。”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只是片刻之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润珠放在桌子上的午膳上,微微停顿了下,紧接着才又开口道,“不过我是去趟养心殿,过会儿就回来。” 而在她说完这话之后,眼前的润珠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不过紧接着,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连忙开口道:“娘娘既然要出去,那奴婢这就来帮娘娘梳妆。” 而谢微凉这次倒是没有拒绝,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坐到梳妆台前,任凭润珠在背后为自己侍弄着头发,自己还咀嚼着手里刚刚顺路捎带着拿了一个的小笼包。 而润珠虽然余光注意到了这一边,不过她在后宫多年,自然知晓谨言慎行的道理,是以整个 人从始至终都在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虽说放在之前,这样近身伺候的事情都是由竹沫来做,润珠这也是第一次。不过好在润珠本人也是在宫中多年,谢微凉自己倒也是个配合的,是以两个人这一通下来倒是也没有耽误多长时间。 谢微凉赶到养心殿的时候,不过才过了用膳的时间,守在殿门口的侍卫原本都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可见到来人之后竟是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纷纷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谢微凉挑的便是这个时候过来,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只是微微颔首,随后便开口道,“陛下这段时间如何了?” 闻言,两位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其中一位便站了出来,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回答道:“回娘娘,许太医嘱咐需要静养,宫女们日夜费心照顾着,倒是并无甚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同她有着一样心思的人似乎还不止一个。 听到从自己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之后,谢微凉的双目中闪过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不过很快她便转过头去,对着来人开口道: “这不是母后身旁的谨姑姑吗?怎的有空来养心殿了?” “皇后娘娘万安。”听到谢微凉的声音之后,来人立刻便俯身行礼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受太后娘娘所托,前来探望陛下情况。” 来人正是萧太后身边的谨姑姑。 “这样啊。”听到谨姑姑这样说之后,谢微凉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想必刚才这侍卫的话谨姑姑也听到了,陛下需要静养如此一来,你我便不好前去打扰了。” 而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谨姑姑有些年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开口道:“娘娘说的是,只不过奴婢是受太后娘娘所托,她老人家挂念着陛下身体,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奴婢既然来了,这如果不向她老人家说出个一二三来,怕是她老人家这心病也难以消除。” 虽说是客观描述,可谢微凉哪里还能听不出她话语当中的“狐假虎威”之意,只是她明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着开口道:“姑姑此话说得有理,倒是本宫考虑不周,差点儿枉费了母后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尽管被谢微凉这笑里藏刀的话刺了一番,可谨姑姑的笑容却依旧无懈可击,只是恭敬道:“皇后娘娘英明。” “好吧。”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依姑姑所言,我们进去看看吧。”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又特意看了一眼就在刚刚已经退至她身后的谨姑姑,目光便落在了眼前的侍卫身上,道:“那便依照谨姑姑所言,带我们进去吧。” “这……”眼前的侍卫下意识便想要咀嚼,却被他站在一旁的同伴连忙拦住。 而后,谢微凉和谨姑姑便听到了那另一个侍卫连忙开口道:“您二位请。” 闻言,谢微凉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谨姑姑,而对方见状则是恭敬地向着自己行了一礼,两个人这才一前一后地踏进了养心殿的大门。 推门进去,两人便因这满屋子飘着的浓烈的药香味皱起了眉头。而即便是站在谢微凉身后,谨姑姑还是第一眼便看到了帘子后面的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影,作势便要过去。 “慢着。”然而就在谨姑姑即将要靠近帘子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了谢微凉的声音。 虽然心中不甘,可谨姑姑还是立刻便转过了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的谢微凉,语气恭敬道:“皇后娘娘。” 闻言,谢微凉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谨姑姑的身旁,而随后,她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帘子后面。看着躺在床上的那并不能看清楚样貌的人,谢微凉的神色复杂,转而便又看向谨姑姑,道: “陛下现在病重,一切都需谨慎,今日你我二人来此已属特例,姑姑远远地望一眼便回去吧。”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眼前的谨姑姑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抹不悦,只不过她本人将此掩饰得很好,见状便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这才微微颔首道:“是。” 而谢微凉都这样说了,谨姑姑自然也只得遵从,闻言两个人也只是短暂地看了几眼之后便出了这养心殿。 门口,守着的依然是那两名侍卫,看到谢微凉两人出来之后便连忙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见状,谢微凉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谨姑姑,这才便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侍卫身上,道,“你们二人务必要护卫崇德殿的安全,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如此,那奴婢便先行向太后娘娘复命了。”而在这个时候,站在谢微凉身旁的谨姑姑也上前一步,开口道。 “替本宫问母后安。”闻言,谢微凉也点了点头,道,“望母后……保重身体。” “是。”而在她说完这话之后,眼前的谨姑姑点了点头,又向谢微凉行了一礼,一脸恭敬道,“奴婢告退。” …… “看来,萧太后也是在确认陛下的情况。”回到崇德殿之后,谢微凉便坐下来开始复盘刚才发生的事情,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 与此同时,慈宁宫 “太后娘娘,已经确认了,陛下还没有醒过来。”回到慈宁宫之后,谨姑姑便将方才在养心殿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同萧太后汇报了一遍,包括她和谢微凉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 “是吗?”闻言,坐在那里的萧太后半眯起眼睛,“那他就不用醒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之平淡,仿佛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就和随口决定今日吃什么一样随便。 而在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跪在地上的谨姑姑也只是点了点头,仿佛这样的话她听了成千上百遍,对此早已经变得稀疏平常。 “对了,你刚刚提到了……皇后?”突然,坐在主位上的萧太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眯了眯眼睛。 “是。”闻言,谨姑姑不敢怠慢,连忙点了点头。 “呵。”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坐在那里的萧太后喉间溢出了一抹冷笑。只不过以她的距离,倒是看不太真切对方脸上的表情。 “空闲时也一起料理了吧。”最终,谨姑姑只是得到了主位上那人这样一句话,“哀家的计划,不允许有任何变数发生。” 第207章 “是。” …… 与此同时,瑞王府 “刚刚我接到宫里头的消息,萧太后派人去了养心殿……”还没见到来人,谢訦便听到了谢舜有些焦急的声音,“那个老巫婆……她应当是在确认你的情况。” 而相较于谢舜面上的担忧,坐在那里的谢訦反倒是十分淡定,甚至还有闲心斟了一杯茶递到她的 手里,示意对方先坐下来歇息一会儿。 “呵,你倒是能坐得住……”谢舜很明显是被谢訦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给气极了,就连说话都有些口不遮拦的了。 但即便嘴上这样说着,可谢舜还是坐了下来,在从谢訦手里接过茶之后喝了一口,还不忘发表自己的评论: “真是,你个皇上都还不急,我急什么?反正看这情况,死的又不是我……” 第196章 而坐在那里的谢訦闻言瞥了一眼他的手,也只是又将茶壶默默地向着对方的方向推了推,并未言语。 反倒是坐在对面的谢舜,见状先是下意识地将茶壶拿起来为自己添了一杯茶,又接连喝了好几口之后,感觉到自己先是因为赶过来紧接着又连续说了一大段话的嗓子这才仿佛活过来一般。 只不过虽然话是这样说,可谢舜见谢訦依旧是一副淡定得仿佛这些事情都同他没有关系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所以皇嫂知道这件事情吗?” 果不其然,听到谢舜的口中提到“谢微凉”这个名字之后,原本一直低垂着眼眸的谢訦突然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虽然只有淡淡的一眼,可谢舜就硬是可以从这一眼当中感受到对方似乎很在意这件事情。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谢舜在一瞬间就变得激动起来,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他看着眼前神情不定的谢訦,忍不住开口道:“皇兄……你该不会……没有将我们的计划告诉皇嫂吧?” 满室寂静。 见状,谢舜哪里还能不明白这背后的意思。紧接着,似乎是想到了那一碗碗黑黢黢的苦药,他整个人顿时身体一颤,就连看向谢訦的目光顿时也充满了浓浓的敬佩,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向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道:“你牛。” 话音刚落,不出意外地收获一枚了来自谢訦的白眼。 “不过说正经的,萧太后这一闹,怕不是要找着机会悄无声息地了解你了……”谢舜煞有其事地说道,情至深处还不忘以手在脖子上轻轻一划,一双桃花眼就这样幸灾乐祸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谢訦。 见状,谢訦只是慢悠悠地抬起了头,随后又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无妨。” 毕竟,那养心殿里床上躺着的那个,充其量也就只能算得上是一具用冰块儿保存完好的尸体而已。 如果萧太后再不行动的话,说不准那玩意儿都要臭了。 而坐在那边的谢舜则是在说完这话的一瞬间便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道:“不过皇兄,你这招真的是太狠了。” 毕竟又有谁会知道,居然真的有人,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用一具尸体来代替昏迷的皇帝。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谢舜突然开口道,“蜀中那边……这段时间似乎有些不太太平。” “嗯?”听到这话的谢訦眯了眯眼睛,紧接着便又听到了谢舜的声音—— “还不是那些贵族,借着大祭司闭关期间,宣华郡主又鞭长莫及,就开始在蜀中生事。”虽说这样的行为从客观上来说的确是令人不齿,只不过谢舜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激动,道,“不过这也算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毕竟这样的话,说不准等着他们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之后,还能够顺势解除了蜀中这个心腹大患。 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人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 崇德殿 自从从养心殿回来之后,谢微凉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足足半日都没有什么动静。 而按照这个她的命令通知到各宫的暗依回来的时候便被一直守在这里的润珠告知了这个消息。 随后,她开口道:“暗依姐姐要是有要紧事的话,我要不再试一试?” “不用了。”闻言,暗依摇了摇头。 润珠不常在谢微凉跟前儿伺候,对她的性子不太了解,可暗依却是知道的。 通常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便是谢微凉自己……遇到了什么难事。