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也会被追妻火葬场吗》 第1章 《beta也会被追妻火葬场吗》作者:废曲【完结】 简介: 迟然是个再普通不过的beta,他无依无靠、没有异能,还是个结巴,只能靠打零工生活。 他为了赚钱去给军队送物资,结果晚上黑灯瞎火不知道被谁拽进房间,用尖利的犬牙刺破他的后脖颈。 在黑暗中后背贴着坚硬炙热的身体,迟然被霸道猛烈的信息素激得眼眶湿润,带着哭腔喊:“我只…只是个beta,不…不是omega。” 很快,束缚着他的人松了力道,他连忙逃了出来。 之后不久,军区的人找上门来,邀请他去当上将的私人医生。 迟然被带走体检,检测结果显示,他的所有体|液中都含有快速令伤口愈合的成分,并且具有安抚精神力暴动的作用。 要知道,这个时代中最稀缺的就是治愈系异能。 第二天,迟然见到了这位传说中战无不胜的alpha上将,傅望昭。 他坐在华丽的王座之上,一头墨蓝色的短发,五官锋利俊美,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像神明一样。 迟然视线闪躲,心跳得很快。 他接下了这份工作。 某天,傅望昭胳膊受了重伤,白骨可见,鲜血直流。 迟然大惊,想要去叫医生,却被傅望昭拽进怀里,不由分说地就吻住他的嘴,生硬地深入,疯狂攫取。 狰狞的伤口长出血肉,逐渐愈合。 傅望昭神色冷漠地将迟然推开,仿佛他只是被用过就可以扔掉的物品。 后来,说好只接吻的人是傅望昭,粗暴将他推上床的人也是傅望昭,事后让他吃避孕药的还是傅望昭。 迟然将头埋得很低,频繁眨着泛红的眼睛:“我只是个beta,不…不会怀孕的。” 傅望昭俯视着他,声音冷得像冰:“最好是,你别妄想生下我的孩子。” 迟然知道,只有与之信息素高度契合的omega才有资格给傅望昭生孩子。 他不配。 他只是个没有身份、没有尊严的床伴,连自己看作亲人的狗狗去世,还要被傅望昭扔上床,边哭边做。 然而在傅望昭和那个omega订婚的前夕,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 迟然逃走了,不知所踪。 傅望昭因为情绪波动过大,易感期提前精神力暴动。 整个别墅的东西被他粉碎了个精光,医生赶来吓得要死,小声提议道:“要不给您找个omega…” 傅望昭眼睛通红,像浸在血里一样,他吼道:“滚,让迟然来。” 后来,在精神力暴动的痛苦时刻里,傅望昭想明白了。 迟然只是个beta,没有易感期,没有发情期,闻不到他的信息素,也永远不可能被他标记占有。 所以迟然想走便走了。 被牢牢困住的只有他自己。 前期冷血自大后期逐渐长出血肉的alpha攻x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纯情小白兔beta受 阅读指南: 1.he beta不会变o 酸甜口,有包括但不限于带球跑、追妻火葬场等狗血情节,介意者或极端控不建议入,感谢理解! 2.关于排雷 攻受双c,只喜欢过对方。 攻挺疯的,表现在占有欲极强,这个过程中,受不可避免地会受伤。 内容标签:生子 幻想空间异能 abo 追爱火葬场 主角:迟然,傅望昭 一句话简介:爱会让人长出血肉。 立意:爱意不可辜负 第1章 嘶——啪! 庞大的货车周围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纸箱,身形纤瘦的青年刚刚将金属罐头放进箱子里整齐码好,这会儿正用胶带封箱。 他的睫毛纤长笔直,像小小的羽毛扇一样遮在眼睛上方。比墨还要黑上几分的发丝垂在额前,有些挡住了视线,但青年戴着粗糙的编织手套没办法整理,也就随它去了。 旁边还有不少工人在做和他相同的工作,将罐头装箱、封箱后再搬上车。 “昨晚的球赛看了吗?曼尔巴简直神了。” “没呢,昨天傅上将回主城来了,我看了一晚上新闻直播,真帅啊。什么时候我也能穿上军装带兵打胜仗,那多气派。” “咱就别想了,光是性别就不符合征兵要求。” 在无聊重复的流水线工作中,大部分工人都选择边聊天边做,只知道埋头苦干的迟然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有时候他也会对一些话题感兴趣,但都只是默默地听,很少开口加入。 因为他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是个结巴。 “然然宝贝。”一道清澈的嗓音跳跃着飘来。 离迟然近的几个男生夹着嗓子学叫“然然宝贝~”,起哄道:“迟然,你家omega又来找你了。” “别开这种玩笑。”迟然声线软软的没什么震慑力,但能听出来语气很认真。 他停下手中的工作,琉璃一般的琥珀色眼珠动了动,转头望向来人。 孟晓欢走近瞪了那几个男生一眼,递给迟然一个透明饭盒:“晚饭来了。” “谢谢。”迟然不用看也知道这是孟晓欢自己做的,抬头对他笑了下,唇边抿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不客气~” 孟晓欢背过手去,放大声音对他其他人说:“孙哥让我来跟你们传达,下班前十分钟去隔壁开个会。” 说完朝迟然挤挤眼就走了。 孟晓欢在隔壁的罐头制作流水线上,工作内容比他们轻松很多,是政府专门给omega分配的福利工作。虽然工资不多,但胜在轻松稳定。 迟然能到这家大工厂打零工,也是由孟晓欢搭的线。 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迟然打算先去把饭吃了。 他脱掉手套,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皮肤薄透得令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迟然是个beta,相比于天生勇猛优秀的alpha和珍贵柔软的omega,beta就像是这个世界的路人甲、npc。虽然普通,但人多。不过人多对于找工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身材要比一般的beta还要瘦小一点,介于beta和omega之间。这就导致他脑力工作找不到,体力工作也没什么优势。能有现在这份工作,迟然很知足。 下班前十分钟,迟然跟着其他人一同到隔壁车间,听他们的小领导孙哥开会。 孙哥大名叫孙宇,是这两个车间里唯一的alpha,管理百十来号人。 “叫大家来,是工厂这周六有一个活,去城东接一批物资送到军区里。需要五个人跟我一起去。当然肯定不是白去,也算在大家的工数提成里的。” 城东的工厂要比这边的大多了,不光生产罐头,还生产其他食物和生活用品。来自整个主城的订单量很多,人不够时就需要他们去装卸运送,也算是外快。 话音刚落,迟然嗖地一下举起手,眼睛发亮,示意自己想去。 周围还有稀稀拉拉三四个人举手,不过都是omega,一听到要去军队都是心花怒放的样子。 “omega不可以哈,军队不允许进入,还有没有别人了?” 迟然将胳膊举得更高,他听见后面有人小声嘀咕说:“谁会去啊,累死累活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就算了,军区那地方可不敢随便进。” “我听说之前有人进去,只是不小心撞到一个alpha就被打残了。那群人很暴力的,你想想他们杀人都不眨眼诶。” “卧|槽?打伤人不用负责任吗?” “能进那里的都不是普通人,政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懂的。” 迟然纠结地咬起下唇,但一想到自己需要这点钱,还是举着手目光坚定地看向孙宇。 不过孙宇并没有看他,而是一个劲儿地催促:“还有没有别人了?” 最后大概是看实在没有人了,才对包括迟然在内的四个beta说:“行,就你们四个吧,周六早上记得早点来。” 迟然开心地收回手,满足地摸摸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尾部微微上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又能多赚到钱了! 周六。 初春的天气暖和了不少却还是凉飕飕的,但因为干的是体力活,迟然没有穿太厚的衣服,而是在背包里备了件外套,防止自己感冒。 他现在缺钱,生病可是只吞金兽。 在工厂集合完毕,孙宇开车载他们去城东装物资。 听别人闲聊的过程中,迟然了解到,最近号称“不败之神”的特战一号团再次凯旋回归,需要休整一段时间。 一向不上网的迟然都听说过他们,战无不胜,十分厉害。他们的上将傅望昭也很出名,极少公开露面但坐拥有许多粉丝。他不仅分化成了在alpha中十分稀有的s+级别,还觉醒了强悍的精神力异能,年仅二十五岁就凭借赫赫战功坐上了上将的位置, 除此之外,傅望昭十分受omega欢迎的很大一个原因,是他身材优越外貌出众,连续几年被网友评为最有x张力的alpha之一。 第2章 还有不少胆子大的omega公开表示:要是能和傅望昭睡上一觉,那便是此生无憾了。 抵达城东工厂后,几个人便循着负责人的指示找到物资,然后他们就看见了堆成山的箱子。 堪比愚公移山。 钱真不好挣啊,迟然在心里感叹。 这一干就是一天,等物资尽数被搬上车的时候,迟然已经筋疲力尽直不起腰来了。 去军区的路途不短,迟然在车上补了个眠,再睁眼时状态就好多了。 进入军区的要求很严格,因为士兵中95%都是alpha,所以不允许其他闲杂omega进入,防止引起混乱。 外人进入时,要上交所有通讯器等电子设备,等出来再归还。 迟然用的通讯器很老旧,可以说是个老古董。除了能通话发信息之外,当下流行的什么玩游戏看视频等功能,统统没有。 上交时被同行的另外几人侧目了好几眼。 他们最后的任务就是将物资运到军营的指定地点,等待负责士兵的清点查算。卸货的工作不需要他们做,士兵们卸货时要对其进行严格的检查,避免不该出现的东西混入其中。 等待的过程中,迟然蹲坐在一旁的小木墩上,手揣进外套口袋里,双膝并拢在一起,脚尖微微内八。 他看起来实在太乖了,偶尔经过几名穿着制服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地瞥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迟然有点想上厕所。他目测士兵们的卸货清算还需要一些时间,于是起身去跟孙宇打了声招呼,就找厕所去了。 军区面积很大,南边是宽阔的训练场,北边排布着一栋栋小高楼。 迟然就近锁定一栋四层建筑,但是不知道可不可以进。万一误闯进了什么机密重地,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枪毙的。 没看到人经过,他只好在周围晃来晃去,等待有人出现他好问路。 终于,两个士兵拐进这条路,迟然连忙走上去,但还是隔了点距离,礼貌问道:“您好,请问厕所在…在哪?” “这里面就有,进门右手边的尽头。”其中一个士兵指了指那栋四层高的楼。 “谢谢。”迟然松了口气,看来也不是所有士兵都像传闻中的那么暴力。 他走进那栋楼发现里面没开灯,但并不是黑得完全看不见,他好奇地寻找光源,发现天花板在发着微弱的光。迟然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根据好心士兵的指引,迟然转向右边的走廊。前面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没有尽头。 迟然不怕黑,但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假装自己是个没有脚的阿飘。 终于,在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前一秒,迟然看见了不远处亮着的卫生间指示牌。 他加快脚步,一方面是想快点逃离这个诡异的走廊,一方面是…他真的很急啊! 解决完生理问题出来,迟然原路返回,这次他的心情放松不少,警惕性也降低了。 然而就在他经过一扇再普通不过的房门时,只听见咔哒一声,没等他看过去就被迅速拽进了房间。 等迟然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后背紧紧贴着一具炙热坚硬的身体,对方的体温仿佛没有任何阻挡地传递过来将他裹住,烫得灼人。 腰腹和身体两侧的胳膊被有力的手臂牢牢箍住,不留一丝缝隙。 房间里很黑,一点光都没漏进来,迟然靠感觉判断这个人比他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紧贴着他的肌肉饱满紧实。 打是肯定打不过。 “放开我。”迟然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但没有半点用处。 像是被蟒蛇缠住了身体,越挣扎越紧。 背后那个人的胸膛在他脊背上剧烈起伏,心跳也很快。安静下来后,迟然甚至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急促得不正常。 “有话好…好好说,别打我。” 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招呼在身上,迟然感觉身后的人低下了头,发烫的鼻息落在他的后脖颈。而且是越来越近,直到鼻尖抵在皮肤上。 酥痒的感觉顺着神经流淌至四肢,他非常不自在,胳膊上直起鸡皮疙瘩。 “好香。”那人的声音冷清低沉,像被涧泉冲刷的岩石。 “你……啊!”迟然痛呼。 那人用尖利的牙齿刺穿了他的后颈皮肤,这还不够,迟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伤口涌进来,霸道蛮横、张牙舞爪的,让他那块皮肤又酸又胀,难以忍受。 是信息素! 虽然他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随之而来的压迫感没有减少半分。 迟然被激得眼眶湿润大口喘着气,身上也软了力气,要是没有束缚在腰间的那只胳膊,他这会儿怕是要跪在地上。 信息素的注入还在继续,迟然动弹不得,开始控制不住地低声呜咽,身体连连颤抖着。 好像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如山一般倾倒而来,在逼迫他臣服,是什么呢? 仿佛被拉长的几秒钟后,身后的alpha终于将犬牙收回,紧接着是柔软的触感覆在后颈的伤口上,好像是在吻,但更像在吮吸什么。 身体终于恢复了控制,迟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一出声还是带着哭腔:“我只…只是个beta,不…不是omega。” 他在紧张的状态下,结巴会更严重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那个alpha松了力道,迟然趁机软着腿逃出来。 第2章 人在逃命的时候会迸发出无限的潜能。 迟然头也不敢回地跑出了这栋楼,速度堪比百米运动员。 等他到了安全的空地上,精神一放松,就腿软地摔在了地上。 迟然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指尖颤抖发麻,几乎感觉不到腿的存在。 他快被吓傻了。 在原地足足缓了五分钟,迟然才逐渐平息下来,但后脖颈那里依然很不舒服,又酸又胀。 他不是omega,颈后没有腺体,所以那里也不适合承接信息素的注入。 那个alpha为什么会把自己当成omega? 迟然扶着墙站起来,右手向后探去摸自己的后颈。 本应该平坦的皮肤此时微微鼓起,但已经摸不到什么伤口了。 迟然从小到大受了伤,伤口愈合得都要比别人快,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体质。 “没关系,只是被…被咬了一口,比被打残疾要…要好多了。”迟然按着那块鼓起来的皮肉,小声地安慰自己。 “回去吃点好…好吃的就行了。” 迟然又深呼吸了几次,仔细拍掉沾在身上的沙土,迈腿往回走。 回到物资交接点,迟然发现士兵们已经将物资全部入库。他们搬了一整天的箱子,士兵们两小时就搬完了。 看到孙宇在不远处抽烟,迟然走过去问:“现在回去吗?” 话音刚落,孙宇就像是被谁推了个踉跄,身子一歪,他没站稳差点摔倒,抽了一半的烟滚落掉地上,沾满灰土。 迟然:? 紧接着孙宇跟见鬼一样地看着他,跳出去三米远,抬起手颤抖地指他:“你…你你。” 迟然疑惑歪头:孙哥怎么也跟他一样结巴了? 孙宇咽了口唾沫冷静下来,顿觉自己刚才在下属面前丢了脸,连忙挺直身子,板着脸拿回架势。 “你去哪儿了,身上沾那么大味儿。” “厕所啊。”迟然说完忍不住在自己身上左闻闻右闻闻,明明什么味道也没有。刚刚去的厕所里也是香喷喷的,半点异味都没有。 脑子里灵光一闪,迟然意识到到孙宇可能是闻到了那个alpha的信息素味道。 他连忙补充:“遇到了alpha。” 孙宇“啧”了一声,对他摆手不耐烦道:“你去那边散散味,十分钟后回来,不然影响我开车。” 迟然有听说过,alpha的信息素彼此排斥,会引起反感。于是他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往反方向去了。 望着迟然走远的背影,孙宇用脚尖将那半根烟的火光捻灭,忍不住嘟囔:“他奶奶的,这地方真邪门。” 他活了快四十年,自认见多识广,但从来没遇到过攻击性这么强的信息素。 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有股…霸道至极的占有欲。 1.2.3.4.5… 迟然找了块低矮的小木墩坐着,默默在心里数数。 他手里没有通讯器,看不到时间。为了能在十分钟左右准时回去,只好用这个办法计算时间。 光是数数未免太过无聊,迟然在地上捡起根木棍,身体紧贴上大腿,抱着膝盖用木棍在沙地上画画。 迟然喜欢画画,但绘画课的费用实在昂贵,现阶段他还没有办法负担起。平时只能在孟晓欢的电脑上刷一些免费的入门视频,皮毛都快被他学秃了。 他画的是刚刚险些摔地上的孙宇,简笔画线条将滑稽的动作夸大了些。 到最后几笔,迟然边画边咯咯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笑完还不忘搓搓脸,告诉自己嘲笑别人是不对的。 第3章 数到六百,他站起来用脚尖将地上的滑稽小人擦乱,小跑着去找其他人汇合返程。 到家时已经是接近凌晨,孟晓欢还没睡,迟然知道对方是在等他,心中不禁一暖。 “你可算回来了,全须全尾的就好。”孟晓欢拉着迟然转圈查看,刚要放下心就注意到他后颈上的红印。 “然然,你脖子后面怎么了?” “啊?”迟然摸上自己的后颈,那里早已经恢复了平坦,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异常啊。 迟然的皮肤白,弄上一点红印就很明显。孟晓欢凑近去看,就那一小块泛着殷红,现在的天气又不可能有蚊子。 这分明是吻痕! “哪个狗男人干的?”孟晓欢不悦地鼓起嘴。 迟然还在懵着:“晓欢,你在说什…么?” 孟晓欢用自己的通讯器拍了张照片给迟然看,忧心忡忡道:“是不是有人趁你睡着偷偷啃你啊,太变态了。” “没有。”迟然犹豫一会儿,还是将莫名其妙被alpha咬了一口的事说出来。 孟晓欢听完没忍住骂了句脏话:“我就说那些alpha都不是好东西,随便说发情就发情。” 他对alpha没有一点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原因还得追溯到他和迟然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候他刚来主城不久,被几个混混alpha堵在小巷子里让他把衣服脱掉,甚至还对他释放信息素压制。尽管社会上对omega的保护法规相对严格完善,但还是有空子可钻。 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不标记,什么都可以做。 他孤立无援,在逼迫下只好慢吞吞地脱掉衣服。听着那几个人下流肮脏的话语,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警鸣声,几个流氓慌了作鸟兽散。 孟晓欢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正当他边哭边穿衣服时,一个男生走过来将他的外套披好,浅笑着安慰道:“没事了。” 那个柔软温暖的笑容让他记了许久。 回忆结束,孟晓欢义正严辞道:“然然,你可得离他们远一点。” “嗯!以后再也不去就…就行了,别生气了。”迟然捏捏孟晓欢的胳膊,反过来安慰他。 omega叹了口气:“然然,你欠的钱还差多少啊,看你这么累好心疼。” “没多少了。”迟然浅笑着拍拍孟晓欢的手背,“睡觉。” 夜深,迟然洗漱完在客厅的沙发躺下。 这间房子的布局是一室一厅,孟晓欢租下来快一年了。 半年前刚遇到孟晓欢的时候,迟然还在住地下室,是对方知道他的处境之后让他搬过来住,还说什么都不要房租。 眼下他每个月的收入都要分出一大部分还债,顺利的话五年后这样的生活便可以结束,不顺利的话就… 所以要努力赚钱! 迟然抱紧身上的被子,很快入睡。 第二天一早,孟晓欢揉着惺忪迷蒙的眼睛走出房门,就看见迟然在厨房做饭。 “你今天不是要和翟凛出去约会吗,我自己做就好啦。” 翟凛是他朋友的朋友,一个beta,上个月一起在家里参加完生日party后,对迟然心生好感,跑来要他的联系方式。 孟晓欢考察了他半个月,觉得还算靠谱,便介绍给迟然认识。 而对谈恋爱完全不感兴趣的迟然愿意和翟凛接触,是因为对方就读于绘画专业,还算有共同语言。 其实在被迟然救下那天,孟晓欢有想过和他发展一下。 但碍于迟然是个beta,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做朋友。他不是看不起beta,而是作为omega很多时候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在这个世界,alpha和omega是公认的天生一对,他们本能地互相吸引,信息素是他们之间最坚固的连接。同样地,他们也会被信息素驱使。 只要alpha对他释放信息素,哪怕他再爱beta恋人,也会因没有被标记而失去理智地在那个alpha身下求欢。 反过来,alpha也是一样。 这在感情中,对beta太不公平。 作为朋友,他是真心希望迟然能够获得幸福。 迟然将煎得形状可爱的金黄荷包蛋倒进盘子,强调道:“不是约会。” 因为孟晓欢免了房租,所以迟然会主动将大部分家务都包在身上。 “好好好,不是约会。你们要去哪儿啊?” “他学校。” 孟晓欢没忍住噗嗤笑出来:“不是吧,这哥们儿约会地点就选学校啊?” 迟然将圆眼睁大了些,挑起小巧的眉毛又强调一遍:“不是约会。” 接着补充道:“是我选的。” 其实在翟凛提出要出去玩的时候迟然是想拒绝的,原因无他,太费钱。 吃饭要钱、看电影要钱、游乐场要钱。只要是出门,除了呼吸不需要花钱,其他都需要。 但是对方铁了心要约他出去,迟然又不擅长拒绝别人,所以最后选了学校。 除了省钱,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想去看看大学校园什么样子,毕竟是他曾经向往过的地方。 因为翟凛坚持要来接他,所以两个人一起出发乘公交车去学校。 迟然本就话少,在知道翟凛对他有意思之后越发有些局促,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过翟凛倒也没有表现得过分热情,就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路上讲了一些他在学校专业课听到的绘画技巧,偶尔迟然提出问题,他就认真地讲解。 到学校之后,翟凛先是带迟然蹭了一节专业课,然后去食堂吃饭、参观校园。 大学里的一切都让迟然感到新鲜和好奇,虽然和他想象中的有所出入,但都是一样的美好。 迟然跟着翟凛在学校里待了大半天,感觉十分充实有趣。 他笑着露出浅浅的梨涡,真诚道:“今天谢谢你。” 翟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颈:“不用客气,你想来蹭课的话随时找我。” 迟然一回到家,孟晓欢就八卦地凑上来:“怎么样怎么样,对翟凛同学有没有感觉?” “什么感觉?” “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呀。” 迟然思考半晌,眼中露出些许茫然:“喜欢一个人是…是什么感觉?” 孟晓欢托着下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没谈过恋爱,只好给出了些似是而非的烂大街答案:“大概就是一看见他就会心跳加快,不敢和他对视,但一会儿见不到又会不自觉地想念。” 第3章 主城区内最权威的医院顶层。 今天的阳光热烈灿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大半个楼层都照得亮堂堂。 一位年轻助理站在房门外,手拿青蓝色文件夹,低头准备待会儿要报告的内容。 不多时,房门被从内拉开,一个alpha的蓬勃身影映入眼帘。 他穿着军队内最普遍的灰绿色短袖,饱涨紧实的肌肉将布料撑满,极具美感又不会让人觉得夸张。腰带束在宽松的作战裤上,勾勒出男人劲瘦有力的窄腰。再配上黑色长筒皮军靴,明明是军队里随处可见的搭配,却让人觉得这宽肩长腿的黄金身材是独一无二。 男人将原本搭在小臂上的外套甩上身,最简单的穿衣动作都溢满令人血脉偾张的荷尔蒙。 年轻助理颔首:“上将。” “查到了吗?”傅望昭迈着长腿往外走,顺手将外套拉链拉到顶,不易近人的寒冷气息似乎也随之加了一层。 “查到了,前天晚上进入军营的只有一伙运送物资的人。其中有四个beta,根据您提供的线索,再加上我们在调查中逐一排除了各种可能性和人,锁定了这一位。我已查到他所有的资料,您要现在过目吗?” 距离电梯还有二十米,傅望昭站定在原地,助理也跟着停下。 不过几秒之后,傅望昭又迈开长腿走到电梯前,目光落在数字不断上升的显示屏上,漆黑的眼珠像坠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发到我的通讯器。” 随着傅望昭的沉默而提心吊胆的助理,这会儿听到指示终于松了一口气:“好的。” 电梯直达vip专用停车场,傅望昭一上车便升起隔板,将座椅调低,放松精神闭目养神。 他每次从医院出来都是这样一番操作。 跟在上将身边好几年的司机李叔见隔板升起,问坐在副驾驶的助理:“上将情况怎么样?” 助理摇头:“不清楚,看样子好像和往常一样。” 李叔长叹一口气:“这还是上将第一次易感期和精神力暴动症发作赶一起去了,不知道遭了多大罪。” 助理拍拍司机的肩膀,安慰道:“上将吉人自有天相。” 处于易感期中的alpha五感会被放大,分化级别越高就越明显,此时隔音挡板另一头两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落进傅望昭耳朵里。 他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由窄渐宽的双眼皮褶皱加深。 一双标准的桃花眼,放在傅望昭这张脸上,丧失掉原本的温柔深情特点,变异成了狂妄冷淡的样子。 第4章 身体内的精神力还在暗自涌动着,哪怕刚刚经过了长时间的压制治疗,也没有完全安分下来,简直和他本人一样不受管教。 十七岁那年分化后不久,傅望昭的精神力异能就展露头角,随着年龄发展到如今在这个领域已经是一骑绝尘。s+的alpha不少都会觉醒一些精神力相关的异能,但至今无人是傅望昭的对手。 这也是他在战场上从没输过的一大杀手锏。 不过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在三年前傅望昭患上了精神力暴动症,并且随时间推移发病频率越来越高,从最开始的半年多一次,到现在的不到两个月就要爆发一次,这次甚至还碰上了他的易感期。 傅望昭皱着眉和身体里的精神力对抗,尽管医生反复多次地叮嘱他在发病期间不要这样做。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拳头紧攥,手背和小臂上突起的青筋蜿蜒密布。 傅望昭不喜欢低头认输,从不。 终于,那股汹涌的力量被他压了下去,认赌服输一般地短暂平息。 “叮-”短促的提示音响起。 傅望昭望向被他随意扔在座椅角落的通讯器,拿起来发现是来自助理的邮件。 点开,果然是他要找的那个人的资料。 迟然。 beta。 十九岁,单身。 身高176,体重118斤。 家人信息:父母未知,唯一的关系人段秀芝已于一年前离世。 负债:36万。 …… 傅望昭往下划,有一张勉强算正式的证件照。 照片背景的蓝色深一块浅一块还坑坑洼洼的,不知道是在哪找的刷漆土墙。身上穿的白衬衫领子歪歪扭扭,大概是几十块的地摊货。 人倒是还算像样,乖乖巧巧地抿出一个笑,露出两点梨涡。 只是个beta而已。 没什么特别的。 傅望昭关掉界面,将通讯器扔到座椅上。 然而在他闭上眼后,脑中回忆起前天晚上的情形。 怀里的人柔软又散发着陌生香味,奇怪的是那欲要将他撕扯得四分五裂的精神力竟然稍稍平息了些。遵循着alpha的本能,他找到了对方脆弱娇嫩的后颈。 尝到血腥味的同时,躁动的精神力仿佛被一团如云般的柔软裹住。那种安抚是他在医院接受了三年治疗,都没有过的感觉。 是耐心地安抚,而不是一味压制。 迟然。傅望昭默念了一遍。 尖锐的犬牙磨过唇肉,似是躁动不安地想咬点什么。 - “阿嚏。”迟然打了个喷嚏。 不会是要感冒吧,他拢了拢身上的外套,阻止一切让自己生病的可能发生。 “嘟-”老古董通讯器震动了下。 迟然正在做串珠手工,这是他最近找的新兼职。所以他没有立马去看通讯器,而是将手中的五彩链条仔细制作完,放进针织袋中,才伸手去拿通讯器。 翟凛:【这周末有空吗?】 翟凛:【同学给我推荐了一家餐厅,一起去尝尝?】 迟然叹了口气,柔软的蜜粉色唇瓣微微嘟起来,他有点后悔加翟凛好友了。 尽管他没体会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对翟凛没有心动。 这不能怪翟凛,毕竟现阶段能让他心动的只有钱。 迟然回复说周末要去兼职,发完消息就将通讯器放到一旁,接着做串珠。 约莫到了四五点钟,外面的天隐隐有了暗下去的趋势,迟然结束今天的串珠工作,准备做晚饭。 “笃笃笃。” 迟然刚站起来,就听见玄关传来的敲门声。 难道是晓欢忘带钥匙了? 他走过去开了门,却被门口整齐站好的一排士兵给吓得退后一步,琥珀色的瞳仁都在小幅颤动着。 站在中间的那位士兵率先开口:“您别怕。” 这怎么能不怕! 迟然下意识捏紧衣服下摆,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前两天在军营中发生的事。 竟然找上门来了。 “有…有事吗?”他强装镇定。 “我是主城军区的士官,给您看我的军官证。”那男人毕恭毕敬地将证书展示给迟然看,上面照片钢戳一应俱全,还有他的名字——易景。但迟然也不懂这些,还是谨慎地半信半疑。 “我接了上头的指令,来邀请您任职我们上将的私人医生。” 第4章 私人医生。 好小众的词汇。 迟然有些呆住了,大脑的反应速度没跟上,以至于将重点放在了“医生”上。 他软软地开口,带了点迟疑:“可是我什么也…也不会啊。” 医生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神圣而伟大的职业,但要成为他们,需要付出以年计数的努力,学习知识、临床实践。 迟然虽然不喜欢看医生,但深知这份工作所需要的能力。 很明显,他不具备这份能力。 易景依然保持着微笑:“我接到的指令是这样没错,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随我去军区内,会有专业人士与您详谈。” 紧接着他着重补充道:“这份工作的薪资十分丰厚可观,希望您好好考虑。” 上头交代他这件差事的时候,让他一定要强调薪资。 果然,眼前的青年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明显有些心动。 迟然默默在心里盘算着,他是个beta又穷得叮当响,贩卖人口和绑架的事应该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样的话,去看一看也不是不行。 反正军区他又不是没去过。 “我跟你们去。”迟然突然想到什么,圆眼轻巧地眨了眨,“可以等…等我一会儿吗?十五分钟就…就好。” 易景微笑颔首:“当然可以。” “请进来坐。” 易景独自一人进入房间,让门口的士兵们回车上候着。 他以为迟然要去换个衣服梳洗一番,毕竟进军区见大人物的机会可是十分难得。 多少omega和beta削尖了脑袋也想去一回,因为就算见不到那位大人物,钓到其他alpha也是美事一桩。 要知道,能进军区的alpha要么家庭背景优越,要么身体素质万里挑一,要么自带战斗异能。 单挑出哪样都能够让普通人这辈子衣食无忧,是跨越阶级的好机会。 但是。 易景落座在空间狭小的沙发上,抬眼看见迟然走进了简陋的厨房,开始熟练地洗菜炒菜。 易景:“……” 十五分钟后,他眼看着迟然做好了两道菜还有一份汤。又在桌上留了纸条,最后走过来对他说:“走吧。” “你不吃点吗?” 迟然摇头。 他不好意思再让这位有礼貌的士官等他了。 耽误这十五分钟也是因为早上出门前,他没让孟晓欢带晚饭,说自己今天在家可以做新鲜的饭菜吃。 要是他就这么离开,孟晓欢下班回来就没饭吃了。 易景望着面前青年身上明显洗得很旧的衣服,这会儿相比刚才还多了些不太好闻的油烟味。 顿觉自己刚才的猜测有些狭隘。 迟然再次来到军区,一回生二回熟,主动上交自己的古董通讯器。 易景在前面带路,身后是士兵整齐的脚步声。 被前后夹起来让他毫无安全感,偶尔有路过的零散士兵经过,都会将好奇的目光投过来。 他好像一只被游街展示的稀奇动物。 迟然抿紧唇瓣,眼睛滴溜乱转地观察周围。计划着要是发现一点不对劲,他就跑—— 很快他就发现了跑根本不是解决办法,因为这里太大了。在他迷路的空挡,就会被追上抓回去。 不过很多顾虑都是多余的。 走到一栋建筑前,易景放慢脚步到他身边:“就是这里,我同您一起进去。” “你们回训练场和2队集合。”他对身后的士兵说。 “是!” 进到建筑里,迟然发现这儿和他前两天去过的那栋很像,尤其是头顶泛着珠光的天花板。 大概是他抬头的次数太多,易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解释道:“军区里所有建筑内部的天花板都涂了特殊的萤光材料。” “作用是?”迟然怎么想都觉得这个设计很鸡肋。 易景轻笑一声:“您发现了吗,这里没有安装任何的灯具。” “alpha的视力极好,分化级别够高的话在全黑环境下也不影响视物。天花板的亮光是给那些普通alpha用的,可以锻炼夜视能力。” “这是我们日常中的一项训练。”易景抬起手向左侧示意,“这边。” 有点变态,迟然在心里想。 他们上到2楼,拐进一间很大的屋子,屋内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并且布置得很像…实验室。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迎上来,亲切笑道:“辛苦长官。” “不辛苦,那我就先走了。” 第5章 易景走后,迟然和中年男人大眼瞪小眼了两秒,突然脑补出了人体实验的可怕猜想。 “刚刚那位长官应该已经跟你说明情况了,不过在成为上将的私人医生之前,需要先做几项体检。” 迟然警觉问道:“什么检查?” 中年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工作台前坐下:“先抽个血。” 与此同时,这个房间的一切被角落里的摄像头转播到另一个屋子。 年轻助理一边在便携笔记本电脑上敲字,一边时不时地抬头望向显示屏上的画面。 工作了一整天让他肩颈发硬,但眼下他也不敢站起来放松筋骨,因为傅望昭就坐在他斜对面的会议桌前,表情冷酷。 他开始怀念上将出任务的日子了。 助理抿了口咖啡,开始认真地盯屏幕上的画面。 抽血、检验,花费的时间不会太长,军队化验室里的仪器都是媲美顶级医院的。 二十分钟后,助理这边同步收到了化验室里检测的结果,他半分不敢耽误地整理好打印出来,给傅望昭报告。 “上将,结果出来了。” 傅望昭今日换去了一身训练服,穿着件宽松的黑色毛衣。露出的脖颈青筋明显,脸上依旧结着冰。 他接过那张单子,视线在上面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最下方的结论。 -血液指标一切正常,且其中含有一种特殊的治愈性物质。 傅望昭放下单子,并没有多少惊讶。 “什么时候能出更详细的报告和方案。” “大概要明天。”助理顿了顿,“上将,要不要先和迟然把雇佣合同签了。” 傅望昭掀起眼皮,露出漆黑眼眸中的冷淡:“为什么?” 助理被看得心一慌,但面上还是十分镇静:“后面还需要进行几项检查,我觉得可以先给他吃个定心丸,以免反悔。” 他从监控画面可以看出,迟然似乎有些不安,好几次看向大门口,像是要随时逃跑的样子。 想想也是,莫名其妙被带来这里做抽血,后面还有几项…那样的检查。要是现在不给个甜枣,怕是待会儿人就直接吓跑了。 “可以。”傅望昭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助理松了口气,将已经拟好的合同打印出来,乘电梯下楼往实验楼走。 外面的天完全黑了下来,仿佛置身在没有边际的异世界。 这头的迟然在椅子上坐立不安,来了这么久也没人跟他提什么医生的事。 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去找易景,委婉拒绝掉这份差事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安静的环境里蓦地发出声响,加上迟然的精神在高度紧张着,他听到这点动静就像只受惊应激的兔子一样,身体猛地一抖,睁大眼睛回头望向门口。 “抱歉,吓到你了。”进门的青年脸上是和煦的笑容,十分有亲和力。 迟然抿着唇摇摇头,轻声说:“没关系。” “我来替上将和你签合同。”助理将准备好的纸质合同放到桌上,“你可以慢慢看,我不着急。” 提着的心稍稍落下去了些,迟然伸出素白的手,认真地翻读起合同来。 看到薪资那一部分时,他睁圆了眼睛,要不是旁边还有两个人在,他就要用手指头来数那几个零了。 一个月的工资是三十万! 要知道他现在兼着两份工作,一个月也赚不到一万块。 迟然稳了稳心神,看得更认真仔细,防止有什么隐藏的条款被他漏掉。 合同期限是一年,这一年中乙方,也就是他不得主动提出离职,否则要赔十倍的违约金。 从头看到尾迟然也没觉出哪里有问题,只是有一个疑问:“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助理礼貌地微笑回答:“因为后续还要给你做几项检查,工作内容要等明天全部检查报告出来才能告知你。” 迟然心里又警惕起来,这么高的工资,该不会是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吧。联想到外面的流言蜚语,他咬了下唇瓣:“那我明天再…再签可以吗?” “当然可以。”助理依然笑着,金丝框眼镜边闪了下光。 大概是在傅望昭身边待久了,助理觉得自己也有些心理变态。他竟然觉得迟然脸上的担忧和警惕如此有趣,让人忍不住戏弄。 毕竟对于处在绝对上位的狩猎者而言,猎物的任何挣扎和斡旋都显得苍白。 因为他们,势在必得。 甚至于享受将猎物反复放走又抓回来,那种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 看到猎物脸上出现的一次比一次更绝望的表情,会很有趣,不是吗? “现在给你做几项检查,等结束我找人送你回去。” 迟然点点头:“什么检查?” 中年男人拿着一份表格走过来:“提取你的几样体.液进行检测。唾液、泪液,以及j液。” 第5章 别墅内。 傅望昭一进大门,家里的佣人们都自动切换低眉顺眼模式,生怕自己因为呼吸重了点而被迁怒。 稍微待得久点的佣人都知道,不要在上将易感期和精神力暴动的时候惹到他,更别提最近这两样跟商量好似的赶一起了。 管家紧急给佣人们开了个会,发布红色预警,让大家谨言慎行。 不过还好,过个几天就没事了。 傅望昭压根没看旁人,径自上楼梯回房间。 “咔哒。”门被不轻不重的力道关上。 alpha胳膊交叉一抬将黑色毛衣直接脱掉扔床上,露出健硕优越的上半身。 黄金比例的倒三角,身上满是长期锻炼的痕迹,每一条肌肉都完美而性.感。 傅望昭从储物柜取出三支抑制剂,没有一丝犹豫地将细长针头刺入静脉,把药剂推进血管,反复三次。 这个过程中,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普通alpha在没有omega伴侣的情况下,需要在易感期注射抑制剂,但剂量是最多一天一支。 而傅望昭需要三支。 这跟他的分化级别和精神力异能息息相关,医生说三支已经是极限了,如果日后还是压不住的话,就建议他寻找一位信息素匹配度高一些的omega伴侣。 注射完抑制剂,傅望昭将下身的衣物也脱了,进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流划过他饱满结实的胸肌,又顺着腹肌的缝隙一路向下。 在热水的蒸腾下,傅望昭的信息素逐渐溢满这方小小空间,精神力也隐隐在身体里流转起来。 他随意将被水浸透的墨蓝色头发捋到脑后,露出精致挺拔的眉骨和鼻梁,还有挑不出一点错处的面部轮廓。 浴室外响起通讯器的来电铃声,混在水流声中。傅望昭听见了,但置若罔闻。 直到他不急不缓地洗完澡,吹干头发披上浴袍,才在通讯器第十六次自动挂断前接了通话。 “你在干什么不接我电话?!”另一头的语气带着怒意。 “你的电话,”傅望昭敞着浴袍领口,语气冷淡,“有接的必要吗?” 热水澡也没能烘热他脸上和声音里的冰冷。 “你个白眼狼,回来这么久也不回家看看。” “我现在就在家,还有哪个家?” 通讯器那头骂了两句很难听的话,紧接着似有别人在旁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alpha的听力极好,眼神瞬间就结出寒霜,仿佛即刻卷起狂风暴雨。 傅昼依然拿着长辈那高高在上的语气:“你也老大不小了,臻臻给你物色了一个omega,你…” 没等对方说完,傅望昭直接将通话中断,通讯器扔到一边。 他的嘴唇抿出一条线,视线落在置物柜上的相框,照片上是面容姣好的女人和严肃却青涩的少年。 傅望昭这一晚睡得不好,事实上他每次精神力暴动发作的几天都睡不好,不过这一晚他梦到了许多以前的事。 半梦半醒间接到了助理来电,晨间的嗓音泛着沙哑:“说。” “上将,迟然的检查报告出来了。送检的4份样本中都检测到了治愈物质,具体数据我马上发送到您的通讯器上。不过…” 傅望昭这会儿已经起床,慢条斯理地系衬衣纽扣:“不过什么?” “周医生发现,提取样本中的治愈物质会随时间流逝而逐渐灭活,大约半小时的时间,就会完全失效。” “知道了,带人来见我。” “好的。” 在去往军区的路上,傅望昭点开那份周医生作出的完整报告及方案。 前面的数据部分和助理说的差不多,后面是周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 方案一:血液治疗,即取即用,参考方法:后颈标记。 之前拟定的方案便是通过血液治疗,不过是计划定期给迟然抽血,并存储起来备用。现在既然存储行不通了,那就只能… alpha舔了下锋利的犬牙,不可避免地又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 第6章 在他做标记的时候,怀里的青年一直在颤抖、低声地哭。 一个没有腺体的beta要承接s+级别alpha的信息素,会十分地艰难和痛苦。 不过这并不是傅望昭需要考虑的。 他的目光稍稍下移,下方还有一个方案。 方案二:唾液治疗,即取即用,参考方法:接吻。(建议) 建议理由:所有检测样本中,唾液中的治愈物质含量最高。 接吻?要吃对方的口水? 傅望昭嫌脏。 他选方案一。 与此同时,迟然也看到了自己的检测报告。 报告上的数据和刚刚助理跟他讲的一大通话,这会儿以缓慢的速度输入大脑,他接收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应:“我有…异能了?” “是这样的。”助理笑着回答。 迟然神情认真地抿起唇瓣,水杏一样的眼睛盯着手里的报告。 异能二字于他而言陌生而遥远。 alpha助理十分理解迟然的反应,毕竟他刚拿到报告的时候也很惊讶。 一百多年前,一种在医学领域从未出现过的新型病毒席卷全球,并且以所有人都未料到的速度传播。 这种病毒的致死率高达90%,而且没有药物可以治疗。这其中,感染后幸存下来的有八成是alpha,剩下的omega和beta各占一成。 两年后,这种新型病毒被扑灭,但紧接着,人们之中陆陆续续出现了异能者。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统计,发现这些异能者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曾感染过新型病毒。 当然,并不是所有感染过的人及后代都会觉醒异能,这其中有基因表达等各方面因素,那时有十余名专家钻研这个课题并发表论文。 无论如何,拥有异能就足以让他们成为大众之中的佼佼者。 一代一代的传承和更迭中,异能者的占比依然是极少数。这种特殊性所带来的优越让一些人起了歹心,他们聚集在一起、集中繁殖,不断扩大自己的队伍,目的是借异能来侵占普通人的资源和生存空间,甚至做一些违法的勾当。 国家自然不会放任他们这么做,所以建立军区军校、征兵,为普通人搭建坚实的防护墙。 异能的种类分:攻击型、防御型、操控型、治愈型等近十种,其中最稀少的便是治愈型。 alpha助理在军区里待了几年,见过各种各样的异能者,治愈系异能者也见过几个,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治愈法术。 但是像迟然这样以自身体|液作为治愈介质的还是头一个。 要是被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抓走,怕是会直接给关起来做人体实验吧。 不过他现在遇上了傅望昭,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alpha助理收起自己的思绪,对迟然说:“走吧,带你去见上将。” 迟然将报告方方正正地叠好揣进口袋里,跟了上去:“上将让我当…他的医生是因…因为这个?” “bingo。” 迟然一边疑惑上将是怎么知道他有异能的,一边被周围的景象所吸引。 虽然来的还是军区,但这次去的地方又与之前两次不太一样。 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金碧辉煌,像宫殿一样。听助理介绍说,这里是会客用的地方。 走过一道回旋楼梯,面前是对巨大的门,上头浮着流光溢彩的装饰,正上方立了一具雄鹰的浮雕,栩栩如生。 “上将在里面,我就不陪你进去啦。”alpha助理说完用眼神示意他进去。 迟然有些紧张,但还是握住了金色的门扶手,用力推那扇门。 没推开。 迟然知道自己的力气小,但没想到连这里的门都推不开,顿时有点尴尬。 “我来吧。”alpha助理侧着身将门推开,让迟然进去。 “谢谢。” 没事的没事的,beta比alpha力气小很正常。 迟然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然后释然地走进去。 屋内是和外面一样的装修风格,不过他并没有仔细欣赏,因为他一进去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王座上的人。 alpha神情冷淡地坐在那里,墨蓝色的头发溢着光泽。五官带有独特的锋利和攻击性,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望过来时,里面仿佛含着冰,透出没有感情的冰冷。整个人俊美而遥远,就像神话故事中的神明。 即便是在如此耀眼、金光闪闪的房间里,那人也没有半点逊色。 迟然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耳朵和脸好像也泛起不正常的热。 他立马垂下眼,不知怎地不敢再去看对方,只往前走了几步,轻声说:“你好。” 说完感觉脸上更热了。 “坐吧。” 听到这个声音,迟然睁大了眼睛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声音,这声音分明就是那天晚上…… 有时候记忆的来潮是伴有身体反应的,迟然瞬间就绷紧了身体,仿佛有股沸腾蒸汽一样热的呼吸,喷薄在他的后颈。 还有那句明明嗓音低沉冷静,语气却又好像带了点迷恋的“好香。” 第6章 “你…”迟然语塞。 “上周六晚上的事,我很抱歉。”傅望昭直截了当。 迟然十分震惊那个发情的alpha居然是这位上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傅望昭的表情和语气分明没有半点歉意。 “当时我易感期突然发作,有些神志不清。” 听到对方这样说,迟然十分理解。之前他见过两次孟晓欢的发情期来临,会发烧、浑身不舒服,即便打下抑制剂也会觉得身上哪哪都不得劲。 他虽然是个beta,没有经历过这些,但却能感同身受这份难受。 于是迟然抿出两个梨涡,摇了摇头对傅望昭说:“没关系。” 傅望昭望着他继续说:“那次之后我的易感期反应缓解了很多,检查报告和合同你应该看过了,我想聘请你做我的私人医生。” 迟然的眼神又不自然地飘到别处去,他点头回应:“好。” 其实来之前他还有点纠结要不要答应这份工作,毕竟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但现在看一来他真的需要这些钱,二来能帮助到别人也是好事一桩。 迟然想到一般alpha和omega的发情期都要一周的时间,今天距离上周六还未满七天,于是问:“你现在好…好些了吗?” “嗯?” “需要我帮…你吗?” 傅望昭的目光居高临下地钉在迟然身上,看得到他闪躲的眼神,也看得到他被染红的脸颊和耳朵。 以往拥有这样神情的omega或者beta来找他,下一秒就会掏出情书或是发表一大段话对他表白。 傅望昭在心里冷嘲,鹰隼一样锐利的视线落在迟然白腻柔软的脖颈上,带着冷漠和不屑。 白白送上门的猎物,他没理由不要。 “好啊。” 听到肯定的回答,迟然眼中冒出点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下一秒就听见傅望昭对他说:“过来。” 他走上前去,刚靠近王座上的alpha,就被拽着胳膊坐到对方的腿上,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 一只大手环过来用不轻的力道掐着他的腰,迟然整张脸都红透了,心跳的鼓点猛烈地敲击着耳膜。 “低头。” 迟然乖乖照做,将软嫩的后颈毫无防备地展示给对方。 傅望昭又闻到了那股香味,从迟然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不大,以刚才的距离几乎闻不到。 和omega极具诱惑性的信息素不同,那味道不会让处于敏感时期的alpha更加躁动疯狂,反而缓解了一点他的烦郁。 周医生说很有可能是迟然体.液中含有的治愈物质的味道,但微乎其微。傅望昭能闻到大概因为他是正处于易感期的s+级alpha,嗅觉超乎正常人几百倍。 用犬牙刺破迟然的后颈皮肤,傅望昭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几乎是同时,那股温柔的力道涌入他的身体,安抚他体内的信息素躁动和精神力流窜。 他肆无忌惮地将信息素注入beta的后颈,感受到迟然身体的阵阵颤抖,自然也听得到他压抑不住的呜咽。 可是柔软又脆弱的猎物最能激发狩猎者的本性,傅望昭将信息素注进更多、更深入,他开始享受这个过程。 标记结束,傅望昭将犬牙收回,他抬起眼露出其中浓烈凶狠的占有欲,正好看见自己刚刚咬出的伤口在愈合。 不过几秒钟,迟然的后颈已经恢复了光洁,只是有些红肿,根本看不出被标记过。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悦。 这时迟然大口呼吸着抬起头,眼眶和鼻尖都是红彤彤的,像被欺负狠了的小兔子。 傅望昭抬眼望去时恰好看到迟然的嘴唇,似乎是他刚才忍痛时咬过了,唇瓣现在是充血状态,又红又肿,像破了皮流出汁水的樱桃。 他想到不久前看过的那份报告方案。 “你好了吗?”迟然的声音很软。 第7章 傅望昭闻声挪开视线,推了下迟然的腰让他站起来。 “好了。” 迟然有些腿软,歪了歪身子才站定。他想着如果定期被咬一口就可以每月赚到三十万的话,这确实是份很棒的工作。 反正被咬了他也很快就能恢复,不过就是会痛而已。 有了钱,他不仅可以很快还清债务,还能去学美术甚至上大学。 望着迟然那满脸幸福的表情,傅望昭的眼神沉了沉,变得复杂起来。 不就是被他咬了一口吗,又不是终身标记,至于幸福成这样吗?还是说因为自己刚才抱他了? 迟然适时地从自己的计划中脱离出来,说:“您还有别的吩…吩咐吗?” “回去收拾行李,晚上王岭会接你去我的别墅。” 迟然反应两秒,试探问道:“要和您同吃…同住吗?” 傅望昭冷着脸“嗯”了一声。 -天呐,还包吃包住!迟然感觉自己被幸福砸晕了,立马抿出两个甜甜的梨涡,雀跃道:“好的。” 傅望昭:“……”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治愈起了不错的安抚效果,傅望昭难得面对这么花痴的爱慕者而没有暴躁嫌烦。 等迟然从那扇金色的大门离开之后,傅望昭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 一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而已。 - “什么,你说那天咬你的alpha是傅望昭?!”孟晓欢声音都拔高八度。 迟然点头,他回来之后就边收拾东西,边将大概的起因经过和孟晓欢说了一遍。 不过他隐去了一点细节,那就是自己的特殊体质。 这是昨天晚上做完检查之后那个大叔医生特意叮嘱他的,不要再告诉别人他有这样的特殊体质。 “那他肯定是有什么苦衷。” 迟然失笑:“你怎么双标?” 从军区回来那天回来还骂alpha没有一个好东西,今天就说傅望昭是有苦衷才这样做。 尽管他知道傅望昭确实是有苦衷没错,但还是觉得孟晓欢的态度转变很有趣。 “傅上将和那些臭alpha能一样吗?然然,你不上网不知道,他的事迹很出名的。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前段时间,东区去了一伙不安好心的异能者,超级厉害可吓人了,据说有一个会空间转移呢。反正干了不少缺德事,还害死了好几个人。其实东区那边的军队也是挺厉害的,但这回剿了好几波都没成,反而遭到了变本加厉的报复。嘿,最后还不是我们傅上将带人去解决的。” “三天。”孟晓欢伸出三根手指,“东区半个月都没干成的事,傅上将三天就解决了。” 迟然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哇”了一声:“好厉害!” “对呗!更绝的是他还超级帅,我好多omega朋友都迷他迷得不行了。不过听说他好像是个性冷淡,从进军校到升为上将这好些年,都没听说有交往过omega。” 迟然想起今天见到傅望昭的场景,抿着唇微微出了神,几秒后才垂眸轻声说:“确实很帅。” 孟晓欢没注意到迟然细微的情绪转变,搂着他的肩膀感叹道:“我的然然啊,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之后要是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这一号人嗷。” 迟然眼中浮出笑意,坚定道:“一定不会忘。” 他没把孟晓欢的玩笑话放在心上,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何谈飞黄腾达,他也从来不会奢望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大喜的日子,咱们做点好吃的庆祝庆祝。” “好!” 晚上,王助理开车来接他。 签好之前看过的那份合同后,王助理帮他把收拾好的行李搬上车。说是行李,其实也就只是个大点的编织袋而已。 “你就这点东西吗?” 迟然点头。 王助理:“没关系,别墅里用品都齐全,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你存一下我的通讯号码。” “哦好。”迟然闻言从兜里掏出通讯器。 王助理看到迟然手里那老旧到不知道还能否正常使用的通讯器,联想到他现在的经济状况,说:“你的工资是月底发,如果你现在需要预支工资的话,可以跟上将说。” 看到迟然圆溜溜眼睛里的茫然,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我帮你去跟上将说。” 没想到迟然摇了摇头说“不用”。 王助理没再说什么,开车将迟然送到傅望昭的别墅。 别墅位于主城区的南郊,离城中心有段不短的距离,但依然不影响它成为整个主城区房价最贵的区域。原因无他,离军区近,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 在异能者时不时出没的如今,以市中心为圆心向外房价依次下降的时代早已过去。离安全指数最高的军区近,才是王道。 抵达别墅后,迟然下车仰起头望着足有三层的别墅,觉得十分震撼。 刚才听王助理说,住在这里的除了傅望昭外就是别墅里的佣人和管家。 有钱就是好,在这么贵的地方买了一栋员工宿舍。 第7章 别墅周围设立着一层严密的安保屏障,出入大门都需要经过面部扫描识别通过。 迟然的信息已经提前输入进去了,他在扫描器前停顿了下,大门应声开启。 进去之后,他发现里面有个超级大的院子,和中学操场差不多的面积,后面还有一方游泳池。 迟然的注意力完全被宽阔的院子吸引过去,以至于没有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开门声。 “你就是迟然吧?” 易受惊体质的迟然又被吓了一跳,他循声看过去。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看样子应该是管家。 迟然点头:“你好。” 管家露出标准得体的微笑:“跟我进来吧。” 别墅内的装修和外饰一样极近奢华,精致艺术,到处都是金钱的味道。 迟然低头看了看身上旧旧的衣服和手里粗糙的编织袋,顿觉自己好像和这里格格不入。 阶层的差距,明显得像墨滴进水里。 “一楼都是佣人在住,上将的房间在二楼。三楼只有两个屋子,一间是上将的书房,一间是储物室。三楼禁止任何人上去,如果违反后果会很严重。”管家带着迟然上到二楼,指着右边第一间,“这是你的房间。” “好的。”迟然认真记下,“上将住哪间?” 管家指着正中间那扇门:“这间。” 迟然抱着编织袋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惊喜地睁圆了眼睛。 有大大的窗户、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衣柜,还有一张宽敞、看起来就很好睡的大床。 室内的暖气很充足,迟然从刚才就觉得有点热,他将外套脱掉,然后仰着身子倒在床上。 好软! 这是他的床,这里是他的房间。 迟然没忍住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幸福地开始对着床自言自语:“好软,像棉花糖,花纹也好看…” 傅望昭上楼时听到有点吵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待他踏上抵达二楼的最后一层台阶,说话声的内容清晰可闻:“上将…真好。” 是那个beta的声音。 alpha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和“真好”这个评价沾上边。 他迈着长腿朝自己的房间走,经过那间敞开门的屋子,往里面乜了一眼。 床上的人四仰八叉地毫无形象,单薄的里衣被抬起的胳膊带着上移,露出一小截细腰,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左侧腰窝的凹陷处有一颗小痣,于阴影处若隐若现。 傅望昭刚要收回目光就和闻声回头的迟然对上视线。 “……” 迟然条件反射地直接从床上弹起,立了个正。 “上将,您回…回来了。” 见傅望昭身上穿的还是上午那一身,想必他是在军区工作了一天才回家。 迟然走到门口处,稍稍仰起头看他,上目线给人一种柔软无辜,又有点胆怯的感觉。 “您平时都…都工作到这…这么晚吗?” 傅望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和别人说话也这样?” 迟然反应了两秒,明白傅望昭的意思之后难堪地蜷起手指,脑子一瞬间发了木,缓缓地垂下眼没有再抬起,咬着唇点点头。 “晚上不要在房间发出任何声音。”傅望昭说完就回了房间,门“咔哒”一声关上。 刚刚的好心情这会儿消失地无影无踪,迟然垂着头回了房间。 说话结巴这件事在他的心里,一直是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迟然没有父母,严格来说他应该是被人遗弃的。因为打他记事起,就一直和将他捡回家的段奶奶一起生活。 别的小孩一岁就开始牙牙学语,而迟然到三岁了都不会讲话,后来他猜测或许就是这个原因,自己才会被亲生父母遗弃吧。 快四岁的时候迟然终于会讲话了,但只能磕磕巴巴的。那时段奶奶还以为他是在慢慢学说话,却不想这个缺陷伴随他至今。 第8章 还记得刚上学的那几年,迟然起初没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直到总是有几个男生嘲笑他说话结巴、反应慢,像弱智。 渐渐地,班级里就没人和他玩了。 大概是怕“弱智”会传染吧。 后来迟然就很少和别人讲话,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上中学的时候,他了解到结巴可以靠语言训练缓解,于是每天早上天没亮就起来读绕口令,直到段奶奶生病他才停止练习。 遗憾的是,日复一日的努力所带来的效果并不明显。 不过或许是成年之后心智逐渐成熟,也或许是近些日子忙着赚钱无暇顾及,迟然觉得他已经不在意自己的这点缺陷了。 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会一下子这么难过,明明上将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迟然坐在床上,将脸迈进膝盖之间,浅浅叹了口气。 第二天依旧是阳光明媚。 迟然早早起床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在泼洒进来的阳光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下楼时看到了昨晚没有见到的佣人们,在各司其职地做着手里的工作。 “早。”站在餐厅门口的管家对他打招呼。 “早!” “现在吃早饭吗?” 横竖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迟然点点头,下楼朝餐厅的方向走。 就在他刚下到一楼时,听到不远处角落里传来的抱怨。尽管刻意放低了声音,但还是被他听到了。 “都是打工的,凭什么他可以住二楼。住二楼也就算了,现在还能去餐厅吃饭,他跟齐叔一个待遇?” “齐叔好歹是看着上将长大的,他凭什么?!” 迟然没有转身去看说话的人是谁,加快脚步往前走,只是低下了头。 餐厅很宽敞,装修是和大厅一样的风格,连橱柜上都雕着精细的金色花纹。 锅灶前有一个阿姨在忙碌,管家端着餐盘往餐桌上布菜。 迟然连忙过去帮着放置碗筷,完事之后关心道:“您吃过了吗?” “吃了。”管家和蔼地笑,“你无需这么客气,不介意的话,叫我齐叔就好。” “齐叔。”迟然乖乖叫人。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很多人都无法做到不被外界影响,迟然也是一样,甚至于他会更敏感地在意周围人的情绪,不想他人因为自己而有任何的不适。 没有观察到齐叔有不开心的迹象,迟然放下心,坐下准备吃饭。 早餐十分丰盛,放在之前,眼前的这一份给他和孟晓欢两个人吃,都显得有点奢侈。 迟然咬着筷子踌躇片刻,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蒸饺,慢慢咀嚼。 眼睛瞬间亮了亮,顿觉食指大动。 吃到一半时,门外传来声音,是佣人们在说:“上将,早。” 夹菜的动作一顿,迟然偏头朝门口望去,下一秒傅望昭就出现在门口。 一身正式军装妥帖地包裹着他优越的身材,肩章上三粒五角星形状的金属闪闪发光。身后是长到快拖地的披风,随着傅望昭的走路动作而扬起,跟他的主人一样张扬不羁。 原本宽敞的空间因为alpha的到来而变得局促,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挤占着空气。 待傅望昭落座在对面,迟然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没和上将打招呼。 然而等他准备说话的时候,听见齐叔说:“今天的精神看起来不错,昨晚睡得挺好?” 傅望昭“嗯”了一声,抬眼望过来,漆黑的眼眸中情绪深不见底,但锐利得让人忍不住一哆嗦。 那一声“早”终究还是夭折在迟然的嗓子眼。 桌上只能听见筷子撞击碗筷的声音,迟然低头专注吃自己的饭,磨洋工一样等着傅望昭吃完先走。 十几分钟后,对面的椅子发出“刺啦”一声,紧接着是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就在迟然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在他不远处响起:“你,待会儿跟我走。” 没有任何语气的一道命令。 迟然的脊背紧了紧,转过头去确认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后,应了声“好。” 大门外停着傅望昭的专属军用车,越野的车型,很恣意气派,有一种任何豪车都比不上的尊贵感。 迟然早早地上去等,没过一会儿傅望昭也上来了。 车子启动,很快拐上公路。 座椅前方有一道挡板,将后方与前方的空间隔开。车里的空间不小,足有一米九的alpha坐在其中也能优雅地伸开腿。 迟然上半身坐得笔直,旅程无聊,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瞟了两眼。 和刚才在餐厅相比,傅望昭这会儿手上多了双洁白的手套,哪怕隔着有点厚重的布料,也能看出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禁欲感十足。 手套的收束在腕骨处,迟然发现在傅望昭的右手手腕内侧有一道不算浅的疤,似乎蜿蜒到了小臂上,但被袖子挡住了他看不见。 “好看吗?”傅望昭冷冷开口。 仿佛做坏事被抓了现行,迟然打了个激灵。他犹豫片刻,认真地点点头回答:“好看。” 傅望昭:“……” 车子驶进军区大门,前方恰好经过一队巡逻士兵,见到他们的车立马停下立正行军礼。 那一排alpha军姿标准、身材高大健硕长相周正,再有帅气军装加持,站在那可以说是一道超绝风景线。 迟然被他们的气势和训练有素所惊艳到,趴在车玻璃上,用很小的气声“哇”了下。 紧接着,他感觉背后有如网一样的力量拢过来,很有压迫感。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前两次被傅望昭咬后颈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这样的力量包裹缠绕,密得令人透不过气。 迟然靠回椅背上,小心翼翼地去看旁边的人,感觉傅望昭的脸色好像冷了点。 他眨眨眼睛,很不解,明明刚才还夸上将好看了呀。 难道上将不喜欢这种夸奖? 就在迟然琢磨怎么才能拍对马屁的间隙,车子已经在专属停车位上停好。 他看见王助理从驾驶位下来,但傅望昭并没有要下车的动势。 alpha的长腿随意交叠起来,居高临下地望过来:“过来,让我标记。” 迟然本能对标记过程有些恐惧,但身体还是诚实地靠近傅望昭。 为了钱! 傅望昭揽过迟然的腰,手掌就能覆盖住他大半个小腹。 beta的后颈此时平坦光滑,昨天的标记已经完全消失。 傅望昭眯起眼睛,用犬牙刺入这方脆弱的部位,肆意注入信息素。 霎时间,车内空间挤满了霸道汹涌的信息素,浓度高得吓人。 如果这辆车不是能完全阻隔信息素外溢的话,怕是要引发一场不小的信息素混乱。 为了不发出声音,迟然用牙咬着嘴唇,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溢出细碎的呜咽,肩膀一抖一抖地。 对他来说异常漫长的过程结束后,迟然放开快被咬破的可怜唇瓣,急促地呼吸着氧气。 然而就在他要松下一口气时… “哈啊…”迟然没忍住叫出了声。 因为傅望昭再次将犬牙刺了进去。 不过这次的时间很短,结束之后傅望昭就解开了对他的束缚。 迟然被疼懵了,他吸着鼻子,眨着水红的眼睛抬头看傅望昭。 对方的表情很冷淡,漆黑的眼睛似潭水一般注视着他。 “不许撒娇。”傅望昭说。 这会儿迟然恢复了意识清明,听到傅望昭的话又是一懵,慢吞吞反驳:“我没有。” 大概是刚刚被标记过的原因,迟然的声音软软的,带了点轻颤。 又在撒娇。 “听不懂我的话吗?” 这回迟然不说话了,将屁股挪远,紧贴着车门,重重点了下头,不再看傅望昭。 傅望昭的眼里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他将自己的通讯器扔给迟然:“存上你的号码,以后要随叫随到。” 第8章 今天军区举行表彰仪式,给在上一次任务中有优异表现的士兵予以嘉奖。 不过这和迟然关系不大,他下车之后再次被带到上次的化验室里。 “还要做检…查吗?”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天生对实验室有种恐惧的感觉。 王助理解释:“不是检查,我们想通过研究你体内的治愈物质,看看能不能研发出特效药。你也知道,现在异能者频出的地方难免有死伤。要是有特效药的话,应该可以救助很多人。” “你放心,我们只抽血,频率的话一周一次,提取量也只有10ml左右。” 听到可以救助很多人,迟然眼睛亮了下,点头说“好。” 很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气势恢宏的军歌,给安静到有些吓人的化验室添上了点烟火气。 抽完血迟然打直胳膊,乖乖按着臂弯处的止血贴,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其实他不按也行,针孔很快就愈合了。 第9章 “你应该没把特殊体质的事告诉别人吧。”周医生背对着他在仪器前鼓捣着什么。 “没有。”迟然将撸起的袖子放下,站起来,“我可以走吗?” “嗯。” 王助理开车载迟然回别墅,在往军区大门开的路上,不远不近地经过了表彰仪式的现场。 beta没有alpha那样好的视力,但迟然还是一下子从那么多人中,找到了傅望昭。 即便是在如此多优秀的alpha中间,也依旧出众。 他站在主席台一侧,身姿高大挺拔,背后的披风稍稍扬起,似乎在等着给士兵颁奖。 直到车子拐出军区大门,迟然缓缓将视线收回,心里莫名感觉沉甸甸又空落落的。 阳光正好,给万物都笼上一层朦胧的金光滤镜。 回到别墅,迟然没有进室内,而是去了院子里。 原来院子后方的空间更大,南侧是整整一长排紫色藤萝架,长势很好,一看就是养得精细。花还是苞蕾的状态,不过已经能从中嗅到初春的味道了。 迟然觉得新奇,走过去忍不住凑近闻了闻,香味很淡但清新怡人。 “你在做什么?” 淡淡的笑僵在唇角,迟然被吓了个激灵,转过身来看到说话的男生。 对方穿着佣人的衣服,身材不胖不瘦,要比他高一点,是个beta。 别墅里的佣人,包括管家齐叔在内,全都是beta。 “没……” 那男生直接打断他的解释,皱着眉头趾高气扬:“上将很宝贝这些藤萝,从来不允许旁人碰。” “我没有碰。” “你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更不要异想天开上将会青睐你。” 迟然紧抿唇瓣,指甲尖陷入掌心。 他听出来了这个人就是早上在背后议论他的,更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敌意。 “我没有。” 迟然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更没有非分之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被话刺了一下,像被细针扎进肉里。 那男生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最好是。” 说完转身就走了。 莫名其妙地接收到恶意,迟然有些委屈,没有再回身看那藤萝一眼,垂着头回别墅房间去了。 - 鹤仙居。 这家私房菜馆的装修风格古色古香,菜品也是极具传统风味。现代人已经很少会来如此古风的地方吃饭,它能存活下来并揽获不小的客流量,全靠上乘的菜味。按很多人的餐后评价是,吃了一回下回还想吃。 此时vip包间里,十几号人坐在餐桌前交谈着,其中有一半都穿着军绿色的制服。 “真是,傅望昭你可太难约了啊,回来一个多礼拜了吧,我居然现在才吃上接风宴。”韩一城边倒酒边埋怨道。 “这不是赶上昭哥易感期吗,再说昭哥一年出八百趟任务,回回你都要吃接风宴,不怕胖啊。” “你们这次去遇着什么新鲜事了,讲讲啊讲讲。” …… 席上坐的都是傅望昭的军校同学和战友,大家知根知底,相处也随意,没什么事傅望昭只会应个两声,大家都知道他脾性,也不会介意。 离傅望昭最近的赵恒碰了碰他:“你易感期啊,还打抑制剂?” 傅望昭靠在椅背上,衬衣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少了点严肃多了几分邪魅。 “嗯。” “我记得上回医生就说让你少打抑制剂,最好找个omega来着。二十五了,不打算找?” “你是傅昼的说客?” 赵恒尴尬笑了两声,手指蹭蹭鼻子:“你这敏锐力真是丝毫不减啊。但望昭,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就是我看了傅叔给你挑的那个omega,长相家世学历都不错,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也不低。” “再说你出任务这么辛苦,易感期还要打抑制剂。我也是alpha,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我知道你因为蔓姨的事和傅叔不对付,但咱别和自己身体过不去是不是。不要傅叔挑的那个,你自己努努力找个呗。你这条件,轻而易举的啊。” 另一边的齐玉宁听到这话头也插进来:“别的不说,昭哥你早点脱单也好灭了其他omega的心,你是不知道,我们哥几个出去都不敢说和你关系好,要不然得有大把大把的omega来打听你的消息。” “都吃饱了?”傅望昭语气冷淡。 赵恒听出了傅望昭的意思没吱声,那齐玉宁是个傻的,回:“没啊,菜才刚上齐呢。” “那就多吃点,等吃撑了再来管闲事。” 没人敢再提这茬。 傅望昭夹了一筷子虾仁,他嘴挑,除了顾若蔓和家里阿姨做的,也就能吃得惯这里的菜。 赵恒这一侧头,看到傅望昭右手内侧的伤疤,眸光闪了闪。 他突然就有点后悔答应傅昼。 其实他应下来的本意也是想让傅望昭早点把婚事定下来,以他的分化等级和精神力强度,靠抑制剂度过易感期不是长久之计。 但他忘了傅望昭是什么人啊,自我原则性极强,倔得要命。 去年,他还隶属于傅望昭的特战一号团,他们在出任务的时候遭到突袭,混战过程中,他一个没留神差点中了对方阵营的攻击。 是傅望昭给他挡了那下。 要是没有傅望昭,他不死也得残疾。 不止他自己,这些年跟傅望昭出去的人从来都是全乎回来的,至多受点伤。 之后再提起这些事,傅望昭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允许我的人在我手下死掉。” 明明是有人情味儿的话,但从傅望昭嘴里出来总感觉冷冰冰的。 赵恒觉得,傅望昭就像一台输入固定程序规则的机器人,只认自己的道理。 所以啊,赵恒心道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人能左右傅望昭的想法。 他作为过命的兄弟,更不该明知故犯。 饭局结束前,赵恒默默给傅望昭赔了杯酒,傅望昭也喝了。 回到别墅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夜色如墨。 傅望昭上楼没听见聒噪的自言自语,经过屋门大敞的房间,又往里瞥了一眼。 两天了,大晚上的这个beta不关门,是什么意思? 床上没人,倒是书桌前有一小团蜷缩着趴在那里。 脚下换了个方向,傅望昭走进小小的屋子。 这是二楼面积最小的一间房,他四周打量一圈,外表和迟然搬进来前没太大差别,只是床头柜上多了个简陋的相框。 一张遗像,黑白照片上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 傅望昭走近书桌,低头看见熟睡的beta手边有一个本子,和一只圆珠笔。 圆珠笔的笔身印着白色的广告标语,不知道是在哪领的。本子也很粗糙,像是小学生才会用的草算本。 本子上画了两排漫画小人,圆圆的脑袋和圆圆的身体呈1:1的比例,十分可爱。 如果不是小人身上穿着和自己同款的军装,给傅望昭一百次机会猜,他也认不出这是自己。 第一排小人表情严肃,分别在做立正、敬礼、手拿奖杯、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动作。 尽管做了漫画处理,但能从中看出傅望昭的神韵,尤其是那抿着唇的冷脸。 第二排小人都带着笑,动作也放松得过了头,又是比耶又是wink,还有一个戴着墨镜在滑滑板。 傅望昭的视线从本子挪到迟然的脸上。 迟然侧趴在胳膊上,脸颊肉被挤出来,肉嘟嘟的。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开,在灯光下闪着光泽。 傅望昭抬手捏住beta的下巴,用指腹按他的嘴唇,很软。 规律的呼吸拂着他的指尖,有点热痒。 生命以这种形式具象化,变得触手可及。遗憾的是,有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在他手下偃旗息鼓。 他垂着眼,突然想到小时候抓在手里玩的麻雀,小小的软软的,心脏就跳动在他的指尖,稍稍用力就能将它掐死。 那么脆弱。 沉睡中的迟然似乎有些不适,抿了抿唇,伸出舌尖想舔嘴,结果被指腹截了胡。 濡湿软嫩的触感。 傅望昭的眼神变得晦暗,收回手盯他半晌,低声说:“这么喜欢我?” 第9章 月底,迟然终于拿到了人生中最多的一笔工资。 三十万! 他拿出自己的小账本,计划着这笔钱要怎么用。 大头肯定是还债,不过先还给谁好呢。 两年前段秀芝查出了肺病,为了治疗陆陆续续在外借了不少钱,有亲戚朋友的,也有借贷公司的。 段秀芝有个儿子,迟然在家里老是听段秀芝骂他,知道那人大概是个不争气的。 直到段秀芝离世,他才见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见识到他有多过分。 段奶奶从生病到离世后的丧事,这人不但一分钱不出,人死后没多久就来占那间不足四十平方的小屋,将迟然赶了出来。 第10章 一提到钱,就老赖似的说:“谁借的钱谁还,我可没借,你愿意借那你还呗。再说了,我妈养你那么大白养了?” 迟然气得眼睛通红,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后来流落街头走了半宿,他心想算了。 他确实应当还这份恩情。 有点皱了的本子上清清楚楚记着欠了、还了多少钱,一条一条记录得清晰有条理,字迹也很工整。 之前他对每一家借过钱的都承诺会每个月按时还钱,也说到做到了。 眼下要提前还的话,选谁呢? 迟然在借贷公司上划个圈,因为利息最高,早还就算赚到。 他又在李大伯名字下划了个横线。可是李大伯的女儿要结婚了,最近正需要钱,上个月明里暗里地对他诉苦。 犹豫片刻后,迟然决定先把欠李大伯的八万块钱还回去。 在本子上写写算算了好一会儿,他将这三十万作完了最终分配。 除去还债的部分,他还要给孟晓欢买一份礼物,再买一些画画需要用的工具。 私人医生的工作实在清闲,这半个多月来,除了上将易感期那几天之外,他没再被咬过后颈,倒是去了军区几趟,进行定期抽血。 空下来的时间他就练习画画,从物画到人。 如果说alpha在体质、战斗等方面拥有天赋的话,那么omega可以说是垄断了艺术方面的天赋。 绘画、音乐还有舞蹈模特等等,登上这些行业金字塔尖的基本都是omega,alpha鲜少,beta就更少了。 不过迟然相信勤能补拙,补一点儿是一点儿。 这天他正在画院子里修剪花草的齐叔时,通讯器收到几条消息,来自翟凛。 又是约他出去玩,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 上次迟然就和翟凛委婉说明,自己还不想谈恋爱,让他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但对方却说朋友之间出来玩是很正常的事情,让他不要有思想负担。 迟然信了,当时想着等月底发了工资就请翟凛吃饭,毕竟上一次出去,翟凛又是带他去食堂吃饭又是带他蹭专业课的。 现在他手里有钱了,于是回复翟凛说可以出去。 没想到翟凛直接拨了通话过来,迟然顿了顿,接起:“喂。” “然然,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迟然听到翟凛叫他然然觉得别扭,他们明明还没熟到这个程度。但他又不好纠正,大家都是朋友,孟晓欢也一直这么叫他。 “都可以。” “那好,我来安排。”翟凛轻笑一声,语气暧昧,“然然,你的声音这样听起来更温柔哎。” 迟然不习惯这种说话方式,脸上发麻,强调道:“这次我请你。” “知道啦,对了,吃完饭你可不可以陪我逛一会儿商场,下个月我参加绘画比赛,要买身衣服,想你帮我参谋参谋。” 迟然:“绘画比赛还…还需要穿得好…看吗?” “是啊,很有意思的,到时候我讲给你听。” “好。” 挂掉电话,迟然计划等逛商场的时候可以顺便给孟晓欢挑礼物。 “你在和谁打电话?” 思绪被猛地打断,迟然手一抖,抬头看向门口。 傅望昭站在那里,穿着一身休闲的棉质家居服,稍微中和了一点身上的冷硬气质,不过还是很骇人。 此时问他的语气,像是审问犯人。 迟然的手心都出汗了,小心回道:“朋友。” 傅望昭那双漆黑的眼睛毫无波澜,如深不见底的潭水,难以探明下方有些什么。 不过那道视线一直钉在他身上,越钻越深。 迟然心想自己又没撒谎,干嘛用这种眼神看他。 僵持了几秒后,他轻声问:“怎么了?” “很吵。”傅望昭冷冷丢下两个字就走了。 “?”迟然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通讯器。 这是他买的二手通讯器,年纪确实有些大了,通话的时候会漏音,但应该也没到吵的程度吧。 还是说傅望昭嫌他吵。 迟然心情不太愉悦地垂下头,继续画工作的齐叔。 - 周五下午,傅望昭结束一起异能者连环盗窃案件,开完冗长无聊的结案会,司机载他返回别墅。 天边的晚霞蔓延流淌,又被高大的现代建筑截断,呈现出的景色风格迥异。 晚高峰期间,车子只能在路上缓慢地行驶着。 alpha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 整个世界在他的眼里是高清的,他可以看清百米外树枝上的乌鸦,也可以发现隐匿在草丛中的漆黑枪口。 而此时,傅望昭在一家商场门口的广场上,准确地捕捉到两个人影。 不是犯罪嫌疑人,不是可疑的异能者,而是迟然和一个陌生青年。 闪烁的绿灯瞬间转换成红灯,龟速移动的车流彻底停下。 画面也定格住。 迟然一只手拎着白色的商品包装袋,一只手拿了串冰糖葫芦,腮帮子鼓鼓的。 陌生青年张嘴对迟然说了什么,抬手帮他把棉服的帽子戴上,又笑着拍了两下他的头顶,逗人玩似的。 迟钝的beta倒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嘴巴不停嚼着,像进食的兔子。 傅望昭收回视线,依然是堪比冰块的冷脸,不过眉间悄然多了一道褶皱。 回别墅洗澡换了身衣服下楼,迟然也回来了。 两相对视,对方率先躲开了眼神,垂眸喊了声“上将”,声音软软的。 是因为吃了冰糖葫芦吗? 傅望昭没有在迟然身上闻到陌生信息素的味道,淡淡地扫过他手里的袋子,上面的logo是某个化妆品的牌子。 “合同你仔细看过了吗?”alpha声音冷清低沉,似乎有一丝不悦。 迟然怔了下,点点头。 “合约期间,不可以谈恋爱。” “啊?”迟然有点懵,他不记得有这条啊。 况且他也没有在谈恋爱,上将为什么今天特意说起这个。 傅望昭皱起眉:“有问题吗?” 迟然摇头,认真道:“没有问题,我记住了。” alpha迈步离开,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从小到大,他都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哪怕是一支笔、一本书。 第10章 关于要给孟晓欢挑什么礼物这件事,迟然之前考虑了好几天,最后决定买化妆品。 omega爱美,孟晓欢每天都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像只羽毛斑斓的孔雀,并表示这样上班心情也会很好。 迟然见过他经常用的牌子,于是那天和翟凛出去的时候,在商场专柜买下一套水乳和一瓶粉底液。 收到礼物的孟晓欢果然眼睛一亮,冲上来给他了个大大的拥抱,激动道:“然然,我爱死你了。” 不过他看了几眼包装上的字后,犹豫片刻说:“然然,你这是在商场买的对吧,小票还在吗?” “应该在。”迟然在袋子里找到小票,“怎么了?” “小问题。”孟晓欢挽着迟然的胳膊出门,给他解释道:“就是吧,水乳这个东西分干皮油皮,我是干皮,你买的这个适合油皮用。再就是粉底液的色号有点黑,宝贝,我在你眼里这么黑吗? 迟然不好意思地笑:“居然还有这…这么多讲究。” “然然,你现在手头也宽裕了,得开始考虑打扮打扮自己啦,你拾掇一下肯定特别好看。” “之前你没钱我也不好说,每次看你洗完脸什么都不擦,我都在心里直呼暴殄天物。” “不过你什么都不擦皮肤也好好,真羡慕!” 孟晓欢没忍住蹭了下迟然的脸颊,又白又细腻柔软。 两个人回商场专柜换完货之后,孟晓欢非要拽着迟然去看化妆品。 来回拉锯几个回合后,迟然勉强拿了罐素颜霜和一支口红。 在付钱时,却被孟晓欢抢先一步。 “晓欢…” “哎呀,说起来我也该送你一份礼物啊。”孟晓欢将那两样东西放进包装袋,递给他,“然然,以后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两人在商场逛到中午,吃完饭,才分开各回各家。 别墅所在的区域没有直达公交,只能在附近站点下车,步行个大概二十分钟才到。 这边的绿化做得很好,行道树的枝杈冒出郁郁葱葱的新芽,树丛里开着各种颜色的花儿。 迟然边走边瞧,看到没见过的花还会停下来,用手指轻轻触碰鲜艳的花瓣,唇边漾出浅浅的笑。 他的注意力全被这片春色所吸引,以至于没发现身后跟了个人。 走到别墅门口时,迟然刚要扫脸进入大门,听到身后传来有些粗的男声:“好啊迟然。” 迟然转过身看到来人,立马皱起眉。 “我说你怎么一下子把李老头的钱都还上了,还逛商场泡omega,合着是攀上高枝儿了。” 第11章 “我妈养你这么大,我又是她唯一的儿子,你是不是应该孝敬孝敬我?啊?” 迟然气得呼吸急促:“你做梦。” “嘿,你个白眼狼。”段莱上前抢过迟然手里的袋子,又去摸他身上的兜,“把钱拿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是奶奶儿…儿子。”迟然使劲扒开段莱的手,眼睛湿得通红,“她想见你最…最后一面,你都不来。” “臭结巴还教训我。”段莱用力朝迟然的肚子上打了两拳,“妈的,快给我。” 迟然痛得头冒冷汗,但依旧没有松开手。仿佛紧紧攥着的不是口袋,而是他的态度和立场。 蓦地,他感觉纠缠在身上的力道消失了。 睁开眼发现,段莱双脚离开了地面,仰着头四肢不停挣扎,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迟然望向门口,看到傅望昭神定自若地站在那,双手插在裤兜里,冷淡道:“闪开。” 他连忙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收回袋子里,往旁边躲了几米。 紧接着,段莱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甩到最近的一棵树上,重重撞击后落在地面上,吐出一口血。 他颤颤巍巍撑起身子,看到傅望昭,连忙爬过去想要拽他的裤脚,却被无情弹开,摸都没摸到。 段莱原地磕了两个头,哀嚎着:“领导饶命啊,我是来给我妈讨个公道。我妈养了这个白眼狼二十年,累得生病去世了,现在他一个人来这享清福,一分钱不出,什么都不管啊。” 听到段莱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迟然气得手都在发抖,再次陷入失语状态。同时,他又很慌张,因为害怕傅望昭会相信段莱说的。 然后因此讨厌他。 傅望昭听完嗤笑一声,声音狠戾:“把我当傻子糊弄?” 紧接着,段莱被掀翻在地,两声尖叫之后,他的胳膊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着,看样子是断了。 见段莱开始抽搐吐血,迟然吓坏了,他跑到傅望昭身边。努力张了张嘴还是没办法发出声音,于是情急之下握住他的手,摇头示意他停下来。 段莱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但他不能死,最起码不能因为他而死。 他毕竟是段奶奶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 手指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傅望昭漆黑的眼珠转了转,看到迟然满脸是泪,眼睛红得像兔子。 这种场面对他而言就像是过家家,他调动出的精神力甚至不到百分之一。 段莱不过一只烦人的蚂蚁,踩死了也无关痛痒。 他不理解为什么迟然要为段莱求情,甚至想骂他蠢,就是因为这么蠢才会被欺负成这样。 看beta哭得惨兮兮的样子,傅望昭心底有一瞬微妙的情绪闪过,难以捕捉。 他不紧不慢地收了精神力,冷淡抽回被攥住的手。 迟然连忙叫了辆救护车将段莱拉去医院。 等鸣笛声逐渐走远,他终于缓好了情绪,也能说出话了。 于是跑到傅望昭身边,认真郑重地跟他道谢:“上将,谢谢你。” 不远处的大摊血迹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好闻的血腥味。 傅望昭是习惯了这个味道的,但每每闻到还是忍不住皱眉,无论是气味还是声音,在s+级别的alpha这里,都会被放大数百倍,难以忽视。 然而随着迟然的靠近,难闻的血腥味被挤开,取而代之的是极为清新的味道。 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但让人感觉空气像被净化了一样。 傅望昭的眉头舒展开来,居高临下地扫视着beta的脸,玩味道:“怎么谢?” 第11章 距离段莱被打伤已经过去三天,迟然去医院看过他一次。 两条胳膊骨折,肋骨断了三根,脏器也有不同程度的出血。手术之后算是捡了条命回来。 那天傅望昭问他要怎么谢之后,他就一直在想。 迟然脑子反应有点慢,当时也不例外,直接懵在了原地,没有回应。 傅望昭似乎也没有在等他回答,直接转身进了别墅。 不过迟然将这件事放进了心里。 他因为没有父母,说话又结巴,所以在还小的年纪经常遭到嘲笑和欺负。小孩子的邪恶总是来得单纯且没有理由,有时哪怕仅仅因为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天天洗澡,都会成为孤立的由头。 可是就算在学校受了再多委屈,迟然从来都是笑呵呵地回家,他不想让奶奶担心,他相信自己可以解决这些。 在独自对抗外界的过程中,从来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帮帮他。 傅望昭是第一个。 认真思考两天,迟然决定给上将做顿饭。 以他现在的经济水平,给傅望昭送礼物实属天方夜谭。 想来想去,也就做饭能拿得出手。 礼轻情意重,希望上将不嫌弃。 别墅里负责做饭的阿姨姓刘,大家都叫她刘姨。她和齐叔差不多时间进到傅家工作,都是看着傅望昭长大的。 听到迟然要跟自己学做菜,刘姨笑盈盈的很高兴,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我最开始进傅家的时候啊不会做菜,是打杂佣人。后来因为和太太投缘,太太就一点一点教我。不过我也就学了个六成吧,太太就去世了。”刘姨叹了口气, “你这说要跟我学,我就想起来我当初那会儿了,好像跟你差不多大。” 迟然站一旁看:“太太指的是…上将妈妈?” “对。”刘姨没有再接着说,专注于做菜。 迟然默默记下刘姨的做菜习惯,他要学的并非基本功,而是傅望昭的口味和饮食习惯。他想着,总不能跟给晓欢送礼物一样闹乌龙,得先提前做些功课才行。 观摩了一周,迟然觉得自己学的差不多了,他没打算做得和刘姨完全一样,不然就失去道谢的意义了。 于是在周四这天,他先是跟王助理确认上将晚上会回别墅吃饭,然后去菜市场亲自买食材回来,精细地洗好切好,准备下锅。 不过这中间出现了一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在他拎着一大袋食材回别墅时,正好遇到方雨。 方雨就是那个对他持有敌意的beta,这次依旧不例外,冲他阴阳怪气地说:“再殷勤上将也看不上你。” 迟然脑子慢总是不能及时回怼到人,上次之后,他决定以后把方雨当成大白菜,大白菜说什么他都听不见,听见了也不会生气。 反正都是大白菜了,就让让他吧。 热油将葱蒜下锅,迟然熟练地翻炒着,他做菜的手艺是跟奶奶学的。 他觉得奶奶做菜的味道是全世界一级棒,只可惜以后没这个口福了。 知道迟然是为了道谢而做这一桌菜,刘姨不放心地在旁边看着,怕出什么差错。傅望昭的嘴挑,自从顾若蔓去世,也就能吃她做的菜。 等迟然做完一大桌的菜,刘姨十分惊讶:“哎呦小然,我之前还以为你不会做菜呢,太谦虚了啊。” 迟然不好意思地笑,杏眼微微弯起来。 天色已晚,天边由金黄变得越来越暗,似逐渐熄灭的火焰。 迟然将所有菜收进保温橱,等傅望昭回来便可以开饭。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上楼准备练习一会儿画画,余光瞥到桌上放着的素颜霜和口红,包装都还没拆。 当时孟晓欢对他说:“知道你没时间没心思研究化妆,喏,这两个最简单了,往脸上一抹,往嘴上一涂。你底子好,随便弄弄都好看。” 迟然眨了眨眼睛,拆开两个盒子,按照产品说明在脸上涂抹。 弄完站在镜子前,他左看看右看看,领会到了化妆品的神奇。 本就细腻白皙的脸被提亮了一度,显得红润又有光泽。唇瓣殷红却不突兀,亮晶晶得像草莓味果冻。 要是孟晓欢看到迟然现在的模样,大概要轻佻地夸一句唇红齿白小美人。 边画画边等了两个多小时,时针逐渐指向九。 傅望昭还没回来。 迟然在纸上来回描着线条,明显心不在焉。 他相信王助理不会说谎,所以大概是临时有了什么事要忙吧。 军区的事肯定要比这一顿饭重要得多,迟然十分理解,但心里还是难免觉得遗憾。 那是他花了许多心思做的菜,说没有期待是假的。 等之后再重做一桌也不是不行,可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人这么用心地准备。 要是傅望昭明天才回来,他的感谢都馊了。 迟然下巴搁在小臂上,唇瓣忧愁地抿起来,梨涡也显得没有那么轻快。 “嘟-”通讯器震动。 迟然看了眼备注接起来:“晓欢?” “然然,我听说军区那边出事了,真的假的?应该没殃及到你吧。” 耳边“嗡”了一声,迟然捏紧通讯器:“出什么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网上消息都被压了,好像是有异能者出现。他们都猜是报复,不然不会以军区为目标。还有人说…”孟晓欢说到这停顿了下。 第12章 “什么?” “还有人说,他们是冲傅上将来的。” 迟然莫名心慌起来,挂掉和孟晓欢的通话之后,立马拨号给王助理。 没有人接听。 他的心逐渐沉进谷底… 不对,上将这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的。 迟然安慰着自己,但其实手都在微微颤抖着。因为他想到了奶奶离世那天,也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生命的流逝都是静悄悄的。 他在停尸间门外的地上坐了一宿,直到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早已发僵的身体上。 这时迟然好像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没有家了。 眼眶被回忆灼得发红发湿,他胡乱擦了两下,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真晦气,但又收不住。 迟然泪点低,从小就爱哭,奶奶总是边用毛巾给他擦脸边说:“男子汉可不能老抹眼泪啊,流血流汗不流泪。” 他越想越难过,最后抱着膝盖小声抽泣。 没过一会儿,楼下传来汽车的引擎声,紧接着是开大门的声音。 迟然立马直起身,连拖鞋都没顾上穿,光着脚就噔噔噔跑下楼。 空气中飘来一股血腥味,不太吉利的征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擦了把眼泪,绕过回廊往主厅跑。 见到还活着的傅望昭时,迟然松口气的同时鼻子又发了酸,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傅望昭墨绿色的军装上有一块一块发暗的地方,左边袖子被撕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上臂蜿蜒着十厘米长两厘米宽的伤口。伤处已经不流血了,但看起来血肉模糊,好像都露出了骨头,狰狞得吓人。 应该会很疼,很疼。 迟然睁大眼睛惊呼,背上一下被吓出了汗。 他跑上前看着那道伤口,想伸手触碰又不敢,声音都在抖:“你的伤…很严重,去医院。” 但身受重伤的傅望昭此时仍然面无表情,他墨蓝色的头发有点乱,右侧颧骨横着道结痂的伤口,却没有一丝狼狈感。 仿佛这些只是一种装饰。 他低头看着迟然,漆黑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什么。 一旁的王助理看到迟然眼睛红着,一副刚狠狠哭过的样子,莫名觉得他很像…刚死了丈夫的小寡妇。 这种感觉有点怪,眼下这个场景也有点怪,于是他说:“上将,我先回去了。” 傅望昭没有应声也没有动,只是看着迟然。 见王助理要走,迟然显然着急了,越过傅望昭伸手想去拽他:“要看医生。” 迟然没拽到王助理,因为他被傅望昭拉了回来。 血腥味一下子离得很近,傅望昭单手掐住他两侧的下颌骨,迫使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傅望昭的视线从迟然湿红的杏眼下移,落在他的嘴唇上,随即用拇指重重擦过柔软的唇瓣。 “你就是医生。” 没等迟然反应过来,傅望昭就低下头吻住了他。 心脏在狂跳,耳际在轰鸣。 他后知后觉震惊地睁大眼睛时,傅望昭已经趁虚而入侵占了他的口腔,随心所欲地蹂躏每一寸软肉。 炙热的呼吸交错融合,水晶灯折射出的灯光晃得人失神。 两个人鼻尖轻碰着,傅望昭的眼睛没有完全闭上,透过长长的睫毛,迟然能看见他的眼里没有半分波澜。 这一刻他的反应及时跟上了,知道傅望昭只是在单纯疗伤。 也意识到这是他作为私人医生的职责。 迟然逃避似的闭上眼,任由对方向他索取。 可傅望昭似乎不满于此,扣着他后脑的力度很大,吻得越来越深,让他喘不过气,喉咙溢出可怜的轻哼。 意识迷离间,两个人的舌尖还是纠缠在了一起,缠绵潮湿,像下了一场大雨。 在这个过程中,傅望昭那狰狞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血肉,逐渐愈合。 很多事物的诞生和消失都是无声的,比如死亡,再比如血肉疯长。 迟然缺氧得头发晕,都快站不稳了,他用手心抵着傅望昭的胸口,使劲去推。 可完全推不动。 他整个身子都脱力地软在alpha的怀里。 又过了几秒,傅望昭总算放开了他。 终于大口呼吸到了氧气,迟然被呛得猛咳两声。他的脸都憋红了,嘴唇被碾磨得又红又肿,颜色比刚才抹着口红时还要艳,像糜烂的花瓣。 傅望昭冷漠地越过迟然,往二楼方向走,丢下一句:“以后不许涂口红。” 第12章 迟然的衣服沾上了几点血迹。 如果他能闻到信息素味道的话,就会知道自己身上满是属于傅望昭的气味,凛冽霸道。 他去浴室快速地洗了个澡,出来时经过镜子,看到自己的脸。 和往常没有区别,除了嘴。 红肿得不成样子,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刚刚经历过什么。 他自己也能感觉到嘴唇现在还发麻,似乎残存着某种触感。 迟然低下头,不敢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加快脚步回了房间。 收拾桌上的纸笔时,他想到刚刚的场景。 傅望昭的嘴唇很凉,动作很凶。可他还是被亲得软了腿,甚至在明知道对方意图的情况下,仍有好几瞬的沉沦。 这是正常的吗? 迟然没接过吻,他不知道。 之前在学校里,很多情侣都会在晚自习结束后去操场散步,情到浓时打个啵。迟然撞见过两次,当时只好红着脸尴尬地走开。 那时候他感情这方面半点没开窍,青春期的躁动年纪也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只一心扑在学习上。迟然希望自己能考上好大学,然后挣很多钱给奶奶换大房子。 可惜最后两个愿望双双落空。 这个吻,仿佛一颗小种子落在心里,悄无声息的,只待一瓢水浇灌,然后生根发芽。 收拾完准备上床睡觉时,迟然突然想起来自己做的一桌子菜还在保温柜里。 他看了眼表,已经快十点了。 迟然不想去找傅望昭讲这个事情,最起码这个晚上他不想再和傅望昭碰面了。 可是。 他辛辛苦苦做的道谢菜,即便是要倒掉,也应该在倒之前让傅望昭知道。况且万一他想吃东西,是不是也拯救了那些菜被倒掉的命运。 在心里纠结一番后,迟然硬着头皮走出房间,往傅望昭的门前挪步子。 来这里住了半个多月,他其实有发现,无论傅望昭还是齐叔和佣人们,都会时时刻刻将房门关好。 迟然没有这个习惯。 和奶奶生活的漫长岁月里,他的房间很小没有窗户,所以要常年开门通风。再后来奶奶身体不好了,开着门也方便听到奶奶的状况。 咳嗽得太厉害他就会去看看怎么回事,再倒杯温水。 迟然也想过要不要入乡随俗,但二楼平时也就傅望昭会上来,上将又不是会随便进他房间的人。 而且,就像看顾奶奶一样,要是傅望昭有什么状况,他也好及时发现。 “笃笃笃。”迟然敲门。 没有回应,也没有人开门。 难道不在房间?还是睡了? 在他要转身回去的时候,门开了。 迟然愣住。 alpha什么也没穿,只腰间围了条白色浴巾。沾湿了水的墨蓝色短发全被捋到了脑后,发尾滴下的水珠顺着锁骨的起伏,一路向下,划过每一寸蓬勃饱满的肌肉。 刺鼻的血腥味已经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薄荷味。 “什么事?” 傅望昭身上的水在灯光照射下亮晶晶的,有些晃眼,迟然垂下目光,轻声问:“你饿不饿?” 眼前的beta耳朵连着脸颊红成一片,又一副害羞不看他的样子。 傅望昭一般面对这种腼腆的暗恋者都懒得搭理,往往是说了一大堆他也听不到重点。不如直接点说想和他谈恋爱,或者是做|爱。 反正都要拒绝,开门见山还能节省他的时间。 但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竟然凭空多了些耐心,想知道这个beta的意图。 