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奴娇》 第1章 [古装迷情] 《怜奴娇》作者:林有蔓草【完结】 简介: 倔强草根小百花vs恋爱脑糙汉将军【救赎文,微疯男主,占有欲强,引导型恋人,双洁1v1,甜宠】 ——感情线 乔菀生的娇美,性子温婉恭顺,原以为自己只能做个琴妓草草一生,却被一场大火牵连,将她和护国将军赫连时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 无处可依的乔菀被赫连时带回府中做了个琴师。 这琴一弹就是一辈子。 乔菀长这么大,从未和男人牵过手,也从未和男人肌肤相亲,更从未和男人交过心。 世界上所有亲密之事,她都和赫连时做过了。 乔菀才不信赫连时这样的权贵会真心待她,可他偏偏为她发了疯。 柔情蜜意,强取豪夺,他统统做了个遍。 怀里的女子泪眼含了梨花,他面上冷静,心底早已乱了阵脚:“喊一句夫君,就饶过你。” 第一次躲他的求娶。 “将军,奴家身份不高配不上您。” “无妨,我用军功抬你做将军夫人。” 第二次躲他的求娶。 “将军,奴家没钱置办嫁妆,丢您的面。” “无妨,我许你十里红妆。” 第三次躲他的求娶。 “将军……” “莫要再找借口不嫁给我。我许你想要的钱财,事业,托举你,你莫要离开我。” 她一对细白的手腕被男人单手握住。 她窝在他怀里,这才发现一向在战场上桀骜的将军心跳如雷,为她而悸动。 —— 互明心意后,赫连时旁人面前是克己复礼的君子,然而夜里疯的不行。 新裁的小衣完全不够这男人挥霍。 床褥子被换了一趟又一趟。 乔菀欲哭无泪,只能绵软踹他一脚泄愤。 夜深人静之时,赫连时瞧着身旁女子的睡颜,笑得温柔。 幼时那个只能与他一门之隔,抚琴哄他入睡的可怜小姑娘,终于被他护着了。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他此生,只有她一个妻。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he 非遗 主角:乔菀 赫连时 其它:琴妓,将军,宠妻,甜宠 一句话简介:执安的心疾只有菀菀能解。 立意:封建制度下女子冲破世俗枷锁,坚韧成长,弘扬非遗文化。 ================== 第1章 大火生情 太和三十八年春,天干物燥,江南雨迟不降。 檀香楼依旧热闹,客人们寻了竹板椅坐下,烫了清茶,饶有兴味地听着曲儿。 雅间门口,桑娘小声嘱咐着乔菀:“今日赫将军心情不佳,来我们这听琴,是给我们檀香楼面子,若你能讨赫将军欢喜,檀香楼必不会亏待你。” 乔菀敛眉,抱着琴微微颔首。 桑娘走后,乔菀盯着雅间虚掩的门,有些踌躇。 传闻赫将军性子孤僻,不喜近人。尤其因功高震主被圣上疑心后,更是愈发孤僻凶狠。 要与这男人单独相处,乔菀到底是有些畏惧的。 再把将要弹的曲子在心中过了一遍,乔菀抬手叩响了门。 “进来。”男人声音透着令人意外的年轻和干净。 男人剑眉星目,双目深邃,透着锐利和英气。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微抿。古铜色的皮肤,透着常年征战的色泽,一身浩然之气。 “将军久等。”乔菀福了福身。 “无妨。” 他根本不信琴能治疗忧郁症,若不是友人极力推荐,他不会来。 乔菀抱了杉木古琴,乖顺地端坐在圆椅上,三千青丝仅用一只白玉簪子轻轻挽起。 人倒是出落得极柔美,颇有江南女子的娇婉,赫连时挑眉,只可惜他从不吃美人计这一套。 “奴家今日要弹的是《破阵子》。” 话罢,乔菀素手覆上琴弦,轻拢慢捻。 然琴声未曾如赫连时所想那般慷慨激昂,反倒是有了“忽闻悲风调,宛若寒松吟”的低沉意味。 《破阵子》赫连时是听过的,绝非如此音调。 片刻之后,曲子渐起磅礴,颇有万壑松涛之势。这样的大气比赫连时从前听过的更甚,更摄人心魂。 曲子停罢,赫连时不禁开口:“姑娘所弹,似与寻常不同。” 乔菀嘴角微微勾起:“将军所言不错,这曲子奴家刻意改了些地方。” 赫连时生了兴趣,目光与乔菀交汇:“恳请姑娘赐教。” 早春的风徐徐入屋,檐下风铃轻轻被拨弄,摇曳出银铃脆响。 乔菀会心一笑:“常言道,人有一时的得意,便有一刻的失意。《破阵子》高昂的前奏被奴家改成了低靡之音,是失意亦是隐忍。而后曲音激昂,弹的是东山再起的意气风发。” 乔菀一番话勾起赫连时的思绪,想到近些年功高震主,帝王起疑,眸子便不自主暗下去:“姑娘所言极是,只可惜,若是世上人人都可以东山再起,哪来那么多失意之人。” “天妒竹常青青,于冬日降浩雪迫其俯首称臣,然来年开春,待雪消融,蛰伏了一个冬季的竹依旧能傲然挺立,风姿比从前更甚。 而将军,便如这竹般铮铮风骨。” 说罢,乔菀微微侧头,将鬓边一缕垂下的青丝轻轻别在耳后。 乔菀不知道,一句“将军,便如这竹般铮铮风骨”,便将那缕青丝也别在了赫连时的心上,在赫连时沉寂已久的心湖搅起圈圈涟漪。 重新看向乔菀,赫连时眼中带了几分欣赏。 伯牙子期之灵犀,也莫过于如此。 二人各自沉浸,却不知仅仅是一门之隔,外边熙攘成一团。 不知是谁纵的火,一时间檀香楼火光冲天,桑娘往身上泼了冷水,冲进窜动火苗的库房,把她的宝贝银票抱出来。其他人见状纷纷舀水来灭火。 火势一层层蔓延上去,求救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 消息最后才惊动在十楼的赫连时和乔菀二人。 “快走!”赫连时扯下袖口,用茶水润湿捂了口鼻。 二人想开门,却发现门被外头堵死了。 “别费力了,这是人刻意堵上的,推不开的。”冷冷看了一眼门,赫连时后退两步,浓烟顺着门缝滚进来。 乔菀不语,暗自回忆起她来时,这门口还是空荡的。 赫连时眸子沉下来,用剑将外袍割成条状,乔菀忙用了茶水帮忙润湿布条,把门缝堵上。 “乔姑娘平日里可有得罪什么人?”赫连时询问。 “未曾。奴家素日里一向本分。” 赫连时心知是有人想要害自己,却连累乔菀成了陪葬品。至于而那人是谁,他心中已有猜测。 门已经热的发烫,滚滚黑烟顺着门缝钻进来。 “咳咳咳。”两人都被呛得咳嗽起来。 “嘎吱嘎吱”,干燥的木楼被火烧的开裂,檀香楼也摇摇欲坠,用不了多久檀香楼就要被烧成灰烬。 赫连时快步走到窗边,往楼下望去只看到漫天的火海。 他和乔菀在最高楼,而檀香楼一共五层。 眼下唯一的活路便是跳窗。 会武功的赫连时跳下去也难保不受伤。 对不会武功的乔菀来说,更是死路一条。 乔菀无疑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除非赫连时大发善心,带她一起走。 可这样,赫连时行动不便,死的概率可大多了。 “你敢不敢跳。”赫连时问乔菀。 乔菀往自己身上捆了布带,用力打了个死结,眼里透着坚定:“敢。” 眼前的女子身量娇小,一缕墨发垂在肩头,眼里挂着晶莹,紧紧咬着唇,赫连时心微动,眼前的女子明明生了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却果敢的很。 得到回复,赫连时头也不回跳出了窗,系着赫连时的布带逐渐绷直。 赫连时丢下她,这在乔菀意料之中。 她已经决定好了,她自己跳,搏一个运气好,活着。 站在窗边,乔菀心里有些发怵。 对比窜天的火舌,她显得渺小又孤独。 或许她当时应该开口求一求赫连时带她走。 紧紧拽着系好的布条,乔菀卯足了决心,准备跳下。 “哗——” 一股凉意直直从乔菀头上窜到脚底。 她被一桶水淋成了落汤鸡。 乔菀一抬头,便看见从天而降的赫连时。心里的酸楚和委屈瞬间如开了闸一般涌出,眼前的男子不像传闻那般无情。 赫连时用剑卡在木制外墙,一手捏着剑柄把自己吊在高空中,一手丢了没水的桶。 木桶瞬间被火海淹没。 赫连时发丝滴着水。 他庆幸隔壁间就是水房。 “手给我。” “差一点。”乔菀带了哭腔。 “别哭,本将军自不是那等只顾自己生死的人。”男人声音沉稳,成了乔菀在这绝望的火海中唯一的依靠。 第2章 剑在墙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赫连时第一次发现曾经上阵杀敌的右手力量那么渺小。 木地板断开,裂缝蔓延到乔菀脚下。 “咔嚓——” 乔菀脚底一空。 耳边传来剑与木制墙面的剧烈摩|擦声。 乔菀掉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 赫连时用浸满水的外袍紧紧裹着怀中的女子。 一手握着剑柄,企图用剑和木头的阻力降低下落的速度。 快速下落的剑承受不住两个人的体重,划出星光来,几乎要崩裂。 乔菀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禁锢在怀中,被濡湿的外袍笼罩的黑暗之中,赫连时为他圈出了最安全的地带。 然而外袍之外是烈火地狱。 火烤得赫连时眼睛生疼,眼角被敌军划伤留下的疤痕,也隐隐作痛起来。 他闭上眼,低下头埋入湿润的外袍,牙紧紧咬着润湿的布,试图挤出几滴水润一润干涸的喉。 恰逢乔菀抬了头,猝然和低头的赫连时隔着一层布料唇齿相接。 赫连时渴极,带了满满的侵略性,禁锢住腰的手也不禁加重了力道。 未曾经人事的乔菀腰身酥麻,耳边只剩下心脏跳动的声音。 良久腰间的手松了些许力道,赫连时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快到了,别怕,本将军会带你活着出去。” “好。”乔菀呼吸有些乱,不过还好,赫连时应该不知道她为何而乱。 “铿!”剑断裂成两半,赫连时手被弹开的刀片划出血痕。 “抱紧我。”乔菀腰上的手又紧了紧。 最后一层,二人急速下落。 乔菀耳边只有猎猎风声,还有赫连时每一下充满生命力的心跳。 落地没有乔菀预想中的疼。 赫连时给她做了肉垫子。 “快跑,楼要塌了。”赫连时艰难起身,拉着乔菀往外跑。 “轰隆——” 檀香楼彻底坍塌,化为灰烬。 “将军小心!” 一根烧的发红的木头掉下来,直直向二人拉着的手砸去。 一股大力将乔菀甩了出去。 待乔菀再回头,身后只剩下熊熊燃烧的废墟。 隔着重重烈火,劫后余生的赫连时体力不支蹲在地上。 她应该没事了吧,赫连时心想。 远处,对面茶楼上站着一身披铠甲的男子——当今圣上最为重用的将军,魏晗。 魏晗嘴角讥讽地勾起,唇边一颗黑痣随之上扬:“英雄救美真是精彩呢。只可惜,赫连时,我要让你知道你拼死救出来的女人最后还是被我玩弄于鼓掌,而你——” 话未说完,横栏上的木雕花转瞬间被魏晗手心捻为粉末。 他魏晗永远都要压赫连时一头。 乔菀狼狈地向桑娘跑去,却对上桑娘一双复杂的眼。 桑娘对她拼命摇头,嘴里喊着快走。 乔菀不明所以,只得转身跑。 “站住!快捉住那个女人!” 身后官兵穷追不舍,刚刚才死里逃生的乔菀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 乔菀只见为首的官兵冷冰冰地开口:“天子脚下,檀香楼竟敢私藏奸细,促使奸细放火,罪不容恕,然圣上宽厚不杀,檀香楼上下女眷充为军妓,其余男子流放塞北。” “军妓——”乔菀不敢置信,攥足了力气,扯住官兵的衣角:“我们不可能私藏奸细!再者既然是奸细纵火,那就惩戒奸细,为何牵连我们檀香楼?” 官兵冷笑,蹲下揪着乔菀发丝,轻飘飘道:“奸细抓不到,自然要抓人先受罪咯。不然我们这些人拿什么复命?” 说罢,官兵起身,拿了镣铐紧紧拷在乔菀手上:“走!” “你们简直无理取闹!”乔菀咬牙道。 “乔姑娘脾气倒是倔的很。”魏晗慢条斯理走来,众人都知他是圣上身边的红人,纷纷让路开了一条道来。 “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到军营里给本将军,弹一弹琴?”魏晗挑起乔菀下巴。 一阵恶心浮上心头,乔菀别过头去不看他。 “你可知,你差点被大火烧死,是赫将军连累你的。” 魏晗是男人,却生了一张偏艳丽的脸,轻声说话时没有将军的英勇,反倒透着一股诡异的阴气。 乔菀怒目圆睁看着眼前的男子:“那你们草芥檀香楼上下三十条人命也是不对的。” 魏晗轻声笑起来,刮了刮乔菀的鼻子:“谁让,赫连时来你们这里听琴呢?” 话落下,魏晗换了一副面孔安抚周围的百姓:“各位,本将军会处理好檀香楼大火案,请大家放心本将军的实力。” 乔菀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为军妓。 过去做琴妓虽然地位卑微,却也卖艺不卖身,尚可有一分尊严。 而如今…… 围观的百姓对着一行被扣押的女子指指点点,神情语气尽是鄙夷—— “你瞧,啧啧啧,真是下作。” “官府抓得好,私藏倭寇就应该被抓起来。” “你瞧那不是自诩清高,卖艺不卖身的乔姑娘嘛,哎哟哟。” “没想到心底这么黑。” …… 墙倒众人推,萝卜青菜此刻成了最侮辱人的武器。 乔菀紧咬着唇,她是不愿受军营那些人侮辱的。 一旁的桑娘感受到了乔菀的恨意,咬牙低声道:“姑娘,我是瞧见赫将军救你出来的,若是在军营里有机会见到他,我们一定有生机的。” 乔菀心微动,赫连时胸膛的温度似乎还在。 可她一介小民,大火里让他舍身相救已是上辈子积了大德,哪里还敢奢求那么多。 偏偏,他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2章 相互扶持 是夜,江南久不至的春雨终于淅淅沥沥落下。 小巷里,雨水顺着黛瓦,凝成一串晶莹流下,檐下新生了细小的青苔,紧紧攀附在白墙上,顽强地扎根生长。 一着了朱紫色衣的宫人脚步匆匆,最后在将军府门前停下,被人请了进去。 书房内,烛光跳动,看向来人,赫连时眼神晦暗不明。 “将军,檀香楼大火,您却出现在那里,圣上急召您入宫。” 赫连时左手紧紧攥着手中的书信:“安公公,可否迟一些再去?” 安公公面露难色,堪堪跪了下来:“将军您可别为难小人,圣上发了雷霆,非立马见到您不可,否则便要拿了小人的项上人头。” 赫连时沉默不语,手心的纸被捏出了汗。 魏晗书信上写着:“赫将军,您一定是知道这场火冲着您去的吧,拖累檀香楼的滋味可好?今夜一过,若在军营不见你的身影,檀香楼上下性命全无。至于那位被你辛苦救下的乔姑娘,我会饶她一命,今夜就让她做了军妓。” 此时已为亥时。 魏晗算准了圣上要赫连时入宫,他赶不及到军营,要他两难。 “安公公,本将军即刻随你入宫。”赫连时披上大氅,面色沉的可怕。 平日里不长的路,此刻极为难熬。 不知为何,大火时乔菀那双浸润水莹的眼睛一直在赫连时脑海里乱窜。 他问她敢不敢跳时,她明明害怕地发|抖了,却还是倔强地说敢。 “驾!”勒紧马绳,赫连时疾驰而去,只盼着皇宫的红墙尽早出现在眼前。 夜色鸦黑,京中军营灯火通明。 火光跳跃,笼罩在被抓来的众女子脸上,活像鬼魅。 魏晗翘了二郎腿高坐在兽皮铺着的椅子上。 “我的探子说,赫连时不管你们死活,去宫中了呢。果真无情冷漠。不过说不准,赫连时在皇宫也活不成了。” 魏晗轻笑起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一众女子纷纷哭泣起来。 只有乔菀没有哭。 “呵,看起来最弱柳扶风的乔姑娘,居然没有掉眼泪呢,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魏晗饶有兴味地揣摩着乔菀的表情。 乔菀经历了一场大火,明白赫将军绝不是那种冷漠无情之人。 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反而是眼前的魏晗,真真是罪大恶极,是非不分,还想挑拨离间。 魏晗笑的更甚:“乔姑娘莫不是觉得,被赫将军救了一命,便乌鸦飞上枝头,想着赫连时会再来救你吧?” 魏晗牙痒痒,他恨不得看到赫连时发现自己拖累无辜性命,自责万分的神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露水渐渐深重起来,很快到了第二日凌晨。 “来人,咱先拿乔姑娘开开荤!” 酒杯被摔在地上,一众官兵押了乔菀。 “出去!” 乔菀被丢到营帐外空旷的地上。四周围了举着火把的官兵,挤的水泄不通。 乔菀算得上京中数一数二,才貌俱佳的女子,先前若不是桑娘在檀香楼护着她做个卖艺不卖身的琴妓,恐早已污了身子。 第3章 底层的绝色女子,自是不少人暗自肖想的。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官兵们都高兴的很了。 逼良为娼,是这些人无聊的练兵生活的乐趣。 乔菀视线落到魏晗佩剑上,如若迫不得已,她会以死明志。 “嗖——” 一把羽箭从天而降,落在魏晗的脚边。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高大男人从夜色中疾驰而来,夹带着一股血腥味儿。 是赫将军! 乔菀蓄了一晚上的泪抑制不住流下来。 赫连时见到被弄得狼狈的乔菀,心中怒意烧的更甚。 魏晗捏紧了拳头,他嫉妒透了赫连时用兵的才能,同样恨这男人策马的飒爽英姿。 赫连时几乎处处要压他一头,哪怕他现在代替赫连时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将军。 魏晗的兵后退,上百的士兵对面是孤身来的赫连时。 赫连时身后只有一匹黑色的踢云乌骓马。 “魏晗,别以为我不知道檀香楼的火怎么来的。有什么冲我来,没必要牵连无辜。”赫连时压着怒气。 “那你也没有证据,赫连时。”魏晗笑的放肆,“想要我放了他们很简单,你和我在这里比一场,你赢了,人你带走,输了,你得听我的。” “好。” 赫连时松了松筋骨,背后却疼的紧。 皇帝多疑又残暴,逼赫连时受了负荆请罪之刑,荆条上泡满了盐水,由太监用力摁着刺入后背。 出宫时,来不及处理伤口,他便赶了过来。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赫连时是最不愿牵连无辜百姓之人。 右手握了剑,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开裂。 火光跳跃间,乔菀似乎看见赫连时眼中划过一丝忍痛。 “乔姑娘,你做裁判,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我们谁更厉害。”魏晗道。 魏晗自知用剑敌不过赫连时,遂取了滚满刺的长鞭。 “魏将军,你这是胜之不武。”乔菀开口。 未等魏晗开口,赫连时淡淡开口:“无妨。” 说话间,魏晗挥起长鞭,狠狠朝赫连时背后打去。 “赫将军小心!”乔菀撕声。 赫连时挥动长剑划过夜空,带起地上的尘土,纷纷扬扬间,尘土抖落,亮出剑光里的明星来。长鞭和剑交缠在一起,磨出巨大声响。 赫连时和魏晗打斗,乔菀却不忍再看下去。 透过火光,她分明瞧见赫连时背后渗出的血液,还有他被血染透纱布的手。 魏晗太没有人性。 天子近旁,魏晗正得宠,无人敢为赫连时说话。 赫连时只能默默反抗。 若不是魏晗为戏弄赫连时,策划这场闹剧,今日她不会差点葬身火海,更不会跪在这里,而檀香楼也不会毁于一旦。 乔菀恨透了魏晗。她打心底里心疼赫连时。 赫连时用了巧劲,他在拖延时间。 趁着士兵们注意力都在这里,他派了人去营帐里救剩下的人。 至于乔菀,需要他亲自救了。 二人打的刀光剑影,魏晗逐渐落于下风,脾气上来,狠狠一甩鞭子,冲乔菀过去。 魏晗的鞭子以一鞭夺人性命而出名。 破空的声音划过乔菀耳边。 她来不及躲了。 一双大掌锢住乔菀的腰,把她凌空抱起。 “啪!”鞭子直直落在了赫连时身上。 赫连时发出一声闷哼,还是强撑着身子把乔菀抱起来。 乔菀抬眸,直直闯入赫连时隐忍的眼底。 在场的没人想到赫连时会用身体替乔菀挡住这一鞭子,赫连时自己也不知怎么了,身体已经本能冲过去护着乔菀。 “驾!” 数秒钟之内,赫连时翻身上马,把乔菀护在前面,策马远去。 魏晗也没想到这一瞬间,气急败坏道:“给我追!” 郊外,黑夜如幕布垂下,压得逃走的二人喘不过气来。 男人的呼吸声渐渐弱下去,赫连时体力不支靠在乔菀瘦弱的肩上。 “将军!赫将军!”想到赫连时身上的伤,乔菀有些慌乱,勒住缰绳,和赫连时滚落在地上。 “将军,您醒醒。” 乔菀爬过去,左右摇了赫连时,可他却没有反应。 一股寒意从乔菀脊背爬上。 她伸手试了试赫连时的呼吸。 温热的气息扑到手上,还好,他还活着。只是赫连时身体热的可怕。 早春的夜晚还是凉的,露水刺得人很不舒服。 乔菀哈出热气,搓热手,扯下外裳的衣摆,替赫连时粗略地包扎。 血水黏着赫连时的衣服,拨开里衣,赫连时宽厚的背上尽是新旧交错的疤痕。 乔菀心颤了一下。 把赫连时靠在自己肩头,乔菀用布条简单把他伤口处理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乔菀终于把赫连时扶到马上。 此时乔菀几近虚脱。 不好!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火把,心知那些人已经追上来,乔菀忙策马。 所幸这马通人性,乔菀虽然骑马技术不算太好,却也足以和追兵甩开距离。 南越国京城近来士兵部署分两派,一派辖区较大的是由魏晗管,还有一部分是赫连时的。 只要骑马赶到赫连时所管的地方,魏晗就没法继续插手。 天色漆黑,乔菀对这一片并不熟悉,误走了小路,小路靠山,顺着悬崖蔓延上去。 眼前的路越来越窄,不过幸好早已甩开追来的官兵。 乔菀把赫连时放在草地上躺好,借了赫连时身上的火折子,透过火光,乔菀原本细嫩的手心全是鲜红的血痕。 赫连时身体依旧烫得很。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牵扯着她和赫连时,一次又一次患难与共。 强撑着虚弱的身子,乔菀折了大片的叶子轻轻把赫连时掩藏住。 山路崎岖,她捡了一根木棍做拐杖,去四周寻找草药。 山野远处偶有传来豺狼的嚎叫,草丛里的荆棘刺疼脚踝。 “嘶。”天色太暗,火折子照不清路,乔菀又被绊了一跤。一整日未进食的乔菀,手抖得厉害,虚脱的频频冒冷汗。 不行,她不能这么放弃了。赫连时受了重伤也要来救她,她不能放弃他。 更何况,曾经她也是赫连时一次次上战场奋战庇护的百姓。 于公于私,她都要找到草药。 天色微亮时,清晨的露水落在赫连时的眼睫毛上。 小火堆上的火苗还在跳动,背后的疼痛也好了些许。 赫连时醒过来,看见累的靠在树干边睡着的乔菀。 她此刻狼狈地很,一晚寻草药,不知被带刺的植物扎了多少回。 原本弹琴的素手,布满了血珠子。 是他连累了她,赫连时心想。 乔菀身边的草药映入赫连时眼帘,原来竟是她为自己上了药。 唯一的大氅还盖在自己身上。 异样的情绪涌上赫连时心头。 拿了大氅,赫连时轻轻盖在乔菀身上。 动静惊醒了乔菀,乔菀还以为官兵追来了,吓得睁开了眼睛。 “将军。”乔菀声音有些虚弱。 “嗯。”赫连时一如既往回应的冷漠。 二人陷入片刻的宁静,四周只有鸟叫。 “你在这暂且先等着。”又是冷冰冰的命令。 “好。” 赫连时起身向密林里走去。 片刻后,赫连时装了一兜的用水洗净的野果子。 “给。” 乔菀盯着眼前赫连时挑出的最大的野果子,肚子不争气又叫了起来。 “谢将军。” 赫连时发现,低着头的乔菀不太敢盯着自己。 “你竟然认得这么多疗伤的草药?”赫连时开口。 “奴家本是琴妓,平日里银钱不多,有时生病了舍不得看郎中,便去山上挖些草药来。” 说罢,乔菀眼中尽是悲伤。 檀香楼被烧,她已是无家可归,也无傍身的财产。 赫连时也想到了这层,乔菀因他受累,他该对这女子负责的。 赫连时想到了起火前乔菀弹的琴。 第3章 他会补偿她 他属实亏欠乔菀甚多。粗粝的掌心摩挲着,他思付着该如何补偿她。 拖了关系将她送到朋友那里去做个下人? 不行,她如此性格会受欺负的。 赫连时心里莫名对乔菀升起一股保护欲。 放在从前,这样的事情他只会觉得烦躁,丢给下人去做。 但现在他心中似乎被什么抓住了。 那便将她放在身边,自己护她一个倒是不成问题。 她擅琴,那便—— “姑娘,本将军府中正好缺了一琴师,乔姑娘若不嫌弃,可来我府上。银钱按照檀香楼三倍给你。” 赫连时没有说要给谁做琴师,他总觉得乔菀有些怕他。若是说是给他做琴师,怕是眼前的女子要吓得哭出来。 第4章 “琴师?”乔菀开口。 “嗯,将军府的人确实应该多才多艺才是。” 说胡话说的赫连时自己都忍不住想笑,什么多才多艺,他随手扯得由头罢了。 乔菀以为是府上养的女眷要学。 不过听闻达官显贵生活最是奢靡,特别喜欢类似扬州瘦马的女子—— 多才多艺又要履行做妾的义务…… 赫连时怕不是把她当作随便的人了? “将军,奴家当真只要做个琴师?而不是……”乔菀羞于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不然呢?”赫连时挑眉,眉头微微皱起,又道:“本将军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也不是见个女子便要做什么。” 赫连时又变了冰块脸:“不该想的,乔姑娘便少想。” “是,奴家谢将军大恩。” 恢复了些许体力的乔菀,起身向赫连时行了礼。 如此对于乔菀来说,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军府的琴师到底比外面的琴妓要体面安全,更何况每月银钱也是涨了的。 只是,檀香楼其他人的面孔又浮现在脑海里,不知他们怎样了。 许是感应到乔菀心中所想,赫连时又道:“檀香楼其余人都已被我下属解救,自会安排好他们去处。” “谢将军保我檀香楼一干人等。”乔菀再次行礼。 赫连时心中却很不是滋味,这场灾祸原是他和魏晗之间的明争暗斗所牵连的,如今乔菀却在道谢。 心中的愧意不禁又添了几分。 还有那个魏晗,他迟早收拾了。 天色大亮,二人恢复好体力。 山林寂静的很,偶有几声鸟鸣。二人却陷入诡异的尴尬。 只有一匹马。 之前事发紧急,二人依偎的紧共乘了一匹马。 可如今—— 说实话他们两倒也不算很熟悉吧,便要如此亲昵么?乔菀第一次和其他男子单独相处这么久,更何况这男子还是传闻中冷酷无情的赫连时,这下极不自在起来。 虽然赫连时救过她两次,可乔菀心底里还是畏惧这样的男子。 他冷漠,善战,能忍刀光剑影伤痕累累,是个糙汉子。 乔菀还是更愿意同温柔体贴一点的,书生气一些的男子相处。 二人都有伤,不宜久走,只好互相沉默的同坐了一匹马。 背着日光,乔菀整个人被笼罩在赫连时的阴影里。 两人挨得极近。 赫连时的胡渣蹭到了乔菀柔软的发丝,下巴有些痒。 片刻,乔菀惊觉二人赶往的方向不是将军府。 “将军!这是要去哪?”乔菀语气带了急促。 赫连时觉得乔菀问的实在天真,忍不住轻笑起来,很想逗逗她。 马跑的极快,赫连时戏谑的声音从头上飘来:“我与你这样衣衫不整,你再和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将军府,是想被世人诟病吗?乔姑娘。” “本将军先带你去军营,梳洗好后找一身男装给你,如此再和我回将军府。”赫连时抿唇。 乔菀被赫连时调侃的脸热,却也不得不承认,赫连时思虑周到。 临近军营时,赫连时低头瞧了一眼乔菀狼狈模样,一手撩起大氅,盖在了乔菀头上。 他一个大男人糙一点,凌乱点没事,但是女儿家最在乎形象和清誉。 兜头的黑暗落下,独属于赫连时身上的味道萦绕在乔菀鼻息间。 那是一种茶的清香,干净凛冽,像极了赫连时。 乔菀的思绪飘到大火那天,奇怪在赫连时身边总有一股安全感。 是不会被抛弃的安定。 她觉得自己疯了,竟然觉得在这样的男子身边有安定感。 一定是错觉,她明明第一次见他时怕得要命。 马渐渐放下速度,隔着大氅,乔菀听见一群男儿向赫连时行礼。 “参见赫将军!”诸位将士中气十足,整齐划一的声音,足见赫连时平日里管教之严厉。 “替我请了军医来。”赫连时边吩咐了军师,边把乔菀打横抱下马,大氅依旧遮着乔菀。 赫连时营帐。 赫连时遣散了要来看望伤势的人,独留下乔菀和军医。 军医白子期是赫连时的挚友。 白子期一进营帐,见到被赫连时大氅裹着的乔菀,仿佛看见了什么天大的新鲜事。 赫连时一向不近女色,如今竟然带了女子,还把贴身大氅给她披着,啧啧啧,真是开春了,冰山也融化了啊。 但是面上碍于赫连时的淫威,他是不会乱说话的。 “子期,你先给乔姑娘看看伤势,注意分寸。我在帐外等着。” 呦呦呦,先给乔姑娘看伤势。 作为全军营第一个吃到瓜的人,白子期恨不得搬了板凳过去,再拿了一叠瓜子,和这乔姑娘唠一唠她和赫连时的感情史。 只可惜在白子期问出一系列问题后,被乔菀的回答泼了一盆凉水。 乔菀红着脸一直解释二人并无什么特殊关系。 她只是琴师。 “琴师?”白子期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姑娘可不就是檀香楼的琴妓嘛,还是他推荐赫连时去听琴散心的。看来二人有点看头。 白子期决定做个助攻,为这二人之后的感情添柴加火。再寡下去,赫连时就完蛋了。 为乔菀查看了外伤,白子期突然叹了一口气,演了起来:“哎。” 果然引起了乔菀的注意:“白公子何故叹气?” “哎,乔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将军倔强的很,又能忍的很,昨夜从皇宫出来,带了一身伤来不及上药就去魏晗军营里搭救你们,我刚刚本来要先为他上药,结果他叫我先帮乔姑娘你。 乔姑娘,前几日我和赫将军闹了些别扭,我和他独处一室就难受,待会给他上药这个事,乔姑娘要不你帮帮我,毕竟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白子期一招道德绑架,一招谎称闹别扭,不信骗不了乔菀去给赫连时上药。 果然,乔菀思索了片刻应道:“好。” 乔菀心中终是有愧的,莫说上药,若是起早贪黑为赫连时煎药也是可以的。毕竟赫连时也许诺了那么好的条件,允她平安的做个琴师。 白子期眼睛弯起来,心想这姑娘真上道。 然后,接下来在白子期一顿操作后—— 赫连时沐浴完,光着膀子在营帐里闭目养神,等着白子期给他上药。 乔菀拿了药,掀开营帐的刹那,心知自己被白子期坑了! 赫连时裸着上身坐在里面! 这么大剌剌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被白子期推了进去。 “将军睡着呢,怕啥,他不知道是你。就当帮帮我了。” 二人不知,这动静早就被赫连时听得一清二楚。 他闭着眼睛又不是聋了。 算了,不拆穿了,否则乔菀又要更怕他了。 不知情的乔菀放轻了脚步,慢慢把药抹在赫连时身上。 乔菀生性温柔,动作也柔和的很,这手法倒是比白子期那不知轻重的好太多了,赫连时感慨。 刚刚沐浴换了衣裳的乔菀,身上透着一股女儿家的香气。 或许是过于放松,赫连时忘了自己还要装睡,习惯地伸出手要拿一旁的兵书。 等赫连时反应过来,手一顿。 呵呵,怎么有一种露陷的偷感。 “将军。”乔菀快一步拿了兵书递给赫连时。 “嗯,好。”赫连时冷漠接过,却瞥见乔菀手上的伤痕。 那是在山上为了给他找草药留下的。 白子期这个人,竟然叫了受伤的人来上药。 “嘶。”赫连时假装被疼到。 “将军对不起。”乔菀暗道不好。 赫连时冷下脸,一把擒住乔菀手腕,厉声道:“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去一旁歇着,碍事。” 乔菀一头雾水,寻思自己没那么用力吧,却还是听话地去了赫连时为她安排的隔壁营帐。 片刻后。 白子期一脸黑线从赫连时营帐里出来,手里多了些极为名贵的瓶瓶罐罐。 “乔姑娘,这是去疤的良药,这是愈合伤口的药水,这是止疼的药丸,这是盖住药味的香粉……”说罢,白子期又补上一句,“这都是赫将军送来的。” 乔菀看着自己受伤的手,突然明白赫连时怎么赶她走了。 这男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抹好药后,乔菀去找赫连时道谢。 撩开赫连时营帐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古色古香的古琴。 琴身通体散发着光泽,上面的雕花精致繁复,栩栩如生。乔菀从未见过质量如此上乘的琴。 古琴对乔菀来说,不仅仅用来傍身的物品,更是精神寄托之处。 眼前的琴太漂亮,对她来说有些神圣了。 “乔姑娘可喜欢?”赫连时进来,手上抱了一叠书。 这些书是赫连时去军中搜罗来的,将士们闲置的有关琴的书。 第5章 “自是喜欢。”乔菀注意力已被古琴夺了去。 站在乔菀身后的赫连时嘴角微微勾起,他料想到她一定喜欢。 “那就好,从今以后这把琴便赠于你。”赫连时开口。 “奴家可以——”赫连时敢送,乔菀却不敢要。 “自然可以,本将军府上的琴师,自是配得上最好的琴,这把琴名为号钟。” “号钟——”乔菀明白这是四大名琴之首,着实贵重和难寻,没想到赫连时有。 “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许久没有人弹,若是乔姑娘可以重振此琴琴音,便是给本将军最好的回报。” 听闻赫连时父母早逝……想必他一定极怀念。 乔菀心中泛起波澜。 一叠琴书被放在乔菀面前。 “军中有些事情,我们过两日再启程回府,这两日你便暂且拿这些打发时间。” “奴家明白。”面对如此厚重的琴,乔菀对眼前的男子再没有那么深的惧意。 赫连时却想要逗逗她,声音严厉起来:“你若是学不好,教的乱七八糟,本将军随时拿你是问。” 没有赫连时料想的无措,乔菀眸子清亮起来,眼中是对自己的自信:“请将军放心,奴家自会学好,不负将军希望。” 这样的乔菀和柔弱的外表截然不同,自信又坚定。 赫连时觉得这样的反差甚是独特。 “好,本将军静候佳音。” 第4章 没有学生如何做琴师? 翌日,晨光大好,东方掀起鱼肚白,霞光洒下,帐篷角落悄然滑下第一滴晨露。 赫连时起得早,总是习惯地踏入主帐研究兵法,撩开营帐帘子的那一刻,赫连时瞳孔一紧—— 乔菀背对着他,美人香肩,随着乔菀穿衣的动作,在鸦黑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赫连时蓦然想起昨晚给乔菀腾帐篷睡觉的事,脚步一顿。 那些发丝好像在他心头挠痒痒,若是今早有别的男人误入了,她的清白岂不毁了? 赫连时敛眉,无声把帐子合的紧了些。 这时乔菀回头,见四下无人,只道是春风掠过。 赫连时让白子期送来的药抹在手上,过了一夜,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药是上品,乔菀手上的伤结了痂,已经不疼了。 案上静静放置着赫连时送她的琴,琴上青色的轸穗自然垂下,手指拂过,流苏淌过手心,乔菀眼眸微动。 她想起多年前恩人教她弹过的曲子,当年这曲子名动京城,风靡一时。 她轻轻捻动弦,一曲《长相思》便缓缓弹出。 乔菀总觉得这把琴,和这曲子极为相配。 边关塞北,深重苦寒,曲子寄了将军对家乡和妻儿的思念,号钟琴声朗朗,旖旎相思中又藏了男儿的豪迈悲壮。 帐外,赫连时离去的脚步一顿。 她竟会这首曲子,这曲子音律和曾经那人一模一样。 莫非当年之人是她? 当年娘是京城出了名的琴女,一曲《长相思》不知勾了多少男子的魂。 赫连时自幼起,便听着世间对爹娘的爱情赞颂之词,一代将军和一代名琴女,跨越阶级,多勾人心魄的爱情。 然而只有他自己明白,爹娘私下不和,争吵不绝于耳。 爹是一代护国将军,卫国,不得不战。 娘却是江南温婉女子,心里只装得下一个小家。 娘怨爹爹总是在战场不归,每每爹回家,娘总是要掀起一场争吵。 一代佳偶变怨偶。 娘怨恨,终日守着琴馆懒得归家。 爹征战,常年不回。 年幼的他只能抱着箫,一个人在夜晚哄着自己入睡。 直到有一日,将军府里来了个瘦弱的小姑娘,衣服素净的很,却扛得动一把沉重的琴,每夜会在他入睡前,在屋外为他抚琴。 他不曾和她说过话,他只知道她最喜欢弹《长相思》,真好,爹娘没争吵之前,娘也最喜欢弹这曲子。 从此孤独的他也有了人陪。 他永远记得这首曲子,她力气不大,所以弹起来总有些凄婉的味道。 只是后来爹战死,娘殉夫,琴馆也关了,那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后来在边关,长夜漫漫,玉门潇潇,他一次次失了眠,脾气也渐渐孤僻起来。 睡不着时,陪他的只有一卷卷兵书。试了无数种法子,却都不如那个女子的琴让他安心。 直到她又出现。 早风轻轻撩动赫连时发丝,他席地而坐,箫声渐起,合上乔菀的琴音。 帐内,乔菀惊叹于这箫声的清幽,更赞叹这人将曲子融合的极好。 倒是位知音。 只是不知是哪位公子的箫声,与她如此默契。 军营里也有箫声如此高超之人,所吹带着隐隐霸气,正好弥补了她在弹琴时过于婉约的不足,若是可以结交一二也是极好的。 曲毕,乔菀掀开营帐,外头却空无一人。 她低头,地上只有一抔黄土凌乱盖住脚印的痕迹。 她有些失望,看来那个人是不愿意见她。只是期盼下次弹琴时还能与这箫声合奏。 乔菀欣喜转而失望的面容,被躲在暗处的赫连时尽收眼底。 这首曲子算是赫连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还不愿在他人面前流露这么多感情,更何况,因琴生情的戏码,没必要再次上演。 想起爹和娘吵完架,酒气醺醺在他耳边说的话——“儿啊,家国难两顾,要爱便爱个女将军,别再步爹后尘,回不了家,伤了你娘的心。” 能默默合奏,对他来说便足够了。 这样看来,本来计划好的让乔菀教他弹琴之事可以改改。 军中事务繁忙,两日过的极快。 这两日,二人隔着一层营帐,合奏了数次。只是没有一次,乔菀见过那人的面目。 临走时,乔菀怅然所失,望着营帐前那块被碎土盖住脚印的地方。 “乔姑娘?是有何事还不肯启程?”乔菀眼中的惘然在赫连时眼中一览无余。 她是在等那箫声男子出现么? “奴家无事。”乔菀敛眉,咬了下唇,手抱着琴愈发用了力。 她在撒谎,分明是想见那吹箫之人。 路上踌躇许久,乔菀还是忍不住问赫连时:“将军,这两日可曾见到与奴家一同合奏吹箫之人?” 马车摇摇晃晃,赫连时在袖下的手不禁捏紧了些,面上却风轻云淡:“不曾见过,我也只是听过那箫声。” “哦。奴家谢过将军。”乔菀侧头靠在怀里的琴上,唇抿的紧,一副害了相思病的模样。 “那位公子的箫声让你如此思念?”良久,赫连时试探道。 “将军您有所不知,高水流水,知音难寻。”乔菀语气渐渐低沉下来。 “嗯,的确是本将军不知了。”赫连时抿着唇浅笑,笑得意味深长。 乔菀自是不知赫连时在笑什么,只是暗自思付,这将军毕竟还是个粗人,哪懂得这些呢。 片刻后,赫连时心中有些不忍,安慰道:“乔姑娘,有缘之人自会再次相见,不必如此失神。” 乔菀却暗下了决心,若是在将军府琴师做得好,便向赫连时讨个恩典,求他寻一寻这军营中能吹箫之人。 这次有急事随赫连时回来的,还有白子期,他识趣坐在了马车外头,听到赫连时言语,忍不住鄙夷。 什么有缘人自会再次相见,那箫分明是赫连时吹的,还不肯承认。 马车驶入京城内,今日正是赶集的好日子,街上小商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孩童玩闹嬉戏,好不热闹。 那日被魏晗扣押走,受百姓冷眼冷语还历历在目,乔菀把怀中的琴抱得更紧了些。 只盼着待会下马车,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临近将军府时,乔菀拿了帏帽,遮住脸。她不自在,觉得那些人定要说她闲话,嚼舌根,骂她是靠手段攀上的将军府。 她低着头,心中惆怅更甚。 赫连时却在距离将军府还有一段距离时,叫人停了马车。 “将军,你这是——” 只见赫连时拿了些碎银,招呼了几个路边的孩童。 不一会,鞭炮锣鼓声在远处响起,吸引了过路的人们,一时间将军府前的路竟被清了出来。 待到乔菀进了将军府,众人才反应过来被小孩子的恶作剧戏弄了。 “谢将军。”将军府内,乔菀盈盈一拜,瘦弱的身子在琴身的对比下,如细柳般婀娜。 “不必,待会嬷嬷会带你去厢房,什么时候安顿好,到书房同本王说一声。”赫连时目光在乔菀单薄发旧的衣裳上顿了顿,“本将军会让嬷嬷先把这个月的月钱给你。” “这,奴家并未开始教授……”乔菀有些无措。 “将军府的月钱,今后都月初发放。” 白子期随在一旁偷笑,真是鲜少见大将军如此细致周到对一个人。 第6章 半晌后,乔菀拿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这些银子莫说是在檀香楼的几倍,怕是她在檀香楼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 赫连时当真是阔气。 不过这也确实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将军府家大业大,她初来时衣裳不及一个丫鬟贵重,着实有点丢份儿了。 她心里对赫连时装满了感激。 午时三刻,嬷嬷带她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被打扫的干净利落,屋外种着几棵开的争艳的桃树,瓣瓣粉花随风落下,轻轻搁置在泥土上,檐下燕子做了窝,叽叽喳喳个不停。 生机一派,乔菀感到生命里有一股不一样的东西在渗透进来。 屋内案上放了一小叠琴书,还有笔墨纸砚。那是赫连时送她的。 嬷嬷临走前告诉她,东厢房离赫连时房最近,顺着小路走走就到了。 夜晚来临,将军府安静的很。 一切安顿好后,想到赫连时说的话,她敲响了他的书房。 “进来。” 乔菀推开门,只见赫连时一人。 赫连时不似寻常着的黑色绣蟒衣袍,今夜穿了身绿竹素色衣裳,乌发披在脑后,倒是没了白日里的那份凌厉,多了些……嗯,在乔菀眼里多了些莫名的人夫感。 她在想什么,她分明是有正事才来。 “将军,奴家的学生在哪?” 月色洒进屋里,打在乔菀如雪的肤上,婉若凝脂。乔菀今夜穿了新买的衣裳,粉色桃糯的样式,显得娇俏。 “没有学生。”赫连时放下手中的兵书,望着乔菀的眼里透着喜色,今夜他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乔菀只道是赫连时再和她开玩笑话:“将军说笑了。” 赫连时起身,合上兵书,腰间一块青玉朱雀纹玉佩随着步子晃动:“随我来。” 乔菀只当赫连时带她去见学生,却不想,随着赫连时走到了他的房门口。 “将军,这是作何?” 第5章 将军要人弹琴哄? “进来。”屋内蜡烛被赫连时点起,被风吹得晃动,乔菀心里也慌得紧。 看来白日里那袋子的银钱不是白拿的,晚上居然要她做了暖床婢子么?她是决计不肯的。 努力腾出手在袖间摸索,那沉甸甸的银子还在,若是赫连时要与她行周公之事,她就把这些银两全砸他脸上。 屋内陈设简单,乔菀找了个离赫连时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 赫连时只有说话时带了些人气,不说话时,面容俊美,却垮得很,冷冰冰的,她不敢多看一眼。 “吱呀——”房门被赫连时合上。 “将军,您是要作何?”乔菀红着眼睛,袖中的手有些颤抖,她不敢惹了这看起来冷面冷心的将军,人命对他而言,不过如草芥。 赫连时回头,见乔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被她眼尾的粉红惊了一惊。 她为何红了眼?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糟了,习惯了不解释,她怕是要误会了什么。 “作为将军府上琴师,以后你的事情便是……”赫连时顿了一下,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好笑,“你在那里弹琴,哄——” 赫连时喉咙咽了咽,正了神色继续道:“哄本将军睡觉。待本将军睡着,你便可以走了。” 乔菀本来眼中有泪花,此刻泪花尴尬的不知道往哪里放。 谁知道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赫连时,居然睡不着,要人弹琴哄? 和小孩儿似的。 许是赫连时自己也觉得荒谬,乔菀听见他又道:“可涨银两,乔姑娘开价。” 她忍俊不禁,眼前的将军此刻倒是有了些可爱的人气。 “无妨。”乔菀福了福身,把琴放下。 赫连时松了一口气,她不觉得唐突便好:“嗯,好。此外,本将军会给你封口费,不许在外人面前提起此事,否则唯你是问。” 后半句话赫连时带了威胁的意味,乔菀却不那么害怕了。 她当真是……无奈。 “那将军想听什么曲子?”乔菀问道。 “《长相思》。”赫连时没有丝毫犹豫,他清楚记得那时听这曲子最安心。 “是。” 隔着一道透光的屏风,赫连时高大伟岸的身影若隐若现,宽肩窄腰,在烛光下有些勾人。 乔菀抚着琴,未经人事,第一次见这场景,脸猝然一红。 这样的独处一室,未免太过新鲜了些,也有些难堪。 没事,总要习惯的,再者,将军府给的甚多,她无法拒绝。 赫连时盖了薄被,一阵安心,时隔多年,再次能有这琴音相伴入眠,他很珍惜。 亥时,夜深露重,乔菀揉了揉发麻的手指,她弹了这么久,将军该睡着了吧? 不过也真是奇怪,他也喜欢《长相思》这曲子。 几年前,她曾受恩人命,也日日在一间诺大的宅子内,给一个不能看脸的人弹琴。 姐姐抛下自己后,是那位恩人收留了自己,给小小的自己一个在京城的容身之处,平日她便在那恩人的琴馆里打杂,赚一些零零碎碎的钱,偶尔恩人兴致来了,会容许她同权贵们一起学琴。 恩人不喜欢回家,但是每日接近亥时便会让下人们蒙了她的眼,带她进一个宅子里,让她弹上一个时辰的《长相思》。 恩人不允许她见屋里的人,说是怕她生出别的想法。 她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多问。 只记得那宅子冷清得很,每每自己一个人弹琴,背后总是发凉,所幸后来也慢慢克服了。 再后来——恩人去世,琴馆没了,她只能到檀香楼做个卑微的琴妓。 想起当年随自己一同进京的姐姐乔荷,乔菀心里一阵疼。 那夜,二人留宿街头,被巡夜的官兵发现,乔荷拿走了所有盘缠先逃了,还把尚且年幼的乔菀留在了原地。 不知如今,姐姐如何了。 那么多的盘缠,定够她学有所成了。 乔菀不怪姐姐,大难临头,要她掩护姐姐先逃,凭着这份血亲关系,她甘愿的,她也不愿意做姐姐的拖油瓶。 只是,每每想起被抛弃的那一刻,心中总有隐痛。 一连几日,赫连时都睡得极好,多年难眠之痛终于得到了缓解。 那可是请了许多御医也不见得治好的病。 每每求医,御医只是拱拱手,一副无奈的样子:“将军这病,是心疾。由幼时积压的情绪所导致,也有如今被帝王猜忌的失意的原因。” 不过如今总算找到了一昧解药。 不过,赫连时回忆起初见乔菀的情形,檀香楼的琴妓,看来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能活着为他弹琴,实属不易。 夜夜弹琴,也属实为难了她。 “来人,开将军府库房,送一对东海明珠耳坠给乔姑娘。” 那对耳坠他记不起因何赏赐,只记得是去年皇后生辰宴给的,应该是上乘的好东西,赏给姑娘最合适不过。 东厢房内,乔菀盯着送来的赏赐,再次感叹赫连时的阔气。 硕大的珍珠在日光下泛着光泽,耀白的珠面带着低调的奢华。 丫鬟玉竹捂了嘴偷笑:“乔姑娘,快戴上。” 乔菀不明所以,但瞧着珠子明媚可人,还是忍不住戴进耳洞,照了照镜子。 将军府的镜子是西洋镜,连毛孔都清晰可见。 她生的美,一双美目婉转清丽,柳眉弯弯,藏了江南女子的雅气,鼻精致小巧,唇不施粉黛,也赛成熟的樱桃那般艳丽, 肤色白皙,若凝脂,恰好配了那耀白色的东海明珠耳坠子。 玉竹看呆了,一双圆眼滴溜溜打量着乔菀,越看越美,将军府竟然金屋藏娇了这样的绝色女子。 “乔姑娘好美。”玉竹忍不住赞叹。 “就数你嘴甜。”昨日相处下来,乔菀和圆脸小丫鬟玉竹关系熟络起来。 “这个给你。”乔菀打开一个木匣子,里边摆了些昨日她上街置办的行头,拿出一个缀着圆樱桃的的簪子递给玉竹。 “这个和你一样可爱。”乔菀轻轻为玉竹戴上。 不知是不是曾经被亲姐背叛的原因,乔菀如今格外珍惜姐妹情。 玉竹嘴角噙着笑,笑得甜蜜,心里盘算着,赫将军身边从未有过女子,若是乔姑娘可以走进他的心,当了将军夫人,哦,莫说将军夫人,就算是个妾室,自己跟着乔姑娘,岂不是丫鬟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乔姑娘待她这么好,那她便狠狠撮合一下乔姑娘上位。 巧了不是,赫将军最喜欢在午后到后院走走。 “乔姑娘,后院的海棠花可美了,我们一道去看看!” 玉竹年岁小,生了一张软萌可爱的圆脸,撒起娇来脸嘟嘟囔囔的,乔菀一见,不好意思拒绝,便被她拉去了后院。 “玉竹,你为何看起来如此兴奋呢?” 一路上玉竹眉眼弯弯,笑得乔菀心里有些发毛。 第7章 “花好看!”玉竹撇眼看见赫将军出来的身影,忙变了神色,“乔姑娘,我肚子有些疼,先去个茅房,你先随意走走,等我回来呗。” 乔菀不疑有它,颔了颔首,便独自一人走进花丛中。 早春时节,将军府中的海棠花已开的耀眼,粉色花瓣娇嫩欲滴,吞吐着春日的芳菲。 心念一动,乔菀想起民间的传闻,海棠树下,祈愿可成真。 拾了三瓣花瓣,乔菀闭上眼,将花瓣合在手心,嘴里微念:“信女乔菀,惟愿一生常喜乐,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赫连时恰好走到她身后,只见她双手合十,腰间丝带随风飘动,虔诚在树下如神女。 那样的许愿,她也相信,赫连时嘴角勾起,他只信成事在人。 若是许愿有用,他何必用心打仗,上阵前拜一拜武曲星不就可以了?赫连时挑眉,不过,这么简单的愿望他帮乔菀实现就是了。 他将军府世代功勋,更何况他一身军功,要保一个女子绰绰有余。 她为他抚琴,他便许她一生平安顺遂。 脚下微动,踩到了一根树枝,“咔嚓——” 乔菀一惊,猛然回头,乌发轻轻撩动到身后,耳边的东海明珠耳坠在日光下晃了晃,衬得她更明艳动人。 赫连时微愣,直直撞入她错愕的眼中。 这珠子和她,实为般配。 “将……将军。”乔菀回过神,忙福了福身。 “嗯。”赫连时收起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微微颔首。 乔菀咬了下唇,心想赫连时来了多久,希望刚刚许愿的犯傻模样不要被发现。 玉竹去哪了,真是的,眼下二人相对,有些无措。 躲在一旁八卦的玉竹,却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脑袋。 “你?!”和一同来偷看的白子期对视上,二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忙捂住了嘴巴。 乔菀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尖尖,心里想着该说什么。 自己靠着赫连时拿银子,那是不是要……谄媚一些? 装一装混口饭吃。 “将军可要听琴午休?” 赫连时等着她对自己说些什么,没想到一上来便要哄他睡觉,倒真是…… “本将军没有午休的习惯。” 过去夜里难以入眠,为了积攒一日的困意,赫连时是决计不敢午休的,于是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猝然间,他想起一件事:“乔姑娘,可有开琴馆的打算?” 赫连时盘算着,乔菀算是对自己有恩,既然刚刚心中许下了要让她此后平安顺遂的承诺,那便安排个长久之计给她。 娘的琴馆荒废已久,她来继承最是不错。 第6章 他眼里有温柔 春风吹过,海棠树簌簌响,片片粉色花瓣落下,滑落在乔菀肩头。 她从来不敢奢望能开琴馆,在京城,琴馆是达官贵人才开得起的东西。 那一年,她和姐姐乔荷初到京城,就是因为穷和地位卑贱,被琴馆拒了个遍。 那些琴馆,从来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如今赫连时问她有没有开琴馆的打算,她属实觉得不现实,她何德何能让将军送了琴馆? “将军,奴家只是一个小小的琴师,没有银钱和地契,什么也……” 话未说完,赫连时开口:“本将军给你提供一切所需,琴馆再次开起来,也算是圆了家母生前的愿望。” “可奴家没有任何经验,身份也是不合时宜。”乔菀有些打了退堂鼓。 “无妨,琴艺好便可,我会派人协助你管理琴馆,至于身份,本将军府上的琴师,这身份便不容他人低看。” 赫连时语气渐渐冷回下来,压着乔菀接受。 “将军何故对奴家这么好?”乔菀嗫嚅开口。 “本将军送你琴馆,于你有大恩,你才能安心给本将军弹琴。”赫连时也不瞒着心中的打算,他给她琴师身份,送她琴馆,总得换些什么。 他可不想再过回从前那种彻夜难眠的日子。 “如此,奴家谢过将军。”乔菀心里泛起涟漪,如此有来有回,倒也好,不算欠了他太多。 往后,若是把琴馆经营的好,其中能赚取的银两,她不敢想。 前路光明,乔菀心里一暖。 赫连时效率很高,仲春,琴馆建好,被挂上了牌匾。 是日清晨,乔菀便被比她还兴奋的玉竹喊了起床。 “乔姑娘,快起床梳妆,今日可是你的第二大人生大事了!”玉竹替她拧了湿毛巾,手忙脚乱地给乔菀挑着今日的行头。 乔菀忍俊不禁,昨夜她也是睡得不安稳,激动地像在做梦。 “那你说,人生第一大事是什么?”乔菀侧头,微微俏皮,她这几日被玉竹这个小太阳带的愈发灵动起来。 “自然是——婚姻大事!”玉竹拿了新衣裳在乔菀面前比对,嘴里喃喃,“这个颜色不好看,换一个。” 乔菀笑得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案上叠好的衣物:“那个嫩黄色的吧。” 玉竹拿出嫩黄色的衣裙,眼前一亮,摸着上面的质感,更是被这料子的质量所震撼:“乔姑娘,这做工,也太好了吧?!” 乔菀眼里笑盈盈,嘴角微微上扬,想起昨日,这是赫连时让人送来的。 据说是苏州极好的浮光锦所做,一衣难求。 赫连时说她琴弹得好,给她的赏赐。果然金主开心了,她也活的肆意。 这段时日,她的小金库渐渐鼓了起来,将军府的吃食也是一等一的好,镜中的自己气色也好了许多。 玉竹贼兮兮靠近乔菀:“乔姑娘,昨夜我看你从将军房里出来,怎么那么晚?” 乔菀耳根微红:“你如何得知?” 玉竹咯咯笑起来:“整个将军府都知道呢。” 乔菀不语,分明二人都很正经,每次弹完琴手都酸疼的不行,她可兢兢业业了,但是她总不能告诉旁人,将军需要用琴哄睡。 赫连时要面子,她总不能把金主的面子扯下来。 “诶,乔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玉竹替乔菀扎着发,问道。 “什么样的男子?”乔菀敛眉,心中思付一番,居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和她有所亲近的男子,便是赫连时。可他位高权重,哪里是她能肖想的。 “嗯,应该是进退有礼,温文尔雅,能与我曲意相通,爱我之人。”乔菀道。 话语间,那个吹箫男子又浮现在脑海里,曲意相通,非他莫属了,他应该是温文尔雅,进退有礼之人。 玉竹见乔菀眼神漂浮,心下有了猜疑:“乔姑娘莫非是有了心上人?” 乔菀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她也搞不清。 对一个未见过面的男子有好感,传出去岂不是荒谬? “戴上这个!”好在玉竹没有过分再盘问下去,反而是拿出了那对东海明珠耳坠子,喜滋滋给乔菀戴上。 二人吵吵闹闹,终于是化好了妆容。 此时东方刚刚掀起鱼肚白,朝霞万丈,屋外的海棠花垂下夜晚积蓄的最后一滴露珠。 眉若远黛,眼如秋波,鼻如小山,唇若樱桃,肤若凝脂。 要给外人看见,真真是要说将军府金屋藏娇了。 临行前,乔菀想起她最大的金主——赫连时。 后院里,赫连时刚刚结束了练剑,正摘了虎皮护腕,大马金刀坐在一旁歇息。 汗珠顺着他俊逸的面容滑下,游走过他鼓起的喉结。 修长的手搭在岔开的腿上,青筋因为用力而鼓起,黑色绣蟒外裳垂落,周身萦绕着一股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 “赫将军!”独属于乔菀的温婉声音传来,赫连时抬头,看见她眼里闪烁的星辰。 她今日的装扮甚是动人,说是京城第一美也不过分。 “何事?”压下眼底惊艳,赫连时开口。 乔菀奇怪,分明赫连时才是坐着的那个人,自己却明显感受到他周身的压迫感。 “今日琴馆开张,将军去么?” 这是他帮她开的琴馆,该邀请他一道去,好不失了礼数,日后赫连时也能对自己更好些,涨涨月银。 “不去了。”赫连时淡淡回答。 他想着,这是她的琴馆,他去了岂不是抢了她的风头? “嗯,好。”赫连时冷的乔菀识趣闭上了嘴,找了由头先走了。 望着渐远的那道娇小背影,他擦了擦额间未干的汗,心想她是不是很失望。 拒绝她,似乎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来人,备马,过会本将军要去琴馆一趟。” “咚!”男人敲响了铜鼓,喜气洋洋,“来,让我们请琴馆馆主,乔菀姑娘,为我们牌匾揭幕!” 乔菀站立在琴馆正中间,眼里有自豪,有骄傲。 不枉她夜夜顶着困意为赫连时抚琴,看得出来赫连时砸足了钱,这座琴馆修的极为好看。 第8章 跟对金主便是事业成功的第一步。 指尖一扯,红布滑落,“瑶琴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赫然出现。 乔菀认得出,这是赫连时的字迹,遒劲有力,入木三分,心里泛起波澜,一圈圈荡开。 周围围了乌泱泱的百姓,这里面有认识乔菀的,也有不认识她的。 许是有了底气,眼下乔菀不惧怕这些人曾经的冷言冷语了。 赫连时早早放了风声,这琴馆,是将军府所建,乔菀,如今便是将军府的琴师。 护国将军都为她建琴馆,何人敢再言语她半分? 哪怕她今日被传出是踩着男人的肩膀才得的事业,但是这又如何,琴馆她定是要好好经营起来的。 哪怕是赫连时的帮助,也是她日日弹琴换来的。 想着,她腰板直了直,眉宇间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不想一男子拎着酒,带着乌泱泱一群人,摇摇晃晃挤到了人群前面,顶着一臭嘴:“你一个娇弱姑娘家,谈何经营,不若跟了小爷,小爷替你做这辛苦经营的活?” 这些人腰间有太子府的玉佩,仗着太子在背后,格外盛气凌人。 乔菀被吓得连连后退,双手紧紧捏着裙摆,不敢还口。 开业第一天便被人砸场子,自己不是不害怕。 更何况来人还是太子府的人。 京城中的人都知,太子一|党尤其看不起地位卑贱之人。 那砸场子的男子咄咄逼人:“你,我没记错的话,在檀香楼我们可是见过的,一个小琴妓,也想学达官贵族开琴馆,问过我们同意了吗?” 他带来的其他人大笑起来,乔菀站在原地咬了唇,慢慢地退后。 对方人多势众,她不敢反抗。 那人又道:“卑贱之人,赫将军怎么可能会为你开一个琴馆?怕是你这小妮子自己虚张声势,传赫将军给你开的吧?” 其余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是呀,一个罪人,上次我还看见魏将军把她抓走了呢!” “堂堂赫将军怎么可能为她……” “怕是她自己要毁了赫将军的名声,刻意让人误会是赫将军给她建的琴馆。” 大家都料定了位高权重的赫将军不可能和她扯上半分关系。 乔菀想起早上和赫连时说的话,若是他一道来,或许场景不会这么糟糕。 鼻尖有些酸涩。 远处,赫连时策马而来,今日他特意穿了一身红,喜气洋洋,坐于高头大马上,长发束起,俊逸非常。 “谁说她一个娇弱姑娘家?”赫连时厉声道。 那挑事男子抬头,只见一高大威猛将军骑马给自己踹了一脚。 赫连时甩袍,利落下马,挡在乔菀面前,一双眼藏了怒意,看着倒地的男子,眸子暗沉的可怕。 没人能扛住铁血将军赫连时怒意的眼神。 战场上狠戾,扫一眼便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气概不是假的。 其余人皆是一惊,这乔姑娘真攀上了赫将军。 乔菀躲在他身后,瞧着他宽大的后背,一颗心才安下来。 眼里憋了许久的泪水没忍住,花了今日精心化好的眼妆。 他不是说不来了,怎么这会又变了卦?不过还好,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自己要被吓破了胆。 他一身红色,是为了给她庆贺么? 这是乔菀头一次见到赫连时着这么鲜艳的颜色,带了少年的意气风发,少了些许沉重。 “无事了,是我考虑不周。”赫连时转身,声音缓和下来,眼里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 第7章 琴声抚他心弦 是夜,月白如雪,寂寂冷辉洒满青石地板。 今夜乔菀还没来,赫连时强迫自己想着她的琴声睡着。 乌发披散在一旁,天不遂人愿,乔菀不在,他注定难眠。 他做了一个许久没出现的梦。 梦里他才五岁而已,却被逼着穿上铠甲站在院中,维持着蹲马的姿势。 铠甲沉得很,尤其挂了冰霜后,恨不得把他压垮。 没人逼他起来,是他自己偷偷找了最小件的甲衣,瞒着爹娘起来练武。 昨日娘的琴馆开张,宫中身份显赫之人都来相庆,娘笑了一日,可他知道,娘是假笑。 娘的笑在皮不在心,因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他的爹还在边关,守着漫天黄土。 爹答应过他们,会回来陪娘把琴馆开张,可是爹又食言了。 爹的信中只有潦草几字——“边关未定,早以家为何谓哉?” 好一个“早以家为何谓哉”,让娘日日夜夜想透了一颗心。 娘说他像爹爹,她一见他,便心疼难忍。 他只想快快长大,替爹爹上阵杀敌,好让爹娘团圆,这样娘开心了,是不是就会多陪陪自己。 他日日盼着,竟然把自己盼得渐渐难以入眠,太医见他,都只说心事太重。 娘给他找了一个小琴师,给他弹琴,也好,便这么熬过了无数个日夜。 那日战事传来捷报,大将军归,娘抹了眼泪,拉起他就往京城门口跑。 他从不知道娘可以跑的那么快,娘嘴里喃喃:“这一次和你爹团聚,娘再也不和你爹爹吵架了,再也不了。” 抬头一看,却只见万军踏马而来,唯不见那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为首的副将怀里抱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木盒子上刻了三个字:“赫将军。” “夫人!将军他,他战死了!”万军悲鸣,铜钟响彻京城。 赫连时不知道自己日日夜夜究竟盼来了什么,居然是这样的结果,那日如行尸走肉,良久,一滴血泪滴在地上,他才惊觉,他没了爹。 打过上百场胜仗的爹爹就这样走了。 “赫将军府,公子赫连时,世袭护国将军之位,替父从征!”一道圣旨轻飘飘落下。 “不!你们不可以也带走我的儿子!”娘发了疯,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近乎偏执地哄着他“乖,我们不要那个圣旨。” 他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挣脱开娘,拿起圣旨,端端正正跪下:“臣接旨!” 他要替爹报仇,亲手了解了匈奴。 再转头,只看见娘一双美目里没了光。 “儿啊,娘接受不了,对不起。” 他来不及阻拦,娘便拔出短刀自刎而死。 那把短刀是爹爹送她防身用的,如今却亲手了解她的性命。 披麻戴孝,从此以后陪着赫连时的只有两个骨灰盒子,还有一张染了娘的血的圣旨。 十二岁,他初次上阵,只露出头盔下一双锋利的眼,便使匈奴首领身子一颤。 十三岁,他身高八尺,力气非同寻常,谋略更是无人可比,做了最年少的将军。 十五岁,以少胜多,踏平匈奴。 十六岁,封冠军侯。 二十岁,被帝王猜忌,再难上战场。呵。 手指有钻心的疼把他惊醒,赫连时惊起,身后衣服被汗濡湿。“哐——”他用力把手砸在床板上,试图把痉挛的手掰正。“咔嚓!”骨头正位,他用力把扭曲的右手中指摁回去。 “嘶。”十指连心,不知是心先疼还是身体先疼。 红了眼,他身体有一股无名的冲动。 “将军。奴家来迟了。” 听着屋内的动静,乔菀心里有些紧张,将军是怎么了? 今日琴馆开张,事务琐碎繁忙,故而耽误了一个时辰,待她匆匆赶来,门却被赫连时关上了。 屋内没了动静,她正要走,门却被猛然打开,对上赫连时一双发了红的眼。 眼中的杀意逼得她后退了几步。 来不及开口再问,乔菀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捞进了屋内。 屋内没有点蜡烛,只有月光柔柔和和地洒进来,照在乔菀一张慌乱的脸上,耳边的东海明珠耳坠晃得赫连时眼睛疼。 “嘶,将军,疼。”耳边的坠子被赫连时强行扯下,磨得乔菀一缩,眼里带了泪水。 “真好哭。”赫连时用手指狠狠把她脸上的泪水抹去,厚厚的茧子蹭的乔菀脸生疼,泛起一道红痕。 他靠着她极近,乔菀惊觉这不雅的姿势,想要挣脱开,却被赫连时一只手掰回来,脸直直撞入他深邃的眼眸。 他的眼里藏了太多乔菀看不明白的情绪。 他究竟要做什么? “不许跑。在这给我弹琴。”赫连时语气突然软下来,带了些许委屈“不是叫你在这给我弹琴么,怎么丢下本将军一个人了。” 些许的哭腔让乔菀无措,原来他是恼自己没有按时来。 巨大的迷蒙笼罩住了赫连时的头脑,他也不知怎么了,乔菀不来弹琴,他便觉得自己被丢下了,就像当年娘离他而去一样,自己又要孤身一人熬过漫漫长夜。 如今,他在痛苦难捱长夜里,只剩下乔菀的琴声了。 赫连时的头无助的垂下,乔菀身上的香气让他恢复些许的理智,他松开了她。 第9章 “吓到你了。今后不要再食言了,如你所见,本将军有顽疾,听不见琴声容易发疯。”赫连时背对乔菀,独自一人走回了床。 背影在乔菀看来有些落寞,她于心不忍。 “将军,今后奴家不会丢下你的,夜夜会来的。”乔菀语气带了哄小孩的意味,在夜色中格外蛊惑。 “嗯。”赫连时压下心中涟漪,身体疲乏,软软地躺在床上。 其实从前他也能压得住午夜梦回的痛苦,自从见了乔菀,身体愈发懒怠起来,没有她在,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了。 罢了,明日再给些赏赐,哄她在将军府长久留下来。 深夜寒,落花陷进微微湿润的泥土里。东厢房内,灯火明亮。 乔菀睡不着,一闭眼都是赫连时那双发红又无助的眼,还有落寞极的背影。 借着烛光,一页页翻着琴书,她依稀记得,书上记载过琴能治疗失眠忧郁症,若能帮一帮赫连时,她愿意的。 “东瀛人有疾,日夜难寐,双眼红,手指痉挛,心事重,唯用琴养之,日挑拨琴弦,遂好。” 乔菀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这句话,明日她要看看赫连时手指是否有痉挛后的青紫,若有,应当叫赫连时与她一道弹一弹琴。 翌日,赫连时回忆起昨夜之事,亲自拿了赏赐来找乔菀。 敲门,没人开。 再敲门,无人应答。 玉竹在一旁探出脑袋,被他逮了个正着:“玉竹,乔姑娘去琴馆了?” 玉竹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未曾,应该是昨夜睡得太晚了,昨夜奴婢起夜,见姑娘房间还亮着灯。” 她那么迟睡做什么,想起乔菀先前总是胆小的哭红了眼,赫连时担心自己昨晚吓坏了她,稍作犹豫,便破开了门。 朝阳刚刚升起,懒懒照在乔菀熟睡的脸上,脸边的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一本琴书被打开在了某一页,乔菀用手压着。 一句话被她用朱砂笔圈了出来,格外醒目。 “东瀛人有疾,日夜难寐,双眼红,手指痉挛,心事重,唯用琴养之,日挑拨琴弦,遂好。”映入赫连时眼帘。 他抬手看了眼青紫的手指,大力揉了揉,才缓解隔夜的痛感。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没睡。心中有些感动,手不禁把她鬓边的发轻轻别在耳后。 她也不知道冷,赫连时拿了一边的小被子轻轻盖在乔菀身上。 临走时,赫连时叫住玉竹:“玉竹,去给乔姑娘炖点姜汤送来。” 不出几日,赫大将军为美娇娘一掷千金办下琴馆的消息如疾风般传遍了京城。 天琴阁内,一浓妆艳抹女子自顾自往手上涂了蔻丹,冷冷开口道:“那女子真是乔菀?她命真大。” 女子冷笑,回忆起几年前她丢下乔菀独自逃跑的那一日,怨恨真是造化弄人。 当年,她本以为拿着两人份的盘缠,可以够她在京城立足,却不曾想被老鸨骗去,也在青楼差点失了身。 如今她牢牢攀着魏晗这棵大树,她想要往上爬。 她也想办一个琴馆,乔菀本就不及她,当年一起弹琴,乔菀的琴艺便逊她一筹,如今乔菀有的,她为何不能有? 屋外传来脚步声,是魏晗来了。 乔荷忙绽开一个美艳的笑容,迎了上去。 “魏大将军,你怎么才来,奴家想你好久了。” 魏晗的铠甲冰的很,乔菀不喜欢那种硬邦邦的质感,也厌恶魏晗那张偏女子的脸,她恶心,却依旧还要努力讨好他,嘴里说着谄媚的话,使出浑身解数讨他开心。 不等她再多说话,魏晗冷了脸,抽出鞭子,大力把她丢到床上。 瞧见那鞭子,乔荷身子不禁一抖。 “将军……奴家怕疼。” 魏晗不理会她。 “趴着。” ……(禁止偷窥哈) 魏晗的癖好令她恶心。 做那种事情时,总是不肯脱铠甲,硌得她生疼,撞出一道道红痕。 最倒胃口的便是,魏晗总把女人求饶当做赫连时认输。 “赫连时,我终于还是要压你一头!” 鞭子狠狠地抽下,在乔荷背上留下一道道鲜艳的血迹。 “啊!” …… 良久,魏晗尽兴,丢了一袋碎银过去:“还想要什么?” 忍着背上的疼,乔荷爬了过去,脸颊轻轻靠在魏晗脚边:“奴家也想办一个琴馆。” “哦?”魏晗来了兴趣,“你也想?” 魏晗狭长的眼睛眯起,考量地打探着乔荷:“你们倒是有几分相似,你是乔菀的姐姐?” 乔荷屈服的低头,微微颔首。 “呵,那可精彩了。”魏晗把鞭子揉成一团,勾起乔荷的下巴,“好,回头给你安排。” 第8章 那男人是赫连时? 昨夜乔菀趴在案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她在弹琴,弹得还是那首《长相思》,清幽的箫声依稀在耳旁。 里面一个弹琴的她停下了手,蹑手蹑脚走到窗外。 箫声不停,声音也和原来一样大声,看来那男子还没走远。 她扒拉开窗子,露出一个小缝隙,只见外头细雨蒙蒙,桃花树下,瓣瓣桃花被雨打落在泥土里,耷拉着残缺的身躯。 树下有两双鞋,一双鸾凤绣鞋,一双高筒厚底皂靴,有些眼熟。 那鞋子分明是自己的和…… 那双男子的鞋好眼熟,可是乔菀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的了。 她逼自己抬头看着那个人的脸,却被他的脸惊了一惊。 赫将军?! 自己怎么会和赫将军站在一起,那吹箫的男子去哪了? 为什么会有三个自己呢。 乔菀想的脑子疼,眸子微动,右手被枕了一夜,有些发麻,身上不知是谁来盖了小被子。 原来昨夜只是一场梦。 案上一只金厢倒垂莲簪吸引了她的目光,在日光下,整只簪子闪烁着微光,上面的莲花肆意绽放,栩栩如生。 玉竹端了姜汤进来:“乔姑娘,赫将军刚刚来看过你了,还嘱咐我给你熬了姜汤呢。” 姜汤?看来身上的小被子是赫连时为她盖上的,还有这个簪子,约莫也是他放下的。 玉竹笑得八卦,心里想着将军夫人乔姑娘是没跑了:“将军还说,让你原谅他昨夜的唐突呢。” 乔菀心下了然,想来是赫连时给她赔罪来了,不过无妨,她本就不是那么计较之人。 这簪子她喜欢,在将军府这段日子,她的匣子里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赏赐,拉开木抽屉,瞧着满目的珠翠,她嘴角不禁弯起。 喝着姜汤,想起赫连时,乔菀想起琴馆的事情。 她不想简简单单办一个琴馆,遇见赫连时,让她发现古琴或许可以医治疾病,尤其是心病这一类不易被药物治疗的顽疾。 那便先拿将军试一试,若是她自创出一套疗法,可以治好赫连时失眠梦魇的顽疾,那么也可以救治更多的人。 她的琴馆,就不只是古琴,还有医术加持,定能有极强的竞争力,在京城中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 如此看来,她还不想这么快便完全接手琴馆,眼下要紧的事,是潜心研究出一套古琴疗法。 她想起了赫连时军营里的军医——白子期。 “玉竹,备马!” 看着乔菀戴上帷帽,意气风发骑上马的样子,玉竹不敢相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乔菀时认识的她,这段日子以来,乔姑娘变了好多。 虽然有时也是柔柔弱弱,眼尾总是轻易地便红了,但是身上透出来的生命力却一日比一日旺盛。 尤其是在接手了琴馆之后,她好像找到了生活的支点,找到了为之奋斗的事业。 马上,乔菀勒紧缰绳,手心因为激动隐隐出汗,她要去军营,找赫连时和白子期,告诉他们她的打算。 “乔姑娘,你一个人吗,玉竹不会骑马,没法陪你。” “无事,我自己也可以。” 去赫连时军营的路不远也不近,乔菀一个人策马,踏起尘埃,那一刻她想,她甚是喜欢这种投身于自己事业的感觉。 一路拿了将军府的令牌,乔菀径直来到了主帐。 此时正是正午,大部分将士都在休息。 “替我报备将军。” 不消片刻,赫连时走了出来,一身战袍上沾了些尘土。 乔菀的脸因为策马红得很,一双眸子亮亮的看向他。 是有什么好事么?赫连时心想。 “将军,奴家想要见一见白军医,事关琴馆的一些发展,奴家想和他谈一谈。” 赫连时挑眉,她居然不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将军有空的话,也一道来听听奴家对于琴馆的想法。”乔菀用凉的手心冰了冰发烫的脸颊,对赫连时绽开一个娇憨的笑容。 “可以。”赫连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不仅是听她的琴心情愉悦放松,就连看她都会感到心里欢愉。 第10章 “将军,奴家想用古琴亲自为你创造一套治疗失眠的法子,若是成效好,便可以把这个当做我们瑶琴馆的招牌。”等待白子期来的席间,乔菀先对赫连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双眸子亮盈盈的,好似天上明星都钻了进去,照进了赫连时眼底万年不动的深渊。 他内心好似被什么搅动起来,她用古琴为他治病,他是看好的,毕竟这么多年,除了她的琴,便没有第二个更好的治疗方法了。 “之后还请将军配合奴家。”乔菀咬了唇,充满希冀地盯着赫连时,这几日的相处,让他对赫连时有了不一样的看法,相处起来也自然了些,不再那么拘谨。 她如此热心地要为自己医治,他自是舍不得推脱。 “好,一切听姑娘安排。”赫连时抿了抿茶水,颔首道。 不同于初见自己的害怕和拘谨,乔菀如今自信了很多,赫连时心想,把琴馆交给她经营自是个正确的选择。 “只是,将军,奴家能不能过段时日再完全接手琴馆,奴家分身乏术。”乔菀眉间透着忧愁,一双美目当真是娇弱欲滴。 赫连时最害怕她这双眼睛,噙满了泪水,如春日梨花纷落似的娇人,每一次他瞧见,都要比平时心软几分。 他最吃乔菀这一套。 “好,依你。”喉咙微动,他余光撇到她头上的金厢倒垂莲簪,耳边还有他上次赏赐的东海明珠耳坠,悄悄掩藏了眼底的惊艳。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今夜她给自己弹完琴送她什么了。 他突然有点希望白子期别来了,他有些碍事。 思绪漂浮间,白子期提了小药箱,笑嘻嘻地闯了进来。 “原来是乔姑娘,有何贵干?” 乔菀仔细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白子期,并且希望白子期可以为她提供一些关于心疾,以及失眠的书籍。 白子期瞟了一眼赫连时,那男人眼底有不明的情绪。 看不出是醋意还是喜意。 罢了,少和他的乔姑娘说话便是,白子期急忙拿了几本书,丢给乔菀,便借口有士兵受伤飞快提溜着药箱跑了。 乔菀抱了几本厚厚的医书,手往下坠了坠,明显有些吃力,眼巴巴看着赫连时。 “回得去么?”赫连时扫了一眼她的书,叹了口气。 乔菀不语,只是睁着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瞧着赫连时,微微摇了摇头。 她发现了,只要她这样,赫连时语气就会缓和下来。 一次还好,次次如此,赫连时心里轻笑,她倒是懂得如何哐人,每每用这双眼睛哄着自己为她做事。 她是真的不怕自己了。 “你留下,今夜同本将军一起回去。” “谢将军!”乔菀眉眼弯起来,像两个小小的月牙,唇边的梨涡格外可爱动人。 算起来,这是乔菀第一次对他笑得这么灿烂,她有些反常。 “将军,奴家可以在军营里弹琴么?”乔菀心里想着那位吹箫男子,打定主意今日要用琴声把他引出来。 “嗯。”赫连时猜得到她的意图,淡淡笑了笑。 营帐外,赫连时把玩着手中的箫,心里想着要不要让她知道是自己。 乔菀分明是很期盼那箫声。 若是让她知道吹箫的人是自己,她会很失望吧。毕竟一开始她就畏惧自己,再者二人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爹娘给他留下太深的阴影了。 生死两茫茫的离别,常年难以相见的怨恨,他不能眼睁睁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指腹摩挲着箫身,赫连时眸子沉下去,收起了箫。 时间会让乔菀忘记一切的。 乔菀弹了半日,那箫声都没有出现。 揉了揉酸疼的指腹,她趴在桌上,想着那个人的箫声,也许他今日是在操练,没法来吧。 风卷起尘沙,撩起营帐的帘子,乔菀怅然所失的模样映入赫连时的眼帘。 他觉得自己有些狠心,可他没办法。 乔菀只是钦慕箫声而已,还无别的想法,这时候止住她的念想是最好的。 入夜,赫连时被一道急召催入了宫中。 景晨帝高坐上龙椅上,神色悠然,转着手中的碧玉扳指。 “赫连时,朕听闻你府上最近新来了一位貌美的琴师?你倒是有雅兴,最近不练武了?”景晨帝年纪大了,一双有些泛白的眼珠子咕噜噜地打转,试探着他这位战无不胜的护国将军。 赫连时心知被试探:“回禀陛下,微臣也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喜欢些貌美的女子,自是人之常情。” “哦?朕记得,你以前可是不近女子,不喜美酒。”景晨帝抿了一口烈酒,吐出一口酒气,抱了身旁的侍女,手不安分的上下揉搓着。 赫连时按下心头的恶心,心知今夜一场君臣试探:“陛下说笑了,那是从前,如今得陛下恩泽,守在京城之中,倒也有了几分不一样的心境。” 景晨帝哈哈大笑起来,一双污浊的眼里藏了满意,不枉他将赫连时调回京城,繁华美女子,果真会消磨人的野心的。 赫连时不是正在被他一点点消磨了么? “来,你来,坐朕身边,朕告诉你个好消息。”景晨帝一面拉了赫连时的手,一面给太监使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魏晗带了一蒙面女子进来。 “赫将军,请看。”魏晗揭下了那女子的面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便退下了。 乔荷抬眸,演足了乔菀的模样,一双碧波里含了无数的春水。 赫连时和她隔得远,若不是视力极佳,他几乎要认成乔菀。 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 “连时,你瞧这女子和你府上那一位比起来如何?是不是更要娇媚?”景晨帝直勾勾盯着赫连时的反应。 赫连时冷峻的眼尾上挑,露出几分玩世不恭,朝乔荷勾了勾手:“过来,喂本将军喝酒。” 景晨帝笑起来,很满意赫连时如今沉迷酒色的样子,这样才好,不会威胁到他的江山。 酒过三巡,景晨帝醉倒在侍女怀中,嘴里不断嘟囔着:“赫连时,再和我来一杯!” “好!”赫连时举杯,压下眼底冷色,逢场作戏。 丑时末,赫连时才支起身子被乔荷搀着回了将军府。 许久没有喝酒,此时一身酒气,扰的他烦闷。 面前的女子身上味道重的很,胭脂水粉呛得他更加心烦。 乔荷一双手若有若无摸着他身上敏感部位。 第9章 他莫名想再靠近她一点,可他知道不能。 赫连时酒喝得多,但是脑子清醒得很,感受到身后分明悄悄跟了景晨帝派来的眼线。 忍了一路乔荷的骚扰,一进将军府,他装急不可耐关了将军府大门。 “滚。”一进府,赫连时再也不装下去,便把乔荷甩开,扶了墙走回自己的屋内。 一股疼痛从手上传来,乔荷跌坐在地上,手被擦破了皮,她眼神淬了毒,盯着赫连时远去的方向。 堂堂赫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定力高于常人,不过她有的是手段把他拉下神坛。 想起魏晗交待她的任务,她眸子暗了暗。 赫连时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内,手指尖的痛感再次传来,是痉挛的预兆。 他不能喝酒,酒气入体,只会加重他的忧郁症和失眠症,而景晨帝的酒,怕是多下了什么药,他感觉自己不是简单的醉酒,想起魏晗,还有刚刚那个上下其手的女子,他心里怒意更甚。 怎么那么多人都要害他,逼他做不喜欢的事情。 他红了眼,加上一身酒气熏熏,府上下人哪里见过他这样,吓得退避三尺,没有人敢上前扶他。 他要见乔菀,要乔菀弹琴给他听,他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在房门口,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却逼自己停下了开门的手。 屋内烛光亮着,一个瘦弱娇小的身影坐在琴边,乔菀在等他。 回忆起上一次发病,乔菀那双装满琉璃的眼,自己这般,又要吓着她了,他暗嘲。 今夜的酒格外烈,他脑中一阵一阵的,有什么要炸开来。 手疼的要命,“哐当——”,他没忍住,疼的重重把手敲在屋外的柱子上。 “将军!” 赫连时回头,对上乔菀那双关切的眼,脑中好似有什么爆炸了。体力不支,整个人倒在乔菀肩头,眼里全是无助和悲戚,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为何本将军会这样,乔姑娘,救我。” 男人巨大的压力朝着乔菀压下来,一下没站稳,玉珏佩环撞击的的声音碎了一地,她抱着赫连时跌坐在屋内冰凉的地上。 心知赫连时最是好面子,乔菀艰难伸出脚,踢了一脚敞开的门,把它关上。 “乔姑娘。”赫连时的喉咙被酒烧的疼,疼的发哑,右手也受伤,皮肤上鼓起一块青紫。 二人靠在一起,乔菀喘着气,事发突然,二人就这么栽倒了。 第11章 赫连时已经不能言语,只是无力地靠在乔菀身上,跪在她身旁,头懒懒地抵在她瘦削的肩头,呼吸蹭着乔菀雪白的脖颈。 一股酒气笼罩着乔菀,这几日她翻阅了医书,心下明白,赫连时这是酒气入体了,刺激了忧郁症。 她答应过赫连时,会让他好起来的。 乔菀两手轻轻拍着他后背,一下一下顺着他的气,温声软语:“将军别怕,我在呢,放松,将军。” 她的声音就像清泉流动,浇灭他所有的烦躁。 说罢,她伸出手轻轻裹住了赫连时肿起来的手:“疼吗?” “嗯。”屋内乔菀早早熏好了安宁香,赫连时缓了一些下来,但还是觉得身上难受的紧,反倒是受伤的手被乔菀揉着,舒服得很。 他莫名想再靠近她一点,可他知道不能。 “奴家今日和白军医学了些针灸,配上古琴有安神之效,将军要不要试试?”屋内蜡油燃尽,唯有月光洒进来,乔菀轻轻哄着他。 “好。”赫连时哑声道。 她庆幸今夜多等了会赫连时,否则他回来一个人要多无助,想起先前迟到的事情,她不会让那种事再发生。 弹琴哄好赫连时已是将天明,乔菀揉了揉发麻的手指,替他针灸。 白子期说过,针灸完要观察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内病人没被疼醒才算成功。 她便守在赫连时床边静静等着。 待赫连时醒来时,余光最先看见乔菀头上戴的那支金厢倒垂莲簪。 她居然守了自己一夜。 乔菀睡得香,感受到赫连时起床的动静,脸往他床褥子上蹭了蹭,盘在地上的腿轻轻挪了挪,没有醒来的意思。 赫连时心中复杂,过去他从未在一个女子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眼下却都暴露在乔菀面前了。 低头看着被乔菀裹住的手,他有点舍不得挪开。 姑娘家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带了点热乎,覆在手上,痉挛的疼也好了许多。 景晨帝刚刚试探完他,这几日他便不去军营了,余下的事情他暗中安排。只是府中事务多,他不想离开也得离开。 犹豫了一会,赫连时把乔菀打横抱起,送回了东厢房。昨夜累了一宿,乔菀睡得沉,赫连时也走的稳,她愣是没醒。 府中的丫鬟瞧见这一幕,羞得背过身去,不敢多瞧一眼。 待乔菀悠悠醒来,已是下午。 心里想着赫连时的病,她不敢懈怠,忙穿了外裳匆匆去了赫连时的书房。 昨夜他受了伤,今日大概不会去军营,按照他的习惯,此刻定在书房读兵书。 书房内,赫连时正仔细地为自己右手换药,左手有些不熟稔。 “将军,奴家来吧。” 檐下新燕叽叽喳喳,探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滴溜溜瞧着屋内二人。 “将军昨夜睡得还可好?”替赫连时缠上纱布,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乔菀开口问道。 “姑娘的针灸不错,本将军睡得甚好。”赫连时一双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为他上药的乔菀,带了些难言的温柔。 乔菀嘴角弯起,按照她的想法,再过半年,赫将军的病就能好起来,在此期间,效果若明显,或许都不需要半年。 这样,她的琴馆最大的特色——古琴针灸疗愈法,便可以推广使用。 二人说话间,乔荷端了燕窝汤进来,一瞬不瞬地瞧着乔菀。 日光照进书房,本是温馨的一个午后,此刻显得安静的可怕。 乔菀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她和自己有八分像的一张脸,眸子里却带了些许风尘气,这张脸和她太像了,像到她想起一个人。 赫连时看出乔菀的异样,按下心头疑虑。 “哐当!”燕窝汤被打翻在地,在地上晕开圈圈水渍。 乔荷顾不上捡起地上的碎瓷片,跌坐在地上,手深深碾进地上的碎瓷片,眼中泪水波澜,不可置信地看着乔菀:“是……菀菀吗?” 话语间,她不经意撩开了耳后的头发,一块心形胎记赫然出现在乔菀眼中。 是她!她的姐姐!乔菀眼眸中有微光流动,嘴里微微呢喃着:“姐姐——” 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乔菀想过去把姐姐搀扶起来,却被赫连时紧紧拉住袖口。 赫连时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乔荷:“既然你们是姐妹,你昨夜为何会跟着魏晗?” 乔荷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声泪俱下:“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奴家……”她自然不会主动说出自己抛下妹妹的事实,只是眼泪汪汪地看向乔菀。 她这个好妹妹,最是心软了,定然舍不得她被赫连时如此盘问。 果然,乔菀红了眼,咬了下唇,挣开赫连时,忙把乔荷搀扶了起来,回头对赫连时说道:“将军,能否让我们二人叙旧。” 乔菀感觉到赫连时不喜欢乔荷,第一次跪了下来求他。 赫连时喉咙酸涩,他看得出来乔荷不是良善之辈,眼下却无法和乔菀解释,良久才应了一句:“好。” 东厢房内,茶香氤氲,案上一枝桃花开的格外美,斜斜插在青色瓷瓶里,有一番别样的婀娜。 “妹妹,当年是姐姐的不是,可那时若我们二人都被抓了,谁来救我们?我本想先躲一阵子,便把你救出来,结果没想到却被魏将军府上的人带了回去,从此……” 说到此处,乔荷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抬手脱了自己的衣服,一道道鲜红的伤痕布满了原本雪白的后背。 “姐姐,乔菀不怪你,只是心疼你怎么受了这么多的苦。”乔菀急忙把乔荷衣服拉上,紧紧抱着她,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濡湿乔荷的肩头。 交颈相拥,乔荷眼中划过一丝悲戚。她没想过乔菀这样傻,还认她做姐姐,那时她就是打定主意要丢下乔菀的,谁知道那么倒霉,被魏晗…… 想起魏晗对她的威胁,她不由得心里生出一股恨意,松开乔菀,乔荷轻轻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傻妹妹,别哭了,姐姐如今不是好好的。” “姐。”乔菀嗫嚅,泪水又要夺眶而出,整个头埋在了乔荷的怀里。 乔荷抱着乔菀,心里想着,她怎么还是这么好哭,一如小时候不变。 “姐姐,你是如何来到将军府的?”乔菀擦了擦眼泪。 乔荷眼眸暗下来:“昨夜,圣上把我赐给了赫将军,我将他送回来的,可惜赫将军不待见我。” “他……他昨夜与你……”乔菀愣在原地,心里似乎有一根弦轻轻崩了。 乔荷微微点头,脸上浮起一块红色:“嗯。”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乔菀忙正了神色,让自己不去细想这事:“姐姐,今后我们可以相依为命。” 却被乔荷一把握住手腕,她眼神恳切:“妹妹,你如今是不是夜夜给将军弹琴……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缓和一下和将军的关系……” 原来她竟然是为了这个,乔菀心想,看来昨夜他们怕是发生了什么,否则赫将军怎么会那么晚才回来。 心里有奇怪的情绪作祟,但是她搞不明白,还是应下了乔荷:“好,今夜你去吧。” 是夜,乔菀独自坐在自己的房中,盯着那面号钟,出了神。这是她来赫将军府后,第一次没有给赫连时弹琴。 他只是要听琴,是谁去都一样吧。乔荷的古琴自小便弹得比她好,或许对赫连时的治疗更有效。 梳洗一番,她上了床,盖了褥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月光洒进屋内,往日里柔和的光泽此刻也刺眼了起来,她想起和赫连时相处的种种,心里有点闷。 也是有些好笑,她能弹琴哄赫连时睡着,却不能让自己睡着,或许这便是医者不能自医吧。 “哐——”乔菀出神之际,屋内门突然被破开,一男子站在门口,面色阴沉的可怕。 第10章 最好的办法,似乎是直接娶了她。 夜凉如水,窗外只有簌簌风声,摇的池子里的荷叶弯了又弯腰,泛起湖面一片涟漪。 赫连时阴着脸,声音带了浓浓的怒意:“乔菀,出来。” 乔菀躲在神丝绣被里,把绣被往上提了提,只露出一双清丽的眼,她只穿了一件小衣,如何出去? “吱呀——”门又被关上,隔着门,赫连时刻意压下怒气,声音有些沉闷:“乔姑娘,换好衣服出来,本将军有事问你。” 乔菀抿着唇,磨磨蹭蹭起床换了衣服,走到门口,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他是不喜欢姐姐。 踌躇良久,门终于被推开,背着月光,赫连时身体的阴影笼罩下来,恰好笼住了她。 “将,将军,有何事?”乔菀福了福身子,手心有些汗,赫连时鲜少这样冷眼瞧着她,此刻心里有些发毛。 “你叫乔荷来的?”男人的声音从头上飘来,带了质问的口气。 “嗯。”乔菀低下头。 “为何。”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赫连时语气又缓下来。 第12章 乔菀盯着自己的绣鞋尖尖,想起昨夜她等了他半夜,为他针灸,为他治病,结果他居然是去寻花问柳了,还对自己的姐姐做了那些事情,心里便有些无名的气。 许久,乔菀抬头:“将军,你昨夜既然已经对姐姐做了那事,便不能再疏远姐姐呀,姐姐已经很可怜了。” 月色下,她眼里带了泪,镶嵌着琉璃一般,想起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赫连时心不禁软了软。 他沉下脸,鼻尖靠的她更近了些:“我对乔荷做了何事?” “将军自己知道。”乔菀别过头。 想来乔荷又对乔菀说了什么,赫连时轻笑,眼底带了不屑:“我若是这样的人,你还能好端端只在将军府做个琴师?” 他其实有无数机会,可以直接要了乔菀,但是他没做。他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美色当前,芙蓉帐暖,他怎么可能没有动过心思? “可是……昨夜分明你都醉了。”乔菀半信半疑。 “昨夜共处一室的是我们二人,比乔荷更危险的难道不是你吗?” 深夜,四周都安静的很,白日里叽叽喳喳的燕子沉沉睡下,连微风也偃旗鼓息。赫连时弯腰,靠的乔菀极近,呼吸一下一下扰动着乔菀额前的发丝。 他话语中带了浓浓的蛊惑气息,寸寸侵略着她的心房。 “好吧。可姐姐的琴不行么,她琴艺一向比奴家好的。”乔菀还是不明白为何赫连时气成这副模样。 赫连时该如何对她说?告诉她,她姐姐是魏晗刻意派来的?告诉她,乔荷是圣上派来试探他的棋子?乔荷的背景早就被他调查了个干净,她不是良善之辈。 乔菀会如何想,她那么在意她的姐姐。他也是自小失去亲人的人,他懂乔菀对亲情的渴望。 罢了。 “不行。你去给本将军弹,我病情时好时坏,还是得你来看着比较靠谱。”赫连时语气沾了些许委屈的意味。 想起赫连时发病时那可怜样子,乔菀心还是软了下来,她答应过他,每夜都会陪他的,是自己先食言了。 “好。但是奴家的姐姐呢?”乔菀拽着赫连时宽大的衣袖,拉住了要回房的的他。 “你晚上食言,得罪本将军了,还想谈条件?”赫连时顿了顿,对上乔菀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看你今夜表现,弹得好明日你们就能相见。” “谢将军!”乔菀匆忙道谢,便回屋抱了号钟,迈了小碎步紧紧随着赫连时。 不同于往日一贯整洁,今夜赫连时屋内有些凌乱,床褥子上有明显的褶皱痕迹,圆椅也被踢到一边去,见此情景,乔菀心里不禁提了起来。 不知道姐姐和赫将军在这里发生了什么,还盼着姐姐没事便好。 分神之间,她的琴第一次乱了阵脚。 “乔姑娘今夜有心事。”赫连时悠悠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将军恕罪。”借着烛光,被踢翻的圆椅格外扎眼,乔菀没法不去想她姐姐的事情。 赫连时不语。 翌日,乔荷抬头便看见一身玄色窄袖蟒袍的赫连时:“不要再想着打本将军的主意,你好好陪着你妹妹,便放你出去。” 听见这话的乔荷心里暗笑,如何能不打他的主意?回忆起昨夜她想近赫连时的身,却被他一把扼住喉咙的场面,脖子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好贞烈的男人。 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跪下,眼眸垂下:“将军英姿,奴家钦慕非常,昨夜唐突,往后奴家不会了。” 临出门时,赫连时冷冷的声音从乔荷身后传来:“既然来了赫将军府,便不要再想着旧主。” 乔荷脚步一顿,想起依旧依赖自己的妹妹,又想起魏晗的话,眼里淌过一丝凄怆,转而代之决绝和凌厉。 在东厢房等候了许久的乔菀终于看见屋外那抹紫色的身影,忙迎了上去。 “姐姐,你没事吧!”乔菀仔细查看着乔荷的脸上,又把乔荷的手抬起来,手心手背都瞧了瞧,过会又绕到她背后,查看完乔荷确实没有任何刑罚拷打过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 “无事。”瞧着乔菀这副担心的模样,乔荷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妹妹真傻啊,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 “姐姐,往后我去给赫将军弹琴便好了,魏晗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你被送到赫将军府,就忘记之前的痛苦,好好陪着我,好么?”乔菀想起乔荷骗她与赫连时的事情,眼底飞快划过无奈。 或许姐姐是身不由己吧。 “我会替你去求一求赫将军,留你下来和我作伴。”乔菀用手包住了乔荷的手,恳切道。 “好。”乔荷湿了眼眶,看着有些模糊的乔菀,心里不禁问自己,这眼泪到底有几分真心,她搞不懂。 远处,赫连时看着相拥的二人,眸子淬了冷:“白夜,替本将军密切盯着乔荷。” “是。” 午后,乔菀端了汤药去赫连时书房。 书房外,湖色在日头下泛起莹莹波光,透过小窗,倒映在书房里。赫连时抿了一口茶,看见屋外站着的那一道瘦弱身影。 她倒是鲜少来书房主动找自己。 “何事?进来吧。” “将军,这是奴家新熬出来的汤药,有解闷通心之效,服用下去,入夜即可见到效果。”乔菀扫了一眼赫连时面前的兵书,把盛了汤药的瓷碗轻轻摆在赫连时面前。 望着黑乎乎的汤,赫连时有点下不去口:“这……黑的,苦么?” 乔菀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当真备了糖……只是没想到堂堂赫大将军居然怕苦。 一颗方形冰糖被递到赫连时面前,他一面端起药,拧了眉头喝下,一面来不及放下碗便要吃乔菀递过来的冰糖。 等他吃完糖,才发现有些不妥。 乔菀没想过赫连时直接咬了过来,手也来不及收走,便沾了赫连时的唇,柔软的触感如一股水流爬过她全身,将她定在原地。 “吃一颗糖而已,何必如此慌张。”轻轻瞥了一眼乔菀发红的耳根,赫连时心情有些好。 “没。”乔菀收了空碗,想起来的目的,扬起一个笑容:“将军,前两日是姐姐不懂事,惹恼了将军,奴家今日替她赔罪,能否日后让姐姐在将军府留下,陪奴家做个伴。” 赫连时放下手中的兵书,薄唇微抿,凝视着眼前故作讨好的姑娘,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可不会这样讨好地对人笑,第一次见自己还在屋外踌躇了半天。 他耳力向来好,怎么会不知道她在门口站了多久? 如今倒这样懂得用笑让人答应她的要求了。自己真是给了她天大的胆子。 “好。”赫连时顿了顿,“本将军收留你们二人,你如何报答?” 乔菀抬眸,疑惑地看向赫连时,先前不是说好了么,自己给他弹琴换取他的恩泽。 “你觉得,是本将军给你的多,还是你给我的多?”他给了她那么多东西,还留了乔荷这么大一个祸患,若不向她要点东西,对自己太不公平了。 一句话把乔菀问的愣在了原地,自己现在有的家当,几乎都是赫连时赏赐的,她已没有什么可以给赫连时的了。 要说有的……除了自己一个人,还有什么呢? 见着乔菀脸色又青变白再变红,赫连时瞧了瞧桌面:“想什么呢?你给本将军一个承诺便好。” 乔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了口气:“将军请讲。” “今后,在本将军病未好之前,你不许成亲。”他看着乔菀,眼里似乎有深深的池渊要将她卷进去,“本将军也不会成亲。” 眼下他根本离不了她,若是她成亲,再和自己共处一室便麻烦得很。 如此简单?乔菀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还不回答本将军,莫不是你已经有定亲之人?”赫连时挑眉。 “不是,奴家愿意的。”乔菀福了福身,忙回答道。 赫连时又在想,最好的办法,似乎是直接娶了她,万一自己的病没法好呢? “这段时日,如若你觉得,夜夜与本将军共处一室已经坏了你的名声,本将军可以娶你。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本将军都会安排好,必不会亏待了你。” 第11章 白日里那句可以娶她,或许真的掺和了些许真心 一阵春风吹过,窗外桃花被打的垂下了头,收敛了盛放的花瓣。 嫁给将军?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自小的经历让她对王公贵族是有畏惧的,她打算好,尽快治好赫将军,赚足了银钱,便会从将军府离开。 二人身份有云泥之别,她怎敢肖想那么多。 “将军说笑了,眼下奴家便很知足,至于旁人的眼光,奴家不在乎,只要银钱赚够,姐姐能陪在身边,就已经是难得的奢望了。”乔菀拘了一礼。 “如此甚好。”见她知足,赫连时也不再多问,不麻烦的女人,他日后愿意多给些月银和赏赐。 第13章 “将军,奴家还有一事相求。”乔菀眼底藏了光。 赫连时抿抿唇:“但说无妨。” “待到将军的病治好,能否替奴家寻一个人?”屋外新燕喳喳地响,记忆里那男子的箫声恍若还在她耳畔。 手中的兵书似乎有千斤重,沉的赫连时看不下去:“是谁?” “先前在军营里和奴家和琴吹箫的男子。”乔菀看向赫连时,那双眼里好似盛满了漫天星辰。 兵书上的字要被赫连时盯出一个窟窿,按照原来的打算,他并不想答应她。 “将军是不愿答应奴家么?”见赫连时犹豫,乔菀以为是自己要求太多了,惹恼了他,声音渐渐低下去“那便算了吧。” “嗯。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赫连时冷冷开口,扫了一眼兵书,慢条斯理翻了下一页。 “好,奴家知道了。”果然除了夜里要她弹琴时,他会哄着她,对她温声软语,白日里又是那个冷面将军。 望着屋外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赫连时久久难收回视线。 日光西斜,窗外的桃树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空气开始沾上了夜的凉。 赫连时合上兵书,活动了右手筋骨,发觉这次好的速度比从前要快了许多。想起乔菀下午给他喝的药,还有她如葱根的指尖喂来的糖,药似乎没有那么苦,糖也格外甜。 经过后厨,他叫住膳夫:“这次的冰糖不错,以后可以多买些。” 膳夫愣在原地,他记得这冰糖还是从前的呀:“将军,府内提供的冰糖并没有换店家。” “就,中午乔姑娘拿的那种?”赫连时微愣。 “对,乔姑娘就是在这拿的,而且我看中午乔姑娘在这里熬了许久的药,也不知是不是生病了,我看她边熬汤,边被烟呛的咳嗽,手都被烫红了。” “熬了多久?”赫连时眸子落在角落的药渣上,黑乎乎的一团,扰得他心烦。 “两个时辰吧,乔姑娘真是有耐心,要是我,腿都蹲麻了。”膳夫说道。 赫连时朝着那团黑色的药渣走去,轻轻捻了一点闻了闻,就是他中午喝的药,药渣从底部到最上面的尖尖,越来越细腻,不知她滤了多少遍渣子才把药端给他喝。。 她如此用心,他却不能满足她见一见那吹箫男子的愿望,原是他的错。 入夜,赫连时从抽屉里拿出那支箫,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他慢慢想着,自己对乔菀已经超过了对一般人的感情。 白日里那句可以娶她,或许真的掺和了些许真心,不完全是利益的交换。可他真的是爱她么,还是仅仅就是依赖她给的温暖和琴声? 没有人教会他什么是男女间正常的感情,连互为相爱的父母都尚且互相红了眼,更何况他这朦胧的感情。 “啪!”抽屉被狠狠推回进去,连带着那日日拿出来擦拭的发亮的箫也被推进去了。 夜深,赫连时屋内。 乔菀腹中一阵巨疼,冷汗津津,烛光扰动下,眼前的琴弦越发模糊起来。 她月事向来不准,这一次居然提前了好些日子,她来不及做准备,只觉得一股热流淌出。快到结束的时辰了,她想再撑一撑。 “铮!”琴弦被重重挑起又放下,腹中一阵剧烈的抽搐传来,痉挛的她直不起腰,泪珠一滴滴落在琴上,晕开一小片湿润。 这一次,格外的疼和难受。 扶着墙,手发颤着剪断了蜡烛芯子,铺天盖地的黑蒙头坠下来,是夜太黑还是昏厥,乔菀分不清,只觉得身体一空。 “哐当——” 黑暗中,赫连时猛然惊起,沉着一张脸,把乔菀抱起来放在了自己床上。手上沾了黏黏的血渍,他眸色一沉,怀里的女子身体凉的要命。 白子期提了药箱,小心翼翼地为乔菀把脉。 “她如何了?”赫连时皱着眉头问道。 “将军,乔姑娘这是操劳过度,加上天生体质虚寒,故而导致的月事不调,腹部痉挛而晕倒。”白子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给她开几副药补一补,这几日千万别再让她操心劳累了。” 白子期若有所指地看向赫连时,又道:“夜凉,姑娘穿的单薄,每夜回去吹了风,也是会寒气入体的。长此以往,恐怕会导致不孕之症。” 赫连时沉吟,不孕对女子的影响极大,加之乔菀在他怀里实在凉,他不愧疚是不可能的:“快开药,本将军去煎药。” 小厨房内,赫连时蹲在砂锅旁,小心扇着火,眸子直直盯着角落里的药渣。白日里她给自己煎药,带了糖,是不是因为她自己怕苦,所以也担心自己苦,才带了糖? 下人们被他晾在一边,动都不敢动。将军直言道必须亲自煎药,大伙哪里敢忤逆。 不知过了多久,药味儿终于从砂锅里散发出来,冒出阵阵热气,扑在赫连时脸上。他赶快转身,翻箱倒柜找冰糖,良久终于在角落里发现那一小罐塞得满满的冰糖。 冰糖摆在一边,他想象着乔菀滤药渣的模样,一遍遍专心的把粗糙的药渣过滤掉。举得手臂有些酸,才总算滤的干净。 端了药,他怀里还抱着一罐满满的冰糖去找乔菀。 “还没醒来?”赫连时目光落在床上紧闭双眼的乔菀身上,玉竹摇了摇头。 赫连时抿抿唇,走过去摸了摸乔菀额头,凉得很,转头对玉竹说道:“库房里有新进的红绣蚕丝被,你去拿来。” 玉竹走后,屋内就剩下他和乔菀二人,他坐在床榻旁,把碗放在一边,轻轻把乔菀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头。 药有些烫,赫连时端起来吹了吹,喂了一勺给乔菀。 第一口,喂不进去。 第二口,还是喂不进去。 第三口,流到一边去,赫连时忙拿了帕子擦。 再流一边去,药都浪费了。 “乔姑娘?”赫连时轻轻喊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看紧紧关上的门,库房有点远,玉竹应该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这寒气入体,他有大半的罪责,若是没好,他又要夜夜睡不着了。端起药先给自己喝了一口,口中苦味弥散开来,强忍了苦,一点点给她喂进去。 柔软覆上来,赫连时第一次碰女儿家的唇,有股异样的感觉爬上来。 第一口算是成功喂进去了,碗里还有半碗汤药,罢了,慢慢来,幸好冰糖拿了一整罐。 迷迷瞪瞪间,乔菀感觉有个人在抱着自己,怀里暖得很,不禁往他怀里靠了靠,蹭一蹭那种暖意。 她冷?赫连时心想,一面把衣襟解开,一面把乔菀往怀里带了带,再喂了一口汤药进去。 乔菀觉得唇中发苦,好像有什么东西弄得她难受,狠狠咬了正在喂药的赫连时一口。 “嘶。”赫连时闷哼,嘴角渗出血来,眼眸深深看着她,思付着等她好了,得让她多弹些琴还回来。 手指擦了擦嘴角的血,赫连时给乔菀塞了一小颗冰糖吃,结果又被吐出来。 冰糖也不要?赫连时挑眉,叹了口气,端起空碗,把冰糖用勺子碾碎了,变成细细密密的粉末,兑了点水,自己抿了一口,又喂给乔菀。 这次的似乎格外甜,乔菀很喜欢,还想再喝一点,手指用了力,攀着赫连时的袖子,迎了上去。 没想到乔菀会主动靠上来,赫连时愣了愣,赶忙将口中剩余的糖水给她喂进去。唇中温暖,男人的鼻息洒在她脸上,乔菀感觉热乎乎的,嘴中用了力道,擒住他的唇。 赫连时想松开,却被乔菀紧紧禁锢住。 这…… 他越想逃开,乔菀的唇越穷追不舍,他只能换了办法,轻轻引导着,哄着她放松警惕,松开自己。 他没和女子靠的如此近过,一时间,心跳如雷,一下下撞击自己的胸膛,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喂药还是和她调情。 乔菀靠的他紧,怀里软香,他也不舍得松了手。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会不动了歪心思? 一次次隐忍克制,压的他也难受的紧。他不是趁人之危的坏人,可也不是永远克己复礼的君子,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耳根子烫得很,他也没想到自己喂药喂出了别的心思。 压着疼松开她,自己的手臂也有些酸疼。 瞧着床上美人睡颜,他按下心头悸动,轻轻叹了口气,替她盖上被子,想着待会给自己放点冷水沐浴。 今夜的欲,有些压不住了。 第12章 想起梦中的粗糙感 待到玉竹回来,只见乔姑娘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床边还放了一个空碗和一罐糖。 她小心地摸了摸乔菀的额头还有脸,比先前热乎了许多,玉竹一颗心放下来,轻轻把门关上。 先前屋内有赫将军还有白军医,她不敢帮乔姑娘换了衣裳,眼下四下无人,她得赶紧帮乔姑娘新换一件,再把月事带给她垫上。 玉竹对赫将军的屋内不太熟悉,也不敢抬头到处看,自然也没察觉到,隔着几道屏风后面,赫连时正在木桶里泡了冷水,逼自己冷静下来。 第14章 等赫连时穿好衣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身体,却在出来的那一刻又躁动起来。 玉竹正好在替乔姑娘换衣服,隔着最后一道屏风,乔菀雪色肌肤若隐若现,黑发懒懒的垂下来,苍白无力中带着一丝妩媚。 赫连时揉了揉眉心,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狠狠戏谑了自己一番,转身又泡回那冰冷的木桶里。 真是该死。赫连时沉沉叹了一口气,想着什么时候赶紧把乔菀送回东厢房才好,她若一直躺在那里,自己便真要完蛋了。 不知又泡了多久,玉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终于走了,赫连时才从木桶里出来,结果门又被打开。 拜托,赫连时头一次如此无语,他堂堂赫将军的屋子,今天谁都能进了吗? 一道紫色身影进来,乔荷虚掩了门,见来人是乔荷,赫连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他躲在暗处,心想正好看一看这个魏晗设计派来的女人,对自己亲妹妹如何。 乔荷站定在床边,很久没有动作,内心闪过许多往事,一时间有些哽咽。和妹妹失散的这么多年,她后悔过,抛弃了自己的妹妹,也自嘲过都把别人抛下了,妹妹肯定会对自己心怀芥蒂。 可她没有想到乔菀会为了她向赫连时求情,还一脸憧憬的和她畅想未来,她随口编的丢下乔菀的幌子,便轻而易举的让乔菀相信了。 她手里握着魏晗给她的药,小瓷瓶被她的掌心热的滚烫。 魏晗告诉她,趁乔菀月事不调,拿点活血化瘀的红花给她用下,三日之内让她血崩而死。 是个人都看得出赫连时对乔菀的不一般了。 乔菀一死,赫连时需要找到替代品,需要有人为他抚琴,那和乔菀有八分相像的乔荷便是首选,到时候…… 乔荷眼中闪过不忍,手心出了汗,若是乔菀对她有敌意,那她也能像第一次丢下乔菀那般决绝,偏偏乔菀满足了她依恋亲人的幻想。 在魏将军府这些年,乔荷孤苦无依,还要在魏晗的淫威下强行卖笑讨好,她也曾想过如果当年她和乔菀没有执意要学琴,而是拿了那些盘缠好好在京城之中找个地方,做个普通人家,每日也会有欢声笑语。 可是……魏晗给她下了蛊毒……如果三日之内乔菀不死,她没法替代乔菀做赫连时的枕边人,那被折磨的就是她。 “菀菀,或许我们命中,就是没有姐妹缘分罢了。”乔荷内心喃喃道。只要她连着两日给乔菀服下这特制的红花散粉,她便能取代乔菀了。 “妹妹,最后帮姐姐这一次吧。”乔荷擦了擦眼角的泪,拔开瓷瓶的塞子,正要给她服下,却听到了乔菀的喃喃自语。 “姐姐。”乔菀没醒,却抓着被褥抓的紧,好像有什么要逃走了似的。 “姐姐,别丢下我!”一滴泪从乔菀眼角滑下,乔荷呆愣在原地。 是啊,她是她的姐姐,怎么可以害她,明明她都要反过来保护自己了,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这么狠心。 “哐当——”瓷瓶丢在地上,红花粉散落一地,乔荷趴在乔菀枕边,眼泪掉的泛滥。她早就后悔当年利欲熏心,胆小怕事丢下乔菀了,怎么会忍心再次伤害自己的妹妹? 可是……可是……她伤心欲绝,想到体内无法遏制的蛊毒,她便恨,恨每月都要腆了笑脸,低三下四求着魏晗给她缓解的解药。 魏晗抽她鞭子留下的伤痕,是乔菀每天给她拿了药擦好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便划过隐痛,罢了,今日作罢,大不了再承受魏晗一鞭子,她下不去手。 屏风后,赫连时悄悄停下了要动手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地上滚落的瓷瓶,听着乔荷抽泣的哭声。 待到乔荷哭完,收拾完地上的残局走后,赫连时才出来坐在乔菀床榻边。 床榻微微陷下去,赫连时替乔菀把了把脉博,他与白子期学过一些,倒是能懂些。 脉象比先前平稳的多,看来药没有白熬,也没有白枉费他那么辛苦的喂药。 思绪间,唇边被乔菀咬破的伤口隐隐疼起来,他竟然不知,乔菀也有这样凶的一面,把他咬破了唇。想着想着,拇指轻轻抚上眼前女子的唇,粗糙的朝着她唇边蹭了一下。 她咬自己的地方,就是这个位置,赫连时垂下眸子,眼睛里似乎有一团旋涡。 乔菀梦中只觉得自己被扯来扯去,一会靠着一会躺着,一会有个男人的气息,一会有个女人的气息,还有人在旁边哭哭啼啼,唇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扎着疼,一下一下的,她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对上赫连时凝视的双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面倒映着她慌乱的脸。 “将军,怎么在这?”乔菀一时半会愣住了神,忽然间断片的记忆涌来,昨夜自己腹痛难忍,便坠入了一片黑暗,醒来便躺在赫连时床上了。 对了,自己来了月事,得垫一垫月事带。 乔菀强撑着要下床,猛地撞上赫连时的头,他一阵吃痛:“乔姑娘刚刚醒来便急着要去哪里?” 一动作,乔菀觉得自己裤子里好像已经垫了月事带……低头一看,果然衣服都被换了新的,便松了一口气,转念又对上赫连时的眼,等等,莫非是将军给她换的? 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况且赫连时靠他那么近,她不禁裹住了被子,往后退了退。 赫连时哭笑不得,又想起自己泡的两趟冷水,可不能被冤枉了,俊逸的眉目带了点温柔的情义:“本将军可没做什么,是玉竹替你换的。” 乔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奴家在这,属实麻烦了将军。” “无妨,赶紧好起来,才能继续为本将军治病。”赫连时找了椅子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知女子来月事能不能喝茶水,那个方面忌口似乎挺多。 “是。”乔菀抬头,瞥见赫连时嘴边泛红的伤痕,有些困惑,再低头,床边还摆着一个空药碗,想来应该是玉竹喂她喝的。 和赫连时在一个空间里,她有些尴尬,这么赖在人家床上也不好,便慢慢下了床,对着赫连时拘了一礼:“将军,奴家感觉好了很多,先回自己房了。” “嗯,好。”赫连时抿抿唇,余光不经意撇到乔菀正在穿鞋的脚,白玉无双,像羽毛一样挠在他心里。 回了东厢房,乔菀迎面撞上玉竹,玉竹见她醒了,一脸喜色:“乔姑娘,你终于醒来啦。” 乔菀拉住玉竹的手,笑着回应道:“是呀,多亏你替我换了衣裳还喂我喝药。” “喝药?”玉竹瞪大了眼睛,“玉竹可没有,是赫将军端了药给你,我听说赫将军熬药熬了一夜呢。” 想起赫连时嘴边的咬痕,乔菀突然想到了什么,话本子里最多那样的桥段,她提了衣裙,碎步进了房中,对着铜镜仔细照起来,猛然发现唇边和赫连时受伤同样的地方,有一个浅浅的指甲印。 自己的指甲哪有那么大,想起梦中的粗糙感,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赫连时摁的! 一个更炸裂的想法在脑子里炸开,赫将军给她喂的药?!自己还咬了他咬一口? 耳根子发热得紧,腹中又有些疼,口干舌燥的,她忙倒了杯茶水压压惊。 茶还未进口,唇边就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像极了……赫连时平日里最爱的喝的西湖龙井,唇齿留香,这……看来是赫连时嘴对嘴喂药无疑了。 她以后该如何面对他?回忆起刚刚赫连时好像不把这些当回事,乔菀只能拼命安慰着自己。 她今夜不想给赫连时弹琴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扫视一周,却不见乔荷的身影,乔菀忙问道:“对了,姐姐去哪了?” 玉竹摇了摇头:“她说有事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乔菀心一紧,想起身出去找姐姐,腹中又一阵痛,疼的她坐了下来,眼下只能等着姐姐回来了。 入夜,赫连时派人送了红色镶花厚斗篷来,还送了个暖手袋。 暖手袋上绣满了时下最新鲜的花样,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雪白兔子,乔菀轻轻碰了碰,很是喜欢,手放在上面,一股暖流流到心间。 玉竹替她披上斗篷,开口道:“乔姑娘,白军医昨夜来了,说你是入夜时被寒气入了体,故而今夜赫将军给你送了这些保暖之物来。” 玉竹顿了顿,趴在乔菀肩头:“乔姑娘,为什么将军每天夜里都要听你的琴呀,你们只弹琴吗?” 挡下玉竹八卦的眼睛,乔菀正色道:“听琴是雅兴,你可别想歪了。” “好好好。”玉竹嘟着嘴巴,识趣的不问了。 待到乔菀穿戴整齐,去找赫连时,他早已躺下。 “今夜不必弹多久,一小会便好,你早点回去休息。”赫连时充满磁性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 “是,奴家多谢将军怜爱。” 第13章 乔姑娘莫非还想再咬本将军一次? 微弱的烛光下,赫连时不自觉舔了舔白日里被乔菀咬破的嘴唇,莫名笑起来,这一夜乔菀一首曲子没弹完,他便睡着了。 第15章 回房时,借着月光,乔菀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又想起白日里和赫连时对上的眉眼,心里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在搅动。 这将军她着实有些看不透。 远处,乔荷抱了暖炉子站在门口等着她,见是姐姐,乔菀忙迈了碎步过去,她一天没看到她了,担心的紧。 “慢些,怎么长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炸呼呼的,来了月事还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待会肚子又疼了怎么办。”乔菀扑进姐姐的怀里,笑得俏皮,受用地听着姐姐的说教。 她近日来心境,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从前她孤苦无依,只是在檀香楼做个琴妓,每日要看客人的眼色,命如草芥,随便一个达官贵族便可以把她碾倒,她只能收起曾经的孩子心性,越来越沉默寡言,人们只说她是温婉恭顺,安静可人,却没人想过,从前没和姐姐分离之前,她也是活泼的性子。 她如今在将军府,虽然赫将军秉性有时很奇怪,但是比起其他高高在上的权贵,对她也算好了,自己还和失散多年的姐姐相遇,有钱,将来还会有瑶琴馆。 她从不求天降良缘高攀什么贵人家的公子,妾室她不会做,勾心斗角她不想参与,往后等治好赫将军的病,她便和姐姐过回小时候快乐的生活。 她想了很多,瑶琴馆日后也可以纳一些和她一样的底层女子,大家一起相依为命,也算互为安慰。 思绪间,她不禁红了眼,对上乔荷那双温柔的眸子,真好,姐姐这几日温柔的越来越像从前的那个姐姐了。 “姐姐,我们进屋说话,我这些日子在将军府得了好些赏赐,有一只紫色的簪子,特别配你的紫色罗兰裙子~”乔菀拉着乔荷的袖口,如同小时候一般,叽叽喳喳和她分享自己的心事。 乔荷笑了笑,背后被魏晗抽的伤痕隐隐作疼,嘴上还是维持着正常的情绪道:“好呀,你替我戴上。” 乔菀轻轻拢了拢乔荷鬓边的发丝,仔细找了地方,把紫色镶花簪子给她戴上,又好好端详欣赏了一番,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姐姐,这个簪子好配你。” 她把乔荷推到西洋镜面前,脑袋轻轻放在姐姐的肩膀上,笑得娇憨。 二人的笑声,吸引了屋外的玉竹,玉竹也进来,瞧着乔荷的簪子称赞起来:“哇塞,真的好美,就像那紫罗兰仙子下凡!” “就你嘴贫呀!”乔荷轻轻拍了下玉竹,三人笑作一团。 