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料。一墙之隔的书房里,谢微凉正眉头紧锁。而在她面前的书案上摆着的,正是这段时间暗依调查到的瑞王府的情报。 自从谢微凉得知萧太后与谢舜频繁往来的时候,她对于瑞王府的调查就没有停过。 而直到今日,她才有时间来将这些资料好好地从头到尾查看一番。 然而就是这一看,倒还真的叫她看出来些问题—— 瑞王……似乎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入宫了。 确切地来说,是自从那次庆功宴过后,谢舜进宫看了一眼谢訦,奉萧太后的命令将养心殿礼的侍卫全都换了一批。 这件事情,是并不需要经过谢微凉公同意的。 不过即便如此,可她还是暗暗将自己安插在养心殿里的几个人调到了不起眼的地方,以免被这一次早有预谋的大换血给波及到。 而且更重要的是,王诚,是她的人。 “暗依。”想到这里,谢微凉开口,将早已经完成任务等在外面的暗依喊了进来。 “娘娘。”刚一进来,暗依便连忙跪下行礼,谢微凉见状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开口道,“这段时间……瑞王府那边可有异常?” 闻言,暗依目光闪烁,片刻之后便回答道:“并无。” “嗯?”听到这话之后,谢微凉抬起头来,打量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在她的注视下,暗依身形挺拔如松,从外表上来看并没有任何异常。 “不过,瑞王似乎在这段时间里和一位蒙着黑纱的幕僚走得特别近。” “萧太后那边知道吗?”听到这话之后,谢微凉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又开口问道。 “应该是不知道的。”闻言,暗依点了点头,“这个人平日里并不出门,属下也是在那里蹲守了半个月才打探到的。” 闻言,谢微凉的眉间多了几分沉思。过了片刻,她突然拿起放在手边的纸笔,开口道:“那个人的大致模样……你可以画出来吗?” 接收到她的目光之后,暗依略一沉思,随后便点了点头。 这,是暗卫营里训练的必备科目。 一柱香之后,看着眼前纸上以毛笔勾勒出来的人,谢微凉眉头微拧。 这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 与此同时,慈宁宫 “瑞王府里,这段时间似乎又多出来了一位蒙着黑纱的人,似乎是他的又一个幕僚,瑞王很是器重。” 听着手下传来的消息,萧太后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那人,语气里都带着笑意:“看来二皇子的动作倒也真是快。” 而萧太后口中的“二皇子”,正是沉宴。 而听到对方这样说之后,沉宴的脸上也带上了一抹笑容,开口道:“萧太后明鉴,在下以为,夜长梦多,不是吗?” 见状,萧太后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道:“二皇子是个爽快人,相信我们这次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 说罢,她举起来茶杯,向着来人示意道:“哀家还在斋戒,以茶代酒,还望二皇子殿下……不要介意。” 闻言,沉宴也举起来自己手中的茶杯,远远地向她敬了一杯,笑意盈盈道:“那就……祝我们都能心想事成。” …… 与此同时,崇德殿 “娘娘,不好了,养心殿那边出事了!”谢微凉正和暗依在书房里谈着话,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竹沫的声音,顿时目光一凛。 而站在她面前的暗依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见状连忙开口道:“娘娘,需要属下去查探一下吗?” “不必。”虽然心下慌乱,可谢微凉的语气却还可以称得上是冷静,见状便立刻开口道,“你留在这里,确保崇德殿不会出大乱子,我 带着竹沫过去一趟。” 毕竟她总有一种感觉,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了。 …… 等谢微凉紧赶慢赶地来到养心殿的时候,各宫也已经得到消息了。而先她一步过来的宸贵妃和其他几个妃位的嫔妃安抚着其他人,见她过来之后,一行人连忙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见状,谢微凉点了点头,随后才将目光落在了为首的宸贵妃的身上,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也是刚到,据进去给陛下送饭的宫女说,是陛下的情况突然恶化了。”闻言,宸贵妃开口道。 第208章 恶化。 这样一个对谢微凉来说并不算陌生的词汇,却在这一刻突然轻轻地触动了一下她的心弦,教她整个人的脑海当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而刻意忽略自己那有些不规律的心跳,谢微凉佯装淡定,道:“请太医过来了吗?” “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着人去请了。”闻言一旁的纯妃回答道,“现下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而在她话音刚落之后,萧太后便带着太医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在场的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包括谢微凉在内,便纷纷跪下行礼道: “见过母后(太后)娘娘。” “起来吧。”听到众人的声音之后,萧太后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便连忙吩咐身后的几位太医,道。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快进去瞧瞧!” 话音落下几位太医连忙点了点头,而守在门口的两位侍卫早已经打开了殿门。 等到太医进去之后萧太后这才看向了在场的这些嫔妃,目光便落在谢微凉的身上,开口道:“太医已经进去了,不如我们去偏殿等候?” 第197章 说这话的时候,萧太后的目光便一一扫过在场的嫔妃,最终落在了谢微凉的身上。 其他人自是也注意到了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而距离谢微凉最近都宸贵妃知道些两人之间的嫌隙,见状忍不住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好在听到这话的谢微凉见状微微颔首,不动声色道:“谨遵母后命令。” 话音刚落,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偏殿。只不过众人刚一坐下,已经有太医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开口道: “陛下……大限将至了。”! 听到这声音的众人均是转过头来,从谢微凉的角度看去,能够十分清楚地看到萧太后脸上的表情由惊讶一步步变得阴沉。到最后,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出来的话也在一瞬间染上了一抹冷意:“说清楚,明明前些时候还好好的。” 而在萧太后质问太医的时候,谢微凉便已经眉头紧锁。虽然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到处都透露着一股不对劲,但现在却是没有给她任何调查的机会,那边的萧太后和太医一唱一和,便如同倒豆子一般将这些事情都抖了个一干二净。 而包括谢微凉在内的一众嫔妃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太医战战兢兢的,一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谢微便主动开口道: “郑太医,本宫也不和你兜圈子来,您直说吧,陛下现在的情况,还可以撑多久?” 这一句话无疑让在场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了。而萧太后也在这个时候闭上了嘴,整个人无力地倒在椅子上,一眼望去,的确是一副伤心过度的模样。 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之后,谢微凉便将目光落在了郑太医的身上。 见状,郑太医连忙跪下,脸上的表情也顿时变得沉重起来,开口道:“回各位娘娘的话,约莫……就是这五六日了……” “……”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顿时便陷入了沉默。而位于主位上的谢微凉和萧太后两人的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更遑论坐在下首的其他嫔妃了。 虽然并没有多少感情,但在场的嫔妃还是忍不住都低声啜泣着,而似乎是受这氛围所感染,就连谢微凉的心中也涌现出了几分悲凉。 而这份悲凉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崇德殿之后也没有散去。 “……娘娘。”虽然按照谢微凉的吩咐守在崇德殿,可这么大的消息,早已经在消息出来的一瞬间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宫里。 而谢微凉进来之后的严肃表情更是让这一间书房里都弥漫着沉重的气氛,暗依跟在谢微凉身旁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也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一些。 谢微凉显然也清楚这个道理——刚一坐到位置上,她的目光便落在了眼前端着茶杯过来的暗依,道:“消息传出去了吗?” 这话,便是默认暗依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娘娘放心,属下早在您出去之后便让各宫封锁消息了。”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暗依紧接着便恭敬应道。 “好。”闻言,谢微凉点了点头,暗依的办事能力她向来是放心的。 只要这件事情还没有传出去,那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紧接着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 而后,在暗依不解的目光当中,谢微凉猛地拿起先前被她随意放在一边的暗依画着的画像,仔细望去—— 纸上那人的面容与脑海当中的那一个逐渐重合,直至融为一体。 好,很好。 而在一旁候着的暗依就这样目睹了谢微凉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笑意,整个人顿时便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好在谢微凉本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极轻的敲门声。 听着这声音,暗依顿时便松了一口气。而谢微凉见状也将手中的画像随意扔到了一旁,整个人已经变得十分平静,道:“进来吧。” 伴随着话音落下,竹沫手里还端着午膳,走到暗依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娘娘,方才宸贵妃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如果需要各宫妃嫔侍疾的话,她可以帮着安排。” 在竹沫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暗依便连忙使着眼色。亲眼目睹了刚刚谢微凉的表情,暗依哪里还能不明白主子假死的计划已经暴露了。 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要尽快平息娘娘的怒火,确保主子的计划能够顺利开展。 而怎料她这边还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那边却又在这个紧要关头上来了个火上浇油的。 已经预料到后果的暗依不忍再想下去,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而事情的发展也果真如她所料。 “不必了。”闻言,谢微凉摆了摆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你去回了宸贵妃,就说陛下此次突发恶疾,本宫咨询了太医,此病传染性极强,为了防止宫里其他地方遭到污染,已经将养心殿封起来了。” “欸?”听到谢微凉这样说之后,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竹沫也忍不住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连忙点了点头,道,“是。” “好。”见竹沫应下来之后,谢微凉便微微颔首,随即又坐了下来,拿起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等她抬起头来之后,面前莫说是竹沫了,就连暗依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见状,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开口唤道:“暗依。” 话毕,暗依从门外走了进来,很明显就是没走太远。 不过谢微凉倒也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些,她先是在暗依惊讶的目光当中,将手里的信交到了她手里,随后才又开口道:“你将这个送到瑞王府去。” 暗依听着这话,顿时觉得自己手里这薄薄的一张纸仿佛有千斤重。而比这更为沉重的,则是她那颗不断往下坠落的心脏。 原本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谢微凉已经调整过来了,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居然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宁静罢了。 “是。”不 过尽管如此,可她还是点了点头,随即便退了出去。 而在暗依离开之后,谢微凉眼中的幽深这才退伍了些。随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又认命地看起了瑞王府的资料。 慈宁宫 “太后娘娘,”谨姑姑匆匆推开殿门,又来到萧太面前,上前一步,在她耳旁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刚才中宫那边传的密令,已经将养心殿封起来了。” “听说……是皇后娘娘说陛下这病来得急,怕是什么疫病。” “呵,她倒是雷厉风行。”