傅望昭将这归结于他刚刚被疗愈过,心情算得上不错。 他扫过beta红肿的嘴唇,稍稍眯起眼睛:“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我做了菜,但你晚上,没回来吃。”迟然努力断句,不让自己在傅望昭面前结巴,“你饿的话,我给你热。” 傅望昭短暂地怔了一瞬,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声音:阿昭饿不饿,妈妈给你热杯牛奶呀。 他定定地看着迟然,冷淡道:“我不吃剩菜。” “不是剩菜,我现做的,想谢谢你,帮我解围。”迟然怕被误解,连忙解释。 傅望昭看着beta着急的表情,甚至那两条小巧的眉毛仿佛要站起来一样。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勾了下唇角。 “我不饿。” 傅望昭饶有兴致地观察迟然的表情,看他明显有一瞬的失落,低声说“好”就准备走。 第13章 “要谢我的话,明天再做一次。” 迟然听到傅望昭这么说,又抬起头来,弯着眼睛浅笑道:“好。” 他注意到alpha的左臂上有一道浅浅的肉粉色疤,应该就是刚刚伤口愈合后留下的。 这样的伤口在傅望昭身上还有两道,一道在左胸,一道在右腹。 再加上之前他还在傅望昭的右手手腕那里看到一道,这样的伤口应该还有不少。 其实战无不胜的上将也会受伤流血,也会疼。 “你还要看多久?” 迟然闻声抬头,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在盯着傅望昭裸的身体看,他又弄了个大红脸,匆匆说了句“晚安”就快步回房间了。 那点本就淡不可闻的香味瞬间消失,傅望昭挑了下眉,将门关上。 第二天,军区的会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 傅望昭靠在椅背上,金属钢笔在他的右手指间来回转动,不过没有他玩枪溜。 说实在的,他还是更喜欢和对手真刀真枪地对战,这种纸上谈兵,尤其是马后炮式的纸上谈兵,他不爱听。 但他职位和军衔在这里,不爱听也得听。 “昨天潜入军区的五名异能者,有四名已经死亡,还有一名在医院昏迷,等他醒来可以看看有什么新的信息。侦查小组查看了两个大门以及防护栏沿线的所有监控,没有发现异常,暂时还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潜进来的。不过我们在其中一个人的背包里发现了这个,”正在做汇报的上校曲晋按了下手中的遥控按钮,“这个铭牌和在上一次任务中缴获的一模一样,他背后的组织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庞大。” “上将,您对这个应该有印象吧。” 钢笔脱离了傅望昭的手,发出清脆的“啪”一声。 alpha望向曲晋,明明他是坐着的,却散发出至高无上的压迫感,锐利的眼神若是有形的,大概能将人捅个对穿。 “通风系统查了吗?” “还没有。”曲晋背后一凉,“但是从通风系统尽头进入军区的话需要刷卡。” “搞张卡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傅望昭扫视一圈,“而且,我怀疑军区内部有奸细。” 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我不觉得他们能躲过巡逻小队,并且准确找到我所在的位置,只是单纯的运气好。” “我会把这个人揪出来,同时,我也希望各位管好手下的人,让他们清楚,我们肩负的责任是什么,不要为了一点利益就违背原则。” “散了吧,曲晋,除了通风系统,监控也扩大范围查。” “是!”曲晋立正敬了个礼。 傅望昭回办公室开始批看文件,他昨晚睡得不错,今天精神也好。 以往没有暴动也会在身体里肆意流动的精神力,变得格外温顺。 他想到了迟然,还有昨晚的吻。 前几天周医生跟他汇报了这一个多月的研究成果,最大的障碍就是从迟然那里提取的治愈成分无法长时间保存。 这项特质给研究带来很大的难度,但同时这也是对异能者的最好防护。 如果一年后没能研制出特效药,那么对傅望昭来说,精神力暴动将再次成为他的难题。 异能出现的这短短百来年里,因为精神力暴动而猝死的alpha不在少数。 到那个时候,他会放迟然走吗? 答案是不会。 思绪被一阵震动打断,来自他的通讯器。 “喂?” 那头传来齐玉宁的爽朗声音:“昭哥,晚上去moment玩啊,哥几个要给你压压惊,昨晚真吓死我们了。” “那你们自己去压压惊就行了。” “啧,你都多久没跟我们出来玩了,moment前段时间换了个特别嗨的dj你都不知道是不是。” 傅望昭脑中浮现出昨晚,迟然在他门前低着头脸红的样子。 “改天吧,今天有事。” 第13章 迟然用自己仅剩的一点钱去买了部能上网的二手通讯器。 他研究了一会儿,很快就弄明白要怎么玩。 当下最火、许多年轻人都玩的社交媒体叫镜语,上面有很多人包括明星会发布镜子动态分享生活,也可以搜到实时最新的新闻时事。 迟然用傅望昭和军区这两个关键词搜索,什么也没搜出来。 和孟晓欢说的一样,昨晚的事已经被压下去,这会儿半点消息都看不见了。 他点点屏幕,将军区删掉,只搜索傅望昭。 这一次跳出来许多信息。 因为是按时间排序,所以排在上面的都是说他前段时间出任务凯旋而归的事。 没有什么照片,基本都是在激动地夸傅望昭厉害、帅的动态,还有大胆的人在表白。 迟然随机点进其中一个人的主页,看到对方资料栏填着omega。 他不知道这是可以随便填的,心道上将确实很受omega的喜欢。 网络上傅望昭的照片和视频资料不多,其中转发和点赞最多的是军区官方发的一条宣传片。 视频中的傅望昭戴着墨镜和耳麦,在驾驶救援直升机。 alpha的下颌线紧绷冷峻,好看的唇抿着,手握摇杆时不时看向一旁,随即调整角度,有种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自信淡定。 迟然盯着屏幕上的傅望昭,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像有点快,脸也开始发烫。 后半部分傅望昭在对镜头讲解救援直升机的内部构造和作用。 螺旋桨的声音很吵,但并没有盖住alpha磁性的声音,反而更加有魅力。 视频结束之后自动从头开始播放,迟然就又看了一遍,然后将视频下载到通讯器上。 他觉得傅望昭很适合被画下来。 在之前看过的人体画课程里,老师就建议找真人画,许多学校里也会设置人体模特。 昨天晚上迟然回房间后手痒,就把傅望昭半裸的样子画了下来。 傅望昭的肌肉很漂亮,比他之前在视频里看过的那些模特还要标致,可以说是真正的人体美学。 只是画到后面,迟然的笔触越来越慢,心跳倒是越来越快。 最后他没画脸,匆匆将没有脑袋的人体画翻篇,然后上床睡觉了。 下午,迟然开始备菜准备做饭。 下楼去厨房的时候又碰到了方雨,对方这次没有说话阴阳他,只是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迟然觉得方雨的神情中带了一抹嫉妒。 有了昨天的经验,迟然今天更加得心应手,还多做了一锅鲜虾馄饨。 刘姨闻到香味进厨房来,夸道:“真香啊。” 迟然盛出一大碗馄饨递给刘姨,弯起眼睛:“给您尝尝。” “还有我的呐,行,我还真有点饿了,谢谢小然。” 将做好的菜都摆盘端上桌,迟然背着手满意地喟叹一声,听到屋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他忍不住紧张起来,下意识捏自己的手腕。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在意,迟然将流理台上用过的锅碗都收进水池里,开始清洗。 傅望昭回别墅就上了楼,经过迟然房间看屋里没人。 换了身衣服下楼去餐厅,其实刚才隔老远他就闻到香味了,不算讨厌。 傅望昭并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出任务遇到艰难环境,他吃压缩饼干也能活。但回到日常生活中,偏又很挑剔,宁愿不吃也不将就。 说到底,还是一张嘴被养刁了,以前有顾若蔓养,现在有刘姨养。 alpha一进餐厅就看见桌子上丰盛的菜肴,看得出来很用心。他挑了下眉,抬眼望向背对着他正在忙碌的beta。 围裙的系带将他藏在宽松卫衣下的细腰勒了出来,不过也就傅望昭的一掌宽。beta低着头,洁白的后颈不会有抑制颈环的遮挡,裸露在外一览无遗。 傅望昭拉开椅子坐下,大致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那碗馄饨上。 皮儿薄馅大,圆滚滚的透着虾仁的粉。 他舀起一个吃了,细细咀嚼着,而后又舀起一个。 吃过馄饨,傅望昭去吃其他的菜。这一桌菜都严格遵循了他的口味,喜好、忌口拿捏得恰到好处。 alpha的味觉敏感,傅望昭从小吃顾若蔓做的菜长大,要说她手艺有多好倒也谈不上。只不过后来顾若蔓去世,或是因为习惯,或是因为思念,总之他对顾若蔓那手菜的味道颇为钟情。 刘姨被他留在这里掌勺,也是因为她做的菜味道与顾若蔓的十分接近。 但眼前的这桌菜,吃不出半点顾若蔓的味道来,他却没觉得无法下咽。 反而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让他有了接着品尝的欲望。 迟然听着身后碗筷碰撞的声音,心里也跟着打鼓。他将锅碗洗好归位,又擦干净了桌子,这才转过身来察看傅望昭的反应。 alpha的吃相很好,不紧不慢,优雅矜贵。只是一张脸什么表情也没有,让迟然无法判断这顿饭成功与否。 第14章 按理说,他用了心做这顿饭,便已经传递到自己想要感谢的心意。至于合不合口味,这不能强求,他也是第一次给傅望昭做菜,即便是不合也情有可原。 但迟然还是希望傅望昭能喜欢他做的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这样的执念,总之他揣着满满的期待。 仿佛一个鼓鼓涨涨的五彩泡沫,在等待着被有缘人戳破,发出圆满的“啵”一声。 迟然站在旁边,耐心地等傅望昭吃完放下筷子。在他犹豫着要怎么问的时候,对方起了身,椅子发出摩擦地板的声音。 alpha实在太高,站起来的瞬间灯光好像都暗了几分,迟然仰起头叫他:“上将。” 和傅望昭的视线对上,迟然想起昨晚又脸热起来,他掐着掌心,勇敢问道:“味道怎么样?” “还行。”傅望昭说。 十分没有参考价值的评价。 迟然有点失落,他觉得人在吃到美味食物时脸上会出现幸福的表情,而傅望昭没有。 “还行”或许只是对他的中肯安慰。 他并不会觉得自己做的菜难吃,只是因为没合上傅望昭的口味,而有那么点难过。 至于为什么难过,迟然不清楚。 泡沫被戳破了,但并不圆满。 傅望昭已经走出餐厅了,迟然回过神之后连忙跟上去。 上到二楼,他再次鼓起勇气:“上将。” alpha停下转过身来,表情依然是冷冷的。 迟然对上那双毫无情绪起伏的漆黑眼眸,他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能让傅望昭的眼神不那么冰冷。 美丽珍贵的omega吗? “以后给您,治疗的时候,”迟然的脸颊微微发红,“要跟昨晚,一样吗?” 说完他垂下眼。 关于昨晚的事,迟然一想起来就会脸红。他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单单是回忆,那种窒息却又令人上瘾的感觉都会再次袭来。 沾着傅望昭的气息,久久不散。 迟然不明白,前几次都是咬后颈,为什么这回要变成接吻。 他不敢肖想傅望昭会对他有什么额外的好感,所以他要弄清楚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最起码,在隶属于他工作的过程里,不可以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这是迟然维系自己内心秩序的必要原则,他必须问明白。 傅望昭走近,捏起迟然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你是更喜欢被咬脖子,还是更喜欢”alpha低下头,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再近一点就会碰上对方的嘴唇,“接吻。” 傅望昭的气息炙热,和昨晚的一模一样。迟然大脑再次宕机,唇瓣微张着,我了好几个我也没回答出来。 alpha并没有征求迟钝beta意见的打算,他只是觉得迟然这副样子有趣得很,忍不住逗猫似的逗他。 傅望昭的拇指在迟然的嘴唇上狠狠一压,嗓音低沉:“我昨晚说了,以后不许涂口红,不懂?” 迟然愣了几秒,才软软地说:“没…没听见。” 傅望昭闻言皱了下眉,收回手,没再说什么就回房间了。 迟然抿抿唇,上面仿佛残留了傅望昭的指腹温度。 他不喜欢被咬脖子,因为很痛。 所以相比之下,他确实更喜欢,接吻。 第14章 有了新的通讯器之后,迟然花在上面的时间明显增多。 他听取孟晓欢的意见,在镜语注册账号,将自己平时练笔的画拍照发布在上面。 当然,他没有发傅望昭的。 据孟晓欢说,现在许多画手都会在镜语上面发布自己的作品,等到积累了一定的粉丝和热度之后,就可以接商单赚钱,画得越好接的单子也会越多,自然就能赚很多钱。 迟然很是向往,但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到接商单的水平,只要能收获一点认同和夸赞,他就会很开心了。 没想到,发布的几条动态都获得了好几百个点赞,甚至还有两个网友私信问他画不画头像。 “晓欢,你知道‘大大’是…是什么意思吗?”迟然将自己的评论区展示给孟晓欢看。 孟晓欢嘬了口奶茶:“就是一种尊称,代表他们喜欢你的作品。” “这样啊。”迟然翘起嘴角,唇边的梨涡深深凹陷下去。 “对了,你前两天不是说有人约稿要画头像吗?画好了没,我可以看看吗?” “画好了!”迟然调出照片,“给。” “好可爱啊!”孟晓欢惊叹,“这个你收了多少钱?” 迟然:“五块。” 孟晓欢声音陡得拔高:“什么?!” 见店里其他人纷纷侧目他们,迟然拽了拽孟晓欢的胳膊:“小点声,怎么了?” “然然!你是不是没去调查市场价格啊,这种定制头像最少也要几十块的,像你画得这么好看妥妥三位数啊。我同事她之前就约了一个,大几十块还没你这个好。” 迟然小声吸了口气,两条眉毛对称地挑起:“这么多吗?我还觉得五块挺…挺多的了。” “有人愿意花…花钱买我的画,就很开心。” 孟晓欢叹了口气:“你以后价格得定高点,要是有人想五块买的话就拒绝。画这些又费时间又费精力的,太不值了。” 迟然点头:“嗯!” 其实他在画画的过程中是满满的愉悦,根本感觉不到疲惫。 “对了,这个给你。”迟然从背包里取出孟晓欢送给他的那支口红,“我只用了一次,你别嫌弃。” 他记得这只口红挺贵的,横竖他也用不上了,不如给孟晓欢。 “怎么不用了,多好看啊这个颜色。” 迟然不好意思地说了个谎:“我过敏。” “啊…好吧。”孟晓欢拔掉口红盖子,将膏体旋出,“正好喝完奶茶补一个。” “然然,你说我们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迟然知道孟晓欢是在开玩笑,但他还是一下子想到了傅望昭,随即脸红起来。 “我用纸巾擦…擦过了。” 孟晓欢奇怪地看了迟然一眼,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喝完奶茶,两个人坐在店里看外面的风景。 迟然按捺不住内心的纠结,问孟晓欢:“晓欢,你接过吻吗?” “没有,我的初吻要留给特别喜欢的人。” 迟然抿抿唇,陷入思考。 孟晓欢探究地盯着迟然的表情,严肃道:“然然,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 迟然回过神,下意识道:“没有啊。” “我说你刚才哪里不对劲呢,往常我开接吻拥抱这种玩笑的时候,你都是很懵的表情,但是你刚才脸红了!然后你还问我有没有接过吻。” “你是不是和谁谈恋爱亲嘴儿了?” 迟然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 “难道是翟凛?他要是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真的没有。”迟然大脑飞速转动,“就是最近上…上网,看到了一些东…西。” 孟晓欢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然然,你性子太单纯,千万别被人骗了。” “不会的。” “算起来,你跟着傅上将工作也有一个多月了,他人怎么样?会很凶吗?” 迟然脑中划过很多这段时间的画面,他咬了下唇,轻声说:“他很好。” “那就行,傅上将看起来真的好冷。”孟晓欢撑着下巴自顾自地讲,没有注意到迟然的表情变化,“我周围好多人把他当成理想型嘛,但要我不自量力地评价一下,我不喜欢他这样的。” “不过作为领导的话,冷一点屁事就没那么多,感觉应该还不错。” 迟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长长的眼睫垂下。 - moment酒吧。 dj戴着耳机站在台上边操作碟机,边跟着节奏感极强的旋律摇摆,时不时举起左手跟台下的人互动。 音乐声撞击耳膜,舞池里的人身体挤压着身体,达成某种共鸣。 二楼的包间墙壁过滤掉一层音量,透进屋里的声音小了许多。 这间vip包房除了隔绝部分声音外,还能隔绝信息素,无论向外向内都是完全阻挡。 alpha和omega不得在公共场合随意释放信息素,尤其是酒吧这类的场所,必须要贴上阻隔贴或抑制颈环才允许进入。 但蹦迪喝酒难免出汗,空气中还是会混着各种信息素的味道。不过大多数人都不在意,甚至将这当做一种助兴的氛围感。 傅望昭坐在靠落地窗的沙发一侧,长腿慵懒地交叠起来,右手晃着杯暗黄色的调味酒,手背上青筋明显。 叫斑斓暧昧的灯光一照,整个人明明是冷傲高贵的气质,却又让人看了春心荡漾。 这时包间大门打开,韩一诚搂着个姑娘进来,跟傅望昭点头打过招呼。 大多数场合他们聚在一起都不会带伴儿,唯独来moment的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想带伴儿的话可以带来。 第15章 不过韩一诚今天带的这个又是和往常不是一个。 几分钟的功夫,傅望昭闻到了omega的信息素味,不禁皱起眉头,望向韩一诚身边的女孩。 韩一诚大概也闻到了,和傅望昭对视一眼后,查看身边omega的颈后。 他按了按对方翘起的抑制贴边角,贴在omega耳边说:“宝贝儿,咱们去换个抑制贴,傅望昭那家伙不喜欢闻omega的信息素。” 随即起身搂着人出去了。 dj换了首节奏更快更嗨的歌,以齐玉宁为首的几个alpha喝了点酒站起来跟着晃动,傅望昭还是神情淡淡地坐在沙发上。 也没人敢去拽他一起。 “你又喝这个,每次来都点一样的,没劲。”赵恒坐过来,看他的左胳膊,“伤都好利索了?” “嗯,小伤。” 赵恒想到自己要问的话,还没说就先笑了:“诶,你知不知道上回我答应傅叔在你这催婚之后,回去愧疚了多久,当天晚上都失眠了!啊,您老人家倒好,到头来还是妥协了,真白瞎我的愧疚。” 傅望昭抿了口酒,泛着微苦的辛辣味道在口腔内四溢:“你说话挺难听。” “那还是没你难听。”赵恒抬手和傅望昭碰杯,发出清脆的声响,“说说,怎么妥协的?” 傅望昭一双桃花眼稍抬,凛冽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从来没说过不结婚,只是结婚对象绝对不能由傅昼决定。你觉得于臻臻会给我找什么良配吗?”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婚姻很少有纯粹的,多是掺着利益交换在里面。 无利不起早的道理谁都懂,更何况是于臻臻这个“后妈”。 赵恒沉默了,他并不清楚当初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让傅望昭和傅昼的关系势如水火,总觉得父子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再说于臻臻,他也不喜欢这个女人,保养得当的脸上写满精明,很典型的精致利己。 刚进军校的时候他们几个私底下还说,幸亏傅昼和于臻臻没有孩子,不然傅望昭的处境怕是要更加艰难。 不过后来,傅望昭凭自己的本事厮杀出来了,那个家里再如何,也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我听说你和高家那小少爷…” “舅舅牵的线。”傅望昭晃着手里的酒,“我没拒绝。” 赵恒恍然大悟:“原来是顾叔叔啊,怪不得,你也就能听听他的话了。” 傅昼和顾若蔓都没有异能,傅望昭的精神力源自他的舅舅——顾如枫。 当初顾若蔓不管家里反对,坚持嫁给一穷二白的傅昼。大概是共苦的夫妻难以同甘,傅昼生意上小有成就之后,那颗在家境殷实的顾若蔓面前总是低下的自尊心迅速膨胀,他出轨了。 在家里被百般宠爱、人生事事顺遂的顾若蔓自此郁郁寡欢,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她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抛弃血肉亲情换来的婚姻,最后只剩背叛。 可惜善良的人再痛苦,刀尖也只会朝向自己。 顾若曼长期抑郁导致患上绝症,身体每况愈下,最后早早离世。 因为顾若蔓的死,顾如枫差点弄死傅昼让他陪葬,自那以后两人老死不相往来。最近倒是很有默契地都开始关心起傅望昭的婚事。 顾如枫是前南区上将,现在退休了在家养养花旅旅游。大概是闲的没事,说要实现顾若蔓的遗志,看着他结婚。 上周去顾如枫家里听他提到这个,傅望昭回想起顾若蔓去世前几天,那年他刚刚十五岁。 顾若蔓虚弱地躺在床上,苍白的病容也掩盖不了她精致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柔美的脆弱感。 她握着傅望昭的手,满眼地不舍:“看不到我的阿昭结婚娶媳妇了。” “妈,别这么说,能治好的。” 顾若蔓缓慢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那时的傅望昭还不知道,要是没有两年后发生的那件事,他应该会早早地和适配的omega结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omega的信息素避之不及。 因为有顾若蔓下嫁的前车之鉴,顾如枫对傅望昭婚事的唯一要求就是门当户对。 高家是国内排得上号的富商,家里一共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二,一个从商,一个从政。小儿子今年二十出头,学艺术的即将大学毕业。本来有去国外深造的计划,一听说有可能和傅望昭交往结婚,直接不去了。 以他的家世背景,照傅望昭来说差了一点,不过经过信息素匹配测试,他和傅望昭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85%。 综合所有条件来看,两个人可以算得上是佳缘。 结婚这件事对傅望昭而言,其实可有可无,他并不抵触但也没有多少向往。 身边的不少人都听从家里的安排,早早订婚步入婚姻。 包括齐玉宁那个脑子还没发育全的,年初也订婚了,对方是个年纪同样不大的omega,两人在订婚前只见过一面。 对于他们来说,婚姻代表家族联合,代表利益互通,代表社会形象,唯独不代表爱情。 不过恰好,傅望昭也不相信什么爱情。 音乐声越来越高昂激烈,周围的人都在放肆晃动着身体。 alpha仰头将杯里的酒液喝下,感觉身体在发热,尤其是后颈的位置。 傅望昭抬手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腺体,体内不断涌出热浪,喉结上下滚动。信息素在不满受制于抑制贴,急切地想逸散开来,寻找要标记的附着体。 他的易感期来了。 第15章 alpha易感期的间隔周期通常是2-4个月,分化等级越高周期越短,反应也越激烈。活跃的信息素在体内躁动,使得alpha迫切地寻找出口。 天造万物,有生有克,对处于易感期的alpha来说,omega的信息素和柔软包容的身体,是最优解。 回别墅的半路上,傅望昭在失去理智的边缘挣扎。 他靠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感觉身上无一处不在烈火焚烧,发热发痛,但又不是单纯的痛,而是痛中伴随着对某样东西的极度渴望。 这种渴望灼得他更难受,跟虫子噬心一样。 傅望昭厌恶易感期,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可他依然在失控。 开车的王助理听着后座alpha的闷哼和粗喘,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因为傅望昭此时大量释出的信息素对他一个alpha来说,实在是不小的冲击,得用尽意志力,才能不被影响到驾驶。 他又不敢升挡板,挡不了多少信息素不说,处于易感期的alpha还会因为空间变狭窄而更加敏感暴躁。 再加上傅望昭有精神力暴动症,稍有不慎引起发病,后果不堪设想。 好不容易开回别墅,王助理刚要开车门去扶,就看见傅望昭已经快速下车,往别墅大门去了。 时间不早了,室内室外都是一片沉静安详。 上到二楼,傅望昭大跨步直奔迟然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 他呼吸粗重,身体里的热浪一轮接着一轮,已然将他的理智彻底燃烧殆尽。 alpha上前一步,拿起床上那属于beta的枕头,深埋在鼻间仔仔细细地嗅。 饶是他嗅觉极度灵敏,也只能闻到很淡的味道,于他而言杯水车薪。 却勾起了他更深的渴望。 “上将,你找我吗?” 傅望昭猛地转身,对上那双水润澄澈的杏眼,仿佛一汪甘泉。 迟然看到傅望昭手上拿着自己的枕头,有点懵。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傅望昭脸和脖子是连成一片的红,像是发着高烧。 随即反应过来,alpha的易感期好像就是这几天。 他想到了什么,脸颊也微微发热,朝傅望昭走近了一步。 下一秒,他被alpha抓着胳膊压在门板上,发出“砰”一声。 “你去哪儿了?”傅望昭的语气有点恼怒。 他们现在几乎是完全贴在了一起,迟然感受得到傅望昭炙热的体温,他想起两个人第一次的接触。 在那个黑暗的房间。 上一次他什么也看不见,这一次他们是面对面了。 迟然糯糯地回:“洗澡。” alpha的呼吸更加急促,松开了他的胳膊,转而去扣他的腰。 心里揣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迟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不敢动作,盯着傅望昭的锁骨看。 炙热的鼻息越来越近,他紧张地攥起拳头,指甲都陷进了掌心也不知觉。 傅望昭抓着他的后颈,低头含住他的嘴唇,急切地吮吻。 心脏像是被人高高抛起后又稳稳接住,迟然的脑子彻底放弃转动,他温顺地张开唇瓣,任由对方侵略进来。 迟然感觉到傅望昭这一次吻得更有章法,更撩拨人。 他不由自主地扶上对方的腰,主动地回应,没过几分钟又被亲得缺了氧。 连自己在无意识地轻哼都不知道。 傅望昭放开了他,迟然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抬头和傅望昭对视上的一瞬,脑袋像被猛烈撞击似的,晕了一下。 第16章 那双总是冰冷得像是无机质玻璃珠的眼睛,此时此刻仿佛融化的雪水,带着春天的暖意。 只叫一眼,就能让花苞绽放。 而这对沾着情欲、迷蒙和占有的漂亮眼眸里,只装着一个他。 迟然陷进去了,他心里的种子抽丝拔芽,一下子开出艳丽的花来。 情窦初开的感觉将迟然整个裹在柔软的云里,他飘飘然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 于是轻轻踮起脚闭着眼睛,虔诚地在傅望昭的唇上亲了下,像蜻蜓点水。 这是一个青涩的,无关欲望的吻。 主动亲完人,迟然自己羞得耳朵顺着脖子都变粉了,低下头,脑袋抵着傅望昭的胸口。 他现在没法直视傅望昭的眼睛。 alpha捏起迟然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沉默地再次吻下来。 唇舌纠缠间,傅望昭的手探进衣摆里,带薄茧的掌心从他光滑的脊背,揉到侧腰和肋骨。 迟然因着这触碰,身体连连颤抖着,攥紧了手中的布料,喉咙溢出暧昧的哼声。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十分奇怪,会因为对方的动作,而变得敏感不受控制。 但好像又有点上瘾。 那只手接着向上,迟然蓦地跟触电似的,退出了这个吻。 一双饱含水汽的杏眼又羞又怯,他靠着门板退无可退,只能红着脸看傅望昭。 怎么可以摸那里。 “上将…” 这一出声给迟然吓一跳,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 又软又腻的,像浸满蜂蜜的蛋糕。 接吻以外的触碰都让迟然陌生不已,更让人难为情的是他居然会因此有感觉。 他害怕,却又因为对方是傅望昭,而觉得新奇甜蜜。 傅望昭没有再继续动作,而是将迟然抱进怀里,直接咬上他的后颈。 迟然痛得发抖,额头冒冷汗,他将嘴唇咬得泛白才能忍住不叫出声,跟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搂紧傅望昭的腰。 可这一次,他在疼痛中,尝出了爱情的滋味。 - 凌晨一点,迟然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傅望昭咬完他之后什么也没说,就回房间去了。 但他现在一闭眼就是傅望昭的眼睛,那样专注多情地看着自己,叫人不得不沉溺。 前几天他还想,到底什么人能让上将的眼睛不那么冰冷。 不是美丽的omega,而是他。 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 迟然将被子蒙过头顶,听见自己节奏极快的心跳声。 他知道这是因为傅望昭的易感期,或许换做别人也一样。 可是… 而且明明说好只接吻的,为什么要摸他呢。 异常兴奋的大脑在三点多才勉强平息下来,但还是让迟然进入了一场旖旎的梦。 第二天一早,迟然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想到昨晚的梦整张脸都热起来了。 紧接着他感觉下半身不太对劲,有些黏腻。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迟然吓得完全清醒过来,他连忙换了裤子,从床上爬起来去开窗。 他站在凉风中,用拳头锤锤自己的脑袋,十分严肃地指责它怎么能做这样的梦呢! “迟然。” 迟然打了个激灵转过身来,看到门口的傅望昭,眼神闪躲地心虚道:“上将,早。” 对方不应声也不离开,杵在那里压迫感十足。 迟然小心翼翼地去看他,发现傅望昭在盯着自己,眼神又恢复到往常那样冷淡,不过似乎深沉了些。 “有,有事吗?”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迟然悄悄地吸了两下鼻子,房间里没有奇怪的味道。 傅望昭终于开口:“今天中午的饭,你来做。” 第16章 “好的。” 等傅望昭走了,迟然长长呼了口气。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上将让他做午饭,是不是代表着对上次的菜还算满意。 迟然心里一阵雀跃,笑意溢上眉眼。他望向窗外,顿时觉得那树也绿了,花也红了。 整个世界都亮堂堂的,尽管外面是个大阴天。 他穿好拖鞋打算现在就下楼着手准备,刚走出房间又着急忙慌折了回来,将刚换下的裤子抱在怀里。 还是先把这个洗了。 楼下的佣人们正在各司其职地打扫着,迟然跟刘姨说上将让他做今天午饭之后,刘姨十分开心,表示终于有个能帮衬自己的人。她知道傅望昭只吃自己做的菜,所以家里有个什么事都不好意思请长假,更一时不敢动什么辞职回家颐养天年的心思。 这下好了,有迟然在,多少能跟她分分工。 迟然和刘姨说话的时候没避人,被一个在擦桌子的佣人听见。 那佣人叫周楠,正是在迟然来别墅的第二天早上,听方雨说迟然闲话的那个。 他擦完桌子就去跟方雨说这件事,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方雨要和这个新来的不对付。 方雨听说这件明显不爽,骂道:“真是个狐狸精。” 周楠有点费解:“你干嘛老跟他过不去,他勾不勾引上将和咱们也没关系啊,再说上将顶多也就跟他玩玩,又不可能把他娶回家。” “我就是怕上将被他迷了心窍,你没听说霍家少爷的事吗,为了一个小助理都和家里决裂了,闹得多大。” “嗐,那是因为霍家少爷受了那个omega信息素的蛊惑,上将为什么只招beta佣人,不就是这个原因嘛,他一个beta能掀起什么大浪。我看你是杞人忧天,有这个功夫不如关心一下今年能涨多少工资。” 方雨承认周楠说的没错,但他就是看迟然不顺眼。表面上好像柔柔弱弱的,心里头不知道装了多少算计。 而迟然对这些一概不知,他认真清点了一遍冰箱里的食材,对照自己想做的菜有了个大概的估计。 不过还差洋葱和提鲜用的蘑菇,少了这两样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但他想做得更完美一点。 让傅望昭更满意一点。 反正时间还早,迟然草草吃了早饭,就收拾出门了。 距离昂贵的别墅区外四站公交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农贸市场。 相比于精致的蔬果超市,迟然更喜欢吵吵嚷嚷的菜市场,特别有人气儿。 上一次买菜的时候,迟然悄悄观察了好几家卖菜的摊位,最终选定了一家摊主是老奶奶的商家。 种类齐全不说,菜还都特别新鲜,不在暗中掺些蔫巴快要坏了的菜,而且不会缺斤少两。 迟然站在摊位前,刚上手挑了个洋葱,就听见摊主老奶奶说:“又来了,孩子。” 他有些意外地抬头,发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后,问:“你记得我?” 他只来过一次而已,这奶奶记性还挺好。 老奶奶咧嘴笑:“你这娃娃长得这么好看,咋能记不住。” 迟然被夸的不好意思,低头挑了两个洋葱给老奶奶称。 “今年多大了?”老奶奶边称边问。 “19了。”迟然在这奶奶身上看到了段奶奶的影子,忍不住和她亲近了一点。 “真好,真好。” 买完菜,迟然和摊主奶奶道别后往回走。 穿过一条小巷子时,他听见身后好像有很轻的脚步声,跟着他拐了好几个弯。 迟然心中警铃大作,他想起上次被段莱跟踪到别墅的事。虽然那人渣现在躺在医院里,但他还是立刻警惕起来。 巷子里没什么人经过,静得掉针可闻,两侧破败的设施在此时更显诡异。 迟然紧张得心跳擂鼓,下意识加快脚步,同时观察周围有没有能帮助他脱身的地形。 他看见不远处有个匝口,连忙拐了进去,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跟踪他。 角落里有根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扫帚,迟然抓在手里,以防那人攻击他。 脚步声混着呼吸声越来越近,迟然的心也随之吊到了嗓子眼,手心都出了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只大黄狗。 那狗似乎闻到了他的气味,根本没顺着路继续往前走,而是也拐了进来,后腿一屈坐在他脚前。 咧着嘴吐舌头,很是一副骄傲开心的样子,好像在说:我找到你喽! 虚惊一场,迟然看着大黄狗的天真模样,弯着眼睛笑起来,蹲下来点点它的脑门。 “原来是你吓…我。” 大黄狗歪头舔了舔他的手指,似乎在表达歉意。 迟然看这狗眼睛亮晶晶的,性格也好,忍不住揉了几把它的脖子,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它的四条腿都脏兮兮的,身子也偏瘦,应该是流浪狗。 迟然心生怜爱,他捏捏狗的翘耳朵:“饿不饿,给你买好…吃的。” 黄狗好像听懂了他的话,立马站起来,对着他蹦跶,像跳踢踏舞似的。 迟然被逗得笑出声,但看着黄狗兴奋的样子,又落下一丝不忍。 第17章 他刚才以为有人跟着他,于是在这巷子里胡乱地左拐右拐,这一下子还真有点迷路了。 不过黄狗大概是经常来这附近活动,没一会儿就带迟然走出来了。 迟然记得这旁边有一家包子铺,于是他去买了两个牛肉包子回来,在塑料袋里仔细地掰成小块。 包子是刚出锅的,很烫,他边吹边掰,还是烫的手发疼。 好不容易掰完,他将那袋包子块放在台阶上,让黄狗来吃。 其实在他掰的过程中,黄狗就一直盯着包子,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但还是很乖地等着。 “慢点,别烫着。” 黄狗吃得狼吞虎咽,发出粗重的呼噜声,饿了很久似的。 等黄狗吃完包子,将塑料袋都舔得干干净净,迟然摸摸它的脑袋:“明天我带自己做…做的包子给你…吃。” 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迟然就提着菜穿过小巷,往公交车站走。 那只黄狗一直跟着他。 起初迟然以为黄狗是还想和他玩捉迷藏,直到他上了公交,黄狗也跟着上来。 他这才意识到,黄狗是想跟他回家。 公交不允许携带宠物,迟然和黄狗一起下车了。 黄狗蹲坐在迟然脚边,来回摇晃尾巴,亮晶晶的眼里装着期待。 迟然抿着嘴唇陷入思考,他想到当初,段奶奶是不是就这样将他捡回去,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 于是他蹲下来,认真说:“我从这里回去要…要四十分钟,如果你愿意跟…跟我走回去的话,我就养你。” 也不知道黄狗能不能听懂有点复杂的这段话,迟然站起来朝别墅的方向走。 黄狗跟了上来。 回去的这一路,迟然时不时回头确认,黄狗真的一直跟在他后面。 他想,如果上将同意他在别墅里养狗那就最好。如果不同意的话,他就租一间小房子,给它安家。反正他赚的钱肯定足够用了。 如果说这段路是对狗的一个小考验,可迟然早已经计划好如何给它一个家。 足足走了四十多分钟到别墅,迟然腿有些酸,他回头看到同样疲惫得坐在地上的黄狗。 他蹲下来摸着黄狗的脑袋,笑着说:“既然你选中我做…做你的主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迟然想了想,“跟跟,叫你跟跟好…不好?” 希望跟跟可以一直跟着他走下去。 跟跟兴奋地站起来,咧着嘴叫了一声,原地转了好几圈,很高兴的样子。 迟然被逗得咯咯笑,他心底一直对家人有期盼,在奶奶离世后他那个位置就空了,时常漏进来一阵凄凉的风。孟晓欢是他最好的朋友,但终究不是家人。 这一刻,他感觉那个冷清的位置好像被跟跟堵住了。 有种满满当当的充实感。 迟然带跟跟进入院子,让他待在草丛里:“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说完就回别墅,打算和上将申请这件事。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迟然都十分后悔将跟跟带来别墅。他这时还没意识到,他不属于这里,跟跟也不属于。 将买回来的菜放进厨房,又洗了手,迟然上楼去找傅望昭。 在他的房门口停顿一会儿,打了个简单的腹稿,迟然抬手敲门。 “进。” 迟然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说才能让上将同意养狗,可是推门进去看到傅望昭的那一霎,他怔愣着把什么都忘了。 傅望昭穿着一件无袖背心,手臂上流畅饱满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隐隐约约能看到他胸前的肌肉起伏。 alpha双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台电脑。此时抬眼望向他,硬挺俊朗的五官极具攻击性,唯独那好看的嘴唇是柔软的。 迟然低下了头,他又想起来昨晚… 他心脏跳得好快好快,手也抓紧了衣角。 傅望昭俨然不是昨晚的迷乱状态,迟然知道,昨晚是因为alpha的易感期反应。 可昨晚他的梦里都是那双含情温柔的眼睛,这梦实在太短了。 太短了。 “什么事?”傅望昭出声。 迟然如梦初醒,磕磕巴巴地说:“我捡到一只,流浪狗,可以养在,这里吗?” 看到傅望昭皱起眉毛,他连忙补充:“我会经常打扫,不给你和大家,添麻烦。” 傅望昭将电脑合上,放在一旁,看了他半晌,命令道:“过来。” 第17章 此时房间溢满了alpha强烈的信息素,像是一张紧密的大网,若是有omega在场,会因此直接发情。 但迟然只是个beta,他什么也闻不到,只是觉得有点热。 听到傅望昭的指令,他抿着唇,走了过去。 心里忐忑着跟跟能不能留在这里。 刚走过去,傅望昭的膝盖顶开他的腿,拽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到了腿上。 以一个跨坐的姿势。 迟然一下子脸红了,被傅望昭搂着的后腰整片麻掉,这个姿势实在是… 他挣了两下,但他的力气对傅望昭来说如蜉蝣撼树。 “别乱动。” 迟然不敢再动,只是低着头。 “我不想别墅里有狗毛和难闻的味道。”傅望昭悠悠地说。 应该是处于易感期的缘故,傅望昭的体温很高,源源不断地通过皮肤传递过来。 迟然睫毛颤抖了两下,诚恳道:“养在院子里可…以吗,我每天打扫,不会脏的。” 他本来也没想养在别墅里,清理是一个问题,跑来跑去声音大也是一个问题。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了,待在室外完全没问题,他想给跟跟买一个很大很漂亮的小房子。 “可以。” 迟然眼睛一亮,对傅望昭灿烂地笑,唇边小巧的梨涡变深:“谢谢上将。” 迟然的长相偏乖,但是笑起来就会变得生动,多了点俏皮,像抓到猎物的骄傲小猫。 傅望昭的视线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抬手摸上他的脸,指尖按进梨涡的凹陷。 又蹭了蹭他的脸颊,光滑柔软。 “喜欢狗?” 迟然因为傅望昭突然的抚摸变得十分不自然,白皙的脸颊变成粉红,他点点头。 覆在后腰的手一使劲,让他整个身体都贴上了傅望昭的,甚至能感受到他蓬勃的血管脉搏。 这个姿势让他十分的被动,整个人都被傅望昭掌控着。 迟然不知道上将要做什么,潜意识告诉他两个人现在的行为是不正常的,但他没办法挣脱。 只能任凭心跳乱得不成样子。 “迟医生,你的患者现在需要治疗。”alpha的磁性嗓音响起。 迟然闻言头皮瞬间就麻了,怔怔地抬眼望着傅望昭。 什么意思… 要自己去亲他吗? 见beta傻了似的没反应,傅望昭挑了下眉:“怎么,隔了一个晚上就不会了?” 这会儿阳光正足,透过玻璃窗照在两个人身上,晕着一层暧昧的光圈。 迟然僵掉的反应系统终于恢复运作,傅望昭指的是他昨晚主动亲的那一下吗? 医生治疗病人,天经地义。 但迟然知道,他昨晚的主动才不是因为这个。 饶是他再怎么迟钝反应慢,也意识到了,自己喜欢傅望昭。 傅望昭优秀英俊,样样都好,爱慕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喜欢上他,也算不得奇怪的事。 迟然想,只要他不说,将这份心思小心藏好,就不会被傅望昭知晓。 而他,也可以在和傅望昭的相处中,悄悄获得一点欢愉。他不贪,只要这一点点就够了。 迟然睫毛轻颤,抬头亲上alpha的嘴唇,还没怎么着就面红耳赤,心跳凌乱。他生疏地磨着蹭着,用舌尖去舔,跟小猫似的。 傅望昭搂着迟然,任他不得章法地吻着。他摸得到他脊背的僵硬颤抖,感受得到他呼吸的紧张慌乱。 青涩懵懂,纯欲诱人。 alpha习惯于掌控和占有,易感期尤甚。傅望昭起初觉得有趣,后来便直接掌握主动权,扣着迟然的后脑,深入激烈地吻。 易感期带来的烦躁和不适得到纾解,傅望昭心情不错,分开时擦掉了迟然下巴沾到的水渍。 “起来。”傅望昭拍他的腰。 迟然调整好呼吸,挪了下腿,发现自己从屁股到腿都麻掉了,动弹不得。 他的脸还红着,对傅望昭不好意思地说:“腿麻了。” 傅望昭眯起眼睛,这个beta又在对他撒娇。 “想我抱你回去?” 迟然睁大眼睛,连忙说:“不是,我缓…” 没等他说完,傅望昭小臂托着他的屁.股,直接从沙发站了起来。 迟然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下意识搂紧了傅望昭的脖子。 自己好歹也一百来斤,傅望昭却跟抱洋娃娃一样,毫不费力。 心底冒出甜滋滋的味道来,迟然忍不住抿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第18章 他脑袋一歪,看到傅望昭后颈有一块凸起,泛着红。 这应该是alpha的腺体。 迟然大胆地轻轻碰了下,热得有点烫。他又凑近使劲闻了几下,什么也闻不到。 他失落地想,上将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呢? 从傅望昭的房间到他的房间不过短短几步,很快就到了。 在傅望昭将他放到床上时,迟然脑子里竟然有个声音说想再抱一会儿。 他摇摇脑袋,把自己的思想拉回正轨。 等腿麻散得差不多了,迟然下楼准备做饭。在此之前,他去院子里找黄狗。 跟跟果然很听话地趴在原地,见到他立马站起来。 迟然摸摸它的脑袋:“真乖。告诉你一个好…好消息,你可以留下来啦。等吃完饭,我就带你去洗澡买…买东西好不好。” 跟跟听懂了,开心地蹦跶着。 中午的这顿饭,迟然做得比上一次还要认真,连摆盘都花了心思。他将胡萝卜切成一片片五瓣小花,点缀在盘子边缘。迟然小时候不喜欢吃胡萝卜,奶奶就用这个办法哄他吃。 他将菜一盘一盘地端上桌,齐叔看了都惊讶怎么做了这么多,满汉全席似的。 迟然只是腼腆地笑,他也没想到摆上来会满满当当的,只想着多做一点。 一想到傅望昭主动提出要吃他做的菜,他累得腰酸也甘之如饴。 午饭时间,傅望昭进餐厅看到桌上的菜同样感到意外,他看了迟然一眼,而对方碰到他的视线就匆忙转开。 用餐过程中,迟然偶尔抬头去看傅望昭,想从对方的表情看出他对这桌菜的满意度。但很可惜,他还是和上次一样,面无表情地吃,看不出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傅望昭望过来,迟然眼神闪躲着低下头,夹了个春卷吃。 春卷酥酥脆脆,内馅儿是红豆沙,又香又甜。 直甜到心坎儿。 吃完饭,迟然准备带跟跟去一趟宠物医院洗澡打疫苗,他仔细查了养狗的注意事项,才知道狗得尽量少吃盐,像早上买的的牛肉包子,就得少吃。 大概算了算疫苗狗粮狗屋的钱,打底要两千块钱。但他买完通讯器手里就剩了几百块,工资要好几天后才发。 要不和上将预支一下工资? 迟然将这个想法按灭,他不想和傅望昭说自己连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 思考半晌,最后他跟孟晓欢借了钱,承诺发了工资之后立马就还。 孟晓欢很快就打钱过来,说不用着急还。 问题解决,迟然很开心,他开玩笑让跟跟认孟晓欢当干爹。 孟晓欢回了个打他的表情包。 午后的阳光正盛,迟然带着跟跟去宠物医院。 他找了个很大的袋子将跟跟裹起来,打了辆车。司机师傅人很好,没有因为有宠物而嫌弃拒载。 经过这些天的了解,迟然发现网络真是个好东西,能看到实时资讯不说,还能搜到各种各样的攻略和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在宠物相关的讨论组里找到一家口碑好的宠物医院,医护态度好价格还亲民。 洗剪吹做检查一气呵成,他的跟跟身体健康,洗过澡之后干干净净的,又可爱又精神。 就是太瘦了,回去得多喂点。 迟然越看越喜欢,打心底里高兴。 做检查打疫苗的时候,跟跟都特别老实,随便医生摆弄,一旁的护士都说这么乖的狗真少见。 打完疫苗,医生对迟然说:“你这是领养的流浪狗吧,挺好的,我一直觉得普通土狗也没比品种狗差到哪儿去,反而生命力顽强好养活。” 迟然点头,揉了两把跟跟的脖子。他不懂什么狗的品种,只知道从跟跟愿意跟他回家那一刻起,它就是他独一无二的宝贝,也是家人。 又在宠物医院买了个室外用的狗屋,一人一狗打车回了别墅。 狗屋的选址是个问题,迟然在院子里转一圈挑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离游泳池、上将的藤萝架,还有齐叔侍弄的花卉草木都有些距离,不会给他们造成困扰。 接下来就要组装狗屋了,操作不难,在宠物医院的时候护士还给他讲解了一遍。 迟然刚把零部件包装拆开,就听见身后传来语气不善的质问:“谁允许你在别墅养狗了?” 不用转过去,他也知道肯定是方雨。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从来没得罪过他,甚至都没有交集,为什么他要有这么大的恶意。 没等他作出什么反应,跟跟就冲着方雨呲牙。 迟然揉揉跟跟的脖子,安抚它的情绪,然后站起来对方雨说:“上将同意了。” “我不会让狗进屋,不…不会给你添麻烦,还有问题吗?” 迟然不愿意与人为敌,但也不代表他是软柿子能任人捏扁。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恶意,他接收到过太多,经验告诉他,一次两次退让可以,但一味忍耐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更何况这是跟跟的事,踩到原则的问题,他都不可能退缩。 然而这种原则性的坚定在方雨看来,就是恃宠而骄。他瞬间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个beta给上将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能允许他在这儿养狗。 “你…你…”方雨气得转身就走。 迟然蹲下去,用脸颊蹭了蹭跟跟毛茸茸的脑门,轻声说:“没事了。” “来,我们继续搭…这个。”他撸起袖子开始组装狗屋。 别墅二楼,傅望昭站在窗户前,看到蹲在院子一角里的迟然和他旁边的黄狗。 beta的动作一点都不麻利,慢吞吞的但很认真,裸露出来的纤细小臂在阳光下白得曝光。黄狗就晃着尾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偶尔叼走一个零件捣乱。 之后迟然就会笑着将零件拿回来,又搓两把它的脑袋。 等傅望昭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第18章 傅望昭易感期的这几天,偶尔也会去军区开会处理事情,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别墅里。 迟然每天都会和他接吻。 只是除去易感期第一天,傅望昭再也没有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过他。 可迟然依旧在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里,积蓄着感情,再也没办法退到最开始,那只想要一点点的状态里。 他也终于知道并体会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像是主动将心套上束绳,把另一头交给对方。自此一收一缩都被对方的言语表情所牵制,或甜蜜喜悦或失落黯然。 情绪失去了自主,人也变得贪婪。 易感期结束前的晚上,迟然被傅望昭压在窗户上亲,动作强势猛烈,他腿软得站不住。 玻璃上映着两道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的影子,藏匿不进窗外静态的黑暗里。 两个人唇瓣分开,迟然以为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了,还没来得及失落,傅望昭抬手猛地将他的衬衫领子扯开,扣子都崩飞了两颗。 紧接着,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的侧颈和锁骨,所到之处像被电流电过一样。 迟然懵了,他知道接吻是给处于易感期的alpha以安抚,让他无需抑制剂和信息素也可以安稳度过这几天。 可现在是在做什么? 亲他的皮肤是不会有治疗效果的。 在迟然愣神反应的过程,傅望昭的手探进他的衣摆,揉蹭后腰处那两个浅浅的凹陷,手指一按进去,怀里的人就会颤栗。 这时,通讯器的铃声打破了室内暧昧混乱的氛围,迟然也回过神来,忙去推傅望昭。 “上将,你的通讯器…” 傅望昭终于抬起了头,迟然看见他的眼神,被吓得僵住了。 极具野生动物的侵略性,要将他剥皮生吞了一样。 alpha仿佛是没有听见,呼吸急促地继续扯迟然的衣服。 这一次迟然紧紧攥着自己的领子,他怕傅望昭会直接把他衣服撕了,幸好没有。 傅望昭撑在他身上缓了片刻,转身去拿桌子上的通讯器。 通讯器刚刚响过一轮,停了几秒这会儿又开始响。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傅望昭瞥了迟然一眼,清了清嗓子接起:“喂,舅舅。” “没干什么。” “嗯,我知道。” 通话结束,他也完全冷静下来了。 傅望昭将通讯器扔到一边,望向站在窗边低着头的beta。 领口被扯开大半,裸露的皮肤上有一块一块的红印,其实颜色很浅,但因为皮肤够白,所以明显。 那团火从下边直接蹿到胸口,傅望昭觉得自己疯了。 他连对omega都没有兴趣,现在居然想和一个beta上床。 明明和迟然接吻能缓解易感期的烦躁,为什么他现在更烦了。 alpha拽走衣架上的浴袍,大步走向浴室,冷冷扔下一句:“出去。” 浴室门“砰—”地关上。 迟然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咬着下唇,呆了几秒钟后开始在原地找着什么。 第19章 两颗扣子,一颗掉在桌子下面,一颗掉在沙发边上。 他安静地将这两颗扣子捡起来,握在掌心。只是在起身的时候,一滴眼泪不听话地砸在地板上,发出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声音。 不会有人发现。 迟然静悄悄地离开房间,将门也带上了。 冲热水越冲越燥,傅望昭将水温开关拨到最凉。 浇头而下的凉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也冲刷着他的理智。 傅望昭想,如果刚才没有顾如枫的电话,会发生什么? 他会和迟然上床。 得到这个答案,傅望昭的手臂肌肉猛地收缩了下,他开始回忆易感期的这几天。 自己和迟然确实亲密得过分,不止刚刚,昨天他也想把人压在床上亲。 思来想去,傅望昭将这个现象的原因归结于自己正处于易感期,以及长期禁欲的结果。 处于易感期的alpha性情会变得急躁,甚至有时会彻底丧失理性,只想寻求伴侣的信息素。 这个时期的alpha性|欲也会变得格外强烈,可以瞬间回归到野兽的交配本能。 这点说通了,但还有一个问题。 迟然的治愈异能可以缓解他易感期的不适反应,可在刚才,他的狂躁和欲望在成倍增加,甚至快要压过他的理智。 甚至有一个念头,他想完全地占有迟然,让他哭让他颤抖,让他身上每一处都沾满自己的信息素。 傅望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迟然产生耐药性了。 不然他怎么会一边接受治疗,又一边失控。 洗完澡,傅望昭披上浴袍走出浴室。 房间里完全闻不到迟然的味道,不像omega的信息素可以停留一段时间。 这会儿仅存的一点属于迟然的清冽味道,在傅望昭嘴里。 刚被凉水压下去的烦躁又有涌上来的势头,他皱紧眉头从柜子里取出抑制剂,给自己注射了三针。 如赵恒所言,打抑制剂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可他已经打了好几年的抑制剂,不知怎么,今天尤其不舒服。 第二天早上,傅望昭被通讯器的铃声吵醒。 出于军人的本能,他不带一丝拖泥带水地起床,接起:“喂?”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平时这个时间他已经坐在军区办公室了。 无论是易感期还是精神力暴动发作,身体的不适都会让alpha的睡眠极差,往往天未亮就醒了。 可因为迟然对他的治疗,这几天他都睡得很好。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为什么出现了耐药性,但睡眠依旧很好,就听见王助理有些焦急地出声。 “上将,请尽快来军区。”王助理低声说:“出事了。” 傅望昭快速地穿衣洗漱,迈着长腿匆匆往楼下走,正遇到要上楼的迟然。 迟然是来叫傅望昭吃早饭的,见人已经穿戴整齐下了楼,眼睛一亮:“上将,早饭做…” 没等他说完,alpha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带过一阵风,轻拂起他单薄的衣角。 当他是空气一样。 迟然呆呆地愣了几秒,等他迈着有些沉的脚步走到前厅时,正好看见傅望昭的专属用车离开大门口。 汽车的引擎声一路走远,好像将他心里的什么也一并抽走了。 他垂着眼木然地走进餐厅坐在桌前,他的手边和对面各放着一份早餐,刚盛出没多久的粥还冒着热气。 可惜热气终会消失,没有人吃的食物会变得冰凉刺骨。 “小然,你做的这个八宝粥真好吃诶,软糯香甜。”齐叔刚吃完早餐,见迟然来了连忙夸道。 迟然努力挤出了个笑,应该很难看,难看到齐叔表情顿了下,欲言又止地离开了。 餐厅只剩下他一个人,空荡荡的。 迟然喝了两口粥就没胃口了,他昨晚没睡好,又早起准备做八宝粥,现在脑袋晕沉沉的,只想睡觉。 他强迫自己喝了那碗粥,洗涮收拾好自己的餐盘,最后看了眼桌上那份已经凉了的早餐,离开餐厅回房间。 然而躺到床上,迟然却睡不着了,又开始像昨晚那样思绪凌乱,搅弄着大脑。 这几天早上,他都是和傅望昭一起吃的早饭。面对面的,不时有视线交汇,就能引起一场他心底的震荡。 甜蜜悸动。 于是昨天早上,迟然自告奋勇做了早餐,煮的是燕麦粥,傅望昭吃了整整一碗。 迟然受到鼓舞,又听刘姨说傅望昭喜欢八宝粥,于是一大早就起来就准备。 八宝粥需要的食材多,还得提前浸泡,得费些功夫。 等待粥出锅的时间里,他忍不住想上将吃到粥的反应,这份期待让他昨晚的苦涩和酸楚都存在感变弱了。 可惜结果还是…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这几天的亲密接触包括那个温柔似水的眼神,不过都是傅望昭处于易感期的缘故。 现在易感期结束了,他的梦也该醒了。 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回到正确的轨道航线,只有他悄悄偏了航,随时面临粉身碎骨的危险。 可是谁能来教他怎么拨正自己的心? 第19章 军区办公室。 傅望昭将平板扔在桌上,发出很闷的声响。屏幕上是今天早上某网站的头版新闻,占据最大的版面,发出不过两个小时,阅读量就破了百万。 新闻绘声绘色地写着主城区上将傅望昭,是怎么冷血无情罔顾人命,内容字字泣血令人动容。 傅望昭眼中闪过狠戾的光,尖锐犬牙磨过口腔软肉,冷声道:“这才是他们的计划。” 事情的起源是那次刺杀。 经过调查,那几个异能者确实是通过排风系统进来的,而所需要的门禁卡也并不是他们偷来的,而是军区内的士兵给的。 这个士兵叫葛峰,是前段时间刚征进来的新兵,也是他给了当时傅望昭所在的大概位置,让异能者们快速地找到人并偷袭。 叛徒被揪出来,傅望昭给出的处置是按规定枪|毙。 但葛峰所在排的排长来找傅望昭求情,说他知道葛峰家里的情况。这孩子不容易,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他带大,眼看儿子军校毕业还进了主城军区,马上要享清福了,却生了场大病。 治病需要不小的费用,但家里哪能拿得出这么多钱,葛峰连读军校的钱都是借的。 排长说,葛峰是一时鬼迷心窍才选择拿了异能者组织的钱,做出这种糊涂事。 当时傅望昭面无表情听着的时候,莫名想到了迟然。 面对相似的境况,迟然是怎么做的。 挨家挨户低声下气地借钱,明明有不错的成绩,却放弃了上大学,放弃了作为beta唯一可以出人头地的机会。 “上将,您看能不能从宽处理,让葛峰离开军队,留上案底再也不得参加征兵。”排长提议。 每个alpha都有参军梦,尤其是加入最辉煌的主城军队,这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至高荣誉。排长认为,给与葛峰这个惩罚,也没比枪|毙轻多少。 傅望昭冷冷地乜了他一眼:“引狼入室,出卖军队机密,背叛战友,这是军队大忌,也是我的大忌。” 排长脸开始发白,背后出汗。 “能被征进来的alpha都是万里挑一,他去外面什么样的工作找不到。大笔佣金拿到手,离开军队也饿不死,你觉得他有什么损失?要是往后军队里但凡缺钱的人都像他一样,你还敢把后背交给谁?” 排长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没敢再吱声。 最后葛峰在三日后被执死刑。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那之后葛峰的班长还去医院探望过葛峰的母亲,老人家做完手术恢复得不错,知道他是儿子的班长,问他葛峰什么时候来看自己,班长只好撒谎糊弄过去。 然而就在前天,有人去医院告知葛峰母亲她儿子已经被枪|毙的事,老人没经住刺激进了icu,生命垂危,随后几个不知名的亲戚找来记者,添油加醋地说葛峰死得有多冤,最后矛头直指傅望昭。 同情弱者是人的本能,煽动性极强的新闻一出,许多网友开始不明真相地抨击傅望昭的处理太不人性化。 发展到后来,甚至还有人说军区内权贵抱团,指不定是哪个少爷犯了事,让没有背景的葛峰顶包。 再加上之前就有传闻,军队里有钱有势的alpha经常仗势欺人,一下子各种言论层出不穷。 挑起多方对立,瓦解群众对军区的信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军区官方很快发布声明,他们对葛峰的处置本来就合法合规,不怕澄清。 许多人愿意选择相信,但仍然有不少人觉得规定不近人情,甚至阴谋论葛峰在替人顶罪。 表面上这件事好像平息了下去,可是信任一旦撕开口子,再想复原如初就难了。 对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开完讨论会,傅望昭的通讯器来电一个接一个,他都挂断了,嫌烦。 第20章 下午上级军长叫他去谈了话,让他写个报告,这事就算了了。 但傅望昭心里窝火,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心情烦躁的时候,傅望昭喜欢打拳击来发泄。他拿着拳套到拳击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好几个士兵在练习,或对打或打沙包。见他来,全都停下了动作,行注目礼。 尤其是落单的士兵,立马紧张起来,害怕上将叫他去对打。傅望昭除了精神力强悍,近身格斗也是相当厉害,跟他打拳比和敌人打还吓人。 幸好傅望昭没有点名,自顾自地在旁边做完热身后,开始打沙袋。 砰—砰—砰— 拳头打在沙袋上发出很闷的声音,但依然可以听出力道之大。 打了半个多小时,傅望昭终于停下。运动过后的肌肉完全充血,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饱满的线条。 他甩甩头发,回办公室洗澡换衣服。 准备离开军区的时候,傅望昭经过实验室所在的大楼,脚步一转走了进去。 周医生正在实验室做实验,专注地做完一看结果还是不对,他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在电脑上记录这次的实验结果时,傅望昭进来了。 “上将。” “这些天有什么进展吗?” 周医生面露一丝尴尬,他心想收获了许多成功的母亲,嘴上还是认真说:“暂时没有太大的进展。” “上将你看,这是目前我们分析出治愈物质的所有信息。”周医生为了显示自己没有在白领工资,连忙拖出白板,上面画着分子结构和密密麻麻的字,“主要还是它存活时间太短的原因,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有更多的思路,就比如这个…” “好了,”傅望昭打断,他不是来听化学课的,“我问你,人体会对他,这个治愈物质,产生耐药性吗?” “不会的,耐药性一般只会在消灭病毒和细菌这类的药物中出现,而且我做了这么多次实验,没有发现过。” 傅望昭抿着唇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 周医生倒是很愿意回答这种专业的问题,显示他的用处,于是说:“您还有其他问题吗?我知无不言。” “里面有令人上瘾的成分吗?” - 傅望昭回到别墅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这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白天在军区忙得烦得也不饿,刚才回来的路上突然想吃迟然做过的鲜虾馄饨。 时间不早了,别墅里很安静。 上到二楼,傅望昭看到迟然的房间没开灯,一片昏暗,但是因为没拉窗帘,几道光线在洁白的墙壁上映出光团。 傅望昭走进去,看见beta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双眼紧闭皱着眉头。 迟然的眉毛颜色浅淡,形状小巧可爱,每每着急的时候就会站起来,很生动。 无形的精神力从alpha的身上散出来,凝成一小团,朝迟然的方向涌过去,蹭着他的脸颊。 熟睡中的beta从被子里伸出纤细的胳膊,挠挠脸蛋。 紧接着浓烈的信息素目标明确地蔓延而出,将beta的身体缠绕包裹,蛛网一样。 而beta无知无觉,只感到热,蹬了下腿将被子褪到胸口以下。 领口处的锁骨便完全裸露了出来,那小团精神力从领口钻进去,一点一点划过迟然的皮肤。 傅望昭可以和自己的精神力通感,所以那光滑柔软的触感仿佛跃在他指尖一样。 床上的beta轻轻扭动起来,手在身上推拂着,像是要赶走什么东西。 但是根本赶不走,反而动作越来越重。 当那团精神力涌到腰际,迟然忍不住轻哼出声。 他扭动的动作越来越大,到最后低喘着喃喃道:“上将…” 傅望昭将精神力收回,黑暗中他漆黑的眼眸沉得像潭水,紧紧盯着床上的人。 他很清楚,以迟然的青涩程度来看,他目前为止与情欲相关的接触都是自己给的。以至于哪怕在睡梦中被欺负狠了,喊的人也是他。 这让alpha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也让他出现了,平时只会在易感期出现的生理反应。 傅望昭想到周医生给他的回答。 “上瘾的本质是事物刺激多巴胺分泌,多巴胺越多快感越强烈,大脑就会下意识寻求这种快感。像您说的令人上瘾的成分无非就是可以起到这个作用,比如毒|品,但是我并没有在治愈物质中发现类似作用,您可以放心。” 傅望昭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现在可以认同周医生的结论了,毕竟他眼下压根没接触到迟然的体|液,连皮肤都没有碰到。 难道真是他禁欲太久了。 第20章 迟然拿到了第二个月的工资。 将小账本上最后一条欠款记录划掉的时候,他感觉整个人通体舒畅,揣在心里这么久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他拿着本子脚步轻快地下楼,飞奔到院子里,将跟跟从狗屋里放出来,环住它的脖颈,给它看本子。 “跟跟,看,我把钱还…清啦!”迟然说着用脸颊蹭狗的脑袋,软软的很舒服,“终于还清了,我还有钱,给你买肉吃,好不好?” 跟跟听到肉明显兴奋了起来,跳进迟然怀里,去舔他的下巴。 从宠物医院回来,迟然一天两顿地喂狗,量大管饱,除了狗粮还喂菜市场买来的骨头,小家伙每次都连汤带肉吃得干干净净。 一个星期就长了不少肉,不再是原来瘦瘦弱弱的样子了,所以它这一跳,直接让迟然后仰坐在了草地上。 迟然也就顺势坐在草地上和跟跟玩闹起来,一人一狗互动得不亦乐乎。 于是傅望昭出门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黄狗摇着尾巴站立趴在迟然身上,一个劲儿舔他下巴。迟然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边躲一边咯咯笑,说:“别舔,好痒。”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明媚又温暖。 他第一次看到迟然笑得这么开心。 不知不觉就出了神,直到迟然发现他,立马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垂眸说:“上将。” 傅望昭心底闪过一丝不悦,也不知道这点不悦从何而来,他没说什么就出门了。 迟然望着alpha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唇。 后来他知道那天早上傅望昭的冷漠是因为军区出了事,并不是故意忽略他不吃他做的早餐。 看到新闻的时候迟然先是着急担心,看到事情解决后松了一口气,随即心底冒出一点欣喜。 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不应该存在,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因他失落为他欢愉。 迟然觉得自己得转移注意力,找点别的事情干,于是他下单了电子绘屏。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账号粉丝涨得很快,镜语上私信他想要约稿的人也越来越多。只是现在科技发达,图片用途广泛,大家都想要电子的画稿,手绘稿再好看拍出来用也差了点意思,所以许多人望而却步。 迟然决定跟上时代步伐,学习用手绘屏画画。 下午,他带着跟跟去找孟晓欢,把之前借的钱还了,顺便带上几份在网上很火的甜品。这家甜品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之前孟晓欢一直念叨着想吃但没舍得买。 孟晓欢看到果然眼睛放光,郑重道:“今天不减肥了!” 迟然惊讶:“你很瘦呀,为什么还要…要减肥?” “最近天气暖和了嘛,穿得少了就有人说我胖了,我不就是冬天吃多了点嘛。”孟晓欢挖了一块芝士蛋糕放进嘴里,“唔好好吃,我最近还办了健身卡。” 迟然知道孟晓欢爱美,他不理解但尊重,只好说:“要好好吃饭。” “呜呜,还是然然宝贝心疼我。”孟晓欢吃了好几口美味蛋糕,感叹道:“我上哪儿能找到像你一样温柔体贴的男朋友啊。” “我没你说的这…这么好,你肯定能找到的。” “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吧,反正你没喜欢的人,给你介绍翟凛也不来电。” 孟晓欢看迟然脸一下子就红了,又吞吞吐吐的,结合上次关于“接吻”的对话,他敢断定迟然有事瞒着他:“然然,你谈恋爱了是不是?” “没有,真的没有。”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孟晓欢语气有点委屈,“我们都说好了,不跟对方有秘密的。” 迟然抿着唇瓣感到内疚,可是他的秘密真的没办法和孟晓欢说,只好松口:“有喜欢的人。” “谁啊?我认不认识,是beta还是alpha?” 迟然的手指蜷了起来,垂着眼睛说:“是beta,你不认识。” 他为什么要撒谎?连对方是alpha都不敢说。是因为孟晓欢一直以来都对alpha印象很差,说出来肯定要被他吐槽。 还是说,其实他自己都觉得和alpha不匹配。 更别提是那么优秀的alpha,连说喜欢,都会觉得是痴心妄想。他不觉得说出来孟晓欢会嘲笑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 第21章 孟晓欢叹了口气:“我的然然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 迟然轻轻推了他一下:“干嘛用这种语气,你还比我小两…两个月呢。” “那他喜欢你吗?” 迟然摇摇头。 孟晓欢“嘁”了一声:“真没眼光,看吧,他迟早后悔。” 迟然被孟晓欢逗笑了,将跟跟抱上沙发:“不说这个,来看看你的干…儿子。” 两人一狗玩到傍晚,迟然才带着跟跟回了别墅。 将狗锁进狗屋,迟然进别墅上了楼。 刚进房间,傅望昭就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递给他。 迟然连忙接过来,看到里面的东西很惊讶。全新的通讯器、平板和便携电脑,这个牌子他知道,在电子产品里属于价格最高的那一档。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他递回去。 傅望昭皱了下眉,没接:“入职礼物,每个人都有。” 迟然心想他都已经拿了两个月工资了,现在发入职礼物是不是有点晚。但是他看到傅望昭皱眉,怕他不高兴只好收下。 “谢谢上将。” beta的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波澜,傅望昭盯着他的脸:“不开心吗?” 迟然闻言愣了下,随即浅笑着回答:“开心的,很开心。” 说完他觉得傅望昭的眼神变深沉了点,似乎不高兴了。 看着alpha转身离去的背影,迟然有点失落。他知道自己不是活泼招人喜欢的性格,大概是让傅望昭觉得扫兴了吧。 他坐在椅子上拆这份入职礼物,第一个拆的是平板,他查了一些资料,除了手绘屏,平板也适合画画,还能看教学视频,但价格也要更贵,他没舍得买。 至于通讯器和电脑,他暂时还用不上。 将这两样东西收进柜子里,迟然想到,他是不是也应该给傅望昭买一样礼物。 既是回礼,也要谢谢他同意自己在别墅养狗,省了不少事。 迟然最近很喜欢在网络上查东西,有了送礼物的想法,他想着送傅望昭的话肯定得高档一些,于是在查过信息之后,他将目标定在主城最奢华的商场,据说这里每天人均消费都在百万以上。 他没有这么多钱,预算在十万左右。 第二天一早,迟然遛完狗就坐公交车去了。 但可能是有钱人都会开车去的原因吧,附近根本没有直达的公交站点,迟然下车又走了半个小时才到。 整座商场的奢华从外观就能窥见,后现代的建筑风格,所见之处一尘不染。 极具科技感的玻璃墙映出他的样子,不时髦的外套,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以及有点畏缩的气质。 每样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迟然局促地挪开视线,走进商场大门。 十万块钱对以前的迟然来说是辛辛苦苦一年都赚不下来的钱,但在这里随便挥挥手就没了。 这个价位买手表或者金属饰品那些都不够看,迟然挑来选去,决定买领带。 他进入专柜时,一排柜员都站在原地没动。迟然也不懂那些潜规则,自顾自地看展台上的领带,好一会儿才过来一个小姑娘,柔声问他:“先生,你是给谁挑领带?” 迟然顿了顿才说:“领导。” “需要我给你做推荐吗?” 迟然摇摇头,转而看见一条暗红色的领带,面料独有的纹样精致又特别,纹理之间还有鎏金的暗光闪动。 矜贵独特,很适合傅望昭。 他一看标价,十四万八。 小姑娘注意到他的视线停留,立马推荐:“你眼光真好,这是设计师款,一摆出来就卖得特别好。” 他抿了抿唇,接着往旁边的展台看,逛了一圈,还是觉得那条暗红色的最好看最适合。 一开始遇到太惊艳的,往后再怎么看其它,也总觉得差点意思。 迟然走回最初的展台,又看了一会儿那条领带,才下定决心对小姑娘说:“帮我包起来,谢谢。” “哎,哎,你稍等。”小姑娘有点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打包去了。 站在门口的一排柜姐都听见了,或羡慕或嫉妒地看着她,这可是今天开门的第一单,居然被这个新来的拿了。 迟然去收银处交了款,看见账户余额抿紧唇瓣。 这个钱他本来打算留着报绘画班的,看来只能等下次发工资再说了。 “先生,我们店有一项在包装礼盒内里激光打字的服务,消费满十万元可以免费体验,你要试试吗?这里有样品,你看看。”小姑娘指指一旁的海报。 迟然抬头望去,花体字打出来的寄语很好看,那些大多是送给父亲和伴侣的,短短几句话或窝心或暧昧,给一份礼物增添了带有温度的意义。 “那麻烦帮我打几…几个字吧,谢谢。” 激光打字需要时间,迟然等了一会儿才拿到包装好的领带。 他走出店门,本来打算离开商场,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立体抱抱熊,毛茸茸的很可爱。 迟然小时候也有一个类似的熊玩具,是过生日的时候奶奶送给他的。 他走近,捏了捏抱抱熊的爪子,手感很好。 “你好。”抱抱熊竟然说话了。 迟然十分惊喜地抬起头,小声地回了句“你好。” 和熊玩了一会儿,他准备离开,转身看见坐在对面咖啡厅里的人,笑意一下子僵在嘴角。 是傅望昭,他对面还坐了一个人。 那人身上是剪裁合身高级的白色丝绸衬衫,姣好的腰身被勾勒出来,他细白的脖颈上戴着搭配的白色蕾丝颈环,很精致很漂亮。 是一个omega。 从迟然的角度,只能看到omega的侧脸,这会儿正笑容洋溢地和傅望昭说着什么,身体微微前倾,这是和对方亲近的表现。 迟然失神地注视了半晌,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偷窥行为,仓皇地连眨了几下眼睛。 那两个人很般配,他被隔绝在无形的屏障之外。 只能偷窥。 只配偷窥。 第21章 返程的公交上,迟然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 精美的包装袋搁在他的大腿上,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将他的头发扬起。 车程很长,迟然拿出通讯器点开镜语。 私信栏又多了几条约稿的消息,但他这会儿实在没有心情回复,怕怠慢对方的诚意。 在首页漫无目的地刷着搞笑帖子,平时都能看得津津有味的内容,现在却无滋无味的。 再一次刷新,迟然看到最上面一条帖子,手指僵住。 一个网友发帖说自己在商场偶遇到傅上将,配图是在咖啡厅外拍的二人照片。 底下的评论不多,信息量却很大。 “上将对面是谁啊?难道是男朋友?第一次看见上将私下和omega同框诶。” “据朋友的小道消息,傅上将好像准备订婚了,不知道对象是不是这个。” “什么?!订婚?!又搞英年早婚那套,给我们留点念想都不行吗【哭】” “其实不早了,他们那个圈子结婚都很早的,比上将年纪小的很多都订婚了,结婚的也不少。” “真羡慕这个omega啊。” 这是迟然第一次觉得网络发达也没那么好。 回到别墅,迟然先是给跟跟喂了狗粮,又把房间整理打扫了一遍。 他没法静下心来,更没办法投入到画画的状态里,只好做些能够转移注意力的事。 就在他打算去找齐叔领家务做时,傅望昭回来了,表情冷淡。 “迟然,跟我过来。” 没办法,迟然只好跟着傅望昭上楼。他看着前面alpha的背影,忍不住去想他会不会像咬自己一样标记那个omega。 这样omega的信息素一定会留在alpha身上,可惜迟然闻不到。 他不仅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也闻不到omega沾在alpha身上的信息素。 他再一次被排除在外。 有时候,世界的规则残忍但正确,他作为一个beta必须要承认,alpha和omega才是天生一对。 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了,毕竟现在的生活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难过呢? 人不应该太贪婪。 在傅望昭房间的门口,迟然停下来,没有继续跟他进去:“上将,什么事?” “进来。”傅望昭命令道。 “就在这里说吧。” 傅望昭沉着脸没说话,直接抓着他的肘弯将他拽了进去,关上门。 被松开之后,迟然的肘弯仍在隐隐作痛。 他低着头,不想去看这个房间。因为好几处都存在过他的心动和甜蜜,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显得讽刺。 傅望昭捏起他的下巴,让他被迫抬起头。 那张被许多人钟意的脸在他面前,近乎完美的五官即使这么近的距离也挑不出一点错处,轻而易举就能蛊惑旁人。 第22章 距离还在拉近。 然而在傅望昭即将吻上他的嘴唇时,迟然偏头躲开了。 傅望昭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迟然会躲。随即眼中积蓄起怒火,本来就烦躁的心情在此刻爆发,他狠狠掐住迟然的两颊,厉声问:“为什么躲?” 脸颊被掐的生疼,迟然看着alpha愤怒得没有半点温度的脸,心想那个omega肯定不会被这样粗暴地对待吧。 他们会去约会,会牵手,当然也会接吻。 alpha一定温柔又绅士,毕竟珍贵的omega就应该享受这样的待遇。 实在是太疼了,迟然的眼睛泛了红,溢出透明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傅望昭的手指上。 又热又湿。 傅望昭松开了手,他心里的怒火被浇灭了几分,甚至还涌上来一股陌生的情绪。 检查报告上写迟然的眼泪也含有治愈成分,竟然仅仅触碰到也能有效果吗? 傅望昭这回扣着迟然的后脑,不容反抗地亲了下去,侵略占有。 迟然的唇舌柔软青涩,经不起逗弄,由着人采撷。这一刻,alpha终于拨去烦闷,觉出点满足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和那个omega见面的时候,明明没有闻到对方的信息素,却还是觉得烦躁。 或许是天生或许是故意,omega的声音有点细,说话语气总是在撒娇似的,听得人不舒服。 一个omega撒娇还没有beta好听。 随着越吻越深,傅望昭呼吸变沉,他探进迟然的衣摆去摸他的腰。 迟然的腰侧很敏感,被触碰的时候会微微颤抖。 这时傅望昭已经忘了想为什么自己明明不在易感期,但还是欲望浓重。他只循着本能,占有想占有的一切。 身体再次不由自主,迟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反应全由傅望昭掌控,被温热微糙的掌心抚过的皮肤,无一处不颤栗,心也跟着悸动不已。 明明之前会让他心生甜蜜的亲密接触,现在却让他觉得苦涩。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个深渊,进去了既触不到底也爬不上来,只能在无尽的虚空中消耗生命。 迟然开始挣扎,用小臂挡着傅望昭的手。他的力气在傅望昭面前显得很小,但还是引起了傅望昭的注意。 alpha皱着眉放开了他,眼中还残存着不加掩饰的欲,他能感觉到迟然是真的反抗,而不是在跟他调情。 “又怎么了?”傅望昭的声音泛哑,他的耐心快被消耗完了。 迟然低着头,抿了下被磨得肿起来的嘴唇,小声说:“只接吻。” “说好只接…吻的。” 这话迟然说给傅望昭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他不知道傅望昭摸他身体的原因是什么,但这个动作无疑会扰乱他的心,甚至勾起他的生理反应。 这不对,这是不对的! 已经逾线很远的迟然在狼狈地往回跑,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也不想回去,但他必须这样做。 尽管他明知道自己有多渴望傅望昭的怀抱。 两句话让傅望昭的欲望烟消云散,他的视线深沉地钉在迟然的头顶,半晌后近乎残忍地冷声说:“你觉得我会对一个beta做什么?” “自作多情。” “出去。” 迟然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随即开门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迟然像被抽干力气一样跌坐在床上,他使劲儿搓了搓脸,让自己赶快振作起来,但总觉得心里某一处跟空了一样。 傅望昭真的会跟那个omega结婚吗? 他看到一旁的包装袋,于是从里面掏出那个小盒子。掀开盖,那条酒红色的领带躺在里面,泛着点点金光。 在店里的时候,迟然就想象着傅望昭戴上它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帅吧。 他爱惜地摸了两下,要合上盖子的时候,迟然看见内里被激光打上的字,很漂亮。 他的祝福文字匮乏,但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祝愿。 迟然将盖子盖好,放进抽屉深处,打算暂时不送出这份礼物。 不会有人知道他悄悄来临又匆匆逝去的爱情,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代表怎样的在意。 -祝你,健康平安 第22章 “你是说,有这么一个人,明明喜欢你,但又每天躲着你。”韩一诚总结道。 傅望昭“嗯”了一声,补充:“和之前很不一样。” “嗐,欲擒故纵呗。”韩一诚肯定道:“我上一个小情儿就这么跟我闹过一次,一开始特别粘人,后来莫名其妙的就变得冷淡。” “然后呢?” “然后我就找别人了。她知道之后马上来跟我哭,说其实就想刷存在感,提高在我心里的地位。” 傅望昭微微皱眉,开始思考。 韩一诚来了兴趣:“说说呗,哪位神仙让我们傅大上将屈尊降贵,来找我咨询情感问题。” “你胆子挺大,来八卦我的事。” “高风险高收益啊,别人的八卦没意思,你的才稀奇呢,脑袋别裤腰上我也得问两句。” “你把脑袋别裤腰上我就告诉你。” 韩一诚“切”了一声:“让我猜猜。你最近也就和高子彧走得近点吧,但他和他家里巴不得祖坟上冒青烟能勾搭上你,应该不会用欲擒故纵这一套。” “好啊傅望昭,你背着兄弟们有情况。” 傅望昭懒得理韩一诚,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下午回到别墅时,迟然还是没在房间。 这一周多以来,迟然不仅没有和他同桌吃过一次饭,甚至连人都不怎么能看到。早上起得很早去遛狗,晚上也回来得很晚,跟他打不上几个照面。 不会来叫他吃饭,不会在餐桌上偷偷看他,不会用含羞带怯的神情跟他说话。 迟然在躲着他。 起初得到这个结论的傅望昭觉得烦躁,用通讯器把人叫了回来,毕竟随叫随到是他的要求。 迟然回来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出现在他面前,很恭敬的态度:“上将,什么事?” 傅望昭更烦躁了。 他没问迟然最近在做什么,显得他好像很关心似的。 视线落在beta红润的嘴唇上,傅望昭将涌上来的冲动压下去。他现在既没受伤也没在易感期,精神力也好好的很安分,没正当理由要求接吻。 他只好说:“没事了。” 迟然的脸上露出点惊讶,随即恢复如常,说了句“好的”,就又离开了别墅。 经过韩一诚不靠谱的分析,傅望昭连日来的烦躁缓解了些,他倒没觉得迟然是在玩欲擒故纵。 而是意识到,如果迟然不喜欢他了,就不会刻意躲着他。想到这,傅望昭自己都没发现地轻松了一点。 他不知道迟然为什么这样做,可能是看了听了谁说的,真的通过这种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总之,他不会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他不允许自己的猎物脱离掌控。 晚上十点多,迟然回到别墅,刚要上楼被齐叔拦了下来。 “小然,明天上午有空吗?” 迟然点头:“有的。” “那就好,有件事想拜托你。明天中午上将有客人来用餐,你能帮刘姐打打下手吗,我怕她忙不过来。” “当然可以。” “好,谢谢小然。” “没事齐叔,不用客气。”迟然冲他笑笑,上楼去了。 齐叔望着迟然的背影,悄悄叹了口气。 第二天,迟然依然起得很早,出去遛狗。 最近他遛狗时偶然发现离别墅不远有一处小花园,空地很大,没什么人经过。许多狗都在这里玩,渐渐就成了狗狗乐园。 跟跟在这里交到了一个好朋友,对方体型要比它大一点,浑身雪白的毛,小立耳圆眼睛,很喜欢用脑袋蹭跟跟。后来迟然才知道,这种狗名字叫萨摩耶。 遛完狗回到别墅,迟然去厨房盛了一碗粥喝,再吃一个鸡蛋就算是早餐了。 之前丰盛豪华的早餐,美味是美味,但终究不适合他。 走出餐厅正好碰到傅望昭,alpha今天穿得很休闲,宽松的烟灰色卫衣搭牛仔裤,肩宽腿长,跟时装模特似的。 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迟然眼神闪烁,但还是努力维持住了面色如常,点头说了声“上将,早”就上楼了。 按照前几天的日程,这会儿他收拾一下就该去自习室了。他在附近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自习室,办个月卡也不贵,在那里可以什么都不想地画画学习。 迟然觉得这样下去说不定就可以放下对傅望昭的感情,可是刚才他分明还是悸动。甚至于因为连日来的压抑情感,让这一刻的爆发更加汹涌,令他心神不安。 这份喜欢不仅没有减少,似乎还在累积。 他感到挫败,也感到无力。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喜欢一个人也一样。 迟然搓搓脸,让自己打起精神,准备下楼去给跟跟喂点狗粮,差不多时间就该帮刘姨做菜了。 第23章 一楼的回廊被打扫得十分干净,花瓶里都插上了新鲜的花,是院子里种的月季,有几枝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娇艳欲滴得漂亮极了。 据说从昨天下午就开始打扫布置了,迟然心想来的应该是很重要的客人吧。 走过回廊,他在大厅里看见了这位重要的客人。 迟然的脚被钉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人闷了一拳,又痛又麻。短暂的晕眩过后,从心脏源源不断溢出的酸楚,快要让他窒息。 是在商场咖啡厅和傅望昭约会的omega。 此时此刻,omega正亲热地挽着傅望昭的胳膊,开心道:“望昭,你家里好漂亮哦。” 傅望昭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很快转回去,将注意力放回精致的omega身上。 “你喜欢就好。” 迟然低着头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回过神来才发现,因为用力攥着拳,他的掌心被留下了几道很深的指甲印。 他现在很庆幸前些天在商场看到了那一幕,最起码有了心理准备,不至于让他被打击得太过狼狈。 omega今天穿得依然很漂亮,橙色毛衣配白色休闲裤,颈环也换了个款式,整个人青春洋溢。 和傅望昭站在一起,看起来登对得很。 方雨终于是逮到了机会,过来狠狠嘲讽他:“上将和子彧小少爷真是般配,有些人想攀高枝的心思要落空喽。人贵在要自知,你说是不是啊迟然?” 迟然缓缓抬起头,眼神和语气都十分平静:“你说得对。” 说完就越过大厅里的两个人,走出了别墅。 平时迟然都会将跟跟锁在狗屋里,怕它四处跑弄坏院子里的东西,只有出去玩和喂食的时候才会将它放出来。 跟跟也很乖,被关起来从来不叫,一放出来就绕着迟然撒欢儿跑,很是兴奋。 迟然知道它喜欢自由,心里打算着等离开这里,就可以去租一个大点的房子,不再把它关起来。 他将狗粮倒进盆里,跟跟开始大口哼哧哼哧吃,没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一脸期待地看着迟然。 经过一段时间精心喂养,跟跟的体重直线飙升,肉眼可见地胖乎起来,圆墩墩的。但是迟然在宠物区贴子里了解到,狗狗和人一样,肥胖对身体不好,于是决定开始给他减一点食量。 迟然蹲下直接盘腿坐在草地上,开始训练跟跟坐和握手,完成了就再喂给他一口粮,作为奖励。 这是他在狗狗公园学到的,跟跟也很聪明,每次都完成得很好。 “这是望昭养的狗吗?” 迟然闻声抬头,看到是那个omega,心脏不受控地抽痛一下,他站起来回答道:“是我养的。” 高子彧撇撇嘴:“怪不得,我都没看出来是什么品种。” 迟然感受到了冒犯,他知道alpha和omega因为稀少,不少人都会有优越感,更别提是出生在富贵人家,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 他突然意识到,beta在他们眼里或许和土狗没什么区别。 普普通通,没有大价值,随便遗弃在大街上也不会心疼。 这是迟然头一次接触上层omega,漂亮精致,也天真骄纵。毕竟家人给予宠爱,后还会有丈夫疼爱。 在他出神的时间,高子彧弯腰摸了摸跟跟的脑袋:“它好乖啊,我看它还会握手。” “能借我玩两天吗?” “玩”这个字眼刺痛了迟然的耳朵,他不带任何畏怯地看着眼前这个omega,认真回道:“不能。” “好吧。”高子彧不在乎地耸耸肩,接着参观大院子,看到南边的藤萝架,“哇,好漂亮。” 迟然将跟跟锁进狗屋里,起身看见高子彧往藤萝架的方向走去,他下意识想叫住人,提醒他傅望昭不允许旁人碰藤萝。 但转念一想,他有什么资格提醒,或许这个omega会是傅望昭规则的例外。 别给自己难堪。 于是迟然回别墅,给刘姨帮厨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进别墅后,走到藤萝架前的高子彧接到了一则来电。 看到是傅望昭打来的,他欢欢喜喜地接起来:“望昭。” 然而通讯器那头却传来和刚刚在屋里截然不同的冰冷语气:“不许碰藤萝。” 第23章 厨房的流理台上摆满了各种新鲜食材,迟然看到有些惊讶:“这么多菜?” 刘姨边洗菜边说:“是,上将给了菜单,还好有你啊小然,不然真是够我忙活的了。” 迟然垂下眼开始摘还没洗的菜,心想上将应该很喜欢这个omega,才会如此隆重地准备这顿饭。 起锅烧油,刘姨不愧有多年烧菜经验,十几个菜也能有条不紊地做下来,道道都色香俱佳。 临近午饭时间,迟然将做好的菜端上餐桌。 不多时傅望昭走进餐厅,身后跟着高子彧,两人面对面落座,高子彧坐的是之前迟然会坐的位置。 刘姨还在看着汤,迟然帮忙上餐具,他先给傅望昭布置,垂着眼目不斜视地工作。 而坐在对面的高子彧看得清清楚楚,傅望昭的视线一直黏在这个不知名的佣人身上,眼神很难形容出来。 是他之前没有在alpha眼中见过的情绪。似乎是在探究,又像是在审视。 总之他敏感地察觉出,这两个人不对劲。 加上傅望昭对他反差极大的两种态度,高子彧有些沉不住气。 于是在迟然过来给他摆餐具的时候,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迟然动作一顿,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回道:“迟然。” “你是beta?” “嗯。” “你在这里做什么工作?帮厨?” 迟然已经摆好了餐具,直起身,面对这个问题停顿了片刻,很轻地点点头。 “你…”高子彧还想接着问。 “迟然,回房间。”傅望昭蓦地出声打断。 迟然下意识地望过去,视线交汇后又匆匆移开,他点了下头走出餐厅。 高子彧心中还是有疑问,想从傅望昭那里获得点信息,没成想一抬头被alpha警惕地看了一眼。 好像自己要抢他什么东西一样。 气氛变得有些僵硬,齐叔适时出声:“子彧少爷,这些菜都是上将为您点的,刘姐手艺不错,您尝尝。” “好。”听到是为他点的,高子彧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先从碗里舀了个馄饨吃,称赞道:“这个鲜虾馄饨好吃诶。” 傅望昭闻言拿起羹匙去舀,听见齐叔说:“是,刘姐一早上起来就包这个了。” 他将羹匙扔回碗里,莫名觉得气闷。 迟然回到房间,将平板和手绘屏收进背包里,准备去自习室。 走出别墅大门前,经过餐厅,他朝里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离开了。 专注画画的时间过得很快,迟然今天刻意回得晚些,晚上十一点多才到别墅。 上楼时正好碰到傅望昭,他有些意外,上将居然这么晚还没睡。 大概是因为那个omega刚走不久吧。 总不可能在等他。 迟然点了个头打过招呼,径直朝房间的方向走。 “等等。”傅望昭叫住他,高大的身影在光洁的地板上映出轮廓。 “今天上午辛苦了,子彧第一次来,他爱吃的东西多,所以多准备一些。” alpha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迟然曾经不止一次因此心神悸动,但此刻他只觉得心如死灰。 他低着头紧紧攥住背包带,胃里跟连吃了十几颗青杏一样,酸涩流溢到五脏六腑,甚至还涌上了鼻间。 原来冰冷坚硬的上将也可以这样体贴。 “嗯。” 傅望昭接着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迟然不知道傅望昭为什么问自己这个问题,难道要不要和这个omega结婚还要听自己的意见吗? 要不是明确自己没有表白过,迟然都要以为傅望昭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所以在故意捉弄自己了。 他将在颤抖的手捏成拳,才缓缓回道:“挺好的,和您很般配。” 傅望昭皱起眉,这不是他想听的回答,更不是他想看到的反应。 alpha生来就掌控一切,血脉的优越性让他们习惯成功,s+级别的alpha更是如此。 傅望昭从进军校到升为上将,没有达不成的目标,没有完不成的任务,更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他几乎没有体会过失败的滋味,也习惯了事事遂意。 见迟然抬腿准备回房间,傅望昭淡淡开口:“子彧说他喜欢你的狗,想带回去养两天。” 这回迟然终于有了反应,猛地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眼圈泛红,琥珀色的眸子浸在充盈的水光里,微微颤动着。 “不行!” 这是迟然第一次拒绝他的要求,但傅望昭并没有觉得不悦,反而比刚才轻松了些。 因为他终于看到了迟然可以称得上吃醋的表现。 第24章 “为什么不行?” 迟然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忍住眼泪,但开口还是带了哭腔:“就是不行。” 说完他大步回了房间,头一次将自己的房门啪地关上。 门刚一落锁,眼泪终于得到释放,淌过脸颊,一滴一滴地不停掉在地板上。 迟然靠着门板蹲下,将脸迈进胳膊里,肩膀不停地抽动。 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些天压抑的感情顷刻爆发,心里的悲伤和酸楚通过泪水流出身体,源源不断。 他想放下这段不正确的感情,想从此以后坦然地面对傅望昭,仅仅完成自己该做的工作。 但做不到。 他做不到! 迟然明明知道自己和傅望昭不可能,但因为人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所以傻乎乎地将整颗真心都交了出去。 一墙之隔的门外,傅望昭望着紧闭的房门怔了一瞬。 如他所愿,迟然在为他伤心流泪。 但傅望昭心底某根神经的不安,似乎在提醒他这样做是错的,甚至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可是alpha自负惯了,他从来都是受万人追捧,何必为区区一个beta劳心费神。 他只要确定,迟然还喜欢他,就够了。 这天之后,迟然依旧每天早起遛狗,然后去自习室画画直到很晚才回别墅。 幸运的是,傅望昭没有再跟他提过高子彧要借养他的狗。 迟然想,距离合约到期也就十个月,等到彻底离开,他一定就能放下了。 到那时,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将彻底回归各自的轨道,甚至余生都不会再见一面,如他们原本命运书写的那样。 天气越来越暖和,眼看春天快要走到末尾。 迟然在自习室坐了一下午,颈椎有点僵,肚子也饿了,他打算去附近吃点东西。 他现在除了早餐在别墅吃以外,其余两顿都在外面吃。齐叔特意找过他两次,说家里做的菜干净卫生让他还是回去吃饭,迟然不好意思当面拒绝齐叔的好意,但应下之后并没有回去过。 在小店吃了份汤面,迟然携着几缕油爆葱花的香味离开。 经过一条他这些天走过的小街道时,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声音不大,似乎距离挺远。 起初迟然以为是小猫小狗,往里走近了才听出来是个人。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但那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不多时,一个腹部浸满血迹的青年出现在眼前,他失去力气似的坐靠在泥土墙上,半阖着眼,脸白得跟纸一样。 “你还好吗?”迟然焦急地蹲下查看他的情况。 青年的右手死死捂住受伤的腹部,手已经全被染成血色,指缝间似乎还在往外淌着血,浅色的衣服被洇透大半,地上一片暗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虚弱地抬眼,看到迟然,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救护车。” 被吓傻的迟然反应过来,连忙拨了救护车的号码。 得救的青年松了口气,精神也放松下来,他感觉很困,同时闻到了香喷喷的葱花味。 他撑着眼皮又看了一眼蹲在他跟前的男生,失去意识前心想,这个omega的信息素是葱花味吗? 迟然看青年昏了过去,连忙叫了他几声,失血过多的情况下晕过去会很危险。 救护车不可能立刻赶到,迟然焦灼地捏紧手里的通讯器,突然想到什么。 犹豫了几秒,迟然将指尖放进齿间咬破,将溢出的血珠滴进青年的嘴里。 片刻过后,腹部正流血的伤口开始愈合。 迟然放下心,最起码这人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不一会儿救护车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几位救援医生用担架将昏着的青年抬上车,其中一人匆忙间瞥了迟然一眼:“家属吗?你也上来。” 没等迟然否认,那医生就匆匆上了车。他本来要走,但想到后续可能还需要他帮忙,就也跟着上了车。 救护车刚走,七八个人小跑着来到街道里,脚步声都透着慌乱,为首的人看到地面上的大摊血迹,心中一沉,喃喃着:“少爷呢?” 另一头,医院。 迟然在前台缴了救护车和部分治疗的费用,心想这回应该再不需要他了吧。 于是赶紧离开了这里。 刚刚在救护车上,医生撕开青年染血的衣服,看到几乎快愈合好的伤口一愣,先是看了其他医生一眼,又看着迟然,问:“什么情况?” 迟然努力表现出无辜的神情,眨眨眼:“不知道,我只是路过。” 第24章 在周医生的提醒之后,迟然没有再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异能。 他也意识到了,知道自己这项异能的人越多,他就越危机重重。 在军区努力维持的安全与平静下,其实有许多暗流在涌动。 迟然回到自习室时已经十点多,屋里其他人都走光了,只剩他的东西还留在座位上。 他长舒了口气,去卫生间将干在手上的血迹洗掉。他的衣服上也沾了血,不过好在颜色深,看不出来。 迟然将正在收尾的画稿完成,眼睛弯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些天他一直在练习用手绘屏画画,他的基本功不错,所以上手很快,现在已经可以在镜语上接商单了。 前天还有一个女生收到图之后发帖夸了他一通,让他十分有成就感。 因为他态度认真,图出得质量高,价格也不贵,所以来找他画的人越来越多,这两天基本都在画顾客的约稿。 迟然高兴得不得了,这意味着以后他不用打零工,靠画画就能养活自己了。 走出自习室,迟然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画起画来太过专注,经常连时间都顾不上,不过今天确实有些晚了。 到别墅时已经是凌晨,迟然关门花费了近一分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放轻脚步穿过回廊,又缓慢地踏上台阶。 好不容易走上二楼,迟然一抬头被不远处屹立的身影吓了一跳。 傅望昭安静地站在那里,头顶照下的灯光将他英俊魅惑的脸映得清晰,但脸色却阴沉得吓人,仿佛笼罩着一层压城即摧的黑云。 