玉竹却学那唱戏的,比了兰花指,眉目含了情,三步两步抑扬顿挫:“只道是,我们是三仙女下凡!” “哈哈哈哈……”三人不禁都大笑起来,玉竹被自己逗得笑得坐在了地上,扯过乔菀,挤眉弄眼道:“你还有什么好东西,也要分我一个,别亲姐来了,就忘了我呀。” 乔荷忍俊不禁,忘了身上的疼,笑着看着打趣的二人,心想着,真好,妹妹如今也有好姐妹陪着了。 乔菀又拿出一个盒子,拿出一对粉色琉璃耳坠递给玉竹,眉目弯弯:“给你的!本想等你生辰再送给你,你今日想要,权当做给你的惊喜了。” “哇!”玉竹瞪大眼睛接过,眼里闪闪的,很是喜欢,忙把原来的耳坠子换下,戴了新的上去,烛光下,耀眼的很。 “美吗?我美吗?”玉竹提着裙摆,原地转了几圈,耳坠子也跟着晃动起来,更添了一丝明媚和灵动。 恍惚间,乔菀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没有很多的银钱,但是她和姐姐爱美,便在树下,捡一些树枝,用小刀慢慢刻出自己喜欢的样式,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一坐就是一下午。 “姐姐,我们带玉竹去玩小时候的游戏吧!”乔菀拉了乔荷和玉竹,便往后院走去。 “嘘!”乔菀瞧了一眼赫连时的房间,轻声道:“可别把赫将军吵醒了!” “哈哈哈哈哈……好。”三人相视一眼,又低低地笑起来。 乔菀折了地上掉落的桃树枝,递了一枝还带着桃花的给乔荷,又把另外一枝给玉竹,自己拿了一根空荡荡的。 “乔姑娘,你对自己好刻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玉竹善意地取笑着乔菀,手上把乔菀给她的那了小花的树枝抓得紧。 “再吵,你的那枝,就还给我。”乔菀作势要去抢,带了些许娇嗔的意味。 玉竹机灵,躲得快,乔菀追不到,只好在原地鼓着腮帮子,得意道:“我姐姐会给我做!姐姐会给我做超级好看的!” 玉竹这下不躲了,和乔菀挤在乔荷身边,看着乔荷摆弄着手中的小刀片,一点点刻着纹路。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缩在桃树下,身上落满了桃花瓣,也淋了些晨露。 乔菀揉揉蹲麻的腿,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乔荷手里逐渐成型的木簪子,不禁惊呼起来:“姐姐!以后我们赚够了钱,我们可以开一个簪子店,我和玉竹给你打下手!” 乔荷嘴角笑得灿烂,眼底掩饰下一抹悲伤,轻轻揉了揉乔菀的头:“好,都听妹妹的。” 玉竹也蹭过来:“我也要做乔荷姐姐的妹妹,让姐姐给我做簪子。” 乔菀和乔荷见玉竹一副不要脸的傲娇模样,嘴角弯了弯,不约而同道:“就你嘴贫!” 三人闹作一团,乔荷手中的簪子也刻的差不多了,拍了拍快睡着的乔菀肩头:“来,姐姐给你戴上!” 乔菀整个人笼罩在乔荷的馨香里,软软地笑了笑,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又小心翼翼地取下来:“这是姐姐这么多年,再一次给我做的,第一把桃花簪,我要把它好好收起来!” “好!”乔荷摸摸乔菀鼻子,又看了一眼早就靠在树边睡着的玉竹,不禁掩了唇。 “姐姐。”乔菀抬头看着乔荷,言辞恳切,“从今往后,忘记在魏府的一切吧,我们重新生活。” 乔荷身后的伤痕疼痛感袭来,一遍遍提醒着她,她永远都不可能单纯的活着了,乔菀眸子炽热,却让她违心的答应了下来:“好,姐姐答应你。” “好!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乔菀抱着乔荷又蹭了蹭,尽显女儿家的娇憨。 东方掀起鱼肚白,二人又聊了好些体己话,玉竹身上盖了厚实的披风,倒也睡得极香。 赫连时悄悄走到窗边,瞧着树下三个一黄一紫一青的身影,嘴角微勾,将军府也是温馨起来了,他第一次觉得,将军府里似乎有了家的感觉。 昨夜他早就醒了,无聊时便看着树下嬉戏的三个身影,目光紧紧跟着那一抹明黄,他从不知,一向温柔恭顺的乔菀还有这样灵动的一面。 起夜后他又睡着了,这一次睡得很安心,因为耳边都是三个姐妹的声音,尤其是乔菀的,似乎他只要知道乔菀在身边,自己便安心得很。 倒真是奇了怪了。看来今后得对这三人好些,留了乔菀,自己才能睡得好。 至于她们三人昨夜祈祷的未来,他一一给了便是,堂堂护国大将军,银两和铺子多的数不清。 只是乔荷,这个人终究在他心里打了大大的疑虑。 “白夜,汇报一下昨日乔荷去哪了。”赫连时眸子陡然冷下来。 “将军,昨日乔荷去了魏晗名下的一处庄子,半夜才回府,依属下所见,她背上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暗处里,白夜悄然出现,一身黑色夜行衣,站在赫连时身旁。 “他们二人之前是什么关系?” 白夜顿了顿,找了些措辞才开口道:“乔荷似乎是魏晗的姘头?或者说是养的一个女子罢了,乔荷很小的时候便被魏府收留了,留在魏晗身边很久了。” 赫连时手指摩挲着,良久他眼底带了些笑意:“本将军知道了,退下吧。” 若是乔荷能为他所用,那魏晗的手段,他便一一可得知。 要想疏通乔荷这层关系,还得从乔菀入手,不过,乔荷又是为了什么才对魏晗如此忠心?赫连时心中疑虑甚多。 三姐妹玩得开心,第二日居然睡到了日落,腹中有些疼的乔菀先醒了过来,揉了揉肚子,想去泡些糖水喝。 刚刚走到赫连时书房门口,便被男人叫住。 “将军何事?”乔菀不解。 “来,你的药。”赫连时指了指桌上不知被热了多少遍的汤药。 乔菀愣住,突然有些懵。 赫连时见她没反应,笑道:“怎么,自己喝不了么,还是要?”后半句他没说出口,给了乔菀幻想的余地。 乔菀猝然想到那日唇上的指痕,耳根子飞快地红起来,带着脸也浮起一块可疑的红晕。 她忙端了药要喝,却看见赫连时的手递过来一块被敲成小块的冰糖:“给,药苦,配点糖。” 汤药入口,混着冰糖的甜味儿,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那日梦中又甜又苦的味道,赫连时不仅嘴对嘴给她喂了药,还给她吃了糖。 她眸子不自觉看向赫连时的唇,那里已经结了一小块的疤痕,不知怎滴,在赫连时脸上有点好笑。 第16章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么好笑?乔姑娘莫非还想再咬本将军一次?”赫连时放下兵书,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乔菀。 一番话调戏的乔菀脸热,忙摇了摇头:“奴家才没有这么想。” “没有这么想便好。”赫连时目光又挪回兵书上,悠悠地看起来。 第14章 他已经悄然对乔菀卸下心防。 春结尾时,白日渐渐长起来,乔菀用过晚饭,天空还亮着,这几日姐姐早出晚归的,眼下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赫连时盯着院内发呆的乔菀,眼里泛过凉意,白夜已经查出乔荷不仅仅是魏晗的女人那么简单,乔荷是魏府以杀手为目标培养的。 魏晗派这么一个女人来,其间心思昭然若揭。 天琴阁内,张灯结彩,都在欢庆阁楼建立已有十年的喜事,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厢房,弥漫着淡淡的血气。 乔荷趴在地上,一双眼里没有任何光彩,死鱼般瞧着高坐在软榻上的魏晗。 “我们魏府花了这么多的心血,才把你练成第一女杀手,你如今就要这样放弃之前的努力了?”魏晗挑眉,手中的鞭子还勾着皮肉碎屑,血色殷红。 乔荷眼皮微微动了动,背上火辣辣的疼,噬心蛊啃食着五脏六腑的疼几乎要她直不起身子,屈着膝盖步步挪到魏晗脚边,眼里带了满满的祈求:“将军,奴家……错了,只是太久没见过妹妹,一下子软了心肠,下次再也不会了。” 魏晗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力道大的就要把她下巴震碎,语气带了威胁:“今后还敢不听本将军行事吗?” “奴家不敢了。”乔菀颤巍着身体回答道。 “知道就好。”一股大力的疼劈头盖脸传来,魏晗拍落了她头上带着的乔菀送的紫色簪子,心里划过一丝痛楚。 乔荷眼中突然又有了神,盯着那掉落的簪子,眼底闪过阴狠,又被魏晗一把带进怀里:“怎么,近日里都开始带这种首饰了,俗物,下回本将军给你带一个更好看的。” “是。”乔荷顺从地靠在魏晗身边,任由魏晗扯落她的衣裳。 她闭了眼,身体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迎来疾风骤雨,背上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魏晗又在玩什么新鲜把戏? 睁开眼,却看见魏晗拿了药替她上药,乔荷第一反应便是,他又要给她下毒。 “别动。”魏晗的语气难得软下来,一点点给她把药涂上。 这样的魏晗让她害怕,他向来是阴晴不定的性子,此刻乔荷也不知等着她的是什么疾风骤雨。 “杀了乔菀,再去勾引赫连时,然后继续按我们原定计划行事。”魏晗沉着脸开口道,手上尖利的指甲轻轻划过她的背后。 乔荷捏紧了手心:“好。” “噬心蛊的药拿去。”墨绿色的瓷瓶被丢到乔荷面前,滚落到地上,发出脆响。 乔荷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看见了什么上瘾的好东西,不顾形象地爬过去,倒出里面的药,全部往嘴里塞。 半晌后,身体恢复轻松感,片刻的致命疼痛后,得到的缓解让乔荷几乎要落下泪水,强忍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又爬回魏晗身边:“奴家谢将军。” 魏晗冷哼,低下头勾了勾乔荷的鼻梁:“说爱本将军。” 乔荷一愣,眼里划过一丝不自然,她怎么可能爱这个男人?不过如今要让她说,也是可以的:“奴家爱将军。” 却不曾想魏晗又生了气,一把推开她:“你骗本将军,待到你什么真心说出口,就给你真正的噬心蛊解药。” 望着魏晗离去的背影,乔荷冷笑,她就是死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从前不可能,如今更不可能。 回将军府后,乔荷迎面撞上黑着脸的赫连时,男人带着几分威胁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莫要辜负你妹妹对你的一番情意。” 乔荷心口疼了疼,冷静下来:“奴家和妹妹情比金坚,奴家听不懂将军在说什么。” “但愿吧。”赫连时眸子淬了冷。 入夜,赫连时在房中等着乔菀,瞥到琴旁边放着一本书,好奇心作祟拿起来看了两眼。 烛光下,乔菀清秀的字迹整齐地在纸上排开—— 第一夜:将军症状,看起来正常,只是寻常失眠,四首曲子后,呼吸均匀,入睡。 第二夜:将军症状,初露端倪,失眠并且恐惧一个人睡,怀疑是有心病,夜里对他人极为依赖,一个人在夜里病变得严重,十首曲子后,呼吸均匀,入睡。 …… 第…夜:将军症状,似乎有所好转,症状轻了好多,很奇怪,再观察几天。 第…夜:将军症状又恶化了,自己没来,刺激到他了,还是不太行。 第…夜:今日给将军点了熏香,将军情绪比前段时间安稳,两首曲子后,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第…夜:今夜给将军施针,将军出了汗,排毒祛湿,将军睡觉有眉头紧皱的习惯,不过今夜施针很有效果,半首曲子就睡着了。 第…夜:将军的症状好不稳定,或许是同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有关,若是平日里多舒缓心情,定能很快好起来。 …… 最新的一夜:明日可以试试和将军聊聊天,梳理开他的心事,或许效果会更好。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赫连时和做小偷似的把笔记放回琴上,按照原来的位置摆好,原来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乔菀用了这么多心思。 心里有个地方在慢慢变得柔软。 按照笔记上的记录,今夜乔菀要和她聊天,有些意思。等乔菀的过程突然变得期待起来,或者说,本来就很期待,这个时候便更盼着她赶快来了。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赫连时听得出,那是独属于乔菀的,嘴角不禁勾了勾。 “将军,奴家来了。”乔菀对着赫连时拘了一礼,见他今夜还未宽衣,便松了一口气。今夜她想和他说说话,若是他宽衣躺床上,再说话便有些不合适了。 “嗯。”赫连时微微颔首。 乔菀走到古琴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把记录的本子落在这里了,不知赫连时看见没,那可太不好意思了。 调整好心情,乔菀手抚上琴,想起医书上写的,对病人要温柔循循善诱,语气刻意更柔和了些:“将军,今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乔菀的声音本就有江南温婉女子的韵味,此刻又有意柔和了下来,月色透过窗洒进来,照在她侧脸上,赫连时瞧着有些愣住,心里不禁想,若是她能唱歌哄睡他就更好了。 转念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自己什么时候心思变得这样多了。 “暂且没有。”赫连时想起乔荷,飞快地隐去了眼里的凌厉,转而温柔地答道。 乔菀又想起书上所写的,儿童经历之事,也会对一个人的后来产生很大的影响,但是这一块太过隐蔽,踌躇了一番,斟酌了用词,乔菀又开口道:“将军,奴家自幼也有一段时间总是难以入眠。” 赫连时来了兴趣:“为何?” “原是奴家自小随着姐姐来京城,原想学琴谋生,却因为意外和姐姐分离,一个人在京城中孤苦无依,是好心人收留,才能苟活,那段时日,奴家夜夜都难眠,如将军一般。” 赫连时顿了顿,他竟然未曾细想过她的过去,如此,她与自己还有些相像。 许是夜色太过温柔,又或许是乔菀的话令人信服,亦是他自己孤独久了,一向不会过多言语过去的他,第一次产生了产开心扉的冲动。 回忆起这些夜夜相伴,有时不经意的触碰,他已经悄然对乔菀卸下心防。 “过去,爹娘时常不在,本将军也是一个人。”赫连时道。 乔菀想起赫连时的父母似乎走的很早,他没有其余兄弟姐妹,世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而自己还有一个姐姐,如此一想,她不禁心软了软,也有些后悔唐突。 赫连时的面色少有的落寞,在夜色中,伴着自己的琴声,少了杀戮的味道,染上了一丝可怜。 “将军,若将军不嫌弃奴家是个琴师,可以把奴家当个朋友,有什么心事可以和奴家讲讲,对将军的病情也有好处。”乔菀试着开口道。 她从前最是讨厌捧高踩低的权贵,可现在,她觉得赫连时不一样,和别的权贵们都不一样。 赫连时挑眉,打趣道:“难不成姑娘之前都把赫某人当做陌路人?” 一番话问的乔菀一愣,那倒没有,她只是微微表露一下诚恳的心意。 赫连时又笑笑,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西湖龙井的茶香在室内弥漫开来,夹着悠扬的古琴声,一室氤氲,别有一番情味。 他又开口道:“我早已将乔姑娘视为知己。” 心口似乎被什么击中,乔菀抬头,一双眸子润了情:“那将军有什么事,不必要自己一个人扛,可以和奴家说说。” “好。”不同于往日的温情涌上赫连时的心间。 “将军,似乎很喜欢喝西湖龙井?”乔菀又道。 第17章 “是,本将军不喝酒,最喜欢这一口。”赫连时抿了抿唇。 “将军,深夜喝茶,容易难眠,将军可有喜欢的别的口味,奴家可以为将军调制些好喝的汤或者粥来,代替茶水。” “哦?乔姑娘可以说说你的想法。”赫连时放下手中的茶杯道。 乔菀一双眉眼弯起来,想起从前她和姐姐总是跑到山上,摘了野果子,打成汁水的趣事。 第15章 乔姑娘情窦初开了呀 今夜晴得很,数以万计的明星悬在空中,簇拥着一轮圆溜溜的明月。 “将军,眼下就要入夏了,夜晚可以和一些清凉的东西解暑,寒瓜就特别好,明日奴家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寒瓜,弄了寒瓜汁给将军尝尝。”乔菀停了琴,从袖口中拿出一个香囊。 白子期前几日书信给她,只在屋内焚香可不够,这药香若是能时时刻刻伴着赫将军是最好不过了,于是本着治好将军奔向幸福生活,她非常自觉地赶了一个香囊出来。 赶制的时候还被玉竹那个丫头嘲笑:“哟,乔姑娘情窦初开了呀,这要给谁?” 她还记得自己一本正经解释时,玉竹那个暧昧透了的表情,她无法和玉竹说将军有疾的事情,可将军总是能理解的吧? 指尖摸着上面的绣线,金丝银丝还有黑色的线交织在一起,一只巨蟒在烛光下栩栩如生,囊身还散发着一股清淡的甜味儿。 赫连时怕苦又要吃冰糖,那肯定要准备甜的,她特意放了好些沉香,盖住了别的药的清苦,他应该会喜欢。 “怎么不弹了呢?”赫连时瞧着她的小动作,嘴角微微勾起。 “将军,奴家给您做了一个香囊,您看看喜不喜欢。”乔菀起身,腰间的禁步随着步子轻轻地压住裙摆。 赫连时接过这香囊,粗糙的手掌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纹路,莫非乔菀对他动了心,否则如何送出香囊这种物件?在南越国,香囊是女子送给心上人的物件,收了就代表男子接受女子的情意。 自己收么?其实娶了她也是极好的,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思,可是战场刀光剑影,稍有差池,自己便难回,他不愿看见如自己娘一般的女子受苦,也不想让世上有第二个童年孤独的自己。 乔菀大着胆子盯着赫连时的脸,见他眉头舒展开又拧起来,眸子亮起来又暗下去,是自己的香囊不好看么,还是味道不好闻,或者是药拿错了,里面放的不是安神的药? “将军,可是不喜欢?”乔菀一双眸子紧紧跟着赫连时神情的变化,有些紧张,咬住了唇。 “你,你为何送本将军香囊?”赫连时踯躅着开口,决定先听一听她怎么说。 “白军医和奴家说,熏香只放在屋内见效不够,要有随身佩戴香囊才好,这样将军好的更快,于是奴家便连日做了一个。”烛光下,香囊被赫连时紧紧握在手中,他的手很大,香囊在他手里显得小小一个,乔菀心想,他是不是不喜欢挂香囊? 似乎很少见将军带着香囊。 赫连时暗自恼了,原来又是白子期在这里瞎指点,害得他差点闹了乌龙,还好他多问一嘴,不过,听到乔菀只是为了给他治病,他心中莫名有失望和沉闷。 他心里有那么一刻,居然是希望乔菀怀了那样的心思? 被自己莫名的心思惊了一惊,香囊已经被他捏在手中:“本将军会收下戴着,辛苦乔姑娘了。” 一句“辛苦乔姑娘了”,感动得乔菀眼泪差点留下来,她讪讪松了一口气,想起屋内角落里,还有六个绣坏的香囊,每一个都各有特点,有的蛇像毛毛虫,有的绣过了变成龙了…… 为了赫将军的病,她可是使出浑身解数,不仅弹琴哄他,煎药哄他,针灸哄他,香薰哄他,还绣香囊给他佩戴。 在此之前,可从未给男人绣过香囊,这算是头一回。 比起乔菀,赫连时更好笑一些,他没收到过女儿家的香囊,确切地说,要送给他香囊的女人很多,都被他让人挡了,拿着香囊,他有些不会佩戴。 “乔姑娘,替本将军戴上。”夜色昏暗中,赫连时站起来,强装淡定的声音藏了些不易觉察的慌乱。 “好。”乔菀接过被赫连时捂热的香囊,眉心跳动,借着烛光找着赫连时衣服间的腰带。 赫连时今日外面穿了一件墨色暗玉纹狐皮大氅,烛光不甚明亮,里边的衣服又是暗色,乔菀低着头摸了好一会才摸到紧紧勒住他的腰带。 乔菀的手指软嫩,摸得赫连时腰间发痒,她靠的他极近,头上的金厢倒垂莲簪轻轻抵在他因健壮而微微鼓起的胸口,挠得他心口痒痒。 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有些想抚一抚她如瀑的乌发,手抬起又放下,终究是忍住了。 乔菀伸出手勾了勾腰带,赫连时不自然地收腹,她摸到他硬邦邦的腰部,如同触碰到滚烫的热铁一般,又缩了回来。 男人的腰部都是这般硬的吗? 耳根微红,脸上又有那热的不行的感觉,她忙给赫连时腰间挂上香囊,戴好后退后了一步。 赫连时目光一步不离的跟着乔菀发红的耳廓,轻轻笑了起来。 “将军可还满意?”乔菀问道。 “嗯,本将军很喜欢这个香囊。”赫连时嘴角噙着笑,眸子一瞬不瞬地瞧着乔菀那略带羞涩的脸。 “奴家先去弹琴了,夜已深,将军快些睡吧。”炽热的目光压着乔菀不敢抬头,忙拘了一礼,回了自己的古琴旁。 弹琴的地方和赫连时隔了一层薄薄的屏风,乔菀也顾不上屏风能不能挡住她的失态了,忙用了冰凉的手冰着发烫的脸颊,一双圆眼在烛光下扑闪扑闪的。 殊不知,这层屏风是极薄的布料制成,乔菀那里的烛光将她的身影透过屏风,一览无余。 赫连时笑起来,算起来这些日子,他笑得次数愈发多了,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待到赫连时睡着,乔菀回东厢房,又拿了本本,毛笔沾了沾墨汁写道:“赫将军今夜心情不错,半首曲子未完便睡着了,而且今日笑得次数极多,甚好。” 结尾处,乔菀心情很好的,又给批注了一句:“明日继续努力,将军的病有望好的更快些!” 正欲吹灭蜡烛安寝时,传来了敲门声。 “菀菀,姐姐有话和你说。”隔着门,乔荷的声音有些闷。 从魏晗那里回来,乔荷想了很多,她不愿伤害妹妹的,那如果可以不杀了妹妹,便勾引到赫连时,也好。她今夜前来,便是试一试妹妹对赫连时的心意。 乔菀迎了姐姐进来,见姐姐穿着单薄,便转身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姐姐,这么晚了何事?” “菀菀,姐姐近来看你和赫将军走的近,你夜夜在那里弹琴,可有发生什么?”乔荷眸子里露出担心。 “没什么吧。”乔菀正想说自己只是弹弹琴,又突然想起今夜的触碰,脸悄然红了起来,“没有的,我只是弹琴。” “真的只是弹琴而已么?没有肌肤之亲?”乔荷步步逼近,看着她发红的脸,带了些许考究的意味。 “是呀。”乔菀才不可能随便给男人占了便宜。 “那,赫将军为何每日只要你去弹琴,还都是睡前?”乔荷想起这件事便觉得奇怪,若是赫连时想听琴,谁去不都一样,怎么只要了乔菀,而自己却被赶了出来? 莫不是她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或许这是连魏晗都不知道的秘密,也许是赫连时的致命弱点。 乔菀想起赫连时情绪不稳定时的模样,还有饮酒后手疼的抽搐的样子,心里不忍,她虽然爱自己的姐姐,可她也对赫连时一诺千金,说了不会告诉旁人他的秘密,便不会。 “许是将军不喜欢生人亲近。”乔菀找了个理由应付乔荷。 她不禁思索,乔荷今夜来问这些,是为了什么?她知道乔荷是从魏晗府上来的,也明白魏晗和赫连时一直不对付,她虽然向将军求了让乔荷留在府中,可她总放心不下乔荷,生怕她和魏晗沾上关系。 若是让魏晗知道赫连时手会痉挛的事情,那他一代名将的名声,恐怕要生生折辱在魏晗手里。 她希望是自己多想了,看向乔荷:“姐姐,何故突然问这些事情呀。” “姐姐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儿家,成天出入一个男子的屋内,孤男寡女,多不合适,再者,姐姐也不知道赫将军安了什么心,他毕竟是个男子。”乔荷说这话,有真正的担忧,也有欲盖弥彰的含义。 “姐姐,赫将军不是那种人,我与他相处这么久,他都不曾有逾矩。”乔菀忙为赫连时解释道。 “好吧,既然你如此说,那姐姐也便放下心了。只是,你从未有过嫁给赫将军的心思么?”乔荷又问。 乔菀捂了嘴:“姐姐,你说笑了,我们住在将军府,已是承了恩泽,不能再肖想那么多,待到赫将军病好,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乔荷见乔菀没有别的心思,又开口道:“若是,姐姐想呢?” 第18章 乔菀后退一步,不曾想过乔荷居然怀了这样的心思。 乔荷又道:“姐姐若成为将军夫人,你可是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乔菀盯着乔荷有些偏执的眼:“姐姐,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没必要攀附这些……” 话未说完就被乔荷打断:“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第16章 “到了,你挽着本将军的手。” 乔荷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乔菀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姐姐,你这是……何苦呢?” “菀菀,你不懂我。”乔荷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见乔菀油盐不进,一阵心累,摸了摸头上乔菀送的紫色簪子,叹了口气,“那妹妹早些睡吧。” 后院,乔荷盯着屋外的一池凉水,眸子发冷。 乔菀想追出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停下了脚步,姐姐想要荣华富贵,可她不想那样,只想能平安顺遂的度过下半生。 想起前阵子,赫连时和她说可以娶了她的话,她便觉得荒唐,赫将军府世代功勋,赫将军位高权重,高门水深,她是绝对不会高攀的。 更何况赫连时是个将军,战场刀光无影,乔菀可不愿意年纪轻轻就守寡了。 想起姐姐刚刚的想法,乔菀敛眉,心中又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手里的帕子被揉成一团。 她不知自己在担心什么,究竟是在担心姐姐,还是在担心赫连时。 “吱呀——”门又被推开,乔荷的脸上布满了泪水,乔菀见得心疼,心中虽然复杂,却还是拿起帕子轻轻为她擦拭。 “妹妹,刚刚是姐姐太急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姐姐我也有许多苦衷。”乔荷边哭着,边褪下衣裳,身后一道道血色痕迹如同无数根芒刺一样扎在乔菀心口。 “姐姐,前些日子这不是都好了吗?”乔菀先前日日为乔荷擦拭药膏,好不容易才把姐姐身后的疤痕消去了,不曾想今日一见又是血淋淋的模样。 “是魏晗,他给我下了噬心蛊,我无法不听他的,不听的代价除了不给噬心蛊的解药,还会用鞭子……”乔荷说到一半,哽咽的不成声。 乔菀想起先前在军营,差点被魏晗鞭子抽到的场景,心里不禁一寒。 “妹妹,你若是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的话,听姐姐的,帮一帮姐姐,我们二人只要有一人嫁了赫将军,再骗他……” “骗他什么?”乔菀一双美目暗淡下去,等着乔荷接下来要说的话。 “妹妹,这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姐姐,我不会答应的,我们可以去求一求赫将军,问他有没有噬心蛊的解药,不用一直和魏晗纠缠的。”乔菀知道魏晗和赫连时不对付,魏晗一定没安好心。 纵然如今魏晗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可经过檀香楼大火一事,赫连时和魏晗谁才是真正爱民的将军,她是明白的。她无法因为一己私欲,便把赫连时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南越国需要真正为国为民的将军,她若是帮魏晗了,便是对不起曾经赫连时征战替万民守下来的和平。 乔荷冷笑,凤目透了不屑:“不曾想我的妹妹心中这么大义,不肯与我做这苟且之事,宁愿把亲姐姐的性命置于他人之外,妹妹有没有想过,若是我的事情东窗事发,身为我妹妹的你,也会被赫将军怀疑?” 乔荷靠的乔菀更近,眼里藏了杀意,强大的压迫感让乔菀感到陌生。 她又道:“妹妹,你把赫将军想的太好了,你没想过他也是权贵吗?这些人为了保全自己,铲除威胁时有心多狠辣,你还想象不到吗?” 乔荷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如刺一般穿透乔菀的耳朵,她开口反驳:“姐姐,不是所有的人都那样坏的。当年若不是一位官家女子收留我,恐怕今日你就见不到我了。” “乔菀,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而人也不会一直幸运下去。”乔荷嘴角勾起一抹寒意,眼里如万年冰窟,“既然你决意如此,那便别插手姐姐之后做的事情了。” 不等乔菀回话,乔荷冷着一张脸,关上门走了。望着那抹远去的紫色,乔菀心乱如麻,为何会变成这样? 第二日,晨光大好,赫连时揉了揉右手,这段时日在乔菀精心料理下,痉挛许久没有复发了,拿起剑也比往日轻盈,连带他看着屋檐下的新燕,都感觉燕子更可爱了。 见着提了药箱的白子期走来,赫连时微愣,想起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找白子期瞧病了,若是从前,隔三差五都要白子期把脉的。 白子期也是一阵子没见赫连时,今日过来看看情况,看着赫连时比从前清爽了不少,眼里也多了几分意气风发,他嘴角扬起笑意,看来乔姑娘做的不错。 她把赫将军哄得很好嘛。 二人寒暄间,白子期目光落到赫连时腰间的香囊上,眼睛弯起:“鲜少见赫将军你会戴这个玩意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哪个姑娘送的被你接受了?” 说起这个,赫连时便要找他算账,茶杯被他放回到桌上:“你说说,是不是你出的主意让乔菀给我送香囊,你又不是不懂的,南越国女子送给男子香囊代表什么意思。” 白子期笑的放肆:“那乔姑娘给你送了,你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赫连时淡淡道。 “切,嘴角都扬起来了,还说没什么。”白子期戏谑,手从赫连时手腕上拿开,“脉象不错啊,今后就靠乔姑娘照顾你了。” “别胡说。”赫连时舔了舔嘴唇,轻咬了舌尖,抵住笑意,他也不知自己想笑什么。 二人打趣间,将军府来了不速之客,一着了朱紫色宫服的人进了将军府。 “赫将军,白军医。”安公公拘了一礼,“赫将军,圣上听闻您府上养了一位才貌双全的琴妓,正巧今夜有宫宴,想让您带入宫中,一睹风采。” 赫连时挑眉:“先前本将军倒是很少去这种宫宴,如今在京城待久了,能去宫宴作乐一番也不错。” “只是,”赫连时顿了顿,周身的压迫感袭来,语气沉下去,“为何要非带了乔姑娘?” 安公公露出一丝不自然,他总不能说圣上为了试探将军故意让他去宫宴,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上次表现那般,无心权势,只留恋于安逸酒色繁华之中。 至于这位乔姑娘,魏将军时常在圣上面前提起,圣上起了兴趣要见一见这人间绝色也是情理之中。 “将军,您若是能把这乔姑娘献给圣上,可以拉拢君心啊。”安公公附在赫将军耳边开口道。 赫连时微沉,眼里闪过不悦:“谢公公好意提醒。” 安公公退了一步,开口道:“将军带上乔姑娘务必赴宴,圣上说今晚必须见到您。” 赫连时心下了然,送走安公公后脸黑了下来,白子期叹了一口气:“你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演,演一个贪恋酒色的废人。”赫连时没了喝茶的兴趣,细细思索起今夜该如何面对,想起乔菀,恐怕今夜要委屈了她。 东厢房内,乔菀坐在铜镜前,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今夜要随赫连时入宫,她心中忐忑,听闻圣上指名道姓要见她,其中是何心思,她怎么能不懂。 乔荷在她身边,细细为她梳着乌发:“妹妹,如今就是攀圣上的大好机会,若你打扮的获得圣上欢心,姐姐也不用这么苦苦蛰伏在魏晗身边了。” 乔菀少有的冷了脸,别开乔荷的梳发的手:“姐姐,我有自己的选择。” 乔荷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手悬在空中,又把梳子放在一旁,语气淡淡:“这是你荣华富贵的好机会,不抓住这样好的机遇,姐姐也没法子。” 待乔荷出门,乔菀拿了清水一点点把乔荷为她化的浓妆卸了,只点了一丝红唇,看起来颇为素雅。宫中美人甚多,她不便太张扬,而且她也不想爬上龙床,若是能寡淡的让圣上厌恶,是最好不过的。 傍晚,天微微明,乔菀和赫连时坐上了驶往宫中的马车。 临近宫中时,见着一片片起伏的红色宫墙,乔菀咬唇,有些紧张:“将军,奴家会不会太素雅了些,丢了将军府的面。” 赫连时岔开腿坐着,腰间朱红白玉腰带紧紧束缚着腰身,墨色炫纹衣袍衬出他呈倒三角的上半身,浑身散发着男子不凡的气度。反观乔菀自己,只着了一件赫连时送过的嫩黄色衣裙,素雅的有些丢份了。 “将军府的门面,自有本将军撑着,你只管做你自己便是。”赫连时看了一眼乔菀,又开口:“不过今夜恐怕还得请乔姑娘陪本将军演戏。” “演戏?”乔菀不明白。 “圣上忌惮本将军已久,最近频繁召本将军进宫,一是为试探,二是为让本将军继续沉迷于寻欢作乐中,这一次还多了个原因,见你。” 乔菀深吸了一口气,直言道:“奴家不愿意在宫中。” 赫连时轻笑起来,扫了一眼略有紧张的乔菀:“不愿意便好,本将军有本事把你继续留在将军府,只是委屈你今夜演一演本将军身边无名无分的宠妾了。” 第19章 “奴家但听将军的,只求能继续留在将军府做琴师。”乔菀垂眸,让她去攀附别的显贵,乃至圣上,她都万分不愿意,她只想快快把赫将军的病治好,过自己顺遂的小生活。 “到了,你挽着本将军的手。”下了马车,赫连时对乔菀道。 第17章 你现在是本将军的宠妾,该主动一些。 乔菀站在赫连时身旁,盯着赫连时的手臂踯躅了一番。 “怎么,不敢?”赫连时低头,瞧着身旁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乔姑娘,轻声开口。 “将军,我……奴家……”乔菀脑子一片白,只剩下鼻息间萦绕的赫连时身上的沉香味儿。 “你现在是本将军的宠妾,该主动一些。”赫连时抿抿唇,一把将乔菀带入怀中,小姑娘生的娇小,在他身边更显得弱柳扶风了些。 不远处皇后从筠和贵妃杨淑华正徐步往这里走来,身后跟了一丛的宫人,赫连时瞥见,懒懒散散地靠在乔菀身上,嘴角露出漫不经心的笑意。 “别慌,陪我演给皇后和贵妃看。”赫连时的呼吸洒下来,挠得乔菀脖颈痒痒,好似狗尾巴草拂在心尖上。 她的头被赫连时掰正,朝着他怀里按下去,听着他玩世不恭地笑道:“二位娘娘恕罪,臣失礼了,她又和臣闹别了些别扭,实在让人见笑。” “她?”从筠细细打量着被赫连时按在怀中的女子,连个正面都不敢露出来,只是瞧着这身段倒是可以看出是个一等一的妙人儿。难怪这从不近女色的赫将军也折腰,竟然还把自己先前赐予的金厢倒垂莲簪给了她。 那可是稀世难有的好簪子。 赫连时眼尾荡漾着桃花般的笑意:“她是臣府上的琴师,臣见她可人,便要了。” 一句“要了”,他说的轻佻,却带着入夜的蛊惑,乔菀耳边靠着他的胸腔,心中莫名震颤,耳根也不经意红了红。 从筠心细,一眼就看见乔菀红透的耳廓,再听着赫连时这话,心下了然二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也是,听闻这赫将军夜夜要这乔姑娘弹琴,孤男寡女,若不烧出点什么苗头来,才是不正常。 她本来还担心皇帝要见这女子,后宫又要多一个竞争对手,却没想早已许了将军,虽有些不入流,倒也为她安了心,好歹皇帝的主意要落空了,省的又来什么人争宠。 这边皇后窃喜,一边的杨淑华贵妃可被哽咽的说不出话了,她戚戚然看着赫连时怀里的女子,嘴唇发白,良久才堪堪抬眼看向赫连时的眸子:“将军身边,如今也有人陪了。” “嗯。”赫连时没有多看一眼杨淑华,轻轻应了一个字算完事。 “杨贵妃今日是怎么了,脸色突然白成这样,早些时候还好好的呢。”从筠先发现了杨淑华的不对劲,抬手搀了搀站不稳的杨淑华,提醒道,“今夜可是重要的宫宴,贵妃你可别辜负你这化了一下午的妆容,打起精神来。” “是,臣妾谨遵皇后教诲。”杨贵妃别开眼,不再去看刺眼的一幕。 入宴时,乔菀已经适应多这个身份了,跟在赫连时身旁也多了几分从容。 宫宴上,达官显贵觥筹交错,翠玉碰响,赫连时斜倚在乔菀肩头,手懒懒搭在她腰间,一副世家纨绔的模样。 景晨帝饶有兴味地望过去,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连时,你身边那位便是乔姑娘吧,朕久仰她琴艺已久,让她给朕弹一曲。” 大殿上,从筠冷冷扫过面前的杯盏,什么久仰琴艺已久,分明是见色起意,想起先前日子新选的秀女作妖,她一面连夜处理后宫之事,一面为了巩固家族的地位,还要舔着个笑脸讨好皇帝,心中便犯恶心。 堂堂皇后,整日为了解决宫中琐事,头发都不知落了多少根。 乔菀欲起身,却突然感觉腰间一沉,重心不稳跌坐在赫连时怀里,鬓边发丝被赫连时挑起卷成圈,头顶上传来他带了醉意的嗓音:“陛下,乔姑娘昨夜为臣伤了手,弹不了琴了。” 景晨帝目光被乔菀吸引走,心想着这女子不施粉黛,也这么美,比宫中的莺莺燕燕好了不知多少倍,今日就算听不到琴声,也得把她要过来。 “哦?伤了手,那朕赐一些上好的治疗伤口的药给她。”景晨帝做足了姿态,想要俘获美人的心,暗示着赫连时快把这女子献给他。 赫连时低头喝了一口乔菀递过来的酒,领口微微敞开,嘴角噙着笑,意味深长地开口:“陛下,这伤了的手不是皮外伤,劳损过度而已,歇几日便好了。” 一番话说的旁人不禁面红耳赤,只有些不经人事的丫头不明白赫将军在说什么,乔菀抬头,望向赫连时的眼里透着不解。 “乖,别害羞。”赫连时粗糙的指尖抚着她的脸,又柔又糙的。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宫宴,丝竹声太吵太乱,心也跟着打起鼓来。 景晨帝看着有些荒诞的二人,眉心拧了拧,他有洁癖,不碰旁人碰过的女子,再美也不行。这事赫连时也知道,所以故意说了荒唐话忽悠他。 本以为躲过了景晨帝的觊觎,魏晗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赫将军好雅兴,今夜陪着本将军多喝几杯,留宿在宫中如何?恰好乔姑娘也在,到时候也有人照顾你。若是将军要拒绝,我可要怀疑你和乔姑娘是假的了。” 景晨帝眼神考究地凝视着赫连时和乔菀。 赫连时蹭了蹭怀中乔菀的发丝,压下眼中的凉意,懒洋洋道:“好,本将军愿意奉陪。” 推杯换盏中,赫连时佯装醉倒在乔菀肩头,用了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别怕,本将军自会把你好好的带回将军府。” 他声音清明,带了许诺的意味,不似先前的随意和挑弄,乔菀心定了定,小声回道:“奴家相信将军。” 入夜,夜微微凉,宫宴的喧嚣趋于安静。 “将军,您走的慢点。”乔菀搀了醉醺醺的赫连时去安排好的屋里,演的吃力,毕竟赫连时其实清明得很,压根不舍得把浑身重力都压在她身上,乔菀只得拧着眉头,假装搀着跌撞的男人。 进了屋,把门关紧了,乔菀才得以松一口气,耳边的喧嚣终于安静了,就是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还是乱的不行。 不管了,再熬一个晚上,便可以回去了。 赫连时瘫倒在床上,忍着因为饮酒带来的不适,手指又有痉挛的预兆,距离上一次发作,已经好久了。熟悉又陌生的痛感袭来,他想挣扎,也有点无力。 他的耳力极好,听得出隔墙有耳,怕是为了试探刚刚的荒淫是真的还是假的吧。 到底要他怎么做,帝王才不可能怀疑他呢。 “过来,替本将军宽衣。”赫连时强撑着身子起来,拉过乔菀轻声耳语,“隔墙有耳。” 乔菀飞快明白过来,捻了几分矫揉造作大声道:“将军,讨厌。”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赫连时一惊,乔菀也愣在原地,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二人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 “演得好,敞开了演。”赫连时笑起来轻声道,眼里带了几分宠溺和纵然,“你平日里不是时常看些话本子,就按照上面的演。” 乔菀脸颊绯红,自己偷懒时看的话本子居然被他发现了,想起里面的一些莫名的情节,她便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紧张和羞耻。 “将军何时发现的。”乔菀低头,声音被压得极低。 “先前送你回屋,无意看见的。”赫连时低声道,看着面前为自己宽衣的女子头越来越低,心中想笑,手指的疼痛也好了很多。 “将军,能否告诉奴家你在宫宴上说奴家手受伤了,是什么意思,为何大家都在笑?”解开最后一颗扣子,乔菀忽然开口道。 赫连时喉结上下滚动,良久哑声道:“没什么。”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荒谬的问题,拉过乔菀:“本将军负责制造晃动的声响,你喊。” “喊?”喊什么,喊那些羞耻的话语么?乔菀只感觉这一天过得太过漫长和匪夷所思,眼下还要学……了……去叫唤那些…… “将军……奴家不会……有没有女子会不叫的……不叫是不是也正常……”乔菀眼里染了水意。 此话把赫连时问的又一愣,又觉得她天真可爱,忍不住抬手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脸。 “嘶,将军,疼!”来得太突然,乔菀吃痛,惊呼出来。 “对,就是这样。”赫连时忍俊不禁,又伸出手摸了摸她脸上的印子,有些心虚道,“还疼吗?” 乔菀瞪圆了眼睛:“将军这是说什么话,您要不要试试?” 赫连时盯着她脸上红红的印子,心想姑娘家的脸怎的如此软嫩,心有愧疚,盘算着明日出宫给她从库房里取一点药膏来。 “将军手疼不?”乔菀目光落到赫连时又发紫的手上。 “嗯,不胜酒力,难受,但是比之前好多了。”赫连时老实回答。 一会后,赫连时用力摇着床,乔菀红着脸找准时机叫唤,还要给他施针,二人画面诡异的不行。 第20章 “噗嗤。”一次叫水后,乔菀破了功,忍不住笑出来。 “其实今夜很危险。”赫连时开口。 “奴家知道。”但是乔菀在赫连时身边,总是不害怕的。 “过一会,咱也该结束了,到时候稍微休憩一下,辛苦乔姑娘今夜陪本将军演戏了。”赫连时睫毛垂下,语气中带了些许疲惫。 “好。”乔菀望着他,心想传闻中的冷漠大将军,也不是那么可怕。 屋外,魏晗听了一夜暧昧,嘴角嘲讽道:“看来这赫连时,在美色面前也不过如此。” 他原想把乔荷送入宫中讨好皇帝,没想到景晨帝不喜欢不洁的女子,他便想把她送到赫连时府上做个眼线,也没想过这也行不通。 眼下,只能等赫连时和乔菀日久生情,再杀了乔菀,让和乔菀有八分相似的乔荷替代她。 第18章 把她小手扣在自己的大掌里 后半夜,二人停了动静,乔菀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支撑不住困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赫连时靠在床榻上,听着漏壶的水声,目光落在桌上睡倒的女子身上。 他动了动不痉挛的手,想起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暴露脆弱的样子,那夜她怕他疼,伸出手替他揉手。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萌生出一种再让她牵一牵手的想法,许是身体也想找个理由让她牵一牵,手居然又有点疼了。 这次算有正当理由了,赫连时立马起身,轻轻坐在乔菀身边的椅子上,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桌上,慢慢伸出自己的手,悄然放在她放松警惕的手心里。 姑娘弹琴的手软嫩,如水做的一样,指尖有些茧子,赫连时不禁伸出手指捏了捏她指尖的茧。 感受自己的手心痒痒的,乔菀困得不行,迷糊间以为是哪来的蚊虫,用了抓了抓,又嫌弃地丢开。 赫连时的手背被她挠了一下,又嫌弃地撇开,她力气不大,倒像是帮他挠痒痒,他嘴角轻笑,暗笑自己幼稚,却又觉得很放松。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带了几分霸道的劲,把她小手扣在自己的大掌里,心满意足地趴在桌上,闭上眼睡着,心想着,和她一起被留在宫中也挺好的。 第二日清晨,乔菀悠悠转醒,感觉到手被什么东西紧紧擒住,一看竟然是被赫连时抓的紧。 她急着松开,却被那头牢牢束缚住。 “疼。”赫连时早就想好第二日醒来被她发现该用如何说辞,此时他飞快地反应过来,拧了眉头,往日里冷漠清隽的脸上流露了几分可怜。 “是昨夜施针效果不佳么?”乔菀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走了,不再纠结自己手被抓住的事情。 “嗯,不太好,可能是没有熏香的缘故。”赫连时一本正经道,实际上他腰间挂的熏香被他揣怀里揣的紧呢,即使入宫不戴,那也要放胸口安神。 乔菀扫了一眼他的腰间,确实没有香囊。 “哪里疼?”她翻开赫连时的手心,细细观察着。 “骨头吧里面,本将军也说不上来。”赫连时故作苦恼,实际上乔菀的手软软嫩嫩,摸的他享受得很。 乔菀睁大眼睛,本着要治好他的想法,替他仔细揉了揉手心,轻声道:“这样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赫连时被她揉的骨头都有些酥软。 乔菀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将军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起来。 天琴阁内,也有一男子在默默叹气。 乔荷盯着魏晗手里的蛊罐,有些期待又蠢蠢欲动,若是能拿到噬心蛊的解药,她便不要再为魏晗卖命,以她的能力,甚至能和魏晗抖一抖,打个平手。 可魏晗怎么会轻易把解药给她呢? 他垫了垫手中的蛊罐,眸子从窗外移进屋,对着乔荷道:“你既然下不了手杀了乔菀,也不能讨得赫连时喜欢,那便先给她和赫连时下点情蛊。” “情蛊?”乔荷不解。 “这蛊,能把二人紧紧拴在一起,让赫连时更快地爱上乔菀,当然乔姑娘也会动心。时机成熟之后,再催动蛊术,控制赫连时成为我的傀儡,去开传说中的奇兵阵。”魏晗轻轻掀开蛊罐,慢吞吞说道。 “情蛊不是要相爱之人的其中一方才可以下?” “哈哈,你真是见识太少,这蛊术可和那种不一样,它得三人成蛊,由第三人控制。”魏晗伸出手摸了摸乔荷的发丝,扯下其中一段碾碎,看着乔荷的眼中有威胁,“你来下这个蛊,你来控制,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那为何不直接下其他蛊控制赫连时?”乔荷轻巧地躲过魏晗的手,把脸别到一边。 “奇兵阵,乃是赫将军府真正的传家之宝,只有赫家血脉才能开,传闻得到这个阵法,就能百战百胜,而赫家血脉蕴含的感情越深,血液中的力量便会越强,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赫连时爱上乔菀后,再去开奇兵阵。”魏晗眼里透着熊熊燃烧的野心。 “可,赫将军身为赫家后代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吧,他早开了吧?”乔荷依旧不理解。 “呵,赫老将军走的早,来不及培养赫连时便走了,连带赫连时的娘也一起离开了人世,没有人告诉他。”魏晗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容,天不负他,他有幸知道了奇兵阵。 所谓奇兵阵,赫家血脉一开,天下定。 而他魏晗,要把这样好的东西,抢过来给魏家,兴魏家门楣,让他们魏家人不再是从前任人喊打的阴湿老鼠。 不过,魏晗轻笑起来,现在魏家就已经风光无限了。 “可情蛊相连相爱之人,那不是害了我的妹妹?!”乔荷转过身去,不想接过这蛊罐。 “自古以来,心肠太软的人,总是做不成大事的,乔荷,你现在狠不下心,来日等赫连时发现你对他的威胁,你觉得你还会有命吗,或者说,你的好妹妹会帮你吗? 想一想吧,你妹妹看见你身上的伤痕都能无动于衷继续站在赫连时那一边,不肯和你上了这贼船,你还心软什么?矫情。” 魏晗的一番话犹如海底惊雷,将乔荷心中最后一根定海神针炸的粉碎,卷起滔天骇浪。 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奴家愿意誓死跟随将军。”乔荷敛眉,眸子里闪过杀意和恨意。 “想明白便好,你便是本将军最重用的女人。”魏晗勾起乔荷的下巴,掌心磨了磨她的耳廓,“到时候,待本将军称王,你的好日子便来了。” 一句话如天边惊雷,乔荷没想到魏晗的目的居然是称霸天下。 “你很震惊,是在质疑本将军的能力吗?”对上乔荷震惊的瞳孔,魏晗有些不满。 “不是,奴家只是欣慰将军终于能意识到自己是做王的人了。”乔荷圆过去刚刚的失态。 一番话哄得魏晗再次露出笑颜:“到时候,本将军封你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谢皇上恩典。”乔荷挑了好话哄着他。 “把蛊罐拿去,记得不要心软。”魏晗轻轻耳语,话语中仿佛带了刺。 “是。”乔荷接过蛊罐,恭顺地拘了一礼。 魏晗望着她远处的背影,眼神讥讽,没有身份和地位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让她做皇后?纵然他对她有几分情意又如何? 乔荷转过身,一双美眸彻底凝了寒霜,魏晗如此无耻,谁稀罕他的皇后之位,待身上蛊毒解开,她便改名换姓远走高飞。 午后,赫将军府。 乔菀在小厨房把先前给赫连时熬的草药一点点摆开,实在不明白分明施针后他没有痛感了,半夜怎会复发? 她想起来了白军医说过,赫将军爱吃甜,有时甜的吃多了,也会影响一部分药性。 看来是先前对他太好了,草药里甜的山楂放多了,这次给他拿掉一些,喝药后的冰糖也免了,毕竟良药苦口。 又熬了一下午的汤药,渐近夏至,日头越来越毒,乔菀出了不少汗,背上汗津津的,不过总算熬好可以给赫连时端过去了。 书房内,赫连时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毕竟早上骗了乔菀,说自己还疼,他好不容易才喝惯了先前有些泛苦的药,万一乔菀见他一直不好,换了新药…… 手中的兵书越发的看不下去,他只得蘸了墨汁,慢慢抄写起来。 “将军,您的药来了。”乔菀努力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试图不让赫连时发现端倪,好安心把药喝下去。 不过也是好笑,他一个英勇无畏的将军,战场的苦吃得了,这药的苦倒是一点都进不了嘴。 赫连时搅动着汤匙,汤匙和碗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屋外的知了发出阵阵蝉鸣,乐此不疲地叫嚣着。 “今日的冰糖呢?”环视了一周,赫连时没看见糖罐。 乔菀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咬了咬唇,开始撒谎:“今日的药可甜,所以不需要冰糖。” 赫连时放心地笑了,他知道乔姑娘一向不会骗他,虽然这闻起来是有点苦涩,但是喝起来一定如乔姑娘所说,是甜的。 第21章 第一口,赫连时被苦的差点吐回出来。 自己味觉出问题了? 乔姑娘拿错药了? 他不信邪,再喝第二口,苦。 乔姑娘不可能骗他,再喝第三口,苦的发涩。 他抬眸,一双眼复杂地看着乔菀:“快,给本将军拿冰糖来。” “将军,甜的可能不利于您吸收别的药物,要不然您昨夜和今早怎么又疼了起来呢,良药苦口利于病,将军您就听劝吧。”乔菀摇了摇头,担心地看着赫连时。 赫连时心知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如今药变苦了,连冰糖也没了。 他不是很想喝了…… 他想着怎么逃过今日的药,不经意瞥到乔菀被汗濡湿的衣裳。 日头越来越毒了,她在火边熬了一下午的药,若自己不喝,岂不辜负她一番美意? “将军,奴家不是有意骗您,只是……”乔菀话未说完。 “无妨,本将军喝了就是。”赫连时轻轻叹了一口气,捏着鼻子把药喝下去,心想下次一定不能再找这种理由牵她的手了。 真是色迷心窍。 乔菀一脸欣慰,盘算着这几日将军已经适应苦味了,明日把药里剩下的一点甜山楂也拿掉,这样效果更好。 一向冷静的大将军赫连时,此时背后又有不好的预感,凉凉的。 奇怪,明明今日挺炎热的,怎么自己这么冷呢?一定是错觉。 第19章 因为他们心甘情愿生死相许。 红楼别夜,明月暗暗,雨打芭蕉。 一只乌鸦穿过芭蕉叶丛,小心翼翼地探出圆溜溜的脑袋,乌色翅膀轻轻抖落雨水,眼神好似在窥探着什么。 今夜将军府宁静的只剩下雨声簌簌,檐下雨珠凝成一截一截的珠帘玉幕,虚掩着长廊下的紫衣女子。 夏至日,天阴雨泣,落花碾为尘泥,是下蛊的最好时机。 乔荷小心翼翼揭开陶罐上的泥瓦盖子,里面的蛊虫扭着身子躁动起来。 “嘶。”尖刀反射出的光芒照亮了乔荷惨白的脸,一滴血珠顺着刀锋流下,“滴答——”落在蛊罐里。 蛊虫疯狂地吞着,身子猝然断裂成小小的两只,如同蚂蚁一般。 “轰隆!”一声惊天巨雷砸下。 天地为鉴,日月为证,情蛊开。 “将军,妹妹。”乔荷的声音隐在疾风骤雨里,格外不真实。 “何事?”不等乔菀回答,赫连时沉了声音道。 “夏至之日,我特意给妹妹熬了甜汤,也顺便给将军带来一份。”乔荷道。 “进来。” “吱呀。”门被推开,乔荷端着两碗甜汤进来,笑得真诚。 上次二人争执后,乔菀和乔荷便很少说话了,如今乔荷主动来破冰,乔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烛光下,乔荷额头上冒着滴滴汗珠,想来这甜汤也是熬了许久的,她的衣裳上还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乔菀心软了,想起姐姐身上的鞭伤,心口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又疼又无力喊出口。 她终究是心疼自己的姐姐的。 “谢姐姐。”乔菀一边道谢,一边瞧着乔荷端了甜汤过来,一碗放自己面前,还有一碗放在赫连时那儿。 乔荷眼里盛满了温柔和对妹妹的爱意,仿佛先前的恨与不甘都散去了。 “将军,奴家先回房了。”放下汤药后,乔荷微微行了一礼,对着乔菀眨了眨眼,这眼神和很多年前一样明快,艳丽,乔菀也回了一个眨眼的微笑。 二人的狡黠被赫连时尽收眼底。 待乔荷走去后,乔菀搅动着手中的汤匙,舀起一小勺,轻轻抿了一口:“将军,快尝尝,我姐姐的手艺最是好了。” 乔菀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藏了满天的星星,赫连时深深地看着,嘴角不禁弯了弯:“汤有些烫,本将军等一会喝。” “将军怕烫?”乔菀仔细回忆着先前赫连时喝药的情景,好像没见过他怕烫。 “嗯,之前嘴角的疤还有点疼。”赫连时盯着乔菀的唇,轻轻开口道。 之前嘴角的疤?一下子勾起那次自己来葵水的回忆,赫连时亲自给她喂药,那日唇边的柔软还…… 她脸唰的一下通红。 “怎么,乔姑娘知道本将军的嘴角的疤痕哪里来的?”赫连时轻轻搅动着甜汤,瞥见里面蚂蚁大小的蛊虫,压了下眼中的惊讶,不动声色地调侃乔菀。 “奴家,奴家可不知道。”乔菀一紧张,剩下的甜汤全部被她一口喝下了肚中。 隔着一道秀丽江山图屏风,乔菀手指抚上琴弦:“将军,奴家为您弹琴。” “好。”男人嗓音含了磁,面色严峻下来。 手中蚂蚁大小的蛊虫轻轻扭动着身体,试图在他长着粗茧的手上咬开一个口子,赫连时当然不会给这虫子机会。 白夜前几日探查得知,魏晗府上有暗中养蛊的苗疆人,恐怕这虫子便是他们养出来的邪物。 把蛊虫放进干净的瓷瓶里,他眼里闪过冷意,那是他在战场上杀敌才会有的果决和狠厉。 剩下的甜汤被他倒进窗边的花盆里,绿菊瞬间整朵掉落下来。 看了一眼正在弹琴的乔菀,想到她喝光的甜汤,他的眼里染了柔:“乔姑娘,明日随本将军去一趟军营找白军医,此事只能你我知道。” 不对,赫连时总觉得这蛊虫不是只针对他一个人这么简单,虽然先前乔荷收了要害乔菀的心思,却难保现在不会害她。 正要解腰带的手顿住,又马上反应过来披了大氅,穿过披风,乔菀被赫连时一把拉起,他眼里带了着急:“随本将军去军营,现在马上!” 乔菀有些不明所以,只听见赫连时又道:“白子期给本将军配了药,本将军忘记拿了,不吃会受不了。” 此话一出,乔菀忙赶上他的速度,却发现赫连时没有往马棚走,而是往书房走。 “将……”她正要开口,便被一双手轻轻捂住了嘴,整个脑袋被他带到怀里,撞到他精壮的胸口,耳边男人悄悄说:“别出声,别的地方本将军有马。” 他不会按照平日里的路线走,毕竟府中有乔荷在。 赫连时都来不及顾及马只有一匹,拦腰把乔菀带上了马,握着缰绳的手隐隐出汗。 乔菀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又只能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心跳如鼓。 赫连时不知道自己莫名在担心什么,明明她没有说自己不舒服,明明那也只是一只未知名的蚂蚁大小的蛊虫。 心里有一道奇怪的声音叫嚣着要他担心她,可从前他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 莫名的紧张让他不禁靠的怀中的人儿紧了紧,乔菀只觉得身后滚烫,男人的气息将她笼在这漫漫无边的黑夜里。 赫连时为何如此着急?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赫连时的声音裹挟着猎猎风声。 “嗯,没有。”乔菀轻轻摇头。 赫连时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只能希望乔荷对乔菀是有姐妹情的,不会下毒手。 “将军,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奴家总觉得不是药的原因,对吗?”乔菀的声音探出来,顺着风飘到赫连时耳朵里。 “别多想。”夜里风大,赫连时又纵马疾驰,风吹得二人身上都有了冷意。 “冷吗?” “嗯。” “那便靠本将军近些。”男人把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夹在黑夜里又藏了丝蛊惑的味道。 乔菀乖乖的往他怀里缩了缩,心中紧张,她是贪恋他怀里的温暖的,先前檀香楼失火是这样,来葵水晕倒是这样,今夜也不例外。 晚间下了雨,虽然此刻停了,但路上泥泞,抬头一看天,也没有一缕光。不知又策马了多久,远处终于有火把的亮光。 军营内,乔菀被赫连时安排在主帐里休息,他自己一人带着装了蛊虫的小瓷瓶去找白子期。 “这,这你从何得来?”借着烛光,白子期把蛊虫翻了又翻,面色难看。 “晚间乔荷端了两碗甜汤给我和乔姑娘,汤我没喝,挑出了这只虫子。”赫连时眸子暗的很,“不知道乔姑娘那碗里面有没有,本将军和她开了玩笑,她一害臊,便整碗喝下去了。” 这也是他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原因之一。 他不该胡说话的。 良久白子期叹了口气:“早年我在苗疆历练,见过这种蛊虫,它是苗疆最出名的蛊,合情蛊。与寻常情蛊不同,合情蛊是由第三者给指定的二人下蛊,下蛊之后第三者可利用二人的感情,达成某些事情。 这蛊,最是毒。”白子期顿了顿,又道:“只要有其中一方吃下,另一方若是不吃,吃下的一方一日之内会死。所以这种合情蛊,说白了不是为了拴住心上人的,而是第三者为了让相爱的两人共生死,强行下的。” “那下蛊的条件呢?”赫连时不忍细想。 “第三者把血滴入合情蛊,再把一对合情蛊拆开分别放进同一种汤剂里浸泡。当相爱的两个人吃下,蛊便下成了。” 第22章 “若是不相爱呢?”赫连时喉结滚动,手中的白瓷瓶似乎有千斤重。 “不相爱,吃下去会很痛苦,痛苦到二人相爱。”白子期道。 “没有破解之法了么?” “没有,眼下唯一幸运的就是将军及时发现,将军若不吃,蛊虫便永远无法伤害到您。”白子期想起乔菀,觉得有些可惜,但是也没法。 “那乔姑娘岂不是要出事?” “对,但您是将军,只能以小换大,您的生命比她的,更珍贵。”白子期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把桌上的蛊虫处理掉,却被赫连时一把夺过。 “她的生命,同本将军的,一样珍贵。”赫连时冷冷抛下这句话,抓起那蛊虫,没有犹豫地配了水一口吞下。 “将军!”白子期惊呼起来,没有料到赫连时这般果决和冲动,“您疯了。” “若是没有她日日陪伴,本将军早疯了。”烛光一截截被烧下去,赫连时坐了半宿,没有预料之中的痛苦,“子期,你看,本将军吃了身体不痛苦。” 白子期摇了摇头,踌躇许久,终于说出话来:“将军,若是相爱之人中了合情蛊,是没有痛感的。” 因为他们心甘情愿生死相许。 后半句话是苗寨的书上写的,字字泣血。白子期还记得当年看的时候,还嘲讽过谁会心甘情愿丧命,没想到眼前就坐了一个傻子。 “乔姑娘没有自保能力,她一出事,你就得完蛋。”白子期手里调了催吐的药,试图劝说赫连时后悔,好试着把蛊虫吐出来。 “与其说是她拖累本将军,不如说本将军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才是真真要连累了她。”赫连时推开催吐的药,眼里含了柔,“不许告诉她这件事,本将军会好好活下去。” 白子期想起一年前,赫连时病最严重的时候,十几日无法安眠,夜夜梦魇,只得一副一副药的吃,有一日赫连时喝了特别多的酒,靠在他身旁,语气凄凄:“子期,我不想活了。” 后来不知赫连时怎么调理的,硬是生生扛了下去。 再后来遇见乔姑娘,白子期便能常常在赫连时脸上看见笑意。 罢了,祝他们相爱好了,白子期肩膀垮下去,他只能好好精进医术,以防二位有谁出了意外要医治。 营帐外脚步匆匆,赫连时掀开主账的帘子,看见乔菀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仔细端详着她的睡颜,想着合情蛊,原来自己确确实实是喜欢上她了,为了她,这毒蛊,他心甘情愿饮下。 情蛊不一定是为了逼对方爱自己才种下,还可以是因为爱而甘之如饴。 她睡得这样香,吃了合情蛊一定也不痛苦吧,那她是不是也爱着自己? 每次她弹琴走之前,又会不会在他床边驻足,想要牵一牵他的手,又或者是—— 吻一吻他? 这样的想法让他自己也忍俊不禁起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忍不住又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 现在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想起要和她命运与共,他心中没有服下毒蛊的悲伤,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欢快。 出了营帐,他唤了白夜:“替我去查一下,乔荷给本将军下蛊究竟是为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第20章 赫连时把她当了玩物? 夜色沉沉陷入墨中,被一滴滴晕染开。今夜赫连时睡不着,腰间的香囊被他解下来,放在手心细细揉捏着。 一切有些突然又那么顺理成章。 从发现蛊,再到为了她甘愿把蛊吃下去,时间不长,却刚刚好够他确定自己的心意。 其实他早就把这情意揣在怀中了不是么?只是因为想起父母的经历,他不愿连累她,也不想自己去上阵打战,留她一个人做个孤家寡人。 之前他也难以确定她的情意,但是她中了蛊没有异样感觉,应该是爱自己的。 而且她那么关心自己的病。 如果说先前他隐忍克制,那现在他不会再这样。不过一切不用那么着急,他想亲口听她说她爱自己。 既然两个人已经生死相依,那他会好好保护她,也会保全自己。 赫连时想起魏晗,想起当朝昏君,他也该反击了,不能任由自己做待宰的羔羊。 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他要先满足乔姑娘的众多小心愿,比如先把她的琴馆支棱起来。 之前乔菀弹琴哄他睡觉,都是她看着他睡颜,这两日也是轮到他看她睡颜了。 乔菀乌发披在身后,流下一席黑瀑,眼睫毛翘起,为她安静的睡颜增了几分俏皮。 他忍不住伸出手勾了勾她的睫毛,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眼睫毛痒痒的,挠得乔菀醒过来,睁眼蓦然对上赫连时的眼。 他的眼里好像有磁石一样,吸着她无法别开,她有些紧张,又被一股力量牵扯着不挪开视线。 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赫连时没有别开眼,定定看着她眼里自己的倒映。 烛光晃动,二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出万重叠影,迷迷蒙蒙的,乔菀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 先前在马背上依偎在赫连时怀中的依恋感又爬上心头,她……依恋他? 她和他之间就隔了一层薄薄的纸的距离,他的呼吸几乎可闻。 “将军。”乔菀头微微后仰了一些,呢喃道。 “怎么了。”她是不是还在做梦,将军的话带了难隐的温柔和水色,扰得她心里又润又发甜。 “您的药……”乔菀话未说完,赫连时轻笑了一下。 “我找到药了。”赫连时垂眸看着乔菀,她不就是他的药么? “那就好,将军您今夜可还觉得身体有不适?若有的话,我们回府,奴家给您弹琴,针灸。”乔菀话里带了急,她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冷静,声线藏了控制不住的颤音。 他每次一靠近她,她心中便有说不尽的悸动。 “本将军若是手疼,你怎么办。”赫连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奴家替您看看是不是又伤着哪里了?”对上赫连时充满侵略的一双眼,她招架不住别开了眼。 “只是看看?”赫连时声音低沉,一只手把她别开的头又掰正回来,好直视他的眼。 今日他为了她不惜吃下合情蛊,他得让她还点什么回来。 今夜的赫将军格外难缠,乔菀似乎理解了他什么意思,低头向着他的手抚了过去。 “这里疼吗,奴家给你揉揉就是了。”她知道赫连时想干嘛。 姑娘家柔嫩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粗糙的指缝,如春水萦绕掌心般,赫连时不想让这片刻的绕指柔逃走,用了力道回扣回去,五指如牢笼将乔菀的手禁锢住。 “将军!”第一次和男人这样牵手,乔菀呼吸大乱,手想要逃窜,却被拧的更紧,一张脸染了桃花红。 赫连时嘴角勾起笑意,他只是牵个手而已,就把她臊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乔菀猜不懂他的心思,只觉得被轻薄了,可心底里又受用的很。 下一秒,赫连时整个身子朝着乔菀倒去,他稍稍控制了力道,不伤着乔菀。 “怎么了将军?”乔菀忽然慌了神,自己怎么会觉得被轻薄了,明明将军是病的疼的受不了,是她错怪他了。 背上被乔菀另一只手扶着,赫连时掩去了眼底的笑意,装模作样道:“疼的紧,看来还要麻烦乔姑娘多多医治了。” “好,将军要听琴,回去奴家就给将军弹,然后再配合着针灸和汤药。”乔菀想起先前赫连时痛苦的模样,一颗心塌了塌。 她像哄小孩儿一样,手替赫连时顺着气。 “乔姑娘,若是本将军的病一直未好怎么办?”赫连时哑了嗓子,语气里含了几分试探。 “那奴家之前和将军的承诺便算数,不治好将军不再嫁人。”说这话时,乔菀脸又热了热,感觉自己在发什么山盟海誓。 “你不怕本将军娶了妻子,被本将军的夫人排斥吗?”赫连时起了身,目光灼灼看着她。 有的时候,他还挺希望乔菀大胆些,泼辣些,对他哭诉与他夜夜共处一室,被辱了清白,求他娶她。 可她没有。 乔菀敛眉,目光飘向地面,听到这话时,她心里有什么东西消沉下去。 堂堂护国将军,总会有娶妻的一日,那她也得走了,只是她担心他的病。 赫连时问这话是想暗示她,他将要娶妻了么? “将军,您是要娶妻了么,若是奴家妨碍到了,不日便会离开。”乔菀声音一寸寸低下去,在赫连时听来,竟然带了些委屈的味道。 自己又让她误会了。 “不是。”赫连时急急答道,想找了措辞解释,又没有经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这样笨拙。 “那将军问这话做什么。”乔菀终于敢抬头看他的眼睛,语气染了嗔怪。 赫连时觉得这语气里还有几分喜色。 第23章 “没什么,看看你在不在乎本将军的病罢了。”赫连时眼睛微微眯起,全然没有刚刚的痛苦的模样。 “将军戏耍奴家?”看他这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乔菀全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刻意试探自己会不会在乎他! 当然在乎,转眼乔菀又泄气下来,她在乎的很,不仅在乎还贪恋他怀中的温暖。 “怎么,被我戳中心事了?”赫连时又靠过来,半开玩笑道。 “没有。”乔菀眼中染了水意,藏了我见犹怜的春意。 “你在乎本将军,我自不会亏待你。”赫连时说着,自己耳根也跟着红起来。 不会亏待她,这话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嗯。”乔菀总觉得今夜赫连时的话特别暧昧,暧昧的要吃人。 他的话逼得她一颗心退无可退,奇怪得很。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赫连时想再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吃了蛊虫不痛苦。 “奴家没有。”乔菀摇了摇头。 赫连时又笑起来,柔和的烛光下眼里染了几分得意和温柔。 此时天已经微明,东方掀起鱼肚白,霞光懒懒地洒在军营里。 “上来!”赫连时率先骑上马,伸出手要拉乔菀。 “将军……”乔菀盯着赫连时掌心的茧子,迟迟不敢把手放上去。 太暧昧了。 “怎么,本将军带自己府上的琴师回家,也很不堪吗?”赫连时生怕她拒绝自己,喉结紧张地滚动。 “那倒没有。”乔菀盯着赫连时,他的身影在马背上显得更加高大。 “不喜欢和本将军靠在一起?”赫连时挑了挑眉,手依旧悬在半空中。 乔菀愣在原地,她是喜欢的,怎么能说不喜欢呢。 昨夜事出紧急,两人一匹马,可眼下不急呢,姑娘家总要矜持些。 再说,她和他什么关系。 不由得她继续沉思,赫连时直接弯腰,一手臂把她带到了马背上:“想什么呢,再想来不及熬今早要喝的药了。” 乔菀乖乖地靠在他怀里,沉吟了一会便心安理得了。 是啊,熬药这么着急的事情,哪里来得及再去找一匹马呢? 赫连时靠着怀里的一团软,嘴角荡漾开笑意:“本将军这回手是真的有些疼了,缰绳抓不住,乔姑娘帮帮我。” 乔菀只以为他又耍自己,直了直身子不理他。 “嘶。”赫连时发出一声闷哼,乔菀心中败下阵来,抓住缰绳的一端。 “不是这样抓的。”赫连时笑起来,身子斜靠在她背上,抓起她的手放在正确的地方。 她的手生的好看,露出来的一截白腕明晃晃的,赫连时大掌覆在她手背上,和她一起牵着缰绳。 她呼吸有点乱,整个人被一股西湖龙井味儿包围住,脑子白的说不出话。 赫连时未曾情窦初开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美中不足的是他不太懂的怎么把握度,他用着拙劣的办法求她,靠近她,吸引她。 乔菀被带着靠在他怀里,躲不掉,也没法躲,她甚至要承认自己对他有怜爱的,虽然也有对上位者的恐惧。 他是护国大将军。 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她努力把自己对他的喜欢转成尊敬,让自己羞怯的爱看起来冠冕堂皇,只有在为他弹琴时才能流露出关心。 对赫连时的靠近,她又惊又喜,喜的是他希望她在意他,惊的是,她该用什么配上他? 又或者说,因为地位的高低差异,赫连时把她当了玩物? 否则这几日行为举止怎么这么轻佻? 第21章 叫做欲擒故纵 待到二人策马至京中,天光大明,经过瑶琴馆时,赫连时突然勒住了马。 面对突如其来的停顿,乔菀一时没坐稳要跌落到马背下去。 “这么不小心,下次本将军教你骑马。”赫连时一只手稳稳捞住了乔菀,她的腰肢细,他放轻了力道,怕捏碎了她。 这男人今日真是怪异,一会问在不在乎他,一会要教她骑马。 赫连时的体温烫得很,乔菀只觉得腰间一热,脸也顺带着炽热起来。 赫连时就喜欢看她脸红。 “看看琴馆。”赫连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掩去了对她的别的心思。 “好。”乔菀堪堪别过头,不敢对上他那双要把她吸进去的眼眸。 太奇怪了,这男人今日说话看起来一本正经,但是眼神和往日一比,少了些难以言说的克制?乔菀努力不让自己呼吸乱想,肯定是今日和赫连时肢体接触太多了,接下去少接触就好了。 进了琴馆,乔菀找了个看账本的由头从赫连时身边溜走了。 前阵子乔菀又忙于给赫连时缓和心疾,只顾着看医书和研究琴艺了,琴馆这边是疏忽了不少。 不过赫连时派来坐镇琴馆的魏老先生是把好手,她翻看着近日瑶琴馆的安排和入账记录,极为满意。 目前瑶琴馆主要以卖琴为主,若要发展弹琴学琴这些,还得等乔菀来定夺。 她敛眉,边思付着接下来该如何做,边拿了笔在纸上写,再抬头时便对上了赫连时饶有兴味的眼。 他的眼神能吃人。 不像那种在战场上要拿下城池的征服,而是一种要把她圈进他领域的侵略。 大大方方的,没有丝毫遮掩。 乔菀飞快别开了眼,把写好的纸张拿到魏老先生面前:“魏先生,奴家接下来的想法是,将琴馆和医术结合,用古琴特有的慰藉和草药安神的特点,治好人们的失眠症。” 魏老先生是京城闻名的老琴师,德高望重,普通人想听一听他的琴都得耗上千金,此次他肯出面帮着坐镇琴馆,是出于他和赫府的两代人交情。 据说这瑶琴馆是赫连时送给眼前这女子的。 这事倒是稀奇,原来魏老先生不知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一向清冷自持的赫连时如此大费周折。 眼下他知道了。 乔菀对瑶琴馆的筹划很独特,将琴和草药结合,这不似寻常人的巧思令人耳目一新。 至少现在整个京城,没有一家琴馆是这样做的,大家无非是卖卖琴,举办些吟诗作画的风雅之事,大大小小的琴会,毫无新意。 “乔姑娘,请您细说一下,好让我多了解些。”魏老先生来了兴趣。 “奴家以为,古琴有陶冶情操的作用,若在弹奏古琴时,点上草药制成的熏香,再请医者来针灸,对身体康健之人,我们推出一套养生的法子,对有心病之人,我们推出一套缓解心疾的法子。”乔菀眼里含了光,思维泉涌。 “如此,我们既可以卖琴,又可以卖些自制熏香,还可以做些香囊,又能吸引百姓来缓和心情,倒是不错的挣钱路子,只是,”魏老摸了摸发白的胡须,“乔姑娘打算如何定价?” 乔菀明媚的笑起来:“价格按照档次划分,最低的寻常人也能负担起最好,最高的档次若能做到为权贵们服务更好,这样我们的客人才能络绎不绝。” 魏老爽朗地笑起来:“你这姑娘家,看着柔柔弱弱,赚起钱来可是一点不手软,进了你这琴馆,无论是谁的钱袋子都要脱一层皮。” 乔菀摇了摇头:“若是寻常人家,银两收三顿饭钱就好了,不必多,雅俗共赏最好。奴家不做那黑心商人。” 赫连时在一旁不语,仔细听着乔菀一番话,惊讶于她这样一面。 明明看起来娇弱的让人怜惜,认真做事起来却含了几分果断睿智的冷静。 也不知她还有没有其他一面。 比如,她面对心上人又该是何种模样,写情诗是何种模样,说喜欢又是何种模样,嫁人又是何种模样,尤其是,洞房花烛夜是何种模样? 她中了合情蛊,却无痛苦的模样,想来是喜欢自己。 那为什么她总是不主动,赫连时脸色突然沉下去。 赫连时对旁人是界限分明的君子,可对心上人就不是了。 他只给乔菀一阵子时间慢慢来,若是她一直退缩,他难免会控制不住霸王硬上弓。 魏老一边和乔菀缕着思路,一边偷偷瞥向赫连时。 只一秒,他就断定这小子看这女子的眼神不清白。 魏老是看着赫连时长大的,知道他这么多年孤独,如今有了心上人,魏老很是为赫连时高兴,他应该撮合一下这二人,否则对不起他和赫老将军的交情啊。 “连时,你来。”魏老冲赫连时招招手。 “这琴馆得以建成,你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先前你受伤了还要来操心琴馆修建的事情,眼下伤都好了吧?”魏老特意咬重了伤的事情。 “将军,您为何受伤?”果然,乔菀一听见赫连时受伤眼里就疼的不行。 “没什么。”赫连时轻描淡写道。 魏老一脸黑,他这是在给契机让乔姑娘愧疚,好更疼这小子一点,这小子还不快说自己为了琴馆做了啥,真是孺子不可教,还得老姜出马。 第24章 魏老轻轻叹了口气:“乔姑娘你有所不知,那天琴馆上面的横梁大家怎么也安不稳,是赫将军亲自扛了上去,重木还没安好,便被一个没力气的下人松了手,直接砸在将军身上,将军一声不吭愣是安好了才下来。” “当时砸出好大一个淤青呢。”魏老伸出手比划,圈了一个大圈。 乔菀手中写好的宣纸被揉的皱了又皱,她竟然不知赫连时为了这琴馆,还生生被砸了一下。 见乔菀一副无措的样子,魏老知道这把火拱的差不多了,忙找了借口开溜,留二人在原地。 夏风带着几分燥热吹进来,挠得乔菀一颗心不是滋味。 “将军受伤怎么不和奴家说?”乔菀自知愧疚,先开了口。 “不疼的。”赫连时眼里含笑,战场上那么多伤痕他都扛下来了,何惧这点伤痕? “怎么会不疼,将军莫要逞强,这事是为了奴家,奴家有责任的。”赫连时高大的身姿压得她话也急促了起来。 “既然知道本将军是为了你,你要怎么对我负责?”赫连时低头,话语中带了几分低吟。 “将军,尽管开口便是,总不能让将军白白受了这一下。”说这话时,乔菀脸又掀起一块绯红。 “好,那本将军问你,方才进琴馆,你为何急急寻了理由走开,和本将军站在一起你不舒服么?”赫连时收了笑意,语气里明显有责怪。 还有一丝,被丢下的落寞。 “奴家,奴家只是想看账本。”乔菀努了努嘴,撒谎道。 “真的?”赫连时盯着她,又咬唇了,定是撒谎的紧张。 “真的。”乔菀抬起头,朝着赫连时挤出一个信誓旦旦的笑。 又是这样的笑。 “上次你哄骗本将军喝下那泛苦的药也是这样笑。”赫连时冷冷拆穿。 他早就把她的小模样摸得透透的。 要是别人骗他,都要被收拾的,可乔菀骗他,他没想好怎么收拾她。 “将军恕罪。” “就这一句话?”赫连时靠近她一寸。 “将军,您先告诉奴家,您的伤好了没有。”男人的气息扰得她方寸大乱,心中却还惦记着他的伤。 “你猜,疼死了怪你。”赫连时存心要报复她,看她内疚看她着急。 他转身就走。 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乔菀直接拉住了他的袖口:“将军莫要生气了,奴家帮您看看伤,给您上药。” 赫连时不回头。 乔菀继续拽着他袖子。 一会,又一会。 赫连时回头了,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好,有劳乔姑娘了。” 里屋,乔菀轻轻把赫连时外裳脱下,乔菀解了多久腰带,赫连时就盯着她看了多久。 衣襟滑下,露出男人蜜色精壮的上身。 他的腰细,肩膀又宽的很,人鱼线分明,腰腹处的八块腹肌排列的整整齐齐。 看的乔菀一时忘记收回了视线。 “看够了没?”赫连时嘴角浮起得逞的笑。 乔菀脸烧的滚烫,几乎要昏厥过去,一颗心马上要蹦出来一般。她仔细看着他上身每一寸,可是找了许久,也没有看见重木压的伤痕。 “将军,奴家找不到您的伤。”乔菀别过头,努力让自己不看他,晃动的步摇却如细柳撩动着赫连时的心,搅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早好了。”赫连时目光追着她,眼里露出一抹狡黠。 “那将军为何不告诉奴家,还故意赌气要走!”乔菀娇嗔,一张白皙的脸看起来更可爱灵动了几分。 赫连时双手撑在乔菀身后的桌上,将她笼罩在自己视线里,眼里含了道不明的情,喉结微动。 “乔姑娘有没有听过孙子兵法里有一计,叫做欲擒故纵。” 第22章 本将军没想把你当侍妾。 隔间外喧嚣不绝于耳,室内安静的只能听见二人相对的呼吸声。 盯着面前女子姣好的容颜,赫连时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淡粉柔软的唇。 粗糙的摩挲感传来,乔菀嘴上好像被辣椒烫着了。 被戏耍的滋味浮上乔菀心头,男人的靠近如火,让她又恼又羞。 这男人居然利用她的同情心骗她关心,一次也罢了,三番五次还不够,想来就是要戏弄自己。 许是气不过,她忍了羞愤,猛地抬头看向赫连时:“将军请自重!” 乔菀眼里如同含了带着露水的梨花般,染上几分倔强和清冷,赫连时玩笑的脸白了一瞬。 “这几日琴馆事务繁忙,奴家便住在琴馆了。”乔菀推开赫连时的胸膛,赌气走开。 赫连时的手无措地悬在半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嗫嚅:“那本将军怎么办?” 乔菀脚步一顿,咬牙不说话。 赫连时上前一步,拉住她明黄色的袖子,一口气吊在胸膛间不敢沉下去。 他微微拽了拽袖子,乔菀不回头。 她在等他道歉。 “乔姑娘,是我冒犯了。”赫连时轻轻开口,手还拽着她袖子不放,唯恐她又突然跑了。 他奇怪得很,以前都是别的女子争相靠上来要他恩宠,如今他主动对一个女子,却惹恼了她。 乔菀不喜欢他靠近么?那为什么中了合情蛊不痛苦呢。 似乎是笃定了这个想法,赫连时只觉得乔菀是故作扭捏,语气沉了下来:“乔姑娘,我都道歉了,便原谅我吧。” 乔菀还是不理他,被扯着的袖子拉出一道道紧绷的褶皱。 赫连时失了耐心,伸出手扣住她的肩膀,把她生生转了过来,蓦然对上一双含了泪的眼。 乔菀唇被咬的发白,愣是没发出一点的声音。 “将军,您高高在上,想要侍妾是您的事情,但是别随意轻贱了奴家。”乔菀声音带了颤音,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敲在赫连时的心上。 赫连时深吸一口气,想要安慰她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他没想把她当侍妾,是真的喜欢她。 可是他已经为她吃下合情蛊了,这表明心意的事情就不能她来提么。 他想亲口听她说喜欢。 “我没想把你当侍妾。”赫连时解释,手还是不肯松开乔菀。 他都这般主动了,乔菀怎么还没看出来自己的心意呢? 乔菀只觉得这人和别的纨绔子弟也没什么不同了,一副浪荡模样。 她对赫连时心底是有感情,可奈何二人之间隔着重重阶级,她不会想着高攀金枝落下个无名无分的未来。 她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那便最好,奴家人微,不敢妄自和将军有什么逾矩,还望将军理解。”乔菀语气里藏着淡淡的疏离。 “本将军送你琴馆了。”赫连时黑了脸。 “奴家为将军弹琴了。”乔菀抬头对上他如墨的眼,一字字反驳道。 赫连时自知理亏,以后是万万不敢再这么唐突了,追心上人还得慢慢来。 “好吧。”赫连时一口气沉下去,松开搭在乔菀肩头的手,先她一步出了门。 乔菀在原地神情复杂,想起姐姐曾经劝过她:“既然赫将军提过可以娶你,那便抓住机会呀,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一跃枝头的契机。” 她做不到。 南越国阶级分的严明,赫连时不可能为了她给她正妻之位,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世道不允许。 她不想飞蛾扑火,也不愿为爱冲昏头脑。 正欲抹一抹面上的泪,一块被润湿的帕子便递了过来。 乔菀低着头,认出是赫连时的鞋子,他又回来了。 “擦一擦,方才的事是我不对。”方才出去那会,赫连时给自己洗了一把冷水脸,人清醒了几分。 南越国婚姻最看重身份门第,非达官贵族的女子再往上高攀也只能落个卑微妾室的下场,难怪乔菀反应那样大。 是自己考虑不周,太心急了。 他怎么能舍得让自己心爱的姑娘先告明心意呢。 这种事情应该男人来做。 不过眼下时机不对,得先把她哄好了。 “乔姑娘,本将军下次不会这么……” “将军莫要多说,奴家心里明白,该做的分内之事奴家会做,除此之外的事还请将军别做。”乔菀擦去眼泪,又冷冷丢下一句话。 一方带了咸咸眼泪的帕子被塞回他手心里。 帕子被他揉在手心里,软软的,润润的。 赫连时最后一个人策马回了将军府。 处理完大大小小的事务,他盯着桌上发呆。 往日这个时候,乔菀便熬好了汤药给他送过来,心情好还会给他吃冰糖。 今天什么都没有,本该放着碗的地方空空荡荡的。 干什么都烦。 以至于白子期进来他都没发觉。 “呦,赫将军我看你今日面泛桃花啊!”白子期往嘴里丢着炒豆子,拉开一把木凳子就坐下。 第25章 “胡说。”赫连时正了正色,拿起桌上的兵书又看起来。 “别看了!我都悄悄观察你好久了,怎么,失眠还没好,相思病又犯了?”白子期盯着赫连时一页未动的兵书调侃道。 “很明显吗?”赫连时咬牙。 “不明显吗?从我认识你开始,你从来没这一副又荡漾又犯愁的的表情啊。”白子期嘴角微微勾起,戏谑道。 “中了合情蛊的感觉如何?”白子期拍拍他的肩。 赫连时悠悠抬头:“你是不是记错合情蛊了,是不爱才不会痛苦吧,相爱才会痛苦。” “你可别一副怨妇的表情看着我。”白子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提起椅子后退了几步,“别质疑我,虽然打战我不如你,这医术和蛊我可是深有心得,绝不会记错。” “那你帮我想个法子。怎么才能让乔姑娘对我——稍微主动一些。”赫连时叹了口气。 “你个糙汉子,别用力过猛把人家惹恼了,让我为你献上一计!”白子期狡黠一笑凑了过去。 夜幕降临,乔菀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今日她在琴馆忙活了一日,疲得很。 此时正是用晚饭的时间,但她没有食欲,得以有点清闲,她想上街走走。 琴馆需要琴弹得好,又愿意钻研医术的人,可这样的人并不好找。 魏老替她问了自己的徒弟,大家无外乎道:“自己是来弹琴的,附庸风雅之事,怎么变成为人行医治病了?” “哎。” 望着天边残阳拖出的一道长霞,乔菀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放开我!你们这些人!”远处一女子的呼喊声打破了街边的宁静。 乔菀摸了摸腰间的将军府令牌,忙走上去。 “发生了何事?”见那地上趴着的女子,鬓发凌乱,乔菀不禁开口问道。 青|楼老鸨瞧了眼她腰间别着的将军府令牌,心知是惹不起之人,恭恭敬敬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女子想学琴,可来这勾栏瓦舍之地,哪有不卖身的道理?” “姑娘快走吧,这女子恐污了您眼。”老鸨用力扯着那女子。 “等等。”乔菀眸子冷下来,带着赫连时行事的影子,拿出一袋银子给老鸨,“这女子,我赎了。” 老鸨接过银子,嘴角咧开了花:“姑娘是个大方的贵女,这女子你要便要了吧,外乡人,也不值得姑娘多同情。” 老鸨转身过去,没看见乔菀眼一寸寸冷下去。 那年冬日,她和她的姐姐便是被这样的人一点点磋磨光心志的。 外乡人又如何? 乔菀平日里看起来是娇滴滴了些,但是经过这段时日和赫连时的相处,又在琴馆慢慢支棱起自信,周身气度都变了许多。 她朝那女子伸出手。 “姑娘,为何救我?”眼前的女子只有十四岁的年纪,面上还泛着稚嫩和畏缩。 乔菀不想解释太多,过去的事情,再提起就很伤感了。 “姑娘,奴家知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还请姑娘说代价!”女子跪下朝她磕了个头,明显是先前被坑怕了。 乔菀心软了软,牵过她的手。 女子指尖长了细细密密练琴的茧子,看来是下过苦功夫的。 “你若如此不安,那便来我琴馆做个琴娘。”乔菀声音柔了柔。 “什么?”眼前的女子不敢置信地抬了头,琴馆,是她这样的底层女子不敢踏足的地方。 “我琴馆缺个又会弹琴又能钻研医术的,你若不怕苦不怕累,便可以来。”乔菀拿出帕子擦去这女子脸上的污渍,开口道。 “奴家愿意!”这女子喜极而泣,连连磕头。 “别这样,今后我若能看到你的努力,我们就是琴馆的姐妹了。”乔菀拉起她,替她慢慢整了整凌乱的鬓发。 “好!奴家名唤昼雪,请问恩人尊称!” “叫我乔菀便好。” 残阳将二人的身影牵引的细长,乔菀搀着受伤的昼雪,眼神掺了冷和莫名的力量,仿佛穿过眼前这片薄薄的空气,便能透过过去,搀着落单的自己,也搀着未被魏府收留的姐姐。 她在救昼雪,也在救曾经的自己和姐姐。 而将来她还要救千千万万个昼雪。 第23章 将军,奴家怕。 乔菀将昼雪带回瑶琴馆时,天已经阴沉沉地塌下来了。 她把今夜自己的晚饭给了昼雪吃。 “不用紧张,我会给你准备两身衣裳,吃完以后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听就好。”乔菀见昼雪有些局促,低声安慰道。 “好!”昼雪扒着碗里的米饭,配着酸涩的泪水,狼吞虎咽起来。 这是她这些日子吃过最好吃的饭。 乔菀盯着她心里划过一丝心疼,从前的她也是这般。 “吃慢点,别噎着。”乔菀给她端了一碗清凉的寒瓜汁。 半碗粉红的寒瓜汁因为放在桌上轻轻晃起来,里面的果肉也飘荡着。 乔菀盯着那碗寒瓜汁,心里五味杂陈。 春夏交替之时,她曾答应赫连时,要为他做寒瓜汁代替茶水,以缓解失眠症。 今日他太唐突,送了这寒瓜汁显得自己赶着上了。 乔菀又想了一会,这得送,赫连时的病好的越快,她就能早日带着赚够的银两离开赫将军府。 深吸一口气,她转头又去瑶琴馆的小厨房里弄了些寒瓜汁在竹筒里,回将军府一趟给赫连时送去。 今夜哄好他就回琴馆。 刚刚走出琴馆,天公不作美,“轰隆”一声落了雨。 乔菀忙回屋内找油纸伞。 夜幕雨帘下,一男子一手撑了把青色油纸伞,一手拿着一个做工精美的木盒子。 赫连时面上冷的可怕,掩盖在夜色里。 他拧巴。 手中的木盒子被捏着紧了又紧,乔菀会喜欢么? 白子期说过女儿家最喜欢这些精致名贵的东西,他便马不停蹄去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买了。 他是个糙人,不懂得女儿家如何欣赏这些玩意,只知道贵的一定极好。 他包了质量价格最上乘的几件首饰。 赫连时付账时,老板娘一脸嫌弃地调侃他:“公子您这是要买给心上人的吧,怎么脸冷成这样,对女孩子要温柔地多笑笑。” 出铺子时,他努力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温柔深情的笑。 嘴角僵硬得很。 算了,这种事情。 踏着被雨水浸湿的青石板,穿过交错的街,两盏喜庆的灯笼在夜色中晃动。 快到瑶琴馆了。 乔菀终于在隔间找到了一把油纸伞,擦了擦上面堆着的灰尘,正欲出门,迎面撞上踏着夜色而来的赫连时。 “将军。”乔菀恭恭敬敬拘了一礼。 “我来看看琴馆。”赫连时敛去了眼中的情意。 不能太急,会吓到她的。 “你要去哪?”赫连时盯着乔菀手上的竹筒。 “奴家没去哪。”乔菀被赫连时盯着不自在起来,把装着西瓜汁的竹筒往身后藏了藏。 “嗯。”赫连时又恢复初遇时的模样,冷的多蹦一个字都难。 赫连时怀里揣了书,找了间隔间坐下。 精美的木盒子放在桌上,周身的镶嵌的琉璃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怎么给她? 用什么身份给? 说是赏赐么?太高高在上了。 另一边乔菀微微叹气,沉吟良久,抱着竹筒敲开了隔间的门。 “将军。” 赫连时抬头,见着了明黄衣裳的女子抱着竹筒站在门口,她耳边的珠子轻轻晃着,晃到了他心上。 不等乔菀继续开口,赫连时起身,拿了首饰盒递到乔菀面前。 “白日里是本将军的不对,特此向乔姑娘赔罪。” 盒子被双手捧到乔菀面前,她咽了咽唾沫,没想到高高在上的赫将军会向她一个小女子道歉。 还准备了赔罪礼。 乔菀低着头,赫连时看不清她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安。 他头一次当面送女子礼物,也是第一次为女子花心思。 怕乔菀不明白,他轻轻打开了盒子。 “将军,太贵重了,奴家不能收。”乔菀忙扣上盒子,努力克制住自己看见这些东西时心中的悸动。 她也是个寻常女子,喜欢金银首饰,喜欢被人在乎。 她怕步步沦陷。 “好。”赫连时口中干涩,心知要尊重乔菀,“那你想要什么别的么?” “不用,将军的心意奴家收到了。”乔菀抬眼看着赫连时诚恳道。 赫连时最喜欢看她那一双眼睛,明澈又好看。 “那你能原谅我了吗?”赫连时不喜欢隔夜仇,这半天的冷已经让他百爪挠心。 “奴家从未怪罪过将军。”乔菀怎么敢让他求原谅,谁知是不是故意下套。 “那便好。”赫连时松了口气,盯着乔菀手里的竹筒又问,“这是给我的?” 第26章 “是,奴家先前答应过将军,给将军弄寒瓜汁代替茶叶。”说着,乔菀掀开了竹盖子,为赫连时倒了一碗寒瓜汁。 “将军尝尝味道如何,若是喜欢,之后入夜渴了就喝这个,别喝茶了,茶对睡眠不好。”乔菀一双嫩如葱根的手按着瓷碗身,递了过去。 她竟还记得和自己说过的话。 “好。”赫连时接过来。 二人指尖不经意触碰。 乔菀不自然咬了下唇。 赫连时眸子微滞,她似乎对和自己接触这件事,很敏感? “味道甚好,今后劳烦乔姑娘了,月银我会加倍给。”赫连时抿抿唇,清甜的味道在口中绽开。 “是,奴家遵命。”乔菀收了竹筒走了。 室内又只有赫连时一人。 他揉了揉眉心,斜倚在矮榻上。 夜渐渐深下去,赫连时拿了油纸伞打算回将军府。 屋外大雨滂沱,水可以漫过鞋子。 “将军,今夜在琴馆留宿吧。”乔菀温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雨这么大也只能这样了。”压住眼底的欣喜,他假装勉强地转过身。 琴馆的能睡得房间不多,一共就两间,可眼下琴馆里有三个人。 昼雪,乔菀,还有赫连时。 乔菀带着赫连时上了二楼,推开屋子:“将军,您今夜就在这里暂住。” “那你呢?”赫连时开口问, “我和昼雪姑娘一屋。” “昼雪?”这是赫连时从未听到过的名字。 “她是奴家今日在街上收留的,奴家见她可怜得很,又会些琴艺,便打算让她在琴馆搭个手。”乔菀老实回答道。 “你调查过她的背景了吗?若是她今夜对你不轨呢?”赫连时眼里带了审视的意味,颇有不近人情的意思。 “奴家……”乔菀一时语塞。 “明日我会让人去查清楚,若是身份背景没有问题你再用。” “谢将军。”乔菀拘了一礼。 “作为回报,今夜给本将军弹琴。”赫连时又冷冷地施加命令。 对这女人太软,她要想多了跑,那就冷一些。 见赫连时又恢复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乔菀答应下。 二人合上门,赫连时点了蜡烛。 屋子陈设一切从简,没有屏风,两人之间只隔着薄薄的空气。 赫连时也不拘礼,直接解了腰带脱了外裳。 烛光下,男人身姿挺拔,黑发倾泻在身后,露出壮实的肌肉。 从前隔着道屏风,乔菀不知赫连时睡觉时不穿亵衣,此时直接入眼,不禁红了脸。 赫连时敏锐捕捉到她的羞涩,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得逞。 他慢悠悠把衣服披在凳子上,才上了床榻。 乔菀手指捻着琴弦,一颗心乱的不行。 饶是她再自持,也是喜欢赫连时这副身材。 “今夜的音色有些不稳。”赫连时拉了床榻上一层薄纱,声音带了哑意。 “是奴家没弹好。”乔菀恭敬道歉。 “无妨,今夜换了个地方睡,本将军心中实在不适,今夜要劳烦乔姑娘多弹一会了。”赫连时毫无困意,躺在床上一双眸子乌黑透亮。 他有私心,她得多陪自己一会。 “轰隆——”天边又劈下一道惊雷,白光闪烁屋内。 “铮!”乔菀被吓得一惊,手挑空一根琴弦。 “砰砰砰。”窗被疾风吹开,瞬间吹灭了烛光。 屋内陷入一阵黑暗。 乔菀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她怕雷雨天,也怕一阵漆黑。 眼里晕了水花,哽咽让她在黑夜里哑了声音。 “乔姑娘?”赫连时边喊着她名字,边起身抓着鞋。 火折子亮起来,赫连时顺着光摸过去,一摸就摸到了乔菀冰凉湿润的脸。 “别怕。”赫连时慌了神。 火折子的光微弱,正好映出二人的脸。 乔菀一双润了梨花的眼搅的赫连时心里软了又软。 良久,乔菀冰冷的手碰到赫连时灼热的体温,才缓过来一些:“将军,奴家怕。” 女子可怜兮兮的声音如同一剂毒药,加重了赫连时的情。 “别怕,我抱你回你屋子。” “不要,好黑。”乔菀失了神,贪恋着他怀里的暖,手扒拉着他的胸口。 她真的怕极了这样的雷雨天。 “好,那便在我身边。”赫连时温柔地把她抱起来,放在榻上,替她裹紧了被褥。 “啪!”窗被赫连时用力关紧,他用火折子再次点了蜡烛。 这次榻上女子的娇弱一览无遗。 被褥裹在她身上,也显得她分外娇小。 “别怕了。”赫连时跪在床边,轻声安慰着她。 赫连时没想过乔菀这样害怕打雷。 “嗯。”乔菀嗫嚅出声。 “我在这呢。”赫连时轻声哄道,拿了帕子轻轻帮她把泪擦干。 很奇怪,他第一次这样伺候人。 有点上瘾。 他转身又去倒了杯水,吹了吹才递给她。 第24章 等以后成亲了,他有的是机会碰她 烛光下, 赫连时凑近乔菀,阴影笼罩住她。 乔菀缩了缩脑袋,把脖子埋到被子里, 脑袋抵着被褥瞧着眼前的男人。 她目光有些呆滞。 赫连时都没来得及穿上衣,大喇喇裸在她面前。 “看够了么?”赫连时磁性嗓音挠得乔菀耳朵发痒。 眼睛眨了眨, 晃过神来,乔菀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盯着赫连时胸口发愣。 “你拿了我的被子, 我盖什么?”赫连时冷脸继续问。 鬼使神差般,乔菀没有立即弹开, 反而是木讷地分出半截被子。 被子带了姑娘家身上的香甜味, 赫连时一手轻轻抓着被子一端,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要与本将军同床共枕?”他一番话臊的乔菀脸立刻爬上红晕。 屋内红烛燃的热烈,床幔被赫连时扯落下来, 他没犹豫就爬上了床。 男女授受不亲?他不管呢。 男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盯着乔菀,她背后有些发毛, 撩开床幔就要走。 “轰隆——”一道惊雷劈下来,乔菀又缩回床上了, 连带着一双粉白好看的脚也如兔子一样藏在身下。 “那我走,这间屋子给你。”赫连时也不吓唬她了, 拉开床幔要走。 “等等。”乔菀紧紧捏着赫连时的手, 语气带了丝紧张。 “别走。奴家害怕。” 温言软语化的赫连时心一动, 床再次陷落了下去。 “乔姑娘, 你可知南越国男女共处一室一夜,男子要对女子负责?”赫连时警告道。 “知道。”乔菀可怜兮兮看着他, “那将军走吧。” 几个字压了点委屈的哭腔。 赫连时无可奈何, 披了衣服靠在床边:“你睡吧,我守着你。” 乔菀看着他, 又往床里边缩了缩,提好被子乖乖躺下。 “别吹灭蜡烛。” “好。” 赫连时今晚是睡不着了,靠在床边不知想什么。 乔菀不愿再多说话,因为二人氛围太奇怪了,可她又舍不得赫连时走。 只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 二人都睡不着。 好似这个晚上要干点什么才对。 “睡不着?”赫连时道。 “嗯。”乔菀轻轻点了点头,白皙的脸颊蹭在玉枕上,挠得赫连时心痒。 赫连时脑海中想出一件事情来。 “那今夜本将军哄你睡。”赫连时轻轻笑起来,在一旁外裳里摸索着,拿了一根琴箫出来。 乔菀支起身子坐起来,这支箫,原来先前和她共吹箫的人是他。 错愕之中,她没注意到滑落的衣领下,雪白的肩头若隐若现。 赫连时盯得喉头一紧,飞快别过眼。 兵法有三十六计,追妻也有。 指尖捻着箫,赫连时吹了一曲《长相思》。 苍劲有力又悠长绵绵。 那是乔菀苦苦等了许久的箫声,还有面前的男子。 她从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将军,竟然是您。”巨大的错愕让乔菀忘了今夜的惊吓,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男人。 “很意外吗?”赫连时唇还碰着箫,眼里却一瞬不瞬盯着乔菀。 好像那唇,碰的不是箫。 “嗯。”乔菀禁受不住他眼里的侵略,别开了眼。 “先前,你可是对这吹箫男子动了心?”赫连时把箫放在手心里上下摩挲,眼里看乔菀看的深情。 “奴家……”乔菀身体想后挪,却又撞上生硬的木头。 “嘶。”乔菀撞得生疼。 赫连时一步跨了过来,大掌轻轻抚在她脑后,呼吸扑在耳廓,酥酥麻麻的,乔菀腿有些软。 “将军。”乔菀眸子里透了无措。 “疼吗?”赫连时揽过她裸着的肩,温热的触感和肌肤交融,乔菀有些愣神。 第27章 她喜欢他,不排斥和他这样的接触。 从前也喜欢,只是赫连时身份高重,她不敢动心。 她又爱了一个吹箫男子,那个吹箫男子也是他。 从头到尾,她爱的都是赫连时。 如今心思被挑明,还在这样一个逼仄的角落,她的情和意逃无可逃。 “疼。”乔菀低头,耳廓飞红。 “将军,我……”乔菀不知道怎么解释下去。 “我都知道。”赫连时一张脸依旧冷,只是嘴里的话柔了柔。 过去这么多年,赫连时是乔菀唯一动心的男人,此刻二人距离无间,她羞愤无地自容。 他喜欢自己吗? 为何又冷又柔的,忽冷忽热。 思绪凌乱间,赫连时低低开口:“那乔姑娘眼下还对这男子动心吗?” 大手轻轻抚上乔菀脸颊,茧子勾起一缕头发,被赫连时慢慢别到她脑后。 “嗯。”声音被乔菀压得极低,她捂着脸埋入了被子里。 赫连时嘴角勾起笑容,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样直接坦然。 “我也是。”赫连时拨开她挡住耳朵的头发,轻轻说道。 他也是?他也是动心? 乔菀呼吸乱了起来,一时间失了分寸,没了往日的清冷,只剩下一份彻底暴露在赫连时面前的娇憨。 “这样羞人。”赫连时靠了过去,一只臂膀将她头捞了出来,替她捋了捋乱掉的发丝,看着她的脸。 红烛帐暖,美人在怀,怎么能不动情。 “今夜就算我们没什么,本将军也要给你个交代。” “将军,奴家不用。”乔菀低头,脑海里胡思乱想成一片。 “娶你,不好么?本将军愿意。”赫连时垂头看着乔菀的眼睛,目光灼灼。 “将军,奴家身份卑微,配不上您。”乔菀要挣脱开他手,又被狠狠带了回去。 “那本将军便用一身军功抬了你做将军夫人。”赫连时这话说的干脆,乔菀眼里一明,有惊喜还有忐忑。 权贵家哪有这么容易高攀。 “世间那么多世家小姐,将军何故看上奴家。”乔菀别扭,又偏头过去。 “我从不觉得你比她们差,你在本将军心里独一无二。” “将军怪会甜言蜜语。” 一番嗔怪闹得赫连时手上的劲紧了紧:“乔姑娘不喜欢甜言蜜语,那本将军不说便是。” 说罢,赫连时当真闭了嘴,撩开落在乔菀唇边的发丝吻了下去。 男人铺天盖地的气息瞬间倾覆下来,乔菀瞬间失了所有力气。 赫连时没有经验,吻的生涩,见乔菀呆呆愣愣,手勾了勾她下巴:“乔姑娘舍得让心上人一个人孤独地亲吗?” 说的什么胡话!乔菀猛地咬了唇,眼里愈发要哭出来,又带了倔强的气恼。 她朝赫连时那张薄唇咬了过去。 赫连时眉心一跳,笑得欢:“没想到乔姑娘还有这一面。” 说罢,赫连时反咬回去,带了深深的侵略和扫荡。 “唔。” 乔菀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双手想推开赫连时,乱推间不经意扯开了赫连时的衣裳。 “乔姑娘,倒是不如面上看上去的那般清冷贵重。”赫连时松开她,低头瞧了眼敞开的衣领,拉过乔菀的手摸上来,“摸这里。” “不要!”乔菀被男人体温烫的惊呼一声,趁他不注意,忙盖了被子把自己藏起来。 赫连时手一空,看着床上把自己裹得像蝉蛹一样的女子,眼里宠溺又无可奈何。 他又冲动了,可这回,乔姑娘没有那么抗拒。 见好就收,他也不折腾她,披了衣服便撩开床幔走出去。 “将军要去哪?”乔菀探出一个脑袋。 “你要帮我?”赫连时问的没头没脑,乔菀撩开床幔看出去。 男人也没想到刚刚还藏的紧的姑娘就这么冒出来,想要解裤带的手一松,差点滑了下来。 “拉上帘子,不该看的别看。”赫连时只恨这里没有屏风。 影响他解决了。 “将军若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可以和奴家说的。”乔菀担心他的身子,忍不住又道。 “你说的。”赫连时转过身,身子又钻了进来。 “你会吗?”赫连时问。 “会什么?”乔菀瞪了双眼,有些懵。 “用手帮我。”赫连时言语淬了蛊。 “什么?”乔菀没明白。 “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赫连时突然又笑起来,眼里荡漾出一片爱意和深意。 “早些睡吧。”赫连时伸手摸了摸乔菀的头,替她合上床幔,自己躲一边憋着了。 他不敢想,要是没娶到她,自己长夜漫漫该如何度过。 过去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动了情,这是头一遭,他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头。 乔菀在床上一夜未眠。 她睡不着,偷听了男人的动作一夜,最后捂在被子里臊红了脸。 他原是要做这件事。 自己如何能帮,真是羞死人。 直到天光微明时,才听见赫连时悄悄附在她耳边说了句:“姑娘得罪。”然后便觉得身边床陷下去一块,赫连时乏得很,瞬间睡着了, 乔菀慢慢靠过去,分了他一半被子,蹭了蹭他的手臂,一阵安心涌上心头。 待赫连时醒来,手便摸到一块柔软。 这是什么? 赫连时轻轻捏了捏,缓缓睁开眼,对上乔菀睡颜,才发觉自己手碰的是什么。 她没醒,甚至舒服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赫连时深吸一口气,逼得自己松了手。 不能做这趁人之危事情,否则她醒来发现又要不理自己。 等以后成亲了,他有的是机会碰她,眼下便先放过她。 第25章 求她做他的妻。 乔菀醒来时已是正午。 身侧的被子凉了几许, 枕边摆着一个竹篮子,几朵粉色海棠探出头,乔菀微微勾唇, 伸出手碰了碰花瓣。 花瓣在乔菀手中抖落下一滴露水,冰冰凉凉的。 是谁给她的花, 赫将军? 梳洗过后,乔菀挑了一朵开的最好看的海棠花戴在发间。 “乔姑娘。”房门被敲响, 拉开门,昼雪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该吃午饭了。” “好。”昼雪脸上还带着稚气, 圆圆的眼里满是崇拜, 乔菀扶了扶昼雪挽上来的手,轻轻笑起来。 到了用饭的地方, 昼雪突然憨笑起来推了乔菀一把。 “吱呀。”门被昼雪从外面关上。 乔菀急着要追出去,被身后男人的轻笑止住了步子。 “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赫连时穿着做饭时才围的襜衣, 端了热气腾腾的鱼汤放在桌上,抬头对着乔菀笑了笑。 “为你熬鱼汤呀。” 男人声音沉稳里带着丝丝温柔, 乔菀愣在原地,觉得有些梦幻。 尤其当她想起昨晚糊里糊涂的种种事情, 便更不敢面对赫连时。 赫连时目光落在她头上别着的海棠花, 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看来今早为她折的海棠, 她很是喜欢。 乔菀愣神间, 赫连时已经解下襜衣朝她走了过来。 “别动。” 男人身上的饭菜香飘进乔菀鼻息间,他身上多了烟火气。 “还喜欢什么花, 以后我给你寻来。”赫连时伸手替乔菀把海棠花戴正, 摸了摸她的发丝。 乔菀退了一步,怔怔地抬头对上赫连时的眼。 今日他的眼格外温柔。 可她不太信这样高高在上的将军会为她动心。 “你在怀疑我的真心?” 赫连时那双眸子总是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 然后大大方方地把她的疑虑摆到面上。 她在他面前避无可避。 “奴家不及将军家世门第……总觉得很不真实。” “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无关身份,无关门第。”赫连时拉过乔菀的手,二人的手心扣在一起。 赫连时的体温烫在乔菀手心,有些辣手。 心跳如雷。 “相信我,菀菀。” “不要质疑我的真心,如果我有地方做的不好,你要提,我不愿和你有误会。” 乔菀步子每后退一步,赫连时步子便追上来。 步步验证他的心意。 二人对峙良久,乔菀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赫连时顺势跪倒在她脚旁,从一个镀金锦盒里拿了枚玉镯子出来。 这枚玉镯子是世间难有的好水色,翡翠绿浸润在镯子的每一寸,在日光下泛着纯净温润的光泽。 “这是我赫家的传家宝,今日乔姑娘收了,便是答应做我唯一的妻。” 他桀骜,年少成名被封为护国将军,除了圣上,谁也不跪。 如今他甘愿跪倒在乔菀的裙下,求她做他的妻。 求娶求娶,总要有求的诚意。 第28章 乔菀忙起身想要拉起赫连时,却被赫连时大力摁着坐回下去。 坐下时赫连时眼底的落寞和紧张直直撞入乔菀眼底。 过去赫连时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和慌乱。 这些紧张和落寞统统都是因她而起。 乔菀是爱他的。 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她愿意迈出这一步,哪怕过去她再恨权贵。 赫连时从来不是捧高踩低的人。 “好,奴家答应将军。” 想要回应的时候,赫连时才惊觉自己紧张到几乎失声。 “好。” 他依旧跪着,牵着乔菀的手,小心翼翼为她戴上镯子。 “别紧张。”瞧着赫连时通红的耳朵,乔菀不禁出口安慰道。 赫连时低头,带了腼腆的笑意,翠色的镯子衬着乔菀白皙的皮肤格外透亮。 他轻轻靠在乔菀腿边,俯身吻了一口她的手。 莫名的情愫酥酥痒痒地爬上乔菀的心。 “将军,您是不是第一次。” “是,什么都是第一次,除了第一次亲吻,给你喂药被夺了去。”想起那日被乔菀咬出的伤痕,还有昨夜她咬她,赫连时不禁又笑起来。 “乔姑娘似乎很喜欢咬人。”赫连时抬头,眸子里似乎有一团火。 这团火几乎要把乔菀烧透了。 脸飞快地红了烫了。 红的让赫连时想到碾碎的桃花。 “将军又嘴贫。”乔菀别过头去。 “那你打我出气。”赫连时拉起乔菀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将军!”乔菀哭笑不得,拿眼前的男人毫无办法。 “我就知道夫人舍不得打我。”赫连时把脸靠在乔菀手上,带了些许得意地看着乔菀。 “将军,什么时候喜欢奴家的。” “第一次见面。那你呢?”赫连时反问。 “奴家……嗯,奴家不知道。” “如若我不是那吹箫男子呢?”赫连时突然黑了脸,带了委屈,“我日日在你身边,你不喜欢,反而惦记上一个未见面的吹箫之人。” “没有。”乔菀说不过他,这男人,怎么自己的醋也吃。 “那将军的箫也不一定只吹过给奴家听,说不定还有……”乔菀恼了,嘀咕道。 “这箫我只与你一个女子吹过,之前在边关的时候,确实吹过给战友听。” “边关,”想起塞苦寒,乔菀心中一紧,“那将军是不是过的很苦。” “守住黎民百姓的安宁不苦。”赫连时跪着靠在乔菀腿边道。 “今后,若要再上战场,奴家陪你。” 乔菀捧起赫连时的脸,认真许诺道。 “不要,本将军舍不得你去吃苦。”赫连时包住乔菀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还说边关不苦。” “好了好了,不提这个。”赫连时起身,把乔菀打横抱起。 “将军,您又要做什么!” 乔菀抓着赫连时肩膀,往他怀里缩了缩。 “你觉得我要做什么?”赫连时低头蹭了蹭怀中人儿的脸。 “来,本将军喂你喝鱼汤。” 走到桌旁,赫连时还是不肯放下乔菀,顺势让她坐自己腿上。 “将军怎么把奴家当个孩子。” 乔菀要下去却被赫连时一把锢住腰,狠狠拉回了他怀里。 “不许跑。” 男人的头靠在乔菀肩上,低语时多了些依赖和撒娇。 “好吧。” “这么不情愿。” “奴家也是第一次和男人靠这么近,不习惯。”说着,乔菀头低的愈发下去,最后捂住了脸。 “那便慢慢习惯。”赫连时轻轻吻开她挡住脸的手,低语道。 “菀菀,我也想要你对我主动些,否则我会没有安全感。” “可大家都说女子太过主动是轻浮之举。” “菀菀只对夫君一人主动就不是轻浮了。” “好。” 乔菀侧身攀上赫连时肩膀,勾住他脖颈,把他拉下来,瞬间二人的距离只隔着鼻尖。 “像我那样,主动点。”赫连时低低引导道。 乔菀只觉得一颗心要飞出九霄云外,男人的睫毛根根分明,如同羽毛扰动着她的心。 “乖,亲我。” 见赫连时闭眼,乔菀凑上去,呼吸和他的交替。 二人所碰之处,不过彼此。 仿佛周遭一切都停了,唯有空山静谷,花香氤氲,带着桃花瓣的甜,缀着碾碎的粉,染了夏日的热烈,淬了夏雨,潮湿又泛着黏腻的香甜。 赫连时怕她喘不过气来,想松一松,却被拽的更紧。 不知多久,日光从桌子的左边挪到右边,汤散了热气,赫连时终于撒了手。 怀里的女子羞得更厉害,反复和刚刚主动索取的人不是一个。 “渴不渴?”赫连时倒一杯茶水,递到乔菀嘴边。 “嗯。”乔菀渴极,扶着赫连时的手,便把茶水喝下去。 “将军腿麻不麻。” “不会。”赫连时看了眼怀中软玉,微微挪了下麻的疼的腿。 “咕~”乔菀肚子突然叫唤起来。 “饿了?”赫连时忍不住笑起来,“我给你热一热。” “好。” 待到二人吃完饭推开门出去,已是午后。 南越国大部分百姓都没有午睡的习惯,此时正是一天当中琴馆最忙碌的时候。 达官贵人,平头小民络绎不绝。 昼雪和魏老先生还有一干人忙的脚不沾地。 乔菀下意识想要撒开赫连时的手,却被他抓的更紧。 “怎么,本将军拿不出手?” “没有。”乔菀勾起笑,乖乖由着赫连时牵着。 走到外面,魏老先生推了推算盘,眯着眼睛盯着牵手的二人,眼里又有喜色,又有忧色。 喜的是,这小子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忧愁的是,害怕这二人步了赫连时父母的后尘。 那个时候,赫老将军也是爱上了一位琴女,为她开设琴馆,替她挡住世俗的流言蜚语,最后…… 当年……魏老先生闭了闭眼,捏紧拳头,轻轻叹一口气。 赫老将军根本不是战死。 若是赫连时之后一直上不了战场,与这姑娘老老实实在京中过点小日子,或许不会有生命之虞。 这么一想,圣上对他的猜忌和打压,也许是一件好事。 天琴阁内。 乔荷身着一身紫衣,对着魏晗行了礼:“魏将军,他们二人已互明心意。” “好,接下来按计划行事。”魏晗站在窗外,瞧着街上牵手的二人,眼里有嘲讽,更有得意。 第26章 将军怪不会怜香惜玉。 正值端午前后, 长街上热闹极了。 赫连时带了乔菀走到京城最大的首饰坊里:“看看喜欢什么,都挑来,本将军买给你。” “那这可是将军说的。”乔菀捏了捏赫连时手心, 轻笑一声。 从前乔菀囊中羞涩,不敢踏足这里, 如今有赫连时撑腰,她也有了底气。 赫连时走到一边, 和一位身形不俗的公子低声攀谈起来。 “白夜,本将军派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白夜附在赫连时耳边低声几句, 赫连时眉头猝然皱紧。 “奇兵阵?我倒是不曾听过。” 白夜叹了口气:“魏晗认为是某种阴兵, 不过属下觉得荒谬, 其余容属下再去探查一番。” “好。” 白夜眼神示意赫连时身后。 乔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将军,奴家挑好了。” “好, 我陪你去付账。”赫连时松开眉间的惆怅,拉住她的手。 “将军是不是有事瞒着奴家。”出了首饰坊, 乔菀突然开口。 “没有,那些都是军中的事情。”赫连时侧过身, 替他身旁的姑娘整理鬓边的发,“别担心我。” “真的?” “嗯, 真的。” “将军, 奴家想学骑马和射箭。”乔菀挽着赫连时手, 边走边蹭他手臂。 赫连时心一软, 脸上笑得欢:“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奴家只是想寻个由头让将军多陪陪奴家。”乔菀别过头,只露出一只红透的耳廓朝着赫连时。 别眼过去, 乔菀眼里没有羞恼, 只有一片莫名的凄凄。 赫连时对她没防备,刚刚他和白夜的对话恰好让她听了一半。 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再者, 往后她是将军夫人,若不会些功夫,如何站在赫连时身边,如何陪他去战场。 她笃定了心意,要时时刻刻伴在他身侧,不会让他一个人忍受边关苦霜。 “将军难道不想多陪陪奴家吗?”见赫连时不答应,乔菀又假装娇嗔。 赫连时不会不吃她这一套。 “好,都依你。”赫连时把她脸转过来,狠狠捏了一下她脸蛋,带了蹂躏的味道。 “将军怪不会怜香惜玉。” 第29章 “哪有。” 路过琴馆时,乔菀勾了勾赫连时手指,赫连时反手把她抓的更紧。 “菀菀,我会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赫连时爱的人。”赫连时把她拽到怀里,低低开口道。 “奴家知道了。”乔菀羞恼,嘴角却也忍不住上扬。 瑶琴馆来往的客人不禁侧目瞧着登对的二人。 一连几日,赫连时都陪着乔菀在琴馆忙活。 全京城无人不知,战功一身的赫将军爱上了瑶琴馆的娇美琴娘。 这些话很快都传到了宫里。 “什么?!”荣华宫内,贵妃杨淑华掩面哭泣,胭脂水粉被撒了一地。 “出去,都出去,别再来打扰本宫。” 杨淑华捏紧手中又被退回来的书信,眼泪一滴滴砸在桌上。 未进宫时,她便钦慕于赫连时,奈何多次主动,都被赫连时拒了个干净。 她不喜欢景晨帝,更厌恶这宫中的日子,如若可以,她甘愿上阵打战,做一个疾风策马的女将军。 自幼习武又如何,有鸿鹄之志又如何,景晨帝看上了她容貌,便要她进宫。 圣命难违。 “圣上驾到!”门外传来安公公的声音。 杨淑华忙整理了面容接驾。 “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爱妃气成这样?”面对满屋狼藉,景晨帝面露不悦。 “圣上!臣妾苦苦学了一支舞想献给您,谁知这舞衣竟然小了!”杨淑华一只手轻轻勾着景晨帝腰带,簌簌眼泪掉下来。 “为何小了?” “还不是您太勇猛,臣妾身材又丰腴了几分。” 一番话勾的景晨帝神魂颠倒,忙遣散了宫人。 …… 景晨帝老了,睡得极快,杨淑华嫌弃地挪开他搭在自己胸脯上的手。 唯有这样谄媚讨好,她才能稳住自己的地位,稳固杨家在前朝的力量。 她恨透了这样的生活。 想起赫连时,她心中一阵疼痛。 少女的爱恋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赫连时从未对她有过一丝接纳,所有痛苦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要再做一件事。 见一见他爱的女子。 不日后,京城天字一号茶楼。 隔着重重屏帘,一衣着不俗女子慢慢抿了口茶。 “拜见……”乔菀欲行礼便被杨淑华止住了话头。 “不必行礼,乔姑娘如何舒心便如何来。”杨淑华亲手替乔菀倒了一杯茶。 “娘娘今日见奴家有何事?” “没什么,就想见一见你,本宫听闻你的琴声悦耳,能否弹一曲给本宫听?”杨淑华笑笑,抬手让下人抬了一张古琴上来。 “能为贵妃娘娘弹琴,是奴家的荣幸。” 乔菀指尖翻飞,袅袅琴音杨淑华一点没听进去,只是盯着乔菀手腕上的玉镯子晃了许久的神。 