闻言,萧太后冷笑一声,“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凤印又在她手里,谢微凉自然不可能明目张胆地下旨。 不过即便如此,可她这样的行为,爷无疑会让整个后宫都陷入议论当中。 而听到她这样问之后,谨姑姑略一思索,随后便在萧太后志得意满的神情当中摇了摇头。 萧太后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 “太后娘娘明鉴,奴婢回来时的确也没有听到后宫有任何流言。料想……应当是密旨刚刚颁布,各宫还处于震惊当中。”见状,谨姑姑连忙开口道,“不过奴婢有幸见到了皇后从崇德殿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呵。” 而在谨姑姑说完这话之后,她很明显能够感觉到身旁的萧太后的神情尽管依旧是那样的严肃,可她的心情却相较于先前愉悦了不少。 意识到这一点的谨姑姑松了一口气,转而又继续开口道:“太后娘娘莫要担忧,皇后这样做,倒是方便了我们。” “……”萧太后并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瑞王府 “暗依?”谢舜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府邸门口的黑衣女子,忍不住惊呼道。 “见过瑞王爷。”而暗依则是受谢微凉的命令送信来瑞王府,顺带和主子汇报一下宫里的情况。 第209章 怎料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门口就碰到了谢舜。 “进来吧。”这段时间暗依来过这里几次,是以谢舜倒也认识她了,见状便开口道。 “多谢王爷。”闻言,暗依连忙收起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而后便跟着谢舜来到了书房里。 那里,谢訦正看着谢舜手底下人传来的有关蜀中的情报,再加上自己让暗影调查到的那些,倒是也让他将现在蜀中的局势理了个差不多。 只不过在下一刻,当他看到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的时候,一向平淡的眸子里还是流露出了一抹惊讶。 紧接着,无视站在一旁的谢舜,谢訦的目光落在了站在那里的暗依身上,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他记得……今日应当不是约定的前来汇报的日子吧。 不知道为什么,谢訦的心里突然有意思不好的预感。 而听到谢訦这样说之后,眼前的暗依先是将信交到了身旁的谢舜手中,紧接着便立刻跪下,开口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能让谢訦动怒的事情并不多,而暗依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那便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现如今,能被暗依称得上是天大的事情的话,那就只有…… 第198章 看谢訦的目光,他像是已然想到了什么,在将手里的书信放下之后,又开口道:“说吧。” 而一旁站在那里的谢舜见状则是眉头一挑,随后便寻了处看戏的好地方坐了下来,一双手又不紧不慢地拆开了暗依拿来的信读着。 耳边,是暗依汇报的声音。 直到谢舜似乎看到了什么,随后便将其中一张纸抽了出来,又仔细叠好,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暗依和谢訦两人的身上。 那边,听到暗依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之后,谢訦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毕竟这一切都在他和谢舜的预料当中。 而与他的淡定形成鲜明对比的确,则是一旁早已经抢先一步得知了事情真相的谢舜。只是在他耳中,暗依这语气平淡的汇报,却活像是黑白无常来索命之前所发出来的警告。 “另外,主子,娘娘已经下令将养心殿封起来了,其他各宫目前还没有动静。”暗依接着汇报道,“太后那边,属下也会派人继续盯着的。” “不。”突然,谢訦睁开了眼睛,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将我们的人都撤回来。” “什么?”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不只是暗依,就连在一旁看热闹的谢舜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而同时被这样难以忽略的两道目光注视着,谢訦的脸上却并无任何异样,就仿佛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对于他来说只有一个十分稀疏平常的决定一般。 “是。”最终,还是暗依率先反应了过来,连忙低头应道。 主子的命令,他们只需要去遵守就可以了。 毕竟,是主子收养了被抛弃的他们,又一点一点地交给他们在这个世道傍身的能力,还允诺了他们一辈子的吃穿不愁。 为主子赴汤蹈火,自然也是在所不辞的。 想到这一点的暗依已然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谢訦,开口道:“主子,娘娘她知道那件事情了……” 咣当—— 比谢訦抬头更快的,是谢舜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察觉到谢訦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谢舜又看了一眼面前顿时将头又往下低了几分的暗依,讪笑着开口:“二位继续不用管我,不用管我……” 这样说着,他便要弯腰去捡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碎渣,却发觉原本跪在地上的暗依已经抢先一步,拿来扫帚将地上的碎片扫了起来。 “看来暗依在皇嫂那边的这段时间里,倒是也变化了不少。”想起先前那个冷情的少女,一旁的谢舜忍不住感慨道。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令人难以忽略的眼神,见状忍不住闭上了嘴。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被自己随意放在那里的信纸上,双眼顿时一亮,继而又连忙拿起信来,交到了谢訦的手上,一脸谄媚道:“皇嫂的亲笔信,可是特意叮嘱了要让皇兄亲自打开呢……” 谢舜刻意拉长的尾音让谢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只不过经过刚才的事情,现在的谢舜倒是一心想看谢訦的热闹,是以这话说着说着,他整个人反倒是越来越激动,就差直接握着谢訦的手强迫她去看了。 而谢訦阅人无数,哪还不能将谢舜的这点儿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当他从谢舜的手里拿过信打开来看的时候,却在下一刻瞳孔微缩。 紧接着,在谢舜幸灾乐祸的目光、以及旁边暗依的忐忑不安当中,谢訦嘴上的笑意却愈发明显,甚至在最后还蔓延到了脸上。 谢微凉让暗依交给两人的那封信其实并不算很长——至少已经看了自己那一部分的谢舜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谢訦却将这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的暗依也忍不住开始游离,头顶才突然响起了谢訦的声音。 “回去吧,就同她说,一切顺利,让她不用担心。” “是。”见状,暗依这下才松了一口气,从谢訦手里接过信之后,便连忙告退了。 “咳咳……”等到暗依的背影消失在殿内之后,谢舜这才敢看向手里依然拿着信,在他看来笑得一脸不值钱的谢訦,忍不住轻咳一声。 而后,又咳嗽了好几声,成功地收获了来自谢訦的一枚白眼。 “皇兄,臣弟这不是怕您耽误了正事儿,特意提醒您一下嘛!”而接收到他信号的谢舜闻言讪笑着解释道。 “……”谢訦并没有说话。 “不过皇嫂这样做,倒是给您找了一个好理由。”想到信上写着的内容,谢舜转而又开口道,“不过皇兄你是怎样想的?萧太后既然赶这样公然地谋害你,便是已经将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封住了。” 说到最 后一句话的时候,谢舜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了起来,哪里还有先前开玩笑的模样。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訦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严肃。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他开口道:“她之所以能够如此有恃无恐,不就是仗着你吗?”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目光还特意落在了谢舜的身上,那稍显直白的目光竟然连谢舜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而不过片刻,他便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道:“皇兄,你的意思是……” 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小厮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将军,宫里来人了,太后邀您用膳。” …… 听到这话的谢舜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看向了坐在那里的谢訦,却见对方的脸上反倒是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嚎。 不过即便如此,可她还是不忘回了门外那人,道:“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听着门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之后,谢舜这才将目光落在了谢訦的身上,整个人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玩世不恭,道:“看来,咱们这位太后娘娘还是忍不住要对我下手了。”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訦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暗依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崇德殿来,要不要我让她去保护你?” 闻言,谢舜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惊讶。不过很快他便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这点儿小事我还是可以应付的。” “……一切小心。”见状,谢訦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一脸郑重都开口道。 …… 与此同时,崇德殿 “一切都好吗?”看着手里暗依亲自交给自己的信,谢微凉的神情有些复杂。 如果说在刚刚得知谢訦还没有死并且已经用了某种自己还不知道的地方出宫了之后,谢微凉整个人还有些气愤的话,那么在收到这封信之后,那颗攥着她心脏的手无疑已经松开了些许,能够让她苟延残喘一下。 而依照信上所言,谢訦分明是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而且,这个计划也与谢舜有关。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合作的,不过总归他们又多了几分把握。 这样想着,谢微凉的心便稍稍安定了一会儿。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萧太后,“反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谢微凉本人还在崇德殿里,这个消息来得突然,是以虽然她本人心里早已经有所准备,可还是难免被吓了一跳。 而直到过了很久之后,谢微凉这才从匆匆赶来的宸贵妃的口中拼接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切事情的开端都来源于今日早朝。在朝会之上,不知道何人又旧事重提,称萧太后如今一意孤行与蜀中合作,为此甚至要罔顾深受蜀中欺凌的边境人民,乃是有造反之意。 第210章 此话一出,顿时便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剧烈讨论,而除了这位率先提出质疑的大臣之外,在场的也有不少人小声议论起来。 而这其中,又以现任丞相张江、和御史大夫孟言最为激烈。 不过还值得一提的是,就连那位一向声望极高的两朝元老吴远山,也对此表现出来了强烈的反对。 当宸贵妃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连一向波澜不惊的谢微凉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惊讶,更遑论作为讲述者的宸贵妃了。 而在短暂的惊讶过后,谢微凉的心头便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担忧——萧太后此刻虽然已经摄政,可许多事情都遭人掣肘,被人如此在朝堂之上下了面子,尤其那人还是两朝的元老,是以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可不是嘛!”听到谢微凉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口之后,眼前的宸贵妃便忍不住开口道,“据说那萧太后啊,可是当场就叫士兵将那些反对的人都逐一拿下了。” “士兵?”谢微凉很快便捕捉到了宸贵妃话语当中的关键词,下意识便开口道。 “啊,可不是!”注意到谢微凉脸上的惊讶之后,宸贵妃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可都知道,在上朝的时候是不允许武将携带武器入内的。更何况萧太后还公然让士兵将大臣拿下。” “这样的行为在其他人看来,无疑就是造反了。” 第199章 宸贵妃这一番话虽然说得慷慨激昂,可是却并非没有道理。而听到这话的谢微凉显然也知晓这一点,尤其是在听到萧太后将大臣们都控制住之后,她眉眼间的忧愁之色更甚。 