迟然愣住了,他没见过傅望昭露出这样的神情,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但从傅望昭身上逸散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密实地裹缠在他身上,让他有些害怕。 “你去哪儿了?” “自习室。”迟然如实回答,这是傅望昭这么多天来第一次问他的去处。 是因为自己今天回来得晚了吗?可是他已经尽量不发出声音打扰大家了。 傅望昭走到迟然面前,眼中翻滚的情绪更加浓烈,他看着这个身上充斥着陌生alpha信息素的beta,清晰地感觉自己在失控边缘。 “和谁?”他依旧保持着声音的冷静。 “就我自己。” “撒谎!”傅望昭吼道,在空旷的空间里产生了回音。 深更半夜,带着一身alpha的信息素回来,还想对他隐瞒。 当他这里是什么?酒店吗? 怪不得,怪不得给他台阶都不下,整天地见不到人影。 连日来的烦躁在此刻汇聚,终于被引线点燃,傅望昭感觉自己的理智都被尽数烧光。 迟然被吓到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傅望昭,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明白他好好地为什么会这样。 看到他的动作,傅望昭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拽着迟然的手腕将人拉进卧室,把门关上反锁。 “上将,你…你怎么了?”迟然试图挣脱,但傅望昭的手劲儿太大了,像是要把他的手腕捏碎。 “告诉我,那个alpha是谁?” 傅望昭能通过信息素判断出那个alpha的分化等级是a级,没他高,但在alpha里也算是上等。 alpha之间信息素互斥,更别说那个alpha不知天高地厚地在他的人身上留了味道。 地盘被侵占,权威被挑衅。 傅望昭呼吸变得急促,紧接着想到一个问题。 那个alpha是怎么在beta身上留下这么久的信息素的? beta没有腺体无法被真正标记,即便是后颈被灌入信息素,味道也最多只能残留二十分钟。 至于衣服沾上信息素,那残留时间就更短了。 “我不知道什…什么alpha,你先松开,好疼。” 傅望昭将迟然猛地拉近,用力道让他转过身,视线落在他的后颈上。 光滑平整,没有任何异样。 傅望昭盯了几秒,他知道,即便有alpha咬过这里,也不会留下任何印记。 就像他之前咬过但是没有留下痕迹一样。 那么那个alpha是用什么方式留下的信息素?难道他们已经… 傅望昭眼睛都着了火,他将迟然转过来,单手捏着他的双颊,冷笑道:“这么护着,怎么,怕我杀了他吗?” 第25章 “我说过,合约期间不可以和别人谈恋爱,你忘到脑后了?” 迟然完全没弄懂傅望昭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他疼得眼睛通红,蓦地想到自己救的那个青年,身材高大,应该是个alpha。 对了,自己的衣服上还沾了他的血,血液中含有大量信息素,可能被傅望昭闻到了。 除此之外,他几乎一整天都待在自习室里,和往常一样。 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仅仅沾了alpha的信息素在身上,傅望昭就要生这么大的气。 “我遇到一…一个受伤…的人,浑身是血,衣服沾到了。我不知道他…他是不是alpha。”迟然艰难地解释。 傅望昭松开了手,看见迟然白皙脸颊留下的红色指印,心里闪过一抹异样。 “我没有…谈恋爱。” “为什么衣服会沾到血?” “我看他伤重,帮他愈合了…伤口。” 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的傅望昭听到这,眼中又闪过一抹寒光,他冷声问:“怎么帮的?” 迟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又让傅望昭生气,他手指都绞在了一起,十分紧张:“就是喂…喂他吃…吃了我的…” 傅望昭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耐心已然降到负数,但还是等着那个答案。以他现在的失控程度,如果迟然真的说和那个alpha接吻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我的血。”迟然终于解释完,他的眼睛水润泛红,软声说:“你别生气。” 傅望昭紧盯着迟然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把衣服脱了。” “什么?”迟然愣住。 “我要检查。” 第25章 房间里,s+级别的信息素溢满整个空间,浓度高得吓人,将残留在迟然身上的未知信息素挤压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 此时此刻,迟然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只沾染着傅望昭的信息素,仿佛无形的标记。 但beta对此一无所知,他呆愣地看着傅望昭,消化他刚刚说的话,半晌才慢吞吞道:“检查…什么?” “你有没有撒谎。”傅望昭的手指落在迟然的领口,声音低沉危险,“想让我帮你脱?” 迟然退后一步,无辜地看着傅望昭,别起眉毛着急说道:“我没有撒…撒谎,真的没有,对,我有医院的缴…缴费记录。叫了救护车。” 他连忙从兜里掏出通讯器,想要调出付费记录,但手中的通讯器很快被抽走,扔到桌上。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迟然怔怔地看着傅望昭冷峻的脸,心中最后一点希望被浇灭。他垂下眼,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素白的手指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 天气暖和起来,迟然的薄外套里只穿了件衬衫。 这件衬衫是之前奶奶买布料用缝纫机给他做的,他现在穿其实有点小了。但迟然一直很爱惜,上次被傅望昭扯坏扣子给他心疼了好几天。 解完扣子,迟然将衬衫和外套一齐脱掉,露出白皙如雪的身体。 他的肩膀要比omega宽一点,因为干了半年多的体力活,胳膊和腰腹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身体没那么干瘪,反而线条柔和好看。 天生的皮肤白皙细腻,衬得胸前的红色鲜艳妖冶。 不过转瞬间裸露出来的皮肤由白转粉,低着头的迟然怯生生地看了傅望昭一眼,被对方的眼神惊得颤抖了下。 傅望昭漆黑的眼里又出现了那种类似野生动物的侵略性,甚至比上次更浓烈了。 “继续。”傅望昭的嗓音泛哑。 迟然抿紧唇瓣,男性beta和男性alpha的身体外观没有任何区别,卫生间和公共澡堂也都是共用的。 但要面对着傅望昭脱衣服,迟然还是觉得抗拒。 大概是因为傅望昭此时衣冠楚楚,而自己要一点一点变得赤|裸。 迟然这才意识到,其实一直以来他们的地位都极其不对等。就像现在,他根本无法违抗傅望昭的命令。 两个人之间,狼狈的永远是他。 迟然又慢吞吞地脱掉了裤子,两条笔直细长的腿暴露在空气中,在灯光的照耀下白得晃眼。 “我没有撒谎。”他小声说。 alpha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鼓动地飞快,他在军校的时候不知道看过多少男性的身体,比迟然饱满漂亮的多得是。 但他从未有过现在的情绪,陌生得难以形容。 在恢复理智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将迟然推上了床。 “上将,上将。”迟然的脸上写满错愕,用手去推压在他身上的人,但对方宛如一座山,他根本推不动。 傅望昭轻松地制约住迟然的动作,他不经意地一瞥,看到迟然大腿根的内侧位置有一小块红印,在洁白的皮肤上十分明显。 他猛地单手掐住迟然的大腿,骨节分明的手指陷入滑腻的软肉中。 “这是什么?” “胎记,是胎记。”迟然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上将,我真的没…没撒谎。” 傅望昭望向身下人通红的双眼,像兔子一样,心中某处神经骤然跳了下。 他俯下身,含住迟然颤抖的嘴唇,细密深入地吻着。 那丝丝缕缕顺着血液流向心脏的满足感,傅望昭不知道,是因为那个不知名的治愈分子,还是别的什么。 他只知道,这令他着迷上瘾,游离在失控的边缘。 迟然的身体被亲软了,推拒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但当傅望昭开始亲他的脖子和胸口的时候,他又清醒过来,用微不足道的力量阻止。 饶是他再怎么不经人事,也反应过来傅望昭要对他做什么。 傅望昭明明准备和omega订婚了,为什么还对自己做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异想天开觉得傅望昭喜欢他,混乱间一个想法浮出大脑。 傅望昭把他当作发泄生理欲|望的对象。 想到这迟然更加猛烈地挣扎起来,盈满眼眶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溢,滴在深灰色的床单上,洇出一个圆圈。 “上将,求你,不要。” 至少别让他连这一点尊严都保不住。 傅望昭停下了动作,手臂撑在他颈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即便是这样死亡的角度,他的脸依旧完美得挑剔不出来一点瑕疵。 他眼中翻滚着情欲,声音却依旧冷清:“迟然,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迟然愣住了,大脑仿佛被闷棍击中,脸上满是惊慌和不知所措。 这一刻,他不光身体是赤|裸的,心也是。 他小心翼翼保护了这么久的秘密,竟然早就被傅望昭知道了。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那么傅望昭是怎么看他的呢?在心里嘲笑他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认定自己会心甘情愿成为他发泄欲望的床伴? 他一直努力维系的自尊和边界,到头来被傅望昭随便一捏,就碎成了沙。 被进入的时候,疼痛铺天盖地袭来,迟然将嘴唇咬出了血,攥紧床单的手都在抖。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原来这么痛。 像要死了一样。 - 临近中午,被窗帘遮挡严实的屋内一片昏暗。 地板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很多东西,尤其是大床的周围,除了衣服还有完全脏掉的床单。 宽敞的床上,被子中间鼓起很大一团,下方的两个人靠得很近。 傅望昭先醒了,他睁眼的瞬间罕见地没有缓冲过来,怔了几秒后昨晚的记忆猛地回现。 他转头朝旁边看去,迟然在离他很近的位置蜷成一团,眉头紧皱着,好像睡得不太安稳。 傅望昭按了按眉心,些许烦躁从心中冒出来。 他昨晚失控了,从闻到迟然身上有其他alpha信息素的那一刻,复杂浓烈的情绪几乎按灭了他的理智。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标记他、占有他,让他里里外外都沾满自己的信息素。 但傅望昭不喜欢失控。 alpha习惯掌控事物,相对来说性|欲更强,所以傅望昭周围几乎所有的alpha都有伴,对方也基本是omega。 alpha和omega可以说是天生一对,信息素匹配度越高,于另一半而言的吸引力就越大,在床上也是调节气氛极好用的工具。 在军校里住宿舍的时候,傅望昭经常听到其它alpha幻想能娶个漂亮甜美的omega老婆。 但他不喜欢omega,准确来说是不喜欢omega的信息素,因为厌恶被其诱导发情的失控感。 可是昨晚,没有信息素,他也没有处于易感期,却依然失控得像个疯子。 独属于迟然身体的清冽味道,平时像浇灭烈火的清泉,昨晚却像助燃剂一样,将火越烧越旺。 他的治疗出现副作用了。 傅望昭起来,随意套了件背心和裤子。目光扫到被扔在地上的床单,上面什么液体都有,触目惊心的还是那几块暗红色。 第26章 他烦躁地捋了下墨蓝色的头发,知道自己昨晚做得狠了。 不过迟然的体质特殊,结束之后他查看的时候,发现撕裂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是肿得厉害。 alpha下楼去找药箱,碰到几个佣人和管家在一楼忙碌家务。 beta们闻不到他身上情爱过后独有的信息素味道,但能看到总是严肃冷酷的上将胳膊上,错乱分布着被人抓过的红道。 几个佣人都忍不住八卦地偷偷观察着,只有方雨,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又逐渐被妒忌所替代。 “齐叔,药箱在哪?” 齐叔倒是没表现出意外的神色,说:“在前厅的柜子里,我去拿。” 别墅里的药箱由军区医生定期更换,傅望昭很少用,但知道里面药的种类很齐全。 药箱体积不小,他在里面翻找着,等看到一盒药的功效时一怔。 避孕药。 他将药盒捏得差点变形,没有放回去。 傅望昭又在里面找到一盒消肿药膏,拿着这两样东西上楼。 推开房间门,他看见没有穿衣服的迟然正准备下床,动作慢吞吞的很僵硬,但听到声音后跟鹌鹑一样缩回被子里,似乎在发抖。 一双肿成核桃的杏眼,怯生生地望过来,瞬间蓄上泪水,水光潋滟。 “我的…衣服呢?”迟然的嗓音一片沙哑。 “扔了。”傅望昭将自己的睡袍扔在迟然身前,“穿这个。” 迟然猛地睁大眼,因为起身的动作剧烈,被子滑了下去,露出满是斑驳红痕的身体。 “扔哪了?不可以扔…的,不可以。”迟然顾不上身体的狼狈,作势要下床,可是脚刚一沾地就腿软地站不住。 傅望昭伸手接住他,眉头紧皱:“那破衣服扔了又怎么?你在留恋什么?” 要不是他今早还算理智,大概会把那件沾了陌生alpha信息素的衣服直接撕烂。 迟然连连摇头,一双流了整晚泪水的眼睛,又源源不断地溢出眼泪,好像无穷无尽。 “奶奶做的,不破,求求你,还给我吧。” 傅望昭抿唇紧紧盯着他的脸,看到他随着眼泪流出来的乞求和惧怕,心脏瞬间收缩了下,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来。 他松开手,迈步离开房间很快又回来,将被他扔进垃圾桶的衣服丢在迟然怀里。 迟然如获至宝地摸了两下那件衬衫,低着头开始缓慢地穿衣服、穿裤子,一声不吭。 傅望昭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但是看迟然这幅样子就烦躁得要命。 好像要失去什么东西了似的。 他将手里的两样东西扔到迟然跟前。 迟然穿好衣服,视线迟钝地落在药盒上面,看到上面的说明,鼻间瞬间酸楚起来。 他眼睛红成一片,小声说:“我只是个beta,不…不会怀孕的。” 男性beta的生殖腔分化后便萎缩了,通常情况下,只有omega和女性beta能孕育生命。 “最好是,你别妄想生下我的孩子。” 迟然闻声一颤,眼泪再次不受控地滚落下来。 他其实很不喜欢自己哭,但又忍不住。 自己实在是太无能了,眼泪管不住,心也管不住。 傅望昭像被那眼泪烫到一样,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看见beta将药盒拿起来拆开,从铝板上按出一片白色药片,将其倒进嘴里。 没有喝水,就那么生吞了下去。 迟然缓慢站起身,迈着僵硬别扭的步子走到桌子旁边,背上自己的包,走出房间。 一如他来时的样子。 但迟然知道,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傅望昭见人消失在自己的房门口,盘踞在他身体里的暴躁情绪在此刻达到最浓烈,甚至诱发精神力逸散出来。 他将那盒避孕药直接捏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消肿用的药膏还躺在床上,没有被迟然拿走。 回到房间,迟然被抽干力气一样,跌坐在床上。 他浑身没有一处不酸痛,下边更是火辣辣地疼着。更糟糕的是,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打湿了他的底裤。 昨天晚上昏过去之前,迟然记得傅望昭抱他去浴室清理过了。 大概是弄得太深,没有清理干净。 伴有疼痛的记忆闪回,迟然没有见过那么疯的傅望昭,之前易感期的时候都没有过。 alpha就像是衔着自己的猎物,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咬上他的后颈,注入信息素。 迟然记不清傅望昭“标记”了他多少次,那时他的理智早已被卷进漩涡里了。 他抬手摸了摸后颈的位置,光滑平坦,没有半点被标记过的痕迹。 可是就算他伤口愈合得再快,破开皮肉时的痛苦也不会减少半分。 身体不适加上肚子饿,迟然状态有些恹恹的,他慢吞吞地找出换洗衣服,打算先去洗个澡。 他瞥见角落里放着的一大袋狗粮,手里的衣服骤然落地。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立马拖着疲痛的身体往外走。 他跑不起来,只能努力走快些。因为太着急,下楼梯时差点摔倒。 已经十二点多了,他还没遛跟跟,也没给他喂狗粮和水。 他每天回别墅之后会给跟跟喂一次水,但是昨天晚上没来得及。 小家伙肯定渴坏了。 艰难地走到狗屋前,迟然打开锁,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啊,跟跟,我来晚了。” 跟跟从看到迟然就立马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出来,等门一开,它举起前爪扑在迟然的小腿上,十分激动。 迟然先给他的水碗里倒上水,看黄狗急得嘴都埋进水里去喝,心里十分愧疚。 随即后知后觉自己也渴了,嗓子干不说,刚刚那颗药的苦涩味道也残留在嘴里。 迟然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将狗粮倒进饭碗里。 没想到这次它并没有急着吃,而是抖了下耳朵,去舔迟然裸露在外的手腕。 白皙的腕骨上是两圈红色的指印。 跟跟舔了好几下,仰头看着迟然,清澈的眼睛里似是疑惑,似是关心。 迟然有些愣住,随即鼻子一酸,摸摸它的脑袋:“我没事,快吃吧。” 看着跟跟大口炫狗粮的样子,冷透的心终于回过几缕暖意。 还好,他还有跟跟。 “等晚一点我再…再带你出去玩。” 迟然站起来,后腰的酸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他龟速地回到房间,拿了衣服下楼洗澡。 那里比他想象得要更肿,清理起来不太容易。 迟然尽管恢复能力好,但不太能吃痛。等他弄干净,额头上都疼出了汗。 他抱着脏衣服上楼,碰到刘姨下来。 刘姨怜爱地看着他,温声道:“小然呐,我煮了点粥给你端上去了,趁热吃。” “谢谢刘姨。” 他明白,刘姨肯定知道了,但他眼下也没有力气去想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 无所谓了。 迟然进屋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的牛奶燕麦粥,一杯蜂蜜水,还有一管药膏。 他将那杯水一饮而尽,感觉身子终于活络了些。又喝了一些粥,胃里没那么空荡荡地难受了。 药膏有点眼熟,迟然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说明,以为也是刘姨拿来的。 草草上完药,迟然钻进被窝,很快睡着。 他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 冷清的街道上在刮北风,来往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 段秀芝从厂子回家的路上,照例去居民楼外的垃圾桶翻一翻。这一翻,没看见能卖钱的东西,倒是发现了个奶娃娃。 小婴儿被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大眼睛,黑葡萄似的瞳仁亮晶晶的,不哭也不闹。 她连忙抱了出来,发现孩子是热乎乎的,像是刚刚放进去,于是转了个圈找人,也没看到疑似扔孩子的人。 “哎呦,谁这么狠心呐。”段秀芝将小被子拨开些,露出小婴儿的整张脸来。 白白软软的肉乎脸蛋,配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可爱极了。 段秀芝心一软,柔声说:“跟我回家吧。” 怀里的白团子望着她蓦地咧嘴笑了,唇边多出两个浅浅的凹陷。 回到家,段秀芝才发现婴儿的衣服领口绣了两个字——迟然。 十数年的光阴坍缩在这场梦境,散落成许多个细小片段。 “奶奶,看!我得的奖状。” “哎呦,我们然然真厉害!晚上奖励吃红烧排骨。” “奶奶,这次考试我是第…第一名。” “然然要好好学习,以后自力更生,做个有出息的人,奶奶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哟。” …… 迟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房间里黑漆漆的,他用袖子擦擦眼睛,坐了起来,望着墙壁发呆。 “笃笃。”门口传来敲门声。 迟然从床上爬起来先开了灯,然后去开门,看到齐叔站在门口,脚边放着十几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第27章 “齐叔,什么事?” “这些,是上将买给你的。明天上午还有一批。”齐叔想帮忙拎进屋,但迟然没有让开,也没有接的意思。 迟然扫了一圈袋子里的东西,都是衣服和鞋。包装袋上的品牌logo他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很多都在他买领带的那栋商场里见过。 每一样都价值不菲,上将出手很大方。 “齐叔,麻烦你跟上…上将说,我不要这些,拿去退了吧。” 齐叔视线扫过迟然脖子上的吻痕,叹了口气说:“小然,上将不差这点钱,他想给你什么,你就拿着,何苦凭白惹他不高兴呢。” 迟然睫毛闪了几下,他知道,傅望昭给他买这些,说好听叫补偿,说难听了就是嫖资。 齐叔说的对,傅望昭给他的,他拒绝不了。 “我知道了,谢谢齐叔。”迟然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他把那些琳琅满目的袋子收进衣柜,和之前傅望昭送他的便携电脑和通讯器放在一起。 迟然回过身,正好和放在床头柜上的遗像对上目光。 照片里的段秀芝面容慈祥秀丽,眉眼带笑,透过眼周密密麻麻的皱纹仿佛可以看见她年轻时候的样子,一定是个清秀的姑娘。 将相框拿起,迟然用袖口将玻璃擦了擦,轻轻喃喃着:“对不起啊,奶奶,辜负了你的…期望。” 他用黑布将相框仔细包好,放进他来时带的编织袋里。 又找出两个月前签的那份合约,迟然翻到中间那一页,盯着上面写的十倍违约金出神。 第26章 夏天的气息缠绕在春天尾巴上,悄无声息地到来。 大概是昨天早上没有遛跟跟,让它和好朋友少见面了一天,小家伙今早出门尤其活跃,和萨摩耶玩得不亦乐乎,到点了两个主人都拉不回来。 迟然遛完狗回来吃早饭的时间要比往常晚了点,一进餐厅看见正坐在桌前吃早饭的alpha。 他有些意外,平时这个时间傅望昭应该早已经去军区了,今天也不是休息日。 傅望昭淡淡地望过来,稍稍皱了下眉,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迟然和他对视一眼立马收回目光,可即便是这么短暂的交汇,依然像锚点一样,瞬间让他回忆起前天晚上混乱疯狂的画面。 他走到流理台前剥了个鸡蛋放进嘴里,就着小半碗粥吞下去,吃得比平时仓促快速。 “过来坐下吃。” 迟然闻声脊背僵了一瞬,他将碗很快冲洗好放进柜子里,平静回道:“我吃完了。” 他往门口走,却被叫住。 “站住。” 傅望昭压着胸口的烦躁,看向迟然的眼睛:“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迟然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旧衣服,洗得发白,款式也老土。 “不太合适。” alpha感觉气顺了一点,肯定不是尺码不合适,他亲手量了一晚上的尺寸不会有错。 那就一定是款式不喜欢了。 尽管他挑的都是现在最流行的,但迟然的喜好不一样也有可能。 “待会儿还会送来一些,要是还没有喜欢的,下午带你去商场逛逛。” 其实他想说干脆让设计师定制算了,但又觉得太过隆重,显得他好像很在乎这个beta似的。 beta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可能还有别的什么情绪,他回:“您的心意我…我收到了,只是我习惯穿…穿自己的衣服,不用再麻烦了。” 傅望昭眼神瞬间变冷,他终于忍无可忍,目光灼灼:“迟然,你在跟我闹脾气吗?” 迟然的脸上出现了更多的诧异,莫须有的罪名安在身上,他的惊讶中还有几分委屈。 “我没有。” 傅望昭猛地站起,椅子腿刮过地板,发出不太好听的声响。 他径直离开餐厅,不多时别墅外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 迟然垂下眼,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如果傅望昭讨厌他的痴心妄想,为什么前天晚上还要对他做那种事。 就让他一直保持着安全甚至疏远的距离不好吗。 桌上还摆着傅望昭吃剩下的早餐,迟然想着刘姨昨天给他煮了粥,今天帮她收拾一下桌子。 他走近才发现,这份早餐几乎没有被动过,而且已经完全冷掉了。 - “笃笃。” “笃笃。” 韩一诚敲了好几遍门没人回应,最后推门而入,看见办公桌前紧皱眉头、盯着电脑屏幕,仿佛看杀父仇人一样的傅望昭。 “年纪不大,你耳朵倒挺背啊。” “滚。” “哟!火气这么大,一份报告不至于吧。”韩一诚在沙发椅上一摊,“谁惹我们傅大上将了?不会是你那个欲擒故纵的小情儿吧,还没拿下呢?” 傅望昭终于分给他一个眼神,冰冷尖锐。 “有事说,没事滚。” “靠,真被我猜中了?” 韩一诚接受到傅望昭狠厉的眼神警告,双手合十认怂道:“我错了我错了,真有事。” “最近南区又有一伙异能者出没,搞违禁品贩卖,也不大张旗鼓就偷偷卖。听说有什么瞬移、障眼换物的异能,人很难抓,东西也缴不到,影响挺不好的。” “那边军区没想出法子,上报主城来之后,军长让我负责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傅望昭:“想找我舅舅帮忙?” “圣上英明!不过顾上将已经退休了,让他出山不太合适,只要借用一下他的人脉和眼线就可以哩。” “自己去借。” “我连他家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你给我一个地址也行啊。”韩一诚表情戚戚,眼睛一转,“这样,我给你当情感顾问,你帮我联系顾上将。” 傅望昭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用这个当条件?” 上次就是听了他的话,迟然躲他更远了。 韩一诚坐直:“我当然好意思!你说,咱们兄弟几个里,是不是我感情经验最丰富。前几天我还帮手下一个小排长追姑娘呢。” “学生悟性差,不能怪老师教得不行吧。”接收到傅望昭的冰冷眼神,韩一诚停止贫嘴,“来,跟我说说,你和你那小情儿怎么个事。” 傅望昭迟迟没有开口,他的心里很乱。 迟然是他的私人医生,负责给他治疗,两个人只是止于合约的雇佣关系。 但现在他越界了。 可怕的是,尝过越界的滋味后,他更上瘾了。 周围很多人都养情人,玩儿一夜情,傅望昭一向不感兴趣,但现在他觉得,把迟然养在身边挺好的。 迟然喜欢他、做饭好吃,模样还行,哭的时候特别招人。 但迟然的态度让他很恼火。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甚至,到现在,迟然都没有对他说一句喜欢。 傅望昭烦躁得要命,在发现这几天的情绪好像都由迟然牵动着之后,就更烦躁了。 他把这归结为不服输,迟然既然喜欢他,就应该有喜欢他的样子。 alpha半信半疑地瞥了眼韩一诚,草草讲过这两天的事,隐去了一些细节,比如他的失控,再比如他因此烦躁到连份述职报告都写不出来。 韩一诚摸着下巴思考半晌,说:“会不会是因为你活太差了?” “你找死?” 看到傅望昭抓起电脑要朝他摔过来,韩一诚连忙说:“诶诶,你看你这么凶,哪个好人能受得了,温柔一点行不行。” 傅望昭冷哼了一声,将电脑放回去。 “听起来你这个小情儿不喜欢物质方面的东西,要解决的话,这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说人话。” “啧,着什么急。”韩一诚拿出老师的姿态。 “你先试着对他好,用心的那种。” 迟然这两天没有去自习室,就待在屋子里画画,也没有人来打扰。 相比于自习室有一点好,坐累了可以在床上趴一会儿躺一会儿。 晚归的人换成了傅望昭。 这天上午,迟然做了件令他十分愧疚的事,愧疚到前一天晚上就开始酝酿怎么说才好。 他想提高自己在镜语上接画稿的费用,为此写了一篇长达五百字的小作文,说明自己现在需要用钱的情况,并且提供免费改稿的服务。 动态一发,不一会儿就收到好多条评论,迟然看到先是一愣,随即被暖得眼眶湿润。 “大大早该涨价啦,薅羊毛都薅得我良心不安了。” “没关系的,大大你涨价了也还是比别人便宜哈哈哈,给大大比心。” “什么?!我一直以为大大是纯为爱好画画的有钱人,毕竟之前的价格真的低……大大不会是炒股失败了吧?” “大大是生病了吗?急需用钱的话我可以把之前约的画稿费用按现在价格补上。上次多亏大大帮我紧急赶稿,都没有收我加急的费用。” 第28章 …… 迟然吸了吸鼻子,每一条评论都打了好长一段话回复。 最近他接到的约稿越来越多,但是自己的精力有限,保证质量的情况下,根本画不完这么多。 之前他都是一个一个地去沟通,问问人家着不着急,愿不愿意等。 可是眼下他需要钱,所以权衡过后决定涨价,这样约稿的人会减少一些,他也可以多赚到钱。 发动态之前迟然纠结了很久,毕竟许多人愿意来找他约稿都是出于一份信任,不知道突然的涨价会不会辜负她们的期待。 幸好,大家仍然愿意相信他。 晚上,迟然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画画,被敲门声打断专注。 他以为是齐叔,连忙下去开门。 看到来人的瞬间,大脑出现完全的空白,怔愣着说不出一个字。 距离上次在餐厅发生的不愉快,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他们俩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打照面的次数都很少。 迟然以为傅望昭要和自己保持距离,尽管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某些时刻,他还是会因此失落。 傅望昭看着像是傻住的迟然,心里烦躁的情绪竟然一扫而空。他又巡视了一圈迟然的脖子,上面他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又恢复了光洁的样子。 啧。 他忍住想将人占有的冲动,递过去一个包装精致、用红丝绒带子圈装好的手提盒。 “送你的,礼物。” 迟然回过神,下意识地接过来,低头看了看,发现好像是个蛋糕。 如果他没有愣神,再观察仔细一点的话,就能发现alpha的脸上十分罕见地挂着一抹不自然。 “谢谢。” 等傅望昭回房间了,迟然才后知后觉地想,上将为什么要送他礼物?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提盒拆开,里头果真是个蛋糕,而且是个特别漂亮的蛋糕。 蛋糕整体是巧克力色的,外围点缀着鲜红水润的樱桃,和中间立体的巧克力樱桃树呼应。最特别的是,樱桃树旁边有一只在吃胡萝卜的小兔子。 白色的小兔子在深色蛋糕上很显眼,做得也十分精致,连吃东西时满足的表情都惟妙惟肖。 “好可爱。”迟然小声道。 他都舍不得吃了。 迟然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蛋糕,但只有在过生日的时候他才能拥有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 奶奶通常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攒钱,然后在这一天满足他的愿望。 盼了一年的迟然,在得到蛋糕时会无比的期待。他先是十分有仪式感地关灯,然后在奶奶唱得有些跑调的生日歌中,双手合十许愿,鼓起嘴将蜡烛吹灭。 将第一块蛋糕分给奶奶之后,迟然便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这份一年只能吃一次的美味。 尽管那只是蛋糕店里最常见不过的蛋糕。 迟然踌躇好一会儿,才用叉子挖出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 他眼睛一亮,这个蛋糕和他以往吃的都不一样,口感细腻、入口即化,甜中带着浓浓的奶香,还有巧克力的香味。 迟然忍不住连吃了好几口,心想要是奶奶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蛋糕就好了。 因为吃得过于沉浸,beta没有注意到推门而入的alpha。 傅望昭看着迟然脸上和那只白兔子如出一辙的神情,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好吃吗?” 迟然被吓到,嘴角擦过叉子,浑然不觉地沾上了一小块奶油。 “好…好吃,你也吃一…块吧,太多了。” 迟然说完去翻看盒子,发现没有切蛋糕用的塑料刀,连叉子都只有他手里那一个。 脸上顿时浮现出懊恼的表情,等他想起身下楼去取工具时,傅望昭已经先一步走到他跟前,稍稍弯下腰,两只手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将他困在其中。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迟然有些不知所措,目光闪躲着不敢看傅望昭。 “我去拿…” 没等他说完,傅望昭突然靠近,唇瓣落在他的嘴角,又用舌尖勾了下。 炙热的鼻息喷在脸颊,迟然的呼吸被激得凌乱起来,他偏头往旁边躲,却被扣住后脑,深深地吻住。 这一次傅望昭的吻没有像往常那样猛烈急促,而是耐心地一寸一寸地舔过口腔,碾磨他的舌头。 舌根都被碾得酥麻,傅望昭把他的舌头当成蛋糕一样,在细细琢弄品尝。 听到对方的吞咽声,迟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被吃掉了。 一吻结束,迟然半张着嘴大口呼吸着,柔软的舌尖若隐若现。 傅望昭盯着迟然那被欺负得比樱桃还红润的嘴唇,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他直起身,嘴巴里还残留着奶油的清香,哑声说:“确实好吃。” beta脸上的薄红加深,蔓延到耳朵和脖颈,看得alpha牙根泛痒。 然而捕猎需要耐心,得让美味的猎物自己跳进陷阱。 他上次太冲动。 - 翌日上午。 傅望昭按时将述职报告上交,眼下没什么事,点开了韩一诚发给他的文档链接。 第一行居中加粗写着四个大字——追人宝典。 昨天他看到这几个字差点没把通讯器扔韩一诚脸上,带点气急败坏的意味:“谁说我要追他了?” “标题而已,重点在内容。”韩一诚奇怪地看了傅望昭一眼,“以前没看出来你挺抠字眼。” “凑合看吧,找我取经的人那么多,我还能给你个性化定制啊。” 整整三大页,密密麻麻的字,傅望昭昨天就看完了一条。 投其所好。 他接着往下看,——了解对方的审美,定向狙击。 这一项傅望昭直接跳过,他不需要。 alpha正阅读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 王助理抱着两份文件推门而入,先是打量了一下傅望昭的表情,看到对方似乎心情尚可的样子,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前两天是谁惹到了上将,隔着办公室的门,他都能感受到s+alpha不悦的气息。 “三团的枪械和任务申请。”王助理将文件递给傅望昭。 傅望昭将平板倒扣在桌上,认真地翻看过文件,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助理接过文件夹没走,傅望昭抬头扫了他一眼:“还有事?” “嗯,”王助理神情有些犹豫,“就是,您和迟然之间是不是产生了误会之类的?” 傅望昭下意识皱起眉头,望向助理的目光严肃而犀利,无形的压迫感涌出。 “为什么这么问?” 王助理咽了口唾沫,暗道事情好像不妙。他本来没想说的,是看傅望昭心情不错,才觉得报告一下比较好。 眼下他骑虎难下地说:“迟然来问我,合同的违约金可不可以分期付。” 一秒,两秒,十秒,二十秒。 办公室安静得像空无一人,王助理低着头,他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因为傅望昭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在不断溢出。 并没有针对性地压制他,而是单纯控制不住地溢出,像情绪有了实体。 信息素会随着主人的情绪而有不同的变化,同为alpha的王助理可以感受到傅望昭的心情变得糟糕,甚至比前两天还差。 他有苦难言,又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要解约的又不是他。 “什么时候问的?” “今天早上。” 信息素更浓烈了,王助理已经有点受不住,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说的?” “我说,合同我只是代签,这件事你得和上将商量。” “你出去吧。” 王助理如获大赦,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只是在关上门后,听到屋里传来一道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 办公室内,一个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平板躺在地上。 alpha被不知名的情绪激得呼吸急促,他盯着花屏的平板,一贯盛着冰冷肃然的桃花眼中,似乎有了脆弱的裂缝。 第27章 即将下落的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上,半藏在厚重的云后,浅淡的暖黄蔓延开来,映入室内。 迟然在账本上写写算算,偶尔发愁地挠挠额头。 到目前为止,他拿到两个月的工资,十倍违约金就是六百万。 六百万,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也代表着,就算上将同意分期支付,那么每个月还一万块,要还五十年。 “唔。”迟然用笔圈起一个数字,“以后要更努…力了。” 迟然合上账本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担心,上将会同意吗? 他揣着心事下楼准备帮刘姨打打下手,再吃顿饭,填饱肚子和脑子。 没想到,转过回廊,和傅望昭迎面相对。迟然先是愣了下,然后有点局促。 原因是傅望昭已经好几天没有这么早回来过,迟然反应迟钝,缓冲了好几秒。结果他刚要开口打招呼,人已经从他身边经过上楼了。 第29章 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迟然边往外走边想,这个节骨眼还是别在上将眼前讨嫌了,于是跟刘姨打了声招呼,说晚饭不用准备他那份,就带着跟跟出去溜达了。 在外面吃完饭,迟然掐着时间回别墅,他得去找傅望昭谈解除合约的事。 拿着合同在傅望昭房间门口酝酿了十分钟,迟然才抬手敲敲门。 敲了三次也没人应,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从屋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进。” 迟然开门进去,看见屋内的熟悉陈设,条件反射地想到那个晚上,后颈甚至有点发麻。 他垂着眼走到傅望昭对面,后者正坐在桌前看电脑,屏幕的亮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alpha不说话,甚至连眼都没抬一下,当来人是空气一样。 迟然抿抿嘴唇,将手里的合同轻放在傅望昭手边,认真道:“上将,我想解约。” “原因。” “这份工作不太适…适合我,我不想继续了。” “哪儿不适合?” 迟然紧张地手指绞在一起,他没想到傅望昭会问他这个问题。网上说这个辞职理由很好用,一般不会有老板低情商地追问的。 “嫌钱少了?”傅望昭终于抬起眼,目光冰冷刺骨。 迟然连忙摇头。 “那就是因为,”alpha停顿一秒,修罗般缓缓开口:“我睡了你,是吗?” beta身形一颤,低垂的睫毛抖动了下,他想否认,却没有动作。 傅望昭眼睛里燃起愤怒的火苗,又被他掩藏过去,漫不经心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被我睡吗?” 这话让迟然心里翻涌出又酸又涩的情绪来,跟海上的浪似的,一波又一波袭来,涨潮般快要将他淹没。 他知道,以傅望昭的条件,自己当个陪睡的都是高攀。 可是,他从来没想高攀。 他只想守好自己的心意,在这一年时间里完成工作,再偶尔偷偷获得一点小小的甜蜜,供以后回忆。 这就够了。 可惜他精心侍养的喜欢,在傅望昭眼里,不过是爬上他的床的资格。 廉价得低贱。 六百万,买下他平生头一回的怦然心动和剩下的尊严,迟然觉得值。 “确定要解约?” “我确定。” “好。”傅望昭拿起那份合同,将纸张翻得啪啪作响,“合约期限内提出解约,十倍违约金。” “三千六百万,现金还是转账?” 迟然闻言猛地抬起头,对上傅望昭冰冷的眼神,脊背一紧。 不对,不对。 他只拿了两个月的钱,为什么违约金要付一整年的。 迟然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断断续续地分辩道:“我只拿到两…两个月的…工资,剩下的都还…没给,怎么能算呢?” 傅望昭死死盯着迟然迫切焦急的脸,心中的烦躁愈演愈烈,小臂上的青筋因为攥拳而绷起。 浓重的信息素溢满整个房间,攻势霸道凶猛,然而落在beta身上却和空气中的灰尘没有区别。 “拿不出来的话就免谈吧。” 迟然咬着嘴唇,在傅望昭面前忍住了眼泪。 他没有钱,即便是六百万,他也没办法一下子拿出来,等攒到了,合约也早就到期了。 自己的去留,其实全凭傅望昭的一句话。 显然,傅望昭不打算让他走。他差点忘了,傅望昭还需要他的治疗,怎么可能轻易就放他走。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代价吗,陷入泥沼里脱不开身,等挣出来了也得扒下一层皮。 到那时,他是不是就能放下了。 放下这份除他之外,不会有任何人在意珍视的感情。 迟然眼里的亮光熄灭,他松开攥紧裤子的手,轻声说:“我知道了。” 说完,甚至没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关门声响起,傅望昭一直压制着的精神力涌出,将一旁的窗帘顶得不停翻飞。 他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呼吸变得急促,抬腿一脚踹翻真皮座椅,发出响亮的“砰”一声,地板都随之震了下。 迟然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要离开? 欠一屁股债回去接着做装卸工吗?宁愿这样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很好。 这个beta果然傻透了。 既然这样,对他好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要走,不如直接把人关在身边。 只要他想,迟然就永远走不了。 这些天被好好安抚的精神力,在身体里久违地躁动起来,横冲直撞,仿佛叫嚣着渴求什么东西。 迟然,想要迟然。 傅望昭被脑子里蹦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沉着脸从抽屉里取出治疗精神力躁动的药,吃了两片。 迟然对他的治疗效果还算明显,精神力变得比以往温顺了些,普通的药物也可以勉强起作用了。 傅望昭冲了个凉水澡出来,接到顾如枫的电话。 “准备睡觉了?” 顾如枫崇尚养生,看不惯现在年轻人熬夜的习惯,经常念叨让他十点就睡觉。 傅望昭敷衍地“嗯”了一声。 “你说的那个孩子来找过我了,没想到南区现在又开始乱了。”顾如枫说着叹了口气,“希望我那几个老伙计能帮上他。” 顾如枫当初是病退,他和傅望昭一样,患有精神力紊乱症。这个病症是精神力使用得越频繁越猛烈,副作用就大,像遭到反噬一样。 七年前的一次任务,顾如枫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而发病,命悬一线,在医院抢救了好几个小时才救回来。 那之后顾如枫的妻子许梦云就说什么都不让他再出任务。 在军区转成文职没两年之后,顾如枫就彻底退休在家。 起初他还不习惯无所事事的日子,后来时间长了,便觉得在家养花出门旅游的生活也不错。 这也是南军区没有去麻烦打扰他的原因。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军区的近况,顾如枫引出话题:“听说前些天,你带子彧回家吃饭了?” “听谁说的?” “昨天他和他父母来看我,提起来你们两个订婚的事。” 傅望昭莫名烦躁:“再说吧,不着急。” “你不着急,我急行了吧。我觉得子彧挺好的,昨天和他们把这事定下来了。” “舅舅。”傅望昭的声音骤然冷却,这代表他生气了。 “我的事应该我自己决定。” “行,订婚的日子你定,今年随便选哪天都行。” 要是换成别人未经允许就安排他的事,傅望昭这会儿早把人骂一通,再把通讯器捏成碎片了。但这是顾如枫,是他认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房间里十分安静,傅望昭沉默着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他听见顾如枫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脑中的某根神经一绷,映出一个纤瘦的身影。他不自在地撸了把还湿润的头发,停顿半晌后闷声道:“没有。” 顾如枫语重心长道:“阿昭,可能你现在还不理解。在结婚这件事上,合适比喜欢重要多了,尤其是咱们这样的家庭。不提别人,就看看你妈妈,当初为了那个一穷二白的王八蛋,和家里断绝关系。结果怎么样,那个王八蛋不还是出轨了。总之,舅舅不可能害你的。” 这些话傅望昭听得耳朵起茧,他抬眼看见躺在桌上的合同,不自觉地皱起眉。 一直以来,傅望昭虽然排斥omega的信息素,但清楚他作为一个alpha,最后终归是要和omega结合生活的。 这是社会环境映射在他观念里的规则,好像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主动将其打破。 难道要因为一个不识好歹的beta而改变? 没有必要。 傅望昭回:“知道了。” 第28章 迟然又恢复了之前的日程,遛狗-自习室画画-睡觉。 不过周末要多出一项,上绘画课。他靠画稿子挣了点钱,于违约金而言杯水车薪,最后报了他一直很想学的漫画课程。 周日这天上午,迟然第一次去上课,他心里终于感受到了一点这些天一直匮乏的开心来。 别墅区内的绿化做得很好,才到夏初,道路两旁的树就郁郁葱葱起来,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清新澄澈。 迟然走在石砖路上,仔细观察着香樟树的枝叶细节。蓦地,一辆车迎面缓缓驶来,停在他旁边。 后方座位的车窗落下,里头的人喊了他一声:“迟然。” 迟然闻声回头,看到车里的人,指尖下意识蜷了蜷。 见迟然看到他也不打招呼,高子彧没在意,依旧笑盈盈的:“好巧,你要出门啊。” 迟然点点头。 “等我一下。”高子彧回身在车里拿出一个扁扁的四方礼盒,递出来,“这个给你。” 迟然没接。 高子彧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但还是温声说:“拿着呀,每个人都有的。我和望昭年底订婚,到时候你也去哈。” 第30章 迟然机械地接过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不用客气,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走啦,拜拜。” 汽车尾气将周遭的空气污染,味道呛人,迟然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他低头看着包装精美的礼盒,有些失神。 或许他应该高兴的,等傅望昭订了婚有了omega的抚慰,说不定就会提前给他自由。 掀开盖子,礼盒里面躺着四行五列共二十块形状各异的巧克力,样子精巧别致,一看就价格不菲。 迟然随便挑出一块吃了,口感细腻顺滑。 就是有些苦。 - 高子彧的车子到别墅后,吩咐司机将剩下的礼物拎进去。 “管家,把这些分给佣人们,沾沾喜气。”高子彧指使齐叔道。 齐叔面色不改,颔首回答“好”。 “望昭呢,在楼上吗?” “是,上将还没起来。” “这都几点了还没起,”高子彧眉毛一挑,“我去叫他。” 高子彧上次来只是大概看了遍别墅一楼和二楼的结构,本来想去傅望昭的房间看看,但被对方冷淡地拒绝了。 这回他的身份不同了,作为alpha的准未婚妻,以后别墅的另一位主人,自己早晚都要住进这里,和他的丈夫睡在一张床上。 想到这里,omega心生欢喜,迈着小碎步就哒哒哒地跑上楼。 他敲了敲傅望昭的房间门,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去。 床上没有人,浴室里响着哗哗的水声。 高子彧仔细打量着这间卧室,空间面积很大,床也很大。 落地窗前摆着一组沙发和茶几,右手边是书桌和一个…倒地的真皮座椅。 左手边是衣柜,落地式衣架上挂着几件衣服,其中一件是棕蓝条纹的真丝睡袍。 omega走近,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上面信息素的味道,很浓烈。 腺体在微微发热,他脸上泛起红晕,情难自抑地拿起睡袍的袖子,放在鼻间细嗅,很快呼吸急促起来。 alpha的信息素味道冷清凛冽,带着木质的香味,混杂两分苦涩,像是皑皑雪山上生长的草药花。 傅望昭出门都会贴抑制贴,这是高子彧第一次闻到他的信息素。 只是闻到信息素就能让他情动至此,他不敢想等alpha标记他时…… 高子彧太过沉浸于幻想,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浴室里的水声消失。 “你在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只腰间围了条浴巾的傅望昭出来就看见高子彧在抓着他的睡袍闻,本来就烦躁的心情瞬间爆炸,匆匆拽了件卫衣套上,压迫感十足地瞪着高子彧,眼睛里的怒火快烧了出来。 alpha的领地意识很强,被划作私人领域的地盘谁也不能随意侵犯,除非是亲近的人,比如家人或者伴侣。 高子彧被傅望昭生气的样子吓到,连忙解释道:“我是想叫你起床…” “出去。”傅望昭没有耐心地厉声打断。 omega眼睛微红,跑出了房间。 傅望昭将刚才高子彧碰过的睡袍扔进垃圾桶,心情还是十分糟糕。 他今天早上起来就烦躁得要命,也不知道是易感期快到了,还是因为昨晚莫名其妙地梦到了迟然。 他的睡眠一直不太好,易感期附近几天尤其明显,会经常做梦。 往常都是梦到小时候的事,有时是顾若蔓,有时是傅昼和于臻臻,偶尔也会有外出做任务的场景。 但他昨晚梦到了迟然,还是那天晚上的迟然。 潮红的脸、噙着泪的湿红双眼,隐藏在啜泣声中的喘息和呻|吟…… 傅望昭发泄似的撸了两把墨蓝的头发,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看到迟然的房门紧闭。 他能感知到,迟然不在房间。 以前的迟然无论在不在房间都不会关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房门总是关着的。 傅望昭觉得更烦了。 下了楼,他看见高子彧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杯水。 alpha径直走向餐厅,却被omega起身拦住:“望昭对不起,我不该未经允许就进你房间。” omega似乎是哭过了,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傅望昭在高子彧脸上扫了几眼,皱着眉嫌弃地别过头。 就知道哭哭啼啼,哭就算了,还哭得这么难看。 “没什么事的话你回去吧。” “有事的,下周文家在庄园举办酒会,顾叔叔让我来给你送邀请函。”高子彧这两天没事就往顾如枫那里跑,早就舅舅长舅舅短的叫熟了,这会儿在傅望昭面前却不敢越界。 傅望昭敷衍地“嗯”了一声:“还有事吗?” “没有了。” “你可以走了。”说完,傅望昭径自往餐厅走。 高子彧望着傅望昭的背影,委屈地瘪瘪嘴,随即捏紧拳头。 他一定会让alpha喜欢上自己的。 傅望昭吃了饭,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心情也烦躁。 这是他易感期来临前的征兆,不过往常不会像这次一样明显,甚至有些影响正常生活。 应该是闻了omega的信息素才会这样,他心想。 傅望昭明确和高子彧说过,和他见面必须要贴抑制贴,戴阻隔颈环。 但信息素到底不是能完全隔绝的东西,更何况他感官灵敏,即便是极其细微的存在,也能察觉出来。 遑论高子彧的信息素和他匹配度有85%,会更容易引起他的生理反应。 这样的不适一直持续到傍晚,没有缓解反而加重了。 傅望昭不想给迟然打电话,但身体的欲|望在啃噬他的理智,他迫切地需要迟然的气味,以及他的体液。 这个念头仿佛某种催化剂,让那不知源头的欲|望越发膨胀,直至占据他的整个大脑。 alpha的易感期彻底到来。 第29章 迟然是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的别墅。 其实课程中午前就结束了,但他不想回去,所以一直待在自习室。 进门之后没有听见高子彧的声音,迟然松了口气。 他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胆怯,遇到事情好像只会逃避。 但事实也证明,逃避是个好办法。 上了二楼,迟然潜意识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alpha本身因为压迫感十足而存在感很强,迟然即使是个beta也能感觉出一点。 往常这种存在感都是从傅望昭的房间逸散而出,但是今天好像,自己房间的方向会更强烈些。 反应迟钝的beta歪了下头,只以为是自己多心,毫无防备地推开房门。 如果迟然可以闻到信息素的话,那么他就会知道,霸道而浓烈的信息素在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房间涌出,浪潮一般像是要将什么整个吞没。 门打开的一瞬,外头的亮光照进黑暗的房间里,勾勒出分明的光影。 迟然先是听到急促的脚步和呼吸声,没等他反应过来有所动作,自己就落进一个热得发烫的怀抱。 他被吓得低呼一声,条件反射地抬手拍开灯的开关。 室内一下子大亮,迟然眯起眼睛,与此同时,他听见低沉的声音附在耳边,伴着滚烫的气息。 “我等了你很久。” 迟然身体僵了僵,他看见早上离开时被他整理好的床铺褶皱不堪,像是谁刚从他的床上爬起来,枕头边上还有一支用过的抑制剂。 更奇怪的是,床上还有他几件本应该在衣柜里的衣服,皱成一团。 这一切都太令人震惊,以迟然大脑的缓冲速度,一时半会儿消化不完这些信息,他只知道,傅望昭正处在易感期中。 而在他怔愣的间隙,身后的alpha细密地吮吻着他的后颈。 潮湿,柔软,炙热。 偶尔尖利的犬齿划过皮肤,但并没有刺开那片软嫩的皮肉。 迟然想到自己和跟跟玩耍的时候,黄狗会假装咬住他的手,但并不用力。 “上将。”迟然挣扎着,但没有挣开,回头对上那双眼睛。 没有冰冷,没有严肃,没有压迫感。 只是有一点疑惑。 很快,那点疑惑消失不见,傅望昭低头吻下来,这次是迟然的嘴唇。 迟然依然招架不住alpha的吻,等他找回理智时,自己已经被抱到了床上。 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映在窗户玻璃上,朦胧虚幻,纠缠不休。 傅望昭指腹摩挲着迟然的腰侧,乐此不疲地和他接吻,偶尔吻也会偏移一点,落在迟然梨涡的位置。 尽管有过极其亲密的接触,迟然还是很不习惯。 而且alpha现在的样子和平时实在不太一样。 “不要亲…了。”迟然嘴唇发麻,因呼吸不及时而低|喘着。 傅望昭竟然真的停了下来,撑在他的身侧,低头瞧他。 视线相接,迟然的心脏剧烈收缩又松弛,泵了一股血液直冲大脑,将理智淹死。 第31章 傅望昭的眼睛里又浮现出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被情|欲侵染的温柔和渴望。 alpha的桃花眼生得好看,这种眼型总是无情也带三分,看电线杆子都含情脉脉。 但迟然只被这种眼神注视过两次,上一次也是在alpha的易感期。 他知道,傅望昭没有处在清醒的状态,所以才会对他露出如此罕见的模样。 整个场景不真实得像做梦。 迟然整张脸都红透了,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摸到那支被用过的抑制剂针管。 没等他反应过来,alpha从他手里拿走针管,扔得远远地,声音沉闷:“不想打针,很难受。” “你应该去找…omega。”beta小声地说。 傅望昭俯下身,将脑袋埋进迟然的脖颈,似吻似嗅:“我只要你。” 迟然睁大了眼睛,慢慢抬起手抚上傅望昭的发顶。 上将的头发,意外的柔软好摸。 炙热的吻在身上游走,迟然的身体还是很紧绷。 上一次的性|爱给他留下了阴影,腿根上的红色胎记被抚弄的时候,他本能地并腿。 轻声呢喃:“疼…” beta不知道此时他身上每一寸皮肤,甚至是头发丝都染上了alpha的信息素,像是被信息素浸养而生的。 傅望昭眼里是近乎疯狂的占有欲,漆黑的瞳里映着身下人的模样,他握着迟然的膝弯,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哄道:“这次不让你疼。” …… 迟然因为遛狗的习惯,每天都醒得很早。 但今天他是被热醒的。 alpha的胳膊横在他的腰上,整个人都向外辐射着热气。 迟然小心地将傅望昭的胳膊挪开,从床上坐起来,身下不适的感觉让他别了下眉毛。 傅望昭睡得很熟,呼吸平缓,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 十分少见的没有攻击性。 迟然用指尖轻轻地戳了戳傅望昭的睫毛,像戳破一个五彩的泡泡。 他安静地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带上牵引绳离开了房间。 梦该醒了。 傅望昭醒的时候怀里是空的,旁边被窝是冰凉的,他的心情是急转直下的。 他知道迟然又去遛狗了。 一夜餍足过后难免懒洋洋,傅望昭在迟然的床上又躺了半晌,才起来。 他走出房间,和正好上楼来的齐叔碰上。 齐叔看他大清早从迟然的房间出来,脸上露出惊讶,随即恢复如常,问:“要现在准备早饭吗?” “迟然吃了吗?” “没有。” “等他一起。” “好的。” 傅望昭回到自己的房间,做了五百个俯卧撑,然后冲澡换了身衣服。 他很少在易感期有这么好的精神,除了迟然的治疗外,还得益于充足的睡眠。 昨晚是顾若蔓去世之后,他睡得最好的一晚。 周一的早上,路上大多行人都神色匆匆,奔走于生计。 “两个牛肉包…子,一碗豆浆。” “好嘞。” 迟然一手牵着跟跟,一手接过包子豆浆,落座在菜市场附近的一家早餐铺。 长长的街上开着各式各样的餐馆和小店,葱油味和面点奶香混在一起,男女老少的叫卖声也混在一起,好不热闹。 早餐铺的桌凳都泛着黏腻的油光,即便擦过也是这样。隔壁桌带孩子的母亲,就着孩子吃剩的豆腐脑汤吃馒头。那边桌一个男人因为餐巾纸收费对着老板骂骂咧咧。 迟然坐在角落里的位置,身处于嘈杂,内心却十分平静。 这才是属于他的,真实世界。 坐下后,跟跟就迫不及待似的举起前爪扒上他的腿,摇着尾巴吐舌头,冲桌上的包子流口水。 迟然见状勾了下嘴角,他不知道狗粮是什么滋味,但以人类的视角来看,流油的肉包子肯定是要比干巴巴的狗粮美味。 小狗也这么觉得吗? 他掰了一半包子喂给跟跟:“只能吃一点。” 跟跟吃得很快,三两下就把包子吞了下去,意犹未尽地舔舔嘴,但很听话地没再缠着要包子吃。 吃完早饭,迟然牵着跟跟去了狗狗公园。 它的小伙伴萨摩耶已经在其中疯跑了,跟跟的脚步也着急起来,频频回头看迟然,想让他快点把绳子松开。 迟然弯腰将锁扣解开:“去玩吧。” 跟跟飞奔着加入狗狗大军的行列。 今天阳光很好,迟然坐在木椅上,后背被晒得暖乎乎。加上身体的疲乏,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脑袋枕在软软的东西上,他定睛一看,发现是跟跟跳了上来,充当他温暖又柔软的枕头。 迟然揉了揉闷声干好事的狗脑袋:“跟跟真乖。” 不远处的空地只剩两只小狗在玩,萨摩耶和大多数狗都被主人领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掏出通讯器看时间。 已经十点多了。 与此同时,迟然发现有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来自齐叔。 他担心有什么急事,刚想回拨,齐叔就打了过来。 迟然连忙接起:“喂,齐叔。” “你总算接电话了。”齐叔的声音似乎有些担忧。 “出什么事了?” “你现在快回来吧。” 迟然摸不到头脑,连忙带着狗打车回了别墅。一进门,他就看到在大厅来回踱步的齐叔。 “齐叔,怎么了?” “你去哪了?” “遛狗啊。”迟然懵懵的,他每天早上都会出去遛狗,齐叔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反常。 齐叔叹了口气:“没事,快去吃饭吧,上将也在。” “我在外面吃…吃过了。” 蓦地,餐厅里响起椅子划过地板的刺耳声音,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 傅望昭长腿迈着大步经过大厅中的两人,目不斜视,脸色冷得滴水成冰。 等alpha消失在回廊入口,齐叔才面露为难地说:“上将一直在等你回来,一起吃早饭。” “啊?”迟然微微张嘴,有些讶异。 上将为什么要等他一起吃早饭,而且今天是工作日,他不需要去军区吗? 啊,alpha易感期是可以休假的。 迟然挠挠头,心想自己确实应该提前告诉齐叔不吃早饭,或者在齐叔给他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就及时告诉他。 这样上将就不会等他了,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吃上早饭。 他心里有些愧疚,犹豫再三后,上楼去敲傅望昭的门。 门几乎是立马就被打开,快得让迟然都有点没想好怎么说。 傅望昭冷冷地望着他,等一个解释。 迟然磕磕巴巴地说:“我不是故意让…让你等我的,你快去吃饭吧。” “你都吃过了,还管我做什么?” 迟然垂下眼有些局促,心想是自己多管闲事了,“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傅望昭又饿又生气,气得快要爆炸,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声音:“我要吃馄饨。” “我去和刘姨…” “你去做。” 迟然有些意外地抬头,和傅望昭那双冷清的眼对视上。他心里冒出几分怅然,昨晚果真只是一场短暂的梦。 “好。” 冰箱里有现成的馄饨皮,他拿出冷冻的虾仁和猪肉解冻,将马蹄和蘑菇切成细丁。调成了馅儿,便开始包。 放在以前,这样美味的好东西,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 迟然专心地包着馄饨,没注意有人进来。 傅望昭在餐桌旁坐下,看着beta给他做饭的纤瘦背影,这一早上生的气竟然就消了大半。 他以前没发现自己的情绪起伏竟然这么大,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消火。 还都是因为一个人。 迟然到底是他的药,还是他的病因。 鲜香的味道飘出来,迟然从锅里舀了一大碗馄饨,端上桌。 刚要走,傅望昭就出声:“在这儿待着。” 迟然只好站在一旁,看傅望昭慢条斯理地吃了一个馄饨,又望过来:“我不让你坐吗?” 反应了好几秒,他才应:“我想站着。” 傅望昭眸光闪了下,没再说什么,很快将一碗馄饨吃光。 见alpha吃完饭,迟然走上前想收拾碗筷,却被拽着手腕离开餐厅。 上了二楼,傅望昭将人带进迟然的房间。 “之前给你的药膏呢?” 迟然想了半晌,随即诧异地抬眼望去。 那管药膏是上将给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管只用过一次的药膏,递过去。 “裤子脱了。”傅望昭说。 迟然下意识退后一步,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我自己弄就…就行。” “害羞什么,你身上哪儿我都看过摸过了。” “快点。” 迟然咬着嘴唇,脸和脖子都红成一片。僵持好一会儿,他只好慢吞吞地脱掉了裤子,躺在床上。 第32章 傅望昭分开他的腿,那处比第一次的状况好很多,但还是有些肿。 他挤出一块药膏,用指头自外向里地抹着。 大概是碰到了痛处,他听见迟然闷哼了一声,那处也收缩着,像吃他的手指一样。 alpha眼神变得晦暗,他匆匆抹完药,用纸巾擦净手。 他拿着药膏站起来:“晚上再涂一次,到时候来找我。” 晚上,迟然洗完澡想起来傅望昭的话,纠结片刻决定假装忘记了。 肿已经消了大半,不抹药也很快就能好。 不过当他刚上到二楼,还没靠近自己的房间,傅望昭的屋门就打开,alpha站在门口。 守株待兔。 “进来。” 兔子耷拉下耳朵,只好跟了进去。 迟然不穿成套的睡衣,身上是穿旧的宽大t恤,裤子是市场淘来的宽松长裤。 傅望昭瞅着他隐藏在衣服里看不仔细的腰,想将其勒出原本的形状来。 于是他也就这么做了,胳膊一伸把人搂着,单手就能握住他半个腰。 突然的肌肤相贴,迟然怔愣过后挣了两下,挣不开。 alpha身上很热,似乎是刚洗完澡,热气蒸腾着薄荷的味道,但也掩盖不住独属于男性的荷尔蒙,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好在傅望昭很快放开了他,让他脱裤子。 上完了药,迟然整个人又红成熟虾,他忙穿好裤子,起身就要离开。 “谁让你走了。”傅望昭一使力,拽着他坐在腿上,“陪我睡觉。” “不…不行,疼…” 看见迟然脸红的模样,傅望昭破天荒地眼里带上了笑意,捞过迟然的膝弯,直接将人抱进被窝里。 不容反抗地把迟然整个人圈在怀里,鼻尖抵着他的发顶:“不睡你,就睡觉。” 迟然松了口气,掌心抵在傅望昭的胸口,推了推:“热。” “麻烦。”傅望昭放开迟然,给他把被子拨开些。 关了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alpha在全黑环境也不影响视物,他看着迟然闭着眼轻微抖动的睫毛,心里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从未有过的感觉。 “迟然。” “嗯?”迟然睁开眼,他这会儿没有困意。 “我认识一个教画画的老师,从国外回来的,以后让他来家里上课,你不需要再往外跑了。” 迟然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声音轻得像根羽毛:“不用。” 傅望昭感觉得到迟然拒绝的态度,他的火气又从犄角旮旯里烧过来。 “给你买衣服不要,请老师也不要,那你要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迟然才垂着眼回答:“什么都不要。” “你给过钱了。” 傅望昭一下子坐起来,皱着眉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问完之后他愣住了。 自己不就是在包养小情儿吗,他的这个小情儿不贪心又好养活,不是应该觉得省心才对吗? 他在期待什么?又在不爽什么? 傅望昭见过韩一诚那些个小情人为了买包或是买车,又是撒娇又是主动献吻。他知道迟然不喜欢这些,也不会主动提要求,所以才准备给他应该会需要的东西。 甚至于他想着迟然喜欢他,可能会想要自己多陪陪他,或者温柔蜜意一些。 只要迟然说了,他就会答应。 可是他什么都不要。 傅望昭想,这个世界上居然有比他说话还难听的人。 他躺了回去,冷淡地说:“你还真是便宜。” 迟然怔住了,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攥成拳,指甲陷入掌心。 一个月三十万便宜吗? 之前他要不吃不喝好几年才能还上的债,也就是一个多月的钱。许多家庭一年的收入都不到这个数字,多少人努力大半辈子不过也就这些积蓄。 可是如果不便宜的话,他现在为什么会流泪呢? 傅望昭也发现迟然哭了,他呼吸一滞,身侧的手虚握成拳没有抬起,只说:“给你东西不要,说你便宜又不爱听。” 迟然睁着一双盈满水光的眼睛看他,似乎盛着什么情绪。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alpha心里某根弦似乎被拨动一下,他低头含住beta的嘴唇,掌心终于光明正大地覆在迟然脸颊上,摸到冰凉的眼泪。 舌尖纠缠着舌尖,这个吻缠绵又潮湿。 可惜吻得再深,也吻不进彼此的心里去。 第30章 易感期这几天晚上,傅望昭就没放迟然回自己的房间睡过。 不过什么都没对他做,就只是抱着亲一亲。 迟然起初被人抱着同床共枕十分不适应,几天下来也渐渐习惯了。 他本以为alpha的易感期就会这样安稳度过,结果易感期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傅望昭压着他做到半夜。还在他身体里成结,疼得他一直哭。 奇怪的是,alpha从头到尾都没咬他一口。 易感期结束,傅望昭回军区处理事务,也没再要求迟然一天三顿陪他吃饭。 这几天积攒了不少案子,异能者组织最近又在蠢蠢欲动,出没的频率不断升高,军区出任务的次数也随之增加。 傅望昭正看着各个小队交上来的任务报告,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 韩一诚将一份文件放在傅望昭手边:“签了这个字你可就半个月都见不到我喽。” 傅望昭瞥了他一眼,翻看几页,皱眉道:“这么严重?” “早知道这样我可不接这个烫手山芋,自从顾上将退职来个包子书记之后,南区算是成了蟑螂窝。明面上小偷小摸违禁品贩卖这些不说,还有拐卖人口器官交易。” “而且,我听说,有异能者在做人体实验。” “什么?”傅望昭表情严肃。 自从出现异能者之后,国家陆续出台了不少维持社会安定的政策。其中,如果异能持有者主动向当地军区报备,接受不影响正常生活的监察管制的话,便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资金以及稳定的工作。 如此一来,大多数异能者都会选择拿钱和工作。毕竟宁愿放弃这些好处,同时顶着被军区制裁击毙的风险,也要去做为非作歹之事的人还是极少数。 然而随之而来的消极结果是,不少普通人开始寻求成为异能者的法子,一些报备过的异能者陆续莫名失踪。 这便是人体实验最初的由来原因。 后来,政策被迫改变,报备异能的人只能获得很少的一点钱和工作面试的优先权。那之后,愿意报备的异能者就少之又少,维持社会稳定的担子还是落在军区身上。 “这个应该是异能者组织高层的机密,我也只能拿到点小道消息。”韩一诚叹了口气,“可怜我啊,风华正茂好时光,要被这些腌臜事折磨。” 傅望昭在文件最后签了字,递给他:“有困难的话告诉我,别逞强。” 韩一诚挑眉:“呦,你吃了几斤人参果,怎么会说人话了?” 明摆着是讽刺的话,傅望昭听了也没回怼,神定自若地接着看文件。 “不对劲,你不对劲。”韩一诚凑近在傅望昭身上闻了又闻,“没别的味道啊。” “你易感期又一个人打抑制剂?不可能,哪有人打抑制剂打得满面红光春风得意,你这几天跟你那小情儿待在一起的吧。” “嗯。” 韩一诚“啧啧”两声:“我真好奇,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兄弟们看看?” 傅望昭想起今早出门时,迟然窝在他怀里,微嘟着嘴睡得正熟的模样。 “等你回来的。” “好。”韩一诚拍了下桌子,“我速战速决打死那些蟑螂。” 周六一大清早,迟然刚起床准备去遛狗,就被傅望昭拦回了房间。 “试试。”傅望昭递来一蓝一白两套礼服西装。 白色的面料像丝绸,顺滑又透着独有的光泽感,其中点缀的暗纹看起来像某种植物。蓝色则趋近于傅望昭的头发颜色,比白色稳重低调一些。 迟然下意识接着,他脑袋后边立着一撮呆毛,神情还残留着才睡醒的懵懂:“我用不上这…这么正式的衣服。” 傅望昭抬手压了压迟然的头发,又揉了两把:“晚上带你出去。” 迟然抿了抿唇,垂眸道:“你转过去。” 他的房间一览无余,实在没什么遮挡的东西。 alpha喉头滚了滚。 其实不过就是试试衣服尺寸和上身效果的事,两个人早都是赤身相见过的,他根本没想那么多。 但现在迟然一副未经人事的纯情模样,勾得他心痒。 傅望昭深深地看了迟然一眼,转过去对着白墙。 迟然先换了那套白色的,衣服的材质很好,穿在身上舒服清爽,尺寸更是合适得仿佛量身定制。 “我好了。” 傅望昭这才回过身来,眼里闪过几抹意外。 第33章 剪裁精致合身的衬衫将迟然的腰身掐了出来,腿也是又长又直,整个人盘靓条顺的。 他视线向下挪了挪,扫过被洁白面料裹着的屁.股,浑圆挺翘。 “试试那套。”傅望昭说完,竟然十分自觉地又转了回去。 只是眸中多了些浓重的欲色。 蓝色这一套的效果稍稍逊色一些,不过衬得迟然皮肤十分白皙水灵。 “都留着,今天晚上穿白色的。”傅望昭说。 迟然点点头,他瞧不出什么好坏优劣,也不能决定自己穿什么。 下午,别墅来了一位造型师要给他化妆做造型。 迟然不知道晚上要去哪里,值得这么大费周章。他坐在椅子上,任由造型师在他的脸上涂抹东西。 做到一半时,傅望昭进来,说:“不许给他涂口红。” 造型师闻言面露诧异,但只好尊重甲方要求,没给迟然涂口红。 在迟然快要昏昏欲睡之时,造型总算做完了。 他的屋里没有镜子,造型师递来一把圆形化妆镜:“真好看,就是唇色淡了点,抹点口红效果会更好。” 迟然对着镜子照了照,他的刘海被弄到了两边,用发胶定了个好看的型,露出整个眉眼来。妆容比较清淡,将气色提升不少。 他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改变,就是精神了一些。 迟然还是原来那个迟然。 长时间的造型,他屁.股坐得有点麻,溜达着走出房间。 也刚做好造型的傅望昭从房间里走出来,迟然怔在原地,视线不受控制地黏在alpha身上。 等他反应过来时,手心已经渗出汗来,连忙垂眼挪开目光。 但还是被傅望昭注意到了。 alpha身穿高级定制的黑色西服,一步一步走过来。 皮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仿佛某种节奏,将迟然的心给全盘扰乱。 下巴被挑起,傅望昭那张极具蛊惑性的脸放大出现在面前:“我又没不让你看,想看就看。” 迟然脸热得能熟鸡蛋,他躲开了傅望昭的束缚,小声说:“看完了。” “我还没看完。”傅望昭将要逃跑的迟然拽回来,半抱着。 alpha的内搭衬衫领口处解开两颗扣子,脖子上戴了条锁骨项链,中间缀着个形状别致的吊坠,像某种花类植物。 迟然觉得那图案有点眼熟,但眼下他心思凌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好。 凹凸起伏的锁骨,还是饱满性.感的喉结。 傅望昭扣着他的后脑勺,迫使他抬起头来。 “不涂口红,是差点意思。” 说完就低头吻了下去,手掌握着迟然的腰,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亲完,迟然小口喘着,嘴唇变得殷红诱人。 傅望昭拇指在上面按了按:“好了。” 第31章 天色渐晚。 迟然跟着傅望昭上了车,并排坐在后座。 窗外的风景不停倒退着,迟然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我们去哪儿?” “参加酒会。” 迟然立马想到那种全是大老板的酒局,每个都喝得醉气冲天,吐完了还要一个劲儿地喝,不光自己喝,还让别人喝。 “可是我不会喝…喝酒。”他放在身前的手绞在一起。 “从来没喝过?” 迟然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补充道:“喝过一口,啤酒。” 那还是之前有一次和孟晓欢出去吃饭的时候,对方非要让他尝一下的。 傅望昭盯着迟然的脸,看他认真思考回答的小表情,竟然入了神。 “要不你放我回…去吧。” 听见迟然说要回去,傅望昭恢复了神色,目视前方:“你不用喝。” 庄园的位置偏僻,从别墅开车去要两个小时。 到的时候,迟然睁大了眼睛。 从进庄园大门到办酒会的地方,需要开十多分钟的车。这一路上,他看到一排排生得茂盛、修剪整齐的红豆杉和黄花梨,看到宽敞的马场和里头圈着的许多匹马,还看到一座又一座灯火辉煌的建筑。 像童话里的世界一样。 车缓缓停在一座建筑的大门外,迟然下车跟在傅望昭身后进去。 “望昭来了。”正在庭院里和来客聊天的文晋看到傅望昭,迎了上来。 傅望昭点了下头当打过招呼。 作为长辈的文晋不太习惯小辈冷淡的态度,但他了解傅望昭就是这样的性格,更知道他如今的地位,不敢不满。 “真是好久没见,听如枫说你要订婚了,恭喜啊。”文晋没注意到傅望昭本就冷淡的脸又冷了几分,更没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beta眼里的光亮黯淡下去。 “你看你年纪轻轻的,事业家庭都如日中天,唉,我那小儿子要是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傅望昭淡淡地说:“舅表叔,我先进去了。” “好。” 文家是做红酒生意的,每年都会举办一次酒会,拿出来的也都是一等一的好酒。 不过傅望昭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因为每次都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找他说话。 麻烦。 要不是因为文家是他姥姥的本家,顾如枫也没法拒绝,他才不来。 室内被明亮的灯光照得恍如白昼,身穿燕尾服的演奏者在角落里弹钢琴,一侧的舞池里的人们两两成对,随着悠扬轻快的音乐翩跹起舞。 氛围轻松愉快,和迟然想象中的大不一样。 “望昭。”高子彧快步走过来。 迟然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挪远了一步,拉开和傅望昭的距离。 “你怎么来了?”傅望昭皱眉。 “顾叔叔让我来的嘛。”高子彧撇了撇嘴角,看到alpha身后低着头的beta,脸上的表情瞬间五彩缤纷,“你…你…” 他有想到这个迟然和傅望昭的关系不简单,他们这个圈子里的alpha嘛,有炮友或者养几个小情儿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图新鲜玩儿一个beta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没有人会把床伴带到这种场合来,而且这还是文家办的酒会,不少傅望昭的亲戚都会参加。 高子彧的视线死死钉在迟然身上,他和傅望昭穿得一黑一白就算了,那西服上的暗纹分明是… 傅望昭侧过身,挡住了高子彧的目光,给了个警告的眼神。 纵有千般万般的愤怒和质疑,高子彧也拼命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父母亲跟他说过,婚事尘埃落定之前,一定不能惹傅望昭生气解除婚约。 反正一个beta而已,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高子彧稳住了心神,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来:“没想到你会带迟然来。” “红酒味道不错,听说是用了新工艺酿的,给。”高子彧从一旁圆桌上的醒酒器里倒出一杯递给傅望昭,“迟然也来一杯?” 被点到名的迟然抬起头,正局促之时听见傅望昭说:“他不喝。” 高子彧眼里闪过一抹嫉妒,心道不喝正好,这么好的酒给一个土包子喝当真暴殄天物。 很快,两个陌生男人托着酒杯走过来和傅望昭搭话。 迟然这才偏头观察着四周,他的目光被对面满满一大长桌高达三层的食物所吸引。各式各样的,有些他都没见过叫不出名字,最诱人的还是占据整整一层的蛋糕。 他晚上没吃饭,这会儿正饿着,看见吃的就更饿了。 “想吃什么就去拿。”傅望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被戳破心思,迟然诧异地望过去,发现除了傅望昭外,高子彧和那两个男人也随之看了过来。 他被盯得脸热,说了声“好”,就往餐桌的方向走,边走边挠挠脸颊。 奇怪,上将不是一直在聊天吗,怎么会知道他想吃东西。 巨大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然而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在吃。 迟然不解,是做得不好吃吗? 他挑出一个黑色的蛋糕吃一口,十分细腻香甜,又吃了一大口。 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迟然眨着无辜水灵的杏眼,向周围传递着这很好吃的信号。 不过信号未被其它人类接收到。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是饿着肚子来的? 吃到第六个小蛋糕的时候,身侧传来一道声音:“这蛋糕有这么好吃吗?” 迟然闻声望过去,说话的是一个高大的男生,身穿银色西装,毛寸下是还未脱稚气的英俊五官,尽管打扮得成熟,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年纪大概二十岁左右。 迟然认真地点点头,然后继续专心吃手里的开心果蛋糕。 “不是吧,你不记得我了?”文黎面露失落,连忙上前一步凑近让他看清楚。 面对alpha的靠近,迟然下意识退后,将他的脸仔细看了一遍。 是有些眼熟,但他脸盲。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文黎说完手捂着肚子,弯腰作出一副虚弱的样子,眼睛却是亮亮的,“想起来没?” 第34章 “啊,是你啊。”迟然想起来了。 文黎直起腰来,语气轻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失忆了。” 迟然抱歉地笑:“我有点脸盲。” “现在记住了吗?”文黎眨眨眼,“下次要还是认不出,我就要伤心了。” “记住了。” 文黎从桌上拿了和迟然一样的开心果蛋糕,吃了一口:“你喜欢吃这个?” 迟然指了指他最开始吃的那块黑色蛋糕:“喜欢这个。” 是提拉米苏。 alpha记在心里。 “上次你怎么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我找了你好久。” 迟然疑惑:“找我干嘛?” 文黎瞥向别处,表情有些不自然:“还钱啊,顺便报答一下你的救命之恩。” “不用了。” “那可不行,你的通讯号码告诉我,我转钱给你。” 几番推辞迟然拗不过,只好说了自己的号码。 “我叫文黎,你呢?” “迟然。” 此时,飘荡的音乐旋律渐缓,点缀几拍跳跃的节奏,巧妙地转换到另一首乐曲里去,抒情婉转。 “是《红月圆舞曲》,这个比刚才那些好。”文黎望向舞池。 迟然不知道文黎说的是什么,他也听不出好坏,视线不自觉地跳到另一头。 原先跟傅望昭交谈的两个男人换成了一男一女,两人年纪大一些,看起来应该是夫妻。 高子彧在说着什么,表情生动活泼,逗得夫妻俩面露慈祥的笑。偶尔被问到什么,傅望昭也会说几句。 迟然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去展台上拿了一块黑色蛋糕吃。 大概是他吃饱了,吃起来没有最开始那么美味了。 “迟然。”文黎在迟然面前伸出一只手,作绅士礼,“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迟然看着文黎的架势,有些发愣,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说:“我不会。” “我教你,很简单的。” “还是不了。”舞池里的每个人跳得都可以拉出去参加个什么比赛,他进去也太突兀了。 文黎露出惨兮兮的表情:“我第一次邀请别人跳舞,你忍心拒绝我吗?” 迟然抿唇,纠结过后还是答应了:“好吧。” 文黎立马喜上眉梢,举着的手一把拉住迟然的手,拽着他走进舞池。 他们站在角落的位置,文黎一只手和迟然的交握,将迟然的另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然后搂住他的腰。 alpha耳尖泛红,耐心讲解着:“先迈这只脚,然后这样,跟着我,对,就是这样,你学的很快。” 本来不感兴趣的迟然,因为学会简单的舞步而心生成就感,他非常喜欢学会一样新事物的感觉。 脸上逐渐漾出笑意,唇边的梨涡也若隐若现。 文黎的目光从两个人的脚挪到迟然的脸上,看得出神,结果大喇喇踩了迟然一脚。 “对不起,我没注意。” “没关系。” “我之前还以为你是omega,因为当时在你身上闻到了葱花味,以为是你的信息素。” 迟然失笑:“会有葱花味的…信息素吗?” “应该吧,我还遇见过臭鸡蛋味儿的。” 迟然莞尔,问道:“你那天是遇到…坏人了吗?” “也不算,就是军区每天都收到报案发现异能者之类的,有时会分一些给军校处理,当做实战训练。”文黎露出懊悔的表情,“其实那个异能者也不是很厉害,明明上课学得好好的,一到实战就不对了。” “不过你放心,我才入学一年,等毕业肯定就能独当一面了。” 迟然觉得文黎的话有些奇怪,但他没有细想,而是问道:“你们在军校都…都学什么?” “近身格斗、射击、宿营、军事理论基础,后面好像还会学马术、开坦克飞机之类的。” “你对这些感兴趣?” 迟然垂下眼,轻声说:“随便问问。” 第32章 接二连三来搭话的人耗尽了傅望昭的耐心。 他听着那些人看似随意实则全是目的的寒暄,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红酒。 今年的红酒确实不错,口感顺滑,味道醇厚甘甜。 alpha仰头将透明高脚杯里的最后一点酒液倒进嘴里,下颌连着脖颈的线条流畅锋利,颈间的银质项链吊坠闪着碎光。 那精巧的植物图案和迟然西服上的面料暗纹如出一辙,是绿绒蒿。 傅望昭转身望向不远处的餐台,不见迟然的影子。 他皱起眉,将搜索的范围扩大了一圈,还是没看见人。 在这里迟然除了自己不认识任何人,以他的性格,不会乱跑才对。 锐利的目光开始扫视现场的每一处,就在他打算越过舞池的瞬间,瞥到了其中角落里的迟然。 傅望昭的眼睛眯起,一场无形的风暴积蓄骤降,下的是尖锐刺骨的冰刃。 悠扬美妙的音乐似绸缎在每个翩翩起舞的人身上流动,可惜冰刃刺不穿绸缎。 他在原地看着,迟然被一个alpha抱在怀里跳舞,手扶着他的后腰,姿势亲昵。 两个人贴得很近,似乎在说着什么,迟然抿唇笑了一下,梨涡看起来很生动。 而那个alpha,是他的表弟,文黎。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是上将的精神力吗?他怎么了?” “我有点呼吸困难了。” “听说上将有精神力暴动症,他不会发作了吧?” “嘘,别乱说。” 以傅望昭为圆心的四周引起了小规模的躁动,不过没有影响到舞池。迟然拉着文黎的手,利落地转了个圈,笑得很开心。 高子彧顺着alpha的视线看过去,心中冷哼一声。 这个beta还挺会勾引男人。 发现异常的文晋连忙赶来查看情况,他尽管是个alpha,但也抵抗不了强大的精神力逸散,被激得头晕。 “望昭你还好吗?需要叫医生吗?” 他同样以为傅望昭的精神力暴动症发作了,面露焦急和担心。 为了避免群众恐慌,傅望昭的病没有公开,一直在秘密治疗,不过圈子里知情的人不少。 “舅表叔,我身体不适,先走了。”傅望昭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舞池方向,声音冷沉。 “好好,身体要紧,快回去休息吧啊,有需要就跟我说。” 傅望昭深吸一口气,迈腿朝舞池的方向走,他身上逸散出的精神力自动冲开三三两两的人群,让出一条路。 舞池里的人终于察觉出异样,纷纷停下动作。 迟然也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望向大家都在看的方向。 对上那一双肃然冰冷的眼睛时,他打了个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文黎的胳膊。 傅望昭走近,伸手攥住迟然的手腕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这边,乜了文黎一眼。 不过是一眼,文黎就被看的后背冒冷汗。 傅望昭拽着迟然走出大门,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上将,你先放开,好疼。”迟然感觉自己的手腕骨头快被捏碎了。 alpha的步子很大,他得小跑才能跟上。 终于走到停车场,傅望昭拉开车门将他甩进去,“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声音大到吓得迟然心脏突突跳。 傅望昭从另一边上了车,车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司机看了后视镜一眼,默默启动车子打方向盘,顺手把前后座之间的挡板落下。 迟然闻到傅望昭身上散发出的酒味,加上他明显的生气状态,心里很害怕。 他想到原先奶奶家的楼下邻居,男人喝醉酒就会打老婆孩子,半夜哭喊声吵得左邻右舍都睡不好觉。 迟然不敢说话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窝在角落里大气都不出。 “跳舞很开心,是吗?”傅望昭平静地问。 迟然抿着唇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alpha的呼吸越来越沉,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也越来越清晰。 他转头盯着躲他远得恨不得坐出车外去的beta,大概是太过愤怒,他的心脏竟然泛起疼痛。 傅望昭拽着迟然的肘弯把他拉过来,两个人靠在一起,一黑一白泾渭分明,似乎永远无法交融。 明明是同一个人,刚刚还会对着别人笑的迟然,现在却平淡得木讷。 曾经迟然也是会对他笑的。 酒精将情绪放大,将理智缩小。傅望昭低下头仔细地闻着迟然的后颈。 没有陌生的信息素味道,自然也没有他的信息素味道。 为什么? 他是百万挑一的s+级alpha,为什么不能标记beta。 让beta散发着被标记过的气味,最好是十米之外的alpha都能知道。 这个beta有主了,觊觎他的后果很严重。 “笑。”傅望昭掐着迟然的下颌,让他抬起头。 迟然有些发愣,抿着唇笑了下。 第35章 “不对,重新笑。” 迟然露出牙齿地笑。 “不对。” “不对。” “不对。” …… 笑了十几次,迟然脸上的肌肉僵硬,笑不出来了。 抵达别墅,傅望昭将迟然拖上楼,带进房间。 两个人双双倒在大床上,上下交叠着接吻。 酒味被渡进来,迟然似乎也有点醉,口腔内的软肉被逗弄着,变得十分敏感,喉咙里冒出无意识地轻哼。 他不排斥和傅望昭接吻,甚至曾经他陶醉于此,期待这样的亲密接触。 可惜,要是他们只接吻就好了。 傅望昭粗暴地扯着迟然的衬衫和裤子,布料发出被撕裂的声音。一起被撕裂的还有迟然的心,但是没有声音。 alpha的状态和动作都昭示着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差,他需要发泄,需要做|爱。 所以迟然成为了这个发泄对象,他不知道alpha为什么心情差,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个月傅望昭给他卡里打了两百万,所以自己就理所应当要陪他做这种事。 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 或许在傅望昭看来,自己喜欢他,所以就心甘情愿,甚至求之不得。 又或许这是一种惩罚,惩罚他的痴心妄想。 那他应该怎么做呢,把心剜出来扔掉才行吗?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试试。 喜欢一个人的游戏不好玩,他想退出了。 明明知道改变不了什么,但迟然还是使劲推着傅望昭的胸口,他手心里紧攥的是最后的一点尊严。 傅望昭两手抓着迟然的手腕,压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眼前浮现出刚刚在酒会的画面,迟然的一只手攀在文黎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和他交握。 那时他笑得多开心啊,现在却一个劲儿地拒绝自己。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傅望昭眼里闪出疯狂来,他的身体抽出一束精神力,化成无形的绳索。 将迟然的手腕绑在一起捆在床头。 这样就不能拒绝他了。 迟然挣扎着,眼泪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他绝望地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傅望昭抚摸着迟然腿根上的红色胎记,缀在白皙的皮肤上,像落进雪地里的鲜艳花瓣。 他俯身去亲迟然的眼睛,眼泪的熟悉味道让他血液都沸腾起来。 既然不会笑,那就哭吧。 …… alpha漫长的过程结束后,迟然的小腹剧烈起伏着,他被迫体会着纵情纵欲的滋味。 傅望昭将迟然紧紧抱在怀里,脑袋埋进他的颈窝,上瘾一样地嗅来嗅去。 最后他闭着眼睛,静静感受迟然颈部跳动的脉搏,每一下都敲在他心上。 “迟然,如果你敢背叛我,我会杀了你。” 第33章 傅望昭的酒量不算差,但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是感到头疼脑胀。 那几杯红酒的劲儿要比他想象的大。 他按了按眉心,翻身面向躺在他旁边的人。 迟然双眼紧闭,手里攥着被子,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傅望昭用指腹一点一点描着迟然颜色浅淡的眉毛,眼里罕见地流露出了几抹温柔。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眼前的人,直到迟然缓缓睁开眼。 纤长笔直的睫毛闪了闪,迟然的大脑缓冲好几秒。 面前的alpha英俊帅气,他曾看过网友说,如果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傅上将的绝美面庞,上班都会动力十足。 而迟然现在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他只觉得冷,从心往外蔓延的冰冷。 他眼眶泛起湿红,从床上坐起来,想穿衣服却发现他的衣服已经变成破碎的布料,散落了一地。 拼不好了。 注意到迟然的视线和表情,傅望昭破天荒地生出一点内疚,他揽上迟然的肩头,脑袋靠着脑袋,用可以称得上哄人的语气道:“我昨晚喝多了。” 若是韩一诚或是任何傅望昭的兄弟在这里,都会把下巴惊掉,直呼大开眼界。 见迟然没有再动作,傅望昭凑近去亲他,却被偏头躲过。 在alpha愣住的间隙,迟然掀开被子下了床,穿上唯一完好的西服外套,光着下半身就要离开房间。 傅望昭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拽住他:“你就这样出去,也不怕被人看见。” 迟然挣了两下没挣开,就低着头不再动作。 他一看见迟然这副模样就莫名烦躁,什么都不说,明明不高兴也憋在心里。 “我说了我昨晚喝多了,你别这样行不行。”从来战无不胜的傅望昭此时感到束手无策,“而且要不是……” 他没说完,感觉胸口更闷了。 要不是看见迟然和文黎跳舞,还那么开心,他也不会失控。 傅望昭脱掉迟然身上的西服,从衣架上扯过自己的睡袍套在他身上,裹了个严严实实,带子在腰间系一个别扭的蝴蝶结。 “以后不许和文黎见面。” 迟然回房间换了自己的衣服,下楼去给跟跟喂饭喂水,带它出去遛了一圈。 他回来才发现自己的通讯器没电关机了,给充上电。 开机过后,一下子涌出来许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都是同一个号码,应该来自文黎,因为自己去酒会没有带通讯器,只告诉了对方通讯号码。 迟然点开对方给他发来的消息。 【原来你在我表哥手下工作啊,好巧。】 【啊,我表哥就是傅上将,他姥姥和我爷爷是亲姐弟,不过我从小到大见他的次数不多。】 【听说他刚刚精神力不太稳定,有没有误伤到你?】 【你一般什么时间放假?】 【这周末你有空吗?我不小心多买了一张电影票,实在找不到人陪我去。】 这些通话和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和傅望昭…… 迟然打字,回:抱歉,周末有事,你再找找别人吧。 原来文黎是傅望昭的表弟。 所以傅望昭不让他和文黎见面是什么意思呢? 是怕自己也喜欢上他的表弟,勾引纠缠他,影响他的学业? 迟然自嘲地笑了笑,望着天花板才没让眼泪溢出来。 原来自己的喜欢在他眼里如此廉价,廉价到只要遇见一个有钱的alpha,就会扑上去。 通讯器震动一下,文黎回过来两条消息。 【我早上才发现这个电影票可以更改日期,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都可以的。】 【我想谢谢你那天救我。】 迟然回:【那天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感谢我已经收到了,你不用一直记在心里。】 文黎直接拨了通话过来,迟然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提示,按了挂断,又关了机。 他深感疲惫地钻进被窝里,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晚上,迟然是被饿醒的。 从昨天晚上吃完蛋糕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房间里没开灯,周围一片黑暗,他坐起来望向窗外。 细细弯弯的、像钩子一样的月亮挂在天上,很亮,很美。 “笃笃。” 迟然回过神来,下床去开门。 傅望昭端着餐盘:“才睡醒?” 迟然点点头,见对方直接走了进来,他抬手按了下灯的开关。 “听齐叔说你睡了一整天。”傅望昭将餐盘放桌上,去摸迟然的额头,“身上不舒服?” 迟然想躲但是忍住了,等傅望昭收回手,他才垂着眼鼓起勇气说:“我今天不想做。” 傅望昭先是怔了一瞬,随即心里冒出怒火,近乎低吼着:“你觉得我过来就是为了睡你是吗?” 迟然没说话。 alpha真想把这个beta按床上操一顿,省得被他白白误会一通。 但看到迟然苍白的脸色,他到底没这么做,狠狠摔了门出去了。 迟然松了口气,坐下开始吃傅望昭端来的那碗馄饨。 他吃了两个之后突然意识到,这碗鲜虾馄饨的馅儿里加了马蹄和蘑菇。刘姨做鲜虾馄饨的时候不加这两样,他做的时候会加是因为奶奶是这样做的。 虽然味道不太一样,但迟然还是回忆起了奶奶的手艺。 迟然看着趴在勺子上粉粉圆圆的馄饨发呆,难道是上将告诉刘姨的? 第二天早上,迟然出门遛狗。 “迟然,早。”文黎不知道从哪个树丛里窜出来,吓了迟然一跳。 “你来找上将吗?” “我来找你。”文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注意到坐在迟然脚边吐舌头的狗,“这是你养的狗吗,好可爱。” 听到别人夸跟跟可爱,迟然像老父亲一般与有荣焉,略显自豪地“嗯”了一声。 迟然和往常一样,带跟跟去狗狗乐园玩,只不过多带了一个文黎。 跟跟今天戴上了新买的项圈,橘红色的,下边还坠着同色的小铃铛。它从靠近狗狗乐园开始,就昂首挺胸地踢正步,确保它的每一位小伙伴都能看到自己的新项圈。 第36章 迟然被逗笑了,赶紧松开绳子,放它去显摆。 他和文黎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 迟然看撒欢儿的狗狗大军,文黎看迟然。 “迟然,你,现在,有没有在交往的对象?” 文黎问完紧张得耳朵发热,听见迟然说“没有”之后顿时心生喜悦。 他接着问:“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见迟然疑惑地望过来,他连忙打补丁:“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在追一个beta,想做个小调查。” 说完文黎就开始懊悔,他在说什么东西啊。 迟然转了回去,接着看狗狗们,半晌后才轻声回答:“我喜欢beta。” 文黎刚刚还阳光明媚的灿烂心情忽而遭遇瓢泼大雨,给浇得半点不剩。 “beta有什么好的啊。”alpha沮丧地嘟囔着,随即慌忙道歉,“对不起迟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迟然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 等狗狗们都散了被各自的主人带走,迟然朝跟跟招招手。小家伙满脸写着神气地跑回来,一跃跳上迟然的腿,撞了个满怀。 迟然给他清理着沾在毛上的绒絮,眼睛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宠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通讯器,对文黎说:“文黎,你能帮我们拍…拍张照吗?” “当然可以。” 迟然将跟跟调转过来,面对着镜头,一人一狗笑得很灿烂。 文黎将通讯器递还给迟然:“我拍了好多,你可以回去挑一挑。” “谢谢。” 盯着迟然垂下的睫毛,文黎有些心猿意马,他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道:“迟然,我也想拍合影,可以吗?” 迟然反应了下,点头回:“可以的。” 他站起来将跟跟放在文黎腿上,伸出手:“通讯器。” 文黎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眼神气的黄狗,对方脸上仿佛是“人类,你也为我着迷吧?”的表情。 他被迟然的脑回路逗笑了:“我是想和你拍合影。” “啊?”迟然愣了愣,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合影的,但还是答应了。 两个人并排坐在长椅上,文黎掏出自己的通讯器,调出相机模式。他将两个人都收进取景框,短暂犹豫后大胆地伸手揽住了迟然的肩膀。 迟然感到疑惑和不适,但他又觉得只是拍张照而已,就随文黎去了。 “迟然,笑一笑。” 迟然抿起嘴唇微笑,文黎连忙按了好几下拍摄按钮。 “这张好看。”