晃到眼睛发酸。 赫连时竟然把赫家传家宝送了乔菀,想来是真的喜欢她。 原来爱而不得的感觉是眼睛发酸。 “够了!停下!”杨淑华狠狠打断乔菀。 乔菀不知哪里惹怒了她,连忙跪在地上。 “你这琴声不好听!扰了本宫的耳朵。” “那奴家再弹一曲,还请娘娘息怒。”乔菀伏到地上,不敢抬头。 贵妃随时可以拿了她的命。 “这曲子不好听!” “换一曲!” …… 乔菀手指发酸,不敢反驳一句话。 今日贵妃心情不好,铁了心要刁难她。 不知换了多少曲子,许是杨淑华也累了:“这曲子不错,接着弹吧。” 杨淑华斜倚在梨花椅上,百无聊赖地盯着乔菀,这女人伺候人确实有本事,颇有耐心。 也不知她在赫连时面前弹琴又是哪副模样。 “抬起脸来。” 乔菀抬起脸,一张生的清丽别致的脸生生刺痛了杨淑华的心。 确实美。 还日日伴着赫连时。 她不允许,她嫉妒,她要在他们婚期之前,坏了这桩姻缘。 “再弹一曲,弹得好,今后夜里入宫为本宫弹琴。” “奴家不便入宫。”乔菀心里想着赫连时,忙跪下拒绝。 “怎么,你要违抗本宫的意思吗?”杨淑华就是不愿让乔菀有夜里陪着赫连时的机会。 “没有,只是情况特殊,恕奴家不能入宫,还请贵妃娘娘另请高明。” 杨淑华冷笑:“你不答应,本宫有的是权力处置你。” “谁敢!”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赫连时撩开珠帘闯了进来。 杨淑华眼眶发红,她也不过二十的年纪,看见多年爱而不得的人也会心痛。 “赫将军见本宫不行礼?”杨淑华冷着脸,盛装打扮却暴露了一切小心思。 她今日可不止想见乔菀,还有赫连时。 赫连时没跪,只是拘了一礼,便急忙把乔菀搀起来。 “贵妃娘娘,太上皇曾对赫家有恩典,赫家人可不行跪拜之礼,同样本将军的妻子也可以不用行礼,还请贵妃娘娘莫折煞了臣的妻。” “你们成亲了吗,便说她是你的妻子?”杨淑华眸子淬了浓浓的冷意。 “快了。”赫连时心疼地查看乔菀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赫将军,你先留下,本宫有事问你。” “好,容娘娘等臣片刻。”赫连时牵着乔菀走到门外。 “别怕。”随着一声安慰,乔菀被揽入赫连时怀中。 “下次你再见任何人,除了圣上,都不用跪下,也不用受这委屈,知道吗?”乔菀手指被男人紧紧拉着揉搓,酸疼也好了许多。 “好。将军快进去吧,免得贵妃怪罪了。”乔菀靠在赫连时怀里,嗫嚅出声。 “你不生气也不误会?”赫连时放心不下。 “不会。”乔菀摇摇头。 “好,我回去和你说清楚一切事情。” “嗯,奴家等将军。” 乔菀蹲在门外,嘴上说着没事,可见到赫连时进去的背影,心里还是不安。 杨贵妃似乎…… 希望不是如她所想。 过了许久。 “砰!”杯盏被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传来。 下一瞬,赫连时推开门,牵起乔菀便走。 乔菀纳闷地回头,只看见杨淑华一双愤恨的眼。 一路无言,乔菀只觉得赫连时牵着自己的手心一直冒汗。 直到回了将军府,赫连时带着乔菀直奔书房。 “将军!您为何如此着急?” 到了书房,赫连时才停下脚步,转身捧住乔菀的脸:“我怕你误会我,现在我和你解释。” 他手心都在微微发抖。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娘就是误会了爹,整个家才越发争吵不断,最后娘赌气不回将军府。 等到娘不肯赌气了,只迎来爹的一盒骨灰。 他最是不喜欢误会,最是恐惧误会。 厚厚的一叠书信被赫连时翻出来,放在桌上。 “菀菀,我和你解释,我和杨贵妃之间什么都没有。这些都是我们过去来往的书信,她对本将军确实有……” 解释到一半,乔菀瞥了那些书信一眼。 书信都是姑娘家的情思和爱慕之意,可她不介意,因为赫连时回的礼貌而冷淡。 她相信赫连时。 从她答应赫连时的那一刻,她便会一直相信他,她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将军莫要慌张。”乔菀拉紧赫连时袖子,踮起脚轻轻吻了一口他,“奴家相信将军。” “这些都是别的姑娘的心意,收起来好了,奴家不看,往后只看将军对奴家的心意。” “你不和我发脾气?”赫连时搂着乔菀的腰道。 “不呀。”乔菀轻笑起来。 他这样害怕自己误会,害怕自己赌气逃走,她怎么可能舍得对他生气。 就是笨拙地可爱。 午后的日光斜斜洒进来,照在眼前的姑娘身上,温暖又明媚,赫连时心一动,抱着乔菀的手更紧。 那一年,爹告诉他,爱妻子便不能辜负她,不能让她误会自己,男人要清白。 他记了很久很久。 所以这么多年,在没有遇上心上人之前,他洁身自好,所有女子的好意都被他礼貌拒之门外,他要把所有爱意都给心爱的人。 “将军。”怀中的女子抬头。 “嗯?” “奴家有话对你说。” 第27章 将军怎么尽想些暧昧勾当! “奴家既然答应了将军, 便会信任将军,爱将军,也请将军不要慌张。”乔菀抬头, 伸手捏了捏赫连时的脸,眸中漾开一汪春水。 “好。”赫连时脸埋入她的发丝间亲吻, 低语道“菀菀,你是我最所能依靠之人。” “那将军也要教奴家骑马, 射箭,谋略还有兵法, 这样奴家就可以成为将军的依靠。”乔菀转过身, 赫连时垂头, 二人鼻尖相靠。 第30章 “战场上的事情,刀剑无影, 我不舍得你碰。”赫连时揉了揉乔菀的发,女儿家的发香氤氲开来。 “可是……” “可是什么?” “奴家想和将军多说说话, 将军若是教奴家一些,奴家就和将军有话聊了。”乔菀急急道, “再者,奴家想多了解夫君的生活一点。” 一句夫君叫的赫连时酥了一身傲骨。 这话让他忍不住听话, 若是乔菀要他立马上天摘了月亮, 他也义不容辞地要搭了天梯去拿。 “好, 都依夫人的。”赫连时垂眸, 一双眼里全写满了依恋。 乔菀勾唇,拽了拽他衣带子:“将军教奴家, 奴家便亲将军一口。” 赫连时笑得胸膛微微起伏:“那本将军便日日教你, 好叫你来不及还本将军亲吻。” “那看将军的本事了。” “现在就去,本将军最近得空, 教你耍花枪。” “好!” “不过,你得先替本将军把甲衣穿了。”赫连时坏笑起来。 “将军莫不是没有手?” “那也不如乔姑娘的软。”赫连时一把抓过乔菀的手,粗糙的茧子刮得她手心发痒。 赫连时身材高大,肩膀更是比寻常人要宽,乔菀抱着他的甲衣,活像偷了大人的衣服。 乔菀把甲衣摊开,高高举起来。 赫连时看不见她的脸了,提了提甲衣,又抖了抖,甲衣后面探出一个乔姑娘的脑袋来。 可爱到他想蹂躏。 他敲了敲她脑袋,手一松,甲衣兜头罩着乔菀。 “将军作何?!”乔菀挣扎着从甲衣领口露出脑袋,发丝有些凌乱。 丝丝乱在赫连时心眼上。 “给你量一量,之后给你量身定做一件甲衣。” 赫连时用手箍住乔菀腰身,大大的甲衣剩出一大截来。 “菀菀这么娇小,看来甲衣得裁的小一些。” 指尖大力摩挲着乔菀腰身,她羞得不行,又怕被拖到地上的甲衣绊倒,不敢轻易跑了。 “脸红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见乔菀脸上飞起红晕,赫连时伸手刮了刮她脸颊,仿佛要刮去这片红晕,结果太用力,把她脸压得更红了。 “将军不老实!”乔菀提起甲衣,轻轻踢了赫连时一脚。 “踢用力点。”赫连时腆着一张脸,笑得一脸享受。 “混蛋!” “那你喜欢混蛋。”赫连时笑得更厉害。 “哼。” 赫连时见好就收,不惹恼她,提了提松垮的甲衣,把她放了出来。 “替我扣扣子,绑腰带。” “将军怎么尽想些暧昧勾当!”乔菀一手慌乱地摸扣子,一手想把赫连时推开。 “不对你想还要对谁?” 这话说的天衣无缝,乔菀无处反驳,只得撑着一张熟透的脸,慢慢为他穿甲衣。 正值夏日,屋子外蝉鸣伴着飞鸟扑棱翅膀的声音,水色荡漾着日光明晃晃照进来,波澜之处挑起一方流光色,随着乔菀的裙摆微微颤动。 赫连时希望一辈子都能停在这一刻。 乔菀也希望。 扣子扣上,二人相对,乔菀一把抱住赫连时的腰:“将军以后不许丢下奴家一个人,出征打战也不许。” “好。”赫连时哑了声,说下对她的第一句谎言。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去受罪? 二人耳鬓厮磨间,一道圣旨从天而降。 安公公站在屋外,捏了嗓音:“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杨贵妃杨淑华爱琴,爱屋及乌,故京中瑶琴馆事务大小,杨贵妃有话语之权。” 二人皆是一愣。 “安公公,此话何意?” “贵妃娘娘看上乔姑娘的瑶琴馆了,特意寻了圣上要这道圣旨,今后她会常来光顾琴馆。” 乔菀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将军入宫,替你驳回……” “不,将军,如今您也得圣上猜忌,这样抗旨,不好。”乔菀摇摇头,眼里露出惆怅。 赫连时担心杨淑华又像上回一样刁难乔菀,一连几日都陪着她在琴馆。 明里暗里,杨淑华都对乔菀带了敌意。 琴馆要新进一批古琴,赫连时正和乔菀商量着,杨淑华突然插了一嘴:“本宫有银钱和渠道,可以送来一堆好琴。” 说这话时,她眼里没有乔菀,只是一直瞧着赫连时,期盼引起他的注意。 赫连时拧了拧眉头:“娘娘的好意赫某心领了,不过不劳烦娘娘劳神伤财,这些赫某和乔姑娘自会处理好。” 杨淑华不语,翻了个白眼走了。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蓄意利用别的男人时都能风情万种,妩媚生姿,唯独面对赫连时笨拙的不行。 她那些宫中常用的阴暗手段,她一点都不想用。 她怕那些东西玷污了他。 有的时候,瞧见二人琴瑟和鸣,她心中居然有一丝怪异的畅快,仿佛赫连时过得好,她便知足,哪怕在他身边的姑娘不是她。 杨家家训,看上的便要夺过来。 可对赫连时,她不愿强扭这瓜。 可她又喜欢这男人喜欢的紧,就算他不理她。 内心煎熬之际,杨淑华竟然开始怀疑自己对赫连时的心意来。 这一日,乔菀照旧要给店里打烊,却意外发现地上丢了个帕子。 捡起帕子一看,上面绣了个“杨”字,仔细检查里面的药粉,居然是麝香! 乔菀忙收起来,藏在袖中。 第二日便看见杨贵妃匆匆忙忙在琴馆里找着。 乔菀走过去,便被杨淑华瞪了一眼:“你瞎看什么?” 乔菀轻轻叹气,把她拉到无人处,将帕子伸出来递给她转身便走了。 宫中嫔妃用这麝香,若是被她人发现,杨淑华必死无疑。 说来也是奇怪,这件事情后杨淑华仿佛变了个人,再没有此前高高在上的模样,而是认真地和乔菀经营琴馆。 “乔姑娘,这把琴可以卖到宫中,收买贵人。” “乔姑娘,这些是我搜罗来的权贵喜好,你照着这些去做,把琴卖给他们,能大赚一笔。” …… 这样的杨淑华让乔菀摸不着头脑。 一日,乔菀又收留了一位可怜女子,杨淑华也忙着上来搀扶。 “娘……”乔菀不想暴露杨淑华是贵妃身份,生生止住了嘴。 这一日赫连时有事去了军营,乔菀做足了被刁难的打算。 不曾想午饭时,杨淑华突然自嘲一笑:“乔姑娘,之前原是本宫低看你。” 乔菀嘴里嚼着米饭,有些莫名。 “本宫这几日来琴馆,就是想看看赫将军爱上了什么样的女子,本宫对你,太好奇。” 乔菀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着这句话。 想来杨贵妃当真钦慕赫连时。 可她是贵妃,这事情传出去是杀头之罪。 “直到本宫看见你在琴馆救没落女子,不趋炎附势,行得端坐得正,善良又热心,本宫好似都明白了。 本宫不瞒你,做这贵妃,要在后宫生存,要用千千万万种腌臜手段,本宫倒是没看上去的那么干净和清白。如此和乔姑娘一比,真真是相距甚远。” 杨淑华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了般,这话说的她喘息,说的她累。 “娘娘,您不必如此想的,娘娘能不嫌弃这些……”乔菀一时语塞,没想过原来趾高气扬的杨贵妃会说出这话。 “你听本宫说完,本宫近日来想了很久,本宫是喜欢赫将军没错,可本宫也有自己的气节,不会去硬拆散了你们,若是我那么做了,赫将军会厌恶本宫,他也会不开心。” 这话像是憋了很久,又像是一时间的下定决心。 “今后本宫不会刁难你了。至于麝香的事情,你要替本宫保密。” “奴家明白,不会做这背后小人的事情。” 乔菀看向杨淑华,却发现她一双眼望的悠远,有一瞬间的伤心。 “本宫……不喜欢圣上。” “娘娘!” “别激动,圣上年老色衰,宫中嫔妃几个爱?若不是为了家族利益,谁愿意摸那陈皮烂肉?”杨淑华面露无奈,好似又要翻白眼过去,嘲弄着一切。 “本宫今后便在这瑶琴馆常待,与乔姑娘做些善事。” “娘娘心地,其实纯良。”乔菀放下碗筷,认真道。 “你居然能说这话,要是在宫中,我与别的女子抢夺皇上,她们定要折腾本宫。” 乔菀大方笑起来:“娘娘,这里是民间,不是宫中,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勾心斗角。” 说起民间,杨淑华眯上眼睛,她好不容易出宫了,应该多看看外面的自由才对,这才是她向往的。 平民百姓的生活,单纯而有烟火气。 这一刻她愣了,她忽然有了比赫连时更值得追求的东西。 “乔姑娘一番话倒是点醒本宫。”杨淑华笑笑,眼里对乔菀突然没了敌意。 第31章 也许,自由才是她更向往的呢? 第28章 唇齿间的咬痕。 眼前突然一片清明, 杨淑华放下碗筷,卯足了决心一般。 她要长住宫外。 至于那个泛着龙涎香的后宫,她是半步都不想再踏进去。 她要想个法子让那老皇帝宠幸别的女子去, 自己就负责在宫外逍遥自在。 “乔姑娘,今日本宫同你说这些事, 你不会泄露出去吧?” 杨淑华紧紧抓着乔菀的手,乔菀被她长甲刺得生疼, 意识到她的激动:“不会的,奴家不喜欢做背后落井下石之人。” “你不把本宫视作威胁?” 乔菀轻轻摇了摇头。 她相信赫连时。 再说, 如果赫连时那么容易移情别恋, 不爱了也好。 “乔姑娘你的确性子极好。” 杨淑华仰头叹了一口气, 想起宫中那些难于相与的女人,好久没看见像乔菀这般恬淡雅致的女子了。 若是日后能与她做个好友也是极好。 杨淑华起身, 临走之前转头深深看了一眼乔菀:“乔姑娘,本宫不想与你争抢赫将军了, 本宫有更想追寻的东西。” 好似空中有一团蒲公英被悄无声息地吹开了。 带着遗憾和释怀。 暗自喜欢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暗处瞧着赫连时, 可赫连时从未看过她一眼。 她是杨家将唯一的后代,身为权贵女子, 她被送入宫中为妃。 可身为她自己, 身为有血性的杨家人, 她应当为自己活着。 舞刀弄枪, 挑动火树银花,做一个肆意洒脱的女将军。 乔菀追出去, 裙间禁步晃动, 玉佩和珠链碰撞出杂乱声响。 “娘娘,您要去哪?” “回宫中处理一些事情。” 瑶琴馆外马车的车轱辘碾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杨淑华回宫了。 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 临近晚饭时, 赫连时风风火火下马,大步进了瑶琴馆。 掀开重重帘幕,最里面的雅间传来乔菀的声音。 “轻拢,慢捻,然后像这样,抹复挑。” “铮!” 琴弦被挑起又落下,划出一道娓娓动听的残音。 乔菀敛眉,一侧肩头的发丝垂下,轻轻撩动着琴弦。 美人如水,烟波袅袅,发乱琴弦无声胜有声。 只相看一眼,赫连时便以为是洛神下凡。 而洛神竟然答应要做他的妻。 何处呦呦鹿鸣,原是他心如鹿撞。 赫连时把雅间规划的别致,宽敞古朴,这几日乔菀接连收留了数十位女子来这里学琴。 这些女子年纪都在十三四岁左右,正是学琴的最好时候。 隔着最后一道烟色帘子,乔菀着了紫色衣裳在众女子身边走动,细心检查着大家的指法。 赫连时不忍打搅,只是痴痴望着。 瑶琴馆里的小厮见了也不喊他去吃晚饭。 毕竟琴馆人尽皆知,赫将军是琴馆里的一块望妻石。 最后一曲教毕,众女子纷纷离开。 众女子出来时又看见赫连时,赫连时忙伸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大家都心照不宣,赫将军又偷摸欣赏自己夫人呢。 乔菀觉得今日的琴弹得还可以更好一些,打算留下来再弹一曲。 指尖捻动间,七根弦,弦弦寄相思。 她最喜欢弹《长相思》。 因为—— 乔菀假装不经意抬眸,余光瞧见帘子外站着的男人。 嘴角微微上扬。 此处应只有两情相悦之人。 一琴声婉婉动听,似流水缠绵顽石,一箫声铮铮风骨,似竹管悠悠照流水。 弦渐急,箫追随不止。 弦渐缓,箫沉稳托举。 乔菀指尖放柔,弦松,箫如棉丝声声裹。 长相思,声声思眼前人,难相思,所爱在身侧。 曲毕,赫连时撩开帘子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今日想本将军没?” 乔菀不回答他,一双笑眼盈盈瞧着赫连时手中的箫。 “将军今日吹箫不跑了?” 想起先前自己吹了箫就跑的事情,赫连时不好意思笑笑:“还怪我?” “怎么,将军没有错吗?还不让人怪罪了。”乔菀挑眉。 她拿过赫连时手中的箫,抵住赫连时靠过来的胸膛。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只横着的,细长的箫。 “想用本将军的东西拦着本将军?”赫连时俯身,唇靠的乔菀的更近。 二人呼吸相互可闻。 热气扰得乔菀眼睫上下翻动。 她用箫身抵住了赫连时要凑上来的薄唇。 腰肢因为要避开他的侵略弯了又弯。 “呵。”赫连时轻笑,一手托着乔菀,一手撑着乔菀身后的桌。 “本将军今日很想你。” 说罢,赫连时张嘴,薄唇轻轻掠过乔菀握着箫的手。 似乎有火星子丢到乔菀手上,燃的她脸通红。 赫连时把挡住唇的箫咬住,干脆丢到一边。 “还想怎么躲?”大手摩挲着乔菀软下去的腰身,一句句话如同漫天烟火在乔菀脑海中炸开。 一片天明,亮的她脑海里泛白。 只剩下男人身上的味道,胸膛里的暖意,还有—— 唇角的湿润。 唇齿间的咬痕。 深深埋入发丝的手。 刻入骨髓的怜爱。 让乔菀几乎浑身战栗,所有城池防线统统崩塌。 “将军。” “叫什么?”腰间力道大了几分。 “夫君。” “嗯,夫人。” 赫连时餍足,心满意足松开乔菀,替她理了理乱掉的发丝。 她唇上被他咬出一道印子。 赫连时低头轻笑,好似在欣赏着引以为豪的战绩。 “疼么?”赫连时用手轻轻摸着这道印子。 羞恼铺天盖地的兜头罩来,乔菀打开赫连时的手。 “看来是很疼。”赫连时被打也不恼,半蹲在乔菀面前,笑得宠溺。 “给你赔罪,替你揉揉。” “这还差不多。”乔菀嗔赫连时一眼。 下一瞬,吻又盖过来。 只是这一次没了先前的凶狠。 轻轻吮吸着,抚平这道印子。 呼吸错乱交缠,可分明只是亲吻而已,乔菀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抓出来验证了一遍真心。 汹涌如六月烈阳,游走在身体每一寸。 好似,她的,就统统都是他的了。 可他的呢? 怎么就自己被欺负的喘不过气来,赫连时也合该被她欺负欺负。 乔菀不甘下风,一手抓了他袖口,捏起一道道褶皱。 赫连时一顿,顺势坐在身后椅子上。 下一场吻,便让他夫人主导。 他会托着她。 …… 夏风穿过帘幕闯进来,遇见二人也要打转转从窗口溜出去。 燕雀捂了眼。 然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亲吻而已。 衣裳齐整的一场博弈,只关乎唇角的吻痕。 手上的青筋起了又起,心中的念头压了又压,赫连时的手捏紧又张开。 从裙摆的禁步,绕到腰间玉带,最后落在乔菀的青丝上,才敢落手,带了三分不甘的劲。 他舍不得。 乔菀心中是明白的,可她心里犯了倔,偏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你故意的?”赫连时突然松开乔菀,抓住她乱动的手。 “奴家没有。”乔菀佯装无辜道。 “今夜的火,日后你得慢慢还回来,知道吗?” “那便日后再说。” 见赫连时似乎动了真格,乔菀忙要下来,却被男人抓的更紧。 “先答应我日后还给我。” 乔菀挣脱不开,手腕被勒出一道红痕,只得妥协:“好吧。” 赫连时这才松开她。 要去用饭时,乔菀却不肯往前走一步。 赫连时上前,瞧见她紧紧抿着唇,好像偷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原来是害羞了。 唇边的印子肯定没消,说不定还多了一道。 “躲本将军身后。” 乔菀低了头,亦步亦趋跟着赫连时。 到了用饭的地方,乔菀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 “没吃饱?”赫连时替她盛饭。 “难道将军不饿?”乔菀接过饭,夹了菜忙吃起来。 “刚刚吃饱了。”赫连时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乔菀。 他意有所指。 “混蛋!” “你不是喜欢的紧?” 乔菀饭堵在口中,想说又说不出口,只得用勺子盛了一口饭给赫连时喂去。 吃吧,还堵不上你的嘴。 赫连时笑着张嘴,眼里一瞬不瞬盯着乔菀。 他真真是爱极了她每一个模样。 第32章 嘴里都是白饭也嚼的津津有味。 乔姑娘喂给他的,就是甜的。 “琴馆还需要什么,尽管和本将军开口。”赫连时什么都想给她,“这是赫家库房钥匙,你拿去,想要什么自己拿。” “库房?里边有什么?”乔菀好奇。 “金银首饰,各种名贵赏赐,还有将军府所有的钱财。”赫连时无所谓道。 “这……”乔菀觉得手中的钥匙有些烫手。 “将军府夫人管钱。”赫连时夹了一筷子乔菀最喜欢的菜,说道。 “那……将军这么相信奴家?” “怎么,乔姑娘想卷钱跑了?”赫连时挑眉。 乔菀不语,笑得狡黠,忙把钥匙捏在手心里。 “把你抓回来就好了。”赫连时吹了吹热汤,升腾起一片热气。 “奴家才不是卷了钱就跑的人呢。” “本将军当然知道,钥匙给你,你日后要做什么都能方便些。”透过饭菜的氤氲热气,赫连时一双眼看乔菀看的柔。 “那,奴家也想为将军做点什么。”乔菀笑起来。 “说说?”赫连时放下了碗筷,支着脑袋认真看着乔菀。 乔菀凑过去,附在他耳后。 第29章 以后我们会有个家的。 乔菀没说话, 咬了一口赫连时的耳朵。 姑娘家的牙尖擦过他耳朵,赫连时反而不疼,觉得心痒痒。 “今夜, ”赫连时反手抓住乔菀的手,“怎么哄本将军睡觉?” 乔菀脸淬了红色, 手被赫连时握得更紧。 烛光微漾,重叠着月色华光, 洒下二人彼此依靠的虚影。 遇见彼此,是二人最大的幸事。 “菀菀, 其实我们很多年前便见过。” 饭后二人走至后院, 望着院中簌簌繁花, 赫连时突然开口道。 “将军何出此言?” 赫连时指着庭院处的一块废弃的石板凳,上前走去。 石板凳上面积存的落叶被赫连时轻轻扫去, 露出它原来的面目。 “眼熟吗?”赫连时拉过乔菀。 乔菀伸出手摸了摸泛着凉意的石板凳,好似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她和姐姐分开, 被好心的妇人收留。 妇人日日将她蒙了眼,送到这里来弹琴。 她长大了, 石板凳变小了,连石板凳旁的矮树也长成参天大树。 “原来将军便是当年的……”乔菀蓦然回头, 身旁的男人和多年前门后那个孩子的身影重叠起来。 原来那么早以前, 他就听过她的琴声。 “是。”赫连时揽过她, 继续说道, “那时爹娘感情出了问题,娘日日在琴馆不肯归家。” “所以她找了奴家弹琴陪你。”见赫连时眼里的落寞, 乔菀心疼地捏捏他手心。 “对。”赫连时自诩一笑, 坐在石板凳上。 “曾经,娘抚琴, 爹吹箫伴奏,本是一对佳偶。”赫连时止住话头。 仿佛一切都停在一家三口和睦的时候。 赫连时摸了摸身旁的枇杷树,指尖微颤:“这棵树,是娘亲生前所植。” “娘说,等爹爹回来,他们便和好,然后我们坐在枇杷树下打枇杷吃,可惜……可惜……” 可惜爹战死了,娘殉夫了,家没了。 泪水濡湿乔菀的手心。 这是赫连时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眼泪。 “以后我们会有个家的。”乔菀笨拙地抱住赫连时,替他擦去眼角的泪。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乃至未来,乔菀都会陪着赫连时。 夜风微凉,皓月当空,院中一池清潭上漂浮着几片花瓣。 她会是他的爱人,家人。 “所以我们今后不要有误会好不好。”赫连时几乎是求着乔菀。 “好。无论什么时候奴家都是您的后盾。” 赫连时把怀中的人儿拥的更紧,他要护着她一辈子,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可胸口的一封密信压得他心口疼。 如同万根尖刺。 边关告急,就算眼下景晨帝压着他不让他出征,可总归有一日,他也是要报效国家的。 自古以来,家国两难全。 若是将来有这一天,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会做到的。 因为乔姑娘在家里等他。 “将军,往后你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真的?” “真的,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指交缠在一起,有些幼稚,却又藏满了真心。 入夜,乔菀弹完曲子,赫连时已经沉沉睡去。 她把赫连时放在一旁的衣服拿起来时,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信纸掉了出来。 犹豫一瞬,乔菀捡起来打开。 信上字迹寥寥草草,仓促又刺眼—— “边关大乱,魏晗不敌。不日,恐圣上邀将军出征。 此一战诡谲,有诈。” 乔菀盯得入神,蜡烛“哔啵”一声,蜡油滴到手背。 “嘶。”乔菀才晃过神来。 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赫连时,这男人果真有事情瞒着她。 他定是要丢下自己一个人去战场。 信上所言触目惊心,哪怕她再相信赫连时百战百胜的能力,心也不免提了起来。 因为他是她今后的夫。 乔菀面色沉下来,把信纸放回赫连时衣裳。 一夜未眠,窗外海棠花被风压得低了又低,几欲垂落到地上。 团扇上的鸳鸯戏水图被乔菀抚了又抚。 她该如何帮赫连时? 她能做些什么? 蜡油燃烬,天光微明,她没有丝毫头绪。 她想去找姐姐,却想起来姐姐前几日说想去四方游云散心,已经走了。 乔菀拉开房门,策马去了琴馆。 琴馆若是能做大,收来的钱财便可以为边关战士送去饱暖。 赫连时便少一分痛苦。 皇宫内。 杨淑华着了身翠碧色华服,早起化了一个憔悴的妆容。 今日是她的生辰,景晨帝必然会来看她。 是她找由头逃走宫中的最佳时机。 “圣上!”景晨帝前脚刚刚踏进宫门,便被杨淑华一声哀嚎惊了一惊。 “爱妃这是怎么了?” “昨夜昨夜,臣妾——”杨淑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死死拽着景晨帝衣角,恍若很害怕失去他似的。 景晨帝最是受不了杨淑华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忙哄道:“爱妃快与朕说说。” 身侧的宫人被景晨帝遣散,宫内只剩下景晨帝和杨淑华二人。 杨淑华才堪堪抬眸,抽抽搭搭道:“昨夜臣妾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神仙说,您是玉帝降世——” 景晨帝一听这话,这不可好,吉兆! “只是,只是,”杨淑华哭得更凄厉起来。 “只是什么,爱妃快说。”景晨帝最是信奉鬼神之说。 “神仙说,臣妾是使者,来渡玉帝的,可臣妾却还在宫中享乐,那神仙把臣妾骂的狗血淋头,说臣妾再不渡您,您就回不到天上了。” 杨淑华捂着脸蹲在地上,好似自责透了一般。 “圣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要出宫渡您。” “神仙可有说如何渡朕?”上了年纪的景晨帝愈发好蒙骗起来,杨淑华捂在手下的脸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说了,他说古琴是通天之物,臣妾这就出宫,寻了琴馆练琴,哪怕把手练得血肉横流,也要渡了圣上。” 一番话说的景晨帝心生怜惜,他也舍不得这娇滴滴的贵妃出了宫去。 “别出宫,你留在宫中,琴师朕给你请。” “不!”杨淑华抱住景晨帝圆润的腰身,“圣上!神仙岂是那么容易欺瞒的,臣妾愿意为了圣上受苦,哪怕不能时时刻刻伴随着圣上!” 这话说得大义,景晨帝叹了口气:“爱妃呀,若是这只是个噩梦呢?” 话音刚落,安公公焦急地声音传来:“圣上,钦天监求见!” 勤政殿内,景晨帝听着钦天监分析,眉头紧紧拧起来。 “如你所说,朕果真是玉帝降世,而贵妃是这使者?” “回禀圣上,此乃臣夜观天象所得,没有错。”钦天监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 “好,好,好,那便送贵妃出宫吧!”景晨帝眼底闪过不忍,但转而想到后宫还有三千佳丽,便也舍得了。 更何况,他成为玉帝更重要呢。 钦天监走出勤政殿,和候在外头的杨淑华交换了个眼神。 景晨帝老了,忘了钦天监姓杨。 而杨淑华接下来的的目的地,直奔京城瑶琴馆。 临走前,景晨帝不忘拉住她:“贵妃,你这次去琴馆,顺便替朕探查一番赫将军的心,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功高震主。” “是,臣妾定当在所不辞。” 杨淑华转过身,收起谄媚的神情,眼底蓄满了冷意。 第33章 这狗皇帝,不仅要试探赫将军的忠心,还打算暗地里派他去边关送死。 若不是杨淑华的母族强大,她也无法知道这么多。 没人会对一个昏君忠心,除非奸臣。 瑶琴馆内。 赫连时揽住乔菀的腰身,低低道:“菀菀,本将军今日教你些身法好不好。” 他想教她些自保方法,自己不在时,她也能防备一二。 乔菀转过身,踮脚亲了一口赫连时。 这吻来得突然,赫连时眸子微动。 “那便辛苦将军了。” 乔菀嘴角弯起,如同天上月牙儿一样明媚。 她恰好想学,正好日后可以陪他上战场。 她要随着他,踏遍他经过的每一寸黄沙泥土。 二人各怀心思,所做之事又遂了对方的意思。 “将军,奴家想学剑。” 日光倾泻下来,洒在乔菀睫毛上,折射出簌簌阴影。 赫连时抽出寒霜剑,剑身干净凌厉,映出他和乔菀的脸。 他扣住乔菀的手:“剑有点重,本将军托着你的手教你。” “若是有人要害你,你便这样挡着。” 男人的气息透过发丝环绕着乔菀脖颈,乔菀微微后退,往他怀里靠了靠。 “将军,奴家不要学自保之术,奴家要学进攻。” “进攻危险。” “不,奴家要像将军一样英勇。”乔菀回头,和赫连时对视上,一双倔强的眼里洒满了光辉。 “好。”赫连时笑起来,他都依她。 “剑这样挑起来!”男人握着她的手,带起地上的泥沙,尘土在空中凝成旋涡。 “借着风,迷对方眼睛,然后击杀他,知道了吗?” 乔菀反扣住赫连时手,用了力往前刺去。 破空声划过周遭。 她自幼学琴,指法力道都极漂亮。 这一剑,柔中带刚,出其不意。 “漂亮!”赫连时嘴角勾起,为他夫人有这样厉害的悟性自豪。 “接下来,乘胜追击,不要怕。” “好。”乔菀挑起剑,在赫连时带动下,舞的极为流畅。 背后薄汗涔涔,赫连时靠的怀中的人儿更近了些。 第30章 她要为他抚战歌。 “将军, 今后每日奴家都要学。”擦了擦额角的汗,乔菀把手中的剑又拧紧了几分。 “这么想学?”赫连时怕她细嫩的手腕承接不住剑身的重量,托了托她的手。 “那要先打好基础, 从基本功练起。”赫连时抿抿唇。 练剑不是件易事,赫连时指尖蹭着手心的茧子, 不太舍得乔菀这么辛苦。 “奴家一定要练!”乔菀斩钉截铁道。 乔菀这样执着,让赫连时将乔菀练剑的用意猜了个大概。 他突然懊悔起今日要教她学剑的决定起来。 她想陪他上战场。 他不许。 “乖, 今日练得很多了,可以歇息了。”赫连时揽住乔菀半哄着, 把乔菀握住剑的手指一根根掰出来。 “将军, 不是您先说要教奴家的吗?”乔菀把剑拿了回来。 “我们先学自保能力, 不要学这种凶险的招数。”赫连时一把抓住剑,不给她。 男人的话听着温柔, 可却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命令和冷意。 许是觉得自己过于严肃,赫连时又软了语气哄道:“你若是喜欢, 本将军可以教你玩一玩,但是不要太较真。” “唰!”寒霜剑利落入鞘。 地上的尘土飞起又急速落下, 洒了几颗砂砾在乔菀的绣鞋上。 乔菀抬眸,眼底的失望直直落入赫连时眼中。 她的眸子生的如琥珀般漂亮, 失望时如同碎了一地的琉璃, 扰得人心生惋惜。 赫连时不忍, 拉过她的手。 “若是这么喜欢, 本将军送你一把新剑。” “还有上次将军说要给奴家做的甲衣。” “好,甲衣要再过阵子, 没有那么快。”赫连时轻轻摸了摸乔菀的头。 他让最得力的匠人在甲衣内层编织厚厚的丝绸金甲, 自是没有那么快。 这层丝绸金甲,能挡利剑之攻。 世上恐怕只此一件, 毕竟这一套甲衣是他日夜研究,才钻研出来的一套真正的,安全的甲衣。 春蚕到死丝方尽,千锤百炼金甲衣。 “好,那奴家等着将军送。” *** 午饭后,琴馆内一阵墨香。 宣纸被乔菀铺在桌面上,沾了沾墨汁,她细细撰写起来。 身旁以昼雪为首的众女子围上来。 这里的每一个女子,都是赫连时派人调查过背景,确认对乔菀没有危害才让她收留进琴馆。 “这段时日下来,我对大家的琴艺也有所了解,你们的琴艺都很精湛,甚至不输一些名琴师。”说这话时,乔菀欣慰地看了一眼昼雪。 昼雪年纪最小,却最有灵气,也最勤勉。 短短时日,琴艺便突飞猛进。 她给后来的女子们开了一个很好的模范。 乔菀拿起写好的纸,上面字迹娟秀,令人赏心悦目。 “我们瑶琴馆若是像传统的琴馆一样,只卖琴,举办诗会,是无法在众多老琴馆中脱颖而出的。”乔菀顿了顿,“我这几日派人走访了京中三十八家琴馆,均是统一的经营方式,若是我们可以不一样,便比别人多了几分盈利。” 说罢,她把写好的纸递给各位女子传看。 大家都细细看起来,小声讨论。 “用医术和古琴相结合?”昼雪眸子一亮。 “不错。”乔菀微微一笑,“古琴音色沉稳,古籍记载其音乐能有平抚人内心之功效,这件事情我也尝试过,确有奇效。” 她抬头对着站在门外偷听的赫连时盈盈一笑。 赫连时被逮了个正着也不躲,大大方方欣赏自己的心上人。 他喜欢她被亲吻时的娇羞模样,亦喜欢她这副自信游刃有余的模样。 乔菀继续说道:“接下来要辛苦各位女子了,既要精进琴艺,又要学习些医术,把古琴和焚香,汤药相结合,疗愈病患的睡眠困难症,慰藉人们的心灵。” “当然,”乔菀提高了嗓音,“若是可以写出一个战歌的谱子送给边关战士,鼓舞士气,也是极好的。” 这话她是说给赫连时听的,她要为他抚战歌。 “说得好!”门外传来一道干脆利落的嗓音。 众人抬头望去,只看见一身着束腰猎服的女子大步走来,正红色发带将乌发高高束起,随着她快步走动,发丝飞扬起来。 眉眼间英姿飒爽,不似从前那个养在深宫中娇娇弱弱的杨贵妃。 杨淑华嘴角微勾,这才是她,武将家出身的女子。 “乔姑娘有谋略,我有人脉和手段,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开口!”杨淑华豪气撩开衣摆坐下。 乔菀眼里满是欣赏和惊疑:“娘娘您——” “从今往后,叫我杨淑华便可,别再喊我娘娘。”杨淑华目光灼灼,里面闪烁着和往日不一样的光芒。 “好。”乔菀抿唇一笑。 “你的法子很不错,但是要想盈利,还得赚一波达官贵人的钱财才行。”杨淑华轻轻扣了扣桌面,“宫中的渠道,我替你打通。” “多谢娘娘!”乔菀心中一动,忙跪谢。 宫中的渠道,是她最棘手和头疼的,如今有了杨淑华的助力,定是不一样。 “别忙着谢我。”杨淑华把乔菀扶起来,对乔菀使了个眼色。 乔菀忙意会,对身旁众女子道:“焚香以及草药熬制的种类,方法我都写在书上了,各位拿去传看学习一番,过几日我会来查看各位女子的学习情况。” 乔菀拿出一本书递给昼雪,由昼雪带着其余女子学习。 这里的大多数女子未曾读过书,昼雪学过一些,由她带领最是合适不过。 待众女子出去后,乔菀对着门外的赫连时眨眨眼。 赫连时心领神会,她们二人有要事相谈。 见着近些日子杨淑华对乔菀敌意消失,赫连时也放心二人相处,识趣的走开了。 把门合上,屋内只剩下乔菀和杨淑华二人。 “娘娘这次出宫,和往日大有不同了。”乔菀为杨淑华倒了一杯清茶,茶香四溢,在一室晕染开来。 杨淑华释然笑笑,接过茶喝了一口,不由得感慨:“宫外的清茶喝起来也是自由清冽的。” “我设计让那老皇帝放我出宫了。”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 “那娘娘可有打算好今后?” “你若是不嫌弃,还得你收留我在瑶琴馆一阵子,不过我是武将家出身,不甚懂琴,平日里就在琴馆后院练武。” “那自是极好。”乔菀一双眸子亮起来,她正愁没处拜师。 赫连时又不肯教她多的,总是担心她受伤。 “娘娘英姿飒爽,可否教奴家一二?”乔菀诚恳道。 第34章 杨淑华听见这话,嗤笑起来:“你要学武?我倒是怕赫将军要恨死我,把他的娇娇娘子搞成糙汉子。” 一句话打趣的二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止住了笑意,乔菀正了神色:“奴家,想以防万一,将来能随将军上战场。” “赫连时不会同意的。”杨淑华飞快打断。 这些日子,赫连时对乔菀的维护和爱意,杨淑华都看在眼里,他不可能让乔菀陪着他上阵冒险。 室内一片沉默。 良久,乔菀开口:“那娘娘偷偷教奴家,奴家不能总是躲在赫将军身后。” 杨淑华手中的茶盏悬在空中,久久未入口。 她爱赫连时,是因为赫连时是她想活成的模样,骑马征战四方,战功赫赫,封狼居胥。 可乔菀爱赫连时,却是掏心掏肺要为了对方着想。 杨淑华突然觉得过去自己的爱意非常幼稚,她愿意成全乔菀和赫连时。 “好。”茶入口,润了润干涩的喉,杨淑华才答应下,“那我便教你,赫将军最喜欢的剑术。” 暗自敬仰赫连时多年,她对赫连时的剑术了如指掌,虽不能破他的剑法,却也能舞一舞。 “好,那奴家谢过娘娘!” 杨淑华笑起来:“宫里的贵妃娘娘已经死了,之后我们以姐妹相称便好,不必如此拘礼。” 乔菀闻言,报之以微笑。 这笑意里有敬佩,更有对另一位女子的欣赏。 *** 傍晚,琴馆雅间。 “赫将军,边关告急一事你可知?” “啪!”杨淑华把一沓密信丢在桌上,面色冷漠狠厉。 “我早已知晓。” “狗皇帝要拿你献祭,你怎么如此冷静。” “我亦知晓。”赫连时沉下眸子,眼里浮动着看不清的情绪。 “逃吧,这些日子等钱赚够了,我掩护你和乔姑娘逃。” “我不是一个人,本将军身后还有军营的一干士兵,若是我贪生怕死一走了之,那些誓死跟随我的将士该如何?” 赫连时拿了揩布轻轻擦拭剑身,面色冷峻。 “你真是疯了,哪有人放着活路不走,偏要自寻死路!”杨淑华恨铁不成钢,巴不得把这些事情统统告诉了乔菀,让乔菀带赫连时走。 赫连时一双眸子清亮,抬头对着杨淑华笑了笑:“若是换做娘娘做女将军,娘娘也不会苟且偷生的。” 杨淑华一顿,若是她是将军,她也不会抛下将领,不会抛下黎民百姓的安危。 她会像赫连时一样甘愿入局。 在死局中硬生生杀出一条生路来。 “可乔姑娘呢?这些事情我都不敢和她说。” “她的后路本将军自会替她铺好。若是真要入局,便是爬,本将军也要爬回来见她。” 男人背过身去,眺望远方。 杨淑华盯着他宽大的后背,见不到他眼里的情绪。 第31章 赫连时埋头蹭着乔菀的锁骨 五月初五, 华灯初上,瑶琴馆正式推出古琴疗愈。 “新鲜,太新鲜了!”茶馆酒肆间, 大家都对这瑶琴馆啧啧称奇。 “你们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去听, 还真不错,夜里睡得挺香, 瑶琴馆还送了我一个香囊!” 一身着蓝色粗布衣裳的妇人拿着一个精致的香囊展示在众人面前,香囊周身绣着兰花, 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儿。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大娘。”一裹着褐色头巾的妇人吐了吐瓜子壳, 指了指那香囊道。 “那可不,隔壁屠户最近总是半夜起来磨刀, 吵得呦,自从去听了听曲子, 用了些香囊和药,这夜里啊, 睡得可沉了。” “那这价格应该不便宜吧?” “嘿!可便宜了,听一曲附送个香囊, 一顿饭的事, 这家琴馆可真良心!” 两位妇人聊得兴起, 邻座两位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子嘴角勾了勾。 乔菀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抿了一口,清明茶的馨香在口中弥散开来。 “看来在民间的效果和反响不错。”杨淑华举起茶盏, 轻轻碰了一下乔菀的。 “只是宫中权贵的钱, 有些难挣。”杨淑华摇了摇头,轻叹道。 “不一定。”乔菀嘴角弯起, 眼神炯炯望向门外。 门外锣鼓喧天,一众男人们头戴深蓝色发带,穿着红色袍子,精壮的腰间别了个两面圆溜的腰鼓,鼓面上贴了个龙飞凤舞的大红字“喜”。 女人们挽起长发,编织出层次分明的鱼骨辫子,发丝末尾点缀些缤纷的花瓣儿,载歌载舞,俏皮鲜活。 几位精心挑选出来的俊男俊女被簇拥在中间,抬着神像。 “咚咚咚!”鼓声雷震天,气势踏流云。 端午佳节,一年一度的游神大会开始了。 南越国信奉天神,以为善人者必进天道轮回,而恶人者,堕入十八层地狱。 上至圣上,中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无不盼着能得神仙眷顾,以满足自己的心愿。 尤其是—— 身为真龙天子的景晨帝。 乔菀唇角轻扬,眼尾勾起一抹月牙般的弧度。 指尖微扣案几,她心中已有一计。 若是造出几把天价古琴,再假说是通天之物,由圣上带头买琴,不信底下的达官贵人不追捧。 而这天意,她已有安排。 宫内,赫连时抱了一把精心打造的古琴,陪着乔菀等候在勤政殿外。 “紧不紧张?”赫连时悄悄附在乔菀耳边。 “怎么会?”乔菀抬眸,眼中尽是胸有成竹。 她眉眼一转,侧了侧脑袋:“利用别人的心理弱点达到目的,将军比我更熟悉这样的谋略吧?” 上兵伐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赫连时轻笑起来,她倒是把这些兵法玩到这里来了。 “又偷进本将军书房看兵书?” 乔菀脸色浮起一团粉红色,顶不住赫连时这样灼灼凝视,别过眼道:“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伶牙俐齿。” “那也是和将军学的。” 二人眉目拉丝,仿佛要在日光下扯出一道鸳鸯桥。 直到杨淑华盛装过来,二人才立马正了神色。 杨淑华身着一身素衣,亭亭玉立,素手芊芊抚弄着一把雪白羽扇。 看起来颇有仙人之姿。 “娘娘,接下来看您的了。” 乔菀把赫连时抱着的古琴递给杨淑华,郑重地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杨淑华会意,随即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吱呀。”勤政殿大门被拉开。 景晨帝和一干臣子都愣在了原地。 美,实在太美了,素白衣裳把杨淑华本就高挑的身姿衬得更为昳丽,双臂处丝带悬在身后随风轻拂,颇有圣人的姿态。 大家不曾想过,这杨贵妃竟然真是天降使者。 众人纷纷看呆了眼,景晨帝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珠子,蹒跚着走出来,小心翼翼试探道:“爱妃?” “莫要再叫妾身爱妃,今后妾身有法号,名怀空。”杨淑华虔诚地低头。 景晨帝要伸出拉住杨贵妃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 不过这是仙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须臾间,杨淑华似乎很难受似的扭了扭脖子,随即抬头,泪眼迷蒙。 她眼里的清冷忽的散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款款柔情。 “玉帝哥哥!”杨淑华突然捏起嗓音,一声哥哥叫的诸位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景晨帝多日不见杨淑华,本以为后宫三千佳丽可以让自己忘记她,结果今日一见她如此绰约风姿,心又忍不住动了动。 一颗耄耋之年的心竟然有些悸动。 杨淑华堪堪跪下,抱着琴不语。 赫连时敛了敛眉,企图不让自己笑出来。 乔菀见赫连时憋成猪肝色的脸,忙深吸一口气,正了正神色。 想起来宫中之前,乔菀特意千叮咛万嘱咐,让杨淑华一定敞开了怀演。 演的越夸张越离谱越好。 当然,还有资深群演——杨钦天监候在后头呢。 “哥哥!”杨淑华盈盈跪下,泪眼衔了簌簌梨花,“让妾身最后为您弹一曲,渡您身后成仙,待此曲后,妾身使命完成,便要将这副躯体让给天命轮回,从此与您红尘两相忘!” 景晨帝一顿,快步上前托住杨淑华,神色隐隐慌张:“你说什么?” “为了您龙体回天,妾身愿意斩情丝!” 一声哭腔穿透天际,声声泣血染泪痕。 乔菀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拉过赫连时跪下道:“圣上!杨贵妃对您的爱意,这些日子奴家都看在眼泪,为了给您献上这一曲,贵妃她……” 乔菀哽咽,转头扑进赫连时怀里。 良久,乔菀才整了整面容,继续凄凄道:“贵妃她日夜练琴,一双素手……早已伤痕累累,茧子横生。” 第35章 杨淑华心虚抿唇,这些伤痕其实是练武练得,此刻倒是弄拙成巧了。 景晨帝忙拉过杨淑华的手,却被她轻轻推开。 “不,圣上,您从前最爱臣妾这双皓白素手,如今臣妾怕吓着您!” “怎会!”景晨帝一脸心疼,长满皱纹的脸上生出丝丝柔情。 杨淑华的手被他攥在手里,上面的疤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景晨帝握着这双手,仰天长叹:“看来这天,过真要来渡了朕做玉帝!” “弹吧,爱妃。”景晨帝顿了顿,“这是朕最后一次叫你爱妃了。” 杨淑华低眉,眼底冷意森森。 狗皇帝装什么深情,若是真不舍,大可弃了自己的玉帝前程。 天家子弟,倒真如话本子一般道貌岸然。 “铮!” 弦弦凄厉扰动,似有银河落九天,大厦倾覆之观。 又急又厉。 景晨帝原本舒展开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其余大臣也窃窃私语,一时间四下嘈杂。 杨淑华抚的起劲,宛如大漠弓刀,刀刀夺命。 “这不是圣音!”景晨帝甩袖。 众人脸色一惊。 龙颜大怒之际,钦天监抱了一堆竹签子跑来。 “圣上!圣上!天降祥瑞!天降祥瑞!”钦天监走的急,被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 手中的竹签子“哗啦”撒了一地。 “殿前失仪,该当何罪!”话音刚落,景晨帝目光落到地上的竹签。 “紫气东来。” “圣人东来。” …… 景晨帝眸子里透出喜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忙慌蹲下,捡起地上的竹签子,手指在上面反复摩挲着。 杨淑华一双手弹得酸疼,乔菀见状要上前,却被赫连时一把拉了回来。 景晨帝有些不对劲。 他面上写满了偏执,抱着竹签低低笑起来,这笑声逐渐狂妄狰狞。 “爱妃,这琴弹得好啊,真真把这样的祥瑞给朕送来了。”景晨帝回头,对着杨淑华咧嘴笑。 阴恻恻的笑意让天边大好的阳光都蒙上了一层清灰。 “可爱妃,朕记得先前你并不会弹琴,这琴是乔姑娘教你的吧,若是你和乔姑娘一同留在宫中……啊不,你已经完成你的使命了,那下一个……” 景晨帝一双眼珠咕噜噜转动,瞥向一旁的乔菀。 “赫将军,你能忍痛割爱吧?” 赫连时不动声色跪上前,挺起后背,将乔菀挡在身后。 “圣上说笑了,使者岂是轻易能指定的,一切要看天意。” 景晨帝冷哼一声,眼泪尽是不屑和鄙夷:“如今朕是玉帝,还怕你一个赫连时不成?” “圣上是玉帝,那臣便是这天边的云彩,替玉帝挡一挡人间的风沙。” 赫连时重重跪下磕头,后槽牙几乎咬碎。 袖口上的暗玉紫纹映在他眼中,硬生生泛了红色。 从前他绝不做媚臣。 乔菀在他身后,双手交叠,一身青衣随着身子弯下,匍匐于地面。 她的将军,一身傲骨,却在这深宫中一次又一次被折辱碾碎。 上一次,赫连时装做了浪荡公子,这一次,赫连时做了谄媚的人臣。 身后臣子议论纷纷,看着赫将军一日不如一日,渐渐颓废下去。 “世人传闻赫将军好美色,媚君王,再无当年勇猛风范,今日一见,过真如此。”有臣子用袖口掩了唇窃窃私语。 可…… 他若不如此,早已被君心猜疑诛遍九族。 他忍。 他忠。 先皇赐予他赫府荣光,他赫府亦答应先皇辅佐新帝,誓死追随。 只是,赫连时喉头微动,委屈了他的心上人儿要与他跪在地上。 不知她在他身后害不害怕。 四周一片安静,杨淑华也停了琴。 似是试探赫连时心意,一刻钟过去,景晨帝嘴角满意地弯起,终于开口:“都是朕的好爱卿,朕怎么能舍得让赫将军忍痛割爱呢?” “乔姑娘琴教的不错,赏瑶琴馆!” 一句话让乔菀松了一口气,汗珠滴落在地面,染出一朵水花。 “圣上荣光,瑶琴馆得以沾染,是瑶琴馆之幸事。”乔菀屈膝上前。 “只是圣上,这圣乐自是要给您日日听的,您日理万机,甚是操劳,若是用这仙曲仙琴为您伴奏,缓解疲惫,可谓是再好不过。”乔菀大着胆子,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此话不错。”景晨帝满意点头,手中的珠串绕了三两圈,“只是这仙琴仙曲……” 乔菀轻抬螓首,目光温和中染了一丝犀利:“自当由瑶琴馆为圣上提供,瑶琴馆在所不辞!” 说罢,乔菀回首看向诸位大臣:“诸位官员,受小女子一拜,承蒙圣上厚爱,琴馆得以荣光,然小女子一人之力总是微薄,来来回回总是这些人和曲子,圣上不免厌烦。” 乔菀顿了顿,等着狗腿大臣识趣站出来说话。 果然,王丞相站了出来,腆着一张笑脸:“臣愿意自掏腰包,买仙琴弹奏给圣上。” 景晨帝最是受用底下人谄媚的做派,随即高兴地点点头:“丞相果然最合朕心意。” 紧接着,一干大臣纷纷站出来,愿意买琴。 赫连时瞧了眼乔菀,估摸着她又在心里头盘算着挣了多少银两。 此招凶险,但倒是大胆又可爱。 众人对景晨帝一阵吹嘘马屁后,景晨帝满意地咂了咂嘴,眯着眼睛瞧了眼赫连时。 今日连这赫连时看着都顺眼了不少。 至于杨淑华,只一副超脱红尘之外的模样,景晨帝摇了摇头。 没事,接下来选秀找个替身。 回琴馆的路上,赫连时一路无言。 “怎么不说话?”乔菀拽了拽他的袖口,黏黏糊糊靠上去。 “你可知今日这招凶险?这次事情,你只与我说了一半,剩下一半,我倒是真猜不出来。”赫连时揽过她腰身,指尖在她衣带间缠绕。 乔菀一双眼心虚地对上赫连时:“与你说了,你不会答应。” “要找些达官贵人,你可以和本将军说,本将军自会替你疏通关系。”赫连时弯腰,靠的乔菀脸更近些。 鼻息蹭在乔菀睫毛上,酥酥痒痒的。 乔菀低眉,这男人日日偷练武习剑,她怎么敢叨扰? 况且这是如今最快能挣到钱的法子,不仅可以给自己准备好傍身的钱财,还能做赫连时的后盾。 替他招兵买马,囤粮集资。 她实在担心他因为外物的原因打了败战,然后这男人又犟得很,有些事情逞强不说。 真真是,叫她一点法子也没有。 当然这些想法她暂且不告诉他,至于怎么躲过他的追问,吻上去堵了他的嘴便是。 她手反扣住赫连时的脖颈,一双玉手绕在他发丝间,轻触着他每一寸肌肤。 那么柔又那么蛊惑。 像一只修炼成精的魔,扰得赫连时凡心乱动。 “这几日越来越主动了。”赫连时指尖碰到乔菀耳后,烫起一片绯色。 “将军,奴家不想离开您。”乔菀蹭的更欢。 她虽是个女人,礼义廉耻教她要谦卑恭顺,不可主动委身于男人。 可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和躯体是完完全全爱赫连时的。 这样的爱烈的她压抑不下去。 赫连时哑声闷哼,一把将她摁在一旁。 车轱辘一圈一圈地向前跑着,震颤着马车内的二人。 赫连时不语,低头亲吻着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这女人,总是无端地挑起他本该压抑好的心思。 击溃他防线,又要卸了他的甲,让他甘愿俯首臣称,做她的兵。 “从前见你,你很乖的。”赫连时拦住乔菀的手。 “那还不是被将军带坏了,将军先对奴家做这些……”句句娇嗔,勾的赫连时轻笑,伸手擦了擦她濡湿的眼角。 “你乖,本将军喜欢,这样坏,本将军也喜欢。只是不许你也对别的男人这样。” 赫连时大掌把乔菀捞到腿上,禁锢住她的手。 “今日不回琴馆了,回府上好不好。”赫连时埋头蹭着乔菀的锁骨,热气呵在她肩头。 这些日子忙,赫连时病又好了大半,乔菀确实许久没回将军府了。 更谈何给他抚琴哄他睡觉呢。 只是如今二人若要共处一室,不得…… 干柴烈火焚身。 “好不好。”腰间的力道大了些,男人用了祈求的语气。 “好。” 胸口处被晕开一朵粉红色的花来,带着赫连时的几分笑意。 “将军!放我下去!” 乔菀低头看了眼被蹭开的衣领,对上赫连时眸子里的欲色,霎时偃旗息鼓。 这在马车上! 先前她猜赫连时不会在外头就这样,才大着胆子撩拨的,没想到他如此不知廉耻。 第36章 “咔嚓!”马车碾过异物,狠狠抖了一下。 乔菀重心不稳落回赫连时怀里。 深深撞到他胸膛上,也碰到一个…… 难以言说,羞得乔菀挣扎的厉害。 她越挣扎,越蹭着赫连时要着了火。 赫连时不闹了,把她抱起来放一边,自己则别过头去冷静。 他是喜欢看她羞愤的样子,但也会适可而止。 不过,这些都是婚前的理智。 后,可不一定有这份自持。 乔菀转过身去,用手冰着滚烫的双颊,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明明也想的,怎么刚刚就这么乱了分寸推开他。 她恨起自己的口是心非来。 若有下次,她定要抓住这机会—— 赫连时已经把手探了过来,低着嗓音:“对不起,我冲动了。” 一句道歉让乔菀心中软了又软,真是笨死了,这男人也不知主动些,再主动些。 第32章 唇脂被男人吃了个干净。 回到将军府, 已是晚饭过后。 余霞在天边散开成一道道彩锦,萤石般坠入后院中,映出湖面道道涟漪。 “拆开看看。” 秋千旁, 赫连时一身月白色直襟长袍,腰封紧紧贴在劲瘦的腰间, 合着线条硬朗的面容,俊逸异常。 他双手递了个鎏金长木盒过去, 眼里泛着柔光。 云丝绣鞋轻蹭地面,乔菀停下秋千, 捋了捋侧边被风吹乱的发, 接过木盒。 “咔嚓。”木盒子被打开。 剑身流畅均匀, 泛着冷冽的寒光,剑柄和剑身衔接处被匠人刻意镶嵌了一颗圆润的明珠。 乔菀手指覆在明珠上面轻轻摩挲, 手心传来阵阵暖意。 这样的暖意中和了剑本身的寒气。 她挪不开眼。 “喜欢吗?”赫连时屈膝蹲下,目光与乔菀相接。 “奴家自是喜欢的。”乔菀把剑抱在怀中, 嘴角漾开丝丝笑意。 唇边的梨涡显得格外甜。 赫连时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压出一个更大的坑来。 “将军莫要玩闹。” 乔菀努了努唇角, 赫连时指尖不离开,反而慢慢蹭到她唇边。 “今日的唇脂格外好看。”赫连时手指染上一抹粉红。 “那将军可喜欢?” “特别喜欢。”赫连时对上她水色的眼, 唇畔含笑。 “那将军想不想尝尝味道?”乔菀也不知怎的, 这句话就说出口了, 脸上蹿起红霞。 赫连时手指挪到她下巴, 将她整张脸勾到了面前。 他半蹲着,呼吸乱了, 有些喘。 他想着从哪里开始亲。 乔菀腾出手紧紧握着秋千的绳子, 看着赫连时的眉眼。 他的眼里都是她。 有点紧张,唇边发干, 她忍不住舔了舔唇。 下一瞬便被男人拥上来死死交缠着,无处可逃。 剑盒被赫连时伸手放到地上,压倒丛边一片野花。 秋千要荡起来,乔菀一面忙着应付赫连时的索吻,一面又死死稳固着要晃动的秋千。 招架不住的。 乔菀松了手,任由男人把她揉进怀里,彻骨缠绵。 “嗯~”乔菀要把手伸出去攀住男人后背,却被抓了回来。 “摸这里。”手被带到赫连时胸口,碰到鼓鼓的肌肉。 “将军。”嘴角零碎地蹦出一句话。 “别说话,让我亲会,刚刚马车上没亲够。” 闻言,乔菀便觉身体一空,整个被赫连时带到地面上。 夜燕忙用翅膀捂了眼。 唇脂被男人吃了个干净。 乔菀不理他,任由男人扯了袖子也不回头。 唇边泛疼,他还这样理直气壮。 “帮你揉揉。”男人的气息又蹭上来。 乔菀抱了剑躲开,理了理被撩开的领子。 裙摆都沾上泥印子了。 “裙摆脏了,奴家要去沐浴了。”乔菀退了又退。 “好。”赫连时也不急,笑着望着她逃跑的影子。 真是容易害羞。 唇角的香气扑进鼻尖,是乔菀唇脂的清甜味儿。 下得次再给她多买些,要不然不够自己尝,赫连时心想。 待到沐浴后,夜幕沉沉落下来。 乔菀对着镜子,拢了拢发丝,目光落到妆奁上的唇脂盒子。 抹一点吧。 桃花味的悠悠香气弥散开来,一点嫣红。 许久没有为赫连时弹琴了,乔菀心中平添了几分忐忑。 如今倒不是怕他,而是心中有些羞涩。 手腕处还有被男人握红的印记,对比着水色极好的碧玉镯子,看起来有几分妖冶。 脚下步子轻快,他们二人的房离的近,几步便到了。 门被打开,屋内蜡烛比平日夜里多了几支。 赫连时发丝散在脑后,散散地套了件衣裳,领口没有扣紧,露出一片大好景色。 乔菀用琴挡了挡眼。 赫连时轻轻摇头,她总是那么容易就羞了。 “今夜莫要离本将军那么远。”赫连时停下手中毛笔,淡淡开口。 乔菀步子一顿,干脆坐他身旁。 “先前你不是说要给本将军抚战歌,今夜本将军就想听。” 乔菀眸子落到他写的纸上。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乔菀微微笑起来,“将军又在想打战的事情了。” “嗯。”赫连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愁绪。 他和乔菀中了合情蛊,他必须活着才能保她性命。 所以这些日子,他早起练武,夜读兵书,勤奋不已。 “铮!”弦弦扰动,大势起。 乔菀收敛神色,脑海里浮现出千军万马。 马蹄刀剑交错,激起漫天黄沙,铠甲森森裹了月色,闪烁出锋利的微芒。 战鼓如雷,声声撞在胸膛。 指尖翻飞跳跃,古琴木上硬生生闯出一场胜战来。 连梁上尘灰都要震颤几分。 赫连时没想到乔菀竟然能把这古琴弹得声势浩大,颇有势如破竹之将风。 眼里又多了几分缱绻和爱惜,得此女子,是他的幸事。 他思绪缥缈,飞到几年未见的塞外。 大漠育孤烟,血月燃烽火。 身后是千军万马的方阵,他打马冲在前头,直指杀父仇人。 初露锋芒,便对上匈奴首领。 铠甲下一双眼让匈奴首领眯起了眼。 这样凶狠的狼崽子像一位威风凛凛的故人。 不等他多做反应,赫连时已经手起刀落,长剑划开他的战甲。 首领从未见过这般疾厉的剑法,刀刀夺人性命,毫无克制之意。 探子说南越国出了个少年军事天才,约莫不过十五,可这少年生的人高马大,眼里尽是风霜。 少年老成,一出手便踏平了匈奴。 赫连时视线从遥远无际的原野收回来,落在乔菀纤细的手指上。 “将军为何如此痴迷于兵法?”合着琴音,乔菀开口道。 “因为打战赢了,震慑四方,他国不敢来侵犯,我南越国百姓便能免受战乱之苦,也不会妻离子散。” 想起自己破碎凌乱的家,赫连时眼里突然有些酸涩。 “彼时本将军梦寐以求有两件事,一是能睡个安稳觉,二是四方再无战争,边关塞外响起的是钟鸣礼乐之华音,而非凄凄呜咽声。” 一室沉默。 “那片苍茫壮观的月色下,本该是一片和平,百姓人人都有自己的家,战士们也不用和妻子孩子分离。” 乔菀起身,将赫连时抱进怀里。 烛光晃眼睛,乔菀低眸看着沉默的男人。 赫连时靠在她怀里,无言。 乔菀明白他的过去。 “狼烟迟早会被炊烟屡屡代替的,奴家相信将军,也会一直陪着将军,往后我们也有家。” 一句话似世间最好的话语,撩拨着赫连时的内心。他的乔姑娘,真真是世上最善良最心软的女子。 也是他此后唯一的依靠了。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乔菀指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再次念了出来,“将军很喜欢这句话。” “嗯。”赫连时的下巴抵着乔菀撒娇似的蹭了蹭。 “奴家也很喜欢。” “为何?”赫连时顺手把乔菀带入怀中,换了个姿势搂着她。 “奴家对将军也是如此呢。” “诱之,乱而取之,嗯?” “乱君心而爱之。”乔菀捧着赫连时的脸,鼻尖靠上去,轻轻啄了一口他。 “那本将军甘愿卸甲,任你驱使。你尽管想些法子来引诱我。” 室内燃着熏香,萦绕在二人鼻息间,恍若掺和了些甜酒,伴着月色惹人平白生出几分醉意。 二人呼吸渐乱。 夜里有些凉,乔菀来时穿的却不多,男人掌心的温度烫在身后。 第37章 赫连时目光落在乔菀新擦的唇脂上,心里滋生出窃喜。 她是特意为他而点唇。 那他岂能辜负? “哗啦。”兵书散落在地上,乔菀腰身一紧,被他揽到桌上。 “将军你。”乔菀无措地攀着男人压过来的肩。 赫连时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抱着她,轻轻咬着她唇。 “呼。”蜡烛被熄灭,黑暗中只剩下耳边男人的声音。 “我不做什么,莫慌。” 这话十分没有可信度。 可眼前的男人是她唯一可以碰的着的暖意,带着淡淡的沉香。 她亲手为他绣的香囊,他一直戴着。 思绪纷乱间,男人的手四处游走,最后又停在乔菀腰上。 心一紧。 美色当前,赫连时难不成能做那柳下惠么? “我们定个婚期吧。”赫连时突然开口。 “可奴家没有丰厚的嫁妆,恐丢了将军的面。” 赫将军是出了名的权贵,若妻子没有体面的嫁妆,总是不好的。 “无妨,十里红妆早就为你准备好了。”赫连时低头轻蹭乔菀的肩头。 “将军如此厚待,奴家无以为报。”衣角被捏出皱痕。 “来日本将军自会向你讨要。” 赫连时放在她腰间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有威胁的意味。 乔菀自是明白什么意思。 她心中隐隐期待他的索取,她才不亏呢,怎么想都倒是赫连时吃了亏。 不过无妨,反正夫妻本是一体。 “今夜别回去了,陪我。”赫连时靠在乔菀垂下的手上,带了些孩子撒娇的语气。 “将军怎么和孩子似的。” “那本将军今夜不做孩子,做男人可好?”赫连时低低笑起来,带了几分玩味。 做男人那还不容易。 不过这话是逗乔菀的罢了。 许多事情,留在新婚之夜才有意思。 他愿意慢慢等。 “将军又说胡话。”乔菀巴不得堵上他的嘴,“今夜将军果真不敢一人睡?” “嗯,许久没见你了,实在离不开你。” “这不见着嘛?”面对男人的撒泼耍赖,乔菀哭笑不得。 真是的。 那她便留下。 不等她回答,赫连时已经把她扛起来丢到床上了。 “将军!” 第33章 她闭了眼,任君采撷。 被子被翻过去, 落在乔菀身上。 赫连时站在床边,借着月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反应。 “将军又要欺负奴家。”乔菀扯开被子就要下床。 绣鞋被赫连时踢到一旁, 乔菀弯腰伸手去捞,却被赫连时环住腰身带回到床上。 “地上凉, 外面也凉。” “那将军的床倒是暖和了?”乔菀挑眉。 “乔姑娘觉得呢?” “将军,已经入夏了, 不冷了。” “只是初夏。”赫连时嘴硬。 乔菀气笑,也不再与他争辩, 揣了被子坐在榻上。 二人也都不算太单纯, 总归明白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 更何况帐暖生香, 美人在怀,男人血气方刚。 “将军, 真的很想要么?”乔菀深吸一口气,指尖松了松裹住的被子。 “当然想, 不想不是男人。”赫连时笑意渐深,思绪不太老实, 手却老实的很,没有乱动。 因为他知道, 稍微动一下, 今夜他就不用睡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乔菀戳了戳赫连时手心的茧子, 指尖软软的, 蹭的赫连时心神荡漾。 “什么开始?”姑娘家发丝散发着一股香甜,赫连时挑起一束来, 轻轻帮她别在耳后。 “就是……”乔菀急了, 拍他。 这些话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女儿家来说。 赫连时明知故问,笑得得意。 他暗自思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初见,还是相知,抑或是二人琴瑟和鸣,又许是她温柔似水,一遍遍弹琴哄着他,惯着他。 他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可偏偏一颗心就被她倔强又美丽的眼抓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抱住她,喃喃道。 “那将军今夜还想要么?” “不会轻易动你,我舍不得。若是我想要,你早不能好好坐在这。” 赫连时低笑,把她放平,两手撑在她身体两边。 他离怀里的娇软就只有几寸而已,她没有躲,他有可乘之机。 月色洒在乔菀的耳廓,东海明珠坠子照出一片华光。 嘴角还有残存的唇脂,他方才没吃干净。 透过月色,乔菀窥见他眼底的欲色。 她闭了眼,任君采撷。 男人没有想象中的动作,只是身侧床榻陷了陷,一双有力的臂膀穿过她脑后,乔菀随即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独属于赫连时的,也独属于她的。 被子往上提了些,乔菀觉得有些闷,把手伸出来放在被子上面。 月光下一双玉臂白如雪,上面一点砂红的可人。 赫连时垂眼,用手覆在上面。 今夜出奇的好眠。 翌日第一缕晨光洒进来时,赫连时便醒了。 按照平日里的习惯,此时他该起身习武,可怀中蹭着个娇软的人儿,叫他怎么也不忍心撒了手。 难怪史书上总要写从此君王不早朝。 乔菀虽然睡得乖,但一夜过去,衣裳难免乱了几分。 赫连时垂眸盯着,她胸口处还有上次在马车上吻出的红痕。 还未消去。 赫连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替她提了提领子,轻轻挡住。 他一向讨厌别人近身,所以一直没有近身伺候的奴婢,清晨倒也清静的自在,无人打扰他看这未过门的妻子。 乔菀睫毛轻颤,在赫连时怀中醒来。 赫连时嘴角泛起笑容,悄悄闭了眼假寐。 乔菀醒来才发现自己睡了一夜,和赫连时睡到一个枕头上了,床剩了大半边。 初夏的清晨还有些凉意,她忍不住往赫连时怀里又缩了缩。 他的体温很高,靠在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乔菀盯着他高挺的鼻梁,忍不住想入非非。 琴馆女子多,总是私底下聊一些不可明说的事情。 比如,据说男人鼻子越挺拔,那方面越好。 想到这,她脸上不禁一红,幸好赫连时还没醒,要不然自己的小心思估计又要被一眼看透。 美色当前,不亲一口显得赫连时没有魅力。 乔菀小心翼翼攀了他的肩膀,吻了吻他的唇。 正想再抿一口,便被一双大手摁住后背,她整个人跌在赫连时身上。 下巴被男人勾起,深吻掠夺她唇中每一寸。 乔菀睁开眼和男人对视,这人眼中哪有半分困意! 原是装的,就等着她凑上来呢! 恼了她,她还被索取的喘不过气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赫连时才松开她。 帷幔垂在床边,围着方寸间的旖旎交缠。 “奴家该去琴馆了。”乔菀急急道。 “好,本将军也要去一趟军营,今夜在府中等你。”赫连时半倚在榻上,看着她撩开帷幔。 “奴家的鞋呢?”乔菀瞪大了眼睛。 赫连时起身,替她把鞋拿过来,半跪在床边,开口道:“脚伸过来。” 乔菀一对足探了出来,其中一只被男人的手紧紧握着。 乔菀坐的高一些,赫连时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好看的线条,被她尽收眼底。 赫连时替她穿了第一只鞋,到第二只时,乔菀的脚尖勾了勾,撇开他衣领蹭到他怀里。 姑娘家的脚冰冰凉凉的,却平白无故要烧起一团火来。 赫连时咽下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慢慢把她脚拿出来,再不动声色帮她把鞋穿上。 乔菀目光灼灼,眸子落到赫连时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很有趣。 原来这样的大将军,也为她乱了心。 今日琴馆繁忙,挤满了往来的客人,尤其是等着给圣上购置古琴弹奏的达官显贵。 来之前,赫连时递给了她一份有关朝廷命官的俸禄信息,还有他这些年查到的,搜刮民脂民膏,赚了不少黑心钱的大官。 总之奉行一个准则,贪污多的那便卖他贵琴,贪污少的,价格稍微降低一些。 这些大臣做梦都没想到,前脚自己刚刚捞了不少油水,后脚又要心甘情愿花出去了。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丞相盘了对核桃,着官服款款走了进来。 乔菀一见这腰圆膀粗,面露福相,宛如弥勒佛一般笑着的男人,便知他就是那日率先拍圣上马屁的王丞相。 这几日乔菀跟着赫连时见识了不少世面,此刻扫一眼王丞相,便已将他身上所带算了个清清楚楚。 他手上一对血色核桃盘的成型了,据说是传了几代的宝物,而腰间玉带更是京城上品,是由一寸上千金流光锦织就而成。 第38章 该宰! 乔菀有个旁的商人没有的特点,她长得温婉,一派娇弱贤良的模样,容易让人放松了警惕。 可实则她倔强又精明。 如今又跟了赫连时,举手投足间也有了赫连时那般从容劲。 “王丞相安。”乔菀拘了一礼,甚是谦卑恭顺。 一句安,让王丞相不经意放下了戒备之心,怀里的票子变得轻盈起来。 “知道王丞相会来,奴家前些日子特意为您留了上好的琴,那段时日户部大人来,奴家都不肯给呢。”乔菀抱了一把琴出来,琴身赫然刻着“玉仙”二字。 “稍等稍等,待我夫人来一起选购。”王丞相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琴的光泽,确实做工华丽,尤其上面的题字“玉仙”,有几分风仙道的味道。 不多时,便有一辆马车徐徐而至。 一位贵妇人挑起金丝绣成的帘子,伸出手指,外边的小厮忙迎了上去。 珠鸣佩环,形貌昳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乔菀忙上前行礼,搀了这有些发福的妇人。 这便是王丞相的妻子,刘玉。 刘玉嗓门大,出手比王丞相还要阔气几分,见这瑶琴馆礼数周到,竟然随意便赏了几块沉甸甸的银子。 小厮们将银子捧在手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角要咧到耳后。 乔菀心里有了盘算,以朝廷的俸禄,丞相就算是再富的流油,也不可能富成这样。 “你便是乔姑娘?”刘玉走了过来,指了指乔菀。 “正是奴家。” 刘玉上下打量着乔菀,见她虽然长的貌美,但妆容淡雅衣着素净,没有夺了她的风采,倒也还看的顺眼。 而且,她看起来极为谦卑。 “那你陪我看看琴吧。”刘玉出身名门,王丞相便是她家一手栽培起来,王丞相听她的话,此刻乖乖跟在二人身后做了伏低。 “这琴,你打算卖多少?” “夫人一看便是阔气之人,奴家未曾见过多的钱,不敢估量。” “你这嘴倒是甜,只是这琴……” 乔菀见她犹豫,忙开口继续道:“有的时候,人决定了物品的价值,今日夫人看中这琴,便是这琴的福气,是夫人眼里的东西,自然如夫人般贵重。” 刘玉忙笑起来,一双眼弯了又弯,她喜欢这样的夸赞。 “夫君,买了!出两万两。”刘玉顿了顿,又看了眼乔菀,“你说你没见过大价钱,那今日便让你开开眼,夫君,上黄金!”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整整两万两黄金! 乔菀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老实:“承蒙夫人厚爱,今日您让琴馆蓬荜生辉,是奴家的荣幸!” 刘玉笑得更欢,步摇也跟着晃动起来,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你琴馆还有些什么好玩的,都拿出来。” 其实刘玉是为了失眠症而来,她自从怀孕后,便总是夜不能寐,她想来琴馆一试。 第34章 谁说他不会娶乔菀为正妻。 走到雅间, 刘玉遣退了其余人,单独面对乔菀。 “乔姑娘,你摸摸我的脉。”刘玉伸出手搭在案上, 眼里难掩疲惫。 这时乔菀才看清刘玉厚重的白粉下,未被遮盖住的青紫。 脉是喜脉, 乔菀收回手,心下了然。 “夫人已有两月身孕。”乔菀收了帕子, 替刘玉倒了杯热茶。 刘玉微微颔首,目光落到一旁被翻的侧边泛黄的书页上, 看来这女子过真和传闻一般, 又能弹琴, 又懂医术。 “自从我怀孕后,便常常失眠。”刘玉说着轻笑了一笑, “大家都说孕中女子最是嗜睡,怎么到了我这儿, 总是睡不着呢。” “许是太过焦虑了。”边说着,乔菀边焚香。 不出多时, 室内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儿。 “你怎么知道我很喜欢这个味道?”刘玉笑道。 “方才您来时,我见您腰间配着茉莉花绣的香囊, 便觉得您定是喜欢这花。”乔菀会心一笑, 手指抚在琴上, 缓缓弹动。 “夫人可以靠在软榻上眯一会, 我待会为您施针,试试效果。” 刘玉第一次见这么新鲜的法子, 有些好奇又有些忐忑, 不过比起吃药伤着腹中孩子,这些外力反而更令她安心。 不出一炷香时间, 刘玉居然沉沉睡过去了。 待到刘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许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让她感到特别的久违。 “乔姑娘,你可愿与我去丞相府享福?”茶香氤氲间,刘玉突然问出了这句话。 乔菀一愣,眸子里有些不解:“不知夫人适合意思?” "你整日在琴馆忙前忙后,不累么?倒不如,你去丞相府给丞相做个妾,也好为我弹琴焚香,我自是不会亏待你。" 一句话说的轻巧,高高在上,丝毫不给乔菀留情面。 “夫人太抬举奴家了,奴家万万不敢高攀。” 刘玉没想到乔菀会拒绝,毕竟京中多的是女子要爬上王丞相的床,丞相府位高权重,肯让乔菀做妾便是抬举她,没想到她居然敢拒绝。 况且,这女子谦卑,不像是能争宠的人,放在丞相府中也不会成为隐患。 可乔菀似乎瞧不上进丞相府,犹豫都没犹豫便推辞! “难道乔姑娘还在做这赫将军会娶你的春秋大梦吗?”刘玉抬起手,仔细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睨了乔菀一眼。 乔菀微愣,不知刘玉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刘玉继续慢吞吞道:“京城中的公子最是看中家世门第,而乔姑娘你,除了这赫将军赏赐给你的琴馆,你还有什么?最好最好的结果,便是给赫连时做妾了。” “还请夫人勿要再言说!”乔菀跪下,恭敬把手贴在额头,行了个礼。 “不让我说?我为何不能说,我比你年长些,又自幼生长在京城,高门贵族的腌臜事,多了去了。”刘玉挑眉,面露不屑。 “这是奴家和将军之间的事情,还请夫人勿要再提。” “乔姑娘,你日后会明白的。若是这赫将军肯八抬大轿娶你做正妻,那我敬他是个汉子,届时我会亲手给你们送上黄金万两作为贺礼,若是没有,乔姑娘不妨考虑来丞相府与我作伴。” 刘玉起身,拍了拍袖口,仿佛嫌弃上这琴馆的摆设一般。 她笃定这京城之中,不会有这样的情谊。 她也是故意挑拨乔菀和赫连时的感情,为的就是让她能入府伺候自己。 毕竟挺着个大肚子,还要跑来听琴,可太遭罪了,她这娇生惯养的身子,哪里受得起折腾? 屋外,王丞相候在一旁,一双眼偷偷打量着里屋。 刚刚二人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从前刘玉管得严,他府上都没有一个妾室,连个近身伺候的奴婢都没有,如今若是能让乔菀入府,倒也是件好事。 不知为何,王丞相想着,背后突然一阵发凉,转身一看便对上赫连时远远望过来的眼神。 冷漠,清隽,警告里带着敌意。 一种只有上过战场的男人才会有的,杀伐果决的狠意。 王丞相立马别开了眼睛,搀着刘玉走了。 赫连时料想到些不好的事情,忙走了过来。 进屋便看见乔菀坐在榻上发愣,暖光从明瓦里透出来,包裹着乔菀披在脑后的发丝,她眉眼间散着淡淡的愁绪,垂眸思考着什么,以至于都不知道赫连时什么时候进来了。 她与赫连时的身份,是她心中最大的鸿沟。 明明每一次她都逼自己忘记这道鸿沟了,努力去让自己变好,经营琴馆,却还是有人要在她耳边,一遍遍告诉她,明里暗里地讽刺她—— 你的身份地位配不上赫连时! 在所爱之人面前,人总是容易自卑的。 “发生什么了?”男人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乔菀抬头,先是看见赫连时挂在腰间的香囊,再对上赫连时那双关切的眼。 眼里突然有些酸涩。 南越国重门第,可她偏偏没有。 “将军。” 乔菀本来没有泪意,可不知为何在见到赫连时的这一刻,委屈便从五脏六腑里统统涌了上来。 像摔倒逞强的孩子被爹娘抱起来。 少女的眼红胜过一切话语,赫连时只觉得心里闷闷的,被什么死死堵住了一般。 “谁欺负你了?”赫连时护住她,轻轻拍打着她后背,像哄小孩般轻柔。 “没有。”乔菀摇摇头,可眼里写满了无数委屈。 “你在骗我。” “将军当真不嫌弃奴家的出身么?”乔菀这话问的赫连时一愣。 “怎么会,我从来都没把出身当做娶妻的标准。”赫连时揉揉她哭红的眼,有些心疼。 “他们对你说什么了?” “没有。”乔菀再次摇头。 有赫连时这一句话,便足够了。 她靠在赫连时怀里,鼻涕眼泪蓦然蹭了他一身。 第39章 “可将军究竟喜欢奴家什么?”良久,乔菀抱着赫连时手臂,嗫嚅道。 “喜欢你善良,聪明,倔强,你的每一面,本将军都喜欢。” 赫连时不擅长说些情话,只能老老实实把心中所想都告诉她。 不知又过了多久,乔菀终于收拾好面部表情,只是脸实在是花了。 赫连时边笑着,边为她弄了湿帕子清洗。 “下回不要一个人面对这些人了,叫上本将军就好了。” “不要,奴家总要面对的,堂堂赫将军的夫人,怎么可以弱成这样,连一个人面对事情的能力都没有。” 赫连时轻轻笑起来,只得答应她。 安抚好乔菀后,赫连时出门脸霎时黑了下来。 “白夜,白日里我命你候在这里,可有听见些什么?” 白夜附在赫连时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听见刘玉竟然想让乔菀进丞相府做妾,还妄图挑拨离间二人的感情时,赫连时冷了脸。 谁说他不会娶乔菀为正妻。 他要让天下人知道,他赫连时,一辈子只会有乔菀一个妻。 自那日后,赫连时对乔菀越发宠爱的明目张胆,替她走动关系,替她撑腰。 琴馆也越办越好起来。 半月后,乔菀摇着蒲扇,忙活的额间泌出丝丝汗珠。 “将军,奴家想开一家分馆,这些日子琴馆已经有八十余名女子了,以昼雪为首的第一批姑娘们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我想把她们分出去。” 赫连时停笔,瞧着那热的直冒汗的姑娘,嘴角微勾:“好,尽管开。” 他的乔姑娘,真真有本事。 这边瑶琴馆开的如火如荼,天琴馆琴师却坐不住了。 “这几日乔菀的琴馆可谓是干的风生水起,赚的盆满钵满,实在是抢了咱们的生意!” 一紫衣姑娘带了些漫不经心的语气道:“那就玩点阴的。” 说话的人正是消失已久的乔荷,乔荷捻了朵玫瑰,手指一拨弄,一朵花瓣便掉落下来,坠入酒里荡漾出一圈涟漪。 魏晗前几日飞鸽传信给她,让她再给情蛊烧一把烈火。 而这把火,要烧的更烈些。 “把这个粉末再磨得细一些,尽量入水即化,不要留有颗粒。”乔荷冷冷对身边的小厮道。 “是。” 乔荷站在窗边,眸子里映出乔菀和赫连时在街上携手的身影,缓缓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掩盖住唇边狡黠的笑容。 “好妹妹,只能牺牲你为我的前途铺路了。” 刘玉的肚子渐渐显怀,身体不便四处走动,又糟心的睡不着,一连几日派人来请乔菀。 乔菀不为所动,她压根不敢踏进丞相府。 她身侧的男人也不允许。 每次一看到丞相府的人来,赫连时的脸色就差的不行,恨不得一眼剜了丞相府派来的人。 只是这日丞相府的人来,有了不一样的说辞。 “乔姑娘,请您快去吧!夫人实在是睡不着,这几日隐隐都有流产的迹象了,喊她吃药也不吃,说是怕伤着孩子。” 丞相府的丫鬟小厮们急的团团转,乔菀心到底也软,想着女子怀胎不易,这刘玉也是个可怜之人,便跟着去了。 待到赫连时忙完事情赶来,便只听见乔菀去了丞相府的消息。 不知为何,赫连时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这一次有诈。 “来人,备马!随我去拜访丞相府!” 第35章 夫人可还受得了? 丞相府内, 乔荷盯着刘玉微微隆起的肚子,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刘玉面露难色:“乔姑娘,这事真的可行吗?” 乔荷放下茶杯, 望着园子里日光照进林子里影影绰绰的光景,嘴角微勾“当然可行, 夫人不是要乔菀来府上常伴你吗,此次下药让丞相做了她, 一个女儿家,不信她不从。” 见刘玉还有些踌躇, 乔荷又道:“不狠心怎么能达到利益, 这道理夫人比奴家懂呢。” 刘玉用手抚摸着肚子:“我只是怕造孽太重, 不能给腹中孩子积德。” “这造孽也是造在奴家身上,夫人不必担心。”乔荷眼尾淌过一丝不屑。 刘玉暗暗震惊, 乔荷是她背调过的人,和乔菀是姐妹, 不曾想背地里会这样心狠手辣。 “夫人与奴家各取所需,夫人需要乔菀, 而奴家是天琴馆的人,不希望瑶琴馆有乔菀坐镇抢了生意, 此举若能成功, 我们二人真该碰一杯酒呢。” 乔荷盈盈笑着, 眼里尽是深不可测的黑谷。 二人杯盏相碰, 以茶代酒,远远凝视着那间本该是刘玉在的屋子。 屋内, 乔菀放下古琴, 仔细打量着四周。 “乔姑娘,夫人待会就来, 您先喝杯茶吧。”一个梳着两支辫子,着蓝衣襦裙的丫鬟道。 这丫鬟约莫十五岁,笑起来眼里真诚的紧,乔菀渐渐卸下防备之心,端起茶来饮了下去。 茶水温度刚刚好,屋内不知焚了什么香,熏得乔菀身上有些热。 丫鬟有眼色的给她递了把团扇:“乔姑娘,奴婢再去叫叫夫人吧,您且在这里坐下。” “好。” 丫鬟走后,室内寂静,周围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午后暖阳洒进来,四下安静的诡异。 意识到身体不对劲,乔菀忙跑到屋外大口大口喘息。 胸口依然闷得紧。 饶是她精通些药理,也难分辨那香炉里究竟燃着什么。 丫鬟已经走了好一会了,还没有回来。 身上却越来越燥热,意识也逐渐混沌下去。 她得赶紧走,这儿不太对劲,尤其一想到之前刘玉说过纳妾的事情,乔菀心中便惴惴不安。 远处一个男人快步走来。 意识渐渐模糊,乔菀想着,这人若是赫连时便好了。 红色的官服离她越来越近,这是…… 王丞相! 心中警铃大作,她努力挪动着脚下步子要逃,可是一个被下了药的女子怎么跑得过色欲熏心的男人? 王丞相不紧不慢,似乎料定了乔菀走不动路。 “我的乖乖美人儿,你不喜欢丞相府吗?不比你那个将军府要好?” 乔菀用尽力气踹了他一脚。 然而这一脚如同砸在棉花上。 “自己迎上来,乔姑娘,本官只给你这一次机会。”王丞相嗤笑。 乔菀跌倒在地上,衣襟被汗打湿,这炎热的夏日,她平白无故感到了一股冷。 绝望无助的寒意。 尚存的理智告诉她,在丞相府,她几乎没有得救的机会了。 王丞相按着最后一丝耐心打量着乔菀。 “跟了我,你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更何况我能给你妾室之位,给你身份,而那赫将军应该是看不上你的,你别被他甜言蜜语骗了。” 乔菀捂住耳朵不去听这话。 又是这样的话,她厌恶透了。 她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不被这男人碰到几分,可身上的药却愈演愈烈了起来。 身体的反应告诉她这是暖情药。 可她不能找了眼前的猥琐男人当做解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王丞相渐渐失去了耐心,一双胖手蹭上了乔菀衣角。 “唰!”一把剑划破空中,狠狠刺入王丞相腿边的木板上。 迷迷糊糊间,乔菀看见那个高大威武的身影,和赫连时相互重叠。 她离那道身影越来越近,直到整个人被腾空抱起,赫连时身上的沉香味闯入鼻息间。 赫连时和王丞相说了什么她也听不见了,只听见自己几乎要炸开的心跳声。 天地间一片白茫,丞相府的日光太刺眼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赫连时的手微微颤抖着,拿了块帕子轻轻盖在她眼上,生怕自己晚来一步怀中的人儿就要被亵渎。 “王丞相,本将军听说这里有刺客便寻来了,刚刚一时情急,没伤着您吧?”分明是问候的内容,王丞相却生生听出了一股怒意。 赫连时的剑还泛着森森寒光。 “乔姑娘被刺客重伤,本将军便先带她走了,不劳烦您费心。”赫连时咬着牙崩出最后几个字,眼里有杀意。 王丞相慌忙赔笑,连连后退:“将军请便,将军请便。” 南越国,护国将军身份地位高于丞相。王丞相此刻怂了,不敢再惹。 出了丞相府,赫连时走的极快,抱着乔菀上了马车。 “回将军府!” 赫连时身上还穿着甲衣,乔菀靠在他怀中被硌得慌。 “将军,硬。”中了暖情药的乔菀,此刻声音柔的像春水。 “硬?” 赫连时望着怀中面色泛红的人儿,腹部一紧。 确实硬了。 乔菀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自己身上烧的狠了,想找味解药。 “在马车上,忍一忍。”赫连时抓住乔菀要解开自己甲衣的手,眸子沉了沉。 第40章 “忍不了,刚刚在丞相府已经忍了很久了。”乔菀带着哭腔,手攀着赫连时的肩膀,委屈的整张脸愈发可怜。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叫男人如何能不心软。 “将军,奴家求一味解药。奴家难受。”乔菀的娇软侬语淬了毒,带了丝丝求情。 赫连时哑声,一手拉着乔菀,步步引导:“那本将军做你的解药可好?” 乔菀不语,只是捧着赫连时的脸迎了上去。 唇齿相依,衣袂交缠重叠,赫连时把乔菀往上托了托。 “亲的不够狠。”赫连时轻笑,随即俯身扫荡,禁锢住乔菀的腰身。 甲衣太硬,蹭的乔菀腿疼,她手往下想撩开,却碰到了更炙热的东西。 “嗯?”赫连时拉过乔菀的手,哑声。 乔菀脸红的更厉害,男人却无耻地擒住她的手拉过去。 隔着衣服,便能知晓的灼热。 马车突然急刹停下。 乔菀重心不稳,赫连时托着她的手一松,她便整个人坐了下去。 完完全全落在了男人怀里。 而身下…… 不知为何这暖情药烧的愈发厉害,叫她忍不住想迎上去。 赫连时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拿过披风裹住她,飞快把她抱下了马车。 “砰!”房门被踹开又重重合上。 赫连时忍了忍,压下眼中情愫:“本将军替你去找解药。” “不要!”乔菀抱住他腰身,“将军分明答应过奴家要做解药的,可不能食了言。” “你确定么?”赫连时勾起她下巴,眼里的欲色卷土重来,几乎要生吞活剥了乔菀。 “奴家不后悔。” 一句话如同钥匙般解开了赫连时掩藏已久的枷锁。 一旦解开这道枷锁,赫连时不会放过她的,她求饶也没用。 重重床幔落下,乔菀被深深推入绵软的被褥之中。 小衣的带子被男人的手牵着,轻轻一扯就落到了一旁。 姑娘家软嫩的手攀上男人腰身,替他解了扣子,松了腰间玉佩,只剩下一片精壮的古铜色皮肤。 皮肤上新旧伤纠缠,刻下乔菀月牙般的指甲印子。 “将军,会不会疼。”乔菀紧张又期待。 “那我们把前戏做好,便不疼了,乖。”赫连时重重吻下,这力道不似平常温柔,带了深深的狠厉和索取。 乔菀有些怕了,尤其畏惧他那里。 然而手刚刚探出床幔,便被男人粗暴地抓了回来。 “乖,别怕。”男人哄着,吮吸着她的耳廓。 暗流涌动,她被圈在赫连时的方寸之间。 呼吸可闻,一时间竟难以分辨是谁中了这暖情药。 赫连时眼里多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是先前压抑的,不敢轻易袒露出来怕吓着她的。 男人眼底透着爱意,更夹杂着饶有兴味的探索,愈发轻柔,挑起她的敏感。 乔菀闭了眼,不敢直视男人眼中的炽热。 身下的人儿如玉,他忍着没有急着进去,用手缓缓安抚着她,他舍不得第一次就这么粗暴地对心上人。 一汪春水,濡湿他指尖。 屋外海棠花被风压过,碾过浑身,战栗地落下丝丝露珠。 花欲静而风不止。 “我伺候的夫人可还满意?” “嗯~” “夫人舒服了,该换我了。”男人醉了声音,俯身烫起一片灼热。 发丝衔了香汗,滴滴落到被拧起一道道皱褶的褥子上。 手指嵌入男人的发丝。 被褥丢到一边,混了沉香,竟然生出几分酒醉的情意。 “夫人可还受得了?”赫连时咬了咬乔菀的唇,留下一道印子。 “嗯~”声音滑出来,平添了几分妩媚。 赫连时擒住她的唇,更深地吻了下去。 乔菀吃痛,想让他轻些,却撞上他眼底的千层浪。 将她倾覆,令她沉沦。 浮起又重重落下。 他的力道太大,扯出道道嫣红。 “本将军这味解药,乔姑娘可还满意?” “不满意。”乔菀有意激他,对上他幽深的眼。 第36章 怕弄疼了怀中的女子。 赫连时嗤笑一声, 眼尾带了猩红,手指狠狠抹去乔菀眼角的泪珠。男人失控还尚存一丝理智,控制着力道, 怕弄疼了怀中的女子。 “现在舒服些了吗?”赫连时喘着气,因着女子的嘤咛而更加卖力。 “好一些了。”乔菀不敢睁眼, 她觉得此刻格外荒淫,但她又享受的很。 赫连时温柔的不像话, 带着她慢慢探索,第一次好似也没有话本子上讲的那般疼。 男人的唇贴着她耳朵, 戏谑道:“怎么不睁眼?” “妆定是花了, 发丝也乱的很。”乔菀用手抵着赫连时靠下来的胸膛, 嗔道。 “不花,很美。” 赫连时哄着她, 替她捋了捋鬓边的发丝,突然起了玩心。 他想起来, 书册子上有一页画了女子对着镜子:“菀菀,你进我书房的时候, 可曾看过一本红色的册子?” 想到这个册子,乔菀就面红, 看之前哪料到这册子里画的尽是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忙撒谎道:“没有。” “嘴硬, 你耳朵都红了, 定是看过。”赫连时瞧着她发红的耳尖,凑得更近了。 “将军问这个干什么!”此时乔菀体内的药已经解了大半了, 羞意更甚, 一只手伸出去要拿小衣挡着面前。 下一瞬,赫连时竟然直接含住了她的小衣。 “混蛋!” “还有更混蛋的。”赫连时见她眼里已然恢复清明, 想要的就更多了。 毕竟刚刚他可是给她做了解药,总得讨些报酬回来。做都做了,总得要的更多些。 乔菀身子一空,被男人打横抱起,身上只盖了件薄薄的小衣,她又惊又恼:“将军要做什么!” 赫连时盯着那面巨大的西洋镜,挑眉:“我给菀菀做了解药,菀菀要给我报酬才是。” 胭脂水粉被男人撇开,当啷掉了一地。怕她着凉,小衣被赫连时垫在她下边。 乔菀见着镜中自己不着寸缕,唯有散落的青丝蔽体,忍不住蜷成一团。 “乖,菀菀一向很美,此刻更美。”赫连时连哄带亲把她发丝撩开,热气呼在她耳后。 乔菀望着晃动的西洋镜,泪水淌过脸颊,任由男人摆弄自己。她用他解了药,这是她欠他的。 只是她从未想过赫连时冷静自持的外表下,能疯成这般。 “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弄疼你了。”他碰过她唇,放轻了力道。 “你个疯狗。”乔菀咬了他一口,露出一道牙印。 只可惜这牙印对常年习武的赫连时来说,就像挠痒痒。男人唇吻的越发不对劲:“菀菀,我吻你另外一个唇好不好。” 赫连时把她翻过来,她力气小,拗不过他,只得任由他胡来。 手指掐着他发丝,捶着他肩头,声音破碎:“不要这样,将军,脏。” “不脏。”赫连时吻的深,搅的她越发嘤咛。 垫着的小衣几乎湿透。 良久,乔菀懒懒趴在赫连时肩头,委屈地想揍他,抬手又绵软地滑了下去。 赫连时小口小口喂着她喝水,时不时捏捏她粉色的脸。 “将军不渴么?” “刚刚喝饱了。”赫连时低笑,意有所指。 乔菀真恨自己长了嘴问他,一双眼瞪得大,赫连时笑得更欢。 “带你去沐浴。”赫连时抱起她。 “奴家自己可以。”乔菀作势推开他,腿刚刚碰到地上就软了下去。 “都说了我来。”赫连时把她捞起来,揉了揉她。 水温温的,冒着热气,面上漂浮着玫瑰花瓣,乔菀浸润其中,顿觉身心放松,靠在赫连时怀里舒服地睡着了。 乔菀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梦里赫连时不依不饶,沐浴还要,而且愈发凶狠。 刚刚太累,眼皮子太沉,她睁不开眼,只得当做一场梦。 这场沐浴,赫连时叫人换了三次热水,他发现沐浴做着更舒服。 常年习武,他体力惊人,之前怕伤了乔菀,自是不够餍足,趁着乔菀睡着,他难忍又来了几次。 待到乔菀悠悠转醒,已经是深夜。 屋内灯火明亮,赫连时衣冠齐整,低头为她敷药。 而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纱衣。 乔菀脸突然一阵红。 “别乱动。”赫连时把她手拿开,小心翼翼为她那处抹药。 冰凉的药混着男人灼热的体温,她当真又有了反应。赫连时轻笑,拿过帕子替她擦去。 “不能再来了,怕你受伤。”赫连时笑她。 “奴家哪有这个意思。”乔菀缩了缩,语气又急又娇,眼角带了泪珠,赫连时看的心中一软。 “饿了吧,正好面还是热的,本将军喂你吃。”赫连时端过一旁的面,仔细夹了一筷子,吹了吹递到她面前。 第41章 男人笑得温柔,靠的她很近,心跳如雷。 夏日有些热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吃的乔菀出汗,赫连时又拿了新帕子替她拭汗。 乔菀想接过碗,自己吃,却被赫连时拦下:“碗壁烫,再说你今日太过辛苦。” 赫连时特意加重“辛苦”二字,惹得乔菀头低了又低。 “莫要羞了,以后还会有很多次。”赫连时喂完她最后一口,拿了本册子过来,“深夜了适合看点深夜看的书。” 册子正好翻开对着镜子的那一页,简直不堪入目,乔菀别过身子去,又被男人捞过来。 男人手捻着书页,往后翻了一页:“下月我们成婚,新婚之夜我们用这个姿势,这个也不错,这个也行……” “诶,夫人怎么脸红了?” 乔菀深吸一口气,趁他不注意溜进了被窝里。 赫连时盯着床上包成蚕蛹的人儿,笑意深深。 烛光吹灭,月光如水,一夜好眠。 这个夜晚,魏将军府却不太安宁。 “魏将军,赫将军白日已把乔菀从丞相府救了出来,合情蛊也生出红色血脉,二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乔荷微微一笑,眼里尽是得逞。 “干得不错。”光影摇曳中,魏晗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显得更加诡异,一张信纸在他手中被烛火焚为灰烬。 “奇兵阵在东南山丘位置,记住利用乔菀把赫连时引过去,等开了奇兵阵,我们便杀了赫连时。”魏晗勾唇,夫妻自相残杀才有意思。 乔荷敛眉,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是,将军。” 乔荷要走,突然被魏晗叫住:“你和乔菀二姐妹,你可比乔菀好太多,事成之后,本将军会给你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所以断不可心软容乔菀坏了我们的事情。” 乔荷手心紧捏,是呀,她本就比乔菀好,幼时弹琴便比她高一筹,容貌也比她美三分,如今自己更是武艺高强,可凭什么乔菀那么好命,有如此机缘,如今还叫赫连时明目张胆地宠爱她一人。 又有人爱她,又有自己的琴馆,这样的乔菀不禁让她这个做姐姐的心生不甘。 乔荷自己活的像阴沟里的老鼠,不见天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眼前这个男人,可她没有反驳的能力,更没有违抗的机会。 她这一辈子,注定要与夜同行。 丞相府内。 王丞相摔了杯子,第一次对刘玉发了难,碍着她肚子大了又不好发作,气的来回踱步。 “你你你!”指了半天,王丞相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刘玉皱着脸,面色发愁:“人家也不知道这事能被赫将军知道啊!” “还说!”王丞相甩袖,心里暗道自己怎么娶了个祖宗,“你不是信誓旦旦说,此计一定能成,结果呢,赫连时骑着马轰了我们丞相府,如今京城都在传我们欺负赫将军夫人,门府脸面都丢光了。” “那还不是你太色急,若不是你看上了乔姑娘哪还有这事情!”刘玉拍桌,怒从心来。 “这不是你出的主意吗?我的祖宗。”王丞相叹气。 “这主意是……”刘玉顿了顿,眉目一凛,“这计划是乔荷出的!我定要找她算账!” “乔荷不是将军府的人吗?恐怕这事情是乔家两姑娘算计我们呢!”王丞相揉了揉眉心,无奈道。 “不,这乔荷看起来恨透了乔菀,我不会看错人。” 王丞相不愿再争辩下去:“罢了罢了,所幸今日没真碰了那乔姑娘,这乔姑娘真厉害,看着没什么背景,居然能让这赫将军如此在乎,真是稀奇。” “你不也挺在乎?”刘玉拔高了音量。 “哐哐哐!”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争辩。 一黑衣女子走进来,缓缓摘下帷帽,露出姣好的面庞。 “乔荷,你还有脸来找我?”刘玉摸了摸肚子,斜睨乔荷一眼。 “夫人,今夜奴家上门,是特意向您赔罪的,再者,奴家还有一计,还望您配合。” 翌日清晨,赫连时早早去了书房。 赫连时接过白夜递过来的信纸,眸子沉了下去:“这魏府,当真是阴险。” “此事要不要告诉夫人?”白夜小心道。 “不必,告诉她反而惹她忧愁,再者也是容易暴露,毕竟乔荷是她姐姐,她又是心软的女子。”赫连时想起昨日温存,叹了口气,“传本将军命令,一切将计就计,另外多派些暗卫护着夫人。” “对了,”赫连时脸上突然浮起笑意,“本将军下月成婚。”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赫连时好似说给自己听,又好似说给白夜听。 白夜摇摇头,对赫将军偶尔的莫名其妙习以为常,这将军每每提到夫人,嘴角便总是挂了一副笑意,还逼着大家都得尊称这未过门的乔姑娘为夫人。 不喊扣月银。 喊了赏银子。 另一边乔菀醒来,玉竹替她更衣,也句句不离“夫人”二字,一路找到书房,更是被路上经过的丫鬟们喊红了脸。 赫连时笑眼盈盈看着她:“本将军府里的人,嘴够甜吧,夫人。” 第37章 亲一次教一个动作。 乔菀恼他一眼, 眼里蕴了怒意,可唇边却不自主笑了出来。 “将军最近睡得好,可是不需要再用药了呢。”与先前不同, 这一回乔菀端上来的是清凉的寒瓜汁,不是黑糊糊的草药汁。 赫连时接过, 嘴角微微勾起,自从遇见乔姑娘, 心病好了大半许,尤其是温存后, 不用听琴声, 不用喝药, 只要乔菀在身边,这病莫名就好了。 “你就是本将军的药, 离了你什么都不行。”一番话说的乔菀耳边痒痒,红晕又要窜到脸颊。 赫连时轻轻抿了一口, 寒瓜汁有些凉。 乔菀也为自己弄了一碗,正要入口却被赫连时拦住。 男人的唇柔软, 带了些冷冽的味道,温热的寒瓜汁被吻进乔菀口中。 再抬眼, 便对上赫连时那双得逞的眼眸:“直接喝凉, 这样温些。” 温热的寒瓜汁下肚, 乔菀瞥他一眼, 移过他面前的寒瓜汁。 “怎么,又羞了?” 对上男人灼热的眼神, 乔菀干脆坐他腿上, 俯身冲他唇咬下去。 赫连时配合地靠在椅背上,手摸摸她发间的簪子, 任由她长长的睫毛扫在自己脸颊。 “嘶。”乔菀咬了他一口,便笑着躲开。 “回来。”赫连时一把扯住她袖子,将她拽回腿上。 她眼睛生的漂亮,此刻带了些想要逃跑的狡黠,眼眸亮的像只明媚的狐狸。 蝉鸣阵阵,豢养在院中的黑色天鹅浮水应和着,搅起一圈涟漪。 乔菀伸手堵住了赫连时要凑上来的唇,身子微微后仰:“将军,奴家不想要亲亲。” “那你想要什么?”赫连时吻过她的指尖,轻轻咬了一口。 “教奴家练武嘛。” “不要。” “那奴家亲你一口,你教不教。”乔菀蹭了蹭他。 “亲一次教一个动作。” “那不是没完没了。”乔菀要躲开,被男人压的更紧。 “那先欠着,晚上还给我。”男人胸膛压下来,心脏处有力地贴着她手心,乔菀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 她只得先连连答应作罢,否则待会这男人的手就不在腰上了,要换了地方。 昨日她已然见识过他的疯狂,心知这男人什么都干得出来,若是允许他,就算是青天白日也要被这男人要了。 “昨日那样,腿不疼吗,确定站得住?” “站得住,将军的药甚是好用。”这话乔菀说的不假,将军府的伤药自是极好的,再说了—— 赫连时替她擦了一晚上,如何也缓解多了。 后院内。 “手抬起来,放平。”赫连时垫了垫乔菀落下去的手,“这个动作保持一刻钟。” 夏风穿过丛叶,撩动乔菀云雁细锦衣的裙边,赫连时拿了帕子细细为她揩去额间的汗珠。 “能坚持下去吗?” “能。”乔菀闭眼,一滴汗珠顺着睫毛落到眼尾,又被男人擦去。 其实腿早有些发麻了,只是想起先前偷看见的密信,心里便疼的紧,她一定要练,能练到什么程度是什么程度,这样陪赫连时上战场才不能成了累赘。 自古以来的将军夫人,哪有羸弱的。 尤其是在经历过丞相府一事后,乔菀更觉要会写一招两式,出了事情也能防身,这不仅仅为赫连时,也为她自己。 耳边传来衣袖舞动的声音,阵阵有力,猎猎作响。 赫连时竟然也扎了马步陪她:“受不了了要和我说。” “受得了。”乔菀眼里透着倔强,咬了下唇,手崩的更紧。 赫连时看在眼里,心里淌过暖流,他知晓乔菀这般用意,杨淑华也告诉过他,乔菀要陪他上战场的心思。 他知道,他也可以教她习武,可唯独让她上战场冒险这件事情,不可以。 第42章 一刻钟后,乔菀松了松发麻的手臂,被赫连时揽在怀里。 “这样很累吧。”赫连时轻笑,边替她揉着手臂缓解酸意。 “嗯。”乔菀低头,眼里是万千复杂。 “小时候,我便常常趁父母不在,偷拿了剑躲在院子里习武,为的是有一天能替父从征,好让父亲回来和母亲团圆。” “将军娘亲不曾和父亲上过战场?” “嗯,我赫将军府的规矩,女子不需要陪着夫君上战场。”说这话时,赫连时把乔菀转过来,一双黑眸紧紧盯着乔菀,“所以,以后你也不用陪我冒险。” “那将军要和奴家离开吗?”乔菀一双润水的眸子看着他,手中的剑握得紧,不肯松手,像是要证明什么。 “只是暂时。” “好。”乔菀不与他吵,知道这男人心机深沉,自己说了半天反而让他要想办法打发自己,倒不如假装同意。 “那将军接着教奴家。” “你不生气?”赫连时追问。 “将军为了奴家的安危,奴家怎么好意思生气。”乔菀拽拽他宽大的袖子,手心挠着他的,眼里掺了丝丝的情意。 赫连时过去的事情,乔菀早早向白子期打听的一干二净,她自是明白他的顾忌和阴影。 可这又如何,她偏偏会想尽办法陪在这男人身边。 赫连时握住她的手,带着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柔中带刚,干脆利落。 乔菀定了定心神,即刻学会了这招式。 “这把剑比将军的轻。” “嗯,怕你拿的手疼,特意用了极薄极好的刀刃。”赫连时抱着她,眯着眼睛吻在她脖颈处。 半日后,乔菀揉着酸疼的手,表情看起来可怜兮兮,惹得赫连时心软了又软。 “今日练到这里就好了,剩下的明日继续。” “好。” 待乔菀沐浴后,发现赫连时笑脸盈盈地在外头等着她:“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一对通体生翠的指环被赫连时放在手心,周身缀着些琉璃,在日光下闪烁。乔菀拿了一个小的指环,扣在中指,刚刚好。 “还有一个是本将军的。”赫连时拿了大的,套在自己手上。 “将军什么时候量了奴家的手指尺寸?”乔菀用自己的指环碰了碰赫连时的,两只指环碰撞发出脆响。 赫连时笑起来:“第一次见你弹琴时,便觉得你手巧好看。” “油嘴滑舌。” “好了,其实是先前困在宫中那一夜,本将军牵了牵你的手,那时候量出来的。”姑娘家沐浴后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他伸手拿过葛布替她轻轻擦着。 日光洒进来,映在地面上,拉出二人长长的身影,赫连时望着那长长的影子,拿着葛布的手有些无力。 乔菀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眼底的寸寸深沉:“将军,我们的婚期,下月初八,奴家还未赶制嫁衣呢。” 下月初八,赫连时手一顿,景晨帝密信要他出征的日子,也是下月初八。 此番发兵,为的是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故此没有声张。 “那便慢慢来,不着急,实在不行,本将军晚上回来陪你绣。”赫连时笑起来,掩盖住声音的沉闷。 乔菀突然回头,窥见他眼底来不及藏起来的情绪。 “将军,奴家好期待那一日。” “我也是。”赫连时低头,啄了啄她唇角,转而吻的更深。 这吻来的缠绵,缱绻,乔菀甚至生生尝出了怜惜和不舍。 良久,赫连时松开乔菀,捏了捏她的脸:“好了,本将军要去军中,晚上再回来陪你。” 他要去军营中操练士兵,研究新的兵法,旧的兵法已经过时了,要想取胜,必须出其不意。只有打赢这场战,他才能平安回来见乔姑娘。 乔菀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口他唇边:“好。” 瑶琴馆内,杨淑华抱着手臂,眉宇间透着锋芒:“乔姑娘,下月初八成婚?” “嗯,到时杨姐姐你可也要来。”说到这个,乔菀面上浮起红晕,藏着丝丝甜意。 “好。”杨淑华嗫嚅,要到嘴边的话还是生生止住。 难怪赫连时不愿意告诉她出征日期,乔菀眼里这样的期许,任谁来了都舍不得打破和伤害。 罢了。 “先前你不是说要习武,等琴馆的事情忙活完了,我教你。” “杨将军威武。”乔菀唇边勾起一笑,她知道,杨淑华最是受用杨将军这个称呼。 “你嘴倒是甜。”杨淑华教乔菀,一是把她当做姐妹,二是自己也有私心。 二人话头间,乔荷进来寻了乔菀。 乔菀见着那抹多日未见的身影,高兴地走了上去:“多日不见姐姐了!” 乔荷拉过乔菀的手,作出一派亲和,悄悄附在她耳边:“妹妹,姐姐有急事和你说,关于赫将军的。” 乔菀见姐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不安:“姐姐快说。” 二人进了雅间,合上门,乔荷才缓缓开口:“妹妹,姐姐瞒了你,先前姐姐和你说是去云游四方,其实是被魏晗控制了。” 听见姐姐又和魏晗扯上关系,乔菀心头一紧,手中的帕子被捏出一道道皱褶。 “魏晗想要和赫将军争夺奇兵阵,我一听急的不行,便来告诉你了。”说罢,乔荷拉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道道伤痕,“为了这次出来,我挨了不少罚,他们才愿意相信我,让我有走动的机会。” “可奇兵阵是什么?” “传闻赫家先祖,用这个阵法可以百战百胜。这本是赫家的东西,我听魏晗的意思,他怕是要夺了这个,”乔荷顿了顿,对上乔菀焦急的眼神,“恐怕要对赫将军不利,他两本就不对付。” 乔菀蓦然后退一步,望着乔荷那双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眼,思索着她这话的可信度。 她不蠢,先前魏晗的手段和乔荷此刻的急切,都让她不得不多提防。 第38章 想你,便来了。 乔菀眼里的提防让乔荷心中生出了刺。 “姐姐, 妹妹先带你去给身上的伤擦药。”乔菀叹了口气,将乔荷的袖子拉下来,盖住一片红痕。 见她还惦记着自己的伤, 乔荷心中的刺软了几分。 “妹妹,你当真得为赫将军着想, 此事事关重大,姐姐这里有偷偷临摹来的奇兵阵所在方位图, 你记得提前带赫将军去。”乔荷泪眼婆娑,眼里透露出关切。 待药上好, 乔荷借口回去:“妹妹, 姐姐出来的太久, 恐怕要被魏晗怀疑,便先走了。” 门外, 乔菀袖下紧捏着方位图,羊皮纸被揉出皱痕, 她望着乔荷远去的背影,心中凄凄。 姐姐, 既然你说这东西本是赫家的,又怎么知道赫将军不知道呢? 再者, 乔荷对她说这这些话时, 眼中的虚假, 一如多年前乔荷抛下她之前的眼神。 她不计较, 不代表没忘记。 姐姐,原来我们注定要成为敌对面了吗? 天空闷雷滚动, 猝不及防落了瓢泼大雨, 声声砸在躲闪不急的行人身上。乔菀闭了闭眼,心中泛起凉意。 杨淑华收了花枪, 望着门口久久站定的乔菀,不禁摇了摇头。 今日要教她习武的事情,又要作罢了。 今日雨下的湍急,琴馆早早闭了门,乔菀望着打烊的灯笼,思索着如何回去。 雨水及膝,这路没法走了。 正当她转身,身后传来了马蹄踏水的声音,溅起的雨水洒上她的裙摆。 赫连时一身湿漉漉的,蓑衣上流淌着雨水,落到乌雅马的鬃毛上,他背后是浓郁的雨夜,而男人的眼眸却亮晶晶的,如同黑夜中的明月,一瞬不瞬地照着她。 “将军怎么冒着雨便来了。”乔菀撑开手中的油纸伞,不顾雨水淌过脚,走了出去为他遮挡。 “想你,便来了。” 闷雷滚动,雨势又大了,水幕落在伞上,为二人拉起一道珠帘。 赫连时想抬手摸摸乔菀的脸颊,手被雨水打的冰凉,他笑了下,没舍得冰着他的乔姑娘,转而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外面凉,进去吧。”赫连时接过乔菀的油纸伞,伞向乔菀那一侧微微倾斜。 “哗啦。”斜倚的伞向一边流下一大瀑水来。 瑶琴馆不如将军府,下人们不够多,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赫连时扯了扯身上黏腻的蓑衣,抖落了一地的雨水,将它挂在墙上的钉子上。 乔菀的鞋袜湿了个透,闷在脚底也不好受,但见赫连时一身水汽,顾不上换鞋,忙慌替他端了碗姜汤。 “夫人鞋袜也湿了。”赫连时趁乔菀坐下,直直走了过来,握住她脚腕,作势要替她脱了泡湿的绣鞋。 乔菀的脚往后缩了缩,被赫连时一把抓回去:“泡久了,寒了身子就不好了。” 男人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去了湿掉的衣裳,又带了些男人的热气。 第43章 这热气从乔菀脚心穿过,一直渗到心里,明明男人没有挠她痒痒,却好似一片羽毛蹭在脚心。 “喝完了。”姜汤被赫连时几口喝下,顺势抱起乔菀,“走,我们去沐浴。” “你我二人?”乔菀来不及避开便被腾空抱起,只得牢牢攀着他宽大的肩。 “不然呢?”赫连时嘴角噙着笑意,一手牢牢抱着她,一手替她提了双干爽的鞋子,带她上楼。 琴馆二楼不仅有乔菀的房间,隔壁还有一众琴馆的女子居住着。 偶尔有女子正好开了门撞见他们,都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偷笑。 这一笑,乔菀脸彻底红了,她们定是想歪了,可自己又没法辩解,只得闭着眼睛往赫连时怀里钻。 乔菀被赫连时放在椅子上,烛光燃起,照着赫连时宽大的后背。 他不避讳她,当着她面便解了最后一件衣裳要沐浴。古铜色的皮肤交错着疤痕,露出男人好看的腰身。 “将军先洗,奴家稍后再洗。” “不行,我们一起。”赫连时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嘴角弯起。 乔菀突然发现,赫连时笑得甜的时候,嘴角竟然有两个可爱的酒窝,这一看出了神,被赫连时打横抱起来丢到了浴桶里。 衣裳直接湿了,紧紧贴着雪肤。 “湿了便脱了。”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在乔菀头上响起。 “那将军转过去。” “又不是没见过。”赫连时拿了梳子替她梳开脑后的发丝,细细哄道,“再不洗水就凉了。” 簪子被男人挨个摘下,放到一旁,和他的佩剑在一起。 乔菀低头看着濡湿的衣裳,只得乖乖解了扣子,然而衣服落到一半,她意识到男人还在为她梳发。 “要本将军帮你吗?”赫连时贴着她耳朵,带了丝丝笑意。 “这倒是不用。”乔菀想着反正他也不是没看过,便松开了扯着衣服的手。 下一瞬,衣服被男人大力丢了出去,露出大好春光。 男人把她发丝顺好,半蹲在浴桶旁,里衣半开着:“你都把本将军看光了,总不能让本将军一个人吃亏。” 水面因为男人进来又涨高一寸,漫到乔菀锁骨处。 水微微晃动,乔菀的锁骨也若隐若现,如同一叶扁舟,在海面出现又被海浪掩盖。 赫连时的眸子不曾从她脖子处挪开,粘了胶似的。 “将军,快洗吧。”乔菀被盯着发热,脚缩了起来,尽量不靠近赫连时灼热的体温。 就当她缩成一团时,赫连时突然勾唇,危险地笑了笑。 缩成一团,正合他意。 “哗啦。”他手探了过去,直接把蜷成球的女子抱了过来。 不费吹灰之力,好似乔菀就是等着要被他抱走一样。 “躲什么躲,白日里都说了晚上要还回来。”赫连时轻轻蹭着她脸颊,乔菀心虚地笑了笑。 她分明感受到这男人要忍不住了。 “你来还是我来?”赫连时双手撑在浴桶边,懒懒靠着,瞧着坐在腿上的人儿。 乔菀睫毛扇动,还带着水雾,一张巴掌大的脸显得格外可怜,唇边是晚上新擦的胭脂,还没洗净。 “夫人用什么颜色的胭脂都好看。”不等乔菀回答,赫连时的指尖已经摸上她的唇,薄茧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珠。 水下是三种水混在一起,水上赫连时唇边也染了粉色的胭脂,带着淡淡的花香。 “今日本将军教你许多招数,一个吻不够。”赫连时松开她,又忍不住低头咬住她唇,重重吻上。 乔菀支撑不住他的身子,指甲在浴桶出抠出一道划痕。 手被赫连时抓住,摁到他身上:“抓这里,木桶太硬,会伤到你指甲。” “怎么办,夫人,一个唇不够还白日的恩情。”赫连时意有所指,惹得乔菀退了退,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可以,将军白日里只说亲,没说还要这样。”乔菀按住他乱动的手。 “都湿了还不要?”赫连时捻了捻。 “那分明是浴桶里的水。” “狡辩,这不一样。”赫连时缠住她,不肯松开。 “疼。”乔菀抓住他后背,有些受不了。 “那我轻些。” 水面晃动,漂浮的玫瑰也散到一边。 “今夜夫人怎么不叫了?” 乔菀捶他,羞愤欲死:“隔壁有人,她们会听见的。” 赫连时大笑起来,嘴角又露出两个酒窝,乔菀见着可爱的不行,可谁曾想他水下如此不安分。 他用了力气,她咬了唇死死忍着不喊出声来。 呼吸交错,浴桶边洒了一圈水渍,水位渐渐低下去,再不能完全挡住乔菀。 胸口处被赫连时吻开一朵粉色的花。 “水凉了,冷。”乔菀嘤咛。 赫连时身子一顿,忙停了动作,把她抱起来。 他收的很快,但是沉着一张脸,慢慢为她擦干身子。 “将军怎么生气了?”乔菀不怕事大,伸手戳了戳他脸颊,摁出两个窝。 “气这里不是将军府,没人给我们换热水继续。” “将军喜欢在水里?” “床上也可以。”赫连时锢在她腰间的手用了力,乔菀一缩,早知不问了。 连着两日,乔菀确实疼了。 赫连时低头看去,的确红肿了。 “是我不好。”赫连时头抵在乔菀脖颈,向她道歉。 乔菀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失落,想着安慰他:“没事,其实奴家也……” “也什么?” “也喜欢。” 赫连时摸着她红的滴血的耳朵,哭笑不得,见她这样娇憨,白日里在军营的疲惫霎时被一扫而空。 他揽住她,替她披上薄纱:“菀菀,你便是治疗我最好的药。” 乔菀手搭在他覆在腰间的手,声音温婉:“将军也给了奴家很多呢。” “若不是遇见将军,奴家恐怕要做一辈子琴妓,又或者比琴妓更下作。”乔菀声音低下去。 这话让赫连时心疼的不行:“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在本将军眼里,便是天上的月亮,如何下作?今后不许用这样难听的词汇说自己。” “奴家特别感激将军能送琴馆,奴家也救了很多同曾经的自己一样落魄的人,奴家很开心。”乔菀别过头,面上泛起一抹羞涩,踮脚捧着赫连时的脸亲了一口。 “以后你还会开很多琴馆,救很多女子,而且这也不全是本将军的功劳,一切都是你经营的好。” 赫连时顿了顿,又道:“夫人有才德,又生的貌美,得了夫人,是赫某一生之幸。” 第39章 情动 赫连时发丝还滴着水, 滴滴落在乔菀的肩头,薄纱上晕开水团。衣服湿哒哒地贴在乔菀身上,她有些难受。 他的手锢着她的, 掌心嵌进衣服,勾勒出细细的弧线。 乔菀想松松贴着的衣服, 但是她不敢动。 毕竟紧贴着的,除了湿掉的衣裳, 还有口口。 这男人经不起她在怀,里蹭半分。 脖-颈处刻意稳住的呼吸告诉她, 赫连时又想再来。 乔菀低头, 眸子看着赫连时手指上的指环, 蓦的羞红了脸,一刻钟前, 这指环和手指几乎要了她的命,偏生这男人还不肯饶过她。 赫连时生的高大, 还是习武的将军,本来手指就比常人更粗更糙, 更莫说还带了指环。 灯火闪烁下,赫连时声音有点哑:“现在还不是很晚。” 乔菀腿一软, 手忙按住了男人的掌心, 瞪了一双圆眼:“将军真是不知吃饱餍足为何物。” “那我把指环摘了。”说着, 赫连时就把指环摘下套在乔菀手上, “你替本将军好好保管一晚上。” 乔菀忙转身连连退后,一双眸子犹如惊恐的兔子:“将军是想要一晚上吗?岂不是要害死了奴家, 将军不睡奴家还要睡呢。” 赫连时不说话, 只是呆呆站在那里,头微微低着, 发丝上未干的水顺着脸颊滑下,像极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温顺的像一只大狼狗。 倒不像平日里军营中叱咤风云,威武冷漠的将军了。 乔菀心有点软,一手固定着赫连时松垮的指环,慢慢挪了过去,试探道:“将军?” 赫连时可怜兮兮瞧她一眼,发丝懒懒趴在肩头,平添了几许深闺怨妇的模样。 “将军,那再来一次,顶多一次,就一次了。” “一次是多久?” “一刻钟。”乔菀伸手比了个一。 赫连时无语。 三个时辰后。 乔菀捂着酸疼的腰,望着晃动的床幔,眼泪濡湿枕巾,鼻子抽抽搭搭的:“将军竟然敢欺骗奴家。” “本将军一次就一刻钟,嗯?”赫连时拿开她挡住眼睛的手,看着她又羞又红的脸。 赫连时的指环太大,从乔菀指尖落到床上。 “戴着。要不然,这指环就不在你手指上了。” 第44章 男人的手蹭着她的唇,乔菀忙避开。真是的,刚刚这手沾了什么他不知道吗,还往她唇边送。 “转过去。” “不要。” “那就塞两个指环。” 乔菀拉过被子蒙住脸,手胡乱拿了小衣砸他:“不要脸。” 男人接过小衣,抿唇道:“那用小衣。” 乔菀:???????臭不要脸。 赫连时伸手捞过她,把她翻了个面,乔菀累极,软趴趴靠在他手臂上,也顾不上男人灼热的眼光。 怎么又舒服又累的啊。 不得不说,赫连时确实是个人才,什么书都读的不错,连那角落里不堪入眼的小册子也读的透透的,将她伺候的确实好,除了她体力有点跟不上。 赫连时摸摸她的头,声音柔下来:“太累了我们歇会。” “好。”乔菀松了口气。 赫连时口口也松开了她口口。 顾不上清洗,乔菀抱着被子,眼皮沉沉耷拉,没一会便睡着了。 赫连时懒懒靠在她身旁,眼神不悦地看着被她抱着的被子,手指一扯,被子从她怀里溜走。 “抱我。”赫连时把她揽过来。 “被子的醋也吃。”乔菀闭着眼皱眉,嘟嘟囔囔了一句。 赫连时捏了捏她的脸,望着她如玉的脊背,忍不住低头吻了吻,种下一朵。 被子被扯到二人身上,烛光被熄灭,一夜好眠。 翌日乔菀是被闷醒的,男人靠着她脸颊,把她圈在被子和他怀中。 乔菀撩开被子呼了一口气,抚了抚赫连时棱角分明的下颌,然后—— 没忍住咬了这个坏男人一口。 叫他昨夜骗她,折腾了一晚上。 赫连时吃痛,直接醒了过来,一双墨黑的眸子懒懒看着怀里的女子:“怎么,又想要了?” 口口贴口口。 糟了,乔菀忙后退,躲着赫连时的手,而且睡了一夜,赫连时叫她保管的指环也不知道被丢哪去了,还盼望着赫连时不要想起来这件事为好。 “奴家想洗澡。”乔菀两只手堪堪挡住他的手,呼吸急促。 “好。”赫连时本来也就是逗弄她一下,见她要洗澡忙起身穿了衣服去提热水。 等赫连时出门了,乔菀坐起来一点点检查床上的斑斑痕迹。 这儿有一块,那儿还有一块,自己躺着的地方更是一大片。 “将军多提些水来,奴家要洗被褥。”乔菀下床,腿在床边晃了晃,才找到昨夜被踢飞的鞋子。 赫连时把水倒进浴桶,试了试水温:“水温刚好,你来洗吧,我待会再洗。” 隔着桶壁,赫连时又提了两大桶水进来,拉起袖子露出健壮的手臂,把被褥放进去,混着皂角,仔细揉搓。 “将军洗被褥干活的样子好看。”