现在谢訦在宫外,萧太后又有意封锁了消息,宫里的情况他短时间内应当是不会知晓的。 而作为萧太后明面上的帮手,谢舜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自然也不能够有所异常。 “今日萧太后带去太极殿的士兵,你可知晓他们是哪里的人?”突然,谢微凉开口问道。 而听到她这话之后,宸贵妃略一思衬,随后便回答道:“应该……是宫里的禁军。” 闻言,谢微凉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萧太后即便再肆无忌惮,为了保证她自己“造反”的名声不被坐实,她也不敢公然让驻扎在外面的军队入宫。 这样看起来,事情似乎还不算太糟糕。 虽然在心里这样安慰这着自己,可谢微凉深知这些也只不过是当下罢了。 毕竟,萧太后如果想要真正掌控这个国家的话,只是这样小打小闹的画像,是决计不可能的。 而事实也正如谢微凉所料,不过午后,慈宁宫便传来了口谕,说是要要事让她过去商量。 “微凉。”接到消息的宸贵妃自然是第一时间便连忙赶来了前厅。看到站在那里的萧太后派来的人之后,她的脸上满是愤懑。 “现下人人皆知代表着皇后命令的凤印已经在太后的手中,是以叫皇后娘娘此去商量……这话姑姑听着不觉得奇怪吗?”虽说来的人是萧太后身旁最信赖的人之一,可宸贵妃的态度却并没有因此而客气半分,反倒是毫不客气地开口道。 而虽然被宸贵妃以这样的语气对待,可谨姑姑的脸上非但没有任何的不和恼怒,反而依旧带着一脸笑意,道: “贵妃娘娘此言便是妄加揣测太后她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了。太后她老人家自陛下病重之后便寝食难安,夜以继日地处理朝堂上的事情,现在才有空来召见皇后娘娘,娘娘如若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便随奴婢走一趟吧。” 虽然是奉了太后的命令来请谢微凉的,可是眼前之人的语气却不见多么尊敬,反倒是隐约还带着一抹自信,就仿佛笃定谢微凉一定不会拒绝。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眼前的宸贵妃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站在她身旁的谢微凉给及时拦住。紧接着,谢微凉冷淡的目光便落在了眼前的谨姑姑身上,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麻烦姑姑代理了。” 闻言,谨姑姑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就连语气也恭敬了许多,道:“如此甚好,皇后娘娘,请。” 约莫一炷香之后,一顶轿撵落在了慈宁宫的门口。 率先走到轿撵年前之后,谨姑姑微微俯身,语气恭敬道:“皇后娘娘,请。” 这样说着,谨姑姑还伸出一只手来放在谢微凉的面前,以方便谢微凉能够顺利下轿。 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谢微凉一只手便搭着谨姑姑的,在她的搀扶之下下了轿,来到了慈宁宫门口。 推开厚重的门走了进去,里面的光景同她先前来时并无任何差别。萧太后平日里酷爱侍弄花草,现下这些盆栽摆满了院子,倒真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 只是谢微凉倒是没有想到谨姑姑居然直接将她带到了佛堂里。 青烟氤氲之下,萧太后跪坐在蒲团之上,眼前摆放着木鱼,嘴里正在念叨着什么。乍一看上去,赫然是一派潜心礼佛的模样。 任谁都难以想象,就是这样的人,却是造成外面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 思及此,谢微凉的心情复杂。而一旁的谨姑姑则是上前一步,俯身在萧太后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谢微凉便见其微微颔首。 片刻之后,谨姑姑来到了站在那里的谢微凉的身旁,面带笑意道:“皇后娘娘,请。” 说罢这话之后,谨姑姑便主动向后退了一步,露出了里面的内室。 见状,谢微凉倒是也没有推辞,只是目光又在跪在那里的人身上停留了一瞬,这才跟着谨姑姑来到了内室。 入内,预想当中的那些奇怪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同她先前所见并无任何差别,甚至还在桌子上摆了她最喜欢的茶点。 一旁的谨姑姑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笑着道:“皇后娘娘还请稍等片刻,太后娘娘即刻就来。” “劳烦姑姑了。”无论现实的情况如何,可面上的功夫却还是要做足的。而时至今日,谢微凉也并不吝啬于做这样的事情,于是便微微颔首,道。 “娘娘客气了。”虽然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可谨姑姑的脸上总归还是带着一抹一如既往的笑意。片刻之后,她的目光又顺着谢微凉的目光落在了茶点之上,开口道,“这些茶点都是奴婢亲手做的,娘娘可以尝尝。” “毕竟奴婢的手艺,可是陛下都夸奖过的。” 说这话的时候,谨姑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怀念。谢微凉虽不知其意欲何为,可却依然笑着点了点头,道:“多谢姑姑美意,既然是被陛下夸赞的手艺,那本宫可要仔细品尝一番。” “娘娘客气。”闻言,谨姑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后,她俯身行了一礼,又道,“皇后娘娘有吩咐派人唤奴婢就是,奴婢就先去侍奉太后她老人家了。” “姑姑慢走。”见状,谢微凉也面带笑意道,只是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在谨姑姑离开之后更是在一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等谨姑姑走了之后,谢微凉环顾四周,最终还是坐在了椅子上。只是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去碰被摆放在桌子上的那些点心和茶水。 既然心里知道萧太后此行唤她必然是不会带着善意,谢微凉自然是得时刻防范。只不过殿内燃着的略带刺鼻的香料味道,还是叫她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 “皇后许久都不来哀家这慈宁宫了,哀家也无从知晓皇后口味是否变过,就叫阿谨按照记忆当中做了些,不知道眼前这糕点的味道可还符合你的口味?” 突然,萧太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的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和缓,仿佛先前两人之间的那些龌龊只是一场梦境一般。 既然如此,那谢微凉如果再表现出一副斤斤计较的模样,反倒是显得她斤斤计较。思及此,谢微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随后便开口道:“这段时间陛下病重,儿臣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养心殿里,实在是分身乏术,还望母后见谅。” 既然都已经搬出“陛下”来了,萧太后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见状只是笑了笑,随后又坐下来,道:“想必阿谨也同你说了,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有事情商量。” 这话一出,便是要谈论正经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顿时便敛起了表情,整个人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而后,她便听见眼前的萧太后开口道:“如今陛下病重,前朝和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所以……” 而在萧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谢微凉也在脑海当中疯狂思考着,不断揣测着此时此刻萧太后脑海当中的想法。 是要将自己囚禁起来?亦或者,是直接废后? ……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萧太后丢下一句话居然是—— “哀家可以将凤印重新交给你,也可以保你一生荣华……”萧太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不过此时此刻的谢微凉却十分清楚地知道萧太后的目的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第211章 果不其然,见谢微凉的表情依旧淡定,脸上也并未因为自己的话而表露出来其他的情绪,萧太后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些如果皇后不愿意要的话倒是也无妨,只是这后果……便就是哀家所不能控制得了的了……” 如果说前面那一句还是利诱,那么这最后一句,萧太后便已然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了。 因着先前心里有所准备,是以对于她前恭而后倨的态度,谢微凉倒是也病没有多么意外。反倒是在听到萧太后说完这话之后,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紧接着便又用一种十分平缓的语气开口道: “所以,太后娘娘这是已经觉得大权在握,所以要将主意打到后宫上了?”听着萧太后的这些话,谢微凉不难推断出萧太后此刻的目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的那样。听到这话的萧太后双眼当中一闪而过了一抹惊讶,只不过很快的,她的脸上便又露出了笑意,随后又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皇后能有如今的这些成就,倒是同你的智慧是分不开的。” 虽然是夸赞的话,可谢微凉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而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对面的萧太后见到她这副样子之后,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一抹遗憾: “可惜,如若不是你我立场不同,哀家倒还真的想许你个一官半职。” 第200章 听到这话的谢微凉说不惊讶倒是假的。只不过与此同时,她也深深地知道萧太后绝对不会这样好心。 而萧太后接下来的话也毫无疑问印证了她的猜测—— “不过哀家也说了,你我既然立场相悖,你又不愿听命于哀家,那哀家虽然心中惋惜,自然也不会手软。” “不过你与皇帝夫妻情深,哀家深感欣慰。从今往后,你就待在佛堂,为皇帝祈福吧。” “……”听到对方这样说之后,谢微凉心中的那一抹不安这才算是散去。话毕,在萧太后复杂的目光当中,她缓缓地站了起来,随后走出了这间内室。 一墙之隔,外面,就是佛堂。 平心而论,由于这间佛堂是平日里萧太后礼佛的地方,是以环境并不算太差。而萧太后似乎也并没有要刻意磋磨她的意思,日常起居都派了一个宫女来照顾。 只是向外面传递消息,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而对于正在亲身经历着这一切的谢微凉来说,这里的环境倒是少见的清净,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以念几遍佛经,然后睡一觉之后就好了。 只不过她被萧太后软禁在佛堂里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在整个后宫都掀起来一股巨大的波澜。而紧随其后的,便是弥漫在后宫的无尽的恐慌。 与此同时,瑞王府 “恩……陛下!”谢訦平静的心情就这样被一声急促的声音打断。 认出来了这声音的主人,正在谢舜书房里的谢訦微微蹙起了眉头。 来人正是谢舜身边的幕僚刘胜,也是自己在之前偶然间救下来的泥腿小子,未曾想到今日居然到了如此地位。 谢訦看着眼前的刘胜,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连带着看着刘胜整个人也都顺眼了不少。 而眼前的刘胜此时此刻却是一副极度慌乱的样子,整个人也几乎是已经失去了先前风度翩翩的样子了,是以也并没有注意到谢訦脸上那略显怪异的表情。 “陛下, 将军和皇后娘娘……都被萧太后扣押在宫里了。“将要紧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完之后,刘胜这才感觉到一口气能喘了过来。 而听到这话的谢訦也不出他所料的露出了一抹诧异,只不过很快他便又恢复了冷静。 毕竟在谢舜入宫之前,两个人便已经将之后所能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提前预演了一遍。 现在这样的情况……自然也在两人的预料当中。 而谢微凉……她一是皇后,二又因着那些政策在书生当中威望颇高,自然也是萧太后要防范的对象。 这两人,一个手握重兵,一个声望极高,萧太后一时半会儿应当还不会对两人出手,两个人的处境应当还是安全的。 而与此同时,这也同样意味着,他们……已经将萧太后逼到了绝路了。 谢訦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虽然心中还是满满的担忧,但好在也有了几分安心。 不过与他这样心态相反的反倒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刘胜,看着对方脸上的担忧,谢訦倒是难得和对方解释了一番。 而现在的刘胜虽然偶尔还有些“暴露本性”的行为,可终究还不是当年那个毛手毛脚的小子了,又经过谢訦这样一“提点”,自然也知晓了谢訦的意思,放下心来的同时,也对眼前这几个人更加敬佩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可他还是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便弯腰,语气里也带了一丝恭敬,道:“陛下有事情要做的话,尽管吩咐在下就是。” 这一瞬间,眼前的刘胜,已然变成了那个跟在谢舜身旁,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谋士了。 …… 那日谢訦在书房里的一番推论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至少在距离他最后一次听到谢舜和谢微凉两人消息之后又过了几日,便传出来了萧太后已经大刀阔斧地在朝堂之上换了好几个老臣了。 