文黎挑出最满意的一张,设置成了通讯器的屏幕壁纸。 第34章 生活又回到了平静的老一套,遛狗、画画、上课、睡觉。 迟然觉得这样很好,因为时间会在平静中飞快流逝,很快他就能离开这里,开启新的生活了。 自从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之后,傅望昭没再来房间找过自己,但要求每天陪他吃饭。 两个人对坐着沉默不语,只是低头吃东西。 曾经迟然是期待着和傅望昭同桌吃饭的,尽管这张餐桌实在太大,他们没办法坐得很近、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夹一道菜。 但他依然觉得在这个时刻,自己和傅望昭的距离没有那么遥远。甚至在某一刹那,他能感觉到久违的、家的温馨。 爱意蒙蔽双眼,就会产生错觉。 “我吃好了。”迟然放下筷子,起身将碗筷收进洗碗机里。 傅望昭的视线随着他挪动,等人即将走出门时,他沉声开口:“等会儿带你出去,穿得简单一点。” 迟然脚步顿了顿,说了句“好”之后就走出餐厅。 空气安静得仿佛凝结成固体。 alpha放下筷子,食不知味。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被行驶的车子拉成模糊的色带。 待车子停下,迟然望向眼前金光夺目的华丽建筑顶部,嵌着一排漂亮的花体字母——moment。 他开门下车,看见几对男男女女正往里走。愣神之际,傅望昭过来揽住他的肩膀:“走吧。” 一走进去就能听见直击鼓膜的高分贝音乐,心跳被迫和急促的鼓点共振。迟然有些不适应,觉得耳朵难受,下意识揉了揉。 他们没有和其他人走一样的通道,而是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点的走廊,尽头是一部直梯。 “望昭。”身后传来男声。 迟然被傅望昭带着转过去,一对男女迎面走来。 男人年轻英俊,长相属于妖孽那一挂,眉眼都带着风情,可惜挂在脖子上的绷带将他的魅力大打折扣。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搂着女人的细腰,目光将迟然仔细打量一遍,冲傅望昭挤眉弄眼道:“介绍介绍。” “迟然。”傅望昭又对迟然说:“他叫韩一诚。” “你好啊小迟然。”韩一诚笑得像老狐狸,紧接着介绍他的女伴,“amy。” “你好。”迟然点点头,又望向amy,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缓缓垂下眼。 四个人走进电梯,韩一诚用受伤的肩膀撞撞傅望昭:“你上次伤怎么好的那么快,我这一天三次地去找疗愈医生治,还是没好利索。” “你是粉碎性骨折,以为在拼拼图呢?” 韩一诚“啧”了声,转头在amy脸蛋亲上一口,暧昧道:“没事儿啊宝贝,我胳膊坏了也不影响。” 迟然站在电梯角落,他被傅望昭揽在怀里,感受着alpha的炙热体温,心却发凉。 电梯门开,傅望昭和迟然率先出来,走向不远处的包间。 从楼下传来的音乐节奏感极强,仿佛卡在他们的步子上。 推开包间的金色大门,迟然看见包厢里已经来了快十个人。alpha居多,零星几个omega都是和alpha结伴的。 “卧|槽,昭哥今天竟然带人来了?” “重磅新闻啊!” “这是昭哥第一次带人出来吧,好像是个beta。” 迟然被傅望昭搂着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么多直白的好奇视线投射在身上,迟然觉得非常不自在。 让他难受的并不是被注视,而是这些注视背后的想法。 “往哪儿看呢,今天的主角在这。”韩一诚站在门口大声道。 一群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去,此起彼伏地让韩一诚讲讲这次的任务。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迟然能看见下方舞池里随着音乐疯狂摇摆的人们,还有勾着彼此脖子尽情接吻的。 手里被塞进什么东西,他转过头来,看清那是一份酒水菜单。 “喝什么?这儿的果汁和奶茶也不错。”傅望昭坐过来,胳膊随意地搭在迟然身后的靠背上。 迟然拿起菜单,看清上面的价格后,瞳孔震了下。 随便一杯特调的果汁或者奶茶,就没有低于五百块的。 他将菜单还给傅望昭:“我喝水就行。” 傅望昭皱眉,他知道迟然喜欢甜食,也见过他买外面的奶茶喝,怎么到这就喝水? 他刚要说什么,赵恒坐过来,说:“你们要什么,正好我去点单。” 见迟然眼里冒出一抹迷茫,赵恒笑着说:“我叫赵恒,望昭、我和韩一诚,我们仨是军校的同学。” “你好。”迟然像个被触动程序的小机器人,顿了顿补充道:“我叫迟然。” 赵恒笑得更开了,凑近对傅望昭说:“挺可爱的,原来你好这口啊。” 傅望昭面无表情地将赵恒推远:“我还是老样子。” 又指了指菜单上的芋泥奶茶:“他要这个。” “ok。” 没等迟然反应过来,赵恒就走出了包间。 “我不喝…”迟然转头撞上傅望昭的目光,声音弱下去。 alpha的压迫感令他不得不接受。 很快,他们点的饮品送了上来。奶茶盛在半透明的玻璃杯子里,被包装得十分精致。傅望昭的那杯则是暗黄色的酒,里面浮着两块冰。 傅望昭将奶茶杯放到迟然手里。 还是温热的,迟然吸了一口,有奶茶有芋泥,他柔软的腮肉微微鼓起。 味道很醇厚,确实比外面店里卖的好喝一些。可是在六百块和十六块之间,他还是会选择十六块的。 “小迟然,你不会未成年吧,怎么来酒吧喝奶茶啊?”韩一诚走过来,但他是看着傅望昭说的,语气揶揄,一副“你老牛吃嫩草”的表情。 迟然吞下口中的奶茶,老实回答:“我成年了。” 韩一诚被逗乐了,靠在沙发上笑。 看着迟然脸上不明所以的呆愣,傅望昭心里某处蓦地陷入柔软的细沙之中。 他将迟然揽进怀里,拇指蹭着他的脸颊,柔声道:“他有病,不用理他。” 人到齐了,韩一诚提议玩游戏,立马得到众人应和。 于是又有人提议说玩“国王游戏大冒险”,大家都连连叫好。 “给咱们头回参与的小迟然讲一下游戏规则啊。”韩一诚说,“这里有一副扑克牌,每局都会打乱分下去,抽到国王牌的人指定抽到某张牌的人做大冒险。” 第37章 “可以自己设置大冒险任务,也可以让他抽这些任务卡。对方不想做的话就得喝酒。” 游戏开始,韩一诚胳膊骨折不便,由他的女伴amy发牌。 迟然掀开看自己分到的牌,黑桃5.之前在晓欢的生日party上,他玩过类似的游戏。 不过当时人多,他既没有抽到国王牌,也没有被国王选中。 “哦吼,我是国王。”一个alpha激动地站起来,“哈哈哈让我想想挑哪个倒霉蛋好。” “红桃2.” 迟然看周围一圈人都面色轻松地翻开自己的牌,他也翻开摆在桌上。 “是昭哥!你今天开门红啊。” 迟然闻声转头去看,傅望昭面前桌上躺着的,正是红桃2. 好几个alpha都兴奋起来,商量着要给他安排一个什么大冒险。 等待结果的傅望昭脸上却十分淡定悠然,双腿交叠着靠在沙发上,仿佛他才是高贵的国王。 没过一会儿,抽到国王的alpha宣布道:“昭哥,既然你今天第一次带伴儿来,就给咱们来个法式湿吻,至少30秒,怎么样?” 包间内响起此起彼伏地欢呼和口哨声,有人应和说:“这个好,咱们这些人里就昭哥没带人来过,今天可不能放过他。” 迟然脸上浮出惊慌和无措,他看得清每一个人脸上的兴奋表情,瞳仁忍不住颤动着,手也紧张地攥起。 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 “行。”傅望昭说。 一群人又开始欢呼,而韩一诚望着迟然呆滞的表情,若有所思。 傅望昭搂上迟然的腰,掌心卡着他的侧颈,低头吻那柔软的唇瓣,用舌尖顶开牙关,去勾连更加柔软湿润的地方。 迟然双眼紧闭,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在这片黑暗里,他能感觉到属于傅望昭的温度和他霸道的掠夺,也能听到其他人的起哄声。 都让他快要窒息。 这是他第一次抗拒和傅望昭接吻。 任务结束,傅望昭把迟然按进怀里,还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迟然脸颊绯红,埋在傅望昭的肩膀里低喘着,眼睛也跟着红了。 游戏继续,接下来的几轮大冒险任务也都很劲爆。amy跨坐在韩一诚大腿上,用嘴喂他吃葡萄。单着的alpha则是跑去楼下舞池找陌生人接吻或是站上舞台跳滑稽的舞。 迟然麻木地看着这一切,热闹的声音就发生在他身边,但他却觉得离自己很远很远。 仿佛有一层屏障将他裹住,隔绝于所有人之外。 而傅望昭似乎心情还不错,看到迟然恹恹的样子,凑在耳边问他怎么了。 迟然摇摇头。 新的一轮游戏,amy抽到了国王牌。 “我选梅花3.”她浅笑着说。 迟然翻开了自己的牌,是梅花3. 他垂着眼,平静地等待属于自己的大冒险任务。 amy将桌上的大冒险任务卡拿起来洗了两遍,递到他眼前,温柔道:“小迟然,选一张吧。” 迟然随便抽了一张出来,看到上面的字,手指蜷缩。 “对在场的任意一个人深情表白。”amy念出了任务内容。 “这也太简单了吧。” “人家第一次来嘛,简单点也好。” 一旁的傅望昭挑了下眉,注视着迟然的侧脸,竟然隐隐期待起来。 迟然还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什么表白的话。 他听过的表白无数,听到烦腻,但现在想听听迟然会怎么说。 半晌,迟然的睫毛轻颤,他望向amy,轻声问道:“我喝酒,可以吗?” 第35章 一时间包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外头传来的激烈音乐,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化莫测。 amy愣了愣,看向傅望昭,发现alpha的目光死死钉在beta脸上,表情冷得结冰。 她作为omega能敏感地捕捉到alpha的心情变化,感受到傅望昭现在很生气。 “可以可以,小迟然脸皮儿薄嘛,不好意思当这么多人面说,”韩一诚笑着起身给迟然倒了半杯酒,“肯定是你们刚才不正经给人吓着了。” 氛围这才缓和下来,其他人也跟着宽慰附和,但都不约而同地瞥了几眼傅望昭。 迟然知道自己导致冷场,也知道韩一诚是在帮他解围,于是对方递过来那杯酒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水晶玻璃杯里是半杯黄色的酒液,他没有犹豫地喝了一口,被辣呛得咳个不停。 迟然边咳边看手里的酒,他以为是啤酒的,怎么会这么辣。 韩一诚面露讶异,一口威士忌就能呛成这样,迟然不会是压根不会喝酒吧? 他顺势在傅望昭旁边坐下,凑近对傅望昭说:“你替他喝了呗。” 傅望昭自始至终都在盯着迟然,看到他咳得脸都红了,冷声道:“他想喝就让他喝。” 韩一诚无奈地“啧”了声,孺子不可教也,恋爱大师来了也带不动。 听到傅望昭的话,迟然咳得肺连着心脏都疼,他趁着不咳,将剩下的酒一口气喝了,又开始剧烈地咳起来。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韩一诚则是将两个人来回看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是一对倔驴。 “我去…咳咳…卫生间…咳咳…”迟然捂着嘴起身离开了包厢。 他刚出去,韩一诚在amy耳边说了什么,紧接着amy也走出包厢。 卫生间。 簌簌水流不断地流出,迟然弯着腰掬了一捧扑到发热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刚才他咳了好一会儿,现在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还好吗?”有人递过来两张擦手纸巾。 迟然接过来,抬头对上amy温和的笑容。 “谢谢,我没事。” “你不会喝酒?” 迟然将脸上的水擦干净,点点头。 “你好像不太开心?是因为我们玩得太过火吓到你了吗?”amy能看得出来迟然不怎么出来玩,性子应该很单纯。 迟然抿唇,他其实想问amy真的开心吗,但又觉得冒昧。 他知道自己既然拿了人家的钱,做了供人消遣娱乐的玩物,刚才那样十分矫情。 但他实在不想把真心掏出来让人围观着起哄嘲笑。 他已经足够狼狈了。 “没有,我只是,不太适应。” amy眼睛弯起,大姐姐一样轻声细语道:“没关系,以后你不想来这种场合的话,可以直接和上将说啊,我觉得他会听你的。” “别说是这种要求,如果你能对他说个软话儿,要什么都不在话下。” 见迟然露出疑惑的表情,她接着说:“上将没有和任何人交往过,也从来不带伴儿出来玩,你是第一个哦。” 酒精开始麻痹大脑,迟然的反应变得更加迟缓。 他无法理解amy的意思,自己就算是第一个又能代表什么。 凡事总有第一次,以后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 合约到期之后,他就会离开,傅望昭也会和别人订婚结婚。 beta垂着眼,未被擦干的水珠缀在睫毛上,将落没落,像眼泪一样。 “我什么都不…不想要。” 如果非要说他现在想要什么,那就是自由,可是傅望昭不会给他的。 amy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将迟然额前的头发理了理,说:“不管怎样,都要开心些,好吗?” 迟然点点头:“谢谢你。” 两人回到包厢,国王游戏大冒险没有再继续,几个alpha凑在一起打牌,而傅望昭、韩一诚和赵恒并排坐,在说着什么。 迟然看见傅望昭的脸色不太好,他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薄了面子,alpha会生气很正常。 amy率先走到韩一诚身边坐下,傅望昭抬头望过来,漆黑的眼睛深邃迷人,却看不见半点温度。 两相对视,迟然心生胆怯,但还是乖乖地走过去坐下。 “头晕吗?”傅望昭问他。 “有一点。” 刚才还好,这会儿迟然坐下了,神经被麻痹的晕眩感越发严重,眼神都有些发呆。 “想回去吗?” “嗯?”迟然表情和动作都慢了半拍似的,杏眼湿漉漉地抬起,声音也黏黏软软的,“要回去了吗?” 傅望昭垂眸捏了捏迟然的脸颊:“还是喝醉了可爱一点。” 他揽着迟然的腰扶他站起来,对韩赵二人说:“我们先回去了。” 又跟其他人打招呼之后,离开了包厢。 赵恒看着关上的包厢门,对韩一诚说:“望昭对迟然还挺上心的,没想到他这种寡情的性格也能铁树开花。” “挺好,比之前有人味儿了。” 韩一诚喝了口酒,故作高深莫测道:“你可知道,神仙下凡要经历情劫。常言道:好事多磨。” “你伤的是胳膊还是脑子,受刺激了?” “切,大师不和没有慧根之人交流。” “你大爷的,好好说话。”赵恒夺过韩一诚的酒杯放桌上,“还喝,胳膊不要了?” 第38章 “定了什么时候回南区?” 韩一诚:“可能是下周,也可能是下下周,也可能是下个月。” “你不是说挺着急的,怎么还可能到下个月了?” “我妈要死要活地不让我去,还给军长打电话说如果再让我去就辞职。其实她早就不想让我干了,正好回去接管公司。” 赵恒沉默半晌,说:“也能理解阿姨,你这胳膊都差点废了,要不就换别人去…” “那可不行,事情好不容易有进展了,让别人去摘我桃子啊。”韩一诚在amy脸上香了一口,“是不是啊宝贝儿。” 盛夏的夜晚,微风阵阵,吹进熟睡的人们梦里。 正在行驶的车子后座,迟然迷迷蒙蒙地靠在傅望昭的肩膀上,神志不清但老老实实,乖得像只小兔。 很快抵达别墅,傅望昭扶正迟然脑袋,说:“到了。” 迟然不满地哼了一声,转头望向拨弄他的罪魁祸首,眨着眼睛看了半天,将傅望昭看得表情不自然起来。 “看什么?” 醉酒的beta脸蛋红扑扑的,睫毛一闪一闪,声音软乎乎:“你好帅啊。” alpha短暂地愣了下,随即偏头看向窗外,压了压自己的嘴角,又掩饰地咳嗽一声。 他调整好表情转回来,捏起迟然的下巴:“刚才在酒吧怎么不说?” “仔细说说,哪儿帅?” “唔。”迟然伸出手指,点了点傅望昭的眉骨、眼角、鼻梁,还有嘴唇,“都很帅。” 手指划过的位置像着了火一样发热,将傅望昭的呼吸也灼得发烫。 他握住迟然的腰把他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急切地吻上对方的嘴唇。 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夹着酒气,醉得人心荡漾。 愈吻愈深,迟然舌头发麻,呼吸变得不畅,轻轻喘着。与此同时,傅望昭的手探进他的t恤里,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胸脯。 迟然不舒服地动了动。 “别蹭。”傅望昭呼吸粗重地按住迟然的后腰,伏在他的颈窝里喘气,回复理智。 过了许久,他缓和下来,亲着迟然的锁骨,闷声喊他:“然然。” 没人回应,迟然睡着了。 傅望昭下了车,将迟然横抱出来,往别墅走。 别墅里很安静,留了灯,光线温暖充足。 还没睡的方雨听到声音打开房门,正好看到傅望昭怀里抱着迟然,脸上是极为罕见的柔和,动作小心得像是抱着什么不得了的珍稀宝物一样。 他握着门把手的手攥得青筋明显,眼里的嫉妒如毒箭一般刺射而出。 凭什么?同样都是beta,凭什么迟然就可以得到上将青眼相加。 上了楼,傅望昭将迟然抱回自己房间,放在床上。 他把迟然的短袖t恤和外裤都脱掉,换上他平时穿的睡袍。 做完这一切,alpha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又浸湿毛巾,打算用来给迟然擦脸。 但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迟然坐了起来,迷茫地看着身下的床。 “这不是,我的床。”迟然对傅望昭说。 都醉成这样了还能认出来,傅望昭想。 “这就是你的床。” “不是哦。”迟然往床的边缘挪了挪,又往下挪了挪,将脚伸出床外,用手比划着,“我的床只有这…这么大。” 傅望昭皱了下眉,按迟然比划的,他的床宽度也就一米,长度连他的身高都不够。 而他房间里的床睡两个人都可以,怎么可能只有这么小。 “哪儿来这么小的床?” 迟然急得眉毛立了起来,义正言辞:“我的床不小,我要我的床。” “我的床以前…很大的,是因为我…我变大了,它才变小的。”迟然摸摸自己的头顶,“我长高了,脚就会伸…到床外去。” “晚上做梦,有鬼抓我…我的脚,”迟然说着两只手抓住自己的脚腕,“我好害怕。” “但是奶奶说,世界上没有鬼,她在这里放…放凳子和枕头,就没有鬼再来抓…我的脚了。” “我要我的床,我想回家。”迟然开始抽泣,豆大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滚落,将睡袍打湿一片,“奶奶不在了,不会有人对…对我好了。” 看着迟然满脸泪水的样子,傅望昭心脏某处也在隐隐作痛,他沉默地走到床边坐下,用毛巾擦着迟然的脸,动作轻柔。 迟然逐渐停止哭泣,他睁着湿红的双眼看认真给他擦脸的傅望昭,说:“奶奶也会用…用毛巾给我擦脸。” “嗯。”傅望昭擦完将迟然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像小时候顾若蔓哄他睡觉一样。 很快,迟然就睡着了。 傅望昭让迟然在枕头上躺好,关了灯自己也上床。 他探身亲了亲迟然的眼皮,低声说:“以后我对你好。” 第36章 第二天早上。 迟然醒来的时候觉得头好疼,像被人打了一拳。 好不容易恢复对周围的感知,他发现自己枕在傅望昭的胳膊上,整个人被对方抱在怀里。 他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最后的印象是自己和傅望昭从酒吧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身上没有感觉,傅望昭应该没对他做什么。 他以为昨晚傅望昭生气,会要么把他扔回房间不管,要么压着他做一顿。 现在的状况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好热。 迟然不适地动了动,一不小心摸到傅望昭的胸肌,软软的。 “手感好吗?” 脸蹭一下红了,迟然别开视线:“我不是故…故意的。” “故意的也可以。”傅望昭抓着迟然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肌上,按了按,“肌肉放松的时候是软的,用力的话会变硬,就像这样。” 覆在一起的两只手向下滑动,又停留在腹肌上。 迟然整个人都熟透了,他还有些迟钝的大脑没搞懂,为什么一大清早就要被带着做这种事。 虽然摸傅望昭的胸肌和腹肌,是不知道多少人的梦想。 他用力将手抽回:“我要起床了。” “这会儿知道害羞了,昨天晚上你一直摸来摸去。” 迟然下床的身形一晃,他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只能懊悔地闭了闭眼。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对不起,我…我昨晚喝多了,不记得了。” 傅望昭也下了床,从背后抱住迟然,低头贴在他的耳边说:“不用道歉,你摸得我挺舒服。” beta不禁逗,连锁骨皮肤都染上红晕,声音发颤地躲:“上将…” 本来只是想逗人玩的alpha眼神变得晦暗,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放开怀里的人:“去吧。” beta穿着属于alpha的睡袍离开了房间,浑然不觉那上面附着多么浓烈的信息素。 如果信息素可以长出触手,一定会死死扒在beta的皮肤上,任凭风吹水淋都不会消散分毫。 可是现在不过个把分钟之后,beta身上沾染的信息素就会散去大半,直到什么都不剩。 多少alpha和omega引以为傲的信息素,在beta这里都和空气没什么两样。 beta游离于ao法则之外,但某些时刻,也凌驾于ao法则之上。 周六是个大晴天,阳光足得过分,阵阵蝉鸣穿透玻璃涌入室内。 迟然的头发长了,刘海遮挡视线,他迟迟没去剪,这两天习惯把刘海用皮筋拢起来,扎成小揪揪。 像圆圆苹果上支出来的梗。 “苹果”此时正伏在桌前画画,间或叉一块西瓜塞嘴里,嚼嚼嚼。 迟然接了一份新单子,对方要给一个漫画人物画人设图,要求比较多但也愿意加钱。 他为了能画好,专门去看了这部最近很火的漫画,被其中精妙的构图和线条惊艳不已。 自己的水平差得太远,他上了几次专业的课程,越学越觉得不足太多。 迟然也梦想着有一天能创作出完整的漫画作品来,但心里一直没有自信。 “笃笃笃。” 迟然起身去开门,是傅望昭。 对方的视线停顿在他的脑袋上:“你很热吗?” “不热。”迟然摇头。 这是他从小到大过的最舒服的夏天,没有嘎吱嘎吱的电风扇,也没有总是被汗湿的衣领。 “那怎么把头发弄上去了?” 迟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皮筋拽下来,理了理刘海,动作不太自然。 “有点长。” 迟然不想剪头发是有原因的。男生头发短长得快,一两个月就要修剪,每次理发的费用积攒起来也是不小的开销。所以他习惯剪头发的时候让理发师剪得很短,这样中间间隔的时间能长一些。 然而弊端就是每次剪完头他都觉得自己好丑。 “是该剪了。”傅望昭将迟然的刘海朝后捋了捋,露出眼睛,“晚点带你出去剪。” “不用。” 第39章 “你要留长?” 迟然摇头:“再过几天我就…就去剪。” 傅望昭皱了下眉,因为迟然的拒绝而感到烦躁,但还是压下了,说:“老师待会儿就到,你想在房间上课,还是去楼下?” “啊?”迟然有点懵,“绘画老师吗?不用的,要不你让他…回去吧。” 见傅望昭的脸色变沉变冷,迟然抿了抿嘴唇,心想现在让老师回去确实不合适。 “那别让他回去了,我在这里上就…就行。” 刚说完,傅望昭转身就走。 感受不到迟然的开心和惊喜,这让他有些生气。 甚至是挫败。 从小到大习惯了受人追捧,习惯了成功的alpha鲜少尝到这种滋味。 他想对迟然好,但对方似乎并不想要。 迟然明明喜欢他,为什么不想要。 他不明白。 来上课的绘画老师姓周,是个omega,四十岁左右,气质文艺淡雅,一看就是搞艺术的。 听到对方要看自己的作品,迟然紧张起来,他找出自己以前画的纸图和最近画的电子手绘图,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内心忐忑。 “之前有系统学过吗?”周老师一一仔细看完,问道。 “没有。” “你的笔触很有灵气,看得出来你很喜欢画画。”周老师温和地笑着,“确实缺乏一些技巧,不过技巧可以学,但是灵气和热爱不是人人都有的。” 迟然得到如此评价,受宠若惊道:“谢谢您。” “喜欢漫画?” “嗯!很有趣。” 他第一次接触漫画是在高中,同桌女生上课偷偷看得津津有味。之后同桌想让他帮忙讲解不会的题目,作为交换就把漫画借给他看。 迟然还记得他看的第一本漫画讲的是,一个beta偶然间获得金手指闯入异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alpha、omega和beta之分,原本世界平凡不起眼的beta在这个异世界凭借金手指大放异彩。 漫画的世界充满天马行空的想象,丰富而精彩,迟然仿佛发现新大陆一样,在平淡的生活中找到了乐趣。 那段时间,他总是快速完成作业、预习好第二天上课要学的内容,然后挤出一点睡前的时间看漫画。 学习压力大的时候,他经常会在废纸上画两个胖墩墩的漫画小人对话。你一句我一句,没有人说话结巴,也没有谁瞧不起谁。 他们平等地交流着天气、生活,以及未来等等。 “这一张问题比较典型,我今天用它给你讲,”周老师指着其中一张图说,“下一次课带我最欣赏的漫画作品来给你分析。” “好。” 进入授课状态时,迟然才知道周老师的专业水平有多高,不仅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问题,还能用最精准的示例让他明白如何恰当地将技巧与灵感结合。 许多他在懵懵懂懂中摸不清的疑惑,都被一一拨开迷雾,得到答案。 迟然越听越兴奋,仿佛捡到武功秘籍,练成了一招又一招,修为也跟着进阶升级。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待周老师起身道别时,迟然还在意犹未尽。 “下次课你也可以准备你喜欢的漫画,跟我分享。” “好!” 迟然下楼将周老师送出别墅大门,回来时傅望昭正好从房间里出来。 “课上得怎么样?”傅望昭看得到迟然脸上的鲜活气儿,“高兴了?” “嗯,周老师很…厉害。”迟然抿出一个浅浅的笑。 傅望昭抬手压了压迟然的脑袋,他的刘海都快够到鼻尖了。 头发挡住视野,beta被迫眯起眼睛,一副任人蹂躏的乖巧模样。 紧接着,alpha牵起了他的手,带他下楼。 待他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楼大厅。 傅望昭的手很热很大,掌心有粗糙的薄茧,骨骼感明显,力量感十足。 迟然有点脸热,他听见傅望昭对齐叔说:“我们晚上不在家吃饭。” “好的。” 走出别墅大门,牵着的手被松开,迟然攥了攥拳,好像抓到了一点残留的温度。 “上车。”傅望昭开过来一辆黑色suv,不是平时军方专用的那辆。 迟然愣了愣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这是他第一次见傅望昭自己开车。 连飞机都会开的傅望昭,会开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alpha打了半圈方向盘,搭在上面的手骨节分明,腕骨凸起的弧度性.感得刚刚好。 迟然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望向窗外,悄悄掩饰掉一点失落。 车子驶入公路。 “以后周老师每星期都来给你上课,他是大学老师,现在正好放暑假。” 迟然应了声好,停顿片刻,问:“费用很贵吗?” “不贵,他是我妈的朋友。” “这样啊。”迟然有些局促地捏着手指。 “怎么了?” “没事,我们现在去…去哪儿?” “给你剪头发。” 说话间,他们到了目的地。 迟然对理发店的印象只停留在逼仄的门头、总是旋转着的三色灯、粗糙俗气的招牌和难闻的劣质气味。 但眼前这家店装修时尚大气,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顾客和理发师都打扮精致,动作从容优雅。 “其实我不用…”迟然刚喃喃着开口,被傅望昭揽着肩膀往里走。 他们才进门,一个女人看见迎了上来,笑着打招呼道:“上将来了。” 她观察能力很强,立刻道:“今天是给这位小帅哥做造型?” “嗯,理发。”傅望昭微微低头对迟然说:“有什么要求跟她说。” 女人将迟然领到洗头区域,让一个beta给他洗头,她热情道:“我们这里的理发师都非常专业,不是我自夸,你想要什么风格感觉的,他们都能剪出来。” 迟然躺在洗头椅上,后面的beta力道适中地揉搓着他的头皮。 清淡怡人的香味飘在空气中,他不太适应被这样伺候。 等洗完头,迟然坐到理发椅上,年轻的理发师过来拨弄着他的头发,温声问:“想剪一个什么样的发型?” “剪短就可以。” 往常十分钟就能剪完的头,今天剪了一个小时。 通过面前的镜子,迟然能看到理发师剪得有多么仔细,可以说是在耐心地精雕细琢。 “好了,我是根据你的五官和脸型剪的,效果不错。” 迟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他第一次发现剪完头发之后也可以是好看的。 往会客区走的过程中,迟然时不时摸两下自己的头发,仿佛这颗脑袋也是新的。 傅望昭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听到声音抬头望去。 迟然的头发被剪短不少,眉眼都露了出来,显得很嫩很有少年气,倒真像个未成年。 他站起来,揉了两把迟然的头发,又软又滑,手感很好。 “这个发型满意吗?” 迟然点头:“很好。” 离开理发店,两人上了车,傅望昭边启动上路边问:“晚饭想吃什么?” “要在外面吃吗?”迟然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傅望昭对齐叔说的“不在家吃晚饭”是什么意思。 “都可以。” 车子行驶在路上,车内很安静。 傅望昭在专注地开车,没什么表情,但迟然觉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迟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或许自己该说点什么调节气氛,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可以聊的话题。 他们几乎没有共同语言。 关心对方的工作、家人和过去,似乎都不是他一个床伴该问的。 傅望昭大概会觉得自己很无趣吧,压根比不上那些眼界宽见识广的上流omega。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37章 到了吃饭的地方,整个建筑古色古香,大门口上方的精致木匾上是三个楷体字——鹤仙居。 侍者引导他们去包间,途径的廊道视野通透,能看见庭院中的假山和草木花卉,别致静雅。 迟然多看了几眼,觉得这样的景色适合被画下来。 落座后,侍者拿来两份菜单。 菜单的设计也很有古韵,和其他饭店现代化的菜单不太一样,像是一本古籍。 “想吃什么?”傅望昭问。 迟然翻看了几页,上面印着每道菜的菜名、图片,还有价格。 菜的名字也很古风委婉,并不直接明了,他只能通过图片来判断是什么菜。 当然,还有价格。贵得吓人。 从头翻到尾,迟然没有特别想吃的,他合上菜单递还给侍者:“你点吧,我都可以。” 傅望昭点完菜,包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这里菜味道不错,之前经常和赵恒韩一诚他们来这吃。” 迟然“嗯”一声,想了想又补充道:“院子里的花…很漂亮。” 傅望昭表情一顿,望向迟然的眼神深邃起来,似乎闪过什么。 第40章 “那是我妈种的。” “啊?” “我妈是植物学科的大学教授,平时也喜欢种花。这里的老板就拜托她在院子里种一些。” “好厉害,你妈妈应该是…是个很温柔的人。” “嗯。”傅望昭神情变得柔和,“你知道绿绒蒿吗?” 迟然摇头:“那是什么?” “长在高山上的花,一生只开一次。” “一生只开一次,那…那应该很珍贵。” 傅望昭挑了下眉:“确实很珍贵。” 菜很快上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精致诱人。 迟然夹了两筷子放进嘴里,眼睛一亮:“好吃。” 然后边吃边嘟嘟囔囔着:“怎么做的,这么厉害。” “你做的也不差。” 听到傅望昭的话,迟然咬着筷子头愣了愣,半晌才品出上将是在夸他做饭好吃。 他的脸有些发烫,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学画画有想过要做什么吗?开画展还是别的。”傅望昭问。 迟然垂下眼睛,去戳碗里的食物,轻声回道:“就随便画画。” 有些遥不可及的梦想他从不幻想,以后能靠画画养活自己他就很知足了。 吃到后半程,侍者又上了两份甜点,红豆酥和桂花糕。 迟然已经吃了七八分饱,但是看到甜食又跃跃欲试。 他夹了一个桂花糕放进嘴里,香糯软甜,含含糊糊地说:“这个好吃,你也吃。” “我不爱吃甜的。”傅望昭抽出一张纸巾,按在迟然的嘴唇上,“吃得满嘴都是。” 纸巾遮住迟然的大半张脸,只露出睁得大大的眼睛,眼里似乎映着惊讶。 “唔。”反应过来的迟然连忙接过纸巾擦嘴,上将应该是嫌他的吃相太差了。 等他擦干净嘴上沾的桂花粉,突然想到,上将不爱吃甜的,为什么要点这两份甜点。 难不成是专门给他点的? 心跳蓦然不受控地急促起来,他有些慌乱地否定了这个猜测。 吃完准备离开时,迟然看着那两盘还剩了不少的甜点,指着软声问:“可以打包吗?” 傅望昭出去吃饭从来没有打包过,在他看来,食物过了最佳赏味期,不如直接扔掉。 被迟然水润润的眼睛望着,他说了句“可以”。 返程的路上,迟然抱着印有鹤仙居的打包袋。他蓦地想到什么,掏出通讯器在浏览器上搜索绿绒蒿。 图片上的绿绒蒿是蓝色的花,生长在巍峨冷清的高山上,茎叶长满了刺,相关资料说这种花还可以作草药。 回到别墅,迟然将打包盒放进冰箱,跟着傅望昭上楼。 快要跟进房间里时,傅望昭转过身靠在门框上,玩味道:“跟过来干嘛?” 迟然闻言有些疑惑:“不做吗?” 傅望昭给他找老师,又带他出去剪头发吃饭,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alpha呼吸沉了沉,浓烈的信息素被引诱而出,他将无知无觉的beta拽进房间,抵在墙上身体相贴。 他没想到迟然顶着一张单纯的脸,说这种话会这么勾人。 “你想要?” 迟然羞耻得脸通红,他不知道傅望昭今晚本来就没想做,还是现在故意逗他。 “不…不是…” 傅望昭捏了捏迟然润白透红的耳垂,他本来没想做什么。再过几天他易感期就要到了,做得太频繁迟然的身体会吃不消。 但是迟然自己跳进他手心里,好像丝毫意识不到他有多危险,像刚刚离开洞穴的单纯小兔。 alpha的信息素迅速占领beta的每一寸皮肤,兴奋地涌动着。 傅望昭低头含住迟然的嘴唇,厮磨着挑逗舌尖,吻出水声就退出来。 他摸到迟然的腿根,嗓音低沉:“撒谎,你想要。” “别弄那…”迟然下意识并腿,臊得快哭出来,他去挡傅望昭的手,却撼动不了他的力量。 迟然越是不禁逗,傅望昭就越想逗他,恶劣得过分。 “为什么别弄?”alpha的鼻尖蹭着beta通红的耳朵,呼出的热气都带着侵略性,像是要随时将猎物拆吃入腹。 “那我让你弄,礼尚往来。”傅望昭抓着迟然的手,覆上去。 看见迟然整个羞红的脸,浅淡的可爱眉毛难为情地揪在一起。傅望昭喉头上下滚动两圈,压住了欲|望深处更猛烈汹涌的冲动。 “用手弄出来,会不会?”alpha呼吸粗重急促,语气倒是耐心得跟哄人似的。 这是刻在男人骨子里的本能,但迟然自己鲜少做这种事,更别说是给别人做。 接下来的过程他手足无措得完全被傅望昭主导。 掌心滚烫得发疼,迟然被傅望昭亲得大脑缺氧。他不知道对方怎么了,吻得越来越深,像是要顺着喉管探到他的心脏里去。 过了许久,才听见alpha闷哼一声。 傅望昭的声音变得慵懒起来:“说好的礼尚往来。” 十几分钟后,迟然一|丝不|挂地窝在傅望昭怀里,止不住地低喘,微微颤抖。 傅望昭亲他的眉骨:“那天我闻到了,你在房间里自己弄了是不是?” “没…没有。”迟然无意识地抓着傅望昭的肩膀,指尖用力得发白,眼神迷离。 “想着我弄的?” 迟然摇头,眼睛里溢满水光,像落了月亮的池塘。 “又撒谎。”傅望昭用拇指堵住顶端。 “放…放开…” “说实话就放。” 迟然喘得厉害,小腹在抽动,他的防线就此溃不成军。 “梦到你。” “梦到我什么?” “亲我…摸我。”迟然眼睛通红,声音带了哭腔。 傅望昭让迟然释放了出来,随即将人圈在怀里,感受他的颤栗。 皎洁的月光映入室内,附在两个人身上。 好一会儿迟然才缓过来,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墙壁,心想幸好自己没有完全说出来。 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夜晚,他不仅梦见傅望昭亲他摸他,还梦见傅望昭用深情温柔的语气和眼神,说喜欢他。 可是啊,那只是一个梦。 第38章 迟然搬到了傅望昭的房间住。 起初他不愿意,但傅望昭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他只能乖乖收拾东西。 但到了晚上,傅望昭并不对他做什么,只是抱着他,讲些之前出任务时发生的有意思的事。 偶尔问到他以前的事时,迟然就支吾地糊弄过去。 因为实在泛善可陈。 这天清早,迟然正要出门遛狗,被傅望昭拦住。 “过来,给我系领带。” 面对傅望昭递来的藏蓝色领带,迟然没接:“我不会系。” “我教你。” 傅望昭将领带挂在脖子上,把动作分解开来,每一步都放慢,让迟然能看明白。 一向学东西很快的迟然因为愣神而没有记住,他想到了那条被放进抽屉深处,永远不会有机会送出的领带。 “看懂了吗?” 迟然垂下眼摇摇头,他不想学了。 本以为上将会失去耐心直接出门,没想到傅望昭将已经打好的领带结拆开,对他说:“再看一遍。” 然后又演示了一次:“会了吗?” “嗯。”迟然没弄明白傅望昭为什么非要让他学,明明他自己打的领带结已经很完美了。 傅望昭再一次拆开打得整齐精致的领带结:“你给我系。” 迟然抿着嘴唇,按照刚刚的记忆,给傅望昭打领带。但看别人系和自己系还是有区别,他动作很慢,表情专注。 不小心错了一个步骤,两条小小的眉毛立马挑起,赶快退回到上一个步骤,手指关节却不小心刮过傅望昭的喉结。 橄榄核似的喉结便上下滚动。 好不容易弄好,迟然发现他打的领带结歪歪扭扭,不太板正,和上将自己打的天壤之别。 “你重新弄吧,我系…不好看。” 傅望昭将迟然打的领结收紧到领口,低头在迟然嘴上亲了下:“我走了。” 迟然站在原地有些晃神,等反应过来时傅望昭已经出门了。 刚刚傅望昭流露出的温柔,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傅望昭到医院进行定期检查,结果显示他的精神力和信息素都处在非常稳定的状态。 他得到的治疗很有效。 alpha的心情不错,王助理感受到了,作为打工人的他希望上将能一直心情好。 前往军区的路上,傅望昭问王助理之前让他查的事情如何。 王助理对答如流:“段秀梅名下的那套房已经被段莱继承到了他名下,我查到,这套房上个月被他挂出来准备卖掉。但是因为房子太老,地段也一般,还没有脱手。” “他人在哪?” “上个月出院之后就去南区了,房子交在中介手里。” 第41章 傅望昭听到南区皱了下眉,说:“匿名联系中介,把房子买下来。” “好的。” 军区最近事情多,走了韩一诚,落在傅望昭肩上的担子就更沉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碰到齐玉宁,对方还是那副不识愁滋味的模样,上来就问他:“听大东他们说,上次你带伴儿去moment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早不带晚不带,就挑我出任务的时候带。” “他们又不敢拍照,合着只有我一个人没见到!” 傅望昭径直往办公室走:“没见到你少块肉了?” “不行,昭哥,我太好奇了,你什么时候再带出来让我看看。” “任务报告写完了吗?” 齐玉宁哽住:“快了。” “快点写完交上来,我这又接到一个案子,给你去办。” “好吧。”齐玉宁垂下脑袋,又猛地支棱起来,“昭哥,你居然没骂我。” 傅望昭瞥他一眼:“你想找骂?” “不想,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 齐玉宁挠挠头:“说不上来,反正没那么凶了。” 傅望昭挑眉:“我以前很凶?” “额,也没有,昭哥对我们是责之深爱之切。”齐玉宁露出八颗牙齿假笑。 “马屁憋回去,留着写报告。” “yes,sir!” 白天的时候,迟然还是会回自己的房间。他在窗户檐上养了一株多肉,小而厚的叶子抱在一起,圆润饱满,看起来很可爱。 这是他前两天遛狗的路上,在一个老奶奶摆的小地摊买的。 傍晚的橘黄色光落在翠绿的叶片上,给它覆上温暖的光晕。 迟然站在窗边,专注而认真地画着这株小生命。 上一次课,周老师指出了他画作的问题,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改进练习。听取周老师的建议之后,效果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太过于沉浸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有人推门进来。 傅望昭没有在房间找到迟然,知道他应该在这里。 自然的光线柔和温暖,笼在beta周身,仿佛跳跃的波纹。纤长睫毛轻巧地遮住他专注的眼睛,在眼睑下方打出毛绒的影子。 alpha无声无息地靠近,直到机敏的猎物发现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傅望昭走到迟然身边,看到平板上快绘制完成的图片。 大片金黄的阳光下,胖墩墩的植物伸出两片厚重叶片,仿佛伸了个懒腰。顶端的叶片也配上了舒服眯眼的表情,还有两团粉色腮红。 旁边是一行配字:要长个子喽! 迟然将平板按熄抱在胸口,垂下眼睛说:“上将。” 傅望昭皱起眉头,眼中的漆黑涌现波澜。 他不喜欢迟然放在其他事物上的注意力超过自己,更不喜欢迟然对他低眉顺眼的平淡模样。 “这草有什么可画的,怎么不画人?” 迟然抿起唇瓣,没有应声。 “画过我吗?”傅望昭明知故问。 两个人的距离不算太近,但迟然还是感受到了alpha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他收紧握着平板的手指,半晌才点点头。 “给我看看。” “画得不好,别看了。” “没关系,给我看。”alpha的语气不容拒绝。 迟然只好从平板里找出一张来。 其实他画过很多张傅望昭,在他们第一次上床之前。 傅望昭的脸和身材都标致到近乎完美,没有哪个模特能比得上。但迟然也知道,他画他的原因不仅于此。 在相机诞生之前,人们用绘画记录人像和画面。后来有了能完全复刻画面的相机,总会有出入的绘画似乎就失去了这一作用。 但在迟然看来,照片记录客观世界,而绘画记录的是主观世界。 他找出的图片是画得那天受重伤的傅望昭。胳膊的狰狞伤口淌出鲜红的血,但穿着军装的身躯依然挺拔高大,遗世独立。冷峻的脸上横着一道伤口,平静超脱的眼睛漆黑一片,似乎穿过了二维世界与来人对视着。 像神一样。 这张图花费迟然一整天的功夫,他边回忆边画,时不时脸红,因为那天也是傅望昭第一次吻他。 迟然看着屏幕,还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画这张图时的心情,花团锦簇艳阳高照,现在却只觉得荒凉萧瑟。 其实他们一直是雇佣被雇佣、利用被利用的关系,是他当初太天真。 他一直在想,傅望昭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他的。现在他想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只要傅望昭给他一点甜头,他就欢喜雀跃。 就像这幅画,一看就知道作画的人揣着什么心思。 傅望昭是撒鱼食的人,哄得自己越陷越深,最后如他所愿和他上了床。 回想这些天,傅望昭又开始给他甜头,他失神地想,这一次傅望昭想要他的什么,他又能不能给得起。 “这不是画得挺好吗。”傅望昭的注意力都在图片上,没看到迟然变得难看的表情。 迟然将平板拿回来摁灭:“上将,该吃饭了。” 刚要转身,他被傅望昭搂着腰抱进怀里。 吻落下来,轻车熟路地侵入他的口腔,逗弄敏感的软肉。迟然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他看见alpha浓密的睫毛,十分投入的样子。 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了,傅望昭才放开他,一双桃花眼染上情欲,竟然变得温柔起来。 “以后叫我名字。” 迟然抿了抿发麻的嘴唇,依旧垂着眼:“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真的不合适。”迟然语气认真,“上将,先吃饭吧。” 傅望昭皱眉,临近易感期,他体内的信息素躁动不安,刚刚被安抚过的烦躁现在又涌上来。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怎么不高兴,谁欺负你了?” “没有。” 傅望昭定定地看着迟然,松了手。 没了束缚,迟然将平板放回书桌,离开了房间。 太阳已经落山,alpha独自站在昏暗的房间里,望着门口。 第39章 浴室里响着水声,迟然靠在床头画画。 蓦地水声停止,门打开又关上,脚步声逐渐靠近。 迟然抬头,一下子睁大眼睛连忙低下头,脸烧了起来。 上将为什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己连人带被子都被傅望昭抱住。 alpha的呼吸粗重热得烫人,顺着头发滴下来的水珠落在他的脖子上,很凉。 迟然这才意识到是傅望昭的易感期到了,殊不知,房间里的信息素浓度早已高得吓人。此时如果有omega进来,就会立刻被诱导发情。 s+级别alpha的信息素可以让任何一个omega失去理智,马上沦为欲|望的奴隶。 但此时的beta只是有些无措地攥着被子边,和那双充满侵略性的迷蒙双眼对视着。 “上将,你冷静点。” “我好热。” “我也热。”迟然糯糯地开口,他裹着被子,还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进来,他的额头都渗出了汗珠。 傅望昭闻言将迟然从被子里剥出来,十分顺手地把他的t恤和裤子一并脱去。 迟然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是光溜溜的了。 “然然。”傅望昭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温柔得极具蛊惑性。 听到傅望昭叫他的小名,迟然脊背一下子僵住。 一直以来,他从不干涉别人怎么叫他,迟然,小迟,小然,然然,怎么叫都可以。 但迟然心里会有非常严格的归类界限,他能接受叫他然然的人,一定是关系很亲密的。 比如奶奶,再比如孟晓欢。 不过他很少表达自己的不舒服,即便有没那么熟悉的人这样叫了,他也都会忍下来。 迟然从来没想过傅望昭会这样叫他,意外的情绪散去,他感知到了一点欣喜,这让他如临大敌。 他难耐地闭上眼,喃喃着:“别…别这么叫我。” 傅望昭大概是没有听到,从迟然的嘴吻到小腹,最后用力地抚上他那枚鲜红胎记。 他们一直做到半夜,昏睡过去之前迟然看到钟表显示三点多。 第二天早上,傅望昭先醒过来,他收紧手臂,将软乎乎的beta抱进怀里,埋进他的颈间细细嗅着。 处于易感期的alpha会较平时更加依赖伴侣,尤其是对方的气味。 迟然被闹醒,但意识仍迷迷糊糊的,累了大半夜还睡不饱,他的语气有点委屈:“唔,还想睡。” 像个要人哄的小孩儿。 傅望昭眼中浮出笑意,顺着他的后背,轻声说:“好,睡吧。” 迟然睡了多久,傅望昭就抱着他躺了多久。 钟表指针一刻不停地转着,毫无睡意的傅望昭倒也不觉得无聊。 终于,睡得饱饱的迟然睁开眼睛,开机缓冲了几秒,意识到自己枕着傅望昭的胳膊后,立马坐了起来。 第42章 身上穿的是alpha的睡袍,迟然不知道为什么傅望昭每次都给自己穿他的睡袍。 如果睡袍穿在他身上的话,那么傅望昭…… 迟然仓皇地瞥了一眼身旁,对方果然没穿衣服,内裤都没穿。 他连忙准备下床,却被勾住腰,alpha深沉的声音响在他耳边:“陪我吃了早饭再去遛狗。” “好。” 阳光热辣辣地烤着地面,连跟跟都爱挑有树荫的地方走。 回别墅的一段路上没有高大的树木,也就没有树荫,黄狗走得一撇一撇。 迟然弯腰将跟跟抱起来,捏捏他的小爪子,笑道:“烫脚啦?” 跟跟用脑袋蹭着迟然的手,撒娇不想下去。 “好,抱你回去。” 于是迟然抱着快三十斤的黄狗走了十几分钟,自己倒是出了一头汗。 回到别墅,迟然刚将跟跟关进狗屋里,听见泳池方向传来水声。 他下意识朝那走了两步,看见折射着阳光而波光粼粼的水面下,一具结实饱满的完美身体在游动着,灵活得像鱼一样。 蓦地哗啦一声,傅望昭从水里钻出来,墨蓝色的头发闪动着碎光,有些晃眼。 “迟然,过来。” 迟然这才回过神,挪着步子过去。 “会游泳吗?” 迟然摇头。 “上去换衣服,我教你。” 见迟然没动,傅望昭一下子游到池边,作势要去抓他的脚腕。 迟然被吓得退后,还踉跄了一下,他抬眼看见傅望昭在笑,露出一对尖尖的犬牙,眼睛也亮得璀璨。 “快去换衣服。” 暑热将迟然的脸颊烧红,他回了房间,一进屋就看见桌上放着的泳衣泳裤,是他的尺码。 他换上,发现大小正正好好。 这一套是长袖长裤的紧身款式,大夏天的游泳穿这么严实很奇怪,但能将他身上的痕迹完全遮挡住。 可是他没有照镜子不知道,这套衣服将他的腰掐得有多细,臀腿又多饱满有肉感。 迟然磨磨蹭蹭地回到泳池旁,傅望昭正慢悠悠地在水里游着。 四目相对时,傅望昭的喉头上下滚动,拨了拨水面:“下来。” 泳池的扶梯在另一侧,迟然走过去,临到下水时又犯了难。 他没下过泳池,又怕不小心跌进去呛到,只好动作缓慢地先下一阶。 脚碰到了水,温度微凉,很适宜炎热的夏天。 迟然正小心翼翼探出脚准备踏下一阶,却被人拽住手腕,失去重心往前倒去。 他惊呼一声,不过想象中的呛水并没有发生。他稳稳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胸口以下都埋进了水里。 “我接着你,怕什么。” 反应过来时,迟然正紧紧搂着傅望昭的脖子,两个人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傅望昭单手箍着迟然的腰,将人带到泳池边,逗他:“怎么胆子这么小,怕水?” 迟然扶着泳池边缘的瓷砖,心脏还在惊吓的余震中,他摇摇头。 “先练憋气。” “好。” 迟然深吸一口气将脸迈进水里,差不多一分钟之后才抬起来。 “肺活量不错。”傅望昭挑眉,“怎么接吻的时候不见你这么厉害。” “不一样…”迟然软软糯糯地小声反驳,脸颊染上薄红。 处于易感期的alpha信息素不稳定,性|欲也更加旺盛。 傅望昭深呼吸几次,捏捏迟然的脸颊:“别来招我。” “现在两只手扶着这儿,憋气让身体浮起来。” 迟然先是露出不解的表情,然后跟着傅望昭的指示做。 很快,迟然就掌握了漂浮的技巧。傅望昭便再教他蛙泳的手部和腿部的动作。 临近中午的时候,迟然已经大致学会了蛙泳。 “游两圈试试。” 迟然整个人埋进水里,也变成了一条鱼。虽然游得慢了些,但很恣意。 傅望昭放松地靠在泳池边,看迟然若隐若现的身体和他拨开的水花,注意被悉数吸引。 游了两圈,迟然乖乖地回到傅望昭身边,哗啦一声钻出水面。 覆在白皙皮肤上的薄层水膜破开,迟然将湿透的头发捋到后面去,露出水润润的眼睛。 他浅笑着露出唇边的小小梨涡,说:“我学会了。” 信息素在身体里躁动起来,傅望昭感觉又热又冲动,他想标记眼前这个beta。 这个念头让他快要失控。 如何才能彻底标记一个beta,让他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行为先于大脑的思考,他勾着迟然的后腰紧贴自己,低头含住那柔软的唇瓣,继而不满足地侵入湿热口腔。 呼吸纠缠,水声作响。 傅望昭让迟然换完气,又急促地吻上去。他一使力,抱着迟然沉入水下。 水浸没两个人的身体,所有感官都被隔绝。 在令人窒息的真空中,他们只有彼此。 第40章 易感期结束,傅望昭回军区处理工作。 南区那边翻了个天,韩一诚将这些年的沉疴腐肉一点一点挖出来,切掉早已烂透的地方。 只是还没进行什么大动作,他再一次遭到偷袭。 “我受了点小伤,但是牺牲了一位军官,挺年轻的。”韩一诚难得叹了口气,“妈的,那群人就是疯子。” 傅望昭翻看韩一诚传回来的文件,面色逐渐凝重。 “不是疯子也干不出这种事。” “双头鲨”组织最初出现是在三十多年前,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异能者莫名失踪。 有几次任务他们在现场发现的徽章就是“双头鲨”的人留下的。 他们目前主要活动的地方就是南区,涉及到的黑色产业多种多样。 其中价格最昂贵、难度最高的交易就是基因改造,让普通人也能拥有异能。 这次韩一诚去是要断了他们的财路,会遭到丧心病狂的阻拦也并不奇怪。 “说说你吧,最近怎么样。”韩一诚语气轻快,“和小迟然相处还行?” 傅望昭“嗯”了一声。 “那就好,对人家好点。” “不用你说。” 南区任务艰巨,主城拨了不少人手过去。傅望昭每天不是开会就是参与案子的处理,忙得脚不沾地。深夜回去的时候,迟然都已经睡熟了。 迟然习惯侧躺睡,抱着被子,老老实实的从来不乱动,在偌大的床上只占据很小的边缘位置。 傅望昭洗完澡上床,将人搂进怀里,贪婪地汲取他颈间的气味,以此来消除工作的疲惫。 迟然是他的良药。 熟睡中的beta被搅弄得不舒服,开始轻声哼哼,身体也挣扎着。 alpha觉得有趣,支起身子看他动来动去,等人再次安静下来,傅望昭低头吻上迟然的嘴唇。 没有任何设防的迟然任由傅望昭侵略进柔软湿润的口腔,被肆意玩弄。 他毫无意识地回应着。 傅望昭低喘着退出,看见迟然伸出来的粉嫩舌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起身去又冲了个澡。 连续多日的高强度工作加上睡眠不足,傅望昭开始犯头疼,于是白天加了一小时的午睡时间。 这天,他照往常一样,在办公室的隔间里午睡。 半梦半醒间alpha感觉到身体很热,浓烈的omega信息素味道涌入鼻腔,刺激他颈后的腺体又热又胀。 一只手抚上他的胸口时,傅望昭猛地睁开眼,鹰隼般的犀利目光刺在omega脸上,暴躁狠戾。 “谁允许你进来的?”傅望昭拽着高子彧的手腕将他从床上甩下去,呼吸急促,“敢对我放信息素,你活腻了是不是?” 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柑橘的甜香和绿绒蒿的冷香融合撕扯着。 傅望昭气得青筋暴起,隔间是完全封闭的没有窗户,他立刻打开了通风系统。与此同时,他意识到身体的变化。 高子彧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85%,omega的信息素足以让他出现生理反应。 “你他妈的。” 身上只穿了一件薄透白衬衫的omega扑过来抓住他的手,面色潮红,脆弱洁白的脖颈没有任何遮挡,露出饱满的腺体待人采撷。 “望昭,我的发情期到了,你可以标记我。” 几乎没有alpha看到这副香艳的场面能控制住自己。 用犬牙刺破omega的腺体,注入信息素达到融合,在孕囊内成结进行终身标记。这些都是刻在alpha基因中的本能,自古以来便是。 会有人是例外吗? 傅望昭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腺体烫得刺痛。他甩开高子彧的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人提起来。 断续的记忆片段出现在傅望昭的脑海,他的眼睛被烧得通红。 “穿成这样出来勾引alpha,你家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高子彧被掐住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摇头的幅度都很小。 第43章 “再有下次,婚约取消。” 傅望昭说完将人扔到一边,离开房间,把omega反锁在里面。 alpha被迫舍弃自己的领地,这让他十分不爽。 隔间可以阻挡绝大部分的信息素传递,傅望昭身上的燥热因为远离了omega的信息素,而逐渐散去。他又打了一针抑制剂,总算完全冷静下来。 但心情不可避免地跌至谷底,傅望昭捋了两把头发,眉眼间结了层厚厚的冰。 他气势汹汹地走出办公室,走到王助理的办公桌前。 王助理见这架势暗道不妙,下意识起身,军姿站好。 “谁让你放他进我的办公室。” “谁进去了?”王助理背上冒出一层汗,“高先生吗?” “我让他在沙发上等的,吃完饭回来看到他不在,就以为已经走了。而且他说他是你的未婚妻,我就没太警惕。” 傅望昭皱眉:“他一个omega怎么进的军区?” “他有特别通行证。” “叫医生来,他在隔间里发情了。” 傅望昭说完没回办公室,而是直接离开这一层,上楼顶天台吹风。 他知道,通行证应该是顾如枫给高子彧的。他也相信,顾如枫不知道高子彧的计划。 排斥omega信息素的原因,傅望昭没对任何人说过。 十七岁那年,他刚分化成alpha,因为级别是s+,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身体都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顾若蔓忌日前几天,他回傅家取她的东西。 就在收拾箱子的时候,傅望昭闻到一股腻人的百合香,难闻得他忍不住皱眉,但颈后的腺体却在发热。 对他而言还很陌生的潮热袭来,身体里似乎有火在烧,在寻找着释放的出口,很快他就有了反应。 紧接着,于臻臻出现在房门口,她穿着条低胸吊带睡裙,正是那香味的来源。 傅望昭一下子明白了,眼睛里冒出狠毒的光,恨不得化成利刃捅死这个女人。 “阿昭,”于臻臻笑着走过来,用柔软的身体靠上他,眉眼满是风情,“还没恭喜你分化成s+的alpha。” 因为香源的靠近,傅望昭更热了,他闪到一边,几乎是咬着牙低吼:“你不配这么叫我。” 于臻臻视线扫过他的下身,笑容加深:“这么凶作什么,你的身体很诚实嘛。” 说着摸了上去,被重重打开手也没恼,暧昧地说:“好大,比你爸还大。” “你爸出差去了,他不会知道的。” 傅望昭瞪着她,两只拳头攥紧得在抖,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浓烈的杀意。 “你就是这样勾引的傅昼。” 见傅望昭和她想象中的发情状态不一样,于臻臻莫名感到恐惧,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却被傅望昭掐住脖子掼到墙上。 “是你害死我妈,是你!”傅望昭眼睛通红,像只受伤的小兽嘶吼着。 两年前,顾若蔓去世没多久傅昼就带了于臻臻回家,傅望昭大闹一场,搬去了学校住,寒暑假就回舅舅家。 他恨傅昼出轨,让那么骄傲温柔的顾若蔓抑郁而终,于是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但傅望昭怎么也没想到,傅昼宁愿背叛顾若蔓、搭上整个家也要娶回来的人,是个连继子也要勾引的货色。 顾若蔓竟然是因为这种人而死的。 濒临窒息的于臻臻拼命地扒着傅望昭的手,嘴唇颤抖着,脸色苍白。 “你去死!”alpha的眼里充斥着汹涌的杀意。 是顾如枫的一通电话,让傅望昭停下了手,恢复理智。 他差点就杀了人。 更让他恶心的是,自己竟然因为于臻臻的信息素而有了生理反应。 只要有信息素,即使是最恨的人都能让他失控地发情,那么所谓“ao天生一对”的口号是不是可以看作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傅望昭站在围栏旁,俯瞰着军区的全景。八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他已经杀过数不清的人,也不像当初那样幼稚冲动。 他掏出通讯器,拨出一则视频通话。 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接通了。 “怎么这么慢才接?”傅望昭有些不满。 屏幕上的迟然目光闪躲了下,抿唇慢吞吞地说:“第一次视频,不会弄…” 傅望昭一眼看出迟然在撒谎,稍加思考就能想象出,头一回接到他视频通话的迟然,先是惊讶呆住然后慌慌忙忙地找背景、整理头发和衣服。 他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在做什么?” “画画。” “我今晚回去吃饭。” “哦。” 傅望昭对迟然的反应很不满意:“哦什么哦,晚饭你来做。” “嗯,你想吃什么?” “馄饨。” “好。” 第41章 某高级美容院的休息区。 高子彧戳弄着一杯鲜榨果汁,抱怨道:“上次您说的办法我试了,没有用,还惹他生气。” 那天他别提有多丢脸,穿成那样被来的好几个医生看见,最后还是打了抑制剂。 他了解到这些日子傅望昭工作很忙,几乎从早上到半夜都待在军区,没有什么时间纾解欲望。 于是提前问顾如枫要来通行证,在自己发情期这天潜入alpha的办公室。 虽然婚约已经定了下来,但高子彧并没有安心。尤其在得知傅望昭带那个beta出去参加朋友聚会之后,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傅望昭从来不带伴出去。 尽管没有照片流出来,但是傅上将带一个beta出去玩的消息不胫而走,更何况还是关系好的朋友聚会。 高子彧不敢细想傅望昭的意图,只觉得愤怒,他不知道那个beta到底给傅望昭下了什么迷魂药。 自己真是小瞧他了。 加上周围不少人都知道他要和傅上将订婚,明里暗里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所以这次他放下尊严主动出击,他就不相信,对于一个alpha而言,omega的吸引力比不过一个beta? 高子彧攥紧手里的杯子,眼里迸出恨意。 自己明明都主动到这个地步,被他爸知道之后头一回严厉地教训了他一顿,可是傅望昭还是无动于衷,甚至把他扔在房间里,让医生来给他打抑制剂。 “子彧,这事不着急,你们以后的时间还长呢不是吗?”于臻臻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你们信息素的匹配度这么高,本来就是天生一对,等生米煮成熟饭再生个孩子,他就离不开你了。” 高子彧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不安:“可我看望昭一时半会儿对那个beta腻不了。” “什么样儿的beta这么有手段?” “看样子倒是挺单纯的,不知道暗地里搞些什么小动作。” 于臻臻拍拍高子彧的手:“这样吧,我找时间去见见他,你们横竖都快要订婚了,让他识相点拿钱走人。” 高子彧面露欣喜,回握住于臻臻的手:“谢谢阿姨。” “客气什么,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暑假即将结束,周老师来上课的时候说,以后上课的频率得改成两周一次。 迟然有些不舍得,但忍住没有表现出来。 “你的进步很大,现在完全具备一个漫画创作者的基础条件。”周老师投出赞赏的目光,“我有个朋友,过段时间要开一部新漫画,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面试他的助理。” “薪资不会太高,但是从头至尾跟一部漫画下来,你会学到很多东西。” 迟然眼睛亮亮的,连连点头:“你的朋友是…是漫画家吗?” “应该算是,你知道南风菌吗,他的漫画好像在年轻人里还挺流行的。” “知道!”迟然满是惊喜,“我看过他的…漫画。” 南风菌前段时间在连载的漫画很火,讨论度和评分都高,之前加钱来找他画的漫画人设就是那部漫画的主角。 “南风菌老师的要…要求应该很高吧,我能行吗?” 周老师笑道:“我相信你可以的,去试试再说。” “好!” 近期来画画水平的提高,体现在他镜语出的商图上,得到了许多极高的反馈评价,这就导致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多。 迟然又开始紧紧巴巴地排单,每天都忙得没有空闲时间。 这天,他在赶一张加急的人设图,通讯器震动起来。 他扫了一眼,是文黎。 文黎倒是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他了,迟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 “喂?” “迟然,最近还好吗?”文黎叹了一声,“我刚从训练营回来,又要开学了。” 迟然:“我挺好的,你参加训练营?” 文黎终于逮到机会大吐苦水:“是啊,特别变态的训练营,去一个没有信号的偏远地方野外拉练,每天的运动量至少二十公里,又热又累。我爸非要让我参加,说是表哥推荐的。” 第44章 “唉,我都晒黑了。” “这样啊。”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文黎,顿了顿,“那你应该训练得…很厉害吧。” “嘿嘿,确实进步不少,下次实践课我一定能拿满分。” 迟然“嗯”了一声,说:“你拿满分,上将也会很…开心。” “我也不知道表哥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课业了。”文黎嘟囔了一句,又想到什么,“迟然,你最近忙吗,有空的话出来玩。” “抱歉啊,我最近没有时间。”迟然没有说谎,他的时间确实排得很满。 “表哥是不是压榨你啊,怎么总是没有时间。” 迟然下意识反驳说“没有”,只好解释自己是要画画才没有时间。 “哇,你好厉害,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画吗?” “可以。” 结束通话后,迟然挑了几张最近的练笔图发给文黎,得到了十几条的回复,全是夸奖。 他回了个谢谢夸奖的表情包。 时间匆匆流逝,这段日子迟然已经习惯了傅望昭的早出晚归,所以当alpha提前回来的时候,他反而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什么表情,被我吓到了?”傅望昭说着将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 处于放松状态瘫靠在床头的迟然默默坐正:“你今天回来…挺早。” 傅望昭随意地将领带扯松,边走向大床边解衬衫袖口的扣子,目光钉在迟然的身上。 随着alpha的靠近,迟然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像是猛兽在靠近猎物,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断它的脖子。 迟然眼看着傅望昭坐在他左侧,一只手越过他的身体撑在了右侧,将他圈入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被白衬衫包裹的饱满肌肉,以及完美到令无数人痴狂的脸,就在距离他一公分的地方。 “这些天想我了吗?”alpha的声音低沉冷清,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迟然的脸热得发烫,他不敢看傅望昭的眼睛。其实傅望昭不在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画画和跟跟几乎填满了他的日常。 或者也可以说这是他多日来训练的成果,毕竟以后有大把傅望昭不在身边的日子,自己总要习惯的。 他不愿意说谎,但潜意识知道如果自己说“不想”的话,傅望昭一定会生气,于是没有吭声。 傅望昭没得到回答倒也没有追问,或许他已经默认了答案。 炙热的吻落下,先是嘴唇,不同于以往的深入缠绵,这次是一下一下的,藕断丝连。然后到梨涡…耳垂…脖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迟然感觉傅望昭的呼吸比他还乱。 “数数我们多少天没做了?” alpha的手探入beta的衣服里,带有薄茧的掌心抚过光滑柔嫩的皮肤,激起微微的颤抖。 他们做过太多次了,对彼此身体的熟悉程度仅次于自己。 尤其是迟然,他身上的敏感位置都被摸透了,此时就像待宰的小羔羊。 “没洗澡…”他将傅望昭的衬衫攥出褶皱。 傅望昭此时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他单手将迟然从床上抱起来,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 浴室里水汽氤氲,似森林中的迷雾。 两个人的身体都被热水打湿,模糊的身影映在满是水汽的镜子上。 迟然被傅望昭放在洗手台上,浑身白皙的皮肤都泛着红晕。即便是这样的场景,他一双水润的杏眼里,还是透着懵懂和无辜。 令人血脉偾张。 他看到傅望昭从盒子里取出一对什么,像夹子,但又缀着铃铛。 很快,他就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 胸前被夹住的瞬间,迟然痛得叫出声,他抬手想取下,却被束住手腕。 傅望昭急切地吻着他的嘴唇,哑声哄道:“乖,忍一下,马上就舒服了。” 迟然眼睛通红,盈满了泪水。但的确如傅望昭所说,没过一会儿,疼痛就被爽麻代替。 观察到迟然的变化,傅望昭的那根弦也绷到了极点,终于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 “然然,抱着腿。” 直到天光微亮,铃铛的清脆声音才逐渐停歇。 第42章 西郊墓地。 今天是段秀芝的忌日,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在医院自己拔了管,结束生命。 迟然将一束向日葵花放在墓碑旁边,掏出手帕擦掉落在碑上的灰土。 “奶奶,我来了。”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好:“我带了你爱吃的…桃酥和香…香蕉。” 整个墓地静悄悄的,只有迟然一个活人,他在墓前的空地盘腿坐下。 “奶奶,你过得好吗…我学会了画画…你说我以后会…会有出息…会成为大画家,我有在努力。” 没有人回应。 迟然眼睛泛了红,有点哽咽,“奶奶,你怪我吗?” 怪我没有上大学,怪我扔掉尊严当了有钱人包养的情人。 他用袖口擦掉眼泪,挤出一个笑:“我不哭,我已经长大了。” “对了奶奶,我养了一只狗,它叫跟跟。有它陪着我,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一阵微风拂来,轻轻吹起迟然的头发,像是抚摸。 又说了一会儿话,迟然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 “奶奶,我走了,下次来看你。” 他望向墓碑上的照片,奶奶嘴角噙着微笑,慈祥地看着他。 返程途中倒车的时候,迟然买了一份烤冷面,坐在车站长椅上边等车边吃。 等了一会儿,公交车没来,反倒是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 后座的车窗落下,露出一个女人高贵精致的脸。 迟然起初并没有在意,专注地吃着手里的烤冷面,直到女人喊了他的名字。 他这才投去目光,露出疑惑的表情。 于臻臻笑得优雅得体,慈眉善目:“你好,我是望昭的继母。” 迟然先是愣了愣,随即将嘴里的东西吞下去。他只知道傅望昭的妈妈去世了,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后妈。 “你好。”他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觉得她特地来找他不会是什么好事。 于臻臻的视线上下扫过迟然,心里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看这beta穿一身便宜货、吃着路边摊等公交车的穷酸样,哪里有跻身上流社会、被傅望昭当宝贝的样子。 看来傅望昭也没把这个迟然多放在心上嘛,她觉得高子彧真是小题大做。 “阿姨想找你聊聊天,上车吧。” 迟然没动,他不想上车,因为他大概猜到了她要聊什么。 “把你手里的东西扔了。”于臻臻没能掩饰住高高在上的姿态,“阿姨请你吃好吃的。” 后方有公交车准备进站,但是因为于臻臻的车占了位置,公交车被堵在后边,司机按了几下喇叭。 迟然没有办法,只好将剩余的烤冷面都塞进嘴里,扔掉垃圾上了车。 这份烤冷面他破天荒地多加了肠和蛋,老板的手艺也不错,他舍不得扔掉。 看着迟然鼓鼓囊囊的嘴巴,于臻臻在心里白了一眼,暗道“真穷酸”。 于臻臻带迟然去了主城最大的海鲜饭店,建筑高耸气派,外部像个大城堡,内里也是金碧辉煌的,大中午开的装饰灯都晃眼睛。 侍应生引领他们往包间里走。 经过一个拐角处,另一伙人和他们迎面走来。其中一个年轻男人看到迟然有些惊讶,又看到他身旁的于臻臻。 直到双方错过,他回头去看两个人的背影。 同行的人问他:“你认识?” 年轻男人“嗯”了一声,也没放心上,就跟着朋友离开了。 精致宽敞的包间里。 迟然坐在椅子上,不断有服务员进来上菜,都是一看就很昂贵的食材,足有一条胳膊那么长的大龙虾、肥美流汁的鲍鱼,还有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食材,有熟的也有生的。 满满一桌子的海鲜盛宴,但迟然并没有什么胃口,他只想再来一份刚才的烤冷面。 “阿姨,您有话就…就说吧。” 于臻臻面露讶异:“你这说话的毛病…是天生的?” “对。” “没想到你这孩子还怪可怜的。”于臻臻作出扼腕叹息的模样。 迟然抿了下嘴唇,他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太想在别人脸上看到同情自己的表情。 同情,又何尝不是一种优越感的体现。 “阿姨找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聊聊天嘛,你现在和望昭住在一起对吧。” “嗯。” “你应该知道望昭年底要订婚。” 迟然蜷起手指,睫毛颤了颤:“知道。” 于臻臻拨弄了下头发,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和他爸爸都不反对他在结婚之前玩玩的,alpha本来那方面需求就旺盛。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都很开放的。” 以为可以一直沉寂下去的湖面还是被搅弄起了波澜,迟然承认,他被“玩玩”这两个字刺到了。 第45章 玩儿一个人的真心,很有意思吗? 地位不对等,需要付出的筹码代价也天差地别。没有人在意,他是否玩得起这场游戏。 见迟然的脸色变得苍白,于臻臻感觉胜券在握,她没想到迟然这么好对付。 “其实望昭会看中你,我并不意外。他之前因为某些原因,对omega的信息素有一些抵触。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个年纪还没和omega谈过恋爱,说出来真是怕你笑话。你也知道,他有多受omega的欢迎。” 迟然垂下眼,遮住眸中闪过的自嘲和失落。 原来是这样。 想来也是,alpha的易感期只要找omega度过就可以,何必和一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上床呢。 “子彧你应该见过,他和望昭的信息素匹配度有85%,蛮难得的。等他们结了婚,什么抵触信息素的毛病,到时候通通都能治好。”于臻臻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好孩子,阿姨就是担心你,没有学历家里条件也不好。这望昭真是的,你跟了他这些日子,他也不给你买个房子什么的。” “这样,阿姨这儿有一套公寓。”于臻臻从包里掏出一把公寓钥匙放在桌上,转到迟然面前,“你安心住,有时间阿姨带你去过户。” 其实她包里还放了张五百万的支票,但照这个趋势看,一间小公寓就能把人打发了。 迟然半低着头,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都陷入掌心,掐出极深的印子来。 他在忍眼泪。 绝对不能哭。 绝对不能哭! 大概是真的长大了,这一次迟然硬生生把眼泪忍了回去,只是倒流进嘴巴里,咸得发苦。 他将那把钥匙转回去,说:“我不要,您收回去吧。” 这回轮到于臻臻露出讶异的神情,她猜度着迟然的想法。 假笑道:“阿姨是好心,等望昭订婚了,你们要是还住在一起……” “我会搬出去。”迟然打断她,语气认真,“我不会,打搅他们。” 在于臻臻怔愣之际,他站起来:“抱歉,我不爱吃这些,您慢用吧。” 说完就离开了包间。 习惯了室内的强光,迟然走出去迎面正午的大太阳,倒也没有刺眼的感觉。 他在路边打了辆车,坐进后座平静地看外面的景色。 其实在今天之前,迟然也想过搬出去住的事。距离傅望昭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不可能在傅望昭订婚之后还住在别墅。 那他成了什么,小三? 合约的期限还剩几个月,迟然不能一走了之,那么他就先搬出去。 一年前的今天,命运带走了他唯一的家人,“家”也随之飘散。 而现在,他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跟跟也不用天天被关在狗屋里。 他会再次有一个真正的家。 想到这,迟然心底升起几分期待,他开始在网络上搜索合适的房子。 回到别墅,他将自己在傅望昭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拿回他的房间。 东西没多少,他本来也没想在那一直住下去。 迟然打算先在附近租个房子,保证傅望昭需要治疗的时候能随叫随到,等合约到期他再另做打算。 至于解决生理需求,他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傅望昭完全可以去找高子彧,或者去找别的beta。 beta这么多,不差他一个。 想好一切之后,迟然开始琢磨怎么和傅望昭说。 alpha喜怒不定,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发火,他有点打怵。 思来想去,迟然决定把要说的话写下来。他本来就结巴,一紧张更加严重。到时候话都说不明白,反而让人生厌。 迟然花费一下午的时间,写了好几版废稿,终于写好了。他自认为这封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且提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可以说非常完美。 傅望昭应该会同意吧。 第43章 军区前些日子选拔出一批新兵,都是今年刚从军校毕业的学生,经过训练之后便陆续安排他们出任务。 虽然指望不上什么大用,但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目前的压力。 回家的路上,傅望昭破天荒地想放两天假。 精力旺盛如alpha,要比其他人更能胜任长时间的工作。 尤其是傅望昭,之前出任务的最高记录是一个礼拜没合过眼。 那时他都没说要放几天假,因为放假也没别的事情做,破案抓异能者就是他最爱干的事。 但现在,他好像有了更爱干的事。 回到别墅上了楼,经过迟然原来房间的时候,傅望昭通过气息察觉出迟然在里面。 alpha停下脚步,心生奇怪,迟然这个时间为什么待在这里。 他没有敲门,直接按下门把手。 屈腿坐在椅子上画画的迟然明显被开门声吓了一跳,身子一抖,看向他的杏眼睁大了些,琥珀色瞳仁轻微颤动。 本来想发作的傅望昭霎时没了脾气,用可以称得上温柔的语气说:“怎么不在房间等我。” “你回来了。”迟然放下腿,摸到写好的信,迟迟没有拿起来。 明明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有点害怕。 傅望昭生气起来的样子实在吓人,他每每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迟然站起来走到傅望昭面前,双手将那封信递给他。 傅望昭瞥了眼那张折起来的纸,又看迟然垂下眼不敢直视他。 他的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冒出期待来,有点像沙漠中的旅人期待一场大雨,又有点像深埋在大地下的种子期待春光乍泄,但都不是完全准确。 总之,那颗尘封于冰中许久的心,好像在久违地、热烈滚烫地跳动,将冰层撞出裂缝,即将呼之欲出。 他接过那张纸。 很普通的一张纸,没有信封。 傅望昭收到过非常多的情书,信封上喷香水印唇印都属于毫无新意的操作,追求者们各种新奇的招式使出来只为引起他的注意。 但他一封都没有看过,他从来不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浪费时间。 赵恒和韩一诚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没有情趣,要不是长着一张好脸,怕是永远都讨不到老婆。 可现在他对这样一封普通到甚至有些简陋的信,产生了莫大的期待。 傅望昭将那张纸展开,从头看起。 晴朗春风顷刻变为狂风暴雨。 如果迟然勇敢地抬起头的话,他就能看到,接下来的一分钟,傅望昭脸上的表情经历了多么大的转变。 他感受到了从傅望昭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冰冷刺骨,他下意识地后退,想要逃离。 果然还是惹傅望昭生气了吗? “想搬走?”傅望昭看完将那张纸捏成团攥在掌心,咔吱作响,“为什么?” alpha一步一步靠近,浑身都是危险的气息。 迟然低着头被迫一步一步后退,终于靠在墙上没有了退路。 “我…我上面写了…” “我要你亲口说!”傅望昭的声音像雷一样在耳边炸开,迟然被吓得颤抖着,眼睛里瞬间噙满泪水。 如果怒火可以有实体,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烧成灰烬。 “我…我不会耽误你…你的治疗,你也…也不用给我那…么多钱…” 迟然紧张得结巴严重,手心里全是汗,抬手用袖子擦了下眼泪:“比合同…上少也可以,你别生气。” 傅望昭死死盯着迟然的脸,看到他眼睛里的害怕和乞求,竟然感到无法呼吸。 明明是用这么软的语气说出来的话,为什么会像刀子一样捅进心脏里呢。 “什么叫不想继续现在这种关系?”他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喉咙在翻涌着腥甜的味道。 “你…你要订婚了,你可以…” 提到订婚,傅望昭就烦躁,心里像堵了块什么东西。 “我订婚关你什么事!” 迟然闻言愣了愣,无措地垂下眼,汗湿的掌心在裤子上来回蹭着。 确实不关他的事。 他心里一直很清楚,但是听到傅望昭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刺痛。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放他走呢。 傅望昭抓着迟然的肩膀,力气很大,像是要嵌进去一样:“迟然,我说过,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都会给你,可是你什么都不要。你现在到底要什么?跟我结婚吗?” “我想要自由!”迟然喊出来,双眼通红。 是!他不配和傅望昭结婚,得到陪睡的资格都得感恩戴德。 旁人都羡慕嫉妒他爬上傅上将的床,享受到了本来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奢侈生活。 但是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吗。 他从来都不想当被人随意玩弄的玩物,他想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 傅望昭眼眸颤动,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他的表情开始扭曲:“自由?好,和我在一起不自由。” 第46章 “我是绑着你还是关着你了?” “搬出去就有自由了是吗?”傅望昭疯了一样掐着迟然的颌骨,“是不是找好下家了,你他妈要搬去和谁住?说话!” “跟你无关!” 两个人谁也不退让地对视着,傅望昭咬着牙,怒目圆睁,信息素和精神力都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 半晌,他松开了手。 “迟然,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敢背着我和别人搞在一起,你们两个都别想好过。” 迟然痛得皱起眉,眼睛通红,十分坚定道:“我不找别人,你放我走。” “除非我死,否则你想都别想。” 傅望昭将手里的纸团撇到垃圾桶里,脸上恢复了冰冷和漠然,转身离开房间。 舅舅说得对,喜欢是最没用的东西,说不要就可以不要,说换人也可以随时换人。 他不会步顾若蔓的后尘。 迟然被抽掉浑身力气一般跌坐在床上,闭上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只能等到合约到期了?可是到那时傅望昭就会放他走吗? 没一会儿,傅望昭的房间传来几声闷响,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迟然起床的时候眼睛下面挂了淡淡的黑眼圈。 他搓搓脸打起精神下楼,迎面遇到方雨,对方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本来想当作没看见,但方雨经过的时候用肩膀狠狠撞了他一下。 因为睡眠不足,迟然有点头晕,这一下让他踉跄了好几步。 他用手捂着肩头,语气平静:“你故意的。” 方雨看见他这副故作可怜的模样就来气,阴阳怪气道:“我哪敢啊,你现在正得宠呢,上将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迟然抿紧嘴唇,眼睛有些湿润,但忍着没有哭。 方雨开始慌了,不就是撞了一下至于这样吗,他担心迟然真的会去跟傅望昭告状。 要是吹上枕边风,他的工作就别想要了。 方雨心里更恨迟然,但还是不情不愿地道歉:“对不起行了吧,这点小事你不会跟上将说吧。” 迟然没有回应,径自走出别墅。 他去院子里将跟跟从狗屋里放出来,黄狗一下子扑上来,围着迟然又蹿又跳,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玩。 看到跟跟的活泼样子,迟然脸上终于浮出一点笑意。 给狗挂好脖套,他牵着绳准备出去。 但在大门处的人脸识别仪器试了好几次,调整几个角度,都无法识别成功,大门也就不能开启。 迟然有点茫然,他低头见跟跟仰着脑袋看他,似乎是在好奇和催促。 他只好放下狗绳,回别墅去找齐叔。 “齐叔,门口的人脸识别好…好像有点问题,我开不了门。” 齐叔露出不忍的神情,说:“抱歉小然,是因为我把你的人脸信息从系统里删掉了。” “啊,为什么?” 齐叔没有说话。 迟然终于反应过来,脑袋仿佛中了一击,余震都足以让他晕眩。 如果没有傅望昭的命令,齐叔怎么可能这样做。 “可是…”迟然想到跟跟那么期待出去玩的样子,心都揪起来,“齐叔,你让我出去…一小会儿可以吗,遛完狗就…就回来,我保证回来。” “小然,别为难我。院子这么大,在这里遛也一样,好吗。” 齐叔说完拍拍迟然的肩膀,离开了。 迟然站在原地,脚似乎粘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半分。 因为他说想要自由,所以傅望昭就让他知道真正的不自由是什么滋味。 确实很不好受。 他努力平复好心情,回到院子里。 跟跟一见他,就自己叼起牵引绳的这头递过来。 迟然胸口闷得慌,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将狗脖子上的绳扣解开。 看到黄狗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揉揉它的脑袋,哄道:“我们今天在…院子里玩,好不好。” 跟跟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爪子抠抠地面,小脑袋垂了下去。 院子的确很大,黄狗在空旷的地方跑了两圈,又在草地上嗅来嗅去。 不过迟然能看得出来,跟跟特意避开了藤萝花架以及其他种的花,像是怕不小心弄坏。 它知道这些不能碰。 是不是在被关进狗屋的漫长时间里,它理解了自己的主人不放它出来的原因。 看着跟跟小心翼翼的样子,迟然心里泛痛,鼻子酸得难受。 他想,这只黄狗会不会已经经历过一次被遗弃,所以才害怕做错事情,以至于再次被扔掉。 迟然想到了自己。 跟跟玩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就溜达回狗屋前趴着,懒懒地晒太阳。 迟然也走过去盘腿坐在地上,摸它顺滑的皮毛。黄狗便翻了个身,歪着脑袋露出白粉的肚皮,撒娇似的。 “乖宝,真可爱。” 他知道,跟跟想去狗狗乐园,想找好朋友们玩。 这是它每天最期待、最开心的事情。 迟然摩挲着黄狗的额头,认真道:“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第44章 潮湿的水汽向上氤氲着。 晶莹剔透的水珠划过洁白光滑的身体,留下道道水痕。 迟然抬手关掉淋浴开关,他的指尖被热水浸得变成嫩粉色。 穿上衣服吹好头发,他回房间坐在桌前画画。 但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门外传来皮鞋踩上楼梯的声音,迟然放下手中的平板,心里竟然异常平静。 傅望昭回来了。 他蓦地想到曾经孟晓欢对alpha的评价,控制欲强,暴力又恶劣,动不动就发情,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时迟然总是软软地跟着附和:对,没有一个好东西。 没想到,有一天他能有如此深刻的体会。 傅望昭把他关在别墅,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提出了搬离,想要逃出他的控制。 在alpha看来,开始和结束都该由他决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一个对他有非分之想的beta说了算。 所以迟然受到了惩罚。 至于他的想法和感受,自然是微不足道。 何必放在心上。 迟然缓缓起身,指尖在发麻,他挪着僵硬的步子走到傅望昭的房间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 绝大多数接触过迟然的人都觉得他好说话,脾气好到有点软弱。但其实他内心有许多标准和原则,想做的事情遇到困难也全力以赴。 他一点都不软弱。 只是,他习惯为在乎的人和事让度自己的感受,这次也是一样。 门开了,alpha面容冰冷地出现在眼前。 迟然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曾经让他心动过的眼睛,现在让他无比冷静。 “我不搬走了,放我出去吧。” “别说的我很在意你搬不搬走,”傅望昭声音依旧冰冷,只是不易察觉地呼吸急促了些,“迟然,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你不行?” 迟然摇摇头:“我没这么想。” “放我出去,你让我做什么都…都行,都听你的。” 再美丽的花朵也有花期,大多都短暂,一个春天,几个月而已。 曾经在迟然心里盛大绽放的花,终究也逃不过凋谢的命运。 就在这一刻,彻底枯萎破败,于傅望昭亲手带来的冬寒里。 无声无息。 迟然是自己脱光了上的床,惩罚也好,发泄也好,他都全盘接受。 用这具早已不堪的身体,为跟跟换取一份自由,划算得很。 在傅望昭压上来的同时,迟然主动攀上他的脖子,像一个合格知趣的情人。 两个人接吻、疯狂地做|爱,从床上到落地窗前,再到浴室。 迟然刚被放进浴缸里就昏睡了过去,眉头微微皱着。 他的身体里里外外都是满满的alpha信息素气息,被完全包裹住,像网,也像笼。 可惜这样的束缚对beta来说短暂而无用。 某种意义上而言,迟然拥有他想要的自由。 傅望昭也踏入浴缸,热水温和地侵泡着两个人的身体,连接他们的皮肤温度。 他将迟然抱进怀里,用拇指缓慢地蹭着被他吻出的红痕,在锁骨、在胸前,还有腿根。 信息素在热气的蒸腾下肆意妄为,附着在沉睡的beta身上,有些执拗。 拖了半个小时,傅望昭才开始给迟然清洗,洗掉独属于他的标记。 大概是弄得疼了,迟然哼了两声,脑袋蹭着他的肩膀,撒娇似的。 傅望昭放缓动作,将人洗擦干净抱上床。 迟然睡着之后很老实,窝在他怀里,身体温热又软乎乎的,抱着很舒服。 但是迟然似乎不喜欢和他一起睡,不然为什么要搬走。 不,迟然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和对方在一起。他要搬走,只是不想看到自己订婚而已。 第47章 可是刚才在性事中的迟然,听话、顺从甚至主动,但仿佛没有灵魂一样。 明明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近到不能再近,他却觉得好像更远了。 这时,脑中闪过一种可能,随即立刻被他否定掉,有些仓惶。 经历许多生死血腥的大脑,无法处理太过细腻的情感,凌乱复杂的思绪中似乎掺杂一抹不安。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毕竟他连死都不怕。 会有比死亡还令人不安的事吗? 翌日清早,迟然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铺是空的。 他坐起来,身上依然是傅望昭的睡袍。稍稍一动,便感觉到后腰的酸痛。 回房间换了衣服,迟然带着遛狗绳下楼,他不知道傅望昭有没有同意放他出去。 如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三次,他会求到同意为止。 他走到大门口试验了下,发现自己可以出去了,松下一口气。 狗狗乐园今天玉文盐依旧热闹非常,迟然放了绳扣让跟跟去玩。 看着小狗咧着嘴肆意玩耍的样子,迟然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接下来几天,平时工作到再晚也会回来休息的傅望昭,一直没有回别墅。 佣人们不免都懈怠下来,趁管家不在的时候偷偷摸鱼。 “你说,上将也没出任务,为什么一直不回来呢?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方雨问。 周楠刷着视频软件,漫不经心地回:“谁知道啊,可能军区有事吧,我听说最近外头不太平。” “可是他之前忙得再晚也会回来。”方雨眼睛一转,“会不会和那个迟然有关系?” “那就是玩腻了,出去找新鲜了呗,我就说他一个beta掀不起什么大浪。” 方雨正琢磨着,余光一瞥,看见正好路过的迟然,惊得额角跳了下。 beta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军区办公室的隔间里。 靠在床头的傅望昭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烦躁得把针管摔进垃圾桶。 垃圾桶里已经堆了七八支用过的抑制剂针管,有两支针头还带着血。 身体里的某种欲|望被强力压了下去,但依然蠢蠢欲动,撩拨着alpha的理智。 这大概是傅望昭度过的最糟糕的一次易感期。 明明以前没有迟然的时候,他的易感期也都是这样度过的,可是从未像这次一样,如此难熬。 当欲|望有了具体的目标,汹涌得冲破理智,压下它就要用上百倍千倍的力气。 偏偏躁动的精神力也在渴望着,难耐急切地驱动大脑放弃理智,去寻找最解渴的甘泉。 傅望昭把自己关在这里,任凭如何欲火焚身,也不回别墅找迟然。 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还是不愿意看见迟然那双任凭摆弄、平淡得仿佛一滩死水的眼睛。 这几天他每晚都梦到迟然,场景是他们刚认识那会儿。 那时的迟然和他说话,总是软软糯糯的,不敢看他,还经常脸红,像个草莓馅儿的糯米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样。 理智忙着和欲|望纠缠,实在没余力来思考这些。 傅望昭只能一日日捱着,总算熬过了最痛苦的几天。 手上攒了一些待办的案子,他出来就开始着手处理。本来以为工作可以转移注意力,结果越看越烦。长了脚似的文字四处乱跑,就是不进脑子。 堆积的情绪找不到出口,alpha将文件夹“啪”地合上,按着太阳穴缓解头痛。 “笃笃。” 傅望昭调整了下状态:“进。” “昭哥,我来交任务报告。”一位年轻军官推门进来,递过去一份文件。 alpha“嗯”一声,翻开看了看,眉眼间仍是层层化不开的寒霜。 军官瞧他明显心情不好,因平日关系还不错,便说:“昭哥,最近军区压力没那么大了,你要实在觉得累就再多休息两天。” “不用。” 知道傅望昭工作狂的个性,军官没再说,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对了,上周我和朋友去德堡吃饭的时候遇见你之前带去moment的那个伴儿了。” 话音刚落,只见傅望昭猛地将文件夹拍在桌子上,发出突兀的巨响,他抬眼望过来,目光犀利冷冽,像尖锐的冰刺,惊得军官眼皮一抽。 “他和谁去的?” 以迟然的性格,肯定不会自己去那么贵的地方吃饭。 “不认识,一个女性omega,四十岁左右?反正保养挺好的,穿戴也很精致。” 傅望昭皱眉:“周几的事?” “周三。”看见傅望昭的反应,军官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怎么了吗?” 周三,就是那天。 alpha不可避免地回忆起那封信,以及流着眼泪也坚定地要离开的迟然,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傅望昭在电脑键盘上敲了几下,从网络上找出一张照片。 “是她吗?” 军官看着屏幕,点头肯定:“是她。” 傅望昭站起来抓上车钥匙就大步往外走,直奔王助理的办公桌。 “你去德堡海鲜城拿上周三中午十二点前后两小时的监控,找到迟然的画面发给我,尽快。” 说完,他快速下楼,开车离开军区,直奔傅宅。 连日来的烦躁都汇聚在一起,傅望昭压着怒火,将油门一踩到底。 他迫切地将迟然的搬离和冷淡归咎为这一原因,似乎只要解决了它,他们两个就能回到之前的样子。 那些模糊存在的,无法准确感知到的不安和焦虑,终于找到了出口。 很快车子抵达傅家,alpha望向眼前这幢富丽精致的别墅。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想当初傅昼不过是个空有抱负和想法的穷小子,那时他的确意气风发有拼劲儿,不然也不会吸引顾若蔓不管不顾地嫁给他。 后来傅昼创立的公司做出了成绩,他便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才华终于得到施展,殊不知顾如枫在背后帮他打点了多少人脉。 还记得顾若蔓去世前几天,傅望昭在门外听见她和顾如枫的对话。 “哥,我知道是你帮了我们许多。”顾若蔓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气若游丝,“谢谢你。” “别谢我,做生意那些事儿我哪懂,都是爸授意的,他怕你吃苦。唉,又哭,你这病就是哭出来的。” “我对不起爸妈。”顾若曼哽咽。 “小蔓,你现在后悔了吗?” 傅望昭没有听见顾若曼的回答,只是良久之后听顾如枫长叹一声,道:“你啊。” 真心的确存在,可是瞬息万变。 叮- 通讯器收到了王助理传来的视频。 一共两段,傅望昭依次点开查看。第一段是迟然走进海鲜城的画面,他身边的人的确是于臻臻。 第二段是包间里的画面,服务员陆续上了许多菜。于臻臻说了些什么,然后从包里拿出钥匙放在桌上,转到迟然面前。 迟然一直低着头,摄像头的角度只能拍到他的侧脸,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傅望昭看到了他攥紧的拳,也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通讯器。 画面中的迟然将钥匙转了回去,然后起身离开。 视频结束图像定格,傅望昭才终于呼吸通畅了些,刚才他竟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攥在了迟然手心一样,挤压得没剩一点喘息空间。 他明明向来不是个会感同身受的人。 引线点燃了alpha心里的情绪炸弹,傅望昭抿紧唇,下了车摔上车门,气势汹汹地朝别墅里走。 因为分化级别和精神力的加持,让本就不苟言笑的alpha平添几分危险感。他的周身仿佛自动生出尖锐的刺,令人难以接近,同时也作为武器将敌人扎得鲜血淋漓。 “哎,少爷回来了。”别墅里的老佣人惊喜道。 正在客厅看新闻的傅昼闻声赶来,面露喜色,但还是端着架子道:“你还知道回来!” “于臻臻呢?”傅望昭此时没有任何心思关注其他,“让她出来。” 傅昼这才看出傅望昭来者不善,脸色变得难看:“你这逆子是什么态度,回来找事是不是?” “阿昭回来了?”于臻臻一步一步走下回转楼梯,举手投足间都像个优雅的贵妇。 傅望昭眼睛瞬间危险地眯起,野生动物锁定猎物一般。 他大步上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掐着于臻臻的脖子,将她的头掼到墙上,发出沉重的闷响,令人胆战心惊。 毫无防备的于臻臻只感觉眼前一黑,呼吸被瞬间剥夺,她张大嘴用力扒着傅望昭的手,但没有半点用处。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的事。” 傅宙大惊,怒斥:“混账,你要干什么?!” 傅望昭充耳不闻,他不紧不慢地加重手上的力道,看于臻臻更加痛苦地挣扎,仿佛索命的阎罗。 第48章 “这么喜欢教育别人,怎么不讲讲你当小三还勾引我的事迹?” 肺里的空气快被挤干净,于臻臻脸色白得像纸,开始翻白眼。 眼看着人要被他活活掐死,傅望昭眼中冷漠地闪过狠戾杀意。时隔十年,顾若蔓临死前的样子还能清楚地浮现在脑海,那个画面出现在他的梦里。 蓦地,他想到了迟然。 上一次他教训段莱的时候,迟然哭得可怜巴巴跟他求情。 傅望昭手上松了劲,将于臻臻甩在地上,厉声道:“再有下次,我一定杀了你。” 第45章 迟然买了一份明年的日历,将3月7日用笔圈起来。 这一天,他和傅望昭的合约将彻底结束。到时,无论如何他都要离开,结束这段荒唐的日子,开启新生活。 他安慰自己不必太过忧心,说不定等傅望昭订婚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将他厌弃了。 通讯器震动起来,是孟晓欢的来电。 “喂,晓欢。” “然然宝贝在干嘛?想我没?你好多天都没联系我了诶,是不是快把我忘了!” 孟晓欢依旧是活力满满的状态,带得迟然心情也放松不少。 “想啦,最近有点忙,你不是也没…联系我?” “唔,嘿嘿。”孟晓欢傻笑两声,“哎呀,我这不是有点意外情况嘛。” 迟然察觉出不对劲,还没细细品味,就听见孟晓欢开心道:“然然,我谈恋爱了!” “真的呀。”迟然也跟着高兴,他知道孟晓欢一直都想谈恋爱,但奈何眼光高,又对alpha有偏见,所以迟迟没着落。 “我们在健身房认识的,他追了我一个月。其实我对他也有好感,但是你知道的,我不放心肯定要考验考验他。” “是alpha?” 孟晓欢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有点娇羞:“还挺帅的。” “他对你好吗?”迟然问。 “挺好哒,他人很温柔,和我之前见过的alpha都不一样。” 迟然放下心来,抿出一个浅笑:“那就好。” 隔着听筒,孟晓欢总觉得迟然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他只以为自己多心,又或者是许久没见面的缘故。 “他最近忙,等过阵子咱们出来一起吃个饭。” “好。” “不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孟晓欢想到什么,“对了,上回你说有喜欢的人,现在有进展没?” 迟然微怔,随即回忆起他们之前确实有过这样的对话。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也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我不喜欢他了。” “啊?不喜欢了。也对,没有眼光的坏家伙喜欢他干什么!我们然然什么样儿的找不到,还在他一棵树上吊死了?哼!” 迟然被逗笑了:“干嘛这么义愤…填膺的。”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等着啊,我肯定给你找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晓欢。”迟然的语气陡然认真起来,“我现在真的不想谈…谈恋爱。” “好吧,你年纪还小呢,可以先搞事业。”孟晓欢说着又欢快起来,“我看到你账号现在好多粉丝啊!” …… 两个人聊了一个多小时,结束通话后迟然还有点依依不舍。 他有些怀念之前在出租屋的生活了,虽然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每天一睁眼就要为债务忙碌,但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傍晚,迟然照往常一样下楼吃饭,在餐厅意料之外地看见傅望昭。 对方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过了,更别提同桌吃饭。 要不是和傅望昭对上视线,迟然就打算干脆转身离开,不吃了。 “我在鹤仙居打包了几样菜回来,有你爱吃的桂花糕。”alpha说。 迟然这才注意到桌上不是出自刘姨之手的几道菜,上一次傅望昭带他在鹤仙居吃过的。 他抿了抿唇,沉默坐下。 两个人对坐着用餐,冷场般的死寂。 beta吃饭习惯细嚼慢咽,腮帮子鼓鼓嚼一会儿才会咽下,嘴唇沾了油亮晶晶的。 傅望昭光顾着看,碗里的饭一点未动。他注意到迟然只夹刘姨做的菜,没吃他带回来的,包括那份桂花糕。 “怎么不吃那些,上次你不是说好吃?” 迟然将嘴里的饭菜吞下,垂着眼淡淡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破…破费。” alpha瞳仁微颤,捏紧了手里的筷子:“菜肯定还是刘姨做的好吃。” “我吃饱了。”迟然推开手边空了的饭碗,起身离开。 傅望昭下意识地目光跟随,直到人消失在餐厅门口。 浴室里水汽蒸腾,迟然闭着眼睛,任由热水自上而下,兜头冲刷着身体。 这样的状态很舒服,他不想出去。 磨磨蹭蹭地到了不得不出去的时间,迟然这才穿好衣服吹了头发上楼。 推开房间门,他见同样刚洗过澡的傅望昭就坐在他的床上,靠在床头摆弄着他放在柜子上的卡通摆件。 果然如此。 刚刚被热水温过的身体陡然变冷,迟然和傅望昭对视一眼,就低下头上了床。 其实听到佣人们讨论傅望昭不回别墅的原因时,他竟然在隐隐期盼着傅望昭真的找了新的床伴,把已经玩腻了的自己抛弃。 可惜现在傅望昭还是回来睡他了。 为什么呢?是因为出去看了一大圈,发现外面的床伴不够干净,要的东西又多,比不上他便宜省心吗? 是啊,他实在想不出谁会像自己一样,都不用费什么力气,只要随随便便哄两句就能让他奉上一颗真心。 傻得犯贱。 傅望昭大概也是这么想他的吧。 alpha从背后抱上来,用力环着他的腰,炙热的体温灼烤着后背,火焰似的。 “还在生气?” 见迟然没有反应,他贪恋地嗅着怀里人颈间的味道,语气温柔得如爱人耳语一般:“我都知道了,于臻臻来找过你。” “怎么不告诉我?你是我的人,谁都不能欺负你,知不知道。”傅望昭将人抱紧,吻了吻迟然的发顶,“傻瓜。” 迟然沉默地听着,他想,他当然是个傻瓜。 两个人紧贴着没有一丝缝隙,温度相接。傅望昭的呼吸有些乱了,他轻轻拨开beta的衣领,吻他的脖颈和肩膀,小心翼翼得像在品尝一道佳肴。 他已经足够克制,忍住了直接将人拆吃入腹的冲动。毕竟在过去难熬的几天里,他做梦都在想怀里的这个人。 想到失去理智,上瘾发作一样。 “然然。”傅望昭边亲边低声叫着。 迟然没有回应,只是麻木地闭上眼。 傅望昭的手滑进他的衣服里,顺着肋骨向上,揉着。 “好像变大了点。”alpha嗓音低哑,呼吸滚烫,“beta这里也会发育吗?” 迟然将拳头攥紧,指甲陷入掌心。泪水从紧闭的眼尾渗出,滴在床单上。 因为这几天他也发现了身体的变化,这似乎在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体被人玩弄得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好像就算他自以为可以开启新的生活,这段日子还是会深深刻在他身上,永远都无法抹去。 迟然应激一般猛地将傅望昭的手扒开,抱紧被子,低声说:“我有点累了,不想做。” 圆盘状的月亮高悬在窗外的广阔天空,从室内看却小小的一隅,像被框在了画里。 傅望昭动作僵住,有些无措,手慢慢落回迟然的腰间,竟然意外的好脾气:“好,不做。” 他压下身体里燃起的火,只是安分地搂着人,没再有半点出格的行为。 beta的身体很软,泛着淡淡的香气,气血上涌的alpha觉得自己应该去洗个冷水澡,但又舍不得放开。 最后实在忍不住牵上迟然的手,才稍稍得到满足。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如此渴望一个人,想要触碰他的身体,更想要得到他的回应。 迟然轻轻地将手抽了出来,自然得像从手指缝隙溜走的细沙。 莫名的不安再次袭来,傅望昭将人抱紧了些,耐心哄道:“订婚的事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别人住进来,这里只有我们。” 迟然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睡着了。 第46章 自从那日回来之后,傅望昭就没有再去军区工作。 迟然觉得alpha有些反常,因为傅望昭不待在自己的房间,反而总是赖在他的房间不走。 他的日常生活很简单也很充实,遛狗、画画,有时坐在椅子上一画就是一天。 现在傅望昭硬闯了进来,让他很不适应。 尤其是在他专注画画的时候,总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灼热得存在感很强,让人无法忽视。 于是第二天,迟然早上遛完狗回来就背着包去自习室了。 他不好奇也不关心傅望昭这样做的原因,无非就是想从他身上获取什么。 第49章 不管是什么,他现在就算想给也给不出来了。 中午傅望昭发来消息问他去哪儿了,午饭想吃什么。 迟然眼下不想甚至是有些害怕惹怒傅望昭,自己于对方而言就像是一只蚂蚁,稍有不慎就会得到难以承受的后果。 他惹不起。 迟然如实回复说自己去了自习室,中午不回去吃了。 隔了半个多小时后,对方回了一个好。 晚上,迟然没敢回去太晚,在外面吃过饭就回了别墅。 他一进房间,就看见桌子上放着的纸箱。走近发现那是两台画画用的设备,可触屏的超大显示器和最新款的高分辨率数位板。 这些是每一个美术生梦寐以求的设备,足以让创作成为一种享受。 迟然用指尖碰了碰,其实他对设备工具没有什么执念和要求,说到底还是手和脑子更重要些。 “拆开看看。”傅望昭悄无声息地走到身边,揽住他的肩膀。 迟然抿起唇,没有动作:“太贵了,我用不上。” “我特意问过周老师,他说你现在用这个刚好。”alpha将下巴搁在beta的颈窝上,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 “你不是喜欢画漫画吗,我给你开一个工作室,到时候你安心画自己的作品,后期我再找人给你宣传。” “你也可以成为一名厉害的漫画家。” 说实在的,迟然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傅望昭体贴又温柔,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缠绵的伴侣。 他想,要是几个月前的迟然得到这番待遇,不知道会怎么欢喜雀跃,不管不顾地将整个人都献祭出去。 可是过期的糖果变了质,迟然要不起,也不想要了。 “上将。” 迟然轻声开口,不带一丝波澜:“我说过,你不需要这么…破费。” 傅望昭闻言直接从背后抱上迟然的腰,力道很大,呼吸有些急促:“然然,是我没弄清楚事情就对你发脾气,因为我不想你搬走…” “你想做的话可以做,我去洗澡。”迟然打断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望昭低吼。 他将迟然转过来,面对面,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在鼓动着烦躁与不安。 “别生气了好不好?”alpha耐着性子哄,他从来没对谁用过如此低三下四的语气。 “我没有生气。” “你有!” 他不信!迟然要不是在生气的话,怎么可能对他这样说话。 迟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两个人之间,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傅望昭紧紧抓着迟然的肩膀,像是偏执地攥着什么。半晌,他低头亲上对方柔软的嘴唇,毫不费力地深入、辗转厮磨。 一吻结束,alpha十分动情地低喘着,桃花眼中染上情欲。然而当他垂眸一看,对上的却是一双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的眼睛。 刚才的唇舌接触仿佛只是他自作多情的一场幻觉。 他甚至猜测,是不是谁把他的迟然偷走了,眼前的这个只是和迟然长得一模一样的假人。 蓦地,傅望昭放下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怕再待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那个真相。 迟然不喜欢他了。 漫漫长夜,注定有人失眠到天亮。 进入秋末,天气渐渐冷起来。迟然开始考虑给跟跟换一个狗屋,或者干脆在附近租一个房子。 早上,他照常去院子里将跟跟放出来,然而走近狗屋发现,平时都会早早就欢快地等着出去玩的小狗,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迟然心生奇怪,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连忙将门锁打开,发现趴着的小狗眼睛紧闭,舌头半吐了出来。 身体没有呼吸的起伏。 只是一瞬,迟然的世界即刻失去了所有声音,只剩鼓膜的嗡鸣。 他颤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具小小的身体,喊它:“跟跟。” 没有任何反应。 迟然的脸都发了麻,他反复喃喃着“一定没事的”,起身就往大门跑,看见外面空空荡荡的马路更慌了神。 眼泪成串地滚落下来,他没忍住哭出了声,转身朝别墅里跑。 傅望昭正在餐厅吃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抬起头,就看见迟然跑了进来,哭得不成样子。 “带我…去医院,求你。” 前往宠物医院的路上,迟然抱着跟跟坐在后排,眼泪就没停过。 他感受到小狗的身体温度在一点一点下降,连忙抱得更紧了些,双目失神地说:“没事的,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突然他想到什么,将食指指尖咬破,把溢出的血珠喂进小黄狗的嘴里。 伤口很快愈合,但是跟跟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于是迟然又咬破了第二次、第三次,痛到手指失去知觉,依然没有放弃。 “迟然!”傅望昭厉声阻止他,“马上就到了。” 终于抵达宠物医院,医生护士们将跟跟推进检查室。 迟然就站在外面,扒在玻璃上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用仪器检查,胸口闷得像压了块大石头。 很快,医生就走了出来,遗憾道:“是肺部窒息导致的抽搐,你们送来的太晚了。” 两句话到迟然的耳朵里,被解离成了不连续的字,唯独“太晚了”这三个字像尖锐匕首一样将他的心捅得鲜血淋漓。 他一把抓住医生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你救救它,好吗?它会…没事的。” “救救它吧,求你了。” 医生面露为难:“真的抱歉,你节哀。” 迟然连连摇头,然后腿一沉干脆地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求…求你,救救它,它会…没事的。” “迟然!你别这样。”傅望昭皱着眉将迟然拽起来,“死了就是死了。” 满脸是泪的迟然模糊地看着玻璃那一头躺在床上的小黄狗,张了张嘴吐不出半个字。 最后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第47章 “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说完这句话就迈步离开,留下迟然一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口发呆。 没过一会儿,紧闭的大门打开,几个护士推着病床走出来,上面躺着的人被盖上了洁白的床单。 迟然呆愣愣地跟着走,眼神空洞地盯着向前移动的病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病床被推进一个房间,里面凉飕飕的冷气将他吹得清醒了些。 眼泪落在床单上,洇出一个越来越大的圆。 “奶奶,别丢下我…一个人…” 说着便小声啜泣起来,声音回荡在空旷阴冷的房间里,无人倾听。 越哭越伤心,迟然直接哭醒了,他睁开眼感觉到什么东西触碰着他的眼尾。 偏头一看,是傅望昭在用手指揩去他的眼泪。 “做噩梦了?” 迟然将脑袋歪到另一边,自己用手背将眼泪擦干净。 他坐起来,哑声问:“跟跟呢?” “带回来了,在楼下。” 迟然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傅望昭按住:“我问过医生,这种肺部窒息的抽搐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发生,排除先天缺陷的原因,比较大的可能是受到了惊吓。” “我看了监控,是方雨。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迟然猛地睁大眼睛,身体都在颤抖个不停:“我要看监控!” 傅望昭将人抱进怀里,顺着他的后背:“别看了,相信我会处理好。” “你让我看!”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下来,迟然的声音低下去,“求求你,让我看。” “好,我给你看。但你答应我,不能激动。” “嗯。” 傅望昭从通讯器里调出昨天晚上后院里的监控视频,递给迟然。 摄像头的角度正对着别墅,下方能拍到狗屋。 经过几秒空镜,方雨出现在画面中,他并没有直奔狗屋,而是去花圃里剪了几枝月季花。 只是在回来的时候,路过狗屋,跟跟突兀地叫了一声。 方雨停了下来,走到狗屋跟前,怒道:“你叫什么?” 说完,他抬腿狠狠踹向狗屋的栅栏小门:“让你叫,让你叫。” 迟然能听见在狗屋里的跟跟不安地跑来跑去,小声“呜呜”着。 踢了好几下的方雨终于停下来,呸了一口:“狗仗人势的东西。”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屏幕上,迟然攥着通讯器的手指发白,哭声因呼吸不畅被噎得短促而凄厉。 傅望昭将通讯器抽走,给他擦眼泪,但仿佛无穷无尽似的,怎么也擦不净。 突然,迟然用尽全力将傅望昭推开,后者不防备地被推下床,摔在地上。 他跳下床,光着脚就跑出房间。 “迟然!” 迟然下了楼,冲进方雨的房间,对方正在收拾行李。 第50章 方雨抬眼瞥了他一眼,语气怨怼:“你满意了?” 紧接着,迟然大步走上前,没有任何迟疑地朝方雨的脸上砸了一拳。 这是迟然第一次动手打人,冲击力震得他手很痛,但比不上心里的痛万分之一。 方雨捂着疼得仿佛裂开的鼻梁,瞪起眼睛:“迟然,你别欺人太甚!”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迟然双手拽着方雨的衣领,眼睛通红,“你讨厌我,你可以打我,我让你打!” “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对跟跟,它什么都不懂,它才两岁啊,它懂什么!” 方雨将迟然推开:“我就是讨厌你怎么了,你以为你爬了上将的床就了不起吗?” “一个卖屁|股的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迟然怔怔地愣住,他可以清晰听见自己的粗喘声,音量大得像是要挡住什么。 一阵气流猛窜进来,正好击中方雨的腹部,将他拍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傅望昭皱着眉,眉眼间结着冷冷的冰霜,他只是轻蔑地乜了方雨一眼,然后伸手准备将没穿鞋的迟然抱起来。 却被狠狠推开:“别碰我!” 迟然低着头,胸膛剧烈起伏,嘴唇快被他自己咬出血。 他想到在他很小的时候,邻里街坊家的小孩们凑在一起玩,经常有几个大孩子将他围起来,笑嘻嘻地指着他,说他是“没爸妈的野种”。 那时的他孤立无援,小小的手抓紧裤子,眼泪汪汪,只会反复地说:“我不是…我不是…” 刚才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我不是”。 可是,他真的不是吗? 迟然沉默地走出房间,在大厅的桌子上找到盛着小黄狗的箱子,抱着上楼了。 傅望昭还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有些无措,熟悉的不安又涌了上来。 他从来没见过迟然用刚才那样的眼神看他,好像掺杂了一抹厌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迟然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眼神,都能牵动他的心情。 alpha将注意力放到面前倒在地上的人,周身的戾气暴起,千丝万缕的精神力从他身体溢出,汇成一束,重锤一般砸向方雨的右腿膝盖。 “啊—”方雨尖叫,声音凄惨,他痛苦地望向眼前高大英俊的alpha。 和许许多多爱慕傅上将的人一样,方雨当然希望自己能得到alpha的关注,哪怕只有一点点。所以自打三年前进到别墅里工作,他想了很多办法吸引傅望昭的注意。 但是收效甚微。 他安慰自己,alpha天性喜欢omega,他一个beta做不到也正常。 直到迟然的出现。 alpha不再像以前一样冷淡、不近人情,两个人越来越亲昵暧昧,做那些亲密至极的事,方雨嫉妒得发疯。 现在他终于承认自己输得彻底。 “希望这条腿能让你长点记性。”傅望昭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就上了楼。 他敲了敲迟然的房间门,没人回应,于是抬手去按门把手,发现从里面被锁了。 “然然,出来吃点东西。” alpha又敲了两下,里面才传来迟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让我静一静。” “好,晚点出来吃饭,不然胃会难受。”傅望昭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走。 屋内,迟然坐在椅子上,在他面前的箱子里,一向活泼好动的小黄狗老老实实躺在里面。 “这是跟跟第一次…进我的房间啊。” “对不起,总是把你关…起来。” 一想到昨天晚上跟跟在狗屋是多么害怕和无助,迟然又忍不住留下眼泪来,他小心翼翼地摸着跟跟的皮毛,还有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死的是我。” 迟然将盖子合上,伸出胳膊紧紧抱着,低声喃喃着:“我在,别害怕。” 他余光瞥见桌上摆着的日历,想到那个被他划起来的开启新生活的日子。 突然迷茫了起来。 他的新生活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吗? 第48章 迟然给跟跟选择了海葬,希望它的灵魂能自由自在,不受束缚,多去看看这一世没来得及见过的风景。 他又亲手拆掉当初组装好的狗屋,将所有零部件收进袋子里,放在房间的角落里。 还有曾经跟跟用过的小衣服、小项圈,迟然还能记起黄狗佩戴它们的样子,激动又兴奋,一个劲儿地转圈。 跟跟是特别好满足的乖宝,它要的一点都不多。 生活突然缺了一块,迟然一时无法适应。只是在本该出门遛狗的时间,望着窗外静静地发呆。 冬天快来了。 偶尔他也会对着被框成小小一幅的景色想,时间过得真快,自己在这里看过了四季,喜怒哀乐也全经历了一遭。 在这里情窦初开,也在这里神伤心死。 当初握着笔准备在合约上签名字的迟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接下来会经历多少事。 “笃笃。” 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有人推门进来。 迟然收回思绪,沉默地起身坐在桌前,吃傅望昭送来的饭。 跟跟刚去世那两天迟然什么也吃不下,胸口的石头压得他连呼吸都泛着疼,更别说吃东西了。 那之后傅望昭就一天三顿地把饭菜拿上来,看着他吃。偶尔他去军区,就让齐叔来看着。 傅望昭见迟然还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垂着眼只知道机械地往嘴里扒饭、咀嚼,仿佛是在完成什么任务。 他皱起眉,心底冒出一股无名火,怒声道:“你还要这样继续多久?日子不过了是吗?” 空气凝固寂静,仿佛停止流动。 迟然将嘴里的饭咽下,才小声说:“对不起。” “你跟我对不起什么!” 胸腔里的火越烧越旺,傅望昭感觉自己快被迟然逼疯了。他猛地起身离开房间,走到走廊尽头,对着沙包打了几拳,喘着粗气撑在栏杆上。 无力感快要将他吞噬。 房间里的迟然放下筷子,抿了抿唇。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的。 只是支撑他生活下去的重心倒了一半,迟然感觉自己跌进了大雾里,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之前他想努力工作,争取早日把欠下的债还掉,之后能有余力学画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后来他想有一个家,有家人,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么现在呢? 他从小就努力、刻苦,为的就是不再被人瞧不起,靠自己的能力过上想过的生活。 可他现在还是被人瞧不起。 迟然打开平板开始画画,现在画画是他仅剩的一片净土了。 第二天,本该在几天后的周末上课的周老师,提前来了。 当时迟然正在桌前画画,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傅望昭或是齐叔。 一抬头,发现是周老师,露出了近日来头一回的鲜活表情:“周老师,你怎么今天来了。” 周老师笑眯眯的,温声道:“不欢迎?” “欢迎!”迟然连忙搬来凳子。 “听阿昭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我来看看。” 迟然挤出一个笑来,作无事道:“我没事,好多了。” “那就好。”周老师看破不说破,直奔主题,“我们还是接着上次的讲。” “好。” 周老师看了迟然最近几天的练笔画,从中很直观地感受到他的心情真的很差,比傅望昭和他说的还要差。 但他到底不是心理专家,只能尽自己能力从专业方面引导迟然开心一点。 一节课结束,迟然的状态果然好了些,终于有了笑模样。 “迟然,老师有礼物要送给你。”周老师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套漫画,“这是老师最喜欢的漫画家的经典作品,珍藏版喔。” “谢谢周老师,但是这会不会太…太贵重了,你不用留着…作纪念吗?” “我还有一套,我可喜欢收集这些东西了,家里专门有一个房间放置,有机会你来我家参观呀。” 迟然点头:“好!” 周老师走后,迟然便开始看那套漫画,翻页都小心翼翼的。 “这是周老师送你的?”傅望昭走进来,双手背在后面。 “嗯。”迟然将漫画放回桌子上,“是你让周老师来…的吧。” 他猜测这套漫画也是傅望昭让周老师送的。 见迟然的状态比昨日好了不少,傅望昭也跟着放松下来:“他正好今天没课,说想来看看你。” 迟然有些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傅望昭说,才能让他别再做这些多余的事。 没有意义。 “我也有礼物送你。”傅望昭当然不知道迟然是怎么想的,“昨天不该对你发脾气。” 说着,他将一直藏在身后的透明箱子拿到胸前,给迟然看。 第51章 迟然看到箱子里东西的一霎那,愣住了,随即感到有些呼吸不畅,耳朵嗡鸣。 里面是一只白色的小狗,正乖乖巧巧地趴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 “喜欢吗?” 类似的记忆潮水般涌来,激得迟然眼眶瞬间红了,那种熟悉的、心脏被捅个对穿的痛感再次袭来。 傅望昭见迟然表情不对,心中一沉:“不喜欢这个的话等会儿带你去挑。” 小白狗似乎很喜欢迟然,一直盯着他看,小爪子一下一下地挠着箱子壁,想要出来。 迟然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轻声说:“留下吧。” 如果他今天不要这只狗或是别的狗,不遂了傅望昭的心意开心地收下这份礼物。他自己会遭到什么对待,迟然已经不在乎了。 但是这只狗是鲜活无辜的小生命,经受不起任何风险。 而他也再承受不住生命在面前消逝的痛苦了。 傅望昭离开后,迟然将小白狗从箱子里放出来,看它在房间里撒欢儿地跑,偶尔还会因为地板太滑而摔一跤。 这只小白狗被收拾得十分精致干净,连小脚丫的毛都是整整齐齐的,看起来逗趣可爱。 像是omega们会养的金贵小狗。 迟然不可避免地想到第一次见到跟跟的情景,眼泪又不受控地落下来。 他在心里打算着,等走之前给这只小白狗找一个好的主人。 他没办法养,他大概永远都没办法再养狗了。 第49章 小白狗入住迟然房间的第二天就出了状况。 它前一天还好奇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晚上蹲在迟然脚边用脑袋蹭蹭。 第二天早上起来,迟然发现它变得无精打采,趴在床脚耷拉着脑袋。 倒在食碗里的狗粮一点没动。 迟然估摸它快一整天没吃东西,肯定是饿了,但又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吃饭。 “不会是挑食吧。”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肉罐头,打开,放在小白狗鼻子边上让它闻。 小白狗伸出舌头舔了舔,支起身子,似乎有了食欲。 于是迟然将罐头挖出来放在塑料碗里,见小白狗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起来,他将食碗里的狗粮倒回包装袋里。 狗粮包装袋上印着一只黄色小狗,迟然对着袋子发呆,良久后沉闷地叹了口气。 晚上,迟然准备睡觉的时候,傅望昭来敲门。 看到alpha穿着睡衣,他下意识露出戒备的神情,脊背都绷紧了。 “你很紧张?”傅望昭被迟然的眼神刺到,声音干涩,“怕我对你做什么?” “我还不想…” 迟然声音很小,他自知没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傅望昭,实在太不“敬业”。 但他真的不想做。 “没说要做。”傅望昭径自越过迟然走进房间,掩住有些落寞的神态,“今晚陪我睡觉。” 小白狗对于有人侵入主人地盘有些不安,趴在窝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迟然关灯也上了床,身边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健硕身体发出的热量涌过来,他默默往床边挪了挪。 沉寂的黑暗中,迟然蓦地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他就落入一个热得有些发烫的怀抱。 傅望昭抱他抱得很紧,似乎在低头闻他的头发,过了一会儿才如释重负般,哑声呢喃:“我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迟然有些茫然,他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半晌他听见傅望昭低沉地喊他“然然”,好像要说什么。 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声音戛然而止在这个初冬的深夜,也成了日后某人每晚缠绕心间难以释怀的梦魇。 几天后,到了顾如枫的生日。 他一向不喜大操大办这类日子,只要在家里做些菜,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顿饭就好。 可这次与往年不同,傅望昭三个月后将与高子彧订婚。顾如枫心里高兴,想将两家人聚在一起,活络活络感情。 于是在饭店订了一个大包间,打算邀请高子彧和他的父母来参加寿宴,结果遭到了傅望昭的反对。 顾如枫也算了解他这个外甥,倔得要命,认准的事几十头牛拉着也拦不住。 他虽然不知道傅望昭为什么不愿意,但最终没有强求,只让他把高子彧带来吃饭。 傅望昭同意了。 大概是一辈子低调行事惯了,普通人在饭店办寿宴都要在门口立招牌或花篮,图个吉利,顾如枫生日这天什么也没摆,就跟平常出来吃饭一样。 高子彧是坐傅望昭的车来的,对方下了便往停车场电梯走,步子很大,他小跑了几步才跟上。 电梯匀速向上,谁也没说话。高子彧是想搭话的,但看alpha板着脸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就没开口。 一路无话,直到快走到包间门口时,高子彧才大胆地挽上傅望昭的手臂,显出两个人亲密的样子。 alpha没有拒绝,但这并没让omega感到惊喜,反而从心底冒出一点苦涩。 上周,傅望昭主动约他出来见面。 他高兴坏了,花一上午的时间挑衣服做造型,甚至还穿了情|趣内衣。 结果不仅没有多得到一点alpha的关注,反而遭到晴天霹雳。 傅望昭提出形式婚姻的要求,两个人婚后都不得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只配合出席公众活动。 “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婚约继续。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舅舅和你父母那边我去告知,会说是我自己的原因。除此之外,算我欠你们家一个人情。” 堂堂主城上将的人情,是多少人想方设法想要得到的东西。 高子彧浑身发冷,半晌才道:“是因为那个beta吗?” 傅望昭皱起眉,有些不悦:“跟你没关系。” “好,我接受。” 包间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围坐桌前,气氛喜气洋洋。 “呦,望昭和子彧来了。”文晋率先打招呼,随即拍了下文黎的后背,“快跟你哥问好。” “哥好!嫂子好!”文黎咧着嘴快速打完招呼,接着低头看通讯器。 “就知道玩。”文晋小声数落他。 高子彧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先是亲切熨贴地和每一个人打过招呼,最后走到主位,将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递给顾如枫,祝贺他生日快乐。 “谢谢子彧,都是一家人别客气,快坐。” 众人都落了座,等待上菜的间隙,大家三三两两地聊小话题,高子彧和同在上大学的小表妹聊美容化妆,文晋则是和顾如枫聊时事新闻,傅望昭沉默地给杯子里倒上红酒。 “有心事?”坐在傅望昭旁边的顾行蓝问他。 顾行蓝是顾如枫的女儿,现在任职顾家企业的总裁。 傅望昭不知道是自己表现太明显,还是alpha之间有所谓的情绪雷达,他摇摇头表示没事。 所有人都习惯傅望昭在这种场合的少言寡语,偶尔聊到军区的事,才会和他搭上几句。 很快一道道菜被端上来,食物的香气揉杂在和谐热络的气氛里,大家都眉眼带笑。 唯独傅望昭神情冷清,不过他一贯冷脸,也没人觉得有异常。 “呀,这是谁啊?”许梦云注意到旁边文黎的通讯器屏幕,语气打趣,“阿黎谈朋友了?” 文黎将通讯器摁灭,耳朵泛红:“不是的。” 两个人的声音不小,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娱乐八卦总是能获得更多人的关心。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表姑母不是封建家长,让我看看嘛。” 文晋刚要小声质问文黎怎么不好好学功课,净做这些浪费时间的事,被一旁的妻子按下。 “很可爱诶,哪家的omega?” “他是beta,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文黎犹豫片刻,还是诚实道:“我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我。” 许梦云笑道:“喜欢就追嘛,你在这里干坐着,他永远也不会喜欢你。” 文黎抿了抿唇,似乎被许梦云鼓舞到,他勇敢道:“其实这个人表哥认识。” 此话一出,桌上所有人都看向了傅望昭。 alpha听力极好,从刚才开始他就注意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碎片的信息能够让他拼凑出来一些东西,但他没有拼凑,甚至有些逃避。 办案子时,傅望昭习惯并热衷于洞察每一个细小线索、追根究底,弄清楚真相。 现在他不想知道真相,但有人非要把这个真相剖开在他面前。 低头一看,哦,原来是他的心脏,已经血肉模糊了。 “给我看看。”傅望昭哑声说。 他接过许梦云递过来的通讯器,屏幕上正是文黎和迟然。文黎搂着迟然的肩膀,两个人靠得很近,笑得也很开心。 的确像一对情侣。 文黎仔细地观察着傅望昭的表情,其实他有一点私心,希望对方能利用工作之便撮合撮合他和迟然。 第52章 他倒是一直想创造机会和迟然独处,可是迟然平时给傅望昭工作,又要在业余时间画画,根本没有空闲和他出来玩。 如果傅望昭能给迟然一些假期,那他们两个肯定就有机会升温感情。 蓦地,傅望昭将通讯器放在桌上,低声道:“抱歉,我出去一下。” 说完在一桌人或惊讶或愕然的目光下,离开了包间。 入了冬,气温便逐日下降。 傅望昭没穿外套,站在走廊尽头的观景阳台上,吹着冷风。 他呼出一口气,化作长条的白雾,又消失在黑夜里。 还没上菜的时候,他破罐破摔地设想着,如果今天他带迟然来,每个人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一秒,这个设想就被摁灭。 因为他知道,迟然不会愿意来的。 第50章 晚上吃完饭,迟然倚靠在床头上画画。 一旁的通讯器震动个不停,大概是来自文黎的信息。 刚才他就发来好几条消息,说自己今晚出去参加家庭聚会,表哥和嫂子也在。听别人聊天的话题都不感兴趣,想和迟然聊。 迟然本打算回复几句就结束,没想到对方发得更起劲儿了。 他眼下没有聊天的空闲,就索性当没看见,继续沉浸在画画的世界里。 直到画完手里的稿子,发给约稿人,迟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舒展地伸了个懒腰。 他去拿通讯器时,发现文黎给他发了二十多条消息,前面几条还在说饭桌上听到了什么趣闻,后面就开始询问他的事,譬如星座血型口味爱好,喜欢的音乐书籍电影漫画运动。 迟然懵了。 他随便挑了几样回,然后说:我要睡了,晚安。 对方秒回了一个可爱的晚安表情包。 迟然一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他和孟晓欢也是这样的聊天模式。 放下通讯器,他便开始看周老师送的那套漫画。上课的时候周老师讲过这位作者的漫画,前期作品颇具灵气但技巧不足,后期作品技巧明显有所提高,但那股子灵气又比不上当初了。 周老师当时说:“绝大多数时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必须得有舍弃。但是舍弃这件事,有时是主动的,有时是被动的。所以人得在能做选择的时候尽快做选择,不然等命运替你做抉择的时候,可能舍弃的恰巧就是你想留住的。” “对于创作者而言,灵气固然重要,但单凭它想要进行终身创作是很有难度的。许多创作者会十分焦虑于灵气消失,甚至逃避学习技巧。我希望你不要被这个所困,顺其自然。” 迟然正看着漫画,听到爪子挠床板的声音。他偏头一瞧,发现在床下的小白狗直起身子上下抓着,似乎是在试图上床。 见小白狗如此锲而不舍,迟然把它捞上了床。他发现小白狗很是黏人,经常凑到他身边贴贴蹭蹭的。 这次也不例外,它一上了床就灵巧地钻进被窝,挨着他的胳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下,耳朵抖了抖。 迟然用拇指蹭着小白狗的脑袋,眼眶却一点一点泛起红色。 他的跟跟肯定也想和主人一起躺在软绵绵的床上,被抱在怀里,但它只能夜夜孤独地睡在狗屋,直到生命尽头。 “对不起…”迟然用小臂盖住眼睛,“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 无边的内疚和自责将他淹没。 另一边,饭局还在继续。 没有人问起刚刚傅望昭为什么突然离席而去,大家依然在热热闹闹地聊天。 文晋这次带来了上好的红酒,傅望昭菜没吃几口,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 “别喝了。”顾行蓝按下他倒酒的动作,声音冷冽,“借酒浇愁也换个场合。” 傅望昭缓缓收回了手,抬起头,隔着一张巨大的桌子,视线落在对面的文黎身上。 文黎似乎已经吃饱了,双手并用地在通讯器上快速打着字,时不时露出情不自禁的笑来。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像是呆住了,又像是人被抽掉了生气。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别的。 这顿饭没有吃得太晚,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地往外走,道别离开。 傅望昭叫住了文黎:“跟我过来一下。” 两个人来到那个观景阳台,文黎有些疑惑,从小到大他见傅望昭的次数不多,交流的机会就更少。也就是他考上军校之后,文晋总是让他和傅望昭多接触联络感情。 “哥,什么事啊?” 傅望昭眸光深沉,没有回应,伸手快速地揭开了文黎后颈的抑制贴。 “哥?”文黎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后颈,神情迷茫。 “果然是你。” “什么是我啊?你讲的我听不懂诶。” 傅望昭抿紧唇,命令道:“通讯器给我。” alpha身上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尽管身处室外,文黎却总感觉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他乖乖掏出通讯器递给傅望昭。 屏幕被傅望昭摁亮,上面映出两个人开心的面庞。 “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文黎看出傅望昭的不对劲,明显是不悦甚至是生气。他的第一反应是傅望昭和他爸一样,不允许他现在谈恋爱。 “没有进展呢,人都还没追到。” “想追他?” 文黎刚要回答,就听见“咔嚓”一声,他的通讯器被傅望昭徒手捏碎。 “你干什么!”他瞪大眼睛。 傅望昭的手心被机械碎片划出几道伤口,但他浑然不觉一般,将碎片拂入半空。 “这是对你觊觎我的人的惩罚,以后离他远点。” 文黎只感觉脑子被木棍闷了一下似的,他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你们?你不是要订婚了吗?怎么会?” “不可能!迟然说过他喜欢beta…是你,是你强迫他的对不对?” 圈子里的事他或多或少听说过,包养情人床伴实属稀松平常的事,多少人结了婚也照样在外面玩。 只不过父母亲严令禁止他在军校毕业之前搅进这些事里,让他安生学习。 但是细细想来确实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如果迟然是给傅望昭工作的话,为什么会住在他的别墅。如果只是别墅的佣人,又怎么会被带去参加文家的酒会。 傅望昭闻言皱起眉,冷声道:“轮不到你管。” 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对视着,文黎气得喘粗气。 “怎么了这是?”文晋找人找到这里,发现气氛不太对。 “我弄坏了文黎的通讯器,明天赔给他一个新的。”傅望昭说。 “多大点事,不用赔,弄坏了正好,省得他天天玩。”文晋见文黎生气了似的,拍他胳膊,“别不懂事。” 文黎攥紧拳头,眼睛睁圆了瞪傅望昭,片刻后什么也没说就大步离开。 文晋对文黎不打招呼就走的行为甚不满意,打圆场道:“他还是小孩子心性,你别介意。” 冷风习习,已经只剩枝干的树木轻微晃动着,在人工光的折射下,显得有些发白。 傅望昭回到别墅,在迟然的房间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敲敲门。 门开了,面前的迟然穿着棉质睡衣,又乖又软,让人想抱着不撒手。 alpha也是这么做的,紧紧地将迟然箍在怀里,贪婪地汲取beta身上令他迷恋的气味。 “你喝酒了。” 那些被酒精放大的不安和焦虑,刚才一路上都在烤灼着他的五脏六腑,淬炼出新的情绪。 他开始害怕。 他害怕失去迟然,上一次他感到害怕,是在顾若蔓濒临离世的时候。 傅望昭吻着迟然的发顶,现在唯有亲密的触碰才能缓解他的恐惧,但这还远远不够。 “嗯,因为想你,所以喝酒。” 迟然不能理解这二者之间的必然联系,他只记得上一次傅望昭喝醉之后对他做的事,身体开始发冷。 “放开我。” 傅望昭稍稍放开他,但紧接着吻落了下来,细密而缠绵地深入,温柔地挑逗,盼得对方的回应。 在接吻这方面,迟然向来不是傅望昭的对手,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儿。他用力推着傅望昭但没有半点作用,口腔内被舔|弄了个遍,只能被迫地唇舌相接,发出羞耻的水声。 等被亲软了身子,傅望昭将他抱上床,急促地呼吸着,眼睛里似乎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爱意。 傅望昭抵着他的额头,手指轻轻蹭他的柔软耳垂,极尽温柔:“然然,我想要你。” 迟然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感受到傅望昭的蓬勃欲|望,心里只有畏惧和愠怒。 “我不想做,放过我,行吗?” alpha没有听见一样,解开他的睡衣扣子,吮吻他的锁骨和胸口。 两个人力量悬殊,迟然只能在傅望昭的禁锢下,被迫接受这些。如果说他之前还能在这场霸道的掠夺里获得一点甜蜜,那么现在只剩下屈辱和麻木。 第53章 眼泪从眼尾溢出,划过太阳穴落在枕头上,迟然哽咽着喊道:“我不想做!你去找别人吧。” 傅望昭终于停下,动作定格一样僵住,他缓缓支起身子,对上迟然那双湿透了的眼,仿佛在他的心里下了一场暴雨。 “你希望我和别人上床是吗?” 单是一个文黎就让他快发疯,而迟然却让他去找别人。 明明以前的迟然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迟然会为他吃醋、为他哭,亮晶晶的眼睛只看向他一个人。 迟然没说话,算是默认。 傅望昭冷笑了一声,胸腔里的纷乱情绪混着酒精被点燃,窜出的火将他激得眼眶发酸。 他低头狠狠吻住迟然的嘴,堵着不让他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如果这个世界有可以终身标记beta的法子,傅望昭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讨来。 可此时此刻,他只能想到疯狂占有。 过程中,迟然并没有感到太多疼痛,对方似乎想要用生理上的快|感来控制他的灵魂。 但他的灵魂在哭泣。 简单清理后,迟然睡着了。 傅望昭身体疲乏,但精神上像绷紧了什么一样,迟迟无法入睡。 他坐起来,望向对面的书桌。 月色的光斑映在上面,将空间切割成了一块一块的。 alpha起身走到跟前,拿起桌上的台历,往后翻了两页。 看到那个标记的日期,傅望昭竟然十分平静。 其实好几天前他就发现了。 明明距离新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迟然现在就把明年的台历摆了出来。 但之前他没有查看,大概也是逃避心理吧。 因为不想知道,他满心计划着他们的未来,但迟然计划的未来里没有他。 第51章 傅望昭做了个梦。 在种着各种各样五彩缤纷花朵的花园里,他驱使矮小的身体向前跑着。 目标是一只蝴蝶。 那是一只鲜艳特别的蝴蝶,金蓝相间,扇动着纤薄的翅膀,忽高忽低,最后落在一朵黄色的郁金香上。 他看准目标和方向,向前一扑,小小的身体倒在地上,压折了好几枝郁金香。 手心里感受到代表蝴蝶生命力的翅膀振动,他激动道:“妈妈,我抓到了!” 顾若蔓走过来将他抱起来站好,笑眯眯的:“阿昭抓到什么?” “蝴蝶!”他将闭合的双手稍稍打开一条缝,给顾若蔓看。 “阿昭为什么要抓蝴蝶?” “因为蝴蝶好看,我很喜欢,想把它放在我的房间里。” 顾若蔓打开他的小手,看见虚弱的蝴蝶在缓慢地摇动翅膀,似乎失去再飞起来的力气了。 “蝴蝶怎么了!”他焦急地问。 “你弄伤它了。”顾若蔓将蝴蝶小心地放在郁金香的花蕊上,不一会儿蝴蝶恢复了活力,扇着翅膀飞远了。 “蝴蝶飞走了!”他急得跳起来,“我不要它飞走。” “可是你有没有问过它愿不愿意待在你的房间里?” “它愿意!妈妈,我要蝴蝶。” 顾若蔓失笑:“蝴蝶是因为喜欢你的花才来到这里,现在你把它吓跑了。那你帮妈妈好好照顾这些花,说不定蝴蝶就回来了。” …… 傅望昭缓缓睁开眼,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他偏过头,看见迟然背对着他,裹紧被子蜷着身体。 某种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他支起身子去查看,这才发现迟然双眼紧闭、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浸湿,脸色也是不正常的苍白。 “然然。”傅望昭去摸迟然的额头,发现跟烙铁似的烫,瞬间就慌了神。 他又喊了几声,迟然还是没反应,随即立马联系医生。 在等待医生来的间隙,傅望昭将迟然已经完全湿透的睡衣脱下来,用湿毛巾擦了遍他的身体,又换上干燥的睡衣。 被这样折腾了一遍,迟然也没有转醒的迹象,只是偶尔鼻间溢出难受的哼鸣。 他用体温计测迟然的体温,看到那个数字的刹那,呼吸的空气都仿佛带着利刃。 39.2度。 傅望昭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他将迟然的被子掖紧,眼眶蓦地红了。 身体发烧的情况下,在后半夜体温是最高的,从早上开始有所回落。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迟然要比现在烧得更厉害,甚至可能烧到了四十度。 他无法想象迟然在深夜发起烧来,宁愿自己裹紧被子生生捱着冷,也没有喊他一声。 湿了大半的枕头,又有多少是他哭掉的眼泪。 医生终于来了。 他例行进行检查,看到迟然身上的痕迹,不敢多做猜测。 很快,医生配好药,打上了点滴。 “目前先给病人降温,人的体温不能长时间超过38.5摄氏度,他已经烧了好几个小时导致高热惊厥,如果还不能降下来的话,可能就会有生命威胁。” 傅望昭心口猛地一痛,他抓起医生的衣领,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医生被alpha的气势吓到,连忙说:“已经打上药了,再观察一下。高热引发心肌衰竭的几率还是很低的,病人身体素质好,应该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抱歉。”傅望昭松开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发烧的原因是什么?” “病人的血液检测报告显示,他的免疫力指标远远低于正常值。免疫力下降的原因我无法考量,不过大概和情绪、睡眠、体内激素变化这些相关。” 医生顿了顿,才委婉地说:“这样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进行性|行为。” 点滴瓶如沙漏一样无声地计时,迟然闭着眼安静地躺着,整个人被裹住只露出脑袋,脸色苍白如纸。 alpha坐在床边,同一个姿势保持了许久。 在等待迟然醒来的每一分钟,傅望昭感觉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火上灼烤,皮肉被烤得焦黑,浑身每处都痛到感觉不到痛。 他盯着迟然消瘦的脸颊,想触碰却没有伸出手。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每天都看着他好好吃饭,还是瘦成了这个样子。 点滴打完,迟然的体温降到38度,但他还是没有醒。 傅望昭将他手背上的置针拔掉,把手放进被子里,不过没舍得松开。 就一直牵着。 “然然,醒过来好不好?” 恐惧在心里扎了根,傅望昭的脑海里出现顾若蔓去世之前的样子。 他真的怕了,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失去迟然。 如果没有了迟然,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临近傍晚的时候,迟然才醒来。 落日余晖映在床上,也映在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恢复意识的迟然第一感觉就是热、头晕,不过比他昏睡过去之前的感觉好多了。 “然然。” 听见有人叫自己,他的眼珠转了转,看见傅望昭又焦急又惊喜地看着他。 “水。”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嘴里像被纸巾蘸过一样干。 傅望昭将人慢慢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温水,一口一口小心喂给迟然喝。 艰难地喝了大半杯,迟然终于感觉好了一些,别过脑袋表示自己不喝了。 “好,再躺一会儿。”傅望昭将人放下躺好,掖紧被子,又摸摸他的额头,好像没有那么热了。 “饿不饿,我让刘姨煮你最爱吃的牛奶芋头粥。” 迟然很轻地摇了下头,将头偏向了另一边,似乎不想看他。 傅望昭眼神黯淡下去,那股巨大的失落和愧疚不安将看到迟然苏醒的喜悦冲刷掉,正在迅速吞噬他的身体。 “然然,对不起。” 这是他活了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对人郑重道歉。 养尊处优的alpha习惯于高高在上,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强者,掌握大量的资源和话语权,谁敢指摘他们的对错?遑论是分化级别达到s+的alpha,甚至于判定对错的规则都由他们制定。 谁能让强者低头认错? 傅望昭疼惜地摸着迟然的额发,心中万般懊悔:“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 “昨天晚上是不是很难受,你为什么不叫我?” 迟然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他沙哑开口:“你不用道歉。” 傅望昭没错,是他错了。 迟然很少会后悔什么事,他知道后悔没有用,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但是昨晚他冷得蜷成一团,身上的汗止不住地往外冒时,回忆起小时候生病时奶奶会用酒精搓他的后背和手心,眼泪就流得比汗还快。 他那时闭着眼睛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不会为了多赚一点钱去军区。 他不要遇到傅望昭。 第52章 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 迟然醒来没一会儿就看见窗外落下漆黑天幕,他将被子向下推了推,长长地喘口气。 第54章 有点热。 他从被子里伸出的胳膊,都仿佛在冒着热气。 身上没有力气,但他还是撑着手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和昨晚的不一样了。 被圈在窝里的小白狗看到主人终于起来,激动地转来转去,想要冲出来扑进他怀里似的。 迟然听见声响望过去,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它喂吃的,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结果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回床上。 “然然!” 端着餐盘进来的傅望昭一惊,大步走过来,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直接把迟然抱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你还没有完全好,最好不要下地,会着凉。”alpha在他背后垫上枕头,方便倚靠,又将被子裹到他的胸口位置。 “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迟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病得有多严重。其实他很少生病,就连最脆弱的孩童时期,生病次数都不多。段奶奶总说,他是个好养又好带的小孩。 “没有喂狗。” 傅望昭一下子心疼得要命,迟然总是这样,在乎别人甚至是一只狗的感受,而忽略自己。 “刘姨喂过了,让它出来陪你?” 迟然摇摇头,目光落在面前的被子上,有些呆滞。 alpha心里除了心疼,就是后悔。都是因为他,迟然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恨不得掐死昨天晚上的自己。 傅望昭脚步沉重地走到床边坐下,端起那碗牛奶芋头粥,用勺子一圈一圈搅着。 粥刚出锅没多久,热气一个劲儿往外涌,伴着甜香,让人闻到便胃口大开。 刘姨在做饭这方面大概有拿捏别人口味的天赋,不仅能做出傅望昭爱吃的,也能做出迟然爱吃的。 各种面点甜粥,都不在话下。迟然最喜欢的就是这牛奶芋头粥,浓郁软糯。 “我让刘姨多放了牛奶和糖,你应该会爱吃。”傅望昭舀出一勺,小心地吹了吹,喂到迟然唇边。 迟然僵掉的眼珠终于动了动,但没有张嘴,头微微歪向另一边。 是拒绝的意思。 傅望昭将那勺没有被接受、完全凉掉的粥撤回碗里。 捏着勺子的手指发白,他胸口闷得快无法呼吸:“你怪我可以,但是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你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几秒后,迟然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接过傅望昭手里的碗。用勺子舀粥,小口小口地吃。 他的手背上还有打针后留下的敷贴,动作慢吞吞的,看起来有点费劲。 即便这样,迟然也不要他喂。 苦涩蔓延在心间,傅望昭盯着迟然微微鼓起的脸颊,安慰自己:起码他愿意吃东西了。 “我刚才和刘姨学怎么做粥,以后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迟然动作顿了下,他有些意外,傅望昭这种进了厨房大概连糖和盐都分不清的少爷,居然也会学煮粥。 他摇摇头。 自己消受不起。 粥只吃了一半,迟然就怎么也吃不下了,将碗递给傅望昭。 傅望昭扯了张纸巾给他仔细擦嘴,又细心叮嘱:“先坐一会儿,吃完东西不能马上躺下。” 迟然并不习惯被傅望昭这样照顾,甚至觉得有些怪异,他淡淡开口:“你不用这样,我没有怪你。” “生病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我。” “什么叫我不用管你,”傅望昭猛地站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烧到多少度。” 他的眼眶发红,喉咙里仿佛卡着刀片,每说一个字就割上一道血口子。 等待迟然醒来的每一秒钟他都在后怕,如果他没有发现迟然发烧,又或者出现任何意外情况,后果都让他无法想象。 他承受不了。 alpha压下所有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温声道:“先不说这些,然然,等你病好之后我们谈谈。” 迟然对傅望昭的反应只觉得惊讶,他不知道这人怎么了,也不知道对方要跟他谈什么。 高热让他本就不怎么好使的反应能力更加迟钝,他不好奇也懒得去思考。 睡了一天的迟然没有什么困意,吃完饭他就靠在床头看漫画。 他的手头上只剩几单不着急的约稿,因为他在跟跟离开第二天就发布了暂停接稿的公告。 帖子评论数直接翻了一倍,许多粉丝都在哀嚎,还有人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其实迟然也不是不能画,但是他的状态低落,随手练笔发泄发泄也就算了。别人可是拿真金白银要成品的,他不想有任何的糊弄和将就。 要做就做好,要么就不做。 正看着,傅望昭走进来,先是给他测了遍体温,37.9度。 然后递过去一杯水和两粒药:“这个药会让人嗜睡,时间不早了,正好吃完睡觉。” 迟然将药吞下去,融化的剧苦从喉咙流到食道,让他打了个激灵。 紧接着,什么东西被按进嘴里,小小一颗甜甜的。 是冰糖。 他诧异地抬头,却被揉弄着发顶:“跟小孩似的。” 吃过药不久,迟然果真开始困了,他放下漫画躺好。 正准备睡觉时,傅望昭再次推门进来,还穿着睡衣。 心中警铃大作,睡意都被驱散大半,他下意识戒备地瞪着alpha。 傅望昭被迟然的眼神刺中,嘴里比吃了那颗药还苦,却不知道何时能等来一颗糖。 他本来准备去床上睡,脚步一转,将书桌前的椅子拽到床边,坐下。 “医生说你今晚体温很可能会再升高,需要人照顾。” “我感觉好多了,不需要照顾。” 傅望昭起身将迟然的被子掖好:“放心睡,我就坐在这,不去床上。” 说完,他将灯关了,坐回椅子上。 黑暗而寂静。 alpha的存在感太强,迟然实在无法忽略,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被紧紧注视着。 约莫半小时后,傅望昭看见迟然睁开眼睛,轻声说:“你上来睡吧。” 大概是从早上开始他就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像是浸泡在苦涩中。以至于眼下的一点点甜头,都让他心生雀跃。 “等你睡着我再去床上。” 他起身弯腰在beta额头上轻轻一吻。 “晚安。” 第53章 迟然这一病就病了整整一周。 前几天是反反复复地发低烧,这几天倒是不发烧了,鼻涕流个不停,擦得鼻子总是红彤彤的。 人一生病就打蔫,迟然软趴趴地靠在窗台上,看那株快被他养死了的多肉。 “不是说多肉很…好养的吗?”他喃喃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迟然回过身,和端着餐盘进屋的傅望昭撞上视线。 还没有到午饭时间,他奇怪地望向餐盘,发现是一盘饼干,看起来像刚烤出来的。 傅望昭将餐盘放在桌上,招呼他过去:“尝尝。” 甜甜的奶香味不打招呼就涌入鼻腔,迟然无奈地抿唇。 这一周的时间里,傅望昭就没离开过别墅,一天三顿监督他吃饭吃药,带他去院子里晒太阳,给他洗澡吹头发。 前天他实在忍不住了,问:“你不去军区吗?” 当时傅望昭只是轻飘飘回答他:“请假了。” 饼干还是温热的,迟然捏起一片放进嘴里,嚼着又香又脆。 “好吃吗?” 迟然点点头,盯着那圆圆饼干的自然纹理瞧。 他没看见,一旁的傅望昭露出浅浅的笑来,是下意识发自内心的、幸福而满足的笑。 “外面卖的成分不干净,以后你想吃的话,我做给你吃。” 迟然这才反应过来,惊讶道:“这是你做的?” 傅望昭“嗯”了一声:“和刘姨学了几天,明天开始学烤蛋糕。” “你…”迟然语塞。 他猜测傅望昭是因为那天晚上导致自己生病发烧而感到愧疚,所以才对他好想要补偿他。 但他真的不怪傅望昭。 两个人本来就是这种关系,傅望昭付钱,他提供身体。 尽管这项交易并非他自愿开启,但事已至此,迟然不想再做什么挣扎,因为没用。 alpha现在的行为并不会让他开心,反而觉得别扭。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还是去工作吧,别浪费时间了。” 迟然感觉后背一热,傅望昭从后面抱住他,力道很轻,怕把他碰坏似的。 “和你待着不是浪费时间,我很开心。”他深深嗅着迟然身上的气味,“如果可以,我想一直这样下去。” 两个人贴得没有一丝缝隙,可是在傅望昭那里温馨暧昧的氛围流转到迟然这里,陡然变了感觉。 种种迹象在指向迟然最担心的事情,等到合约到期,傅望昭可能根本不会放他走。 他感觉自己像被狼咬住的兔子,力量悬殊,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被拆吃入腹的命运,只能等死。 第55章 令人绝望的无力感爬上全身,双手变得冰凉。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迟然不敢再提出要离开的想法,只能默默打算着,等待转机。 “然然?”傅望昭叫他。 “啊?” “怎么愣神了,我刚才问你中午想吃什么?”傅望昭松开怀抱,将他转过来。 “我吃什么都…都行。” 迟然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他有点紧张,以致于看到傅望昭伸过来的手时,他下意识后退,后腰重重撞上桌子,发出突兀的声响。 傅望昭的手就停留在半空中,他看见迟然紧张闪躲的表情,蜷了蜷手指:“你流鼻涕了。” 迟然自己用指背怼了怼鼻子,他的鼻尖和人中位置因为被纸巾多次摩擦而发红发疼,所以有些打怵用纸擤鼻涕。 “你怕我是吗?”alpha轻声开口,“因为我之前凶你?” 紧张的余震散去,迟然稳住心神,他抬眼看见傅望昭有些失落受伤的神情,说:“没有。” “我有点累了,想躺一会儿。” “好。” 给迟然掖好被子,傅望昭才把门关好出去了。 听见关门声,迟然望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 这几天晚上,傅望昭都是在迟然的房间里睡的。迟然发烧的那两天还可以说是方便照顾他,后来就是单纯厚着脸皮不走。 迟然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整个别墅都是他的地盘,他想在哪睡就在哪睡。 到了时间,傅望昭洗完澡换好睡衣过来,上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握迟然的手。 一到冬天,迟然的手脚就会发凉,他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并不在意。傅望昭发现之后,睡觉前就会给他暖一暖。 alpha天生体温高,像个火炉似的。不多时,迟然就感觉自己的手热了起来。 前几日傅望昭暖完他的手又去抓他的脚踝,迟然脚踝敏感,条件反射地躲开。 他听见alpha轻笑一声,温柔道:“好,我不碰那。” 迟然把手抽出来,准备躺下睡觉。 “然然,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 “关于我订婚的事。”傅望昭紧紧盯着迟然的脸,“下个月的订婚仪式我推到了明年二月。” “订婚并非我本意,我不喜欢高子彧。但是事情有些复杂,当初算是为了完成我妈的遗愿才答应下来。我已经和他说好,结婚之后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迟然安静地听着,内心没什么波澜。他想起来自己当初为傅望昭和高子彧吃的醋、流的泪,竟然觉得恍如隔世。他不知道傅望昭和他说这个的目的是什么,潜意识警惕这是个巨大的陷阱。 “我的社会关系冗杂,取消订婚的话会很麻烦,我更不想有人因为这件事来打扰你。”傅望昭抓住迟然的手,语气郑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好,我们就结婚,好吗?” “结婚”两个字巨锤一般砸在迟然心上,他震惊地看着傅望昭,差点脱口一句“你疯了吗”。 哪怕在他还喜欢傅望昭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和他结婚。 他们的家世、身份、地位,甚至于性别,都极不匹配,这样的婚姻,真的能牢靠吗? 还是说这只是傅望昭哄骗他留下来的谎言? 在他发高烧的第二天收到了文黎的消息,对方问他知不知道表哥有精神力暴动症,发起病来十分吓人。 迟然不知道。 他上网去查这个病,目前无药可医,只能靠技术缓解,并且猝死率不低。 稍加思考,他就想明白了。 当初他被傅望昭找来当私人医生,疗愈伤处和平复易感期躁动只是附加用处,跟本作用是治疗他的精神力暴动症。 他只是一款十分好用的药罢了。 细想下来傅望昭也挺可怜的,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留下来连结婚这种事都能拿出来当筹码。 迟然见傅望昭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答,无法违心地说“好”,也不敢说一句“不好”。 “我困了,先睡觉吧。” “好。”傅望昭眼中的失望掩都掩不住。 灯光泯灭,房间陷入黑暗。 迟然心不在焉地毫无睡意,蓦地被傅望昭抱进怀里,顿时紧张起来。 “别害怕,让我抱一会儿。”傅望昭努力克制着汹涌的情绪,“然然,以前是我不对,你可以原谅我吗?” “我不怪你。” 他现在的的确确不怪傅望昭,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迟然不喜欢一直放在心上折磨自己。但是感情这码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不是几句道歉就能挽回的。 所以退一万步讲,即便傅望昭是真心想要和他结婚,他也不愿意。 第54章 每到十二月,主城区最大的拍卖公司——拉力德拍卖行会举办一年一度的拍卖会,邀请全国各地、甚至是国外的商界名流来参加。 自从任职上将以来,傅望昭每年都能收到主办方寄来的邀请函,今年也不例外。 不过他对收藏和拍卖没有任何兴趣,只陪韩一诚去过一次。 这回他随手翻起本次拍卖会的商品目录明细,看到其中有几幅名家画作,若有所思。 冬意渐深,窗外的景色愈发萧瑟荒芜。 迟然换上了厚厚的珊瑚绒睡衣,每天没什么事干,有时看看漫画,大多数时间都是对着窗外发呆。 “笃笃。”身后传来敲门声。 刘姨端着餐盘走进来,将其中一个盛着芝士蛋糕的盘子放在他面前,笑道:“小然,吃这个。” “谢谢刘姨。”迟然注意到餐盘里还有一个小碗,里面是被剁碎的肉沫,“那是什么?” “啊,晚上炖牛肉吃,我分了一点出来,想喂给小白。” 小白指的就是那只小白狗,迟然没给它取名字,“小白”还是刘姨最开始叫的。 刘姨将盛着牛肉沫的碗放进小白窝里,小狗就欢快地扑上来大快朵颐。 迟然看到刘姨脸上的笑,说:“刘姨,你待会儿有…时间的话,带它去院子里,玩会儿吧。” “好啊。”刘姨笑容更深,“今天日头好,你也去晒晒太阳呀。” “之前上将天天带你出去晒太阳,最近他不在家,你就整天待在房间里不出去,小心人要憋坏了。” 迟然用叉子挖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味道甜香细腻,但他吃着有些无滋无味。 “天冷,不想动。”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迟然呆着呆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他感觉自己被人腾空抱了起来,又被很轻地放下。 “弄醒你了?”傅望昭在床边坐下,摸摸他的脸颊,“怎么不在床上睡,都压出印子了。” 太阳已经落山,房间里光线昏暗。迟然坐起来,整个人蔫哒哒的,他看了眼时间,刚刚六点。 傅望昭伸手探他的额头温度,一切正常。他心疼地揽着迟然的肩膀,温声道:“怎么这两天看着精神不太好,哪儿不舒服?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去医院。”迟然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我没事。” “下周开拍卖会,有很多稀奇有意思的东西,到时候带你去玩,散散心。” 迟然机械地点点头。 拍卖会当天。 拉力德拍卖行办的是高档拍卖会,不仅现场配备vip包间供神秘人士匿名叫价,前厅还开设宴会,方便大家社交。 当然,没有邀请函的闲杂人等是进不来的。 傅望昭带着迟然出现在宴会大厅的时候,瞬间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迟然身穿量身定做的西装,挽着傅望昭的手臂,被各方扫射来的视线盯得十分不自在。 在他看来,那些目光就像折射阳光的放大镜,轻松就能将他不适配的昂贵外衣烧掉,露出其中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于是他抽掉了连接二人的胳膊。 “怎么了?”傅望昭牵起迟然的手,“不喜欢这么多人?” 迟然摇摇头,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进去就好了。” 穿过宴会大厅,侍应生引导他们进入二楼的vip包间。 包间正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直对拍卖展示台,身穿礼服的优雅女士正在台上讲解一只古董花瓶。 声音通过房间墙壁上的音响传入:“翡翠观音瓶,起拍价一百万,单次加价不得低于十万。” 侍应生离开,两人在沙发坐下。外头不停有人在加价,短短几分钟时间就加到了三百万。 傅望昭用桌上的遥控器关掉音响声音,翻开拍卖商品的详细目录,递给迟然:“等一会儿就到艺术品板块,先看看这些画有没有喜欢的?” 目录上印着拍卖品的照片和简介,其中有大概十几幅画,多是来自知名画家。 迟然粗略地扫了几眼,目光在其中一幅上停留了片刻。 alpha敏锐地捕捉到,眼中闪出一抹笑意,欺身靠近:“我猜到你会喜欢这个,买回去可以挂在房间里。” 第56章 能以拍卖品卖出的画作多为印象派和超现实主义的油画作品,迟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不过有一幅的画风和其他作品不太一样,线条轻快,色彩明艳。 画的是一个奔跑中的少年,他所奔向的世界光怪陆离,五彩缤纷,令人神往。 实在太巧,这幅画的创作者就是迟然高中时看的第一部漫画的作者。 他不知道这位少年是否就是那个进入异世界的beta,有些像,但又好像不是。 迟然将目录夹合起来还给傅望昭,小声说:“我不要。” 结果是傅望昭以一百五十万的价格将这幅画拍了下来。 交易还在继续,一样又一样名贵稀奇的物件被拿上来展示,经过几轮甚至十几轮的叫价,最终一锤定音,价高者得。 迟然忍不住想,如果这些物件有生命有意识,听着一个个冰冷的数字指引自己的命运,会不会有些难过。 画作和雕塑拍完过后,艺术品类的重头戏来了——珠宝。 傅望昭拍下那幅画之后,就没有再叫价。 他自己看得无聊,见迟然也没什么兴趣,正打算走,最后一个珠宝类拍卖品上台。 清澈的女音自音响传出:“这条红宝石项链已有百年的历史,它的宝石体发现于著名的kuh-lalk矿区。它的珍贵之处在于,没有经过任何切面和抛光,其自然形状类似于人的心脏。它出自于百年前一位老工匠之手,因为形状特殊,被他送给妻子作为金婚纪念日礼物。取名“爱人的心脏”,象征至死不渝的爱。” 迟然看那项链上的宝石,小小一颗,颜色鲜红如血,倒真像人的心脏。 ““爱人的心脏”项链,起拍价两百万,单次加价不得低于十万。” 陆续有几个买家叫价,就在迟然猜着最后的成交价会是多少的时候,一旁的傅望昭按下遥控器的按钮,直接加了五十万。 此举一出,还在继续叫价的只剩下一个人。几轮过后,傅望昭以四百八十万的价格拍下这条项链。 艺术品类就此结束,拍卖会还在继续。傅望昭拍下项链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送进来一只精致的黑色丝绒盒子,态度毕恭毕敬。 alpha没说什么,一手拿着盒子,一手牵着迟然,离开了拍卖场。 回到别墅,迟然第一件事就是将西装换成绒软的睡衣,他刚准备去床上躺着,被傅望昭勾着腰带到镜子前。 通过镜子,迟然可以看到傅望昭将刚才远远展示在拍卖会台子上的红宝石项链,动作轻柔地戴上他的脖颈。 金属材质的链条触碰皮肤,很凉。 将项链戴好,傅望昭抬眼,在镜子里与他对视,神情温柔:“喜欢吗?” 迟然的皮肤白,血一般的宝石点在上面,有种瑰丽魅惑的美。 迟迟没等来回答,傅望昭从背后抱住迟然,哑声道:“很漂亮。” 他低头吻上beta的侧颈,似乎受那颗石头心脏的牵引,他心中克制许久的感情终于满溢出来,但仍要控制不让它一下子倾泻而出,以至于失去理智。 睡衣的领口被扯开,宝石所在的白色背景越来越大,也就显得它愈发浓郁热烈。 迟然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最后还是别开了视线。 他被傅望昭抱上了床,两个人开始激烈地接吻。 唇舌纠缠间,欲|望轻而易举就能被勾起。 傅望昭的手很大,掌心有薄茧。迟然轻轻喘着,眼睛里都破出水光来。 “舒服吗?”alpha吻了吻他的鼻尖,“还可以让你更舒服。” 迟然已经听不懂傅望昭的话了,只感觉对方的吻一路向下,最后抵达终点。 他闷哼一声,那里哪儿受过这样的刺激。 身体仿佛与灵魂剥离开来,迟然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许多人靠性|爱来逃避现实。 因为在这一刻,你可以什么都不想,只需要做欲|望的奴隶,它就让你短暂地逃离现实。 前戏充分,两个人磨合得前所未有的和谐顺利。 暧昧的声响中,傅望昭动情地啄着迟然的唇角,嗓音低沉:“然然,你喜欢这样吗?” “嗯…” “喜欢我吗?” 迟然没有回答,只喉咙溢出细碎的哼鸣。 “然然,说喜欢我。” “喜欢你…” 傅望昭顿时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一样,精致的眉眼满是春和景明。他与迟然十指相扣,耳鬓相抵,认真道:“我也喜欢你。” 有人把呓语当真心,有人把真心当呓语。 自欺欺人的人,注定在感情里满盘皆输。 第55章 第二天临近中午。 只拉了一侧窗帘的房间里,半截阳光落在傅望昭赤裸的脊背。 他睁开眼,率先感受到的就是怀里抱的人,柔软温热。 自胸膛蔓延出的暖意直至全身,他低头小心地亲了亲迟然的鼻梁。 熟睡中的迟然为了躲掉侵扰,脑袋一扭埋进傅望昭的胸口,逗得alpha轻笑。 胳膊被枕得完全麻掉,傅望昭也舍不得起床,他头一次产生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的幼稚念头。 直到响起敲门声,他才不依不舍地起来,随手套了件卫衣,他俨然已经把这里当作自己的房间,陆续将东西都搬了过来,尽管没有经过迟然允许。 来敲门的是齐叔。 “怎么了齐叔?” “子彧少爷来了,在客厅等了好一会儿。”齐叔顿了顿,“看起来不见到你就不肯走。” 傅望昭眉头紧锁,有些不耐烦:“他有什么事?” “好像是敲定订婚宴的细节。” alpha回头望了眼还在睡的beta,单薄纤瘦的身体只将被子撑起一个小小的起伏。 他轻轻关上门,下了楼。 omega看见alpha下楼就迎了上去,结果猝不及防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欢爱过后独有的信息素味道,一闻便知对方前一天晚上都干了什么。 他根本无法理解,一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怎么就能让傅望昭如此食髓知味,对他这个omega无动于衷。 “订婚宴的事我让助理去安排了,你有特别的需求可以跟他说,我没有意见。” 傅望昭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高子彧内心不满又嫉妒,这么重要的仪式,他一点都不关心,甚至让助理全权接手。 虽然这是他当初接受傅望昭提议的必然结果,但他心里依旧觉得委屈。 他在学校也是有很多alpha追的,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傅望昭,他才不愿意遭到这样的对待。 “我听说你昨晚带迟然去拍卖会了。”接受到对方不悦的眼神,高子彧连忙掩饰,“我一直想去见识见识嘛,但是没有邀请函进不去,有些好奇。” “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来这儿。” 傅望昭的房产自然不止这一处,他将名下另一套没有住过的大平层拿出来作所谓的婚房,应付差事。 他的打算很简单,等结了婚之后,再以二人不合适为由,和平离婚。 到那时,向顾如枫证明了门当户对的婚姻也不一定能长久之后,傅望昭再把迟然带回去。 当然,如果迟然不愿意跟他回去面对他庞大复杂的家族关系,那么他们两个人可以悄悄领证,他有能力保护他不被任何人烦扰,安心生活。 alpha说完就迈腿往餐厅走,高子彧连忙跟上去,作出可怜的神态:“我等你等到中午,你都不留我吃个饭吗?” “不方便。” 娇生惯养的omega将这辈子的厚脸皮都用在了傅望昭身上,他硬是跟着alpha进了餐厅,却不想对方并没有坐下用餐,反而径直从冰箱里取出食材,撸起袖子准备…做饭。 做饭?! 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alpha竟然在做饭。 明明别墅里有做饭阿姨的不是吗? 将新鲜的芋头洗好削皮,切成小块,加糖上蒸锅蒸到软烂,再一起倒入煮沸的鲜牛奶里。 等待芋头块蒸烂的空档,傅望昭注意到高子彧还没走,他开始不耐烦了。 其实他并不介意高子彧在这儿吃顿饭,添双筷子而已,但是他不希望迟然看见高子彧而多想,甚至不开心。 “请你现在离开。” 高子彧眼睛红红的,盯着傅望昭看了几秒,转身跑走了。 很快,蒸锅的排气孔喷出一排白色蒸汽,蜇了下傅望昭的心。 他不禁想,当初迟然为他做饭的时候,是不是也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迟然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掌心抚上自己的小腹。 昨天晚上傅望昭弄了许多进去,虽然之后都清理掉了,但他总感觉里面有点胀乎乎的。 身上乏得要命,但他还是艰难地坐了起来。相比于身上的疲惫,那种精神上的虚空感更让他无力。 迟然意识到这些天的自己不对劲,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人也变懒了。 第57章 他仿佛被什么困住,想要挣脱却又使不上力气,于是彻底放弃,任由它将他吞没。 傅望昭推门进来,看见迟然在对着被子发呆。 “饿不饿?我煮了粥。” 迟然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他将餐盘放桌上,在迟然身边坐下,先是摸他的额头,然后给他揉腰:“哪里难受吗?腰酸不酸?” 迟然摇摇头。 傅望昭抿唇,将粥端在迟然面前,温声哄着:“都中午了,得吃点东西,不然胃要不舒服。” “谢谢。”迟然机械地接过碗,垂着眼小口小口吃。 面对着这样疏离的迟然,傅望昭的手不自觉攥了起来,他开始怀疑昨晚的契合和甜蜜只是一个他幻想出来的梦。 不过他更希望现在才是在做梦,只是这梦似乎有些太长了。 下午,拍卖会的工作人员将昨晚被拍下的画送上门。 画比想象中大一些,长宽都有半米。 南北两侧的墙分别是衣柜和窗户,傅望昭衡量过后决定将画置在床头的正上方。 他亲自在墙壁上打钉子,把画挂了上去。 迟然坐在桌边看着,画的实物要比图片上印的鲜活多了。 以至于他能看清创作者的每一笔线条,色彩的衔接与切换,娴熟巧妙。 抛开这些技巧上的东西,他也能看到少年随风飘起的衣摆,看到新奇世界的绮丽和多姿多彩。 静态的画作在他眼睛里动了起来,自由的少年奔向未知的新世界,脚步轻快急切,一道白光闪过,绚丽美妙的场景出现在眼前,一如少年日日所期待的那样。 这画实在太美了。 傅望昭把画挂好,回身一看发现迟然哭了。 他霎时慌了神,用指腹去擦眼泪,但仿佛怎么也擦不干净似的。 眼泪的温度灼热他的手指,也烫伤他的心脏。 “怎么哭了?” 傅望昭将迟然抱进怀里,感受到他哭得一颤一颤,可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后来过了很久傅望昭才明白。 迟然是在哭自己。 第56章 受顾若蔓的影响和熏陶,傅望昭也养花,只是不太热衷。 院子里顾若蔓生前留下的藤萝一直是他亲手侍弄的。 养花不是个简单的工作,浇水施肥、修剪花枝,养在室外的花还要注意天气和温度湿度。 傅望昭最近才知道,养人要比养花还不易。 迟然的状态一直不见好,人也瘦得厉害。他搜罗了各种上好的食材,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但迟然的下巴依旧尖尖的。 他不怎么说话,也不愿意离开房间,大部分时间里,都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傅望昭也学他看向窗外,可是除了一排围墙和落尽叶子的树以外,什么也看不到。 如果说有什么事能让迟然稍微打起一点精神来,那就是周老师来上课的时候。 可是在一次上完课之后,迟然对傅望昭说:“我已经和周老师…说好,以后不用再来给…给我上课了。” alpha心里一沉,脱口问道:“为什么?” “我不想上了,不要耽误他的…时间。” 傅望昭去找周老师询问具体情况,对方叹了口气,回道:“迟然说他现在学不进去,不想耽误我的时间。” 临近寒假,大学进入期末周,周老师在学校的事情不少,算是抽时间来给迟然上课,但他还是很乐意的。毕竟有悟性又好学的学生,哪个老师会不喜欢呢。 “我之前跟他说会引荐他去给我一个漫画家朋友做助理,他当时很期待。但是昨天我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拒绝了。” 周老师言辞认真道:“望昭,我不过问你们之间的事,但是你不能再让迟然以现在的样子继续下去,否则会出事的。” 傅望昭放下通讯器,苦涩蔓延全身,他何尝不知道不能让迟然这样下去,可是他还能怎么做? 每当他问迟然为什么不开心、哪里难受的时候,对方只是摇摇头,或者说“我没事”。 这样的对话进行几次之后,有天晚上傅望昭又忍不住问到底怎样才能让他开心一点。 迟然当时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没关系,可以做。” 自那以后傅望昭再也没问过类似的问题。 冬季的深夜,窗外寒风瑟瑟。 傅望昭抱着迟然,无法入睡,总感觉稍不留神可能怀里就空了,他只能抓得更紧。 公历新年的前一天,是个工作日。 迟然照往常一样等傅望昭去军区之后,自己就可以坐在窗前发呆。 他喜欢工作日,因为傅望昭离开别墅了白天就不会非要拽他去院子里晒太阳,也不会总是跟他说话。 说话很累。 但是今天傅望昭并没有去军区,不仅如此,吃过午饭后,他拿出一套搭配过的衣服放在他面前,说:“然然,换好衣服我们出去玩。” 迟然的目光凝固在那件奶黄色的毛衣上,傅望昭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他不想出去。 面对迟然的冷淡和呆滞,alpha不是没有过耐心耗尽的时候,甚至他会怀疑自己的努力到底有没有意义。 但是一看见迟然的眼睛,他心里的烦闷和焦躁就被过滤成了一种安心。 无论如何,迟然还在他身边。 “今晚是跨年夜,带你去海边看烟花。”傅望昭给迟然穿上毛衣、裤子、羽绒服,仔细系好他的鞋带。 “这里没有海。”迟然说。 “我们开车去邻市,那里有海,看过海吗?” 迟然摇摇头。 傅望昭将厚厚的彩虹色围巾一圈一圈绕在迟然脖子上,把他的小半张脸都掩住。 “今天就能看到了。” 傅望昭开车载迟然去到主城区最豪华的商场,见迟然一直盯着车窗外的玻璃墙看,他以为迟然是在疑惑为什么不直接去邻市。 于是解释道:“我们先看一场电影,听说最近新上的片子不错。” 下车后,他毫不避讳地牵着迟然的手走进商场,像是一对普通的情侣。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点时间,我们先逛逛。” 商场内依旧灯火辉煌、豪华大气,迟然任由傅望昭牵着,走进一家家昂贵的奢侈品店。 又经过一家店时,迟然罕见地主动先投去视线,眼神有所变化。 傅望昭自然立马注意到,问:“想看领带?”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这家店门口其中一个年轻的导购小姑娘热情地冲他们招了招手,像是在打招呼。 “你认识?” “不认识。”迟然转回头来,将脸埋进围巾里,加快了脚步。 直觉告诉傅望昭有点蹊跷,他回头去看,发现那年轻导购也是一脸的茫然和疑惑。 电影即将开场,傅望昭买了一大桶爆米花让迟然抱着吃。 影厅里的座位排布很宽敞,两人一个沙发座椅,每个沙发座椅之间还留有一小段社交距离。 迟然尽管没有来电影院看过电影,也能感觉出这不是普通的影厅。再加上他识字,看到了门口“情侣厅”三个大字。 坐下之后,傅望昭把他的围巾摘下来,又在他的腰后放上靠枕。 怀里的爆米花黄油奶香十分浓郁,放在以前迟然是十分喜欢吃这类小零食的。但他刚才吃了几个就觉得发腻,现在再闻这个味道竟然有点反胃。 他将爆米花推给傅望昭,后者以为他是拿累了,便接过来。 灯光暗下,电影的故事缓缓展开。 片子是一部喜剧爱情片,讲的是alpha和beta之间阴差阳错的搞笑爱情故事。演员不算出名,胜在演技好颜值高。 周围时不时响起笑声,但傅望昭的身旁一直安安静静,仿佛空空如也。 剧情后半段,大屏幕开始上演激烈的吻戏,从音响到其他的座位上,陆续传来暧昧的水声。 然而当傅望昭偏头去看旁边的时候,发现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眉头微微皱起。 他轻叹一口气,抽出一束精神力挡住他的眼睛和耳朵,让他睡得更沉一点。 等到电影散场,周围人都走光了,迟然也没醒。 四周寂静得仿佛真空。 傅望昭望着迟然熟睡中的脸,神情逐渐落寞,像一幅失去颜色的黑白画。 他低头吻上迟然的嘴唇,轻轻厮磨着,紧接着难耐地顶开牙关,去勾柔软湿润的舌头。 饮鸠止渴。 浓烈急躁的感情无处释放,他只能这样偷偷获得一点慰藉。 “然然,其实你还是怪我的。”傅望昭用指腹蹭着迟然亮晶晶的嘴唇,“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好起来。” “你告诉我好不好?” 第57章 迟然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车子的副驾驶上,车窗外的景色倒退着,看起来有些陌生。 “终于舍得醒了。”傅望昭手握方向盘,泼入车内的阳光将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棱角清晰硬朗。 第58章 “你是把我抱出来…的吗?” 迟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着看着电影就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从电影院到停车场中间有很长一段距离,如果傅望昭抱着他走的话,不知道要收获多少注目。 “不是。” 迟然刚要放下心,就听见傅望昭说:“我把你揣兜里带出来的。” 他默默将脸埋进围巾里望向窗外,有点后悔多问这一句。 天边被夕阳浆洗成橘红,金色的光笼在干枯的树枝上,竟然也有种别样的生机。 “快到海边了。” 大概是要验证傅望昭的这句话,他说完没过几分钟,仿佛无穷无尽的行道树骤然断开,一大片广阔蔚蓝的海域出现在眼前,隔着金黄的沙滩,用低沉的海浪声表示欢迎。 水面上反射出人鱼鳞片般的璀璨莹光,托着远方即将沉下的太阳,美得令人失语。 迟然看得入神,眼睛里也被映出细碎的亮光来。 傅望昭便更改路线,直接朝海边开去。 车辆可以行驶的路到了头,傅望昭落下一截他这侧的车窗,海风挤进来,带着咸涩的味道。 “想下去走走吗?” 迟然沉默片刻后点点头。 两个人下了车,迎面被海风兜起头发。傅望昭给迟然裹好围巾和帽子,发现他连日来死气沉沉的脸总算有了变化。 大概是冬季和工作日的原因,沙滩上人很少,安静得可以只听见海浪低吟。 他们牵着手走在柔软的沙子上,微微陷落其中,不知觉地被美景所吸引。 “等天气暖和一些,可以来这里游泳潜水,这片海水质好,能看见很多小鱼。” “小鱼…”迟然喃喃着,望向清澈的海面,“不要打扰小鱼。” “好,不打扰小鱼。” 走了一会儿,太阳完全浸入海面,周围温度开始下降,风也变大了,傅望昭带迟然回到车上,往酒店开。 蓝蒂酒店是当地最贵的度假酒店,依傍海边,入住一晚五位数,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海的房间价格更是翻倍。其中,酒店顶层的海景餐厅尤为出名。 迟然一落座就透过玻璃看向不远处的大海,浑然没注意到自己的位置是整个餐厅最佳的观赏位。 天暗了下来,海的全貌已经看不明朗了,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 “然然,我们在这里多玩几天好不好?” 迟然将脑袋转回来,看向他的眼睛多了几分鲜活,点点头说“好”。 傅望昭脸上也随之多了笑意,说:“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隔一段时间就来待几天,反正离得不远。” 只是这一次迟然没有回应他。 几道西餐陆续上桌,alpha将面前盘子里的牛排切成适宜入口的小块,然后把盘子换到迟然面前。 “多吃一点。” 大概是心情好了些的缘故,迟然这顿饭吃得比往常多,还吃了一份巴斯克蛋糕。 吃完饭两个人乘电梯下到房间所在的楼层。 傅望昭订的房间很宽敞,床也很大,床尾布上洒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 迟然走到室外阳台上,可以听见海浪声。 “晚上风大,在屋里也可以看烟花。”傅望昭将他拉回房间。 “这里,很贵吧。”迟然将房间粗略扫视一圈,又看向傅望昭,认真道:“谢谢你,带我来看海。” “不许跟我说谢谢。”傅望昭抓住迟然的双手,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们之间不需要客气,然然,我知道我之前做的很多事伤害到了你,我不奢求你很快原谅我,但你能别拒绝我的心意吗?” alpha的心跳声很快,信息素也不受控地向外溢出,而beta无知无觉地垂着眼。 “都过去了,你不用总是记着,”迟然声音轻飘飘,羽毛一般,“你不欠我什么。” 傅望昭掩饰掉心头上涌的失落,将迟然拥入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没关系,先不说这些,我现在只希望你开心一点。” 跨年的夜晚,年轻人们极具仪式感地寻找适合跨年的地点和项目,哪怕不远万里,也要奔赴实现那一瞬的深刻记忆。 时间走到零点前,沙滩的空地上出现一小群年轻人,他们燃起了篝火,旁边放上音响,开始围着火堆唱起歌来。 迟然洗完澡换上了睡衣,坐在落地窗前的软沙发上,盯着那群人看。 “在看什么?”傅望昭也走过来坐下,熟练地将人从后面抱住,下巴搁在他的颈窝。 迟然摇摇头,问:“烟花是零点的时候…放吗?” “零点前十分钟开始,持续半个小时。”傅望昭看了眼时间,“快开始了。” 又等待一会儿后,几十道快速升起的火光将漆黑的天空划开缝隙,火树银花般盛大绽放,五颜六色、璀璨夺目。 不等那些下落的火光坠入海中,新的又纷至沓来,整个天空都仿佛亮了起来,将海面都映得清晰。 刚才还在唱歌的那群年轻人看到烟花,惊喜得又跳又叫。 烟花从上升到绽放的轨迹都出现在迟然的眼睛里,闪着一块一块的光。 墙上的钟表一刻不停地工作着,秒针划过12的一刹那,几十发相同的烟花在夜空中整齐破开,浮出两个金色的字——迟然。 紧接着,又是一阵火花破空,这次是四个字——新年快乐。 迟然有些呆住,他这才知道今晚的烟花秀是出自傅望昭之手,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身后的傅望昭吻了吻他的耳尖,轻声说:“然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烟花秀结束,那群年轻人也收拾着往回走,迟然躺在床上,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总感觉外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旁边的位置突然下陷,他回过神来,被傅望昭紧紧抱住。 “我以为放烟花是…是这里的习俗。” alpha低笑:“喜欢这个新年礼物吗?” 迟然沉默几秒后“嗯”了声。 他觉得在此情此景下,傅望昭势必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但没想到对方只是顺着他的后背说:“睡吧,明天要早起。” 睡意袭来,迟然靠在傅望昭的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起伏,很快就睡着了。 “滴滴——”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刺耳的闹钟声将迟然吵醒,他迷迷糊糊间捂住耳朵,发出哼哼的声音。 傅望昭伸手将闹钟关掉,饶有兴致地看着被起床气笼罩的beta,自己都未察觉地染上笑意。 他拉下迟然捂住耳朵的手,凑近低语:“你是小猪吗?” 这回迟然彻底醒了,一下子坐起来,迷茫地看了看傅望昭,又看向外面。 “我查了天气预报,今天天晴无云,可以看到海上日出。” 远处的海平面已经有了亮光,准备拨开暗淡的天幕。 迟然简单洗漱后穿上羽绒服就走到室外阳台,趴在栏杆上等日出。 清早的空气很清新,混杂着海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不多时,太阳在海面上露了头,将附近的海水都染成金色,闪着粼粼的波光。 天色逐渐大亮,太阳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上移,直到它从海面上彻底跃出,阳光普照海面和大地。 傅望昭将视线拉回望向迟然,后者正出神地看着远方。阳光笼罩在他的脸上,给他的睫毛镀上一层金箔。 眨眼间,睫毛上下轻颤,像欲要振翅而飞的金色蝴蝶。 alpha情不自禁地伸手去碰,却被beta转头躲掉。 蝴蝶飞走了。 见迟然露出疑惑的表情,傅望昭只好收回手。 这是新年第一天的日出,仿佛代表着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在这片令人沉醉的金光下,傅望昭揽上迟然的腰,低头靠近。见对方没有要躲的意思,他得偿所愿地吻上柔软的嘴唇,动情缠绵地深入。 海浪声一叠又一叠,两人身处广阔天地中,竟让他生出天长地久的错觉。 第58章 从邻市回来后不久,傅望昭被顾如枫叫回家,语气严肃紧切。 “阿昭,这些是怎么回事。”顾如枫将一叠照片摊开摆在桌上,眉间的褶皱仿佛深入皮肉,“你还记得自己快要订婚了吗?” 傅望昭眼眸微垂,那一张张照片仿佛从他记忆中摘出的画面碎片。是他和迟然在邻市那几天的偷拍,海边、餐厅、市中心,照片上的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牵着手,挨得很近。 当然,最能给他们关系定性的那张,两个人在酒店阳台接吻,金光璀璨,画面唯美。 傅望昭看到的第一反应是这照片拍得不错。 “哪儿来的?” “狗仔拍的,寄到高家要钱。” “既然是要钱,为什么不直接寄给我。” 顾如枫目光深沉,坐在那里不怒自威,他虽然退休好几年,但身上还留有几分上将的压迫感。 第59章 “寄给谁重要吗?昨天子彧的父母来找我要个说法,还没结婚你就在外面找不三不四的人…” “舅舅!”傅望昭厉声打断他,“我早就和高子彧谈好,无论订婚还是结婚,都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如果他和他家里有意见,可以取消婚约。” “还有,他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傅望昭停顿片刻,视线定在照片上,“我喜欢他。” 顾如枫面露愠怒和失望:“请柬都发出去了,你说取消就取消吗?” “阿昭,从小到大你都不是需要人操心的孩子,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犯糊涂了呢!”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喜欢没有那么重要。好!你现在年轻,追求情啊爱啊我能理解,可是那个迟然,你喜欢他什么?没有爸妈没有学历,只能靠打零工勉强养活自己,他欠的债也是你给还的吧。” 傅望昭噌地站起来,怒道:“你凭什么查他!” “你就这么和舅舅说话吗!” alpha之间的气场对冲,一时间竟然有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不可以吵架。”许梦云端来两杯泡好的绿茶,“都消消火,有话好好说。” 顾如枫啜一口茶水,目光扫过桌上的照片,微微顿住。之前他没顾得上好好看看这个迟然长什么样子,眼下他看见照片上那人的眼睛,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不过他这会儿正在气头上,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只是放下茶杯,说:“我先不干涉你和谁在一块,等新鲜劲儿一过你就能明白了,但是这个婚你必须结。而且现在网上有不少人都知道你要和高家的omega订婚,你知道这些照片流出去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吗?” “晚上跟我去和高家人吃顿饭,这事就算过去了。” 傅望昭没吭声,低头将照片一张张拾起,摞成厚厚一沓,拿在手里很有分量,也压上他心头。 “你做什么?” “拿回去,留念。” 顾如枫气得又要发作,被许梦云按下。 待傅望昭离开,顾如枫才长叹一口气:“梦云,阿昭他毕竟不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是不是不该为他的人生大事做决定。” “你是为了他着想,而阿昭心里也把你当父亲看。”许梦云靠在顾如枫肩膀上,“不过老公,你怎么能说婚姻里喜欢不重要呢?” 顾如枫被噎住,解释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情投意合,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我只是不希望他和小蔓一样,为了一个不合适的人和所谓的喜欢牺牲那么多东西,最后落得一场空。” 迟然刚从邻市回来那几天破天荒地迸发出些许灵感,拿起多日没用过的画笔,描了几幅画出来。 可是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块快要报废的电池,即便将电量充满,过不了多久就又变成低电量模式。 他的灵感也是。 日子又回到之前的模样,偶尔的出逃改变不了生活本来的面目。 到了傍晚,傅望昭一直没回来,晚饭是刘姨端上来的。 “今天上将不回来吃饭,他特意让我煮了冬瓜排骨汤,你爱喝的。”刘姨疼惜地看着迟然的尖下巴,“怎么光吃不见长肉呢?” 刘姨做的饭菜很好吃,迟然努力不辜负她的期待,将所有的饭菜都塞进了肚子里。 “饭后甜点想吃什么?蛋挞怎么样?” 迟然摇摇头,扯出一抹笑:“吃不下了。” 饭后他闲来无事翻起漫画看,手边的通讯器发出两声消息的提示音,他便随手拿起来查看。 是两张照片,看起来像是偷拍的角度。 照片的背景是饭店,桌上有傅望昭、高子彧,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年纪稍长一些的人。 迟然看了眼发送消息的人,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他怔了片刻,缓慢地打字发出消息:你是谁? 对方竟然回复了,而且回的很快: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照片内容。 但他不知道的是,对迟然来说,他是谁比照片内容重要得多。 照片反映客观事实,傅望昭和高子彧两家人一起吃饭,可能是在讨论即将举行的订婚仪式。 迟然并不关心。 但是有人把照片发给他,就代表这个人知道了他的存在,不光彩的存在。 这个人会是谁? 过于封闭的生活让迟然面对一点外界的消息都如惊弓之鸟,他开始焦虑不安,过滤脑海中见过的每一个人。 思索到最后他自暴自弃地想,或许所有人都知道了,知道他给一个即将成家室的人当情人,不知廉耻。 所以谁都可以充当正义的审判者,用这两张照片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眼泪一串接一串地滚落下来,迟然回过神,他蓦地意识到现在自己这样十分懦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敏感又脆弱。 迟然变得不像迟然了。 想到这,他一阵剧烈的反胃,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翻涌而出,他捂住嘴急忙扑到垃圾桶旁,将刚才吃下的晚饭吐了个干干净净。 胃酸烧灼着喉咙,迟然额头渗出细汗,他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急促地低喘着。 这时迟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该不会得什么绝症了吧。之前在医院照顾奶奶时,他见过一些绝症病人吃了饭就会吐。 然而他却没有任何担心和恐惧,反而十分平静坦然。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嗷呜呜!” 小白狗抬起前腿扒在狗窝边缘上,探头查看主人情况,有些担忧地叫着。 迟然将小白狗抱出来,摸摸他的脑袋:“我没事哦。” 小白狗活泼起来,一个劲儿舔着迟然的手指。 “你也很想出…去吧。” 时针刚刚走过数字九,傅望昭还没有回来。 