乔菀泡在浴桶里,手扒拉着桶边,笑盈盈看着赫连时卖力地洗被褥。 “本将军不止会干活,还会干别的。”赫连时笑起来,用力揉搓着皂角,洗着被褥那片最大的污渍。 乔菀霎时红了脸,泼了些水过去。 还干别的!! 不就在说她吗?!! “臭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乔菀睨了他一眼,自顾洗着。 “洗完澡就是香男人。”赫连时傲娇顶嘴。 乔菀:“将军您下属知道您这副德行吗?” “他们要是知道了,那本将军就不是真男人了。”赫连时挑眉,嘴角微微勾起。 赫连时拧了拧被褥,把水挤干,继续道:“这几日你便别碰冷水了,月事快到了,寒了身子不好。” 乔菀这才想起来,那来月事的时候,赫连时可动不了她了。想到这,她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赫连时看在眼里,但也只能纵着。 乔菀软了声音,撒娇里带着几分坏:“那将军,为了避免月事前奴家寒了身子,这半夜可不能再做了,光溜溜的可冷了。” 赫连时起身,捏捏她的脸:“那是谁昨晚出了一身汗,还非喊着再要的?” 乔菀语塞,嗫嚅道:“情动之时,在所难免嘛。” “那本将军情动之时,也在所难免,实在怕冷的话,热水里也可以。” 乔菀瞪他,蹭的站了起来,大力拽过架子上的衣裳,穿好后狠狠在腰间打了两个结:“将军尽调戏人,以后褥子都得你洗。” “好呀,今后的褥子都我来洗。”赫连时闷笑。 “嗯?海棠花。”乔菀捧起桌面上的花束,轻轻碰了碰花骨朵儿。 晨露落在她掌心里,冰冰凉凉的。 “喜欢吗?”赫连时温声道。 “喜欢,将军送的花最好看。”乔菀挑了一朵开的最好看的放在手心,“将军帮奴家戴上。” 赫连时接过,小心翼翼把它别在乔菀发中,再缕了缕她耳边的碎发。 乔菀的耳朵向来敏感,指尖薄茧擦过,勾起酥酥麻麻的感觉,她忍不住碰了碰,和赫连时的手勾在一起。 赫连时捏捏她的手指,乔菀看过去,赫连时的指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戴回手上了,指环被清洗过,散发着莹莹光泽。 “以后每天都有花。”赫连时垂眸看着面前的美人面,轻轻道。 吃过早饭,晨光正好,乔菀陪着赫连时去晒褥子。 琴馆里的女子们勤勉,都醒的早,此时乔菀和赫连时抱着褥子,正好撞见大家。 昼雪年纪最小,这几日在琴馆生活性子逐渐欢脱起来,不似初来乍到那般拘谨,见着乔菀便大大咧咧关心着:“乔姐姐,你为啥突然洗褥子呀。” 少女不经人事,总是问些令人脸红的问题。 不过她不懂,在场多的是女子懂,都纷纷拿了帕子捂嘴笑。 琴馆隔音不好,昨夜的动静,就算乔菀再忍着不出声,可床榻晃动的声音隔着一道墙,依旧清晰可闻。 这只能怪赫连时身体太好了。 “褥子脏了,便洗洗,省的过敏了。”乔菀强装冷静,回答昼雪。 “那乔姐姐可要多用药呢!”昼雪看着乔菀脖颈上泛起的红痕,不疑有他。 赫连时也不辩解,笑着拉过乔菀去晒褥子。 其余女子皆瞪大了双眼,在背后都纷纷惊叹:爱情的力量真美好啊,一向冷漠的大将军都变得温和,有人味了。 尤其是,身上的那一股子人夫感。 等到赫连时忙完沐浴后,又黏黏糊糊蹭上了乔菀:“你闻闻看本将军现在是不是香男人?” 赫连时偷用了她的沐浴香露,靠过来时,若不是因着他高大的身子,乔菀只怕要以为是哪个香姐姐。 “嗯,特别香,将军洗澡洗的真好。”乔菀拍拍他的肩,为他拉了拉衣角。 “不过这沐浴香露还是你用更香。”赫连时撩开她身后的发丝,朝她白净的后脖颈轻轻咬了一口。 乔菀:脸红,想跑。 这时乔菀突然想起来,昨日乔荷来找她的事情:“将军可知道奇兵阵?” “嗯,知道,怎么了?”赫连时捏了捏她腰间的香囊,问道。 除了奇兵阵所在方位图,乔菀把乔荷昨日所言所做都告诉了赫连时一遍,赫连时表情很冷静,好像早就知道一般。 “将军是早就猜到姐姐的来意了?那将军为何不和奴家说,是不相信奴家吗?” “没有,本将军拿捏不清你们姐妹二人的情谊,若是……” 其实赫连时不想伤害乔荷,毕竟她是乔菀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若不挑破这层窗户纸,乔菀还能有个好姐姐。 因为年幼丧亲,所以他格外体会的到亲人的重要性。 “我们姐妹二人的情谊,或许早就散了。”乔菀垂下眸子,想起先前春日时,在桃花树下姐姐为她雕刻桃花簪的场景。 所有的美好,镜花水月一瞬间,搅一搅,便碎成一池波澜。 “奴家不蠢,很多事情都看得明白,魏晗不是好东西,姐姐帮了她,或许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可我不是没有和她说过可以救她,她不信。” 一个能为了自己活下去丢下妹妹的人,是不会相信别人能无私的,心甘情愿帮她的。 “此次奇兵阵,或许是个幌子,又或许是真的,只有一点,本将军带兵打仗靠的从来不是歪门邪道,不过既然魏晗刻意要引我过去,不如我们将计就计,看下他究竟想做什么。” 赫连时摸了摸乔菀垂下去的头,把她捞到怀里:“若是真到迫不得已,本将军会饶乔荷一命,毕竟她是你的姐姐。” 放在从前,赫连时绝不会姑息这样的隐患,像乔荷这样的人,初到将军府就会被他解决掉。 这一次,因为乔菀,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会为她留下亲人。 “将军,可知道奇兵阵方位?”乔菀想起木箱子底藏着的方位图。 “不知。但是魏晗既然要引我过去,定会想办法让我知道。”赫连时皱眉。 第45章 乔菀心一紧,凭借赫连时的能力,是能查到魏晗要用奇兵阵引他一事,但这方位图他并不知道,果然是魏晗要她刻意暴露给赫连时。 正如今日所言,赫连时要将计就计,焉知这不是在魏晗谋划之中? 她不想让赫连时冒险,更何况奇兵阵听起来太过飘渺虚假,若为这东西葬送性命,只怕得不偿失。 魏晗喜欢用感情来捉弄人,此举恐是要她亲手送走赫连时。 她不允。 乔菀半响没说话,赫连时摸摸她的掌心:“乔荷可有给夫人方位图?” 赫连时心想,按理来说,乔荷要设计引他,必然会给乔菀线索。 “没有。”乔菀摇头,倏地宽慰笑起来:“那魏晗喜欢捉弄人,也许这只是个玩笑。” 良久,赫连时眸子深深瞧着她,思索着这话的真假。 “将军今日得空,能否陪奴家绣嫁衣?”乔菀拽着赫连时袖口,岔开了话题。 “好。”赫连时也不愿再想这些事情。 再过不久便要出征,他要珍惜和乔姑娘的每分每秒。 乔菀把嫁衣捧过来,看着样子已经绣的差不多了,只差领口处的几颗珍珠还没镶嵌上去。 赫连时给她递着珠子,乔菀把珠子一颗颗用丝线串起来缝在领口。 “嘶,疼。”针一不小心扎到了乔菀手指。 “做嫁衣这事情可以让下人做的。”赫连时忙把乔菀手指含在口中,替她把渗出来的血抹去。 “不可以,奴家嫁给将军的嫁衣,肯定要自己做,才显得珍重有意义。”乔菀兀自低头,继续做针线活。 赫连时撩开她额间的碎发,心里万分意动。 原来她如此珍视和自己的婚约,也如此珍视自己。 “让我试试。”赫连时拿了一根针,有模有样地穿针引线。 乔菀看了一眼,一根细细的针握在他粗糙的指尖,他真的会吗? 乔菀半信半疑把手上的递了过去:“将军可要好好弄,别勾坏了。” “这么不相信本将军?”赫连时轻轻笑着,手指灵巧,三下五除二珍珠便全缝了上去,而且做的还不错。 “没想到将军还有这么细腻的本事。”乔菀瞧着缝好的珠子,眼睛亮晶晶的,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珠面。 “那当然,带兵打仗衣服破损是常有的事情,若不自力更生学着些,打战的时候衣服崩开,那可是啼笑皆非了。” 说这话时,赫连时颇有些自豪。 看着赫连时扬起的唇角,乔菀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衣裳做好了,夫人穿给我看看。”赫连时把针脚埋好,抖了抖嫁衣。 乔菀抱过衣服,眸子里带了些怜色:“有些复杂,奴家一人穿不好。” “那我帮你。”赫连时一双眸子里沉沉的,旋涡般要人卷进去。 乔菀呼吸变得有些快,饶是知道穿完后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她还是隐隐期待。 没有哪个女子不想让心上人见一见自己穿嫁衣的模样。 赫连时喉结滚了滚,先替她解了发簪,早时戴上的海棠花被落到一旁。 “将军为何先解了发簪?” “待会躺着磕到了可不好。” 乔菀咬咬唇,却也知道让他帮自己换衣服的后果。 热恋夫妻总是容易烧起火来。 手指探过去,腰间玉带被一点点解开,“哐当”,禁步落了地,砸出一声脆响。 夏日热,婚服又做的厚重,里边的衣服要全部解开才能穿。 赫连时的手顿在杏色的小衣上,顺着缝制的丝线一路蔓延,停在鼓起的地方,摁了摁。 他知道她这里反应大。 屋门紧紧关着,可外边嘈杂的声音还是顺着门缝钻进来。 “白日里热闹,外人听不见的,夫人今日不用忍了。” 小衣带子被挑开,乔菀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军是喜欢奴家穿着衣服,还是不穿?” “都喜欢。” 赫连时拿过下裳,蹲下往上穿着,若有若无蹭着她,蹭到她不舒服地挪了挪,他才松了手。 乔菀的手摁着赫连时的肩膀,声音已然变了调子,染了丝丝娇媚:“将军,先别闹了。” “好。”指环又刮了刮,带出一小滴。 上衣的扣子做的复杂,扣眼不大,再加之这几日乔菀的尺寸着实.. 都是赫连时的功劳。 衣裳竟然小了,勒的有点紧,赫连时一手抓着扣眼,一手揪着扣子,想给她扣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陷进那一片白净。 该死,怎么这个流程是在穿衣服。 赫连时手埋进去,抓着挤了挤,乔菀嘴唇微张,呼吸越发急促。 扣子被扣上,赫连时的手却没松开。 掌心灼热直直烧进乔菀的心脏。 她想要。 最后一件外裳套上去,赫连时喉结再次滚了滚,拿过玉带紧紧束缚住她的腰身。 乌发贴在后背,妖而不媚,颇有神女的貌美。 乔菀冲他眨眨眼,赫连时拉着她的手,她原地转了一圈,步步生莲。 “好看。”赫连时吻到她唇边。 手掌从她发丝绕到腰间,又撩起裙摆,最后堪堪止步在她手腕上。 想做,但是想多看看她穿这婚服。 不仅仅是因为好看,还是因为,这是为他穿的。 乔菀抬起一双水眸凝视着他,让他想起她另一处也是水汪汪的。 “昨日做的太多了,今日克制一下。”赫连时重重呼了一口气,想起她怕疼,还是硬着心肠忍住。 “哦,那将军再替奴家把衣裳换回去。”乔菀踮脚亲了亲他发红的耳朵,“将军真是克制的好夫君。” 赫连时内心:不要啊,再脱就想口口了。 赫连时声音沉下来:“你确定要本将军帮你?” “嗯。”话音刚落,乔菀腰间玉带便被松开。 屋内帘子拉的紧紧的,有些昏暗。 小衣被捡回起来,垫在她腰|后。 因着乔菀怕疼,所以赫连时每次都会做好酝酿工作,安抚好她的心情。 今日他想做些不一样的。 先前缝制的珠子还剩一串孤零零落在一旁,赫连时拿手擦了擦。 乔菀坐在桌上,依着他肩头,紧张地看向他手中圆润的珠子。 “将军,不行。” “放心,这比.指环更.小.一些。” “那,那奴家试试。” 赫连时把珠串递给她,边吻.边.哄:“自己来放。” 珠子上还带着赫连时手心的温度,乔菀拿着,手有些颤...抖。 她找不.到.位置。 见她一脸窘迫的模样,赫连时笑着接过珠子。 “嗯...左.边...”乔菀拉住赫连时,觉得特别不一样,新奇的很。 赫连时忍着,仔细伺候着她,让她想了,自己才能得.寸.进尺些。 赫连时看着口渴,饮了一口水。 乔菀攀着赫连时,眼里有了泪意,赫连时把她送到榻上。 赫连时仔细地把珠子又拿回出来,几颗珠子被丢到一旁,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落下的层层床幔再次飘起来,发丝交错在一起,染了几分旖旎。 乔菀擦了擦眼泪,这男人怎么这般不知疲倦,明昨日已经累极了,今日又来。 一时辰后。 “将军不累么?”乔菀摸着赫连时的发丝,红着眼眶委屈道。 “不累,夫人喜欢吗?” “喜欢倒是喜欢,舒服是舒服,可是奴家总是累,躺着只能见到摇晃的床幔,没意思。” “那我们换个位置,体力不支的话,本将军帮着你。” 半晌后。 乔菀趴在赫连时肩头,哭得更厉害了:“换了位置也好累。” 赫连时大笑起来:“没事,多锻炼锻炼,以后就习惯了。” 乔菀捶着他胸膛,他笑得宠溺,端过一旁的茶水喂她喝了一口。 “要坏了。” “不会。” 二人连午饭都没吃,接近日暮才结束。 赫连时拿着帕子给她擦着,又替她揉揉红肿的地方,轻轻吹着气:“乖,晚上回将军府,给你擦药。” 乔菀一脸疲惫,看着赫连时依然容光焕发,真觉得老天不公。 他体力太好了,两个她都不够他折腾。 “将军,您不会纳妾泄.欲吧?”乔菀轻轻叹了口气。 “不会,本将军只娶你一个,所以你得好好锻炼。”男人戳戳她脸,“又要洗被褥了。” 乔菀笑起来:“那将军可得好好洗,这里可再没多余的被褥了。” “无事,将军府还有很多,管够。” 晚饭时间,大伙又看见赫将军在晒褥子,赫连时和乔菀一日内换了两次衣服,大伙可真磕上了。 赫将军身边有眼力见的下人直接回将军府拉了一马车褥子来。 乔菀看着赫连时抱着一丛丛被褥,羞愤欲死。 第46章 好在下人们都说是琴馆被褥受潮,才换新的,也掩盖住乔菀的窘迫。 晚间乔菀终于有机会坐在琴馆里算账本了,只是赫连时这个男人也非要跟着坐在旁边。 乔菀指尖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赫连时看似坐的端正,实则指尖不太安分。 柜子够高,只露出二人的头,却不知下面,乔菀leg直接搭在了赫连时leg上。 “将军怎么又这样不老实。” “众人只会觉得我们夫妻恩爱。”赫连时扫了一眼周围,无事人般笑笑。 “嗯..会被人发现的。” “不会,这里柜子挡的紧,你只管算你的账。” 乔菀深吸一口气,心知又完了,这男人要把她榨干了才肯罢休。 认命地打开。 旁人只当将军陪着她一起算账呢。 “乔姑娘,可有见到赫将军?他叫我给他送兵书。”一个小厮嚷着。 赫连时早就蹲着了。 他大力一掐她,丝毫不顾及别的。 “他有事走了,你把书给我就好了。”乔菀接过书,赫连时吻的更深,她身/子更软。 他太喜欢她了。 一想到出征要分别,他恨不能珍惜现在每分每秒。 哪怕是.. 谁叫她这样可人。 乔菀不敢想往后的日子了,恐怕都要被这男人榨个一干二净。 她想推开他埋着的脑袋,可是他一走开,又空的紧。 他的鼻尖蹭她,唇咬侵扰她, 划拉算盘的手停下,牢牢抓着上边的算珠,闭着嘴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放开她。 乔菀软软地趴在桌上,这回是真的累极了,恨不得回房睡个三天三夜。 对了,要踹开这疯狗,要不然又要让她这样,那样,天知道以后他还要玩出什么花样来。 马车有了,将军府有了,琴馆也有了,收账的地方还有。 下一次是哪里?! “将军奴家要如厕。” “好。”赫连时抱着她,乔菀扫了一眼他,发现他除了唇边有些湿/润,整个人衣冠齐整,完全看不出是刚刚那个野蛮的男人。 谁知道他是衣冠楚楚的禽兽。 这个时辰琴馆女子都聚在一起读书写字,外边冷清,赫连时抱着乔菀也没人发现。 厕门打开,乔菀眼疾手快挡住了要进来的男人。 “哐!”门被重重关上。 乔菀仔细处理着,过了好一会才出去。 赫连时又把她打横抱起来,送回算账的地方。 这回赫连时总算没继续了,靠在一旁睡着了。 乔菀看他一眼,心想着总算能安心算账。 这几日琴馆的收益从平民百姓到高位权臣那里狠狠捞了一大笔,乔菀蹙眉,账多的算不过来了。 不过这是好事,代表钱多。 她可真要成小富婆了。 乔菀拿着册子,一点点比划着,京城现在已经有十家瑶琴馆分馆,散布在各个热闹的街市。 当然能搞到如此好的地段,还要感谢赫连时家大业大,给她做了后盾,如此一想,这坏男人倒也看着顺眼。 她抬脚轻轻踹了一下他。 赫连时懒懒地靠在那里,眼皮子微微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又沉沉睡过去。 乔菀叹了一口气,把他挪到房间,为他盖好被子。 二楼长廊尽头处,乔菀却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这时已经是晚上,不如白天聒噪,这隐隐的哭声格外明显。 乔菀提着裙摆,放慢了步子偷偷看过去,只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定睛一瞧,竟然是昼雪躲在角落里哭。 乔菀觉得奇怪,白日里还开开心心的小姑娘,怎么晚上突然变了脸色? “怎么了,昼雪?”乔菀莲步移过去,坐在昼雪身旁。 昼雪抽抽搭搭的,拿着帕子抹了一把鼻涕,手中的信被眼泪打湿,墨渍晕开。 “乔姐姐,我的娘亲,叫我回老家嫁人,你都不知道那个臭男人,年过古稀,长得一副干柴模样,克死了八个妻子,如今要出五十两银子娶我,我娘居然答应了。” 说罢,昼雪哭得更大声:“我才十六岁。” 乔菀递着帕子,一边擦去小姑娘热乎乎的眼泪,一边拍着她后背,替她顺气:“不哭不哭,你娘为何这么着急要把你嫁了?” 昼雪突然止住了哭声,眼里无神地望向远处的黑夜,喃喃道:“因为我有一个弟弟,我娘要为他凑钱讨媳妇。” 乔菀擦着眼泪的手愣住,这什么父母,生女儿是用来疼的而不是卖的,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父母。 “那我给你弄些银钱,你且将这些票子寄回去,应付他们。”说着,乔菀掏出一张一百两银票塞到昼雪怀里。 昼雪吓得信都丢了,她从未见过这般多的银两,哪里敢收:“乔姐姐已经帮昼雪很多了,如今再给票子,昼雪过意不去,也不敢接过这些钱。” “他们知道你在京城哪里吗?”乔菀又问。 “不知道,他们只记得我先前在青|楼里做的艺妓,卖艺不卖身,所以想借机把我卖了吧。或许在他们眼里,我就是脏了的人。” 昼雪捂着脸,泪水还是止不住从指缝里渗出来。 乔菀微怔,在这诺大的京城,看似一派繁华和平,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因着出生,因着身份地位,仿佛隔了一层巨大的屏障,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尤其是底层的女子,男儿至少还有父母疼爱,若是女儿,家里人总打着算盘要将她们泼了出去,好赚一簇银子,来日为家里的男儿铺路。 要生存,尤其艰难。 乔菀气急,捏着的帕子被扯出一道道皱褶:“别怕,我会护着你,你可千万别回去。” “可是,可是……”昼雪嗫嚅,“他们是我在世上的亲人,若是我忤逆他们,就要背上不孝的骂名。” “那你是不愿与我留在京中开琴馆吗?”乔菀语气突然冷了下来,“要回你的家乡,做个任人摆弄的牵线木偶?” 昼雪摇头:“不是的。” “你再想想,琴馆的姐妹们,比起你家中亲人,谁对你好?” “若你觉得琴馆让你更自由,活的更像你,就应该留下,抛下那些没用的亲情。”乔菀又道。 “可他们生我养我。”昼雪年纪小,心理上还是依赖着远方的父母。 “可他们生你养你,只是为了利用你,屠夫在宰杀猪之前,也会好好待着猪,每天一日三餐送到跟前,搭建棚屋避雨,冬日铺草取暖,最后还不是宰杀了。”乔菀眼中泛起冷意,论这世道利益种种,她早都看透。 一是因为当年被姐姐抛下让她明白冷暖,二是若不自立门户,闯出一片天来,她将没法立足。 纵然如今有赫连时给他依靠,她依旧要经营琴馆,还要越开越大,直到可以和赫连时并肩而立。 她虽柔弱,但也顽强倔强。 要做就做和参天大树并立的大树,而不是树底下娇弱的野花。 如若做一朵任人采撷的花,则禁不住任何风吹雨打。 昼雪沉吟,乔菀一番话犹如惊雷劈下,在此之前没人告诉过她,原来父母也是可以不爱孩子的。 她也可以忤逆他们。 乔菀拉过昼雪的手:“你年纪还小,又勤勉,是个培养的好苗子,将来我会分一部分琴馆让你来接手,到时候,你就是有名的琴师,不必挣扎于曾经的牢笼中。” 昼雪点头,止住了眼泪,突然觉得为这些人哭泣不值得。 “乔姐姐,遇见你真好。” 乔菀嘴角弯起,把昼雪拥入怀里,眼眸远远望着黑夜里那一轮明月,眼神中染了月光,还有灼灼泪光。 她要救这些女孩儿,不要再让她们受伤害了。 不远处,赫连时醒来,负手站在廊下听着二人言语。 他知道乔菀过去过得坎坷,初见她时,她没有少女般的活泼灵气,而是恭恭敬敬的拘谨。 但是所幸,他很早就救下她,尽力洗去她过去的阴霾,给她琴馆,让她可以慢慢自立门户。 他也能得偿所愿见着她一日日自信欢脱。 他的乔姑娘很善良,自己过的好了也要救别人。 乔菀把昼雪安慰好后,碰见赏月的赫连时。 “将军何时醒了?”乔菀凑上去,笑盈盈挽着他。 “睡饱了便醒了。”赫连时低头,摸摸她脑袋。 乔菀不敢在赫连时面前展露出冷心冷血的一面,一直都是温婉的,带着羞涩,也带着几分娇憨。 也不知刚刚自己和昼雪的对话有没有被他听了去。 男人向来不太喜欢那些言论。 “刚刚那些言论说得很好,乔姑娘很清醒。”赫连时突然开口。 “将军都听见了?不怪奴家狠心不孝么?”乔菀眉毛一挑,果然是她看中的男人,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会,本将军向来支持你自立门户,更不怕你冷心冷面。”赫连时摸着她耳后的小块伤疤,“那些经历不是你的错。” 第47章 乔菀没想到赫连时看的这样通透:“其实一开始,奴家对您确实动了心,可也只是一点点,奴家当时想着是,抱着赫将军大腿,然后发达赚点小钱便跑。” 乔菀笑嘻嘻看着他,眼里带了几分狡黠。 “猜出来了。”赫连时悠悠道,“不过你可跑不掉了。” “跑不掉便跑不掉,跟着将军也挺幸福,就是麻烦将军不要太劳累了。”乔菀意有所指。 赫连时嘴角弯起来,无奈又好笑:“耳后的疤痕哪里来的?” 乔菀摸了摸耳后的疤痕,眉目垂下:“其实奴家还有一个哥哥,也有父母,不止和姐姐相依为命。” 乔菀闭眼,不堪的曾经涌上脑海。 “乔荷,乔菀,你们的哥哥要娶媳妇了,你们想不想帮帮哥哥呀,以后嫂子还会给你们糖果吃呢。”乔菀父母第一次对两姐妹露出笑脸,这一天乔菀很开心,因为饭里多加了两个鸡蛋。 换做往日,一年吃上一次便不得了了。 可今日,乔菀也没多想,许是父母终于看见自己的好了,便对自己温柔。 只是当她和乔荷把鸡蛋吃下后,便晕了过去。 醒来便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屋子里摆设很漂亮,她和姐姐从来都没见过,非常新奇的到处摸,到处看。 不一会,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进来,眼角有几分不屑:“你们年纪小,便先学琴讨好客人吧,年纪大些,就可以上真格了。” 那时乔菀不明白真格是什么,以为是高超的琴艺,便和姐姐心满意足在这里留了下来。 这里的姐妹很多,每天都穿着艳丽的衣裳,教她们弹琴的是一个有些老气的师父,每日耷拉着脸,阴沉的可怕。 “怎么,你也想像那些女人一样伺候男人?”一日乔菀盯着招揽男人的姐姐们发呆,师父突然闷声开口。 “伺候男人?”乔菀疑惑,“明明说是来学琴的呀。” 第40章 婚变 话音刚落, 乔菀的嘴便被年长一岁的乔荷捂住:“别叫这么大声,妹妹,你先在一旁坐着, 姐姐和师父说些话。” 那一日弦音不断,大家都以为乔菀二姐妹在和师父苦练琴艺, 光影绰绰,乔菀见及姐姐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姐姐和师父的说话氛围也越来越沉重。 师父的年纪不算大,鬓间的银发却藏不住, 那日不苟言笑的师父突然就笑了起来:“你们当真以为天上有掉馅饼这样好的事, 你们年岁小, 不知这青|楼的水比海底深。” 当遮掩屋子里说话声的琴声落下,乔荷也做出了决定。 一向冷面的师父给了二人一袋银子:“去京城吧, 那里崇尚古琴,招揽四方能人志士, 总比烂在一个小青|楼里任人践踏的要好。” 乔菀和姐姐偷偷抱了古琴,在师父的掩护下从小门逃走。 二人一路跌跌撞撞, 快要出城门时,城中最大的青|楼亮起了盏盏灯火, 在无月的黑夜中格外刺眼, 师父的哀嚎声在安静的夜里凄厉而无助。 乔荷拽着被吓坏的乔菀:“快走, 别管师父了, 我们必须逃,妹妹, 这地方吃女人。” 夜深露重, 二人怕被发现只能走了山路,山路崎岖, 乔菀在仓皇逃跑的过程中,耳后被树枝划伤,等到发现时,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往事到这戛然而止,乔菀想起姐姐,心里有怨又心疼。 她看不透姐姐,只知道姐姐的心思巧,也最顽强生长,可命运却要将二人送到对立面。 她闭眼,再睁开眼时,眼里已经是一派清明,没有苦楚。 “所以,将军,奴家肯定不会是完完全全的娇女子,有时,为求自保,也会带上世人固有的一些毛病。”乔菀一双眸子里染了黑夜的清冷,和白日在他身下承欢的女子陡然不是一类人。 这世道固有的毛病,也许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上位。 “那你对我,是什么?”听过乔菀经历,赫连时对眼前的女子有了更不一样的看法。 这一次是更深的了解,对赫连时来说,远超肉|体的欢愉。 乔菀肯对他敞开心怀,他会高兴。 因为她信他,爱他才肯直言。 “将军猜猜。”乔菀踮脚若有若无在他唇边啄了一口。 赫连时嘴角噙着笑:“乔姑娘若是喜欢我的财,赫某有的是财,自是不胜欢喜,若是再喜欢我,再好不过。” 反正,他都要娶她,现在她身边只有他一个男人。 她能一直陪着他,他就很满足了。 “奴家自然是喜欢将军这个人,否则怎么连人都输给将军了。”乔菀睨他一眼,在赫连时看来格外娇俏可爱。 “奴家只是希望,将军不要把奴家当做金丝雀豢养。”乔菀捏捏他的脸。 “好。”赫连时应允下来。 “那将军对奴家是什么?”乔菀反问。 “琴下之臣。”赫连时脱口道。 “说的这么好听,那将军随奴家回房,奴家弹给你听。”乔菀勾勾赫连时腰带,把他拽回了屋子。 农历初七,二人新婚之夜前日。 这一日府中有许多事情要忙,乔菀早早地起身,却发现身旁的被子冷冰冰的,男人比她更早。 被子里还残存着赫连时身上的味道,枕边照例摆着几捧海棠花。 西洋镜面前,几朵开得正艳的海棠花从白瓷瓶里探出脑袋,缀着美人芳色。 桃木梳嵌进发丝,拉出一条鸦黑瀑布,想到明日就是二人的新婚之日,乔菀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 也不知道这男人一大早跑哪去了。 桌上放着一叠胭脂盒子,乔菀伸手摸去,在胭脂盒子最底下翻出一张纸条。 “晚上回来。”四个字简简单单,不拖泥带水,笔迹间还有些仓促。 赫连时的书写习惯一向是端正齐整,有力地收笔锋,可今日的笔锋却在结尾处莫名打了一个转。 乔菀打开窗户,初晨的太阳从东面缓缓升起,照在大地上,染了天边一片霞光。 空气中还留存着夜气。 东面,是赫连时军营在的地方。 心中有一些怪异的滋味,但乔菀还是压了压这凌乱的思绪,去翻箱底的羊皮纸。 然而只摸到硬硬的木板。 昨夜分明还在的,乔菀心里一空。 赫连时何时知道她骗了他的,又是什么时候拿走的? 乔菀眼里一寸寸冷下去,方位图她仔细看过,这奇兵阵所在位置,离京城并不远,来回只需半日的马程。 乔菀立马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拿了赫连时为她打的剑出门。 “夫人,今日不可出将军府。”乔菀抬眸,白夜抱着剑拦住她的去路。 “白夜,你怎么在这?赫将军呢?” “将军有事出门一趟,夫人在此耐心等着即可。”白夜拿着剑,横在乔菀面前。 “白夜是要拦着将军夫人吗?”乔菀骤然冷了脸,眉宇间竟然有几分赫将军的气度。 白夜退了退,眉目恭顺地垂下:“属下不敢。” “既然知道是属下,就该听将军夫人的命令,带我去找赫将军。”乔菀见白夜这般阻拦,心里越发不安。 白夜咽了咽唾沫,脚步没有挪动。 二人僵持之际,白子期的声音远远响起:“乔姑娘,白某给您送贺礼来了!” 白子期摇着扇子,嬉皮笑脸地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厚重的木箱子。 “白军医。”乔菀面色稍稍缓和,但心里依旧牵挂着赫连时。 白子期拍拍白夜的肩膀:“你且先在外守着,我与乔姑娘看看这赠礼。” 白夜打量着贴了红纸的木箱子,不再怀疑,乖乖候在一旁。 进屋后,乔菀见白子期鬼鬼祟祟朝门外看了好几眼,觉得今日大家都怪怪的。 确认白夜没往里面看来,白子期收起刚刚一副不着调的模样。 “咔嚓。”木箱子被打开,白子期沉沉叹了口气,拿出一件甲衣,“这是赫将军前些日子为你量身定做的,刀枪不入。” “乔姑娘,有些事情白某就和你直说了,先前你中了合情蛊,危在旦夕,是赫将军服下了另外一半合情蛊,才保你如今性命。而就在昨日,魏晗告诉赫将军他有解药,还告诉他奇兵阵的所有事情。” 白子期急的很,赫连时不管不顾自己,可他把赫连时当兄弟,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去冒险。 “将军一人去的吗?连白夜这样紧随着将军的人都没走——怕是”话说一半,乔菀停住,斟酌着该如何言语。 “一个人,所以白某才来找乔姑娘,带上白夜和杨淑华,能再带些将士是更好的。” 乔菀的手摩挲着甲衣,柔软坚韧的护甲泛着丝丝凉意。 这些都是魏晗的阴谋。 支走白子期,乔菀为自己换上甲衣,将剑握在手中,心里已有决定。 “白夜,你知道赫将军去哪了对吧?”檐下,乔菀冷冷扫过白夜。 第48章 白夜鞠躬作揖,沉默不语。 “唰!”乔菀手中的剑出鞘,剑身流淌着森森寒意,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白夜,你若不随我去,今日你怕是没法和赫将军交代了。” 白夜深深吸了一口气,拳头攥紧,他也担心着赫将军的安危,毕竟魏晗拿合情蛊解药诱将军过去,绝非好事。 “是,属下遵命!”白夜握剑作揖,声音中气十足。 白夜的效率很高,很快便集结了一队人马。 临出府时,乔菀回眸深深望了一眼喜气洋洋的将军府,大红色的灯笼和红联刺得她眼眶疼。本该是喜气洋洋的将军府,因着这变故显得肃静冷清,热闹的红色此刻都显得分外诡异。 “驾!”乔菀一夹马背,一骑绝尘跑在最前头。 西陵山下。 赫连时的铠甲在金光下闪着明亮,乌雅马警惕地踩着每一寸地面。 “魏将军,说出个奇兵阵的幌子来让我过来,未免有些幼稚。”赫连时眼中的寒意从头盔里弥漫出来,凝视着身着红衣的魏晗。 魏晗摆弄着手中的长鞭,嘴角微勾:“将军不试着开一下机关,怎么知道是否真的有奇兵阵呢?相传这赫家的第一代人,便是靠着阴兵以少胜多击退敌军,若是没有阴兵,多年前,怎么可能会有三千精兵战胜匈奴八万大军的功绩?” “无稽之谈。”赫连时利落反驳。 “管我是不是无稽之谈,先取了你的血开了机关,一切便都知道了。”魏晗伸手,指了指石壁上的图案,“还请赫将军开这机关,让魏某开开眼。” “先看看合情蛊的解药。”赫连时拉着缰绳,退了一步。 “解药在此。”魏晗拿出了一个粉色的蛊罐。 “哼,我如何知道你这解药是真是假?”赫连时冷哼,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不信我?那你可以让白军医看看,他不是颇懂这些吗?”魏晗把蛊罐抛过去,不偏不倚正好让赫连时接不到。 乌雅马马背一转,赫连时踏马背凌空接下沉甸甸的蛊罐,语气冷硬:“魏将军诚意不足,我为何要替你开这机关?” “合情蛊光有解药不够,还得杀了用蛊的第三者呢。”魏晗突然狞笑,手大力揪过一旁随着的乔荷,“赫将军,你也不想妻子的姐姐惨死吧。” 乔荷一双眸子惊恐无措,她万万没想到这控制蛊毒的人也要遭殃。 “魏晗你欺人太甚!”乔荷再也不装下去,狠狠踹了一脚魏晗。 “你叫嚷什么?!”魏晗恼怒,“本将军早发现你对我阿谀奉承,没有真心,利用利用怎么了?” 乔荷跌坐在地上,沙尘迷进眼眶,盯着魏晗脚上那双金丝靴,感到绝望。 第41章 更疯罢了 赫连时心中一惊, 若不是控制着手中的力道,这蛊罐早已被他捏碎。 乔菀的姐姐,他要救, 乔菀的蛊,他也要解开。 这些天随着边关情报的收集, 赫连时胸口总弥漫着一层雾霭,此一战太过诡谲, 明日他出征,恐怕时局不太妙。而且, 本被景晨帝派去前线杀敌的魏晗居然在京城之中, 边关群龙无首, 定是一场劫难。 这些人是算定了要给他烂摊子收拾。 他知晓此去九死一生,若合情蛊不解, 就会威胁到乔菀的性命,所以他今日甘愿冒险孤身一人来面对魏晗。 他不信这蛊毒真的无解。 魏晗和赫连时僵持着, 日头越来越毒,汗珠顺着赫连时发丝落下, 滴到甲衣的肩头。 身旁草木微动,树下草丛里露出几双铆钉战靴, 远远看去, 靴面绣着一团红色, 赫连时心下了然, 这是魏府的死士。 魏晗做足了准备,要么让他死在这, 要么让他死在战场。 手中的缰绳被汗濡湿, 赫连时紧张的不是一人面对他们,而是怕自己在蛊毒解开之前便拖累了乔菀。 不该是这样的。 “好, 我愿意替你开机关。”赫连时利落下马,匕首划破手掌心,鲜红的血珠滚落到地上,凝聚起一团灰尘。 石壁上刻着圆盘状的凸起,赫连时手放上去,血液渗进石壁,顺着纹路蔓延。 “咔嚓。”石壁门“轰然”打开,一阵阴风从洞穴里飘出,众人鼻尖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 “你带路。”魏晗拿刀抵着乔荷的脖子,下巴朝赫连时扬了扬。 赫连时睨他一眼,抽出剑,在最前面开路。 洞穴很深,穴壁上渗出滴滴的水渍,“滴答滴答”打在进去的人身上。 “赫将军待会真的会把这奇兵阵让给我吗?”走到一半,魏晗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赫连时身后响起。 “会,你放心。”赫连时淡淡道。 洞穴越来越深,几人依稀可以听见流淌的水声。 赫连时慢慢想起来,自己之前来过这里。 等走到尽头,面前赫然摆着一块石碑,石碑上挂满了蜘蛛网,因着洞穴湿润,网悬着水珠,看起来亮晶晶的。 石碑上尽是剑痕。 赫连时的手摩挲着这块石碑上深浅不一的剑痕,爹的话回荡在耳边。 “孩儿,若你能每日练剑,直到把这坚硬的石碑劈出过半深痕,便能像爹爹一样厉害了。” 那些日子是赫连时过得最开心的时光,彼时四方休战,爹和娘带着他来这处隐居,爹娘琴瑟和鸣,娘教他学琴吹箫,爹教他练剑习武。 一家人每日与山中野鹤飞鸟为伴,观四季繁花落叶生机,不胜欢喜。 只是他后来因为家里变故,痛苦的再不愿想起这些美好。 苦难前的美好总是不堪回首。 “孩儿,这世上许多人眼红我们赫家,说我们赫家的兵法是靠着邪术取胜,更传出奇兵阵一说。可所谓奇兵阵,不过是将士心中的阵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运筹帷幄方能决胜千里,这阵法考验的不仅是用兵之道,更有沉着冷静,报销朝廷的忠贞之心。” 所以,所谓奇兵阵,不过是心法和兵法的珠联璧合。 靠的是一日日战场上的磨炼,而非怪力乱神。 赫连时垂眸,不知如何和魏晗讲清这其中的道理。 若他能懂,也不会丧心病狂了一样来开这阵法,真是可笑。 魏晗在石壁上左右摩挲,蹭了一手蜘蛛网和灰尘,依旧没有摸到任何暗格和机关,面色渐渐染了怒意。 “赫将军,还请您来找找这奇兵阵。”魏晗眸子一冷,狠厉地看向赫连时。 “此处没有魏将军想要的奇兵阵。” “你说谎,若没有阴兵,哪怕是一本书也是极好的。” “要书的话,赫府有很多,我送你便是。” “不要。”魏晗面色狰狞,“别想拿这些来糊弄我。” “行军打仗之道,本就是靠着日积月累,哪有一步登天。”赫连时目光紧紧落在魏晗手中的刀上,沉声道。 “魏将军,你自负聪明,我们同僚一场,我劝你还是看得清些比较好。”赫连时好心劝道。 魏晗没有回话,紧紧凝视着石碑旁的水流。 忽然一声口哨声吹起,魏晗丢下乔荷,猛地后退,数十名死士蜂拥进来,直逼赫连时。 “既然你不肯给,那便和这奇兵阵一同埋在这洞穴里吧。”魏晗那张冷感白脸在昏暗的洞穴中透着瘆人的光,他使了个眼色,站在门口的死士引燃炸药,数十根长长的导火线滋滋冒着火花。 乔荷见状不妙,忙拿过地上的碎木棍迎着死士的攻击。 饶是她被魏晗训练的再武功高强,也打不过十个训练有素的死士。 赫连时沉着脸,一手护着怀中的蛊罐,一手用剑抵挡着死士。 背后长剑刺来,赫连时躲闪不及,只能抱紧了蛊罐,希望甲衣可以替他挡一挡这剑。 “铿!”是剑与剑交接的脆响。 与此同时,“轰隆——”洞穴口的第一处炸药炸开。 整个洞穴顶往下掉落碎石块,哐当哐当地砸在地上,也砸在赫连时身上,他怕蛊罐裂开,用手臂死死圈着。 一众死士往这里散了药粉后便纷纷后撤。 乔荷飞快地就近跳入水中。 风沙迷透赫连时的眼,他似乎出了错觉,隐隐约约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将军”。 身后没有预料中被剑刺伤的疼,蓦然回头,乔菀执着剑,身后发丝高高束起,温良的脸多了几分锐气,她朝他伸出手。 “将军,快!” 二人手心牢牢锁在一起,乔菀忍着眼角酸疼,拽着赫连时跳进水流中,顺着水流游去。 “轰隆——”洞口彻底被尘土掩盖,扬起漫天黄沙。 魏晗捂着口鼻,难掩嘴角笑容,这一次他们都别想活着出来了。 水下。 乔菀策马奔来,又用剑帮赫连时震开死士的长剑,已然用尽了大半力气,身体疲软得很,游了一阵子便虚下去。 眼角的泪水被流动的水冲去又漫出。 第49章 赫连时揽着她,看她嘴里吐出一串泡泡。 乔菀攀着赫连时的臂膀,费力地对他摇摇头,告诉他自己受不了了。 这水太冷太冰,她又没有经常凫水的经验,憋得她要窒息。 赫连时拥住她后脖颈,吻上去为她渡气。 柔软的唇瓣靠在一起,口中的温润是这片冰河域唯一的暖,乔菀经不住要的更多,却被赫连时一把松开。 赫连时眼尾弯起,笑着碰碰她的唇,乔菀惭愧,先前她被吻的太厉害,会喘不过气。 赫连时带着她向前游去,河底昏暗,二人只能依赖着彼此,做互相的光。 好在赫连时身体好,靠着一身力气生生把二人带出了悠长又冰冷的河域。 待到二人从河底探出身子,天边染了金灿灿的霞光,照的水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呼。”二人长舒一口气,瘫倒在草坪上,望着泛金色的天。 “将军,你真是——”一句话未说完,乔菀便喘起了气,太累了。 她想骂他,揍他,恨他一人冒险。 合情蛊又如何,她不怕死,如果赫连时要出征,她陪着便是,君生她生,君死她死。 反正左右这条性命也是他给的。 赫连时显然也没力气应了,只是按住她要戳他的手,浅浅笑起来。 良久,赫连时突然开口欣慰笑道:“夫人剑学的不错。” “那当然。”乔菀嘴角弯起,满是得意,她今日可是从死士手底下把赫连时救回来了。 只是她的姐姐身在何处,她不得而知,只记得姐姐比他们先跳入水中了。 姐姐水性好,但是乔菀难眠担心。 二人缓过来以后,乔菀坐起身子,拧着全湿透的衣服和发丝,努力让衣裳不那么黏答答的贴在身上。 毕竟,夏日的衣裳单薄,难掩一片春色。 这附近是密林,少有人烟,赫连时盯着背对着他的女子,微微挑眉。 她在防他? 嗯? 赫连时挪了过去,低头一瞧,便见乔菀一脸泪水,眼尾红红的,鼻头也粉粉的,下唇咬的紧,忍着哭声。 “怎么了?”赫连时忙要拿帕子替她擦擦眼泪,却发现帕子也是湿哒哒的。 该死。 只得用手胡乱替她擦着眼泪,又恐手中的薄茧磨疼她的脸。 乔菀冲着他肩膀就是用力一口,嘴里呜呜咽咽:“将军下回还要不知会奴家一声便走吗?” 赫连时正要安抚她的手顿在空中,想起明日要出征。 大婚之夜,分别之时。 他没法开口,若是他告诉她自己要走,这女人定要跟着他冒险。 战场哪能是他的夫人去受罪的。 “往后不会了。”赫连时把她哄进怀中,眼里望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心中凄凄。 远处马蹄声阵阵,白子期和杨淑华带着人寻了过来。 杨淑华解下虎皮披风,为乔菀披上。 “你们当真是命大,快快回去准备你们的婚事,明日还要成婚呢。”杨淑华给乔菀递了个汤婆子,又摸摸她的额头,确定没事才上路。 将军府内。 魏晗着了一身红色外袍,精心打理了一番面容,抱着贺礼被将军府的人迎了进去。 室内,陈嬷嬷为他倒上一杯西湖龙井,茶香四溢, 他一副遗憾又面色憔悴的模样,要把将军府的管事嬷嬷吓了一跳。 魏晗作了一揖,悲伤不达眼底:“听说赫将军遇难了。” “砰!”管事嬷嬷手一抖,杯盏落地,碎成三瓣。 “谁说的。”话音刚落,赫连时便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刚刚换好的常服,发丝还未干透,带着冰冷的水汽。 魏晗眸子一凛,转而恢复正常:“赫将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尤其加重了“后福”两个字。 赫连时自是明白他所言什么意思,无关紧要地笑笑,朝陈嬷嬷打了个手势:“陈嬷嬷,快给魏将军满上茶水。” 魏晗不喝,轻轻推开:“魏某就不打搅将军今日雅兴,先告退了。” 入夜,乔菀靠在床榻上,盯着还在忙活的赫连时:“将军怎么如此不知疲倦?” “明日是我们最重要的日子,不可懈怠了,夫人没精力做的,为夫来。”核对完最后一位宾客,赫连时解了腰带,想起明日成婚后的不辞而别,心下陡然一紧。 榻上女子着着一层薄纱,温温柔柔地望着他,眼里噙着笑意,像落了明月。 白子期和他说,靠着蛊罐里的东西,他能解开二人的合情蛊。 想到不用连累乔菀,赫连时嘴角浮起笑意。 走之前,他想要她。 不知是不是最后一次,但求一夜春宵抵边关漫漫相思。 明日不能圆的房,今日圆也可以。 更疯罢了,不知他这夫人能不能忍受。 今夜烛光格外明亮。 第42章 她爱他,信他。 “今日胳膊还酸么?”赫连时坐过来, 床榻陷下去。 乔菀揉了揉露出来的一截白色脚踝,凑到他肩膀上,抱着他臂膀, 声音软软糯糯:“酸,不仅手臂酸, 脚踝也酸。” 乔菀轻轻蹭着,赫连时一双眼紧紧盯着她, 喉结滚了滚,衣领微微敞开。 帷幔落下, 烛光熄灭, 赫连时按下心头躁动, 将乔菀圈在怀里:“酸的话我给你揉揉,累了快睡吧。” 他伸手刮了刮乔菀眼下的乌青, 知道她这几日被自己折腾累了,他心疼。 乔菀往他怀中靠了靠。 碰到口口。 嗯, 灼热的口口。 “将军想要么?” “不想。” “撒谎。” “你太累了,今夜算了。” “那将军自己解决?” “嗯, 你要帮我吗?” “怎么弄?” “哪只手更不酸?” “这个。”乔菀把左手伸过去。 掌心的滚烫顺着手臂蔓延到乔菀脖颈,再顺着发丝缠上耳后, 温出一片红色。 她不会这个…… 赫连时笑得乱颤, 叹了一口气, 把她手挪开:“好好睡觉, 这种伺候人的事情,以后我帮你就好了, 你不用帮我。” “好。”乔菀羞得把被子高高拉过, 挡住自己的脸。 等她熟睡后,赫连时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不肯放过怀中一团温软。 暗夜里,赫连时吻着她脸上每一寸,要把她深深刻进骨子里。 血月高挂夜空,像被烈火扯开一道汹涌可怖的口子,晃得人眼疼。 第二日,天亮的异样的早。 南越国的婚姻习俗向来是成婚早上男子不能见女子的,女子嫁人,总要留些悬念给夫君。 然而赫连时并不这样想,一大早便缠的乔菀出不了房门。 “将军不要吃饭么?”乔菀坐在西洋镜面前梳着乌发,看了眼在镜中贴在一旁的赫连时。 “想多陪你一会。”赫连时接过梳子,轻轻替她梳着长发,几根落下的发丝被排在案上。 美人香肩微露,肩头弯起好看的弧度,圆润,洁白。 转而这抹洁白就狠狠撞上赫连时肩头,案桌上几缕发丝被拂开,披帛挑起,赫连时用它蒙住乔菀的眼,利落打了个结。 “将军!”美人微咛,赫连时勾起她下巴,索了一个深吻。 乔菀觉得面上有些湿润,但她看不见,伸手要摸赫连时的脸,又被人禁锢住手腕不得动弹。 赫连时不肯让她发觉自己面上的泪。 乔菀闭眼,周围是无尽的暗,唯有赫连时的一团暖意, 今日格外的奇怪,他先是蒙了她的眼,又不肯解开,拴着她的手,抵着她脚踝,她哪也逃脱不了。 他的前戏做的不温柔,很急很急,急的刺疼她的肌肤,怕的她瑟缩退后。 他一把拽回她。“滋。”水声交缠,乔菀渐渐乱了,手依旧被男人扣着,只有赫连时是她的支点。 揉进骨子里才罢休一般。 乔菀忍不住哭了,泪水渗湿蒙眼的披帛,赫连时瞧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这泪水是她的还是他的。 圆椅子被踢到一旁,乔菀只听见哐当一阵响,面上突然空了,转而代之是别处的吻意和热意。 乔菀做了一个迷蒙的梦。 仲夏的森林总是下着潮湿的雨,黏黏腻腻,夹着阳光的暖意。滴滴打湿地面,转而被土壤蚕食干净。 撑桨的船夫赤着臂膊,卖力搅动湖水,试图到达对岸。 若赫连时是那船桨,那她便是那一池湖水。 “别哭,别哭,我帮你擦擦。”赫连时哑着声音。 “解开。”乔菀破碎地说出两个字。 “好。”披帛落下,乔菀眼中终于恢复清明,睫毛被披帛压得根根分明,带着泪珠,我见犹怜。 赫连时眼尾有点红,乔菀想探过身子伸手摸摸,身下却一阵刺疼。 赫连时不语,抱着她进了浴桶。 第50章 半个时辰后,赫连时给她上完药,乔菀抱着嫁衣,可怜兮兮地埋怨他:“将军真是重欲。” “夫人太好看了。” “贫嘴。” 第二次帮乔菀穿嫁衣,赫连时明显熟练了许多。 待到嫁衣穿好,乔菀指尖拽着腰间的带子,面色通红,垂眸道:“将军,往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赫连时扯扯她白皙的脸,弯腰小酌一口她唇边:“那夫人可要宠我一辈子,想听夫人弹一辈子琴。” “好呀。” 赫连时的婚服宽大,乔菀替他整理领子有些费劲,垫足了脚尖,咬着唇,和最上面一颗扣子较劲。 赫连时眼角弯起,俯下身子托着她:“这样总能扣上。” 乔菀与他一般高,赫连时的呼吸可闻,她细细打量着她的夫,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张特别喜欢亲她的薄唇。 老人总说薄唇的男人最刻薄,可她的夫,最是深情。 “这个戴上。”临走前,赫连时拿了一支双鸾金簪仔细簪入乔菀发间,“这是我赫家传家簪子,在新婚之日要夫君亲自为妻子戴上。” 金簪明媚,更衬得乔菀华贵万千。赫连时勾唇,他的乔姑娘就该配得上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吉时已到!”钟声撞起,鞭炮落红一地。 赫连时先到了前厅,今日京中权贵都来了,只为一睹这赫将军要求娶的女子容颜。 白子期朝着赫连时笑着:“赫兄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赫连时走过去,敬茶推杯换盏中,手指捏了一包药粉,白子期低着声音:“此为解药,可混于合苞酒中饮下,女子可昏睡三日,男子无大碍,届时赫兄可以放心上场杀敌。” “乔姑娘这边,还请你多加照拂。”赫连时与白子期轻轻碰杯,眼眸中闪过一丝苦楚。 “我们等赫将军得胜归来!”白子期语气低,但字字有力。 这世上,还没有赫连时打不赢的战。 “迎新娘!”司仪扯着嗓音道,赫连时站在大厅中央,笑盈盈望着门口,等着他的妻子。 与此同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圣旨到!” 安公公快步走进来,对着赫连时及一众人作了一揖:“赫将军,抱歉打扰您今日雅兴,只是圣上给了一道口谕,命老奴今日必须告诉您。” “但说无妨。”赫连时眸子瞧见被挡在外头的乔菀,眸色冷下去。 “圣上说赫将军您是位高权重之人,一身军功怎可娶——”后半句话安公公没说出口,眼色怪异,一众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无非是,乔菀没有身份,如何配得上这正妻之位。 “若是本将军偏要娶呢?”赫连时见乔菀步子往后退了一步,扇子后的美人面露出一双无措的眼,心里揪紧了几分。 “拿您一身军功换来的免死金牌换乔姑娘为正妻。”安公公道。 在场人皆是咂舌,要知道如今赫连时正值功高盖主被景晨帝猜疑,若丢了这免死金牌,怕是得不偿失,天子一怒,赫连时哪里有命惹? 明摆了要赫连时为难。 在场不乏未出阁女子暗中倾慕赫连时,这期间有贵女,也有小家碧玉,但总的来说,家族背后的势力都比乔菀好太多太多。 四下窃窃私语,不堪的话语越来越大声。 “勾栏瓦舍”,“妓子”这样的字眼争先恐后崩进乔菀耳中。 赫连时不语,只是大步流星走到门外,一手拉着乔菀的手,一手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痕。 “夫人不要怕,为夫在呢。” “将军。”乔菀蓦然有些恐惧这满屋子的权贵。 “大婚之日应该笑,别哭,你看琴馆的女子都是将军府今日的座上宾。” 乔菀抬眸,屋内琴馆的女子正和这些嚼舌根的人们掰扯,丝毫没有落下半分气势。 手心是男人坚定有力的温度。 “相信我。” “可将军,免死金牌只有一个。”乔菀摇摇头要后退,她不肯连累了他。 “傻瓜,我赫将军府战功累累,两块免死金牌还是拿的下的,用一块换你,值得。”赫连时故作轻松,刮了刮乔菀发红的鼻子。 其实哪里有那么多免死金牌。 只是他不愿委屈自己的心上人。 乔菀莞尔,紧紧拉着赫连时的手踏了进去。 四下一片安静。 饶是婚扇半遮面,也难掩乔菀华光春色,眉眼间含情似水,便要将一众女子生生压了下去。 更谈何她还有一颗玲珑心,弦音铮铮抚君心? “安公公,替本将军回话给圣上,本将军非乔姑娘一人不娶,愿以一身战功,一块免死金牌,换得乔姑娘为我的妻。” 四座哗然。 先前奚落乔菀的刘玉王丞相夫妇更是瞪大了眼,他们不曾预料过,赫连时竟然真有这般决心要娶一个琴女。 安公公笑得意味深长:“好,老奴一定回话给圣上,赫将军府果然常出情种。” 赫连时眸子再次冷下去,此番言语无疑在提醒他,不要重蹈父母的覆辙。 拳心紧捏,被一双柔嫩的手指轻轻掰开。 乔菀看着他,一双温柔的眼便能抚平他所有的不安和怒意。 赫连时拉过她的手,对满座高声道:“今日诸位赏脸来我府上庆贺,我赫某人在此宣布,乔菀会是我唯一的妻子,也会是将军夫人,还请大家勿要再与我妻子说些不好的话。” 乔菀手腕间的翠色镯子和发间双鸾金簪,无一不在向众人挑明,赫连时认定她了。 四下众人眼里不再是疑惑,转而代之有欣赏,更有佩服。 “吉时到!新人拜天地!” 唢呐重响,鞭炮锣鼓喧天,点燃起一片喜气洋洋。 众人送上掌声和祝福,红花被乔菀和赫连时一人一头牵着,赫连时掌心的温度仿佛还在乔菀手心。 安全,踏实,还有舍身的信任。 她相信他。 她爱他。 “夫妻对拜!” 二人相望,眸子里含了绵绵情意。 第43章 我会护你一辈子 从今日开始, 她便是赫连时唯一的妻。 相濡以沫,白首不相离。这是乔菀在心中暗暗对赫连时许下的誓言。 拜过天地,赫连时上前一步, 牵过乔菀细嫩的手腕,将她挡住面庞的婚扇往侧边挪了挪, 婚扇后露出色若莲葩的一张美人面。 一如他初见她般惊艳,眉眼间顾盼生姿, 嫣然一笑遗光彩,如今这双美人眼里还装了一个他。 被她眷顾, 他赫连时何其荣幸。 “菀菀。”赫连时轻声道, “我会护你一辈子, 不让你受委屈。” 乔菀抬头,望着赫连时的眼, 一颗心直挺挺坠入他眼里的深渊,周遭的一切喧嚣好似都消失了, 只剩下她和他。 “怎么愣住了,你给我的承诺呢?”赫连时低着头拽着她手, 语气委屈巴巴,好似个要糖的孩子。 “奴家会陪将军一辈子。”乔菀回握住赫连时的手, 踮起脚尖作势要吻赫连时。 赫连时明媒正娶, 十里红妆给她身份, 那她也要直接告诉世人, 她会挣脱开流言蜚语的枷锁,义无反顾地爱他。 爱从古至今都要双向奔赴。 赫连时弯腰, 擒住她的下巴, 低头接住她的吻。 什么身份高低,阶级阻碍, 世人不信的目光,都被这一吻冲散。 他的夫人此前不是京城中人又如何,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又如何,这些他都会亲手一一为她奉上。 只求她能入幕为他奏一曲《长相思》。 只愿她能为他展颜一笑,用手抚平他的伤痕。 让他爱她,就足矣。 乔菀眼睫扇动,清泪濡湿眼眶,赫连时抬手为她抹去:“乖,新婚之日,不许哭。” 他知晓她是因为高兴才哭,可也见不得她掉一滴眼泪:“往后,你便是将军夫人,有任何事情都不要委屈了自己。” 他知她过去不易,也明白京城中人最是趋炎附势,最是踩高捧低。 在出征之前,他要给她拿得出手的身份,用将军府的百年荣光护着她,他才能安心走。 若他旗开得胜,自是一桩好事,若他命陨边关,也能为她挣个诰命。 “好,那将军也别哭。”乔菀拭去赫连时眼角的泪珠,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眼里有酸楚。 心中总有不安,大抵是新婚之日太过紧张。 杨淑华坐在一旁,垂眸抿了口茶水,茶水里倒映出她眼底的冷意。 这一战,恐怕是难回。 护心甲早已贴身穿好,就等着入夜随赫连时率领的大军一同前往边关。 赫连时早已与今日来婚宴的将士通过气,无人会告诉乔菀出征的事情。 “送入洞房!” “奴家等您。”乔菀回眸深深望着赫连时,红色流苏坠在耳边衬着她格外灵动。 “好。”此时赫连时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因着哽咽哑了大半。 第51章 日暮斜阳,婚宴结束,宾客渐渐散去,将军府恢复往日的宁静。赫连时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夕阳恰好沉沉落下,白日的光,被黑夜偷去了。 烛光窃窃,隐在明瓦琉璃后,赫连时手中的药粉包被捂热。 门推开,他不急着挑开那床幔下的美人面,而是拿过盛着合苞酒的杯盏,手心抖落绵绵药粉。 看着粉末一点点被酒泡开,赫连时心渐渐安下去。 白子期的解药能解开二人的蛊,给乔菀生命自由,以免被他所拖累。 “将军。”床幔被挑开,乔菀一双水目盈盈,唤一声温侬软语。 赫连时的心化了化,将她声音牢牢刻在脑海里,以解今后相思。 玉臂穿过赫连时手臂,乔菀的手指弯了弯,与赫连时相视一笑,温酒入喉。 乔菀今夜累极,身子疲软地瘫倒在床榻上,赫连时的影子越来越模糊,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狠狠剥离出去,骨髓血肉冰丝丝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悄然死去。 太累了,出了幻觉。她闭眼,一手拽着赫连时,想让他抱着自己。 可是男人没有反应,也不如往日热情,反而是一股大力地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头。 从前他不会这样的。 好想睁开眼睛问问他,眼周遭却只余下一片幽暗。 乔菀睁不开眼,也不会看见赫连时泪流满面,不会知道男人的手颤的有多厉害。 幼时赫连时执着于上战场,立下赫赫战功,封狼居胥。 如今,他却对战场生出了一股恶寒,开始恨自己是个将军。 等她醒来,一定会恨极了他的不辞而别吧。赫连时自嘲一笑,自己何时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 烛光下,战甲闪着冷然的金光。 这甲衣竟然比先前摸起来要厚一些,赫连时把里子翻出来,瞳孔一紧,刚刚强忍下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啪嗒”落在里子内更小件的内衬上。 乔菀不知何时将自己为她做的甲衣缝到了自己战甲上。 甲衣太厚,普通的针线无法穿过,是乔菀用锥子一点点刺出小孔,用了韧线慢慢缝上去的。 衣角边缘还有干透的黑色血渍。 想必是她伤着了自己的手指。 她知这甲衣来的不易,轻薄贵重又能御敌,便又还给他,护着他。 床幔被挑开,赫连时摊开乔菀的手心,见着她左手中指内侧果然有伤痕,想到他刚刚大力掰开她的手,心头狠狠抽疼。 他会不计手段打赢这一战,平安回来,不能让他的夫人伤心。 烛光熄灭,门被打开,血月高挂枝头,寒鸦扑棱着翅膀,发出阵阵哀鸣,檐角的燕子缩了脑袋,不敢探出头。 玉竹还有琴馆一众女子候在外头,望着身着战甲只露出头盔下一双黑色眼眸的赫连时,面色沉重。 “今后劳烦诸位照顾我妻,赫某不胜感激。” 黑夜下,赫连时朝着一众女子深深拘了一礼,佩剑和战甲摩挲,蹭出脆响,清晰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乌雅马停在将军府门口,赫连时大步流星走去,利落翻身上马,喉间中气十足:“驾!” 朝着城门,朝着血月升起的地方,快步踏去。 与往日只顾着策马远去不同,赫连时流连地记住身边划过的每一寸景色,这些都是乔菀会出现的地方。 第一处,烧毁的檀香楼,这是他们初见的地方,那一日她脆弱却又倔强。 第二处,京城中最大的首饰铺子,这是他第一次买首饰哄姑娘,乔菀很喜欢他送的。 第三处,瑶琴馆,他送她的,为她安身立命所用。 第四处,瑶琴馆分馆,他替她壮大琴馆的影响,那一日她笑得灿烂。 …… 目光所及路边的海棠花,赫连时便想起,这花别在乔菀发间格外动人。若是可以,他希望回来为她亲手再簪一朵最艳丽的海棠花。 他的身后,有要护着的妻子,还有万民的家。 城门大开。 京城外灯火通明,十万大军严阵以待,金光闪闪,将士们有秩序地为策马奔来的赫连时让出一条路。 赫连时望着训练有素的将士们,声如铜钟:“诸位可有信心与本将军出发!” “有!”将士们的气势有震破天地,势如破竹之感。 赫连时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战场上没有败绩的将军,所有将士都以入赫家军为豪。 不单着因为可以打胜战,也因为赫连时是个体恤下属的将军。 将军府中钱财万贯,其中一半都用来支援征战物资补给,若有剩余则平分了给将士们。 入赫连时麾下,是所有将士梦寐以求的事情。 哪怕大家都知此一战艰难,却也义无反顾要冲锋陷阵,赫家军非要在这绝境之中,踏出一条血路来。 “那便随我,出征!” “必胜,必胜!” 这一夜,京城中大多数的百姓都未入眠。 边关战事吃紧,此时已经成为朝廷捂不住的秘密,此前派去的魏晗将军是个阴柔的,这回的赫将军,才是众望所归。 大家都盼着,赫连时再次胜战归来。 万军马蹄踏起,卷起一片尘埃,血月红的泣血,森森冷光落在将士们身上,淬了刺骨的凉意。 日夜兼程,毫不停歇。 三日后,燕云。 “此处休息!”赫连时忍着口中血腥,直到下马躲到一旁,才生生咳出一口血。 乌黑的,带着血丝和发硬的血块。 白子期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你可要慎重服下,这药,伤的是男的一方,会呕血。不过呕血就代表合情蛊彻底解开,只是会很难受一阵子,要呕七日,才可排尽骨髓中的淤毒。” 能呕出来,赫连时很欣慰。 乔菀的合情蛊解了,剩下的痛苦他一个人受着便好。 白子期提着药箱偷偷埋伏在他身后,摇摇头递了块帕子过去:“连日兼程,不眠不休,还中了蛊毒,你是不想要命了。” “这不是解开了吗?”赫连时擦擦嘴角的血渍,笑起来。 “这——”白子期语塞,恨铁不成钢看着他,“真是爱逞强,若是被乔姑娘知道,你要完蛋了。” 赫连时靠在身后的大树上,透过密密麻麻的叶子缝隙,望着渗透进来的阳光:“我倒是希望能回去被她揍一揍。” “这次战事,你有几成把握?”白子期小声道。 “一成。” 白子期听后深深吸了口冷气:“你认真的?” “嗯,先前魏晗守着,估计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这些送回来的情报,都是往轻了说,哪里敢向圣上透露半分真正的敌情。” 赫连时趴下,侧耳听着地面的震动。 “你听,这地动,明显敌军最少已经杀了我们十城,魏晗却只说了一半,实在欺君罔上。” 白子期面色沉下去,赫连时拽住他:“到时候,若我不能回去,还劳烦白兄,替我将书信传回将军府。” 第44章 妻莫思夫,妻莫思夫,妻莫思夫。 三日后, 赫将军府。 檐下流着雨幕,两个身着紫色薄襦裙的丫鬟一手打着青色油纸伞,一手拿着小铲子在台阶角落处刮蹭着。 “这几日天气格外阴沉, 这雨下的台阶边都生了青苔。” “是呀,今日是夫人醒来的日子, 我们快点把青苔处理干净吧,免得夫人出门滑倒。” 隔着一道门, 乔菀耳边传来二人的说话声,指尖动了动, 想挣扎着起来, 身体又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眼皮沉得很, 上下两层的眼睫毛好似被粘住,乔菀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视线才逐渐明朗。 大红色的床幔垂落在她手腕上,赫连时送的指环还套在指尖。 赫连时……赫连时…… 乔菀猛地坐起来, 顾不上穿鞋,顶着眩晕在房中找着他的影子。 角落里的熏香飘着兰雾, 卷起灰白的丝。 香炉边的纹漆衣架空空如也。 没有赫连时的衣物,一件都没有。 佩剑也没有了。 乔菀只觉得心中有什么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揉成一团, 绞的她喘不过气。 心中有一个念头被乔菀用重重云雾遮着, 她不敢揭开那层雾。 乔菀顾不上梳妆, 匆忙套了外裳便直奔书房。 往日赫连时最喜欢坐在书房看兵书,日光懒懒地透过琉璃瓦照在他半边脸上。 今日她进书房, 赫连时一定也会抬头对她笑的。 哪怕今日大雨瓢泼, 没有半丝阳光。 但他会在的,一定会在的。 走到书房门口, 乔菀却停下了急匆匆的脚步,手悬在空中,不敢推开这扇门。 一如她初见他时,抱着琴在门口踌躇。 只是之前是因为畏惧他身份,如今却是担心—— “吱呀。”门被推开。 几只茶杯整整齐齐地收在案上,书本也都合上叠成一摞。四下诡异的安静,空气碎开,冲破心中的那团重重浓雾。 第52章 案上用小石块压着一封书信。 “与妻书。” 字迹微瘦,粗略看去若霜林无叶,只余七分骨气。 “卿卿吾妻,恕夫不辞而别,因此一战凶险,恐难生还,不忍夫人与我共赴战场,惧伤妻矣。为夫之过,若有归日,愿负荆请罪,望妻谅夫自作主张之为。 如今琴馆已立,将军府家大业大,夫人可安稳度日,不宜太过操劳,更莫思我,可赏夏日雨荷,秋日银杏,冬日寒梅,做尽夫人想做之事。 若我得归,自是不胜欢喜,若我埋骨沙场,定为夫人争一诰命保身,整座将军府皆由夫人掌管,祝夫人此后平安顺遂。 赫某一生无多幸事,诸多满意欢喜皆夫人所赐,临了只一句,妻莫思夫,妻莫思夫,妻莫思夫。” 燕云城的夜来的早,赫连时点燃一丛篝火,思绪顺着跳动的火苗越飘越远。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他独独没在信中提起春日。 春日,是他和她相遇的时节,所识不过半年,却如相爱半生。 他让她不要思他,可自己念的肝肠寸断,苦意绵绵无绝期。 月牙如冷冽勾刀,寸寸剖开他的心,照的里面亮堂堂的,里边护着一个会弹琴的乔姑娘。 竹箫被他揣在怀中,林间竹叶潇潇,正适合吹奏一曲。 薄唇微抿,这是一日繁忙中难得闲下来的时间,用来想她最好不过。 箫声璇璇,仿佛又回到他在琴馆和乔菀共奏《长相思》的时候。 闭上眼,她就在身旁。 将军府内,乔菀捏着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的信纸,最后心一点点沉下去。 此一战恐难还? 与妻书不过是一纸诀别书。 江南雨多潮,水汽顺着地面蔓延,湿了地上的裙摆。 也濡湿了坐在地上的姑娘的眼眶。 书房门从里面紧紧锁着,玉竹拍打着门,声音里夹着哭腔:“夫人,您快开门!” 乔菀置若罔闻,只想把自己锁在这一方天地里,不想见任何人。 “别喊了,我还好好的!”良久,乔菀冷声开口。 玉竹要敲门的手又忐忑的收了回去,只能抱着食盒坐在门口等乔菀。 雨停了,玉竹望着天边渐渐探出头的弦月,心里泛着浓浓的不安。夫人太安静了,没有悲恸的哭声,也没有发脾气砸东西,而是牢牢把自己锁着,不肯对任何人产开心扉。 大家都有错,联合起来骗了她。 可若是不骗她,以夫人乔菀的性子,怕是要随着将军去战场吃苦。 乔菀虽然看着柔弱,可内心倔强的不行。 弦月西沉,玉竹顶不住睡意闭上了眼。 门被拉开一道细缝,皎白月色顺着缝隙溜了进来,乔菀提着赫连时送她的剑,发丝凌乱地垂在脑后,空洞地看着门外。 赫连时的信垂在手中,墨迹被泪水晕成一团团黑色。 “夫人!”玉竹靠着门的头一松,倏地醒来。 乔菀没搭理她,目光一昧地停在院中的秋千上,脑子里全是过去的情形。 她兀自向庭院中央走去,荷叶池里的鱼儿被惊得四散游开,藏匿在宽大的荷叶下,一动不动地瞧着岸上失魂落魄的女子。 玉竹屏住呼吸,步子紧随其后,生怕乔菀想不开。 在距离荷叶池只有一寸时,乔菀停了步子,剑“哐当”丢在地上,体力不支地软倒。 眼里一片涣散,赫连时仿佛就站在秋千旁,拿着装剑的锦盒,盈盈地对她笑着,勾着她往前走去。 “夫人!”玉竹扑过去,颤着手紧紧抱着乔菀,眼泪止不住地掉在乔菀肩膀上。 玉竹的哭声惊醒了正迷蒙的乔菀,她定睛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要投入水中。 只差一步。 她望着空荡荡的秋千怔愣良久,晚风悠悠扯着秋千的麻绳,拽着秋千轻轻地荡呀荡。 许久过去,乔菀腿脚发麻,哑着声音道:“别哭了,带我去吃饭吧。” 吃饱饭她才有力气替赫连时守住将军府。 玉竹忙擦了擦眼泪,看着乔菀一双泛着血丝的眼,心里止不住心疼。 “我去拿饭。”玉竹起身,去捡滚落的食盒,又折回来搀着乔菀,“夫人这饭脏了,我去厨房再给您弄一份。” “不必,我和你一起去厨房。”乔菀拉住要走的玉竹,她不敢一个人回屋子。 一回去,所有关于赫连时的记忆又要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剩下她一个人孤独。 厨子有些面生,乔菀凝着目光瞅了他好一会:“你是新来的?” “夫人,我是赫将军特意请来的厨子,最擅长做淮扬菜。” “淮扬菜?”乔菀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家乡在淮扬。 赫连时做此种种,要她如何不念他,想他? 若不是无能为力,她真想拽着赫连时问他,为何这般费尽心思护她,明明自己也可以为他付出。 软兜长鱼入口,唇齿间留存了鲜香,这是淮扬名菜。 乔菀筷子一顿,口中咸涩,面前的菜色又糊成一团。 厨子见此,慌忙认错:“可是鱼刺扎着了夫人?” 乔菀闭了闭眼,收起眼中酸涩,惨然一笑:“不是,只是太久未吃,有些怀念。” 可那个吃人的家有什么可留念的呢?她所念的,不过是那一道身着战甲的男子。 “这菜不错,你且教我,今后将军回来,我做与他吃。” 厨子连连应下,再抬头时,乔菀已经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门外。 “玉竹,我心中实在难安。”走至院中,乔菀忍不住叹了口气。 “夫人,自我入府以来,从未听过将军有打过败战,夫人放心,此战将军定会胜利而归的。”玉竹知乔菀心中牵挂,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安慰她。 “好。”乔菀低声应道。 可若不是九死一生,赫连时何必要留那样的书信? 甚至为她提前安排好了后半生。 旁人不知的,她心里却如明镜似的,可有玉竹的安慰,她是愿意信一信的。 “将军去的可是北城?” 玉竹被问的一顿,乔菀猜的太准,饶是赫将军特意吩咐过不要透露,她脸上的表情也暴露了事实。 乔菀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默默瞧着玉竹的神色。 北城,素有鬼不入之称。天气变化多诡谲,沙尘善迷路人眼,民风彪悍,凶如悍匪。更是此次战争的旋涡中心。 赫连时的手,恐怕又要被风沙多刮出几道厚茧。 门轻轻合上,乔菀独自一人对着烛影,再次将那信纸打开细细读了一遍。 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信纸被压在枕下,烛光未灭,乔菀一人躺着对着一片死寂发愣。 夜半三更,屋内灯火通明,琴馆的账本铺了满满一桌面。 她既然不能随他出征,那便守好他的后方,赚大把银子,买物资送往北城。 燕云,军营内火把灼灼,照亮了半片天。 赫连时收了竹箫,立于乌雅马上,赤红色的火光影攀附着他的头盔,影影绰绰露出头盔下一双如鹰的眼。 他的目光渺远地飘向京城的位置,几乎是一瞬又转回来落在北城的方向,掷地有声:“随我,前往北城!” 一月后。 七月酷暑,乔菀胡乱地用袖口擦擦额头的汗珠,手中的剑腾空飞舞。 “将军夫人有此气度,我实在佩服。”一道温润如玉的男声从乔菀身后传出。 乔菀顾不上回话,利落把剑收回手中,玉竹忙递上茶水,拿了帕子替她擦汗。 仅仅一月余,乔菀瘦了,眼中的坚毅更甚从前。 从前她是带水的娇软姑娘,如今这娇弱中独独添了一份倔强的生命力。 说话的人正是剑阁阁主——傅修明。 此前乔菀的剑术是阁中的一名姑娘所教,但在暗中,傅修明没少关注乔菀。 毕竟这般柔中带刚的女子实在少见,饶是她贵为将军夫人,他也忍不住想要攀谈一番。 第45章 佳男,实为水灵。 乔菀抬头, 望向面前的男人,傅修明生的如名字般温润如玉,脸色清癯, 双目含笑,举手投足间气度万千。 “原来是阁主。”乔菀微微颔首, 得体大方,褪去曾经青涩容易害羞的模样。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将军夫人便知我身份,傅某不胜荣幸。”傅修明眼里笑意更深。 “来剑阁学剑法, 若是不知剑阁阁主身份, 那便是我将军府礼数不周。”乔菀见傅修明走的离自己更近, 微不可查地后退一步,“府上还有事, 先告退了。” 傅修明瞧着远去的那抹倩影,眼中笑意未减。 这女子, 倒是位不可多得的妙人。 出了剑阁,乔菀脚步匆匆对玉竹道:“命人去查一查这阁主的身份背景。”直觉告诉乔菀, 这傅修明不简单,光凭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眼, 就可以窥探一二。 第53章 回府后, 乔菀摊开城防图, 忽然觉得有些眩晕。 整整一个月, 她白日里忙着扩张琴馆和练剑,夜里忙着熟读兵法, 人都熬瘦了一圈。 今夜瞧着那烛光晃动, 自己也跟着晃起来,体力不支撑着桌角, 闭眼深吸了几口气,才缓了缓心神。 也不知战场是何光景。 战场上的信息一点点传回来,乔菀不太懂,只能日日翻了兵书,自己学着理解,心中也跟着起起伏伏。 她只候着一个时机,待到琴馆分馆都安定好,她便带着物资去北城。 北城土地贫瘠,作物难生,天气又多寒,不知赫连时难不难受,眼睛被风沙吹得疼不疼。 北城一行,迫在眉睫。 昼雪轻轻敲了敲门,玉竹带着她进来见乔菀。 “夫人,物资都准备好了。”这段时日,乔菀对她的要求愈加苛刻,昼雪着实进步了不少,逐渐能够独当一面。 “好。”乔菀敲了敲桌面,眸子里透过一丝冷厉。 赫连时不在的日子,她总是一遍遍回忆着他的样子,不知不觉中行事风格也藏了他的影子。 “夫人,这些物资要如何送?”玉竹道。 “正在找合适的,不过目前还没有头绪。”乔菀揉了揉太阳穴,眼底透出一片乌青。 物资多,又惹眼得很,此去北城山高路远,路上不免遇上流民倭寇,得找些武艺高强,信得过的人帮忙。 京城中镖局虽然多,但据乔菀了解,鲜少有能送的起这么多物资的镖局,更勿提此去危险。 送走玉竹昼雪二人,乔菀凝着眸子,定定地望着漏刻。 良久,她收回视线,翻出下面的人整理好的镖局信息,再次比对有没有合适的。 “飞云镖局?”乔菀指着这个名字,细细往后看去。 “总镖头善剑,傅修明?”乔菀蹙眉,心想着这不是剑阁阁主? 传闻剑阁阁主傅修明,剑法高超,在江湖颇有盛名,不曾想他竟然还是飞云镖局的总镖头,只是这样想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再翻看了下飞云镖局先前的押镖记录,飞云镖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除了价格贵些,但若是真的那么好,便值得。 翌日一早,飞云镖局。 乔菀换了身装束,鹅黄色襦裙用束带紧紧勒住腰身,上裳袖口用荷叶边锁着手腕,整个人纤细又笔直。浅黄色帏帽垂下,挡住一张玉面美人脸。 “姑娘请。”一小厮忙迎了出来,一路将乔菀引至堂内,“请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镖师。” 乔菀微微点头,透过帷帽的缝隙打量着堂内布局。 堂内气势开阔,横梁错落有致,木面的朱红色漆光洁华贵,雕刻着盘踞一方的青蛇。大堂正上方,庄严地摆放着一把长剑,剑身通体生绿,一看就价值不菲。 “敢问姑娘有何需要我们帮忙的?”这声音有些熟悉,乔菀回头,帷帽轻纱飘起,她见来人竟是傅修明。 巧过头了。 傅修明今日着了一身黑色直襟长袍,乌发束在脑后,颇有一番自在的气度。 乔菀接过傅修明递过来的茶水,没急着喝下,而是缓缓开口道:“可否让我见见你们的镖师?” 傅修明含笑看着乔菀手指上的指环,也不拆穿她:“可以,姑娘随我到后院。” 后院齐齐站了十排壮丁,在烈阳下赤着上身打拳。 傅修明向一旁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会意挪了椅子过来给乔菀:“姑娘请坐,看看这些镖师您满不满意。” 乔菀轻轻“嗯”了一声,清冷又疏离。 见她这样,傅修明也不恼,笑了笑继续道:“姑娘急不急,若是着急,我可将姑娘的先提上日程。” “急,到时候你会随着去吗?”乔菀侧头,若有所思。 “会。”傅修明心里一动,他确实好奇乔菀要镖局护送什么。 回大堂后,乔菀从袖口拿出一沓银票,向傅修明悉数推了过去:“这是定金,其余的明日我会命人送过来。” 傅修明没有伸手接,似笑非笑地看着被帷幔紧紧遮住脸的女子:“姑娘还未告诉我要押送什么呢,若是要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可不能答应。” 乔菀意识到自己着实有些心急了,忙解释道:“大量的物资补给,有御寒的衣物,粮食,还有……” 她顿了顿,踌躇道:“还有些兵器。” 傅修明一愣,私自运送大量兵器在南越国可是重罪,乔菀此番作为,确实凶险。 乔菀垂眸,心里想着昨夜将军府派出的探子对她说的话。 自从她到剑阁学剑,傅修明经常在暗处看着她,连带她习剑的女师父也是他精挑细选的。 乔菀赌这男人对她有几分意思,赌一把他会答应。 帷帽被乔菀缓缓摘下,露出一张精致点过妆容的面庞,眸子里闪着微微泪光,如浸润了春日梨花。 没有男人会拒绝这双眸子的求情。傅修明也不例外。 这双眸子看起来太可怜,一想到她一人无依无靠守着将军府,傅修明就不忍心质问兵器的事情。 哪怕他知道乔菀做这些都是为了赫连时。 兵器他确实有能力有门路运,只是在这之前他是有条件的:“要我冒险替你运送这些可以,但是我到北城,需要和赫连时单独见一面。” 稍作犹豫后,乔菀应下他的要求,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你们镖局运送人吗?” 傅修明眸子晦暗不明,他心下猜测到一二乔菀的意思:“你要去北城?” “不错。”乔菀抬眼对上傅修明的眸子,眼底里尽是坚决,“该给的银两我都会双倍给你们,还请你们保我物资和我平安到达北城,而且要保密。” 傅修明望着她,心想这女子确实和旁人不一样,如此大胆竟敢孤身一人随镖局去北城。心里的欣赏又增了几分。 “好,乔姑娘倒真是不可多见的女中豪杰,傅某佩服。”傅修明有私心,不想叫她夫人。 “事不宜迟,还请镖头与我上库房查看要运的物资。”乔菀面色依旧清冷,不苟言笑。 傅修明跟着她,一路上无言。 瑶琴馆后门。 乔菀提着裙摆上台阶,将紧锁的铁索打开,傅修明站在她身后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乔姑娘这么信我?不怕我将这些事情告诉圣上?” 乔菀推门的手一顿,转而笑起来,眼中尽是无畏:“不动用国库给将士们送去粮草物资,圣上怕是睡觉都要笑醒吧?再者,我相信镖头不会告诉别人的。” 伶牙俐齿,傅修明心想。 不过他挺喜欢看乔菀笑的,诚然她刚刚的笑意里沾了几分防备,但她眉眼弯弯看起来着实赏心悦目。 乔菀又叹息,一双眸子里水润润的,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依赖意味:“我在京城也找不到比飞云镖局更信得过的镖局了,若是连镖头都不肯帮我,我日日夜夜属实不安。” 傅修明紧紧盯着她的表情,探究她说这话的真假。 利用他还这样冠冕堂皇。 不过他喜欢听,倒也由她去了。 另一边乔菀说完这话,眼里陡然变得冰冷。 是夜,北城血月当空,黑云压城。 赫连时身骑乌雅马,冷色铠甲泛着森森的寒意,十万大军列队整齐,军纪严明,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就地扎营!清点粮草!”赫连时高声道,音色有力地穿透十万大军。 “报!粮草还够吃半月。”粮官很快清点好,面色凝重地报给赫连时。 其余将士听见只能吃半月,心中都有些慌张,不过粮食消耗的快也属于情理之中,一路至北城,山路崎岖,森林浓雾瘴气都拖延了些时日。 “后方粮仓呢?”赫连时声线依旧稳当。 “后方粮仓还充足的很。”粮官低头道。 “具体是多少?”赫连时眯着眼睛,考究看着低头的粮官。 “具体……具体……”粮官结巴了,双手在袖管里揉成一团。 “抬头!”赫连时话里带了怒意。 能带领十万将士的将军,气势非同常人,短短两个字都让粮官慌了神,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赫家对你不好吗,为何作出此等叛主行为?”赫连时脸色沉下去,眼底里尽是失望。 “是魏晗将军……他……他……”话说一半,粮官突然捂着喉咙,面露难色,呕出一口黑血。 “白军医!”赫连时大喝。 “来不及了,这毒发作的太狠了。”白子期搀着软倒的粮官,为他合上了眼。 “粮食还能撑半月,而我们此战要打半年之久,此事必须立刻上报朝廷。”赫连时望着北城城门,脸色难看。 分明正值夏日时节,北城却飘起了雪。细小的雪花落在赫连时摊开的手心中,融化成一团清水。 他望着血月,心中好似有一团火燃着,要烧尽这黑夜。 第54章 他答应过她的,要平安回去。 北城长久被南越国边缘化,民风彪悍,不服管教,如今赫连时到此地,不敢贸然进城。 敌军已经杀到丰城,下一座城池便是北城,守住北城就是守住南越国后方。 “北城城主的背景给我一份。”赫连时入了营帐,顾不上休息就开始分析城防图。 “报,北城城主姓苏,名子鸾,是个二十岁的姑娘,无父无母。性格顽劣泼辣,长得却是挺美,因其刁蛮,素有鬼见愁之称。” “可有丈夫孩子?”赫连时皱眉。 “这,不曾有。” 待下属走后,赫连时头有些疼,这个苏子鸾怕不是个好说服的,连寻常女子的软肋都没有。 突然,他想起来许久之前,白子期貌似有个心上人也姓苏? 良久,他叹了口气叫白子期进来:“子期,你明日换上便装,与我进城探查一番,会一会城主。” 没想到白子期脸居然蹭的红了,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遍:“你叫我和你去会一会城主?” “嗯,你不比别的将士皮糙肉厚的,看着白嫩。”赫连时低笑起来。 “你叫我色.诱?”白子期大嚷,又捂住了嘴。 “我没记错的话,你先前有个心上人就姓苏,第二个字也叫子?”赫连时敲敲桌面,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白子期愣在原地,瞪大了眼,二人关系好,私底下都比较不拘小节,他惊道:“赫连时,你怎么知道的?!” “上回你喝醉了,嘴里念念叨叨了一晚上,想不知道都难。”赫连时悠悠看着他。 “怎么,机会难得,你不想见一见她?”赫连时挑眉。 “哎,她……”白子期叹了口气,不想解释太多,“好,明日我与你去。” 待夜深人静后,赫连时摸着竹箫,懒懒靠在虎皮躺椅上,想着乔菀。 也不知她这几日是胖了还是瘦了,见到那封信又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怨恨他。 这一夜格外漫长,他又失眠了。 是夜,京城中传来阵阵马蹄声,官兵的呵斥声落在大街小巷。 “开门!奉命搜查有无私藏兵器!”瑶琴馆的门被重重推开,乔菀在算账的位置上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地看着来搜查的人。 为首的官兵冷眼扫着琴馆,正声道:“无意冒犯将军夫人,实在是将军府本就容易私藏兵器,因此和将军府有关的一切都要搜查,还望将军夫人体谅。” “好的,查吧。”乔菀颔首,手里的算盘没有停下。 片刻钟后,官兵们查无所获,为首的官兵再次作揖:“冒犯了,属下告退。” 乔菀略微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魏晗的声音就闯了进来:“等等,你们查的不严谨,刚刚城东就漏了一把桃花枪,怎么办事的!这里我重新查!” 乔菀抬头,目光和魏晗相接,再凝眸,瞥见在魏晗身边穿着一身利落黑衣的乔荷。 姐姐竟然又去投奔了魏晗? 乔菀心一寒,放下手中的算盘,缓缓起身走到魏晗面前:“将军既然怀疑,那便搜查吧,省的给我们赫将军府扣上个抗旨的名头。” 魏晗勾唇,烛光下眉眼浓色更显阴柔:“好,都给我好好搜,每一寸都要给我翻开!” 乔菀垂眸站在一旁,好似一切与她毫无关系。 “报!后门处搜到一间密室。”一名官兵大嚷。 魏晗笑着看向乔菀:“赫夫人,您请吧。” “好。” 乔菀步子走的极稳,拿出钥匙,“咔嚓”解开了锁。 密室门被推开,里面是成千上百的古琴和古籍,不少都落了灰尘,魏晗笑着的脸色一沉,不信邪地用手摸着琴上的灰尘。 “看来是我错怪夫人了,冲撞了还请原谅。”魏晗不甘地睨了一眼乔菀,乔菀只当没看见。 “还请将军快些走吧,晚些奴家还要为将军念佛诵经。”乔菀提起乌青的眼皮,无力道。 魏晗摇摇头,向来是他多想了,这样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帮赫连时运送物资?他已经切断赫连时的粮食后路,就等着赫连时不敌对方,自己再上场邀功。 到时候,他便是这南越国独一无二的护国将军,太子和圣上会重用他。 见众人离去,乔菀才堪堪松了口气,乔荷突然折了回来:“等等!妹妹你把手伸出来。” 乔菀摊开手心,乔荷细细摸着她手每一寸,除了指尖练琴留下的茧子,其余的茧子再没有了。 “姐姐这是在怀疑什么?妹妹我自小便不会舞刀弄枪的,怎么可能私藏兵器?”乔菀柔柔道,语气里带了浓浓的委屈。 “是我多想了,妹妹早些休息。”乔荷挤出一个笑容。 乔菀也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伸手替乔荷捋了捋乱了的发丝:“姐姐也要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其余官兵都以为是姐妹情深,为这二位美女子的姐妹情谊而动容。 然而二姐妹告别转身后,眼里都同时淬了冰。 一门之隔,门内是身处灯火通明室内的乔菀,门外是隐没在黑夜中的乔菀。 乔菀回头,蓦然撞上乔荷回过头的眼,门被官兵重重关上,至此,门外没了光亮。 琴馆楼上的姐妹纷纷探出了头,看着孤身一人站在楼下的乔菀。 乔菀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账本,一本本叠好,最后擦拭了一把号钟,将它装在布袋里背在身上。 昼雪最先不舍跑下楼,连鞋子都不顾上捡,拽着乔菀的手:“乔姐姐,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昼雪可以陪你去的。” 乔菀轻松地笑了笑,摸摸昼雪的头:“你可不能去,还要在这里帮我看着琴馆呢,记得带着姐妹们好好生活,好好经营琴馆,知道吗?也莫要再因为家里人的事情哭鼻子了。” 昼雪的眼泪夺眶而出,抽抽搭搭道:“那乔姐姐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会的,我要回来验收你们琴馆的盈利呢!”乔菀抬头看向众女子们,有的女子擦着眼泪,有的女子已经下楼,她有些动容。 乔菀眼眶发酸,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姐妹们,在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们便在琴馆里继续安身立命,琴馆一直都会是你们的庇护所,忘记过去的不堪,好好在琴馆赚钱!生活才会越来越好呀!” 在座都是她救回来的弱女子,有因为不能生儿子被丈夫赶出门的,有被父母抛弃的,有来京城却因为身份卑微不能混出头的,更有勾栏瓦舍中的失足女子,大家的过去都很不容易。 但是如今渐渐好起来了,她会给她们庇护所,救她们,也在救过去的自己。 更不愿意有第二个姐姐的悲剧。 大家哽咽地说不出话,乔菀笑了笑,背着号钟和小包袱转身推开门,沉入一片黑夜之中。 是夜,飞云镖局灯火明明,傅修明身着黑色玄袍,腰间配着纹龙玉带,手中抱着剑,远远望着乔菀走来。 “乔姑娘当真敢一人便来,果真是相信我们。”傅修明轻笑,作势要接过她背上的包袱和古琴,却被乔菀悄悄躲开。 傅修明手顿在空中,又飞快地笑了笑。 乔菀朝他伸出手:“我的剑。” 此前为了以防万一魏晗搜查,乔菀早早地把所有兵器都转移到镖局,想到这个,乔菀对傅修明的身份更有了几分揣测。 要什么身份才能躲过魏晗的搜查? 除了王爷,她心中再无答案。 可他若是王爷,为何要受苦来镖局做个镖头?实在奇怪。 沉思间,傅修明已经把剑递了过来,乔菀稳稳接过。 “趁现在,出京城吧,省的魏晗那个讨厌的家伙又查过来了,懒得见他那嘴脸。”傅修明召集好兄弟,几千号人就这么浩浩荡荡押送着上百车物资明晃晃走在京中的街道上。 马车内,乔菀咬唇,不安地问道:“这样真的不会太明目张胆吗?” 傅修明闭着的眼睛睁开:“飞云镖局经常运送这样大和多的货物,对于我们飞云镖局来说,运的不多才是奇怪呢。” 乔菀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忍不住挑起帘子,仔细观察着外边的景象。 城门处,为首的马夫递了个本子给守城的官兵,官兵扫了一眼便放行了,临了还鞠躬,对着马夫笑得谄媚。 乔菀觉得稀奇,傅修明耐心解释道:“找了点幌子,我说这批物资是送给皇后娘家的,没人敢拦。” “原来是这样,还是镖头有门路。”乔菀勾唇,“接下来我们还有几日能到北城?” “快马加鞭八日可到,只是这一路会有些颠簸,姑娘若是不舒服要及时和我说,到时候我吩咐马夫脚程慢些。” 乔菀正要道谢,却见傅修明又闭上了眼睛没再看过来。 她是不敢睡的,抱着包袱在黑夜中发愣。 包袱里装着赫连时写的信,还有她为他缝制的衣裳,只盼着这日子快点过去,今早见到赫连时才好。 第55章 马车轱辘一圈圈向前走着,乔菀又撩开帘子,看向后边跟着的货物,又看着熟睡的傅修明,一夜无眠。 “呕!”日光渐渐明亮,乔菀熬的疲惫,突然捂着嘴,轻呕了一声。 傅修明立马睁开了眼,看着乔菀发青的眼底,眸子万千复杂:“一夜没睡?姑娘还是不相信我的为人?” “没有。”乔菀避开他的眼。 傅修明凝眸看着她,只觉得她惯会口是心非,却也无可奈何,撩开帘子对着马夫道:“接下来慢些。” “不用,越快越好!”乔菀收拾好神色,正声道。 她这样着急去见赫连时?傅修明微微挑眉,眼里匿了心疼,给她递了水壶,柔声安慰道:“这几日天气还不错,路上应该不会耽搁太多时间,乔姑娘莫要太焦急。” 乔菀垂眸不言。 她只是太急着想要见到赫连时,一天对她来说都算煎熬。 北城。 赫连时一早便和白子期乔装打扮一番进了北城。 “今日天气难得好,正好你想个法子和城主相遇,然后让城主愿意招待我们十万大兵。”赫连时摇着扇子,敲打着白子期。 白子期一脸幽怨:“先前我不辞而别去京城,惹恼了她……怕是她不肯原谅我。” 谈起不辞而别,赫连时调侃的笑容也停在脸上,也不知道乔菀会不会也不理他。 白子期轻轻瞥了他一眼,幸灾乐祸道:“咱两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少说这么多,今日务必和苏子鸾谈妥,北城虽然百姓刁蛮,不服朝廷管教,但是却听城主的,因此你得拿下城主,这样北城就会是我们的依靠。” 敌军这几日在修整,不日便会打过来。 当下粮草被魏晗截胡,朝廷一时半会也不能送来大量物资,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北城百姓。 如今没有法子,只能牺牲白子期的色相了,否则白瞎了他这么一副书生好皮囊。 天水酒楼。 白子期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赫连时,认真道:“我今日可还英俊?” 赫连时煞有其事点点头,拍拍他肩膀:“温润如玉,方为佳男,实为水灵。” 酒楼里一浓妆女子挑起染烟色的眉,隔着重幔,目光定定地落在门外两人身上。 那白面男子瞧着,颇有些面熟呢,苏子鸾勾唇,抿了一口烈酒,笑得肆意张扬,一身红衣,胸口处染了片片晕开的水意。 酒又洒在身上了,不过眼下正好会会那个不辞而别的男人。 白子期打了个寒颤,鬼使神差顺着一处望去。 第46章 许是自己太过想她了。 苏子鸾微微挑眉, 红色衣裳半笼在肩头,她眯着眼睛盯着他呢。 “是她?”赫连时问。 “嗯,她从前最喜欢来这儿喝茶吃酒。”白子期眼里闪过几分落寞。 赫连时抱着剑, 腾出一只手拽了白子期一把。 二人走至珠帘前,苏子鸾玩弄着手中的酒杯, 斜倚在躺椅上,看向二人的眼神藏了几分不屑。 她是南越国的子民没错, 可是这北城素来是半灰色地带,加之地势险峻, 运送物资极为困难, 朝廷从未管过他们北城的死活, 她为何要服从朝廷的管教,更为朝廷的人做事? 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居然为了京城的荣华富贵将她丢下! “白公子不知在哪里高就呢?”苏子鸾勾唇, 眉眼扇动,目光落在白子期腰间的玉佩上。 “赫将军府。”白子期礼貌地作了一揖, 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苏子鸾的眉头微微展开,但依旧懒懒的, 透过珠帘玉幕,她看了眼站着的赫连时:“想必这位便是赫将军吧, 赫将军的来意我明白, 您暂且将这负心男人留下, 稍后城门我自会派人打开。” 赫连时抿唇, 暗道这女子果然聪明,至于白子期便和她好好叙旧吧。 “不过, ”苏子鸾的提高了音量, “赫家军可以入城,但粮食这些我可没有办法提供太多, 将军也明白,北城向来贫瘠。” 赫连时脚步一顿,心知时局艰难,但还是笑着道谢。待到他退出几步,瞧着白子期被苏子鸾叫了进帘幕。 “哐当!”里面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二人争吵声传出,明眼的小二赶紧催了别的客人离去,好言好语哄着大家从酒楼散去。 城主苏子鸾阴晴不定,是北城心照不宣的秘密,今日又发脾气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小二见赫连时是与那入城主帘幕的男子一道而来,没有赶走赫连时,反而是为他沏了一杯茶。 那小二罩着头巾,年岁还小的模样,嘴倒是碎的很,关了酒楼的门,就拉着赫连时唠起嗑:“我们这城主啊,等了这个男人三年!” 赫连时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二吐了一口瓜子皮,继续道:“我幼时就来这里帮工了,那时候白公子和城主可是北城里的一段佳话,城主脾气也没这么暴虐,温温柔柔的像个大姐姐,经常赏给我糖吃,结果这白公子不告而别后,城主一生气就喊我去刷猪棚,我努力了好几年才被酒楼楼主同情,派来楼里面当个小二。” 赫连时忍俊不禁,如此想来此番带上白子期是个明智的选择。 用白子期换城主肯开城门收留他们,将士们有休整的地方,也好应对敌军。 只是赫连时听着里边的争吵,心里也慌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还在京城中的乔菀,他把她一个人丢在将军府,是不是做错了?这一次,他没有尊重她的意思,擅作主张了。 他心虚。 生怕乔菀也用苏子鸾看白子期的眼神瞧着他,然后不屑地说一句:“将军这等负心汉,还来找奴家做什么?” 想到这,赫连时就倒吸一口气,等着白子期和他传授些破镜重圆的经验。白子期可一定要追妻成功啊。 是夜,白子期入了城主屋内,一夜未出来。赫连时噙着笑意,带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进了北城。 有了城门做掩护,要打仗也容易些。 夜里北城的雪下的越发大了,将士们挤在一块取暖,赫连时还在营帐里翻看着地形图。 火炉子燃着,也不算太冷,反正夜已经深了,他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将军,您来迟了。”一道略带遗憾的声音响起。 赫连时定睛瞧着,面前的女子给了他一个清冷瘦削的背影,红色的嫁衣披在她身上,乌发用一根金色簪子高高挽起,他跪着,不敢碰她襦裙分毫。 浓浓的熟悉感穿透他全身,他抬头,窥见她发间耳畔的一小道疤痕。 “菀菀?”赫连时轻声开口,唯恐惹恼了她。 “别喊我菀菀!”乔菀厉声道,随即撩了撩裙摆,利落转身,一双眸子居高临下地睨他,“你要走,不肯带我,如今倒来求我?只不过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赫连时慌了神,想要拽着她裙摆,一个男子执着冷冰冰的剑横在他脖颈。 “敢碰皇后,死罪难逃。”这男人赫连时看着面生,他茫然望向坐在凤椅上的乔菀,想要一个说法。 乔菀没看他,袅袅婷婷地靠在那执剑男人的身上,不给赫连时半分眼色。 一阵天旋地转,浓雾散去后,赫连时发觉自己被镣铐锁着,四面都是金身大佛,泛着紫气金光,狠狠扎着他的眼。 一道来自天地间的浑厚声音响起:“赫连时,你可知罪?” 大钟定音,声声如严刑一般刻在赫连时身上。 梦醒后,在这飘雪的夜里,赫连时竟无端起了一身汗珠。 他从未想过在梦中,乔菀居然不要他了。 这个噩梦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这是第一次他这样害怕乔菀爱上别人。 梦中的男子究竟是谁? 望着炉子里噼里啪啦跳跃的火星子,赫连时深深陷入了沉思。 就算这只是个梦,一想到乔菀为他人穿着嫁衣,他便心中疼的要滴血。 罢了,许是自己太过想她了。 被这梦一搅和,赫连时今夜了无困意,打起精神又看了一遍作战计划。 这一战一定要赢,赢了才能回去找乔菀。 丢下她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飞云镖局的马车依旧昼夜不停地前往北城。 除了出京城的第一夜,傅修明就没有再进过马车内。 乔菀的怀里揣了把刀,不知道是防着意外还是傅修明。 行程过半,马车摇摇晃晃的,她突然自嘲一笑,感慨自己真是大胆,就这样孤身一人随着一帮男人前往北城。 不过傅修明看着还像个正人君子,知她不喜欢和他共处一室,便在外头了。 乔菀只盼着这一路都能安全,莫要出意外。 离北城还有两日马程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 “轰隆!”雨势湍急,众人又正好临山脚下,湿润的泥土松动,被雨水冲刷滚落。 第56章 “大家快闪开!”傅修明大呼,撩开马车的帘子,三两下将乔菀抱了出去。 只一盏茶的功夫,大团的泥石倾泻而下,乔菀看着被掀翻的马车,心有余悸。 傅修明不动声色地把怀中的女子放下,揉了揉眉心,脱下自己的蓑衣盖在乔菀身上:“乔姑娘且在一旁安全的地方候着,别伤着了自己。” 雨水顺着傅修明的发丝流下,他擦了擦洇进眼眶的水,半蹲着替乔菀戴上斗笠。 闷雷滚动,林叶沙沙作响,雨水打花了乔菀的脸,傅修明没忍住伸手替她撩了撩黏在额头的发丝。 乔菀拦住他的手,大着声音企图盖过雨声:“镖头,这斗笠你拿去,镖头若是淋湿生病了可不好。” “没那么容易生病。”傅修明绕过她的手,把那缕湿透的发撩开,心里才好受了些,“我去查验货物。” 乔菀坐在原地缩成一团,听着雨水拍打在蓑衣上的声响,远远望着傅修明走向装着货物的马车。 飞云镖局货物外头包裹的好,里面的粮食没有受到太多的损害,就是装着兵器火药的那一车直接被击翻了,几个男人都扶不起来。 傅修明撩开袖子,脚深深陷进泥土里,压出两个水坑。 “三二一!拉!”雨水打湿眼眶,傅修明闭着眼睛使劲拽着捆住货物的绳子,脚下发力。 兵器重,马车半边又陷入泥潭,几十个男人的力气也只能挪动一点点。 时间一寸寸流逝,乔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冲了过去,拉过一段绳子绕在肩头,学着傅修明用力。 傅修明怕她受伤,刚要开口就对上乔菀坚毅的眼:“镖头勿要拦我,今日我也要出力。” 雨水打翻乔菀的斗笠,发丝被雨水拧成几股,湿哒哒地趴在脸上,蓑衣也歪了位置,失了往日的仪态端庄,落在傅修明眼里,却格外的刚毅果断。 “好。”傅修明更加用力地拽动绳子,一众男人也跟着发力。 绳子上了力气变得锋利,划拉开乔菀肩头的蓑衣,深深嵌入肩头,傅修明凝着眸子,暗暗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将翻到的马车拉了起来,乔菀累的摊在地上,任由雨水打湿面庞。 傅修明招呼兄弟们先把马车从此处运走,免得再次遇上山体滑坡。 待到众人走了些距离,傅修明朝乔菀伸出手,柔声道:“起身,带你去处理伤口。” “伤口?”乔菀顺着傅修明的目光才发现自己的肩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渗出丝丝血渍,混着雨水看着分外恐怖。 动动手臂,乔菀眉头一皱,疼得很。 手也没力气支撑着起来,反复挣扎了一下,乔菀被傅修明拦腰抱起。 乔菀想挣脱开,傅修明冷冷的声音飘在上方:“放心,我不会对有夫之妇感兴趣,你是我镖局要护送的人,自是要保你安全。” 乔菀这才停下挣扎的动作。 傅修明找了处可以避雨的洞穴把乔菀放下。 乔菀看着傅修明手要解开腰带,忙后退了几步。 傅修明见状忍不住发笑:“这样不信我,你先转过去,我拧下湿透的衣服。” “哗啦。”乔菀身后传来水落地的声音,她也抖了抖身上的蓑衣,地面晕开一片水渍。 “药拿去。”傅修明丢了一个白色瓶子到乔菀身边,“我替你在洞口守着,药换完了,披着蓑衣出来。” 乔菀捡起瓶子,兀自看着傅修明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男人好像也是可以相信的。 药换好后,大伙也修理好乔菀先前坐的马车,这次乔菀主动招呼傅修明坐在里边避雨。 “镖头看着不像是缺钱要做这些辛苦事的人。”乔菀缕缕未干透的发丝,披在一旁。 傅修明眸色微动:“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乔姑娘以后也不用一直喊我镖头,叫我修明便好,权当交个友人。” 乔菀点头,但还是觉得只叫两个字不妥,想了想道:“好的,傅公子。” 傅修明失笑,但也觉得公子两个字比镖头好听。 这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在马车窗边打转,傅修明摸摸它雪白的羽毛,解下上面的字条,面色陡然一变。 上面赫然写着:“北城战事提前。” 第47章 将军您不吃醋吗? 北城, 灯火通明。 “报!将军,敌军提前进犯,” 赫连时面色一沉, 侧脸隐没在火光中显得晦暗不明:“对方多少将士?” “三十万。而且……”探子试探地打量了一下赫连时的眼色,斟酌着下面的话该如何说。 “但说无妨。”赫连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眸色宛如沉入黑夜,看不清波澜。 “朝廷不肯发放粮食, 说是国库空虚,再者先前已经给了很多了。” 周围的若干将士听闻这话, 不禁面面相觑, 心中泛起凉意。 北城的雪愈发大了, 不少马儿没习惯这个季节的飞雪,脚底打滑发出阵阵嘶鸣。 嘶鸣声在这安静的夜里分外揪人心弦。 “暂且按照先前制定的计划, 此战务必速战速决,十万大军列阵。”赫连时垂眸, 眼中闪着如狼的光。 临上马之前,他将竹箫和香囊揣在胸口, 一向不信神佛的他却闭上眼祈祷了一会。 吾妻佑我。 黑云压城,吐蕃人身披厚厚的兽皮, 乌泱泱地向北城奔来。 赫连时高坐于乌雅马背上, 月色清冷, 长剑在黑夜中划开一道口子, 带起丝丝血渍。 两天两夜未曾合眼。 吐蕃人三十万大军分为三批,不间断地进攻, 而赫家军只有十万。 十万又如何, 此战没法再拖下去,粮草兵器都不够。 北城外的风沙好似无边无尽, 吐蕃人和数不尽的砂砾一般一次次卷土重来。 这一次,所有计谋都被吐蕃人知晓一般,若不是赫连时反应及时,恐怕第一日便要全部阵亡。 第三日,两方修整。 赫连时提着滴血的剑,面色阴沉地进入主账。 副将陈守义擦了擦剑上的血渍,惊叹道:“此次我们十万大军损失五万,而吐蕃三十万如今只剩下十万了。” 这算是开战之前赫家军都不敢想的好结果了。 毕竟此次吐蕃的战术和兵法都比先前有了很大的提升,大雪天作战也是他们擅长的。 然而赫连时面上毫无喜色,摘了头盔,一双眼透着冬日的冷。 军内有奸细,而且不止一个。 本来他的作战计划是分为五层,一层隔着一层,就怕有奸细乱了计划,但是这一次只有他这一环没有出错,所以才能力挽狂澜保住剩下的五万将士。 他冷眼扫过在座的将士,片刻钟后,号角再次响起。 吐蕃失信了,再次卷土重来。 抓奸细的时间都不给他留,真是好手段。 赫连时咬牙,集结了最可信的兵力冲在前头,力保五万斩杀敌军十万。 说是五万,可不被奸细影响下的士兵又能有多少呢? 他眸子一沉,提了剑飞快地走出了营帐。 孤雁南飞,赫连时瞧着,心里念着乔菀,又摸了摸怀中的竹箫,一时间手有些无力。 正欲出城门,新任粮官又跌跌撞撞跑了过来,面上挂着泪痕和惶恐:“将军,大事不妙!粮食没了!” 赫连时不语,只是居高看着山脚下林子间穿梭的人影,魏晗,你真是好手段。 城主苏子鸾走了过来,她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风尘味道,一身白色袍子整整齐齐地穿戴好,有了城主的稳重和端庄:“将军只管上前打仗,粮食的问题我先想办法解决些。” “好,谢城主。”赫连时作揖,顾不上苏子鸾此番态度大转变,利落上马,奔向前方。 殊死一搏,谁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北城山脚。 傅修明抬手示意马车停下,低声道:“戒备!” 守在物资旁的男人们纷纷亮出了利剑,警惕地看向周围。 “别藏了,出来吧!”傅修明冷冷开口。 “四王爷真是好眼色,一眼便知道我们在这附近。”魏晗徐徐迈步走了出来,林叶间被风簌簌吹动,几片落叶被魏晗踩在脚底下碾了碾。 乔菀躲在马车里,听见魏晗的声音,暗道傅修明是四王爷的同时,心里浮现起一股不安。 魏晗在这里,恐怕是要对将军图谋不轨。 手中的帕子被搅和成一团,她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利剑上,俯身握着剑,严阵以待。 傅修明冷嗤一声:“赫将军在前方带兵打仗,魏将军却有这等闲情雅致观林间落叶,不太好吧?” 乔菀挑起帘子,从露出的小缝向外瞧去,藏在林间的几辆马车上,隐隐透出一个“赫”字。 南越国的规矩,军饷都会在外头标上将军的姓氏,这几辆马车的粮食分明就是赫连时的。 抓着帘子的手一紧,乔菀咬着唇,眼底泛起寒霜。 第57章 若是她没有赶来,赫连时是不是就要饿死在外头? 眼下只盼着傅修明与魏晗不是同路人,能够用他的身份帮一帮赫连时。 魏晗低头一笑,恭恭敬敬地为傅修明让开一条路:“末将正要去支援赫将军。” “这样,那魏将军先走,本王的马车在后面跟着。”傅修明似笑非笑地盯着魏晗。 魏晗本想蒙混过关的计划落空,只得挥挥手让马车掉了个位置,前往北城。 乔菀因为紧张而捏的泛白的手一松,傅修明送走魏晗后,挑开帘子坐进来。 “怎么,乔姑娘很担心?”傅修明低头看了眼她的手。 “回王爷,是的。”乔菀垂眸,以示尊重。 “不要喊我王爷,叫我修明。”傅修明扶额,刚刚若不是为了用身份压住魏晗,他不想这么早暴露。 “尊卑有序,奴家不愿意坏了将军府的名声。”乔菀颔首,一副乖巧守礼的模样,和先前在剑阁利落挥剑,用银两使唤他运送物资的冷硬样子截然不同。 “你不谢谢我?”傅修明眉目一挑,好似在埋怨乔菀不识好歹。 “奴家谢过王爷。”乔菀起身行了个礼,马车摇晃,一个趔趄,傅修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乔菀抬眸,和傅修明那双炽热的眸子对上,飞快地甩开他碰自己的手。 傅修明一愣,转瞬又恢复自然:“姑娘如此避讳我。” “男女有别,还请王爷自重。”乔菀偏头,不再看傅修明。 傅修明也不再多说,怔怔地看着乔菀手腕上的水绿色的镯子。 他其实有千万种机会可以把乔菀夺过来,她太特别了,哪怕现在一副生人勿进的尼姑样,也抓的他心痒痒。 这样清冷倔强的女子,面对心上人是何样? 不过想归想,他是不可能立马夺了赫连时的女人,毕竟他接下去需要赫连时的助力。 说白了,他愿意帮乔菀运送物资,一是因为欣赏这女人,二是因为自己需要和赫连时搭上关系。 他的感情并不纯粹,可自古以来皇家子弟有几个心思是干净的? 又至夜晚,一路颠簸,乔菀一行人终于到了北城之中。 血月高悬,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四周静悄悄的,地上躺着士兵,刀剑残片落了一地,北城城门大开着,血迹蔓延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乔菀飞快地下马车,拿了剑就近骑了马要向城内冲去。 傅修明拦住她:“不许去!太危险!” 乔菀眼眶发红,面色惨白成一张纸,声音嘶哑:“赫连时于你们是将军,可他还是奴家的夫!奴家要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望着乔菀飞奔而去的身影,傅修明面色严肃,冷冷扫了一眼先到的魏晗:“怎么,魏将军还在这里停着不去救援吗?” 魏晗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傅修明这个程咬金,原本的计划落空,此刻只盼着赫连时已经战死。 十万将士对三十万将士,说什么赫连时也别想有胜算。 城内,吐蕃首领笑得猖狂:“赫将军,你求饶,我便饶你一条命。” 赫连时红着眼,面对着四周团团围上来的吐蕃人,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北城的百姓已经在苏子鸾的带领下尽数撤退,赫连时咽了口血水,寒霜剑在手中泛着凛光,他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去迎接他此生最后一战。 哪怕寡不敌众。 赫家的男儿,从不向敌人低头。 他心中有一轮明月,会永远照着他。 “既然赫将军这样有骨气,那便给我杀!”吐蕃首领抬手,其余士兵都迎了上去。 赫连时冷笑,寒霜剑在空中挽起剑花。 他心中遗憾只有一事,不能活着回去见她。 有时仔细一想,他该给她一封休书,还她自由身,怎么自己就让她守了寡。 转身又杀一人,他脑海中浮现出乔菀与他拜堂那日的模样,那样娇婉羞涩的女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大胆吻他,告诉所有人,她愿意背过所有不堪流言蜚语爱他。 是他的错。 怪他。 怨他。 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寒霜剑破开一朵又一朵血花,吐蕃首领看的咬牙,这赫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如此能打。 “放箭!” 弓箭手搭起一支羽箭,直指赫连时胸口。 “铿!”长剑划出一道破空声,他千娇万宠的乔姑娘只身一人,策了马闯过一众士兵包围来救他。 乔菀目光紧紧随着吐蕃将士包围着的赫连时,眼中酸涩到疼。 她的夫,在千军万马中,显得那么孤独。 若是她来晚一些,那羽箭就——她不敢往下想。 “将军!”乔菀俯身朝赫连时伸出手。 赫连时撑着剑,牢牢抓住乔菀的手,翻身一跃,握住乔菀的手和缰绳,一夹马背扬长而去。 吐蕃首领想要追,却发现身后傅修明带着魏晗的兵遥遥冲他笑着,傅修明挑挑眉,玩世不恭道:“朗达玛,好久不见了,打一仗?” 吐蕃首领朗达玛黑着脸看着这些不速之客,视线落在他们身后满满当当的物资时,更是吃了一惊。 探子说南越国皇上忌惮赫连时,另一位将军魏晗也和赫连时不和,本想借此机会除了赫连时这个常胜将军,来日好进攻南越国。 却没想到傅修明,南越国四王爷会出来掺和一脚。 连魏晗也不得不从。 “呵,今日便不打了,来日有机会再会!”朗达玛看了看仅存的五万大军,面色更黑。 这赫连时,靠着十万将士端了他二十五万将士,如今还不能报仇,好生晦气! 傅修明勾唇,笑得意味深长:“那我们来日再会。” 傅修明暂时还不想贸然开战,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想在这里受伤。 马背上,赫连时如梦初醒,双手紧紧禁锢着乔菀的腰身,哽咽地半句话都说不出口,身上的伤痕隐隐作疼,血液渗到最外层的战甲上,顺着光滑的甲面滴到地上。 伤痕很多,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 只要能抱着乔菀,和她在一起,什么他都无所谓了。 这些日子他不知想了多少回,想到梦魇,念到出了幻觉,巴不得抛下一切,回去和她道歉,告诉她自己不是故意的。 眼泪一滴滴濡湿乔菀的衣裳,烫的乔菀心疼。 “将军,将军。”乔菀急促地喊着赫连时名字,赫连时却毫无反应。 他整个人的重量死死压着乔菀,握着缰绳的手也松开。 “将军!活着回去陪奴家!”乔菀的手盖在赫连时手被上,眼泪胡花了脸,马蹄扬起的风沙迷住她的眼,眼泪越流越狠。 “将军,不许食言。”乔菀的话语几乎破碎,在漫天雪花和砂砾间被碾的四分五裂。 缰绳磨破乔菀的手,勒出一道道血痕,前路好长,乔菀不知道要走多久。 “将军——”乔菀只觉得心中有什么破开,划出一道锋利的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如深海要把她淹没。 “好。”许久,赫连时迷迷糊糊醒来,收紧了笼着乔菀腰的手,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真好,他的菀菀好在乎他,他不能死。 “再往前一点点,白子期会在那里。”赫连时的声音沙哑,如风中柳絮,一吹就散了。 “好,将军你要撑住。”乔菀收了收眼泪,一只手将赫连时的手握得更紧。 一月多未见,他的手上的伤疤又多了,还有新鲜的血往外冒。 乔菀的手颤抖不已,牢牢靠着他,她不要失去他。 这是她二十多年以来经历过的最煎熬的一段路。 她的指尖搭在赫连时的脉搏上,不敢松开一分一毫,生怕这有力的跳动从她手心里溜走。 她甚至不知道在她来之前,赫连时受了多少伤。 “快到了,将军,奴家看见白军医了。”乔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砸在赫连时的手背上。 “好。”赫连时的声音很小很小,小的被风声彻底掩埋。 他闭眼之际,耳边只剩下乔菀凄厉的哭声,他想握一握她的手,可眼前好黑啊。 黑的他看不见她,找不到她,孤独地一个人丢入陌生的深渊。 他只能一遍遍在脑中想着,想着她穿嫁衣的样子,想着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想着她的琴声,想着她的所有,只有这样他才能不那么孤独。 能不能不要让他一个人。 仿佛又回到了爹娘争吵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房中。转眼又到了爹战死,娘殉夫的那一幕。 蜡烛一寸寸截断,他睡不着。 边关的风沙好大。 他的菀菀呢…… 耳边好像又传来了乔菀的哭声,他好窝囊,怎么可以让他的妻为他哭那么多次。 说好了要保护她。 “菀菀,我的眼睛睁不开。”他在心里说。 第58章 赫连时昏迷第十日。 乔菀生生又瘦了一圈,腰带又要多缠半圈才可以锁住腰身。 她努力逼着自己咽下稀粥,望着床上的男人,她眼泪再次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一滴滴砸在碗里。 “白军医,你不是说他没事吗?”乔菀无力地跪在赫连时床畔。 “将军幼时有心疾,这一次怕是复发导致梦魇,被困住了。”白子期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只能请夫人多多和将军说说话,活着给将军弹琴,看看能不能唤醒将军。” “只是,”白子期顿了顿,“这法子用处不大。” “用处不大我也要试一试。”乔菀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碗放到一旁,“我吃饱了,有力气照顾将军,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我自己守着就好。” 白子期看了眼乔菀,她眼底青紫,面上瘦的脱相,他叹了一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吱呀。”门被关上。 乔菀伏在赫连时胸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喃喃道:“将军你为什么还不醒来,是不是不想见奴家?” “可奴家想将军了。” 白子期的法子她不是没有试过,琴弹过了,可赫连时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既然那些都没用,那她呢? 乔菀起身到浴桶里细细沐浴了一番,用的沐浴香露是赫连时最喜欢的。 她只披了一身薄薄的轻纱便走到赫连时身边,玉指解开扣子,露出一团略有消瘦的雪白。 她颤着手拉过赫连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溃不成声:“将军,您不是最喜欢——能不能睁开眼看一看?” “不要再睡下去了好不好?要不然奴家也要随您去了。” “将军真的忍心吗?” “将军在没有反应的话,奴家便和,便和四王爷跑了。” “将军您不吃醋吗?” 泪水一滴滴濡湿床榻,渲染出一团水花。 赫连时的手指头动了动。 第48章 半遮半掩间,最是妩媚动人。 “四王爷?”赫连时轻轻呵了一口气, 微微转过头,看着哭成一团的女子。 他想抬手摸一摸乔菀的脸,手无力地落在她瘦削的肩头。 怎么一月不见, 她瘦了这么多。 乔菀愣愣地看着他,眼泪还凝在眼眶, 分辨了好一会是自己出错觉了还是赫连时真醒来了。 她生怕这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轻轻一碰就碎了, 过去一月,恍若数十年。 “将军。”这句话乔菀说的很轻, 怕把这场梦捅破了。 “嗯。”男人用了力气把她拉到自己怀中, 手上的伤还没好, 有些疼。 可乔菀在身边,又仿佛被喂了糖一般。 二人有无尽的话想说, 却在这一刻都保持沉默。 千言万语,不知道哪一句先说才好。 良久, 乔菀擦擦面上的泪痕,想着赫连时应该饿了:“将军, 奴家去给您弄些热粥来。” “别走。”赫连时一把拽住乔菀的手腕,指尖摩挲着她手上的指环。 真好, 定情信物还在。 “陪我。”赫连时声音沙哑, 目光牢牢锁着她不放。 乔菀顺势在他身侧躺下, 发丝挠在赫连时手心, 酥酥麻麻的。 许是醒来恢复了些力气,赫连时揽着乔菀的力道也大了几分。 “你与四王爷什么关系?”赫连时想起先前那个惊梦, 挑了这个问题先问。 “没, 没谁。”乔菀结巴,脸埋入被褥, 不直视赫连时的眼睛。 赫连时的手指探到她面上,略带惩罚意味地掐她脸。 这女人在他面前总是乖顺羞涩的像只白兔子,可背后又不是这副样子。 “先前圣命难违,为防止朝廷中有奸细告密,此次出征前圣上不让走漏消息,但我在大婚之夜离开,全是我的错。”赫连时突然开口道。 乔菀眼底里一酸,若不是照顾着他受伤,她定要打他:“将军这般不相信奴家?为何不能提前告诉奴家?” “怕你非要跟来,与我受苦。”赫连时抬手,看着伤痕累累的手臂,“我不舍你沾染半分苦楚。” “可……奴家还不是跟来了。”乔菀与他向来是争吵不下去的,只能委屈巴巴地拌嘴,“要说这事情,还是将军考虑不周,为何觉得奴家是弱女子一个?此次前来,奴家给将军送了军饷,兵器,最关键的是救了将军一命,诚意满满,将军今后还要留下奴家一个人走吗?” “若是再这样,奴家便要开一封和离书。”乔菀起身,瞪圆了眼瞧着赫连时。 她鲜少这样威胁他,赫连时心知这一回真的做错了,忙拉着她袖口,求情道:“此次是我疏忽,以后再也不会了,等我伤好,你要打要骂,我都接受。” 他是真的害怕了,更怕抓不住她,让她和别的男人跑了。 说到别的男人,赫连时眸子一沉,再次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与四王爷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乔菀故意气他,做足了一副羞涩的样子。 谁让他不与她说一声,不辞而别的? 还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她也要他着急一回。 见她这样含糊不清,赫连时哪里躺的住,动了动脚和手,觉得没有太大问题后,直接坐了起来,擒住乔菀的下巴,把她困在怀里。 “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何认识?”赫连时急得不行,目光灼灼随着乔菀,试图先看出什么端倪。 乔菀掩唇一笑,这男人吃醋的样子,怪可爱的。 “将军猜猜?”她略带挑衅。 “不猜。”赫连时脸一沉,摁着乔菀吻了上去。 乔菀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回到男人的怀里,半推半就:“将军,你还带着伤呢。”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你要不要试试?” 乔菀腰间玉带被解开,赫连时的手不安分地探了进去,顺着她脊背一路向下,随即轻轻一挑,杏色小衣落在他手上。 他一月没有碰她了。 此刻想得很,带着伤也想。 “你瘦了。”赫连时抚摸着乔菀的背,眼里划过心疼。 “那还不是想将军想的。”乔菀脸偏过去,气的不看他。 “下回不会这样了。”赫连时搂着乔菀,一遍遍哄着,咬着她耳垂,“这般想我,那便没有机会和四王爷扯上关系了。” “其实他只是与奴家来送物资的,别的没有。”乔菀也不愿继续逗他,解释道。 “那甚好。”赫连时眼里荡漾起笑意,贴着乔菀唇角亲了一口。 乔菀抬眸回望他,心底里的酸涩不知怎的又涌了上来,对他,她向来是又爱又恨。 这人当真是要她无奈。 她闭眼凑上去含住他的唇,手勾着他脖颈,将自己送了上去。 小别胜新婚,这话一点也没错。 没想到赫连时肚子突然就叫了,好煞风景。 乔菀松开他的唇,又被赫连时抓回去,留下一道咬痕。 “奴家给你拿点吃的。”乔菀起身,出门去拿粥,迎面撞上走来的傅修明。 “四王爷。”乔菀福了福身子,垂眸道。 傅修明的神色在见到乔菀唇上的吻痕陡然一变,随即又变为正常。 “将军醒了?” “嗯。” 傅修明见乔菀嘴上不自主挂起的笑容,心里闷闷的,但还是面色如常地点点头:“那是件好事,我正好有事与他谈一谈。” 乔菀蓦然想起刚刚赫连时的反应,想拦着傅修明,又想不出理由,只能匆匆与傅修明告别后去拿了粥,再匆匆回来。 等她回来后,傅修明居然和赫连时聊完了?! 她一点都没听见,这四王爷要和赫连时聊的,肯定又是什么朝廷的事情。 越是这种事情,越危险,赫连时越会瞒她。 傅修明意味深长看了眼乔菀,扬长而去。 乔菀合上门,端着粥向赫连时走去,想着怎么从他嘴里问出来。 没想到这男人直接开了口:“四王爷要我与他造反。” 乔菀手中的粥还捧在手上,听见“造反”二字直接傻了。 赫连时刚刚熬过了一个鬼门关,又来一个龙潭虎穴是吧。 “将军真的要答应?”乔菀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粥,舀起一小勺送到赫连时唇边。 “嗯,已经答应了。”赫连时咽下粥。 “那将军又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乔菀撇嘴,拿过帕子替他擦了擦唇。 “他若为皇帝,确实会比当今太子和圣上,更有作为。”赫连时道,“而且我与他约好,事成之后,我便卸甲归田,到时候我们二人一起去过安静的日子。” “离这样的日子还有好远呢。”说这话时,乔菀已然带了哭腔,“奴家不想让将军卷入这场斗争中。” 赫连时揽住她,细细为她擦去眼角的泪,低声安抚道:“这一次圣上暗中安排了魏晗搅局,势必要我性命,如今我生命无虞,这样回去怕是要被圣上更加忌惮了。” 第59章 乔菀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其中的利害关系,同时也心疼坏了赫连时。 为何总是将赫连时陷入这般境地。 若昏君不除,下一回死的便不是赫连时一人,而是整个将军府,包括身为将军夫人的乔菀。 这是傅修明劝赫连时的原话。 赫连时懂其中深意,因此答应了下来。 乔菀无言,攀着赫连时的肩头,久久靠着。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说出一句话:“那将军,这一次万万不要再一个人了。” “好。”赫连时低头亲吻着怀中女子的发丝,熟悉的香味萦绕鼻尖,他如获至宝般珍视着。 赫连时刚刚喝了粥,体力恢复了些许,收在乔菀腰间的手动了动。 “疼,要夫人疼我。”赫连时一改率领三军时的冷漠,如小狗般蹭着乔菀深陷的锁骨。 乔菀知道他要什么,她也想要。 其实赫连时的伤多为皮外伤,动一动还是可以的。 重重帷幔落下,乔菀被带到床.榻上,任由男人摆.布。 这几日北城回暖,她穿的不算太.多,衣裳用的又是轻盈的料子,极好jie.开。 床.榻不大,二人依偎着正好。 一月未见,赫连时瞧着这具纤弱的身子,眼中怜了又怜。 她为了他,来了这极为苦楚的北城之地,要他如何能不更爱她? “疼。”乔菀拽着帷幔,呼吸一紧。 “待会就好些了。”赫连时哄着,一手隔着先前又被乔菀穿上的小衣,眸子深深凝着她胸.前春色,一手挑开小衣下摆,为她缓解些难耐。 半遮半掩间,最是妩媚动人。 他想听她的缠绵之音,想她温软的音调。 “唔。” 乔菀用手捂着他胸.膛,想把他推开,可又忍不住要迎.上去。 “你不是喊.疼?” “奴家没有。” 话音刚落,赫连时便再次俯.身靠来,叫她忍不住喊出一声嘤咛。 小衣被丢出床幔,乔菀的唇角也多了好几道红痕,发间香汗淋漓,裙摆散落了一地,她被困在赫连时怀中,半分不能逃开。 泪水滑落,赫连时心一软,放慢了些,伸手小心擦去她眼角的泪。 “太难受了是不是?” “不是,奴家喜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哭。”乔菀声音软软绵绵的,哄得赫连时心里越发软。 十指相扣,抵死缠绵,才能还尽这段时日的思念。 床榻太小,被褥被赫连时一把扯到地上,他抱着乔菀出了帷幔:“这里地方大些。” 乔菀娇笑,眉眼弯弯:“将军,怎么还是一副流氓德性。” “是便是吧,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赫连时把她放在褥子上,欺身埋入她身子。 屋内炉子烧的旺,饶是屋外下了些飘雪,也不妨碍一室暖融,飘着丝丝馨香。 第49章 爱人在身旁,配上一壶热酒再合适不过。 一室旖旎, 二人的喘声此起彼伏,屋内泄了音,流到外头。 傅修明并未走远,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他将室内动静听的分明。 屋外的雪越来越大, 傅修明心想,原来乔菀还有这一面。 原是独独给赫连时的。 室内。 赫连时含着乔菀的手指, 眼里缱绻,不经意间沾了几分心疼:“你为我学剑了?” 他记得他走时, 乔菀的手心可没有这么多茧子。 “嗯。”乔菀想把手伸回来, 又被男人的唇追着含住。 衾被懒懒地披在乔菀肩头, 赫连时宽松地着了一件外裳,衣领微微敞开, 把她抱回榻上。 帷幔层层落下,赫连时想要探进去, 却被一对白色的足抵住了胸口。 “不许了。”乔菀嗔怪看他一眼,想起练剑, 她就想起赫连时擅作主张在大婚之夜出征,“叫你先前不让我做这做那的。” 赫连时抓住她的, 大力分开, 整个人欺身跪在她腿间, 眸色里有些可怜, 眼角微微泛着红:“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任由夫人打骂。” 他在战场上那样倨傲的人, 如今这么跪在她面前,乔菀也愣住。 他的胸口还有几道未好的伤疤, 结着新鲜的血痂。 乔菀心软了。 “奴家哪里舍得打将军。”乔菀把腿缩回来,整个人裹进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闷闷地看着赫连时。 她眼里一闪一闪的泛着泪光,赫连时看着心疼了又疼,接着道歉:“是我太不负责。” 一截手臂被伸到乔菀面前。 “这里没有受伤,夫人咬吧。”赫连时可怜兮兮地瞧着乔菀,乔菀看向他,这笨男人,打个战把自己弄的。 她哪里舍得咬? “算了,不许有下次了。” “好。”赫连时跪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把她笼在怀里,他眸子垂下,像一只摇尾巴的大狗,等着主人怜惜他。 乔菀扣着手指,慢慢转着指环,也不看赫连时凑上来的脸。 “吧嗒,吧嗒。”两滴眼泪砸在乔菀面前的被褥。 赫连时居然哭了? 她终究是破了功,伸出手回抱着他。 “将军莫哭了,奴家今夜可以弹琴给你听。”她手凌乱地替他擦着眼泪。 “好,下一次我们不要分开。”赫连时蹭着她脸颊,呼吸渐渐缠绵。 他也不想这件事情变成乔菀心中的一根刺,每每碰到这根刺,都要惹得乔菀不开心。 “我们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让感情变淡好不好。”赫连时求着乔菀,语气带了轻颤。 “不会的,它让奴家越来越想将军,将军当真是好手段。”乔菀撇撇嘴。 听见她说想自己,赫连时低头轻笑,泪水还半挂在脸上,自己真的是被她驯服的死死的。 全身的情绪都要随着她一言一行走。 那又如何,他有爱他的妻子他自豪。 二人温存了一日,赫连时顿感自己的心疾好了大半,连身上的伤都愈合的比往常快些。 反正一看见乔菀在身旁,他就感觉不到疼痛,心里滋滋地冒着糖水泡泡。 翌日,他醒的早,吻吻熟睡的乔菀,拿了城防图又看起来。 良久他拧拧眉头,拿着城防图去找傅修明。 等到乔菀醒来,赫连时又没了影子,不过这一回他的披风,他的寒霜剑都在屋内好好放着。 乔菀挑眉,他没有偷跑就行。 她穿了鞋,出门去找赫连时,在经过傅修明的屋子时听见二人的说话声。 她将耳朵贴在门缝,正想细细听着,脚下不稳竟然直直跌了进去。 门居然没关严实! 疼,太疼了。乔菀捂着摔疼的地方,压根不敢往屋内看去。她怎么做出这种偷听的行径,还被发现了? 赫连时大步迈过来,打横把她捞起,傅修明的步子慢他一瞬。 “王爷见笑了,末将先带家妻回去。”赫连时好笑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又抬头向傅修明道歉。 “无妨。”傅修明笑得温润,眼神却瞟到乔菀露出来的脖颈,上面有两块红的发紫的吻痕。 回了屋子,赫连时细细为乔菀擦着药:“疼吗?” “疼。将军不怪奴家去偷听?”乔菀不安分地动动受伤的脚踝,脚尖碰了碰赫连时的肩头。 “怎么会怪,夫人关心我的事情,我高兴还来不及。”赫连时眼角溢出笑意,手掌轻轻揉着她受伤的脚踝,“王爷说,我们再和吐蕃打些日子,将先前连丢的几座城池抢回来,再班师回朝——造反。” 她想知道的,如今他都会如实告诉她。 “太危险了。”乔菀勾住他脖颈,软软撒娇道,“你是他们的大将军,可也是奴家的夫,奴家好生舍不得将军冒险。” 乔菀知道作为将军夫人要有格局,要随时做好夫君上战场打仗的准备,可她眼下只想安安稳稳做他的妻子,做一个可以撒娇,可以赖着他的小姑娘。 赫连时任由她缠着,知道她现在是在闹小脾气,伸手刮了刮她鼻头,落下一吻:“我也舍不得。” “前些日子,太苦了。”乔菀蹭着他,嗫嚅着说。 一句话,含着太多的逞强和委屈。 她一个人经营着琴馆,管着将军府,又熬过漫漫长路,越过千山万水把物资给他送来。 赫连时每每想到这,心里便疼的要命。 她本来是要被他宠在手心的,怎么反过来害了她辛苦。 “这段日子,你便安心在我身边,什么都不要操心。”赫连时摸摸她的头,“当一段时间我的小孩儿,好不好?” 她前阵子太累了,这回不愿意再逞强,若是赫连时要给她拥抱休憩,她可太愿意了。 “好,将军最好了。”乔菀把脚丫子懒懒地搭在他脖颈,整个人仰面躺在被褥上,一副什么都不想的模样。 人有好多面,她也有一面孩子气,这一次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了赫连时面前。 “将军,今日忙完给奴家吹箫听呗。”乔菀挪过去,抱着他坚实的臂膀,晃悠道。 第60章 “好,你还想要什么?”赫连时替她捋了捋发边青丝,替她把簪子别好。 “要将军今后都平平安安的,打战永远都赢。”乔菀眼眸亮晶晶的,双手撑在他身上,“奴家想喝酒,将军忌酒,那就看奴家喝。” “好。”赫连时应下,起身去温酒。 北城有寒雪,爱人在身旁,配上一壶热酒再合适不过。 第50章 你只能是我的 赫连时趁着温酒的功夫, 思索了眼下的局势。 他心中已经做足了准备,放弃追随昏庸的君主,拥护新帝上位。 只是他总觉得傅修明对乔菀有些不同的心思。 自己会不会被偷家? 思绪飘着, 赫连时手碰到热得滚烫的酒壶,指尖被狠狠烫了一下, 思绪回笼。 “赫将军在想什么?”赫连时抬头,便瞧见傅修明正走来, 一身玄色袍子服帖地穿在身上,“回禀四王爷, 末将在温酒, 没有想别的事情。” “哦?一路上可没听见乔姑娘和我说将军有喝酒的爱好。”傅修明摇摇手中的羽扇, 笑得清冽。 傅修明先前在京中以风流倜傥出名,待女子温柔有礼, 尤其笑起来如春水般清甜,属于翩翩公子那一挂的。 京中犹多女子争着想嫁给他。 赫连时琢磨着傅修明这句话, 抓住了几个词——“一路上”、“乔姑娘”。他们似乎一路上聊了很多,并且乔菀没有提到自己? 傅修明又递给赫连时一个药瓶子, 继续道:“来的路上乔姑娘肩头受了伤,我给她上了些药, 不知道好些没。” 傅修明说, 他给乔菀上了药? 想到乔菀肩头确实有一道疤痕, 赫连时眸子一沉。 傅修明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心里不禁暗笑,这赫连时果然情种一个, 除了乔菀他是找不出别的能让赫连时有这么大的反应的人了。 “你给我夫人上的药?不知道男女有别吗?”赫连时提着酒, 也不顾什么尊卑礼仪,转身质问傅修明。 傅修明嗤笑一声:“将军反应未免太大, 我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赫连时冷冷扫他一眼:“一条船上的蚂蚱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傅修明轻笑:“我做人一向坦荡,我与赫将军在战场和朝堂之上是盟友,但是在感情上,可能要成了敌人。” 傅修明此话什么意思,赫连时再清楚不过。 他心一紧,摸着渐渐冷下去的酒壶外壁,乔菀还在屋里等他。 “那在感情上王爷要成末将的手下败将了。”赫连时不甘示弱,面上浮起笑意,“夫人还在房中等着温酒,末将去晚了可不好了。” 这话赫连时说的极为暧昧,带着淡淡的挑衅和几分得意。 被留在原地的傅修明只恨自己认识乔菀太晚,竟然便宜了这赫将军。 本想让赫连时吃醋难受,结果反倒被他倒打一耙。 还温酒?傅修明皱着眉头,不愿意再往下想去。 回了屋,赫连时拎起酒壶给乔菀倒了一杯温酒,室内火炉子暖融融烧着,乔菀裹着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沉默的赫连时。 怎么感觉屋内的温度莫名其妙冷下去了呢? 乔菀缩了缩,赫连时去温酒回来就陷入诡异的沉默,是发生什么了? 赫连时手指捏着酒杯,撩开袍子,向床榻走来。 床榻陷进去一小块,赫连时坐在乔菀身旁,小小一只酒杯在他手里晃呀晃,里边的酒也跟着左右荡。 “将军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变得不爱说话了?”乔菀挪动双腿,带着衾被挤到赫连时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乔菀,肩头的伤还疼不疼?”赫连时喊着她全名,把酒放在一旁,双手搂住她的腰身,把她带到自己面前。 乔菀无措地攀着他的肩,被迫和他四目相对。 不等她回答,衾被便被赫连时从她身上拿掉,衣领被男人熟稔地解开。 赫连时垂眸凑近她,鼻尖蹭着她脸颊,乔菀闭眼,不知道这男人又要搞什么把戏。 “这里的药是谁给你上的?”赫连时摸着乔菀肩头那道痂。 乔菀蓦然睁眼,对上赫连时近在咫尺的眼,眨眨眼睛:“奴家自己上的呀。” “那你哪来的药?”赫连时抬起她下巴,迫使她的唇离自己更近些。 “四王爷给的。”乔菀重心不稳,双手环着他脖颈,心里突然有些慌。 “他怎么知道你肩头受伤了?”他的手绕到她腰后,用力扣住她腰身。 乔菀顺势跨坐在他腿上,赫连时低头随着她的眼,拷问意味明显。 “雨太大,我们遇上了滑坡,马车倒了,奴家便去帮忙,然后就受伤了。” “除了这里,还有哪里受伤吗?”赫连时咽了咽口中涩意,语气突然温柔。 “没有了。”乔菀摇摇头,想起那日的情形她还有些后怕,她紧贴着赫连时温热的胸膛,听着他声声有力的心跳,自己的一颗不安的心才稍稍缓和。 她抬手扒拉他精壮的腰,黏黏糊糊道:“那日好可怕,奴家好担心见不到将军了,更怕物资不能给将军送来。” “今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赫连时抓住她乱动的手,低头咬着她耳廓,“药不能让别的男人给你上知道吗?下不为例。” “什么呀,这药本就是奴家自己上的。”乔菀嘟囔。 “嗯,在哪里上的?”赫连时按住她要逃开的脑袋,大掌抚着她乌发。 “四王爷带奴家去了一处洞穴,他替奴家守着洞口。”乔菀老老实实回答,只是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下去。 赫连时好像很介意这件事,果然—— “就你们二人?那王爷没有对你做什么?若有委屈和我说,我帮你收拾他。” “没有啦,王爷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人?一路上都挺照顾奴家的。”乔菀蹭了蹭男人,眉眼弯弯,“将军不用这么担心。” “挺照顾?嗯,那你和我说说他是如何照顾你的,日后我好答谢他。”赫连时哄着她,循循善诱道,“毕竟他照顾了菀菀,也算咱的恩人对不对?” “嗯。”乔菀正要继续往下说,却觉得这男人不对劲,是在套她话呢! 赫连时眼睛微眯着,嘴角弯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像披着羊皮的狼,乔菀缩了缩,只得老实都告诉他。 “第一日,我们共乘了马车,奴家一夜未眠,第二日之后他便没有再和奴家待在一个马车里了。快到北城时,遇上滑坡,是王爷把奴家从马车里救出来,之后我们便一起整理物资,然后就来北城了。” “遇上滑坡的时候,雨是不是下的很大?”赫连时神色缓了缓,将她抱得更紧。 “嗯,王爷当时还把他的蓑衣和斗笠给奴家了,王爷确实是一个好人。” “他好还是我好?” “这……”乔菀哽住,佯装小心翼翼地看着赫连时,一副心虚的模样,“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这你还要犹豫吗?”赫连时声音陡然提高,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掐的更狠。 “看将军表现,将军表现得好,奴家便告诉将军谁更好。”乔菀嘴角微勾,看着这男人一副吃醋又不肯直说的别扭样子,心里莫名喜悦。 “好,那夫人想要为夫怎么表现?”赫连时无他法子,只能顺着乔菀的意思。 “嗯,奴家没想好。”乔菀蹙眉,她确实不知道要赫连时如何表现。 “可为夫想好了,夫人要不要试试,看看为夫的诚意?”赫连时摁住乔菀要离开的腿,手指危险地走着,烫起乔菀耳边一阵嫣红。 “不要,青天白日的,将军又想要,表现不好。”乔菀俏皮睨他一眼。 “好好好。”赫连时败下阵来,停下了乱动的手。 “那将军替奴家抹口脂。”乔菀起身,光着脚丫子踩在地上,拉过赫连时的手。 赫连时低头看着她光着的脚丫子,单手将她抱起来,另一只手摸摸她冰凉的脚底:“地上凉。” 乔菀靠在他身上,搂住他脖颈冲他嘴角啄了一口:“将军现在表现得可好,奴家喜欢。” 赫连时嘴角微扬,带着她走到西洋镜面前,把她放在桌上。 这姿势让乔菀不禁想到之前... 脸瞬间臊红一片,赫连时伸手勾了勾她的脸,俯身凑过去。 “将军要在这里...”乔菀呼吸一滞,手软软抵住赫连时的胸膛,一副欲拒还迎的羞涩模样。 “吓唬你的。”赫连时贴在她耳边轻笑,手绕到她身后拿了唇脂,“夫人若是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乔菀抬脚,赫连时手疾眼快一把擒住:“别再想踢为夫。” 她偏过头去,哼哼不理他。 “来,转过来。”赫连时微微弯着腰,半哄半扯着拉过乔菀。 “将军这是什么姿势,怎么还让人坐在案桌上,奴家都看不见镜子了。”乔菀边嗔,便把袖子从赫连时手里扯出来。 第61章 “乖,今天的唇脂抹给为夫看就好了,不用看镜子。” 乔菀抬头,对上赫连时一双如火的眸子。 男人小心地把唇脂抹到她唇上,从唇角,再到唇中,略带粗糙的指腹揉搓着她柔软的唇瓣。 “嘴张开些。”赫连时的鼻尖离她鼻尖更近,二人呼吸缠在一起,将对方呼出来的气息纳入身体。 “抿一抿。” 乔菀合上唇,两瓣唇含.住了男人的手指。 “呵。”赫连时笑出声,眼里深深看着乔菀咬住自己的手。 乔菀愣住,一时间忘记松开,男人的唇就已经落了下来,轻轻摩挲着她的唇。 赫连时的唇一点点蚕食着她唇瓣上的嫣红,从唇角慢慢含到唇中,再探入唇内。 唇脂的馨香萦绕在二人的舌尖,鼻尖。 嫣红色的唇脂染到赫连时的唇边,赫连时抬头看着乔菀身后的镜子,笑得温和:“夫人用唇为为夫抹的唇脂格外好看呢。” 乔菀臊红了脸。 “你只能是我的,知道吗?”赫连时低声哄着,加大了吻的力道。 乔菀逃不开,只能回吻以示答应。 第51章 将军穿她的小衣 “酒还没喝。”乔菀轻轻推开赫连时, 唇边热热的,“奴家渴了。” 赫连时闻言,忙起身给她拿了酒壶, 再转身的时候,发现乔菀也跟了过来。 “我们把新婚之夜的合苞酒再喝一遍好不好。”她两手合着他的手, 脚尖踩在他的靴子上,有些站不稳。 “好。”赫连时声音喑哑, 一手托着乔菀的腰,帮她站稳。 “不过将军心疾前些日子发作了, 今日不能喝, 那将军这一杯也是奴家的。”乔菀拉着赫连时坐下, 又倒了一杯递给他。 酒香氤氲中,赫连时目光凝在乔菀唇边被蹭开的胭脂上, 淡淡的一撇粉红。 他不禁伸手为她擦去。 乔菀的手缠在赫连时坚实的小臂上,微微抬眼, 一双水目里如含了月光,一点点浸润赫连时的心。 衣袖交错, 乔菀张嘴,温酒入喉。 “这一杯, 我喂你。”赫连时将酒杯送到乔菀唇边, 看着温酒一点点润湿她的唇。 “将军是不是也想喝?”两杯热酒入口, 乔菀身子暖融融的, 面上浮起两团红晕。 北城天气多寒,因此北城酿造出来的酒多是为了御寒, 酒自然要比京城的更烈。乔菀没喝过这么烈的酒, 一时间心跳如鼓声点点,撞得声音发颤。 “想喝夫人口中的。”赫连时托住软绵绵的她, 无奈地替她把散乱的发丝勾到耳后。 “可是奴家都咽下去了。”醉意来的太快,乔菀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天地在晃。 “没关系,我尝尝味道就好了。”男人的嗓音近近的,乔菀唇中痒丝丝的。 “怎么这样不禁喝。”赫连时把醉倒的女子捞起来,放在榻上替她掖好被子,“你且睡会,我去军中一趟。” “不好。”姑娘家软绵绵的手忽然环住赫连时的腰,脸颊在他笔直的后背蹭呀蹭,声音软得能掐出水,“奴家都醉了,将军也不照顾奴家,是要等着别人来照顾吗?” “将军不爱奴家了,之前奴家要是这样,将军哪里舍得走?再说了,新婚之夜本就没有圆房,如今喝了合苞酒,将军还这么不懂情趣,真是木头一个索然无味。” 喝了酒的乔菀要比平日里话多,说话也逐渐放肆,在赫连时耳朵里却甚是娇媚好听。 “将军陪奴家的太少了,往后会更少,将军总要忙着打仗,忙着造反,奴家就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哭了。”她也不拉着赫连时了,转身把自己揉进被褥里,眼睛半睁着,迷迷糊糊的,反正就是不看他,“将军要走就走吧。” “不走了,留下来陪你。”赫连时起身将炉子里的火生的旺些,解了床幔。 “什么时候再和吐蕃开战?”乔菀盯着赫连时,看着他一点点解开他身上的衣裳。 “十天之后。”赫连时停下手中动作,“不谈这个好不好。” 从前乔菀什么都不说,一副理解他的样子,他从不知她一个人在心底里藏了这样多的委屈。 自己要征战确实过于忙了,之后会更忙,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合该要争分夺秒。 “今天将新婚之夜没做的做完,好不好?”男人的手抚上乔菀的脸,薄茧磨着她的脸,她不禁侧着脑袋往上贴了贴。 “和猫儿一样。”赫连时伸手挠挠她下巴,替她把头上的簪子拆掉。 借着酒劲,乔菀整个人缠在赫连时身上,对着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不许再留奴家一个人,否则奴家就跑。” “跑了也把你抓回来。”赫连时手一扯,她衣裳尽数落到一旁去。 “小衣不许脱。”一阵冷意从乔菀露出来的后背弥漫到脖颈,她不禁捂住了自己最后一件衣服。 “你又要又不许脱小衣?”赫连时靠在床榻上,大掌抚过她光洁的脊背。 醉意上头,乔菀凑近低头的赫连时,睫毛和他的靠在一起,根根贴合:“将军这么想要奴家的小衣,奴家便把小衣给将军穿吧。” “什么?”赫连时挑眉。 不等他反应过来,乔菀已经主动把小衣带子解下来,揪着两根细细的带子,要往赫连时的脖颈上系。 “奴家给将军打一个好看的结。”乔菀娇笑着,然后晕晕乎乎地给他打了两个死结。 她伸手用力扯了扯,靠在赫连时怀里笑道:“好啦,将军也有小衣了,而且怎么扯都不会掉。” 赫连时低头瞧着这粉嫩嫩的小衣紧紧贴着自己腹肌,鼓鼓的,忍俊不禁。他伸手想把这片短短的小衣解下来,手一摸,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死结。 打不开。 “将军不喜欢奴家给的礼物吗?”乔菀皱着眉头,玉指软软抓着赫连时要解开小衣的手,眼里竟然有几颗泪珠在打转转。 赫连时心一软,便松开了要解小衣的手,低声哄道:“喜欢,我贴身穿着,不解开。” “将军真好,真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乔菀搂着他,嘴角弯起,勾着他下巴亲了他一口。 “真的,比傅修明都好?”赫连时鼻尖凑近她鼻尖,轻声问。 “傅修明?他是谁?奴家的夫君明明是赫连时。”乔菀头有些晕,觉得赫连时问题真多,还特别喜欢明知故问。 她抱着的男人欢快地笑起来,把她摁在怀里,狠狠啄了一口她的耳朵。 “将军除了沾奴家一脸口水还会做什么?”乔菀不理他,怎么只会亲呀,抱了这么久还只是抱着。 “将军是不是不行?” “?????” 暗示他?赫连时挑眉,眼底里的欲色遮也遮不住,灼灼地对上乔菀的眼。 床幔晃动,飘在乔菀耷拉的手腕上,她觉得奇怪,今日的酒好烈,怎么晃得这么厉害。 小肚子饱饱的,好渴。 赫连时怎么也一直在晃,她抬手勾住他脖颈,把他拉的离自己更近,嘴里飘出一句嘤咛。 “将军。”她伸手扒拉开他身上的小衣下摆,揉着他腹部。 “喜欢吗?”赫连时俯身问道。 乔菀摸着一块块线条分明的腹肌,小声应道:“喜欢。” 下一瞬,乔菀呼吸又急促起来,他太会,她的身子太敏感。 叫了六回水。 最后一回叫水时,乔菀的酒彻底醒了,她软趴趴地靠在赫连时怀里,望着床上一片狼藉,不禁捂住了眼,往他怀里钻。 先前哪一次有这样混乱过,当真是烈酒惹得祸。 赫连时把她的被子往上扯了扯,乔菀不安分地挪动了一下。 “怎么了?” “奴家想换个位置。”说着,乔菀头就低下去,耳根子红的滴血。 “为何?”赫连时觉得奇怪,仔细一瞧。 原来她坐的那块褥子有渍。 他轻笑:“你自己惹的,倒是嫌弃了。” “哪有,难不成将军不嫌黏糊和脏吗?”乔菀又挪挪,干脆整个人挂.他身上。 “你说我会嫌弃吗?”赫连时伸手勾着她下巴,将她粉红色的唇送到嘴边,他的唇在她唇边停靠了一会,又慢慢挪到她鼻尖。 乔菀战栗,他唇边的味道—— 和他指尖的味道一模一样。 连小衣上,都是她的味道。 “怎么不说话了?”赫连时摩挲着她下巴,轻轻抬起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 乔菀一双眸子里全是震惊,虽然这事情不是第一次了,但总归会羞涩的。 刚刚酒醉的太厉害,说实话,她很久没有清醒地体会一次—— “将军,那就证明给奴家看你不嫌弃,刚刚奴家醉了,不知道。”乔菀眼眸透着好奇和无措,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狡诈。 与他在一起久了,自己也恶趣味了。 “数日未见,夫人的体力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赫连时睫毛微颤,闪着几滴晶莹。 第62章 .. 伺候好她了,赫连时摁着她靠在软枕上,又叫了两回水。 一切结束,赫连时又开始洗褥子。 只是他衣冠整洁之下,穿着一件粉色小衣。 乔菀不让他脱,非要他贴身穿着,美名其曰,和她靠的近。 那他便穿着。 贴着心口捂热。 临去搭建的军营时,赫连时又细细哄了乔菀一番:“北城如今守着了,你且与城主住在这里,白日里我去军营,晚上回来陪你好不好。” “好吧,将军不许食言。”乔菀勾住他脖颈,细细密密地咬着,以示威胁。 “小衣就不还给你了。”赫连时捏捏乔菀的脸,嘴角微勾。 “将军你要把它穿走??”乔菀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小衣还在他身上,一阵脸热。 “嗯,满足夫人在榻上的要求。” “这这这……”乔菀一时说不出话来,指尖拽着他衣角,拧出一道道皱褶。 “那将军快去吧,早去早回。”她捂了捂自己发热的脸颊,偏过头去不敢看他。 “好。”赫连时摸摸她垂在肩头的发丝,靠在她额头吻了一口。 廊下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落到地上积少成多蓄成一块厚厚的白色衾被。 赫连时前脚刚刚走,傅修明就拿着把剑过来了。 “四王爷。”乔菀拘了一礼,“王爷找奴家有什么事吗?” 傅修明抬手要替乔菀扫去头上的雪,被乔菀不动声色地躲开,他不在意地笑笑:“赫将军去军营辛苦,我来关心一下赫夫人,也算是报答赫将军一片忠心。” 乔菀还不知道傅修明直接和赫连时挑明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意,礼貌地对傅修明笑笑:“谢王爷好意,奴家替赫将军谢过王爷。”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毕竟是一起经历过事情的朋友。”傅修明拿着新打的剑递给乔菀,“我看这把剑不错,想赠予乔姑娘。” “夫人已经有一把剑了,恐怕要辜负王爷的一番好意了。”二人顺着声音望去,本应该出门的赫连时不知什么时候折回来了。 第52章 陪他赢 赫连时的语气不似早上和乔菀在一起时候的温柔, 带了几分的震慑意味。 傅修明和赫连时一般身高,二人目光相接,傅修明悠悠一笑:“赫将军还不去军营练兵?” “末将马上就去。”赫连时转头, 拉过乔菀的手便要出门。 “带个女子去军营,不好吧?”傅修明这话虽是和赫连时说的, 眸子却定在乔菀身上,“乔姑娘来北城一路舟车劳顿, 还是在城主这里休息比较好。” “末将自会照顾好自己的夫人。”赫连时挡在乔菀面前,笑盈盈地回话。 傅修明自然看得懂赫连时这不达眼底的笑意, 只是感情之事, 各凭本事, 先来后到他可不依。 “我这有一套剑法想传授给乔姑娘,乔姑娘可要留下学一学?”傅修明软了语气, 偏头看向被赫连时挡住的乔菀。 他知道乔菀喜欢学剑,那就投其所好。 赫连时怕她受伤不教她, 那他教。 乔菀步子果然挪了挪,赫连时低头看着那探出来的绣鞋, 脸一黑。 夫人还是要带在身边的,太容易被偷家了。 赫连时拉住她的手, 转身哄着:“我教你好不好?” “可将军军营里事务繁忙, 加之要打仗, 奴家不想耽误将军, 若是干扰到将军,奴家也会很愧疚。”乔菀说的小声, 但是二人都听得见。 “你真的很想学吗?”赫连时低声问道。 “想。”乔菀点点头, 一双眸子里透着坚定。 赫连时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强求她,愿意给她尊重。 “那奴家便等将军都忙完了, 将军亲自教奴家。”乔菀忽然踮脚亲了他一口。 突如其来的吻让赫连时一愣。 反应过来后,他悄悄看了眼灰着脸的傅修明,一副“看吧,我夫人就是爱我”的小人得志样。 傅修明:晦气。 傅修明今日的勾搭遂作罢。 “奴家谢过四王爷好意。”乔菀微微福身,眼眸垂下,不看傅修明略带失望的眼。 赫连时勾住乔菀的指头,指尖摩挲着她指根上的指环,心情大好:“带上琴,我骑马带你去军营,不带着你,我心属实难安。” “好。”乔菀喜笑颜开,忙提了裙摆,回屋抱了琴小跑出来。 “这是我先前赠你的那把‘号钟’?”赫连时顺手接过琴,替她拿着。 “是呀,奴家特意背来的,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乔菀睫毛微眨,洒下一片清影,“将军送奴家的一番心意,奴家怎可辜负?” 赫连时心间一潭水被她这根根分明的睫毛搅起圈圈涟漪。 北城的雪越落越大,换在见到乔菀之前,赫连时见这雪,只觉得脑中愁绪万千,如今再见这大雪,却觉得这雪万分配乔菀那一张美人面。 满天雪色,姝色芳华,她是凛冽雪中最动人的寒梅。 “驾!”赫连时一夹马背,乔菀抱着古琴窝在他怀中。 雪地里留下一串马蹄印子。 “冷吗?”赫连时偏头,热气呵在乔菀耳边,暖烘烘的,嗓音干净而有磁性。 “靠在将军怀里就不冷。”乔菀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脸,拉过赫连时飘起的披风遮住自己的面。 “那靠我再近一点。”赫连时松开一只抓住缰绳的手,摁着她的腰身往自己怀里带。 乔菀软软地依偎在他怀里,眯起眼睛看着漫天雪色,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暖阳柔柔地裹着二人,雪花在她手心里轻巧地碰碎。 “将军,江南没有雪,来北城是奴家第一次见这么美的雪。”她嘴角微扬,昂起头,一朵白雪轻轻擦过她唇边,凉的她神色微凝。 她转而又笑起来,原是看见有一片雪落在赫连时的肩头。 赫连时低头,见她睫毛轻颤,在眼下投了倩影。 他最是喜她这双灵动的眼,尤其在这漫天枯萎的雪色里,她是唯一盛放的春色。 战事紧张,乔菀是他唯一的休憩所。 赫连时不敢想象,若没有她,他恐怕连这片刻的安静和欢愉都要失去了。 雪地里安静,乔菀鬓间几支珠钗晃得叮铃作响。这些珠钗她原是没有的,只是赫连时趁她熟睡的时候,去找了城主买了好些好看的首饰。 她说用不着,可赫连时非要给她,说是北城生活本就苦,若再让她失了梳妆打扮的兴致,灰头土脸的,倒是他这个做夫君的不是了。 他自是不忍心看见她受一点点的委屈的,能给的他都要给。 她伸手抚了抚发间的珠钗,嘴角浮起一抹甜笑。 路过一片雪地时,赫连时突然勒马,面色一片沉重。 这几日雪下的厚,但依旧遮不住丛丛高矮交错的墓碑。 所谓“墓碑”,其实就是就近捡来的小木板,用剑削的稍微工整,再蘸点墨水提上名字,便有一座墓碑了。 草草下葬,连棺材都没有。 赫连时冷着眸子,手一寸寸摸着就近的一块墓碑,慢慢扫去上面的落雪,露出上面的姓名。 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数字。 “十八。”代表第十八个埋葬的将士。 甚至连姓名都没有。 然而这一场战事,却源于南越国内部的斗乱。 魏晗早就被景辰帝派往边关,魏晗却一而再再而三拖延战事,谎报战机,延误关键的时期。 对此,景辰帝置若罔闻。他们从始至终都在设局,想要赫连时性命,防他功高震主。 哪怕丢了十座城池,魏晗和景辰帝也相信,靠着赫家的奇兵阵可以夺回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奇兵阵居然只是几句箴言。 眼下他们或许不会动赫连时,但不代表以后不会,而这些赫家军的将士们也要随赫连时遭殃。 “原是我对不住他们。”赫连时一拳砸在雪地里,眼里透着血红色,指尖微颤。 “将军!”乔菀抱住赫连时,手轻轻安抚着他的背,如照顾孩童般,为他顺气。 雪越下越大,盖在二人身上积蓄成厚厚一层。 所以赫连时要造反,他要拥护新帝,傅修明也许他,不会动赫家军。 那日赫连时刚刚从床上醒来,大病初愈,他一人面对傅修明,冷笑道:“帝王家最无情,你是王爷,难道不会如同景辰帝一般疑心臣?” 傅修明摇着羽扇大笑起来:“你若要造反,还需等到今日?以赫将军你的才智和谋略,还手握兵权,想篡位那不是轻而易举。” 这话说的实诚,赫连时确实有本事颠覆王朝,只是他无心做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王爷,等谋反一事成功,容许臣带着夫人卸甲归隐,不再过问朝廷之事。”赫连时咳嗽,支起刚刚痊愈的身子,便要给傅修明行礼。 “将军要卸甲归隐,本王允了。”傅修明答应的干脆,赫连时要归隐,对他来说,也是解决了一个隐患。 第63章 “将军,我们这一次,一定会赢的。”乔菀捏住赫连时手心,温热传到他心上,他喉结微动,喑哑道:“好。” 赫连时起身,望着雪地中一片片粗糙的墓碑,他发誓,来日一定会带这些将士的灵魂回家。 他们值得忠骨还家。 满天残雪,掩住一片狼藉和血渍,这片战场静悄悄的,仿佛曾经什么都没发生过。 赫连时会一笔笔把他们的姓名找回来,刻在赫家军谱上。 “走。”赫连时起身,拉着乔菀翻身上马。 乔菀依偎在他怀中,听着他胸口心跳入战鼓擂擂。 这一战,她会随着他,陪着他,直到他荣归京城。 “菀菀,前路不好走,恐多凶险,跟了我,你后悔吗?”临近军营时,赫连时下巴摩挲着乔菀的发顶,口中酸涩。 “奴家从不后悔。”乔菀眸子亮亮的,望着近处军营点燃的烽火,“奴家与夫君,本是同林鸟。” “世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倒不是。”赫连时轻笑,乔菀的话总能让他心中得到安抚。 “我们才不是那样的呢,我们是比翼双飞燕。”冬日的雪很冷,冷的铠甲冻出一层薄薄的寒霜,可她的话却如春日暖阳,一点点融化这道寒霜。 她眼底里有枯木逢春。 而赫连时便是那起死回生的枯木。 “菀菀以后会陪我好久好久,对吗?”赫连时又道。 “白首不相离。” 二人的誓言融进雪地里,嵌入泥土成了亘古的连理枝。 “下马。”赫连时搀着乔菀下马,领着她进了军营主帐。 “你在这坐着,听着我与将士们商讨作战计划。”赫连时道。 “好呀,其实说不定奴家也能听懂一些。”乔菀抱着琴,笑得温婉,眼里的光与平日里不一样。 “哦?说来听听?”赫连时抬眸,眼里笑意深深。 “奴家把将军书房里的兵书,都读了。”乔菀把琴放下,抿唇看着赫连时。 其实南越国重男轻女,尤其不许女子如男,更厌弃女子逞能,做些读书练武的事情。 世人觉得这样的女子不得体,不大方,丢颜面。 乔菀好奇赫连时的反应,他会不会责骂她? 然而赫连时笑得自豪,又拿了一本兵书递给乔菀:“菀菀对我,当真好。” “以后便叫你菀菀吧,夫人听着,不够可爱。”赫连时捏捏她耳朵,“我知道菀菀学这些,都是为了我。” “知道便好,这样我们也能一起谈论兵法,奴家能帮帮将军啦。” 赫连时望过去,她一双眸子里如天上星辰透着光亮,明媚可人。 若不是军务缠身,他又要生生沦陷进去,与她共赴巫山云雨。 “将军若得空,奴家便为将军抚琴。”乔菀坐在那里,乖乖的,笑盈盈看着他。 第53章 军营里的将军不一样 这一日是难得的晴天, 军帐被撩起,暖阳斜斜照进来,赫连时面上渡了层金光, 乔菀看书乏了,瞅着他一本正经地和将士们筹谋。 这段时日里连着打仗, 赫连时的面孔比在京城时更加成熟了几分,肤色也深了, 许是病瘦了,下颌棱角分明, 扯出一道好看的线条, 谈到关键的布阵, 他一双剑眉中隐隐透着杀意,不怒自威。 乔菀自是不会插话, 只静静听着,趴在摊开的书上, 眼眸里都是赫连时的模样。 赫连时尤其爱西湖龙井,北城天寒, 寒瓜是没有的,于是他又喝起了茶, 不过眼下他应该不担心喝茶会难眠了, 毕竟她在这呢。 想到这, 乔菀眉眼弯起, 一双水眸里藏了调笑。别人哪里知道这一丝不苟的赫将军,夜里睡不着像个孩子一样求她哄。 今日赫连时心情都不错, 因着乔菀带了充足的物资, 傅修明施压下,魏晗的五万精兵也不得不留下上战场, 加之吐蕃先前兵力损失惨重,如今乘胜追击,之前失去的城池可以拿回大半以上。 他制定好最后一个作战计划,在城防图上圈起一个墨色的圈,低头的瞬间悄悄看了眼角落里发呆的乔菀,见她软软地趴在那,一副惬意的好模样,自己嘴角也不禁染了喜色。 等到其他将士都退出去以后,赫连时起身把撩起的军帐放了下来,里面只剩下乔菀和他二人。 “看什么这么好看?”赫连时走过去,轻轻敲着她脑袋,然后又捏捏她脸。 “将军怎么这么喜欢捏人家。”乔菀努努嘴,换了个方向趴着躲开他粗糙的手。 “捏捏我的福星,你来了一切都顺利了。” “那可不。”这话哄得她开心,乔菀又把脑袋转回赫连时这边,扯着他衣襟的香囊,“奴家给将军做的,将军怎么还带着?” 她手摸着上面粗糙的针脚,这是她第一次给男子绣香囊,走线歪歪扭扭的,看着滑稽,倒是不符合赫连时这周身的气度。 “菀菀不喜欢我带着?”赫连时挑眉,眉眼间流出笑意,作势要解开香囊。 乔菀瞪圆了眼,一手按住他的手:“将军何故嫌弃!” 赫连时大笑起来,他本就是逗逗她,要见她是不是真的在意自己,瞧见她这样的反应,当真是心里美滋滋。 “菀菀之前给我绣坏的一堆香囊,我都留着了。”赫连时装作无意提起,还一一细数起来,“有一个毛毛虫的,有一个蜈蚣样式的,还有一个我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 乔菀心生狐疑,明明这些都藏在她屋里床榻角落呢,怎么都被他捞了去? “将军私自进女子闺房偷东西,实为不雅。”乔菀轻轻踹他一脚,挪了个位置,桌上的书页失了压力,哗啦哗啦地翻动。 “我们是夫妻。”赫连时沉声,努力为自己要个身份,“我是你的夫,为何不能拿,何况你本来就是要给我的。” 乔菀轻哼:“那将军真是伶牙俐齿。” 二人就喜欢拌嘴来拌嘴去,然后又甜甜地靠在一起,没一会,乔菀便捂着肚子趴在赫连时身上。 “怎么了?”赫连时蹙眉,摸摸她额头发现也不烫。 “没什么,就总想和将军贴贴。”许是因为从小营养不良,乔菀体质虚寒,四肢总是容易冰冷,赫连时就不痛,常年习武之人,加之身体强壮,靠在他怀里就像抱着一个大暖炉。 热乎乎的,她没忍住把冰凉的手伸进他衣领里取暖。 “嘶。”赫连时被冻得一激灵,他心疼地捂住她的手,把她手往自己胸口按着,“这样更暖和些。” “将军会不会被冻坏?”乔菀笑得狡黠,挠了挠他胸口。 赫连时低头轻笑:“任你把脚丫子伸进来也无妨。” 说着他手猛然挪到乔菀禁步上,吓得她一缩。 “将军军务繁忙,该好好忙正事。”乔菀正要从他身上下去,被男人一把抓回去。 “你看看现在,都快日落西山了,我忙了一天了,还不允许我放松一下。”赫连时手如铁钳般狠狠扣在她腰身上,乔菀无力,只能一脸可怜兮兮地转过去。 “滴答。”乔菀挤出一滴泪水。 赫连时顿时手忙脚乱,松了在她腰上的力道:“是不是掐疼了?” 乔菀没忍住笑起来,发间的珠翠晃动,要变成蝴蝶飞走了似的:“将军真是好骗。” “现在胆子大了,都敢骗我了,先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我一靠近你,你就怕的要命,生怕我吃了你。”赫连时也不恼她戏耍自己,只是说起旧事来。 “那将军难道想看奴家做个唯唯诺诺的琴妓不成?”乔菀拔高音量,睨了一眼他。 “不是,”赫连时轻轻搂住她的腰,这些时日她本就纤细的腰,又生生小了一圈,他有些心疼,“我只是欣慰,如今你能在我面前畅所欲言,眼底里没有那些深沉和辛苦。” 乔菀微愣,在遇见赫连时之前,她确实是生活的极为辛苦的。 回忆起先前的事情,她便有些沉默。 “不要想过去不好的,乖。”赫连时与她心意相通,明白她所顾虑。 “夜深了,今夜我们在这儿还是?”话音刚落,一名小将便在外头喊起来。 军中将士知道乔菀与赫连时在营帐中,因此未打过招呼都不会私自撩开营帐进来,这是赫连时下过命令的。 否则,此刻赫连时衣领敞开着给乔菀的手取暖,要传遍军中了。 乔菀忙替他整了整衣领,嘴边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将军若要让人发现私底下如此衣冠不整,恐怕要被人消化去。” 赫连时又捏捏她脸,见她到一边坐好后,才允了小将进来。 “将军,吐蕃公主孤身一人来,说要见您。” 赫连时一愣,吐蕃公主?胆子如此之大,敢一人来闯敌军军营。 不过赫家军是出了名的礼军,不伤害老弱妇孺,对女子会宽容几分,不过也是要严加防的。 “你去把四王爷请来,等四王爷到了,我们一起再见这公主也不迟。”赫连时摆手,小将一溜烟便出了营帐。 第64章 赫连时起身,把营帐拉好,从里边弄了严实,谁也进不来。 乔菀抿抿唇,忽然有些紧张。 这坏男人又要换地方? 她忙起身,抱着琴要溜走。 “你要去哪?”赫连时可怜兮兮看着她,乔菀蹙眉,这男人又用装可怜的戏码。 然后.. 她摇摇头,把不干净的画面从脑子里排出去。 “奴家饿了。”乔菀试图找借口溜走 “这里有干粮。”赫连时不允。 “奴家想晒晒太阳。”乔菀第二次尝试。 “日落西山了。”又被赫连时驳回。 “奴家,奴家……”乔菀没有词了。 “过来吧。” 乔菀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将军纵欲过度会出事的。” 赫连时:“憋太久也会出事。” 乔菀涨红了脸,一步步挪过去:“在军营里,不好。” 赫连时接过她的琴:“菀菀想去外边也不是不行。” 乔菀眼眸里闪过震惊,想起从前在琴馆,好像听过姐姐们说什么—— “野战。” 那绝对不行! 如此一对比,这里好像也不错。 “将军轻些?不能喊出声。”乔菀拧着衣裳又把皱褶舒展开,如此反复,颇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味道。 “想哪去了,帮我上上药。”赫连时见乔菀开始脱他衣服,又开始笑。 乔菀拿着药瓶子,盯着他伤口,带了几分怨恨,狠狠洒了下去。 “嘶,菀菀从前上药可没有这么粗鲁。”赫连时转过身,站起来,把她笼在自己和桌面中间。 营帐里烛光昏暗,赫连时的气息扑在乔菀面前,挠得她忘记自己使坏的事情了。 她好想哭,这男人衣裳半敞,眉宇间生的好看,眼里含情脉脉,不就是活生生在勾引她? 她分明都努力做个矜持姑娘了,结果在他面前,就总是坏了形象。 “菀菀,”赫连时说着,与她指尖触碰,拿过她手里的药,声音蛊惑,“给我好不好。” 她呼吸一滞,转而又加快,腿已经软了,还要死死盘在他腰间,任由他拿捏。 “将军你……”唇被堵住,泄出几许春音。 今天他有些疯狂了,猩红着眼,腰带被缠成一圈圈,又被丢到地上。 其实他早上就想这么干了,若不是军中事务繁忙,哪里要等到日落西山? 早上,傅修明那个家伙居然想来撬墙角,一想到会失去她,他就气的不行。 只有听着她一遍遍喊着自己名字,他才觉得真实些,从前他在房事上也是极为温柔的,只是今日不知怎的,觉得太过温柔,会让她有恃无恐。 “下次还要和傅修明说话吗?”乔菀一双皓腕被男人紧紧捏着举过头顶,扯出几道红痕。 “不敢了。” 乔菀睁眼盯着赫连时,头一次见他发狂成这样,她感觉自己被一点点碾碎。男人发间的汗滴到她锁骨处,凝成一颗颗水珠。 火炉子烧的热腾,做事前赫连时担心冻着乔菀,特意多加了碳,此刻炉子噼里啪啦地冒着火星子,燃的账内一片温暖。 “冷吗?”赫连时用嘴解开她小衣带子,闷闷出声。 “不冷。只是……只……”乔菀想求他轻点,她真的有些承受不住,她怕忍不住喊了出来。 男人的唇又把她堵住,不许她求。 王八蛋。 她抬腿要踹他,却给了男人更多的可乘之机。 她锤他,狠狠咬了一口,赫连时抓住她下巴,反咬回去。 赫连时停滞了一会,手指摸着那深深的牙印,心想等乔菀照镜子,自己又要被踹了。 第54章 菀菀,我的命都是你的 等到二人收拾干净, 傅修明也匆匆来了军营。 夜幕降临,灯火交错下,乔菀露出来的一截脖颈处的吻痕格外显眼。傅修明凝着眸子端详了好一会, 见赫连时出来时避开了双眼。 吐蕃公主令月被安置在隔壁营帐,听着外头的脚步声, 心里不禁揪了起来。 他会对她动心吗,她这张脸可是花了重金, 仿照着那位姑娘的画像细细描摹过的。 听闻南越国护国将军骁勇善战,智谋双全, 长得更是一表人才, 她此番孤身前来, 一是为了与这男子求和,熄灭战火, 二来也是为了能与他接触一番。 要得这男子的心,普通妇人家的路子可用不得, 因此她独身前来,更能让他刮目相看。 本来独自来敌军军营是件可怕的事情, 但赫家军从来不苛待老弱妇孺,这般气派, 着实少见。 营帐被撩开, 令月抚弄耳边的明珠坠子, 将发丝整理好, 转身看向来人。 来人身着一身蟒袍,袖口绣着几朵紫色祥云, 身高八尺, 面冠如玉,手里羽扇轻摇, 一副闲庭野鹤的姿态,只是他那双眼,透着不易察觉的野心。 此人城府极深,看这通身气派,也不是她所要等待的人,令月心想。 傅修明瞧着她那张脸,心下一惊。 幼年时他见过吐蕃公主,她不似这般模样,哪怕是长大了变了样子也不能与乔菀如此相像。 这女人原是奔着赫连时来的。 营帐再次被撩开,赫连时一身战甲,眉宇间透着几分桀骜与冷肃,身旁跟了个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那姑娘要比令月在画像上看见的更美,更婉约。 乔菀挽着赫连时,昏暗烛光下一双美目亮晶晶的,仔细瞧着面前和自己几分相似的女子,手不自主拉紧了赫连时的袖子。 几人寒暄过后,令月单刀直入,谈起自己的来意。 “求和?”赫连时挑眉,眼里闪过几丝不屑,“我赫家军在此战中阵亡一半,南越国城池连丢十座,此刻若是答应公主一句轻飘飘的求和,那如何对得起在战火中无辜丧命的将士和子民?” “这一战,本不是我南越国先发兵,而是吐蕃。”烛光下,赫连时脸色冷峻,泛光的战甲也低了温度。 他垂眸,战甲上还有斑斑血迹,上面有他战友的,也有吐蕃人的,这些暗红色的印记都在提醒他,这一战杀得惨烈,连他自己的性命也险些丢了。 魏晗和景晨帝,还有吐蕃,他都恨之入骨。 令月见他这般不好说话,语气又软了软:“为证明此番求和诚意,我吐蕃公主令月,甘愿在赫将军身旁,做个女质子。” 赫连时浑身一震,下意识看向乔菀。 乔菀定定地瞧着令月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良久,嗤笑出声:“将军您看应该如何?” 赫连时冷脸,摇摇头:“公主诚意,赫某担待不起。” 令月眉眼间的光暗淡下去,她意识到今日的失策,她没想到乔菀会随了赫连时来北城,若是乔菀没来,她便可以替代乔菀以解赫连时相思之苦。 原来如此,令月脑中灵光乍现,听闻那日赫将军危在旦夕时,被一位女子救下,原是她。 令月眸子深深瞧着那端坐的一抹黄色,带了浓浓的考究,看起来这样娇弱瘦削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勇气。 既然色.诱不成,她倒是想拉拢一番赫连时,为吐蕃所用。 据探子所言,赫连时被景晨帝怀疑已久,若在此时向赫连时递出橄榄枝,那踏平南越国不在话下。 只是她话还未说出口,傅修明便冷冷开口:“吐蕃公主如此明目张胆,在南越国王爷面前大肆拉拢赫将军求和,是何居心?” 令月嘴角漫出笑意,见傅修明恼怒也不慌张,款款道:“王爷狼子野心,本就想要篡位,与我这样有何不同,王爷骂我,岂不是也在数落自己?” “乔姑娘,你能否答应我在赫将军身旁呢?”令月想最后试探一次。 乔菀没见过这样直白的抢,更是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的太白又显得她小家子气,答应令月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等着赫连时一个态度。 手背上传来男人温热的体温,赫连时捏了捏她手心,示意她放心:“承蒙公主好意,只是这样赫某不愿接受,战事依旧要进行。” 令月眸色微凉,再次打量了一番赫连时握着的乔菀,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将军,吐蕃要与南越国开战,我知道以如今的兵力,吐蕃打不过南越国,还请将军放我故乡一马。” “多的话无需再说,先前我差点战死,赫家军伤亡惨重,吐蕃也没有人手下留情。”赫连时顿了顿,继续道,“公主要明白,战场本就无情。” 一句无情,一语双关,既代表赫连时不会对她与乔菀相似的面孔动心,也代表他不会因为心软便不打仗了。 吐蕃以野蛮出名,十座丢失的城池被吐蕃人糟蹋,吐蕃人烧杀抢夺,干的事情不胜枚举,惨绝人寰。 不可能求和的,他要把这些无辜的子民救回来,才对得起他大将军的身份。 “还请令月公主早早回去。”赫连时做了个请的动作,冷漠而疏离。 第65章 “将军为何执着于打仗,求和对两国都好。”令月不死心,回眸看向赫连时乌黑的眼。 “公主问问吐蕃首领,一切便可知。”赫连时不愿再与她废话。 送走令月,傅修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赫连时的肩:“赫将军不同意求和,是为了十座城池的子民?” “是,若是求和,那这些城池他们也不会归还,只是战事停歇罢了,他们吐蕃赚得了十足城池,而我们……”赫连时停住话头,眸子里透着疲惫和恨意。 “赫将军确实效忠于南越国,本王佩服。”傅修明颔首,若有所思。 赫连时和乔菀都没有胃口,夜里又走回了那片埋着赫家军尸骨的雪地。 “菀菀,前路不好走,战事是极为凶险的。”赫连时绕到乔菀身后,把她抱进怀里,温热的呼吸贴着她的脖颈。 “没事的,奴家支持将军的所有决定,只有一事,不许撒下奴家一个人。”乔菀把他的手藏进自己的雪色披风里,指头和他的指尖交缠在一起。 “我教你练剑好不好?”赫连时突然开口。 “好,只是将军这话有些突然。”乔菀转过身,面对着赫连时,仔细看着他眼里的情绪。 雪愈发大,洋洋洒洒打在二人的身上。雪地被二人踩出深深的凹陷,乔菀动动脚,顽皮地踩在赫连时靴子上,双手勾住他的脖颈。 “学着防身。”赫连时把她托起,哄道,“如今军中兵力虽多,但有十万是魏晗的兵,与他并肩作战,我会不放心。” 雪地静悄悄的,他又道:“若我上战场,你留在军营里,我怕有些人为了威胁我,对你做些什么。” 乔菀侧头轻笑:“将军真把奴家看做寻常娇弱女子了吗?奴家剑术其实学的很好。” 她合眼,想起赫连时不在身旁的日子里,她练剑生生入了魔,虽然有剑阁的人领着,可她回了将军府,睡不着就练剑,最严重的时候,手上,腿上都是伤痕。 剑阁的人夸她天赋异禀,进步飞快。 可谁都不知道她背地里扛下了多少,才从拿不动剑,到舞剑挥洒如流云。 “奴家从来不愿意拖将军后腿。”乔菀攀着赫连时肩膀,闷闷说道。 赫连时都知道,他都知道,从脱下她衣裳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也是从小习剑法,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些伤。 “将军,若是担心军中有奸细,奴家愿意做将军的后盾。” 姑娘家的温言软语和以死相依的决心,让赫连时心头要化成一团水。 她总是这样,为他做了许多,爱他怜他,知道他心里惦念着曾经并肩作战的的将士,便披了披风随他冒着风雪来这里。 “菀菀,我的命都是你的。”赫连时将她笼在怀中,嗅着她发间馨香,要把她摁进骨子里。 “等回了京城,一切安定下来,奴家陪将军把这些将士们的名字刻在墓碑上,还他们一个安息。” “好。” 风雪中,二人相依,遥遥向着军营走回去。 翌日,枫叶城。 “将军!”探子急匆匆地跑来,嘴里捂着帕子,神色慌张。 “慢慢说!”赫连时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 “枫叶城,一城病人!!染了瘟疫了!!”探子摘了帕子,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刚刚在枫叶城走了走,差点没把他吓死。 “吐蕃人从枫叶城撤军,下了瘟疫的毒。” 听见这个消息,诸位将士们面色都沉重了,这吐蕃人未免太过阴险,见打不过养好病的赫连时,便要毁了整座枫叶城。 “白军医,可有药方?”赫连时喉结滚动。 “有。”白子期提着药箱上前道。 “好,夫人留下,赫家军出三千奇兵与我一同进城,送药安抚百姓。”赫连时掷地有声道。 “将军!”马背上,乔菀拽住赫连时,不肯下马。 “将军怎么又要一个人冒险,奴家陪将军一起去。” 赫连时不语,头盔下一双眸子紧紧看着她,他不会让她冒险的:“我行军打仗多年,对瘟疫不算陌生,白子期也能应对,放心。” 乔菀依旧不撒手。 二人僵持着。 “赫将军,你且留下,本王带兵进去。”傅修明拿了黑色面罩给自己围上,和赫连时低声道,“本王需要立威信。” 第55章 巴不得拿了锁链把她拴在身边 傅修明需要民心, 要进枫叶城救百姓很正常,只是赫连时…… 枫叶城紧挨着北城,飞雪落在乔菀的肩头, 凝成片片白蝶,她反握住赫连时的手, 轻声道:“将军若想进城,奴家陪着将军。” 枫叶城城门紧闭着, 但依旧隐隐能听见城门背后的悲鸣,瘟疫盛行, 吐蕃人撤离枫叶城, 按照赫连时的作战计划, 他本可以放弃枫叶城积蓄兵力继续追敌。 可是他的原则不允许他放弃一整座枫叶城,从北城开始一连十一座城池, 都是赫连时在过去的年岁里一点点从匈奴手里夺回来的城池。 赫连时未上战场时,枫叶城之后的十座城池本沦陷于匈奴之手, 民不聊生,十年前他可以从匈奴手里救回枫叶城, 十年后的今天,他一样可以。 枫叶城是他取得功名的第一座城池, 也是在这里, 不少枫叶城壮年男子加入了赫家军。 他回首看向身后五万属于赫家军的将士们, 心底里浮起一阵酸涩, 不少赫家军的将士乡贯都在枫叶城。于忠心,他忠于民, 不能放弃任何一座城池;于情理, 他合该救将士们的家人。 雪下的凛冽,乔菀的手紧紧拉着他的手, 不少将士们眸子里藏着对枫叶城的担心,赫连时薄唇微抿,在彻骨的寒日中抿成一道细细的线。 “王爷,末将愿意率赫家军与您一起进城,救民于水火。”赫连时有力的声音砸在雪地里。 “如此甚好。”傅修明弯唇。 “诸位将士戴上面罩,随我进城。”赫连时打马掉头,搂着乔菀走在最前头。 男人的气息笼在乔菀周身,赫连时又给她多蒙了一层面罩。 “菀菀,进城之后我会保护好你。”赫连时低头贴在乔菀耳边,手指尖微微泛着颤。 他对她有愧。 “好,奴家……”乔菀按住赫连时少有泛凉的手,话未说完就被赫连时打断。 “以后不用再自称奴家,与我不必用这样的词。” “好,我知道了。”乔菀敛眉,鸦黑的眼睫洒下一道清影。 南越国阶级分明,男尊女卑,女德中第一句箴言便是:“女子见高位者,见夫君,必须称‘奴’,否则视为七出。” “我的菀菀不必被女德所束缚。”赫连时揽住她的腰身,心中愧意更甚,“随我进城,害不害怕?” “不怕,将军在身边,我自是什么都不怕的。”乔菀抬头,看着眼前紧闭的城门被缓缓打开,饶是做好了准备,也被城内一片凄凄刺疼了眼。 赫连时下意识蒙住她的眼,又被乔菀挪开。 路边随意丢弃着破烂抽丝的草席子,草席子大多卷着,只露出头尾两个黑洞洞的深渊,干涸的乌色血渍从草条缝里渗出埋入尘土。没有想象中的大批难民扑上来的混乱,放眼望去,大部分百姓双眼无神,呆愣地望着进城的将士们。 傅修明和白子期打马走在前头,带着一干人马安抚着麻木的百姓。赫连时和乔菀率领一干将士在城中探查水源。 这瘟疫原是吐蕃人刻意为之,那最可能下毒的地点便是水井。 果不其然,待赫连时和乔菀率先到城中最大的水井处,便看见井口边白骨森森,堆砌了一簇簇。水中鱼儿的尸体漂浮在上方,腐烂的血水夹着井水生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乔菀蹙眉,单手拿了香囊帕子捂在鼻子处,另一只手替赫连时解下腰间的香囊,递到他手心。 傍晚时分,将士们聚在一起商讨着今日在城中的发现,城中一共三百八十处水井,都被下毒污染了。有个别百姓家中的水井侥幸没有被投毒,然而小小一口井,对全城的百姓还有将士们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为今之计,一部分人要找到城中流动的水源,挖大沟渠,还有一部分人要帮忙维持城中治安,防止灾民暴乱,剩下的要随白子期去医治百姓。 白子期在城中临时搭建了一处简陋的医馆,短短半日,医馆就躺满了染上瘟疫的病人。 “将军,治疗瘟疫的人手不够。”白子期提着药箱,眉宇间尽是疲惫,身上也染了血渍,斑斑点点的印在白色衣袍上,格外刺眼。 赫连时凝眸:“城中可有其他的大夫,赤脚大夫也可。” 白子期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道:“城中能找的大夫我都找过了,可是还远远不够。” “将军,可否让我——” “不行!”赫连时揉了揉太阳穴,直接制止乔菀。 “将军,我先前学了医术,可以为将军分担的。”乔菀争辩道。 第66章 “乖,这事情太过危险,你又是女子,恐被流民伤害,不妥不妥,我不会答应的。” 傅修明正好进来听见二人的谈话,打断道:“乔姑娘可与我一道,这样我也能照应一下乔姑娘,赫将军就安心带着将士去找流动水源,挖动沟渠,顺便重建枫叶城。” 乔菀感激地看了一眼傅修明,随即附和道:“将军,您就同意我去吧。” 赫连时冷着脸,深深看着乔菀:“不妥。” 白子期见二人气氛不对,忙拉着傅修明退出营帐。 帘子被落下,营帐内就剩下乔菀赫连时二人。 “将军,我也想出一份力,而不是待在将军身边做个被保护的好好的金丝雀。”乔菀软了语气,坐在赫连时身边慢慢解释道,“再者我本就会医术,不去帮忙岂不是浪费了?” “此次瘟疫来势汹汹,今日你也看见了这瘟疫的厉害,我不想把你置于任何危险的境地,之后几天你就在营帐中好生待着,别被传染了。”赫连时揽过她的的肩,大掌摸着她的乌发。 “将军,我不愿一直站在将军身后,我想和将军并肩而立。”乔菀看着赫连时的眼,一双眸子中染了水意,她不想什么都被他护着,他们本该举案齐眉,一同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她没法做到丢手旁观。 “菀菀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了,怎么不算是一种举案齐眉?”赫连时耐着性子,他不想让乔菀涉险,再因着之前分别的事情,他如今巴不得拿了锁链把她拴在身边,再用镶金的屋子把她圈起来,好生护着疼着,不让她受一点苦。 “将军未免太过偏执!总是要左右我的思想,替我做决定,太过大男子!”乔菀气的不打一处,却又被铁臂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她不是他养的金丝雀,而是一个独立活生生的人,可从大婚开始,他就总是打着为她好的名头,限制她的想法和行动。 “大男子便大男子,就算是你今日要与我闹脾气耍性子我也不同意你去救治他们。”赫连时厉声,将她圈的更紧,乔菀坐在他腿上,下巴被男人抬起,被迫看着他的眼。 他低头看向她,眼中尽是高位者的狠劲:“乖,听话,待在我身边,平平安安的。” “我做不到对可怜之人袖手旁观。”乔菀用力挣开他,却被摁的更紧。 “我也做不到,可怜之人我会去救,你也怜惜一下我好不好,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当如何?”赫连时细细密密地吻着她,企图让她软下态度。 乔菀知道明着拗不过他,又看见他忙了一日眼底的疲惫,逐渐松了态度,回抱住男人,温声道:“好,都依将军的。” 赫连时微微松了一口气,手上禁锢着她的力道松了松,揉揉她的发丝,眼底透着无力和不舍:“我只剩下你了,所以我不想让你涉险。” “我都知道。”乔菀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帮他,她不可能在旁边看着赫连时一个人经受这些。 夜深,乔菀哄好赫连时后,孤身一人出了营帐。 月色孤寒,冷冰冰地照着地面,与地面的雪色交融,晕开漫天银色。傅修明坐在石块上握着酒囊饮酒。 “乔姑娘怎么还不睡?”傅修明见她过来,眼里闪过一瞬喜色,这是他们从到北城后少有的独处时间。 “王爷,城中确实缺乏医者对吧?”乔菀微微叹了口气,微蹙的眉在月色下染了几分柔,令人望而生怜。 傅修明的酒囊在手中悬着,他沉默了一瞬,转而摇着头苦笑:“非常缺,尤其是像乔姑娘这样懂医术的,更少。” 乔菀咬唇,找了块石块坐下,将脑袋伏在弯曲的膝盖上:“明日我随王爷一起去吧。这枫叶城瘟疫一日得不到控制,那赫将军便一日忧心。” “你所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他?”傅修明有些醉了,听见乔菀提起赫连时,心中波澜微动。 “是,奴家决定要嫁给将军的时候,便已经做好随将军吃苦的准备了。而且将军心中有忠义,奴家也有。”乔菀的眸子亮亮的,傅修明定睛一看,她的眼眸竟比天上的圆月还要耀眼。 可这皎月终是水中月,他得不到半分,连轻碰都不敢,生怕搅碎了这一池好景,让这水中皎月离他而去。 “乔姑娘真是与其他女子不同,柔弱却又坚韧的很。”傅修明笑笑,“明日我带你去便是,只是我也要你保护好自己,大部分时间跟在我身边就好了,别自己傻乎乎地不要命地去救治。” “好。”乔菀应下,心想自己略通医术,也能为他们分忧些,说不准还能帮着白子期配药,熬药。 她身为将军夫人,自当要如赫连时一般,怎么可以一直在他身后做缩头乌龟?再者,她心中也有如赫连时一样的大义,她不忍见百姓流离失所。 傅修明呆愣地凝视着她瘦削坚毅的脸,酒意上头,话也不过脑子:“乔姑娘这般鞠躬尽瘁,心怀大义,又富有美貌,可堪母仪天下。” “王爷,您醉了,奴家从不肖想母仪天下,只愿与赫将军做在地连理枝。” 夜深露重,傅修明轻轻闭上眼,好似没有听见这话,又好像听见了才不理会她。 第56章 犯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乔菀起身, 扯扯皱掉的裙子,抬头见月色西沉,倏地叹了口气。抖落绣鞋上的落雪, 她转身准备回营帐时,面色微愣。 赫连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双手抱臂站在月色下望着她。 乔菀知道他听力极好,这一小段的距离, 刚刚她和傅修明的话他肯定都听见了。他一向介意她和傅修明待在一起,还不允许她去救治染了瘟疫的病人, 这会怕是要发脾气了。 她提了裙摆踏着雪, 小步跑过去。 赫连时见她脚深一步浅一步在雪地里踏着, 她晃动的裙摆微微染了湿意,他眉头微蹙, 本想不理她的,还是大步走了上去。 “将军怎么还没睡?”乔菀被男人腾空抱起, 眼里有被抓包的心虚,但还是乖乖勾住他的脖子, 一双眼装作懵懂地看向他。 “你以为我睡着就感觉不到你起身的动作了吗?”赫连时低头,望着怀里心虚讨好他的女人, 心里有怒意却发作不出来。 刚刚傅修明暗示事成之后, 要许她皇后之位, 她没答应, 还说爱自己,赫连时心底里是喜悦的, 只是她还是在忤逆他。 “背着我半夜和别的男人见面谈天, 是不是很有情趣?”赫连时闷声道。 “哪里。”乔菀嘟囔着,被赫连时放在软垫上, 她挤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伸手环住他弯下来的腰身,“将军莫要吃醋好不好。” “之前不是说不敢了吗?”赫连时垂眸看着她环住自己的手臂,袖口被蹭到臂膀上,一截白花花的在烛光下看起来格外的甜。 他突然想到了从前吃药时乔菀喂他吃的冰糖。 “不敢了不敢了,将军就不要生气了。”乔菀黏黏糊糊地靠上去,发丝垂在脑后,挠得赫连时手心痒痒的。 赫连时沉了一口气,见着这女人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腰带全解了,露出里面青色的小衣,极为衬她雪色的肤。 乔菀顺从地躺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她很少主动勾.引他,只是他今晚的眼神冷淡如冰,加之先前被按在军营强迫一次,她是真有点怕压不下去他的怒火。 现在主动些,也能求他轻点。 赫连时继续黑着脸,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你非要和傅修明去医馆吗?” “嗯,我与将军心中都有大义。”乔菀拢了拢打开的衣服,认真道,“将军这般把我护在身边,我也过意不去,所有人都在为枫叶城努力着,我不想成为躲在将军身后的缩头乌龟。” 烛光下,乔菀一双眸子定定地看向赫连时乌黑的瞳仁,发丝散在身后,未拢合的领口泄出一片春光,分明是极为妖媚的狐狸样,眼底里却盛满了坚定和勇敢。 像一朵不屈的娇花。 赫连时对着她这副样子,半分愠怒也生不起来,反而想要更加怜爱她,答应她所有要求。 他本就是因为她这般娇软又倔强的性格才被吸引的,她如她的琴声一般,初闻缓和如山涧涓涓细流,再品便似巍峨高山,有她自己的棱角和沟壑。 他应该尊重她的想法的,而不是以爱为名限制她。 “好,只是事务繁忙,我可能不会一直在你身边,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炭火生的不旺,温度渐渐冷下去,赫连时碰碰她发凉的指尖,替她把没合好的衣领扣子扣好。 乔菀没想到今日他这么好说话,只是他看起来还是沉闷的很,莫不是真的恼了自己事多?又或者他担心自己和傅修明真的有一腿,又不敢挑破这层窗户纸所以才这么失落? 正想着,赫连时在她身边躺下了,平日里胡乱游走的手今夜也安分地放在她腰后。 有种小心翼翼的老实。 “将军是不是很不情愿?”乔菀转过去攀着他肩头,踌躇道。 第67章 “没有,我只是在想,过去我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情,总是打着爱你的名头,不顾你心底真正的想法。”赫连时轻叹一口气,把她抱在怀里,指尖交缠着,把手心的暖意渡到她冰凉的手上。 “菀菀会不会因此厌恶我?”他实在害怕因为自己的毛病,害的乔菀讨厌他,“那日你说我大男子主义,我反思了一下,我确实有,那我现在改还来不得来得及?” “噗。”乔菀没忍住笑出声来,他竟然是因为怕她嫌弃他才这样沉闷。 “我最喜欢知错就改的将军啦。”乔菀凑过去冲他嘴角小酌了一口,以示安慰。 “真的?” “真的。”乔菀摸摸他手心,被赫连时反手更紧地握住。 “将军,你都没有发现今日我的小衣换了新的吗?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乔菀挠挠他手心,把他手心打开,贴在自己的侧脸上。 烛光未灭,伊人未眠,赫连时凝眸看着乔菀泛着粉色的面庞,心头如同被火炙烤,跳的又快又疯。 “你知道说完这话的后果吗?”赫连时俯身贴着乔菀,指尖在她衣领扣子上轻轻摩挲,欲解不解。 “本来就是穿给将军看的,将军若是不看就算了。”乔菀嘴角微微勾起,伸出一根指头要撇开他的手,“玩我的扣子做什么。” 赫连时深吸一口气,捏着扣子的手愈加用力,乔菀被他盯的有些羞,开口道:“将军,先把蜡烛灭了。” “好。”赫连时哑声道,遂起身又点了两支蜡烛,营帐内更亮堂了些。 “灭了就看不见了,多点两支。”既然乔菀说不生气,那赫连时也不愿意再忍着先前压抑的躁动,青绿色的小衣一直在他脑海里转着,恨自己刚刚怎么这么不识趣把她衣服拢上了。 难得她主动一次。 “将军你...”乔菀忙捂着被褥,一脸警惕地看着欺身过来的男人。 “菀菀不是说要给我看的,难道是诓骗我吗?”赫连时一点点扒开她揪着被子的指头,眼中的欲色在明晃晃的烛光下暴露无遗。 乔菀蓦然有些紧张,她第一次在赫连时眼中看见这般浓烈的欲色,也是第一次赫连时为了看清她……加了蜡烛。 自己是如何模样在他眼底尽览无余,更莫要提她主动穿了新样式的小衣。 耳根子红的要滴血。 赫连时抬起一只手轻轻抚弄着她滚烫的耳垂,指尖刮蹭着她耳后的一小块疤痕,唇靠她的脸愈发近。 乔菀低眸看着赫连时另一只手一颗颗解开她的扣子,呼吸乱了节奏,随着他解扣子的动作一起一伏。 他不急着要她,而是近乎拆心爱的物什般,仔仔细细地由下往上解着。 “你真的不再生我气了,我可以吗?”赫连时的手停在最上面的扣子上,他有些担心她不愿意,依旧害怕她嫌弃自己大男子主义。 若是这样还要委身于他,那便太过于委屈她。 “早就不生气了,将军再这样磨磨唧唧,奴家...奴家就...把衣服穿回起来了。”乔菀作势要把扣子扣回好。 “不许扣起来。”赫连时抓过她的手,指尖缠绕,十指牢牢的和她的相扣,用牙解了她最后一颗扣子。 小衣是素雅的青绿色,不似寻常的小衣那般将前面裹得严严实实,反而是照着女子的曲线镂空了些许部位,隔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布料,春色乍泄。 赫连时看着呼吸一停,声音半哑:“是你自己做的?” “嗯。”赫连时一双眼从她小衣移到她面上,乔菀见他眼里好像藏着一团烈火,要把她燃尽在枫叶城的冬日中。 “荷花绣的好看。”他手覆在绣好的荷花上,用了五分力道揉捏着上面的线条纹路。 小衣赫连时揉成一团又在他手里松开,上面绣着的荷花一会含.苞,一会热烈盛开。 荷花绣的位置正好是乔菀的璇玑,赫连时揉.捏那一团绣的荷花,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难耐地蹙眉,眼尾染了薄绯,偏生还要强撑出一副清冷的模样,显得又可怜又可爱。她手心嵌入被褥,拧起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赫连时喉间轻轻咽了咽,擒住她的唇纵.情吻了上去。 乔菀勾住赫连时的脖子,拨开他的发丝,企图挡住烛光,掩盖自己面上的羞涩与窘迫。 发觉她可爱的小动作,赫连时轻笑,一缕烛光穿过他垂下的发丝,斜斜映在她翘起的睫毛上,照得她的羞意无处遁形。 她肯为他花这些小心思,他心中喜不自胜,只想一辈子就这么赖在她身上。 后夜,一支短烛率先熄灭,乔菀的涩意也散去几分。 “现在没这么亮堂了,菀菀放开些可好?”赫连时慢慢引导着,温言哄着她。 “我...我不会...”乔菀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看赫连时要把她摆成什么样子。 赫连时低笑,眼底宠溺溢出眼眶:“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男人起身又去添了炭火,红亮的火星子噼啪作响,盖住二人身.体的磨音。 他舍不得解开她小衣,却又嫌小衣碍事,良久他道:“菀菀,下次做小衣的时候叫我,我告诉你哪里该缝起来,哪里不该缝起来。” “啊?!”这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乔菀面上浮起红晕,叫他看自己做小衣,怕是小衣没做成,他们两都要做成几回了。 “好不好嘛?”赫连时软了力道,温声求情,吻一道道刻在她雪白的脖颈。 “好,都依将军的。”她在他怀中,本就是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了,更别提闺中之乐。 她一向被他主导。 “将军,不要弄.疼...” “好,听你的。” 蜡烛又灭掉一支,可男人的体.力没有丝毫减弱。 第57章 不怕亲烂嘴 翌日, 乔菀接过赫连时递过来的镜子,仰着脖子,指尖沾了香粉仔细遮盖着白脖上的红色吻痕。 赫连时见她弄的辛苦, 又拿过她手中的香粉盒子,绕到她身后, 指腹摩挲着她脖颈处的肌肤。 “将军也太喜欢亲脖子了,还好是冬日可以拿丝巾和香粉盖盖, 若是夏日可要闷死人了。”乔菀娇嗔道,嘴上怪着他, 手却软软环住他精壮的腰, 做足了一副撒娇的女儿家姿态。 “那下次菀菀想让我亲哪?”赫连时勾唇, 替她遮好最后一处吻痕,拢住她靠在自己腰间的脑袋, 顺着她的乌发。 “亲嘴?”乔菀又摇了摇头,“嘴会被亲烂的。” “又不止一个唇, 轮着来就不会烂了。”赫连时说着,整个人半蹲在乔菀面前, 甲衣垂到地面,似笑非笑地伸手勾了勾乔菀的唇珠。 乔菀只觉得脸在烧。 怎么今早的火炉子烧的这样旺, 定是赫连时炭火加多了。 “好了, 今日早些送你去医馆, 只一点, 你要保护好自己。”赫连时递了一把磨得锃亮的短匕首给她,柄处还留存着男人的体温。 “防身用。”男人又拿了面罩给乔菀仔仔细细包着脸, 扯了丝帕绕在她一截月白的脖颈上, 指尖捏着丝帕的两段,打了一个好看的结, “我会派人护着你,你只管随着白子期弄些药方子,不许和王爷靠太近。” 赫连时看着乔菀面罩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心底里觉得还有许多话语要交代,真是奇怪,从前他可不会这样婆婆妈妈的多话。 “好,我最听将军的话。”乔菀眉眼弯如月,笑盈盈地看着不断吩咐她的赫连时。 他这样,怪可爱。 她的一截手臂探进他的袖口,顺着男人青筋的走向一路往上轻轻挠痒,玩着他手臂。 “将军今日去挖沟渠也要小心,面罩也要戴好。”乔菀起身,踮脚将面罩的勾线挂在他耳廓。 “好。”赫连时心下还是有些不安,隔着两层面罩轻轻吻她。 去医馆的路上,想起隔着面罩和乔菀亲吻的感觉,赫连时突然开口:“檀香楼大火那次,我是不是亲到你了?” 乔菀呼吸微凝,原来他知道当时亲到她了。 赫连时垂眸看着耳根子发红的她,含笑不语,握着缰绳的手腾出一只,揉了揉她耳朵。她的耳朵软软的,还有些冰凉,在他手心如同一块光洁的玉佩。 行至医馆门口,赫连时搀着乔菀下马,随着她一道看了看医馆。 白子期迎上来,眼周青紫明显,他看见乔菀如同见到救星般:“终于把将军夫人盼来了,快快随我研磨草药,我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这边实在太缺能懂医术的人了。” 赫连时见躺倒一地的病患,深色凝重。 几个形如枯槁的“老叟”靠在门外,瞳孔中弥散着颓然,脏污的粗布衣服染了斑斑血迹,露出来的皮肤溃烂不堪,几只苍蝇绕着他们腐烂的腿间打转,几位“老人”也不赶,任由它们吸食自己的血肉。 白子期顺着赫连时的目光看过去,不禁摇了摇头,叹道:“正如将军所见,他们形似‘老叟’,实则年纪不过二十五,这病过于折磨人,等他们爬到医馆来,已经回天乏术了。” 第68章 “这里可有黄柏?”赫连时道。 “诶,黄柏可以驱虫!我最近忙的实在是都忽略了这些,我去给他们拿点驱虫,也是在他们走之前给他们些许安宁。” “其他的大夫呢?”乔菀见着这一幕幕,心中顿感悲恸。 “这里的大夫,能治病的也因为连日的操劳病倒了,还有的也不幸染了瘟疫,能坚持下来的没有几位。”白子期绝望地合眼又睁开,他尽量为自己做好防护,其余的危险后果,他不敢想。 行医救命,本就是他身为医者的使命。 “夫人在里间帮忙配药就好,外头我来。”白子期眨了眨泛酸的眼道。 进了里屋,病人更为多,只是相较于先前在门口看见的人,症状显然轻了很多。 赫连时喉间微咽:“药方配的如何?” “配了一副出来,只是治疗周期有些长,而且...”白子期瞧着贴在墙角瑟缩成一团的小女孩,眼中有泪意,“她叫杏杏,在瘟疫中失了所有亲人,她的症状不重,按理来说好好吃药很快就能好起来,可她却念着亲人朋友,也想去寻死。” 他又叹了一口气:“药方配出来,也无济于事。我努力吧,将军快去将沟渠建好,城里井水多被投毒,若有流动的水源,便可以解决干涸的事情,也能方便熬药,这些日子储备的净水不多了。” “好。”赫连时眸子中千万种情绪交融在一起,临走之时他深深看了一眼乔菀,揽过她的肩,低声道:“照顾好自己。” “将军也是,我等着将军好消息。” 隔着一道医馆的门,赫连时翻身上马,眸子深深望着站在里边的乔菀。 医馆里面是上百名患了瘟疫的百姓,她没有畏惧,更没有害怕,而是站出来替他分忧,和他一起守着百姓,护着心中的大义。 她就站在那儿,便能给他给他无限的力量。 枫叶城的百姓,他一定要救下,而他的妻,他也要好端端护着。 今日傅修明来的晚,日落西山时,他到医馆便见乔菀蹲着,好言好语劝着杏杏喝药,忍不住皱眉。 他冷脸拉过她,在里间和她讲些大道理:“别太靠近这些病人,小心你的身子。” 乔菀迷惑地抬头:“王爷,奴家已经做好防护了,况且奴家若是不哄她,她不会喝药的。” “你心太软了,我们若能帮最好,不能就算了,量力而为。”傅修明拿过她手中的药碗,几乎发号命令般:“你去配药方就好了。” “王爷若要做皇帝,应当爱民,而不是因为百姓患病便弃而远之。”乔菀冷冷看他一眼,暗道傅修明不愧是帝王家人,生的一副铁石心肠。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不值,我做这些是因为我要民心,所以我才做,而乔姑娘是为了什么呢?乔姑娘又不做王,不图名与利,一介女子安分地受庇护就好。” “王爷,奴家虽是一介女子,但心中也有大义,不为名利,不图权位,只想对得起良心,救一救可怜之人,奴家虽身弱,却也想献一份力,哪怕这轻如鸿毛。”乔菀拿过快凉的药碗,绕过傅修明身侧走了出去。 她手脚麻利,对药理颇通,今日要配的药方早早包好了,眼下她见杏杏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可怜,动了恻隐之心,若她能劝一劝杏杏喝药,也是极好的。 乔菀拉了拉拖在地上的襦裙,冲着缩在角落的杏杏招了招手,语气温柔:“杏杏乖,来喝药好不好?” 杏杏约莫六岁,面上还沾着黏腻的污渍,原本扎好的小辫子也冒出一团团的杂毛,红色的发带灰扑扑的,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无助地看向乔菀。 “来喝药好吗?”乔菀用勺子在碗中搅了搅,温声哄着杏杏。 杏杏只是一昧瞧着她,还是不肯动。 乔菀琢磨着拿什么哄小孩好,突然想起来赫连时不爱喝苦药,总是要配着冰糖才肯服下。 为了哄这男人,她身上天天揣着冰糖呢,今日或许可以用来哄杏杏。 她把药碗放到一边,手伸进袖口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慢慢打开,露出里面晶莹的冰糖,她又往前挪了挪,靠的杏杏更近些,把冰糖递过去:“姐姐请你吃冰糖好吗?” 杏杏呆愣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的右手攥成拳头,又犹豫地张开,伸出舌头抿了抿。 乔菀见她有反应,眼角带着笑意:“想吃便拿去,以后每天都有。” 杏杏踌躇着,终是忍不住甜甜冰糖的诱.惑,把脏兮兮的小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才敢拿过冰糖放进嘴里。 “甜吗?”乔菀笑眯眯看着杏杏,依旧半蹲着,温声道。 “嗯。”杏杏乖乖点头,眼中对陌生人的戒备散了几分。 “那我们把药吃了,吃完我再给你糖,好不好?”乔菀起身去拿药碗。 “好。”杏杏哑着声音,目光紧紧随着乔菀。 “我喂你。” 乔菀刚刚开口,杏杏就伸出手挡住她,不让她靠近自己。 “姐姐,会传染。”杏杏懂事地伸出手接过药碗,又缩在角落里抱着药碗,一口口喂着自己。 乔菀半蹲在原地,眼角泛酸,明明是那么小的孩子,却这么懂事又聪明。 过了一会,杏杏捏着鼻子,发抖着喝下最后一口苦药,撇撇嘴,吐了吐舌头看着乔菀。 “姐姐,好苦。”小孩儿的声音软软的,又带着被苦到的哭腔。 乔菀又想哭又想笑,忙递了冰糖过去。 “谢谢姐姐,明天我还想吃糖。”杏杏坐在角落里,拆着糖纸,塞了一嘴冰糖,含糊不清地道。 “好,明日再给你拿,那我们要乖乖吃药。” “嗯嗯!等我好了,我要和姐姐一起玩。”杏杏捏着糖纸,把糖纸整理平,一点点地叠起来。 “那杏杏可要坚强,才能快快好起来。”隔着薄薄的空气,杏杏抬手和乔菀做了一个拉钩的动作,乔菀也伸出小指,隔着空气晃呀晃。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乔菀陪她念着。 “还有我。”赫连时不知什么时候忙完回来了,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他也伸出小指,作出拉钩的动作,含笑道:“加我一个。” 第58章 将军,我...害羞 乔菀微愣, 看向身边的男人,赫连时甲衣下摆沾了干巴的泥土,肩膀处还落着来不及拍干净的雪。 “将军今日忙完了?”乔菀边替他扫着肩头的落雪, 边道。 “嗯,今日还算顺利。”赫连时眸光一转, 落到乔菀拿着冰糖的手上,嘴角微笑。 杏杏见面前身着冰冷甲衣的男人, 警惕地将手中的糖纸包在手心,看了一眼乔菀, 又看了一眼赫连时。 “姐姐, 我怕。”杏杏小声开口。 “别怕, 他不是坏人,他是带着兵来帮你们的。”乔菀胳膊肘撞撞赫连时, 隔着衣裳将一小包冰糖塞到他手心里。 他会意解开糖纸,将里面的冰糖向杏杏递过去, 软声道:“别怕,我这儿也有糖。” 杏杏犹豫地看了一眼乔菀, 见乔菀笑着示意她接过,她才敢伸出手去拿糖。 “这糖的味道和姐姐给的一样。”杏杏嘴里含.着糖, 眼珠子直直瞧着蹲着的赫连时, 突然觉得他也没有那么恐怖。 吃着吃着, 杏杏突然哭起来, 乔菀和赫连时俱是一惊,忙着在身上找干净的帕子要给她擦眼泪。 “没事的, 杏杏只是想起来爹爹和娘娘, 他们以前也最喜欢买糖了,只是以后杏杏只能一个人活着了。”杏杏皱着小鼻子, 手胡乱地在脸上抹着,抽抽搭搭道:“姐姐能不能做我的娘?” 乔菀拿着帕子的手一顿,藕粉色的帕子被她揉出皱褶,她突然红了脸:“我...我没有当娘的经历,会不会照顾不好你。” “杏杏不用娘照顾,而且病好了杏杏可以帮娘的,杏杏可聪明了,以前我们家是弹琴世家,杏杏可会弹古琴了,家中还有一屋子的古琴古籍,不过其余的...其余的钱财什么的..杏杏没有。” 杏杏说着低下头,好像大人们都不喜欢书,先前吐蕃将士来搜刮他们家,把琴和钱财都抢走了,她只有一屋子古琴书。 乔菀见杏杏逼仄地低头,忙会心一笑:“我最是喜欢古琴,待你病好,我便与你一起去看看这些琴书,好不好?” “那姐姐是答应做我娘亲了?”杏杏抬眼,眸子里水润润的,等着乔菀一个确切的回答。 乔菀抿唇,微微点头,又看向一旁的赫连时,面上有点热:“将军可愿意...与我...一起养个女儿?” 赫连时有点懵,突然自己就有孩子了? 不过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暗地里派人查查这小女孩身世,若是清清白白,就把她带回将军府了。 他朝着乔菀点头,耳根子突然很红。 这是他和乔菀的第一个孩子,怎么无端的有种当爹的喜悦呢? 原来这感觉这么奇妙。 第69章 不过话说回来,和菀菀一起养孩子是什么感觉呢?赫连时突然觉得自己人夫感更重了。 “那娘明日再给我吃糖,我就在这里乖乖养病。”杏杏悄悄瞅了一眼红着脸的赫连时,觉得这爹爹当真容易羞涩。 “好。”乔菀唇角勾起,拉了拉赫连时,“将军还没吃饭吧?” “忙着见你,没来得及吃。”他压低嗓音,看乔菀的眼越发缱绻。 到了里屋,赫连时闻见饭香,才恍然发现自己饥肠辘辘,只不过刚刚和乔菀有了个孩子,莫名的喜悦盖住了饥饿。 屋内就二人,乔菀合好门才把面罩摘下,趴在桌上看着赫连时用饭。 “你吃过了?”他夹了一筷子乔菀最喜欢的红烧茄子递到她嘴边。 “早吃过了。”乔菀嘴里嚼着,赫连时伸手,手指摁在她柔软的唇边,擦去她唇边的油渍。 “将军,我们的孩子...”说这话时,她脸蓦然飞上一团红晕,总觉得和赫连时有个孩子是件极为亲密的事情。 和他似乎越来越黏腻了,这让乔菀有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曾经她怎么也不敢肖想和南越国护国将军有任何的交集,更不敢想赫连时竟然用了一身军功和免死金牌换她做将军夫人。 更别提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山盟海誓只许她一人。 赫连时每一次靠近她,她都还会害羞。 “嗯,我们的孩子,怎么了?”赫连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其实心也跳的厉害。 他过去从未喜欢过哪位女子,除了乔菀,没人可以入他的眼,他其实也没想过她会喜欢他,分明他不是那么好。 提起孩子,他脑海里突然想着,有一天乔菀的腹中也会孕育一个他的血脉,他心底里便泛起一阵奇妙的感觉。 “之后杏杏便由我们抚养大,只是...我没有养孩子的经验。”乔菀手里揉着帕子,朱唇在烛光下咬成一条线。 “我也没有,如果菀菀实在不会,我来学?”先前赫连时脑中还在想着枫叶城诸多琐碎之事,头有些疼,这会和乔菀说了几句话,不知怎的,这些烦恼一扫而空了。 “哪有只让爹爹带孩子的。”乔菀嗔怪,睨了他一眼,手撑在脑后,好笑地看着赫连时,“将军比我还笨。” “那是我愚笨了,以后家中大事都由菀菀定夺。”赫连时轻笑,眼尾弯起,为他生的冷峻的脸上添了几分温柔。 见他这样揶揄自己,乔菀忍不住再次抬脚要轻踹他。 赫连时早就长记性了,一把拽住她脚踝,顺势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别动,今日我好累,让我靠会。”他语气沉下去,将她按在自己怀中,头埋在她颈窝处。 他呵出的热气挠得乔菀有些痒,她不安分地动了动,被他拥的更紧。 “将军今日可是碰见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乔菀伸手轻轻拍着他后背,柔声道。 “倒也不是,只是每每见到这里一片民不聊生的景象,便会想起从前这里百姓祥和的画面,心中难免生疼。”赫连时很少和别人吐露心声,但对于乔菀,他可以做到无话不说。 她如他的港湾,他见一见她,靠一靠她,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相信将军会让这里恢复回从前的样子。”乔菀摸摸赫连时的头,如同安抚孩童般,轻声哄道,“将军已经努力做的很好了。” “终有一日,我会让边关的月色下不再有万民悲戚之音,不会再有战乱。” 这话像是说给乔菀听,又更像赫连时给自己发的誓言。 “那我以后便陪着将军走过这里的每一寸泥土。”乔菀扣住他的手,“这是我给将军的誓言。” “到时候将军平战乱,我扬琴艺升平。”她一双藏秋水的眼透着坚定,如淡淡春山一般弥漫着希望与生机。 “好,菀菀与我心意相通。”赫连时拉过乔菀的手,将她手含在自己大掌中,温存道,“我能有妻如菀菀,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乔菀掩唇一笑,如昙花乍现。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捏捏她软嫩的脸:“今夜随我回军营?” “不了,万一半夜有突发情况,我也可以帮忙照顾患病的人。” “好,那今夜我陪你宿在这里,权当保护你。”赫连时刮了刮她鼻子。 “那明早将军还得提早回去军营,会不会睡不够?”乔菀露出担忧。 “怎会?若是不在你身边,我才是真正的彻夜难眠。” 说着,赫连时已经开始解下甲衣腰间的扣子,作势要在这休息。 乔菀戳了戳他硬挺的腰,勾住里边的腰带,把他往自己这里带了带。 “今夜水不够了,将军将就擦擦身子再眠吧。” “好,那你替我擦。” “将军净说些羞人的话!”乔菀嘴上怪着他,还是接过他拧干的巾帕,结果又被赫连时拿回去。 他难掩眼底的疲惫,却还是毫不在意地笑笑:“说错了,是我替你擦,忙了一天了,你也累了。放心,不做什么。” 赫连时按着乔菀坐下,俯身去解她的衣裳和鞋子。 乔菀的脚很小,虽说没有裹三寸金莲,却也如玉般光滑剔透,放在赫连时手中就像一块白玉。 水源缺乏,没想到赫连时会在这留宿,分水的将士只备了一份洗澡水给她。 “菀菀先洗,我再洗。” “可水待会都凉了。”乔菀有些无措,按住赫连时的手,“你用我用过的,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他捋了捋她鬓间的发丝,“我喜欢。” 乔菀坐着,赫连时拿着拧好的巾帕轻轻擦着她身.体的每一寸。 她攀着他肩头,才控制住自己乱蹦的心,分明也不是第一次坦诚相对,却还是紧张羞涩万分。 “腿.张.开。”他手中的巾帕绕在她腿.间,轻轻擦拭,“别紧张,就像之前那样就行。” 乔菀闭眼,咬着下唇,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敢睁开眼睛。 赫连时见她这般羞涩,嘴角微勾,不过他并不打算折腾她,而是规规矩矩地替她擦干净。 “抬起来一些。” 乔菀不语,只是任由他将她托起来。 “好了,乖。”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依旧乖乖地,只是在替她擦身子。 乔菀还是不敢睁眼,耳根子几乎泣血:“将军,我...害羞。” 赫连时低笑起来,拿过小衣替她穿上,把她打横抱起送到床上,捧着她的脸,温声道:“因为喜欢我才害羞是吗?” “是。”乔菀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拿过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将军夜凉了,快些洗,我先给将军暖被窝。” 说完这话她也臊的不行,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明亮亮的眼睛。 “好,不暖和我可要讨报酬。”赫连时俯身含笑道。 “那将军洗慢点,我身上凉,要捂好久。” 第59章 休要将这两国斗争波及我的妻子。 待赫连时简单擦拭后回床上时, 乔菀合眼睡着了,留了一块被子给他。 被子不大,她只能蜷成一团偎着, 腾出了一小块地给他。 赫连时眉头微皱,想起今夜他刚刚到医馆门口时, 白子期和他说的话—— “今日多亏夫人了,我才能稍微休息些, 夫人从早到晚一刻不歇地配药方,熬药, 怕也是累极了。” 北风拍打窗棱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赫连时也将自己的心跳听的分明,瞧着她安静的睡颜, 他心下划过一丝不忍。 若是可以,他恨不能连夜将她带回京城, 让她安心做她的将军夫人,不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何必与他在这里受苦? “将军洗好啦。”乔菀突然嘟囔一句, 迷迷糊糊伸出手搂着他,把他带进衾被里。 衾被打开, 冷意钻进乔菀的身体, 她被冻得一激灵, 抱着赫连时胳膊使劲往他怀里钻。 “冷。” 赫连时摸摸她冰凉的手, 又探下去碰碰她冰凉的脚丫,心里泛起酸涩。 他解开自己的衣裳, 拉住她的手往自己胸.肌上按, 软声道:“放这里热热。” “将军好热,我好喜欢。”乔菀半梦半醒, 摸到一块块好摸的肌肉,还热乎乎的,心情突然很好,整个人连脸蛋儿都凑上去,蹭着这一丝暖意。 “我也喜欢你。”赫连时轻笑,“脚丫子冷也可以放我身上热热。” “好,那将军会不会冷呀?”她躲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嘴上虽然担心他被冷到,还是忍不住把脚靠过去。 “不会,你在我身边,我心里头比谁都热。”他低头用唇碰了一下她额头。 乔菀困极,却还是忍不住和他说话:“将军真好,我要抱着将军一辈子。” 赫连时听着她闷闷软软的声音,忍不住笑了出来,捏捏她耳垂:“菀菀怎么越来越可爱了。” “本来就很可爱,将军洗澡洗了好久,我等的都睡着了。”她蹭着他胸口,手绕着他结实的胳膊更紧,“我刚刚好想将军。” 第70章 “不对,我想了一天了,天天都想。”乔菀像是赌气一般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胸.口。 “我也想菀菀一天了。”赫连时声音喑哑,指腹摩挲着她侧脸,替她把挡住脸的发丝别到耳后,“现在也想。” “要亲亲。”她边说着,边闭着眼,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找到唇的位置。 乔菀勾唇,伸着脖子亲了一口他的唇。 “将军的唇好软,我好喜欢。”她憨笑,意识到自己太主动,又忍不住低头往他怀里钻了钻。 衾被被她折腾的鼓起又瘪下。 “喜欢就多亲亲。”赫连时伸手把她从衾被里捞出来,一只手按着她脑后,侧身吻她的眼。 她彻底醒了,眼睫毛扑棱扑棱的,挠得他唇痒。 “左边眼睛亲了,右边眼睛也要亲,要不然对右边眼睛不公平。”乔菀把右边脸凑上去。 “好,都听你的。”赫连时含笑,用同样的吻亲了亲她另一边眼睛,“那鼻子和耳朵是不是也要亲?” “嗯,还有嘴巴。”乔菀娇羞地笑,勾住他脖子,突然把他压.在.身.下,撑着手强吻他。 赫连时一愣,随即欢快地笑起来:“随便亲,菀菀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蹭你一身口水。”她开玩笑道。 “哦,那很香了。”他毫无不在乎,反而享受得很。 “将军怎么这么流氓?” “反正你也喜欢。” …… 乔菀声音渐渐低下去,趴在赫连时身上直接睡着了。 “呵~”黑夜中突然传来赫连时一声低笑。 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她把口水流到他身上了,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拿着帕子轻轻擦着,怕口水弄湿了她披着的发丝,还替她理了理头发。 拽拽衾被遮住她肩头,赫连时如怀着珍宝一般抱着她睡着了。 翌日,赫连时起得早,乔菀也被他起身的动静弄醒。 “将军别走哇。”许是没睡醒,乔菀勾住他腰身,像抱着娃娃一般不肯松手。 “天亮啦,军营有好些事情。”赫连时转身替她拢好衣裳。 “哦,我没睡醒。”乔菀撇撇嘴,遂下床拿了衣服换。 赫连时帮她系好腰带,揽着她出门,便听见外头一阵嘈杂,正开门就迎面撞上急匆匆的白子期。 “将军,夫人,可别往前门走。”白子期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合上房门,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怎么了?”赫连时皱眉。 “外头围了一群瘟疫病人,说是要焚烧神女救他们,有的甚至都下跪了,只求神女慷慨献出身体,造福百姓。” 白子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乐润喉咙继续道:“将军,不知道谁放的消息,说唯有神女才可以解瘟疫,如今这神女之说已经传遍了枫叶城。” 他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乔菀,叹气道“他们说神女不焚身,瘟疫就一天不能解。” “焚身?”赫连时面色沉重,又问道,“可有说这神女是谁?” 白子期踌躇着不语,但飘向乔菀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乔菀嘴里喃喃道:“焚身?” 白子期凝重地点点头:“焚身是枫叶城几百年前的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已经失传很久了,可现在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了个算命道士,嘴里振振有词,说服了许多患瘟疫的人。” “你的意思是,此处可能会有暴动?”赫连时拉过乔菀,问白子期。 “是,眼下将军快带着夫人从后门回军营,否则瘟疫症状轻的病患暴动起来,会传染给你们。这里我带着一些将士拖延着。” “好。”赫连时脱下自己的外裳披在乔菀身上,兜头罩住她。 乔菀有些无措,在马背上懵懂地问道:“将军,此事来的太过突然了。” “你此前没来过枫叶城,不知道枫叶城的百姓哪里都好,却唯独相信鬼神一说,鬼神之说已经在他们心底里根深蒂固,此次瘟疫来势汹汹,许多百姓心中凄苦,都等着有人能救赎自己,到时候就算你不是神女,大家也会宁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要伤害你。” “可这消息又是谁放的呢?” “我派人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头绪。” 一股无端的冷意窜上乔菀身后,她拢了拢身上的外裳,嗅着属于赫连时的味道,才有一丝丝安全感。 “别怕,我会护着你。”赫连时低头,下巴蹭着她头顶的发丝,“有我在。” “可是,万一要因为我和枫叶城的人为敌呢?”乔菀突然带了哭腔,她突然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如若不是很严重,凭借赫连时的威信,是不必要做缩头乌龟从后门逃走的。 她掀开外裳的衣角,遥遥望着那座被乌泱泱的人群包围的医馆,心中升腾起一阵恐惧。 那些人果真是要来焚烧她的吗? 她只是一个琴女出身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神女? “别多想,若是要因为你与枫叶城为敌,那我便不做这将军了,卸甲陪你,我们找个无人认得我们的地方,换个身份生活。”赫连时将挡住乔菀的外裳拉紧,不让她看见那些画面。 军营。 傅修明已经早早在军营等着赫连时,见他护着乔菀,傅修明不禁眉头紧皱。 “赫将军这是分不清时局?若用一个乔姑娘可以换民心得到安抚,这是好事。” 傅修明说这话时,神情冷漠,好似乔菀对他来说不过一枚棋子。 乔菀闻言,拽着赫连时的袖子往后缩了缩。 “用女人搞定事情?王爷心胸是真的狭隘。”赫连时将乔菀护在身后,眼中有了杀意,“王爷今日所言,倒真是让末将刮目相看。” 自古帝王家最无情,傅修明深知这个道理,为了民心,为了爬上皇位,他什么都可以牺牲,甚至不择手段。 他虽然欣赏乔菀,可也做不到为她处理这些麻烦事情的程度。 有的事情既然决定做绝,那就不用避讳乔菀,反正她迟早都要知道的。 “那王爷若是要伤害末将妻子,休要怪罪末将与您为敌了。”赫连时眸色一沉,冷冷看着傅修明。 傅修明看回去,不言。 “王爷觉得,赫家军是听末将的,还是王爷的?”赫连时揉了揉乔菀紧张而出汗的手心,一字一句问道。 “赫将军是在威胁我?”傅修明挑眉,看了一眼缩在他身后的乔菀。 “随王爷如何想。”赫连时冷冷道。 赫连时虽然不喜欢权力,也不喜欢朝廷官场那一套,但是如果为了乔菀,他可以与天下为敌。 哪怕是忤逆皇上,忤逆王爷。 “赫将军,我们才是盟友。”傅修明看向赫连时的眼里透着不解,“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民心,这一次谣言传的多厉害你知道吗?” “王爷也知道这是谣言!”乔菀终于忍不住反驳,声音里夹了哭腔,如风中飘摇颤抖的蒲公英,颤颤巍巍道,“王爷曾经也说过要与奴家做个友人,没想到这般铁石心肠。” “乔姑娘真是不懂外面的事情,你知道要安抚这些患者,要花多少兵力和心力吗?此番谣言是吐蕃特意谣传,为的就是乱了赫将军的心,让赫将军与我们离心,好让接下去我们军中没有得力的将军。” 傅修明挑眉,眼中带了几丝考究看着乔菀:“乔姑娘,若是没有赫将军,接下去我们要夺城池的计划,可没有胜算。” 乔菀对上傅修明乌黑的瞳仁,心中弥漫起一阵迷茫。 她是不是真的应该...... 还未细想,赫连时便把她一把揽进怀中,她脑中已经白成一团,为什么这次的矛头直指她? 她只听见赫连时和傅修明坚定地说道:“休要将这两国斗争波及我的妻子。” 第60章 将军想如何都可以 傅修明冷哼:“莫非赫将军有更好的办法解决?” 话音刚落, 一探子便火急火燎地进来:“王爷,将军,枫叶城城主带着一行人求见。” 乔菀闻言, 拉着赫连时的手紧了紧。 这伙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她抬头,蓦然撞上傅修明冷冰冰的眼。 他和先前在月下与她谈话的完全不像一个人, 也与之前护送她到北城的不是一个人。 原来不涉及利益的时候是友人,涉及利益的时候, 她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推出去挡事的棋子。 她原先因着幼时的遭遇,是最恨达官权贵, 在这京中, 她只见得三人是这权贵中的清流。 一是赫连时, 二是杨淑华,三是傅修明。 眼下看来傅修明也不过如此。 胡思乱想的间隙, 赫连时已经用身体替她挡住傅修明不善的目光。 乔菀望着男人宽大的后背,眸中忽然有了湿意, 唯一能靠得住的人,只有他了, 若是连他都靠不住,自己只能连夜卷铺盖跑路了。 她想活命, 不想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第71章 “你随我来。”赫连时拉过她, 把她藏在自己的营帐里。 “将军, 我不想死, 只想和将军长相厮守。”乔菀坐在床榻边,伸手环住赫连时的腰身, 语气染了泪, “我好害怕。” 赫连时垂眸,怀中的女子泪眼婆娑, 眼尾染了桃色,语气中还透着可怜兮兮,他不忍。 她还说要和他长相厮守。 她说她害怕。 赫连时心一横,按住她肩头,温声道:“乖,别怕,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让他们把你送去献祭。” 乔菀抬头,环住他脖颈:“我舍不得将军...” “放心,这些我都会替你摆平。”赫连时半蹲着,轻啄了一口她嫣红的唇,“这里很安全,我会派白夜在这里守着,菀菀等我回来。” “好。”乔菀拽着赫连时的袖口,“将军小心。” “别担心我。”赫连时把额头抵在她额头上,鼻尖靠着她的,揉了揉她的脸。 走时,他转身再看向乔菀,强压下眼中的不安和阴沉,对她笑得轻松:“不要怕,我都会解决好。” 乔菀看向赫连时依旧沉着冷静的脸,心中的烦躁和不安突然散去了几分。 她乖乖地颔首,示意自己会在这里等着他。 赫连时见她心神定下来,遂加快脚步去见城主。 营帐外,枫叶城城主和一行人纷纷站在营帐面前,等候着赫连时。 赫连时见跪了一地的人,眉头紧蹙,步子加快,在雪地上印出一个个坑印子。 他心中忐忑,因为他见到城主直接把祭祀的刑具都带来了,一伙人扛着木头,一伙人拿着沉重的锁链,还有人拎着刀。 刀片上泛着刚刚磨好的刀光。 他不敢想象这些刑具用到乔菀身上,这些冰冷又疼痛的物件,本该离他的妻子远远的。 “赫将军!”城主刘清河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向赫连时走来。 “咳咳咳,赫将军,请受老朽一拜。”刘清河带着面罩,依旧挡不住那张脸下面的憔悴。 “城主请起。”赫连时忙拉住他,“可是有什么事情?” 刘清河头发发白,在雪色中更显得年迈苍苍:“赫将军如今都直接喊我城主了,看来是真的不舍得忍痛割爱,不必和老朽我装傻。” 赫连时第一次到枫叶城的时候,无父无母,是刘清河还有枫叶城的百姓轮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因此他对枫叶城百姓的感情很深。 他素来知道枫叶城有祭祀习惯,不过从前都是用物品和牲口,如今的活人祭祀实在太没天理。 他对刘清河作了一揖:“刘老,活人祭祀太不合理。” 刘清河冷哼一声,目光死死揪着赫连时,随即往后看了看跪倒一地的枫叶城子民,恨恨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否则也不会让你忍痛割爱,只是你看看我们枫叶城的子民,跪在这里求你的人里面有妻子染了瘟疫,有的孩子染了瘟疫,还有的丈夫也……” “赫将军,你良心不会疼吗?” “赫将军,求求你了。” …… 赫连时不忍地看向众人,想起乔菀那般脆弱无辜的眼,沉声道:“祭祀没法根治瘟疫,白军医已经在为大家配药方了,等到药发挥作用了,瘟疫也渐渐好了。” “赫将军这说的,白军医的药吃下去,效果太过微小,可不是诓骗我们吗?那个道士可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他说的一定是真的,再者他前些日子确实一日之内就治好了几位患瘟疫的病人。” 赫连时皱眉,细细揣摩这话中的含义。 从前随军的时候,他们也遇到过数次瘟疫,白子期的药经过检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至于见效,半月也不算很长,那道士所用的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能够在一日之内治好病人? 其中有诈。 刘清河见赫连时不语,继续说道:“将军,这道士说了,以他一人之力,无法打动上天,若用神女祭祀,上天会满意的。” “你们如何确定这神女是夫人?” “道士言,将军是纯阳之人,将军夫人日日在将军身边,染了纯阳之气,又是女子,可以祭祀以慰上天。” “既然要纯阳之气,那让本将军直接祭祀岂不是更有用?何必为难我夫人一个女子?”赫连时这话带了怒意,声音震的雪地中一片肃静。 刘清河微愣,转而又道:“您是南越国的将军,身份贵重,又要行军打仗,怎么能沦为祭祀品?将军对我们整个南越国都很重要。” 赫连时握着剑柄的手被冻僵在飞雪中,半响不语。 众人都在等着赫连时给一个回答。 漫天飞雪下的越发汹涌,渐渐埋住赫连时的靴子。 乔菀在营帐中等的煎熬,忍不住挑起一小片帘子向外看去。通天的雪白中,赫连时孤身一人面对着一群百姓,一身墨色甲衣更显孤寂。 若不是她,他也不会两难。 可她也不想死,不想平白无故地做了所谓的“祭品”。 一切都太荒谬。 角落中,傅修明唇角讥讽地勾起,他摸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他很想知道赫连时会不会像他一样选择放弃乔菀。 良久,赫连时终于开口:“夫人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没有她便没有我。想动她,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四周一片死寂。 赫连时说话时掷地有声,四周的人听的清晰,包括躲在营帐后偷听的乔菀。 她低头看着自己绣鞋上的鸳鸯图案,又抬头望着赫连时的背影,眼中酸胀的很。 赫连时又对众人道:“还望大家告诉我这名道士在哪,姓甚名谁,另外我和各位担保,一月之内,我会让枫叶城的瘟疫得到缓解和控制。” 刘清河看向赫连时,气的狠狠敲了敲拐杖,怒道:“若是一个月没有缓解呢?” “若没有,拿赫某祭祀便好。”赫连时垂眸道。 刘清河不语,他身后的百姓却窃窃私语起来—— “你没有诚意啊,赫将军。” “我们怎么能听信你一面之词,你是将军,我们只是平头百姓!” …… 赫连时的寒霜剑深深插入雪中,摩擦出一道利落的声响。 众人皆是一惊。 赫连时朝着诸位百姓双膝跪下,双腿没入冰冷的雪中,字字恳切道:“我赫连时,为我夫人向诸位求一个机会,请大家相信我,相信赫家军。” 刘清河和大部分百姓都和赫连时是旧相识,明白他的人品,先前也是太过着急,被瘟疫搞得人心惶惶才这般刁难他。 其实,大家也不愿意看着保家卫国的将军痛失所爱。 他如今抛下面子,抛下身份地位与他们下跪,这其间的诚意,确实明了。 “好,我们愿意给赫将军一个机会。” 此时乔菀虚脱地靠在营帐里,眼泪一滴滴掉在地上,凝成冰块。他居然为了她向旁人下跪,要知道他最是骄傲,连见圣上都可以免跪拜礼,如今为了她…… 她要拿什么还他? 角落里观察着赫连时的傅修明捏紧了拳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赫连时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放下自己的身份地位,赌上自己的性命。 赫连时竟然这样爱她。 那自己算什么?傅修明自嘲一笑,他并不在乎,像乔菀这样的女人,等他做了皇帝,还会碰见很多很多。 败坏她对他的好感,一点也不可惜。 等到赫连时送走城主一行人,没有片刻逗留,他便赶回了乔菀身边。 他担心那些祭祀的恐怖刑具吓着了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偷看见这些。 “菀菀。”他加快脚步,一把拉过她,将她抱在怀里细细安慰,“别怕了,我求他们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缓解瘟疫,目前他们不会为难你。” 乔菀眼中有泪,低头看着赫连时被雪水濡湿的膝盖,泪流的更加厉害:“将军何故对我这般好?” “因为你值得,而且我不能失去你,没有你我一日不得安宁,我爱你,为你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你不要有愧疚,一切都是我自愿,我也不需要你还,只要肯接受我对你的爱,便好了。” 赫连时捧住她被泪水胡花的脸,伸手替她擦干净:“别哭啦,再哭我会心疼的。” 乔菀的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双手环着他腰身,眼眶湿湿的,软软地应了一声:“好。” “可是我想报答将军。”她抬眸道。 “好呀,你要怎么报答?”赫连时揉揉她耳垂,温声道。 “将军想如何都可以。”乔菀头低下去,搂着他更紧。 第61章 那今夜换个唇? “现在是青天白日。”赫连时揽住她, 笑得宠溺。 “那...那就等晚上。”乔菀咬唇,按着他的手微微出汗。 “好,菀菀邀请我, 那我肯定不能拒绝。”赫连时又道,“今早有好消息, 水渠已经挖通,引的是北城干净的水源。” 第72章 乔菀面色一亮:“那瘟疫是不是可以更快地得到控制, 毕竟这瘟疫传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卫生问题。” “那当然,不过最要紧的是...”赫连时停顿, 一双黑眸牢牢锁着乔菀, 凑近她耳边道, “有足够的水,就不用担心没有水洗褥子了, 可以放开点。”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乔菀脸热,他在耳边的气息如同火舌一般舔舐着她耳朵。 “总之...总之都是好事。”乔菀悄悄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手装模作样地放他肩头上挡住他。 赫连时见她眉眼中含泪带羞的,既心疼又怜爱。 他抬手轻轻接住她眼睫毛上的一滴晶莹, 这滴泪水干净透彻得仿佛从春日的桃花上新鲜掉落的一样。 他想起来他们在檀香楼遇见的时候,也在春日, 京城的花儿多, 自从与她表明心意后, 他便会日日早起为她折花, 她尤其最喜那一抹盛开的海棠。 怒放的海棠在她发间,显得她格外明艳好看。 他突然想为她在冬日中植一盆海棠。 给她一个惊喜, 她一定会很开心。想到她戴着自己亲手为她种的海棠, 对着他羞羞涩涩地巧笑,他心底里浮起一阵甜蜜。 他眼神挪到她发间, 眼里含笑,乔菀以为他又笑话自己,捶了一下他胸口:“将军又在笑话我不成?” “没有,我怎么舍得笑话你,护着你都来不及。”赫连时摸摸她耳垂上的东海明珠耳坠,还有发间的簪子,又掐掐她瘦弱的腰身,她穿的,用的都是他给的。 她如今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有了他的影子。 他肆意侵入她生活的每一寸,占据她的心,占据她的身体,互相拥有彼此。 这是一件极好的,极幸福的事情。 乔菀依偎在他怀里,受着他的抚摸和眼神怜爱,勾着他的手不自觉紧张地弯了弯。 “乖,今日你就在军营里陪我,勿要再去医馆,白子期与我商量好,你把药配好后,我派人快马加鞭送到百姓手里,这样也能保护你。”赫连时勾勾她的鼻子,温声哄道。 “好,还是将军考虑的周全。”乔菀皱了皱鼻子,蹭着他手指。 “我去忙事情了,你就在这里把药包弄好,之后再让人送过去,好吗?” “好。”乔菀蹭了蹭赫连时的腰身,眼里尽是娇憨和依赖。 待赫连时走后,乔菀摸摸发烫的脸颊,等着旁人将要包的药送来。 等到日落西山之时,乔菀已经按着白子期治疗瘟疫的药方子弄好了上百个药包,让人送到医馆去。 她揉了揉酸疼的手,看着斜斜照进来的阳光一寸寸冷下去,夜又凉了。 军中的大锅饭菜不及将军府的精致,不过乔菀并不嫌弃这些,她握着筷子,一点点往嘴里喂饭。 赫连时还没来,许是他军务太过繁忙,她用手碰了碰为赫连时准备的饭菜,碗壁有些凉了。 她嘴里嚼着最后几口饭菜,端过赫连时的饭菜放到烧的正旺的炉子旁存着温度。 她目光落在跳跃的火光上,烤着火的暖意,思绪飘远。 等赫连时忙完回来,就看见乔菀坐在炉子边,发丝低低地用一根素白的发绳扎着,簪子被她放到一旁的桌上,她头微微垂着,身上的红色披风衬得她白皙的脸庞在火光下更为灵动。 她安静得像一幅美人画,不沾染半分俗气。 “在想什么呢?”赫连时的声音从乔菀身后响起,等她想要回头时,已经被男人揽在怀中了。 赫连时目光落到炉子边捂着热气的饭菜上,嘴角微微勾起,低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低声道:“菀菀对我真好。” “我在想将军。”乔菀转身,拢住赫连时弯下的脖颈,与他对视。 赫连时眼底有淡淡的乌色,她心疼地抚了抚,软声道:“将军今日军中的事情还很棘手吗?” “不棘手,比先前顺利多了,现在就等着白子期的药方发挥作用。”赫连时说着,一手端着温热的饭菜,一手牵着乔菀的手到桌旁。 乔菀摸摸赫连时的手心,低头看着自己被草药染成黑色手指,突然笑起来。 “现在我的手和将军一样粗糙了。”她掩唇。 赫连时捧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眼前,看着她被草药汁染色的手心,心底里划过心疼:“包药弄了一日?手酸不酸?” “嗯,有点酸疼,但是如果能让更多人尽快吃到药,那瘟疫就能快点好起来。” “会好起来的。”赫连时见她眼底里依旧泛着淡淡的失落,忙安慰道。 “好,我相信将军。”乔菀抬眸看着赫连时的眼,试图找到一丝肯定。 赫连时看着她,眼里满是希冀和胸有成竹:“我会将这件事处理好。” 他敛眉继续埋头吃饭。 “那将军今日处理什么到这么晚呀?”等到赫连时吃完饭,乔菀又忍不住开口问。 “我派人打听到了那个故弄玄虚的道士的下落。”说这件事情,赫连时语气骤冷,但看向她的眼里依然透着柔意,“别担心,这事情我会弄好。” 他垂眸,压下眼底的怒意,所谓的道士不过是吐蕃公主令月派来的探子。 令月先是让道士治好几个所谓的“病人”,接着让散播出乔菀是神女,利用枫叶城崇拜祭祀的心理,将乔菀推上风口浪尖,让他陷于百姓和乔菀的艰难抉择之间,若他选了百姓,失去乔菀,之后便会一蹶不振,那也无力掠夺后面的城池;而倘若他选择乔菀,放弃百姓,他必然会失去民心。 可令月怎么可能想得到他会为了乔菀,放下身份和尊严,向枫叶城诸位下跪,求一个机会? 所有人都在低估他和她的情谊,他偏偏要告诉所有人,她会是他唯一的挚爱。 “好,那我等将军好消息。”乔菀知晓赫连时不让她细细了解此事的原因,最近烦扰她的事情太多了,若是再告诉她多的,她也难免会一直多想。 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无条件相信他。 “刚刚我让厨子烧了一大锅的热水,今夜菀菀可以洗一个舒心的澡了,放松一下心情。”赫连时不再去想军中的琐事,拦腰抱起乔菀把她放到浴桶里。 “衣服还没脱,将军也太猴急了!”乔菀笑闹着拍他的手,手忙脚乱地解下披风和厚重的衣裳。 水汽氤氲,缺了在将军府时的沐浴花瓣,却多了几分彼此的珍重和情谊。 赫连时不急着闹她,拿过桃木梳子一点点为她梳着发丝,软声道:“这几日你太辛苦了,让你随着我在这儿受苦,是我的错。” “将军不必如此自责。”乔菀泡在热腾腾的水里,任由暖意穿透五脏六腑。 赫连时梳发的动作不似舞刀弄枪的粗人那样粗鲁,而是细细将她打结的发丝先用手理清楚,才用梳子往下梳着。 “这样的力道可不会弄疼了你?”他轻语。 “不会,将军如此,倒比我自己梳发还要温柔。”乔菀勾唇,拿过一旁的镜子仔细看着自己的脸。 她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气,微微挪动镜子,直到看见赫连时那张认真的脸,嘴角荡漾着甜笑。 赫连时抬眼,在镜中窥见自己,目光一转,又看见乔菀弯起的嘴角:“怎么样,为夫伺候的夫人还舒服吧?” “倒像个将军府里的一等丫鬟。”乔菀打趣道。 “一等丫鬟不好听,我要做暖床丫鬟。”赫连时见她发丝梳的差不多了,将梳子丢到一旁,望着水中的人儿,眸中欲色更甚。 乔菀趴在浴桶旁边,水汽笼罩着眼眸,像一只温驯的麋鹿。 她眼神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赫连时,见他轻解衣裳,摘落腰带,露出好看的上身。 “将军要进来一起吗?”她搅动着水面,没了花瓣遮挡,水汽朦胧下的春色如春日柳絮般撩动着赫连时的心。 “白日里都说了,菀菀盛情邀请,不容我拒绝。” 浴桶里的水面又涨了一寸。 乔菀感觉水下好似有蛇在游走,缠住她的腰身,把她带到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她确实是做足了准备的,可靠在赫连时怀里,还是被男人眼里的欲色撩拨得心慌。 他拉过她的手,细细摸着她手心的纹路,沾了水,替她慢慢揉搓着白日里沾上的草药汁。 “等回将军府,我去寻最好的护手膏给你,我知你最爱这双手,也最喜欢用这手抚琴,必会弥补好你。”赫连时将她手牢牢捂在手心,沉吟一会,拿起来亲了一口。 他含着她食指的指腹,唇舌慢慢侵扰着,眼却灼灼看着她的眼。 “将军是要吃了我才罢休。”乔菀指尖被他舔舐得发痒,想缩回去,又被他狠狠拽回去。 “上次说亲脖子不行,这次我们换个地方?”赫连时松开她,低低笑道。 乔菀脸一红,他怎么把这事记得这么久?! “我好像记得菀菀说嘴会被亲烂,那今夜换个唇?” 不等她拒绝和遮挡,赫连时的手已经...... 第73章 “不,其实嘴也是可以的。”乔菀弱弱道。 “菀菀不喜欢我伺候?”赫连时顿住动作,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那菀菀伺候我?” “什么?!”乔菀有些懵,她要如何伺候男人? “帮我?” “才不要!!!”她哪里敢碰他那里,滚烫又... 第62章 男人鼻梁越挺... “那我伺候你。”赫连时俯身靠着她, 笑得胸腔震动。 乔菀抬头,盯着男人近在咫尺的高挺的鼻梁,忽然想起来话本子里写的—— 男人鼻梁越挺... “怎么脸突然这么红?”赫连时湿漉漉的手蹭了蹭她的脸。 乔菀咬唇, 清晰地感受到水下他躁动不安的... 话本子诚不欺她! 正想着,她已经被男人压在水下, 他只给她露在水面上喘息的机会,手和肩膀都被他死死按捺着, 撑在硬硬的浴桶壁上。 “唔...” 她感叹,幸好今晚吃的多, 否则怎么受得了他这样折腾? “大吗?”赫连时突然邪笑着开口, 眼底里的温柔荡然无存, 带着明晃晃的调戏。 “什么...”乔菀受不住嘤咛,大口大口喘着气。 “为夫的难道不能让菀菀满意吗?”他用力, 她嘤泣。 “没见过别人的,怎么知道将军的大不大?”乔菀咬唇, 指甲在他肩膀上抠出一小块红色的月牙儿。 “嗯?还想看别人的????!!!” “没有,我可不敢, 将军这样小心眼。”她看着他眼底的震惊,笑得更欢, 趁他不备, 手挣扎着从他掌心逃出。 她有自己的小心思, 就喜欢看着他发疯地把她抓回去, 这样才能更深刻地体会他迫切的爱。 果然—— “不许逃,给我回来。”她手腕又被赫连时扣住。 “哐当”, 玉镯子撞在浴桶壁上发出脆响。 