虽然是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可由于萧太后这番动作做的实在是太过于冒进了,是以也在民间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无他,实在是自萧太后摄政之后,先是大刀阔斧地取消了很多谢訦还在位时和谢微凉一起颁布的那些与科举有关的且利好布衣书生的政策,还又毫不避讳地将朝中一些反对自己的老臣的官帽也撸下去了不少。 这下子,可谓是将朝中最大的两派都得罪了个一干二净。 可奈何众人虽然对萧太后的行为表示不满,可奈何她手里却握着西北军和禁军两大兵力,朝中众人尽管在心里对其再有不满,可面上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可谢訦依旧秉持着自己原来的看法——萧太后,很快便会反扑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在原定的与蜀中签订盟约的日子里,萧太后,终究还是动手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当日原本是萧太后指定的与蜀中签订盟约的日子。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刻,西北军底下的将领却突然传回消息,称蜀中公然撕毁盟约,集结大军。 而原本作为盟约缔结方的代表人物宣华郡主,却迟迟没有到场。 至此,哪里还有人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于是,萧太后便火速以非常时刻,自己必须要尽快地掌控整个盛国的话语权。 为此,她可以采用任何手段。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刚落下的一瞬间,原本就有些压抑的太极殿顿时便如同炸了锅一般,那些在平头百姓看来是如此光鲜亮丽的大臣权贵们,在这个时候反倒是同那些在菜市场里为了一拨菜少几钱多几钱而争吵的百姓并无任何区别。 但与他们不同的是,在这个朝堂之上,最终拍板决定的,还大家心知肚明,最终还是坐在主位上的那人。 自从上一次萧太后在早朝上大刀阔斧地砍了几个人的官帽子之后,现在整个朝堂之上都是人心惶惶。尤其是在萧太后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尽管还有几个人依旧在坚持着毫无形象地大吵大闹,但现场的这些人都知道, 这些,早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果不其然,听着下面的吵嚷声音,萧太后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抹不悦,而下一刻,她便清了清嗓子。 而一旁的小太监见状便立刻开口道:“朝堂重地,不得喧哗——” 话音刚落,下方顿时便安静了下来。只是尽管众人都低下了头,可还是有人的神情不忿。 而过了片刻,众人只听得坐在那里的萧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冷意:“蜀中之事,哀家难辞其咎。但如今乃是非常时刻,陛下病重,还并未立太子,而皇后难堪大任。” “故,在如今这等危急之刻,哀家知晓自己贸然提出执政的要求,必然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可如今山河即将破碎,哀家乃受先帝遗命辅佐陛下监国,如今国家尚在危难之际,哀家岂能为己身一时之荣辱,而弃黎民百姓于不顾!” 听着萧太后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台下的一些心智不坚定的年轻官员自然是也跟着心潮澎湃,尤其是为首的几位萧太后的心腹一跪下,顿时便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人。 “太后娘娘深明大义,臣等愿誓死追随太后娘娘,扬我国威,一雪前耻——” “扬我国威,一雪前耻——” “……” 听着下方整齐划一的呼喊声,萧太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不过她转眼望去,很快便看到了屹立在那里的零散的几个人,眉眼间顿时便染上了一抹不悦。 “几位爱卿,是觉得……哀家说的不妥吗?” 第212章 事情已然发展到如今这个情况,如果再有人敢反对一句,怕不是就成了其他人口中的叛国贼了。 下头跪着的大臣们听到萧太后这样说之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而且就连他们都这样了,更何况那几位被萧太后公然“点名”的大臣,有几个心理素质不好的竟是直接就跪了下来。 最终,所有人都跪下了。 一旁的小太监看着旁边用来计时的漏刻,才过去了不到一刻。 而那边,萧太后已经雷厉风行地敲定了接下来的作战,不仅指派了前往西北边境的军队,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安插了一大批自己的人。 只是,身为西北军主帅的谢舜,这一次依旧没有被她提及。 就仿佛,萧太后在刻意淡化他一般。 一时间,大家都知道,盛国,这一次是彻底变天了。 只不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谁上位下台似乎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而对于在西北边境的百姓们而言,他们只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又要打仗了。 不过不同于上一次的单刀直入。这一次的蜀中军队似乎并没有进攻的准备,只是集结了大军在两国的边境,全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 “果然。”接收到从西北前线传来的战报,刘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喜,“陛下和将军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说这话的时候,刘胜便不由得想到前几日谢舜还没有入宫的时候,两人再书房里商议的事情。 第201章 瑞王府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谢訦正撑着脑袋看书,兴许是天气逐渐炎热的原因,他整个人还有些犯困,下意识便想要撑着脑袋小憩一会儿。 “皇兄,我的人传来消息,蜀中国内……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然而谢舜中气十足的声音却似乎是要故意同他作对一般,顿时便将谢訦的瞌睡虫去了一半。 而就这样被打扰的谢訦闻言并没有表现出来一丝恼怒,反而从一旁抽出来几张信纸拍到他怀中。在谢舜疑惑的目光当中,他言简意赅道:“看这个。” 闻言,谢舜便不再多言,将要说出口的话也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而与此同时,他的手和眼睛也没有闲着,立刻开始一目十行地看起来谢訦交给自己的东西。 然而等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看完手里的情报之后,整张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先前那么严肃了,反倒是变得轻松了不少。 “还好,有皇兄在这里筹谋,臣弟倒是可以歇一会儿了。”半调侃的语气,谢舜的唇边还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而对面的谢訦听到这话之后,脸上那股自原本有些困倦的表情在此时此刻却早已经是荡然无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谢舜开口道:“如果这样的话,那那位蜀中郡主这一次回国,岂不是要……” “看来,不仅是我们,蜀中和南疆,也不太平呢。”说到这里的时候,谢舜突然笑出了声,道,“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三个国家,究竟是哪一个比较倒霉了。” “但这,是一个机会,不是吗?”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眼前的谢訦眼角也勾起了一抹浅笑。 …… “机会……”两人的声音还回荡在耳旁,刘胜看着眼前的战报,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 如若放在之前,这一份情报,势必会被将军送到陛下手里,而陛下兴许还会给皇后娘娘一 份。 而现在,这份战报只得就这样落在刘胜自己手里,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另外一个更好的去处。 “唉……”思及此,刘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然而就是在下一刻,他却敏锐地发现眼前的窗户突然发出了声响,虽然这声音极轻,但刘胜跟着谢舜在西北大营多年,即便是作为幕僚不上前线,对于这些动静自然也相较于寻常人来说敏锐不少。 果不其然,在刘胜意识到了不对劲的下一刻,眼前的窗户被人打开,随后一道黑色的身影便十分熟练地翻了进来。 “暗依?”虽然脸上被黑布遮住了大半部分,可刘胜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来人的身份。 “嗯?”听到这话的暗依双眼当中很快便闪过了一抹惊讶。而后,她下意识地快步走到铜镜前,再三检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伪装有漏洞,刘胜才能够一眼便认出来自己。 然而任凭她在铜镜面前仔细检查了大半天,可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然而暗依并不是那种含糊的人。最终,她还是选择直接了当地询问刘胜。 毕竟,相较于自己的面子而言,万一有哪一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敌人一眼识破,这可是十分致命的事情。 而听到她一脸郑重的问出来之后,刘胜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又露出了一抹得意。 开玩笑,他之前可是曾经在短短两日内便将整个班级的所有学生的脸和名字都一一记在了心里,还成功地对号入座。 相比较起来,现在这点儿又能算得上什么? 不过虽然心里是这样想,可刘胜并没有将心里的话就这样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反而是半真半假道:“不过这也算是我的一个能力吧,暗依小姐的伪装的确已经出神入化,我想……一般人应当是认不出来的。” 而暗依对于自己人显然也并没有多说,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信纸,开口道: “前线有消息了?” 没有想到话题居然转移得如此快,刘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抄录一份给我吧。”听到刘胜这样说之后,暗依言简意赅道。 …… 珍宝阁 今日刚一开张,柜台的小二便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书信。 而正当店小二拿着这封来历不明的书信,挠着头不知所措的时候,碰巧掌柜的经过这儿,看见他这副样子,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送上去吧,两位老板在等着。” “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的掌柜便连忙去忙了,只留下站在原地一脸挠头的小二。而这边小二虽然心里还在奇怪掌柜的是如何知道这信是要送给两位老板的,不过脚上倒是也没有耽搁,连忙“哒哒哒”地上了楼。 不过灵隐和木沉霜在见到他手里的这封不知道何人送来的信之后,倒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多么的惊讶,反倒是十分平静地让他送了信之后就出去了。 只不过店小二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离开之后,原本还算平静的俩人顿时便变得严肃了起来。 “兄长,那位皇帝陛下……可信吗?”过了许久,木沉霜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平心而论,虽然她自己也顶替丞相府的小姐姜沉雁的身份在宫里待了一段时间,然而对于那位陛下的品性,她却是可以称得上是全然不了解。 而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眼前的灵隐回想起自己在护国寺的那段时间,脸上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道:“放心吧,妹妹之于皇后,便是我之于陛下。” “毕竟,我们两个,都怀有相同的目标。”说到最后的时候,就连一向对任何事情都可以称得上是古井无波的灵隐,语气里也染上了一抹怒意。 “……兄长说的是。”而在这个世界上最能同他感同身受的,怕就只有木沉霜了。听到自己的兄长这样说之后,她沉默了许久,最终才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样的话,那我们的行动,也是时候开始了。”灵隐闻言开口,一双眼睛看向了木沉霜。 而听到这话之后,木沉霜也是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御书房 “倒是没有想到,太后娘娘居然有空召见在下了。”被阿谨引到此地之后,沉宴看着眼前的萧太后,又环顾了一圈儿四周,笑着道,“还是在这样的地方。” 而坐在那里的萧太后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并没有说一句话,不过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她的心事。 而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的沉宴见状脸上闪过了一抹不可察觉的讥讽,随即便又恢复了以往那样翩翩君子的模样,开口道:“不知萧太后今日唤在下前来,是有何要事?” 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萧太后这才堪堪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后,她放在了手中的毛笔,将手里刚写完的东西递给了沉宴,语气里还少见的带着一抹笑意,道:“二皇子不妨看看这个。” 