迟然开始犯困,他最近感觉自己有些嗜睡,中午要睡觉,晚上睡得也变早了。 他刚躺到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把他抱进怀里,吻他的额头。 似乎还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清。 第59章 天气愈来愈冷,但入冬以来只下过一场小雪,刚一落地就化了。 迟然每日坐在窗前,等一场鹅毛似的大雪,将万物染成雪白,给这枯燥无趣的冬日换换样子。 最近傅望昭又开始早出晚归,偏偏他又早早睡下,所以两个人一天打不到几个照面。 饭菜仍然一天三顿变着花样地做,迟然大多数时候都能安稳吃下,不过偶尔还是会吐。 他平静地接受了身体的变化,一如他被迫接受现在的生活。 这天晚上,通讯器传来消息的提示音,迟然没有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对方似乎没有多少耐心,过了一会儿又发来几条消息,最后直接拨了通话过来。 铃声响得刺耳,迟然终于动动眼珠,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文黎。 他接起来:“喂?” “迟然,你还好吗,怎么不回消息?” “我没事。” 文黎轻松道:“那就好。” “我放寒假了,这学期的期末考试我每一门都是a!” 迟然露出一点开心的表情来:“恭喜你。” “所以我这个假期就不用去什么训练营了,加上下个月就要过年了嘛。不过最近我们家都在忙着筹备表哥表嫂的订婚宴,我也要去帮忙。” 迟然没有应声,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方似乎并没有听出他的异常沉默,顿了顿继续说:“迟然,明天我过生日,你可以来吗?” 他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对方紧接着说:“不会有其他人在,我只是想你来跟我说声生日快乐。” 迟然本来想回明天在通话中说也一样,犹豫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从小到大,欺负过他嘲笑过他的人数不胜数,而可以让他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少得可怜。 所以这份偶然得来的友谊,他很珍惜。 文黎喜出望外,语气都透着激动:“我待会儿发地址给你,明晚不见不散。” “好。” 第二天晚上,迟然吃完晚饭后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通讯器蓦地响起来,是一则视频通话邀请,来自傅望昭。 他接起来,alpha那张精致的脸便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室外,看起来像处于高处。 “吃过饭了?” 迟然点点头。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傅望昭见迟然一脸茫然,于是说:“你穿了外套。” “我吃多了,想去院子走走。” “今晚不冷,出去走走也好。” 傅望昭的脸凑近了些,声线温柔:“韩一诚在南区那边忙得不可开交,又从主城军区借了人,所以我最近没有时间陪你。等再过两天,我带你出去玩。” 迟然垂着眼点点头。 第60章 放下通讯器,他长舒一口气。 不知道是因为在暖气屋子里穿着外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后背渗出一层汗。 离开别墅区,迟然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文黎给的地址不远,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下车才发现,这里是另一片别墅区。迟然根据地址找到位置,没等他敲,大门就从里面打开。 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文黎十分精神帅气,见到他就笑起来:“你终于来了。” 迟然稍稍扬起嘴角,道:“生日快乐。” “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 别墅内灯火辉煌,宽敞明亮,家具装饰十分崭新,看起来像刚装修完没多久。 屋里暖气很足,迟然将外套脱下挂在玄关的架子上,浑然不知身后的alpha视线落在他纤细的腰上。 “生日礼物。”迟然从包里掏出一个相框,递给文黎,“不过准备得有些…仓促。” 相框里裱着一幅画,上面是一个卡通小人,虽然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但是仔细看他的五官轮廓,能看出是文黎。 “好可爱。”文黎看看手里的画,又抬眼看迟然,“你还给谁画过?” 迟然并未察觉出文黎细微的表情变化,回答道:“很多人都来找…找我约过稿。” 文黎引着迟然走进内厅,偌大的餐桌被蛋糕、许多食物,还有红酒悉数摆满。 看到桌上已经开瓶的酒,迟然这才闻到空气中的酒味,文黎身上似乎也有。 “这是我特意让家里的大厨做的。”文黎蛋糕刀切下一块提拉米苏放入盘中,递给迟然,“上次在酒会,我看你喜欢吃。” 迟然终于觉出有些不对,他接过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应该做些你爱吃的。” “你爱吃,我就爱吃。”文黎笑得灿烂,“你多吃一些。” 提拉米苏泛着浓郁的奶香,迟然舀起一勺正打算吃,一股强烈的反胃感从喉咙涌上来,将他的食欲彻底浇灭。 于是把蛋糕放下:“我晚饭吃多了,现在吃不下。” “你的项链好漂亮。”文黎紧盯着迟然的锁骨处,声音干涩,“是谁送的?” 迟然这下认定文黎大概是喝醉了,便想离开:“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迟然,你知道我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 文黎上前一步握住迟然的手,眼睫微垂,青涩的深情流转在他的眼睛里。 “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想你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 迟然皱起眉来,不好的预感促使他想要挣开束缚,却被抓得更紧更牢固。 “迟然,我喜欢你。” 几个字将迟然击得愣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文黎,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恼怒,然后更加激烈地挣脱着。 “放开我。” “我不放!”文黎表情激动,手劲儿大得像夹子一样,“傅望昭都要订婚了,你还跟着他干什么?” 迟然眼睛蓦地红了,声音都在颤抖:“照片是你发的…” “迟然,你跟我吧。他给你的东西,我也能给你。” 文黎低头要去吻迟然的嘴唇,却被躲过。他的信息素不受控地溢出来,alpha将beta强制抱在怀里,改亲他的脖颈。 迟然的腰很细,身体柔软滑腻。之前只能出现在梦里的场景,终于变为现实。 文黎打小就听着傅望昭的优秀事迹长大,文晋总是用表哥这个榜样来激励他好好学习。 他虽然听得耳朵长茧,有时也会烦,但从来不嫉妒表哥。因为他知道人生来天资不同,有人天之骄子就有人普普通通。 可是那天傅望昭说迟然是他的人之后,文黎终于体会到那种从头到脚都被嫉妒充斥的感觉。 凭什么!凭什么他傅望昭明明想要什么样的人都行,就偏偏跟他抢迟然。 衣领被扯开了,一直在挣扎着的迟然眼睛通红,嘶声叫着:“你放开我!放开我!” “求求你,放过我。” 泪水化作他的悲伤和绝望,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在感觉到对方的手伸进衣服里后,迟然尖叫一声,狠狠咬上他的肩膀,直到尝到血腥味,像要扯下一块肉似的。 剧烈的疼痛让文黎手上松了力气,被一下子推开。同时,疼痛也唤回了些许理智。 他站在原地呆呆地看领口大敞、头发凌乱的迟然,浑身动弹不得,嚅嚅着:“迟然,对不起,我没有想对你……” 辩白的话说不出口,因为这份冲动和欲|望的确存在,酒精不过是将其放大了而已。 眼泪一滴滴落在地板上,迟然拿上外套跑了出去。 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筋疲力竭,冷空气呛入气管,将他里里外外都冻了个彻底。 最后蹲在地上,小声地哭起来,万念俱灰。 在他们眼里,自己大概是一个给钱就能随便睡的妓子。 迟然想,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亲生父母不要他,奶奶走了,跟跟也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有何归处,有何未来。 片刻后,皮肤上出现冰冰凉凉的触感,他抬头一看,下雪了。 是他一直在等待的鹅毛大雪,终于怜悯他似的降落人间。 迟然站起身,伸手接了一朵雪花,冰晶融化得迅速,都不待人看清它的样子。 他在大雪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很快地上积了雪,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小腹在微微绞痛,但迟然已经毫无知觉。 走到一处公交车站,他在椅子坐下,呆呆地盯着面前的马路,直到一辆车停在那里。 傅望昭下车,走到迟然跟前,站了足有一分钟,弯腰将迟然抱起来,返回车中。 迟然身上落了不少雪,此时已经化成水,浸湿了他的外套。 “迟然,你对我撒谎。”车开出去十几分钟以后,傅望昭开口。 迟然没有任何反应,又过了一会儿,傅望昭将通讯器递给他:“这是你吗?” 他呆滞地挪动眼珠,看见通讯器屏幕上的照片。是刚才在别墅里,他和文黎抱在一起的照片,alpha急切地亲吻他的脖颈,他只露出半张侧脸,看不出情绪。 迟然的视线落在上面许久,一颗眼泪悄然滑下来,他声音沙哑地说:“是,我跟他睡了。” “你杀了我吧。” 第60章 车窗外,雪花密集地簌簌下坠,织成一张白色的大网,缚住这世间每一个人。 “你又撒谎。”傅望昭的声音干涩低哑,像是被什么东西磨砺,冒出血珠。 beta并无知觉,他身上满满当当漫溢着绿绒蒿的信息素,哪里有其他alpha的气息。 “我没有要怪你,别讲这种赌气的话。” 迟然目光呆滞毫无反应,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 抵达别墅,傅望昭下车,见迟然一动不动,沉默地将人抱出来,回了自己的主卧。 在浴缸里放好热水,傅望昭给迟然脱掉外套,看见他敞开的毛衣领口,眼中浮出些许痛苦来。 他将毛衣也脱掉:“泡个热水澡,淋了雪寒气重。” “你之前说,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迟然轻声开口。 傅望昭蹲在迟然身前,位置低于对方,他握住迟然的手,稍稍仰起头:“对,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傅望昭。”这是迟然第一次当面叫他的名字。 “你杀了我吧,算我求你。” 迟然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他的,漂亮的眼睛里了无生气,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短短几个字如尖锐的匕首将他的心脏扎出对应的血洞,他受过许多次伤,被刀刺被精神力打,但没有一次能比得上现在痛。 傅望昭直直地望着迟然,眼眶发酸,喉咙里仿佛渗出腥甜的味道。 这是迟然第一次对他提出要求,可是他做不到。 隐藏在心中的不安和恐惧悉数显现,让他感到慌乱,仿佛快要失去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东西了。 他坐到迟然身边将人抱进怀里,又不敢用力:“然然,你别这样好不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刚才我语气不好,我知道你不会和文黎怎么样,但是我很害怕,我怕失去你。看到照片的时候,我快疯了,没办法冷静思考。” “他是不是强迫你了,是我没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别伤害自己。” 说到最后,迟然听到了傅望昭声音中的哽咽。 他盯着面前地板上的某一点,视线模糊,直到眼睛撑不住他绝望的重量,眼泪掉下来。 “我想睡觉。”迟然又退让了。 可是没人知道,他的每一次退让和妥协都是对灵魂的绞杀。 傅望昭抱迟然去浴室洗澡,又给他吹好头发换好睡衣。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抱着你睡,”傅望昭给迟然掖紧被子,“我观察了,每次我不抱你你就睡得安稳一些。” 第61章 “你可以告诉我的,虽然我很想抱你。” “睡吧,晚安。” 床很大,傅望昭和迟然之间隔了一小段距离,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大概是睡不着了。 迟然做了个梦,梦里场景是风和日丽的春天,万花盛开,落英缤纷。 “然然。” 他走在被粉色花瓣铺满的路上,听见身后有人唤他名字。 回过身,看见路的尽头站着一位头发花白面色苍老的老太太,正慈祥地笑着对他招手。 “奶奶。”迟然喃喃着,朝路的尽头跑去。 可还没等他跑到,那人影模糊闪烁着消失了,只剩几瓣缓缓飘落的花。 “奶奶你别走,等等我。” 另一头蓦地出现几声狗叫,他猛地回头,又看见一只黄狗撒着腿跑远了。 他一个人站在路中央,前后皆是空空荡荡,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场景忽地一变,周围瞬间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好像挪动一步就会坠入深渊。 迟然只能蹲下来,无助地抱住自己。 “大哥哥。”某个方向传来稚嫩的孩童声音,“你不开心吗?” “你是谁?” “不告诉你哦。” 太阳高悬,将满处的积雪照得刺眼。 还未苏醒的迟然突然蜷缩起来,额头渗出汗,低声喘着。 他一下子睁开眼,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绞痛的小腹,疼得他捂着肚子没法动弹。 幸好过了一会儿,那阵疼痛渐渐散去,让他缓过了气。 迟然慢吞吞地坐起来,看见时钟显示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纸条,是傅望昭写的。 ——然然,我需要去南区出差两天。记得好好吃饭,晚点跟你打视频。 他下了床,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刚的腹痛让他出了一身汗,正准备换一套睡衣,蓦地冒出一个想法。 去医院看看。 迟然不喜欢去医院,那里有太多让他痛苦的回忆,而且收费不低,往常他有什么不舒服,都是自己忍忍就过去了。 但是这次或许是他期待能查出什么绝症,好让他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死掉。 又或许,是有什么在指引着他。 总之,迟然没吃早饭,趁所有人不注意离开别墅,拦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人很多,形形色色的人聚在这里,为的都是活命那点事。 迟然抓着背包带,排在长长队伍的最后,十几分钟后,他总算挂到了消化科的号。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冰冷的机械音喊他进诊室。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戴着厚重的眼镜,正操作着电脑:“叫什么名字?” “迟然。” “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有时候吃完饭…会吐。” “去上面躺着,衣服掀起来露出肚子。”医生指了指一旁的诊床。 迟然乖乖地按照指示,躺好掀起衣服。 医生走过来先是按他的左侧肋骨下方,按了几下:“是这里疼吗?” “不是。” 紧接着又按他的右侧肋骨下方、中腹几处,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 最后医生接着向下按到小腹,按了几下稍稍皱起眉。 这次没等医生问,迟然就说:“是这里。” “好了,起来吧。”医生坐回位置上,用键盘在电脑上敲着字,“你近两个月有过性生活吗?” 迟然愣住,他不知道这个跟他不舒服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诚实回答:“有。” “你的消化系统没什么问题,我建议你去妇产科挂个号。” “你可能是怀孕了。” 第61章 怀孕… 这是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结果,迟然大脑一片空白。 “我是beta…怎么会怀孕?” 医生:“这个我没办法回答你,你最好去妇产科做个b超。如果不是怀孕的话,我再给你开个胃肠镜进一步检查。” 迟然头重脚轻地走出诊室,感到茫然无措,一不留神差点被匆匆路过的人撞倒。 他去楼下又排了一次长长的挂号队,捏着妇产科的单子坐在诊室门口等待。周围多为女性,也有几个男性omega,身侧皆有陪同。 诊室门打开,一对ao夫夫走出来,年轻的omega挺着显怀的肚子,手里拿一份报告单,一旁的alpha扶着他的腰,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着报告单讨论。 “看呐,这孩子头这么大,像你,难看。” “没事没事,头大聪明。” “又不是你生,头大生的时候疼死了。” “我错了老婆,别生气嘛。” 两个人吵吵嚷嚷地走远了,冰冷的机械女音响起,迟然起身走进诊室。 这一次的医生是年纪稍长的女性,面容很慈祥温和。 迟然指尖发麻,将汗湿的掌心在裤子上蹭了蹭:“我…我做b超。” “来做产检?叫什么名字?” “迟然。我不做产检,我…我不知道…,我本来是来看…消化科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手中的单子被攥成一团。 医生温声道:“没事孩子,别紧张,我这能看到你的病历,验过血了吗?” 迟然摇摇头。 “行,那就做个b超。”医生起身掀开一旁的蓝色帘子,露出一台庞大的机器来,“在这躺着,把衣服掀起来。” 迟然走过去在机器躺椅上躺好,掀起上衣。 医生挤了些耦合剂在他的小腹上,冰冰凉凉的。 机器探头划过皮肤,一下一下,仿佛即将书写出一个答案。 “孕六周,已经可以看见胎芽和胎心了。” 迟然的脑袋仿佛被重锤击中,眩晕不止,他无助地抓紧扶手,喃喃着:“怎么可能…” 他怀了傅望昭的孩子。 六周…这个时间差不多是…拍卖会那天晚上。 “医生,我是beta,怎么会…” “按照通常人体结构来讲,男性beta在分化之后孕囊就会停止发育渐渐萎缩,没有生育能力。”医生用探头在迟然的小腹上缓缓划动,“你的孕囊发育很完整,之前做过检查吗?” “在学校做过,是萎缩的。” 国家下达规定给所有中学,每位学生分化后都要接受一次身体检查,确保有因分化而造成的疾病能及时发现救治,避免信息素引发混乱的情况。 “嗯,我刚刚说的是通常情况下,但人体是很神奇的,偶有个例出现也正常,我之前遇到过几个和你相同情况的,应该是孕囊受到激素刺激导致二次发育。除此之外,还有可能促使胸部发育。” “你的伴侣是alpha?” 迟然的脑袋乱作一团,大量的信息滞塞在大脑外,他一点一点消化着但还是进度缓慢,这会儿机械地点点头。 “我方便问一下他的分化级别吗?” “是s+。” 医生点点头:“那就说得通了。alpha的精|液中含有性激素和信息素。分化等级越高,其中的性激素活性就越高,能起到的作用越大。如果是s+的话,就完全具备这一条件。” “不过性激素刺激beta孕囊发育还是极小概率事件,我从医二十多年也就碰到过几例。” 医生没说的是,罕见的其一原因是上述情况要发生的条件较为严苛,因为这不是一次两次的刺激就能完成,必然是长期作用后的结果。 说白了,分化等级高达s+的alpha会和没有信息素的beta保持长期稳定的关系,这本身就是小概率事件。 “不看一看它吗?”医生说,“来之不易的小生命。” 迟然的大脑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听到医生的话下意识地偏头望向显示屏。 黑白色的影像中间,有一个豆子大的圆点,他根本想象不到它变成一个小孩子的样子。 “好小。” “才六周呢,当然小,不过它长大的速度可是很快的,等再过一个月,它就有小人的轮廓了。” 迟然盯着那个小圆点看,莫名感受到生命的神奇,蓦地红了眼眶。 “好了。”医生抽了几张纸放在他的肚子上,“结束了。” 医生坐回位置上,在电脑上敲字,看到病人信息那里填着“19岁”、“未婚”,于是问:“伴侣来了没?” 迟然擦净残余的耦合剂,从机器上起来,低声回:“没有。” “好吧,有个事我必须跟你讲,你的这个胚胎着床不稳,最好从现在开始打保胎针,不然之后有可能会流产。除此之外,你需要注意的地方有很多,首先就是心情,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悦。其次是饮食作息,没事多晒太阳,对胎儿也有好处。” “怀孕前三个月不适宜同房,你这种情况更得注意。” 医生如往常一般念叨着注意事项,正准备讲日后产检的事情。就看见坐在对面的beta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要不是注意到他啪嗒啪嗒往下掉的眼泪,真以为他是在听呢。 第62章 她叹了口气:“这话我不该说,但是每次看到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就想到我闺女。” “你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就趁月份小打了,对身体伤害小一点。” “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 迟然眼睛通红地拿过桌上的报告单,认真道过谢之后,离开了诊室。 走出医院,厚重的积雪亮得刺眼。 来来往往的人都行色匆匆,迟然站在其中,心中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缓冲,于是没有坐车,慢慢地步行往回走。 纠结于为什么要让他怀上这个孩子已经没有意义,他目前面临的更急迫的问题是,要不要这个孩子。 他没有家人,无人可商量,只能问自己。 要这个孩子吗? 以他现在的状态和处境,能养好这个孩子吗? 迟然不自觉地将掌心覆在小腹上,明明隔着厚重的衣服布料,但他好像还是能感应到小生命的涌动。 走着走着,马路对面传来一声清脆的“爸爸”。 迟然几乎是立马抬头望过去,看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奔跑着扑进男人怀里。男人一下子将她抱起来,脸上笑意盈盈。 这一瞬间,仿佛世界终于伸出一条小小触角,轻轻拽住了他。 迟然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想到肚子里的宝宝会长大、出生,会喊他爸爸,会从蹒跚学步到充满爱意地扑进他怀里。 他可以有与他血脉相连的家人,可以有个家。 荒败枯萎许久的内心渐渐蔓延出新绿,迟然止不住地热泪盈眶,感觉一股伴随着力量的信念出现在脑中。 他想要这个孩子! 第62章 马路对面的父女逐渐走远,迟然那鼓涨的情绪许久才平复下来。 他站在路边,终于感觉到饿,食欲大开得想要吃东西,他拦了辆出租车,返回别墅。 只是刚上车,傅望昭的视频通话就打过来。 揣了秘密的迟然心一惊,差点把通讯器扔出去,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决定好,孩子的事不能被傅望昭知道。 “喂?”他紧张地接起。 “然然,你去哪儿了?”傅望昭的神情看起来更为紧张,他的背景白花花一片,像是在医院。 迟然知道傅望昭去了南区,但是看见对方在医院,他还是条件反射地发慌,甚至是有点害怕。 “我…我出来逛逛,现在就…回去。” 傅望昭眉头舒展开了一些,缓和语气道:“然然,我不是不让你出去,但是你没吃饭,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出去,我会很担心。” “肚子饿没饿?” 迟然诚实地点点头,盯着屏幕问:“你怎么在医院?” “韩一诚住院了。”傅望昭眼中忽然亮出一点光,“你关心我?” 迟然抿着嘴唇思考几秒,“嗯”了一声。 傅望昭的声音温柔似水:“我后天就回去了,到时候给你带礼物,在家好好吃饭。” “嗯。” 结束通话,迟然松了一口气。 “你老公啊?”出租车司机自来熟地搭话,“看你年纪不大,结婚这么早呀。” 迟然回了个“不是”,车内便陷入沉寂,那司机也没再说话。 到别墅后,他一进门就被刘姨拉住,对方急切关心道:“哎呦小然,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要不是我上去送饭找不到人,都不知道你出去了,上将都急坏了。” “突然想出去走走。”迟然抿出个乖巧的笑,“刘姨,我饿了。” 刘姨边拽着迟然往餐厅走边说:“刘姨做了好多菜呢,想吃多少都有。” “我巴不得你多吃点,看你那小脸儿都快瘦没有了。” 如刘姨所说,桌上果然满满当当摆了好多菜,还有汤和甜品。 迟然一落座就开始大快朵颐,端着饭碗,筷子上下飞舞地夹菜,吃得脸颊肉都微微鼓了起来。 刘姨看得惊讶又开心,感叹道:“你早些这么吃饭也不会瘦成现在这样啊,我看着都心疼,更别提上将了。” 吃了足足一碗半米饭,迟然放下筷子,之前于他而言如做任务一般的吃饭环节,眼下再次让他心生期待和幸福。 他摸摸肚子,感到双重满足。 下午,迟然又去了一趟医院,医生先给他开了一周的保胎针,到时做一次b超检查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接着打。 保胎针打在屁|股上,很疼。 迟然怕疼,看到护士手里拿着的长长针头就怕,别过头去不敢看,但是一想到它可以保护肚子里的宝宝,他便甘之如饴。 之前不爱出房间的迟然主动晒起了太阳。前段时间傅望昭让人在院子里修了个秋千椅,就是专门给他晒太阳用的。 迟然坐在秋千椅上摇摇晃晃,用通讯器搜索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看得认真入迷,回过神来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除此之外,他不免开始计划未来。 如果在这里待下去,随着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傅望昭肯定会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 迟然不敢赌傅望昭对这个小生命的态度,况且他曾经说过不允许自己生下他的孩子。 对于alpha来说,omega才是最佳的生育对象,这是基因选择的结果。 beta如此普通,自然不配给s+级的alpha孕育后代。 迟然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可是对他而言,这个孩子无论是什么性别,无论长成什么样子、是否优秀,哪怕有身体上的缺陷,都是和他最亲近的家人。 他都会非常非常爱它。 即便傅望昭同意他把孩子生下来,迟然也不希望它在这个环境里长大。他的身份本来就见不得光,他的孩子又如何活得堂堂正正。 小时候遭到的歧视和嘲笑历历在目,迟然不会让他的孩子也经历一遍这样的痛苦。 所以,他必须离开这里! 吃过晚饭,迟然回到房间将门锁上。 他找出之前记账用的本子,翻开新的一页,一笔一划写上四个字——逃跑计划。 这项计划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迟然写一会儿想一会儿,无比认真。 仿佛他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砖瓦,一点一点砌出他一直期盼的新生活。 快写完时,迟然笔尖一顿,他突然想到,自己走了之后,傅望昭的病怎么办? 他理明白了,当初傅望昭让他每周去军区抽血,应该是为了研究出可以治疗他精神力暴动症的药。 但是自从跟跟去世、他的状态一落千丈之后,傅望昭就不让他去了。 不知道现在研究的进展如何,网上说,这种病发作起来很痛苦,还有可能猝死。 迟然抿起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轻叹一口气之后,他接着往下写。 他虽然有点担心,但是不可能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更何况,他现在有了在乎的宝宝。 「逃跑计划」写了整整两页纸,迟然放下笔,唇边的梨涡显了出来,映出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两天后,傅望昭从南区回来。 一进门就听刘姨喜笑颜开地跟他念叨,说这两天迟然的状态好了不少,不光吃饭比往常吃得多,还主动去院子里晒太阳,脸上也能看见笑模样了。 傅望昭那总是冷淡的脸上也跟着晴朗许多,柔声道:“嗯,我去看看他。” 房间里,迟然正靠在床头上,抱着平板看电影。 alpha一进屋门,望见乖乖等他回家的迟然,心脏霎时陷入柔软的沙中。 迟然抬起头,暂停视频,说:“你回来了。” “本来想赶昨晚的飞机回来,但是南区下大雪,没法飞。”傅望昭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过来看看,给你的礼物。” 迟然不感兴趣,但还是下了床走过去。 “这些是南区当地有名的糕点,我排了很久的队买的。”傅望昭边说边拆开其中一个包装精美的食盒,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奶白色软糕,喂到迟然嘴边,“尝尝好不好吃。” 迟然顿了顿,张嘴就着傅望昭的手咬了一口。奶香在口腔四溢,不是很甜,但是非常香,的确好吃。 他嘴巴鼓动两下刚要说话,就看见傅望昭将被咬去一半的软糕吃掉了,神色自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但这让迟然有些不自在,他只好转回头来,注意到袋子里有一个和糕点食盒完全不同的盒子。 “这是什么?” 傅望昭没有回答,拆开盒子,拿出来个漂亮的玻璃瓶子,里面盛着液体。 迟然认得是香水,他在孟晓欢那里见过差不多的。 “我不用这个。” alpha沉默地牵起他的手,腕心朝上,喷了一泵香液上去,轻柔地在皮肤上涂抹均匀。 与此同时的,它的味道扑面而来。迟然说不清是什么香味,冷冷清清的,像花香,但又掺了几分苦涩。 “怎么样,好闻吗?”傅望昭问。 第63章 迟然点点头:“是什么味道?” “这瓶香水一比一复刻我的信息素。”傅望昭闻着从迟然身上散发出的他的信息素味道,眼中满足而缱绻。 “全球只此一瓶。” 第63章 “信息素…” 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和香水气味纠缠一块,霸道地占据迟然的鼻腔。 当然,beta只能闻到合成的香水味道。 傅望昭用指腹蹭着迟然的腕心皮肤,似乎要将什么东西揉进去:“对,我的信息素是绿绒蒿,之前跟你提过。” 迟然记得,那是一种长在高山上的植物,蓝紫色的花十分漂亮。 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信息素是私密的个人象征。 也是一道横在与beta之间的障碍。 曾经迟然的确十分想要知道傅望昭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还为此感到失落过。那时除此之外,他还想了解傅望昭的许多事。 可是现在,好奇和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心,已经随着那份痴心妄想的喜欢湮灭了。 知道是什么味道又如何,一比一复刻出来的又如何,beta就是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 有些事情根深蒂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改变的。 蓦地,迟然想到之前看过的注意事项里,怀孕期间最好不要喷香水,里面的化学成分有可能会对胎儿发育造成影响。 他条件反射般猛地将手抽出来,退后好几步。 傅望昭手心一空,有些错愕地望过去,看到迟然将腕心重重擦在衣服上,来来回回,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迟然擦了几下发现没有用,香味牢牢粘在他身上,无奈之下决定待会儿去洗个澡。 他一抬头,见傅望昭垂着眼,身体僵硬地保持刚刚的动作,神情落寞低沉。 像一株饱经霜雪、即将枯败的植物。 迟然从来没有见过傅望昭这个样子,他心生内疚,检讨自己好像有点过分,这毕竟是傅望昭大老远从南区给他带回来的礼物。 “对不起,我真的…不用香水。” 傅望昭睫毛抖了下,喉结艰涩地滚动一圈,他转过身去,将玻璃瓶放回包装盒里,扣好盖子。 “没事,不喜欢就不用。” “还是很谢谢你的…礼物,糕点很好吃。” “不用谢。”傅望昭的声音突然哑下去,停顿片刻,“这些糕点保质期短,尽快吃了吧。” 说完,他迈步离开了房间。 迟然望着他的背影抿起嘴唇,有些担忧自己的计划。 晚饭是久违地两个人一起在餐厅吃的,只是状态不好的人变成了傅望昭。 迟然边吃边观察对面,看到alpha仍然是情绪低落的样子。他从小便会看人脸色,猜测傅望昭是在意礼物的事情。 “你还在生气吗?” 傅望昭抬眼望过来,勉强勾了下唇角:“我没有生气,别多想,好好吃饭。” 临睡前,傅望昭送来牛奶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休息,而是转身准备离开。 “你不在这…这里睡吗?” “你希望我在这里睡吗?” 迟然不知道傅望昭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之前他明明没问过自己意见就搬了过来。 但眼下他必须先讨好傅望昭,于是“嗯”了一声:“想你陪我。” 傅望昭怔了一瞬,表情温和起来,应了声“好”。 关了灯一片黑暗,躺下的两个人中间隔了一拳距离,迟然慢吞吞地挪过去,钻进傅望昭怀里。 alpha身体明显一顿,随即立马将人紧紧抱着。 迟然刚要酝酿着开口,就听见傅望昭说:“然然,你知道吗,自从我妈去世之后,我就没有过家的感觉了。傅昼出轨再婚,我就住校再也没回去。寒暑假去舅舅家,可那里也不是我的家。” “刚进军区那会儿,我隔三差五就要去外地出任务,每次回来的时候房间空空荡荡,没有人等我回来。” “今天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有人在家里等着我是什么感觉。”傅望昭眼中浮出几抹笑意,“还记得我上次受伤的时候,你跑下去,哭得眼睛红彤彤的,像个小兔子。” “我那时想,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明明才认识没几天,就为我掉眼泪。大概是起了个这样的头,所以后来我总是让你哭让你难过。” “然然,以后我会对你好,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迟然的耳边是傅望昭的心跳搏动,他垂着眼鼻子有些发酸。他不知道傅望昭这番话存几分真心几分目的,但“家”这个话题令他动容共情。 他也想有个家,做梦都想,可是他梦中的家不在这里。 迟然想,傅望昭结婚之后就能拥有一个家了,他想要的这些高子彧也能做到,他们会更合适。 等自己离开,所有人都会回到正确的轨道之上,那将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迟然在傅望昭的怀里点了点头,心里却在说“对不起”。 傅望昭呼吸都急促起来,露出了连日来头一次的灿烂笑容。他很少笑,因为能让他开心的事情也很少。 其实他仍在伤怀,为什么他一离开迟然的状态就趋好,为什么迟然对他的信息素味道避之不及。 但是这些,都抵不过真真实实在他怀里的人。 只要迟然在他身边。 傅望昭低头吻上迟然的嘴唇,舌尖探入口腔内,细细碾磨他的软肉,交换彼此的津液。 唇舌间泛起水声,alpha粗声喘着,宽大炙热的手掌覆上beta的后腰,轻轻抚摸他腰窝里的小痣,情动难抑:“然然,可以吗?” 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做过了,迟然状态差,人也瘦得肋骨都凸出来,傅望昭不忍心折腾他,中间一次的易感期也是他自己熬过来的。 可他不是只管付出无欲无求,有时也想要一点甜头。 迟然闻言脊背立马绷紧,他谨记医生的话,现在还不能做。 “我用手给…给你弄行吗?” “好,都听你的。”傅望昭眼中浓重的深情被淹没在黑暗里,他啄着迟然的嘴唇,轻轻拽过他的手。 吻随着温度升高而越来越深,迟然被傅望昭亲得迷迷糊糊,无意识地轻哼着,手也感觉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那一瞬,迟然听见alpha在他耳边低喊:“老婆。” 他立马从混沌的状态里清醒过来,睁圆了眼。 傅望昭还在急促地呼吸着,看见迟然的表情被逗得笑起来,边给他擦手边说:“被吓到了?” “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好,听你的。” 激情结束,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迟然终于找到机会。 “下周在西区有…有一个绘画协会…举办的采风活动,一共三天,我想去参加。” 傅望昭看到迟然的状态好起来,也愿意出门了,自然是十分赞成。 “想去就去,正好散散心。” “嗯。” 傅望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会成为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第64章 逃跑计划已经完成最重要的一步,剩下的只需按部就班。 那个日子到来之前,迟然每天都要出门一次,因为怕引起怀疑,所以他不敢在外面耽搁太久。 他得在并不宽裕的时间里完成去医院打针、去银行取钱等等准备工作。 傅望昭开始早早归家,太阳还未落山他就会踏入房间,将在画画的迟然抱进怀里,亲亲他的脸颊或是耳朵。 因为心虚,迟然都会给予主动的回应。 他们仿佛一对新婚的夫夫,同桌共用餐食,一起洗澡,在床上相拥接吻。 以前总是冷漠的傅望昭会对他说:“然然,因为有你,我现在感觉很幸福。” 而在如此甜蜜温馨的气氛中,迟然默念过的“对不起”。 离开之前,迟然还有几件事要办。 他先是回到原先住了十几年的老旧小区,这里的一切都和他被赶出来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楼下的小广场上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让他想起来小时候的事。 小区里的孩子们嫌他是没爸妈的异类,还嘲笑他说话不利索,总之没人愿意和他玩。 起初他就自己蹲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其他人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 后来,迟然就不怎么愿意出来了。 “都怪你,这么弱,害我输了,我不要和你一队了。”不远处,那群小孩中最高的一个大声道。 个子矮一点的小男孩有些局促地捏着手。 “你们谁愿意跟他一队?” 没人应答。 小男孩拽上高个子男孩的袖子:“我们再来一局吧,这次不会输了。” “我不要。”他说着推了小男孩一把,后者倒退着踉跄几步摔坐在地上。 高个子男孩也有点懵,说了句“是你自己没站稳”,就和其他几个小孩跑走了。 迟然见状走过去,将小男孩提起来,蹲下身子给他擦掉小手上沾的沙土。 第64章 “谢谢哥哥。”小男孩说着话,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怎么掉小金豆了?”迟然软声哄着,“哥哥给你买…糖吃,不哭了啊。” 小男孩带着哭腔,奶声奶气回答:“妈妈说,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迟然被逗笑:“嗯,妈妈说的对。不吃糖,那哥哥陪你玩。” “好!” 一大一小两个人玩了一会儿捉迷藏,小男孩开心得咯咯笑个不停。 时间不早了,迟然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再继续玩下去,他只好跟小男孩告别。 小男孩不舍地抱住他的腿,仰起头:“你住在这里吗?我还可以找你玩吗?” “我以前住在…这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迟然揉揉小男孩的脑袋:“我大概,不会回来了。” 段奶奶家的房子在顶层七楼,她会在房顶上用泡沫箱种蔬菜和草莓。现在没有人照料,那些植物应该都已经死掉了。 迟然敲了敲熟悉而老旧的防盗门,上面贴的福字已经褪色变得陈旧,他不知道段莱在不在家,这次来他只是想带走一些过去自己的东西,留作纪念。 敲了两分钟也没人来开,迟然知道他这一趟应该是白来了。 蓦地,身后传来开门声,一个中年女人探出身子,喊他:“小然?” 迟然回头,看见是熟悉的邻居,说:“阿姨,你知道段莱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都好几个月没回来啦,这间房子也被他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迟然不敢相信,当时他被赶出来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拿,这件小小的屋子里残存着许多他从小到大的记忆,居然就这么被卖出去了。 “你知道卖…卖给谁了吗?” 女人摇摇头:“没见有人来住。” “好吧,谢谢。” 迟然有些失魂落魄地下了楼,外面阳光正好,毛茸茸地笼在身上,传递着暖意。 他心想,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往事已不可追,那自己就朝前看。 - 离开前要做的还有一件事,就是和孟晓欢以及他的男朋友吃饭。 前不久孟晓欢约过他一次,但他当时状态差得显而易见,不想对方为他担心着急,所以拒绝了。 在他心里,孟晓欢是他最好的朋友。这回他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面了。 两个人约在之前他们经常去吃的一家火锅店,这家店味道好又量大实惠,还有许多种类的赠送菜品,他们那会儿没什么钱,想改善伙食的时候就来这里。 往常他们都坐在吵吵嚷嚷的大厅,这次迟然定下包间,又提前付了钱。 很快,孟晓欢和他的男朋友走进包间,omega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天呐然然,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傅望昭不给你饭吃吗?” 迟然被逗笑了,打趣道:“跟你一样,我也减肥。” “别提了,冬天一到我又开始长肉了。都怪他,”孟晓欢指着身旁的alpha,“就会说你不胖你不胖,我那天上称都涨五斤了!” “哎呀我这个脑子,忘介绍了,这是莫风。这是迟然,我经常跟你提起的。” 莫风和迟然各自点头示意,说了声“你好”。 三人落了座,菜陆陆续续被端上来,鸳鸯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氤氲沸腾。 孟晓欢是个话痨八卦体质,许久未见迟然,恨不得把这段时间的八卦新闻一股脑倒出来。 他讲得绘声绘色,莫风就在旁边给他夹肉夹菜,偶尔捧个场。 迟然看在眼里,忍俊不禁。 莫风的外型在alpha中不算出众,长相属于周正耐看那一类,性格比较内敛。但是的确如孟晓欢所说,十分温柔体贴,会替他烫好碗筷,看孟晓欢的眼神也是柔情蜜意的。 很多事情见微知著,迟然能看出来两个人感情很好。 吃到中途,莫风出去上卫生间。 迟然问:“你们俩现在…住在一起?” 这是他通过刚才孟晓欢讲的话猜出来的。 孟晓欢难得脸红,摸了摸颈后的腺体:“是,哎呀我知道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上次发情期是他照顾我,还没有半分逾矩,我就觉得更进一步也没什么不好的。” 迟然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记得做好安全…措施。” “放心,在做哒。”孟晓欢说完眼睛一眯,“小然然同学,你不对劲哦,最近又看了什么带颜色的东西,怎么突然懂这么多了?” “这是生理课常识。”迟然也被逗得脸红起来,他从包里掏出巴掌大的盒子递给孟晓欢,“送你的。” “嗯?什么好东西?”孟晓欢迫不及待地打开看,瞬间有些呆住,十分惊讶,“然然,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干嘛?” 盒子里是两枚金元宝,分量很重,现在金价居高不下,这东西一看就不便宜。 “一是祝福你们两个,二是下…下个月你不是…要过生日了吗。” 孟晓欢:“那也还有一个月呢,而且你要比我先过生日诶!说起来,我还没准备呢,居然被你抢先一步。” 迟然本来想说不必准备了,但这话实在奇怪,于是作罢,只说:“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挺好,还保值。我现在不缺钱,你不用替…替我担心。” “晓欢,我很感激当初…你收留我,帮我介绍工作,也很开心和你做…朋友。” “好端端的干嘛又说这个,你总是把这点事记在心里。你是不是自己都没注意到,每次我对你好一点,给你什么东西,你都恨不得加倍还给我。”孟晓欢叹了口气,“然然,你就是太要强了。” “现在好啦,你终于不用每天想着还钱,可以开始过自己的生活了。” 迟然郑重地点点头,举起饮料杯,微笑道:“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孟晓欢也举起饮料杯,和他碰了碰:“祝我们越来越好!” 吃完饭,迟然坐上出租车,对站在路边的两人招招手,心里升出几分不舍来。 两人目送着车子远走消失,莫风若有所思道:“你之前说,迟然是单身?” “对啊,我不是还让你看看周围有没有合适的对象,介绍一下嘛。” “可是我感觉他身上好像有alpha的气息。” 孟晓欢惊讶道:“怎么可能,是信息素吗,我没闻到啊。” “不是信息素,就是一种感觉,可能是我搞错了。” 迟然到别墅时已经七点多了,他提前和刘姨说好晚饭不在家吃。 回了房间,看见傅望昭正坐在他的桌前浏览电脑内容。他的桌子不算大,对alpha来说更显狭小。 傅望昭听见声音望过来,浅浅弯起嘴角,温声道:“回来了。” “过来。” 迟然走过去,被alpha胳膊一伸拽到腿上坐着,他扫过电脑屏幕上的页面,是国外蜜月旅行攻略。 “刘姨说,你今晚和朋友出去吃饭了。” “嗯,晓欢和他的…男朋友。” 傅望昭将下巴搁在迟然的肩膀上,问:“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迟然无法理解傅望昭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如果他去了,让他如何介绍他的身份呢。 要是孟晓欢知道自己和傅望昭的关系,不知道是会生气还是担心。 “下次吧。”迟然敷衍道。 “然然,下个月我放长假,带你出国玩,”傅望昭将电脑页面滑到最上面,缓缓向下展示,“这个城市也可以看海,这里平时会举办许多画展,还有这里…” 迟然望着那些风景优美、琳琅多彩的图片,兴致缺缺。 下个月傅望昭便要和高子彧订婚,和alpha去度蜜月的不该是他。 “怎么样,喜不喜欢?”傅望昭问。 迟然“嗯”了一声:“你安排就好。” 第65章 保胎针打满一周后,迟然在医院又做了一次b超检查。 医生告诉他,胎儿稳固许多,发育也正常,不必再打针了。 迟然偏头望向仪器屏幕,看到黑白图像上的小胚胎,眼中亮晶晶的,满是爱意期待的光。 “它是不是,比上次长大了点?” “当然。看,”医生指着胚胎一头,“这是小家伙的脑袋。” 迟然笑起来,眼睛都弯成月牙:“我有点看不出来。” “现在是不明显,再过几周你就能看出来了。” 检查完毕,医生说:“上次以为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就没跟你说,beta的生理构造受限没办法自然生产,你这种情况只能剖腹产,不介意吧?” 迟然摇摇头,又问:“会对宝宝不…不好吗?” “那倒不会,主要影响的有两点,一是剖腹产之后三年内不建议再要孩子,二是肚子上会留疤,有人会介意。” “没关系,我不介意。” 出发去西区的前一天晚上,迟然心里不安定,人也闲不下来,想做点什么转移注意,于是便开始整理衣柜里的衣服。 第65章 他自己的衣服都已经装进行李箱了,衣柜里的这些是傅望昭买给他的,大部分都还没拆吊牌。 整理到一半,傅望昭进屋来,从后面抱住他:“这些让佣人弄就好了。” alpha说完,手掌抚上迟然的肋骨和腰,又顺着腰线摸到他的小腹,仔细摩挲。 “终于长了点肉。” 迟然整个人几乎是立马紧绷起来,此时此刻傅望昭和自己的秘密就隔了一层皮肤,他被吓得连呼吸都停滞了。 傅望昭察觉出了迟然的紧张,轻笑一声:“怎么了,怕胖?” “胖一点好,你现在太瘦了,嗯?” 迟然努力平复好情绪,点点头。 关灯上床,迟然也没有半点睡意,听到身旁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自己被alpha抱进怀里。 “明天上午的飞机?” “嗯。” 傅望昭几轮深沉的呼吸过后,低声道:“怎么办,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迟然怔住,心中闪过一瞬的无措,他抿紧嘴唇,欲言又止。 “最近军区不…忙了吗?” “主城的事情没有之前那么多了,南区还在乱着,韩一诚住院就是遭到了异能者袭击。” 迟然想到之前韩一诚在酒吧给他解围,有些担忧:“他还好吗?” “当时情况是有点危险,现在没事了。” 傅望昭握住迟然的左手,一下一下捏着他的无名指指根:“快到你生日了,二十岁该好好办一下。” “不用…以前也没办过…什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你和我在一起,我会给你最好的。”alpha用指腹爱惜地蹭着beta的脸颊,“而且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 迟然垂着眼,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涌出胸口,搅得他心中发涩。 他能感觉到,傅望昭大概是有几分喜欢自己的。无论这份喜欢是出于他们数次的赤身欢爱,还是因为自己对他身体的治疗效果,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迟然,知道他初次钟意的心上人也喜欢自己,怕是要乐不思蜀了。 可惜,现在的迟然只剩梗在喉咙里的叹息。 他和傅望昭之间隔着一道天堑,不是一点迟来的喜欢就能填上的。 生日的事被迟然以困了为由揭过去,他靠在傅望昭的胸口,闭上眼睛,夜色在倒数着最后的相处时刻。 第二天早上,迟然先醒过来。 他本来生物钟就早,加上心里揣着事,比要早起去军区的傅望昭还先醒。 屋内暗得很,beta没有那样好的视力,只能瞧见alpha大概的面容轮廓。 这张脸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表情多是冷淡和愤怒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迟然为他开心甜蜜过,为他神伤流泪过,他给了迟然许多的初次体验,在迟然普通平淡的前十九年里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幅画。 而现在,迟然要将这一页翻过去了。 傅望昭缓缓睁开眼,对上迟然的视线,眼中溢出笑意:“偷看了我多久?” “六点多了,你该起床了。” alpha没得到答案也不恼,将人搂进怀里来回抚着beta单薄的脊背,仿佛某种骨骼篆刻。 过了一会儿,傅望昭不舍地起了床,梳洗换衣服。 迟然就躺在床上看他,alpha今天穿军装,衬衫扣子系到最上一颗,抵在喉结下方。 临出门前,他走过来俯下身去吻迟然的嘴唇,温声说:“我今早开会,让王岭送你去机场,到西区了给我发消息。” “好。” 望着傅望昭的背影渐远,迟然也起了床,准备出发。 行李箱已经提前收拾好,里面除了他来别墅时带的东西外,便是现金和伪装身份需要用的东西。 他抬起手绕到颈后,将傅望昭亲手给他戴的项链解下来,放进书桌的抽屉里。 圈在窝里的小白狗直起身子好奇地看主人,迟然走过去将它抱起来,用食指轻轻点它的额头:“我走啦。” 小白狗不明所以地咧嘴,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 迟然将狗放回去,拉起行李箱的把手,环顾这个屋子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床头的画上。 他的确很喜欢这幅画,高中时他曾幻想自己能如漫画主角一样,靠自己摆脱普通的身份有所不同,后来现实一次又一次冲击,他在最消沉的时候得到这幅画,感觉仿佛是对他的一种嘲讽。 而现在,他可以像这幅画里的少年一样,奔向自己的新世界了。 迟然拎着行李箱下了楼,走进餐厅,对刘姨说:“刘姨,我走之后,小白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没问题。”刘姨笑着,很是开心。 迟然能看出来,刘姨很喜欢这只小白狗,经常煮牛肉喂它。 他想,精致可爱的小狗会受到很多人的喜爱,也就不差他一个了。 别墅外,王岭在车里等着,见迟然出来,连忙下车帮他拿行李箱。 但迟然没让他拿,自己把行李箱抬上后备箱。 天还冷得很,迟然呼出几道白色水汽,他坐到车后座,透过玻璃望着眼前的别墅。 永别了。 第66章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俯瞰图,迟然新奇地靠在玻璃上向外望,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 待飞机再升高一些,周围便都是绵绵软软的棉花云了。 迟然靠在椅背上,困意袭来。最近他倒是不怎么恶心想吐,但嗜睡变得严重了些。加上昨晚睡眠不足,他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迟然被耳朵的不适扰醒,他睁开眼发现飞机已经在降落了。 落地后,他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外走,淹没在其中,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和未来。 迟然出机场打了一辆出租车,开去他之前订好的一家酒店。 订了三晚,但他今夜就会直接离开西区。 刚到酒店房间,傅望昭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他顿了顿接起。 “到酒店了?” “嗯。” “环境怎么样,有没有不习惯?” “挺好的。” 傅望昭叮嘱了他许多事,从饮食到出行安全,事无巨细得像送儿女初次远行的父母。 迟然耐心地听完,最后说了句“你也注意身体”。 alpha听到低笑一声,泛着柔情的桃花眼通过屏幕注视过来,仿佛想要消除物理上的距离,面对面一样。 “知道了,老婆。” 迟然吃过午饭就在酒店附近转了转,西区没有主城区繁华热闹,街道上和商家门口设置的摄像头也没有那么多。 大概摸清位置后,他用早已买好的另一部通讯器联系了司机。 深冬天黑得很早,西区冷得尤为萧瑟,凛冽的寒风拍打着万物。 迟然坐在落地窗边的榻榻米上,朝玻璃哈气,待氤出一片水汽时,用指尖在上面画了个简笔小人。 是个宝宝模样的小人。 和司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迟然戴好帽子和口罩,拖着行李箱离开酒店。 接这趟长途订单的司机是位中年大姐,车上播放着当下流行的音乐,没有八卦地问他为什么捂这么严实,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去北区不乘飞机或是火车。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黑。 迟然低头看通讯器的屏幕,上面是他和傅望昭的聊天界面,记录的最后二人互道晚安。 西区地形陡峭多山陵,去北区要途径一条长长的环山路,这条路平时通车很多,没有什么危险性,但靠山崖那侧还是围上了栏杆。 行驶的灰色轿车后座车窗蓦地落下,一只白皙瘦削的手探出来,干脆地甩出去一道黑影。 通讯器越过栏杆,直奔漆黑的崖下,带着主人的过去,下坠直至触底,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啪嗒。” 傅望昭手里的钢笔掉落在桌上,响起突兀的声音。 正在作报告的团长和其它开会的军官都闻声望过来,那团长心中忐忑,问:“上将,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抱歉,继续。” alpha盯着那支钢笔,有些不安,刚刚他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像是某种征兆。 昨天晚上迟然不在身边,他睡得不太好。不过他睡眠不足的次数很多,从来没出现过这种心悸的状况。 会议结束后,傅望昭回到办公室,想给迟然打电话。但又担心会打扰他的采风活动,拨号界面开了又关,直到临近中午,这通电话才拨出去。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一连打了三次都是相同的回答,傅望昭要去按通话键的指尖开始颤抖,他也希望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导致迟然接不到电话。 可是,不安和恐惧几乎是猛地揭开蒙在他眼前的甜蜜假象,露出alpha上将本该有的敏锐和洞察力。 迟然这些天反常的乖顺和主动,甚至是答应和他重新开始,可能就是为了这一刻。 第66章 胸口里仿佛被塞上一把棱角尖锐的石子,快将他的心肉磨出血来,短暂的呼吸都是折磨。 傅望昭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判断出错。 他抓起车钥匙匆匆往外走,经过王助理座位时停下,欲要说话但张开嘴发现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一样。他将在抖的手握成拳,呼吸几次才哑声说:“去查迟然在西区参加的采风活动,他在不在那,还有他的账户流水。” 说完,alpha大步离开,去停车场启动车子,猛踩油门,越野车便闷吼着离弦而出。 从军区到别墅的这段路,傅望昭无论是自己开还是别人载,都走过无数遍。 可他从来没觉得如此漫长过。 距离别墅还有两个路口时,在等红灯的傅望昭接到王助理的电话。 “上将,我查到,这几天在西区的确有一个采风活动,但是参加名单里没有迟然。还有…”王助理说到这里便停下来,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还有什么?” “他在西区的歌里酒店订了三天房间,但是刚才酒店的人反映,人好像昨晚就离开了。” 王助理听着那头急促的呼吸声不敢再说什么,只补充了句“账户流水我现在发给你”就结束了通话。 红灯转为绿灯,所有等待的车辆准备起步,却蓦地听到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鸣笛,似凄厉的哀鸣。 终于抵达别墅,傅望昭点开助理发来的账户流水,上面显示迟然在过去的一周取了两次钱,共计237万。 上面还显示,这个账户自他和迟然签下合约、他开始定期往里打钱起,取出来的钱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三百万。 账户余额还剩几千万,迟然一分都没多取。 傅望昭闭了闭眼,无意识地将手里的通讯器捏得屏幕都裂开。 他下车上楼,疯了一样在迟然的房间翻箱倒柜,在看到抽屉里放着的那条心脏项链时,终于失去所有力气,双眼猩红。 衣服、项链、漫画…他送给迟然的东西全都在,一样没少。 迟然说他什么都不要,就真的什么都没带走。 他要跟自己两清。 “我不同意…”alpha喃喃着,“谁同意跟你两清了…” 傅望昭低垂着眼注意到抽屉深处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觉得眼生,拿出来看到上面印着的品牌logo,像是被人闷了一拳感到晕眩,他记得看电影那天迟然经过这家领带店时的古怪反应。 掀开盖子,里面果然是一条领带,酒红色的、纹理很精致。这个牌子的领带他有,知道价格不菲。 不起眼的盖子内侧还印了两行字——祝你,健康平安。 这条领带明明好好的躺在盒子里,傅望昭却感觉它好像勒住了自己的脖子,无法呼吸、痛得眼眶发涩。 “嗷呜呜呜!”待在窝里的小白狗看见有人进来主人的房间翻东西,本能地狂叫起来,试图起到震慑作用。 alpha缓缓抬起头,看到小白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残忍的弧度,他走近,对它说:“他不要你了。” “他不要你了!知道吗!” 小白狗被吼得连连后退,怂怂地转身将脑袋埋进软枕,屁股对着alpha。 傅望昭手里抓着领带,靠在冰凉的墙上,闭着眼睛睫毛濡湿。 他不要我了。 第67章 傅望昭赶最近一班飞机去了西区,他知道迟然现在大概率已经到了别的地方,但这里是最后的线索。 人在极度焦虑和烦躁的时候,是没办法沉下心做任何事的,哪怕是等待。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和对待以往其他案子一样,找到对方留下的蛛丝马迹,继而一举擒获。 但是情绪铺天盖地涌来,取代了空气,令他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过去这一周多的日子,每一点甜蜜的相处,在变成线索之前都要将他的心脏刺穿一次。 如果真的能把迟然找回来,那么哪怕刺穿他千次万次也无所谓,可是拼来凑去,剩下的只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迟然留下的领带是去年五月份买的,那时他刚还完欠下的债,手里根本没什么钱,却花掉这么大一笔钱给自己买一条装饰用的领带。 所求的不过是希望他健康平安。 这份心意为什么没有被送出去,傅望昭在看到订单记录上的日期就明白了。 alpha的记忆超群,扣上被藏在角落里的这一环,很多事情就连了起来。 那时迟然忽然对他疏远的原因,不是什么欲擒故纵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是默默退出。 自那之后,他们之间一步错步步错,他执拗地将迟然拉回漩涡中心,让他一次又一次受伤,直至彻底失望离开。 而他作为那个刽子手,现在锋利尖锐的刀终究扎进了自己身上。 痛,真的好痛。 临上飞机之前,傅望昭给顾如枫去了通电话。 “舅舅,让您失望了,这个婚我不订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听得顾如枫一愣,随即语气严肃起来:“阿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还有两周就是订婚宴,你说这种话想过后果吗?主城这些有头有脸的人都收到了请帖,你现在取消,让他们怎么看你?你不要觉得你现在位高权重,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就高枕无忧了,暗中数不清的人对你的位置虎视眈眈,就等着你从高处摔下来看笑话呢。” 傅望昭闭了闭眼,声音艰涩道:“我会和每一个收到请帖的人道歉,至于其他的我管不了也不在乎。” “傅望昭!你非要犯这个轴是不是?就为了那个beta?我都说了不干涉你和谁在一起,订个婚能要你的命吗。你学谁不好,非要学你妈!”顾如枫说到最后几乎是在怒吼,喘着粗气。 “对不起,我不是在征求您的同意。”听到对方提起顾若蔓,傅望昭眼神黯然,“我现在倒是能懂她了。” 这时,机场广播响起:“前往西区首滋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54987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顾如枫怒道:“你去西区干什么?” “迟然走了。”傅望昭的喉咙翻涌出血腥味,“我把他弄丢了,我要去找他。” 抵达西区后,他下飞机打开通讯器就收到许多未接来电和消息,看到王岭发来消息说,顾如枫联系他要一起处理取消订婚的事宜时,傅望昭鼻子发酸。 他还没走出机场,通讯器就急促地震动起来,是高子彧打来的。 alpha眉间渗出寒意,接起:“喂?” “你为什么突然取消订婚,我明明已经答应你的条件了。”omega有些鼻音,似乎是刚刚哭过。 傅望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问:“你有没有找过迟然?” 直觉告诉他,迟然的离开一定有个契机,不然他不会如此匆忙地走,甚至等不到他们的合约结束。 高子彧呼吸猛烈起来:“你为了他取消订婚是不是!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找他。” “好,如果被我发现你撒谎我不会放过你。”傅望昭眼神凛冽,“狗仔的照片我知道是你搞的鬼,别再做多余的事。” 说完,他直接结束了通话。 高子彧看着突然灭掉的界面,又开始啜泣起来。 一旁的高父拍案而起,愤恨道:“傅望昭以为他自己多了不起,真是欺人太甚,他不订这个婚,我们高家更不稀罕。” omega将通讯器摔在一旁,又是哭又是跺脚:“我不管,我就要嫁他。” 高母心疼坏了,将宝贝儿子搂在怀里,边哄边对高父说:“你想想办法啊。” 傅望昭刚出机场大门就看见军区的车,是西区上将派来的。 他向来我行我素,不是个乐于在官场和人打交道的性格,更何况一般只有其他区的上将向他打申请求援的份儿,他从来不主动做这些联络应酬。 但这一次,他有求于人。 主城和四大区的军区分开管辖,跨区执法要提前提交申请,况且根本没有什么案子发生。 可是找人的黄金二十四小时,已经没留多少时间给他了。 车子将傅望昭带到军区,西区的军区没有主城大,但也一应俱全、有条不紊。 西区的上将叫李名拥,今年三十七岁,上任已有几年光景了。 他一见傅望昭就热情地伸出手:“望昭你好,久仰大名。” 傅望昭实在没有心情,但还是和他握了握手:“你好。” “你方才邮件里说,想要查歌里酒店及附近的监控。” “对,我想找个人,我知道这不符合规定,”傅望昭浑身那股不可一世的冰冷和自大似乎被消磨殆尽,他注视着李名拥的眼睛,真诚道:“拜托你想想办法。” 李名拥面露惊讶,他听说过许多这位主城上将的事迹,无论是战无不胜的战绩还是残酷冷傲的行事风格,好像和面前的alpha有些出入。 第67章 “你要找什么人?” “对我很重要的人。” 第68章 迟然到北区之后,又换了辆车抵达一座名为北因的小城市。 整个北区的经济水平是四区中最低的,这里没有那么繁华发达,但胜在民风淳朴,恬静悠然。 他拖着行李箱打算先暂时入住旅馆,再着手租房子。 旅馆的前台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对他说:“开房需要身份证。” 迟然从兜里掏出身份证给她,薄薄的卡片上印着迟然的照片,然而在姓名那一栏写着“徐风”二字。 这是迟然给自己取的假名字,徐徐清风,自由自在。 旅馆的房间不大,好在朝阳,这会儿正午的阳光洒进来,站在窗边的迟然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他望向远处,看见的不是主城那耸立入云的大厦楼宇,也不是在别墅里只能看到的围墙,而是一整条热闹的街市,许多摊贩在积极地叫卖着。 直到这一刻,迟然才终于有了实感,他离开了自己生活近二十年的地方,来到一座陌生城市,重新开始。 迟然抬起手,覆上自己的小腹,那里仍然平平坦坦的,但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在悄然成长。 幸好,他不是一个人。 - 西区军区里某间闲置的办公室。 傅望昭面前摆着一台大显示屏,上面正播放着歌里酒店大门口的监控录像。 最后还是李名拥以自己的名义调来了他需要的监控。 alpha受惠于人不知该如何感谢,但李名拥只是笑着说:“能让你开口求人的人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这次就算你欠我个人情,日后有机会还回来便是。” 通过监控找人是傅望昭在军区经常干的事,但他也深知监控视角存在盲区,不是万能的,更何况还有许多监控未能覆盖的区域。 可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此,像漂泊在海面上的人只能牢牢抓住那一块浮木,博得一点活下去的可能。 迟然是昨天下午两点钟入住的酒店,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出去了,直到傍晚才回来。 傅望昭盯着视频里纤瘦的身影,心中的思念仿佛化为实体,紧紧扼住他的喉咙,逼得他喘不上来气。 他不禁想,明明昨天早上他们两个还依偎着躺在一张床上,迟然的嘴唇那么软,亲起来让人上瘾。 尽管是虚假的甜蜜,却也让他反反复复地回忆,魔怔了一般。 顺着时间线,傅望昭继续察看其他录像。 迟然在酒店附近徘徊许久,看起来漫无目的。 直到下一帧,视频中的迟然抬头望过来,隔着屏幕与他对视,水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波澜。 傅望昭心脏猛地抽痛了一瞬,按下暂停,画面定格。 屏幕里的迟然没有温度也触摸不到,alpha的视线在上面贪婪地流连,最后闭了闭眼,苦涩溢满全身。 他当然能明白,迟然不远万里来到西区再离开,躲避摄像头的捕捉,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不想自己找到他。 迟然是真的想和他断了,以这样一种没有转圜余地的方式。 傅望昭痛苦到生出一丝委屈,他已经知道错知道悔了,他什么都愿意改,他不订婚了甚至身份和地位都可以不要。 为什么不能给他一点机会?只要迟然留下来哪怕不理他了也好。 接下来的几天,傅望昭就坐在一张小小的办公桌前,先是将酒店和周边的监控录像看了好几遍,然后以此为圆心,一点一点向外扩大搜索范围,看到可疑的车辆就找人去查。 可是,迟然离开的时间是晚上,光线昏暗视野有限,有些车的颜色都看不真切,更别说是车牌了。 所以他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天,依然没有收获。 军区事务繁忙,李名拥没有时间招待傅望昭,于是派了个临时助理来负责傅望昭的一日三餐。 然而临时助理每次按时去送饭的时候,都发现上一次送来的餐食纹丝未动,位置都没挪一点。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是已经三天了,傅望昭什么也没吃,临时助理只好上报给李名拥。 于是李名拥抽空去看傅望昭,刚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还记得他第一次知道傅望昭是在新闻里,那年横空出世的傅望昭22岁,毕业没多久就破获一起惊动全国的案子,获一等功,破例提为主城的少将。 新闻视频里的alpha面容俊美,神色冷漠,面对记者的提问,回答淡漠轻狂,似乎谁都没放在眼里。 当时李名拥和几位军官闲聊时提起,都说这人日后能将主城翻个天。 后来证明,不过两年时间,傅望昭直接成为了历来最年轻的上将。 李名拥从未想过能看到傅望昭此时这番颓废的模样,alpha凝固在办公椅上,盯着屏幕一动不动,脸色枯萎破败,苍白的嘴唇周围冒出青色的胡茬。 如果不是他时而眨动的眼睛,李名拥都要怀疑那只是长在椅子上的一座雕塑。 李名拥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拨出一通电话。 当天晚上,赵恒来了。 他一进门看到傅望昭的样子就感到胸口发闷,又注意到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喊了他一声:“望昭。” alpha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味地盯着屏幕看,变化的灯光映在他滞涩的脸上。 赵恒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直接扳过傅望昭的身体,强迫他看着自己。 “傅望昭!不就是迟然走了吗,你至于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吗!” 傅望昭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拨开他的手,转回去接着看监控视频。 赵恒胸口剧烈起伏着,直接将电脑和屏幕的电源统统拔掉。 “我让你再看!这都几天了,我不信你不清楚找人最黄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无异于大海捞针。” 傅望昭定在原处,面对着已经黑了的屏幕:“我能找到他。”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数次,甚至已经有点模糊了。 赵恒一下子被灭了火,长叹一口气:“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先把饭吃了行不行,身体累垮了还怎么找人?” 傅望昭将电源插回去,屏幕重新亮起来。 “我不饿。” “祖宗,你都三四天没吃饭了还不饿,你再这样我要打电话给顾叔了,到时候看他还让不让你找迟然。” “别打给他。” 赵恒掌握了拿捏傅望昭的技巧,边拆桌上的袋子边说:“你吃完饭,我就帮你一起找迟然,怎么样?” “刘姨说你爱吃这鲜虾馄饨,闻着可香了,来。” 傅望昭眼珠动了动,望向那碗饱满圆润的鲜虾馄饨,眸中闪过几抹柔软。 迟然包的鲜虾馄饨很好吃,还记得他第一次做的时候是为了感谢自己帮他教训段莱,除此之外,还做了许多菜。 那时迟然小心翼翼地问他味道怎么样,他回了句“还行”,当时迟然是什么反应来着,他没注意。 alpha回忆着,手上机械地去舀了一个放进嘴里,仔细咀嚼。 相异的味道打破了他的回忆,这不是迟然做的馄饨。 傅望昭有些费力地咽下,失去了胃口。 他盯着剩下的馄饨,想着如果有机会,他要告诉迟然,你做的菜非常好吃,我很喜欢。 可是还能有机会吗? 这样想着,傅望昭感觉整个人又沉了下去,与此同时,胃里翻涌出一阵强烈的恶心,紧接着他将刚吃下去的东西吐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鲜血。 “望昭!”赵恒焦急叫道。 傅望昭盯着碗里那刺眼的红色,怔愣着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失去意识前,他想: 如果我死了,迟然会愿意回来看我一眼吗? 第69章 病房门口。 “病人是胃出血,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他正输着营养液暂时不用吃东西,晚上开始可以喝点粥,等情况稳定下来再正常进食。” “好,谢谢医生。” 赵恒目送医生离开之后,叹了口气,转身推门进去,看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傅望昭,心中五味杂陈。 傅望昭晕倒在面前的那一刻,赵恒真的吓坏了,他们认识快十年,他从来没见过如此脆弱的傅望昭。 向来张扬强大的alpha,仿佛变成了一件易碎品,稍有不慎就碎得拼不起来。 赵恒在床边的椅子坐下,自言自语道:“韩一诚还没出院呢,你又住进来了。” “都怪他一张乌鸦嘴吐不出来吉利话,说你要历情劫,你还真为了迟然把自己搞成这样。” “唉,上哪儿能帮你把人找回来啊。” 没过一会儿,赵恒的通讯器震动起来,他走到窗边接起来。 傅望昭请了长假,王岭正忙着取消订婚的事宜。眼下军区的许多事都落在他身上,傅望昭生着病他又一时半会儿走不开,真是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第68章 直到中午,昏睡了一晚上的傅望昭才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单调的白。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感觉头很晕,胃里像火烧一样灼痛。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变得恍如隔世起来,他坐在那里愣了几秒,才有一个认知浮出来,让他心口作痛。 迟然走了。 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可是身体的疼痛却在提醒他真的失去了什么。 “哎,你醒了。”赵恒刚刚结束一通工作电话,回身看到傅望昭醒过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紧接着,他见傅望昭低头瞥了眼手背上的置针,心道不好,连忙大步上前,却还是被对方抢先一步将针拔了。 “艹,生病了手还这么快。”赵恒看他手背上的针孔渗出血珠,无名火又冒出来,“傅望昭,你活腻了想死是不是?行,等你死了,迟然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跟你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赵恒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又恢复寂静。 “我只是,想去找他。” “你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监控已经没有线索了,不如先把身体养好,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切入点。” 傅望昭突然剧烈胃痛起来,他蜷起身体用拳头抵着,额头冒出冷汗。 他当然清楚,也已经想了很多方法,别墅和附近的监控他也派人去查了,还是一无所获。 每一次收到消息就是一次失望,都在告诉他:你把迟然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赵恒见状立马去找医生过来。 营养液重新输上,医生说:“胃是情绪器官,养病期间要尽量保持心情愉悦。” 待医生走后,赵恒看着躺在病床上愣神的傅望昭,心道让他现在心情愉悦那可真是难如登天。 “要我说,不如你发布悬赏通缉令,借助群众的力量,效率肯定比现在高多了。” 傅望昭摇了下头,说:“不能发。” 他也想过,可是这样动作太大了,军区的一举一动都被异能者组织关注。万一迟然身上的异能秘密被发现,对方再先他一步找到人,后果不堪设想。 相比于找不到人,他更不想迟然出事。 晚上,终于从繁忙事务中得到点喘息时间的赵恒买了份小米粥回来。 “来,喝点粥。” 倚靠床头的傅望昭没有食欲,但还是接过了粥碗,用塑料小勺一圈一圈搅着。 黄澄澄的粥黏软糯香,让他想起之前迟然早起给他煮的粥,比这个还要香多了。 为什么他当时没觉得呢? alpha舀一勺粥放进嘴里,明明是稀软的流食,吞下去却像是长了刺,扎入心脏,叫他疼得厉害。 只吃了小半碗,他就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将粥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我没事了,你明早就回去吧。” 赵恒在铺自己的临时折叠床,头也没抬:“放心,明早的机票我已经买好了,军区一大摊子事等我回去呢。不过我已经留了医生的号码,你至少三天后才能出院,如果你敢提前偷跑,我立马就给顾叔打电话。” “好。” 夜深,明月高悬,银白色的光映入漆黑的病房,安静得只能听见赵恒轻微的鼾声。 傅望昭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他望向窗外,只能看见那一轮月亮。 他不由得想,如果此时迟然也在看月亮…… 蓦地,alpha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神情。即便他们望着相同的月亮,迟然也不会想他,就算是想了,也是在想自己终于离开终于摆脱他。 终于自由了。 北区的冬夜寒风阵阵,一个劲儿地往屋里挤。迟然将窗户关紧,准备拉窗帘时,抬头看到天上的月亮,圆圆的,很美。 他没敢在窗边待太久,拉上窗帘就钻进温暖的被窝,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暖黄的光线将房间照得温馨,迟然左看看右看看,满意极了。 他前两日跟着中介看了许多房子,最终租下这一间。 一室一厅的朝南户型,客厅还有一处小阳台可以种花种菜。一公里外就是菜市场,保证每天都可以买到新鲜的肉和蔬菜。 迟然今天正式住进来,收拾整理了一整天也没觉得累。 他忍不住计划着未来,等到宝宝出生,就可以在靠窗那侧放个婴儿床,让它每天都能晒到太阳。 宝宝长大一些之后需要有单独的房间,到时他就得换个大房子了。 想到这里,迟然有些忧虑。他之前画稿存了一些钱,再加上从账户里取出来不少,虽然捐了一些出去,但这一次带走的现金仍然不是个小数目。 可坐吃山空不是个办法,日后的花销会越来越多,迟然又想给宝宝好的生活条件,思来想去他决定出去找工作赚钱。 迟然温柔地抚上自己的小腹,轻声道:“爸爸会努力的!”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起来,随即翻了个身,望向放在床头柜上的两个相框。 一张是奶奶的黑白遗像,一张是他和跟跟的合影,被他从之前的通讯器里打印了出来。 迟然眷念地看着他们,眼睛泛出一点水光来。 “看,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第70章 三天后,傅望昭出院,从西区返回主城。 落地当天的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王岭提前到了机场,在车外边抽烟边等。 室外温度很低,他夹烟的手冻得慌,但因为傅望昭不喜欢闻到烟味,他也就不敢在车里抽。 很快,傅望昭从大门走出,远远地他就瞧见alpha脸上的憔悴和疲惫,不由得一惊。 他跟在傅望昭身边工作快两年了,遇到过大大小小的棘手案子,从来没看他有过这副模样。 不过是几日的功夫,却仿佛被什么蹉跎了好些年似的。 傅望昭上车后,王岭汇报道:“取消订婚的事办得差不多了,道歉信也都发出去了。” “嗯。”alpha顿了顿,“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王岭在此之前生怕撞枪口,稍不留神就当了那引燃炮仗的线,没想到傅望昭竟然意外地好相与。 倒是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他启动车子打方向盘,精神放松下来之后嗅到淡淡的烟味。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他连忙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什么也没闻到。反应几秒后,他透过后视镜望向后座的傅望昭。 alpha靠在椅背上,偏头望向窗外,却并不是真的在看窗外,一双桃花眼里多的是他读不懂的情绪。 王岭暗自叹了口气,轻踩油门,驶向前方。 到达别墅门口,傅望昭没下车。 王岭也就安静地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傅望昭喊他名字,他“哎”了一声。 “我是不是脾气很差?” alpha的声音平静,不带任何语气和情绪,但王岭听着却不忍心给肯定的回答,他支吾着回了句“其实还好”。 傅望昭开门下车,进别墅前经过院子,他下意识地看过去。 空气中微小的粒子们汇聚在一起,蓦地成像。 他看见迟然坐在草地上和黄色小狗玩耍,咯咯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儿,嘴里说着“痒”。 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一阵寒风掠过,吹得他胸口发冷。 傅望昭一进别墅,听到声音的刘姨和齐叔就迎了上来。刘姨抻着脖子朝傅望昭的身后瞧,却是什么也没有。 她刚要开口问,齐叔就拽了下她的胳膊,冲她摇摇头。 傅望昭喉咙干涩,他望向刘姨,哑声问:“迟然离开之前,说过什么吗?” “他说小白拜托给我照顾。” “还有别的吗?” 刘姨踌躇着没吭声。 傅望昭垂下眼,眸光彻底黯淡,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便往二楼走去。 望着alpha的背影,齐叔叹了口气,刘姨发愁地小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呦。” 迟然的房间还维持着几天前的样子,被翻得有些凌乱,也没人敢来收拾。 小白被刘姨抱走了,窗台上那株多肉也已经枯死了。 整个屋子死气沉沉,压抑得令人窒息。 傅望昭弯腰拾起地上迟然穿过的衣服,拿到鼻间闻着,上面除了清洗后残留的洗衣液味道外,什么也没有,但他还是上瘾一样地不肯松手。 所有这些穿过的衣服,都是他搭配好让迟然穿,甚至亲手给他换上。 而迟然只是沉默着,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像一个没有感情任凭摆弄的娃娃。 傅望昭靠在门上点了支烟,末端泛出鲜艳的火焰。他安静地吐烟,记忆也随着缭绕的白烟重现,像放电影似的。 坐在书桌前的迟然,捏着笔在本子上一笔一笔认真画着,几个与冷漠上将完全不符的动漫小人跃然纸上。 第一次接吻的迟然,整个人红得像是对爱情过敏,还是青涩主动地献出一吻。 第69章 伤心难过的迟然,总是无声地掉落豆大的眼泪,仿佛无论如何也消化不掉的悲伤,尽数化成实体。 情事中的迟然,喘得再厉害也不愿意叫出声,只有被磨得狠了才会发出幼猫似的声音。 …… 过去三天他就是这么度过的。 被潮水般的回忆淹没,也在其中汲取氧气。 返回主城的第二天,傅望昭去到孟晓欢的家,也是迟然曾经住过的地方。 当时孟晓欢正和莫风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正看到精彩处突然听到敲门声,omega撒娇让alpha去开门。 莫风便起身去开了门,看到一个陌生英俊的alpha,有些意外。 “你找谁?” “孟晓欢。” 莫风面色如常,但语气不快:“找他什么事?” 此时听到声音的孟晓欢走到门口,盯着傅望昭看了好几秒,才惊讶道:“傅上将?” 他没见过傅望昭,只看过朋友们分享给他的照片和视频,猛一见到真人差点没认出来。 因为真人要比照片上还帅。 傅望昭无暇顾及其他,直接开门见山:“你知道迟然去哪儿了吗?” 其实他没抱太大希望,因为既然迟然说他见过孟晓欢,就代表后者应该不知道。 但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他也不想放过。 “然然?他不是在你身边工作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孟晓欢说着急忙去找通讯器给迟然拨电话,一直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怎么回事…” 他一下子记起前些天他们一起出去吃饭时,迟然说的话,还有他提前送的生日礼物…现在一回想,确实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他能去哪儿啊,他没有亲人也没有其他朋友…”omega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傅望昭看得出孟晓欢焦急的状态不像假的,脸上浮出失望的神情。 “如果你之后想到什么线索,知道他可能会去哪儿的话,麻烦告诉我。”傅望昭递给孟晓欢一张名片,转身离开。 孟晓欢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脑海中响起几道声音。 “晓欢,你接过吻吗?” “有喜欢的人。”“是beta,你不认识。” “我不喜欢他了。” “我感觉他身上好像有alpha的气息。” 他怎么没想到呢,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巧,从来对感情一窍不通的迟然,一去到傅望昭身边就遇到了喜欢的beta。 孟晓欢视线模糊起来,他攥起拳将那张卡片握成团,直接跑了出去。 他在楼下拦住傅望昭,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瞪得很大:“然然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 “你欺负他了是不是?” alpha看着omega,眼中露出明显的痛苦来,他没说话,是默认。 眼睛通红的孟晓欢瞬间泪如雨下,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王八蛋!” 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迟然曾经为了还债有多努力,放弃梦寐以求的上大学机会,省吃俭用认真工作,从来乐呵呵的,没有一句对生活的抱怨。 现在他终于还完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却要被逼得放弃这里的一切远走他乡。 孟晓欢不知道,不知道这样的迟然经历了什么会瘦成那个样子,还笑嘻嘻地告诉他自己在减肥。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傅上将,我们小老百姓高攀不起您,你这么有能耐就自己去找人吧。”孟晓欢将手里的纸团扔在傅望昭身上,“我不想再看见你。” omega红着眼气冲冲地往回走,走到一半停住,说:“如果你还有心,就放过他。” 傅望昭定在原地,在寒风中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脚都麻了,才缓缓蹲下将纸团捡起来,起身离开。 入夜,傅望昭坐在桌前,手里是一沓照片,每一张都被塑封了起来。 是他和迟然去邻市被狗仔拍到的照片。 他们甚至连一张像样的合影都没有。 alpha一张一张地看着,哪怕是已经看了许多次,他依然沉迷其中。 其中一张,是这么多照片里,唯一一张迟然脸上带了一点笑的。 傅望昭记得很清楚,当时他们走在当地很出名的一条集市街道上,人很多,他怕走散就紧紧牵着迟然的手。 中途经过一个小摊,是一个老奶奶带着一个小女孩,在卖茉莉花手环。 摊子前聚集了几个年轻姑娘,老奶奶在认真地给其中一个手腕上编,动作有点迟缓。 小女孩就在一旁夸个不停:“哇,姐姐你好漂亮啊!手好白,戴这个真好看。你的衣服在哪里买的,和手环好配哦。” 那姑娘被哄得心花怒放,连带其他几个围观群众也跟着跃跃欲试。 傅望昭见迟然看得入神、脸上也露出笑来,于是问他:“想要这个吗?” 迟然摇摇头,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相关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傅望昭盯着照片上的迟然,又想抽烟了。 他刚拿起烟,通讯器震动起来,是韩一诚。 “喂?” 听到这把沙哑的嗓子和打火轮的摩擦声,韩一诚打趣的话便哽在了喉咙里,只道:“我都听赵恒说了。” 起初他不相信傅望昭会为了感情上的事如此失去理性,只以为赵恒在添油加醋地诓他,现在他信了。 “那个,南区这边我让人盯着点,如果有消息就告诉你,不过我希望他现在还是别来南区。” 傅望昭说了声“好”。 韩一诚也难得地认真起来:“望昭,我说句心里话,你们两个不合适,分开其实对彼此都好。” 他听着alpha起伏的呼吸,以及香烟燃烧的细微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傅望昭低声说: “可是我现在不好。” 第71章 北区的冬季寒冷且漫长,所幸的是阳光很好,一周里有五六天都会出太阳。 迟然喜欢将被子曝晒在阳光下,在阳台晒饱一天太阳的被子松松软软,晚上盖着仿佛能感受到阳光的余热。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观察自己的肚子,起初是他穿牛仔裤的时候觉得腰变紧了,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才发现,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在悄悄长大。 他没有透视眼,只能以这种方式观察宝宝的成长。 到孕九周的时候,迟然去市里的私立产科医院,进行产检。 他会在北区里选择北因市定居,原因就是这家私立医院没有全国联网的系统,绝对私密安全。 迟然使用假身份证在医院建档立案后,便拿着单子在检查室门口等待。 几排椅子上坐了许多孕妇及陪同的人,单独来做检查的人很少。戴着帽子口罩的迟然坐在角落里,显得奇怪且格格不入。 不过他并不在意,认真地看着医院发的孕期必读手册。 终于轮到他进诊室检查,医生是位中年女性,笑容和蔼,说话也温和。 再次在机器的显示屏上见到宝宝时,迟然心跳不由得加快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宝宝发育得很好喔,平时要注意补充营养,你现在太瘦了。” 迟然应了声“好”,忍不住问:“那是它的脚吗?” “对,看起来像在翘脚脚。” “好可爱。”迟然心里涨涨暖暖的,幸福感充斥全身。 从医院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将b超单子折好放进包里,打算回去好好收藏起来。 为了补充营养,迟然每天都会去菜市场买新鲜的菜和肉回来做,一日三餐,无一例外。好几天过去,人肉眼可见地胖了一点。 这天傍晚,他买完水果特意绕到另一条街。这条街上开着一家蛋糕店,是附近唯一的一家蛋糕店。 迟然站在店门口,透过玻璃往里看。 这里没有时髦的咖啡厅和网红甜品店,蛋糕店里的蛋糕也是非常普通标准的生日蛋糕,会用廉价的红色素奶油写“生日快乐”那种。 不过也是迟然吃过最多次的蛋糕。 他摸摸自己的小腹,小声嘀咕着:“我们今天买一个…蛋糕吃。” 说完,他推开蛋糕店的大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伴随着香甜的烘焙味道。 迟然闻得有点饿,他在橱窗前看了两圈,最后买了一个6寸的生日蛋糕。 回到家,迟然先是将阳台上的被子收回来,然后开始洗菜做晚饭。 糖醋排骨、胡萝卜炒土豆丝、清炒油麦菜,还有一份奶白色的鱼汤。 他摘掉围裙将菜和蛋糕在桌子上摆好,甚为满意。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天出生…”迟然坐下来,“二十年前的今天,奶奶把我带回家,也算是…重新给了我生命。 “没关系,等你出生之后,爸爸会好好记住,每一年都…都给你过生日。” 迟然大快朵颐地吃完饭,在蛋糕插上“2、0”的蜡烛,用打火机点燃引线。 烛火安静地跳动着,他小跑去把灯关掉又小跑回来,像是怕蜡烛等急了似的。 第70章 “嗯,许个什么愿望呢…” 迟然灵机一动,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希望我的宝宝健康出生、平安长大。 蜡烛默默地燃烧融化,火焰在上面烧出一个小坑,方便盛放许愿者的心愿。 他睁开眼,鼓起嘴冲着蜡烛吹气,火苗便忽悠着熄灭了。 房间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嚓—”打火轮的摩擦声响起,在寂静的环境中有些突兀。 小小的烛火照出周围有限的景象,傅望昭那张落寞憔悴的脸,以及看起来精致美味的蛋糕。 在黑暗环境里待久了看到刺眼的光源,加上连日来的睡眠不足,alpha眼睛有些不适,酸涩发痛。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放在桌上,里头简单却别致的戒指借着火焰发出金属光。 更为刺眼。 狭小的空间内实在安静,傅望昭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无所遁形,他的情绪也无法掩饰。 他将那枚戒指取出,看着指环内侧刻的二人名字字母,目光久久无法挪开,像是陷入某种幻想。 蛋糕是迟然喜欢的芝士口味,此时那甜腻的味道钻进傅望昭胃里,让他疼得厉害。 蜡烛一刻不停地融化缩短,看起来像流逝的时刻,是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挽回不来的东西。 直到燃烧殆尽火焰彻底熄灭,房间重新恢复黑暗,才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说:“生日快乐。” 傅望昭开了灯,整个房间亮堂起来,将每一处都映得清晰。 书桌、小台灯、简易到不能再简易的塑料衣柜,还有那张伸不开腿的床。 他转个身都局促的小房间,迟然在这里住了十几年。 alpha在床上躺下,即便是调整过长度,他躺着依然短了一大截。 傅望昭枕着迟然的枕头,看头顶泛黄的天花板。 刚刚他拎着蛋糕来的时候,正在开那道老旧生涩的门锁,还没打开后面那扇门先开了。 “你就是新来的住户?”邻居阿姨好奇地探出头,见对方转过来的脸有些惊讶,“你是明星吗,我怎么感觉在电视上见过你。” 这时傅望昭将门打开了,他顿了顿脚步拿出通讯器,调出照片给邻居阿姨看。 “你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啦,小然嘛,原先就住你这间房,他前几天还回来了。” 傅望昭黯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行将就木前的回光返照,急忙问道:“他回来的时候说什么了?” 邻居阿姨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如实道:“没说什么,他不知道这间房已经卖出去了,好像是想回来拿点东西。” “他拿走了什么?” “没进去门呐,估计是当初被段莱赶出来的时候没拿钥匙吧。”邻居阿姨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了,小然是个苦命的孩子呦。” 于是傅望昭听了许多迟然以前的事,大概的情况他都查过知道,但这一次像是给干巴巴的骨架添上血肉,让迟然的过往在他这里一下子鲜活起来。 比如迟然小时候因为身世和结巴被人嘲笑歧视、他从小到大的成绩都很好、他初中毕业开始就利用寒暑假打工赚钱、被段莱赶出来的那个晚上他什么也没带,孤零零一个人哭着走了。 邻居阿姨口才不错,将这些事讲得绘声绘色,只是她一股脑倒完觉得口干舌燥,抬头发现面前高大的alpha眼睛通红、脸上有泪痕,脆弱得仿佛一吹就碎。 “你…你没事吧?” “没事。”傅望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声音嘶哑,“如果他回来,麻烦告诉我。” “哦哦好。” 傅望昭走进迟然的家,门一关上,他像是被抽掉所有力气一样靠在门板上,手里的蛋糕沉得将他整个压垮。 他蹲了下去,后悔和痛苦让他窒息,几近崩溃。 第72章 除夕这天,迟然早早起床去市场买菜。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优点,逢年过节的氛围很足。走在街上的人像提前下锅的饺子,一个挨着一个。 叫卖声和吵嚷的说话声飘扬在空中,却让人有种落地的踏实感。 买完菜回家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储存好,迟然坐在桌前开始画画。 他在网络上找到一个画稿赚钱的渠道,赚得自然没有之前接约稿时多,但也是一份收入。 原先的账号已经积累了近十万的关注,就这样放弃迟然觉得很可惜,但也没办法。 有些东西,到了不得不放下的时候,再不舍得也要放下。 傍晚,迟然开始擀面调馅准备包饺子,三鲜馅儿的。 “我特别喜欢吃…吃饺子馄饨里的虾仁,可是虾很贵,平时没得吃。所以我小时候很…期待过年,奶奶包的饺子。” “你是没口福了,我包的赶不上她哦。” 本就习惯自言自语的迟然眼下多了个小听众,话变得更多了。 “煮三十个应该够…够吃了吧,最近吃得越来越多,我是怀了一只…小猪吗?”他说着笑起来。 吃完饺子,迟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很快外面陆续有人放烟花鞭炮。 他走到阳台旁,望着那一束又一束窜上天空的五彩火光,想到之前在海边看到的烟花秀。 也就不可避免地想到傅望昭。 来到北区的这一个月,迟然忙着安顿自己、忙着好好生活,偶尔闲下来对着窗外发呆时,想起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总觉得恍如隔世。 此时那张脸从记忆中浮现,他心头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迟然不知道自己走后傅望昭会如何,按之前定好的日子,他应该已经订婚了。 暂时的相交之后,两条线终究是要继续向前的。新的一年,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他抬头看向天空,烟花划开长夜,绚烂短暂。 老旧的居民楼隔音很差,一星半点的声音都逃不过,更别提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傅望昭听得烦,点了支烟。 狭小的房间没有窗户,密闭得像一个盒子,与外界的热闹隔离开来。 alpha坐在床上望着对面,整整一面墙都贴着鲜艳的奖状,他挨个看过,发现迟然还得过“吃饭积极”奖,在幼儿园时期。 他想象了一下,在其他小朋友闹腾着不吃饭只想玩的时候,小小迟然睁着大眼睛用勺子往嘴里扒饭,肉乎乎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嚼来嚼去。 因为长大之后的迟然吃饭也是这样的,总是食欲很好的样子。 傅望昭想到这眼中又浮出痛苦来,他不知道那段时间迟然该有多难过,才会连饭都不爱吃。 书桌上有一个架子,上面摆满了书和习题册,alpha试图在其中找到beta过去的相册,可惜没有找到,倒是翻出来一个不太一样的本子。 他隐隐有种预感,打开一看,果然是迟然的日记。不过,与其说是日记,倒更像是碎碎念,因为有些页连日期都没写。 ——今天才知道我是奶奶jian回来的小孩,怪不得他们总是讲那些话。那么好的奶奶为什么不是我的亲奶奶呢?不对不对,奶奶就是我的亲奶奶。 ——同桌抢了我的鸡tui,讨厌他!奶奶问我为什么不开心,我没有告诉她。 ——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有一点想去游乐园,只有一点点。 ——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奶奶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海的照片好美,可是这里没有海,要去很远的地方才能看见。 ——奶奶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了。 ——需要再努力一点才行,等考上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画漫画的人特别特别厉害,我也想成为特别特别厉害的人。 …… 迟然的字迹从歪扭到工整,大概是后来课业繁忙,中学时期的篇幅少了许多。 傅望昭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那些文字随着尼古丁被吸入他的心肺。 不同的是,尼古丁麻痹他的疼痛神经,而那些文字令尼古丁失效。 一盒烟抽完,傅望昭闭着眼靠在墙上。 没一会儿通讯器震动起来,他立马睁开眼,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接起来。 “舅妈。” “今天不过去了,你们吃吧,我明天去给你们拜年。” “嗯,吃了,我没事。” 傅望昭将通讯器放下,起身走到客厅的窗户前。外面家家户户都亮着光,有的窗户上还挂着小彩灯。 烟花和鞭炮此起彼伏,其中夹杂着小孩子的嬉闹声。 外面是浓厚的年味儿,而他被困在这间屋子里,想一个这些天来想了的问题——迟然在哪? 今天是除夕,他会不会回来看一眼?自己还有没有可能等到他? 万家灯火通明时,他在等一不归人。 年后,傅望昭继续派人找迟然。 第71章 只是好消息没等来,等来一个坏消息。 那天他正在军区开会,韩一诚打电话给他。挂断一次,对方接着打过来。 傅望昭猜到对方有要紧的事,于是发消息说:在开会,什么事? 韩一诚只回了两个字:迟然。 傅望昭猛地站了起来,引得所有人注目,包括正在讲话的军长。 “抱歉,我有急事出去一下。”说完,他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alpha出门之后立马拨给韩一诚,语气急切:“是有迟然的消息了吗?” “是这样的,”韩一诚前所未有的认真道:“南区昨天抓了两个双头鲨组织的成员,例行检查他们的通讯设备,我在其中看到了迟然的照片。” 傅望昭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他攥着通讯器的手发白,似乎在等一把刀落下来。 “他们也在找迟然。” 韩一诚停顿片刻,才接着说:“你应该比我清楚他们为什么找他。” “你认识段莱吗?” 傅望昭突然有些头晕,他扶住一旁的墙,哑声回:“认识。” “他现在也是双头鲨的一员了,他没异能也没什么本事,估计是靠这个信息进的。不过你先别担心,他们目前也没迟然的消息。” “然后我还查到了点别的东西,正好我们最近在翻阅近二十年的南区案宗,十几年前有一起破获的人体实验案,应该和迟然有关系,资料我等会儿发给你。” “具体的你可以去问问顾叔,这案子当年是他办的。” 第73章 傅望昭会读军校当军人,有一部分原因是受顾如枫影响。 气派飒爽的军装、至高无上的权力以及无数人的尊重和崇拜,这是包括傅望昭在内大多数人对顾上将的印象,也是许多alpha所向往的东西。 十八岁的傅望昭经历了分化、异能觉醒、家庭变故等等一系列事情,站在人生选择的岔路口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军校这条路。 除了想要得到权力和荣誉之外,他更需要释放。 alpha骨子里的暴力和攻击性,在s+级别的傅望昭身上极致体现。对抗和战斗会让他感到酣畅淋漓,同时他也不畏惧血腥和死亡。 成为上将之后,他有时会想起顾如枫曾经对他说的话。 “阿昭,其实我并不希望你走这条路。但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吧,让你拥有了精神力。我知道许多alpha的梦想都是进军区,甚至成为权力的中心。可是别人看到的光鲜背后,是极其沉重的责任,要挑起来是很累的。尤其当你发现拼尽全力也束手无策的时候,会更痛苦。” “因为不是每个坏人都能被绳之以法,也不是每个好人都能得以善终。” 之前傅望昭并不能理解顾如枫话里的含义,对他而言,破案抓人是他的工作,这份责任他有能力扛。至于其他的,他性子冷共情能力差,无法给予分毫。 况且,他认为同情带来不了任何帮助,分明没有意义。 可是现在,傅望昭看着韩一诚发来的资料,突然懂了顾如枫为什么会说那番话。 他的心脏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人喘不过气。 双头鲨组织是三十多年前成立的,起初做些倒卖器官和违禁品的黑色生意,后来便盯上了异能改造这块肥肉。起这个头的人叫莫斯,一个分子科研领域的高材生,自身没有异能,却病态地热衷研究异能起源。 自那以后,便频频有异能者失踪,南区军区也开始介入调查。 十六年前,以顾如枫为首的南区军方端了双头鲨组织的一处实验室,解救出来一些遭受实验折磨的人,这个组织也终于暴露在大众视野。 然而,莫斯和许多其他成员带着实验数据逃之夭夭,线索全无。 傅望昭滚动鼠标滑轮,手指在发抖。 当年被救出来的人,除去已经精神失常的,都配合军方做了供述。包括自己被抓走的起因经过,还有在实验室里的可怖经历。 其中几页被标记了出来,傅望昭看到上面的一张照片时,脊背开始僵硬发冷,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这个女人的眼睛和迟然一模一样。 她叫池宁,被抓去实验室前是学校里的美术老师。她的丈夫是异能者,也是一名外科医生,名字叫方冉。 记录里没有方冉的照片,因为他已经死在了实验台上。 而池宁,记录的最后写着回访结果:自杀离世。 不过通篇没有提到过他们的孩子。 傅望昭将资料关掉,整个人像被灌入铅水一样动弹不得,自胸口蔓延开来的疼痛直抵身体的每一处,凌迟一般。 无力而痛苦。 二十多年来的成功顺遂让他骄傲自大,曾经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做到、什么都能拥有。 现在现实给予了回击,他终于发现,人之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太多,而他也因此错过了太多。 追悔莫及。 傅望昭到顾家的时候,顾如枫正在和顾行蓝下棋,alpha之间的博弈,年轻者占上风。 “舅舅,我有些事想问你。” 胜负还未分,顾如枫便借此推脱着下次再玩,顾行蓝也应了,起身离开。经过傅望昭身边时,看到他那不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状态,低声道:“需要帮忙的话跟我说。” 说完,她推了下金丝框眼镜,离开了书房。 “你有没有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顾如枫将棋都收起来,瞥了他一眼气就不打一处来,“过年的时候你舅妈不让我说你,我现在问你,你要为了那个beta这样到什么时候?” 傅望昭没有接这个话题,直接问道:“十六年前的6·13人体实验案,你还记得吗?” 顾如枫动作顿了顿,苍老的脸上出现一抹痛苦来:“当然记得,你问这个干什么?小韩让你问的?” “那,池宁你还有印象吗?” 顾如枫“嗯”了一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一回想起来心里还是难受,她…” 说到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望昭:“迟然他是…” 傅望昭表情认真,语气诚恳:“舅舅,当年的事,你能仔仔细细地告诉我吗?” “怎么会这样…”顾如枫疲惫地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始讲述。 “那个案子的受害者挺多的,但方冉和池宁让我记忆很深刻。他们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老师,感情很好,在他们结婚的第三年,池宁怀孕了。” “有一天,方冉晚上下班回家遇到别人被抢劫,上去见义勇为,不想被对方划了一刀,然后那个人就看见方冉的伤口在自己愈合。没过几天,方冉和池宁就失踪了。”顾如枫长叹一口气,“他们一开始只是想带走方冉,是看池宁怀孕了,才把她也带走了。” “那个实验室就是人间地狱。方冉的体质特殊,莫斯对他很感兴趣,每天在他身上做研究。我不知道他作为一个外科医生,躺在实验台上被开膛破肚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自己的善良害了他。” 傅望昭拳头攥紧,怒火将他浑身的血液烧沸,抬头看见顾如枫的眼眶也红了。 “池宁说,她去到实验室的第一天就做了羊水穿刺,确定肚子里的胎儿大概率也是治愈异能携带者。她很绝望,她宁愿这个孩子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于是她开始不吃不喝,甚至捶打肚子,但是那群畜生不会让她如愿。” “后来,她和方冉计划了一次逃跑。我不知道他们筹划了多久,耗费多少心血。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这个孩子谋一条生路。幸而上天眷顾,池宁在方冉的掩护下逃了出来。尽管后果是,方冉被暴怒的莫斯虐待致死。” “那个时候池宁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怀孕的这段时间她心情抑郁加上营养不良,导致她逃出来没多久就早产。因为莫斯在她身上装了定位器,她生完孩子东躲西藏了两个多月还是被双头鲨的人找到了。” 傅望昭眼眶湿润,声音嘶哑:“但是他们没找到那个孩子。” 顾如枫:“对,池宁坚持说那个孩子死了。他们当然不信,去找到了给池宁接生的人。那人也不知道孩子去哪儿了,只说婴儿的大腿上有一个红色胎记。但仅凭这一线索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红色胎记… 傅望昭颓败地靠在墙上,他见过那枚胎记,他见过的。 “我见到池宁的时候,她才三十多岁,看起来却像是五十多岁。她没有异能,被抓回去之后,唯一的价值就是怀孕。”顾如枫擦了擦眼睛,“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一种残忍至极的补品叫胎腹儿。” 胎腹儿,是将存在于母体4-5个月的成型胎儿引产下来,作为滋补食品,具有延缓衰老的功效。 傅望昭在资料里看到过,实验室里的一部分女性被迫提供这一价格昂贵的“产品”,来让组织敛财。 “她当时有没有说,那个孩子去哪儿了?” 第72章 顾如枫摇摇头:“我问过她,本意是想找到这个孩子尽我所能帮助他,但是她没告诉我。她只说,让他当一个普通人好好活下去就行。” 傅望昭用手掌盖住眼睛,肩膀微微颤抖。 迟然在遇到他之前,过得正是普通平静的生活。 可惜,命运兜兜转转,他们在那个夜晚相遇,异能的秘密像多米诺骨牌的一端倒下,接下来发生的事便一发不可收拾。 那么迟然会不会也后悔过,后悔遇见他。 第74章 二十年前的冬天,格外寒冷,北风呼啸的声音像某位神明在悲伤地低嚎。 主城区的某间小旅馆,老板兼前台的中年女人在边嗑瓜子边看剧。 大门被人推开,一股寒风趁机钻进来,她抬头望去。 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个包裹严实的婴儿走进来,她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女人的脸色十分苍白,没有半点血色。若不是在白天,她都要以为对方是鬼。 女人走到柜台前,说:“我要一间最便宜的房间。” “最便宜的八十一晚,身份证让我登记一下。” “我…”女人咽了下唾沫,“我丈夫打我,我带着孩子出来躲一躲,没带身份证,你能通融一下吗?” “行。” 女人说了声谢谢,便开始从口袋里掏钱,先是拿出一张五十面额的,然后准备继续找。 “就给我五十得了。”旅店老板转身取了把钥匙放在台面上,“你这是刚生完孩子吧?买点东西补补,你的脸比墙都白。” 女人掏钱的手顿住,抿了抿嘴唇,真诚道:“谢谢你。” 去到房间,池宁锁好屋门,坐在床上把裹着宝宝的被子掀开些,露出一张白白软软的小脸蛋,还有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宝宝看见妈妈,咧嘴笑起来。 池宁也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 这是崭新的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第一场雨。 “妈妈刚才撒谎了,爸爸不打妈妈,爸爸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如果他能见到你该多好,哪怕只是一眼。” 刚知道池宁怀孕的时候,方冉激动又期待。他们像大多数父母一样,设想着宝宝的眼睛像谁、嘴巴像谁、性格像谁。 逃跑的这一路来,她想起过去二人陪伴甜蜜的画面,也想起在实验室里,方冉虚弱地跟她说对不起的样子。 池宁支离破碎,却又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强撑着将自己粘回原样。 晚上,她找旅店老板要来针线,对着昏黄的灯光,在宝宝衣服的领子上绣着,一针一线,十分认真。 宝宝就躺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眼睛睁得圆溜溜。 终于绣好,池宁将衣服给宝宝穿上,亲亲他的额头,声音哽咽。 “我的孩子,对不起,爸爸妈妈除了这个名字什么也没办法给你。我们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迟然,这是爸爸给你取的名字,就当作我们陪在你身边一样,我们会保佑你的。” 第二天下午,池宁带小迟然来到附近的老旧居民楼,她敏感地观察着四周,趁四下无人,将小迟然放进小区门口的垃圾桶里,在不远处躲起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朴素的阿姨走近,将婴儿从垃圾桶里抱出来。 池宁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紧紧盯着那人的样子,试图判断她是不是好人,能不能照顾好小孩。 “哎哟,谁这么狠心呐。”她听见那人说,语气慈祥惋惜。 眼看着阿姨将小迟然抱走,池宁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哭出声。 她多想看着自己的宝贝长大,听他叫“妈妈”,见证他每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 可她只能放手,只有这样他才能当一个普通人,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 走远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又过了许久,池宁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迟然不是爸爸妈妈不要的小孩,他本该拥有许多父母的爱。 - 从顾家回来的当天晚上,傅望昭开始发热,易感期毫无征兆地突然来临。 睡梦中的alpha呼吸急促、墨蓝色头发被汗水打湿,颈后的腺体疼痛滚烫。 “然然,不要离开我。迟然,别走。” 身体像突然从高空坠落,失重感让傅望昭猛地惊醒,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空空荡荡。 心口缺了一大块,他来不及感到失落,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叫他立马清醒过来,这种感觉很熟悉。 是精神力在全身的神经里暴动流窜。 他的精神力异能是罕见的s级,攻击性和破坏性都属于顶级,对外是,对内也是。 傅望昭皱起眉,强撑着从床上起来,去柜子里取出三支抑制剂,给自己的静脉注射进去。 从身体往外渗的痛感让他脱力地靠在墙上,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来。 迟然在身边这些日子,他差点都忘了精神力暴动起来是这么疼。 而这只是个开始。 很快,在易感期和精神力的双重作用下,傅望昭的自主意识开始模糊,精神力不受控地外溢,将周围的物品击落。 最后的时刻,他在现实和虚渺之间,仿佛看见了迟然,对他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当医生赶到的时候,别墅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东西碎的碎,倒的倒,除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完好无损外,其余都有不同程度的破坏。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两只手都鲜血淋漓,看起来像是锤击玻璃时留下的划伤。 自残一样。 医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有些怔住,和傅望昭那双漆黑的眼睛对上时,他有种被魔鬼盯上的危险感。 “迟然在哪?” 医生下意识后退一步:“我…我不知道。” 鲜红的血从alpha指间淌下,落在地板上,他垂下头,狠戾暴躁的眼睛里多出一抹无措来。 就在这时,医生眼疾手快地掏出注射枪,对着傅望昭打出一针镇定剂。 他现在这种情况,镇定剂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医生和齐叔趁着这个空档,急忙将傅望昭带回房间,像往常那样固定住他的手脚。 医生先简单处理了alpha的手,忍不住问道:“上将这次发病怎么这么严重,前段时间不是都好好的吗?” 齐叔只是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短暂安定下来的傅望昭再次躁动起来,发出痛苦的低吼,间或叫着迟然的名字。 曾经他一度觉得alpha的易感期很像毒|瘾发作,只不过要的不是毒|品,而是omega。 “不行啊上将,你体内信息素含量太高了,没办法用药。”医生急得额头都冒出汗,“要不然找个omega来。” 傅望昭双眼猩红,额头和颈间的青筋暴起,明明看起来凶猛而强大,却透着股脆弱。 “我要迟然来…我想见他…” 齐叔实在不忍心,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那就先压一压他的精神力,不然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等到晚上信息素降下来再说。” “只不过今天就得辛苦上将遭点罪了。” 时间一刻不停地前进着,被压制的精神力依旧不安分地涌动,带来刀割般的疼痛。 直到傍晚,傅望昭终于恢复了意识,身体已经痛得麻木。 他望着天花板,眼神黯然。 alpha作为这个社会里绝对强大的存在,轻松便能获取很多资源和机会,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身份。 可那又如何呢? 傅望昭闭上眼睛,眼尾湿润。他没办法标记喜欢的人,也没办法让他闻到自己的信息素。 只能任由漫无目的的信息素寻找着不存在的目标,在痛苦中回忆消逝的甜蜜。 而beta没有易感期,没有发情期,所以迟然想走便走了。 被牢牢困住的只有他自己。 第75章 迟然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是在怀孕五个月的时候。 当时他正在画画,肚子里的宝宝突然动了动,类似于小鱼在掌心游动的感觉。 静寂许久的小生命终于有了生动的回应,迟然先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将掌心放在已经鼓起来的小腹上。 紧接着小家伙又动了一下,像是隔着肚皮蹭了蹭迟然的手。 他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将两只手都覆在肚子上,可惜再没动静。 上周产检的时候,医生就告诉他,很快宝宝就会在肚子里面活动,动作可能不会太大,让他细心留意。 当天晚上,他对着肚子碎碎念了好一会儿,让小家伙动一下,但是毫无反应。 第二天迟然便放下了这件事,该干嘛干嘛,眼下突然的互动让他惊喜不已。 这也让他对和自己血肉相连的鲜活生命有了实感。 开春后便一天天的暖和起来,单薄的衣服已经盖不住迟然的肚子。 为了避免引起太多关注,他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第73章 孕中期的迟然饭量很大,身上也跟着长了点肉,整个人看起来软乎乎的,和离开别墅时瘦骨嶙峋的模样不同了。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大部分时间画画赚钱,闲下来就看看电影、在网上买小朋友的衣服和玩具。 时间匆匆如细沙从指缝溜走,到了做四维彩超的日子,他照旧是戴着帽子和口罩出门。 迟然已经期待了好几天,之前的检查只能看到宝宝大概的轮廓和形状,而四维彩超可以照出宝宝更为清晰的样子。 躺在检查仪器的床上时,他心跳加快起来。医生看出了他的紧张,安慰他:“没事,放轻松。” 很快,仪器屏幕上出现图样,和以前的黑白图像不同,这一次不光有了颜色,呈像也更立体了。 “很好哦,宝宝发育没有异常。”医生说。 迟然看到屏幕里的小人闭着眼睛,攥紧小手,似乎睡得很香的样子,他下意识连呼吸都放缓了。 “宝宝鼻梁很高诶,好看。” 听到医生的话,迟然盯着宝宝的脸,蓦地想到了傅望昭。 alpha的鼻梁就是这样,又高又挺直。 不知道孩子生出来会像谁多一点,他当然是希望像自己多,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此时的傅望昭正疲惫地捏着鼻梁,头也涨疼。 他已经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吃安眠药也不好用,反而醒来会更加困乏。 韩一诚正在全力调查双头鲨组织的踪迹,寻找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但他们行事狡猾,像抓不住的泥鳅,事情便陷入了瓶颈。 而傅望昭要一边找迟然,一边盯着双头鲨的动向。目前双方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失落痛苦地想要找到人,那么现在他还要承受着恐惧,他害怕迟然出事。 这也是他睡不好的原因。 傍晚,他起身正准备离开办公室,通讯器震动了一下。 alpha顿了顿,点开屏幕,是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如果想知道迟然下落的话,今晚八点到西廊别墅1-13号。 傅望昭皱起眉,他敏锐地察觉出其中可能有问题,但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赴约。 事关迟然,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甚至哪怕这是个陷阱,他也要去。 西廊别墅是主城中心区里较为偏远的别墅区,远离城市的喧嚣,依山傍水,适合疗养散心。 这里晚上十分寂静,偶尔一阵风吹过都是大自然的气息。 傅望昭的风衣衣摆被刮得翻飞起来,发出簌簌的轻响,在黑夜里显得突兀。 他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安保还算可以,他查到1-13号别墅的主人是一位做点小生意的商人。 终于走到1-13号,别墅的大门虚掩着,似乎正在等待客人的到来。 alpha没有任何犹豫地进去,里面漆黑一片,但并不影响他视物,可以看到一个人也没有。 “咔哒。”大门关上并落了锁,傅望昭试了试,打不开。 他往里走,到大厅:“出来,别故弄玄虚了。” 没有人回应。 很快,傅望昭注意到这个空间没有窗户,他立马进入作战状态,目光死死盯住那个可能来人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股浓烈的麝香味混着柑橘的信息素味道逸散开来,很快充斥整个房间,密网一样裹住alpha。 颈后的腺体开始升温、变得滚烫,傅望昭身体里一直被压抑的欲望轰然破堤,快速蔓延至全身,小虫似的啃噬他的理智。 “高子彧!”他青筋暴起地怒吼,“你他妈又玩这种把戏。” 啪地一声,灯光亮起,只穿了件浴袍的omega站在台阶上,脸上带着潮红。 那股麝香味来自高剂量的催|情药,能够快速让人产生强烈的情欲,属于违禁品。 “这次我不会让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高子彧一步一步走近,脸上满是疯狂,“你别想离开这里,除非标记我。” 傅望昭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不受控地有了生理反应。 他最近几次的易感期都是靠抑制剂度过的,本就十分难捱,加上精神力暴动愈发严重,盘踞在身体里的暴躁和欲|望,被一下子点燃,快要将他烧化。 对方高匹配度的信息素像是近在眼前的甘泉,勾着他去品尝解渴。 alpha狠狠将omega推开,快步走到大门口开始撞门,但大门纹丝不动。 他近期一直在接受精神力压制治疗,现在没法使出满级的攻击,加上药物和信息素一直在麻痹他的神经,迫使他的大脑做出标记omega的决定。 “找迟然找的很辛苦吧,果然一提到他你就会来。”也陷入发情状态的omega越发痴狂,双眼通红,“他已经走了,他不爱你,你还找他做什么?我爱你啊,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不知道被哪个字眼刺激到,傅望昭突然激动起来,他转身对着高子彧抬腿,一脚狠狠踹在omega的肚子,后者痛苦地倒在地板上。 “给我开门!”傅望昭拽着高子彧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信不信我杀了你。” 高子彧泣不成声:“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我们明明匹配度这么高,我们才应该在一起啊。”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敢说你不想标记我吗?” 傅望昭脱力地松开了高子彧,他承认,他想标记眼前这个omega,想咬破他的腺体,获取甜蜜的信息素。 他望着流泪的高子彧,想到不知道为他哭了多少次的迟然。 心如死灰。 一直以来,他拒绝omega的信息素,讨厌因此失控,也不信什么ao天生一对的说法。 可是到头来,他还是屈服于alpha的本能,想要标记一个根本不喜欢的omega。 或许迟然早就认清了这一事实,所以选择退出、离开。 傅望昭回想起他们俩第一次遇见的那个晚上,迟然说他只是个beta,不是omega。 无法标记的不安全感不是只有他才有,而他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拼命地占有迟然,消磨尽了他的爱意。 颈后的腺体仍在发烫,傅望昭起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慢慢消逝,很快他就会沦为只知道交|配的野兽。 他走到大厅,将柜子上的花瓶掷在地上,捡起其中一块尖锐的碎片。 是,迟然走了,迟然不爱他了,他把人弄丢了。 他活该。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时光机,他再努力也不可能弥补迟然受到的伤害。 没人规定悔悟必须要被原谅接纳。 傅望昭闭了闭眼,将碎瓷片的尖角深深刺入自己的腺体里。 omega刺耳的尖叫声响起,不过相比于腺体传来的疼痛,还是温和许多。 温热的血液顺着脖颈流淌下来,滴在地板上,一个圆圈越来越大。 他低声喃喃:“迟然。” 这一次不会有人傻乎乎地哭着跑来担心他了。 第76章 “迟然。” 迟然猛地睁开眼睛,心脏跳得急促剧烈,大多数时候都安静的宝宝此时动来动去,似乎有些躁动不安。 在他苏醒的那一刻,梦境立刻消失不见,除了隐约听见有人叫他以外,什么也不记得。 已经许久没有人叫他“迟然”了。 月亮透过薄纱的窗帘映进来一点光,让房间里不至于漆黑一片。 迟然有些艰难地坐起来,一只手扶着发酸的后腰,失掉睡意。 钟表显示现在时间是四点多。 他耐心地一下一下摸着肚子,轻声安抚:“宝宝怎么不睡…觉呀?乖一点爸爸给你讲…故事。” 动个不停的小家伙逐渐平静下来,倒真像是在等着听故事。 “好宝宝,真乖。”迟然从旁边床头柜上的一摞书里抽出儿童故事书,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个小猫抓鱼的故事。 最佳听众毫无反应,迟然就当它被自己哄睡了。 坐得浑身酸痛不舒服,他便躺下来看通讯器上的招聘软件,想找一个月嫂兼保姆的阿姨。 毫无经验的迟然低估了怀孕对自己生活的影响,他本来计划等生完孩子再找阿姨,但是随着肚子越来越沉,很多日常行为都受限,连弯腰穿鞋捡东西都十分不方便。 除此之外,他更怕自己一个人在家出点意外,没人照应。 迟然刷着刷着,刷到一条招聘漫画助理的帖子。 他仔细一看,眼睛睁圆了些,点进详情页面查看。 发布帖子的是漫画家南风菌的工作室,工作内容是辅助南风菌老师创作新漫画,需要应聘者发送自己的作品集到工作室邮箱。 迟然有些心动。 之前他会拒绝周老师的引荐,一是因为自己当时状态很差,不知道能不能承担这份工作。二是不想再接受傅望昭给他的东西了。 现在他想试一试,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被认可。 第74章 迟然放下通讯器,小心地翻了个身,望向窗外。 天边已经升出一道亮光来,将漆黑的夜幕调成墨蓝色。 医院。 在手术室待了一整晚的傅望昭,终于被移至普通病房。 他的脖子上缠了好几圈纱布,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额前的发丝散乱着。 “老高,你不必再说了。对,订婚的事是我们理亏在先,但阿昭已经道过歉,将所有的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现在外面的闲言碎语也都是落在他头上。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顾如枫生气地挂掉电话后,走进病房。 他看着病床上瘦了许多、憔悴不已的alpha,长叹一口气,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各人有各命,他费尽心思不希望傅望昭和顾若蔓走到相同的境地,却忽略了,执拗也是会遗传的。 “你和你妈都不让我省心。”顾如枫无奈道。 直到日上三竿,麻药劲儿过了,傅望昭才清醒过来。 触目是单调刺眼的白色,alpha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的事。 “阿昭醒了。”许梦云急忙凑上来,眼睛一下子红了,“还疼不疼啊,你这个孩子,对自己也能下这么大狠手。” 顾如枫在一旁板着脸:“alpha当够了,你是想变成beta了啊?” “你知不知道你再多喇一点,腺体功能就要严重受损了?腺体残疾的alpha,beta也不如。” 许梦云忍不住怼他:“少说两句!阿昭这不是没大事吗,再说了,这都是高家人作出来的祸,阿昭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都怪你!给阿昭挑的什么未婚妻。” 顾如枫说不过自己老婆,甘拜下风。 傅望昭看着这对老两口斗嘴,心生羡慕,眼神显出些落寞来。 腺体上神经多且敏感,麻药劲儿一过,颈后的疼痛很是折磨。alpha纵使之前身上受过不少伤,已经习惯了,眼下也有点难捱。 一呼一吸都泛着刺痛。 许梦云把说话难听的顾如枫赶走了,她用吸管让傅望昭喝了点水,然后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你舅舅其实很担心你的,在这守了你一夜呢。” 傅望昭“嗯”了一声,声音沙哑道:“我知道。” “他不好意思说,但我看得出来他挺后悔给你安排这门婚事的,不过我相信你也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许梦云抿抿嘴,“今后他不会再干涉你感情上的决定。” “舅妈听说了你和迟然的事,怎么样,还没有消息吗?” 傅望昭感觉疼痛好像更强烈了,他回了句“没有”。 许梦云给他理了理头发,说:“慢慢来,既然喜欢就努力追。我和你舅舅等着你带人回来看看。” 傅望昭很轻地点了下头,但他的视线从温柔的许梦云脸上挪开后,眼中浮出失落和不确定。 向来强大自信的alpha头一回产生了自我怀疑。 他真的能把人追回来吗? alpha的恢复能力强,傅望昭入院不到一周就出院了。 出院时,他的腺体上还贴着纱布。 回到别墅,傅望昭径直去了院子。 最近春意正浓,院子里的花开得很好,郁金香、蔷薇、玫瑰、水仙等等,这些都是顾若蔓生前种的,但这只是很小一部分,许多都在移植的时候死掉了。 还有藤萝。 傅望昭拿起园艺剪刀,给架子上蓬勃盛开的藤萝修剪杂草和枯枝。 粉紫色的藤萝花实在美丽,洋溢出来的花香也沁人心脾,这是顾若蔓的信息素味道。 顾若蔓曾说:“养花要用心,它是能感觉到你的心意的,可能一点怠慢都会促使它枯萎。” 傅望昭想起小时候,从他手里飞走的那只蝴蝶。又想到顾若蔓说过,只要他把花养好养漂亮,蝴蝶就会再回来。 他对着那串藤萝,神情是鲜少流露出的脆弱:“妈,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在改了,可以改好的。” “他会愿意回来吗?” 第77章 迟然发送作品集之后,一直没有收到工作室的回复。 不过失望并没有占据他的情绪太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步入孕晚期阶段,身体所承受的负荷越来越大,迟然经常半夜被压醒,便再也睡不着。 虽然十分辛苦煎熬,但他一看到那些超小号的衣服鞋袜,心就软成了棉花糖。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和宝宝见面了,他想。 迟然在网上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阿姨,负责做每天的营养三餐以及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阿姨姓马,个字不高但中气十足,有时迟然待在家里都能听见马阿姨在楼下买菜砍价的声音。 距离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的时候,迟然住进医院,准备做剖腹产手术。 马阿姨每天变着花样地给他做饭和滋补的汤,吃得人又胖了一圈。 最后一次产检结果依旧显示没有任何问题,这大概率会是一个十分健康的宝宝。 迟然将之前每一次的b超报告拿出来,按时间顺序排好,看着宝宝从一个小不点,逐渐长到现在这么大,他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手术前一天,医生把迟然叫到办公室,讲注意事项。 “虽然你孕囊的发育情况和omega没有太大区别,但你毕竟是beta,我们自建院以来,也就给两个beta做过剖腹产手术,你是第三个。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只是按惯例讲一下手术风险,你前面那两个beta手术都是成功的。”医生将一张纸放在迟然面前,“这是手术同意单,没有家属的话,就本人在上面签个字。” 迟然仔细将上面的字都看了一遍,捏着笔签了名。 手术当天早上,马阿姨看起来比迟然还要紧张,说要出去打水却连暖壶都忘了拿,逗得迟然忍不住笑。 “您不是经历过好…好多回了吗,怎么比我还紧张?” 马阿姨抱着暖壶,脸上的担忧明显:“哪儿能不紧张呢,这毕竟也是个手术不是。” 她没说的是,看迟然小小年纪做这么大的手术,身边没有一个家里人陪着,她心里难受。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迟然安慰道。 手术室的绿灯亮起,医生护士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剖腹产手术是半麻醉,迟然打过麻醉针之后,胸部以下就没了知觉。 望着手术台上刺眼的顶灯,他尽管刚刚安慰了马阿姨,但其实心里也是紧张忐忑的,甚至还有一点害怕。 不过同时也有期待。 复杂的心情一直搅和在脑子里,让迟然不由得开始放空,直到婴儿的啼哭声划破这一切。 一刹那,什么紧张和害怕统统见鬼去了,鼓鼓涨涨的喜悦和激动将迟然击打得晕眩。 监视器上的心率加快起来,他听见医生说:“宝宝平安出来啦,是个小姑娘。” 处理好脐带,护士将婴儿抱到迟然跟前:“看看,你的女儿。” 刚出生的小婴儿皱皱巴巴,浑身泛着青,还脏兮兮的。 迟然双眼通红,眼尾濡湿,一下子被逗得破涕为笑,带着鼻音吐槽:“有点丑。” “刚出来都这样,洗洗就好了。”护士说完便抱着婴儿离开。 迟然的视线一直紧紧黏在护士背后,情绪无法平复,迫不及待地想要抱抱他的女儿。 蓦地,他听见对面的医生问道:“你是异能者?” 刚刚正准备缝合创口的医生发现,那一层层被剖开的口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诡异得吓了她一跳。 而迟然也被医生的问话吓了一跳,他知道一定是医生看到他的伤口愈合了,只好“嗯”了一声。 医生很快调整好,说:“我之前也遇到过几个异能者,还是数你这个最实用,很多人麻药过了之后,伤口愈合期间疼得都受不了。” “我能拜托你帮…帮我保密这个…事情吗?”迟然抿抿唇,“我可以给你钱。” “钱就不必了,请我喝杯奶茶就行。” 从手术室出来,马阿姨立马迎到床边,温声道:“辛苦了孩子。” 迟然笑着摇摇头。 回到病房没多久,清理干净的小婴儿也送来了。 小小一只被裹在薄被里,虽然还是有点皱巴,但是粉粉嫩嫩的,可爱极了。 马阿姨将她抱起来,给迟然看:“哟,这娃娃睁眼挺早诶,来,看看爸爸。” 小婴儿不哭不闹,睁着眼睛看迟然,似乎在建立初始认知。 迟然也看她,嘴角满是笑意,眼神里的喜欢和爱都快溢出来了。 待到胳膊恢复了知觉,他将宝宝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摸着她攥紧的小拳头,心想她怎么这么小啊,抱着都感觉轻飘飘的,又不敢用力,真怕一不小心把她碰坏了。 看见宝宝一直在盯着自己,迟然眼眶发热,轻轻地亲了下她的头顶。 我的宝贝,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第75章 马阿姨擦了擦眼睛,问道:“给娃娃起好名字没啊?” 迟然笑道:“想了几个,还没想好,但是小名已经…定了,叫小满。” 小满胜万全。 - 盛夏蝉鸣,令人心烦气躁。 傅望昭第看到他派出去的人,反馈回来令他失望的结果。 迟然离开已经七个月了,而他的日历仿佛定格在了迟然离开的那一天,永远翻不过去。 一年眼看着就快过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这天,alpha收到一通来电,看到是周老师打来的,有些失望。 “喂?周叔。” “望昭,你最近还好吗?我听你舅舅说,你状态不好。” 傅望昭“嗯”了一声,目光低垂:“迟然离开了,我找不到他。” “啊…这样啊。”周老师有些支吾,“我看之前迟然不开心,或许离开会好一些呢,你找他做什么。” “我有话对他说。”傅望昭暗淡的眼神蓦地亮起,“周叔,你知道迟然在哪儿对不对?!” 周老师被吓住,他完全没想到alpha会敏锐到这种程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求您告诉我,这真的对我非常重要。” 周老师有些犹豫:“他肯定是不希望你找到他,我不能害他。” 傅望昭的胸腔剧烈起伏着,那个他日思夜想的答案就在眼前,激得他眼眶发红。 “周叔,我有耐心和动力找他一辈子,这是我求仁得仁。但是现在,如果我不能快一点找到他的话,他就会有危险。具体的我没办法告诉你,但是请你相信我。” alpha的言辞恳切,周老师犹豫了下,说:“我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但是前几天我朋友打电话给我,就是那个当初我要引荐迟然去给他当助理的朋友,说是收到了一份应聘的作品集,感觉和我当初给他看的迟然的画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我只能把那个人的邮箱提供给你,剩下的就看你自己。” 第78章 小满的大名叫作迟青雅,是迟然纠结了两天取出来的。 他总觉得一个人的名字很重要,毕竟要跟着一辈子。就拿他自己来说,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来自于衣领上的刺字,应该是他的爸爸或者妈妈绣在上面的。 迟然猜是妈妈,他小时候幻想过自己的妈妈和爸爸长什么样,可不管怎么幻想,都逃不过一个既定事实,他们不要他了。 这样的幻想也就失去了意义。 当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幼时的那些遗憾和难过似乎被温柔包裹,有了新的落点。 迟然什么都想给小满最好的,姓名只是个开端。 术后第三天,迟然就办理了出院手续。一是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二是异能被发现的事总让他有些在意,他不想在医院待下去了。 家里已经备好了所有小孩儿需要的东西,婴儿床、衣服玩具、尿不湿、奶粉等等。 迟然没有产奶,只能给宝宝冲奶粉喝。 小满不爱哭闹,喝奶的时候尤其乖。嘴巴嘬个不停,但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个劲儿盯着迟然看,睫毛又浓又长,都快给迟然的心盯化了。 出院前,医生送来小满的检查报告。 “小丫头身体指标都正常,体重六斤三两。基因检测显示,她长大后有95%的可能性分化成alpha。” 听到可能分化成alpha,迟然愣了下,脑中出现傅望昭的样子。 他摇摇脑袋,让自己不再去想,可现实并不让他如愿。 刚出生的小孩子变化快,一天一个样,小满渐渐长开后,迟然发现,她的眉眼和鼻子越来越像傅望昭。 尤其是眼睛,虽然没到一模一样的程度,但一看就是双桃花眼。 迟然宽慰自己,孩子还小,再长大一点说不定就像他了。 满月那天,迟然给小满换上崭新的小裙子,拍了许多照片,其中好多张都是笑着的。 小满长得玉雪可爱,又几乎很少哭闹,特别好带,这可给马阿姨稀罕坏了,自掏腰包给她买了好些故事书和玩具。 不用等到孩子长大,现在家里的东西都已经多得堆不下了,迟然在考虑要不要换个大一点的房子。 入秋之后,天气渐渐凉起来。 每天早上九点多钟,迟然就坐在婴儿床边,和小满一起晒太阳。 躺在婴儿床里的小满举起白白软软的小手抓来抓去,用那双酷似傅望昭的眼睛看一旁的迟然。 迟然喜欢将食指伸到小满的手前,因为小满一定会紧紧握住,一种独特的连接感油然而生,这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的。 “小满,笑一笑。” 小满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某种心有灵犀,咧嘴笑起来,露出光秃秃的牙龈,以及嘴唇右边一点浅浅的凹陷。 迟然被自己幼稚的行为逗笑了,他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没关系,不管小满像谁,爸爸都喜欢。” 这天,迟然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正讲着故事,从客厅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没多想,以为是马阿姨来拿什么东西,放下书小跑着去开门。 门一拉开,迟然的头像是被闷棍击打一样“嗡”地一声,心跳仿佛停止了一秒,然后剧烈地跳动起来。 站在门外的傅望昭直直地望着他,不敢相信一般轻声叫他:“然然。” 迟然攥紧门把手,猛地动作要将门关上,却被alpha用胳膊抵住。 “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 他用身体的力量推门,但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门被彻底打开,迟然被迫退后,眼看着傅望昭走进来。 他知道,自己努力挣来的新生活要结束了。 在来之前,傅望昭将自己好好打理了一番,心里想着见到人要说什么,不能吓到然然。 但是当迟然鲜活地站在他面前,所有的计划都被抛之脑后,行为彻底脱缰。他将迟然抱进怀里,感受到这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只存在于梦境的幻像。 傅望昭不禁眼眶泛红,过去近一年的痛苦和失望都被这一刻喜悦冲淡,变得微不足道。 “然然,我好想你。” 迟然像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任由alpha抱着,他的大脑和身体都已经麻木,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 直到里屋传来婴儿的哭声。 傅望昭一愣,紧接着他被猛地推开,看着迟然跑回卧室。 小满很少会哭得这么厉害,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一见到迟然就伸手要抱。 迟然也跟着流眼泪,他连忙将小满抱在怀里,拍她的后背,轻声哄着。 被抱起来的小满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她趴在爸爸的肩头,好奇地望向站在门口的陌生人。 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睛对视着,一双稚嫩单纯,一双震惊苦涩。 眼神相接时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在傅望昭心里,他瞬间就明白了之前一直疑惑的,迟然离开的契机。 迟然回身看到alpha的表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是没有预想过这个结果。 “小满乖,等爸爸一会儿。” 他把小满放回婴儿床里,走到傅望昭跟前:“我们出去说。” 两人离开卧室,迟然将屋门关好,走到阳台边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傅望昭不难想到迟然怀孕之后为什么会选择不告而别,此时纵有千般万般的后悔也无济于事,他艰涩开口:“这个孩子…” “孩子是我的,跟你没有关系。” alpha心中一痛,走上前将迟然转过来,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她是我们的孩子,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 迟然无法再直视傅望昭的眼睛,他挪开视线,冷静道:“孩子是意外,我没有故意怀…你的孩子。” “我可以保证,今后她不会出现在…在你和你家人面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跟你有关系,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你放心。” 傅望昭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抓着迟然的胳膊,救命稻草一般,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然然,我取消了订婚,我知道以前是我混蛋,我在改了,你给我一个机会。舅舅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你和孩子跟我回去,我们结婚好吗。不,没关系,不结婚也行,你先考察我,多久都可以,我愿意等。” 迟然看着傅望昭消瘦许多的脸颊,和泛青的眼下,想必这段时间被精神力暴动症折磨得厉害,他抿抿唇,心生不忍。 “我知道,你有精神力暴动症。当初你让我去…去军区抽血,是为了制特效药,对吧。”迟然将傅望昭的手扯开,给出让步,“我愿意配合制药,制成之后,你放我们离开。” 自从离开那一刻起,迟然就料到自己会被傅望昭找到,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傅望昭的病不解决,他就无法彻底解脱。 好在眼下小满已经平安降生,只要他在一日,就护她一日。 而且值得庆幸的是,小满并没有遗传到他的异能。所以这个孩子对傅望昭来说,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他想要孩子,会有无数人排着队给他生。 第76章 迟然的眼睛里平淡如水,没有怨恨没有愤怒更没有爱,傅望昭感觉整个人被抽空了一样,心情从喜悦瞬间转为绝望。 他的噩梦成真了。 他挽回不来那只美丽的蝴蝶,一生只绽开一次的花朵无人欣赏,只能等待枯萎。 第79章 人大概是很难知足的。 找不到迟然的时候,傅望昭想着只要找到人确定他安全就好。知道迟然的消息之后,他又期望迟然跟他回去,好保护他。 现在迟然愿意跟他回去了,他又因为迟然不给他重新开始的机会,而感到沮丧绝望。 傅望昭要让自己回到上一层的想法中去,可是被剜得鲜血淋漓的伤口暴露在外,无法愈合,疼得他动弹不得。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 “我答应你。我们需要尽快回主城。” 迟然说“好”。 “我能…看看她吗?”alpha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声音忽而低下去,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们的孩子。” 刚刚的相见实在短暂,他太过于震惊这个孩子的存在,以至于没能好好看看她。 迟然点点头转身走进卧室,刚刚哭过的小满正在抓空气玩,看见迟然就兴奋地发出“啊啊”的声音。 傅望昭走到婴儿床旁边,看见十分可爱的女儿,他心里的痛苦竟然消减了几分。 这是他和迟然的孩子,身体里流着他们两个人的血,是他们之间谁也不可替代的连接。 他以前并不喜欢小孩子,觉得吵闹麻烦,也没有耐心教养他们长大成人。 可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柔软脆弱的小家伙,打从心底里想抱抱她,摸摸她的小手和脸蛋。 因为这是迟然生的小孩,是他们的孩子。 小满歪着脑袋看傅望昭,像个小天使,傅望昭不自觉露出浅浅的笑,对迟然说:“她的嘴巴像你。” “嗯。” 迟然冷淡的回应将傅望昭从暂时的喜悦中拽出,alpha的目光落在迟然身上,难以挪开。 他比离开的时候胖了一些,看起来更健康、状态也更好了。 傅望昭眼中满是落寞,他当然希望迟然过的好,但这也说明迟然在他身边过得很差。 当他的思念融进骨血里,又长出刺来,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时,迟然大概根本不会想起他。 毕竟他带给迟然的,只有痛苦的记忆。 该被丢掉。 刮骨般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傅望昭抓紧婴儿床的栏杆,原来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求而不得的感觉,刺得他五脏六腑都痛。 “看完了吗?”迟然问。 傅望昭回过神来,窗外的夕阳橘红似火,将大半个天都染红了,他听见自己说:“嗯,那我先走了。” 他挪着僵硬的脚步走到门口,转过身来,看见迟然拿着一个兔子玩偶在小满眼前晃来晃去,逗得她手舞足蹈、咯咯笑,迟然的脸上也是温暖柔软的笑意。 迟然好像变回了受到伤害之前的样子,但又有些不同。 傅望昭看他熟练地抱孩子哄孩子、逗孩子玩,恍然意识到迟然已经嵌入到父亲的角色之中。 而迟然所经历的怀孕、生产,嵌入角色过程中的艰辛和难过,他统统都缺席了,无法再弥补。 他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好像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 傅望昭关上大门,站在老旧的楼道里,许久才迈步下楼。 他派了两个人盯着,保证迟然的安全。坐回车里,他迟迟没有启动车子,掏出一根烟,点燃。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不久前那个拥抱的触感,重度上瘾患者终于碰到了渴求的东西,但是远远不够。 直到居民楼上的某间屋子灯光熄灭,傅望昭才驱车离开。 为了不暴露行踪,傅望昭是乘私人飞机来的北区,返程亦然。他提前申请好了航线,准备一切需要的东西。 到第三天,他去接迟然和小满。 迟然已经收拾好行李,依旧是他来时那一个行李箱。他望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有些失神。他好像永远在搬离,永远没办法安定地在一个地方扎根生活。 傅望昭来时看只有一个箱子,问:“就这一个行李箱?” “嗯。” 租的这间房子距离到期还有些日子,迟然把钥匙给了马阿姨,等他在主城安顿下来之后,再让马阿姨帮忙把东西邮过去。 他的东西不多,基本都是小满的衣服和玩具。 小满第一次出远门,从坐车到上飞机,一直都将眼睛睁得大大的,趴在迟然怀里好奇地观察世界。 因为小满才两个月还不会坐,傅望昭在飞机上准备了一张临时的婴儿床,但是大概陌生环境给小孩子带来了不安的情绪,小满一被放在床上就哭,抓着迟然的衣服不松手。 迟然舍不得,晃着她哄了一会儿,说:“没事,我抱着她吧。” 准备完毕,飞机开始滑翔,轰然起飞升空。 小满伸出小手指着窗户外面快速变化的场景,兴奋地“啊啊”叫。 迟然温柔附和她:“呀,我们起飞啦。” 一大一小互动着,坐在一旁的傅望昭不由得想,如果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出来玩该有多好。 航程过半,小满趴在迟然胸口睡着了。 “累不累?”傅望昭朝迟然伸出手,“我抱一会儿吧。” “不累。” alpha只好收回手,脸上满是落寞。 他没抱过孩子,也不会抱,叫迟然凭什么信任他。 又凭什么重蹈覆辙。 飞机顺利抵达主城机场。 机场外,王岭已经等在门口了,他远远看见走近的两个人,虎躯一震。 因为仔细一看,不止两个人。 好家伙!惊天八卦! 待迟然和傅望昭陆续开门上车时,王岭已经调整好了表情。 “把我送到附近的…酒店或者旅馆,就行。”迟然说。 傅望昭闻言心里难受得要命,但眼下保护好他和孩子才是关键。 “已经中午了,先跟我回别墅吃饭休息一下,好不好?”飞机飞了三个小时,迟然就抱了三个小时孩子,肯定累坏了。 “不用。” 傅望昭继续温声争取:“孩子也该饿了,你放心用酒店的水给她冲奶喝吗?” 迟然抿紧唇瓣,他低头看乖乖窝在他怀里的小满,大概是刚睡醒的原因,小满状态恹恹的。含嘬着下嘴唇,这是想喝奶的征兆。 alpha见迟然态度松动,便让王岭驱车回别墅。 时隔一年,回到主城,再次经过熟悉的街道马路,迟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怅然,大概是因为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别墅的外观一如他离开时的样子,迟然抱着小满跟在傅望昭身后,走进大门,他的心底是有一点不安的。 “小然回来啦。”刘姨激动得一下子迎上来,看见他怀里抱的孩子,愣住了,“这是?” 小满这会儿恢复了精神,好奇地看着宽敞漂亮的别墅内设。 而那双和傅望昭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让刘姨和齐叔立马猜到了事情原委。 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傅望昭率先将行李箱递出去,说道:“刘姨,麻烦你给孩子冲点奶粉喝。” “哎好好好。”刘姨笑容满面,走到迟然跟前,“小然放心给我吧,我之前也当过月嫂呐。” 迟然犹豫了下,还是将小满交过去,他的胳膊实在累,几乎快要抱不动了。 刘姨见小满长得可爱,更感亲呢:“好宝儿,奶奶带你吃饭饭儿。” 大概是刘姨身上的气质和马阿姨相似,小满没哭没闹,乖乖被抱去喝奶了。 “上去休息一下,等会儿就开饭了。”傅望昭柔声对迟然说。 迟然一进别墅里,许多不好的回忆涌上来,他头重脚轻地上了楼,回到曾经的房间里,看到熟悉的一切。 “这里的东西我没让人动,还是你走时的样子。我订了个婴儿床,这个房间估计放不下,我想着放主卧吧,你和孩子住那里,有浴室也方便,我搬到这个房间睡。” 迟然退后一步:“不用麻烦了,我会找房子住,我不住这儿。” “这里不比外面好吗,主要是安全,而且…” 没等傅望昭说完,迟然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他的眼神里满是警惕。 傅望昭停下来,关心道:“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迟然瞪着他,眼睛潮湿,“让我待在这儿,像以前一样,被你玩,是吗?” “傅望昭,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说完,他的眼泪滚落下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些日子。 傅望昭怔住了,他的手先大脑一步覆上迟然的脸颊,想要给他擦掉眼泪,却被狠狠打掉。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这样想。” 他宁肯递上一把匕首,让迟然捅他几刀,捅出血淋淋的洞来,也不要叫他像现在一样痛苦。 第77章 “然然,我从来不是玩你,以前我也没有这样想。”傅望昭抓住迟然的手,眼眶泛红,“我喜欢你,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讲这句话,但请你相信好吗。你走了之后,我每天都很想你,我很后悔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事。错了就是错了,我不辩解,但我真的有在改好,所以我不求你很快原谅我,但你可不可以看看我,给我一点机会。” 迟然垂着眼,他心里头是震惊于傅望昭居然会说喜欢他的。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几分目的,他不得而知,但其实也不重要。 因为就算是真的,迟然也不想赌了。 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遗弃,奶奶去世之后他被赶出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后来又彻底离开主城。 随之而来的是不确定性带来的不安全感,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主宰过自己的生活。 现在他有了小满,只想要一个安稳的家。 而他和傅望昭之间的差距大得显而易见,他不相信隔了一道天堑的两个人可以长久。 血脉亲情都可以说抛弃就抛弃,更何况是嘴上说的喜欢呢? 他不想到时再被赶出来,那就是彻底的无家可归。 他曾经已经为这份喜欢付出了许多代价,现在他放下了,更不想再赌了。 迟然缓缓将手抽出来,轻声说:“对不起。” 傅望昭手中一空,心里也空了,原来失望过的人还可以更失望。 第80章 以前的傅望昭不知道如何标记一个beta,现在的傅望昭不知道如何将迟然挽回。 垂在身侧的手虚握成拳,掌心似乎还残留了一点温度,让他想抓住。 却终将会逝去。 傅望昭抬手快速揩了下眼尾,睫毛低垂,喃喃道:“你不需要道歉,是我太贪心了。” “现在外面有异能者组织的人流窜,你的体质特殊,你一个人带孩子出去住我真的不放心。你和小满在这住下来,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如果你还有顾虑的话,我晚上去军区睡。” 迟然抬头望向alpha,发现他的眼睛不像以前那么冰冷,仿佛被什么涤洗过了一样,变得湿润柔和。 他有一瞬间觉得,如果小满长大有这样一双眼睛,好像也很好。 犹豫了一会儿,迟然才点点头。 其实他不想住在这里,但又不敢拿小满冒险。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确是非常安全的地方。 “我就住这间,你不要搬了。” 迟然说话依旧软软的,看他时琥珀色的眼瞳会向上偏移,傅望昭此时大脑像被抽了真空,只剩下一个十分不合时宜的冲动:想亲他。 他垂下眼,失落地按下这个大概不会再有机会实现的念头。 “听你的,婴儿床的尺寸我再去协调。”傅望昭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床薄被放在床上,“这些都清洗过了,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小满喝完奶没有。” 说完,傅望昭就离开了房间。 迟然望着alpha的背影,微抿嘴唇,觉得他的的确确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有了一些温度,不那么冰得扎手了。 他将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房间打量一圈,视线落在床头上的那幅画,心绪复杂。 楼下,小满喝完奶精神十足,刘姨正把她逗得笑个不停,见傅望昭走过来,难掩欣喜,道:“这孩子太可爱了,我感觉她和你小时候特别像,太太那有相册,有时间拿出来对照对照。” “不过你小时候没有这么爱笑,只有太太逗你才行。” 傅望昭低头仔细看着笑得开心的小满,眼神变得温柔起来,用指背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又软又滑。 “性格像他。挺好的,不像我就好。” 刘姨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清楚迟然走后傅望昭有多焦虑痛苦。现在看他们两个人的状态,好像还没有重归于好。 她见傅望昭明明脸上带着笑意,却好像从深处透出无尽的悲伤,看得人揪心。 “抱一抱她吧,喏。”刘姨意图将小满递过去。 “我不会抱,别伤了她。” “不会就学,这有什么难的,来。” 在刘姨的坚持之下,傅望昭紧张地搂住了小小一只的人类幼崽。 特别特别软。这是他的全部感受。 小满睁着大眼睛看抱她的庞然大物,有一点陌生,但是不确定,再看看。 待紧张的情绪散去,傅望昭更加清晰感受到怀里传来的温度和触感,令他觉得有一点幸福。 他低头看了小满一会儿,讲悄悄话似的问:“你在他肚子里也这么乖吗?” “他怀你的时候会难受吗?会哭吗?会害怕吗?” “他有想起过我吗?” “其实我有一点羡慕你,你在他身边的日子比我要久。” 小满安静地打了个哈欠,嘴巴张得很大。 傅望昭笑了一下,说:“好吧,带你去找爸爸。” - 在别墅里住了一周,迟然感觉和他在北区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每天照顾小满、画画。 除了一日三餐由刘姨准备好以外,没有任何人干预进他的生活。 甚至见到傅望昭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 他还记得自己要配合alpha制特效药的事情,但是对方一直没提,他以为傅望昭是想给他足够的休息时间,于是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主动提好了。 可是傅望昭早出晚归,他找不到人,看来最近军区的工作又多了起来。 这天,迟然将小满哄睡着,边画画边等傅望昭回来。 左等右等,直到接近凌晨,他才听见大门口传来汽车的声音。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傅望昭也没上楼来,迟然觉得奇怪,掀开被子起身,下了楼。 一楼只开了几盏小夜灯,整个光线十分昏暗,迟然找了一圈,才在露台的椅子上看到傅望昭。 深秋的夜晚温度已然和冬天差不多,alpha穿着外套坐在那里,指间夹着一根烟,橘红的点点火焰在黑暗里尤为显眼。 一根烟抽完,傅望昭就安静地看着前方。 露台的对面是院子里的小花园和藤萝架,只不过现在已经是枯萎荒芜的样子了。 迟然记得以前傅望昭是不抽烟的。 他走近,缓缓移开推拉门,发出嘶啦的声音。 傅望昭闻声回过头,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讶。 “怎么还没睡?孩子闹你吗?” “没有,她已经睡了。”迟然瞥到一旁小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已经有好几个烟屁股了,“你怎么坐这儿,不回去睡觉?” “睡不着,坐一会儿。”傅望昭站起来,推着迟然一同回到室内,“穿这么少就出来,冷不冷?” 说着他要去摸迟然手的温度,最后还是中途落了回去。 迟然以为傅望昭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睡不着,于是引入正题:“我答应你要配合…制药,我准备好了,你安排时间吧。” 结果傅望昭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积极或是松了一口气,反而肉眼可见的黯然颓败了一点。 “好,明天我先带你去做个体检。”傅望昭挤出一个浅笑,“回去睡吧。” 两个人上了楼,正准备分开朝相反方向走时,迟然停下来,说:“抽烟对肺不好。” 傅望昭脚步停顿,目光在迟然脸上流连,应声回:“嗯,是该戒了。” 但是真的戒不掉。 第81章 医院顶层的检查室门外。 “南区这边我带人销毁了几个实验室,救了一些人出来。”韩一诚在通话那头长叹一口气,傅望昭明白他为什么叹气。 “呐,现在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傅望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道:“坏消息。” 韩一诚“啧”了声:“莫斯和双头鲨的核心成员都跑了,他们之中绝对有人拥有隐藏踪迹的异能,不然不可能跑得这么干净。他们手里有大量的实验数据,跑到哪儿都可以另起炉灶。” “他大爷的,说他们是蟑螂,还真打不死了。” 傅望昭并不意外,他们要是没有点本事,也不可能在军区管辖范围内活跃几十年,让顾如枫直到退休都没抓到。 他沉默着,思考该如何破局。 “还有个好消息呢,想不想听?” “你说。” “我们抓到了段莱。”韩一诚的语气老神在在,“这个草包太怂了,还没上手段呢,自己噼里啪啦地全招了。不过一看人家双头鲨应该压根都没看得上他,供出来的信息屁用没有。” “给你带回去审审解解气?” 傅望昭想起曾经迟然哭着跟他求情的样子,说:“不用,涉及人体实验是大案,他这一进去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懂了,你是让他再也别想出现在迟然面前。”韩一诚话头一转,八卦道,“哎,我可听说了,小迟然回来还带了个孩子。我的老天爷,放在两年之前,拍死我也想不到你会是我们几个中间最先当爹的。” 第78章 见傅望昭一直不说话,他试探地问:“还没和好?” “嗯。”傅望昭目视前方的某一点,但并没有聚焦。 阳光透过落地窗大片泼洒进来,却惟独照不到他身上。 “我想尽快抓到莫斯。” 韩一诚认真道:“好,有消息随时同步。” 放下通讯器,alpha静坐了一会儿,点开屏幕,调出之前和迟然的聊天记录。 一字一句他都已经看过太多太多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在那些失眠的夜里,他除了反复咀嚼迟然发给他的每个字每个表情包之外,还在做对自己的纠正。 这句话说得太生硬,那句话说得不够关心,这里为什么不能多讲一些有趣或者温暖的话呢? 如果可以重来…… 这种假设一旦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傅望昭脑中如过电影一般重现过去,然后纠正他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 近乎偏执的程度。 等纠正到满意,天光已然大亮,同时现实将他击碎。 房间死寂空荡,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临近中午的时候,医生从检查室出来,对傅望昭报告结果:“他的各项身体检查结果都没有问题,产后恢复得不错,适当补充营养即可。” “好,谢谢。” “他的麻醉还没过,你进去看着吧。” 医生走后,傅望昭推门进去。 迟然板板正正地平躺在诊床上,呼吸平缓,纤长的睫毛服帖得贴着下眼睑。 傅望昭在床边的椅子坐下,目光一遍一遍得描着迟然的脸,不知疲倦。 他又望向迟然的小腹,伸手轻轻掀开衣摆,看到横在迟然肚子上的那道疤。 约莫有一根手指长,颜色很浅。 alpha眼瞳轻微颤动着,用指尖去触碰不同于普通皮肤的微小起伏。 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疤,唯独这道没长在他身上的最疼。 傅望昭试图想象迟然生产时的样子,发现想象不出来。但他知道看到孩子的那一刻,迟然是什么表情。 大概就像现在迟然望向小满时,幸福满足的样子。 “把你找回来之前,我本来是想死缠烂打让你原谅我。哪怕缠着你一辈子。”傅望昭轻轻牵着迟然的指尖,眼眶发红,“可是现在看到你和小满生活在一起很开心,我舍不得你变回以前的样子。” “我知道你想走,你想离开我过自己的生活。但是在那之前,然然,你能不能告诉我,没有你我该怎么活?” - 迟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他房间的床上。 应该是傅望昭抱他回来的,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迟然撑着身子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旁边的婴儿床。 小满不在,大概是被刘姨抱走了。 今天只是做了个体检,傅望昭仍然没提制药的事情。 迟然下了床去找傅望昭,但是alpha没在房间,他转而下楼去刘姨的房间。 刘姨正在给小满喂奶,见迟然进屋,眼角笑出密密的皱纹来。 “小然醒啦。” 迟然有些不好意思,说:“嗯,谢谢刘姨…帮我看孩子。” “谢什么,小满真是我见过最乖的宝宝了,还这么好看,我巴不得多带一会儿。” 小满像是知道大人在夸她,边喝奶边将眼睛眯起来,笑似的。 迟然也跟着笑,他一抬头注意到柜子上有一小箱肉罐头,想起被他托付给刘姨的小白狗,便问道:“小白呢?” “送我儿子家里了。本来是养在这儿的,毕竟有院子方便嘛。是上将去接你走之前,说让我把小白送到别处养着,怕你看到觉得难过。” 见迟然露出意外的表情,刘姨拉着他的手坐下,趁热打铁道:“小然呐,我是看着上将长大的,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他的性格从小到大都这样,我是第一次见他为了谁而作出改变的,你别再怪他了。你走的这些日子,他过得很不好,我一个外人看了都难受。” “我没有怪他。”迟然觉得刘姨是因为不知道他可以治疗傅望昭的病,所以才会这样想。 “可是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傅望昭刚走近房间,就隔着屋门听到这句话。他的手里拎着一份芝士蛋糕,正洋溢着浓郁的香味。 有些事哪怕真的如此,但是自己猜测和真正听见对方亲口说,还是有很大差别。 alpha退后一步,感觉周围的空间迅速坍缩,让他无法呼吸。 他用手捂住胸口,试图缓解其中足以将人撕裂的疼痛。 但是没有用,还是痛,特别特别痛。 傅望昭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的楼,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将蛋糕放在迟然的桌子上了。 他失魂落魄地下楼,在回廊碰到抱着小满的迟然,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我买了蛋糕,在桌子上,你记得吃。”说完,alpha径直往外走。 迟然转过身,叫住他:“我什么时候开始…配合制药?还是像以前一样…抽血吗?” 对方迟迟没回答,就站在原地,他突然发现傅望昭后颈的腺体上有一块疤,之前是没有的。 又过了一会儿,alpha才回:“我尽快安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迟然听到了其中细微的颤抖。 第82章 曾经迟然给军区实验室提供过许多次血液样本,但是其中的治愈物质存活时间太短,给研究带来很大难度。 经过多次的实验,负责医生表示,这个治愈物质无法复刻,即便是能够合成出来,保存时间一样很短。 他们也研究出来过高度相似的物质,但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相似物质能带来的治愈效果微乎其微,还不如普通的药物。 大自然的发展规律似乎在表明,人才是一切的根本,就像大树的树干,而树叶飘落下来很快就会失掉活力。 傅望昭为了让迟然安心待在别墅里,只好让他像以前一样每周去军区抽一次血。 同时买了许多上好的滋补食物回来,给他补身体。 他尽量不去打扰迟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远远地看。 看迟然抱着小满坐在院子的秋千椅上晒太阳,看他给小满讲故事、看他安静地画画、睡觉,看他对旁人笑。 只有一次,傅望昭实在实在没忍住,半夜推开迟然的房门,在他床边坐了一会儿,最后亲亲他的额头。 那天他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很快到了小满出生百日这天。 傅望昭提前买了许多东西,衣服、玩具、奶粉,还有买给迟然的东西,一共十几个袋子。 他敲敲迟然的房门,很快门开了。 看见迟然像往常每一次一样给他开门,他有些恍惚,仿佛他们一直如此,从未分开过。 那该多好。 “今天小满过百日,我给她买了些衣服玩具。”傅望昭目光黏在迟然脸上,不错过半分他的表情变化,“我拿进去,可以吗?” 迟然扫了眼那些一看就很昂贵的袋子,抿起唇,他想拒绝。但他这些天确实看到了傅望昭相较以前做出的改变,让他眼下实在说不出“小满跟你没有关系,我不要你的东西”这种话。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迟然才侧过身。 傅望昭心里泛起小小的喜悦,他踏进门,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只是下一秒他听见迟然的话,那点喜悦就像泡泡一样被猛地戳破,影子都不见一点。 “就这一次,以后不要再…买了,我不想欠你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尽点心意。”傅望昭望向迟然,掩住自己的失落,“你不欠我,你永远都不欠我什么。” 是我欠你,一辈子也还不清。 迟然有些无奈,他走到婴儿床旁将换上新衣服的小满抱出来,给她裹上厚厚的羽绒服,套上迷你小棉靴。 “你们要出去?”傅望昭注意到迟然穿得比平时鲜艳好看。 “嗯,约了拍照。” 小满被裹得只剩一双眼睛,她看见那个高高大大的人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他为什么要难过呢,小小的脑子想不通。 傅望昭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参与,他艰涩开口:“我开车送你们去吧。” “不用,我打车就好。”迟然将需要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背包里,有条不紊。 “打车不安全,你又拿包又抱孩子也不方便。”傅望昭心里堵得水泄不通,但还是平静地在说,“反正也要打车,你就把我当成司机,好吗?” 迟然拉背包拉链的手顿住,他没想到傅望昭会说出这种卑微的话来,跟他记忆里的alpha完全不同。 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经历了什么,仅仅因为病痛难忍?还是别的。 “好吧。” 傅望昭的眼中终于多出一点点的笑意来,他伸手接过迟然的背包:“我拿。” 迟然抱上小满,跟着alpha下了楼。 第79章 还是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迟然拉开车门,怔住。 内饰冷淡酷雅的车里,多出一个亮橙色的儿童座椅,显得别扭而突兀。 傅望昭过来,将座椅的安全扣解开:“你把小满放在这儿躺着,省得一直抱着太累,而且安全。” “这个角度可以调节,等到…”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等到她会坐了,也能用。” 迟然将小满放在座椅上躺好,扣上安全带。 小满翘起脚,很满意的样子。 傅望昭让迟然在后座坐好,关上车门,自己坐上驾驶位。 倒真像是个司机。 迟然心中不是没有波澜,但也只是一点波澜而已。 很快,他们抵达拍摄工作室。 迟然抱着小满走在前面,傅望昭拎着背包跟在后面。 今天的主角自然是小满,除去她身上的这套新衣服,工作室还额外准备了两套,一共拍三组照片。除此之外,还有一组迟然和小满的亲子照。 摄影师和助理都是女生,一见到小满,秒变夹子音:“啊,好可爱的宝宝!” “交给我就好啦。”助理从迟然手里接过孩子,“宝贝好乖。” 被抱走的过程中,小满趴在助理姐姐的肩膀上,一直盯着迟然看,似乎有些不舍。 迟然笑着朝她挥挥手,小满也举起小手晃了晃。 拍摄区就在不远处,他准备在椅子上坐着边看边等,想起一直站在他旁边的傅望昭。 “你先回去吧,要很久。” “没关系,我想看看。” 迟然没再说什么,在椅子坐下,看助理给小满摆姿势,摄影师则举着相机准备抓拍。 一组拍完,助理看着取景器里的照片,感叹道:“太好看了吧!镜头感也不错诶。神仙宝宝。” 摄影师则淡定一些:“基因的力量啊,你看她两个爸爸的颜值,孩子会丑才奇怪。” 她将照片导到电脑上,对迟然和傅望昭说:“你们可以先来选一会儿,一组照片是十张底片,我们给免费修三张,多修要加钱。不过我感觉你家孩子不修也很好看,省钱啦。” 迟然过去坐在电脑跟前开始选片,这时助理已经带小满去换了一套衣服回来,准备换背景拍第二组。 如摄影师所说,这组照片拍出来很好看,让迟然挑不出来需要修的。 其中一张小满趴在蒲团上,双手托腮,一只眼睛眯了起来,wink一样。 可爱得人心都化了。 傅望昭站在旁边看了几张,视线不受控地挪到迟然脸上。 小满虽然长相像他多一点,但是神态很像迟然。他觉得十分神奇,心也不由自主地一直想要靠近他们,尽管一直被拒之门外。 三组照片拍完,迟然也选得差不多了。小满出片效果太好,他不需要纠结。 “我们找爸爸去。”助理抱着小满走过来,小满大老远就迫不及待地朝迟然张开手要抱。 “来拍照的宝宝真的很少有不哭不闹,还乖乖摆姿势的。我都羡慕了。” 迟然冲助理笑了笑作为回应,他心里也觉得很幸福,低头亲亲小满的额头。 傅望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迟迟挪不开视线。 短暂休息过后,准备拍亲子照。 摄影师见迟然抱着孩子在位置上站好,还有一个人没就位,疑惑地回头去找傅望昭。 alpha站在不远处,高大的身影稍显落寞,眼神直直地盯着灯光聚集处。 摄影师收回视线,举起相机:“那我们开始喽,看我。” “爸爸看宝宝。” …… 傅望昭中途拿出通讯器,对着笑得开心的一大一小拍了好几张。 他拍摄的角度自然比不上摄影师,但也足够了。 最后挑了一张最满意的设置为屏幕壁纸。 拍摄结束,迟然跟助理和摄影师道了谢,又让小满和姐姐再见。 小满对着她们抓抓空气,又把俩姑娘萌得不得了。 回到车上,傅望昭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后座上的人。 却没想到迟然望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在alpha心中发出啪地一声,他有些仓皇地看向别处。 “快1点了,这儿离鹤仙居挺近的,去那吃吧,或者你想去哪儿吃?” “都行,我需要热水…冲奶粉,小满饿了。” 傅望昭应了声“好”,启动车子,没过一会儿就开到了鹤仙居。 迟然记得上一次他来这里,傅望昭说院子里的花都是他妈妈种的。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包间还是上次那个包间。 侍者送来热水,迟然给小满冲了大半瓶奶粉,小满自己抱着奶瓶喝得津津有味。 “她真的很乖。”傅望昭眼神柔软,“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乖。” “大概吧。” 没有可以躺的地方,小满就得需要人一直抱着,这让迟然吃起饭来不太方便。 “我吃完了。”傅望昭起身,“给我抱吧。” 迟然看他明明也才只吃了几口,说:“没事,你吃你的,我慢慢吃。” “我真的吃完了。” 小满圆溜溜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疲倦地伸了个懒腰,结果一脚踢翻了桌上的水杯,里头大半的饮料浇在傅望昭左臂上。 饮料将alpha的衬衫衣袖打湿,又顺着手背淌下来,滴在地上。 迟然连忙扯了几张纸巾出来,给他蘸袖子上的水,无意间拨开布料,看见傅望昭的腕骨上方有两道刀疤,再往上好像还有。 傅望昭立马将袖子扯下来,说:“我去卫生间弄一下。” 说完就离开了包间。 迟然望着他的背影稍稍皱起眉,他突然想到,以前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傅望昭在家很多时候都是穿短袖或者背心的。 但是他这次回来之后,傅望昭好像一直穿着长袖。 过了一会儿,傅望昭回到包间来,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迟然只以为自己多心,那大概是傅望昭出任务的时候,意外受的伤。 吃完饭,两个人往外走。 途径庭院中的一处楼梯,迟然被石子硌了一下,加上抱着孩子重心不稳,他身子一歪就要倒,下意识护住小满的头。 但与此同时,一只大手稳稳扶住了他的腰。 傅望昭一只手揽着迟然的腰,一只手挡在小满身前,几乎是将两个人搂在怀里的姿势。 迟然的心脏还在惊吓余震中砰砰直跳,腰上的触感尤为明显,炙热有力。 只是那只手很快撤离,傅望昭柔声安抚他:“没事了。” 迟然稳住心神,认真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他不知道的是,残留在alpha掌心的柔软,仿佛瘾药一样,可以短暂治疗,但会令人更加上瘾。 第83章 傅望昭开车的习惯狂野,车技又好,经常是逼近最高限速开。高中刚毕业那会儿他还会和几个朋友一起去跑赛车,马力全开加速前进,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实在刺激。 那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在自己会踩着最低限速的线,缓慢行驶在马路上。 越野车被开成了老头乐。 终于晃悠回了别墅,alpha熄车,周遭瞬间安静下来,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身后两道和缓平稳的呼吸。 傅望昭放轻动作,转移到后座去。 迟然稍稍侧着身子,脑袋靠在座椅头枕上,抿起一点嘴唇,脸颊睡得红扑扑,像刚成熟的新鲜桃子。他的一只手搭在小满身上,大概是哄她睡结果自己也睡着了。 整个人柔软无害,还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alpha呼吸急促起来,又要控制着自己不要吵醒他,断送这来之不易的相处时光。 如果目光可以化形,那么它已将迟然的眉眼轮廓描摹过千百次。 迟然离开之后,傅望昭查到了他的镜语账号,已经许久没有更新过。就在他回来不久,账号发布了一条新动态,说重新开始接稿,评论区响应无数。 傅望昭知道,迟然是要赚钱。有时他凌晨还能看到迟然房间的灯亮着,安安静静,应该是他在画画。 小满所有的吃穿用度,迟然都在尽力给她最好的。 他很爱这个孩子。 但傅望昭不由得想起迟然的小时候,肯定有许多遗憾,以致于他现在如此用力地对小满好,或许也在弥补当年的自己。 可是当初那个小小的迟然,站在时光的缝隙里,依旧因为身世招来的嘲笑歧视,而感到彷徨难过。 他想试着去弥补一点。 alpha想着想着,信息素不理智地溢出,直到将beta完全裹缠起来,才稍稍安分一些。 车内空间封闭,傅望昭可以精确捕捉到属于迟然的那一点气味,还想要更多。 他喉咙发紧,一边告诉自己不可以,一边情不自禁地凑近。 落在迟然脸上的视线变得越发滚烫热烈,他记得迟然的脸颊有多光滑细腻,嘴唇有多柔软甜美。 第80章 他想得发疯,但又心甘情愿将自己锁在牢笼里,把钥匙交给迟然。 “哇——”小满的哭声将这一切敲碎。 迟然一下子惊醒,只顾着将小满抱起来哄,没有看见alpha那还未来得及藏好的,宛如火山岩浆般灼人的眼眸。 傅望昭默默将信息素收起来,这是第二次了,他猜测小满对他的信息素有反应。 幸好迟然闻不到。 “小满不哭。”迟然耐心地将她的眼泪擦掉,轻声哄了一会儿。 很快小满就被哄好了,紧紧抱着迟然的脖子。 迟然这时才注意到本该在驾驶位的傅望昭,就坐在他旁边,于是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过来是想叫醒你。” “嗯。”迟然顿了顿,“今天谢谢你。” 傅望昭不想迟然如此客气生疏地跟他说话,大起大落的情绪令他心中酸涩,脱口而出脑中的真实想法:“你不要谢我,能和你待在一起,我求之不得。” 迟然眼睛不自觉睁大,有些无措。 alpha见对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心里闷闷的,又自嘲失落起来。他一直在告诫自己,该知足。 太过贪心,不仅自己难受,还会再次伤害到迟然。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我们进去吧,累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傅望昭率先下了车,待迟然抱着小满也下车,他将车门关上,一起回别墅里。 准备了两天后,傅望昭整理好资料,打算将方冉池宁的事告诉迟然。 他将一番话来来回回斟酌打磨,可是在看到迟然眼睛的那一瞬间,又觉得自己应该再想一想。 想出一个不会让迟然有任何难过的版本。 “什么事?”迟然问。 “关于你的父母,我了解到一些当年的情况,觉得应该告诉你。” 迟然的眼瞳震颤起来,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紧得发白。 明明是毫无印象的两个人,但却一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里,时间长了,竟像长在肉里一样。 小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他心里真的很羡慕。尽管他一直对自己说,奶奶也很好呀,奶奶对我很好,但他还是会偷偷去看别人的爸爸妈妈。 后来渐渐长大,他不再为此难过,但并不代表他释怀了,而是不得不放下。 “他们,过得好吗?”迟然的眼睛渗出湿红。 他一直认为,他们肯定觉得自己是累赘是负累,所以才会把他扔掉。那么很有可能他们的生活也算不得好。 如果没有自己,他们能好过一点的话,那么他就不怪他们。 傅望昭没有想到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短暂空白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心疼。 “他们已经不在了。”alpha艰难说出这几个字。 空气寂静,黑夜凝固。 两个人并排坐在桌前,傅望昭拿出一张合影,递给迟然。 这是他好不容易找来的,照片上的方冉和池宁刚结婚不久,笑容洋溢。 “你的异能遗传自你爸爸,他们夫妻俩因此遭到异能者组织的追击。而你也拥有这项异能,所以为了保护你不受到伤害,他们不得不和你断掉联系,好让你过上安稳的生活。” “他们没有不要你,他们很爱你。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想陪你长大。” 那些残忍冰冷的事情傅望昭不打算告诉迟然,他不需要知道。 迟然双手紧紧捏住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视线模糊又清晰,好几滴泪打在照片上,安静地滚落下来。 照片上的两个人正笑着看他。 “真的吗?”迟然盯着照片不放,声音哽咽,“他们不是…因为不喜欢我,才…才把我扔掉的。” “当然是真的。”傅望昭也跟着红了眼眶,“你是他们最爱的小孩。” 迟然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擦干,喃喃道:“爸爸…妈妈…” 多年来的委屈和难过一下子倾泻而出,通过眼泪源源不断地流出,那些沉疴旧疾终于开始缓缓愈合。 傅望昭将迟然揽进怀里,抚摸他因为哭泣而轻微颤抖的后背。 将情绪倒了个干净,迟然渐渐停了下来,他低声问道:“你刚才说,他们不在了。” “是。” “因为那个…异能者组织?” 傅望昭“嗯”了一声,说:“你妈妈的墓在郊区墓地,想去看看吗?” 池宁被救出来之后,一个人来到主城,住了一阵子就自杀了。顾如枫将她就近安葬在这里。 傅望昭猜她是来看迟然最后一眼。 迟然点头:“想去。” “那坏人呢?”他鼻子红红的,表情十分认真,“坏人会被…抓起来吗?” “会,我会抓到坏人。”傅望昭用拇指擦掉挂在迟然脸上的泪珠,“相信我吗?” “相信。” 第84章 凛冽的冬风阵阵刮过,在宽阔的半空中呼啸,又猖狂地落回地面,拍打万物,刺痛人类裸露在外的皮肤。 某种角度上来看,人类真是脆弱又渺小的生物。 迟然和傅望昭站在一块墓碑前面,上面只简简单单写了四个字——池宁之墓。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甚至连一张照片也没有。 “妈妈…”迟然喃喃着。 他小的时候幻想过,自己的妈妈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像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一样,怀抱柔软又温暖,可能还会香香的。 可答案出现在眼前,却只是一块冷冰冰的墓碑。周围荒芜死寂,她就一个人躺在这里,度过这些年。 傅望昭清了清两旁的杂草,把带来的康乃馨花束放在碑下,粉色的花朵给这里涂抹上几分鲜活。 迟然眼睛湿漉漉的,但是忍住没有流泪。来之前他就告诉自己,不可以哭,要让妈妈看到他过得好,而且很坚强。 他有在好好长大。 “这是送给妈妈…的礼物。”迟然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相框,里头是他亲手画的画,“让它陪着你。” 迟然蹲下将相框放在花束旁边,傅望昭看见那幅画,胸口闷涨。 上面画着一家三口,其中男人和女人完全是按照他给迟然的那张照片画的,中间那个小小的,牵着爸爸妈妈的手,笑得很开心的,应该就是迟然自己。 或许这幅画并非诞生于这几天,而是存在过无数个梦境里,刻在迟然的内心深处,成为他浑然不觉的某种执念。 直到这一刻,执念飘散,落在纸面,代表着释怀和放下。 傅望昭相信,如果池宁在天有灵能够看见,也会放心的。 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朝旁边走远了些,给迟然一些空间。 远远地,alpha注视着迟然掏出手帕,仔细擦拭积灰的墓碑,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 那是他无权参与的部分。 傅望昭烟瘾上来,摸遍了兜只翻出来两颗糖。 他差点忘了,自己正在戒烟。 倒不是因为烟盒上写着的那句“吸烟有害健康”,而是小孩子闻不得一点二手烟,他也不想迟然闻到。 傅望昭撕开包装,将一颗水果糖放进嘴里,咬碎。 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流转,却压不住从心里蔓延出的苦涩,到底还是比不上抽烟解压。 没过多久,迟然走过来,对他说:“我们走吧。” “好。” 他们往山下走,道路两侧的树木干枯贫瘠,偶有几只褐黑色的麻雀在枝头轻巧地跳来跳去。 “然然…”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视线相撞。 傅望昭盯着迟然的脸:“你先说。” “我父母的事,谢谢你告诉我。”迟然抿出一个浅笑来,“他们没有…抛弃我。” “这是我应该做的。” 迟然看了alpha几秒,心道傅望昭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 “关于你的病,我知道,制药不简单。在制好之前,如果你难受…的话,我可以帮忙。” 傅望昭看见迟然那双平静的、不带丝毫情感的眼睛,呼吸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掐住,动弹不得。 迟然在还他人情。 他宁愿迟然恨他怨他,打他两巴掌。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迟然已经放下过去,朝向未来。 放下有他的过去,朝向没有他的未来。 “你刚才要说…什么?”迟然问。 “我…”傅望昭刚犹豫说不说,就听见山下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很多人。 他的听力极好,虽然还没看到人,但是可以判断出约莫有三四十人在往他们这个方向来。 alpha立刻警惕起来,他拽着迟然的手跑到路一侧的树后蹲下,看见坡下果然有黑漆漆的一群人在大步往上走,手里都拿着刀,速度还不慢。 上山下山只有这一条大路,现在想下山是不可能了。 那群人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古怪的男人,一身黑袍,肩膀上立着只纯黑色的猫头鹰,眼睛似弹珠。 第81章 猫头鹰的脖子上挂了块徽章,傅望昭认得,是双头鲨组织的徽章。 “他们是…坏人吗?”迟然抓着alpha的袖子,紧张地小声问道。 傅望昭心跳加速,下意识握紧了迟然的手,又缓缓松开。 他自从入军区以来身经百战,孤身以一敌几十的情况也有。他从来没有害怕过,因为他不怕死,也没有什么挂念。 但他现在害怕了,怕不能保护好迟然。 “然然,你现在沿着小路往山上跑,找个地方藏起来。”傅望昭掏出通讯器递给他,“给赵恒打电话,密码是你生日。” 迟然怔了一瞬,随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摇头:“一起走。” 傅望昭露出个笑来,他用指腹蹭蹭迟然的脸颊:“我不会有事,你在这影响我。” “听话。” 他们的位置高,迟然起身的一刹那就被下面的人看见。 “在那儿!” 傅望昭也站起来走到路中央,右手从腰后的枪套中取出手枪,快速上膛对准正在快速靠近的袭击者们,眼神锐利如鹰隼。 砰——砰—— 十发子弹打出,对应十个人倒下,弹无虚发。 alpha发现,他们每当前面有人倒下,后面的人竟然没有一点犹豫地接着往前冲,不怕死一般。 应该是被那个男人用异能控制住了。能够同时控制几十人的傀儡术异能至少是a级。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别的,不易被察觉的味道。 傅望昭闻到了,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调动精神力,却依旧仿佛被什么扼住了一样,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 这些人的血液里有可以封闭精神力的药物,他是第一次遇到。 他们是冲他来的。 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跑过来,傅望昭将已经没有子弹的手枪扔出去,力道大得直接击碎命中者的眼球和半边颅骨。 他将外套脱掉甩到一边,只穿便捷动作的里衣,饱满的肌肉绷紧,攥起的拳头青筋暴起,alpha眼神中的侵略性和攻击性达到巅峰。 最近的人挥刀而来,傅望昭一脚踹上去,那人的胸骨登时凹陷下去,吐出大口血来,倒在地上。 越来越多的人冲了上来,alpha一边格挡一边攻击,出的每一拳都带风,落到骨肉上就是一记重击,仿佛要将人的心肝脾肺都捣碎。 但是赤手空拳架不住人人手持白刃,傅望昭刚击落一人的刀,将人踹出去五米远,身后一人就瞅准时机朝他背后刺去。 alpha机警闪躲,但还是被他用刀扎进肩膀,发出沉闷的声响。 剧痛激怒了他,傅望昭一个反肘把那人击懵,松开了手。 下一秒,他将插在肩膀里的匕首干脆拔出,直接捅穿那人的心脏。 鲜红的血液迸出,溅在alpha的下巴上,映衬出一张玉面修罗的脸庞。 不多时,冲上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只剩下那个黑袍男人,和他肩膀上的猫头鹰一起,盯着这满地尸体、血流成河的场面。 傅望昭站在其中,萧瑟寒风吹起他的额发,他握在手里的匕首被染成红色,刀尖儿向下滴着血,在地面蓄出一汪血潭。 “你还有什么本事?使出来我看看。” 黑袍男人没有说话,扬起手让猫头鹰飞上天空。 很快,他身边闪出一道黑影,另外两个人突兀地突然出现。 傅望昭眯起眼睛,这是瞬移异能,可以携带他人他物瞬移的异能等级恐怕是s级了。 那瞬移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化成灰他也认识,正是莫斯。 眼前的莫斯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但他的实际年龄至少五十岁以上,他保持机体年轻的手段可想而知。 “真是精彩。”莫斯忍不住拍手,眼镜镜片闪着诡异的光,“傅上将的身手进步不少啊。” “怎么样,我最新研制出来的药物对你的效果还不错吧。” 傅望昭的目光死死钉在他身上,要将他捅穿一般:“你倒是费尽心思。” “那是自然,你的好兄弟把我们在南区的实验室都毁了,我就来你这讨口饭吃。” “沾着人血的饭你也吃得下去。” 莫斯笑起来:“那可是大补。” 傅望昭气得咬紧牙,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莫斯每次都能逃得干干净净。哪怕是现在,只要他发起攻击,对方可以立刻就瞬移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 “你很聪明,用鸣枪来吸引军区的注意。”莫斯打了个响指,盘旋在天上的猫头鹰发出叫声。 “你的好兄弟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我没有多少时间跟你浪费。”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傅望昭呼吸急促起来,手也不自觉发抖。 果然,如刚才一般,一道黑影闪现,两个人一前一后出现在面前。 迟然被另外一人捂着嘴,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仿佛被泪水浸过。 alpha的防线立刻崩溃,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都淬了血一样,怒吼道:“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说了没有时间跟你浪费。”莫斯依旧笑脸盈盈,“我奈何不了你,但是现在请你做出一个选择。” “是眼睁睁看着我们把你的小宝贝儿带走,还是放下武器,跟我们一起回去。” “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五。” 傅望昭看到迟然对他摇头,那双眼睛在说不要。 “四。” 他们隔着血腥的空气对视着,不远不近。 “三。” 傅望昭松开了手,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85章 赵恒带人赶到的时候,在上山路的中途看见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交叠纵横。粘稠的血液已经流到道路两边的土壤里,将干枯的黄草都染成红色。 他的心沉下去,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些人的面容后,稍稍能喘上来一点气。 “你们几个,在这仔细找找有什么线索。” 说完,他继续往上走,根据傅望昭通讯器的定位,左拐右拐走进土路里,最后在一块大石头旁边找到那只掉落的通讯器。 赵恒捡起来,屏幕亮开,上面是迟然抱着孩子的照片,笑容洋溢,这个角度很明显是偷拍。 他将通讯器揣进口袋里,站在原地闭了闭眼,沉默半晌,带着怒气地踢了石头一脚。 “傻子,大傻子!你要是敢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绝交。” 打斗现场处几个人戴着手套在搜罗线索,赵恒走下来问:“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领头那人说,“就找到一片羽毛,应该属于猫头鹰之类的。” “好,带回去检验看看。再叫些人来尽快把这里收拾了,别吓到别人。” 此时天边的夕阳似火焰燃动,将流转的云都浸上颜色,鎏金秾丽。 赵恒走到一旁,掏出通讯器拨出一则通话。 “一城,回来一趟吧,望昭出事了。” - 脸上的黑头套被猛地掀开,傅望昭眯起眼睛,很快便适应了光线。 他第一时间熟悉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看起来很牢固的铁门,摆设除了一张床以外什么也没有。 连监狱也不如。 迟然就坐在他旁边,他们的双手都被捆了起来。 掀头套的是刚才挟持迟然的瞬移异能者,也是一个beta。 双头鲨的核心成员除了莫斯外,个个拥有异能,但他们的异能多半不是自己觉醒,而是后天改造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异能等级都很高,甚至是大多数自然觉醒的异能者都达不到的程度。 不过异能改造手术的成功率并不高,这些厉害的异能者背后是无数因手术失败而丢掉性命的人。 那个beta面无表情,沉默地俯身将绑在傅望昭手腕上的绳子解开。 双手被松了绑,傅望昭活动活动有些发僵的胳膊,见那人又要去掀迟然的黑头套,他趁其不备一脚踹上他的肚子,将人踹出老远。 