乔菀对上赫连时急切的眼, 笑得狡黠。 赫连时知道这点力道还不足以让她难受的跑,分明就是她最喜欢的点, 这时候她故意躲他,只有一个原因。 玩他呢,把他当狗溜。 不过无所谓,他乐意给她当狗。 如果是舔狗就更好了。 “菀菀这么喜欢玩?”他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看得乔菀心里发毛。 “将军要怎么玩?”她虽然心里发毛,心底里还是痒痒的。 毕竟他体力又好,伺候的也周到。 她紧张地看着他的脸,眼神飘来飘去,又落到他生的块块分明的腹肌上。 赫连时把她的手松开,又把她的手挪到他肩膀上。 她的一截白藕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格外显白,被他带到怀里如同一只被大灰狼揣在胸口的小白兔。 “眼尾怎么这样红?”赫连时低头吻了吻她泛着桃色的眼尾,按着她腰身的手紧了紧。 “我也不知道...”乔菀捏捏他胸口,语气软乎乎,“那将军喜欢吗?” “比抹了胭脂都好看,我自是不甚喜欢。” “哗啦!” 赫连时抱着她出了浴桶,乔菀手忙脚乱地想找些遮挡的物件,浑身上下除了湿透的发,什么都没有。 羞得她整个人贴着赫连时更紧,缠着他身上的暖意。他把她裹在薄薄的衾被里,擦去她身上的水渍。 他的手顿在她肩头的疤痕上,这道疤痕是乔菀为他运送物资时候被绳子勒伤的。 “还疼不疼?”赫连时伸手摸着这道和月牙一样的疤痕,在她无暇的肌肤上有些突兀。 “不疼。”乔菀仰头,眼里还带着泪珠,却倔强的不让它流下来。 赫连时眼底里漫着晦暗,是他不好,让她受伤。 乔菀见他眼底失落,知他又是在责怪自己。 “将军回府后给我准备最好的药好不好,我不想留疤。”她勾住他腰身,撒娇道。 “好。”赫连时垂眸,轻轻吻了她肩上的疤痕,与她脖颈交错间,一滴怨恨自己的泪水悄然落到枕间。 忍住眼泪的间隙,他又听见乔菀温声道:“到时候我也给将军抹抹,我也很心疼将军身上的疤痕。” “心疼我?”赫连时一愣,蓦然反应过来,自从父母走后,乔菀是第一个说心疼他的。 “菀菀不嫌弃我身上打仗落下的疤痕恐怖难看?”他一顿,直白道出心中所想。 她却笑起来:“我从来都不觉得这疤痕难看,第一次见将军身上的疤痕,心口只有心疼,再说了这疤痕是将军的立下赫赫战功的荣耀,我喜欢得很。” 旁人图赫连时一身战功,图他满门荣耀,图他生的好看,过去有不少女人也向他示好,可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怜他,可以抛开一切爱他。 只有他的菀菀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琴懂他,她一颗玲珑心也与他心意相通,就连房事上也与他琴瑟和鸣。 叫他怎么会不动了心? “菀菀对我为何如此好?”他动情,指尖绕道到她发间,动作愈发缠绵。 “因为我心悦于将军呀。”烛光晃动下,她一双明眸弯起,如情蛊般牢牢锁住他的心房。 也许魏晗那情蛊当真下到他心里了,叫他深深陷入她一颦一笑间。 “想要将军亲亲。”她蹭上来,弄得他抓心挠肝的。 “好。”赫连时声音哑下去,“想听你和我说好听的话,又想亲你怎么办?” “那...都依将军的。”乔菀声音小下去,捂着的手主动挪开。 他俯身,她扯过衾被遮盖住脸,不敢看他。 “甜甜的。”良久,乔菀脚趾都蜷缩在一块,眼角憋出了泪痕,赫连时才肯放过她,在她耳边耳语。 “真的那么甜?”她从被子里悄悄看他,正好对上他乌黑的瞳仁。 “是呀,菀菀对我来说,就是甜甜的糖。”赫连时不会说情话,有些话说的直白又羞人。 “今日前半夜暂且不睡了。” 床幔落下,一室旖旎。 次日,乔菀撇撇嘴,看着凌乱的床榻,嗔了一眼赫连时。 “我没法下床走路了。”她闷声,整个人伏在被子里。 “那我帮你揉揉?”赫连时边替她拿了新的小衣,边给她端茶水。 “不要,哼。”她轻轻踹他一脚,捏着小衣,鼓着脸,“将军肯定又要乱来。” 赫连时轻笑,端着茶水慢慢喂她,软声哄着:“那我喂你喝水总行了吧。” 等到二人温存好,赫连时也起身准备出营帐。 一小兵急匆匆地赶来,步伐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身后还跟着年迈的城主,见城主刘清河眼中含着怒意,赫连时心知有事发生。 刘清河面色不善地看了眼站在赫连时身旁的乔菀,压下心中的怒气,直言道:“将军夫人昨日包的药可有经过他人之手?” 乔菀蹙眉,仔细想了想昨日包药的情景,摇摇头道:“城主,昨日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将草药装进药包里了,之后交给旁人送到医馆,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不知?那你可知有几百号患了瘟疫的百姓,用了你的药之后,上吐下泻,现在还在医馆门口苦苦哀嚎?”刘清河自恃德高望重,和晚辈说话起来自是不留情面。 他继续道:“莫说有没有经过他人之手下毒,前几日我们要将夫人当做祭品,难保夫人不会怀恨在心,想要加害枫叶城百姓。” 赫连时冷着脸,一把将乔菀拉到身后,对刘清河道:“刘老,这药并不止经过我夫人一手,还请将事情都调查清楚再下定论。” 刘清河敲了敲拐杖,神色阴沉:“那还请赫将军尽快查清这事情,若真是夫人,将军也莫要徇私,千万别寒了枫叶城百姓的心!” 刘清河又抬头看着乔菀,面露鄙夷:“夫人金贵,将军又宠爱的很,接下去就不劳烦夫人为我们这些贱民弄草药了,省的脏了夫人的手,也寒了百姓的心!” 乔菀欲言又止,藏在袖中的手捏成拳头又无措地松开。 她想为自己解释,可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刘老,我夫人向来善良,定不会做出这般苟且下流之事,此事我会尽快派人查明。”赫连时见刘老佝偻的背,眼底不忍。 可菀菀一向最是善良,绝不可能是这种人。 刘老依旧摇头,冷冷道:“这一次吃了药的人都上吐下泻,我找白军医看过了,每一份药剂里头下的腹泻药分量都差不多,又让人不会有生命之虞,又能让人饱受折磨,这般精准的药量,除了通医术的夫人,我都不知道还要怀疑谁。请将军收起对夫人的怜爱。” 赫连时皱眉,如此看来,这凶手更不可能是乔菀,明摆着是有人故意要害她,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多线索都直指她? 一切都像有人故意为之。 可真正的凶手却将自己抹的没有一丝痕迹。 “我自是知晓刘老的焦急,但此事没有查明之前,还请勿要轻易论断,这一切太巧了,我不相信会是我夫人做的。”赫连时正定神色,眼中没有半分对乔菀的怀疑。 第74章 不等刘清河继续说话,营帐外头传来一阵躁动。 傅修明在外带着一队将士们拦着激动的百姓,以免百姓暴动。 “妖女,妖女出来!”与先前喊乔菀“神女”不同,自从吃了乔菀包好的药上吐下泻后,这些百姓心中就埋下了惩处妖女的心思。 神女无法祭祀,那么妖女总要除了吧? 若不是她一直赖着赫将军,让赫将军色欲熏心,这瘟疫早就解除了,哪里还要等到今日,拖累的一众人苟延残喘。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在天灾人祸面前,哪怕有一丝能够快速解决痛苦的希望,就算再离谱,人们也会和疯了一样去追求。 病魔最容易摧毁人的心智,击溃人心中道德的最后一道防线。 一开始只是少数人防线被击溃,后来渐渐鼓吹起越来越多心志不坚的人,接着总有人在跟风,久而久之,人们也信了离谱的方式能够解决问题。 原始,疯狂,不带着人性。 架着所谓的“妖女”,“神女”,以满足自己心中对生的渴望。 赫连时拉着乔菀的手心,先不说如何解决问题,他心中已经想好了好几种让乔菀逃跑的法子。 旁人不在乎菀菀的生死,可他在乎。 第63章 他不护着她,谁来护着她? 同时乔菀忽然腹痛难忍地蹲下, 面如土色。 刘清河睨了她一眼:“夫人这是要装作柔弱逃过众人的声讨吗?” “我没有...”她咬着牙,手指深深嵌入掌心,一阵恶心涌上胸口。 赫连时顿时慌了, 也顾不上旁人的目光,拦腰抱起她去了榻上。 “怎么了这是?”他摸摸她的额头, 替她掖好被子,温声道。 “肚子疼, 还特别想吐。”她难受地皱着眉,手抓着腹部处的衣服, 缩在衾被里。 一个念头瞬间在赫连时脑中冒出—— 怕是药材送来菀菀这里的时候已经被下毒了。菀菀和这些药接触了整整一日, 这些药便慢慢入她体内。 他脊背一阵发凉, 若是这样,她接触到的泻药是患者的几百倍, 恐怕有生命之虞。 “来人,快去请白军医!”赫连时失声, 无措地握住乔菀的手,碰到一手的冷汗。 乔菀只觉得自己腹部烧的难受, 整个人好似被裹在一团火里,五脏六腑被炙烤地想全呕吐出来。 昨日碰到草药的手指也灼烧得疼, 如同抓住锋利的荆棘般割手。 “疼。”赫连时把她抱在怀里, 她抽噎着摸着他身上冰凉的甲衣, 缓解手心的灼烧感。 “要冰块...”乔菀的手在他甲衣上冰了一会, 甲衣被她捂热,又是温温润润的感觉, 让她更加烦躁。 她想呕, 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去弄些雪给你,等我。”赫连时阴沉着脸, 撩开营帐去外头亲手捧了一大把雪,他扯下衣摆的一块布,仔细将雪揉成雪球用布包好。 试了试用布裹好的雪球温度,不至于冻着她的手。 刘清河和一干百姓面色冷淡地看着赫连时做这一切,他们都认为赫连时疯了。 傅修明拉住他的手,淡淡道:“你与乔菀莫不是在演戏?” “怎么,连曾经说过喜欢她的王爷如今也不相信她?”赫连时心底里更寒,怕是除了他,无人相信乔菀的清白。 “王爷,末将从不开病人的玩笑,也不会胡乱玩闹。”赫连时用力扯开被傅修明拽住的袖口,头也不回地进了营帐。 “将军,我一个人好害怕。”见赫连时进来,乔菀忍着疼,偎在他身上,泪水簌簌掉落,打湿他的衣角。 “别怕,我在这,呐,你捧着这个,手心是不是会好些?”赫连时一手把用布裹着的雪球递到她手心,还有一只手隔着衣服替她轻轻揉着腹部。 乔菀低头,看见他被冻得通红的手,心底里好似被万根发丝捆住一般勒得生疼。 他手上的剑伤也被冻得裂开,许是身体太疼,乔菀几乎要感同身受赫连时手上的疼。 傅修明撩开营帐,大步进来,见乔菀确实疼的死去活来,才真正相信了赫连时的话。 他们没在演戏,那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着一切?傅修明环视了一圈营帐外的人,耳边还响着乔菀埋在赫连时怀里的哭声。 该死,不知道为什么乔菀的哭声砸在他耳朵里,搅得他心烦。 明明是他先放弃她的,要把她推出去平住悠悠众口。 白子期提着药箱,身后还跟着几个背着箩筐的男人,从远处快步跑来。 傅修明见到白子期来,不知为何,心中的紧张突然缓和了几许,甚至为乔菀能被医治而高兴。 他早想好了,若是这瘟疫一直不缓解,百姓暴动,他便顺应民心,用乔菀当着祭天平民心的祭品。 至于赫连时,他是王爷,赫连时不能不听他的。 可他的心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白子期匆忙对傅修明行礼后,提了药箱进了营帐。 “将军,让我看看。”白子期捏了帕子搭在乔菀的手腕上,隔着一层床幔细细把脉。 赫连时抱着乔菀,脊背靠在榻上的梨花木上,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盯着她泛红的眼眶,放缓了声音:“别怕。” “可是大家都觉得是我下的泻药。”想起刘清河怨恨的眼神,乔菀心中就委屈的很,她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她巴不得百姓赶紧好起来,免得拿她祭祀。 “我相信你。”赫连时伸手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一双眼里浑然是对她的怜意。 他不护着她,谁来护着她? 白子期拿出银针为乔菀施针,缓解好她身上的疼痛后,捻着发黑的银针,沉声道:“夫人也中了腹泻药,只不过这药不是从口而入,而是从皮肤表面渗透进去,不过好在渗透的不是很深,因而只是导致夫人难受,但是对身体的伤害还比较小。” 缓一些过来的乔菀,不禁庆幸起昨夜与赫连时在浴桶里泡的久,她抬手,手心的草药汁也被他细细洗的干净,若是她自己,定是懒得洗这么细致,只怕今日会更疼。 赫连时拿着丝帕一点点摁着她额头的汗珠,又接过白子期递过来的药丸,喂着乔菀吃了下去。 约莫一刻钟后,乔菀才觉身体舒畅,有如清风拂过般清爽。 “你可知这是什么药,竟然这样毒辣?”乔菀靠在赫连时怀里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开,隔着一道床幔向白子期询问道。 “吐蕃那里的泻药,我们南越国是没有的。这药还极为珍贵,是吐蕃后宫娘娘们宫斗常用的药,无色无味,入口即顺着咽喉灌入,让人无故上吐下泻,若是没有入口,接触的药剂大了,也会让人产生呕吐腹痛的感觉,尤其是接触的皮肤部位,会灼烧的疼,但表面又看不出伤痕。” 听着白子期的话,赫连时打开乔菀的手心,果然一点伤痕都没有。 没有伤痕,乔菀也无从证实自己同样被这药荼毒,她病一好,又要成为众人声讨的对象。 枫叶城的人都将矛头指向了乔菀,甚至以为她今日是在装病,只有赫连时看见乔菀疼的眼泪濡湿了他衣裳。 “这药实为阴毒。”赫连时凝思,指腹揉着乔菀的掌心。 “可为何城主说,每包药下的剂量都一样?纵然是严格按照药方配的草药,可每一种草药不可能都分配的如此均匀,其中的泻药更不可能平均分配。”靠在赫连时怀里让乔菀心情平复了许多,冷静下来思考整件事情,她觉得蹊跷。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白子期起身,去营帐外向先前和他一道来的人背篓里拿了包药来。 “我把这些草药都一一打开验过了,里面根本没有吐蕃的那草药,但是结合百姓们吃下去的反应,代表这药包里面就含了那药,太过奇怪。” 赫连时隔着帕子,拿过药包,盯着外头的草纸沉思许久,才道:“菀菀,你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可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乔菀蹙眉,努力回想昨日的情景,看着那裹着药的草纸,忽然瞪大眼睛:“昨日包药的草纸似乎更软,更湿一些,上面还有淡淡的灰色,当时没有多想,今日一看这草纸,竟然是干干净净素白的,没有一点别的颜色。” 白子期闻言,忽然一掌拍在腿上:“将军快松手,别拿这草纸药包了!!我知道为什么了!” 其余二人皆是不解地看向激动的白子期,等着他说出原因。 “这药无色无味,可以溶于水,我想这下药之人定是将药融在水里,然后用来浸泡包药的草纸,这样药就均匀地带到每一个药包里。” “可这药还是在草纸上呀?”乔菀不解。 白子期微妙一笑:“这就是大夫才懂的事情了,这药极为神奇,遇冷挥发,挥发后喜欢黏在草木上,这样一来就下药成功了。之前我也说了,此药无色无味,根本察觉不出来。” “夫人应该就是与这些药接触太多了,所以引发身体不适,而这药入水即化,百姓泡下去,喝了汤药,就算出了事情,事后拿着草药残渣,更是什么都检验不出来。”白子期解释道。 第75章 乔菀一脸了然,可空口无凭,又要如何让百姓相信这些呢…… 赫连时对上她担忧的眸子,柔声安慰道:“莫愁,我早些就派人将碰过药材的人都召集到外头了。” 乔菀松一口气,他做事,向来是体贴周到的。 “既然事情有了眉目,接下来就叫城主他们进来吧。”赫连时盯着地上的那包药,正色道。 待到赫连时让白夜将接触过药材和草纸的人都带进来,大家也都到齐了。 傅修明踌躇地看了一眼床幔后坐着的瘦弱人儿,指尖在袖下摩挲着,心里忽然起了怜意。 只是他没有资格,连朋友的安慰都没法给。 白子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大家解释了一遍,城主刘清河的面色从震惊转变为愤恨。 “若不是白军医医术高明,恐怕我们都要被蒙在鼓里......”这半月以来,白子期在医馆为救瘟疫百姓尽心尽力,刘清河都看在眼里,他的话,刘清河会相信,只是他还是觉得没有证据,这话说的太空。 不过很快便有人漏了陷。 负责送草纸的是两个小厮,一个叫卫龙,一个叫福生。 福生看起来是个憨厚的,听着白子期所讲,害怕草纸之事怪罪到自己头上,不禁手心捏把汗,但面上除了担忧,毫无心虚之色。 这也是正常反应。 而卫龙—— 卫龙一进来时,目光就死死盯着床幔后坐着的乔菀,赫连时登时就挡在了床幔面前。 赫连时上下打量着卫龙,见他手腕上隐隐有一道黑色的印记,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页书上的图腾。 吐蕃死士! 不好!他是如何混进来的! 第64章 她的委屈,他会替她一点点讨回来 不等卫龙有所反应, 赫连时当即抽出寒霜剑,护在乔菀跟前。 白夜看懂赫连时的眼神,三下五除二压住卫龙, 然而卫龙是吐蕃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并不好对付。 卫龙一脚踹飞身旁的椅子, 和白夜扭打在一起。 傅修明冷着眸子,加入这场斗争。 打斗中, 卫龙步步逼近床榻,赫连时将乔菀拦腰抱起冲出营帐, 其余一行人飞快地拖住卫龙。 一切都解决的干脆利落, 等卫龙被压到赫连时面前时, 他眼里透着不甘的猩红,瞪了一眼赫连时怀里的乔菀。 吐蕃死士训练时, 都会进行日复一日的“熬鹰”,以达到一眼就震慑到对手的目的, 卫龙这一眼目眦尽裂,如毒蛇吐信一般要将乔菀吞入腹中。 在场的大部分男子上战场见过比这更恐怖如斯的敌意, 自是没有被吓到,只是乔菀到底少见这种恶意。 她心里一跳, 攀着赫连时衣襟的手下意识抓紧, 不久前刚刚恢复血色的朱唇霎时变得惨白。 赫连时见乔菀这般苦色, 知她定是被死士吓着, 垂眸温声道:“乖,闭眼, 别看。” 乔菀侧脸躲进他温热的胸膛, 她不知赫连时在说完这句话后,面色陡然冷了几度, 毫无与她说话时的温柔。 赫连时看向被强行压在地上的卫龙,强压住心头的怒意,声色俱厉道:“吐蕃此番派你来嫁祸我夫人,是何用意?” 傅修明站在一旁,没有多说话,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蜷缩在赫连时怀里的乔菀。 白夜掐住卫龙双颊,强行从他口中取出未咬碎的毒囊,丢到一旁。 卫龙依旧不说话,眼睛里燃着怒意,回瞪赫连时。 “撩开他袖子!”赫连时语气冷硬,给白夜使了个眼色。 卫龙想缩手,被白夜狠狠扯回去,挣扎间,卫龙袖子撕裂,崩裂出丝丝蚕线,赫连时眼眸在看清他手臂上的图腾印记时,彻底冷了下去。 吐蕃太子,公主豢养的死士身上各有不同的印记,而卫龙手臂上刻着的,便是一只藏蓝色的振翅蝴蝶,蝴蝶旁紧挨着弯弯的黑月。 《吐蕃异志》(本文架空历史,勿要考究,滑跪)记载过黑月象征着吐蕃公主令月,欲飞不飞的蝴蝶象征着被令月攥在手中控制的死士。 “先前你们吐蕃公主来求和,失败后竟然采用如此下作手段?说说你们此番用意?”赫连时冷哼。 乔菀就在他怀里,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发怒凶狠的一面,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直接解决了这个想要加害她的吐蕃死士。 赫连时又向白夜使了个眼色,白夜明了地拿过一团破布塞进卫龙嘴里,防止他咬舌自尽。 纸和笔被丢到卫龙面前,白夜示意他只能书写回答。 卫龙睨了一眼纸笔,挑衅地向赫连时挑起下巴。 赫连时嘴角勾起,眼里泛着狠厉,手将乔菀的耳朵捂了捂。 乔菀耳边只有自己身上跳动的脉搏声,她想睁眼,却被赫连时更紧地拥入怀里。 “上刑。”赫连时薄唇轻启,他对敌人向来毫不手软,更何况是要针对他菀菀的人。 他这话说的极轻,落在人耳朵里却仿佛带了极强的压迫感和杀意。 白夜微愣,赫将军许久没有露出这般凶狠的模样了,尤其在遇见夫人后,更是时常嘴角带笑,待人愈发宽厚,上战场时也少了几分从前的冷酷。 夫人的出现让众人几乎要忘记,赫连时年少成名,是在战场上踏着无数尸骨一步步爬上来的,手段怎么可能不狠辣? 白夜试探道:“最严的刑罚?” “不,最生不如死的。”赫连时将怀里的人捂得更严实,不会让她听到一点点脏污之事,下巴朝卫龙的方向微扬,“不要让他出声,省的喊太大声,脏了菀菀的耳。” 若不是吐蕃人从中作梗,怎么会无端让菀菀受了这么多委屈? 他会替她一点点讨回来。 候在一旁的白子期少见地怜悯瞥了卫龙一眼,这刑罚是他和赫连时耗费了三日三夜研究出来的,能钻人心骨的疼,却叫人不能死去。 多的是死士和敌军探子在这道刑罚面前溃不成军,将事情全盘托出。 乔菀依偎在赫连时怀里,男人温热的掌心贴着她耳廓,眼睛只能看见他胸膛处的衣裳。 纵然赫连时将她的视线和听力挡的严实,她也不能不感受到他周身弥漫的冷意。 乔菀微微挣扎了一下,想看看他的表情。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的动作,赫连时的眼里柔了一瞬,依旧捂着她耳朵,复拿了帕子盖住她的眼。 拶指刑,赫连时在其原先的基础上加了横向的竹签子,竹签子泡了白子期精心调制的荨麻汁,等到拶子收紧,横向的竹签子带着荨麻汁嵌入指骨,相互穿透血肉,再大力抽出。 “拿垫子垫在他前面,省的血脏了地。”赫连时眼风扫过,如雪原上刺骨罡风。 卫龙手指微颤,死死忍着这刑罚。 血一滴滴落到面前的垫子上,他还是昂着头,蔑视着赫连时。 “倒是个忠心的人。”赫连时瞳色骤沉,“去把他手臂上的月亮刺青划花。” 死士尤其效忠主人,不允许象征主人的任何东西被破坏。 卫龙见白夜提着匕首,神色中果然带了慌张。 赫连时抬手撤去拶指刑,示意卫龙快写吐蕃屡次三番对伤害乔菀的用意。 卫龙拧眉,握着笔杆子,歪歪扭扭写下几排大字—— “竖子无情,怎能入公主青眼!故意几次陷害她又如何,她活该!就该被拿去祭祀!” “她”显然是指意乔菀。 “公主”二字卫龙写得极为慢,带着预备着贡品般庄重,这两个字边血渍也滴的最多。 这一纸足以向众人证明乔菀的清白,城主刘清河的眼里除了震惊,还有为先前先入为主,侮辱乔菀的深深愧疚。 傅修明见这一页纸,再揣测卫龙眼中的醋意和不甘,脑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日令月特意化了一张与乔菀几分相似的面孔,如今又将乔菀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让赫连时在她和民心之中选一个。 若是赫连时一念之差,放弃了乔菀,失去妻子的他必然影响之后的战事。 若不放弃乔菀,也许会让赫连时与枫叶城反目成仇,到时候令月再出来做个收留他的人…… 而怎么看令月都有机会接近赫连时,还能影响到南越国的军心。 此招虽险,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可令月偏偏忽略了赫连时对乔菀深入骨髓的情谊,还有赫连时的才智。 傅修明忽然自嘲一笑,他看向被赫连时紧紧护在怀中的女子,若是他,他不可能如此坚定地选择乔菀。 心爱的女人和前途,他从来都是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赫连时自是明白卫龙写下这张纸的用意,不过他可不管什么令月,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让他的菀菀知道的,免得她多想。 “将人带下去,这里都处理干净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谁也不许和菀菀说,要说就说这死士贪生怕死,主动招了,用刑之事不许提。”乔菀的清白被证明,赫连时松了一口气,眼中又恢复了自然之色。 第76章 哪里还看得出来他刚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模样? 他的菀菀不喜欢太粗鲁的人,他自是不能把这般模样展现给她,省的吓着她。 他又抬眸看向傅修明,温和道:“还请王爷勿要和菀菀说太多。” 傅修明自是心灵通透之人,内心复杂地点了点头,淡淡道:“夫人得以恢复清白,本王不会再多嘴提起她的伤心事。” 傅修明脑中蓦然想起,人人指摘乔菀时她那双含泪无助的眼,她定是委屈极了吧? 有赫连时在她身旁,倒也是一桩好事。 等到一切都处理干净后,营帐内就剩下乔菀和赫连时二人。 赫连时松了松发麻的手,略微低眉看着乔菀,眼眸中泛着自己也未曾觉察的笑意。 “将军这样高兴,刚刚的事情都解决了?”乔菀终于恢复视野和听力,先前闷闷的感觉一扫而空。 “是,那死士心志不坚,我们都还没怎么说两句话,他就自己招了,承认先前是故意向你泼脏水的。” “这么容易?”乔菀不太相信,她总觉得赫连时不让她看,不让她听,就是为了隐瞒什么。 想起他当时周身的冷意,乔菀狐疑地嗅了嗅他衣服,猜测道:“将军发了大脾气,把人逼问出来了?” 赫连时定了定神,低头温和地笑道:“我怎么会是这般粗俗凶残的人?不信你看看四周,哪里有刑具逼问的痕迹?” 乔菀看了眼干净的地板,确实如赫连时所说,不过—— “那将军干嘛捂着我耳朵,挡着我眼睛?” “那厮骂我,我觉得太难听了,不想让菀菀听见别人骂我,否则坏了我在菀菀心中的印象该如何是好?”赫连时挠了挠她手心,“怎么,菀菀想看我发脾气?” “将军发脾气,我还没有见过呢。”洗去冤屈,乔菀心中自是轻松多了,也与赫连时开起玩笑。 “我才不舍得对你发脾气。”他目光潋滟,双手拢着她细软的腰肢,如暮色轻拥孤舟。 “那城主还会像从前一般针对我吗?”乔菀想起刘清河那如刀的眼神,便有些害怕他。 “不会的,谁敢?!”赫连时假装生气地咬咬牙,忽而轻笑起来,“先前要拿你当祭品的事情,那人后来也招了。” “那便好。”乔菀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下,没想到不用一个月,她身上的“神女”和“妖女”之名便不攻自破了。 不过她还是打心眼里希望枫叶城的瘟疫早些好起来。 “对了,将军,杏杏近日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她。” 第65章 谈一整章的恋爱~ “等等。”赫连时扶额, 无措地抿抿唇,“我替你解决了这么大一桩事情,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我...”乔菀被赫连时按回榻上, 垂眸咬唇,深深地反思起来。 高兴过头了, 忘记最大的功臣赫连时了。 她问了城主是否还会针对她,还开心地要去见连日未见的杏杏, 却没有和赫连时说一句谢谢。 可...他们不是老夫老妻嘛? 乔菀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连忙笑眯眯地开口:“我与将军都老夫老妻了, 还讲究这些嘛?” 话里带了几分撒娇和心虚。 “哪里老?”赫连时勾唇反驳。 他刚刚对着卫龙发了好一通脾气, 也很伤身的好不好, 结果菀菀还不安抚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此时被关起来的卫龙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明明刚刚全身心受伤的只有他... 卫龙还在咒骂这赫连时就是个活阎王, 哪知道这冷面冷意的活阎王此刻正像一只小狗般对着自己夫人摇尾巴求报酬。 “你看看我,手指生的匀称好看, 皮肤紧实没有苍老的皱纹,还有这一头的乌发, 一根银丝都找不到,菀菀怎么能说我老?”赫连时在乔菀面前, 总是主动的近乎不要脸。 眼下, 他像孔雀开屏般细数着自己美丽的羽毛, 还得意地抖了抖:“我一身军功, 还爱菀菀,事事都依着菀菀, 还给菀菀最好的体验...” 乔菀脸猝然绯红, 眼睫下扇动着一片盈盈春色。她伸出了一根细如葱根的手指,急急忙忙堵住赫连时的嘴, 真怕这人这张嘴接下去还要说出什么浑话埋汰她来。 赫连时才不依着她,侧头一口咬住她的手指。 乔菀错愕,手碰到男人温润的唇,来不及收回来,一双眼便对上赫连时含着醉色的眸子。 乔菀忽然想起来新婚之夜与他喝下的合苞酒,在酒缸中沉闷酝酿许久,辛辣又热烈,足以抵御枫叶城的刺骨飞雪。 “怎么愣住了,咬疼你了?”赫连时忙松开她的手指,把她手指放在手心翻来覆去地检查,确定上面只有浅浅的一小排牙印才放心。 这一小排牙印,不疼吧? 不过他的菀菀最是娇嫩,或许真的疼了。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新婚之夜喝的合苞酒。”乔菀指尖传来赫连时手心的温热,她挠了挠他手心。 他的手掌很大,几乎比她大了一倍,掌心干燥又温暖,细细摸着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想喝酒?”赫连时见她玩自己的手,嘴角弯弯,眼里微光如暗室流淌天光。 她上次喝了酒,可疯了。 迷迷糊糊地主动,怪可爱的。 “呵~”赫连时低头看着乔菀把自己的手翻来覆去,靠在她耳边轻轻嗤笑,“或者...想牵我的手吗?” 他的呼吸扫过乔菀耳后碎发,顺着发丝一路乱到乔菀心上。 他的胸膛就靠在她身边,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就只剩下赫连时胸口处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 赫连时的掌心向上,乖乖地落在乔菀膝盖上,任由她拨弄。 乔菀知他眼中灼热,羞的迟迟不敢与他对视,只靠的他更近,眼神定定地落在他掌心分明的纹路上。 赫连时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又看了一眼乔菀发红的耳廓,眼里擒着淡淡的笑意。 刚刚她还和他说是老夫老妻,结果禁不起一点撩拨。 眼下连话都不敢回。 赫连时微微弯了手指,碰了碰乔菀发愣的手。 乔菀莞尔一笑,手顺着他手腕慢慢滑到他手心,摸着他手心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纹,打了几个圈圈,又延着四道指缝摸去,揉着他的指节骨。 她轻轻掐了掐赫连时的指头,便被他灵活地缠住。 她手指每退一寸,他手就紧随其后缠紧一寸。 乔菀蜷缩的腿被顺着仰后的身子舒展开,蹭着赫连时腰间,脚趾勾住他劲瘦的腰后。 十指相扣,压得乔菀的手深深陷入一边的衾被中,赫连时的手缠啊缠,与她掌心的软肉紧贴又松开,生生在二人掌心间蹭出一层薄汗。 营帐外飞雪肆意,压得枯枝比初来时矮了几分。 营帐内重重纱影,合在热气蒸腾的炉火旁,赫连时敛眉不语,低头在乔菀颈窝处轻轻吮吸,眼中如黑云过境,压着沉闷的雨势。 乔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见赫连时起身拿了胭脂,俯身凝视着她瘦削的肩头。 那一处的疤痕还未好。 乔菀缩了缩,眉下闪过一丝无措,想撩起衣裳把它遮住。她昨日沐浴的时候,见这道疤痕更难看了点,一时间心中难受,也不想给赫连时看这道丑陋的疤。 “别看...” “对我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我从来不介意菀菀身上这道疤。”赫连时俯身凑近她肩头,鼻息扑在乔菀那道疤痕上。 随即,他怜爱地吻了一口那道疤。 乔菀只感到一阵酥麻从天灵盖直冲脚底,她抬眼,对上赫连时幽深的眸子,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仿佛被冻住般,呆愣在原地不动弹。 “菀菀喜欢什么花?”赫连时见她远山黛眉下,一双水眸染了惊鹿的无措,朱唇微启,好不令人怜爱。 “海棠?”乔菀也懵了,乖乖顺着他回话。 赫连时拿了细笔,蘸了胭脂,一点点在她肩头细细描摹。 “别动,很快。”他扶着她的肩膀,温热从肩头传来,乔菀悄悄侧头看他认真的神色。 “将军还会画画?”胭脂点在肩头,有些冰,乔菀忍不住缩了缩。 “以前学过些,虽然学的不精,但是画朵海棠花还是好看的,菀菀放心。”赫连时贴着她,拿着笔顺着疤痕的轮廓慢慢勾勒着,怕她冷,嘴里哈着热气替她暖着。 二人少有的靠得这么近,还安分地做着正事。 乔菀躺着,后脑懒懒倚着青玉抱香软枕,微微侧着眸子看着趴在肩头的男人。 她没想到赫连时那双手,既能舞刀弄枪,又能拿了笔在她肩头精雕细刻。 “我侧着眼睛看好难受,将军能不能拿个镜子给我?”乔菀眼睛斜的都酸了,还是只能看到一点图案,再这样下去,她眼睛都要废了。 “好,是我考虑不周了。”赫连时勾出一片花瓣,将笔放了放,取了小镜子递给乔菀。 第77章 这下乔菀心满意足了,她将镜子撑在胸前,手虚虚地扶着,准备调一个又能看见肩头上的海棠,又能瞧见赫连时的脸的角度。 只是...这位置未免太难调了。 镜子往上斜一分,赫连时的脸出现在镜中,镜子往下挪一点,又只能看见悄然在她肩头盛放的海棠。 好失望,能不能两个一起看见啊。 “哎。”调镜子位置手也酸,乔菀忍不住叹了口气。 赫连时自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弯起,复而起身又拿了一只笔过来递给乔菀。 “这么无聊,那菀菀也替我画一个在身上?” “画在哪里呀?”乔菀盯着赫连时一张俊脸,目光炽热地缓缓从他的眉眼挪到鼻尖,又触碰他轻抿的唇。 她眸光下移,见着他鼓起的喉结。 她伸手,打量着他表情。 将军这里,应该很敏感吧?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顾不上赫连时错愕的的目光,按了按他的喉结。 赫连时吞咽。 喉结滚了滚。 乔菀忽然计上心头:“将军,我在这里给你画一朵海棠花,每次将军滚动喉结的时候,海棠花也会动呢,和活了一样。” 赫连时内心:荒谬啊荒谬啊! 但表面:自己的妻子自己宠。 “菀菀的主意出的真好,只是这花能不能换个地方画?”赫连时少见的露出难为情,语气还有些...扭捏? 乔菀噗嗤一笑,笑得厉害了,眼睛上下两层睫毛和要飞了似的,失了往日的端庄自持,却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她伸手扯了扯赫连时领口,赫连时俯身靠她更近,温热的鼻息扑在她额头上。 “这里画一个吧,怎么样!”乔菀笑着,已经侧身蘸了点胭脂,开始在他胸口挥毫。 “菀菀轻点,好痒。”赫连时低笑着,努力维持住身形给她肩头添上最后一朵娇艳的花瓣。 乔菀才不听他的,如同弹琴般轻拢慢捻,打圈作画,一会用些力气,一会散些力道,浑然不知赫连时早已停了手中的笔,看向她的眼神愈发藏了欲念。 笔尖的毛撩拨着他胸口心脏的位置,随着他呼吸一起一伏。 他悄悄压低了身子,唇瓣缓缓擦过她鼻尖。 乔菀画好一朵海棠后,眼眸一转,又写上了自己的名——“菀”。 正正的写在他心跳最剧烈的地方。 赫连时不动声色地拿过她的笔,看着她喜滋滋地欣赏自己的大作。 乔菀没注意到赫连时的声音哑了哑:“我给菀菀的也画好了,菀菀看看。” 乔菀仔细端详着镜中自己的肩头,上面的海棠花可比她画的好看多了。 重瓣顺着疤痕错落地交叠,每一片花瓣都有自己的曲线和舒展的方向,也不知道赫连时如何运笔的,花瓣中还有淡淡的渐变,向四周悄然延伸。 宛如一朵真正的海棠,衔了浓浓的春意,开在最白的雪上,热烈又张扬。 彻底遮住了乔菀嫌弃的那道疤痕。 乔菀几乎看痴了,拿着镜子,挪动着肩膀,这个角度瞧一瞧,那个角度瞧一瞧,越看越喜欢。 “将军画的真好看。”她不吝啬对赫连时的表扬,她此刻心情大好,捧住赫连时的脸,用力亲了一口。 浑然不觉赫连时眼里的醉意更甚。 “菀菀。”他伏在她胸.前,衣领扯开,像极了男狐狸。 乔菀手撑着他胸口,娇嗔道:“将军胸口刚刚画上去的海棠花都要胡啦,别蹭。” 赫连时顿住动作,治好老老实实地撑着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里有点委屈。 乔菀知道他想干嘛,特意把肩头的衣裳又往下拉了拉。 赫连时看着她明目张胆地摆弄,明摆了就是要欺负他。 看她这样不怕,赫连时顿时想起来今日是她来癸水的日子。 “将军,早些时候不是说要喝酒嘛。”乔菀想喝酒暖暖肚子,可这样一来,简直惨了赫连时。 暖肚子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带着醉意的乔菀对赫连时来说就是百倍的情蛊。 他会忍不住,还会伤害到她。 再说了,先前他让白子期开了一堆暖肚子的药,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酒...之后喝。 于是,其实并没有来癸水的乔菀,默默地看着赫连时叹了一口气,给她盖上了小被子。 又过了一会,赫连时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汤给她。 赫连时手轻轻替乔菀揉着肚皮,一脸担心的模样。 乔菀内心:这男人太可爱了,忍不住继续骗他。 她摸摸他的头,巧笑倩兮。 此时都一派和气暖融。 直到—— 赫连时把汤药吹温了,舀了一小勺递到乔菀唇边,乔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我不想喝。”乔菀伸手挡住赫连时的手。 “为何?乖,喝了就不会疼的难受了。”乔菀第一次因为癸水晕倒在赫连时房中,给他留下了极深的阴影,他不会让她再因为这些病痛难受。 因此这调理癸水的药,必须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乖。”赫连时边哄着,边拿了冰糖喂她。 乔菀揪着被子一角,黛眉蹙起,最后低头心虚地应了一句:“其实我没有来癸水。” 没有癸水?! 一个更为大胆的念头钻入赫连时脑海里。 第66章 婚后没怀上,赫连时以为自己不行 莫不是怀了? 赫连时微愣, 药碗捧在手中颤了一下,他也不管汤汁洒在手上,忙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乔菀额头。 很快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不对劲, 哪有看人怀孕摸额头的。 乔菀见他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掩唇轻笑, 拿了新帕子替他擦着被汤药打湿的手。 赫连时盯着她一截皓腕,脑子和被铜钟撞了一般恍然大悟, 喜脉要把手腕... 他慌神间,目光落在乔菀拿着的帕子上, 定了定神, 瞥见上面用金丝线绣着“乔”和“赫”两个字, 一旁还有两只圆圆胖胖的鸳鸯在凫水,水面上飘着几朵粉色娇艳的荷花。 这荷花池倒有些像将军府中的。 乔菀感受到他的视线, 摊开帕子,软声道:“在枫叶城许久, 怀念京城风光,故此绣了将军府中的荷花池, 一旁还有秋千,但是我手拙, 一时间绣不出来。” 她原是思乡了。 自北城以来, 再到枫叶城, 都是一片白雪皑皑, 炉子炭火日夜不息,虽说暖和, 却也失了京城的翩然春色, 思及京城现在风光,定是一派绿叶生机。 赫连时柔声道:“待到战事结束, 我们便回家。” 乔菀颔首,发间珠钗也随之轻轻晃动,赫连时坐在床榻边,替她把脉。 赫连时自是期盼有一个和乔菀的孩子的,只是在这枫叶城,遍地流民,军营不比将军府自在,许多事情也要乔菀亲力亲为,若是此时怀了身孕,对乔菀来说是极为不便的。 本来女子孕中就辛苦,还要与他在这里遭罪,是万万使不得。 乔菀看着赫连时又期待又担忧的神情,朱唇忍不住弯起,她月事本就不准,推迟几日倒也正常,没想到他居然能想这样多。 “依将军看,我是否有身孕?”乔菀凝着眸子,细细端详着面前的男人,一双眼里似笑非笑。 赫连时似是松了一口气,摇头道:“没有。” 乔菀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按道理来说,二人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孩子。 其实早些时候,她便私下找过白子期问过这一档子事情,白子期告诉她,她的体质天生孱弱,不易怀孕,若强行怀上了,怕也是九死一生才能生下一个孩子。 她可以不要孩子,可她不知道赫连时怎么想的。 赫连时只娶了她,没有小妾,更没有通房丫头,若她不能给他子嗣,那赫家岂不是要断后了。 南越国的婆家最是看中传宗接代,嫁给赫连时,固然没有婆母逼她生孩子,但也许男人都希望有个孩子在自己膝下承欢? 乔菀想着,眉间飞起两团愁云,嘴角也向下抿起。 她打定主意找白子期要方子,用些时日调养调养身子,不可再这般柔弱了。 赫连时见她眉间失落,心里蓦然塌陷了一块。 她喜欢孩子?一想到她刚刚的脉搏,赫连时怨起自己的身体,定是自己连日操劳,忽略了对自己身子的调养。 赫连时恨起自己的不行来。 改日他要偷摸去找白子期开几副强身健体的方子,否则这还得了? 菀菀嫌弃他不能生子怎么办?! 二人各怀心思,一时间看向对方的眼神里都有些扭捏不安。 悬挂起的粉色床幔没挂紧,滑了下来,正好挡在二人中间,两人隔着薄薄一层床幔,不约而同悄悄松了口气。 “要不,去看看杏杏?”两人异口同声道。 “好。”二人又同时回答对方。 第78章 乔菀念着没有身孕,但有杏杏让赫连时体验一下做父亲的感觉,这样也好。 赫连时想着,杏杏乖巧可爱,说不定可以缓解菀菀没有身孕的失落。 当然,照顾杏杏的这段日子,也好让他抓紧时间养养身体,免得让菀菀笑话了去。 “那我们给杏杏带些好玩的物件吧,这几日得空的时候,我还给她新缝了一件衣裳。”谈起杏杏,乔菀嘴上就漫出笑意。 赫连时把垂下的床幔挂回起来,见乔菀唇边笑意渐深,愈加笃定了乔菀爱孩子的心思,更怨恨起自己来。 自己怎么就这般无能,不能让她怀一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娃娃呢? 看来强身健体一事迫在眉睫。 他不经意间摸了摸自己腹部的肌肉,觉得奇怪,自己也没懈怠,怎么... 偷偷叹了口气,赫连时忙配合乔菀拿了些好吃的,又将乔菀新做的衣服装到包袱里,乖乖在一旁候着乔菀。 乔菀对着铜镜,细细梳理着鬓边的乌发。 她从镜中向身后的赫连时瞄去,今日这男人好生奇怪,怎么周身散发着一股垂头丧气呢? 赫连时一定也为没有怀上孩子而失望吧,乔菀有些心虚,这是她的问题,但是... 总得给她些时日调养,而且不知怎的,每每想起和赫连时要孩子这件事情,她总会不好意思。 想着想着她脸上莫名其妙飞起一块云霞,正好傅修明在外头喊她,她忙将簪子戴好,先赫连时一步出了营帐。 枫叶城因着瘟疫和战乱,全城物资都匮乏得很,傅修明搜罗了半日,才终于弄了些女子最喜欢的胭脂水粉给乔菀。 “乔姑娘,前些日子本王多有冒犯,还望乔姑娘能原谅我身为王爷的苦衷。”傅修明递了买好的东西过去。 乔菀犹豫了一下,望着傅修明眼睫上积攒的薄雪,又见他拿着盒子的手,他的手已经冻得通红了。 王爷与她赔罪,她拒绝的话,是不是太不识趣了? 再者...她本身也无所谓他如何对她了,把她当个友人也好,把她推出去安抚民心也罢,她本身也对皇家的尔虞我诈了无兴趣。 之后战事平定,赫连时卸甲,他们便和朝廷再无关系。 乔菀心里想的通透,可方才在营帐中,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傅修明见着她发愣,她脸颊边又浮上不正常的红色,心里有异样的情愫作祟。 他或许有机会再得美人芳心。 “王爷做事考虑大局,自是要配合的,不怪王爷。”乔菀低着眉,微微福身,以示敬意。 “那赔罪之礼乔姑娘暂且收下。”傅修明扫了扫盒子上的雪,将盒子递了过去。 乔菀顺从地接过—— 赫连时正好撩起帘子出来,就看见乔菀红着脸接下傅修明递过来的盒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因着今日把脉的事情,赫连时格外容易多想。 怎么,嫌弃他不行了?开始红着脸和别的男人调情了?还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营帐前! 自己原来是真的不行吗? 他从前从不脑补这样多的戏码,如今是真的有种如临大敌的危机感。 赫连时忍着醋意,把傅修明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尤其在他腹部下方停了好一瞬。 看着也平平无奇? 赫连时倏地松了口气,装作淡定地与傅修明作了一揖:“王爷。” 赫连时嘴上喊着王爷,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乔菀和傅修明共同握着的盒子。 傅修明怎么还不松手?! 傅修明愣住,“嗯”了一声,赫连时伸手,握住乔菀手腕—— “将军。”乔菀轻呼,赫连时抓着她的手将盒子推了回去。 “王爷好意,末将心领了。”赫连时顺手拉过乔菀,和她十指相扣。 “本王是给乔姑娘赔罪的,倒和赫将军没什么关系。” “菀菀是我夫人,夫妻本是一体,如何与我没关系?” 乔菀手指的骨节被赫连时握得生疼,她偏头瞧着这带着醋意的男人,知晓他定是误会了。 “将军,王爷好意,我们不便推辞。”乔菀揉了揉赫连时手心,软声道。 傅修明又将盒子递了过去,乔菀笑着接过:“谢过王爷。” “无事,本王应该做的。”傅修明瞳仁温润,笑得如沐春风,颇有些自在的得意。 等傅修明走后,乔菀抱着盒子和赫连时进了营帐,赫连时一改刚刚的硬气,委屈巴巴地贴上乔菀的肩膀:“菀菀,你怎么收别的男人的礼物。” “王爷位高权重,我不想惹他不痛快,便收了。”乔菀解释道。 “好吧。”赫连时自然是什么都依着乔菀的。 乔菀摸着盒子上的扣子,“咔嚓”打开。 里面放着几盒胭脂,还有各色的口脂,精致小巧,不必京城的差,要想在枫叶城找到这些,确实要耗费好一番心思。 “菀菀要用这些嘛。”赫连时揽住乔菀的腰,语气里藏着试探。 “这些确实名贵,可总归不适合。”乔菀顿了顿,低头轻轻笑着,簪子和发带蹭着赫连时下巴。 笑够了,她终于仰头,小酌了一口他的唇,眉眼弯弯似天上的月牙儿,住着星辰,也住着他。 “我要亲将军,将军也要亲我,当然要用将军亲自给我买的胭脂水粉啦。” 乔菀一笑便笑到了赫连时心坎上,让他刚刚的阴霾也一扫而空,他心中像被糖填满了,和小孩一样蹭着乔菀。 “好啦好啦,我们该出门看杏杏了,也不知道她病好了没,若是好了,就把她接过来和我们住吧。”乔菀托住赫连时的脸,缓缓道。 “如此甚好。”赫连时换了个姿势揽着她,宽大的衣袖抵在她后背,他抿抿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说道,“我有一事想问菀菀。” 见赫连时骤然正经,乔菀直了直身子,手掌抵在他胸膛处,正色道:“将军尽管问。” “我...”赫连时觉得这个话有些羞于启齿,但再这样想下去他会发狂的,思虑一会还是问出了口,“菀菀,我在床上是不是很...不行?” 他担心乔菀在榻上为了不让他自卑,故意装作他很行的模样。 乔菀一愣,嘴角抽了抽,眼珠子越瞪越大。 这男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分明每次都要把她抽筋剥骨了才罢休,行不行他自己感受不到吗? 心里嘀咕着,脑子里又出现与他共赴云雨的画面,刚刚好不容易褪去潮红的脸,瞬间又爬上一层绯色。 “将军很行...我时常险些承受不住...若是温柔些就好了。”乔菀被圈在赫连时怀中,显得小小一只,此刻更像极了红着眼求情的兔子,赫连时心一软。 原是自己太行了,吓着孩子出世了? 赫连时决定,下次温柔些。 嗯,不过还是得白子期看看,万一自己真的有什么隐疾可不好,顺便找白子期要几副强身健体的方子。 得了乔菀的认可,他心情大好,当即拿了油纸伞,背着装满给杏杏东西的包袱,牵着她的手去医馆。 杏杏已经在医馆想乔娘娘好多天了,先前听见好多人在骂乔娘娘是妖女,要将妖女带去祭祀,可担心坏她了。 能给她甜甜冰糖吃的娘亲,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 白子期今儿个精神抖擞了不少,原因无他,托他高明医术的福,也因着要救乔菀的压力,他壮着胆子改良了一下方子,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今儿个许多得了瘟疫的病人纷纷好转,医馆少见的没有痛苦的哀嚎声。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欣喜的互相问候声—— “李家大爷,你今日感觉怎么样啊,我今日突然好了好多,神清气爽的。” “听出来了,你声音都有中气了,我今日也好多了。” “今儿个真是好日子。” “还得夸夸白军医的药方,见效是真快。” “我们这一片呀,都有好转了!” “对了,城主说,赫将军把潜伏在我们这里的吐蕃奸细抓出来了,听闻将军夫人是被陷害的,证据确凿。” “对呀,我就说嘛,乔娘娘这么好心,还给我们包药,肯定不会害我们。”杏杏突然大声地回话,周围原先跟风骂乔菀的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白子期提着药箱,穿梭在患者中间,一个个检查着他们的情况,走到杏杏身边时,摸了摸她的头发,蹲下温声道:“杏杏还在等娘亲和爹爹嘛?” “嗯。”杏杏乖巧地点头,这几日她一直都有乖乖喝药,就等着病好了能出医馆,跟着白军医去找军营里找娘亲。 “杏杏今天还有没有不舒服?”白子期替她把脉,发觉她病好全了。 “没有了,只是很想念娘亲,白军医,我今日可有更好些了?”杏杏拽着白子期袖子,一双圆眼藏着期待,亮晶晶地看着白子期。 “都好了,你且先到里屋里坐着,等我得空,就把你带军营里见娘亲好不好?” 第79章 话音刚落,医馆外便传来马蹄的声音,白子期最是熟悉赫连时乌雅马的脚步声,他招呼杏杏向外看去。 “娘亲!杏杏好想你!”在乔菀出现之前,杏杏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整天难受地缩在角落里,沉闷的很,乔菀来之后,她便将乔菀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小孩儿心眼不多,只知道眼前这个姐姐漂亮又温柔,还肯把她当女儿养着。 乔菀笑眯眯地看着迎面跑来的杏杏,几日不见,她变得愈发活泼可爱了,想来这几日病情大有好转。 她拢了拢裙摆和禁步,蹲下要抱冲过来的杏杏。 杏杏在距离乔菀两米处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脸因为跑动和喜悦变得红扑扑的,缓了缓气息道:“娘亲,白军医说我的病好全啦,娘亲可以放心抱我了。” 乔菀鼻头一酸,这孩子,时刻担心着会把瘟疫过给自己,贴心的像她生的一样。 赫连时抱着包袱,见这一幕也忍俊不禁,杏杏这丫头可真讨喜。 乔菀向前几步,牵着杏杏的手,这是杏杏第一次碰着娘亲的手,面上居然浮起羞涩,她有些不好意思,眼角也不知怎的湿了。 “杏杏怎么哭了?”乔菀蹲着,拿着帕子轻轻拭去杏杏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道。 “杏杏...我...我好不容易又有娘亲和爹爹了,他们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杏杏想起为了保护她,被吐蕃人打死的爹娘,一时间苦从中来,泪水决了堤。 本来爹娘可以活着的,可吐蕃人看上了她家的财,也看上了她的娘亲,爹爹散尽家财,还是没能拦住吐蕃人带走娘亲,最后爹硬闯敌营,被活活打死了。 想到这,杏杏挪着步子,拉着赫连时的衣角,抽抽搭搭道:“爹爹你可一定要保护好娘亲,娘亲长得这么好看,又这样温柔。” 赫连时也学着乔菀蹲下,与乔菀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珍视和爱护,他摸摸杏杏的头:“好,爹爹一定会的,爹爹还会保护好你。” 杏杏看这个新爹越发顺眼,虽说他平时看起来高高大大,一身甲衣衬的他冷冰冰的,可他看向娘亲的眼神可甜了,应该是个好爹爹。 她伸出另一只手,牵住了赫连时的大掌,面上泪痕未干,嘴里欢快地念叨:“爹爹要宠娘亲一辈子。” 乔菀公然被一个小孩儿说这些话,蓦然羞红了脸。 三人一起进了医馆,赫连时贴心地走到患者们身旁,挨个问着他们的近况。 与此同时,傅修明也到了医馆,他与赫连时一人负责一半,体察民情。 乔菀抱着杏杏坐在里屋,偶尔探出身子瞧着外边的赫连时,嘴角浮起甜蜜。 傅修明远远看着二人甜的拉丝的眼,心中骤然被拧紧。 他和乔菀,真的不可能了吗? 可明明乔菀今日收下了他的赔罪礼,但比起赫连时对她的情谊,自己的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看着穿着新衣裳的杏杏,他突然有了想法。 若是他讨得杏杏的欢喜,是不是可以让乔菀对自己印象好一点,再少一些排斥? 要说哄小孩的物件,他没有,但是他身上有价值连城的玉佩,或许可以一试。 “杏杏,喜欢这个玉佩吗,我送你玩儿。”傅修明得空后,拿着玉佩笑盈盈走向杏杏。 可杏杏是个记仇的,瞪了一眼回去:“那日可是你拦住娘亲不要给我喂药的!” 第67章 好男人,要学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傅修明被杏杏的话噎住, 玉佩尴尬地悬在空中。 “先前我不是故意的。”傅修明见她这样也不恼怒,他放下王爷的架子,蹲下来轻声哄着杏杏。 傅修明生的温润如玉, 举手投足间皆是温和谦逊的做派,又最会揣摩人心, 杏杏一个孩子被搅糊了脑瓜。 不过杏杏心中飘着淡淡的疑虑,这人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收起刚刚怼傅修明的冲动,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傅修明的穿着,一眼看出是极为昂贵的云绫锦, 亲爹曾说过这是上京最时兴的料子, 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穿上一穿。 吐蕃来犯之前, 杏杏家是枫叶城有名的琴商,时常随着父母到京城中购置新琴, 了解时下最新的消息,故此, 她年岁虽小,也见过颇多世面, 察言观色的能力远超同龄人。 这个男人她惹不起,还是乖乖靠在娘亲身边好了。 乔菀提着一篓子草药正要去洗, 被杏杏一把抱住大腿。 杏杏把头埋在她裙摆的禁步上蹭了蹭, 软软糯糯道:“娘, 我刚刚好像凶到他了。”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抱手的傅修明, 乔菀一愣,忙替杏杏找补:“还望王爷饶恕杏杏童言无忌, 奴家先在这里道歉了。” 赫连时正欲过来帮乔菀弄些草药, 就看见乔菀、杏杏和傅修明三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不禁加快了脚步。 身旁有才睡醒的阿婆, 正巧和赫连时看的方向一致,阿婆年纪大了,眼睛有些花,傅修明和赫连时的身形又相似,那阿婆忍不住和隔壁的病友八卦了一嘴:“诶,那登对的小夫妻又来了,还领了个娃娃。” 小夫妻? 赫连时走的脚下生风,那边傅修明对着乔菀谈笑风生,还打算伸手接过乔菀手上装满草药的背篓。 “童言无忌,倒是天真可爱,我与乔姑娘一同去将草药清洗了吧。”傅修明温声道。 乔菀掂了掂手中的背篓,这些草药是白子期令人到山中从厚实的雪下搜罗来的,眼下冰雪融化成水,打湿了药材,背篓确实沉了不少。 傅修明要接过这背篓,也的确能帮她。 正当她要将背篓递过去时,赫连时正好出现在她身旁,随后极为顺手地拿过了背篓。 “菀菀也不知道喊为夫。”赫连时假装没看见傅修明,不仅拿过她的背篓,还伸手含情脉脉地替她捋了捋鬓边垂下的发丝。 傅修明的手再一次停在半空中。 杏杏歪着脑袋,悄咪咪打量傅修明,然后伸出手牵住他,瞪着大眼睛甜甜地问道:“是要牵我吗?” 傅修明脸上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拉住杏杏的手:“是呀,杏杏这么可爱。” 本来有些尴尬的乔菀,突然很感谢杏杏这句救场。 要不然又要得罪傅修明了,虽说如今傅修明要靠着赫连时夺权篡位,不敢动赫连时,但也总归做人不能太绝吧? 赫连时惯会吃醋。 傅修明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赫连时:“赫将军眼里还有我这个王爷吗?” 赫连时闻言嘴角轻笑,先让乔菀和杏杏出去,复而转身看着傅修明。 赫连时直言道:“我不会与王爷争夺权位,只想好好将战事平定,收复余下的城池,对王爷毫无威胁,忠心可鉴,不比其他虚情假意谄媚的人更好吗?也请王爷勿要打我妻子的主意。” 傅修明挑眉,眼底里还透着几分不相信,嘲讽道:“世人追名逐利,往往都会因此牺牲所爱之人,铸就自己向上爬的道路,古有大臣献妻讨得君心,若赫将军想要效仿,也不是不可以。待我事成之后,赫将军是我南越国第一功臣。” “末将不求名利,只求一人心。”赫连时抬眸,庄重地对傅修明作了一揖。 傅修明继续问道:“可我如何能确保你的忠心,万一你想反了我呢?” “待王爷登基之日,便是我赫连时隐退之时。”赫连时嘴角浮起笑意,眼神渺远,少见的带了浓郁的温柔。 傅修明对上他幽黑的眸子,竟然能感受到他眸子里藏着的爱意,傅修明身躯一震。 赫连时继续道:“若是王爷不信我,猜忌我,大可以不重用我,功名利禄对于我来说,都不如菀菀重要。我只求一件事,王爷勿要再靠菀菀那么近,天家争斗最是无情,倘若菀菀日后跟了王爷,与王爷入那深宫,不仅要随时被王爷权衡利弊,还要陷在尔虞我诈之中,这就是王爷能给菀菀的爱吗?” 谈话间,二人早已挪步至里屋,傅修明眸子落在屋内案上整整齐齐叠着的帕子上,正面朝上正好绣着两个字,“乔”和“赫”,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意。 “先前王爷与我说,心悦于菀菀,可那日菀菀身陷囹圄,王爷的第一反应是将她推出去做个安抚民心的祭品,王爷的心悦,未免太冷酷无情。那些时日,菀菀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对王爷的失望,可我依旧感受的到她的失落。纵然是友人之间,王爷也不该如此背叛。” 赫连时的话一句句扎在傅修明心上,傅修明张了张口,却蓦然发现不远处镜中的自己,神情显得那般无措和自责。 他心中有天下,有百姓,可独独不会只装着乔菀。 甚至,他之后会纳妾,会有更多的女子为他开枝散叶,那个时候,对着一众各色女子,他能保证还会只爱乔菀一个人吗? 傅修明哑然,那块案上叠着帕子被他深深地盯着,好似盯出一个窟窿,一切都能有合理的借口。 第80章 借口什么呢?他身不由己?他爱... 太拿不出手。 站定良久,等到他通过镜中瞧见自己土色的脸渐渐恢复正常,才咽了咽唾沫,润了润嗓子开口:“赫将军的话,我明白了。” 他想起他为了找乔菀赔罪,冒着飞雪在枫叶城中寻着铺子,想着找幸存的店家买些胭脂水粉,他一家家敲开店门,得到的是空荡荡的回应。 后面他策马回了北城,才找到些脂粉。他一度以为,讨得姑娘的欢心,赏赐物件就足矣,这法子在宫中自是可行的,可他忘记了,乔菀从不是被小恩小惠就打动的女人,她有自己的心气,有自己的倔强和顽强。 她最无助,最需要人支援的时候,他做了缩头乌龟。他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傅修明哑然,再回头,赫连时已经不在屋内了。 医馆外头,乔菀站在水缸旁,打了一木盆子的水,轻轻漂洗着草药上的尘土和雪水。 杏杏乖巧地坐在一旁,托腮看着她。 枫叶城还是下雪的季节,清水里夹杂着冰块,乔菀手碰下去,立马冻出一片红色。 “嘶。”乔菀耸了耸肩膀,又把手伸下去。 枫叶城的冬季远比京城要难熬,她抬头,定定地望着空荡荡的大街,一时间有些怅然。 她听闻这条街唤为永乐街,在吐蕃人来犯之前,是枫叶城最繁华热闹的街头,每至傍晚,百姓结束一日的做活漫步在永乐街上,有杂耍,有卖糖人的,更多的是农家自个儿种了菜,背到集市上来换些碎银子补贴家用。 这几日她来枫叶城,对枫叶城的过去了解的越来越深,在她意料之外的是,枫叶城上至平头百姓,下至显贵们,都会几曲古琴调子。 在这里,似乎没有京城那样严明的阶级划分,古琴之乐,雅俗共赏,若是喜欢琴,便能与这里的百姓攀谈甚欢。 虽说这里的百姓先前因着吐蕃派来的探子对她恶语相向,但是如今误会解开,加之这里的民风与乔菀实在契合,她诚心地希望这里可以尽早恢复百姓安居乐业的模样,再现古琴的盛况。 念着那琴声,她在水下被冻僵的手加快了洗草药的速度。 赫连时恰好走来,见着她肩头的轻雪,抬手替她扫了扫,飞雪滑落在她身后,惊起一团莹白雪花。 他把乔菀的手从水里捞出来,含在自己的掌心,替她细细暖着。 “放着吧,我来。”赫连时温声哄道。 “没事,我一起洗着,更快些,也能让百姓们早些喝上熬好的药,及时服药才能好的快。”乔菀浅笑,嫣红色的唇瓣一展春色,映在浑白的雪地里格外明媚。 “可你冻着了身子,我心疼。”说话间,赫连时已经将乔菀面前的木盆子挪到自己跟前,撩起袖子细细刷洗起草药带着泥土的根。 “菀菀替我把洗好的草药装好,便帮了很大的忙了。”自从知晓乔菀容易受寒的体质后,赫连时私下里找白子期了解了不少关于女子身体调养的事情,尤其有一件,女子少碰冰冷的,可以预防着月事疼。 这样冰冷的水,他不会让她碰的。 不过,说到身体...赫连时不禁想起来,自己得找白子期要个方子,调养调养自个儿才行,顺便叫白子期给自己瞧一瞧,是不是真的身子有问题,否则怎么乔菀还怀不上呢? 至于菀菀,他是不会觉得问题出在她身上的。 好男人,要学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而不是挑妻子身上的刺。 如此想着,他清洗草药的速度快了几分,今儿晚上,他必须找了机会寻白子期。 一旁的乔菀望着赫连时露出的一截肌肉明显的手臂陷入沉思,他身体好,本就容易让女子有身孕,自己拖累了他,心中到底过意不去,到今儿晚上,要寻白子期要些方子才好。 调养身子的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一边的杏杏打量着爹爹和娘亲,总觉得这两人好像在盘算着什么呢。 第68章 娘亲将爹爹调教的真好 日落西山, 金光越过高耸的城墙落在洒在永乐街斑驳的地砖上,日光和阴影交错,将草药都洗了个干净后, 乔菀拉着赫连时把手晾在夕阳下,感受着一日间外头最后的热意。 两枚配对的玉指环在夕阳下生出温润的光泽。 杏杏搬了把小板凳坐在二人面前, 托着腮望着这条长长的永乐街。 自从水渠挖通后,赫家军大部分将士都分布在枫叶城的各个角落, 面上裹着严实的面罩,帮着重建枫叶城的每一个角落。 城中的病患几乎都集中在医馆以及附近, 一是为了将他们集中在一起, 免得病患在城中四处流动, 扩散传播,保护为数不多的健康百姓;二来也是为了及时给病患们诊治, 最大幅度减少病患的死亡数量。 只是苦了城中寥寥无几的大夫,本是大雪寒冬的天气, 白子期硬生生流了一额的汗。 再这般下去,饶是白子期医术再高明, 人力物力不够,枫叶城怕也是难挨过这段时日。 “将军, 朝廷那里可有支援?”乔菀呵出一口冷气, 搓了搓手心问道。 “没有。”赫连时垂眼看着地面积蓄的白雪, 荧光映白, 究竟挥不去他眼里的黯淡。 枫叶城民不聊生,赫连时数次飞鸽传信回去, 朝廷的回信总是寥寥几字:“国库空虚, 自行解决。” 先皇在位时励精图治,打下一片繁荣河山, 景晨帝老来登基,早已失了励精图治的志气,只顾享乐,不知边关战事疾苦,更不可能躬身体察民心。 望着医馆中躺着的百姓,赫连时吸了吸鼻子,手中的草药散发着的苦味儿刺的他眼睛发酸。 满城悲恸,虽随时间过去,瘟疫渐渐被控制,但赫连时每每细想朝廷所为,心中竟比这枫叶城连月的暴雪还寒冷。 冰冻三尺,非一刻之功,景晨帝失民心,更非一日所积。 休息片刻,乔菀起身,夕阳余晖染上她鸦色的睫毛,眨眼间似有彩蝶停留过。 “将军,我先前的冤屈解开了,想继续在医馆给白军医搭把手。” 赫连时正要回话,身后突然想起一道爽朗利落的女音,引得医馆内的人也不禁纷纷侧目看向外头。 “乔姑娘若是要帮忙,恐怕要心疼坏赫将军了,医馆里忙不过来,我带了好些人手来,白子期,还不赶快出来接你家的姑奶奶?” 苏子鸾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袭红衣迎风飘起,背着霞光,笑盈盈对着众人。她身后随了几大马车的物资,马车旁整整齐齐站了两排的人,一排是身形高大的壮丁,另一排则是提着药箱或者背着药背篓的百姓。 “北城,自发支援枫叶城!”苏子鸾翻身下马,飒爽开口。 连日连轴转的白子期见着苏子鸾好似见到了救星,尤其在看到她带来的一行人中有提药箱的医者后,眼前一亮。 “怎么,还不快恭迎我进去?”苏子鸾柳眉一斜,白子期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拉过她进了里屋。 赫连时挑眉,这二人上回就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不过看着眼下的情景,他与乔菀俱是心头一暖,朝廷不愿做的事情,底下城与城之间,却做到了守望相助。 苏子鸾带来的人很快接手了赫连时和乔菀煎药的活,本来乔菀还想再搭把手,苏子鸾又折回来,千叮咛万嘱咐乔菀:“这些事情我带来的人做的利落,乔姑娘和将军可以先歇歇。” 乔菀和赫连时又是一顿,二人本就想着单独找白子期要点方子,见苏子鸾和白子期小别胜新婚,自是不好打扰,一时间同时抿了抿唇,随即又轻叹了口气。 “你...” “我...” 二人面面相视,欲言又止。 “你找白军医有事吗?” …… 果然是夫妻,连脑回路都一模一样—— 同时摇头。 乔菀藏在袖下的手指扣着手心,低着头用绣鞋磨着脚下的雪。 “沙沙沙。” 杏杏玩雪玩累了,拽着乔菀的手道:“娘亲现在饿吗?” 乔菀摇头,又抬眸询问赫连时的意见,赫连时亦摇头。 “那太好了,杏杏也不饿,还想回家,杏杏带爹娘去家里拿琴书吧!”杏杏好不容易病好了可以四处走动,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家看看,回到那个曾经温暖的家里。 乔菀眸子中透过复杂,看着杏杏天真无邪的脸,鼻头突然酸涩。 杏杏眼里分明有泪啊。 这纷乱的战争,生生摧毁了一个又一个家,吐蕃人怎么忍心伤害这些无辜的百姓。 这样一个小孩儿,年幼便生生没了父母,她心中一定也有数不尽的苦楚吧,许是怕苦惹了乔菀和赫连时烦躁,故此总在他们面前作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乔菀心头一疼,想将杏杏抱在怀里。 赫连时已经抢先将杏杏牢牢抱在怀中,乔菀手中多了一把青色油纸伞。 “伞轻,菀菀拿。” 第81章 枫叶城的雪下得厚实,一人走路本就不便,若要让菀菀抱着孩子,实属不便。再者,赫连时也是心疼这可怜的孩子。 乔菀执着伞,挡住三人头上的飞雪。 赫连时第一次抱孩子,笨拙地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在记忆里拼命搜寻别人是如何抱孩子的。 杏杏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措的爹,任由这爹把手穿过她咯吱窝,又按住她的背,把她抱起来。 嘶,她皱眉,这爹没经验啊。 赫连时努力回忆了半天,脑子一拍,想起来了! 他记得好像是将婴儿横着抱,然后放在胳膊上摇呀摇。于是—— 杏杏头一阵眩晕,被赫连时横着捧在了手中。 杏杏觉得自己像年画上被财神爷抱着的巨大金元宝,水灵灵长条条地横在爹爹的臂弯上。 乔菀握着伞柄的手微颤,见着这滑稽一幕,不自觉掩住了唇角,笑话着赫连时:“哪有将军这么当爹爹的,真是贻笑大方。” 赫连时被笑得不好意思起来,耳根子爬上粉红色,倒是给一向正经的他,添了几许可爱。 杏杏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认了个温柔娘亲,顺带送一个憨憨爹爹。 没关系,杏杏会自力更生,好在她最近真的饿瘦了,非常轻松地在赫连时臂弯上调位置,乔菀腾出空余的手,抓住赫连时的手腕,和他一起研究怎么抱小孩。 “放这里,抱着杏杏才能稳当。” 乔菀给赫连时比了比妥当的位置,手还未挪开,赫连时的手掌就覆了上来。 两人眼神蓦然撞在一起,乔菀的眸子陷入赫连时青涩又紧张的眼眸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赫连时露出这样的眼神,他...很紧张? 赫连时忙配合着乔菀调整抱杏杏的位置,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乔菀的神情,生怕暴露自己笨拙的一面。 他可以带好孩子的。 “杏杏,爹这样抱着你好吗?”赫连时环住杏杏的手收紧些,免得她没有安全感。 “好,杏杏喜欢爹爹抱,娘亲,爹爹好温柔。”杏杏很识趣地环住赫连时的脖子,鼓着腮帮子笑着,还不忘记夸一嘴赫连时。 杏杏人虽小,可鬼精,爹爹对娘亲的那副讨好又爱护的模样,简直人尽皆知。 那她便顺水推舟一把,让爹娘更恩爱一点,于是她—— “娘亲将爹爹调教的真好,爹爹肯定很爱护娘亲。” 乔菀捏着伞柄的手一紧,指尖碰在伞柄上,指甲轻轻划着光滑的伞柄,她腮边红霞渐染,贝齿轻扣朱唇,划出一丝苍白色。 她...这样...算调教赫连时吗? 怎么听起来,有点羞人... 赫连时望着她,一缕发丝勾在她脸廓旁,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北风钻进伞下,撩动着那缕欲盖弥彰的发丝,更显腮边桃红如抱了琵琶的美人儿。 半遮半掩,最是万种风情。 赫连时嘴角微扬,他的菀菀一如初见他时那般青涩,想来还是对他不胜喜欢的。 赫连时心中被她的羞涩一点点填满,抱着杏杏靠近她一步,温声道:“菀菀羞的,甚得我心。” 男人温热的气息融在乔菀耳畔,烧的要融化面前的飞雪,她换只手扯了扯赫连时衣角,嗔道:“将军怪会打趣人家,我们还是快去杏杏家吧。” 说罢,她抬眼偷偷瞧了一眼赫连时含笑的眼,被赫连时灼热的眼一烫,倏地挪开目光。 杏杏则是光明正大地看着爹娘调情,暗地里忍不住夸了自己一句—— 自己真厉害,找了对这么如胶似漆的父母。 杏杏给二人指着路,三人漫步在飞雪之中,格外和谐。 路途不算远,三人很快便到了一座破败的府邸面前。 门口还矗立着的两座威武石狮子昭示着这家原本是富庶人家,可放眼望去,石狮子身上覆了一层深雪,朱红色的大门上本应扣着的铜锁不知被敲落到哪去了,露出漆面下一块素色的木。 “爹,娘,这就是...这就是杏杏...之前的...家...”杏杏到底是个小孩子,见着曾经好好的家变得这般破败,忍不住嚎啕大哭。 乔菀心里一阵酸楚,掏了帕子轻轻擦着杏杏面上的泪水,赫连时轻声哄着杏杏。 可二人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抵不住杏杏的哭声,杏杏抽抽搭搭的趴在赫连时肩头,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在雪地之中。 “杏杏,还要进去看看吗?”乔菀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要!杏杏想为亲爹亲娘立一个牌位...”杏杏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坚强地说道。 乔菀和赫连时对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赫连时道:“杏杏放心,我们都会帮杏杏,好不好?” 第69章 不正经 金鸦西坠, 乔菀收了油纸伞,推开那扇被灰尘残雪虚掩的门。 “吱呀——” 北风从府内穿堂而过,卷起乔菀的裙摆, 微微折起一个弧度又飞快地落下。 杏杏撇着嘴,强忍着眼眸中的泪意, 张望着空荡荡的家,她难过地揉着衣角。 看着可怜巴巴的杏杏, 赫连时心中的父爱猛然被唤醒。 许是身为父亲的自觉,他眼神挪到乔菀身上, 嘴里突然冒出一句:“孩子她娘有带糖吗?” 孩子她娘... 这称呼叫的乔菀心头一动, 她将油纸伞靠在一旁, 手伸进袖中寻了寻,拿了一个小纸包递过去。 她不自然地咽了咽喉, 赫连时却如同习惯了一样,娴熟地接过她手中的纸包, 抱着杏杏半蹲下,腾出手拆了纸包, 隔着糖纸把冰糖喂给杏杏吃。 “来,张嘴, 吃糖了就不疼了哇~”赫连时少见地夹着声音, 专心致志哄着杏杏。 乔菀有一瞬间的失神, 恍若杏杏便是他们的孩子, 她与赫连时相爱了很多很多年。 可细数过来,他们相识到相许, 却不过一年。 冰糖用来哄杏杏, 效果立竿见影,她即刻就不哭了。 赫连时抬头, 眸子里闪烁着小骄傲,邀功般对乔菀道:“为夫哄孩子,菀菀尽可放心。” 乔菀轻笑,这男人怪可爱,随时随地展现他不仅可以扮演好一个好夫君,又可以做好一个好父亲。 “菀菀可满意我照顾孩子?”赫连时抱起专心吃糖的杏杏,挪到乔菀身边,用胳膊肘蹭了蹭她手臂。 “满意~”乔菀咬唇,硬生生憋出两个字,还别扭地走了音,好似与他刻意调情般。 闻见自己的音调,乔菀也被吓了一跳。 都怨这男人,非要讨她的嘴里甜。 沉重的气氛忽然轻松起来,连杏杏也收起了泪水。 杏杏小心翼翼地扯着赫连时的袖子,缓缓道:“爹爹一定要对娘好,爹娘好好在一起,杏杏就又有一个家了。” “爹爹是大将军,没有小妾吧?”杏杏忽然开口,光明正大查起赫连时后宅之事。 “当然没有。”赫连时最是将乔菀视为掌中明珠,怎么可能纳妾做朝三暮四之徒。 乔菀嗫嚅,张嘴又合上,等着杏杏说接下去的话—— “那爹爹位高权重,总会有人逼着爹爹纳妾,或者给爹爹送些美女子,爹爹怎么办?”杏杏的亲爹是枫叶城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兼富商,平日里生意走动,杏杏见惯了府上美女往来,又被亲爹斥退回去的场景。 那时候亲娘总是抱着琴躲在珠帘后偷笑,爹焦灼地赶完那些女子,甩着袖子撩开珠帘,一副怨妇模样,委屈道:“卿卿总是取笑我,却不吃醋,怕不是不爱我?” 卿卿是杏杏亲爹对娘的爱称。 杏杏闭眼,想起家中一团和睦,爹爹在外克己复礼,回家中与娘亲琴瑟和鸣,什么样的男人是好男人,好父亲,杏杏还是琢磨的清楚。 杏杏这一问,乔菀也好奇起赫连时的回答。 赫连时压住唇角的笑,眸中透着几分自得和上位者的压迫:“他们连女人的影子都不敢轻易送到我面前晃悠,早在和菀菀成亲的时候,我便说了,只会娶菀菀一个。” 菀菀是他唯一的逆鳞。 谁都不能送别的女子来惹他不痛快。 嗯,有的话,京中也没有人打得过他。 说罢,他看向等他回答的乔菀,眼里笑意深深。 乔菀自是满意他的回答和作为,她摸了摸杏杏的头,温声道:“杏杏可不要怀疑你的爹爹哦,他可是世上顶好的男儿。” 一句“顶好的男儿”再次把赫连时哄成了翘嘴。 杏杏想着自己又找到了很好的爹娘,冲着乔菀用力点了点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道:“我们快些去琴房吧,那里可好了,有数不尽的琴书。” 杏杏有私心,她想到那儿,拿着爹娘生前最喜欢的书,为他们埋一个冢,虽然尸首她寻不见,但物件能留念想,亲爹亲娘也能安心入土了。 三人移步至一扇破落门前,杏杏壮着胆子推开门,里边一片狼藉。 赫连时蹙眉,他猜得出这是吐蕃人掠夺后的残局,但吐蕃人无眼,不知这琴文化是比钱财等身外之物更能聚合民心的事情。 第82章 枫叶城崇尚巫术,行祭祀拜天礼仪,而古琴,便是他们与上苍对话的一物。 乔菀捧起地上散落的各色琴书,挑了一本吹开其间的灰尘,细细翻看起来。 这是一整本琴谱,更让乔菀惊讶的是,这上面记载了《长相思》的后半曲,此前她弹得只是前半曲,没想到居然还有后面半首曲子。 她将谱子递给赫连时,赫连时眸色一沉,细细研读上面的谱子。 “将军竟然看得懂?” “这是自然,从前我娘是琴师,耳濡目染总归学会不少。”赫连时笑着,哼出了后半首的曲调。 “我思妻心,心心凄凄,又见分别,不忍相告,容她睡之,踏夜而行,忧之忧之,妻会不安,念之念之,妻恐惘然,一日不见,如隔三冬,只望战歇,回乡怜妻。” 哼着词调到这里,赫连时蓦然攥紧了这本琴书,这说的分明就是他与乔菀。 再后面几句,曲调轰然悲鸣—— “友人代笔,君死沙场,不忍回信,望烛思之,心中惶恐,火焰焚之,书信杳杳。凄凄妻妻,守门难渡,心中不安,遂书信纷沓,然无一归。” “岁月绵长,青丝白发,血泪横生,尸骨终与妻相遇,然泪意已绝,随君赴黄泉。” 赫连时顿住,指尖微微颤抖,若乔菀没有找来,若她一人候在将军府苦苦等待,是不是也与书中女子一样的结局? 乔菀最是通晓音律,其间蹉跎遗憾,她了然于心。 她看向赫连时自责的眼,伸手覆在他指上,眉眼含了无限春意:“将军莫要多想,将军与我,自会天长地久。” 赫连时反扣住她的手,合在泛黄的书页上,信誓旦旦道:“往后,我不会再擅作主张留菀菀一人。” “这长相思的甜苦两段,我们尝甜的一段便好。” 二人感叹间,杏杏已经找到了亲爹娘最喜的一本书,乖乖地等在一旁:“爹,娘,你们若是有想要的琴书,都拿去吧。” 乔菀的目光掠过满屋一地的书,书名几乎都与古琴有关,她想起枫叶城崇尚古琴的风气,若是能在闲暇之余与百姓们共奏琴瑟之音,或许能缓和些瘟疫带来的阴霾。 而这些琴书,涉及了琴法,指法,历史,古琴效用等等知识,若能一一精读,再传授给世人,定能展现古琴不一样的风采。 赫连时自从进了这间屋子便一直观察着乔菀的眼色,看得出来乔菀很喜欢这些书。 他大手一挥,淡然道:“明日我便派人将这些书整理清扫好,一一送去咱们那里,乔菀想如何读,便如何读。”赫连时又拉过杏杏继续道,“杏杏,今晚开始,你便与我们回军营住着如何?” 杏杏想到自己不用再一个人孤苦伶仃了,一时间开心地忘记了之前的烦恼,大声答道:“好!爹爹真好!” 入夜之时,三人回了军营,赫连时和乔菀找白子期拿药方的事情算是落了空,不过无妨,乔菀今夜有许多琴书要看。 赫连时自觉地哄好了杏杏,待到杏杏睡着,赫连时拿过披风披在乔菀身上,替她轻轻揉捏着肩膀。 “捧着书看了这么久,手可酸了?”赫连时靠在乔菀肩头,看着乔菀正在阅读的地方,眉头突然一拧。 这一句话写的有意思—— “古琴可调和阴阳,强身健体。” 不知怎么的,乔菀盯着这句话,脸霎时间红了。 赫连时恍然大悟道:“原来菀菀天天弹琴哄我睡觉,是为了让我强身健体呀。” 乔菀飞快地合上书,趁赫连时不注意在这一页折了一个角,下次再看,眼下这男人又要不正经。 烛光晃动,男人的话语也带了些许蛊惑的意味,赫连时撑在她肩头,佯装天真问道:“那辛苦菀菀弹琴这么久了,若不给菀菀验收我的身子,菀菀岂不是白白弹了这么久的琴?菀菀要不要试试?我应该很可以的。” 赫连时的话直白,臊的乔菀一脸红色,她抬手一摸,竟然比蜡烛燃烧流下的蜡液还灼人。 不正经。 赫连时语录:男人越坏,女人越爱。 不过这些只能晚上说说,平时还是得一本正经点~ “试试?”赫连时又道。 第70章 求菀菀疼我 试试?乔菀勾勾赫连时腰带, 手指环住腰带绕了绕,抵在他精瘦的胸膛,隐约能摸到他腹部的沟.壑, 指尖顺着沟.壑嵌入。 赫连时弯着身子,任由乔菀的指尖游走, 戏.弄。 “杏杏睡着呢,将军在想什么。”乔菀努努嘴, 示意别吵着了杏杏睡觉。 “谁说夫妻恩爱一定要在床榻上?先前别的地方我们又不是没试过。” 赫连时见乔菀的手停住,自觉解开了腰带, 拽着乔菀的手探进自己的衣服里。 乔菀的手被他带着一路顺着沟.壑滑去, 轻轻触碰在每一寸隆起的肌肉上, 暗橘色的烛影和赫连时身子的阴影交相重叠,男人身前的热意顺着她手指钻进袖口, 莫名的悸动爬上心头。 一块... 两块... ... 八块腹肌,块块分明, 在半拢半合的衣裳里聚出一片片小阴影,赫连时把腰弯的更低, 领口敞着,一束烛光顽皮地钻了进去。 身旁的火炉子噼里啪啦燃着, 火星子的微光映在二人面上, 乔菀依旧端端正正坐着, 没被赫连时拉住的另一只手还压着那本匆忙合上的琴书。 “好摸吗?”赫连时低头看着乔菀伸进他胸口的一截皓腕, 悠悠吸了一口气,慢慢挪动着她的手, 直到她掌心覆在自己的心脏前。 遇见乔菀之前, 赫连时多疑且惜命,不许任何人近身, 连在将军府中也没有近身的丫鬟,换衣沐浴全是自己一个人,唯独对着她,他可以交出整颗心脏。 这颗心脏因为靠近乔菀的手,跳的更加剧烈。 乔菀愣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手摁在他心口处压了压。 他在讨好她? “将军...”乔菀眼中有些迷乱,哪怕赫连时一直护着她,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告诉她他爱她,用尽一切给她最好的,他这般讨好地一次次放下身段,她还是会感到割裂。 “菀菀喜欢吗?”赫连时见她不笑,以为她不满意,又把衣裳往外扯了扯。 “喜欢...只是...”乔菀手足无措,说话也结巴。 纵然大多数时候她心中的自卑被赫连时热忱的爱驱散的干干净净,可偶尔也会想起自己的身世。 在遇见赫连时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陪着乔菀的只有一把廉价的古琴,姐姐弃她而去,背井离乡,京城繁华,却没有一处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哪怕在赫家的琴馆中得到赫连时母亲赫母的收留,大部分时间她也都战战兢兢,担心自己有一日犯了错,又要被丢回到街上某个冷冰冰的角落。 日复一日的练琴,手上的茧子剥落又新生,赫母夸她顽强如崖边野草,迟早有一日,她会碰到天际之明。 她的琴技,赫母是认可的,否则也不会让她替赫母在屋外弹琴给赫连时听。 总有下人嫉妒她能得赫母赏识,更有路过的婢子挤兑她,明里暗里讽刺她得了赫母厚爱,莫要肖想着勾.引小将军。 她哪里敢? 世人震撼崖边微草向天际而生,染第一缕东方之阳,却不知道哪怕是最小的微风,也会让微草折腰,看清身下的无边深渊。 抬头是光明,低头却是无边黑暗。 此前,对赫连时在内的王公贵族,她怎么敢抱有异样的心思? 心中浅浅的不安如一颗石子,在她心湖中激起层层波澜。 乔菀觉得好笑,居然在这个时候没有安全感起来。 赫连时自是看得懂她眉间的愁绪,在带她入府中的那一夜,他便将她身世摸得个七七八八了,对她的倔强和自卑,他是感受得到的。 所以他在成婚之日,失了唯一的免死金牌也要只娶她一人,将他对她坚定的爱意公之于众。 “又多想了。”赫连时怜爱地轻笑,“菀菀眼中尽是不自然的自怨自艾。” 被赫连时点到下怀的乔菀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嘴角,他总是这样,一眼看透她。 “将军比任何人都要懂我。”乔菀靠在椅背上,倏地叹了口气。 “以后不许偷偷胡思乱想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到。” “我只是...不习惯将军的讨好和...”乔菀低头,死死咬住唇。 “那我多这样,菀菀就习惯了。”话音未落,一截腰带被赫连时塞到乔菀手中,赫连时不再俯身,而是缓缓蹲下,跪倒在乔菀身旁。 乔菀手中的腰带随着赫连时动作一紧,又轻轻松开,赫连时的外裳滑落肩头,露出好看的曲线。 赫连时仰头,胳膊肘轻轻撑在乔菀的腿上,发丝落在脑后,眼尾微微勾起,媚得像一只强壮的成年狐狸。 “菀菀,低头亲我。”赫连时仰着脖子,喉结微动,伸手抵在乔菀下颌,指尖摩挲着,挠得乔菀有些痒。 第83章 “求菀菀疼我。” 乔菀扶着他的手,低眸看着伏在腿边的男人,呼吸微颤,东海明珠坠子跟着轻轻摇晃。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薄唇上,宽大的袖子垂下,挡住赫连时的脑后。 “啪嗒——” 琴书顺着衣摆滑落到地面,赫连时轻轻脱了乔菀的鞋子,把她的脚换了个位置。 “踩这里。” 乔菀脚底一软,踩在赫连时大.腿.根处。 “快吻我。”赫连时抱着乔菀的脚踝,温热的手掌顺着小.腿一路往上爬着。 一阵酥麻从乔菀脚底攀上心头,她方寸大乱,呼吸还乱着,人已经俯身吻向赫连时。 乔菀温热的唇刚刚贴上赫连时的,便被他占据主权,反过来强行索吻。 “我等了好久。”赫连时松开她,又伸手把她扣向自己,委屈巴巴中含了一丝霸道的侵略,“我还要。” 乔菀的手不自觉缠住他的脖颈,任由他轻咬自己的唇。 “这唇脂,不是别人给你的吧?” “不是,是将军之前买的。”乔菀的唇脂又被赫连时吃了个干净,讲话都有点哆嗦。 “菀菀对我真好,下次再给菀菀买。”赫连时满意地笑笑,复而舔了一口她的唇。 这男人...乔菀无措,她也喜欢这般。 她正欲回吻他,身子蓦的一滑,落到他身上。 刚刚抵在赫连时腿.根的的脚也顺势分开,抱着他精壮的腰身。 乔菀被突然的滑落惊了一惊,忙环住赫连时的腰身,整张侧脸抵在他热腾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才平复刚刚的错愕。 “将军冷不冷?”乔菀抚摸着他坚实的臂膀,开口询问道。 “嗯,有一些,菀菀这样心疼我。” 乔菀把身子探到一边,伸手抓了赫连时的披风要拢在他身上。赫连时又把披风拿过来,披在了乔菀背上,把她裹在面前。 “将军这是作何?”乔菀愣愣地看着赫连时。 “待会菀菀脱了衣服冻着怎么办?”赫连时低头,额头和她的靠在一起,闷笑出声。 其余的衣裳被赫连时垫在地上,权当毯子。 “那...今夜几次?”乔菀眸光微微亮起,带了几分火的炽热。 “菀菀想要几次就几次。” 乔菀轻笑,恶劣地挤兑他不该碰的位置,一手掐住赫连时的下巴,起身狠狠将唇压下去。 赫连时的手紧紧按在她腰上,手上温度渐渐烫起来,扯了扯她的禁步,“哗啦”落了一地。 她的急促换来他一句低低的闷哼,飞沙般落入她的心头。 乔菀身上的披风鼓起又瘪下,赫连时的手落到她紧闭的扣子上,眸色微暗,耐心地解着,等着一亲芳泽。 直到里边剩一件薄薄的绯色小衣,赫连时用披风给她拢了拢,将她裹成一个粉面娃娃,呼吸洒在她裸.露的脖颈间。 披风又被打开。 喘息间,赫连时低笑,手上出了汗,手背上的青筋起的更厉害。 乔菀蹙眉闭眼,唇瓣嫣红万分,发丝夹了汗,落在赫连时肩头。 再次睁眼,眸中如出水芙蓉般清冽,又带了浓郁的情.色,与赫连时的眸子缠在一起,撞出一片星火。 “呼~”蜡烛吹灭,黑夜中,二人呼吸相互流连不舍。 五次之后。 乔菀彻底没有了力气,软趴趴赖在赫连时身上,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唇瓣因着忍着叫声被自己咬破了,身子就这么和他的一起连着。 她想下去,但一点力气都没有。 略微一动,他就有了新的反应。 无奈只能赖着他,罢了,不动就不动。 赫连时拿过水,大口大口喝着,不忘挑起乔菀下巴给她也喂一些。 今夜不能再做了。 “这样累?”赫连时抬手轻抚着乔菀乌发,把她往自己胸口按了按,“是谁刚刚一直要的?” 乔菀脸一红,累确实不能全怪赫连时,赫连时做了两次就问她要不要停了,只是... 今夜第一次试了这种姿势... 有些欲罢不能。 眼下当真是被人笑话死了,要的是她,累的也是她。 她都要软成泥了,赫连时还精神饱满地看着她。 这男人是铁打的吗... “哎呀,不要羞人家。”乔菀往他怀中使劲蹭着,摸着他精壮的腰,又碰碰他紧实的肌肉。 她好喜欢。 赫连时笑着,看着她别扭地闹来闹去。 他期盼着她一辈子都能这样,无忧无虑的,不用想太多。 “仔细收拾一下,该睡了。”赫连时抱着乔菀走到浴桶边,二人还连着,走路撞得乔菀猛地有了反应。 嗯...确切地说...两个人都有。 但是赫连时想着乔菀失了力气,还是不折腾为好。 两个人第一次这么冷静克制地洗完了澡。 二人合衣干爽地躺在床踏上,乔菀侧身看了眼最里边熟睡的杏杏,替她盖好被子,转身落入赫连时的怀抱。 “抱一下。” “那将军唱歌给我听。” “嗯?唱歌?” “今日将军哼的《长相思》,我听着曲调不错呢。” 赫连时唱时嗓音低沉,颇有一番味道,而且特别的温柔,乔菀喜欢这样的赫连时。 “那菀菀喜欢听什么?” “《长相思》前半段就好啦。” “好好好,都依你。只不过在此之前,先奖励我一个吻。” “给将军就是了,我给两个。” 一阵闹腾后,赫连时终于开始哼哼—— 这一次他没有唱词,只是轻哼着调子,手在乔菀背后轻轻拍打着,如同哄孩子一般哄着她。 乔菀闭眼,耳边只剩下赫连时的哼唱声,交杂着独属于枫叶城冬日的飞雪呼啸,裹挟着火炉子里热焰的低吟。 营帐外北风猎猎作响,带着入骨的冷,她独独蜷缩于赫连时温热的怀中,梦里深陷于他的歌里。 赫连时垂眸,用脸颊蹭了蹭怀中熟睡的人儿,嘴角荡漾起笑容,将她拢得更紧,曾经她哄他睡觉,今夜也轮到他来哄她了。 他沉思,今日她说想要发扬琴艺,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支持她呢? 对了,还有上回想好要栽的一小盆海棠花,得去找找种子。 第71章 快了,相信春天 翌日, 杏杏起床就见到新认的爹娘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情景。 真是黏糊,杏杏捂住眼睛,扯了扯乔菀肩头处滑落的衣裳, 替她遮好。 赫连时易醒,杏杏的小动静立马把他吵醒。 杏杏的手还保持着提乔菀衣裳的动作, 和赫连时大眼瞪小眼。 “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吵醒您的。”杏杏飞快地把手收回来,不自然眨了眨眼。 “没事, 睡饱了?”赫连时见她一副紧张的样子, 轻轻笑了笑, “你不必怕我,你娘亲与你有眼缘, 我爱你娘亲,自然爱屋及乌, 也会疼你,将你视作掌上明珠。” “掌上明珠”——这是从前杏杏的爹最喜欢和她说的词。 她对赫连时的最后一点芥蒂散去。 “我们先起床, 动作慢些,别吵醒娘亲好不好?”赫连时直起身子, 边穿鞋边道。 “好。”杏杏乖巧地套上外裳, 坐在小茶凳上晃着腿。 “你昨日从府中带来的琴书在哪呢, 我拿包书纸给你包好, 再准备些贡品给你亲爹娘立一个碑位。”赫连时轻声说着,倒了一盏热茶递给杏杏, “等你娘亲醒来, 我们一起去用早饭。” “都听爹爹的。”杏杏伸手接过,一边喝着茶, 一边张望着乔菀的妆奁。 “哐——”茶盏被杏杏放在方桌上,盏底和桌面撞击,发出一声脆响。 杏杏家是远近闻名的儒商,亲爹在世时,常常和杏杏说做人要知恩图报。 杏杏跑到妆奁面前,望着被乔菀摞好的一叠琴书,爬上椅子,拿了最上面的一本书。 这本书是乔菀昨夜看的,本来落在地上,后来被赫连时捡起来放桌面了。 杏杏翻看着这本书,又在瞥见一旁乔菀做的密密麻麻的笔记。 娘亲好像很喜欢这些琴书? 如果自己将亲爹娘最喜欢研究的琴书埋在土里,是不是糟蹋了什么好物件? “杏杏怎么啦?”杏杏身后响起乔菀的声音。 乔菀睡眼惺忪,发丝懒懒地搭在身后,满眼怜爱地看着杏杏。 “娘,您...为何这么喜欢琴书呀?” “因为娘喜欢琴,而且娘在京中有数座琴馆,这些琴书记载的古琴种类,古琴历史,古琴逸文,还有一些关于古琴的疗养之效,若是能够发扬光大,就可以让大家都能听见好听的琴声啦。” “可是在我们枫叶城,人人都能听得古琴诶。” “京城可不允许,那里要想体面地学琴,要有体面的身份才可以呢。”乔菀顿了顿,后半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若是不能体面地学琴,便要流落勾栏瓦舍之间,做个卖笑的苦命人。 第84章 运气好些,做个卖艺不卖身的琴妓,运气不好,琴艺无非是床笫上落俗的调.情。 “京城这般苛刻,在我们枫叶城,多的是靠着一把朴素的琴,历经勤学苦练,发家致富的人,枫叶城比京城好,娘陪杏杏留在枫叶城吧。” 杏杏年纪小,不懂大人间复杂的事情,但是她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娘亲谈起京城时,总有几分淡淡的愁绪。 既然那里让娘不是很开心,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呢? 娘喜欢琴,等到枫叶城重建好,留在尚琴的枫叶城岂不更加快活? 乔菀摸摸杏杏的头:“杏杏的好意为娘是明白的,只是京城中娘的琴馆收留了好些受苦受难的弱女子,娘得回去看一看琴馆的情况,再说了,娘想要在京城中多开些琴馆,让更多的人可以平等地学古琴。” 阳春白雪,雅俗共赏。 “那娘要把这些琴书带回京城吗?” “要的,不过不是把原版带去,我会自己或者派人誊抄几份书籍带回去,原版的自然是留在枫叶城。” 杏杏捏了捏藏在胸口的琴书,这些本是要埋入泥土里的,可... 亲爹亲娘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将这些雅乐传颂天下,自己若是把书埋了,太对不起书中的知识。 杏杏虽小,却明事理。 她心一横,也本着报答乔菀的收留之恩,把书从怀中抱了出来,双手捧着递给乔菀,鼓了鼓腮帮子,道:“娘,这个也给您吧,您更需要。” “给我?”乔菀一愣,这是杏杏亲爹亲娘给她最后的念想了。 乔菀摸摸她的头,软声道:“这几日得空,我抓紧时间誊抄一份,誊抄完这本书还给杏杏,怎么样?” 杏杏点头,继续道:“那杏杏也不想埋住它了,往后杏杏要把它带在身边。” “对了,”杏杏又道,“娘回京城,会带上杏杏吗?” 望着杏杏眼里期待又紧张的表情,乔菀眸子里有心疼,杏杏原是害怕自己丢下她一人在枫叶城。 “当然会,你是我和将军的女儿,当然要与我们在一起呀。” “对呀,杏杏这么可爱,我怎么忍心丢下杏杏?”赫连时正好端了早饭进来,闻言笑眯眯地给乔菀和杏杏递了烧饼。 杏杏吸了吸鼻子,被烧饼陷中的肉香勾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忙拆了外边的油纸,大快朵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爹娘真好。” 乔菀和赫连时相视一笑,对杏杏的喜爱又增了几分。 吃过早饭后,杏杏趴在营帐内画画,嘱咐好杏杏后,乔菀和赫连时二人立马去了城中帮忙。 再次走在枫叶城的街道上,周边景况已经和乔菀初来时大有不同,赫连时沿路查收着将士们的重建情况,乔菀则留意着街边的铺子。 一间,两间,三间...走了一小段,便看见足足八间大大小小的琴馆。 这里的琴馆与京城大不相同,在京城中,即使是最小的琴馆,也是一副富丽堂皇的做派,门口题着金光闪闪的字显得粗布麻衣捉襟见肘。 京城富庶,这样的气派本是没问题的,定睛一看还给人一种豪气冲天之感,只是平民们前脚刚刚踏进去,后脚就被人赶了出来。 琴师或趾高气扬,或不屑扫扫来人身上的布衣,或唇角下压,眯着眼打量着来人手中的琴,高声道:“去去去,我这里只给权贵学琴。” 好似嚷得越大声,就能显得琴馆越不落俗套。 而枫叶城的琴馆面前则是另一派场景。 面前的一家琴馆开着,门口挂着的两个红色灯笼随风晃呀晃,一位闭眼的女子面前放了一把古琴,她兀自抚弄着琴弦,冬雪凛冽下,拨弄琴弦的手指没有被影响半分。 附近几扇窗户开着,有人探出头来,听着她的琴声。还有几个孩童开心地大声嚷着:“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欢快地曲子了,好好听!” 乔菀来枫叶城后,鲜少闻见这般祥和的情景。 她犹豫了一瞬,提着裙子朝面前的琴馆走了过去。 闭眼的女子弹的是《春花笑》,乔菀在一边静静候着,等她弹完这首曲子。 曲毕,未等乔菀说明来意,这女子便开口道:“姑娘听得入神,不过听姑娘的脚步声,倒不像枫叶城中人。” 乔菀屈膝,笑着答道:“姑娘好耳力,尤其闭眼弹琴的技法更是我闻所未闻的。” 那女子唇边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我本是天生残缺之人,生来不见天日,亏得耳力极好,城主带着邻里对我多加照顾,我闲的无聊,便长年累月学着琴,学得差不多了,就开了一座琴馆,弹琴给过往的人听,好心人会给我些银钱,夸赞我琴艺好,如此我精神和物质上都满足,也是活的自在。” “姑娘所言,我佩服至极,只是这寒冬酷雪,在外头弹琴身子难免着凉。”乔菀蹙眉,眉眼中藏了对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 “枫叶城中瘟疫盛行,我少出门,又贫苦,吐蕃对我无所图,因此逃过一劫,每至夜晚,耳边时常传来呜咽哭声,我想,枫叶城百姓平日里最喜欢听琴声,若我弹琴,兴许可以缓解些人们心中的愁绪,为他们带去片刻的欢愉也好。” 乔菀沉吟,望着这女子唇边的笑意出神。 山穷水尽之时,古琴不仅仅是音乐,更是人们心中的一道慰藉,此前赫连时是如此,眼下枫叶城民心不稳,听着古琴,心中或许真能安定不少。 乔菀悄悄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眼前女子的身上,替她拢了拢发间的发,再将面前的系带给她扎上。 “姑娘这是作何?”闭眼女子对乔菀的突然靠近显得不知所措,一双手焦急地抓住乔菀。 “别慌,我见你穿的单薄,怕你冻着。”乔菀拍拍她的肩膀,手在袖口中摸了摸,放了些银票在她手心中。 “这不...” 见她要推辞,乔菀忙推回去,合住她的手道:“枫叶城的百姓会谢谢你的琴声的。” 乔菀坚决,那女子一时间不好推辞,只得红着脸接下。厚实的票子捏在手中,这女子猜得出眼前的人非富即贵,拉住她的手道:“我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但求姑娘有能力的话,帮衬帮衬枫叶城吧。” 乔菀颔首,眼中是道不尽的郑重:“好,我一定会的。” 远处赫连时忙完了,见菀菀披风送给别人,忙大步上前,解下自己的披在乔菀身上。 他的菀菀,一直都这么心善。 “姑娘,我是护国将军赫连时,请姑娘放心,将士们会好好重建枫叶城的,给枫叶城所有百姓一个交代。” 闭眼抚琴的女子手一顿,遂唇角浮起笑意,一滴清泪从闭合的眼中悄然滑下。 乔菀捏着赫连时的墨色披风,与赫连时搭在她肩上的手握在一起。 一阵北风穿过大街小巷,乔菀和赫连时并肩而立,风轻轻扬起二人的衣摆,绕了个圈,又悄悄溜走。 雪地上映着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子,赫连时撑着伞,乔菀环住他的手,目光有一瞬间的怔忡:“将军,枫叶城的雪,何时能停歇呢?” “快了,相信春天。”赫连时摸摸乔菀的头,柔声安慰道。 在遇见乔菀之前,赫连时以为自己是一个只会打仗的失眠木头,被帝王猜忌后,魏晗替了他的一切,那时候他曾想着,或许自己已经是一截枯木了。 幸运的是,他遇见了自己的春日暖阳,哪怕这暖阳时常羞得犹抱琵琶半遮面,但每一次需要她的时候,她都勇敢地站在他身边。 他相信,枫叶城也会迎来自己的暖阳的,这片崇尚古琴的土地,会充满新生的希望。 第72章 学着他平日里霸道的样子索取他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城门下, 几位身着甲衣的将士拖动着一块巨大的铁桦木准备加固城门。 几位城中未染上瘟疫的百姓自发地拿了家中的扫帚和铲子,冒着风雪清扫着城门附近的积雪,以防将士们拖动着重物难以在雪地中行走。 这里也是赫连时今日的目的地, 加固城门是抵御外敌最直接的法子。先前枫叶城的城门被吐蕃人破坏得四分五裂,门口还有一个被巨石砸出的破洞。 城外的簌簌飞雪穿透残缺的门飘进城内。 盯着这道城门, 乔菀不由地回想起第一日来枫叶城的情景,忍不住蹙眉问道:“将军, 为何城门等到今日才开始动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建造城门的木材不似寻常, 要先到深山之中寻硬度大的铁桦木, 再将成色好的整根铁桦木从山间运到山下,需要些时日, 再者碰上雪日,运送过程中还要提防着雪崩, 更加不易。” 乔菀颔首,惊讶于赫连时早早筹谋好的缜密, 同时又想到其中的弊端:“若只用木材,一把火烧了, 岂不容易攻破?城门应该加些防火的漆面。” 赫连时眉眼含笑, 自己的菀菀果然聪明, 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将军在笑什么, 莫不是笑话我这话说的愚钝?”乔菀没懂赫连时突然的发笑,她眯着眼睛, 佯装考究地看着赫连时, 一副若是敢笑话她就不理赫连时的架势。 第85章 “那当然不是,菀菀心思周全, 我在笑菀菀与我心意相通。” 赫连时又道:“只不过防火用漆面不够,得用铁皮在外头裹一圈。” “铁皮?”乔菀脑中浮现出铁匠铺里打铁火星四溅的画面,忽然涌出一计:“铁皮确实耐火烧,而且用旺火炙烤铁皮,如城门这般大的铁皮所散发的热量,不是凡人之躯可以承受的,若是防火做得好,纵使敌军再如何用烈火焚烧,也是玩火自焚。我们的城,便如铜墙铁壁。” “哦?”赫连时微微挑眉,转而眼里闪过震惊,他似乎是理解乔菀的意思了,压低声音道,“菀菀是说,我们可以刻意放出城门可以火攻的消息,引诱敌军火攻,但这火烧不进来,却能挡了敌军的路?” “不止呢,将军。”乔菀掩唇一笑,眉宇间带了几丝灵动的狡猾,“且将城门外的土路底下铺满干草,待到火势绵延,欲成燎原之势,不费一兵一卒,敌军自然折损,而且,野火烧过的土地,更为肥沃,之后休养生息,百姓可以以农为乐。” “此招看似害自己,实则一箭双雕。”赫连时唇角勾起,执伞的指尖微扣,“菀菀总是在不同的场合令我刮目相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样的道理,将军不懂吗?”乔菀仰头,得意看他一眼,“将军莫要小瞧了女子,我可是把将军府书房中大部分的兵书都钻研一遍过去了,自是有些心得。” 赫连时盯着乔菀左边泛红的脸颊,眼波流转间,尽是欣赏和爱意。 “菀菀对我的爱意,我懂,书中的道理,我也懂。”赫连时低头在乔菀耳边低语,乔菀鬓边一缕发丝被呵得直勾耳后。 “菀菀以后与我并肩而立可好?”赫连时没撑伞的一只手牵住乔菀的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 独属于赫连时掌心的温暖传到乔菀手心,她眼睫微颤,冷哼道:“将军不再把我护在身后,当个将军府里的金丝雀豢养?” 此话大有调侃先前赫连时自作主张打着为她好的名头,将她一个人留在将军府的事情。 赫连时的手将乔菀的手缠的更紧,一向干燥的手心也出了几丝薄汗,加快的呼吸声在雪地里格外明显。乔菀抬眸,对上他那双自责的眼,听见他强装镇定地声声有力道:“赫某愿意以军师之礼遇,求菀菀不吝赐教。” 他要菀菀做这白雪皑皑中最炽热的花色,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不懂得考虑旁人的思想。 爱一个人从来不是将她锁在看似安逸的笼中,做一只美艳的金丝雀。而是尊重她所有的想法,尽他最大的努力帮她做她想做的。 他等乔菀一个回应,生怕自己对她的尊重来迟。 乔菀藏在袖下的手拧成拳头,她问赫连时:“将军怎么突然转了性?” “因为爱让人成长,从我看见菀菀一个人策马从吐蕃人手中救下我的时候,我就后悔我做的决定了,那一刻我害怕菀菀身下的马跑的不够快,吐蕃人的箭矢太锋利会伤着菀菀,我自责又惶恐,恨不得拿剑自刎。” 听见赫连时最后一句话,乔菀慌张地踮脚,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严肃道:“将军可不能说这种丧气话,不许这样想,我原谅你就是了,之后不许再小瞧我,将军也要允许我勇敢爱将军,要不然我心中也会过意不去。” “好。”赫连时张嘴亲吻了一下她覆在自己唇上的手。 乔菀手心被他舌尖挠得痒痒,忙缩回却又被男人抓回去揉在他手心里。 “菀菀爱我,随我到军中,那我便护着菀菀一辈子。”赫连时将她的手扣得更紧,大力仿佛要将乔菀的骨节揉碎。 “好,将军此话可要永远作数。” “一定。” “菀菀今日所言,待到我们夺回下一座城池的时候,我会计划启用,到时候菀菀就是大功臣。” “将军嘴颇甜。”乔菀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眼里染了笑意。 “那菀菀要不要亲一下?”赫连时俯身将唇靠近乔菀的眼,撑在二人头顶的伞随着赫连时弯腰,全部挪到了乔菀的头顶。 “闭眼。” 赫连时手中的伞微微倾斜,挡住旁人的视线,乔菀用手勾住赫连时的脖子,擒住他的唇,学着他平日里霸道的样子索取他。 赫连时轻笑,舔了舔被乔菀咬到的下唇,声音里沾了雪的清甜:“菀菀学得真好。” 乔菀展颜,一张美人玉面如春雪初融。 “将军今日是不是要来一起扛铁桦木?”乔菀作势要解下身上的披风还给赫连时。 赫连时摁住她的手,示意她停下动作,注视着她的眼道:“我确实要来帮着重建城门,我的披风菀菀披好,披风给我用,碍事。” “那我找个地方等将军。” “天寒地冻,菀菀在一边的屋子里等我,今日我想让菀菀在附近陪我。”赫连时指了指附近新搭建的木房,那里主要供给附近的将士们喝水用饭,还有专门的将士守着。 “好。”乔菀接过赫连时手中的油纸伞,握着他的手腻歪,“那将军先忙。” “好呀,都听菀菀的。” 乔菀转身,朝着新搭建的木房走去。 “吱呀——”门被推开,一阵饭香飘出来,引得乔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好香呀。” “稀客呀,乔姑娘!”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乔菀抬眸,盯着里边抱着一束梅花的女子微微发愣。 “贵妃——杨淑华姐姐!” 乔菀定了定神,没想到多日未见的杨淑华竟然也在这,她快步上前,禁步上镶嵌的玉佩玉珠响成一团:“连日未见姐姐,竟然在这里相遇!” “是呀,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勇敢,孤身一人便敢救了赫将军,军中早就传开了,说赫夫人不一般呢。”杨淑华噗嗤一笑,带着怀中的梅花也跟着轻颤。 “先前姐姐都在哪?”乔菀轻轻摸着杨淑华身上的甲衣,细细端详着她晒黑的面庞,久久未见,杨淑华身上少了在宫中娇生惯养的气派,取而代之是满脸的英气。 “我一个女子好伪装,先前自告奋勇提早进了枫叶城当个农妇,在这里做了探子,替赫家军探路,要比你们早到枫叶城。”杨淑华接过话头,继续道,“这些日子城中忙着重建,要搬弄重物,我又没有那个力气,因此接了个松散的差事,在这里做些后备工作。” 乔菀颔首:“一来在木房子里备饭要比外头的体力活轻松,二来城门之处是极为重要的地方,若发生突发情况,姐姐也能及时帮衬。” “是了。”杨淑华点头,将手中的梅花小心地插在瓷瓶里。 “枫叶城大寒之地,梅花依旧开得这般艳丽。”乔菀的手轻轻碰着梅花绽开的花瓣,指尖抵在细嫩的根上,轻抚着上面的纹路。 “春日要到了,梅花开得比前阵子都艳。”杨淑华拿了短枝梅花,别在乔菀发间。 “许久未见,聊些轻松的如何?”杨淑华点了点乔菀。 “好,不过,”乔菀顿了顿,“有一事不知道姐姐知不知道。” 杨淑华微愣,转而想通什么事情似的,低声道:“我也与将军一样愿意拥护王爷上位,我与景晨帝,本就没有多少情谊。” “不过,我听说王爷对你的感情不一般?”杨淑华转着手中的梅枝,八卦道。 “皇家人的通病罢了,感情在权力和地位面前不值一钱。”乔菀释然笑笑,“差点断送了我们之前的友谊。” “好,不聊这个了,我想知道,你和赫将军这么久了,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是他不行?”杨淑华暧昧地将目光挪到乔菀腹部,柔声道,“赫将军可舍不得你吃打胎药,这么久了怀不上,是不是你自己不想?” 提到这个,乔菀就想起来自己还未找白子期要方子的事情,一时间眉间有愁绪。 “我身子的问题,我倒是不在乎传宗接代之事,只是南越国之人,最是看重子嗣,我想为将军怀一个。”乔菀摸摸自己平坦的腹部,眉间的忧色爬起又落下,如此往复。 杨淑华伸手抚平她眉心,开解道:“乔姑娘也没有想过,产子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或许比起子嗣,赫将军更在意乔姑娘的身子呢?” “可,将军表现得很喜欢孩子。” “是不是乔姑娘先表现出喜欢孩子,因此将军爱屋及乌,也喜欢?” 杨淑华的话让乔菀一愣,好似是她先表示出对孩子的喜欢的。 第73章 恋爱脑将军好man 乔菀微愣, 一边的火炉子发烫,灼烧着眼眶。 “可男人哪有不喜欢孩子的?”乔菀手微微捏着衣角,柔柔道。 “赫将军可不是一般男人。”杨淑华呷了一口热茶, 眉眼微挑,问道:“那他知道是你身体的原因吗?” 乔菀摇了摇头:“担心他多虑和失望, 我没有主动和他说过。” 杨淑华将茶盏捏在指尖转了几圈,若有所思道:“我听闻你们养了一个叫杏杏的可爱孩子?” 第86章 “对, 我见她生的可爱,又可怜, 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乔菀颔首, “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杨淑华嗤笑道, “你还真是当局者迷,你信不信, 你养了那个孩子,赫将军觉得你想要一个孩子。” 乔菀微愣:“我确实喜欢孩子, 现在有了一个杏杏,我觉得足够了, 但男人总归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血脉,我的身体难以怀孕, 我打算等调养好再与他坦白的。” “乔姑娘, 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你不坦白, 你们二人又许久不孕,他肯定不会第一个怀疑你, 反而会怀疑他自己不行呢?” 听杨淑华说这话, 乔菀脸蹭的红了,要说赫连时不行, 那可是冤枉坏他了。 “我...那我...”乔菀结巴起来。 “瞧瞧,一提到赫将军,乔姑娘就这副羞恼的模样,你们感情这般珍重,依我看,他不会因着你身体难以生育而难过的。” “那我还是先找白子期要些方子吧,看看他怎么说。”乔菀心里到底不安,左右医馆距离这儿也不远,决定趁这会赫连时不在她身边,悄悄找白子期问问。 “乔姑娘现在要出门?”杨淑华道。 “嗯,若是将军来找我,还劳烦姐姐替我寻了借口挡一挡。” 见乔菀眼中祈求,杨淑华无奈地点头:“好,那你路上慢些。” 乔菀打开油纸伞,看了眼远处忙活的赫连时,飞快地消失在城门可以看见的视线里。 这几日因着苏子鸾带了众多人手来,白子期清闲了不少,慢慢悠悠地在医馆后院配着草药,嘴里还哼着小曲。 苏子鸾不懂医术,帮不上什么忙,靠在躺椅上磕着瓜子,手里时不时翻弄着话本子。 “白军医,子鸾姐!”一进门,乔菀立马摘了头上的帷帽,收了油纸伞,向院内二人热情地打招呼。 “呀!乔姑娘今日怎么来了,可是来找我玩的?”苏子鸾对通晓琴艺的乔菀颇有好感,见她进门,立马迎了上去,往她手里塞了些香瓜子,说道,“快快来与我说些体己话。” 乔菀接过香瓜子,随着苏子鸾到了廊下,欲言又止。 “乔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苏子鸾拉过她,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 “我想找你们要些,利于女子生育的方子。”乔菀小声说道。 “啊?”苏子鸾微微一惊,“这么久了还没怀上吗?” “乔姑娘体质虚寒,不易孕。”苏子鸾和乔菀说话间,白子期抱着晒好的草药走来接过话头。 “还请白军医再为我把一脉。”乔菀垂眸,苏子鸾搀着她进了里屋。 “还请乔姑娘将手腕伸出来。”白子期拿了块轻盈的帕子覆在乔菀手腕上,指尖靠在脉搏跳动处,细细思索。 “白军医,我身子怎么样?”乔菀手微微扣着侧边的衣裳,略显紧张。 “乔姑娘,我与你也算个熟人,有些话我便直说了。” “白军医尽管说来,不必编些善意的谎言。” “那恕我直言不讳了,乔姑娘的体质不适合生子,纵然多加调理,也无济于事,若强行怀子,乔姑娘也是九死一生。” 白子期的话如一道霹雳打在乔菀心头,她试探地问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没有。”白子期摇摇头。 苏子鸾在他身后狠狠拧了他后背一把,忙对乔菀安慰道:“他说话没轻没重的,别信他胡言乱语。” “我知道是我的问题,只是没想到依旧这么严重。”乔菀敛眉,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城门处。 “大家暂且歇会。”赫连时和一干将士擦了擦额间的汗,席地而坐。 “将军,水囊拿去!”一个小将咧出一口白牙,远远将水囊向赫连时抛去。 赫连时笑着接过,利落拧开盖子,仰头大口喝水。 “大家先歇着,我策马去一趟医馆,待我回来重新开工!”赫连时擦擦嘴边的水渍,将水囊系在腰间,翻身上马向医馆疾驰而去。 路过一旁的木房子时,赫连时侧头,这时乔菀应该在和杨淑华叙旧,自己趁这一会空隙去医馆找白子期看看身.体再合适不过。 医馆内,苏子鸾还在温声安慰着乔菀:“乔姑娘,这事情不碍着将军喜欢你的。” “可我总会担心将军也与别的男人一样,将传宗接代之事看的重要。”乔菀揉着手中的帕子,轻轻叹了口气。 “不会的,对赫将军来说,还有什么比乔姑娘你重要呢?”苏子鸾扯了扯乔菀手中的帕子,将帕子平铺在桌上,耐心劝解道,“莫要纠结了。” “那我去找他问问?或者干脆与他坦白好了。” 乔菀心中烦躁,站起来走到廊下,向外看去,便远远见赫连时策马而来。 他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乔菀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躲起来! 她忙背过身去,提着襦裙移步进了里屋,合好珠帘,一脸警惕地看着苏子鸾。 “怎么了,见着鬼了?”苏子鸾挑眉。 “将军突然来医馆了。”乔菀心中莫名慌张,倒了一杯温茶润喉。 “他是知道了你来医馆,特意来寻你的?”苏子鸾也替乔菀捏把汗,先前和乔菀说的话带些安慰成分,苏子鸾也不知道这赫连时是不是个真正爱妻如命的人。 若是与外边的凡夫俗子一般,因着乔菀不能生子便疏远冷漠,那赫连时也不是能够托付之人。 “乔姑娘,你先不必慌张,我有一计,正好试试赫将军对你的真心。”苏子鸾覆在乔菀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我便听子鸾姐的。”乔菀颔首,随苏子鸾藏在屏风后。 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风,乔菀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进来,和苏子鸾同时放缓了呼吸。 赫连时武功高超,耳力极好,二人躲在屏风后不敢出声。 不过此时的赫连时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他只想知道是不是自己身体不行,影响了乔菀想要孩子的心情。 他转身将门关好,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喉,单刀直入道:“子期,你觉得我看起来身体怎么样?” “啊?”白子期愣了一下,惊讶赫连时怎么敢问这种问题的。 若是南越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护国将军赫连时身体不行,那还有几个男人身体是行的... 白子期汗颜。 “将军何出此言?”白子期追问。 屏风后的乔菀为赫连时不是来找她的松了一口气,不过这男人倒是—— 脑回路清奇,当真没有怀疑过是她的问题,反而觉得自己有问题。 一时间她有些想笑。 “我与菀菀成婚许久,我一直以为怀孕生子命中有便有,没有我也从不强求。只是前些日子,自从收养了杏杏,我看得出来菀菀很喜欢孩子。我们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我想是我的问题。” 赫连时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全然没有一句怪乔菀的话,将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推。 乔菀心里一颤,手指扣着屏风上的山河刺绣,继续听着赫连时和白子期的对话。 “你的问题?”白子期反问,又道,“那将军喜欢孩子吗?” 赫连时没有过多思考,直接将心中想法袒露:“若是寻常人家的可爱孩子,我自是喜欢的。可若生子伤着了菀菀,要我如何喜欢的起来这个孩子?幼时,爹娘还和睦的时候,爹常常和我提起娘九死一生诞下我的事情,要我好好护着娘亲,那时我就想,生子定是极为痛苦之事,我并不想让菀菀受苦。 但菀菀若是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会配合她调养身子,好好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不让她受苦,为她请京中最有名的大夫帮她产子。” 白子期又问道:“将军难道不像别的男子一样,要传宗接代吗?” “传宗接代不如我的菀菀重要,我见她眉头蹙起一分,我的心便疼一分,她跟了我,便是来享福的,生子之疼我是不愿意她受的。” 原来,他竟然把自己看的比传宗接代重要。 乔菀眸中染了几丝泪意,又有些自责。先前揣度赫连时,怀疑他对自己的爱,想来都是自己的不是。 原来嫁给他,连生子之苦也可以不用吃的。 南越国闺中女子最常谈论的便是初夜和生产,黄花姑娘没经历过,却也对其中的疼痛略有耳闻。 姑娘嫁人,会担心初夜夫君粗鲁,也担心十月怀胎一朝产子的苦楚。 初夜,赫连时用尽耐心,让她非但没有想象中的撕裂疼,还... 眼下,生子之事他也是不强求的。 “你今日怎么这么多问题?”赫连时蹙眉,比了比自己的手腕,示意白子期快些把脉。 白子期老老实实替他把脉,如预想之中一样,赫连时的脉象强壮有力,正值壮年,哪里有什么隐疾? “将军身体强壮的很,没有任何隐疾。”白子期老实道。 第87章 “所以,”赫连时顿了顿,若有所思。 乔菀的心又被揪了起来,眼下赫连时大概猜到是她的问题了吧? “是我杀戮太重,上天不给我孩子,害了菀菀一番爱子之心?”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 好好好,大家都知道赫连时护短了,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菀菀的问题,所有都怨他自己。 “嘶,其实......”白子期欲言又止。 “乔姑娘她,身体不能生育......”白子期直言道。 “那除了不能生育,还有别的问题吗?”赫连时开口问道。 “别的没有了,哦对了,她若强行用了促进怀孩子的药物,或许可以怀上,但估计生不下来,还会殒命。”白子期摇头。 “那便不生。”赫连时斩钉截铁道,“还有,若有人问起为何我和菀菀没有孩子,一律将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我不行也好,隐疾也罢,反正不能让世人诟病菀菀,惹她不痛快。” 南越国看中子嗣,无论男女,若是不能生子,管他地位高低,都要被议论的。 如今赫连时自发替乔菀挡下了这些流言蜚语。 这些难听的话怎么创伤他都没关系,他的菀菀不被众人戳脊梁骨就好。 躲在屏风后面的乔菀巴不得冲上去抱抱他,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好。 一旁的苏子鸾瞪圆了眼睛,被撒狗粮了呜呜呜。 不管,她晚上也要回去问问白子期,若她害怕生孩子他怎么办!!! “对了,子期,最近菀菀入夜手脚还是冰凉,月事也不准,她一个女儿家平日里不好意思和别人说这些,总是忽略自己,你且开些补药给我带回去。”赫连时又道。 乔菀脸色发烫,没想到暗地里赫连时这样细心。 若她没有偷听到这些事情,估计又要因为自己不能有孕的事情烦忧许久。 苏子鸾笑着点点头,对乔菀做了个口型:“丫头真有福。” 那边赫连时拿了白子期给乔菀开好的药包回去,这边乔菀和苏子鸾终于敢从屏风后出来。 