闻言,沉宴从她的手中接过那封书信,紧接着便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只不过须臾,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后,那一抹笑意越来越大。直至最后,他忍不住笑出来了声,看向萧太后 “仅仅只凭这个,太后娘娘就想换取我南疆王室流传百年的秘密,未免有些太过于想当然了。” 听着沉宴这一番讥讽到甚至刻薄的话语,萧太后的脸色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不悦,反倒是不经意地开口道: “哀家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南疆王宫的那把火,便是蜀中所为。” 第213章 “而蜀中的目的,应当也是为了那蛊而来。” 说这话的时候,萧太后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沉宴的身上。然而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却成功地引起了沉宴的注意。只见他在听到这话之后便抬起了头。 突然,沉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太后娘娘这一番谨慎的行事作风,倒是叫在下想起来一位故人。” 而即便是听到他这样说,可萧太后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惊讶,反倒是又继续她先前的话题,道: “二殿下如若答应的话,哀家保证,可以帮助南疆报当年之仇。” 当年的那些事情虽然南疆王室有意封锁。可身为一国的执政者,无论是先前的谢訦谢微凉之辈,亦或者是现在的谢舜萧太后,他们自然也都有着获取自己信息的渠道和方法。 是以,现在的萧太后不仅知道当年南疆和蜀中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往事,还知晓现在南疆皇室由于这些年统治者的不作为,已经大失民心。 “哀家保证,如若合作达成,盛国与蜀中在未来六十年内不会爆发任何的战争。” 如今的萧太后已经四十有余。六十年, 是不仅仅她,就连未来的下一任,甚至好几任统治者,都将不会再打南疆的主意。 而这对于急切需要休养生息发展经济的南疆来说,无疑是救命的稻草。 同样的,沉宴也深知这样的行为会让自己得到不仅仅是和现在的几位皇兄相比,乃至往前数前几任都从来没有获得过的民心。 而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萧太后在为的情况下。 如此一来,萧太后此举,便是将他们两人,彻底绑死在了一条船上。 第202章 深知这一点的沉宴听着萧太后的话,倒是难得地陷入了思考,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而对面的萧太后显然也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就在这沉默当中,她也正专心地写着什么,似乎并不在意眼前的情况。 就仿佛两人这一次的交谈只是一次再稀松平常不过的闲谈而已。 场面一时之间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直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沉宴这才抬头,突然开口道:“那么,合作愉快。” 与此同时,萧太后也写完了手中的东西,随后又从一旁的暗格里拿出来了一个明黄色的匣子。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沉宴顿时便瞪大了眼睛。而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萧太后将其打开,玉玺落在上头的声音在这方并不算大的空间里面显得格外的刺耳,令人难以忽视。 与此同时,萧太后也将一样东西交到了他的手里。 沉宴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的赫然是一纸圣旨。 而那上面,刚刚才盖好的玉玺印记清晰可见。而那鲜红的印章也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就在刚才,他们已经达成了合作。 而这也意味着,自己距离自己目标的实现,则是又更近了一步。 只不过萧太后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他稍稍冷静下来些—— “不过这圣旨如若想要生效的话,还得经过其他几位议政大臣以及外务司的点头和盖章……而这些都还需要时间。” 在萧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沉宴脸上的表情便早已经恢复了先前儒雅的模样。又听到对方如此真心实意地表示歉意之后,整个人的脸上自然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都多了几分真心实感,道:“太后娘娘客气了,您能够出手相助,已经是在下的幸事了。” 萧太后并不关注沉宴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到底揣了几分真几分假,她只要自己能够达到最终的目的就好。 而对面的沉宴显然也怀揣着同样的心思。是以两个人这一顿交谈可谓是十分地顺利,甚至于在谈完事情之后,萧太后还特意留沉宴用了膳,直到傍晚十分,萧太后这才吩咐阿谨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而与在御书房里端着的君子如玉不同,刚一出了宫门,沉宴脸上的表情顿时便变为了冷淡。 而与此同时,一直在外面守着的小厮也小跑了过来,还不等他说话,沉宴的声音便已经在头顶上响起:“去珍宝阁。” 突然听到声音的小厮尽管心里十分震惊,可面上却依然不显,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道:“是。” …… 与此同时,慈宁宫 被萧太后软禁在这里已经三日有余了。在这段时间里,谢微凉似乎又回到了她在养心殿照顾谢訦的那段时间。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萧太后此次将她囚禁在这里,还直接切断了她与外面所有的信息来源,就连来送饭的宫人都是御膳房里的人。 然而有些事情,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例如悲伤。 从昨日起,谢微凉便察觉到了送饭的宫女身上多了几分沉重的气息。虽然不知晓具体原因,不过…… 外面肯定是出大事了。 而真正让谢微凉有实感的却是萧太后的突然造访。 彼时的谢微凉正在抄写着佛经——倒也不是她真的转信佛了,实在是这处佛堂里面可供她消遣的东西太少,就连那些所谓的书籍也大多都与佛经有关。无奈之下,谢微凉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还是选择了手抄佛经。见到来人之后,也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淡淡地开口道: “儿臣见过母后。” “起来吧。”看着眼前的谢微凉,萧太后居然一时间难以将她与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后联系起来。 不过这也正是她想要的。思及此,萧太后的心中虽然也有遗憾,可更多的却还是高兴。 “今日哀家有空,特意来给你送一些补品,免得你在这佛堂里成日蹉磨着坏了身子……”说这话的时候,萧太后便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方锦匣,打开。 虽然谢微凉早在对方站在这里之后便察觉到了不对,心中也随之升起一抹警惕。 不过她却是真的没有想到萧太后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给她下毒。 “不不不,哀家想皇后是误会了。”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萧太后的脸上先是露出了一抹惊讶,紧接着又连忙摇了摇头,又道。 “这……确实是补品。”说这话的时候,萧太后的神情毫无变化,就连谢微凉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她的用意所在。 而对面的萧太后似乎察觉到了她打量的目光,坦然道:“皇后如若不信,大可以请懂炼丹之术的朋友来查验。” “哀家记得,皇后在宫外……似乎便有着这样一位朋友呢。”说这话的时候,萧太后的脸色居然还依旧保持着淡然。 可谢微凉却依然察觉到了她那双幽深的眼睛下面所隐藏着的异样情绪。而这也让谢微凉十分清楚地知道,萧太后这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谢微凉的神情顿时便变得严肃了起来。同时她也十分清晰地意识到,今日,怕是在劫难逃。 …… “如此甚好。”最终,萧太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还特意又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而站在她面前的谢微凉面色则是有些苍白,只不过她的眼神在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茶杯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随后又一口灌了下去。 “来日方长,皇后面色苍白,今后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见状,萧太后开口道,“毕竟哀家说不准……还有要皇后出来帮忙的那一日呢。” 说完这话之后,萧太后便在阿谨的搀扶之下扬长而去,故而她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身后的谢微凉,却在背后冷冷地扬起了嘴角。 …… 世上断无两全其美的好事,如果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便一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贪心不足,终有一日势必会遭到反噬。 “反噬?”从珍宝阁回来之后,沉宴回想起灵隐所说,喉间突然溢出了一抹冷笑,“我向来不信任这些。”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里还捏着薄薄的一张纸——那上面写的,正是那张为所有人都哄抢的方子。 如果老天有眼,遭到报应的,也应当先是当年血洗南疆皇宫的那些人。 …… 天盛十八年六月,蜀中集结军队于边境,七月初,大军发起进攻,西北军全力抵抗,大战一触即发。 而就在此等生死存亡之刻,一封密报却被送入了西北大营。 彼时,早已经接到消息前往前线的谢舜看着密报里的内容,原本严肃的神情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随后,他立刻便召集了还在营地里修养的将领,开了一个秘密的会议。众人经过商议,最终得出了结论—— 等。 与此同时,京城,瑞王府 刘胜看着站在面前的暗依,早已经见怪不怪,十分熟练地将一封密报送到她手里,开口道:“一切顺利。” “好。”经过连日的奔波,暗依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不过她整个人的精神倒是极好,从刘胜手里接过密信之后便揣在了怀中。 第214章 “……一切小心。”看着暗依这一副熟练的 模样,思考再三,刘胜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而在他说完这话之后,几乎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暗影之下的暗依下意识抬起头来,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多谢。” …… 郊外,一处不起眼的农院里 这里是谢訦的母妃还未入宫时常居住的地方。彼时的她还尚且年幼,虽然贵为世家子女,可从小却在山野之间长大,直到快要及笄时才被接入京中,后来便入了宫。 而这处院落,则是早在谢訦还是太子的时候便进行了修缮,后来也一直请人维护着。 这个地方,除了谢訦之外,便是只有一直跟在他身旁的暗影才知道。而暗依,则是因为非常时刻才从暗影的口中得知。 相较于外面的波涛汹涌,这里的宁静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尤其是自谢訦搬过来之后,还在里面开垦了一块儿荒地来种蔬菜。 现在正是夏季炎热的时刻,是以暗依不过隔了几日过来,谢訦和被顺势抓过来当壮丁的暗依两人亲自种下去的菜倒也已经探出来脑袋。 不过即便如此,可暗依却并没有心思去欣赏自己的成果,反倒是快步来到了屋子里。 屋内,谢訦正透过窗户欣赏着自己的成果,见自己视线里的那人消失之后,紧接着便转过头来。 下一刻,暗依便正拿着情报走了进来,低声朝他说了些什么,便见谢訦点了点头。 “得益于娘娘的试验,我们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太后手里的蛊毒,正如您所猜想的那样,那蛊并没有什么控制人心的能力,而是一种毒。”随后,暗依又开口道。 谢訦握着密信的手一僵,随后又低笑出声:“呵……” “都说了还有其他的方法,又何必要她以身犯险?” “娘娘说,这是最不容易让太后生疑的方法,而且……”见谢訦似乎有发怒的征兆,暗依连忙解释道。 第203章 “而且,这样做的,‘效率’最高是吗?”还不等暗依说完话,谢訦便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冷哼了一声,道。 “……是。”暗依不敢隐瞒,这的确是谢微凉的原话。 早在得知萧太后彻底执政的时候,谢微凉便单独将暗依叫到了她身旁,并给了她一张可以出宫的令牌,嘱咐她想办法混出宫去。 而暗依作为皇帝身旁的暗卫,她的名字自然不在宫女的名单上的,出宫自然也是方便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跟在谢訦和谢微凉身旁这么多年,暗依对于危机的敏感程度自然也早已经上升了一个台阶,是以便立刻拿了令牌出了宫。 不过即便被谢訦派过去保护谢微凉的时间并不算长,可暗依还是对这位睿智且温和的主子有着本能上的钦慕和敬仰。因此,即便是自己的主子这样说,她还是忍不住出声辩驳了几句。 当然话说出口之后,暗依才发现了不妥。 不过好在谢訦倒是没有计较。不过这一切在暗依看来,倒是有皇后娘娘珠玉在前,主子自然也顾不得去关注她说了些什么。 既然这样的话,那自己倒是可以找机会溜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暗依默默地朝着门口挪去,却在一只脚即将要迈出去的时候,被突然抬起头的谢訦抓了个正着。 