冷声呵斥:“滚。” 那beta狭小的眼睛露出怒意,但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傅望昭,无可奈何地化作黑影,离开了房间。 “然然,是我,别害怕。”傅望昭说完将蒙在迟然头上的黑布掀掉,看见他湿红的眼睛,心疼得要命。 他解开迟然手上的绳子,揉他被磨得泛红的手腕,问:“疼不疼?” “不疼。”迟然的目光落在alpha的肩膀上,傅望昭浅色的卫衣被血染了大半,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肩膀那里的布料被破开一道口子,隐约可见其中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 迟然眼睛一热,开口不自觉带上哭腔:“你受伤了。” “我没事。” 傅望昭见迟然抽出一只手就要往嘴边凑,便知道他想干什么,将他的手按下。 迟然露出焦急的神情,刚想说些什么,傅望昭低下头来,亲了亲他的眼睛,吻掉他的眼泪。 第82章 周围的一切静悄悄,情绪悄然滋长,伤口在无声地愈合。 眼泪的味道咸涩,但很熟悉,alpha依依不舍地撤离触碰,轻声说:“好了。” “别伤害自己。” 然而那双眼睛又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淌泪水,迟然忍不住抽泣,断断续续道:“你其实…可以不被抓…抓来的。” 傅望昭耐心地给他擦眼泪,却仿佛怎么也擦不干净似的。 “他们想要对付的是我,就算这次不被抓,他们也会再找其他的机会。” 迟然一个劲儿地摇头:“都怪我。” “然然,不怪你。”傅望昭终于忍不住将人抱进怀里,抚摸他的脊背,“是他们的错,你也是受害者,不要自责。” 迟然靠在傅望昭的胸口,听着他稳定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很安心,渐渐停止了哭泣。 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人再来。 傅望昭查看了铁门,很牢固,在他无法使用精神力的情况下打不开。即便是打开了,外面的状况也是未知的,依然估测不了逃出去的成功概率。 房间里一直能闻到莫斯所说的,专门为他研制出来的封闭精神力的药物。 这种情况下,傅望昭也暂时想不出办法,能做的就是恢复体力和状态, 估摸着到该睡觉的时间,他见迟然一直屈着腿靠在床头发呆,坐在他旁边,问:“在想小满?” 迟然睫毛闪动两下,点点头:“我一直不在,她会哭的。” “你怀小满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她很乖,不怎么闹我。” 傅望昭有些失落,他一直特别遗憾的就是,没能在迟然怀孕期间陪在他身边。 “睡觉吧,养足精神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好。” 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肩膀相抵躺下。 到了第二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傅望昭猛地睁开眼,坐起来,身边空无一人。 他的心瞬间跌落深渊,焦躁地撸了把头发,从床上跳起来去踹门,一下接着一下。 昨天晚上他一直没睡,就是担心出事。但是后半夜空气中出现了其他的气味,他立刻蒙住口鼻,可已经无济于事,没过多久他就沉沉睡去。 铁门发出刺耳的噪音,依旧纹丝不动,他再次尝试启动精神力,可是直到脑中开始刺痛也没办法冲破那层无形的禁锢。 过了一会儿,铁门被从外面打开,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对他说:“跟我走吧。” 傅望昭立刻观察起门外的情况,这一整层两排都是一样的房间一样的铁门,果真如同监狱一样。 他跟在男人身后经过那一间间牢笼时,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有人在痛苦地呻|吟。 瞬移异能并不是毫无限制,它有范围和距离的要求,不可能从天南到海北。 所以傅望昭猜测这座实验室在主城的某个地方。 alpha被领到楼上的一个房间,这里与楼下是完全不同的光景,宽敞明亮有窗户,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药物瓶罐,前方靠墙的位置陈列着一排不知道都作什么用处的仪器。 莫斯正在调制某种药水,这里是他的实验室。 “迟然呢?”傅望昭直接问道。 “你应该很清楚我会对他做什么。”莫斯头也没抬,专注于手里的实验成果。 alpha胸膛剧烈起伏,他大步走过去,将莫斯手里的锥形瓶甩到地上,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 淡绿色的溶液铺洒在白色的地砖上,其中夹杂着玻璃碎片,闪烁尖锐的亮光。 “再问你一遍,他在哪?” 莫斯倒也没生气,抬头注视着面前暴怒的alpha,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别担心,我给他做了个检查而已。”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可以怀孕的beta很少见啊。” 怒火仿佛要从傅望昭的眼睛里烧出来,他双手揪起莫斯的衣领,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嘶声吼道:“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这么在意他?”莫斯笑得得意,“看来我打中了你的七寸。” “既然如此,不知道傅大上将愿不愿意和我做个交易。” 傅望昭料到了莫斯费尽心思把他弄来这里一定是有目的的,这摆明是陷阱,可他不得不跳。 “什么交易。” “你也了解我靠什么为生,现在瞬移啊治愈控制这些不受欢迎了,市场需求最多的是什么?是精神力。” 傅望昭松开了手,他已经明白莫斯想要什么了。 拥有精神力异能就有很大几率被军区录用,等级越高机会越大,而进入军区就有机会靠近权利和地位的中心,这足以令许多人趋之若鹜。 再加上双头鲨目前缺少拥有攻击异能的核心成员。 “我可以放了迟然,但劳烦你配合我做些实验,如何?” 傅望昭垂下眼,几乎没有犹豫地说:“好,我同意。” 第86章 韩一城接到赵恒的消息后,第二天一早搭飞机返回主城。 他前阵子刚刚升为南区上将,尽管位于南区的实验室基本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但他手头上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忙得脚不沾地。 抵达机场时,赵恒安排的车早已等在门外,他顾不上回去休整,直奔军区。 刚进办公楼,迎面碰上齐玉宁。对方看到他十分惊喜,说:“城哥你怎么回来了?这次待多久啊?” “没事,回家看看。”韩一城笑着拍拍他的胳膊,“回头约酒。” 说完他就一步两级台阶地上楼去了。 齐玉宁挠挠头,他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出门去了。 韩一城去到赵恒的办公室,后者正坐在桌前揉太阳穴,面前是一大堆文件,已经摞上了第二层。 赵恒听见声音抬头,仿佛看到救星,感叹道:“你终于来了,我真的搞不定了。” “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现场共有三十八人,三个alpha,剩下都是beta。身份都查清了,职业年龄社会关系,没有太多重叠和共同点,应该就是无差别操控,一群替死羔羊罢了。” 赵恒烦躁地搓搓头发:“你说,他们把望昭带走,不会是想操控他做什么吧。” “不会,傀儡术异能者只能操控没有异能和异能等级比他低的人,以望昭的异能等级,没有人能操控他。”其实韩一城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他不希望是那样。 他从包里取出便携电脑,打开地图页面,展示给赵恒:“南区一共剿灭十三个他们的实验室,我总结了一下他们选址的特点和偏好,在主城划出来了四十几处可能的地点。现场不是留下了一支羽毛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只猫头鹰是傀儡术高阶异能者的蛊宠。现在已经缩小了范围,我们派人去这些地点用气味识别,应该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赵恒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位点和标注,没忍住飙了句脏话,说:“你丫一晚上没睡吧。” “你应该也一晚上没睡吧。” 两人相视一笑,赵恒立刻排兵布阵,下达命令给各个小队,要争分夺秒地完成任务。 不过名义是剿灭双头鲨组织流窜到主城的实验室,目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傅望昭失踪,因为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势必引起恐慌。 他们正准备随同一起出发,一名士兵敲门进来:“少将,门口保卫处收到一封指名给你的信。” “谢谢,出去吧。”赵恒拿着信封,心里忐忑不安,最后吐出一口气,拆开。 里面的白纸上是打印出来的三行字——明天早上六点,湖心公园,接人。 韩一城看到信上的字,难得地被刮掉常存于脸上的笑意,皱起眉。 两个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 傅望昭倚坐在床头,脑后抵靠在冰冷的墙上,双眼紧阖。 他的脑中第千百次回放着过去的画面,鲜活又黯淡。 “咔哒。”铁门打开,回忆中断。 傅望昭睁开眼,看见迟然走进来,有一瞬的念头闪过,如果他们可以回到最开始刚见面那天该有多好。 他将迟然仔细检查了一遍,问:“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 迟然摇摇头,问他:“你呢?” “没有。”alpha的视线黏连在beta脸上,久久无法挪开。 傅望昭的目光太过炙热直白,像正午烈日一样,迟然无法对视,只好闪躲到别处去。 “我刚才看见…有一个人,长三只手,有点吓人。” 他心里害怕,那样的视觉冲击让他如遭雷击,他怕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样子。但还是努力忍住,不表现出来。 “应该是实验的失败品。”傅望昭将迟然的手包在掌心,轻声安抚他,“别一直想着。” 他会接受莫斯的交易,尽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能够让迟然离开这里,但同时他也想寻找机会杀掉莫斯,毁了他的数据库,阻止他继续害人。 第83章 实验室接连被毁,双头鲨还能从南区逃到主城,重新开始。真如韩一城所说,他们就像泥鳅一样狡猾得抓不住,更别说将莫斯杀掉。 或许能够破局的唯一办法就是,深入内部,从中击破。 他答应过迟然的,要把坏人抓住。 房间里没有钟表,他们只能大概过着时间,约莫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关了灯,两个人依旧肩膀相抵着躺下。这张床实在太小,两个人睡显得局促,翻个身都有可能掉下去。 黑暗中,傅望昭可以很清晰地听见迟然的呼吸声,一起一伏,知道他没有睡。 暗涌的情绪搅和着心脏,节节攀升,他知道连日来克制的感情没有机会再拖延下去,于是小心地侧过身,脑袋靠近迟然的颈窝,距离拉得很近。 “然然,让我抱一下,就一会儿。” 说完,他握上迟然的腰侧将人搂进怀里,小心而仔细地摩挲着他突出的肩胛骨。 温热柔软的感觉很熟悉,仿佛刻在他的身体里。 又实在久违。 迟然呼出的热气正正好好打在他的左侧胸口,穿刺过衣服布料,直接蛰进心里,留下刚刚好的痕迹。 傅望昭露出浅笑,视线毫无落点地飘散在前方,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泛红。 怀里的人抱起来和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差不多,是有肉的,不是瘦骨嶙峋的。 这样的迟然很好,他应该一直如此。 “其实当初刚刚知道你生下小满的时候,我很开心。我觉得你既然愿意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就代表你对我还有感情,我也就还有机会。” “但是后来我发现,你选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爱她,是因为你想要一个家人,与我无关。” “我一直在逃避,在你离开之前我就开始逃避一个事实,你不爱我了。我知道,这是我做了错事该得到的惩罚。我接受。我接受。” 傅望昭最后一句声音低了下去,是给自己说的。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什么都唾手可得,甚至于一开始迟然也是捧着一颗真心走到他面前的。 是他不懂得珍惜。 失去的东西,再想要回来就来不及了。 迟然安静地听着傅望昭的这番话,心里竟然隐隐泛起疼痛,他抿起嘴唇,想要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然然,等出去之后,我放你和小满离开,你可以带她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很抱歉,我现在才给你想要的自由。” 傅望昭将怀抱收紧,悄悄地吻着迟然的发顶。 他已经知足了,他爱的人生下了他们的孩子,他存在于孩子的那一部分会一直陪在迟然身边,很久很久。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傅望昭愿意放他走,迟然并没有开心的感觉,他垂下眼,思绪混乱起来,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别忘了我。” 第87章 冬天日头翻上来得晚,早上六点天只亮开一点,整个天际尽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蓝。 湖心公园位置靠近主城区的中心,面积很大,其中并没有湖,只有一圈又一层的树,平时许多老年人都会来这里晨练,撞树吸氧。 赵恒带了几个人提前一个小时就到达公园,开着车仔细梭巡。 他收到信后本来想多派些人埋伏在公园里,看看能不能顺藤摸到线索,被韩一城否决了。 “送个人而已,他们不会暴露行踪的。之前有好几次都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跑掉,根本没用,别浪费人手。我们得抢时间,尽快找到实验室。” 如韩一城所说,赵恒在公园里转了几圈,一个可疑的人和车辆都没发现。 最后,他在一条不起眼的木长椅上看到了迟然。 太阳未出来前的室外温度很低,迟然穿着棉衣躺在长椅上,双眼紧闭,发丝随风拂动。 “迟然,醒醒。”赵恒下车跑过去,试图叫醒他,但对方一直没反应。 他用指腹探迟然颈动脉的脉搏,一切正常,于是推测他应该是因为药物之类的陷入了深度睡眠。 赵恒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发现,长长地叹了口气,将人抱回车里。 这一切尽数落在远处某辆车里傅望昭的眼中,直到赵恒的车开出去老远,他才收回目光。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莫斯挑眉,“我可是很有诚意跟你合作的。” 傅望昭垂眸掩住不舍的情绪,冷淡问道:“你想做什么?” “测一些你精神域的数值,虽然过程可能会有一点痛苦。” 觉醒精神力异能的人大脑中会有一块精神域,它盘踞在错综复杂的脑神经上,与其紧密相连。爆发力惊人、源源不断的精神力就由此而来。 精神力属于攻击类异能里很厉害的一种,即便是初级的b级c级都可以一定程度地防御和攻击,成为佼佼者,更别提傅望昭那出现概率低到千万亿万分之一的s级。 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实验样本。 莫斯推了推眼镜,他早就对傅望昭的精神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但是对方的实力强劲,他当然不可能像对待别人一样,轻松抓来。 不过,人都有弱点。 实验室里,仪器早已准备好。 莫斯让傅望昭坐在一架很特别的椅子上,椅身高大,两侧的金属扶手牢固。 alpha坐下,很快,上下自动弹出的铐环将他的手脚固定住。 紧接着正上方一个类似于摩托车头盔的物件缓缓落下来,套在他的头上。 ——咔哒 是锁扣自动扣上的声音。 傅望昭感觉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太阳穴,触感冰凉,像在冰箱里冻过一样。 马上他就知道了那东西的作用,微弱的电流弹出,穿透薄弱的皮肤,打入颅脑深处,拍击着精神域所在的位置。 莫斯坐在精密的计算机前,手指上下飞舞地敲打键盘,他的玻璃镜片上倒映出屏幕上不断闪出的数字,还有求知若渴的疯狂神色。 电流功率加大。 傅望昭的手攥紧成拳,脖颈上青筋暴起,电流的刺激令他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活物在他的头中发作,要将其扯碎一样。 功率继续加大。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因疼痛而流出的汗将衣服打湿。这种痛,相比于精神力暴动症发作,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大脑的过度刺激让傅望昭意识开始模糊,许多记忆仿佛跑到眼前来,如昨日重现。 顾若蔓牵着他的小手,给他介绍花园里每一种花的生长特性和花语,脸上带着温柔和煦的笑。 还有迟然。 还有迟然。 不知过了多久,实验结束,傅望昭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醒来时是被疼醒的,尽管已经离开了实验室,回到这间监狱似的屋子,他的头还是痛得四分五裂。 这段时间,他一直用压制治疗缓解精神力暴动症的疼痛,现在一经电流刺激,精神力似乎要报复似的反扑上来,搅合个兵荒马乱才肯罢休。 alpha将后脑抵在墙上,大口呼吸着,像之前每一次发病一样,去想迟然,想他笑、想他哭、想他害羞、想他望过来的眼睛,和青涩的吻。 迟然是他的药。 生生捱过几个小时刮骨般的疼痛后,疼到麻木的傅望昭终于缓过来一些,他闭上眼睛恢复体力和精神,开始计划杀掉莫斯。 约莫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听力极好的alpha听到外面传来乌鸦的叫声,瞬间睁开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上学时他和赵恒韩一城定下的暗号,起初由韩一城提出,遭到赵恒的反对。 “为什么要用乌鸦啊,这也太不吉利了,换个别的不行吗?” 韩一城哼了一声,说:“哪里来的偏见,乌鸦可是很聪明的。等你遇到危险听到乌鸦叫,知道是我们来救你了,到那时你会觉得这是天籁之音。” 傅望昭勾了下唇,心道韩一城说得没错。 他站起来,感到几秒晕眩,电击对他的大脑刺激很大,他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既然赵恒和韩一城已经找到这里,那他就必须尽快杀掉莫斯。否则等他有了警觉跑路,再想杀他就难了。 傅望昭踹了几脚铁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带他去莫斯所在的实验室。 “不愧是s+级的alpha,恢复得很快。”莫斯大概是因为获得了自己惦记许久的数据,面露得意与喜悦。 “普通人要是受到你昨天那样的大功率电流,怕是命都保不住。”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玻璃照进来,将实验台上的瓶瓶罐罐都映得光彩夺目。 可惜这些东西上面都沾满了血。 傅望昭盯着正在敲电脑的莫斯,想到迟然的父母,冷声问:“你有没有数过,死在你手里无辜的人有多少?” 莫斯抬头看了他一眼,嘲讽道:“怎么,傅大上将是要来问我的罪?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自身难保。” 第84章 “确实。”傅望昭大概扫视一圈就看到两个摄像头,如果有人监控到莫斯即将遇到危险,那两个瞬移异能者就会立刻出现将他带走。 “可是有时候太过自信也不是好事。” alpha走到窗边,感受到阳光的温度,他闭了闭眼,随即不断有精神力从身体溢散出来。 身后响起莫斯惊恐的声音:“怎么可能?你疯了吗?” 傅望昭拎起离得最近的实验台从窗户扔了出去,玻璃破碎声和重物落地声响起,作为信号。 那两个瞬移异能者很快赶到,但是被挡在了傅望昭的精神力范围外,无法进入。 此时莫斯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望着alpha那张英俊的脸如同阎罗一般,随时都会来索他的命。 “我的药对你失效了?不对,不可能。难道是因为昨天的实验?” “我刚才说了,太过自信不是好事。”傅望昭一步一步走近将莫斯逼近墙角。 莫斯怕得嘴唇抖动,但还是做着最后的挣扎:“我知道了,是昨天的电击让你突破药物的禁锢,但是你现在这样完全是强弩之末,精神力反噬会让你丧命的。” “你不怕死吗!” 傅望昭掐住莫斯的脖子,手指收紧,他可以一下子捏断这截脆弱的脖颈,但选择慢慢地,让莫斯在绝望中死去,像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一样。 alpha目光低垂,面色平静,他说:“只要你死,就够了。” 莫斯断了气,眼睛睁大得仿佛要突出来。 外面有人喊:快跑,军区的人来了!那两个瞬移异能者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傅望昭将莫斯的计算机毁掉,整个人失去力气地跌坐在椅子上,周身的精神力消散殆尽。 阳光依然灿烂,他望向窗外,不由得回想起许多事。 曾经他认为爱是占有、是牢牢抓住不放,哪怕对方已经被他逼得快要窒息,依旧执着地攥紧手心。 而现在,他终于懂得要放手,也不得不放手了。 迟然,你自由了。 第88章 迟然猛地睁开眼坐起来,他擦了擦濡湿的眼尾,心里惴惴不安。 周围是完全陌生的房间布置,宽敞明亮,时尚现代,不是那个压抑逼仄的屋子,也不是在别墅里。 阳光通过巨大的窗户涌进来,在暗红色的木质地板上投出明暗分明的影子。 他内心充满疑惑,刚准备下床,听见外面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是小满。 迟然什么都顾不上了,跑出房间,看见客厅里一个陌生的中年阿姨抱着他的孩子。 向来很乖的小满在她怀里躁动不安,转来转去,水汪汪的眼睛一看到迟然,就朝他张开双手,一副要哭的样子求抱抱。 他立马冲上去,将小满从那人手里抢回来,紧紧搂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的小脑袋,眼睛再次湿润。 迟然吸吸鼻子抬起头,戒备地看着那个中年阿姨,问:“你是谁?傅望昭呢?” “我是负责带小孩的保姆,”阿姨笑了笑,并不介意迟然的警惕,“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赵先生让我来照顾你们。” “赵先生…”迟然心中翻出强烈的不安感,他有许多事情没有弄明白,“我可以借你的…通讯器给他打…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 迟然拨通赵恒的号码,对方很快接起,声音有些沙哑:“喂?” “是我,迟然。”迟然语气有些急切,“我是怎么从那…那里出来的,傅望昭呢?他也出来了吗?” 赵恒“嗯”了一声,说:“人都抓到了,你可以看看新闻报道。” 听到赵恒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无法放下心来,捏紧手里的通讯器,轻声道:“我想见他,你可以帮我…联系一下吗?” 通话那头的赵恒沉默了十几秒,才说:“迟然,是这样的,望昭让我转告你,制药的事是骗你的,为的是让你待在他身边不被那些人找到,现在人已经抓起来了,你可以带着孩子好好生活。” “以后不必再见面了。” 迟然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蛰痛了一下,睫毛脆弱地闪动,他想到那天晚上傅望昭对他说的话,低沉的声音附着在每一句话上重现耳边,带着炙热的呼吸,令他失神。 “公寓是我的,你可以安心住,如果你想搬出去的话也行,看你。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要开会,先挂了。” 通话就这样结束,迟然呆愣愣地盯着熄灭的屏幕,上面映出他停滞的表情,实在不像开心的样子。 傅望昭终于放他和小满走了,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迟然用通讯器搜索出赵恒说的新闻,报道发布于昨天,在网络上掀起了不小的讨论和关注。 报道上面写着,军区成功缉拿了逃窜作案数十年、残忍杀害数百人的双头鲨组织全部余党,主城上将傅望昭亲手击杀其头目莫斯。 无数网友拍手叫好,还有不少受害者及其家属出来发声感谢,一片和谐热闹。 整篇报道只有几张无关痛痒的照片,没有傅望昭的身影。 迟然放下通讯器,回身看倚坐在泡沫软垫上的小满,她已经能坐了,正在饶有兴趣地玩一只兔子玩偶,时而揪揪它的耳朵。 “你饿了吧,我正熬着鸡汤,给你来一碗鸡汤面?”阿姨问道。 “不饿。”迟然将通讯器还给她,抿了抿唇,“我出去一下,麻烦你帮我看…看着她。” “哦好。” 正值中午,外面的太阳极盛,但气温还是很低。迟然裹紧外套,打了辆车,去傅望昭的别墅。 下了车,他习惯性地走到大门旁的面部识别器前,却显示识别失败,无法打开。 迟然怔愣片刻,有些无措地捏紧衣摆,抬手按下门铃。 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等了十来分钟后,他打车离开。 回到公寓,迟然这才发现,他和小满的东西悉数被搬到了这里,将这间两居室的公寓填满一半。 大概是好几天没被爸爸哄睡的缘故,小满晚上一直缠着迟然抱,兴奋得很精神,会用小手捏他的脸,笑个不停。 迟然也扯出笑来,但是看到小满的眼睛,他的笑便添上几分勉强。 将小满哄睡着,他自己也好不容易入睡,半夜又因做噩梦而惊醒,后背汗湿了一片。 深夜沉寂,窗户外面的天黑得纯粹浓郁,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迟然坐起来抱紧膝盖,内心的不安一直搅得他心神不定,像是一团凝聚起来的黑烟,一巴掌将它拍散之后,又重新凝聚萦绕。 在夜晚发酵得更为强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只知道他只有见到傅望昭,那团黑烟才能真正消散。 迟然睡不着,就一直等着,等到天光亮起,等到小满醒过来活力满满地手脚朝天、伸了个懒腰。 他想给赵恒打电话,但还是耐心地等到他应该起床了的时间,才拨过去。 “喂?”对方依旧很快接起。 “我想见他。”迟然心跳得很快,“拜托你带我看…一眼就好,不让他知道。” 这一次赵恒沉默了很久,久到迟然以为信号出了问题,忍不住出声:“你在听吗?” “好,我带你去看。” 当被赵恒带到医院的时候,迟然心中翻起复杂的情绪,这才终于弄明白他不安的来由——担心傅望昭出事。 是因为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受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眼下乱得很,分辨不明白。 迟然跟在赵恒身后,坐电梯上楼,又走到一间病房外。还没看到人,他的眼睛就已经红了。 “到了。”赵恒停下说。 眼前这间病房特殊,墙上安有透明的探视窗。迟然走上前,玻璃先是映出他湿润的眼睛,随即露出里面的状况。 那个总是强大冷漠、不可一世的alpha,此时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带着呼吸罩,一呼一吸、每一次心跳都被旁边的高精仪器捕捉,变成可视的数据,鲜活的生命以这种形式具像化。 迟然捂住嘴,眼泪滚落下来,烫伤了他的手背,掉在地面上。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带着哭腔问赵恒:“是因为我吗?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赵恒不忍心看迟然哭得这么可怜,他相信傅望昭也不愿意看到。 但他也没办法给出否定的答案,因为傅望昭的确是为了让迟然离开才接受了莫斯的实验,也是为了给他的父母报仇,才如此迫切地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杀掉莫斯。 可是迟然也是受害者,如果非要说,只能怪命运弄人。 赵恒叹了口气:“你别这么想,当时那种情况,可能这已经是最好的解法了。” 迟然擦擦眼泪,很快新的又流出来,他趴在玻璃上往里看,问:“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一直没听到回答,他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回身攥紧赵恒的衣袖,泣不成声:“他怎么了,你告诉我。” 第85章 “脑神经受损严重,医生说,”赵恒顿了顿,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可能醒不过来了。” 几句话仿佛木棍击在迟然头上,他有些站不稳地蹲了下去,哭得肩膀抖动个不停,眼泪源源不断。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他肯定能…醒过来的…” 赵恒看着心里也不好受,他将迟然扶到旁边的座椅坐下,待人稍稍冷静下来一点,才说:“他不让我们告诉你,我本来也没打算说。你第二次给我打电话说要见他的时候,我纠结了很久。我现在选择告诉你,不是想看你伤心难过。” “迟然,”赵恒语气认真,“或许只有你能救他。” 第89章 经过几天观察,傅望昭很快被转到普通病房,但是依然沉睡着。 按照主治医生给出的方案,迟然每天来医院,抽5ml左右的血液,再由护士用针筒喂给傅望昭。 如此持续治疗一周后,医生给傅望昭做了一次精确的脑部检查。 电脑上显示出alpha极为复杂详细的脑神经分布图,迟然看不明白,手心冒汗地盯着医生,等待答案。 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早在几年前段奶奶生病的时候,他既期待又害怕的事就是听医生给出的结果。 “怎么样?” 医生仔细对比着治疗前后的脑内成像,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道:“有效果的,你看这里,相比之前,明显被修复了一些。” 迟然认真地看完,露出一个这些天罕为出现的笑来,说:“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 “这不好说,人的大脑是非常复杂精密的,至少要等受损部分完全修复好才行,你也看到了,一周的时间才修复这么一截。不过这个过程不能贪快,有进展就是好事,家属要有耐心。” 听到医生说家属,迟然愣了愣,心中异样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别扭地点点头。 傅望昭受伤昏迷的事一直在对外保密,军区内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是外出去做什么秘密任务,甚至顾如枫都不知道他在医院。 治疗有效果让赵恒长舒一口气,他脑袋上顶的压力实在太大,如果傅望昭真的醒不过来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军区的事多如牛毛,赵恒分身乏术,治疗步入正轨之后就不怎么去医院了,迟然要顾小满也没办法一直待在医院,赵恒就找了个护工负责看护。 这天上午迟然去医院,护工让他帮忙一起给傅望昭换衣服,迟然说好。 将alpha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他怔住了。 傅望昭的左臂上约有十几道刀疤,从上至下,深深浅浅,凌乱地分布着,看起来不像是被别人袭击弄上的。 他轻轻摸过位于alpha腕骨上方,那两道微微凸起的、颜色区别于正常皮肤的疤痕,想起之前吃饭衣袖不小心被弄上饮料时,傅望昭遮掩它们的情形。 直到护工将衣服给傅望昭穿好,迟然还盯着他的胳膊发呆。 他在想,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傅望昭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呢? 傅望昭苏醒的时间未知,大概率还要在医院待上不短的时间,迟然帮忙回别墅去取一些他的衣服和需要的东西。 别墅里,刘姨和佣人们都被放了长假,只剩齐叔一人留守,齐叔跟迟然说上一次不是故意不给他开门,是赵恒让人把迟然东西搬走那天,叮嘱他的。 上了年纪的齐叔头发花白,他小心翼翼地问:“小然,你和上将真的没可能了吗?” 齐叔不知道傅望昭在医院,他只知道一直被alpha宝贝着的那些东西都被搬走,以为两个人是要彻底分开了。 “我…我不知道。”迟然心里很乱,他也没办法给出一个答案。 齐叔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只说:“没事,你当我没问,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就去院子里修剪枝木去了。 迟然抿起嘴唇,有些心不在焉地上楼。走进傅望昭的卧室,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太多回忆被诱发而出,好与不好的都有。 他垂下眼,正准备去衣柜里取衣服,注意到放在桌子上的几本书,因为封面上十分显眼的图片——一个孕妇的漫画小人。 走近才看清封面上的书名《怀孕百科》,其他几本也都是相关的书籍。 迟然拿起那本厚厚的书,其中接近二分之一的位置夹了一片书签,他翻到书签所在的位置,这一章节主要讲的是孕期的反应及身体变化。 他将书缓缓合上,放回原位。 把需要的衣物送去医院,迟然返回公寓。他到家的时候,小满正坐在客厅的泡沫垫上玩。自从会坐之后,她就不愿意一直躺着了。 见到迟然,小满的小手小脚一同扑腾着,欢迎他回家似的。 迟然将她抱起来,明显感觉小家伙变沉不少,看来有在好好长大。 他低头亲了亲小满的额头,看她笑弯的眉眼,感受到一种极为特别的连接。 或许上天都在告诉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傅望昭完全从他的生活中剔除。 又过了一个星期,迟然在医院碰到赵恒。 对方如释重负般对他说:“太好了,医生说这段时间的治疗效果还不错,迟然,真是多亏你。” 迟然摇摇头,和赵恒一起走到病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赵恒问。 “我有事想问你。”迟然望向依旧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傅望昭,又收回目光,“他左臂上的疤,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赵恒无奈地笑了笑,靠在门框上:“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不然我估计他醒了也不会说。我和他认识时间不短了,说真的,我想象不到他会为了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自从你走以后,他跟丢了魂儿一样。平时还好说,一到易感期和发病的时候,他就疯了,一直喊你的名字。”赵恒收敛笑意,叹了口气,“要只是这样也还好,但是后来他开始在不清醒的无意识状态下自残,我见过一次,他的胳膊上和地板上都是血,嘴里一直念叨着:然然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别走,别不要我。” 迟然永远不会知道,在他离开的日子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变了雕刻刀,在傅望昭身上留下道道痕迹。 而那些狰狞的伤口重新翻长出新的血肉来,塑造出一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人。 他因对迟然的爱而重生,便也可以因对迟然的爱而死。 迟然是他的药,也是他的命。 “我都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进医院了。你刚离开的时候,他去西区三四天不吃不喝地查监控找你,把自己弄成胃出血。之后就没日没夜地工作、找你,再后来知道你父母的事,又开始找莫斯他们。” 赵恒见迟然哭得眼睛都红了,没再继续说,他起初觉得傅望昭牺牲自己放迟然离开的决定真是傻到透顶,后来他想通了,大概是因为如果迟然离开,他自己也没法好好活下去了。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太清楚,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赵恒认真地看着迟然。 “他真的很爱你。” 第90章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积蓄起来恍然发觉,日子过得飞快。 一个多月的治疗过去,傅望昭还是没醒,像是置于病床上的一座石头雕塑。 这天迟然坐在床边,盯着alpha瘦削的脸,第期盼他睁开眼睛。他永远也无法忘记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傅望昭那双眼睛望向他时带来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又或者可以说是捕获,令他的心跳和呼吸都不由自己。 哪怕后来发生了那些事,那一刻的珍贵仍然无法被磨灭,在他心脏的某个角落里熠熠生辉。 “今天是我生日,我许了一个…生日愿望。” 病房里安安静静,无人回应他。 傅望昭和迟然相识的第二年,依旧没能陪他过上生日。 迟然说完鼻子发酸,眼睫湿润,他想到前几天和医生的对话。 “病人的脑部神经损伤已经基本恢复,按理说他应该可以醒过来了。” “那为什么还没…没有醒?” 医生轻叹一口气:“这个我就很难判断了,大脑里的很多东西是机器无法反映出来的。不过我之前听过几个长期昏迷后苏醒的病人说,他们在昏迷期间脑中并不是一片黑暗混沌,而是会出现许多画面,类似于梦境,多是过往的记忆复现,而且大概率是比较积极美好的记忆。” “我想,有可能是他不愿意醒来。” 迟然急切问道:“那怎么办?” “这就得靠家属了,多和他说说话,把他从梦境里拉出来。” 病房里的灯光明亮,将所有东西都照得发光,包括坐在病床边上纤细悲伤的身影。 “你快点醒过来,”迟然紧紧握着傅望昭的右手,轻轻摇晃,声音带上哭腔,“不要睡了。你已经睡了很…很久了,还要我等多久?” 第86章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什么不愿意…醒过来?再不醒我就讨…厌你了。” “傅望昭,你快醒过来!” 说着说着,迟然控制不住地流泪,低声啜泣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爱他的人要一个一个离开他。 爸爸妈妈走了,奶奶走了,跟跟走了,现在傅望昭也昏迷不醒。 迟然是一个对感情很迟钝的人,很多时候感觉不到别人喜欢他。反过来讲,当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感情时,证明那人释放出的爱意已经非常非常浓烈。 他感受到傅望昭爱他的时刻,不是亲密无间的拥抱接吻,不是他亲口说喜欢他,也不是赵恒说的那些话。 而是那天在山上,他被挟持着,与傅望昭相隔数米,中间是无数尸体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害怕得要命,但是依旧摇头让傅望昭不要跟他们一起走。 因为他是真的不想欠傅望昭什么。 alpha浑身是血,让迟然想起很久之前他给傅望昭画过的画,高大英俊,冰冷残酷,仿佛嗜血而生的神明。 可是这一次不同了,傅望昭扔掉了手里的匕首,看向他,即便隔了那么远,迟然依然读懂了他温柔眼神中的意味。 别怕,有我在。 迟然在病床前哭得停不下来,眼泪顺着他的下巴,落到傅望昭的手上,途径每一根手指,最后洇湿在床单上。 直到护工来了,他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擦擦眼泪松开傅望昭的手,起身和护工点个头后离开了病房。 那之后不久,躺在床上的alpha的右手手指蜷起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因为医生的建议,迟然每天都会在傅望昭的床前说一些话,后来就开始讲故事。 他白天给傅望昭讲,晚上给小满讲。只是一个是要哄睡,一个是要唤醒。 这天,他照常给傅望昭讲故事。讲到一半,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突然抬眼望向床上的alpha,看见他的眼珠在动。 故事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迟然站起来,凑近,小声喊他名字。 约莫过了几分钟,他看见傅望昭缓缓地睁开眼睛,一瞬间喜悦将他冲击得眩晕,说:“你醒了。” 傅望昭与他对视,漆黑的眼瞳一动不动,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极其沙哑的声音响起,几乎听不清。 但迟然听到了,他一下子僵在原地,刚才的喜悦蓦地被扑灭,他不可置信到瞳孔放大。 因为傅望昭说的是:“你是谁?” 迟然睫毛闪烁了几下,呼吸紊乱起来,指甲掐入掌心。他几乎是慌乱地说了句“我去叫医生”就跑出了病房,完全忘记其实床头就有呼叫铃。 没过一会儿赵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操,真的假的,还能发生这么狗血的…” 话没说完,在踏入病房的同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恒看见躺在病床上的alpha双眼通红,见他进来,将头歪向一边,但他还是看到了从傅望昭眼角滑下去的眼泪。 他是第一次见到傅望昭哭。 放在之前赵恒大概会骂一句“你傻|逼吧”,但他现在只是叹了口气,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很快医生护士赶来,聚到病床前给傅望昭检查,迟然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去哪儿了,没跟来。 检查一通后,医生对赵恒说:“没什么问题,能醒过来就是好事,至于失忆的原因,还得进一步检查。不过脑神经受损的情况下失忆也属于正常,日后恢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要太过忧心。” 随后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一行人便离开了病房。 外头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阳光铺洒进来,明媚温暖。 赵恒将门关上,走到病床旁边,看着垂眸的alpha,问道:“还认识我不?” 傅望昭没搭理他,过了一会儿说:“以后别让他来了。” “哥们儿你当苦情种上瘾是不是?”赵恒坐下来,“我能理解你是想成全迟然,让他好好生活。但是你好得这么快,多亏他每天来照顾你。我觉得他是在乎你的,你不趁这个机会努把力给人追回来,装什么失忆啊?” 因为躺的时间太久,傅望昭感觉浑身没有力气,他想起刚刚睁开眼看到第一个人就是迟然的场景,心脏的疼痛缓解了一些。 他望向窗外,声音依然沙哑得很:“他心肠软,换作别人为了救他变成这样,他也会来照顾。用这个绑着他,没意思。” “他应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傅望昭太了解迟然,以现在的情况,他都不需要追,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别说是接受他重新开始,哪怕是结婚,迟然都会答应。 什么都会答应,这对他而言的诱惑多大啊。 迟然向来习惯委屈自己,可是他不想他再委屈自己了。 既然迟然想要放下过去,那就不如放下得更彻底一些。 其实他刚才没考虑太多,或许是潜意识吧,在自己的幸福和迟然的幸福之间,选择了后者。 第91章 医院顶层是vip病房的区域,装修整洁简约,空气干净清新,没有多少病人来来往往,偶有医生护士经过,见到低着头坐在长椅上的beta,步履未停地走远了。 迟然用手背揉揉眼睛,吸了吸莫名其妙堵住的鼻子,脑袋沉甸甸的压得他发晕。 他才没有在难过,他是在生气。 明明是傅望昭说的别忘了他,结果现在他把自己给忘记了。 真是太讨厌了。 情绪潮起又潮落,迟然的理智像是退潮后露出的礁岩,他想,傅望昭将他忘记,他为什么要哭? 难道说,他隐隐在等待着傅望昭苏醒之后会发生的事情,而现在的走向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傅望昭都不记得他了,还会爱他吗? 那他呢? 迟然心中乱作一团,摇摇迷糊的大脑,站起来,往病房去。 还没走到病房,他就遇上准备去乘电梯的赵恒。 “我刚才还找你来着。”赵恒说。 “医生怎么说?”迟然眼中不自觉浮出一抹希冀,“他的记忆,可以恢复吗?” “可能…现在还没法确定。那个,迟然,这段时间你实在辛苦,望昭既然醒了,你就好好休息几天吧,别来回跑了,我找的护工很快就来。” 赵恒说完拍了下他的肩膀,迈步朝电梯间走。 迟然抿了抿唇,转身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alpha双眼紧闭,似乎在睡觉。 他缓慢地按下门把手,尽可能静悄悄地走进屋子。 那本掉落在地的故事书被捡起放到矮柜上,迟然将它收进背包里,还有他的水杯、通讯器、画画用的平板,一样一样收进包里,动作放缓放轻。 待他把背包拉链合上,偏头朝床上望去,不想正好和傅望昭的视线对上。 迟然被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吓了一跳,说:“我以为…你在睡觉。” “我已经睡了很久了。” “嗯。”迟然当然知道他睡了很久,转念想到自己进来收拾东西至少有五分钟,既然傅望昭没睡着,为什么不出声,又盯着他看了多久? 有些奇怪。 “是你给我讲故事?” 思绪被傅望昭的问话打断,迟然点点头:“你有听到吗?” “听到一点。”傅望昭将目光扯回,无焦距地看着前方的白墙。 他没听到迟然讲故事,但是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很伤心的声音,很熟悉的声音。 大概是梦吧,他想,昏迷期间他做了许多梦。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迟然闻言抓紧背包带,心中再次被搅和得混乱,他和傅望昭是什么关系? 似乎无法用简单的词语定义。 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如果傅望昭想不起来,他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傅望昭只是瞥了一眼,迟然那纠结为难的表情就像雕刻在他心上一样,挥之不去。 迟然刚准备开口,门口传来敲门声,是护工来了。 护工认识迟然,笑着朝他点点头,一点没瞧出眼前这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你走吧。”傅望昭对迟然说。 迟然踌躇片刻,才“嗯”了一声,背着包离开了病房。 护工见傅望昭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痛苦,他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叫医生过来?” alpha收回视线,闭上眼睛摇摇头。 就算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迟然没有再去医院,赵恒放心不下,每天都抽空来一趟。 可无论他是早上来、下午来,还是晚上来,傅望昭都是一个状态,安静地望向窗外,眼睛里像是被谁拔掉了所有生气,恍如一潭幽深沉寂的死水。 这糟糕的状态比迟然离开的那段时间还不如。 那会儿好歹还有一个目标吊在眼前,现在呢? 赵恒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给在南区的韩一城去了通电话,指望他能开导开导傅望昭。 第87章 韩一城大概是忙得要命,只说了句心病还得心药医,让他等着便挂断了。 没过两天,赵恒正在吸烟区抽烟,烟雾缭绕,看见迟然拎着包走出电梯,朝傅望昭的病房走。 他被烟呛了一口咳嗽起来,连忙将只抽了半根的烟掐灭,跑过去拦住人。 “咳咳,迟然你怎么来了?” 迟然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离浑身烟味的赵恒远了点,说:“韩一城说傅望昭吃…吃不惯医院的饭,让我来送一点。” “这样啊。”赵恒开始犹豫,他觉着吧,如果傅望昭下定决心和迟然分开,那这事就跟戒烟一样,戒烟期间一旦复吸,功亏一篑事小,饮鸠止渴之后翻倍的痛苦事大啊。 可是傅望昭现在的状态确实很差,每顿饭只吃一点,和鸟吃得差不了多少。 让他解解渴或许也不是坏事。 “怎么了吗?”迟然稍稍歪脑袋问。 “没事没事,你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恒说着走进电梯,待门关上,他给韩一城打电话,很快接通。 “这就是你的办法?” “嗯哼,保证药到病除。”韩一城依旧语气欠揍。 赵恒按按眉心:“可是望昭说了不让他来。” 韩一城“啧”了声,说:“他脑子被电坏了,你脑子也被电坏了?以后他俩办席,你去门口蹲着吃。”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光线大亮。 “凭什么!我得坐主桌。”赵恒往门外走,突然意识到不对,“等会儿,现在不是坐哪儿的问题。”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昨晚和小迟然聊过了,这事百分之百有戏。” 病房外。 迟然推门而进,看见病床床头被抬起三十度,alpha倚靠在上面,侧头看着窗外。 墨蓝色的头发将他的脸色映衬得尤为苍白,脸上的肉好像又少了一点,下颌线变得更加锋利尖锐,仿佛触上就能被割破手指。 他进门时发出了一点声响,但是傅望昭跟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 “你在看什么?” 迟然声音响起的瞬间,alpha像是被无形的手一下子打开开关一样,猛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吓到你了?”迟然被傅望昭剧烈的反应逗得抿出个笑来,露出浅浅的梨涡。 “没有。” 傅望昭永远也看不到,刚刚那个瞬间他自己的眼神变化有多大。死寂的潭水被搅活,奔腾流淌起来,甘泉般的水液流淌至全身,浇灌每一处干涸。 甚至他的嘴角都跟着上扬了一点点。 “你来看我?”alpha嗓音还带一点哑,语气却是十分柔和。 迟然抬起胳膊将手里的包展示给他看:“给你送饭。” 他先是用遥控器让床头继续抬起,到一个方便人坐着吃饭的角度。又将一旁的配套食桌推入病床中央。 傅望昭目光随着迟然的动作而挪动,悄悄用指尖掐了下掌心,确认这是不是梦境。 他爱死这一瞬的疼痛。 当迟然站在床边,从包里取出食盒的过程,傅望昭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衣物涤洗过后残留的香味,很淡,却勾人。 他情不自禁地前倾,靠近,瘾|君子一般。 待保温食盒被打开,鲜香的味道溢出,和alpha记忆中的某种味道碰撞融合,让他心脏猛地一跳,望过去。 是鲜虾馄饨,迟然亲手包的,他认得。 “刘姨说你爱吃…这个。”迟然顿了顿,“你可能不记得了。” 傅望昭盯着那圆滚滚的饱满馄饨,呼吸凌乱起来。 他之前以为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了。 鲜虾馄饨随处可买,唯独迟然做的令他念念不忘。 alpha舀起一个馄饨吃下,虾仁鲜甜弹牙,汁水丰富咸香,美味得令他鼻子发酸。 “味道怎么样?” 这一次,傅望昭回答他:“好吃。” 满满一食盒的馄饨被连汤吃得干干净净,这是对掌勺人最大的褒奖。 迟然整理好餐包,温声问:“你明天想吃…什么?” 傅望昭看着迟然的眼睛,努力按捺着翻涌上来的情绪,却不能。 他想说“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哪怕是毒药我都吃”,最后还是克制地点了两道家常菜。 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他后悔了,后悔放迟然离开。 他的内心冒出一个卑劣而自私的想法,魔鬼一般啃噬他的理智。 ——把迟然留在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92章 迟然将新鲜出锅的红烧排骨和炒竹笋盛入食盒,用盖子将喷薄的香气关好。 临出门前,他抱起坐在软垫上玩球的小满,摇摇她的小肉手:“乖小满,叫一声爸爸,好不好呀。爸—爸—” 最近小满会发出一些不明意义的音节,网上说这个时期的小孩子可以模仿大人说一些简单的词语。迟然便每天都逗着她说,乐此不疲。 “ba…ba…”小满盯着迟然的嘴巴,有样学样地说。 尽管发音不标准,她也还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迟然开心得不得了,笑着夸道:“小满真聪明。” 小满看到迟然在笑,也跟着笑起来,肉乎乎的小手抱住爸爸的脖子,用脸蛋贴贴。 迟然心里又暖又幸福,满足地喃喃道:“我的宝贝。” 将软乎乎的小团子放回垫子上,迟然跟阿姨打招呼:“我走了,麻烦您看着她。” “好嘞,放心吧。” 时间走到冬季的尾巴,寒意依然凛冽,不见半分退却,好在阳光不错,万物都被罩上一层暖融融的光。 迟然习惯从医院的东门进去,距离傅望昭所在的住院部近一些。中途会经过一个小广场,两边种了许多树,不过眼下是光秃秃的状态。 他背着包按往常的路线走到一半,远远地看到小广场的木长椅上坐着个穿病号服的人。以为是晒太阳的病人就没在意,但是走近发现那身影有点眼熟。 是傅望昭。 橘金色的阳光打在alpha身上,露出的皮肤白得曝光。迟然望过去时,他正直直地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眼神中的意味辨不明晰。 迟然脚下转了个方向,走到傅望昭跟前,疑惑地问:“你在这晒太阳?” 总不可能是在等他吧。 傅望昭仰着头看他,“嗯”了一声。 “你自己下来的?” alpha点头:“我好多了。” 因为卧床了两个多月,傅望昭的腿部肌肉力量下降,行走有些困难。这几天一直在做康复训练,好在alpha恢复能力强,短时间内就见了效。不过昨天迟然见他独立行走还是不太顺畅。 “我们上去吧。”傅望昭朝迟然伸出手,“可以拉我一下吗?” 迟然犹豫了一瞬,还是握住了那只宽厚的大手,被对方紧紧攥住,力道大得怕他溜走似的。 alpha的身高体重在那摆着,力气实在太大,迟然努力站稳才没有被拽过去,结果对方起身后失去重心似的朝他倒过来,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变故发生得太快,迟然都没反应过来,怔愣在原地,直到傅望昭炙热的呼吸将他耳朵灼红,他才慌乱地回过神来。 而此时傅望昭也松开了他,眼神柔和:“抱歉,没站稳。” “没关系。”迟然视线不自然地挪到别处去,“需要我扶你吗?” “劳烦。” 间或拂来的冷风将凝在迟然脸上的热意吹走,他扶着alpha的胳膊一点一点往住院部大楼移动。 迟然看他状况确实比昨天有进步,但距离正常行走还是差了一些,况且从病房走到这里来也是段不短的路程,估摸至少得走半个多小时。 “我看顶层大厅朝…朝南的落地窗那,适合晒太阳,你下次不要…走这么远了。” “反正也要练习走路,不如到外面走走,空气还好。” 傅望昭说完垂眸望向迟然,看他认真盯着脚下步子的眼睛,睫毛闪动,小精灵似的。 还可以早一点见到你。 自从迟然开始每天来医院送饭之后,傅望昭的状态就一天比一天好,脸上逐渐长起来了一点肉。经过漫长痛苦的康复训练,从能下床走路到逐渐恢复回正常人的行走能力。 赵恒隔了一周来医院一看,不禁感慨,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这天临近中午,傅望昭被医生叫去做检查,一系列检查做下来加上分析数据结果,花费了不少时间。 中途傅望昭忍不住问:“还要多久,我得回去吃饭。” “快了快了,上午这机器出了点问题,现在不弄完,又接着耽误下午的检查。今天检查完要是没问题的话,你下周就可以准备出院了。” 最后等检查完事,都一点多了。 傅望昭快步朝病房走,等推开房门,他看见专属于迟然的餐包放在移动推桌上,而他本人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alpha放轻脚步,挪到beta身边,弯腰靠近,忍不住用指腹蹭他柔软的脸颊,不知足地,触碰的部位变成耳垂、发丝。 第88章 迟然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对他意志力的极大考验,心理防线溃不成军,他想抓紧他,又怕给他带来伤害,哪怕一点儿都不行。 傅望昭出院这天,赵恒和韩一城都来了,韩一城大老远从南区过来,进门就绕着傅望昭转看了一圈。 “你干什么?” “看你好利索没有,来,走两步我看看。” “揍你两拳都行。” 韩一城坐在病床上笑,想起个事,问:“小迟然呢,别跟我说,你还玩儿失忆呢?” 傅望昭垂着眼没回答,他这些天来想过要告诉迟然自己没有失忆,或者干脆假装想起来了。 但是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迟然每天都会亲手做好可口的饭菜送过来,有时会陪他去楼下晒太阳,有时会帮他做康复训练,还会对他笑。 如此美好的场景只在他昏迷期间做的梦里出现过。 他怕这些是只有失忆的傅望昭才能享受到的,怕梦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他每天都告诉自己,等明天,明天就告诉他。 明日复明日,累积在这些日子里的美好和快乐越来越多,他越来越放不下了。 他也不想让迟然面对他的时候觉得愧疚,觉得为难,却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平衡好这一切。 “你到底还想不想和他重归于好了?”韩一城抱着胳膊问。 “想。” “想就把你假装失忆的事告诉他。” alpha望向窗外,眼中闪出几分落寞。 “迟然,你什么时候来的?”门外传来赵恒的声音。 傅望昭脊背一僵,转过身看见迟然站在门口,一双杏眼瞪着他,眼中生气的情绪明显代表着他听到了。 迟然扭头就走。 alpha彻彻底底地慌了,什么也顾不上,跑出病房追上去,抓住迟然的手腕,不让他走。 “然然,然然,对不起。” 迟然倒也没甩开他的手,回过身来瞪着他,眼睛泛出水红来,说:“骗我很好玩吗?” “我不是想骗你。”傅望昭看见迟然要哭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我…我答应过你,要放你离开的。我想如果我不记得那些事,你才能安心地去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经过这些天,我发现我放不下你,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我明白得太晚,也错过了太多,我真的知道错了。” alpha握着迟然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处,让他的掌心感受着皮肤之下的心跳。 “你不在我身边的每一刻,它都在想你,想得发疼。然然,我爱你。” 傅望昭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之前一直觉得这三个字说出口简直肉麻死了,但是现在他终于懂得,当真的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的时候,这三个字已经是最克制的表达。 “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证明吗?” 迟然吸了吸鼻子,鲜活有力的心脏就跳跃在他的手心,那份震动仿佛通过神经传导到他的心脏,也激起一阵快速起伏。 刚才那一刻,他的确很生气,可是怒意散去,浮现出的情绪竟然是庆幸。 幸好他没有忘记,幸好他还记得。 “我相信你。”迟然抬起眼,与alpha对视说。 傅望昭眼瞳颤动,不可置信和喜悦在他心里此起彼伏,他将迟然抱进怀里,反复抚摸他的脊背,感受着区别于梦境的触感和真实。 迟然也轻轻地回抱住alpha的腰。 曾经他认为自己和傅望昭之间相隔的东西太多,家世、身份地位、性别,甚至是性格,可是为了他,这些东西傅望昭都可以不要。傅望昭用自己将那道天堑填满,走到他面前,说爱他。 那他也愿意为了那份珍贵的怦然心动,再试一次。 第93章 “咳咳。” 迟然脑袋靠在傅望昭肩膀上,听到声音抬眼望过去,看见不远处赵恒和韩一城那吃瓜的表情,瞬间羞红了脸。 他将脸都埋进alpha的锁骨窝,轻晃傅望昭腰侧的衣服布料,糯糯地小声说:“他们在看。” 傅望昭才不怕被看,抱自己老婆有什么怕被看的。但他知道迟然脸皮儿薄,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 “我们去停车场等你们哈。”赵恒拽着还想围观的韩一城走了。 空空荡荡的走廊只余两个挨得极近的人,无声胜有声。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傅望昭牵着迟然的手,情不自禁地抬到唇边,亲了一口。 大概没有比失而复得更令人感到喜悦的事情了。 迟然那水蜜桃似的脸又熟红了两分,连眼皮都透着粉,水润润的杏眼看向傅望昭:“以后不许骗我,不可以有事情…瞒我,为我好也不行。” “好。”傅望昭胸腔鼓胀,再一次紧紧抱住他,感受着那份真实,“然然,有你真好。” 两个人乘上到停车场的电梯,傅望昭的眼睛就没从迟然身上离开过,如果目光有实体的话,那么迟然已经被盘得锃光瓦亮。 “别一直看我。”迟然被盯得脖子都红了,声音软乎乎的,撒娇似的。 傅望昭低声笑,桃花眼弯起一点,满是春风和煦,他说:“眼睛它不听我的。” 电梯门开,傅望昭牵着迟然的手走出来。 “然然,和小满搬回来住好不好?” 迟然轻哼了一声:“当初没问过我就…就把我们的东西…搬出来,现在又让我回去,不要。” “是我的错。”傅望昭乐得看迟然这个样子,可爱得要命,“那我就厚脸皮一点搬过去好了,反正没有你的地方我待不住。” “又不是你的…房子,你说搬就搬啊。” “谁说不是我的房子。” 迟然愣了下,见傅望昭志得意满不像说谎的样子,想起赵恒跟他说,那间公寓是他的。 他不知道,傅望昭在陷入昏迷之前,跟赵恒和韩一城都说了什么,是像交代后事那样,把他的一切都安排好吗。 想着想着,迟然眼眶发酸,旋即落下泪来。 alpha见他哭了,心脏跟着收紧阵痛,连忙抬手给他擦眼泪:“这是怎么了?” 迟然眼睛湿漉漉的,睫毛都变成一缕一缕,他带着哭腔说:“你讨厌。” 傅望昭凑近,温声哄着:“不搬了,你不想就不搬,怎么鼻子都哭红了。” 他捉着迟然的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打我解解气。” “打不过你。”迟然吸吸鼻子,“罚你帮我搬家。” “我不还手,你想怎么打都行。”alpha笑得胸口起伏,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神急切起来,“你愿意搬回来了是吗。” 迟然“嗯”了一声,主动握住傅望昭的手,说:“走吧,别让他们等。” 地下停车场光线吝啬,天花板低垂压抑,傅望昭曾经因为治疗来过这里许多次,而现在他感觉周围无比明亮、宽敞,生机勃勃,因为他终于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光。 傍晚,傅望昭将迟然和小满接回别墅,小家伙显然还是喜欢这里,指着壁柜上的金属飞机摆件哼哼唧唧,想说什么但奈何语言系统还没开发完全。 alpha让人将二楼的一个空房间改成儿童活动区,暂时先铺上软垫子,等日后再精装修。 两大一小上了楼,迟然原先的房间没什么变动,还是一张成人床一张婴儿床。 傅望昭半倚在门框上,朝屋内眷恋地看了眼,又转而望向迟然:“虽然我现在非常想和你住一起,但我知道你需要时间适应。” “然然,我希望你可以处在一个舒服的状态接受我,多久我都愿意等。” 迟然心中震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甜丝丝的滋味,是被爱意熨贴包裹的感觉。 小满忍不住伸出小手揉揉爸爸泛红的脸颊,觉得好奇。 暧昧的思绪被打断,迟然脸更红了,他倾身对傅望昭说:“你抱一下她,多抱抱,她就会跟你…熟悉了。” 傅望昭有些笨拙地抱过孩子,被迟然纠正了正确抱小孩的方法。 因为alpha身高高,所以小满被他抱着要比被迟然抱着高,她甚至可以稍稍俯视迟然。 她新奇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开心地翘起脚来。 “小满高兴呀。”迟然晃晃她的小手,笑得眉眼弯弯,抬眸发现傅望昭一直在盯着自己,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两相对视,同频心动。 临睡前在活动区,迟然盘着腿坐在垫子上陪小满玩积木,听见敲门声。 他起身去开门,是傅望昭。 alpha换上了睡衣,显然已经洗完澡准备睡觉了。 他圈着迟然的手腕将人拽出来,关上门,欺身靠近,就快要贴上对方的身体。 “然然,我有一个可能有点过分的请求。”alpha摩挲着beta的手腕皮肤。 黑夜吞没理智,夜越深越疯狂。 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越界,情感就迫使他在临界线上反复试探。 “什么?” 第89章 “我要一个晚安吻,可以吗?” 傅望昭很清楚,在今天这个日子他要是不能品尝到一点甜头,就别想睡了。 尽管他早已习惯的失眠的滋味,但是一想到迟然就睡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床上,他没办法冷静。 为了不让自己半夜丧失理智做出什么出尔反尔的事情,他决定用这个办法,解一解相思。 “可以。”迟然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说完耳朵就红了。 傅望昭的喉结上下滚动,上前一步将人困在身前,微微低下头、认真而虔诚地含吻住迟然的嘴唇。 计划中的浅尝辄止,实践中的层层深入。 两个人都太久没有接过吻,一个急切,一个青涩,呼吸交缠错乱,亲密的触碰俘虏所有感官,只剩对彼此的感觉。 迟然的手攀上傅望昭的肩膀,抓紧,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哼声。 傅望昭强迫自己停了下来,再不停就停不下来了。 他低喘着看迟然浸满情色的水红眼睛,用指腹擦掉沾在他唇角的水光,待平复好后,极为克制地轻轻亲了他一口。 “晚安。” “晚安。” 道完晚安,迟然回到房间里靠在门上,胸腔里的兔子蹦个不停,他舔舔嘴唇,上面的触感挥之不去。 他一抬头,正和小团子对上视线。 小满含着奶嘴,露出的大半张脸和傅望昭如出一辙,此时正好奇地看着他。 仿佛在说,爸爸你脸好红,嘴巴也好红。 迟然用双手捂住脸。 羞死了! 第94章 淡青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挤入室内,在墙上投出光影,逗得小满目不转睛地看。 她睡得早醒得也早,不过哪怕醒过来也不会哭叫,自己玩玩手玩玩脚,是个非常好带的天使宝宝。 最近几乎和小满同作息的迟然还没醒,因为他昨晚夜深才睡着。 一直到八点多,迟然被敲门声吵醒,他一下子坐起来,看到时间,抬手挠挠自己的脑袋。 他跳下床先看了眼小满,然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开门,看到穿戴整齐好像准备出门的alpha。 “才睡醒?” 迟然听出了傅望昭语气里的笑意,分明是猜到他因为昨晚失眠才起这么晚。 罪魁祸首的打趣,太讨厌了! 脸上的红温只增不减,他磕磕巴巴转移话题:“你要…去军区吗?” “我准备出去约会。” 迟然睁大了眼睛,还没完全苏醒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话,紧接着就听见傅望昭问:“你今天有空吗?” “啊?”迟然嘴巴微张,圆圆的杏眼里一半懵懂一半震惊。 一看就是还没睡醒,但还是乖乖回答:“有…” 傅望昭此时很想把人抱在胸口亲一亲,但忍住了,只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收拾一下,我等你。” “好。”迟然应下,突然想起来正事,“唔,小满还没喝奶。” 他连忙跑到婴儿床旁边,将小满抱起来,看她精神活泼,不像饿肚子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我喂吧。”傅望昭从迟然手里接过小孩,“以后我多分担一些,你用这些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人活这世上做不到完全自由,但他想给迟然最大程度的自由。 他才二十一岁,不该被任何事物牵绊住前行的脚步。 迟然愣了下,随即眼眶发酸,心中动容。 小满就算再乖再好带,也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他非常爱她,愿意把自己的时间和她绑定,但有时也会想,他总不能一直只围着小孩转啊。 他之前计划着,等小满再大一些,大概到上幼儿园之后,他就有时间去学画漫画。他还是习惯把自己的事情推到后面去。 但是现在傅望昭告诉他不需要等,他可以立刻去做想做的事情。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他真真切切地感知到傅望昭在乎他的一切,包括他等待发芽的梦想。 甚至比他自己更在乎。 傅望昭抱着小满下楼后,迟然揣着情绪去洗脸。洗到一半,他猛地抬起头,看到镜子里脸上满是泡沫的自己。 等等,他待会儿要和傅望昭出去干嘛? 约会? 约会! 他又默默低下头将泡沫冲洗干净,用毛巾擦干水,作出一副再平常不过的样子出去,但通红的耳朵暴露了他的紧张。 吃过早饭,将小满交给刘姨,迟然被傅望昭牵出别墅。 走到那辆黑色越野车前,迟然毫无准备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根本没意识到为什么傅望昭等在他旁边,而不是去另一边开门。 车座上有一大束郁金香,被牛皮纸包好,花枝上下错开。粉色和白色的花瓣上面有的还带水珠,正张扬地给来人展示它的美丽。 迟然呼吸一滞,心脏跳得极快,他小心地将花束捧出,闻到淡淡的花香。 他在院子里见过这花,花期很短,而且刚刚开花时完全闭合的状态,和后期完全绽开的状态都不算最好看的样子,最特别最好看的也就那么两天。 而他手里这束,每一枝都开得刚刚好,美得像油画,让人挪不开眼。 “好漂亮。”迟然双手抱着花,抬头看向傅望昭,“院子里的花不是…都谢了吗?” 他看得出来,这绝不可能是在外面花店买的,每一枝花都像是经过层层筛选,从千百枝里挑出最好看的,最后一起组成这束花,被送到他手里。 “我早上去了趟花房。”alpha说。 原来傅望昭去敲他房门的时候,不是准备出门,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傅望昭那漆黑的眼眸注视着面前的人,露出浅浅的笑意:“花房的主人说我把他开得最好的郁金香都剪走了,我说,要送给爱人,肯定挑最好的。” 迟然的指腹摩擦着牛皮纸的粗糙表面,阵阵花香顺着鼻腔进入身体,撩拨他的心。 他迈出半步,踮起脚,轻而快地用嘴唇贴了下傅望昭的脸颊。 然后飞速钻进车里,用花挡住脸。 待傅望昭反应过来时,面前空得只剩几缕花香。温热柔软的触感停留在皮肤,最后化成他脸上一个不值钱的笑。 alpha坐进驾驶位,见迟然还是用花将脸挡得严严实实,笑意加深,启动车子。 约莫开出去五公里,迟然才把花放下来,脸上还能看见一点残余的酡红。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傅望昭打方向盘进停车位,迟然扒在车窗上朝外看,圆溜溜的眼睛在看到不远处的建筑时,瞳孔都放大了。 是游乐场。 下了车,迟然依依不舍地把花留在车里,牵着傅望昭的手,朝游乐场大门走去。 “怎么来这里,又不是小孩子了。”迟然这样说着,但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傅望昭才不会承认自己偷看过他的日记,逗他:“不喜欢的话我们换个地方?” “别,好不容易来…一趟。” 两个人检完票,进入园区就看见两个大大的人偶对着游客们摆手打招呼,迟然也对他们摆手。 “好可爱喔。” “没你可爱。” 迟然羞赧地用指头戳了下他的腰。 游乐场有地图,标明了各个游乐设施、餐厅和表演的位置,他们就顺着地图一个一个玩过去。 从过山车上下来,迟然脑袋发晕,抱着傅望昭的胳膊保持平衡,见他没事人似的,问:“你之前玩过吗?”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来游乐场。”傅望昭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我跳过伞。” 迟然缓了半晌,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说:“你为什么要…说也?” “咳。”傅望昭及时转移话题,“那里有主题商店,去看看吗?” “好!” 主题商店售卖各式各样的周边,包括但不限于玩偶、手办、服饰、趣味零食等等。 迟然对可可爱爱的小玩偶爱不释手,边看边对傅望昭嘀嘀咕咕:“这个好玩,你看它的衣服,这个好可爱,给小满买…一个,她肯定喜欢…” 他大概自己都没发现,往常习惯自言自语的自己,也会打开心理防线,任由多出一个听众来。 走到发箍区,琳琅满目的装饰发箍映入眼帘,最多的就是动物发箍。 迟然挑出一个小狗耳朵的发箍,转身戴在傅望昭头上,瞬间喜笑颜开,拉着他去照镜子。 “好看好看。” 棕色的狗耳朵支在alpha墨蓝色的头发上,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傅望昭沉默半晌,评价道:“有没有霸气一点的?” “我去找找。”迟然积极地跑回去,开始挑挑拣拣。 经过精心挑选,他选出来两款,一款是老虎耳朵,一款是狼耳朵。 但是奈何这种动物发箍走得都是可爱路线,哪怕是老虎和狼的耳朵,戴到头上也跟小猫小狗似的。 第90章 “这个好看,和你头发颜色也…也接近。”傅望昭低头让迟然给他戴上那狼耳发箍,听到对方评价道。 “戴着嘛。” 谁能受得了一块软乎乎的小黏糕撒娇,反正傅望昭色令智昏地同意了。 迟然开心地又去给自己挑发箍去。 傅望昭也跟着挑,给他戴上一只咖色的小猫耳朵:“这个,和我比较配。” 最后,两人成功购入一只狼耳发箍、一只猫耳发箍,以及一个可爱的卡通玩偶。 走出商店,傅望昭看见不远处有人在拍照,他眸光闪动,说:“然然,我们来拍照吧。” “好啊。” 傅望昭拿出通讯器调出自拍模式,将两个人框进屏幕里,他另一只手揽住迟然的肩膀。 两个人的头靠得极近,他在屏幕里看到戴着小猫耳朵的迟然笑得很开心,明媚如阳光。 他的眼中也被染上笑意,按下拍摄键。画面定格、留存。 拍完照迟然看到不远处的碰碰车,想去玩,刚迈了两步,发现傅望昭还站在原地,在通讯器上摆弄着什么。 “怎么啦,照片有问题吗?” “没有,走吧。”alpha将通讯器放回口袋里,走上前牵紧迟然的手,走向下一站。 游乐场很大,玩了一圈下来天已经黑透了,迟然也累得走不动。 “我们坐一会儿吧,那儿有一个…椅子。” “累了?” 迟然“嗯”一声,他看傅望昭没有半点累的样子,体力真是好得过分。 alpha松开他的手,走到他跟前弯下腰:“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坐一会儿就…就好了。”迟然的脸红起来。 “这儿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我背你比较快。”傅望昭站起来,对他伸出手,“不然我抱你也行。” 周围有不少往游乐场出口走的游客,其中许多都好奇地望向他们。 “那还是背吧。” 迟然趴上傅望昭的背,两只胳膊抱紧他的脖颈,感受到对方的大手攥着他的大腿肉,炙热的温度仿佛穿透裤子,直接烤在皮肤上,激得他一阵心悸。 傅望昭走得很稳,宽厚的脊背给他强烈的安全感,迟然偷偷地抿出一个笑来。 “你…”他开口,又不好意思地打住,歪着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想说什么?” 大概是这个姿势可以让他们的心脏挨得很近的缘故,迟然心安下来,说:“你想让我怎么叫…叫你?像赵恒他们叫你,望昭?” 傅望昭的喉结上下滚动,忍不住握紧迟然的大腿,他稍稍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上面点缀了点点星子,正在发着光。 “叫我阿昭,妈妈和舅舅他们都这么叫。” “好。”迟然应下来,觉得有些难为情,将羞红的脸整个埋进胳膊里。 “然然。”傅望昭知道迟然害羞了,但他真的想听,“叫我一声。” 迟然将脸抬起一点,在傅望昭耳边轻轻叫了一声:“阿昭。” 第95章 最近迟然开始忙碌起来。 起因是前几天周老师找到他,问他还愿不愿意给南风菌当漫画助理。 周老师对迟然坦白,南风菌通过他发到邮箱的作品集认出了他,是自己将这一线索告诉了傅望昭。 “我一直觉得很抱歉,迟然,我知道望昭不会害你,但这毕竟是违背了你的意愿。”周老师的声音充满歉意。 迟然这才知道傅望昭是怎么找到他的,不禁感叹起来。如果放在他刚刚被找到的时间节点,他大概会对周老师产生怨念。但是现在他一点都不怪他。 “都过去了,您不用一直…记在心里,我们现在很好。”迟然说。 “那就好。”周老师释然地吐了口气,语气认真起来,“迟然,不知道你还想不想给我朋友当漫画助理。” “这事说来话长,南风他收到了不少作品集,看来看去还是最中意你的笔触,但是再想联系你就联系不上了,我也找不到望昭。没办法后来就招了别人,但是南风一直不满意。现在就自己在弄,进度慢下来不少。” 迟然闻言心动起来,他一直有在画稿练习,经验丰富起来,手就越来越熟练。但是要说如何创作一部漫画,他还是一片混沌,无法上手。 这对他而言,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所以他立马答应了下来。 于是这几天开始,他要每天去南风菌老师的工作室上班。 南风菌老师是个社恐,性格很安静不爱讲话,但是迟然问他专业上的问题,他都会回答。 漫画助理的工作不难,做的都是描线上色、修改对话框这些最基础的工作。 起初南风菌会在旁边看着他画,后来大概是放心了,就跑到里屋睡觉去了。所以大多数时候就是迟然一个人在工作。 后来他才知道,南风菌因为晚上灵感充沛,所以创作期间作息会昼夜颠倒。周老师说,不知道之前的助理是不是因为没人看着,就不认真做,导致最后出来的效果不好,还得重新返工,浪费时间。 尽管自己作息颠倒,但南风菌给迟然规定的工作时间是早九晚五,并且会提前列好当日工作内容,让他弄完就可以提前下班。 熟悉工作之后,迟然早于下班时间好几个小时就能完成。但他没有提前走,而是经过南风菌老师的同意之后,学习他的分镜技巧。 晚上回到家,迟然吃过饭便开始总结记录白天学到的东西,继而查资料学习、做相关练习。 约莫九点多钟,门口传来很轻的敲门声,然后房门被打开。 迟然放下笔,抬头见傅望昭抱着玩困了的小满。 小家伙的脑袋靠在alpha肩膀上,打了个哈欠,嘴巴张成小小的o型。一看见迟然,就朝他伸手要抱。 迟然连忙起身,将孩子接过来,亲亲她的额头。 这些天是刘姨和傅望昭带她的时间最多,小满很乖,见不到迟然也不会哭闹,照常玩得开心,但是晚上睡觉一定要迟然哄才肯睡。 窗外漆黑窗内明亮,玻璃上映出两大一小的影子。 迟然轻轻拍了会儿小满的后背,感受到她抱着自己脖子的力道松了下来,才把软乎乎的小家伙放进婴儿床里。 失去爸爸怀抱的小满睫毛抖动了两下,还未睡安稳。迟然缓慢地拍拍她的小肚子,让她彻底进入甜美的梦乡。 小满最近长大了不少,之前买的衣服都有点穿不下。头发也长长了,到了可以扎起小啾啾的长度。迟然缓缓晃着婴儿床,视线黏在她稚嫩可爱的脸蛋上,久久挪不开。 他现在感觉非常非常幸福。 身后的人靠近,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脑袋搁在他的颈窝,和他一起看熟睡的宝贝。 “刘姨说你小时候就…就长这样,”迟然小声说着,忍不住笑,“这么可爱,和你现在太不一样了。” “可爱是像你,我小时候和现在一样酷。” 迟然憋笑得难受,等笑劲儿过了,他说:“这些天多亏你,每天陪她玩。” 小孩子精力旺盛、需要陪伴,她是在玩在成长,但对于大人而言多少有点枯燥无聊,这需要很多爱和耐心。 起初迟然有点怀疑alpha,能不能有耐心陪一个话都还不太会说的奶娃娃玩。但是那天早上他看见傅望昭在生疏但认真地给小满扎头发,一双拿枪打人的手,扎出了一个勉强合格的小啾啾。 “爸爸要出门了,我们去跟他说再见。”他听见傅望昭对小满说。 迟然在爱自己的小孩,而傅望昭在爱迟然的小孩。 傅望昭闻言将迟然转过来,低头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那我想要一点奖励。” 说完,就含住迟然的嘴唇,轻而易举地撬开牙关,深入纠缠。 两个人吻得缠绵难分,舌尖勾连,水声不断。迟然抱上alpha的腰,仰着头,被亲得轻哼起来。 傅望昭适时地退出,粗喘着看被他吮得水光殷红的唇瓣,喉结上下滚动两圈。 他准备结束这个即将失控的吻,可下一秒迟然继续凑近吻了上来,他的心一下子仿佛被抛上了天空。 自己已经有了反应,迟然不会感觉不到。 alpha心中的弦被撩拨得紧,他扣住beta的后脑,将这个吻加深。 待傅望昭抚上那光滑的脊背,迟然敏感地抖了下,颤声说:“别在这…” 小满沉沉地睡着,迟然被傅望昭抱去了主卧。 床榻下陷,两个动情的人紧紧拥在一起,傅望昭细密地亲着迟然的颈侧皮肤,动作轻柔地解他的睡衣扣子,呼吸却有些粗重。 坦诚相对,傅望昭看见迟然小腹上的那道疤,他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忍不住用指腹蹭着它,试图以此去连接迟然生产时的感受。 这时迟然抓住了他的手指,温柔地望着他,眼睛里浮动着水光,动人极了。 傅望昭浑身都热起来,他低头去吻爱人:“然然,我爱你。” 第91章 海面上积蓄起漩涡,随时风雨欲来。 “阿昭…” “等我一下,马上。” 紧接着迟然听见撕开塑料包装的声音。 帆船行驶在海面上,靠近那漩涡,桅杆一点一点没入海面。 …… 迟然的手指紧紧攥着傅望昭的手臂,被抓出的红痕覆盖在那杂乱的刀疤上。 旧伤终于愈合。 在两个人抵达顶点之后,傅望昭将耳朵贴在迟然的左侧胸膛,听他的心跳。 鲜活、有力,像蝴蝶自由飞翔时每一次具有生命力的振翅。 这才是他真正拥有的证明。 第96章 浴室中水汽氤氲,流水声簌簌,温度一点一点攀升,令浴缸中的两个人都微微挂汗。 倚靠在傅望昭身上的迟然动了动,水面也跟着起伏摆动,露出他白皙胸口上几块红色的痕迹,被水光洇得生动鲜艳。 傅望昭的手穿过他的腰侧,覆在他的小腹上揉了揉,问:“还疼吗?” “不疼了。”迟然小声说。 见他的肩膀皮肤泛起粉红,傅望昭知道迟然又害羞了。明明他们都做过那么多回了,但迟然还是动不动就因为一个动作一句话,羞得哪儿哪儿都红。 alpha身体前倾将beta抱进怀里,两只胳膊横在迟然胸前,低头亲了两口他的肩膀。 刚刚他们只做了两次,傅望昭念及迟然明天还要上班,只能浅尝辄止,但心里头还是波澜起伏的。 迟然抬起手,用食指指尖划过傅望昭胳膊上的疤,留下一道道水痕。 “是不是挺丑的?” “你是觉得丑才…不愿意露出来吗?”迟然惊讶道。 “画画的人应该都追求美感吧,”傅望昭将迟然的手按回水里,“不想让你看到。” 迟然十分意外,紧接着觉得有点好笑。傅望昭是怕自己嫌他这些疤不好看吗? 他将两只手在水下交握虚虚合起,蓄了一掌心水,最后抬出水面,趁alpha不注意猛地合掌,他手心里的水就喷出变成一道抛物线,悉数落在傅望昭脸上。 “哈哈哈哈,命中!” 傅望昭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见迟然那得意明朗的笑,抹了把脸上的水,就去挠迟然的痒痒肉。 “啊…好痒…”迟然笑着躲对方的手,拱来拱去,将浴缸里的水拱出去不少。 最后他被傅望昭捉进怀里,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时间不早了,两个人洗完擦干出去,关灯上床准备睡觉。 迟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戳戳alpha的腰,问:“你抽烟,是因为我吗?” 傅望昭半垂着眼,声音很轻:“嗯,想你想得受不了,还怕你有危险。” 说着他将怀里的人抱紧,额头相抵:“我就感觉,你走了,好像把我的心也一起带走了,我变得空空荡荡,除了找你什么事都不想干。” 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还有不间断传导的温度。 迟然摩挲着傅望昭的脊背,柔声说:“以后不要抽了。” “好,不抽了。” 他不需要再抽了。 第二天早上,天才刚蒙蒙亮,屋内更是被窗帘遮挡得一片漆黑。 迟然被生生热醒,出了一脑门汗。 他先是半梦半醒间一脚将被子踢开,然后推了推紧紧附在他身上的热源。 “热源”被推开又马上黏过来,还抱他抱得更紧了。 迟然彻底清醒,他感觉自己进了蒸笼一样,马上就要熟透冒着热气出锅。 紧接着他意识到傅望昭的体温高得不正常,先是探了下额头温度,然后连忙摇alpha的胳膊:“阿昭,醒醒,你发烧了。” 傅望昭缓缓睁开眼看了他几秒,紧接着像鸵鸟一样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 “再陪我睡一会儿,我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迟然看他不像发烧的状态,恍然想起来alpha易感期来临前一两天,体温会有所升高。 “你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出院前检查医生说的时间,应该是,两周后吧。”傅望昭也清醒了,感知到身体内的某种躁动,“好像提前了。” 刚刚经过昨天那一夜,很难不把这两件事关联到一起,迟然耳朵通红,紧接着就听见傅望昭的话,故意似的。 “肯定是因为昨天晚上,你说呢然然。” 迟然又羞又臊,推开alpha坐起来准备下床。 “我错了,不逗你了。”傅望昭从身后抱住迟然,亲他的后颈,“今天可不可以早点回来。” “陪我。” “知道啦。”迟然脖颈发热,心跳也快,他拍拍alpha的手让他松开,“我去看看小满。” 傅望昭目送迟然离开房间,倒回床上抱过迟然的枕头,在上面狠狠吸了一口。 迟然吃过早饭出门,他今天走得比平时早一些,想着早点去完成工作早点回来。 他到工作室的时候,南风菌老师大概是刚刚通宵完,正呆滞地啃着饭团。 “早。”南风菌刚咬下一口饭,疑惑地看了迟然一眼,随即起身从柜子上取下一瓶什么,扔给他。 迟然接住仔细一看,是信息素清除剂。 南风菌是omega,迟然脸热地对他说了句“抱歉”,开始在身上喷喷喷。 傅望昭在他身上弄了多少信息素啊,来这一路都没散干净。 “那个老师,我明天可以请…一天假吗?”见南风菌吃完饭准备进屋睡觉,迟然说。 南风菌转过身后,看了他几秒,大概是太困了,他的声音和语气都有一种人机感:“一天够吗?多休息两天也可以,我能理解。” 迟然瞬间整个人都红透了,连忙说:“够了够了,谢谢老师。” 待南风菌去了里屋,他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脸。 工作完成得很顺利,迟然回到家的时间差不多是中午饭点。 小满被刘姨抱在客厅沙发上玩飞机模型,自从发现她喜欢壁柜上那个金属的飞机模型之后,傅望昭就买了许多回来,经常陪她玩。 “吃过饭了吗?” 刘姨:“我们吃过了,上将说他身体不舒服不吃了。留了一份给你,还热着呢。” 迟然抿起嘴唇:“我去看看。” 他上了楼去开门,发现主卧被落了锁,打不开。 于是敲敲门,但是没人应。 “阿昭,是我。”他又敲了两下。 这一次门很快被打开,还没等迟然反应过来,他就被傅望昭拽进怀里。 alpha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紧紧抱着他不撒手,声音在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然然,别走,别离开我。” “我不走。”迟然摸着他的后背,“你先放开我。” 等傅望昭松开了手,他这才看清alpha的眼睛,里头盛了好几种情绪。 有喜悦,有急切,还有一点委屈。 迟然抬起胳膊勾住alpha的脖子,仰颈与他接吻。 待两人呼吸都凌乱起来,迟然抵着傅望昭的胸口,将他推开一些,问:“好点了吗?” alpha的眼中多了几分清明,似是恢复了些许理智,但那很快又被情|欲沾满,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两圈,哑声说:“还要。” 说完,又吻下来,继续掠夺甘甜的味道。 纠缠间,迟然被傅望昭推上了床,衣摆都被掀到了胸口。 “现在不行。”迟然推着alpha的肩膀,不让他继续,“先去吃饭。” 傅望昭便停了下来,但迫切的眼神牢牢锁在迟然脸上。 迟然懂了他的意思,脸又红起来,说:“我饿了,我要吃饭。” “好,去吃饭。”傅望昭终于起身。 两个人去楼下餐厅用过午饭,待回到房间,alpha刚准备做点什么,就听见迟然说:“到晚上才可以。” 傅望昭短暂地露出委屈表情后,恢复如常。刚才的两个吻很大程度缓解了他易感期的不适反应,甚至意识也回来一些。 但他还是想要,想要迟然。 于是接下来的整个下午,无论迟然去哪在干嘛,傅望昭都寸步不离地跟着。 粘人得很。 等到晚上吃完饭,等到两个人分别洗完澡躺到床上,傅望昭才靠到迟然身边抱住他的腰,询问道:“可以了吗?” 迟然忍不住笑了下,点点头。 不得不承认,他白天没让alpha继续的决定十分正确。 易感期的alpha实在太难满足,要将人榨干似的。 直到天边露出一条白线时,房间内暧昧的声响才停息下来。 傅望昭已经完全恢复意识,将累得睡过去的迟然清理干净后,握着他的膝弯,准备分开两条腿给红肿的那处上药。 结果猝不及防地被踢了一脚,正中肚子,力道还不小,兔子蹬鹰似的。 alpha虽然有点疼,但是轻声笑起来,他低头在那把白玉似的小腿上亲了一口,觉得不够,又亲了一口。 第92章 上好了药,傅望昭忍不住抚上腿根那块鲜红的胎记,用指腹一点一点轻轻地蹭着。 他想对从未见过面的方冉和池宁说,谢谢你们将他带来这个世界。 非常非常感谢。 第97章 刚刚迈入三月,气温依旧低,一切看起来都还和寂寥的冬季没什么区别,但是坚硬冰冷的土壤下方,已经有代表希望的种子蓄势待发,准备迎接春天的到来。 迟然走出工作室所在的大楼,被寒风吹得拢紧了围巾,将大半张脸都埋进去。 他照常走到停车场,远远地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alpha穿着棕绿色大衣,双手插兜,随意地靠在车上,这会儿正看向不远处的花坛。风将他的头发吹起,摇摇晃晃的。 露在外面的眼睛染上笑意,迟然快步走过去,距离还有好几米,傅望昭就听到声音转过来,朝他张开双臂。 幸好围巾挡住了他发热的脸,迟然放心地扑进alpha怀里,问他:“今天怎么你来接?” 傅望昭揉揉他后脑勺的软发,说:“带你去吃好吃的。” “喵~”花坛里有一只狸花猫,懒洋洋地侧卧着,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望向他们。 “你刚才在看它?” 傅望昭“嗯”了一声,牵住迟然的手,说:“和你长得挺像。” “哪儿像了?”迟然软乎乎地回,引得傅望昭低头在他嘴唇上啄了下。 alpha笑笑没回答,让人赶快上车暖和暖和。 汽车引擎启动,迟然系好安全带,紧接着傅望昭递过来一杯奶茶。 他眼睛一亮,双手接过,还是热乎乎的,用吸管啜了一口,又香又甜,好喝得他眯起眼睛。 “给。”他将奶茶送到傅望昭嘴边,后者对这甜兮兮的味道不感兴趣,但还是就着迟然的手吸了一口。 分享完毕,迟然安心享用起来,喝得腮帮子鼓起来,时不时晃晃脑袋。 “别喝太饱,待会儿吃不下了。” “我超能吃的。” 傅望昭笑着点头,表示认同:“是,你宰相肚里能撑船。” “哼,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晚高峰堵车严重,红绿灯来回闪得飞起,车流走走停停,偶有不耐烦的喇叭声响起。 其中的某一辆车里,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无聊的路途也变得有趣甜蜜。 很快开到目的地,是一家火锅店。 迟然看到有点熟悉的招牌,想起来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他躺在床上看视频,傅望昭洗完澡过来抱着他,一起看。 当时播放的就是这家火锅店的探店视频,视频结束他随口说了句“好久没吃火锅了”。 从外面看店里灯火通明,每一张桌都坐满了人,蒸腾的白色热气缭绕,热闹极了。 找位置停好车,傅望昭牵着迟然走进店。 服务员将他们带到靠窗的位置上,这里可以看到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以及对面五彩斑斓的霓虹灯。 “你什么时候…订的位置。” “昨天。” 迟然撅了下嘴:“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给你个惊喜。” 事实证明,迟然的确很开心,点完菜就双手交叠坐得笔直,十分认真地在等菜上来。 中途,服务员大概是看出来傅望昭的大衣很贵,提出将他搭在椅子上的衣服挂起来。 alpha瞥了眼迟然,说:“没事,不用。” 菜很快上齐,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滚出来一簇又一簇的蒸汽。 上好的五a和牛卷落进去没一会儿就变了颜色,捞出来再裹上料汁,又鲜又香。 “好好吃!” 傅望昭又夹了肉和虾滑在他的碗里。 迟然吃饭看起来特别香,一根油麦菜要咬三下吃进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肉和虾滑会吹凉了一口填进嘴里,嘴巴鼓动个不停,偶尔会伸出舌尖舔掉沾在嘴唇上的料汁。 再去夹菜时,他正和傅望昭的视线对上,看到他眼睛里的笑意和温柔。 脸颊被热气蒸热,他给alpha夹了两筷子肉,说:“好好吃饭,别看我。” 傅望昭十分听话地吃了一片迟然夹给他的肉。 周围声音嘈杂,锅底和各种食材的味道充斥整个空间,他其实很少来这种地方吃饭。 以前的他看起来高高在上,正如他的信息素绿绒蒿这种花一样,长在巍峨高山之上,谁见了都会发出感叹赞美。 可是没人知道这有多孤独冷清。 朦胧的水雾将迟然的脸映得鲜活,眼前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生活原来是真实而具体的。 高处不胜寒,他在高处飘荡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个人将他拽进这有温度的人间,他想一直被拽着。 永远永远。 吃完饭,迟然摸摸自己的肚子,感叹道:“好饱。” 休息片刻,两个人一起去结了账,等到回车上,傅望昭启动车子准备上路,迟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的通讯器呢?” 傅望昭摸摸大衣口袋,想了想说:“应该是落店里了,我回去拿。” 正要去开车门,迟然将他的通讯器递过来。 “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吃饱了脑氧跟不上。”傅望昭抿了抿嘴唇,开车上路。 迟然也没放心上,开心地跟他讲着:“南风菌老师今天…夸我了,说我可以试着…自己画漫画。” “其实我觉得我…能力还不够,但我想试试。” “想试就去做,周老师跟我说你完全具备这个能力。”傅望昭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握紧迟然的手,“不要妄自菲薄。” “我们然然特别厉害。” 迟然抿嘴笑起来,感觉自己无形的小尾巴都翘了起来,他无意间望向窗外,发现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诶,不回去吗?” 他感觉傅望昭握他的手更紧了点。 “嗯,带你去个地方。” “哦?你今天怎么准备…这么多惊喜?”迟然歪头看着alpha,笑意盈盈。 傅望昭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又开了一会儿,问:“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 迟然开始头脑风暴,挠挠脸蛋,过了几分钟终于想起来。 “两年前的今天,我们在军区…遇到。” 他的声音透着内疚:“对不起,我给忘了。”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傅望昭抬起交握的手,亲了亲迟然的手背。 “我以后会记住的。” alpha用拇指指腹蹭着迟然的手背,认真说:“好,记住今天。”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迟然发现周围的景象熟悉得很,直到越野车穿过狭窄的小路,开到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居民楼下。 他才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望向傅望昭:“房子是你买的?” “嗯,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 月光下的一切静谧安详,老旧的居民楼上亮着一盏盏灯,生活气息十分浓郁。 两个人下了车,并肩走进单元楼,一阶一阶踏上拥挤的楼道,感应灯随声而起,光线是被嗟磨多年的暗黄色。 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出现在眼前,迟然呼吸都放缓了。 傅望昭在大衣口袋里摸了几下,掏出一把钥匙。他没有直接去开门,而是递给迟然。 “物归原主。” 迟然接过去,这时感应灯灭了,失去唯一的光源,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alpha跺了下脚,灯光亮起的瞬间,他看见迟然的眼睛红了。 陈旧的防盗门被打开,里面黑漆漆的,迟然轻车熟路地找到灯的开关,啪地一声,灯光大亮,过去的记忆也一同被开启。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客厅里的旧沙发,笨重过时的电视机,他小时候特别喜欢陪奶奶看电视。还有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恍然间仿佛看见奶奶忙碌着为他准备餐食的背影。 屋子很干净,一看就是被打扫过。 这时alpha的声音响起:“我就让人收拾了一下,东西什么都没动。” “以后这里完完全全地属于你。” 忍了半天眼泪的迟然,听到这句话时终于绷不住了,埋进傅望昭的胸口,小声啜泣起来。 傅望昭顺着他的后背,感受他情绪上的起伏,耐心地等他自己缓好。 “你之前来过吗?”迟然擦干眼泪,问。 “来过一次。” 迟然牵着傅望昭的手,去到他以前的房间,这屋子没有窗户又小得可怜,可曾经他想回来,却回不来。 他指着满墙的奖状,瓮声瓮气地问傅望昭:“厉不厉害?” 傅望昭被逗笑了,他擦掉迟然脸上残留的泪珠,哄孩子似的说:“特别厉害,迟然小朋友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小朋友。” 迟然破涕为笑,义正言辞地说他幼稚! “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alpha问。 第93章 迟然点点头,去另一间屋子的抽屉里取出一本薄薄的相册:“没有太多。” 相册翻开,超小只迟然出现在眼前。迟然小时候和现在是等比例放大,很爱笑,每一张都是笑着的。 傅望昭一张一张认真看完,说道:“要是小满像你就好了。” 迟然握紧他的手:“像你也很好。” alpha心脏仿佛被人攥紧,低头吮了两下beta的嘴唇,低声玩笑道:“要不我们再生一个。” 迟然红着脸锤了他一拳。 两个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傅望昭听迟然讲他小时候的事。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很晚了。 “我们回家吧。”迟然说。 走到客厅,傅望昭拉住迟然:“然然。” 迟然回过身来,带着询问望向他。 “我有话对你说。”说着,alpha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只黑色丝绒盒子。 拨开盖,里面是一枚戒指。 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傅望昭单膝下跪。 迟然终于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瞬间睁大了眼睛,心跳得很快。 “这枚戒指是我去年买的,在你离开之前。我还以为我不会有机会把它送出去了。”傅望昭稍稍仰起头望着他,“然然,遇见你是我迄今为止生命中最幸运的事情。你治好了我的病,也治好了我的心,从此它只爱你一个人。” “你的过去我只能听你讲,但是你未来的每一天,我都想参与。” “我特别贪心,我想要你的一辈子。然然,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迟然哭着听完,吸了吸鼻子,说:“我愿意。” “你快起来。” 傅望昭取出戒指戴在迟然的无名指上,在上面虔诚一吻,这才站起来将迟然紧紧抱进怀里。 绿绒蒿一生只开一次花,他一生只爱一个人。 用尽整个生命去爱。 而自由的蝴蝶终于飞回这里,停留在他身边,一生相伴。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