白子期擦擦额间的虚汗,托苏子鸾的福,这是他第一次套赫连时的话,甚至苏子鸾还告诉他,若是赫连时敢埋怨一句乔菀不是,便拿银针找了个借口戳他痛处。 赫连时进门的时候,白子期也着实为他捏了一把汗,不过眼下算是完完全全确定了,赫连时爱乔菀胜过一切,没有子嗣也没关系。 “乔姑娘眼下可以放心了。”白子期朝乔菀做了一揖。 苏子鸾冲着乔菀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送她出门时,将她扯到一边,悄悄和她说:“乔姑娘,将军这般好,你得为你们的爱添点柴火,晚上主动些,想必赫将军会喜欢的。” 乔菀的脸上蓦然飞起一团红晕,低声应道:“好。” 第74章 喜欢,想亲。 等乔菀回去后, 望着远处赫连时忙活的身影,心底里不由得滑过几丝甜蜜。 袖子里还常备着一小包冰糖,乔菀觉得这些冰糖好像都进了口中。脑海里回响起出医馆时, 苏子鸾对她说的话。 嗯,那今天主动一点点? 这会要到晚饭时间了, 乔菀主动进了厨房,思索着赫连时平日里爱吃的东西。 他喜欢吃甜的, 乔菀决定给他做一份桃花酥。 乔菀在厨房内绕了一圈,将面皮, 红曲粉都准备好后, 突然发现冬天没有桃花。 她上哪儿去找新鲜的桃花瓣? “想什么呢?”杨淑华又折了新鲜的梅花插在瓷瓶里, 顺便摘了一朵别在乔菀发间。 乔菀伸手抚了抚发上的梅花,灵光乍现。 倒不如为将军做梅花酥, 再揉些冰糖进去,净一净梅花的寒苦。 “杨姐姐, 这些梅花是哪里采的呀?”乔菀问道。 “就在木屋后,开了几树呢。”杨淑华指了指木窗, 乔菀顺着微开的木窗望去,几枝开着正艳的梅花探出头来。 “好, 谢谢杨姐姐。”乔菀提着襦裙兴冲冲地出门, 留下疑惑的杨淑华。 杨淑华:奇怪, 她去医馆前还一脸愁色, 怎么回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会雪不大,乔菀远远看了眼城门, 将士们的效率极高, 城门重修的很快,想必赫连时也快回来了。 她得快些摘点梅花回去做梅花酥。 这会还有太阳的余温, 梅花上凝结的雪花和冰渣子不算顽固,乔菀轻轻抹了抹,便将它们弄掉,折下几朵粉色的梅花。 “咔嚓——” 雪积得厚,乔菀没注意到雪下埋着几根树枝,踩了上去。鞋子难以抵御严寒,寒气将脚底冻得发麻,乔菀一时不稳向后仰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乔菀闭眼,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头顶传来赫连时清冽的嗓音。 手中的梅花被乔菀揣在怀里,几朵花瓣随着身子的晃动扬到她领口处,缀得一截雪色脖颈如白玉瓷石。 赫连时一时间看愣了神。 以前以为春日海棠最是衬她明艳动人,不想清冽如梅,也能映她冰肌玉骨。 “我想给将军做些梅花酥,将军可要尝尝我的手艺?”乔菀将梅花小心地用帕子包好,站稳身子,旋即对赫连时明媚一笑。 “今日这么好?”赫连时伸手牵住乔菀的手,大掌裹住她发凉的手指,心疼地按在手心里暖了暖。 “怎么,将军不喜欢?不喜欢的话——” “喜欢,我最喜欢,菀菀要给我什么我都喜欢。”赫连时忙接过话。 “嘶,脚被冻麻了,走不动了。”乔菀屈膝,可怜巴巴地看着赫连时。 “是我疏忽了,怪我。”赫连时轻笑,将乔菀打横抱起,“晚上我伺候菀菀洗脚。” “好呀。”乔菀攀着他的肩膀,缩在他怀里笑。 “今日心情这样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好事情。” “因为...今天我又更喜欢将军一点了。” “嗯,那确实是件大好的事情。” 回到屋子里,赫连时将乔菀带到侧边屋子,锁上门。 乔菀的脚底发凉,想来是刚刚的雪水湿了鞋袜,这会黏黏的,闷得她难受。 赫连时把她放在藤椅上,顺势蹲在她身旁,替她将浸湿的鞋袜脱了。 “将军...我自己来吧...” “我来就好了。” “可是没有换洗的鞋袜啊...”话音未落,乔菀见赫连时竟然从一边的包袱里拿出了她的云丝绣鞋和袜子。 她一愣,一时间盯着赫连时的手中的鞋袜不知说什么好。 “你身上一向凉,这几日又在外头,难免被雪水湿了鞋袜,我只是备着,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用场了。”赫连时轻笑,“你且在这里等我会,我去打点热水给你温温脚,再把鞋袜穿了才舒爽。” “好。”乔菀懵懂点头。 良久,当她看见赫连时端着盆温水进来,神色才缓和些。 他...对她用情竟然已经深到了这种程度吗? 她嫁给他,本是高攀,没想过却能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爱护和照料。 赫连时半跪在地上,双手合着她的脚,抬头温声道:“水温可还合适?” “合适,将军要不我自己来。” “什么?你替我洗手作羹汤,我为你端水温脚,本就是相互的事情,我做的乐意。” “可将军身份贵重,为我这样...” “我是将军,你是我的夫人,丈夫疼妻子天经地义,菀菀若觉得我身份贵重,那菀菀是我的心尖宠,岂不是更贵重?” 乔菀被他逗笑,脚尖蹭了蹭他手心,笑道:“那好吧,将军再帮我按按脚底,今日脚底酸。” “脚底酸?”赫连时闻言揉了揉她脚心。 过了一会,乔菀换了新的鞋袜去厨房。 赫连时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今日又变了一点。 确实更爱他了,还给他做梅花酥,她记得他喜欢吃甜的,真好。 梅花酥做的快,乔菀单独给赫连时端了一小碟。 一旁的将士们看着起哄,臊的乔菀脸浮起一片红晕,赫连时将她揽到怀里,一手拿了梅花酥,哭笑不得道:“你们别吓着菀菀了,好好吃饭。” 说罢,他低头对脸红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的乔菀道:“我们单独去吃,自在些。” “好。” 临时搭建的木屋做了两层,下面一层供人休息,聊天,吃饭,楼上一层则备了床榻褥子,齐全得很。 二人站在楼道口踌躇了一会,乔菀是想上楼的,但直说的话...未免不太矜持。 “去——” “就隔壁吧,不用上楼了。”赫连时惦记着梅花酥要凉了,再不吃就要辜负乔菀一番用心了。 “楼下嘈杂,我们上楼吧...”乔菀抓住他衣角,小声道。 “好。” 二人上楼,去了最里边的一间屋子,这间没有人住过,里边干净。 赫连时撑开窗户透气,这一间屋子视角极好,站在窗户口便能望见楼下的梅花。 第88章 透了一会气,担心乔菀着凉,赫连时又将窗户关上。 “我喂将军。”乔菀捏起一小块梅花酥送到赫连时口中。 “今日这么主动?”赫连时咬过梅花酥,细细咀嚼,目光凝着乔菀。 “将军不喜欢吗?” “那怎么可能?”赫连时揽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张嘴道,“好甜,还要吃。” “呐。”乔菀再拿了一块给赫连时,他却闭上了嘴,一脸委屈的样子看着她。 “怎么啦?” “为什么不用嘴喂我?菀菀不想亲我吗?”赫连时脸皮厚,说这话时眼底里藏了幽怨。 “这...”乔菀自然是满足他。 她在他的凝视下拿了块梅花酥含在嘴里,呼吸有些快。 赫连时凑了上去,手抵着乔菀后脑,嘴里慢慢嚼着,一寸寸吃掉她口中的梅花酥。 乔菀身子控制不住向后仰,被赫连时扣了回来。 随即是吃光抹净。 “菀菀唇边还有,不能浪费。”赫连时的舌.尖缠绕在她唇边,一点点将她唇上的口脂吃了。 乔菀方寸大乱,手抵在他胸膛。 他气势汹汹,反而让她先前要主动的心思都偃旗息鼓了。 他这般,她怎么敢胡乱挑拨。 可是—— 在出医馆前,其实背地里苏子鸾给她塞了一件作风极为大胆的小衣,是她从前不曾见过的样式,据说是西边的花样... 苏子鸾说这小衣她买了两件,打算送乔菀一件。 乔菀一时脑热,计划着给赫连时一个惊喜,早就贴身穿着了。 她本想挑拨一下他,可没想到,她给他做了份梅花酥也能挑拨到他。 他眼中欲色太明显,若是见到自己还穿了如此大胆的小衣,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将军...”乔菀声音颤颤,手捂住了自己的扣子。 “怎么突然就怂了,刚刚不是你说要上楼?”赫连时停下了手中动作,下巴抵在她肩头道。 “我...要不然...将军...我怕将军太激动...” “什么?为什么这样说?” “我穿了...”乔菀脸色红的要泣血,满脑子都是贴身穿着的那件杏色镂空小衣,真的很镂空... “穿了什么?”赫连时笑道。 “不告诉你。”乔菀鼓着腮帮子,把自己捂得更紧,瞪圆了眼看着赫连时。 “可是我好奇。” “好奇也不许。”乔菀都要哭了,那衣服太羞人,越想脸越热。 而且那根小小细细的绳子还卡在那里,磨得她烦躁。 “来癸水了?”赫连时见她面色不对,转而耐心问道。 “也不是。” 乔菀心中有些复杂,她穿那个其实还挺好看的,想给他看,又觉得羞人。 啊啊啊啊,羞死了。 赫连时还把她抱得紧,那小细带子都快将她磨疯了。 再也不乱听苏子鸾的话了,她怎么这样大胆。 乔菀心烦意乱,踹了赫连时一脚,手一松,扣子本就被赫连时蹭的欲解未解,此刻倒是全被折腾开了。 赫连时盯着里头的小衣,脸蓦然红了。 她...原是穿了这个才羞涩成这样吗? 把他也看羞了。 他一时间手都不知道放哪,眼睛也不知道看哪。 “啊啊啊,别看!!”乔菀低头看自己一眼,又手忙脚乱地捂住赫连时眼睛。 乔菀手指碰到赫连时发烫的脸,被温的一缩。 “这是新买的?还是你自己做的?”赫连时声音微哑,口中还泛着好闻的梅花香。 乔菀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心想今夜又要完蛋了。 “这,这...先别管哪来的了,将军可喜欢?”反正他都看到了,乔菀突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 “喜欢,想亲。” 第75章 那我再亲再亲再亲_(:3」∠)_ 赫连时努力控制自己眼神不要往下看, 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先前倒是不知道菀菀这么会玩。” 乔菀被他盯得发毛,一时间手也忘记将衣服拢好,里边的小衣将玲珑身材勾勒的暴露无遗。 “我...没有在玩。” “没有在玩?” “我只是想...” “想干嘛?” 乔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把我带楼上来就是想给我看这个是吗?”赫连时整理好呼吸, 将乔菀拉得离自己身.体更近些。 “是...”乔菀低头,声音小如蚊蚋。 赫连时见她粉红的耳朵不禁轻笑出声, 伸手捏了捏,软声道:“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这样大胆?” 他熟悉她的一切,今日她的情绪高涨的有些反常, 他得先问问原因。 虽然他很想碰她。 “没有什么。”乔菀环住他的腰身, 脸贴在他胸口。 “真的?” “嗯, 将军再问我就...再也不穿了...” “不许!” “现在还早,我们...做完回去, 嗯?好不好?” 乔菀不由得抓紧了赫连时的袖子,探头越过赫连时肩膀环视了一圈屋子。 楼下将士们的喧哗声渐渐小下去, 傍晚夜色昏暗。 “这儿...” “这儿本来就是给我的,平时都上锁的, 除了我们两个人,没有人来过, 之后也不会有。” “好, 将军。” “嘶。”乔菀闷哼。 “怎么了?” “被细带子磨到了。”乔菀眸中染了泪意, 眼尾泛着淡淡的绯红。 “在哪儿, 我帮你弄开。”赫连时大概猜到是哪里了,他刚刚匆匆瞥了一眼, 只有那儿卡着一根白色带子。 “呜呜——我自己来。” 乔菀欲哭无泪, 这什么磋磨人的小衣,要勒坏人了。 可当着赫连时的面, 她怎么好意思去碰那个地方。 “闭眼,我帮你。”赫连时手向.下探去。 乔菀听话闭眼,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脸颊蹭着他的脸颊。 两个人的脸都烫得如火炙烤。 赫连时是第一次见她穿这样式的小衣,手一寸寸顺着小衣镂空的地方滑下去。 如见稀玉珍宝。 勒住她的细细玉.带上染了颗颗水.珠。 他呼吸一滞,这连.体.小衣原是这样的作用。 他伸手将带子挑开缠在手中。 “好些了吗?”赫连时望着缠在手中濡.湿的带子,眸子在烛光中晦暗不明。 如有千层波涛汹涌。 “嗯,好多了。”乔菀身子一瞬间放松,整个人落在他手中。 他的手正好靠在刚刚她身子被细带子勒住的位置。 两个人呼吸俱是一凝。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揉了揉。 乔菀咬唇,闭眼,不敢再去看他的动作。 她战.栗着,揪着赫连时衣领,他的衣服扣子一颗颗崩开。 “喜欢吗?” “可以再...” 赫连时轻笑会意。 “入夜凉,咱去床榻上。” 赫连时把乔菀圈在怀里,把她的外裳全部剥去,只留下一件小衣。 “将军怎么停下了?”她手抵在赫连时锁骨处,柔柔道。 “想认真看看你穿这件小衣的模样。”赫连时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为我花了心思,我不欣赏倒显得我不解风情了。” 赫连时的眼仿佛烈火一般一寸寸将乔菀最后一分理智烧得寸草不生。 他眼里的爱和怜几乎要将她灼化。 “那我也喜欢将军的身.体。”乔菀摁着赫连时后脖颈,把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伸手抚了抚他鼓起的喉结。 “将军这里是不是也很敏感?” 她指尖就这么欲落未落地悬在他喉结上,眸中尽是懵懂和好奇。 “菀菀试着亲一亲就知道了。”赫连时哑声道。 乔菀鼻尖凑上去蹭了蹭,然后张口含住他的喉结。 赫连时急促地喘了喘。 他没想过她会直接含住。 撑在她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他唇微张,看着身.下闭眼的女子,咽了咽喉。 乔菀松开他,盯着他喉结处淡淡的红色,“噗嗤”笑出了声。 “不许笑。”赫连时玩笑道。 “那我再亲再亲再亲_(:3」∠)_。”乔菀冲她挑衅扬眉。 “撕拉——”小衣被赫连时撕开。 乔菀一缩,见面前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他卸了个干净,瞬间怂了。 他什么时候也把他自己衣服褪去了?! “乖,我忍不住了。”赫连时俯身。 男人的气息盖过来,裹挟着寒冬好闻的梅花味儿,灼热的体温烫起她身上片片嫣红。 杨淑华收好碗筷,送走一干将士后,站在楼道处踌躇了一会。 也不知道乔菀和赫连时二人吃完了没有。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上楼看看,走到赫连时屋子前时,被里边的动静臊得捂住了耳朵。 第89章 原来如此,要不然一小碟梅花酥怎么要吃这么久。 里边时不时泄出春音,杨淑华真担心乔菀受不住赫连时这么折腾。 正担心着乔菀,她竟然听见里边传来一句娇欢—— “将军,还要。” 娇香软玉,尽带妩媚风情。 杨淑华感叹乔菀当真像女妖精,只这一句,她一个女子的魂都要被勾走了,更谈何与乔菀粘腻在一起的赫连时? 杨淑华听得脸红心跳,忙放轻了步子,蹑手蹑脚下楼。 罢了罢了,这里今夜便留给二人。 屋内,乔菀被折腾坏了,还被这男人哄着说还要。 “不要喊我将军,我现在不想听将军。” “赫连时!” “不好,这个我不喜欢,还是不放过你。” “连时?”乔菀皱眉。 要被撑死了。 “乖,叫夫君~”赫连时哄着她,吻着她发红的的耳根。 “夫...”赫连时突然的用力将乔菀的声音挤的几乎支离破碎。 “再喊一遍,刚刚没听清。” “太坏了,呜呜呜呜呜。”乔菀胡乱地抹着面上的泪水,犟嘴道,“就不叫。” “乖,叫好不好?”男人话语柔得要掐出水,力道却没缓下半分,要乔菀哭得更厉害。 “呜呜——”乔菀狠狠咬了一口他肩头,“你你你你...” 撕了她的小衣,要了她的人,还要她羞耻地喊夫君。 “乖,喊一声好不好,算我求你了。”赫连时哄着,作势要吻她另一处唇。 “夫...君...” “说菀菀最喜欢夫君。” “菀菀...最喜欢...夫君...”乔菀可怜兮兮地瞧着他,乌发上滴着汗珠,碎掉的小衣零散地铺在一旁,和她纷乱的发丝缠在一起。 “好了,菀菀可以休息了。”赫连时餍足地停下动作,拿过帕子为她擦着身上的渍。 “这样的小衣还有吗?”赫连时问道。 乔菀头顶一片发麻,他果然很喜欢这样的小衣,那她自己做一件? 怕是她做的都来不及给他挥霍。 “没有了。”乔菀摇头,任由他拿着帕子给自己清洗。 “那我得空了,我来做。”赫连时嘴角勾起一道微妙的弧度。 乔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赫连时,这男人是真的疯了。 “菀菀,要不然你给我做一件,我给你做一件?”赫连时轻轻摩挲着小衣碎片,刚刚这小衣的样式,他可是一点点都记了下来,复刻一件一样的轻而易举。 “将军也想穿?”乔菀愣住,男人要穿什么样子的? “不能就我看菀菀,菀菀也能看我。”赫连时闷笑出声,有意无意地露出肌肉,“这里,或许可以穿一些好看的。” 乔菀再次愣住,这男人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不过他这么想穿,给他做一件? 做什么样式的呢?乔菀的眸子扫视着赫连时的喉结,再看向他宽大的肩膀,细窄的腰身,线条分明的腹肌,还有...好大的... “好看吗?”赫连时突然凑上来问道。 乔菀被吓得一激灵,他的鼻尖近在咫尺,墨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要是将赫连时眼睛蒙上呢,会不会很好玩? 之前赫连时也蒙过她眼睛一次,该还回去了吧? 乔菀嘴角抿起一抹笑容:“将军,我已经想好给你做什么样的了。” “好,那我静候佳音。”赫连时挑眉。 回军营的路上,皎白的月色洒在雪地上,映得天地间一片莹白,偶有几树梅花随夜风轻轻晃动,远处灯火明朗的楼上,奏起悠悠琴声。 “将军,想要奴家为你生一个孩子吗?”乔菀突然问道。 “不想。”赫连时脱口而出。 “那——为什么不想呀?”虽然白日里隔着屏风听到他一番肺腑之言,但是乔菀还是想让他亲口和自己说。 “生孩子太苦了,我舍不得菀菀受苦,所以怀不上也没关系,我的爱会全给菀菀和杏杏。” 乔菀鼻头一酸,声音染了酸涩:“那我要将军很多很多的爱,” “都给菀菀。”赫连时哑声道。 回了军营后,乔菀匆忙洗了澡,倒头便睡着了。赫连时还在和连夜赶来的白子期商量事情。 “将军,这几日百姓的瘟疫均有好转,我已经派人将后续的药分发下去了,如今城门也建好,不日我们便可以夺下一座城池。”白子期将药箱放在桌上,徐徐道。 “好,枫叶城安定的要比我想象中快,一路来也是有惊无险,还好有你。”赫连时拍拍白子期的肩膀,二人说话间,傅修明撩开营帐帘子走了进来。 “王爷来得正好,末将有事和王爷说。” “我知道将军的打算,我与将军不谋而合,应当快速将攻城之事提上日程。”这几日傅修明发间忽然生了几根白发,难掩眼底的疲惫。 为了让自己转移对乔菀的注意,他逼迫自己全身心放到照拂百姓的事情上。 民心收获了,可佳人芳心,他一辈子也得不到。 三人在营帐中密议,魏晗站在外头,任由风雪呼啸着脸庞。 “哐!”他一拳砸在木桩上,将木桩震裂出一道口子。 他的下属见这情景,身子不禁抖了抖。 “寄给景晨帝的密信还是没有送出去吗?”魏晗翁声道。 “没有,王爷防得严,军中的信鸽都被他一一截断检查了,还好将军您写的是密文,否则您向景晨帝汇报王爷密谋造反的事情也要被发现了。” “算了,王爷一时半会也不敢谋反,我们先不冒着危险给景晨帝寄信了,等到回京城的时候,我们设计抢了赫连时的军功,再反将王爷一军,不怕他们不倒。”魏晗将鞭子用力扯了扯,眼中透出不屑。 王爷不重用他,重用赫连时,那他倒要让这二人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对了,叫乔荷来军营一趟,叫她来搅糊这锅粥。” “将军既然这么恨赫将军和王爷,为何不在这里下手?”下属又道。 “蠢货,他们要是死了,谁替我打后面的城池,我们坐享其成不好吗?”魏晗眯起狭长的眼睛,斜了一眼不懂事的下属,“快去将乔荷带来。” “是。” 营帐内灯火通明,傅修明和赫连时召集军营中的诸位副将商讨接下去的事宜。等赫连时忙完一切,只见营帐门口探了个小小的脑袋。 “爹爹!” “杏杏怎么还没睡呀?”赫连时眉间的严肃散去,笑着向杏杏走去。 “杏杏替爹爹守着熟睡的娘亲呢!”杏杏一副自豪的模样。 赫连时被逗笑,不禁摸了摸杏杏的头:“那我们以后一起保护娘亲好不好?” “好!”杏杏回的响亮,没有一般女孩子的矜持,反倒是带了几分江湖豪气。 “应的漂亮,这性子倒是像我!”赫连时抱起杏杏,嘴角弯起,“走,回去找娘亲睡觉。” “对了,杏杏今日在军营中干嘛?” “今天杏杏画画无聊,便去粮仓玩了。” 闻言赫连时大惊道:“粮仓重地,你怎么进去的,是不是进去捣蛋了?” “我是爹娘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我找看粮仓的士兵问了问粮仓里有没有种子,我想种东西玩。然后我发现了很多花种子!” 杏杏大眼睛眨着,手摸到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锦囊。 “这里边有葵花种子,玫瑰种子,月季花种子,海棠花种子...” 杏杏细数着,赫连时在听到海棠花时眼前一亮。 “杏杏,海棠花种子能不能分一点给爹爹?” “爹爹要这个做什么?” “爹爹要种花给你娘亲呀!”说着,赫连时脸上竟然浮起一团红晕。 给心上人准备惊喜的时候,他也会不由自主地害羞。 他刮了刮杏杏鼻子,温声道:“这是给你娘的惊喜,不许先告诉她。” 第76章 一副我妻子最有魅力的模样 赫连时和杏杏两人顶着烛光, 将种植花草的书翻了一页又一页,最后失落地往椅子一靠。 海棠居然不像草一样,种一阵子就发芽!赫连时最近真是忙糊涂了, 忘了海棠花还得用一年让它长成树。 “完啦,爹爹!”杏杏把书一趴, 颓然地看向赫连时。 “完了,看来惊喜得回京城准备了, 我们总不能扛着带土的海棠花到处跑吧?”赫连时哭笑不得。 “那我们回京城给娘亲准备一堆海棠花如何?”杏杏一拍手,“娘亲站在树下肯定很美。” “这话说的不错, 我们有空便偷偷画一画种海棠树的方位图, 看下将树苗围成什么图案。”赫连时颔首, 对杏杏的话表示赞同,脑中已经浮现出乔菀看见满树海棠花的喜悦了。 翌日, 乔菀对镜梳妆时,见着桌上一摞的琴书, 神色复杂。 第90章 她心中有一个念头蠢蠢欲动,这几日有空, 那她是不是可以帮着枫叶城的百姓重建琴馆? 只有她一个人是不行的,赫连时又忙着军务, 她得找城主商讨这件事。 可城主会待见她吗? 乔菀捋着鬓边的发丝, 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虽然说先前的误会解开了, 但是一想起城主那双犀利的眼, 她心中就微微不安。 “想什么呢,一脸愁色?”赫连时在身后用桃木梳替她顺着发丝。 “嗯...”这件事乔菀不想再让赫连时帮忙了, 他为她用了太多心思, 总是让他帮衬着,那会给他太多压力。 况且他不日便要去收复下一座城池, 要布局很多事情。 “没什么,只是昨晚没休息好。”乔菀后脑勺靠在他手心,撒娇道,“将军快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待会再去歇歇。” 赫连时揉了揉她的脸,吻了吻她额头,望着镜中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柔声道:“好。” 赫连时走后不久,屋外传来一声柔柔的嗓音—— “妹妹,好久不见了。” 乔菀闻言,手中的桃木梳一顿,眸子落在梨花妆奁上,上面还放着乔荷给她削的桃木簪子。 “姐...”她抬头,见乔荷提着裙子走了进来,一时间“姐姐”二字如鲠在喉。 她竟然半句都喊不出来。 上次一别,本以为是二人姐妹情的彻底决裂,却不曾想到乔荷主动寻了她。 “嘶。”乔菀一时愣神,没注意到桃木梳与发丝缠在一起,拧了一个小小的结。 “怎么了,我帮你看看。”不由得乔菀说话,乔荷移步上前,一点点替她将缠死在桃木梳上的发丝剥离出来,“你怎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笨笨的。” 小时候?乔菀愣住,那时候,她们关系是很亲密的。 只是此刻乔荷不请自来,乔菀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别有用心。 乔菀定神,眸子恢复清明之色:“多谢姐姐。” “不瞒着妹妹,我今日奉魏将军命令前来军营,想着妹妹在这,就先过来与妹妹叙叙旧,如今我们一起面对敌军,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还望妹妹冰释前嫌,勿要再纠结过去。”一番话被乔荷说得冠冕堂皇,乔菀眼中却没有从前见她的那般动容。 “我自是不会介意,毕竟姐姐终究是我的姐姐。”乔菀收起眸中的寒意,手搭在乔荷的手上,温声道,“多谢姐姐替我梳发。” 乔荷今日主动来找乔菀破冰,心中本有忐忑,做足了被乔菀泼冷水的准备,却不想乔菀态度这般缓和。这样的缓和倒让她喉头酸涩,原先准备好的漂亮话淹死在腹中。 乔荷看向镜中二人生的极为相似的脸,生出了一股落荒而逃的冲动:“那姐姐还有事,先走了,有空再与妹妹说话。” “好,慢走不送了。”乔菀嘴角扬起,目光温和地看向乔荷,不带一丝怨恨。 好似全然忘记了先前乔荷对她做的事情。 乔荷面色大白,越发发觉自己认不清自己这个妹妹了,按道理来说,乔菀应该惊慌失措,应该怨她恨她,和她大吵一架,又或者泪眼哭诉。 可乔菀安安静静地坐着,礼貌又疏离,平静得仿佛没有她这个姐姐。 乔荷不敢再看乔菀那双波澜无惊的眼,撩开营帐的帘子逃了。 乔菀盯着晃动的帘子,脸色陡然发冷。 有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放下的。 乔荷确有自己的苦衷,可为什么每一次面临困境的时候,乔荷总是要丢下她,不和她多商量一句。多年前在京城抛下身无分文的她是一件,用合情蛊害她又是一桩。 若不是赫连时救她,怕是自己早没命了吧? 乔荷是她的姐姐啊,她明明都不介意乔荷幼年丢下自己了,为什么乔荷还是要将她推入水深火热之中才罢休? 乔菀心口一阵巨疼,忍不住伏在桌面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刚刚强忍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光滑的桌面上,凝成水珠。 她想赫连时了。 擦了擦自己的脸,发丝简单地用簪子挽起来,却撞见赫连时和杏杏撩开帘子进来。 “将军...”乔菀眼中忽然又有了泪意,一把扑到他怀里。 “杏杏说有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姐姐来了,我就猜到是魏晗将乔荷带来的,不放心就先过来找你了。” 赫连时将她揽进怀里,默默抱着她。 “将军...以后会不会像姐姐一样...”乔菀哭得有些晕了,又怕眼前的男人也没有真情。 “不会,我倒是天天怕菀菀不要我。”赫连时轻轻拍着她后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乔菀闻言,抱着他更紧,不过好在眼泪都止住了。 她本来没想哭的,可乔荷的事情还是太伤她的心了,哪怕过去很久,也是她心中的一道刺。就算她在乔荷面前强壮镇定,之后还是会止不住崩溃。 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三番五次背叛她。 她是还有亲爹亲娘,但他们从来不顾她的死活,她所依赖的,只有赫连时,杏杏还有后来认识的友人。 “菀菀介意她的话,我将她从军中赶出去?”赫连时摸摸她的脸颊,替她揩去泪水。 “不要,她不要再做伤害我们的事情就好了。”乔菀对乔荷这个姐姐算不上痛恨,更多的是不解,是无力。 乔菀知道乔荷过得苦,明白她攻于算计,要利用身边的所有人让自己活下去,但这是她同情乔荷的理由,却不可以是乔荷伤害她的理由。 若是这个时候把她赶出去,不仅会引起魏晗愤怒,还会让乔荷更加心有不甘,在不归路越走越远。 乔菀不想理乔荷,但也不想害她。 “那我再找些护卫过来看着营帐外。”赫连时眼中划过怜意,不忍怀中女子受了委屈,“你今日与我待在一起吧,莫要一个人在这里了。” 赫连时皱眉,想起先前白夜说的话,乔荷是武功高手,若再把乔菀一个人放在这里,恐怕不太安全。 乔菀怕是还以为她的姐姐只是个柔弱的女子。 乔菀老实地被赫连时牵着去营帐。 傅修明和城主刘清河正好来找赫连时,傅修明见着乔菀,眸子往二人拉着的手位置看了看,目光晦暗不明。 刘清河对着赫连时作了一揖,开口道:“感谢王爷和将军近日来对枫叶城的照拂,只是老朽还有一事求二位,我枫叶城最崇尚古琴,擅长制作古琴,编纂古琴曲谱,只是因着战乱,失了可以售卖的路子,从前是由杏杏的爹娘负责将古琴和曲谱卖到别处去,如今后继无人,枫叶城一大经济来源也断了。” 赫连时沉思,看向身旁的乔菀。 乔菀正好有帮助枫叶城重振古琴事业的决心,接过刘清河的话头:“城主,我在京城中开有多家琴馆,需要大批古琴,以及曲谱供大家学习。若是城主不嫌弃,日后战争平定,枫叶城的古琴和曲谱都可卖给我带回京城,价格由枫叶城定。” 刘清河闻言,看向乔菀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原想着这乔菀只是一个花瓶,没想到还有开琴馆的本事,尤其还肯帮枫叶城解决一大经济来源的问题,不禁对她产生了几分佩服,话里也带了真诚的敬重:“那多谢夫人帮助,夫人想要什么样式的古琴,什么曲调的谱子,都可以与我们商量,我们都会按照夫人的要求做。” 乔菀微微颔首,眼里含笑道:“这个我之后给你们列一张清单,你们按照清单上的做就好,我要的多,若做得好,之后我都从你们这里买,因此你们要认真对待。” 京城繁华,乔菀顶着将军夫人的身份,又开了多家琴馆,其中盈利是刘清河不敢想的。他忙点头,不敢再对眼前的金主不敬:“一定都听夫人的,还望夫人不要计较之前老朽对您的不敬之语。” 乔菀点头,对待事业她向来冷静,不会感情用事:“既然城主拿出了诚意,我也不是小人之辈。” 这话说得大气,站在一旁的赫连时和傅修明眼里都带了欣赏。 乔菀就是这样,一到关于古琴的事情就变得和平时判若两人,沉着冷静,大气又进退有度。 赫连时当初也被她这般强烈的反差打动,现在也是。 明明刚刚还在营帐里和他抽抽搭搭的小姑娘,眼下已经飞快地处理好情绪应对正事。 赫连时嘴角微勾,一副我妻子最有魅力的模样。 反正她若是向他哭诉,他便悉心安慰她,她若是要专心钻研琴馆事业,他便举家之力托举她。 城主得到满意的答复再三道谢后走了,营帐内便只剩下赫连时,乔菀,傅修明三人。 傅修明正色道:“乔姑娘的琴馆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可以向我说说。” 不等乔菀回答,赫连时就拉过乔菀的手,宣誓主权道:“多谢王爷好意,若要帮助,菀菀会先来问我的。” 第77章 呜呜呜,将军欠我两件了 第91章 乔菀不言, 只是嘴角带着笑,微微侧头,看向赫连时的侧脸。 她最是喜欢他为她这样吃醋的样子, 张扬又带着几分非她不可的偏执,至于傅修明,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友人,他们归根结底, 还是要做君臣。 “多谢王爷厚爱,但王爷将来是君, 而奴家是臣, 不敢肖想天恩。”乔菀盈盈一拜, 袖口拂去几丝轻尘,也将傅修明心中最后一丝希冀拂去了。 傅修明望着乔菀精致的眉眼, 她所用的青黛,所敷的唇脂, 都不是他那日道歉所送的。赫连时给她用的,都是极好的, 衬得她端庄明艳,倒显得自己匆匆搜罗来的小家子气了。 “王爷心中有大业, 赫家军全力支持, 王爷若是想犒劳下属, 待到宏图大业成, 赏军中百千强,末将定当感恩戴德。” 赫连时一段话, 既是给傅修明台阶下, 又生生截断了傅修明心中对乔菀的念头,暗示傅修明与乔菀永远都不可能平等地并肩而立。 傅修明面色惨然, 他确实不可能做到像赫连时一般为了乔菀放下一切。 “好,接下去的战事还多仰仗赫将军了,一是夺城,二是助我夺位,待本王上位,赫将军要什么封赏,还尽请开口。”傅修明不是那种长久地为情所困之人,他会很快地将自己从儿女情长中抽离出来,投身于自己的抱负之中。 这也是赫连时愿意扶持他上位的原因。 傅修明聪明,善于计谋,擅长利用人心,玩弄权位,又能放下身段体察百姓,是最好的君王人选。 “那末将便将话先说在前头,到时末将什么都不求,只为菀菀求一个一品诰命夫人。”赫连时嘴角微勾,面带爱意地看了一眼乔菀。 南越国宗法严明,除了一品诰命夫人,寻常女子不许入家谱和供奉祠堂。 乔菀并非出身名门,更非生于京城,先前赫连时娶她,本就顶着京中巨大的争议,背地里乔菀背负了不少狐媚惑人的罪名,更有甚者私下猜测着赫连时什么会休弃了乔菀。乔菀从不与他言说这些委屈,不代表他从不知道。 她嫁给他,那他便要将最好的都给她。 爱也好,情也罢,钱财抑或是地位,只要他能给得起,就都是她的。 乔菀站在一旁,愣神地看向赫连时,良久才听见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将军不为自己求些什么吗?” 赫连时摸摸她的头,笑得意味深长。 傅修明望着二人,心知自己永远也插不进去一脚,干脆彻底死了要乔菀的这条心,也许成全也是一种爱,他道:“好,那将军务必打赢接下去的仗,勿要让我失望。” “末将遵命。”赫连时作揖,眼中透着势在必得的野心,看的傅修明心头一惊。 不怪景晨帝忌惮赫连时,是赫连时这男人太可怕,手握南越国最强劲的赫将军,又富有谋略才德,若他不是情种,只怕傅修明也会想法设法牵制他的权力,甚至想杀之才能安心。 “本王还有事,先告辞了。” 赫连时乔菀送走傅修明后,乔菀拽住赫连时的衣角,将他的外裳捏起一层层褶皱。 “怎么啦?”赫连时低眸看向她拽着自己的手,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 “将军不为自己求些什么吗?刚刚将军还没回答我呢。”乔菀被他拽过去,整个人贴着他胸口,手微微抵着他,抬头便对上他俯视下来的眼眸。 二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只求菀菀好好疼我,怜我,爱我,给我。其余的,都不重要。”赫连时说着,将乔菀打横抱起放在将军椅上。 而他半跪着蹲在她脚边,仰视着她。乔菀看着他圈住椅子的手,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禁锢在将军椅上。 “我们暂定明日出发收复接下去的城池,我打算速战速决,然后班师回朝打景晨帝措手不及,也不给魏晗通风报信的机会,直接帮王爷夺位,事成之后,我们及早去过我们二人安逸的生活。”赫连时将乔菀的手合在自己的手心,面色认真地和她讲接下去的计划。 二人合在一起的手上,两枚玉戒碰撞,发出脆响。 赫连时垂下眸子,思索一番继续道:“接下去的战事会打的又急又厉,场面会血腥,生活会艰苦,虽然我有九成拿下的把握,可我还是担心战场会吓到你,菀菀若是害怕,就和杨淑华一同留在枫叶城,等我回来接你。” “曾经我不知道战场凶险和恐怖,可如今我不仅见过战场,更上过战场救下将军,正是因为战场恐怖,我才不忍将军一人面对。”乔菀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心疼之色,看着赫连时眼睛一字一句道,“将军,战场虽苦,但相思更苦。” 战场虽苦,相思更苦...赫连时愣神,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若是再让我与菀菀分开一次,不如杀了我。”赫连时伏在乔菀腿上,双手笼住她细软的腰身,手指嵌入她落在背后的青丝。 乔菀面上有动容之色,低头看着怀中依赖着自己的男人,赫连时墨色衣袍垂在地上,盖住她的绣鞋,将她下裳彻底笼罩在他衣袍之下。 “将军,我愿与你共赴战场。”乔菀的手扫过赫连时的耳后,将他落在脸颊边的乌发拢到耳后。 “那我拿命护你。”赫连时抱紧她的腰身,整个人几乎跪在她面前,仰头对她许诺道。 “我会骑马,会射箭,还会给将军弹琴,甚至会出谋划策,还随着将军熟读兵书。”乔菀细数着,眸中透着一股光芒,“将军,我不会拖你的后腿,做你累赘的。” “菀菀怎么会是拖我的后腿呢?”赫连时轻笑,“若没有菀菀,我早没命了,菀菀才是最大的功臣。” 一番话说得乔菀脸热,赫连时的手贴着乔菀后背,好似一块热腾腾的碳,炙烤着她。 赫连时的手缠着她腰带,望向她的眼深如墨渊。 乔菀一惊,想动却被他死死摁在将军椅上,只听他哑声道:“菀菀,到时候正式征战,怕没有时间与菀菀温存了。” 乔菀呼吸猝然快起来,一双眸子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分明他才是跪着的人,怎么无端给她一种劈头盖脸的压迫感?压得她想动也动不了,只想乖乖任由他掌控自己。 可...这几日实在太多次了,他怎么还想... 虽然她也想。 她脚被赫连时周身的压迫逼得向后缩,赫连时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一把扯住她的腿,扛到了自己肩膀上。 乔菀浑身一颤,他是疯了吗?在主营帐里面! “将军,不能在这儿!”乔菀急急地想从他身上下来,结果腿被他禁锢得更紧,卡在他脖颈上。 “我要是抱着你出去,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看着她瞪大的眼睛,赫连时“噗嗤”一声笑出来。 “若是菀菀想让全军营的人都知道,也不是不可以。”赫连时故意玩笑道。 乔菀伸腿轻轻踹了一下他肩头,轻骂道:“将军不正经!” “好了好了,我把帘子用绳子锁上,让白夜盯着,谁进来打谁,可好?” “将军没有军务吗?”乔菀低声尖叫。 “军务,自从菀菀来了军营后,我处理军务的速度一下子变快了,生怕要留到晚上积压着,不能回去和菀菀一同入眠。”赫连时这说的是实话,从前没有乔菀,他就慢腾腾地处理,这慢腾腾是对他来说的,赫连时年少成名,是各国闻名的军事天才,他处理的速度再慢,也是寻常将军的两倍,更何况这几日效率高,他一早规划好接下去要如何用兵了。 备用计划都有三四个,他是特意腾了时间陪乔菀,之后要上战场,日夜不休,怕是没法和菀菀一起共赴巫山云雨,所以他格外珍惜此刻的时光。 赫连时一人可抵一师的传闻可不是虚的,当然,在床榻之间,他一人也可抵十个精壮的男人。 乔菀看着赫连时将帘子边缘的系绳牢牢弄紧,向自己走来。 “坐着要?”赫连时挑眉。 “什么?”乔菀没听懂。 “菀菀要坐着我跪下,还是坐我腿.上?”赫连时半跪在她面前,眸子晦暗不明。 乔菀已经被这话臊得不敢动弹,嘴唇微微发抖,只得咬着才能不发颤。 每一次与赫连时赤.身相对,她都会禁不住战栗,一是因为他生的让她动心,二是他眼里的爱和欲太浓烈,几乎要她焚烧欲死。 快.意和羞耻夹杂在一起,乔菀心里想拒绝身.体又不由自主地迎合,在这件事上,她爱他又畏他。 尤其眼下,主帐内就一把将军椅可以坐下,她不用细想就知道赫连时要将她如何。 她死死扒着将军椅的两侧,见着地形图的的沟壑起起伏伏,身.体的羞耻逼迫她不敢看向赫连时,只好将目光落在地形图上标注着的每一座山丘,每一处河流上。 淮水,南陵,京宁……地名词和赫连时的喘息声在她脑中交相起伏。 “下一座是淮水城,淮水城的浮光锦最好看,到时候都买来给菀菀做小衣。” 第92章 “撕拉——”又碎一件小衣。 “呜呜呜,将军欠我两件了。”乔菀呜咽,受着他。 “下次都给你补回来,用最好看的缎子给你做。”赫连时吻吻她耳垂,轻声哄道。 “将军——”换了个位置,乔菀头皮发麻,手紧紧捏着桌上翻开的兵书,将书页扣出一道道指甲印。 “叫夫君。” 第78章 又又又疯狂动心 “夫君...”乔菀被赫连时拽进怀里, 贴着他的胸.口大口喘.息。 “让我靠一会儿。”乔菀攀.住他的肩膀,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 二人顺势跌坐在将军椅上,赫连时衣裳半.褪, 腰上还挂着半件碎开的小衣,他岔开腿, 整个人后仰,宽大的肩放松地打开, 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乔菀面朝他,披了一件厚厚的雪色大氅, 腿和他劲瘦的腰身缠在一起, 赫连时垂眸, 挑起大氅的一角拉了拉,盖住她露出的一截白色脚腕。 乔菀不敢轻易动弹, 因为他还纠缠着自己,轻轻动一下, 她都忍不住嘤咛。 赫连时也不折腾她,由着她靠在自己怀中休憩, 低头看着她泛红的鼻尖和绵软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伸出大掌托住她脑后, 温声道:“太累的话, 我拿出来。” 乔菀摇头, 她不想动, 也不想换位置。不过她也担心—— “会不会把将军泡坏呀?”许是刚刚做完的缘故,乔菀的声音带了软意, 比平日里更妩媚。 “不会, 里面热乎乎的。”赫连时脸一烫,随性地笑起来。 乔菀张嘴, 正想说什么,身.下一动,逼得她闭嘴,急得抡起拳头要揍赫连时。 “打吧,任由菀菀打。”赫连时将脸贴到她拳头边,笑道,“若是打丑了,食不下咽的可是菀菀。” 乔菀倒吸一口气,不想让他得逞,又把拳头放下,佯装乖巧道:“我才舍不得打将军呢,将军给我亲一口。” 赫连时低头,和她的唇靠在一起—— “嘶——”赫连时闷哼,嘴角被乔菀咬出一道痕迹,他松开她,见着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舔了舔嘴边的牙印,掐着她的后脖颈,更深地吻下去。 两个唇他都要。 乔菀被他擒住锁在他怀中,不知怎么的,她格外贪恋他怀中的暖意,畏惧他的疾风骤雨是真,忍不住靠近他身上的灼热也是真。 赫连时想要归想要,他还是清楚乔菀的体力,见好就收。 “将军这些怎么处理啊...”乔菀盯着他衣服散落在一旁的布料上的水渍,食指和拇指捏起一小片布料,在赫连时面前抖了抖。 她的小衣...碎的乱七八糟,还沾着水汽。 赫连时想都没想,将这些小衣碎片尽数收好,塞进了领口... 乔菀险些失声尖叫:“将军你...这还是湿的啊!” “我喜欢。”赫连时靠近她,笑得更欢,又拿起乔菀的衣服给她一件件穿上。 嗯,没穿小衣。 前面空荡荡的,乔菀不适应地耸了耸肩膀,喃喃道:“将军,我不好意思就这样走出去。” “等入夜了,我抱你回去。”赫连时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细细帮她揉着小腿。 乔菀每每和他温存,总容易痉挛,导致第二日会喊着腿疼,赫连时便不厌其烦地替她揉揉。 杏杏一个人玩腻了,贴在主账帘子口,望着一脸严肃的白夜,向他做了个鬼脸。 白夜无奈,只好蹲下陪杏杏玩,免得她闹。 夜幕悄悄降临,赫连时一把抱起乔菀出了主账。 “本来还想请赫将军一同喝酒叙旧,看来将军美人在怀,是不巧了。”魏晗的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 乔荷闻言一愣,拽着赫连时袖子的手猛然缩紧。 这魏晗,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还要请赫连时喝酒叙旧,定是不安好心。想到魏晗,乔菀便蹙眉,自从到了北城之后,魏晗一改从前在京城中的跋扈模样,乖顺地听从赫连时的一切安排。 这不像他。 赫连时没有转身,借着月色客套道:“改日再与魏将军约。” 回了二人休憩的营帐,二人一番沐浴后,乔菀抱着玉枕,对给自己捏腿的赫连时说道:“将军,魏晗有些古怪。” “确实,我也察觉到了,菀菀先说说看法?”赫连时倒了点红花油抹在她腿.上,细细揉搓着。 “虽说魏晗是景晨帝手下的一个爪牙,可如今王爷将这边的消息严防死守,不给魏晗泄露的机会,魏晗也按兵不动,不再造次,我觉得他不仅仅是在等将军把城池拿下,班师回朝再对我们用计,他或许留了后手。” “哦?细说。”赫连时挑眉。 “他在试图让王爷还有大家放下对他的戒备和鸿沟,营造出我们一心的错觉,尤其是他派乔荷来找我求和,这样的用意格外明显,他在审时度势。” 赫连时点头道:“不错,我也有这样的猜测。” 乔菀继续道:“王爷明面上在京城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不问朝堂,可他暗地的势力盘根错杂,若要谋反,不仅仅有赫将军的支持,更有剑阁弟子的帮助,届时,魏晗赌景晨帝赢,失败的概率太大。” “你是说,魏晗要做墙头草,等着临时一边倒?” “对,而且我担心他会为了成为王爷身边的一把手,加害将军,譬如——争夺军功。”乔菀捏住赫连时的手,看着他墨黑的眼道,“我知道将军不在意名利,可若此事真的发生...” 赫连时眸子沉下去,这样的假设他不是没有做过。 一个国家,最可怕的不是外忧,而是内患,傅修明不会容忍这样一个擅长挑起内斗的人在他身边。只是,若是他们谋反失败呢?那他平定边关所有的战功都会被魏晗尽数收入囊中,今夜菀菀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那我决不会坐以待毙。”赫连时垂眸,掩去眼底的狠意,柔声道,“菀菀放心。” 乔菀确实放心,因为就算赫连时有意不对她表露出凶狠的一面,乔菀依旧感受得到他周身的肃杀之意,看来他是动了真格,想必他接下去会有所防备。 二人又看向在一边熟睡的杏杏,乔菀开口道:“将军,要不然先将杏杏放在城主这养着吧,接下去带她一个小孩儿,恐怕不太好。” “菀菀与我心意相通,我也是这么想的。” 翌日赫连时着了甲衣,身侧跟着一匹青雅马,马上坐着头戴簪缨的乔菀,一袭银色甲衣衬得她眉眼间染了几分英气,她抬眸看向城门外乌云密布的天空,摁紧了身侧的剑。 她不想永远躲在赫连时的怀里,因此今早她特意找他要了一匹战马,战马名叫“烈瑶”,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在疆场上极为刚烈,军中除了赫连时无人能驯服它。 起初赫连时想给乔菀另外一匹温顺些的战马,但乔菀一到马棚,便被烈瑶身上的血性吸引得移不开目光。 “喜欢它?”赫连时嘴角微勾,打开马棚,牵出了蠢蠢欲动的烈瑶,“它可不好驯服,是我们军中出了名的‘烈娃子’。” 乔菀将发丝高高束起,甲衣在走动间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她大着胆子走到烈瑶面前,看着烈瑶的眼睛。烈瑶也不别开眼,与她久久地对视。 赫连时用剑将牵制住烈瑶的缰绳往地面上一刺,禁锢住烈瑶的活动范围。 “怕不怕?”赫连时笑盈盈地看向乔菀,朗声道。 “不怕!”乔菀与烈瑶互相熬着,突然间烈瑶脚下一阵躁动,马蹄急速旋转,扬起一阵砂砾。它蓄意迷了乔菀的眼睛,好让她先败下阵。 乔菀震撼于这马的灵性,一时间忘记了挡住风沙,定定地看向烈瑶。赫连时下意识想出手替她挡着,见她一副势必要自己拿下烈瑶的架势,生生停了要帮她的手。 他相信她。 风沙滚起又落下,待到烟尘全部散去,烈瑶发出一声嘶鸣,朝着面前瘦弱却倔强的女子双膝跪地。 乔菀才不信这么聪明的马一会就被她驯服了,她微笑着朝烈瑶走去,接过赫连时手中的缰绳,用力一拧,翻身上马。 烈瑶见乔菀上马,立刻在沙场内飞奔起来,颠簸着背上的人儿,企图将她甩出去。乔菀眯眼,四周又都是一阵沙尘蒙眼,赫连时策着乌雅马追来,冲进漫天黄沙,向乔菀伸手。 “菀菀,害怕就抓住我!” 乔菀不理会他,烈瑶几欲发疯,将她甩向一侧地面,乔菀一手死死拽着缰绳,一手利落抽出利剑,剑光在灰蒙的沙尘中划出一道白光,如晴天霹雳般又急又厉,将空中破开一道闪着金光的口子。 剑尾落地,支撑着乔菀摇摇欲坠的身子,赫连时从她身侧退开,任她自由发挥驯服身下的烈瑶。 乔菀剑起,凌波一点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剑尾带起一簇烟尘迷住烈瑶的眼,趁它不备,将自己送回马背上,用力扯了扯缰绳,俯身贴合烈瑶的马背,稳稳地随着它在沙场内疾驰。 第93章 赫连时拍手叫好,乔菀这一招用的是之前在将军府赫连时教她的,名为——有凤来仪,靠的是剑尾发力,快速流转变换间,带起千丝万缕绵绵沙尘,一招制敌,没想到她竟然将这一招式悟得如此透彻。 他的菀菀向来刚柔并济。 沙场外聚集了一群闻声而来的将士,随着赫连时为她喝彩。 “夫人好样的!” 乔菀唇角勾起,远远朝着赫连时粲然一笑。 赫连时微愣,会在他怀中娇嗔的她,他爱极,素手为他抚琴的他,他也爱极,哪怕她现在与平时柔弱的模样判若两人,英姿飒爽,他更是爱极。 他赫连时何德何能,能得她垂爱? 他甘愿做她的土壤,用他的钱财,权力,学识,所有的一切,将她养成一棵参天大树。 他素来爱狠了她在逆境中的倔强和勇敢。 烈瑶再次朝天发出一声嘶鸣,骄傲如它也不得不承认,除了赫连时,它如今认了第二个主,为她臣服。它自动屈膝,唯恐伤着乔菀半分,缓缓将她从马背上放下来。 烈瑶同赫连时的乌雅马一样,都是极有血性的战马,烈瑶配赫连时最想护着的菀菀,再合适不过。 号角声响彻天地间,战鼓如雷,正红色的军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乔菀拉回思绪,赫连时一声令下:“出发!” 第79章 她的一举一动都染了赫连时的影子 淮水城与接下去的数十座更小的城池紧密相连, 各城池之间只有薄薄的一扇城门,若能一举拿下淮水,剩下的城池几乎可以尽收囊中。 月明星稀, 鸦雀在山谷中隐隐叫唤。夜露凝成冰棱子,挂在枯枝末梢, 轻轻掠过将士们的甲衣。 赫连时瞟向前头一侧莫名弯曲的枯枝,勒马, 抬手。 身后将士见他手势,整齐地停下行进的步子, 一时间, 四周呼吸悄然可闻。 赫连时轻轻折断弯曲的枯枝, 将它拿在手心细细摩挲,直到手心染上一层薄薄的尘土。 乔菀凝眸, 轻声道:“将军,这枯枝上, 本该被雪水洗刷得干净,不应该沾上这么多尘土, 除非敌军提前做了埋伏,这埋伏关于土?” 赫连时点头, 轻语道:“不错, 绕路吧。” 两人相视一眼, 忽然同时想起什么似的, 又同时摇了摇头。 赫连时眼里浮起肃杀的冷意,或许吐蕃这是在利用他的戒备心, 玩调虎离山之计? 他和乔菀都不相信, 吐蕃会这样轻敌。 赫连时转身,命令军队临时原地修整。 为了以防万一他自己战略失误, 赫连时将军队分为两股,一股绕路,一股随他继续按照原计划前行,届时遇到埋伏,放信号弹。 乔菀捏住他的手心,呵出一口冷气。 月色下,二人的影子紧紧地靠在一起,被月色拉得很长,直直向淮水城的路蔓延去。 “菀菀,如果我判断错了,你便是随我赴死。”赫连时垂眸道。 “将军不会判断错的。”乔菀借着赫连时手中的力气翻身上马,看向站在一旁的高大男人,笃定道。 “好。”赫连时用力揉了一下乔菀的掌心才舍得放手,侧身上马。 “菀菀,前路凶险,你可做好准备?”风声呼啸过耳,赫连时的话在乔菀身侧响起。 乔菀回头对他粲然一笑,头盔厚重,只能露出乔菀一双弯弯眉眼。 赫连时心微安,天上明月是天下人共赏,而菀菀的眼中月,却只他一人独赏。 赫连时判断的没错,沿着原计划的路,一路没有埋伏,看来吐蕃确实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只可惜他并不上套。 到达淮水城外,赫连时一行人停下行军的步伐。 护城河飘着血色,褴褛衣裳挂在河边浣洗衣裳的石块上,捶打衣物的木槌生了厚厚的青苔,微微化开的冰水中泛着一股腐烂的臭味儿。 泛黄的干草中更是万骨枯,冰渣子和碎裂的骨头混合压进土壤里。乔菀勒马,盯着土壤里露出的一小块令牌,上面刻着半个“城”字,还有一半深深嵌入泥土。 这令牌乔菀在枫叶城城主刘清河身上见到过,是城主的令牌。 众人抬头,望向远处城门上飘扬着属于吐蕃的黄色旗帜,不禁捏紧拳头。 赫连时眼中闪过冷意,薄唇轻启:“还有一股将士前来汇合否?” “马上到。”副将道。 片刻钟后,原先派去另一个方向的将士们与赫连时汇合。 “怎么样?”见杨淑华带着另外一股将士回来,乔菀忙上前问道。 “还好赫将军叫我们做了准备,尚未惊动敌军我们便折回来了,眼下吐蕃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兵临城下,可以直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杨淑华道。 墨云直压淮水,烈风狠厉地拍打着吐蕃城墙上的旗帜。 “诸位可随我酣畅淋漓一战!” 万马压境,寸草不生,独属于赫家军的战鼓起,红色旗帜在一瞬间纷纷立起,飘扬于雪色中,乘着疾风向前闯去。 豪迈的号角夹杂着无数声“杀”的呐喊,惊起天边一团黑雾。 吐蕃首领闻音色变,大开城门,万箭齐发,直指赫连时。 “咔嚓咔嚓——”赫家军中渐渐升起一轮圆月状的木制机关,发射出一张巨大的网,生生兜住了万箭。 “菀菀,离我远些!”赫连时心知吐蕃首领一定卯足了机会要伤他,避免伤到菀菀,他要与她远离。 乔菀冷眸,抽剑斩断一根漏网的箭,一夹马肚,飞快地向赫连时的方向冲去。 让赫连时一个人冲在前头的事情,北城已经发生过一次,在这里不可以再发生第二次。 她说过,不做他累赘,不做他身后金丝雀,要与他做并肩而立的战士。 既然是夫妻,怎能大难临头各自飞? “咯吱——”淮水城城门全开,数以万计的吐蕃士兵一涌而出,其中一股劲兵朝着赫连时周围围去。 乔菀一抽马鞭,烈瑶带着她向赫连时那里冲去。 黄沙扬起,长剑在尘土中挑开一朵血花,乔菀杀了第一个吐蕃士兵。 血液顺着剑身流下,渗进泥沙里混着雪水。 乔菀的手微颤,烈瑶发出一道嘶鸣,赫连时回眸,见乔菀手起剑落又斩杀一个吐蕃士兵。 二人隔着尘土和飞溅的鲜血短暂对望,转而又各自赴敌。 赫家军一行人奋战不疲,尤其见到将军夫人利落干脆杀敌,更是备受鼓舞。 一个女子尚且如此英勇,更谈何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男子? 乔菀不断向赫连时周围杀去,马蹄踏踏,剑气在空中奏出华音,她接过赫连时抛来的旗帜,在吐蕃士兵中杀出一条血路。 她要亲手将这面旗帜插在淮水城的城墙之上。 自古以来,男子可为之事,女子也可为。 赫连时策马疾驰,身后一队赫家精兵赶上乔菀前头,为她生生开出一条阳光大道。 吐蕃士兵根本架不住士气高涨的赫家军,节节败退。 乔菀剑锋一转,挑破一个吐蕃士兵的喉咙,烈瑶高抬前腿,将欲上前夺军旗的吐蕃人踩在脚下。 乔菀紧咬下唇,赫连时心中有大义,她也心存黎明,吐蕃杀她南越国子民,身为国人,她该怒不可遏,身为将军夫人,她该冲在前头,身为赫连时的妻,她更该与他一同守住心中的大义。 草中万骨枯,河埋千人肉。 吐蕃如何对他们,他们便变本加厉地还回去! 飞雪落满她肩头,她却不感到分毫的冷意,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暖和热,她看向身侧与她并肩而战的赫连时,这个爱她护她的男人,生生将她养成了一副勇敢果决的模样。 是她生来如此,亦是他给的诸多机会。 她从不知自己也可以这般勇敢善战。 赫连时有意将军旗给她,让她做第一个将军旗插在收复的城池之上的女人,这会是无上殊荣。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逼近城墙之下,乔菀看向赫连时。 赫连时策马贴近她,伸手紧握她拿住军旗的手,厉声道:“菀菀,我送你上去!” 乔菀有一瞬间的恍惚,赫连时是将这莫大的殊荣生生赠予她了。 所谓先登,斩将擎旗,前蒙失石,不畏火海顽石,顺云梯攀岩直上,第一个将军旗插于城墙之上者,赏万户侯,这本是赫连时的殊荣。 身侧滚石落下,赫连时挥剑用内力将其劈碎。 乔菀眸中有泪意,赫连时是要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和地位。 为国冲锋陷阵第一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战事过后,没有人会因着乔菀过去的身世不敬重她。 这是赫连时除了将军夫人这个头衔,还能给乔菀的第二个荣耀。 “菀菀别哭,快去吧,我在身后护着你。” 赫连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揽过乔菀的腰身,如同第一次在火海见她那样,穿过吐蕃往下丢的火球,将她死死护在怀中,飞身跃到云梯之上。 第94章 云梯在城墙之上摇晃,赫连时将乔菀放下,引导着她一点点顺着云梯向上爬。 乔菀深吸一口气,正欲躲过身旁的碎石,赫连时已经先一步将碎石震开。 身侧的吐蕃士兵一个个被斩杀,乔菀憋着一口气,扛着军旗踏上了城墙。 赫连时紧随其后,一手拿着乔菀的剑,一手拿着自己的剑,双剑齐发,斩杀着围拥上来的吐蕃士兵。 乔菀狠狠将吐蕃黄色的旗帜踢倒,利落插上赫家鲜红色的旗帜。 她转头接过赫连时丢过来的剑,与他共同投身于杀敌之中,护着身后迎风飘扬的军旗。 赫连时心头一热,从前先行登上城墙的每每只有他一人,从此以后,与他并肩作战的还有菀菀。 他从不觉得先登的荣耀是他让给菀菀的,她随他共赴敌军最密集的地方,又与他共攀城墙,共挽军旗,那荣耀本就该归她,他不过是顺手帮了一把。 他将后背递给她。 乔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起剑落,吐蕃士兵的血洒在城墙之上,她将赫连时的剑法学了个十成十,周围的吐蕃士兵拿赫连时没辙,拿她也没辙。 她的一举一动都染了赫连时的影子。 英勇,所向披靡,不畏一切,眼中透着赤忱和热血。 直到敌军纷纷后退,乔菀才惊觉手臂的酸疼,赫连时站在他身侧,隔着盔甲,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微勾:“夫人好样的!” “夫人”二字赫连时特意加重了音量,他略带挑衅地看向后退的吐蕃士兵,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菀菀,他的夫人,陪他一起上战场,还如此英勇。 巴不得告诉所有人他的夫人究竟有多爱他,巴不得向所有人炫耀她。 赫家军的士兵纷纷冲进城门之内,吓得吐蕃士兵连连撤退。 乔菀立于城墙之上,见金光冲破天边的乌色,第一次觉得身心酣畅淋漓。俯瞰着城墙下倒地的吐蕃士兵,心中有一股荡气回肠,冲破五脏六腑,叫她忘记曾经的不公和不甘,她在赫连时身边真正做了一个勇敢鲜活的自己,而不是抱着琴,做一个成日担惊受怕,唯恐客人不开心的琴妓。 第80章 一颗心为她怜惜自己而疯狂躁动 赫家军鱼贯而入, 越来越多绣着“赫”字的红色军旗飘扬在淮水城的街道,城墙之上,黄色的吐蕃旗帜丢到地上, 被将士们踏起的烟尘掩盖,雪越下越大, 掩去黄旗的踪迹。 鼓声号角声声撞人心,响彻于白茫茫的天地之间。 赢了。 赫连时紧握住乔菀捏住剑柄的手腕, 控制住她颤抖的手。 “哐当——”乔菀手中的剑落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城墙边倒去。赫连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揽过她的腰身, 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 乔菀伸手抚摸赫连时甲衣上的片片鳞甲, 神情恍惚,喉头被鱼刺堵住般, 咽不下又吐不出一口气。她微微张着嘴调整呼吸,热气不断地从她口中呼出来, 在冷凝的雪中化为一团白雾。 良久,两行清泪止不住地从乔菀眸中流出, 她抓着赫连时托住她的手,泪珠一滴滴敲在他的护腕上, 双腿一软几欲昏厥过去。 赫连时见她手背青筋凸.起, 心头一阵刺痛, 颤着手替她抚平手背, 想必是这样的场面吓到她了,都怪他, 早知道便不带她来了, 下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她随他冲向前线,都怪他, 都怨他。 “将军,淮水死去的百姓若泉下有知,定能安心了吧?”乔菀抬头,红着眼愣愣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望得很远,目光顺着天边金光消失的地平线看去,荒草枯骨,土下令牌,河中褴褛,她不知道多少百姓死在了吐蕃人的刀下,她甚至不敢数,不敢细想。如果,这里面有人是她呢,抑或是她的夫,她的孩子,她的亲人,她的友人... 乔菀脑海中蓦然闪过医馆中众生苦楚的模样,还有缩在角落不肯吃药的杏杏,被病痛折磨到骨瘦嶙峋的百姓,门前一卷卷破败的席子,永乐街上不屈的琴音... 她手中的拳头骤然捏紧,清泪淌得更汹涌。 从北城一路走来,她见过惨烈的景象,却依旧一次次为吐蕃的凶残所震惊,眸中酸涩肿胀,胸口隐隐作痛,她是升斗小民出身,最是清楚明白战乱之下,本就生存艰难的百姓在战争中几乎难以活命。 赫连时屈着身子,一手穿过她腋下,一手托住她的腰身,给她做支撑。 “菀菀,是我不好,让这场面吓到你了。”赫连时惊慌失措,几乎哑声,眼中少有地染了泪意。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怀中的人儿抖着身子,乔菀的泪水濡湿他肩头,顺着甲衣领子蔓延到他里衣的领口,凉得赫连时心惊。 “不是的,我没有被吓到,我只是恨,痛恨。”乔菀摇头,重重喘息几声才稳住自己的呼吸,她深吸一口气,逼自己站稳,仰头看着赫连时又晒黑的脸,刚刚忍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她不用多作言语,赫连时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将军不要笑话我,我一个小女子也有鸿鹄之志,想随将军护着黎民百姓。”乔菀失笑,拉着赫连时高坐在墙头,面上泪痕未干,她垂头轻轻擦着,舔了舔干涩的唇,平复好心中情绪才抬头。 再次抬眸,赫连时见她眼底里已经恢复一派清明,透亮如山间最澄澈的琥珀。他的心再次为她心中的大义为之一怔,这一刻他对她不止是爱,不止是怜意,还有一股直撞心肺的崇敬。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温声开口:“菀菀从来不是什么小女子,菀菀在我心里,既有芙蓉之姿,亦有胡杨之巍峨气概,刚柔并济,我心甚爱。” 乔菀一手反握住赫连时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掌心的茧子,另一只手拉过赫连时的脖颈,仰头凑上他的唇。赫连时松开她的手,温和地攀上她的脖颈,指腹揉捏着她脖颈处,俯身加重二人之间的吻。 乔菀闭眼,半滴泪水滑落,耳边冷冽的北风掀得旗面猎猎作响,她高高束起的青色发带裹挟着风中飞雪,绕成一团又凌厉地被风撤开,随军旗高扬在淮水城墙之上。 城墙高耸,乔菀睁眼,眼前不仅有赫连时浓烈的爱意,还有放眼望去一片壮阔的河山,绵延不断的城墙。人生哪得几回畅快,不若在爱人怀,眼里有豪情,心中存光明。 “将军,我心疼你。”乔菀伸手抚上赫连时的瘦削的侧脸,一双眼满含泪意。 “为何?”赫连时手轻轻发颤,一颗心为她怜惜自己而疯狂躁动,下意识抓紧了她的袖口。 “我从不知战场这样苦楚和凶险,从今往后,我都会在将军身旁,与将军共平河山。”杀敌用了太多力气,乔菀说这话的时候很轻,但不妨碍这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她定了定眸子,坚定地看向赫连时。 赫连时眼中涩意泛滥,一时间喉间酸涩,半句话都凑不出来,只想将她揉进骨子里,和自己的血肉交融,永不分离。 若不是她爱他,怎么会心疼他?若不是她怜他,怎么会愿意与他共赴生平志向? 赫连时一颗心跳的发疯,因着在外头,面上还要作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可他的五脏六腑,他的骨,他的肉,他身体流淌着的每一寸血液,都在为她疯狂涌动,几欲撕裂。 她的愿望是天下和平,与他不谋而合;她口口声声诉说对他的爱意,撩拨着他的心。灵魂最深处的共鸣带来的快.意,远大于在床榻之上的欢愉。 明明乔菀就坐在赫连时面前,赫连时却想她想的发疯。 乔菀握住他紧张而紧攥的手,温声靠近他:“将军,怎么如此不淡定?” 她一眼就能看破他皮下躁动的内心。 “呵——”赫连时胸中所有的快.意随着一声轻笑倾泻出来,他佯装咬牙忍住眼眸中的泪水,却没成功。 乔菀笑得明媚,眉眼弯如明月,伸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泪痕,赫连时在她侧身屈膝跪下,乔菀坐在城墙的矮垛上,背靠着城墙的砖瓦,腰上被赫连时紧紧揽着,赫连时侧头靠在她腰身处,眼中湿润,嘴角却带着笑意。 北风飒飒作响,拍打着二人的甲衣,飞雪落于二人发顶,乔菀侧眸看向赫连时头顶的一抹白色,笑道:“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 “菀菀请讲。”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赫连时哭哭笑笑,一时间情绪难以压抑,闭眼竟然能想到他与菀菀老去的光景,那时候,他打算为她种下的海棠林想必已经长成一大片了。 “能做菀菀的夫,与菀菀共赴余生,是我三世修来的福气。”赫连时深吸一口气,唇角压不住笑意。 乔菀侧头,伸手将他嘴角往上扯了扯,取笑道:“将军可别再端着架子了,分明想笑,干嘛忍着?” 赫连时被她一打趣,忍俊不禁,遂放声大笑起来,他拉过乔菀的手放在自己震动的胸腔上,靠近她道:“菀菀看看我笑得快不快活?” 乔菀“噗嗤”一声笑出来,柔声道:“快活。” 第95章 赫连时得志,起身捡了先前乔菀落下的剑,又将乔菀从城墙上打横抱起,俨然一副打了胜战的模样—— 他的胜战,莫过于讨得菀菀欢心。 “快放我下来,好多将士们看着呢!”乔菀转头,城墙内街道分明站满了将士。 可赫连时却不肯撒手,一双铁臂紧紧将她栓在怀中,低语道:“菀菀精疲力尽了,我实在不忍心再让菀菀劳累半分。” 这话说得蛊惑,乔菀的脸莫名就泛红。 将士们不忍上城墙打扰二人温存,遂在城墙之下休整,眼下见赫将军抱着乔菀下了台阶,纷纷起身肃立。若说先前他们还觉得将军夫人是个柔弱花瓶,眼下可对她佩服得不得了。 这女人为了大义,为了夫君,提着剑,骑了军中最烈的战马,闯入敌军最密集的地带陪赫将军,扛着军旗第一个攀上了城墙,果敢,坚毅,哪有半分退缩的影子?这般珍重的情义足以让赫将军将她疼得像宝贝疙瘩,莫说抱她下城墙,就算是扛着,抬着,诸位将士也都能接受。 “恭贺夫人喜得先登之功!”将士们齐刷刷抱剑庆贺,将话说得震天地。 乔菀的脸烫得更厉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她想挣脱他,却又的确感到体力不支,只能轻轻锤了锤赫连时的胸口,示意他说话。 “我替夫人谢过诸位将士的庆贺,等战事彻底结束结束,赫家愿自发出资犒赏三军!”赫连时洪声道。 “好!”将士们士气高涨,举旗欢呼。 入夜,将士们纷纷在城中安营扎寨,灯火通明。 赫连时依着先前在枫叶城的法子,打算趁着吐蕃兵力损失惨重的空档,帮着重建淮水城。 淮水城地处平原,地势辽阔平坦,经济繁荣,吐蕃也正是看中它的价值,因此没有将它破坏得太厉害,重建起来也简单些,若是恢复的好,还能给接下去赫家军彻底击退吐蕃带来助力。赫连时与诸位将士定夺好计划后,踏着月色回营帐寻乔菀。 他今日心中激荡,白日里有诸多话没能与她言说,更有诸多事未曾与她做。 乔菀泡在浴桶中,任由温水浸泡着自己疲惫的身子,水色氤氲,她安然地闭上眼。 赫连时撇开挂起的珠帘,温和地看向浴桶中泡着的人儿。 乔菀半梦半醒,只觉得有什么阴影挡住了烛光,暗暗的,睡得更香了。 “怎么泡在浴桶里睡着了?”赫连时轻声道,拿过一旁的桃木梳像往日一样为她梳发。 乔菀挪了挪身子,嘴里嘟嘟囔囔:“累了,将军帮我洗洗,我洗不动了,只想睡觉。” 第81章 特别黏糊的交心 赫连时侧过身子, 替她捋顺另一边的乌发,原本被他身躯挡住的烛光再一次落到乔菀面上,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她眼皮疼, 她抬起湿漉漉的手覆在眼上,却被手带起来的水浇了一脸。 这一浇, 生生把她浇懵了。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含笑的男人,自己也禁不住悠然一笑。 “笑什么?”赫连时体贴地拿过一旁的干帕子为她拭去面上的水珠。 “笑我一睁眼就可以看见将军。”乔菀仰面配合他擦拭的动作, 冲他眨了眨眼。 赫连时近来越来越顶不住她炽热的眼神,总是被她眼神烫得脸红心跳, 这不太对劲, 按着他上回从白子期那里翻的话本子里所言, 大将军可要强取豪夺心上人的,怎么到他这里, 自己频频羞涩起来。 眼下连她这一句轻轻的撩拨都够他脸热,八尺的男儿就这么莫名其妙红了脸。 “将军脸怎么这样红?”乔菀调笑他, 转而将两截白藕搭在浴桶边缘,头枕在手上, 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赫连时。 从前是他对她步步逼近,对她步步攻略, 如今倒是反过来, 与他不一样的是, 她甚至不用逼近他, 就在原地对他盈盈一笑,就可以彻底拿下他。赫连时轻笑, 很快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男人见到心上人会心跳加速, 更谈何菀菀天姿国色,才德兼备。”赫连时放下木梳, 解下甲衣的扣子。 乔菀撑在浴桶边,也不避他,看着他一件件解开衣袍,将衣袍挂在一边的架子上。 赫连时的手落在最里边衣裳的系带上,转身看向直勾勾盯着他的乔菀,仿佛得到了允许般,他大步走回浴桶边,衣裳半开,伸手试了试水温。 “热吗?”乔菀问道。 “热,但是没有菀菀身上暖和。”赫连时凑近她鼻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将军今夜想要吗?”乔菀直了直身子,露出藏在水下的一寸春.色,荡漾在温水中,蛊惑至极。 赫连时目光下移,有一瞬间的迷离,但他很快抑制住自己心中翻腾的情绪,义正言辞道:“不要。” “嗯?”乔菀眸子中泛空,这男人今日怎么转性了? “今日.你累成那样,我再要,你如何受得了?”赫连时深吸一口气,将眸中的欲色统统掩藏在理智之下,温声哄道,“我不是那种不知节制的人,菀菀的身子重要。” 他伸手抚了抚乔菀眼下淡淡的乌青,心疼道:“都困得睡在水中了,还想着我。” 乔菀心中微动,抱着他的手臂,侧头靠在他臂膀上,喃喃道:“我确实很困,可我今日腿.间被烈瑶磨得厉害,待会还要上药才能睡着。” “我看看。”赫连时伸手要将乔菀从浴桶中捞出来,却被乔菀一把抵住。 “将军陪我先沐浴,待会再去床榻上慢慢上药也不迟,我想枕着将军睡。”乔菀困得眼睛又要闭上,拽着赫连时入了浴桶。 赫连时没辙,可身上难耐得紧,他本想避开与她一起沐浴的,眼下她靠在自己胸膛,手还垂在他腰间,换在平日,他肯定会忍不住做些什么。 只是今日她太累了,她的精力本就不如他,要是再折腾她,自己就不是人了。想着想着,赫连时胸口的呼吸此起彼伏。 二人从未这么快的结束沐浴。 赫连时将熟睡的乔菀放在榻上,扯开一角被子盖在她身上,他望向她腿.间红色的痕迹,心中的躁动一瞬间被浇灭,所有的欲.望全部化成对她的怜惜。 他伸手摸了摸那泛红的痕迹,睡梦中的乔菀不舒服地皱眉,然后下意识抬脚踹了他—— 赫连时躲闪不及,被她一脚踹在脸上。 “呵——”赫连时抓住她踹自己的脚,忽地笑出声。 “不老实。” 他起身拿了随身的伤药,一点点抹在她腿上,这伤药是白子期特意给赫连时配的,药效快,但是用着冰凉,凉得人心肝疼。 于是—— 乔菀每被这药凉一下,就忍不住抬腿踹赫连时。 “疼——”乔菀嘟囔。 “忍一忍,实在不行你踹我,上了药才能好得快,乖。”赫连时贴在她耳边轻声哄着,一手揉着她掌心。 乔菀喜欢别人轻轻揉她的掌心,这样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赫连时在北城的时候便发现了她这个小癖好,因此常常下意识地揉她手心,好让她情绪放松些。 乔菀依旧不安分,每次踹的地方也不一样,终于她又抬腿—— 直直冲着赫连时那处踹去。 赫连时眼疾手快,掰着她的腿直接架在自己肩膀上,侧头固定她的脚踝,将伤药飞快地为她抹上。 “疼——”大片的伤药涂到伤口处,刺.激得乔菀肉疼,直直醒了过来,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赫连时。 “将军你要干嘛?”乔菀带了呜咽,见着他扛着自己的腿,再一摸身子,光溜溜的,除了一层被子便什么也没有了。 腿.间又羞耻又疼,两种感觉搅得她一时错乱,竟然忘记了是她先和赫连时哭诉自己腿疼的。 赫连时将药瓶子在手中晃了晃,哭笑不得:“给菀菀上药,是不是被疼到了?” 虽说他们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了,但这样清醒地挂在他身上,乔菀很不好意思,缩了缩腿,要从他肩膀上下来。 赫连时擒住她的脚腕,眼里带了浓烈的侵略和危险,打量着她面上的紧张,语气暧昧道:“菀菀知道刚刚踹了我多少下吗?” 乔菀一颤,他一这么说话就是要找她算账了。 她战战兢兢道:“不知道。” “踹我脸上一下,踹我胳膊两下,踹我大腿三下,还想踹我...”赫连时不说话了,眼神向下瞟了瞟。 乔菀瞬间意会,难怪他语气重隐隐有怒意。 “噗嗤...”见着赫连时一副怨妇的样子,乔菀突然觉得他有些可爱,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她一笑,赫连时捏着她脚踝的手收紧,乔菀意识到自己城门大开,又老实地闭上嘴。 赫连时不语,看向她的眼神藏着浓郁的危险,乔菀试探地将脚收回来,被他扯回去。 “下次还踹吗?”赫连时问道。 “不敢了,将军。”乔菀抿唇,仰头看着他严肃的脸,轻轻动了动脚指头,刮刮他的侧脸。 第96章 赫连时愣住,不为所动。乔菀努努嘴,又动了动脚,主动蹭蹭他的脸。 “菀菀可知道这是撩拨?”赫连时哑声,低眸望着她的唇。 “不...不知道。”乔菀只当是好玩,逗弄他一下,谁知道换来他欺身靠近自己。 她趁机缩回脚,没想到又被他抓了回去,他手心扣在她脚底,作势要挠她。 乔菀怕痒,脚乱蹭他,不知不觉挑落他衣裳,露出他好看的胸膛。 “菀菀这样急不可耐?”赫连时逗她,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笼罩在身.下。 “哪有?!将军你快睡吧,别和我玩闹了。”乔菀勾住他脖颈,几乎是求他。 “好,都依你,不过我突然想送菀菀一个东西。”赫连时不逗她,正色道,“原先我偷偷做了一个手绳,本想送给菀菀戴在手上,今夜发现戴在菀菀脚腕上更合适。” 乔菀狐疑:“将军偷偷给我做手绳?” 她侧眉,裹紧被子,又打量了一眼赫连时,心中不禁质疑,他会女儿家的活? 赫连时从一个锦盒中拿出一条红线缠成的手绳,上面还结了一个可爱的小铃铛,铃铛是金做的,不知赫连时往铃铛里面弄了什么,金铃铛响起来也格外悦耳动听。 “我刚刚想,把这个系在菀菀脚腕上,菀菀抬腿要踹我的时候,我就能提前听见声音及时躲避了,要不然踹伤了怎么办?踹别处也就算了,要是踹到要害,菀菀该如何补偿我?”赫连时解开红绳,抓过乔菀的脚踝,给她系上。 “叮铃——”赫连时拨动小铃铛。 乔菀眨眨眼,蓦然觉得有些害羞,心底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赫连时靠近她,贴着她耳根,额头蹭蹭她侧脸,喃喃道:“好想把菀菀锁在我身边。” 乔菀呼吸骤然加快,分明他没有与她做那事,却平白无故要她心中悸动,她喜欢他这般偏执病态的样子。 “锁便锁吧。”乔菀反手勾住他,眼中情愫横生,语气带了轻盈的挑衅意味,“反正我知道将军也舍不得锁。” 赫连时伸腿蹭着她,和她脚踝的铃铛缠在一起,将她往怀中带了又带:“因为我知道菀菀不会跑。” 火星子在炉子里噼里啪啦地燃着,乔菀依偎着赫连时,听着营帐外呼啸的北风,开口问道:“将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呀?我想江南了。” 边关的雪很美,可乔菀更喜欢江南的春.色,更喜欢和平的日子,而不是眼下这般颠沛流离,水深火热。 “快了。”烛光被熄灭,赫连时隐去眸中的黯然,温声安慰着她。 二人憧憬着未来,却也深深明白前路的艰险,对于赫连时与傅修明密谋造反的事情,她心如明镜。想起从前赫连时与她在京城被景晨帝针对的种种,景晨帝确实不是明君,傅修明的话... 乔菀心中划过一根刺,她曾经也相信过傅修明,认为他可以是自己的友人,但皇家出身的人向来是以利益为重,她只希望傅修明能看在赫连时愿意随他造反的情谊下,莫要再像景晨帝一样,唯恐赫连时功高盖主。 “想什么呢?”赫连时伸手抚过她脸庞,摸到她扇动的睫毛。 “没什么,只是希望将军今后能遇到良君,勿要再疑心将军的一颗赤胆忠心。” 赫连时愕然,她信他的一腔忠心,被理解的一颗心仿佛被什么化开一样,他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 第82章 不要都将欲.望撒在她身上 翌日军中却传来了一件稀罕事情。 吐蕃首领不带一兵一卒, 却亲自带了公主令月和一干女眷来寻赫连时。 “赫将军神勇,用兵诡谲,实令我吐蕃佩服, 此番我特意前来,想向南越国投降, 并献上公主以表诚意。”淮水一战,损失了吐蕃近三分之二的兵力, 令吐蕃首领愁得一夜白头。 待吐蕃首领说罢,候在一边的令月解下白色披风, 露出里面单薄的衣裳。此前她特意派人去赶了件江南样式的嫩黄.色衣裳, 与乔菀梳了同样式的发髻, 连耳边的坠子,头上的簪子都仿了乔菀的。 她的身形又与乔菀别无二致, 远远望去,不熟悉乔菀的人, 倒真要将二人认错了。 赫连时靠着椅背,两手恣意地搭在把手上, 拇指指腹摩挲着指环,眸子里泛着冷意, 上下打量着吐蕃首领, 没看令月和她身边的女眷一眼。 他从不信吐蕃有这般诚意。 然而下一瞬, 吐蕃首领屈膝下跪, 双手抱拳合在额心,朝赫连时磕了一头。 闻声而来的傅修明恰好撞见这一幕, 又看向坐在虎皮垫上的赫连时淡漠的神情, 一时间皱了皱眉,心里有异样的情绪作祟。 吐蕃首领抬眼瞥了瞥傅修明, 又转身跪他,傅修明沉下去的眸子稍霁。 令月瞥到傅修明微妙的情绪变化,嘴角微弯,今日来之前,她早已和父皇摸清了赫连时,傅修明,乔菀等人的性格习惯。 傅修明看似不问朝堂之事,暗地里却随了赫连时出兵,想来是位有狼子野心之人,又听闻他喜欢乔菀,如今美人已经被赫将军先抱走一步,若是吐蕃投降不先跪他,而是跪赫连时,让傅修明看见他会如何想呢? 敌军投降跪拜对方将军很正常,但常年在京城中的傅修明未必清楚,反而只会让他觉得,心悦的女子被抢了,赫连时还抢了他风头。 但傅修明可不是那么蠢的。 他和赫连时都不答应求和,更不肯接受吐蕃的美人计,傅修明懒得看吐蕃首领和令月唱二人转挑拨离间,将剩下的摊子丢给赫连时,自己去忙别的事了。 和敌军谈判这种事情,赫连时比他有经验。 面对赫连时和傅修明的冷淡,令月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巴不得将身上东施效颦的衣裳和首饰都丢了。 吐蕃首领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给令月使了个眼色。 “王爷和将军既然不肯答应求和,那今日吐蕃丑话就先说在前头了,来日战场相见,吐蕃定当拼死抵抗。”令月含泪搀起父亲,发上的珠翠晃得赫连时烦躁。 赫家军军法严明,一向以坦荡著称,敌军首领若来求降,没带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他是不会随意大开杀戒的,他若同意和敌军和,便与敌军签了投降书放他离去,若不同意,也放他回去,等着来日战场上见。 可今日他觉得这道兵法该废了,是这兵法给了敌军太多的遐想空间,否则令月怎么会装成他菀菀的模样前来蛊惑他? 只是他对菀菀的爱,又岂是浮于一张美丽的皮囊之上? “哐当——”令月拿过身旁女眷端着的酒壶,斟满一杯酒,将其重重摔落在地上。 吐蕃的规矩,酒杯摔落于敌方阵营,为下战书,也为鼓舞士气。 当面下战书?赫连时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也愿意和他们继续打下去。 营帐内的气氛随着酒杯碎裂变得剑拔弩张,赫连时眼皮一抬,眸子骤然阴冷,他尊重吐蕃宣战的方式,但在他的地盘这样胡闹,他不免也有怒意。 “既已宣战,还请诸位快些离开我的地盘。”赫连时依旧靠在椅背上,眸中的冷意叫令月打了个寒颤。 营帐内酒香四溢,里边还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赫连时皱眉,但为时已晚。 他目光狠厉地瞧向站在他面前的令月和吐蕃首领,突然意识到今日竟然是一场套中套,谁能想到吐蕃竟然将药以气味的形式散发出来。 吐蕃首领面上浮起笑容,拍了拍令月的手背道:“去吧。” 赫连时浑身燥热,口中一阵干涩,他想喝退令月,喉中被烧得半句话都吐不出来。面前越来越模糊,令月的身姿和乔菀的渐渐重合,他使劲晃了晃脑袋,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手心发麻,将桌面震出一条蜿蜒的裂缝。 吐蕃首领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面色狰狞道:“赫连时,别瞧不起我们吐蕃,你不是最以专情和骁勇善战出名吗,今天一过,我看你最爱的妻子会怎么看你这具被别人碰过的腌臜之身!” 令月被吐蕃首领推着向赫连时靠去,身上冒起一阵冷意,她承认之前对赫连时有种莫名的肖想,但此刻对上他猩红的双眼,突然便怂了。父亲被赫连时打得急红了眼,不惜让她出卖自己的身子,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无非就是让赫连时的妻子心灰意冷,他端正骁勇的形象毁了而已。 可吐蕃首领不这样想,他几乎被失败逼得发了狂,苍老的面上露出仇恨:“月月,得到他,赫连时最在意和那女人的情谊,感情深厚到他不纳妾,不近任何女色,若强行逼他破了原则,伤了那女子的心,他定然无言面对那女子,比死了还难受!” 反正吐蕃都打不过赫连时,倒不如先坑害他一场。 赫连时闻言,大怒,这老东西居然要设计伤他菀菀的心,他忍住身体的不适起身,高大的身子直直冲向令月和吐蕃首领,一侧的女眷被吓得纷纷四窜,令月被逼得连连后退,吐蕃首领见令月如此无能,干脆冲向赫连时身侧,想要拔他身侧的长剑。 第97章 然而赫连时身长,剑也佩的长,吐蕃首领的手还未摸到剑鞘,赫连时就转身如恶狼一般盯着他。 “滚。”赫连时喉中涩得发不出声,只能做了个口型。 令月的影子和乔菀越来越像,赫连时逼自己在原地站稳,“唰——”剑被他从剑鞘中抽出,狠狠往自己手心剜了一道口子,血液流淌带来的疼痛感让他清醒的想起,乔菀的脚踝上系了一个铃铛,走起路来会发出清脆的响。 “你们自寻死路。”赫连时抬手舔了一口手中的血润喉,哑声道。 吐蕃首领笑得发冷:“我一生征战,自以为夺了南越国数座城池,能圆平生之志,没想过到手的荣耀要被你这黄毛小子统统收了回去,我岂能甘心!我一早便抱了必死的决心来见你,看看究竟什么样的男子,一而再再而三坏了我夺南越国的计划,赫连时,我见不得你开心!这里这么多女眷,还有一个我的女儿,这药效烈的很,我就不信你能撑住这么多美.色的诱惑,能继续坚持你的原则!” 吐蕃首领的声音逐渐发狂,在他苍老干枯的胸膛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怪笑:“我们对你揣摩已久,你最在意的不是军功,而是那位叫乔菀的女子的心吧?若是她看见你留恋于花丛之间,抱着与她相似的女子,会不会很心痛?” 赫连时心中骇然,吐蕃首领果然好计谋好阴毒,挑他的软肋逼他痛苦。 “反正也打不过你赫连时,倒不如破罐子破摔,能怎么折磨你便怎么折磨吧!”吐蕃首领提着令月将她推向赫连时,给四散而开的女眷使了个眼色。 一群女眷围向赫连时,赫连时扛着最后一丝理智,提起剑恶狠狠地看向四周的女子。 四周的女子无一敢上前,众人僵持着。 因着乔菀时常进营帐找赫连时,下属们也都习惯不轻易进来打扰,眼下赫连时声音时好时坏,竟然也喊不出声音。 药效逼得他快握不住剑,视线一片模糊,他只能一遍遍在脑中回想昨夜乔菀脚踝上的铃铛声,只有那声音才是她。 “都在干什么!”傅修明突然带人掀开帘子闯进来,厉声呵斥道。 赫连时顾不上其他,将烂摊子丢给傅修明处理,自己则红着眼跌跌撞撞跑向和乔菀的营帐。 催.情.药混着烈酒焚烧着赫连时的五脏六腑,他本有旧心疾,一时间悲从中来,念起从前的孤独与痛苦,彻夜难眠的挣扎,父母从琴瑟和鸣到疯狂争执的吵闹声,他的心就被回忆扯的东一块,西一块,他想拿针线将它们一块块缝合起来,却发现针刺在心口处,疼得他流血。 为什么今日找菀菀的路这么长,赫连时脑中一片混沌,父亲的骨灰盒,母亲日益暗淡的眼眸,冷清的家中后院,他自愿披上的战甲,边关的箫声,苦寒和酸涩交织在一起,边关的明月红成一滩血,化成他日夜不眠流下的血泪。 他急促的步子却在到菀菀营帐帘前生生停下,他疲惫地蹲下,双手捏成拳,眸中含着泪意。 他发狂的模样会不会吓着菀菀? 可是除了她,他还能依靠谁? 赫连时咬住自己的手,被剑划出的口子还在流血,一滴滴渗透到他的甲衣上,身上烫得难受,可他不能拿菀菀当泄.欲的工具,药效太烈,菀菀怎么受得了他拼命地索取。 附近有小溪,有河流,赫连时眼前一亮,颤抖着起身。 “将军。”乔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听见她的声音,赫连时眼中的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下。 他背对着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然而他颤抖的后背出卖了他的一切不安和惶恐。 乔菀凝视着地上的未干的血,心中有一根弦突然崩了,她快步赶上他的脚步,赫连时却别过脸,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眸中的脆弱和疯狂。 “将军,发生什么了?”乔菀见到赫连时攥紧的手心不断地渗出血液,唇有些发颤。 “没什么。”赫连时声音半哑着,想走,袖口又被乔菀紧紧拽着。 “将军随我回营帐,我给将军包扎!” “不要!”乔菀的手碰到赫连时,他心口的欲.望烧得更加浓烈,巴不得抱着她入榻。 他对她的爱让他疯狂,激发着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可他对她的爱又逼迫他理智,强行压抑着内心的火,唯恐伤害她半分。 他不知道自己会在榻上对她做什么,是撕咬,抑或是彻骨交缠,总之她绝不会好受。 乔菀闻见他身上的酒气,又见他面色泛红,她通些药理,瞬间明白过来他怎么了。 他原是怕自己失控让她疼。 可是她不介意。 “将军,走!” 赫连时意识模糊,走路飘飘浮浮的,乔菀使了大劲,终于将他拖到营帐内。 “菀菀。”赫连时哑声。 “我在。”乔菀飞快地给赫连时上药,用干净的布缠绕在他手心的伤痕上。 “离我远一些,我这样,会吓到你,过会就好了。” “好不了,你忘了吗,先前我也被下药过,除了我,你根本好不了。” “菀菀,我...”赫连时想走开,却被乔菀拦下。 乔菀按住他没受伤的手,解开自己的衣襟,声线微颤:“将军,摸这里。” 赫连时身上的燥热被缓解半分,转而是更急促的欲排山倒海地袭来,他扯过她的腰带,外裳瞬间碎成几瓣。 他掐住乔菀细弱的腰身,将她直接丢到了榻上。 “菀菀,我先走。”他费力地眨了眨眼,看着手中的一块破布,逼着自己转身。 乔菀一把抱住他的腰身。 “将军,我愿意,我不介意疼的,我不想看见将军一个人难受,今日换我给将军做解药。” 话音刚落,赫连时捏紧她的手腕,将她嵌入被褥之中,乔菀脚踝上的铃铛因着剧烈摇晃发出脆响,赫连时的手缠住她的手,捏疼她的骨头。 “撕拉——”衣裳尽数解开。 他欺身,乔菀抱着他脖颈仰头接受他的雷霆。 “菀菀,不要离开我。”赫连时脑中大乱,认识乔菀之前的事情和认识乔菀之后的事情杂乱地丢在脑子里。 “菀菀,我好害怕。” “菀菀,不要让我一个人好不好。” “菀菀我的心好疼。” “菀菀,我好爱你。” “菀菀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菀菀,我把所有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菀菀,我刚刚好委屈,他们都欺负我,给我下药。” “菀菀,你疼不疼。” “菀菀,别离开我。” “菀菀不要介意我的过去好不好。” “菀菀,能不能...疼我一辈子。” “菀菀,菀菀,菀菀,菀菀,菀菀...” 赫连时舔舐着她光洁的脖颈,恨不得将她吞入怀中,床幔被晃得七零八落,吻乱七八糟地落在乔菀面上,唇上,眉间,鼻梁,耳后... 一寸寸往下,红痕勒满乔菀身子。 “对不起菀菀,可是我...”赫连时声音全然哑了,泪水和汗水夹在一起,受伤的手也因着用力过猛,重新渗出鲜血。 不过他不在乎,他都不在乎,自己疼没关系,手疼就疼了,他控制着力道,紧捏着手心逼自己清醒。 一点点缓解就好了,不要都将欲.望撒在她身上。 第83章 我从不知我的血是菀菀最美的唇脂 乔菀轻轻喘着气, 指甲深深嵌入他后背上的伤疤,扣出一道道血痕。 脚踝上的铃铛没有节奏地响着,如同催命铃般又急又厉, 骨肉缠着撕碎的小衣,震落的床幔披在赫连时起.伏的背上。 乔菀卷入他眼底的炽热的火海,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他的疯狂,还是真的山崩地裂, 摇摇欲坠。 混沌间,她在想, 也许她是火海里燃得最旺的那根干木, 一寸寸崩裂, 床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极了被烧开的干木裂开的声音。 他身.体灼热, 令她干涸,他紧掐着她十指, 又生生逼她挤出最后的汁液。 她是荒漠中的最后的春草,受他恩泽, 又报之以全部。 “疼——”乔菀发出一声呼喊。 赫连时猛然清醒,她疼。 他怔愣着看着身下被他折磨得憔悴的人儿, 乔菀面上的胭脂唇红被他洗劫一净, 整张脸泛着雪色的苍白, 他颤着手想摸摸她, 却发现受伤的手上包扎的布滴着鲜红色的血。 “嘀嗒——”一滴嫣红色的血落在乔菀的唇上。 赫连时眸子微动,俯身亲吻那滴红色, 两片唇瓣相抵, 红色晕开,敷在乔菀唇上, 别有一番韵味的美。 “我从不知我的血是菀菀最美的唇脂。”赫连时垂眸欣赏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浑然不觉手心的疼。 乔菀脑中炸开一阵轰鸣,一双眼懵懵懂懂,眼前的雾气越来越浓郁,直直将她融进赫连时的骨血中。 “这样的力道可好?” 第98章 “……”乔菀说不出话。 “那我挪开。” “别。”乔菀扣住他的背,突然不想让他走。 赫连时敛眉,看向她红肿的那.处,眼中干涩。 “是我不好,没控制住自己。”赫连时起身退到她腿.间,哑声道,“我赎罪。” “不要...脏...” “乖,我替菀菀揉揉。” 赫连时俯身,含住她红.肿.的唇,舔.舐.吮.吸。 乔菀摁住他的头,酥麻如洪水猛兽般涌来,她想逃,却又贪恋这种近乎疯狂的窒息感。 淹死在他怀里,或许也不错? 二人的味道冲散赫连时身上最后一丝酒气,他却疯得更厉害,换了个姿势下榻,双膝跪在地上,吻她吻得忘我。 虔诚如对待神明。 乔菀睁大眼睛望着他,他眼里的深渊有亮光,勾着她伸手触摸,疯狂沉沦。 夜色渐暗,烛光未点,二人的面庞在灰色中朦胧又清晰,深深嵌入对方的骨髓。 “我会追随菀菀一辈子。” “菀菀才是我要征服的土地。” 乔菀的每一寸在他心中刻画成一副连绵起伏的地形图,他伸手抚过山丘间纵横的溪流,深情地凝视他最想拥有的江山。 皇帝忌惮他位高权重,担心他想争夺江山,殊不知他心中唯一想要的江山,只有乔菀。 单枪匹马,攻城掠地,他要直达她心腹之地,只要她说一句爱他,他便卸甲任她索取,万死不辞。 “菀菀会离开我吗?”想起死去的爹娘,赫连时眸子微暗。 “不会,我会随将军一辈子。” “那菀菀说爱我,要连名带姓。” “乔菀爱赫连时一辈子。” “那赫连时爱菀菀生生世世。” 吐蕃首领和令月被枷锁扣押着手腕和脖颈,送入军中牢房,黑色的幕布拢住木质牢笼,遮住二人面前的最后一缕光明。 赫连时点了一盏明灯,钻入床幔,抚着乔菀的面,哄她和自己说好话。 “菀菀,叫我夫君。” “夫君。” 乔菀一声软语,喊得赫连时眼中暗潮汹涌,如黑云压城,千军万马过境,碾过她每一寸土地。 “菀菀,我带你看遍边关雪景,好不好?”赫连时贴着她耳边低语。 “好,我想与将军骑马,驰骋在边关的每一处。” 赫连时将手覆在她眼上,眸中杀意四起,声音却意外的温柔:“都依你。” 吐蕃首领和公主自寻死路,吐蕃军心大乱,不成气候,接下去的城池,尽可收复囊中。 不日后,赫连时搀着一身戎装的乔菀上马,替她擦好剑,递到她手中。 剑身明亮映雪,照着二人坚毅的面庞,乔菀将剑利落插.入剑鞘,一身亮色甲衣束缚着她的腰身,红色发带随风高高扬起,赫连时凝视着她弯弯的眉眼,把手中的头盔递给她。 “今日我们共赴胜利。”赫连时勾唇,翻身上马。 乔菀乘上烈瑶,与赫连时齐头并进。她抬头望向天边散开的乌云,伸手接住云下的一道霞光,这一次她的手中不再是单薄冰冷的飞雪,而是裹挟着金光的雪粒子。 淮水幸存的百姓自发提起扫帚和雪铲,为赫家军扫出一条广阔道路,乔菀紧牵着手中的缰绳,从未觉得脚下的路这般稳当过。 赫连时侧头看向她镀上一层金光的面庞,为她眉宇间的刚毅所折服,他胸有成竹地笑着,握拳递到乔菀面前,乔菀偏头,望向他晒得古铜色的皮肤,坚定地握拳,与他在空中相碰。 他们不仅是相濡以沫的夫妻,更是互相信任的战友。 身后是数以万计的赫家军,众人浩浩荡荡地攻向吐蕃占领的城池。这一战,赫连时不玩阴的,坦荡地下了战书,明晃晃告诉吐蕃剩下的人,他赫连时要夺回边关十四州。 塞外风雪霜寒,冷月如钩,万重山处千山俱寂,宽阔大漠处狼烟缕缕,孤身一人看是寂寥,可若将这绝色一点点赠予乔菀,倒是风雅。 “杀!”钟鼓声震天地,红色旗帜誓要插遍边关十四州的每一处。 吐蕃王子失了父亲,垂死挣扎,率领一众人马冲着赫连时蜂拥而至。 赫连时冷笑,抽出长剑慨然迎战,吐蕃王子怒急攻心,招招致命,恨不能将赫连时碎尸万段。 “叮铃——”吐蕃王子身后传来一声脆铃,令他晃了晃神。 待他反应过来,只见一俏丽女子背着日光,执了长剑,俯身策马直冲他后背,剑光寒颤,竟然和赫连时的剑法如出一辙,吐蕃王子飞快躲闪,侧身擦过赫连时马下,试图刺赫连时大腿。 铃铛声急促,赫连时窥见吐蕃王子的心思,他冲吐蕃王子冷笑,乔菀策马绕来,剑光照着她寒色的面庞,一剑刺入吐蕃王子心脏。 吐蕃王子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马上的女子,难以接受自己死于乔菀剑下的事实。 “哐当。”吐蕃王子被受惊的马儿抛下,死不瞑目。 乔菀亲手杀了吐蕃王子,一是为断吐蕃的后,二是为死去的无辜百姓报仇,三是谁也不能伤着她的将军。 既然吐蕃人胆敢给她夫君下药,折磨她夫君旧疾复发,那她便杀了吐蕃王子,一报还一报。 她会给赫连时最稳当的爱和怜,不会再让他一个人熬着漫漫长夜哭泣。她这双手,可以为了爱人素手抚琴,亦可以勇敢斩杀敌人。 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自己爱的人,不再是曾经四处寻求庇护的娇弱琴女。 赫连时笑得肆意,声音豪迈:“夫人好样的!” 余下的吐蕃士兵被打头阵的赫家夫妇惊了又惊,纷纷后撤。 赫乔二人,堪当一句,珠联璧合,势不可挡。 赫连时一马当先,乘胜追击,乔菀紧随其后,剑入鞘,她从身后摸出一根羽箭,挽雕弓,直指吐蕃那面黄色的旗帜。 “唰——”破空声响彻天地。 黄色旗帜在无力地挣扎后坠落尘土,乔菀勾唇,策马跟上赫连时的速度,随着他手中的红色旗帜向前杀去。 连跟随赫连时多年的副将也不得不承认,乔菀和赫连时的契合度高过以往的任何人。乔菀懂兵法,明白赫连时所想,他们彼此信任,敢将后背递给对方,坚信对方始终守着自己,所以所向披靡,无惧危险。 赫连时的打法激进猛烈,副将是不敢跟的,所以以往都是赫连时一人冲在前头,如今多了乔菀随他。 “左军随我往左包抄!”乔菀与赫连时兵分为二,她厉声号令,独属于女儿家的嗓音响彻三军,成了天地间最独特的一抹姝色。 “右军随我往右!”赫连时遥遥望着乔菀策马远去的红色发带,眉眼微弯。 乔菀恰好回眸望他,身侧风沙四起,他执剑,她杀敌。 两队包抄,吐蕃无路可逃,顺着接连的城池向他们的家乡跑去。 红色旗帜插在南陵,京宁,横河...高耸的城墙之上,龙飞凤舞的“赫乔”二字在飞雪中格外扎眼。 “赫乔”二字,是赫连时亲自改旗,将单独一个“赫”字,换成了他们夫妻二姓。 做他的妻子,从来不需要被冠以夫姓,他要让所有人记住,乔菀,上战场,助天下安。 狼烟相继燃起,赫连时成了边关最凶残的狼,与他此生唯爱的女人,将侵略者不留情面地赶出地盘。 边关十四州上飘扬的军旗,是他给乔菀勇猛杀敌的贺礼。从今往后,赫家军不止有赫姓,更有乔姓,冠以妻名,壮她神威。 乔菀策马疾驰,眸中尽是春风得意之色,哪还有当日落魄于檀香楼中的失魂? 钟鼓长鸣,夺人心魄,震撼山河的音乐奏起,战歌响,万军行,山河险阻关关过。乔菀唇角微扬,与赫连时汇合,两军相融,疾风拍打着二人的甲衣,为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相贺。 “菀菀辛苦。”赫连时替她拧开水囊,递到她手边。 乔菀笑着接过,耳边回荡着战歌,轻轻抿了一口水,任由北风刮着面庞边的碎发,喉间干涩缓解后,她畅然开口:“将军,我写的战歌不错吧?” “甚好,天地神音,恰如我第一次见菀菀所闻。” 第84章 菀菀唇中的糖葫芦最甜 十日, 边关战事停息。 十四州收复,鞭炮锣鼓声响彻云间。是夜,火树银花坠满黑夜, 将士们围着篝火而唱。 乔菀经过俘虏营时,被一道尖锐的女音牵制住耳畔。 “里面关的是谁?”乔菀蹙眉, 问向看守的将士。 “吐蕃公主令月。”将士回答道,想起赫将军嘱咐过的话, 拦住了乔菀要进去的脚步,“夫人, 吐蕃人野蛮, 俘虏营您还是不要进去了, 免得脏了您的贵体。” 乔菀本不想踏进去,然而刚要离开, 就听见令月凄厉的咒骂声—— “你们的夫人算什么东西,靠着男人才能苟活, 贱.人!” “她日日都这样咒骂吗?”乔菀问。 第99章 “是...但也没有每天,其实...”被问的将士不敢向乔菀撒谎, 又怕乔菀听了事实生气,说话都结巴几分。 “让我进去。” 乔菀面色不太好看, 看守的将士们面面相觑, 最后移开长枪, 放乔菀进去。 待乔菀进去后, 外边忙派了一个将士去找赫连时。 乔菀撩开帘子,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 她拿了帕子捂住口鼻, 向那道尖锐的嗓音寻去。 “是谁?”令月停下咒骂,顺着那道走来的影子看去。 “你刚刚骂的人。”乔菀瞥了一眼牢笼里的令月, 整理好甲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两次装成她的模样出现在赫连时面前的女人。 令月见着面前和传闻中所说的纤弱娇气判若两人的乔菀,一时间如鲠在喉。 “你是乔菀?”令月目光扫过她的甲衣和利剑,颤着声音,又恍然大悟道,“原是我们吐蕃情报出了岔子,你根本不是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难怪我会失策,难怪...” 乔菀皱眉,不理解道:“你本就很好,为何要扮作我的模样?” 令月身上还穿着那日刻意赶制的江南样式的嫩黄.色衣裳,斑斑尘土弄脏她的裙角,她低头使劲擦了擦那些尘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骄傲又干净。 她倔强抬头,眼里透着独属于吐蕃公主的狠厉,语气中尽是对乔菀的不屑:“你以为我是想勾.引你的郎君?”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我不信堂堂吐蕃公主的志向,会是拿下敌国将军的心。” 烛影摇曳间,令月居然从乔菀的眼里看出几分她对自己的肯定和欣赏。 “不过我要承认,第一眼见到赫连时的时候,我确实存了爱他的心思,南越国的君主忌惮他,限制他的权力,那我吐蕃可以给他权力和尊重,只要他肯为吐蕃效力,我可以给他吐蕃无上的荣耀。”令月冷笑,“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对南越国忠心至此,也对我们吐蕃的橄榄枝弃之敝履。” “既然你想的这样通透,为何还要第二次装作我的模样呢?” “我恨赫连时夺走我父亲马背上打来的江山,可我心知如何也打不过赫连时,倒不如来这军中假意求和,若有机会便拆散了你们二人相濡以沫的情谊,也算害了赫连时。”令月语气中带着坦荡的不敬,毫不畏惧乔菀会发怒杀了她。 令月挑眉,等着乔菀的反应。 “公主为了国家做出这些事情,我理解,只是吐蕃对百姓烧杀掠夺,对所占领的城池百姓毫无怜悯之心,枫叶城瘟疫肆虐,淮水溪下寒骨埋雪,你们不会是好的首领,天下也不属于残暴者。” 乔菀语气淡淡的,毫不追究令月假扮她模样的事情,反而字字诛心,讨伐他们对南越国百姓的罪证。 令月不愿意听,捂住耳朵失声尖叫:“你别和我讲这些假道理,做圣母假惺惺的模样,你们不也一样会杀了我,杀了我们这些俘虏,难道你对我们来说,不是残暴者吗,有说这些话的气度,不如放了我!” “自古要夺天下,哪里有不流血牺牲的,残害的是你们南越国的百姓,又不是我们吐蕃,我为何要怜悯他们,他们拦了我的路,我自要杀光他们!”令月声音渐渐激昂,忽然想起群龙无首的吐蕃,声音缥缈又颤抖,“你们拿下吐蕃的一日,会给吐蕃人好受吗?” “你爱的,你深深信任的好夫君,赫连时会大度地对待我们吐蕃百姓吗?”令月冷嗤一声,嘲讽道,“到头来,你会发现,你所爱的夫君,也和我们一样残暴,和我们一样仇视与自己血脉不同的百姓罢了!装什么高尚?” “住口!”赫连时大步流星走来,厉声呵斥。 乔菀若有所思地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细细咀嚼着令月的话。 她不信赫连时会是草芥人命的人。 “令月,吐蕃肯臣服,我们自会将吐蕃人视如同胞,天下战乱,最无辜的是百姓,他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地,却要为君王朝夕的决定付出代价,本就生不能从自己,若他们不反,我们也不会随意镇压。”赫连时话头到这里止住,冷冷看着令月。 令月见蓄意挑拨无果,又看向一旁的乔菀,冷声道:“乔姑娘真会选人。” 令月抵着墙,回想着身为吐蕃公主的半生,赫连时一句“天下战乱,最无辜的是百姓”让她脑中翻腾,她想起吐蕃出征前,她曾拦住父兄,也说过这样的话,可父兄告诉她,哪有君王不恋江山。 看见南越国的百姓被残暴屠杀,她不是没有心软过,可她是吐蕃的公主,怎么可以同情敌国的百姓? 但她那时候忘了,百姓是没法决定自己出身的国家的,她如今都统统想起来了,为时太晚。 傅修明听够三人的对话,才掀开帘子走进来,垂眸凝视着牢笼中落魄却挺着瘦削脊背的令月。 乔菀再也坐不住,按着赫连时的手起身。 良久,令月愣愣地扫了一眼死在身侧的父亲,死滞的眼珠旁坠下一滴血泪。她的父兄都死了,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只有吐蕃百姓了。 吐蕃公主挺直了一辈子的脊背,为吐蕃百姓折腰也无妨—— “吐蕃亡国公主令月,谢诸位来日照拂吐蕃百姓,勿要像从前我们对待南越国百姓那般,从前的罪,都算在我和父兄身上便好,百姓无辜。” 令月朝着众人重重磕了三响头,赫连时攥紧拳头,心中想念的不仅有死去的无辜百姓,更有死在北城一战的将士。 乔菀伸进他衣袖捏紧他青筋暴起的手腕,安抚他心中的怒意。 傅修明不语,脑中想的是治国之策,亦有吸取吐蕃教训的心得。 长夜清凉,乔菀和赫连时褪去甲衣,换了常服漫步于边关十四州的街道。 经过晚上的事情,二人都有些沉默,这一路走来,乔菀见过了许多同江南不同的风景,也见到许多独特的人,有时总会忍不住唏嘘。 “菀菀,这一路太沉重了,是我不好,总是让你经历这些。”走至华灯下,赫连时突然开口道。 乔菀却不以为然,娓娓道:“我不愿做只见一隅的井底之蛙,比起只会在闺阁中抚琴的自己,我更喜欢见过边关苍然风雪的我。” 边关十四州刚刚回到南越国的版图之中,众民欢喜,夜市明灯盏盏,楼宇间欢声笑语,街边多了吆喝的商人和农家人。 “卖冰糖葫芦咯!”一白胡子老人捻着胡须,手扶着一柱玲珑红色的冰糖葫芦,欢快地吆喝。 乔菀拉过赫连时藏在袖下的手,禁步随着脚下的跑动,碰撞出银铃脆响,女子的欢快声将赫连时从低落的情绪中拉回现实—— “将军,想不想吃甜甜的糖葫芦?” 赫连时定了定眸子,只见飞雪簌簌间,乔菀一身鹅黄色明丽厚裳,腰间玉带勾勒她身形若柳条婀娜,她冲他盈盈笑着,黛眉如远山温和起伏,耳畔的明珠坠子伴着发边的金钗在雪色中映着琉光,倒映着他的脸。 她一手攀附着他的手,将他拉向温暖的华灯下。 “我先替将军尝尝第一口。”乔菀拿着一串糖葫芦,轻轻啃了第一口,确定非常甜才递到赫连时唇边。 赫连时眸子锁着她圆如月盘的眼,低头咬过第二颗糖葫芦,第三颗,第四颗,顿住。 “将军怎么不吃了?”乔菀拿着冰糖葫芦在他面前晃了晃,踮脚咬了一个,半含在口中。 赫连时望着她唇中的一颗红润,嘴角弯起,捏住她的肩膀俯身咬住她口中半含的那颗。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含着另外一半,目光灼灼看着乔菀近在咫尺的眼眸。 “咔——”一声清脆,赫连时咬了半颗走,伸手合住乔菀张开的唇,指腹揉开她唇角沾上的冰糖。 “砰!”一束烟花在赫连时身后的空中绽开,乔菀定定地看着烟花下满眼都是她的赫连时,耳边的哄闹声越来越渺远。 她只听见赫连时温声道:“菀菀唇中的糖葫芦最甜,我想吃菀菀咬下的。” 冰糖在她口中化开,她忙吞咽着糖水,慌乱中,唇齿碰到糖衣包裹着的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在鼻息间蔓延开来。 “将军还要吃吗?”乔菀笑着,又咬了一颗。 她将整颗含在口中,鼓起一边脸颊,得意地看向赫连时。 赫连时轻笑,伸手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软声道:“故意不肯给我吃?” “才没有。”乔菀瞪圆眼睛,嘴里嘟嘟囔囔,肩膀因为忍着笑轻轻地耸动。 众人追着烟花而去,赫连时拉着乔菀靠向一边,在巷口阴影处,他抬起她下巴,低头吻向她红润的唇,一点点撬开她的牙关,追着她口中的甜。 第85章 娶了就不能继续送聘礼吗?我想送菀菀的还有很多 兔子样式的彩灯垂在二人发顶, 北风转动灯盏,乔菀凝视着灯下赫连时侧脸的剪影,他锋利的面上染了一层柔光。 她突然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第100章 “想问什么?”赫连时双手撑在她腰侧, 用身体替她挡住刺眼的灯光。 “我第一次见将军,觉得将军是一个冷漠, 极不好相处的人,以为将军会像话本子里讲的男人一样,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能徒手掰断重木, 肩能扛鼎, 每日都凶巴巴的。”乔菀说到这,把自己逗笑了, 心虚地不看赫连时的眼。 “原来我在菀菀的眼中,曾经是一个茹毛饮血的野兽?”赫连时轻呷。 “也没有那么夸张。”乔菀靠在他怀中笑得花枝乱颤, “我只是好奇又诧异,将军不喜酗酒, 行为处事如文人君子,还会吹箫奏乐与我听, 一点都不像传闻中冷酷无情的阎王将军。” 赫连时唇角微勾, 笑得温柔:“菀菀有没有想过, 我只是对菀菀不一样。” 男人的鼻息扫过乔菀耳边, 酥酥麻麻的,扰得乔菀面上爬了一层红晕, 在影影绰绰的华灯下, 尽数落到赫连时眼底。 “那将军为什么喜欢吃甜的?”乔菀目光落到赫连时唇边沾上的红色糖沫子,伸手替他抹掉。 “因为甜的让人忘记难过, 和菀菀的琴声一样。” 乔菀心中如同揣了一只小兔,怦怦乱跳,天边的烟花再次绽开,与她如雷的心跳共振。赫连时的吻落在她眉心,她双手轻轻抵着他肩膀两侧,任凭他的气息裹着自己。 赫连时的胸膛离乔菀很近,她窃窃地听着这颗为她跳动的心脏,如同当初在火海中靠在他怀里一样。 乔菀裙边扰动,她低头看去,一只和落雪一般白的小兔子被巨大的烟花轰鸣声吓得瑟瑟发抖,抱着她的绣鞋,企图取暖。 乔菀被突如其来的毛茸茸兔子吸引住视线,她蹲下,手慢慢靠近胆小的兔子。兔子在碰到她手后,轻轻挣扎了一下便乖顺地窝在她手心里取暖。 “菀菀喜欢兔子?”赫连时将温热的掌心覆在兔子背上,给它暖一暖冻僵的身子。 “嗯,从前和姐姐养过一只,但是兔子很快就被母亲炖给哥哥补身子了。”乔菀别过头掩饰住眼中的悲伤,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自己的家了。 也许那不叫家。 小兔子感受到暖意,腿脚灵活了许多,它趴在乔菀的怀中,轻轻蹬了蹬腿,挠着乔菀的手心和手臂。 “菀菀看,它好像认得你。”赫连时不动声色地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语气故作松快。 乔菀低头看向怀中的一团白软,兔子正好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她。 “它好像很喜欢菀菀。”赫连时见乔菀面上寂寞的表情,安慰道。 “它和它确实很像。”乔菀捧着兔子,思绪飘得渺远。 幼时家中贫寒,若说要吃野兔肉充饥,乔菀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年家中有一窝兔子,母亲却有意挑了她最喜欢的小兔子给哥哥补身子。 嘴上说着补身子,转身炖了最幼小的一只兔子。 母亲冷着眉眼,用木筷子敲她拽着兔子的手,厉声呵斥:“你是我们乔家的人,你哥哥将来要光宗耀祖的,你连一只兔子都不肯让给你哥哥,以后怎么舍得将嫁妆给你哥哥!” 飞雪落在乔菀的手背,狠狠地冰了她一下,多年前母亲的木筷子好像又敲回在她手上。 她猛地一缩,兔子险些从她手中滑落,赫连时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手和兔子。 “菀菀,都过去了,现在在你身边的是我。” 乔菀愣神,手指嵌入兔子松软的白毛间,痒痒的,温温热热的。 兔子乖顺地舔了舔她手心,翻了个身,将柔软的肚皮朝向乔菀。 “将军,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转世吗?”乔菀紧了紧衣襟,将怀中的兔子揣的更深。 “转世的例子就在菀菀面前。”赫连时说道。 乔菀眼中忽然有了光亮,又听见赫连时道:“你看它,喜欢你喜欢得紧,怎么不算是与你有缘呢?” “那将军喜欢这只兔子吗,会不会背着我把它炖了?”乔菀警惕地瞧着赫连时,似乎在试探他的心。 “菀菀所喜欢的,我替菀菀寻来都来不及,怎么会忍心把它炖了?” “那将军抱抱它。” 赫连时笨拙地接过小兔子,把它揽在怀中,像摇刚刚出世的小孩儿的一般,哄着小兔子。 乔菀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一道褶皱被悄悄抚平。 “不知道它也没有主人。”乔菀往手心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心,望着四周。 赫连时与她一道在四周寻着,看见一旁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坐在屋前的小板凳上,面前的地上摆着一小碗水。 “老奶奶,这兔子是你养的吗?”赫连时把兔子递过去。 老妇人摆摆手,摇着头说道:“这是只可怜的野兔子,每日都来我这喝水,在墙角扒着野草吃,这几日野草都被吃光了,今早我看见它在对面的扒着雪吃,我想把它抱过来,奈何我老了,走不了湿滑的雪路,才让它在那里冻得发抖,你们若是喜欢呀,便把它带回去好好照料,也算圆了我这个老太婆一桩心愿。” “好。”乔菀轻声应道,将兔子抱回怀中抚摸着,赫连时则跑到隔壁农家买了一篮子的青菜。 老妇人咯咯笑着,指着赫连时手中的青菜篮子,慈祥着笑道:“小伙子,兔子一口气可吃不了这么多,而且这些放久了不新鲜,兔子吃了身体会坏掉的。” “老奶奶,这些是给您的。”赫连时蹲在老妇人面前,将篮子中的菜品拨弄给她看。 “这我怎么能收!”老妇人摇着手,执意不肯收下。 乔菀摸着怀中的兔子,目光落在妇人门前泛白的对联上——“丑时春入户,牛年福临门。” 今年是兔年。老奶奶家清苦,两年未换过对联。 “奶奶收下吧,我们很喜欢这只兔子,也算是感恩奶奶替我们照顾它了。”乔菀抱着兔子蹲下,与赫连时一道劝着她。 “好好好,也算是我积德了。我看你们二位身着不俗,想来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老妇人拗不过二人,笑呵呵地接下菜篮子,乔菀趁她不注意,往里面放了几张银票。 赫连时留意到她的小动作,他也塞了几张。 “我们哪里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乔菀谦虚地笑着。 “我们只是一对夫妻。”赫连时望向乔菀说道。 “夫妻好啊,我与你们二人讲,往这条街走到尽头,那儿有一座鸳鸯桥,可以挂同心锁,以结百年好合。” 赫连时和乔菀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期许。 二人谢过老妇人,踏着月色走向鸳鸯桥。夜色如水,飞雪渐渐消停,烟火散场后,城中的明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冬日严寒,鲜少有恋人相依,在夜晚来鸳鸯桥挂同心锁。 到了鸳鸯桥,乔菀扯了扯赫连时袖口,问道:“将军,我们好像忘记买锁了。” “菀菀,你猜为什么我今晚特意带你出来?” 赫连时笑起来,眉间染了月色的柔光,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金色的同心锁,月色下,同心锁被赫连时托在手心,上面刻着二人的名字。 刻字铿锵有力,入木三分,是赫连时的字迹。 “将军什么时候偷偷准备的?”乔菀又惊又喜,伸手抚摸着上面的刻痕,她很喜欢。 “从到北城准备收复边关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只是那会你还未到北城,我想着,若能打胜战,便自己来这里挂一个,如今你来了,自是要与你一起挂上的。”赫连时拿着红色绳子穿过锁身,打了两个好看的蝴蝶结。 “菀菀说,挂在哪儿好?”赫连时问道。 乔菀抱着兔子,从桥头走到桥尾,又小跑到桥中心,摸着桥上横杆刻着的一个“喜”字,欢喜道:“将军,这儿有个‘喜’字,我们挂在这里如何呢?” 赫连时握着同心锁向她快步跑来,停在她身旁。 “菀菀选的地方自是最好的。”赫连时轻笑,俯身问乔菀,“菀菀可愿与我永结同喜?” 乔菀面色一红,怀中的兔子被她抱着紧了紧,她看着那个“喜”字,又抬眸嗔怪一眼赫连时:“我的意思将军还不明白吗,明知故问。” “想听菀菀亲口说。”赫连时脸贴着她的脸,手环着她腰身,下巴蹭着她肩膀,撒娇道。 “我...我愿意与将军永结同喜。”乔菀脑中一白,话就这么说出了口。 赫连时收紧乔菀的腰身,很是受用她的话。 “菀菀,今夜我们二人,天地为鉴,日月为媒,我与你,永结同心。”赫连时一手环着她腰身,将她抵在怀中,一手慢慢地将同心锁系在桥上。 乔菀见他一只手不方便,将兔子换了单手抱着,腾出一只手拉过同心锁上的红绳一端。 赫连时牵着另外一端,两人颇有默契地将绳子缠绕,交叠,最后打结。 乔菀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的红绳,赫连时一面看向怀中乔菀认真的神色,一面轻巧地捻动红绳。 乔菀突然察觉,二人牵着红绳的手指,宛如大婚那日二人相对所牵扯的红花。赫连时说的誓言,也同婚词一般庄重。 第101章 “菀菀,我说过会带你看遍十四州的雪景,将它送你做聘礼。” “可将军已经娶了我呀。” “娶了就不能继续送聘礼吗?我想送菀菀的还有很多。” 第86章 亲昵 边关十四州, 自北城起,行枫叶城至,道路绵延北部而去, 遇淮水接十二城,苍雪飒飒, 高城耸立。 十日后,边关快速休整, 百业待兴。赫连时带乔菀在淮水暂留几日,城主送了二人一座小小的府邸以供二人休憩。 屋内火炉烧的乔菀脸热, 她推开木窗, 雪松矗立在院中, 飞鸟站在枝头抖落一身雪泥。 冷风灌进屋子,乔菀侧头瞧了一眼忙着换下脏褥子的赫连时, 腿.间有些酸疼,她坐在圆凳上, 揉了揉腿侧。 她目光挪到地上碎成几片的小衣上,脸颊微红。 赫连时捏起碎掉的小衣, 将它攥在手心。 看着赫连时的动作,乔菀忍不住扣了扣手指。 这几日不知道碎了几件小衣了, 她带来的小衣都快不够他挥霍了。 “还有小衣吗?”赫连时拿着碎掉的小衣向她走来, 倒了杯清茶润喉。 这男人还有脸问... “除去身上穿的, 还有一件, 只有最后两件了。”乔菀温声控诉。 “那待会上街还能有一件换洗。”赫连时把窗户关了,靠近乔菀。 “什么?”不等乔菀反应过来, 赫连时又将她打横丢到床榻上了。 “将军!”她惊呼, 架不住赫连时偏要靠近她,他一手勾着她腰间刚刚系好没一刻钟的腰带。 “昨晚才一次, 不够。” “哪里不够。”乔菀心虚地看着他脸上的一小道疤痕。 昨夜乔菀睡得香,赫连时习惯地搂住她,一不小心压到她头发,被她狠狠拍了一下脸。 然后两个人都被清脆的巴掌声打醒了。 赫连时何时能被别人又打又踹,当然,乔菀是例外。 打完他一巴掌,乔菀愣愣的,看起来萌萌的,赫连时没忍住,亲了她一口。 乔菀更懵了,迷迷糊糊来了一句:“将军喜欢被我打巴掌?” 赫连时咽了口唾沫:“嗯。” “啪!”空气中传来一声响亮。 乔菀也不知自己力道怎么变大这么多,兴许是练剑练的。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赫连时就开始索取她。美名其曰,补偿他被打。 乔菀锤他,不是他先应下喜欢被打的吗? 眼下—— “想要菀菀。”赫连时蹭蹭她,手环在她腰上磨来磨去,捏捏掐掐。 乔菀拢紧衣裳:“哼,才不给你呢,昨夜是谁强词夺理。” “是我是我是我。”赫连时哄着,磨她。 他的手不安分,三两下就解了衣服带子,摸上她小衣。 赫连时伸出手指按了按,隔着一层料子都能摸到湿意。 “还说不给?” “本来没有的,若不是将军非要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哪里会有反应。”乔菀欲哭无泪,她身子一被他碰,反应就大的不行。 “菀菀敏感,我好喜欢。”隔着布料,赫连时又揉了揉,掐出水来。 “以后菀菀想要可以直说,对我不必羞涩。”赫连时逗她。 “唔——”乔菀唇被他堵住,他口中的清茶味儿蔓延开,她又清醒几分。 清醒时的暧昧温存最是令人脸红心跳。 “大早上的...啊...”乔菀的手伸出床幔想逃,被他抓回去摁在头顶。 倒不是乔菀今早不想给,就是他今早怎么又大了些... “太.大.了...呜呜呜...” 赫连时退出来,伸手替她缓缓,等水更多了些,才敢再抵进去。 小衣被推到锁骨处,他张口用力一咬,将它撕碎开一角。 乔菀掌心扣着床褥子,腰下软枕的棉花随着她身子被挤成一团。 绵软的东西撑不住她,她只得攀附上赫连时的手臂,他的手臂肌肉是硬的,关节处的骨骼也是硬的,她抓着他肩膀,受着他。 “菀菀好软,喜欢。”赫连时低语,乔菀脑子里炸开,他吻着,肆意热烈,情动之处,咬.出一道红痕。 