相较于暗依的尴尬,谢訦倒是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异样,开口道:“驿站那边去有什么异常吗?” 驿站向来是接待外国宾客和外来官员的地方,而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暗依自然也清楚谢訦指的是谁,闻言回答道:“回主子,南疆二皇子去过一次珍宝阁,他先前又进了一趟宫,应该是去见了太后。” 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谢訦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深沉。而暗依见谢訦挥了挥手之后,这才连忙松了一口气,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而等暗依离开之后,谢訦这才将送来的前线的密报收了起来,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深沉。 如信上谢舜所说的那样,他们之前的一切调查都已经到位,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一件事情——等。 …… 与他们抱着同样心态的,还有在慈宁宫佛堂里的谢微凉。 待了这些时间,除去上一次萧太后主动过来给她下了毒之后,谢微凉再也没有见到过除了送饭来的宫女的人。 平心而论,作为从现代来的人,谢微凉并不相信太后口中那种能够控制人心的玩意儿真的存在。 人心,是最可靠,也是最不可靠的事物。即便是运用任何手段,你也并不能保证一个人会完全地听命于你。 现在的萧太后、沉宴、宣华郡主,以及当年的南疆、蜀中两国的王室,他们却不懂这个道理。 所以,随意操控人心的人,最终会被人心反噬。 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静静等着就可以。 七月初,边境交战之际,在京城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一件大事。 京中一位大官在朝会时突发昏厥,昏倒在朝堂之上。身旁人想要上前扶住,却也被突如其来的心绞痛弄得半跪了下来。 可偏偏这两人,还是世家之首的祁家。 这一突发事故顿时在朝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萧太后顿时便封锁了整个太极殿,又派了太医前来诊治,可最终也是开了几帖药完事。 “诸位大臣可是我盛国的肱骨之臣,可要好好保养身体啊。” 听到萧太后这样说,在场众人纷纷称是。 消息如此之大,自然也有只言片语传到了谢微凉的耳朵里。听着送饭的宫女偶然间提及这件事情,谢微凉便留了个心眼儿。 看来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萧太后已经开始动手了。 果不其然,仅仅过了一天,萧太后的赏赐便送到了京中各官员的府邸。 接到消息的谢訦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而后,他握紧了手里由暗依送来的情报。 彼时的西北边境,蜀中大军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攻城的势头了。西北军便趁着这段时间休养生息,意图一举灭掉蜀中。 是的,这一次的谢舜之所以再一次亲自出征,便是要从根源上拔掉这个毒瘤。 谢訦和谢舜,包括谢微凉在内,三个人绝对不会允许萧太后的事情再一次上演。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谢訦却突然收到了来自暗影的一封密报。 暗影在很久之前便被谢訦派到蜀中去调查事情了,现在蜀中和盛国两国交战,谢訦索性就让他留在了那里。 而事实也证明,谢訦的这一决定的确是正确的。看着手里的情报,谢訦的脸上这才终于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 天赐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亲爱 的弟弟,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啊。 …… 与此同时,西北边境 谢舜看着暗影带回来的战报,沉寂了很久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身为西北军的主帅和皇室成员,谢舜自然也有其独特的情报来源。尤其是在上次蜀中突然提出和谈之后,他人虽然面上应了下来,可心里还是存了一抹警惕,便顺势向谢訦要了他手底下的人来调查此事。 而谢訦也是早有此意,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便合力将暗影这一颗钉子钉入到了蜀中。 现在,谢舜手里拿着的情报,正是有关于蜀中内乱的。 蜀中自建国时便分为了两大势力,分别是代表着正统的皇室,以及作为中坚力量的祭司。这两派在蜀中的历史上可谓是小摩擦不断,直至在现任大祭司上台之后,皇室日渐式微。 而现在,就在宣华郡主被派往前线之际,皇室抓住了这一时机, “那大祭司呢?”接到消息的谢舜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下意识便开口问道。 闻言,亲自送回情报的暗影回答道:“大祭司……死了。” “什么?”听到暗影这样说以后,谢舜顿时便抬起头来,整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 他深知,暗影一向做事严谨。既然对方敢这样说,那么这件事情……九成九是真的。 “是。”暗影点了点头,“消息已经在蜀中京都传开了,似乎是皇室的手笔,现在皇室已经借此机会接管了兵权……” “那也就是说,河那边的军队就要走了?”几乎是下意识的,谢舜便想到了这一点,看着暗影,突然又否定了,“不对。” 还有一种可能。 而就在这个时候,军帐外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敌袭,注意警戒——” …… 与此同时,京城,珍宝阁 一向沉稳的木沉霜今日却脚步匆匆,就连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匆忙。来到尽头的一间房间之后,她也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冲着里面的人,大声道: “兄长,蜀中的大祭司死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寂静的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木沉霜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刚刚下面送上来的,应该是那位皇帝派人送过来的。” 第215章 听到这话的灵隐从木沉霜的手里接过信来,将其飞快地浏览了一遍,整个人变陷入了沉默。 “……兄长。”一旁的木沉霜看着眼前的灵隐,过了许久之后才又再一次开口道。 只不过她的情况比起灵隐赖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嗓子还有些沙哑。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对于他们兄妹两个而言,这位蜀中的权臣,对于他们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要高兴。”木沉霜道,“无论他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死在我们的手里。但,他终于死了,不是吗?” 灵隐的表情隐隐有些松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那么现在,还有最后一个仇人。” “嗯。”听到他终于说话之后,木沉霜这才点了点头,道,“我们也该出发了。” “好。”灵隐也站了起来,两个人从楼上下来,又走了门口,就如同无数个平常的日子里一样,身上没有任何东西。 毕竟,这儿……才是他们的家。 …… 等萧太后收到蜀中的敌袭之后,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这一次的蜀中似乎颇有鱼死网破之意,攻势是前所未有的猛烈。就连一向战无不胜的谢舜,从战报里透露出来的情况来看,似乎也有些吃力。 然而萧太后整个人却是不紧不慢的样子,甚至于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急切。 “娘娘,兵部的萧尚书来了。”就在这个时候,阿谨的身影走了进来。 萧越山,萧太后娘家的兄长,现在的兵部尚书。 “让他进来吧。”萧太后放下了手中的战报,抿了一口茶,开口道。 片刻过后,一道身影站在了御书房,正是匆忙从家里赶过来的萧越山,胸前的衣服还有些褶皱。 见状,萧太后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悦,只不过很快她便又恢复了平静,看着来人开口道:“想必尚书大人也是为了西北边境一事而来的吧?” 眼前已经年迈的兵部尚书刚刚还在和自己的小妾温存,就被下属从美人怀中喊了出来,脸色自然不会太好。但对方虽然是自己的妹妹,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自然不好得罪,于是只得开口道: “是。” 第204章 “西北战报,谢将军大破蜀中,却迟迟没有撤兵之意,就连我们派去的运粮使也被他扣下来……” 萧太后是何等人,自然知晓萧越山话语里当中的背后意思,见状立刻便变了脸色,道: “哀家就知道,谢舜狼子野心,不过好在哀家早已经有所准备……” 而还没等两人商量出来个结果,阿谨焦急的声音突然传来;“不好了太后娘娘,大臣们齐聚御书房外,他们当中有人得知了谢舜扣押运粮使的消息,纷纷要求要罢免主帅。” 谢舜公然扣押朝廷官员,此举,已然与谋反无疑。 闻言,萧太后看了一眼萧越山,随后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诸位大人进来吧。” 话毕,阿谨便领着几位迫不及待的大臣们走了进来,在看到还站在那里衣衫不整的兵部尚书之后,为首的几人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 显然,萧越山的风流韵事,这些人也早已经是有所耳闻。 见到这副场景的萧太后的脸色更黑了些,而一旁的阿谨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见状连忙开口道:“几位大人,太后娘娘稍后还要与礼部的几位大人议事。” 点到为止的提醒之后,阿谨便在萧太后的示意当中推了下去。而在场的几位都是人精,自然也能够听出阿谨这话背后的言外之意,见状便收敛了不少。 一旁的萧太后对此显然是十分满意,见状便轻咳一声,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又一封加急战报打乱了阵脚。 “西北军主帅谢舜突发急症,现已经被抬入帐中,其率领的先锋小队由于群龙无首,再加之深入敌人腹地,已经尽数失踪。” 正在汇报着消息的人刚一说完这话,整个御书房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而就在这样的时候,为首的兵部尚书却突然冷笑了一声,随后便开口道:“哼,自食恶果。” 在场的众人很显然也已经知道了谢舜扣押朝廷官员的事情,是以听到萧越山这样说之后,并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 不过即便如此,可萧太后还是四处看了一眼,随后才又开口道:“好了,谢将军的事情之后再说。为今之计,还是要先选出一个主帅接替谢舜的位置才是。” “太后娘娘说的在理啊……”在萧太后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包括萧越山在内,为首的几个人顿时便开口道。 而被他们这样一带头,在场的其他大臣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而后,萧太后见状也顺势开口问道:“既然几位爱卿都没有意见,那此事我们明日便拿到朝会上议论吧。” “太后英明——”为首的萧越山首先开口道。紧接着,满室的人都跪了下来,共同齐呼道。 而在翌日的朝堂之上,萧太后也十分顺利地选择了忠勇侯侯勇作为西北军的新一任主帅,赐丹书铁券,可行便宜之权。 忠勇侯为人正直,又英勇无畏,也是除了谢舜之外盛国数一数二的大将。是以将其选出来,就算是其他原本就对萧太后执政有意见的大臣,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反对。 而坐在主位上的萧太后看着下面沉默着的大臣们,目光又落在了为首的候勇身上,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此刻命令早已经传往了军营,因着先前候勇和谢訦的嫌隙,是以现在的萧太后已然断定这个人即便不为自己所用,也绝不会偏向谢訦。 如此,便够了。 而西北军突然换主帅的消息就如同一阵风一般,连带着谢舜不顾军命导致损失惨重的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快地传来出去。 一时之间,举国震惊,就连远在京郊的谢訦都收到了消息。 而这一份担忧在看到谢舜特意托人送来的混在将士们的家属里的书信时,又在一瞬间化为了乌有。 蜀中城破,可收。 谢訦看着手里的消息,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而当他得知新的主帅是候勇的时候,这一颗心才算是彻底地放在了肚子里面。 如果是候勇的话,那么至少在谢舜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西北边境的安危就不用担心了。 而谢舜,也就能够更好地带着人潜伏在蜀中城内了。 …… 距离西北军换主将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大家似乎也逐渐接受了这一事实,候勇也已经走马上任了。 接下来,就只需要和谢舜做好工作的交接之后,一切便又可以回到正轨上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为西北军前主帅的谢舜,却在这个时候失踪了。 消息传回朝 内之后,举国皆惊。尤其是身为兵部尚书的萧越山,更是在太极殿上怒斥谢舜枉为皇家人,枉为一国将领,枉为盛国人。 这样的怒斥自是得到了在场绝大部分人都认同,而那些原本还暗中期待在谢訦驾崩之后谢舜可以顺理成章继位的大臣们,见状一颗心也是凉了半截儿。 而与之相对的,是所在主位上的萧太后。听着下方议论纷纷的声音,就连她自己也有些奇怪。 在下了朝之后,萧太后一刻也不停的回到了御书房,刚一踏入门口,便冷声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 “去查一查谢舜究竟是什么情况。” 中了她下的蛊,居然还能给自己生事。 看来,是自己太过于小看他了。 这一段时间的事情可谓是一桩接着一桩,就连萧太后这样的人也有些吃不消。不过好在这几日一切都风平浪静,就连在佛堂当中的谢微凉也是安分得厉害,倒是让她在忙碌之余稍微安心了一些。 …… 这一日,宫人带来的消息飞入御书房,吵醒了附近的鸟儿,也吵醒了稍微眯了一会儿的萧太后。 蜀中的大祭司,死了。 “咣当。” 得到消息的萧太后手没拿稳,一盏上好的青瓷茶杯就这样掉在了地上,顷刻间便碎成了几片。 几乎是转眼间,脑海当中那些一直都隐约有些担忧的事情,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便十分迅速地串了起来。 随后,便是无尽的怒火。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是干什么的,为何现在才来报!” “回太后娘娘的话,蜀中那边的消息瞒得紧,似乎是涉及到了皇室和祭司两派的内斗,现在皇室的人已经基本上掌控了内庭,消息这才被透露出来……” 虽然一口气说了这样一大段话,可是跪在下方的人却丝毫不敢有任何换气的动作,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都倒了出来。 “罢了。”短暂的怒火过去之后,萧太后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又道,“忠勇侯那边怎么样了?” “回娘娘,侯爷那边一切顺利。看蜀中的意思,当下应当是没有要和我们再战的打算。” 第216章 “呵,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忙着处理自己的烂摊子还来不及呢,哪有闲工夫招惹我们?”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蜀中没有主动招惹的意思,然而其他人却有。 西北军营帐 一纸密信悄无声息地被人送入了主帅的营帐。 而营帐里,现任主帅候勇看着手里的密信,一张由于常年在外征战而发黑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 直至看着手里的信被火苗吞噬殆尽的时候,他这才下令道:“传令下去,即刻拔营,向河对岸进发。” 盛国和蜀中的军队隔河相望,这段时间可以称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候勇此举,无疑是要主动发给进攻的信号。 虽然此举甚为怪异,可军中的将士们本就受谢舜都影响,一个个都骁勇善战、勇猛无畏,再加之这段时间大军一直都在修养,许多人的心也随之发痒起来,想要上阵杀敌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候勇这个命令无疑正中下怀,而秉持着这样一股士气,西北军一路上畅通无阻,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竟是直接杀到了蜀中军队的大本营。 而一切正如谢舜在信上所言,在他们杀敌的这段时间,偌大的蜀中居然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前来支援。 虽然心中奇怪,不过想到谢舜在信上所说已经率领小队潜入皇宫,将暂时监国的祁王成功刺杀之后,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如此,蜀中,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而事实也正如候勇所料,盛国的西北军十分顺利地攻入了蜀中驻扎在边境的营帐。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却并没有找到蜀中的主帅。 等他们到时,营帐里的将士们有不少已经倒在了地上,死状诡异,绝非兵器所为。 …… 与此同时,京中 “萧太后呢?” 宁静的午后被质问的声音所打破,在慈宁宫侍奉的宫人们见到来势汹汹的几位大臣,彼此均是一惊。 “皇后娘娘?” 有伶俐的宫女认出来了为首的那人,作势便要跑去通知萧太后,却被身后的侍卫一把拦住,只得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后娘娘……在养心殿……” 几乎是在宫女报出地名的一瞬间,谢微凉便反应了过来,顾不得身后的其他人,连忙便跑了出去,神色慌张。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第205章 养心殿 萧太后关上门之后,便一步一步地向内室靠近。闻着屋子内那股浓重的药味儿,她的眉心微微蹙起。 今日早朝的时候,在朝堂之上听说了候勇率领西北军大破蜀中军队,一路北上,直捣京都。 这样的消息,不是先一步送到御书房,而是选择公然在朝堂之上禀告。几乎是下意识的,萧太后便排除了各种情况,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有人在暗中谋划着这一切。 而能同时与谢舜、候勇合作,以及拥有如此周密的情报网,甚至能早自己一步拿到蜀中内乱消息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那个“病重”的皇帝,谢訦了。 萧太后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亲手养大了一匹要杀死自己的狼,心头思绪有些复杂。 而这股情绪在真正确认了躺在龙床上的人的身份之后,又忍不住化作了一抹笑意。 谢訦,不愧是自己的好儿子,为了扳倒自己,连这样的牺牲都可以做得出来。 龙床上,那人已经皮肤溃烂,双眼瞪得老大,已经丝毫辨别不出那人的身份了。 但即便如此,他似乎还吊着一口气,在看到萧太后之后,整个人更是很显然地激动起来,一双眼睛就这样死死地瞪着站在龙床跟前的萧太后。 直至最后,那人终于还是咽了气。只不过到最后,他还是维持着瞪着萧太后的姿势,竟是死不瞑目。 “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突然,谢微凉行声音自身后传来。 萧太后猛地回头,看到的便是谢微凉一步一步缓缓走来的模样。 由于在佛堂里待着的缘故,今日的谢微凉倒是身着一袭白衣,如瀑的长发也只是随意地挽了起来。如若不是白日里,倒还真的像几分话本里索命的女鬼。 不过即便如此,可这也足以让已经受了刺激的萧太后情绪更加激动。 无视对 方情绪激动的吼叫,谢微凉一步步上前来,开口道:“先是十几年前的陛下,再是现在的我、大臣们,太后娘娘这是想要控制所有人吗?” “可就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在你面前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到底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的‘赏赐’。” 随着谢微凉的声音越来越近,萧太后的神情也越来越惊恐,很明显是被吓到了。 与此同时,养心殿外也传来了短戈相接的声音,依稀还有人吵嚷的声音。 “妖后误国,残害皇帝,勾结外敌,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迎着萧太后瞪得老大的眼睛,谢微凉刻意压低了声音,缓缓道: “此人,便是服了你和那位南疆二皇子手中所为的蛊,才死在这里的。” 事实上,早在珍宝阁的时候,灵隐和木沉霜两兄妹为了说服自己,便找了很多例子来。 而这个人,则是蜀中一位因为害怕上前线而当了逃兵的士兵,在辗转到盛国之后,却因为身中蛊毒,最终吊着一口气被灵隐找到。 最后,又到了谢訦的手里。 说完这话之后,谢微凉便冷冷地看向了已经面色发白的萧太后,心中突然就升起来了一抹遗憾—— 这样的时候,可惜他不在这里。 否则,看到害自己母亲的凶手变成如今这一番模样,整个人应当也会好过一些吧。 心里这样想着,谢微凉也忍不住将心里埋藏已久的话问出了口:“太后娘娘到现在还以为,人心,是那么好拿捏的东西吗?” 萧太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透过她的目光,谢微凉一眼便看到了那近在咫尺的龙袍。 自谢訦生病之后,这龙袍便被挂在了那里,后来养心殿被封了起来,却是再也没有人打理过了。 是以,那上面的还有穿过的褶皱。 而萧太后的目光就这样死死地落在了龙袍上面,忽然,她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摸一摸这龙袍。 然而,就在距离龙袍仅仅只有咫尺的距离,可那只手终于还是重重地落了下去。 萧太后,最终还是没能摸得到那身自己梦寐以求的龙袍。 而目睹了这一切之后,谢微凉的心情复杂,有好多话都堵在喉间,最后又全部散去。 在原地驻足片刻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谢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虽然仇人已经逝去,可他的眼神却依旧是一如往常的死寂。 只是逐渐的,那眼神当中终于多了一抹温情。 见状,谢微凉先是一愣,随后门外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而与此同时,谢微凉俯身,行礼,就如同平常日子里的每一次行礼一般,语气平常: “见过陛下。” …… 那日的骚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而事后谢微凉也曾经因为好奇询问了不少当时在场的人,却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支支吾吾的。 只不过这一份好奇也只是持续来很短的一段时间。究其根本,其背后的原因还是因为——太忙了! 自从萧太后突然驾崩之后,谢訦和谢微凉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是以虽然两个人此刻都踩在同一片土地之上,可两人却已经有半个月都没有见面了。 又是一个忙碌的夜晚,谢微凉用完膳之后,便开始看起来礼部和六司的折子。礼部尚书口口声声说着“除旧迎新”,硬是要举行一场祭礼,说是要去除一下宫中的污秽之气。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要趁着这一次机会,正式宣布和南疆的合作,以及—— 蜀中成为盛国版图的一部分。 两则消息几乎是一前一后传入国内的。而彼时的谢訦刚刚在朝堂之上宣布了这两则振奋人心的消息之后,朝堂之上便是一片欢呼声。 同样的,当消息经过谢微凉的口传到后宫的时候,彼时正在崇德殿的院子里闲聊的妃子们脸上顿时便露出了笑容,就连宸贵妃也忍不住开口道:“太好了,那这样说来,我的任命书应当也要批下来了。” 自从谢訦回宫之后,宸贵妃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西北军正朝着蜀中进发的消息,便兴致勃勃地向谢訦请求要去蜀中任职。 而谢訦的后宫本就是因为刚继位时萧太后为了壮大自己势力而安排的选秀,后来则更是被谢微凉直接改成了大型人才选拔现场。 时至今日,留在后宫里的这些人,谢訦和谢微凉经过商议之后,留在宫里也好,出去闯荡也罢,两人还是决定尊重这些人自己的决定。 第217章 而宸贵妃,无疑就是第一个决定了去处的人。经由她这么一说之后,原本有些欢乐的气氛顿时便变得悲伤了起来。 “好了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悲壮干什么!”宸贵妃向来不喜欢这些哭哭啼啼的场面,见状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万一我哪日进京述职的时候,咱们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还是可以见成都嘛!” 或许是因着宸贵妃的“威逼利诱”,亦或者是众人为了让这一场离别变得不那么悲伤,总之这一场茶会发展到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大型的职业规划现场。 其中,不少人受了宸贵妃的影响,开始谋求着找个一官半职的当一当。而至于有些被家族要求必须要入宫为家中谋一条升官的康庄大道的,也欣然接受了被谢微凉“剥削”的命运。 不过值得关注的还有另外一部分人,他们并未选择踏上当官这一条路,而是走上了诸如经商、行医、教书先生等各式各样的道路。 而当谢微凉将《关于后宫未来五年的规划》交到谢訦手里的时候,成功地收获了对方略带惊讶的模样。 不过很快的,谢訦便又恢复了正常。 嗯,很好,看来已经习惯了。 谢微凉这样美滋滋地想着,正在心里庆祝自己以后的打工生涯应当会好过一点儿之后,上方却突然传来了谢訦的声音。 “皇后呢?居然不打算离开吗?”放下手中的奏折之后,谢訦笑着问道。 闻言,谢微凉摇了摇头,在哪里不是打工。至少在谢訦身边,自己可以赚到在别处赚不到的钱。 更何况,说不准去了别处之后,万一再也找不到一个向谢訦这样合格的上司了呢! 而谢訦虽然到现在还依旧不清楚谢微凉的那点儿小心思,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他笑着开口道:“既然这样的话,那看来我也得给辛苦的皇后增加一点儿报酬了。” “嗯?”谢微凉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报酬?” 而见到谢微凉一脸疑惑的模样,谢訦一脸笑意地从手边随手拿出一份折子递给谢微凉:“看看这个?” 而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谢微凉满腹疑惑地拿到折子,却在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整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 “他们两个居然……” 折子上写得明明白白的,南疆的新王已经登基,并已经确定了与盛国的友好互市,而南疆的使团也已经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具体情况会择日进行商榷。 届时关于这一块儿的相关内容,将会由专门的人员负责。而那些人员,其中绝大部分都来源于那谢微凉主动提出的那一次科举改革。 说这话的时候,谢訦的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在了身旁谢微凉的脸上,那些属于他和她,乃至这个国家的阴霾已经成为历史。 而他与她,乃至这个国家的未来,都会是一片光明灿烂。 如此一来,谢微凉的第三阶段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与此同时,那道久违的系统音又在谢微凉的脑海当中响起。 【叮咚——第三阶段目标已完成。在此,系统衷心地祝愿您可以带领这个国家迈上更高的台阶。】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