他实在想亲吻她,咬她,将她揉到骨子里,时时刻刻和她温存,贴着,伴着,只有贴着她温热的皮肤,他才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 “菀菀提提要求,怎么样菀菀才舒服些。” “你...混蛋...深.一点” “好。” 良久,他终于松开她,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捏着今天碎掉的第二件小衣。 “又碎了。”赫连时淡淡开口。 乔菀:“……” 非得用嘴咬吗,非得撕吗? 事后收拾了好久,二人才慢悠悠地上街。 “前面就是成衣铺,我去给你买几身新衣裳还有小衣。” “将军要进去吗?”乔菀拉住赫连时,忐忑道。 “淮水城民风开放,夫君随娘子买些贴身衣物正常得很。”赫连时拉着乔菀的手就走进成衣铺。 铺子里边,厚实的虎皮毯子铺满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这间铺子与别的不同,门口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段话——“天寒鞋冰,易带雪尘,恐玷污女子衣裳柔光,劳烦各位脱鞋袜。” “这店家有些洁癖。”赫连时笑着,臂膀给乔菀做了扶手,好让她站稳把鞋袜脱了。 乔菀的脚嵌入虎皮毯子,脚心有些痒,不过这淡淡的不舒服很快就被店内各式裁好的衣裳转移了。 “将军,这家铺子怎么和江南的那样像?”乔菀眼睛瞪圆了,除了她自己从京中带来的衣裳,她已经好久没见过江南样式的衣裙了。 北方的襦裙注重保暖,反而失了柔美,乔菀每次穿着都觉得自己臃肿,常常对着镜子顺着腰身掐一掐鼓起来的衣服,才看自己顺眼些,而江南的襦裙在腰身处裁剪得极好,贴合女子的腰身,又不勒紧腹部。 乔菀欣喜的神色落在赫连时眼中,他随在她身后,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喜欢什么样式的,随便挑。” 乔菀拉住赫连时的手,牵着他在店铺内四处走动,边走边叹:“将军你是怎么发现这处成衣铺的,竟然全是江南的样式,连未裁剪的缎子也是江南最时兴的料子,不知这家店的掌柜是何许人士?” 赫连时笑起来,声音爽朗好听:“掌柜你认识。” 话音刚落,乔菀便几道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让我看看是谁来了。” “大火一别,乔姑娘便没有再想起我们了。” “如今呀,该叫她一声将军夫人啦!” “不对,该叫她乔将军了。” “乔姑娘——” 乔菀蓦然回首,只见连着楼上的木制台阶处错落站着几位姐妹,她握着赫连时的手骤然抓紧。 桑娘为首的女眷对着乔菀盈盈笑着,桑娘还是喜欢捏着一片粉色的帕子掩唇轻笑,发间生了几丝白发,眼中的神色却比在檀香楼的时候更干净。 檀香楼大火一别,乔菀被赫连时救出,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们,没想到赫连时将她们安顿在这里。 当年是桑娘心疼她,给了她在檀香楼弹琴谋生的机会,又在檀香楼护着她,免得她被登徒子玷污,为她造声势,才让她做得清倌人。 那时候乔菀和赫连时不算熟悉,能被他救下一命已是感恩戴德,听闻他找人去魏晗军营救桑娘众人,本以为他做到这些就仁至义尽,不曾想他还为她们安排好了去向。 “那日一别,实在是...”桑娘走来,乔菀拉过桑娘的手,二人仔细相看对方如今的模样,一时间哽咽的说不出话。 “不提旧事了。”桑娘轻轻拍拍她的手,“这都得感谢赫将军把我们安顿在这里,否则以魏将军的性子,在京城中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可前些日子的战乱...”乔菀欲言又止,想起初来时在城外见到的惨况,心中如一块大石头堵着。 “不碍事的,都扛过来了,我们运气好,吐蕃公主看上这条街的繁华,因此吐蕃人除了发告示逼我们臣服,倒也没有做什么残害我们的事情,只是苦了别处的百姓。”桑娘垂眸,眼中尽是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今后会慢慢好起来的。”乔菀安慰道。 “对,我与你说,我们姊妹在这里相依为命,受边关民风影响,平日里走几步便要歇息的我们,居然也学会了些三脚猫功夫。”桑娘笑着,招呼剩下的女子们过来。 乔菀将面前的姐妹们挨个看过去,心中有无数话想一吐为快,可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她只想好好看一看曾经与她一起在檀香楼相依为命的女子们。 这也让她念起在京城中经营琴馆的姐妹们,不知道她们如何了。 桑娘瞧了一眼赫连时,壮着胆子开口:“将军,民女听闻杨淑华将军有意在民间招募一支女子军,不知这支女子军是否会在将军麾下?” 赫连时摇头:“不在,杨将军有意长留边关,不会与我回京城之中,不过——” 第102章 他与乔菀相视一眼,看见乔菀眼里的希冀,开口道:“若是菀菀要组建一支女子军呢?” 屋内炉子燃得旺,众人身心都暖融融的,乔菀内心深处仿佛被燃了一把火,越烧越汹涌,燎遍荒草原。 既然众人决定反景晨帝,那便反个彻底,反他的腐败统治,反他对女性的不公,反他玩弄阶级,反他自以为古琴只有权贵才能弹奏的专横,反这个世道对女子的嘲弄和不屑,掀他个天翻地覆。 “将军,若我想呢?”乔菀抓住赫连时的袖口急切问道。 “我定当全力支持。”赫连时有力回应她。 “那我们一起努力可好?”乔菀问向众女子,眼中尽是对她们的信任。 桑娘忍着泪意道:“好,自从那日檀香楼失火,众女子被冤枉,差点充当军妓,我们便深知这世道对弱女子的不公和苛待,总想做些什么改变,可又不知道能做什么,直到听到赫家军出了两位上阵杀敌的女将,一是你,二是杨将军,我们忽然明白能做什么了。” “在檀香楼讨好客官的时候,我们学过舞,身姿本就轻盈柔韧,学起武竟然也有几分心得,若是乔姑娘不嫌弃,我们也像乔姑娘一样为自己争一口气,回京城,回家乡。” 乔菀一顿,和赫连时相视一眼,得到他的首肯后道:“我们要反,你们要与我一起吗?” “反了好!我还担心乔姑娘拎不清要拥护那昏君!”桑娘一拍手,兴奋道。 第87章 骗她不红,被咬 乔菀心中雀跃, 忽然就忘记来这儿的目的了,和桑娘她们聊起了近况。 得知大家在淮水过得极好,乔菀心中的不安和愧疚才慢慢放下。 话过桑麻后, 屋内气氛渐浓,日暮降临, 桑娘突然八卦起来—— “说起来,你与赫将军后来怎么就成婚了?道来与我听听, 我实在好奇这一段佳话。”桑娘嗑着香瓜子,手指捏着两片瓜子壳, 将瓜肉卷入口中, 一只腿膝盖弯曲, 胳膊肘松垮地搭在弯曲的膝盖上,好奇地挑了挑眉。 乔菀这才想起来被丢到一边半日的赫连时。 隔着一层珠帘, 赫连时端坐在茶案上,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一脸无奈地看向乔菀。 看她的表情,果真是将他忘了。 哼, 重友轻色。 乔菀心虚地瞧瞧赫连时,桑娘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忙道:“好了好了, 我实在不敢再拉着你话家常了, 免得有人连女人的醋都要吃。” 桑娘和别的女子识趣地退了出去, 只留下赫连时和乔菀二人在这处。 这处是成衣铺子特意为休憩的姑娘们搭的小榻,与外边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风。 乔菀在心中踌躇着要如何与他解释,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把他丢在一旁半日,在女子的成衣铺中, 他还不能到处乱走动。 想必一下午闷死他了。 二人之间隔着一面蓝色的珠帘,日暮透过窗子打进来,流光散在赫连时的面上。 他有些委屈。 “哗啦——”帘子的蓝色珠子胡乱地撞在一块,赫连时闯过珠帘,看着盘腿而坐的乔菀。 “菀菀,你一个下午没陪我了。”赫连时手松开珠帘,蓝色的珠串拍打在他的脸上,他定定站着低着头,任由不知控制力道的珠子撞着他脸庞。 有点可怜。 乔菀想起身摸摸他,浑然忘记了这个男人的惯用伎俩就是装可怜。 扮猪吃老虎。 屏风外人声嘈杂,桑娘与新的客人们聊着江南服饰,来往客套的话语不绝于耳。 乔菀将她们的声音听的清晰,又不敢乱动弹,怕发出什么声音把别人引来。 她整个人被拢在赫连时宽大的怀里,他勾着她下巴肆意索吻。 “下次不能忘了我。”赫连时捏捏她的脸,幽怨地看着她。 乔菀被亲的腿软,面色潮.红,赫连时一脸得意地看她,又黏糊地摸摸她红扑扑的脸,轻笑道:“还想亲吗?” “不不不。”乔菀担心有人突然绕到屏风后面,摆手拒绝他。 “那去挑衣裳。”赫连时勾住她指头。 “等等!”乔菀轻呼,用手试了试脸颊的温度,热乎乎的,一定红的不行,这样怎么出去见人。旁人觉得她和赫连时在里边亲也就罢了,要是想歪了,岂不溴大了? “将军,我脸红吗?”她问。 赫连时凝视着她面颊上的桃红,一本正经答道:“不红,一点也不红。” “那怎么这么烫?”乔菀半信半疑。 “屋子里炉子烧的旺,自然脸热,我也热。”赫连时拉住乔菀的手放在自己面上,向她证明自己的话不假。 赫连时面上的热意灼到她手心,她定睛瞧他,脸确实不红,于是她信了他的话,顶着一张红透的脸出了屏风后。 刚刚亲吻过紧张得不行的乔菀,浑然忘记赫连时的肤色比她深,临近黄昏,烛光又暗沉,赫连时的脸红是真,看不真切的红也是真,只是乔菀肤白胜雪,面上一点红色都格外明显。 此刻她扒拉着赫连时的袖子,个子和赫连时差了一大截,眉眼脉脉含情,倒有几分被欺负的可怜小媳妇模样。 桑娘往这边瞅了一眼,忙用帕子半捂了脸,忍不住透过帕子打量着赫乔二人。 赫连时留意到别处来的视线,挪了挪身子,环着手挡在乔菀身边,替她隔绝住旁人的目光,兀自欣赏她的羞恼。 那边的桑娘会意,领着其他客人往赫乔二人相反的地方去。 成衣铺中陈列着各色各样的布匹供客人买回去自己裁剪成衣裳,也有卖裁剪好的成套衣裳,乔菀嫌自己做麻烦,便在成套的衣裙面前流连。 赫连时笑着看她挑。 乔菀左看看右捡捡,依旧拿不定要买什么。 “看中就先给我,我替你拿着,然后到时候一块去试了,挑喜欢的留下。”赫连时道。 话音刚落,两件鹅黄色襦裙就被丢到他手上,接着是第三件,第四件,第五件...紫色的,青色的,素白色的... 赫连时头大,其实他的菀菀穿什么都好看,待会要试这么多,累坏菀菀怎么办,要不然直接都买了,别试了。 他与乔菀说了自己的想法,被乔菀驳回—— “现在天下还未安定,你的将士们还要随我们入京鏖战,钱财可不能为我一人乱花,存下来的可以犒劳三军,也能替将军稳定军心,我挑两身喜欢的就好了。” 赫连时心中被化开一角,其实她若是要做那随意挥霍钱财的妇人,他也能宠着的,眼下她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良多,他心中反而愧疚。 “等一切安定下来,我给你将京中最大的成衣铺子包下来,让你挑个够。” “好呀,那将军可不能食言。”乔菀又丢了一件衣裳放他胳膊上。 等到挑完,二人上了二楼的试衣雅间。 赫连时在一层屏风外等着,乔菀抱着衣裳绕到屏风后头。屏风后头放了一面巨大的铜镜,乔菀刚刚褪下来时的衣裳,对镜子一照,定定看着面上的驼红,一双圆眼瞪得老大。 “赫连时!你竟然敢骗我!” 屏风外的赫连时眉心一跳,他真不知屏风后居然藏着镜子,这下被菀菀发现了,她连将军都不喊了,直呼他大名。 有点爽。 “我骗菀菀什么了?”赫连时含笑,明知故问。 “将军自己知道!”乔菀一想到自己顶了这么嫣红的脸在外边荡,一时间又羞又恼,恨不得捶赫连时几下才能解气。 “那我进去看看?”赫连时笑得厉害,勉强维持住语气。 乔菀抱着自己光洁的肩膀,斩钉截铁道:“不!许!看!” 她飞快地挑了一件紫色的烟罗衫套在身上,准备冲出去找赫连时算账。他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不仅在大庭广众之下躲在屏风后亲她,还骗她没脸红。 套的太快,以至于她丢了小衣,若仔细看她,会发现她脖子后少了小衣的细带子打成的结。 赫连时见她提着紫色裙摆怒气冲冲地出来,面上笑意深深。 从前鲜少见她穿烟紫色的衣裳,不曾想过她穿上去会这样好看。尤其是裙摆处紫色腰带勾勒出的一道细腰,在宽大的裙摆上显得盈盈一握。 赫连时比了比自己的掌心,她的腰正好是他的掌中之物。 “不给你摸。”乔菀抱胸,仰头怒视他。 “为什么?” “谁叫你糊弄我。”乔菀扬扬下巴,挑衅他。 赫连时垂眸,轻易地看见她光洁的后脖,她忘记穿小衣了。 “你不给我摸,还特意不穿小衣?”赫连时碰碰她后脖颈,低头反问她。 乔菀舔舔嘴唇,暗道不妙,她刚刚把它脱哪了来着! 不对,她还在质问他,不能莫名其妙害羞就放过他。 “将军莫要转移我的注意!”乔菀瞪他,反正他又不是没看过,没穿就没穿,不丢脸,当务之急是要为他耍她讨个说法。 第103章 “我只是觉得菀菀那样好看。” “意思是我现在不好看?” 赫连时辩不过她,也不愿意让自己占上风,干脆弯腰把脸递给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菀菀生气的话,打我吧,这样我出去脸上带道疤痕也丢脸一遭了,如何?” 乔菀哽住,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厚脸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过他脖颈,狠狠朝着他右脸咬了一口。 “嘶。”想象中的巴掌声没有出现,赫连时闷哼,将脸往她嘴里送的更深。 他就喜欢她靠近他,咬他也好,亲他也罢,反正越亲密越好。 他喜欢她,她咬他也像亲吻。 乔菀松开他,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的气忽然就消了,这男人压根不怕她伤害他。 “坏将军。”她低头轻骂。 “那我好一点。”赫连时笑得厉害,“二楼卖小衣,我与你一起挑一挑,带几件好看的回去。” 乔菀点点头。 “菀菀带我去,我不知道在哪。” 乔菀拉着他走呀走,停在一堆小衣前,然后—— 她羞得捂住了眼睛,还顺手捂住了赫连时的眼睛。 赫连时倒吸一口气,他先前怎么也想不到女子的小衣还有这么多的款式,他飞快地闭上眼睛。 “别害羞呀,都去看看。”桑娘的声音忽然在楼下响起,乔菀心如死灰地向楼下看了一眼,拉着赫连时硬着头皮挑了起来。 赫连时不敢睁眼,如瞎子一样让乔菀牵着。 乔菀见他闭着眼睛,自己也大胆地挑起来,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桑娘,居然将这小衣大喇喇地展开挂在屋内。 “将军,淮水的民风果真不一样。” “我先前也不知道是这样的。”赫连时温声道。 第88章 等着菀菀给我惊喜 乔菀忽然想起什么, 见四下无人,起了揶揄赫连时的心思。 “先前将军不是说要给我亲手做小衣吗?现在可是学习做小衣的大好时机呢。”乔菀有意报复他刚刚欺负自己,非让他在这儿羞一次不可。 赫连时头微微侧一边去, 不睁眼。 “将军真的不学学吗?”乔菀拉长声调,晃他的手臂。 “不在这儿学, 你且挑些回去,我...我回去...慢慢看。”赫连时背过身去, 实在不敢看这一屋子的香.艳,初次进来那一眼给他的冲击让他久久不能回过神, 闭上眼浑然是菀菀赤.身穿着那些小衣的模样。 “可是将军不学, 万一做的小衣我不喜欢怎么办?万一做的样式丑陋, 惹得我成日都不开心怎么办?万一针脚粗糙,磨疼我怎么办?将军总不能亏待我吧?”乔菀强压住嘴角的笑意, 故作严肃质问他。 赫连时突然害羞的样子实在好笑。 乔菀如何也想不到赫连时居然在这儿羞涩,平日里都是他撩.拨她, 今日统统都要反过来才痛快。 她绕到赫连时面前,踮脚摸摸他滚烫的脸, 又碰碰他红透的耳后,坏笑一声:“将军的脸一点也不红呢, 想来是故作羞涩, 其实并不想给我做小衣对不对?” “对不对?是不是要骗我?”乔菀拔高声音, 俨然带了几分委屈。 赫连时慌得睁眼要安慰她, 却被一件嫩粉色的小衣兜头罩住脸,女子银铃般的轻笑跑进他耳朵。 “将军可把这件小衣拿好了, 我喜欢这种样式的。”乔菀朗声说道, 哪还有刚刚的半丝委屈。 赫连时将头上的粉色小衣攥在手中,不自然地抿抿唇, 低头仔细翻看着上面的样式。 他用手掌比了比尺寸,指着腰线处道:“腰线做的粗了,璇玑这儿缝制的窄了,菀菀会不舒服。” 乔菀的呼吸陡然一紧,紧抿着唇,巴不得将手上的小衣都丢他头上,说腰线也就罢了,提璇玑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她捂住他的嘴,对上他无辜的眼。 “实话实说,菀菀也要怪我么?”赫连时撇了撇嘴,然后... 他居然鼓了腮帮子,如受气的小孩一般低头看着乔菀。 “将军现在可是没有一点护国大将军的威猛样子呢。”乔菀哭笑不得,他下属知道他会做出这么孩子气的表情吗? “若是在战场上,岂不把敌人吓死,还以为一向不苟言笑的赫将军是假的。”乔菀上手戳了戳他脸颊,嗔他一句:“将军可不准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说这样的话了,被人听去可要笑话我们了。” “这儿没人。”赫连时肯定道。 话音刚落,隔间忽然传来暧昧的声音。 “砰砰砰——”身.体.撞.击.木.板。 “顾郎——”一道旖旎的女声猝不及防闯入二人耳朵。 乔菀忙伸手捂住赫连时的耳朵,赫连时也下意识拥她入怀中,捂住她耳朵,二人手忙脚乱,终是没捂紧。 “卿卿,为夫可还行?” “好,好极了,顾郎。” “会不会被别人发现呀?” “怎么会,无人知道我们二人的爱称。” 乔菀窝在赫连时怀中没敢动弹,这二人也忒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在成衣铺子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还尽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赫连时显然比她冷静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菀菀还看小衣吗?”赫连时哑声道。 “看...要不然...这...”乔菀伸手拎了几件小衣,变得扭捏起来。 赫连时接过她手中的小衣,替她检查尺寸是否合适,乔菀犹豫着要不要上身试一试。 “将军怎么比我还清楚这小衣合不合适...”乔菀见他翻看着小衣,他宽大的手掌一寸寸的摁在小衣上丈量着尺寸。 “没人会比我更清楚。” 隔间男女缠绵声不断,可赫连时这一句话落在乔菀的耳朵里,竟然比那对男女的动静更让她脸热。 “这些可以,余下的几件不太行,但菀菀喜欢的样式我都记下了,回去给菀菀做。”赫连时沉了一口气,将小衣用一边的布袋子包好。 二人忙离了这间屋子,乔菀小跑着躲进了换衣服的屏风后,对着铜镜端详着自己泛红的面庞,忍不住用手冰了冰。 三下五除二将原来的衣裳穿戴整齐后,她目光瞥向一旁叠成小山的新衣——那都是先前她抱上来的。 “将军,容我再换几身衣裳可好?” 赫连时听着里头窸窸窣窣的声音,笑着“嗯”了一声,他在外候着,有些无聊,想着刚刚菀菀喜欢但并不合身的小衣样式,琢磨怎么做出来。 琢磨着,脑中便有些不安分了,他抬眸看了眼屏风后那抹淡淡的影子,隐忍地扶了扶额,他得想些别的转移注意力,否则他怕自己也忍不住像那对男女一样,在外面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对男女说的话倒是有意思。 菀菀成日喊他将军,他却喊她菀菀,在名称上看来,她是他唯一的菀菀,可将军却不是她一个人的。细细一想,将军可以是赫将军,也可以是魏将军,王将军,刘将军,陈将军...菀菀喊的不一定是他。 嗯,将军二字,不好。 那让菀菀叫自己连时?赫连时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第一次恨自己名字不太好听。他手扣在案上,蘸了茶水,接连写了好几个字,都不太满意。 哪有人自己给自己取小名的?赫连时哑然。 待会缠着菀菀,向她讨要一个好了。 乔菀试了十件衣裳后,终于提溜出两身喜欢又合身的,抱着它们冲赫连时跑来。 “选好了?”赫连时问道,“我都还没看过菀菀穿呢。” “这个自然要留着,要是一口气都给将军欣赏完了,哪还有惊喜了?” “此话有理,那我便等着菀菀给我惊喜。” 隔间依旧闹着动静,二人相视一眼,蓦然都羞愤地下了楼。 桑娘今夜有意留二人吃饭,赫乔二人应下她的热情,在等着晚饭的间隙,赫连时拉着乔菀去了隔壁茶馆,又向小二讨了笔墨纸砚。 平日里来茶馆喝茶的多,今日来了个要笔墨纸砚的,小二忍不住探头瞅瞅。 这一看不得了,居然是打胜战的赫将军,若能要得一份他的书法大作,拿去卖了,岂不大赚一笔?小二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殷勤起来,一圈圈地磨墨。 “小二,你们店家还教你们磨墨?”乔菀惊讶于小二的殷勤,按照常理,他不应该放下这些便离开吗? “赫将军要写书法,小的今日若是幸运,兴许可以得一份。”小二不好意思地笑笑。用蘸到墨水的手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笑着,“前些日子吐蕃打得凶,我家又住在隔壁街,隔壁街被吐蕃人糟蹋得不成样子,导致家中近来拮据不少。” 赫连时提笔又放下,抬眸瞧着一旁弯腰的小二,这小二面熟,不就是军中陈副将的孪生弟弟?陈副将与赫连时出生入死,生活上也是一切从简,这些日子赫连时带着将士们在边关停留,一是休整军队,二来也是因着军中将士多出生于此地,得给他们时间与久违的家人团聚。 第104章 打仗最难避免与家人聚少离多,军中将士多有妻儿、父母、和兄弟姐妹,赫连时不愿意让他们像自己的爹娘一样。 他从袍子里拿出一张面头大的银票给小二,开口道:“这墨准备的不错,有赏。” 小二接过票子,见上面的面头,一时间手指都抖了抖:“小人不敢收。” 乔菀轻笑:“你给我们品相好的墨汁,本就帮了我们大忙,快快收下,然后去店里忙活,别在我们这儿误了别的客人的时辰,讨店家骂。” 小二暗道自己遇见了活菩萨,走之前还特意为二人合好雅间的门,免得旁人来叨扰。 赫连时铺开纸面,乔菀饶有兴味地问道:“将军带我来这儿,是来一抒雅兴练字的?” “那倒不是,只是我有一事相求菀菀。” “将军请说。” “我自小便失去了父母,加冠那年忙着征战,无人为我取字,然而取字乃人生大事,菀菀于我又是最重要的人,让菀菀为我取字再合适不过。”言于此,赫连时语气含了强忍的颤意,向菀菀要字,是不亚于成婚的紧张。 他暗暗期许,菀菀会送他什么样的字。不过无论是什么,他都喜欢和接受。 乔菀闻言捏紧掌心,加冠取字乃人生大事,含着家族对孩儿的期许和赞美,更是成年的象征,可她的将军却只能在二十岁那年羡慕旁人。 “那我为将军取一个独一无二的字,之后也这么喊将军可好?”乔菀温声哄他,言语间温情冲淡他眼中的落寞。 “那可否让我的小字与菀菀有关?”赫连时不恋志向宏大的小字,只图与她有羁绊,与她亲昵就好。 “我?”乔菀沉思,脑中闪过与赫连时相遇相知相许的一幕幕。 文字无声,却能抵她热忱爱意。 良久,清茶淡淡,墨香沁鼻,乔菀扶了扶宽大的袖口,笔锋婉转间,她提笔落下一行。 第89章 索吻 “良久逢时, 高阁应怜我,清箫润久,执安明我心意, 玉振菀来仪,高山流水, 春渡朽木,会当共鸣。” 笔锋落下, 赫连时微愣,眸子定定地瞧着这几行字, 等乔菀收去搭在纸上的手, 他小心地将纸拿到自己的面前, 反复读了好几遍,面露喜色道:“菀菀写得极好, 看来我的小字就出自其中。” 乔菀不好意思地抿唇问道:“我献丑了,将军可喜欢这段?” “喜不自胜, 回去我将这张纸装裱起来,挂在房内, 日日看,夜夜赏。”赫连时扬眉, “那菀菀给我的小字是什么?” “执安。”乔菀看着赫连时亮晶晶的眸子, 解释道, “那日我们一同攻破淮水, 大雪漫过烽燧,将军立于城关之上, 手执长剑寒光喝退吐蕃数里, 那时候我想,将军便是凌霜饮血的苍狼, 可这样不羁的苍狼居然能为我吹箫合琴,实在令我心安,我念着,想着,只希望将军余生能平安喜乐,勿要再被忧愁缠身。” “我也想好我的小字了,就叫菀菀。‘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我想做将军的常青树,而非藤上一折就碎的花。” “那菀菀便是我守护的神树,执安自当四季不离。” “为何对我这么好?”赫连时大力抓过乔菀细白的手腕,拇指和食指紧扣在一起,将她牢牢栓在自己手中,眉眼有动容,又藏了几分迫切和悸动。 “因为我喜欢执安。”乔菀话说得自然,见自己被抓红的手腕也不恼怒,反而是将手肘靠过去,挨他更近。 她面上的红根本没有机会褪干净。在执安面前,她哪能真正冷静几刻? “其实...”乔菀顿了顿,手指扣着他掌心,眸子里有自责,“将军骁勇善战,本该与将军一个霸气的小字,可比起将军建立功勋,平定天下,我更盼着将军能免受征战辛苦,平平安安的就很好了,取名执安,是我有私心。” 乔菀的头低下去,赫连时伸手大力揉着她的下巴,指腹轻捏她嫣红色的唇,他侧头贴在她泛红的耳边,温声道:“执安很喜欢菀菀取的小字,小字本就是给菀菀叫的,取那么唬人做什么?菀菀叫得开心就好。” “执安当真喜欢?”乔菀轻声问道。 “喜欢,而且这小字只能菀菀一个人叫,独属于菀菀的,不像‘将军’二字,人人都要来喊一嘴,少了意趣,太过生分。” 赫连时一手环住乔菀的腰身,一手穿过她腿.下,将她捞到自己怀中,安稳地坐在自己腿.上,摁着她脑袋贴在自己胸口,他靠着她的额头,鼻尖与她相依。 “将军...” “不要叫我将军。”赫连时将她搂得紧,铁臂禁锢住她瘦弱的腰身,呼吸渐粗。好不容易逮着二人可以单独相处的空子,他怎么会放过她。 更何况,菀菀还给他取了好听的小字。 乔菀伏在他怀中,他胸口处的心跳声砰砰地响着,穿过她耳朵一直共鸣到心脏,带着她心口处也胡乱地跳起来,好似揣了好几只兔子。他的唇抵着她脸庞,她略微一动,就能碰到他柔软的唇。 赫连时背对着窗子,乔菀被他圈着,拢在一层灰蒙的阴影里,可这阴影一点也不冷,反而如同烈日的暖阳一样,灼热她,炙烤她。她想后退,却被一双臂膀带的更深,赫连时撩开外裳,将她裹在外裳里。 他低头,挡住乔菀抬头唯一能见到的日光。 “菀菀,抬头,别躲。”赫连时顺着她鼻尖吻下去,一点点找到她的唇,手渐渐攀上她的脖颈,手指张着,指尖摩挲着她脸侧,迫使她仰面看他。 乔菀无措地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手指紧抓着他扎紧的腰带,扒着腰带和他腰身的细缝。 赫连时口中还泛着未散去的茶香,此时统统都进了乔菀的口中,延着急促的呼吸灌入五脏六腑,融入她的血肉。 “执安。”乔菀短暂地喊了一声。 “嗯?”赫连时停下撬开她唇齿的动作,指腹揉着她唇边花开的唇脂。 “执安,这里不好。”乔菀害怕。 “我只在这儿亲你,剩下的菀菀夜里再还给我。” 他伸手掐她的腰,轻巧地松开她的腰带,身.体和话语显然说的是两回事。乔菀急急地按住散落的腰带,警惕地看着赫连时。 “没想做什么,只是怕腰带太紧,菀菀呼吸不过来,缺氧。”赫连时眨了眨眼,一副为她考虑的无辜模样。 乔菀冲他皱皱鼻子,低头将腰带系回上去,牢牢地打了两个结。 赫连时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上翘。他的菀菀怎么这样可爱,这样不禁逗。 “日落西山,该回成衣铺子找桑娘了。”乔菀想从他腿.上下来,又被他摁了回去。 “等等,菀菀唇脂花了。” 茶馆内没有镜子,乔菀只好伸手在唇上轻轻摁着,左边摁一点,手上没有唇脂,右边摁了一点,手上带了些嫣红。 她心里暗道不妙,这唇脂指不定花成什么鬼样了。 出来的着急,她也没有随身带着唇脂,只好寄希望于赫连时,说不准他带了呢? 赫连时摆摆手,笑得无奈:“我也没有。” “不过我有个主意。”赫连时笑得意味深长。 “什么?” 不等乔菀回神,就被男人压.在桌上,他张嘴大力啃着她的唇,席卷干净她唇边的点点嫣红,乔菀喘不过气要推开他,他松开她,由她换气一会,又擒住她下巴吻上去。 “这样就不花了。” 良久,乔菀脑中一片混沌,赫连时终于松开她,兀自欣赏着她被咬红的唇。 乔菀咬唇,有些肿。 “执安净出些馊主意,我不愿意理执安了。”乔菀背过他,又羞又恼,他究竟从哪里学来这么多奇怪的撩人方式,每每都要羞煞她。 她转头盯了案上的写的字好一会,才慢慢缓过心神。正想好好和赫连时说话,一个刻着牡丹花样的圆盒子就被递到了她面前。 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用的一盒唇脂。 !! 臭男人又找借口亲她。 “执安和菀菀认错。”赫连时从她身后拥着她,下巴抵在她肩头,声音低低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原谅我好不好,执安只是想亲亲菀菀。”赫连时蹭她,贴着她疯狂撒娇。 “你要怎么让我原谅你。”乔菀有意恼他。 赫连时将她身子掰过去,让她正面朝着他,他抬手揽住她将她放在案上,双手撑在她身侧:“我给菀菀抹唇脂。” 乔菀想拒绝他,可这儿没有镜子,她上哪抹去? “好吧。” 得了乔菀应允,赫连时嘴角又弯起来,转开盖子,用手匀了唇脂,一点点抹在她唇上。 “等等,一不小心抹出去了,我给菀菀擦掉。”赫连时贴近她,乔菀警惕地往后一缩,唇不能再肿了,再肿见不了人了。 “真的有,要不然菀菀待会要被人笑了。”赫连时一本正经道。 乔菀还是决定相信这个男人一次。 第105章 赫连时一寸寸靠近她,临近她唇边忽然笑了一下,低头舔舐。 乔菀心中一酥,手慌忙捏住案桌的角,勉强维持住身形。 “好了吗?”她声音发颤。 “嗯。”赫连时抿唇一笑,又沾了些唇脂将刚刚吃掉的替她补上。 他刚刚骗她的,他怎么可能给她上不好唇脂?无非是这唇被他亲的水润,染了唇脂更显妩媚,一想到这么好看的唇,还说出喜欢他的情话,他一时难以把控,实在想一亲芳泽。 淮水的夜来的仓促,飞快带走最后一丝日光,烛影绰绰,暖光衬得她发丝也柔和几分。赫连时望着她湿润的眼,回想起第一次见她,她漂亮的眉眼中,夹了浓郁的愁和可怜。 不过眼下,这些愁绪和可怜都烟消云散了,只有对他的爱意和羞愤。 甚好。 “菀菀,为何写下‘高阁应怜我’?”赫连时拿起那张纸,问了问刚刚没来得及开口的问题。 “将军于我是高阁呀。”乔菀道。 “错了,菀菀才是我的高阁,是我的春日,否则执安只会是枯木一截。” “可...我们的身份...”乔菀愣道。 “什么身份?菀菀是我的夫人,是南越国护国将军都要护着,捧着的女子,何谈算不上高阁?” “执安真的没有介意过半分我的身份吗?” “从未。菀菀从来都是我心中的明月,明月独照我一人,是我莫大的荣幸。今后不许再提这种妄自菲薄的问题了,知道吗?” 乔菀点点头,也原谅赫连时蓄意亲她的事情了。 他们本是夫妻,亲肿了就亲肿了,晚上找个机会咬回去就是了,不嫌没得欺负回他。 临出门,乔菀不知怎的,见着为她开门的男人宽大的后背,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都是他主动亲她,会不会显得她不爱他? 她跨步上前,拦下他开门的手,勾着他脖颈,踮脚吻了上去。在茶馆写下的几句话在她脑中晃荡着,她被男人托起来抵在门上,他反亲她,又唯恐碰花了她的唇脂,小心翼翼地疏离又靠近。 她于飘零中孤苦良久,幸得见赫连时,是他怜惜她,用婉转箫声勾走她抚琴的魂,她本以为他高高在上,不懂她心中所想,惧他恐他欺负她一介小民,可日久见人心,他明她心意,她携玉振古琴来相会,与他共赴高山流水之华音,愿做一汪春水,化开他万年枯木,与他灵魂交融,水乳相通。 第90章 执安要将它套在...套在...? “执安, 淮水的雪好像变小了。” 早月探出寂空,星斗下长街深深,青色油纸伞下探出一只素白的手, 零星的雪静悄悄地落在乔菀手心,融成一小片湿润, 她惊喜地抬眸看向天际,眼里亮晶晶的。 油纸伞被赫连时举高了一些, 以免伞面遮住她眼底里的星辰,他目光凝在她眸中的星月里, 她眉眼如湖上弯起的曲桥, 勾得他忍不住弯了唇角:“淮水的春会比江南晚几个月, 虽迟但到。” “真好,春日万物复苏, 百废待兴,正是边关恢复繁荣安乐的好时候, 也不枉我们鏖战一场。”乔菀偏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目光与垂眸候着她的赫连时交汇。 她在他温和的眼里瞧见自己的脸。 “菀菀若是喜欢这儿, 一切安定下来,我带菀菀回来看边关的春.色。” “我想去枫叶城。” 赫连时心知她是喜欢那儿的琴, 会意笑着点头。 “不知杏杏怎么样了, 我担心回京一趟凶多吉少, 等我们去完京城, 顺利完事后,再回来接她。”乔菀看向周围带着孩子在街边散步的夫妻, 开口道。 “好, 菀菀考虑的周到。”赫连时的掌心裹住她的手背,温声应她, “到时候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幸福的。” “不,我们如今也很幸福。”乔菀仰面笑着,眼中尽写意气风发。 “也是。”赫连时将她揉进怀中,二人大步向成衣铺子的方向走去,同时,那也是京城的方向。 二人目光坚定,无惧之后的所有坎途。 成衣铺子门前的灯笼亮着,映着一地盈雪,桑娘早早候在门口,冲着挽手走来的赫乔二人摇着帕子招呼。 “桑娘久等了。”赫连时收了油纸伞靠在店门口,微微颔首。 “哎呦,将军和我桑娘客气什么,我们等将军那是应该的。”桑娘笑得合不拢嘴,见赫连时如同见自家好女婿一样,越看他越顺眼。 “桑娘对菀菀有收留之恩,与菀菀情同家人,也许我该尊一声亲家。”赫连时拱手,以示诚恳。 谁对菀菀真的好,赫连时心里跟明镜似的。从前他一眼就看出乔荷图谋不轨,自不会因着她是菀菀姐姐而恭敬,只是会在必杀的关头对她网开一面。而桑娘是后来护着菀菀的人,他恭敬些也是应该的。 乔菀站在一旁,见着赫连时熟稔地喊上了“亲家”二字,面上飞起一片红霞。 她的家,好像不仅有执安,还多了很多很多温暖的人。 一股鲜香的羊肉汤味儿钻入乔菀鼻中,腹中的馋虫被勾起来,“咕噜噜——”,桑娘虚掩着帕子笑话她:“看来是赫将军饿着我们的乔姑娘了。” 赫连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记着了,下回上街多买些吃食给菀菀。” “那可不中,别的东西吃多了,乔姑娘来我这就吃不下了,岂不枉顾我熬了许久的羊肉汤?去别处随你们怎么吃,来我这可要空着肚子来,才好接受我们的招待。”桑娘故作严肃正色道。 赫连时与乔菀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忙应下桑娘的热情。 赫乔二人跟在桑娘后面,乔菀忍不住戳了戳赫连时,低声道:“执安就把这儿当做家,今日暂且算作家宴,桑娘不仅炖羊肉汤好喝,炒的家常菜也是一绝。” “好。”赫连时应下,心中同被灌了蜜糖一般。屋内烛火三三两两点着,鼻尖萦绕着各种菜式杂在一起的味道,偶尔还有淡淡的蒜香飘来,柴火在灶下暖融融地燃着,碗筷已经分好,大家都等着赫连时和乔菀一起上桌。 “这里不如将军府奢侈,但都是我们招待的一点心意,还望将军不要嫌弃。”桑娘解释道。 “不会,于我来说,情意才是奢侈的。”赫连时紧拉着乔菀的手落座,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众人,“都来坐,一起吃,今日我不是赫将军,我只是菀菀的夫,你们是菀菀最亲近的家人,那也是我的。” 桑娘一行人面上有动容之色,纷纷拉开椅子坐下。 案桌上一共十八道菜,中间摆的羊肉汤冒着热腾的雾气,赫连时起身为乔菀盛了一小份,吹了吹热气递过去:“外面冷,赶紧喝一碗暖暖身子,免得寒气入体。” 乔菀接过,拉着他坐下,挨个为他介绍自己的姐妹:“这位是桑娘,也是之前檀香楼的掌柜,这位是莹姐,还有这位……她们都比我年长好几岁,都算得上我的长辈,从前在檀香楼也是靠着她们照拂,才让我得以生存下去。” 赫连时挨个见过去致以笑意,先前担心菀菀身边有不好的人,这些人的身份他一早调查清楚了,谁是谁他也认得,但菀菀亲自和他介绍,这感觉可不一样。 菀菀亲自与他介绍,就是默认他彻底融入她的生活,从现在,乃至过去,包括未来。 照着礼数,他当向菀菀的家人敬酒,他四下寻着酒壶,却没有见到。奇怪,照着淮水的礼数,桌上应当有美酒的。 “菀菀,这儿没有酒?” “执安不能喝酒,我先前与桑娘打过招呼了,所以酒不上桌。”乔菀睁圆了眼,这男人怎么今日要起酒来? “于理,我该敬在座的各位,总不能不明不白将菀菀占为己有了,之前漏下的仪式,今日有机会得补上。” 桑娘闻言,窃笑着起身,将藏在锅底温热的酒拿出来,其余人纷纷摆了酒杯,赫连时接过酒壶,一杯杯为众人满上。 “执安,喝酒伤身。”乔菀摁住赫连时握着酒杯的手,一双眼里载满关切,“不必逞强。” “为菀菀破例一次无妨。”赫连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一杯又一杯下肚,向大家敬完了酒。 桑娘安慰道:“这酒不烈的,乔姑娘尽可放心。” 听桑娘这么说,乔菀的一颗心才稍微安下来,毕竟先前赫连时一碰酒,就想发疯,她实在担心。酒过三巡,赫连时神色如常,乔菀彻底放心,面上的紧张也散去。 席间,别人不敢乱说话,但桑娘年近四十,平日又最爱耍滑头,牙尖嘴利的,一点也不怕赫连时,大咧咧开了口:“将军和乔姑娘可打算要子嗣?” 赫乔二人俱是一顿,面面相觑后,乔菀不自然起来。 “不打算。”赫连时坦然开口,“怀孕生子对女子身体伤害太大,我舍不得。” “可赫将军与乔姑娘难免同房吧?万一...”桑娘试探地问道。 乔菀脸色一红,桌下的手紧捏着赫连时衣角,生怕这个男人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第106章 对这些事情他向来狂放... “那我之后找大夫开些药。”赫连时止住话头,面色严肃了几分,桑娘不敢再问,只是微微颔首。 “只是——”桑娘欲言又止,补了一句,“事后药对女子不好。” “我知道,我自有分寸。”赫连时点头,又饮了一杯酒。 夜深露重,赫连时执意拒绝桑娘的留宿邀请,拉着乔菀要回军营。 “军营?执安是有急事要处理吗?”乔菀勉强维持住身形,才接住压在自己背上的赫连时。 本来简单的敬酒是不至于他醉的,后来桑娘提到孩子的事情,他忽然就变得严肃了,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给自己灌酒。 “有急事。”赫连时低低叹了一口气,看着乔菀,“如果我哪天废了,菀菀会不会嫌弃我?” “什么?”乔菀愣住,不明所以。 一直到军营,赫连时直奔白子期那儿。 “菀菀,要不你先在外头候着,我与白子期有话说。”赫连时的酒也被风雪冰的醒了几分,说话清晰了不少。 “不行,执安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不许瞒着我,有事情我们一起承担,莫要遮遮掩掩。”乔菀拽着赫连时袖子,闻着他衣襟上的酒气,眉眼中尽是担心。 “没有没有。”赫连时哪敢说自己想…… “哎呀菀菀别担心,我就找白子期问些事情。”赫连时继续哄着乔菀。 乔菀蹙眉,迟疑道:“行吧。” 进了营帐内,白子期被赫连时吓了一跳,疑惑道:“赫将军,花前月下,你不和你的菀菀卿卿我我,一身酒气跑来找我做什么?” “我在喝酒壮胆。”赫连时抹了抹脸,重重呼出一口气。 “壮胆?”白子期震惊,“你还有胆小的时候?” “低声些,这光彩吗?”赫连时咬牙道,“我问你,菀菀虽然难以怀孕,生子凶险,但我们要是经常同房,是不是也有怀孕的几率?” “嘶,有的。”白子期点点头。 “居然会这样,那如果一不小心怀了,要么落胎,要么冒险生下,都不是好事情。”赫连时捏了捏眉心,“自古以来有给女子避孕的法子,那也没有给男子的?” 白子期手一顿,贴近赫连时的额头摸了摸,震撼道:“你没发病...确定要做这么绝?” “我舍不得菀菀服药,她身子本就弱。”酒气拢得赫连时醉醺醺的,但他的脑子却意外地清醒。 “你要断子绝孙啊?!”白子期嚷起来,被赫连时一把捂住嘴。 “不要让菀菀听道。”他沉声。 “有没有,保住我的能力,又不会受孕的法子?”赫连时还不想自宫做太监。 但是如果非要那样……他只能逼白子期做出一个罩着二弟的套子了,套着就没事了。 “要不然你给我做个套子也行。”借着酒意,赫连时什么都说得出口。 “厚颜无耻。”白子期几乎要抱头大叫,这男人死不要脸,“感情你喝酒壮胆来和我提这些荒谬的要求来了是吧?我们的友情脏了,赫连时!” “就说你做不做得出来吧。”赫连时挑眉。 “我真是...我我我...我要和夫人控诉...”白子期嘴上骂着,但他确实之前考虑过这样的事情,毕竟靠着喝药避孕不是长久之计,莫说赫连时不舍得自己夫人用药,他也不舍得苏子鸾用药。 “好吧,确实有在想怎么做。”白子期缴械投降。 “我就说,你这么爱妻的人,肯定与我英雄所见略同。”赫连时得意地点头,偷摸问道,“那有成品了吗?” 白子期脑壳发疼,他都要成赫连时和乔菀的专属大夫了,隔三差五的,赫连时不是问他要调理经期的药方,就是要补气血的草药,如今自己还得为他们的闺中之乐保驾护航。 算了算了,这些东西他也一并开了一份给苏子鸾,也不算太... “我给你涨月银,涨一堆……”赫连时继续开价。 正巧白子期筹谋着攒银子给苏子鸾办婚事,咬咬牙将珍藏的几个套子从药箱最底下摸了出来:“给我两根金条,才能拿这套子,我做了好久呢。” “好好好,将军府里多的是金条,记得勤奋些,多做做,将来你若是开店,还能卖给更多人,到时候你也能赚。”赫连时接过包好的套子,顺带给白子期谋划商机。 “好好好!你快走吧。”白子期怕他又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来,忙送走他。 等乔菀再见赫连时出来,他全然变了副模样,要说先前他颓然的很,现在可是意气风发,还冲她笑得有一丝...诡异的得意? “执安解决事情了?” “嗯!”赫连时摸摸乔菀的头顶,笑得如孩子一样,“回去我有事情与菀菀研究。” 乔菀摸不着头脑,不知执安又想做什么,但她右眼皮子跳得厉害。 回到淮水城主送的府邸上,沐浴后,乔菀彻底明白这男人在得意什么了。 “菀菀与我今后不用吃药也能避免受孕,你看我找白子期寻来了什么好东西。”赫连时献宝似的拆了一个套子。 乔菀瞠目结舌,两只手慌乱地捂住眼,压根不敢直视赫连时手中的玩意。 “执安要将它套在...套在...?” “嗯。”赫连时本来想叫菀菀替他套的,她那么羞,还是他自己来好了。 “嘶……”箭在弦上,可套子……太小了。 赫连时瞧了一眼偷看的乔菀,乔菀装作无事地又捂住眼睛。 再拆一个,太小,那再拆一个,不行…… 最后一个,赫连时心中默念,白子期你靠点谱吧…… 乔菀偷偷瞧着,偷偷笑他。 第91章 最后一个还是...小了 果不其然, 最后一个还是...小了。 “呵。”赫连时发出一声冷嗤,眼里闪过无奈,衣裳半敞着, 他不甘不愿地舔舔唇,将拆掉的套子装回布袋中。 “啪——”布袋丢到地上。 “执安还要吗?”乔菀从被里探出一截光滑的肩, 好笑地问了一句。 “不舍得,不想让菀菀冒险。”赫连时与她对视, 遂抓过薄丝帕盖住她的眼睛,唯恐自己被那双明亮动情的眼勾了魂, 然而她整个人都已经烙在他的心中了, 盖住也无济于事。他喉咙发紧, 定定地看着乔菀将帕子拿开,无辜地瞅他。 乔菀见他一脸吃瘪, 拉着被角轻笑了一声。 赫连时见她笑,欺身压过去, 乔菀见他衣裳大敞,麦色的胸膛渐渐靠过来, 连忙闭上了眼。 “夜里冷,菀菀的肩别着凉了。”赫连时提了提被子盖住她露出来的肩, 按下心头的难受噙了一口她的上唇。 乔菀睁眼, 他拧着眉头, 直着身子坐在塌边,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寝衣上的暗扣一颗颗扣好。少见他这么老实,稀罕事。她了无睡意, 无聊的很, 伸腿踹了一脚他的后臀。 “叮铃——”脚腕上的金色铃铛响了响。 “等我催催白子期,这两天先不了。”赫连时侧身按住她的脚, 一阵凉意裹在他手中。 “怎么又冷了?”赫连时本想赏自己一顿冰水浴,触到她脚心冰凉,一时只想守着她。他又解开寝衣扣子,将她脚塞进了衣服里,贴在自己的腰腹。 有点冷,但他能忍。 乔菀怕冻着他,想缩脚又被他摁了回去。 “我这儿热不热?”他低头问她。 “热。”乔菀实话实说。 “那就别缩走。” “执安不睡吗?” “睡不着。”赫连时有苦难言,他对她重.欲,兴致勃勃的关头忽然收住,心中如上万只蚂蚁啃咬,“我找点事情做,菀菀也睡不着?” “那将军给我做小衣如何?!诶对了,上回是谁说要给将军也做一身的?”乔菀兴奋地起身,飞快抓过一旁的衣服披上,赫连时的眼睛在她脖颈处的小衣红绳停留片刻,默默地吸了一口气。 “我去拿布料和针线。”赫连时撩开纱幔,捧了针线笸箩,欲回榻上时想起乔菀那双明亮的眸子,遂止步多燃了几支蜡烛。 屋内瞬间亮堂。 乔菀头枕在赫连时腿.上,发丝与他的缠在一起,懒懒地搭在小被上,她既睡不着,也不想穿针引线,只想靠在他身侧,见他为她用心,她装模做样地要去拿针,被赫连时拦住。 “夜里暗,做针线活儿对眼睛不好,菀菀看我做。”赫连时拉过小被拢在她背上,温声道。 “话说针在执安手里只有一点点诶,执安做针线活,真的能做好看吗?”乔菀稀奇地揉着赫连时指腹的薄茧,看来看去。 “哗啦——”赫连时剪开布料,捏她脸蛋:“再怀疑我,这小衣可要摁在你身上做了。” “执安才舍不得碰我呢。”乔菀笑他,随即将身上的小被合紧。 “等着,菀菀今日的撩拨,过几日统统都得还回来。” 乔菀就喜欢看他恨得牙痒痒的样子,趁他不备,伸手若有若无地撩着他衣服下摆,同游蛇般钻入他最灼热的地方,轻轻一触,然后做贼心虚地逃开。 第107章 赫连时手一顿,针透过布料戳到他指腹。 这是乔菀第一次主动碰他那里。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想让她冰凉的手指再碰碰自己,可他要是主动说,她那脸一定会红透了,说不准还会因着羞恼踹他一脚。 他有意不戳穿她的小动作,佯装冷静,手中的针线有条不紊地穿过薄薄的布料子,眼眸却不时瞟向她的手,好几次针扎到手指,他也只能憋着不出声。 乔菀纳闷了,他居然一丝反应都没有,为她做小衣这样认真吗? 她仰着脖子瞧赫连时手心里的花样,花样还未成型,只有一圈轮廓,她猛地将脸凑上赫连时眼前,他的眼眸也没有半分闪躲,看起来十分淡定。 怎么撩拨不管用了呢?是自己太轻了,没碰着? 她低头望向那里,赫连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圆润的后脑。 乔菀心想,赫连时最擅长阴谋诡计和欺负她,说不准这会给她下套呢!她猛地抬头—— 赫连时神情冷静如君子,依旧绣着小衣上的花样,口中淡然:“怎么了菀菀,是担心我绣的花样不好看吗?” “没有,只是...伸个懒腰。”乔菀随手扯了个谎。 她觉得奇怪,为何他的还那般僵直,大抵是很想要,又不能立马抒发出来,故而变得硬.挺?那为何感受不到她撩拨呢?她还想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呢,反正今夜做不了,换她好好欺负他一回。 既然来日都要还的,那还不如多玩玩他。乔菀找到了借口触碰他,伸手用力一捏。 赫连时手指猝然弯曲,抓紧手中的布料子,瞳孔一缩,悄悄缓了口气。 乔菀没有立马松开手,因为她清晰地感受到就在她碰上去的一瞬间,它忽然又膨胀了。掌心贴合处的温热如浆糊般,牢牢将她的手和它粘在一起,吓得她一时间竟然忘记缩回来。 她怔愣地抬头,对上赫连时错愕的眼。 “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说不喜欢你这样。”赫连时咽了口口水。 “啊...” 不等乔菀反应过来,赫连时将针线放在一旁,按着她的手,教她怎么玩。 从前都是赫连时帮她,如今她为他...她是极不自然的,可他又需要的紧,她缩手好像也不是个好的决定。 “菀菀,执安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玩便怎么玩。”赫连时轻声哄着。 “我...”乔菀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男人的那儿,是这样的触感吗? “菀菀不要嫌弃,执安今夜好好洗了澡的,很干净。” 乔菀的呼吸浑然乱了,脑中炸出满天的烟花,兜头轰鸣,烟花星子落在她面上,烫出几片刺红。 赫连时低着头,带着她的手,听着她微颤的呼吸,勾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略抖的唇。 “执安...经常这样吗?” “不曾,遇见菀菀后才变成这样的,之前不会满脑子这些事情,连贴身丫鬟都没有,现在只有菀菀能帮帮我了,否则只能洗冰水了,菀菀...可怜我好不好...别松开...” 赫连时下巴蹭着她侧脸,鼻梁抵着她的鼻梁,眼微微闭着,掩去平日里藏的锋芒,眼角挂着一滴悬而未落的泪珠,他做足一副委屈的模样,乔菀心知他这人最会装可怜无辜讨她心软,可他只是想求她的爱,乔菀睁眼,看着他锋利的脸为她平了棱角,她依他又何妨? “那我不松开。”她低声哄他。 “辛苦菀菀,我待会还给菀菀...不进去。” 乔菀回想他平日怎么对自己的,学着他的手法,抚上他胸.口的沟.壑,在他脖颈间肆意亲吻。她学的笨拙,却也颇有成就感,原来主动的滋味这么特别,令人上瘾,怪不得执安总要主动撩拨她,想来定是这个原因。 他被她控在手心里,任她宰割。 乔菀壮着胆子,擒住他手腕,将他手腕高高举过头顶,膝盖压住他的腿.根,重幔落下,他面色泛红,眸子里闪烁着迷离之色,望着居高临下的菀菀。 他衣裳凌.乱,她穿戴稍显整齐。 “菀菀,把我当你的男宠。”他引导着,教她如何玩.弄自己。 “执安...不怕我变坏吗?”乔菀脑中涌入一股全新的感觉,她对执安,似乎也有了不可言说的...恶趣味。 “我喜欢菀菀对我坏,生怕菀菀太畏惧我。”赫连时哑声道,“自信一点。” 他希望他的菀菀方方面面都是自信的,不要畏惧任何人,包括他。 他臣服她。 听闻床笫间的大胆和热烈,爱人偏执的爱,甘愿的臣服,可以快速抚平一个人过去多年的隐忍和被打压。 乔菀眼中对他的爱恋呼之欲出,指尖勾着他下巴反复抚弄,旋即微微一笑,蜻蜓点水吻他一口又翩然逃离。 赫连时伸手想抓住她的衣袂,却只碰到一丝缥缈的影子,她对他巧笑倩兮,疏远又靠近。他也不起身抓她,弯起眉眼看着她自在地将他反复掌控又遗弃。 后半夜,窗外的雪声渐停歇,青松攒着一捧欲滴的晨露,虔诚地迎接第一场春雨的到来,二人相拥低语。 “菀菀,下春雨了,严冬已过。” “执安,属于我们的春天,终会到来。” 江南初秋已至,金叶错落成一地金甲,他们还有下一场秋与冬要赴。 乔菀忽而想起挫败的前十几年,被不公所桎梏的琴音,不被承认的尊严和才能,宫宴上景晨帝的昏庸,京城中非官家人不可进琴馆学习的约定,执安被帝王猜疑的半生,檀香楼当日魏晗的赶尽杀绝,大婚当日众人对她的流言蜚语,还有被欺侮与她反目的姐姐,这些东西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里。 她不明白,为何有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出生,为何有人勤勤恳恳,努力向上,还是避免不了被欺侮的命运。 压迫太重了。 她从不求做成什么权贵,只想有尊严的活下去,哪怕过程很狼狈。上天给了她机会,执安出现拉了她一把,所以她开琴馆想拉更多的人一把。 若是轻易就能摘得尊严和幸福,又怎么会有人甘愿寄人篱下,又怎么会有人甘愿苦苦隐忍,又怎会有人情愿在烟花酒.色之地徘徊。 “执安,你说傅修明会是一个好皇帝吗?会不会也昏庸无道,任由无良权贵纵横,忌惮良臣忠君?”回京前夕,要反的心情在乔菀的心中越烧越烈,可她也担心诸多。 “他会是一位好皇帝。”赫连时肯定道。 “为何这么笃定?” “相信我的眼光。”赫连时没有多说,可他知道傅修明不会乱来,因为傅修明欣赏过菀菀,爱过菀菀,虽然这爱不深,却也足以令傅修明看清百姓的不易。 再者,如若他不好,赫连时不会选择拥护他。 毕竟他赫家军,守的从来不是帝王血脉,而是万民安康,谁利于民,他就替谁平天下。 第92章 女子军 第二日一大早, 乔菀便见执安拎着昨夜的布袋寻了白子期。 乔菀自是不好意思随执安一起进去的,他自己的尺寸还是得让他一个人去商量清楚。 账内,白子期迷在医书中全然不知赫连时走了进来。 “子期兄, 我有一个疑问,为何这些套子的尺寸这样小呢?”赫连时的声音悠悠地响起, 布袋被他悬在手中,在白子期面前晃了晃, 白子期一愣,旋即抢过布袋。 “本就不是给你的做的, 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你要就先将尺寸定好, 你抢的是...是...”白子期语塞,一点都不想和赫连时说话。 “哦, 我明白了,这不怪你, 下次记得做大些,劳烦了。”赫连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白子期的肩, 贱兮兮道,“趁着最近得空, 多做些, 到时候你和苏城主成婚, 我定然送上厚礼。” 白子期自小与赫连时一同长大, 深谙赫家的财力,他说的厚礼定然是拿得出手的, 到时候还可以借着二人的情谊敲诈赫连时一把, 白子期想开后,连连应下他的无理要求, 嫌弃地推了一张纸过去—— “快写下尺寸。” 赫连时执笔飞快写下。 待到赫连时离开后,白子期盯着纸上离谱的尺寸,眉心微跳,不由叹道,非人哉! 乔菀不等赫连时,惦记着女子军的事情,兀自一人去了演武场。 她今日身披铁甲,腰部紧紧缠着绣满飞燕的护腰,只身面向日出之地,凤翅抹额盔迎着霞光,有振翅欲飞之象。佩剑立于身侧,她向远处的暖光眺望去,佩剑的名字也有了眉目。 向阳而生,沐阳而立,出鞘能挥天斩棘,它该向她一样有生命力,就叫“朝阳”,“朝阳”之剑配“烈瑶”战马,甚好。 “乔将军好!”一众男将自觉与她问好,虽然她未得圣上封号,但经过淮水一战,在诸位将士们的心中,她不仅仅是赫将军的夫人,更是有名有姓的乔将军,不该被埋没于夫姓之下。 “诸位,今日我想与大家宣布一件事情,今后我会带一支女子军与大家共同操练,希望诸位将士能与这支女子军一同和睦相处,勿要有对女子从军的流言蜚语。”乔菀望着在沙场中排列整齐的将士们,一字一句镇定地开口。 第108章 北风轻轻扬起,卷起一小簇尘土。 军中出现了异样的声音—— “乔将军,对于你,我们自是钦佩的,可其余的女子,真的能上场打仗吗?见到那血腥的场面,我都怕她们吓得流眼泪!” “乔将军,这会不会不太合适,女儿家留在家中最是安全不过。” “女儿家手无缚鸡之力...” 除了这部分异样的声音,剩下的多是沉默,无人支持。 傅修明和赫连时站在营帐旁,不远不近地看着乔菀孤身一人面对众人的反对和不解。 傅修明调侃地扫了一眼赫连时,冷言道:“赫将军对乔姑娘的爱也不过如此,居然不敢上前帮她解围,这些人,只要赫将军你一声令下,可不都得服服帖帖。” 赫连时拽住傅修明的袖口,将傅修明迈出的脚步生生逼停,沉声道:“王爷莫要踏出这一步,有的路,菀菀需要自己迈出去自己面对,而不是永远活在男人的庇护下,她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傅修明蹙眉。 “王爷自小见的是宅院宫廷对女子的规训,而非真正尊重女子之法。”赫连时的手心拧在袖下,目光一刻不离菀菀,只要她转头向他求助,他一定会上前帮他,可若她不需要他,他自会将心中的冲动统统忍下。 没人会比他更想护着她,可是她想要自己做的事情,他不能借着爱意为名,擅自插手打乱她的节奏。 他此刻上前替她解围,今后人们只会盛传赫将军爱妻,而不记得他菀菀今日的勇敢,他想,菀菀不愿这样的。 既然要做将军,军威就要自己立。既然不愿意做绿叶护着的菟丝花,那就要学会自己冲破坚硬的土壤,向天而生。 乔菀终究是没有朝他望来。或者说,乔菀在建立女子军这件事上,就没有想过再借着执安的庇护,她要亲自率领,亲自为这些怀揣热血忠心的女子筹谋,破了战场上不曾有女子军的规矩。 她盯着将士们不解的面庞,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成衣铺子告别桑娘时,桑娘对她说的话。 “乔姑娘,我们知道大家都说女子本弱,想建立女子军的话是无稽之谈,连杨将军建立的女子军也只是负责守着边关,你若要建立一支,恐怕要随你入京真正激战一场,眼下建立女子军,恐不服众。” “可是桑娘想要加入吗?” 成衣铺子的灯笼轻轻晃动,桑娘的面色忽明忽暗,良久,她终于点了点头:“不只是我,其实还有许多女子想要上战场一逞豪情,有这样雄伟的抱负。” “将士从不该拘泥于男子,战场上诡谲多端,有的时候,恰恰就需要女子的一份细心,做女子的不必自卑。更何况景晨帝昏庸无道,我们都该反他。” 这日的风沙有点大,迷了乔菀的眼。她抿抿唇,望着不安的赫家军,这一刻她心中没有独自面对他们的恐惧,只剩下一腔莫名的孤勇和热血。 将士们不和谐的声音不断冒出来—— “女子拿不动兵器,也没有杀敌的经验。” “此事之前没有先例。” …… 又一阵北风穿过,打着众人头顶的盔缨,乔菀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 “诸位均是性情中人,将家国大义铭于心间,乔菀很是敬佩,然而我们女子也有一腔赤血忠心,在爱民这件事情上不亚于男子,战场上从未有明文规定,女子不能手执利刃杀敌,而女子也并非胆小之人,既温柔善解人意,也能如诸位一样勇敢无畏。” “如果女子上战场之事毫无先例,那就从我开始。” 乔菀拔剑,朝阳剑指演武场中央高扬的军旗,缓缓道:“这面军旗是我率先立于淮水之上,包括你们的赫将军,也是我孤身策马从北城救下,于情于理,我合该是一名合格的将士,那我要告诉诸位,我不会是唯一一位做到这件事情的人,还有杨淑华将军,亦有今后越来越多勇敢的女子,大家都可以做到。” “请大家相信我,也相信女子。” 将士们沉默,纷纷低头不敢看乔菀那双锋芒毕露的眼。 乔菀静静站着,等着大家一个回应。她需要先替这支女子军立威,否则今后她们来了,就要饱受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她不想见到这样的情形。 这些将士们都是赫连时所带,平日里算通达之人,初闻乔菀的话,只觉得大胆又惊世骇俗,仔细一想,她说的话句句在理,众人一阵沉思后,重新抬头看向这位女将,人群中开始有了零零星星的呼声—— “我支持。” “欢迎女子军。” 最后是齐刷刷震天地的高呼—— “欢迎女子军。” 乔菀暗自松了一口气,紧捏着的手放松下来,清风钻进她舒张的指缝,拂去手心的薄汗。 谋反一事逐渐提上日程,广纳女子入军的告示贴满边关十四州。期间,赫连时也下发告示,广招男丁,壮大队伍。 他们需要一支庞大的队伍,反昏君,拥明君上位。傅修明除了在感情之事上同历代帝王一样,做不到专一执着,其余都无可挑剔。 他与将士们同寝同食,衣着也不再是京中贵公子做派,与将士们穿一样的衣裳,白日操练,夜晚游走在城中,帮衬着战后修建。 边关十四州百姓所拥护和爱戴的,俨然不再是京城中那坐于皇位之人。 魏晗发了愁,景晨帝能给他魏家至高无上的荣耀,可若是傅修明做了皇帝,他定然不复从前显赫。他日日将白鸽传出去,却在营帐门口见到一只只断翅的白鸽。 乔菀心软,还是想起了姐姐乔荷。 乔荷本性不坏,是魏晗一次次拉她入泥潭,乔菀心想,最后拉她一把,就最后一次。 “稀客呢。”乔菀前脚刚刚踏入乔荷营帐,里边便传来轻佻的笑意。 上回乔菀拒她,她还心有不甘。 乔荷枕在幔帐下,试图用重重幔帐挡住自己刚刚被魏晗折腾过的身体,乔菀先一步拽开了重幔。 落入乔菀眼中的,是触目惊心的红斑,她忍住眼中清泪,声音依旧不可避免地颤了颤:“姐姐,你真的还要随魏晗吗?” “不然呢?”乔荷有自己的骄傲,一听乔菀肯喊自己姐姐,心里俨然化开了,但她嘴硬,实在做不到与乔菀再和睦相处。 她觉得自己恶心,讨厌乔菀身上的干净,那样的干净如一面明晃晃的镜子,照得她不堪。 “姐姐,不要再与魏晗了,我与执安说明,将你从魏晗身边调走。”乔菀不知道如何劝她,直接向她说明了来意。 “不必可怜我。”乔荷冷冷道。 乔菀不语,从怀中拿出一瓶伤药,将粉末倒在手心,替乔荷擦拭身上的红斑。 “你今日奇怪,倒也不防我,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我拿了诚意来寻姐姐,再设防不太好。”乔菀仔细看着她的伤口,又匀了药粉覆在上面。 乔荷从未有哪一刻像眼下这么矛盾,魏晗从来不主动给她伤药,非要她求饶才肯施舍一些,她本以为和乔菀的情分决裂,不曾想乔菀今日居然来给她抹药。 真是好笑。 难为乔菀找准魏晗不在的日子来看她。 枕下压着魏晗给她的毒药—— 自边关收复后,魏晗一直蓄意要杀了赫连时和乔菀,更想残害傅修明,将所有军功都安在自己头上,待到回京城向景晨帝一纸状告傅修明谋反,然而赫连时防得紧,一直没有给魏晗机会。 魏晗告诉乔荷,乔菀一定会心软来找她,到时候找准时机,从乔菀入手。 此刻这座营帐内,只有她们姐妹二人。 第93章 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菀菀一般勇敢坚强 善恶只在她一瞬间。 可是乔荷她谈何算一个善人呢?她忽然冷笑一声, 打破乔菀为她抹药的温馨场面,空气变得近乎诡异。 西域毒药——醉芳酋,一滴便可令人醉生梦死, 深陷于梦中直至老去。一个邪恶的念头在乔荷脑中徘徊。 “妹妹,你忘了魏晗给我下过毒药吗, 离了他的解药,我活不下去的。”乔荷敛去眸中的杀意, 深深叹了一口气,扮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手里捏着那醉芳酋, 缓缓靠近乔菀, “妹妹,你永远不懂我的苦衷。” 乔菀对上她泪眼, 手中抖落药粉的速度也慢了几分:“姐姐,我们可以去找白军医看看。” 乔荷掩在衣下的手一紧, 白子期是个神人,先前解了乔菀和赫连时的合情蛊, 兴许真有可能解了自己身上的毒,那她便不用再于魏晗手下忍辱负重。 乔菀看得出她的犹豫, 反握住乔荷的手, 柔声道:“姐姐, 试一试?若好了, 你也能与我在一起,免得再受苦楚, 你想弹琴, 京城我有多家琴馆,你要是想从军, 也可以加入女子军,到时候我们姐妹二人仍旧可以像最小时候一样相互依靠。” 对于乔菀的劝说,乔荷不是没有动心。乔荷重新打量起面前的人,乔菀的面貌和从前没有变化半分,漂亮,温顺如白百何,唯一变化的,就是她一双眼比从前更坚毅,少了寄人篱下的畏缩,多了几分精明。 第109章 乔荷会相信从前的乔菀说这番话,如今却难以再信任,殊不知是不是给她下的计谋? “妹妹,你先前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今日为何突然转了性子?我知你温婉,可也知你聪颖,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不防着我,却要来泥潭拉我一把,太不真切了。” 乔荷说的不错,乔菀的确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样的关头来找乔荷,乔荷可能会给她下毒,又可能像之前一样做出什么幺蛾子,前车之鉴比比皆是,可—— “姐姐可知道,每当我以为我忘记你了,以为我放下我们之间的姐妹情了,我一回到琴馆看见和睦相处的姐妹们,我就想到你,就想到我开琴馆收留女子的初衷,我担心这世上会出现第二个姐姐,恨自己不能回到过去救你,害你着了魏府十多年的道,姐姐你可曾知道从头到尾,我最想救的人是你!” 乔菀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很平静的,明明来时心中毫无波澜的,然而面对乔荷将自己心里话全说出来,语调骤然变了味道。 “你这么高尚?”乔荷心口处一阵抽疼,仿佛有久违的光照进她腐烂不堪的心脏,她悄悄将醉芳酋藏回在袖中,怀了一丝希望道,“那我随你去见白子期,立刻去。” 如果白子期有办法救她的命,哪怕魏晗回来盛怒,那他也拿她无可奈何,魏晗所能拿捏她的,不就是下在她身上的毒药吗? 乔菀带着乔荷要走,被看守在营帐前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乔将军,魏将军有令,不许乔荷姑娘出这营帐。” “我与乔荷乃是亲生的姐妹,我想带走她,需要魏将军一个外人来掺和吗?” “这乔荷是...魏将军的人。” “魏将军的人?魏晗是娶了她吗?怎么不听你们喊她一句魏夫人?”乔菀横眉冷他,俨然一副威严冷硬的将军的模样,三言两语怼的守卫不敢再开口。 乔荷静静地听着乔菀替她解围,她默默看向二人紧拉住的手,她好久没有被人如此真切地握住手心,更没有人会硬气地为她出头。她被乔菀拉着向白子期营帐走去,低头看着地面因二人步履匆匆而扬起的尘土,脑中万根思绪扯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乔菀几乎是提着一口气拉着乔荷跑到白子期面前的。 她很讨厌乔荷骗她,害她,可她究竟是矛盾的,她想救乔荷。 以她今日在军中的威信,可以只身将乔荷从魏晗身边带出来,是不是也可以带乔荷彻底离开魏晗的设下的泥潭? 她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乔荷会不会对她心有怨恨。 她开琴馆,建立女子军,救了诸多女子,圆了诸多女子的志向,可她一开始最想救的人如果没有救成,那她做这些...还有意义吗,对姐姐公平吗? 赫连时结束操练,听闻乔菀去了魏营,马不停蹄地往这处赶来。 乔荷将那来不及丢掉的醉芳酋藏在袖口,第一次萌生出要丢了这毒药的念头。 魏晗告诉过她,假以时日,她立下功劳一件,可以彻底解了身上的余毒,杀了乔菀和赫连时,可不算是一件很大的功劳么? 乔荷呀乔荷,你不能这么自私。跑着跑着,乔荷脑中出现一片幻觉,鼻尖传来寺庙里常年燃的香火味,闭眼打坐的金身佛像猛然睁开了眼,释迦摩尼佛周身的金光晃得她眼睛疼,十八罗汉念念有词,《地藏菩萨本愿经》在她耳边不断地回响。 是亡者回向功德之音,可她并没有死啊...为何会听见这样的声音。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 愿解如来真实义 如是我闻 一时佛在忉利天 为母说法……”[1] 也许,过去的乔荷是死的,被乔菀牵在手中的乔荷才是鲜活的。 佛说,世间亡灵皆可超度,那乔荷这具深陷于魏府魔爪的亡灵,是不是也可以被乔菀超度。 “姐姐!”乔菀拉着乔荷的手一松,乔菀回头一看,乔荷合上了眼。 “乔荷心事太重,又受了刺激,以至于毒药突然发作。”白子期望向受惊的乔菀,缓缓说道。 乔菀看着榻上紧闭双眼的乔荷,心中一阵苦楚。 “白军医,我姐姐身上的毒,可有救?” 白子期沉默了,他没有直视乔菀的眼,只是又为乔荷把了一脉。他抬头对上乔菀满含期待的眼,第一次希望是自己的医术不够高明,是自己误诊。 可乔荷种种迹象表明—— “心脉破损,毒药入体,就算是魏晗有解药也难医,而且照着乔荷姑娘的身子来看,魏晗给的解药八成也是假的,我这儿只有缓解之法,根治...我要研究许多时日,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乔菀佯装没听见,嘴角灿然挂了笑意:“白军医,别和我开玩笑了。” 白子期不敢言语,愣在原地。 赫连时寻过来时,三步并两步走到乔菀跟前。 乔菀眼里俨然失了颜色,眸子定定地锁在赫连时的甲衣上,呆呆道:“执安,我没听错吧?” 赫连时蹲下身子,平视着坐在塌边的乔菀,喉中有万千言语,终究是卡在了出口的瞬间。她难受,他也痛苦。 “会好的,乖,我去帮你姐姐寻名医。”赫连时不擅长安慰人,此刻俨然慌了阵脚。 这是乔菀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般无措的模样,呆滞如木偶。良久,她的眼神才恢复清明,再定神时,她整个人被赫连时揣在怀中,赫连时替她抹了抹面上的泪痕。 “执安,我哭了?”乔菀愣愣的望着赫连时,眸子下又垂落一行清泪。 赫连时的心猝然缩成一团。 “我在,都哭出来吧。” “我……”乔菀看了看身侧的白子期,又见了眼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的乔荷,喃喃道,“不想叨扰姐姐休息,还劳烦白军医为我姐姐诊治。” 赫连时知她触景生情,心中纷杂万分,将她带了出去。 回了二人的营帐,乔菀再也撑不住,靠着赫连时的手臂便放声啜泣。 “执安会不会怪我……怜惜乔荷……她之前险些要了执安的命……”乔菀声音断断续续的,赫连时是一个不容许身边出现威胁的人,她却要救乔荷,或许他会生气吧。 难得的是赫连时懂她—— “我不怪,我知道亲人对菀菀的重要性,也知道菀菀心善,怜惜乔荷过去的遭遇,心里会不断为乔荷找借口。”赫连时拥着她,继续道,“这也是为什么,在将军府时,我一早察觉乔荷不对劲,却没有对她赶尽杀绝的原因,我怕菀菀伤心。” 乔菀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撇嘴看着赫连时。 赫连时继续安慰她:“在我父亲常年征战不回家后,母亲便也不愿意看见我,总是嫌我长得像爹爹,一见我就想起爹爹,睹物思人,日日流泪,常常将我推开,我虽心里难过,却也知道自己渴望亲情,背地里常念着母亲来寻我。” “所以菀菀渴望家人,不奇怪,我也不会生气,再者,若是她轻而易举便能伤到我,我如何保护菀菀呢?” 他善解人意,将乔菀碎掉的一颗心又拼回起来。 “可是...执安,我努力了那么久,就盼着可以把姐姐从魏晗的爪牙下救出来,先前被姐姐伤我之事气到,竟然忘了初心,今日再见她,只觉得心中凄凄,如血海翻涌,原来我...依旧念着这一段姐妹情谊。” “菀菀不要自责,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菀菀一般勇敢坚强。” 第94章 菀菀打我两巴掌吧 “可我依旧好伤心...我生怕找不到解药了。”乔菀伏在他肩头哭得厉害, 眼泪断了线般落下,赫连时的手无措地抚在她耸动的后背。 “我该如何安慰你,你才能开心起来?”赫连时轻叹。 “我也不知道。” “我们去策马吹吹风, 缓一缓?” “不要,不想动。” “那我们去射箭, 或者我陪你舞剑?” “执安怎么尽想些舞刀弄枪的粗人法子,我...呜呜呜...”乔菀哭得更凶, 空气中只剩下她的抽泣声。 “我有个法子,不用出去, 菀菀也能消气。”赫连时灵光乍现。 “什么?”乔菀怔愣地抬头, 眸子里浮动着梨花, 令人望而生怜。 “菀菀打我两巴掌吧!”赫连时闭眼,将脸递了过去。 乔菀泪痕挂在面上, 呆呆看着面前的一张脸,掌心微热, 她试探问道:“真的有用吗?” “不知道,但我听闻打人可以出气, 菀菀试一试?”赫连时半眯着眼,不时瞟向她的手。 其实他也有点怕, 长这么大, 还未有人敢抽他巴掌。 “我实在太难受了, 辛苦执安了。”乔菀流着眼泪, 扬手—— “啪!” “啪!” 一句“辛苦执安了”让赫连时面上的痛楚消失大半,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第110章 “换边脸打打?” “啪!” “好了, 执安会疼。”乔菀颤着手摸摸赫连时的脸, “我好心疼。” 赫连时松了一口气,好歹她现在是心疼他了, 也许能分散一点在姐姐那里的注意力。 “菀菀,我这边脸只被打了一下,要不然再补一下?”赫连时总觉得两边脸被宠幸的巴掌数不一样,不得劲。 乔菀已经哭傻了,心中又是对姐姐的心疼,又有对执安的怜惜,脑中乱成一团,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好了。 “啪!” 赫连时抿抿唇,缓缓道:“眼下可有好些?” 乔菀坐在他腿.上,双手抱着他腰身,头深深埋在他温热的胸膛之中,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确实好些了。” “那今后...都这样出气,好不好?” “嗯,那辛苦执安了。”乔菀将他搂得更紧,耸肩钻他怀中更深。 见菀菀将心中积郁发泄出来,赫连时继续开解她:“我们相信白子期的医术,一定可以找到解药的。” “可白军医所言,不就是无药可解的意思吗?” “可我在遇见菀菀之前,我也以为我的心疾无人可医,先前白子期替我寻了种种法子,也找过不少偏方,问过多位太医,都是无解,后面还不是好了?你瞧我如今,心疾都鲜少发作了。” 营帐内燃着乔菀为赫连时调配的熏香,淡淡的沉香味儿沁入她的鼻尖,混着男人的气息,她一颗不安的心慢慢恢复平静。 她默认他的说法,环住他的腰身,听他胸前心脏的跳动。 不能再悲观。 “执安说得对,我有一个打算。”乔菀擦了擦面上的泪,上齿抵住下唇,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我要为姐姐做些什么,姐姐很喜欢琴,那我日日为她抚琴,直到她渐渐好起来为止。” “好,菀菀做什么我都支持。” 赫连时没有白挨四巴掌,乔菀的心情显然舒缓多了。 就是他脸有点疼。 赫连时抽了抽嘴角,想抬手揉一揉脸颊,又怕惊扰了怀中的女子,罢了,暂且疼着,反正他又不是不能忍。 乔菀的手抚上他脸颊,替他揉了揉。 虽说打人出气是个好办法,但疼着她的执安了,总归心里不安。 赫连时的心在乔菀主动替他揉脸的那一刻,化成了一汪春水:“菀菀可温柔,只要菀菀开心,我愿意给菀菀打一辈子。” “执安尽会逗人开心。”乔菀被他弄笑,心中的阴郁散去几分。 有他在,诸多事情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95章 反唇相讥 乔菀没有沉浸在悲伤中太久, 城中告示招来的一批女子还在等着她。她在告示中答应过她们,要给她们一个抒发自己豪情壮志的机会,视她们与平常将士无异, 不能食言。 她擦了擦眼角的濡湿,低头整理着蹭乱的衣领, 腰封衬得她更加瘦弱纤细。 她又瘦了。 “执安,我去处理女子军的事情。”乔菀张嘴深深呼吸, 逼迫自己从刚刚的失落中走出来。 她眼中半干的泪意滴滴落在赫连时的心上,他眸子垂下, 掩去眼底的自责与愧意:“我与你一块去。” 乔菀微叹一口气, 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执安军中有许多需要处理的事情, 我不想因为我,耽误执安。” 不等赫连时回答, 她又轻松地笑笑,敛去眼底的疲惫, 再开口时,语气恢复如常:“执安放心, 我好好的。” 赫连时没有言语,只是上前走一步, 随着二人衣摆交缠, 他一手扣住她五指, 一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他温热的唇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温言:“菀菀在我面前不用逞强, 军务与你, 对我来说同等重要,我舍不得你一人面对这么多。” 乔菀的头抵在赫连时的胸膛, 刚刚平静下去的唇再次委屈地微微颤抖,早春凛冽的风卷起营帐帘子的一角,她余光窥见外面的光景,一时间竟难以分辨自己眼中的泪水是委屈所致,还是被外头的风沙迷了眼。 外头的风沙怎会吹进来? 不过无妨,她的执安会接住她所有的委屈和隐忍,看透她坚强堡垒下脆弱不堪的内心。 她时常察觉自己与执安是极寒之地最后的两束微弱的野火,在快要消耗殆尽的紧要关头,遇见了彼此。如果一束火苗不足以抵御严冬,那两束火光相互依偎,大抵是可以的。 演武场,将士们一片肃静,魏晗支着臂膀,不屑地打量着报名女子军的女子们。 “听闻你们要参军?”魏晗勾唇,刻意抹成瓷白色的面庞在日光下更显阴柔,但依旧挡不住他面上的冷意。 一女子壮着胆子回他:“对!” “说来理由听听?”魏晗挑眉,转身给了身后将士们一个眼色,那姿态活像与寻常友人嘲弄好笑的事情。 “我自小习武,本就想如男儿一样可以自由骋豪情,无奈家中父母总念着要将我嫁与他人,可女子的出路难道只有嫁人这一条吗?我也有心中想做的事情。”这女子大大咧咧,没有丝毫顾忌,就将心中所想全部倒出。 “女子嫁人最为稳妥,你口口声声说不嫁人要参军,怕不是太过粗鲁没人要,才转而说自己志不在嫁人吧?”魏晗哈哈大笑,为自己一眼看穿别人的心思沾沾自喜。 “并非所有女子的志向都是被男人所认可!”那女子再不拘小节,也听明白魏晗话里的讥讽之意,碍于他的身份不敢破口大骂,涨红了脸。 魏晗还想开口,一道清亮的女音遥遥响起—— “这位女子说的不错,女子有众多选择,我们尊重女子嫁人相夫教子,也尊重女子敢于追求自己的志向,女子不该只有一种选择,我们不能限制女子实现志向抱负的机会。” 乔菀与赫连时一道过来,她在众人面前稳稳停下脚步,坚定地看向众人。 魏晗腮边一团肉微微抽动,他扫了一眼站在乔菀身旁的赫连时,出声道:“赫将军近来真是荒谬,居然陪着夫人玩闹,也不怕传到别人的口中,遭人笑话。” 赫连时反唇相讥:“魏将军不管好自己军中的人,先前偷我粮草,害我赫家军差点在北城中全军覆没,如此看来,魏将军才是要遭人笑话的吧?” 魏晗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赫连时不顾情面,当着三军的面活生生揭了他的短。 不过赫连时知道又怎样,还不是拿他没法?他身后有景晨帝撑腰,粮草一事又无实证,眼下哪有人敢私自动他? “不管怎么说,赫将军纵容夫人建立女子军终究容易引得别人猜疑,哪有女子能胜任呢?”魏晗慢条斯理道。 “那魏将军的意思是,你在边关十四州建立的功勋比我乔菀多?”乔菀替赫连时接过话头,铿锵有力反驳魏晗。 “赫将军夫人今早将我营帐内的人私自带走,我还未与赫将军算账,赫将军怎么就先与我算起账来?”魏晗见敌不过,忙转移话题。 不提这件事还好,乔菀一听见这件事,脑中瞬间浮现出姐姐乔荷苍白脆弱的脸,她凌厉地睨了一眼魏晗:“那魏晗将军待我姐姐如何,自己心中清楚。” “哈哈,乔姑娘过奖,是你的姐姐心眼子太多,我特意帮你看着姐姐呢,省的她害你,不信你去搜搜她的衣袖,是不是有一瓶毒药?”魏晗玩弄着手中的长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此前他回了趟营帐,那毒药和乔荷一起消失了,这怎么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第96章 别叫我将军,我有小字。 “哦对了, 若这乔荷带毒药,可乔姑娘与她相处了一会,却能相安无事地站在这, 我给赫将军提个醒,万一姐妹二人共同串通好要害你...”魏晗留下这一句话扬长离去。 乔菀看向赫连时, 他眉头蹙起,深思着什么。 赫连时没看她。 她心一沉, 手中握着的剑紧了紧。 “菀菀,我相信乔荷不会装病潜伏在赫家军中。”直到阳光刺疼乔菀的眼, 赫连时才缓缓开口。 造反一事, 赫连时早猜到魏晗会有所怀疑, 所以与傅修明切断了魏晗与朝廷所有的联系,表面上与魏晗说的是班师回朝庆功, 暗地里筹备着战事, 魏晗纵有怀疑, 也拿不出任何证据,至于为何不杀魏晗, 一是魏军人数不算少,且对赫家军的打法了如指掌, 真争斗起来, 要费好一番心思, 二是他们还想留着魏晗, 等回到京城后让他与景晨帝自相残杀。 如果乔荷是装病,抑或是居心叵测, 扰乱他们本来的计划, 赫连时不会放过她。 兹事体大。 乔菀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 她定了定心神, 态度如常地安排这些女子参军的事务。 一同来的还有桑娘,桑娘察觉出她的不安,上前寒暄了一句,被乔菀笑着糊弄过去。 因着军机泄露事大,女子军的事情暂且缓下来,一众女子被人领着在演武场观摩军队操练,若有畏惧嫌苦嫌累者,可以自请放弃加入女子军。 第111章 乔菀随着赫连时去了白子期那儿。 一路上二人无言,都想过了最糟糕的结果。 但在赫连时心中,还有一个更糟的结果,那就是乔菀会不会因着怜惜乔荷做出害他的事情。如果他是寻常人,命给了菀菀换她亲人性命也无妨,可他是将军,身上担着整个赫家军的身家性命,如若乔荷害他,拿到造反的确凿证据,景晨帝将会先一步结果了赫家军。 他是信菀菀不会与乔荷相苟合,可别人呢?刚刚在场那么多的将士,魏晗说话声不小,怕是听见这件事情的人不少,带兵最忌讳的就是军心不稳。 二人身后还跟了一干忠心的副将,这些人无不担心赫连时的生命,倘若赫连时的枕边人出了问题,那后果不堪设想。 白子期依旧沉迷在医书中,猛地一抬头就见一群人乌泱泱闯了进来。 “发生何事了?”白子期盯着来人,头有些疼,这群人总是不喊一声便冲进来吓他一跳。 赫连时道:“我们要搜乔荷身。” “你们?这么多人?等等,我是医者,要保护好患者,你们派一个人就好。”白子期拦住众人。 “自然是我来。”乔菀站了出来。 “不可!”陈副将放声,络腮胡因着情绪激动剧烈抖动了一下,“乔将军与乔荷有血缘关系,恐怕会萌生出包庇的心思。”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众人你一声我一声,赫连时皱眉,眸色中的陌生与冷意是乔菀从未见过的。 乔菀垂眸,他果然生了疑。她拿捏不准他会不会怀疑自己,毕竟自己刚刚因着乔荷的事情难过了一场。 堂堂赫大将军,助她开琴馆,能允许她在军中抛头露面,又只娶她一人,确实已经仁义尽致了。 是她陷在赫连时的温柔中太久了,都忘了他不仅是她的执安,更是年少有为,号令三军的赫连时。 这样的男子,运筹帷幄,心思也最是深沉,不能容忍一丝威胁。 此刻,她与乔荷于他来说,都是潜在的威胁。 赫连时沉默了。 她望着他镇定如常的面色,看不出他是气恼还是难过。 “菀菀去搜吧,我在一边看着。”隔了一会,赫连时开口道。 一面白色的帘子将营帐分为两半,乔荷就躺在帘子后。 “菀菀搜吧。” 乔菀在乔荷身边蹲下,搜查之前抬头看了一眼赫连时,轻声道:“若真的有毒药呢?” “若真的有,她是菀菀的姐姐,菀菀要怎么办?” 赫连时站立在一旁,一身玄色衣袍更显得他身姿颀长,日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斜斜打进来,在空气中凝结成一束慢慢飘动的尘埃,他迎光而立,而她半蹲在榻旁仰望着他。 乔菀忽然萌生出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乔菀任凭将军处置,只一点,我不会做出伤害将军,伤害赫家军的事情。” 她连他的小字也不叫了。 赫连时蹲下,与乔菀一同置于那束日光之下,柔声道:“菀菀有大局观我再清楚不过,我刚刚的意思是,若乔荷带了毒药,恐怕有杀害菀菀之嫌,我在想菀菀会不会难过。” 过去一炷香时间,他脑海中闪过许多,深思熟虑之后,他心烦意乱的从来不是那毒药会不会害他,也不是菀菀会不会和乔荷联合起来伤害他,而是菀菀曾经离那毒药那么近,还有,菀菀能不能忍受姐姐又一次想伤害她。 倘若乔荷发了疯,将毒药下给他的菀菀,他该怎么办。 如果...菀菀和乔荷一起下毒谋害他,能换来菀菀平安,害他也是可以的,无非让他心痛的是菀菀没有那么爱他。 “你...将军...”赫连时非但没有怪她,反而问她会不会难过。乔菀心头猛然一缩,在这段感情中,是她低估了他对她的情分,甚至不问他的感受而怨他。 “别叫我将军,我有小字。” 赫连时又恢复在乔菀面前温润的模样,眉宇间还藏了几分...委屈。 “搜吧。”赫连时背过身去避嫌,有意给菀菀将毒药藏起来的机会,要姐姐还是要他,全凭她选择。 乔菀在乔荷身上摸索着—— 她手触摸到一壁圆润冰凉。 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子,上头刻着小字——醉芳酋。 醉芳酋,一毒梦生死,乔菀在书上看过。 乔菀眸中含了泪,心痛无以复加,如果姐姐没有突然毒发晕倒,那这毒药... 她转头看向赫连时笔直的后背,她踌躇半响,手中的瓷瓶被捂热。 “执安——”赫连时回头,便见乔菀瘫坐在地上,手中还握着一个白色瓷瓶子,眼中尽是无措,“我真的没有想和姐姐一起谋害执安,我也不知她为何不伤我...” “我明白。”他慌忙将她揽在怀中,接过被她手中的瓷瓶子,冷静道:“菀菀将这个交给我,剩下的我来处理。” 她既然选择他,将无措暴露在他面前,那他会为她挡下一切。 包括乔荷这件事可能给她带来的任何流言蜚语。 “我会加派人手看着乔荷,这瓶毒药,菀菀当做没看到,至于乔荷为何不伤害菀菀,也许善恶就在一念之间,等她醒来,一切就能问清楚。” 乔菀脑中泛白,被赫连时拉着出去。 “诸位,乔荷身上并没有所谓的毒药,而我的夫人也未如魏晗所言要害我,大家请勿再对我夫人有所猜忌。”赫连时朗声道。 诸位副将见赫连时眉间舒朗,想必是已经查清楚。 赫连时继续补道:“魏晗此人最是小心眼,在京中就对我多有排挤,如今我夫人看不惯魏晗苛待姐姐,出自善意将姐姐带回军中,本是一桩美人善事,却差点被魏晗染了污名,扣上谋杀亲夫的帽子,着实委屈。” 副将们看向乔菀的眼中多了钦佩和愧疚,忙拱手道歉:“先前我们多有猜疑,还请乔将军海涵。” “无妨,诸位心系三军,有这些担心也在常理之中。”乔菀回敬。 等送走副将们,赫连时才将那个瓷瓶子递给白子期。 白子期定睛一瞧上头的小字,瞬间瞪大眼睛,随即皱着眉头嫌弃地扫了赫乔二人,叹气道:“你们两...很好,不过乔姑娘肯将这个拿出来,也是证明没有谋害将军的心思了,只是这毒药...属实剧毒。” “白军医可有处理的法子,我们不想让这毒药害人了。”乔菀问道。 “有,肯定有,这就是祸害,不过——”白子期眸子一转,“这药与合情蛊一样,大抵都出自魏晗之手,我平生最痛恨制作毒药害别人之人,这毒药暂且存在我这儿,我们到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我的姐姐还请白军医多多医治了,若她醒来还请立马告知我,我有事情想问她。”乔菀咬唇,眸中有难过之色。 “好。”白子期点头应道。 处理完乔荷的事情,一连几日乔菀忙着建立女子军,操心坏了,赫连时心疼她—— “女子军有我们赫家军带着操练,已经进步了不少,回京前最后一夜,我带你去街上走走,松一松心情。” 这几日淮水盛行抹花钿,街边小巷行走的女子额间描摹着不一的花样。 见乔菀望的眼睛都直了,赫连时敲敲她的额头:“菀菀想要,我给你描。” “真的吗?”乔菀脱下战袍换上女儿家的衣裙,仿佛又回到了安逸的江南,眉眼中灵动之色尽显。 “嗯,那儿有铺子,我们花些银两找店家要材料,然后我给你描摹。” 第97章 菀菀不就是我的嫦娥吗 “赫将军, 您先前订下的厢房已经预备好了。”二人刚刚踏进屋内,店家立马迎了上来。 “订的厢房?”乔菀疑惑道。 赫连时弯唇,略带几分傲娇:“怎么, 不喜欢?” “我竟然不知道执安还有这份玲珑心思。”乔菀越来越发觉赫连时冷漠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极为细腻的心,会想方设法逗她开心。 今夜就暂且忘却一切, 与他共赴月下美景。 二人被店家带着上了顶楼,店家是位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 一头缓鬓,倾髻以为盛饰, 谈话间笑得和气:“想必这位就是久负盛名的乔菀姑娘, 今日一见, 果真生的艳于常人,眉宇间还有一股淡淡的英气, 举手投足间尽显出尘气质,姑娘有福, 赫将军一早就订了我们这儿最好的厢房。” 客套间,顶楼厢房的门被店家推开, 没有想象中的屋内陈设,只有一道蜿蜒而上的木制阶梯, 三人顺着阶梯往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敞的亭台, 四面横栏缀满花雕, 放眼望去,整座淮水城尽收眼底。 “二位自便。”店家退下。 “琴瑟和鸣。”乔菀念着亭台上雕刻的字, 顺着桥道走到亭中。 亭中石桌上摆满了各种样式的胭脂水粉, 乔菀捏起一盒转开,细细闻了闻其中的味道, 是梅花的清香,她好奇地转开了别的,均一一闻过去,随即抬眼看向赫连时:“执安,这每一盒不仅颜色不同,味道也不同,快来一道看看。” 第112章 赫连时面上却没有太多惊诧的神色,反而是一脸笑意看着乔菀。 “知道你喜欢,特意命人搜罗来的。” “那我为了报答执安,这些东西可不能给我一人享用,执安想画吗?”乔菀轻轻合上盖子,眼梢微微翘起,偏头打趣他。 “男儿岂能画这些?” “男儿为什么就不能画!我见执安每日早起都要好生整理一番仪容呢,执安肯定也有爱美之心。” 赫连时盯着她眸子,回想起自己为了给心爱的菀菀好印象,确实注意起了自己的容貌,还偷用了她的面脂护肤。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自己偷偷用了。 “怎么忽然支支吾吾?”乔菀察觉出他面色不自然,眯起眼睛靠近他,“执安鲜少露出这一副心虚的模样诶。” “没有没有。”赫连时忙摆手。 “那执安过来,先替我试试这些胭脂总可以了吧?”乔菀冲他眨眨眼,糊弄他的心思都摆在面上了。 赫连时被她一双弯弯眉眼勾的魂不知所踪,管她是不是糊弄自己,都答应就是了。 菀菀想画,就画。 他乖乖坐下,将脸颊凑过去,直言道:“菀菀想画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画乌龟。” “噗嗤。”乔菀没忍住笑出声,手中的笔蘸了朱色,轻轻在他额间一点。 “我当然舍不得给执安画乌龟。”她轻轻笑起来,衣摆禁步跟着轻颤。 赫连时随着她一道笑起来,难得放松一夜,他岔.开.腿,揽住她的腰身,好让她贴近自己一点。 他仰面,她垂眸。 她的发丝落在他两颊边,赫连时仰视着她近在咫尺的美,亭台建的高,可见圆月晴空,皓月就在他的菀菀身后。 “月下嫦娥。”赫连时忽然淡淡开口。 “嗯?今夜有嫦娥?”乔菀想转身看月亮,被赫连时一把拉住—— “傻瓜,菀菀不就是我的嫦娥吗?” 乔菀愣住,目光与他交错,在他眼中看见明媚月下呆呆站立的自己,皓月正巧,落在她身后,映她一身清辉。 “我...” “别说话,我想吻我的嫦娥。” 乔菀被他有力的臂膀带入怀中,整个人陷落在他怀里,染了朱色的笔掉落在他的衣裳上,抹出道道红痕。 二人都未合眼。 赫连时望着月下的乔菀,将她唇上朱色吃了个干净,乔菀与他眸中的自己对视,她发现—— 他眼中的自己好似比铜镜中的自己更美。 “砰!砰!砰!”盛大的烟花在乔菀身后绽开,火树银花为皎月着一件彩衣。 “今夜怎么会有这么热烈的烟火?” 二人牵着手立于围栏边,夜风撩动衣摆,墨色与鹅黄.色交叠,缠住二人的脚踝。 “明日我们将要离开,边关十四州特意为我们送行。”望着长街处热闹喧哗的人群,赫连时微微勾唇。 “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乔菀会心一笑。 “不错,我与菀菀也琴瑟和鸣。”赫连时低笑,与她十指相扣。 “不过,执安你的脸近来怎么和鸡蛋一样光滑?”乔菀狐疑地摸摸他的脸,她刚刚来北城见到他的时候,他一张脸被北风吹的可糙了。 “可能...可能是与菀菀日日在一起,就变得和菀菀一样光滑了。”赫连时眨眨眼。 “执安当我好忽悠吗?”乔菀眯起眼睛,踮脚凑上他的脸又闻了闻,“执安难道不觉得自己面上的气味,与我的面脂简直一模一样吗?” “大概...也许...是刚刚沾上的!” “可我的面脂一日日少下去,是被耗子偷了吗,我只听闻耗子喜欢偷油喝,没想到耗子也喜欢我的面脂。” “这...耗子也爱美...在情理之中。” 第98章 耗子带着小爱心回军营 “那耗子可真大呀。”乔菀笑得前俯后仰, 手扶着木栏,木栏不高,赫连时唯恐她掉了下去, 小心翼翼地护在她身侧。 “那菀菀要把耗子抓起来吗?” “怎么会呢,这么臭美的耗子我稀罕还来不及呢, 执安说是吧?”乔菀抹了一把赫连时脸面,揪着他腰间封带把他拽回石桌旁。 “刚刚的还没画好呢, 我现在知道要给你画什么了。”乔菀重新拿了一支更细的笔,轻轻蘸了墨色, 举着笔面向赫连时。 赫连时狐疑地皱眉, 瞧着她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忙伸手微微挡住自己的脸。 “执安,执安, 执安。”她拽着他宽大的袖口来回摇晃,声音放软不少, “今夜难得休息放松,再这么端着就不好玩了, 让我画一画,好不好, 好不好嘛。” 赫连时认识她以来, 鲜少见到她活泼孩子气的样子, 初识她, 她浑身拘谨之色,对他多有尊敬, 有几分相敬如宾的味道, 成婚到如今,他想—— 将幼时的她重新养一养, 她如今有温婉的一面,亦有英勇的一面,可独独缺了无忧无虑玩闹的一面。 他希望她像现在一样快乐,将所有烦恼抛之脑后。 “好好好,都依你。”赫连时没脾气地把手拿开,任由她胡闹。 乔菀开心地咧嘴,勾住他的脖颈,拿着笔在他脸颊边描呀描,面脂将他的脸滋养得光滑,下笔格外顺畅。 “大老鼠。”她望着赫连时脸边几根画好的老鼠胡须,调侃他。 赫连时拿过她身后的小铜镜,对着铜镜仔细端详她的“大作”,眼尾弯起:“老鼠还差两个圆耳朵。” 乔菀瞪直眼睛,恍然大悟:“还是执安想得周到,可这儿没有圆耳朵。” “怎么没有?” 见他一副笃定的样子,乔菀奇怪地抬头。 赫连时放下铜镜,两手握拳抵在自己的头上,手腕转动,他微微偏头,冲她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捏着嗓子:“啾啾啾,喵喵别抓我,我是乖耗子。” “哈哈哈哈哈,执安好可爱。”乔菀被他滑稽的样子逗乐,旋即转身,对着镜子,拿着笔在自己的脸上也画了几笔。 “猫生来就是要抓老鼠的,执安别跑!” 赫连时故意放慢脚步,象征地退后两步装作逃跑,实则在她冲自己跑来的一刻张开了手臂,稳稳地接住她。 “幼稚鬼。” “我陪菀菀幼稚。” “菀菀,打开桌上中心那个盒子。” 乔菀听话照做,赫连时则拿了湿帕子将她脸颊上的猫猫胡须擦去,擦的时候乔菀还有点不舍,他忙劝道:“既然来了,就正儿八经画一个好看的回去。” “咔嚓。”盒子被打开。 一大簇浓粉色的冬红海棠争相探出头,蹭着乔菀扶在盒子边缘的手,柔嫩的花瓣娇艳欲滴,衬着她手背雪白更甚。北方的冬很久,乔菀许久没见过开得这般热烈的海棠,一时间愣在原地。 “执安从哪儿寻来的?” “这个是秘密,我去寻的过程不重要,菀菀喜欢才重要。” 乔菀看身旁这个画着滑稽胡须的男人又俊美几分,她好心地拿过湿帕子替他拭去面上的滑稽。 “自来这儿后,新鲜的花少见,从前答应过你的一日一捧花食言了,今后都会慢慢补回来。”赫连时缓缓道。 “这是小事,我早都忙忘了,难为执安还记得。” “菀菀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食言。” 乔菀在盒子里挑了一朵最喜欢的递给他,他默契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替她别在发间。 “红花配美人,还缺一点朱红色。”赫连时执笔蘸了胭脂,摁住乔菀要转过来面朝他的肩膀,他将铜镜架好位置,好让镜中清晰地倒映出二人的脸。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胸膛。 他面色冷静,头贴在她耳边,执笔的手如同拿剑的的时候一般稳当,绕在她额前为她细细描摹。而他的另一只手滑过她的袖口,五指扣住她的左手背,撑在石桌上。 一朵七分盛开的海棠凌于乔菀额间,随着最后一笔收尾,赫连时那颗收紧憋气的心脏逐渐慌乱。 乔菀依偎在他起伏不定的怀中,眸子锁在铜镜中自己的面上。 铜镜中,赫连时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回头看向自己。 “我画的额间海棠,菀菀可还满意?” “我很喜欢。” “喜欢就亲我报答我。” 乔菀踮脚,触碰他近在咫尺的唇,赫连时锁紧她的腰身,耸肩罩住她的侧肩。 “这样的报答够了吗?”她说的小声。 “不够。” “回京后,慢慢报答我。” “我也给执安画一个。”乔菀不好意思地转身面朝着他,拿笔给他在额心画了一颗圆润的心。 “不许擦。” “好,我带着菀菀给我画的小爱心回军营。” “诶不行!那要擦掉!”乔菀一听他要带着这颗心在军营里招摇过市,登时慌得不行。 “擦什么擦,军中何人不知道我爱你,宠你,今日我也想让大家知道菀菀爱我。” 第113章 临近军营,乔菀只盼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军中别灯火通明。当然,别人看不见赫连时面上的一颗爱心是不可能的。 白夜率先注意到了。 “咳咳。”白夜第一次见自家将军严肃的脸上居然...居然画了一颗粉嫩的爱心,尴尬地别过头去,强忍着笑意咳嗽了两声。 世上让赫连时软下身段的,唯有乔菀一人。 “白夜,我额间的爱心好看吗?”赫连时牵着乔菀,悠悠对白夜开口。 “好看好看,夫人杰作,甚是配将军英姿勃发风范。”白夜连连拱手,阿谀奉承的话信手拈来。 赫连时颇为满意地看乔菀,轻声道:“菀菀你看,大家都觉得很好看。” 乔菀哭笑不得,她的执安已经沉浸在炫耀他对她的爱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哦,对了,晚上我有要事与傅修明商量,菀菀先去整肃女子军吧。” 傅修明营帐—— 傅修明耐着性子和赫连时谈完军务,撤开军书,松垮地往椅背一靠,懒懒道:“赫将军今日额间的图案格外别致。” “图案?”赫连时佯装疑惑地摸了摸额间,找了面镜子瞧了瞧,随即感慨道,“菀菀趁我熟睡的时候又胡闹了,不过菀菀在我额间画这爱心,想必是很爱我。” 傅修明正端着一盏茶,被赫连时的厚脸皮震惊得手一抖,茶水洒了几滴在地上。 赫连时满意地点点头:“王爷大可不必吃醋,菀菀如今很爱我,王爷不必再费尽心思勾引我的菀菀。” 傅修明闻言,一口水差点呛到喉咙,见鬼似的看着眼前小人得志的男人:“得得得,我算是怕了你了,我承认先前对乔姑娘有心思,但如今见她寻得良配,我心也安,先前你的话也点醒我了,我傅修明拿得起放得下。” “那就好,末将继续为王爷效力。” “不是,赫连时,你今夜喝醉了吗?你现在和后宫里面争宠的小妾有什么区别?别婆婆妈妈明儿个不能打仗了,本王的江山还要靠你呢!” 傅修明算是彻底看透赫连时了,此人绝佳恋爱脑,被妻子微微撩拨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不过这样也好,乔菀有人深爱,看赫连时那模样,怕也是志不在江山,不是他夺位上的威胁。 赫连时心情如雨后彩虹,脚步轻盈地出了傅修明营帐。 情敌解决,好事一桩!该找菀菀索吻庆贺一番。 第99章 刺扎在我心口,只会让我更爱你。 乔菀将自己对女子军接下去的安排告诉大家。 此刻她正面对着一众女子的质疑, 几道刺耳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尖锐—— “什么?我们不能上战场吗,只能先做后勤?” “后勤?我来加入你乔菀麾下难道就是来伺候人的?” “为什么不能直接上战场?” 剩下的人也面面相觑,不懂得乔菀将她们招来,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家安静,暂且听我解释, 女子军建立的焦急,诸多事情大家还未了解, 上战场不是儿戏,是要付出生命的, 我们不能空有一腔热血就上战场, 否则和莽夫有什么区别? 我的计划是, 大家先跟在军中随着我们操练一阵子,等到大家熟悉兵法, 有更多的自保和杀敌能力,那个时候再上战场正面迎敌会更适合。” 话毕, 乔菀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女子们,一部分躁动不安, 还有一部分沉默着点头。 她拉开袖子,将手上的伤痕递到众人面前:“我先前是江南的琴女, 从未碰过刀枪, 为了上战场, 我的手上结满了茧子, 肌肤也时常被长剑划伤,战场上刀枪无眼, 胜利从来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闯出来的。 我不让大家立马上战场, 并非戏耍大家,更不是要让大家伺候别人, 接下去大家可以先干一些情报收集,潜伏的事情,不过也很危险,大家如果有异议想要退出,可以尽早提出,若想继续,就留下。 留下的,必须听从安排,否则军法处置。”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三三两两的人结伴后退,有的人坚定地站在原地。 有人选择离开,有人选择留下。 赫连时的脚步顿在外头,静静地听着她言语。 他的菀菀越来越能够独当一面,极好。 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他折到演武场查探将士们的状态。待赫连时忙完回来寻乔菀的时候,她正在抚弄他送他的号钟。 弹的是《明月赋》。 “云欲下星斗动,天乐一声肌骨寒。金霞昕昕渐东上,轮欹影促犹频望。绝景良时难再并,他年此日应惆怅。”[1] 账内屏风立,烛影绰绰,她只着了一身杏色里衣,侧袖随着抚琴的动作宛若游风,赫连时在屏风的另一头站立,不忍打搅她半分。 人生若只如初见,弦动孤月,化他心扉。 曲毕,他才舍得从屏风另一头绕到她跟前。 “夜深露重的,怎么一个人弹琴?”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轻声开口。 乔菀伸手捏住他落在肩头的指头,正要回话,外头几位要离开的女子的话语止住了二人的话头—— “走吧走吧,这里不是施展抱负的好地方,再者她又不相信我们,还要我们在军中操练,简直是看不起我们,姐儿,你看我这力气,如何不能直接上战场?” “就是就是。” “可我觉得乔姑娘是为了我们好,我们再如何有力气,有胆识,也没有经过战场的磨练,我想相信她,对不起,我不与你们回去了。” 一个小姑娘稚气的声音在冷嘲暗讽中冒了出来,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外头归于平静。 乔菀敛眉,眉宇间凝了淡淡的愁。 “天上圆月人人都可以窥见,人人都可以对它随意赋诗吟曲,它落在我们的眼中,落在清澈的湖底,看似唾手可得,可攀天得月却艰难得很。 所谓女子军,乍一听口号可真是喊得响亮,可仔细揣度,除去一腔热血后,还有几人可以面对其中的隐忍和艰苦?执安,我发现女子军没有那么好建立。 人走的越来越多。” 说到后面,她的眼里带了几许迷茫和无措,她眼里的虚空藤蔓似的绞上赫连时的心头,生生将他掐出几滴血。 “万事开头难,所有事情都急不得的。总有人是真真切切地想要加入,她们不会让你灰心和失望。 一腔热血或许会燃烬,但心中的信仰不会。 菀菀,军中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而不是图人数的多少,若是人多势众就能决定一切,那历史上就不会有以少胜多的例子了。” “可是我还觉得我今晚疾言厉色了,和她们讲军法的时候太凶了。” 赫连时的衣袍垂地,整个人半蹲在乔菀面前,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宽慰她:“优柔寡断的将军是带不出好兵的,菀菀已经做的很好,刚柔并济,恩威并施,执安都甘拜下风,谈何疾言厉色? 再说,菀菀何时凶过,我可没有感觉。” “你...执安,你信不信我凶给你看?” “嗯?我看看?”赫连时挑眉。 乔菀见他一副无赖样子,就知道自己万万说不过他的,他怎么会怕自己? “菀菀,带兵确实很累,如若压力太大,我任你打任你骂,你将心中的积郁都发泄出来,我才能放心。” 乔菀假意抬起的手,轻轻地放下去,她听见赫连时问她:“菀菀,为什么选择上战场,为什么选择建立女子军?” “因为我怜惜执安,还因为我见众生百态,心里渐渐存了大义,还有,我想帮她们,我看得见她们眼中的热切,她们不过是被世俗的眼光套住了。”乔菀的手腕落在号钟上,落下一声铮铮。 “菀菀这样就很好,在我心里永远最好,不要怀疑自己所做所为,菀菀想做的只管放手去做,我永远做菀菀的后盾。” “后盾?”乔菀闻言轻轻笑起来,“旁人都是妻子做丈夫的后盾,没想到到了执安这儿,彻底反过来了。” “菀菀素手为我抚琴,我自当用所有来回报菀菀。” “执安不怕我性格倔强,身上带刺吗?” “刺扎在我心口,只会让我更爱你。” 傻菀菀,要不是她身上勇敢倔强的刺划破他夜里的黑暗,他的生活除了灰色,便什么也没有了。 “我爱菀菀身上不屈勇敢的生命力。” 乔菀抬头,对上他灼灼双眼,欲吻他的唇。 烛火倏然熄灭。 “报——” 二人急促的呼吸被打断。 “何事!”赫连时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耐。 “魏将军他们要先行一步回京城!王爷请赫将军到主账议事。” 蜡烛被重新点上。 赫连时拢了拢被蹭乱的衣裳,将乔菀腰带系回好,温声道:“等我回来。” “有事共同面对,我与执安一道去。”乔菀拉住他袖口。 第114章 “好。” 火把将黑夜燃起一片诡异的红色,冷月洒下一地清辉。 魏晗召集好兵马,火光映着他那张惨白的脸,他骑在马背上,笑得轻佻:“赫将军,圣上想我心切,我且先快马加鞭班师回朝了,京城百姓的夹道欢迎之礼,我先替你感受了。” 话毕,魏晗扬了扬手中黄灿灿的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日:魏晗将军在边关数战,击退吐蕃,勇夺十四州,复国之大业,褆躬淳厚,垂训端严,封尔为‘镇国大将军’。” 火光下,圣旨上的朱色玉玺章格外刺眼。 这圣旨何时到的,赫连时与乔菀均不知道。 魏晗得意扬唇,圣上还是在意他的,派人远赴千里将圣旨递到他身旁,把功绩送到他囊中,他自然要回报效劳一番。 “王爷和将军在边关的作为,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圣上了,可圣上为何将这功绩都安在我头上,就不得而知了,莫不是二位有不臣之心,才让圣上发了怒,不肯与你们封赏?” 面对魏晗的阴阳怪气,赫连时攥紧了拳头,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 傅修明飞快地收拾好情绪,盈盈一笑顺着魏晗的话说下去:“魏将军英勇过人,我们没有魏将军可赢不了这仗,眼下恭喜恭喜了。” 魏晗睨了一眼赫连时:“赫将军没有功劳可不行,会不会因着这事情迁怒与我?” 赫连时确实想发兵直接拿下他。 “对了有一事我忘记告诉赫将军了,梁老将军已经出山,带着精兵来接我了,赫将军若此刻想动我,怕是很难了。” 梁自山将军,开国功臣,部下将士众多,战功与赫连时不相上下,作战经验比赫连时更丰富。 赫连时不想与他硬碰硬。 以少胜多虽有赢的几率,但在逼宫谋反一事面前,眼下还不是值得冒险的时候。 傅修明悄悄拍了拍赫连时的肩膀,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 众人就看着魏晗带着一身军功在夜里策马远去。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固。 魏晗带走了属于赫乔二人的军功。 就当大家沉默不语的时候,赫连时、乔菀、傅修明三人忽然相视而笑。 暗处的白子期掂量了下手中的白瓷瓶,朝大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魏晗这个傻子,中计了。 赫连时和傅修明分别是战场和朝堂中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不率先截获圣旨,让圣旨先到了魏晗的手中?魏晗也不想想,圣旨到,怎么就他一个人朝拜? 圣旨是假的,圣旨上被白子期抹了毒药,而这毒药的根源便是前几日在乔荷身上搜到的那瓶醉芳酋,触碰肌肤而入体内,白子期说过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然要说到做到。 为此白子期还熬了个大夜,加了些别的药粉,将这醉芳酋的药效延迟整整一月,等半月过去,按照魏晗的马程,等他到了京城拿着圣旨再与景晨帝对峙,那场面可就精彩了。 假造圣旨这种大事,圣旨一定要过景晨帝的眼皮子,届时再派人跳出来,一口咬定这圣旨有毒,一查一验,再往魏晗府上塞点黄袍—— 假造圣旨,冒领军功,谋害圣上,景晨帝最是疑心之人,不可能不防功高震主之人。 再过半月,魏晗火烧眉毛,再毒发,谁都要怀疑人生了,到时候魏晗将再无领兵打仗能力。 内讧加上傅修明这伙外患,景晨帝的位置还能坐稳吗? 此事唯一的纰漏就是,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梁自山。 事情就这么巧,梁自山正好来这儿寻魏晗回京,不过好在假造的圣旨先梁自山一步送到魏晗面前,先有圣旨,再有梁自山来迎接,省的魏晗起疑心。 马背上,魏晗和梁自山吹嘘起了自己的功绩。 梁自山来此之前并未面见过景晨帝,景晨帝是倨傲之人,梁自山出山,得先交投名状。 景晨帝许久没有收到魏晗的消息了,有些想念这个只会拍马屁的将军,就派梁自山去寻了,梁自山瞟了一眼魏晗手中的圣旨,还以为是圣旨先他一步到呢,就没多问。 而魏晗呢,浑然不觉自己中毒了,还沉浸在百姓夹道欢迎他凯旋而归的喜悦里。 夜里,赫、乔、傅三人在营帐里密谋了一下接下去的计划。 梁自山不是个好惹的货色,因此原计划有变。有梁自山守着京城,谋反一事变得棘手。 他们需要有人在京城内里应外合。 “将士们走路的姿势,还有口音等等,都太容易暴露了,我们需要易于伪装的进京,最好能帮我们混淆景晨帝和梁自山。” 乔菀眼前一亮,女子军不就符合这样的要求吗? 女子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善于伪装,又心细如发,而且此次留下的女子都会些拳脚,也能保护自己。 “不妨让我带着女子军先潜入京城之中,我在京城中有琴馆,古琴受众上至权贵,下至百姓,行事比寻常人方便得多。” “这个可!”傅修明拍腿叫好,“梁自山宠妻,他的夫人也极为喜爱乐曲,兴许可以用这个作为突破口。” 赫连时面色一冷:“不可!” 乔菀忙安慰道:“执安,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再儿女情长。” “可你是我的妻。” “正因为我是你的妻,所以才要为你分担。” “不行,我放心不下。” “执安,你说过的,会做我永远的后盾,会支持我做任何事情。” “我...”赫连时脑中乱了。 “执安,所以你一定要带好兵,这样你与我里应外合,我们才能有最大的默契。” 赫连时深陷在她眼中的果敢和干脆里,那里仿佛有无限的力量。 久久后,他才听见自己变了调子的声音:“好。” 第100章 我等你亲手为我戴上江南的海棠花 长夜总是放大一个人心底处最压抑的情绪。 这一夜, 二人都没有睡着。 乔菀侧躺在榻上,身侧的男人翻了个身,把自己搂在怀里, 她以为他是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拥住她,她正想往他怀里再缩缩, 忽然听见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菀菀。”黑暗中传来他的轻呼声。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不像在叫她。 所以她没有应。 她静静地听着, 感受着他长着茧子的掌心在柔软的被子下与她的手交缠在一起。 她抵在他滚烫的胸膛,受着他呼吸起伏。 一滴温热落在她脖颈处。 接着是第二滴, 第三滴...乔菀数不清了, 赫连时强压的哭泣声将她脑海里的数字撞得支离破碎。 “菀菀, 我担心你去,像爹娘一样不回来了怎么办。” “菀菀, 过去我希望你多爱我一点,现在我不希望你爱我, 这样你就不要为我进京冒险。” “要你去冒险,我觉得我像废物。” 赫连时的声音呜呜咽咽, 浑然不像战场上的他,脆弱得就像乔菀第一次见他心疾发作的样子。 他声音压得很低, 唯恐惊扰她。 一句句支离破碎的, 可乔菀听得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控制不住自己哭了, 不能再哭了, 不能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赫连时深吸一口气,转身背对着她, 咬着手压抑住自己的不安, 飞快地调整呼吸。 乔菀怎么会不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只是强装镇定罢了。 他们二人之中, 必须有一个人冷静下来。 这一次,换她冷静。 黑夜中,她枕着的软枕右侧被完全濡湿。 翌日清晨,二人神色如常。 “菀菀,此一去我不在你身边,务必保护好自己,如果做不到里应外合,就不要逞强。” 赫连时将昨夜被自己咬红的左手藏在袖中。 “执安也是,我们要相信,执安是战神,而我师出于执安,我们会赢的。” 乔菀对着赫连时粲然一笑,一双明眸亮晶晶的,大抵是夜里的星辰都钻了进去。 如果要分别,她希望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给他。 不能悲伤,不能悲壮,否则会泄气。 “执安再替我画一次花钿吧。” 赫连时笑着接过笔,替她作了一朵怒放的春日海棠。 “执安,等京城相见,我等你亲手为我戴上江南的海棠花。” “执安,我为我们,抚一首战曲。” 沉香的味道萦绕在二人鼻息间,佳人如玉,净手焚香,素手抚琴。 “执安还记得我们在檀香楼相见时,我为你弹的《破阵子》后半段吗?” “记得你与我说过,《破阵子》后半段曲音激昂,是东山再起的意气风发之音。” “那会是我们的未来。” 赫连时吹箫为她的号钟伴奏,琴音铮铮绵万里,箫声衔竹款款来,青叶弄冷弦,君知我意,我明君心。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1] 第115章 “执安要多多给我写信。” “对了,乔荷随我走。” “好,都答应你。” 日出东方,破晓燕鸣,霞光拉出万千战士狭长的影子,落在广袤的土地上,朱色城门缓缓敞开,战鼓起,雷声喧。 “送夫人先行!” 乔旗扬于马背之上,五百名身着便装的女子随在乔菀身后。 “女子军随我抄小路,快马加鞭回京城,回京路上勿要再提起军队的事情,我们接下去要做的是以柔克刚,伺机而动,与赫家军里应外合。” 赫连时勒紧缰绳,目光牢牢锁着百位女子中最前头的乔菀,直到她扬起的最后一缕发丝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赫家军随我走大路。” 枫叶城。 城主刘清河一早便运了几大马车的古琴在城门口等着乔菀。 “乔姑娘,您要的古琴。” “多谢,这是银两。” 刘清河不敢多加叨扰,忙派几个壮丁赶着马车和乔菀走。 十多日后,京城。 乔菀比赫连时和魏晗都先一步到了京城。 “检查。”城门处的官兵操着乔菀熟悉的口音,挨个掀开马车上盖着的麻布。 “官爷,这些都是古琴。”乔菀笑着回道。 官兵抬眼一瞧大几马车的古琴,料定乔菀是个富商,点点头,恭敬地放一行人进城。 身后的女子们大多是第一次来京城,好奇地四处张望。 进京城之前,乔菀特意为大家张罗了几身江南特制的衣裙,正值秋日,京城道路旁的梧桐叶簌簌落下,满城遍地黄金。女子们经过十几日的相处,彼此之间熟络了不少,三三两两挽着手,叽叽喳喳如春燕。 “乔姐姐,我们要去哪儿呀?”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少女凑到乔菀身旁,挽住她的手。 乔菀认出她就是那一日在营帐外,半道决定折回加入女子军的女子——沈青眉。 “带你们去我在京城中开的琴馆。”提到自己的琴馆,乔菀的唇忍不住上扬,数月未见,不知昼雪她们如何了。 “就在前头了,马上就到!” 熟悉的红色灯笼在檐下摇晃,昼雪带着琴馆众姐妹在屋外候着乔菀,见乔菀向这儿跑来,昼雪摇了摇手中的帕子,笑眼盈盈。 “收到你要回来的信,我们可激动了,乔姐姐!” 乔菀许久不见昼雪,如今一瞧,昼雪长开了,一双眉眼出落得大方,举手投足间不再是从前那个拘谨,半夜偷偷为家里事情哭泣的小女孩。 其余的姐妹们腰杆子挺的笔直,谈笑间开朗清明,眼里都是一水儿的坚定和自信。 “自立自强,不妄自菲薄,眼里有光,你们都与我刚刚收留你们的时候大有不同了。”乔菀笑着点头,眼里有泪。 昼雪转身看向琴馆的姐妹们,哽咽道:“乔姐姐走之前将琴馆交付给我们,我们万分感激在琴馆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自当努力越活越好,和过去一刀两断。” 乔菀定睛看着琴馆上的牌匾,想起赫连时送她琴馆的那一日,那时候琴馆还只有一个店面,这一次回来琴馆变了大样,琴馆生意好,上达皇权,下至百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昼雪便将隔壁三间的铺子全部当了下来,用以扩大琴馆。 “做的很好,姐妹们都与我进馆内说话。”乔菀欣慰地看着面前的姐妹们,热泪盈眶,“我又带了新的姐妹们过来,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 一面是琴馆知根知底的姐妹,一面是军规森严的女子军,乔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交代了自己在边关的作为,她将接下去的计划全盘托出。 “我们要做的是打开城门,迎接赫将军和王爷带兵进京,在此之前,我们要打消皇帝对赫将军造反之心的疑虑,同时,驻京将军梁自山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再过两日梁自山与魏晗将会抵达京城,魏晗一定会在圣上面前说赫将军的不是,届时城门森严,我们可能要派大家设法引开,甚至杀了看守城门的将士,才能将城门打开。此事需要劳烦大家配合。” 乔菀喝了一口水润喉,看着周边面色严肃的姐妹们。 “所以我们是在造反?”昼雪开口道。 “对,景晨帝昏庸无道已久,南越国阶级极端化,权贵不识门前寒骨,百姓难有出头之日,拿古琴来说,若我们不是仗着赫将军的权势,恐怕大家往后余生的容身之地只有烟花巷柳,在边关数战,我们未曾收到来自朝廷一丝一毫的帮助,皇帝不作为,留着还有什么用?所以我与赫将军商定,拥护新皇。”乔菀郑重道。 昼雪闻言掩唇摇头,眼里透着震惊:“这简直不可置信,数月不见乔姐姐,乔姐姐在边关杀敌成将,已经让我们刮目相看,如今更是……” “你们害怕吗?”乔菀问。 “不......不是,我只是激动,可我们一介女儿身,不如男人们舞刀弄枪的,怕帮不上什么忙。” “谁说女儿家不能参与历史的改变?如果硬碰硬不行,我们便智取,不过如果有人害怕,我也可以理解,只要不走漏风声,我们便都还是琴馆中的好姐妹。” 在座的女子,一部分视乔菀如救命恩人,一部分投靠乔菀麾下,想做一番大事业,入军为将。 沈青眉率先表态:“我沈青眉,愿以此战为投名状,明我入女子军决心。” “我也愿意!”桑娘紧随其后。 “我们也愿意。”女子军的其余人纷纷附和。 “乔姑娘对我们来说如恩人,乔姑娘需要的,我们定当在所不辞。” “好!” 一向热闹的瑶琴馆,此时大门紧闭,新的朝政将在一众女子的推动下改写。 “还有我。”一个虚弱缥缈的声音从雅间门口传来。 乔荷瘦弱的脊背上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裳,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扶着门框看向众人。 鸦雀无声。 乔菀愣着走上前:“姐姐,你何时醒了?” “刚刚。” 其余人对乔荷是捉摸不透的,沉默了一瞬,纷纷离开,将雅间留给姐妹二人。 乔荷绞着手心,不敢看乔菀。 “毒药的事情,想必妹妹已经知道了,那一日一开始确实存了心思要害你,可后来我不这么想了。” “我明白。”乔菀摁住乔荷的手心,知道她的意思。 “我是这世界上最熟悉姐姐的人,其实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姐姐一个动作眼神,我都能猜到姐姐是不是对我撒谎。” “你...那你为何还要救我?” “原因我一早便告诉你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实在不愿意再想起之前的背叛和伤害。”乔菀双手交叠,疲惫地趴在桌上,“姐姐,我们不要再有隔阂了好不好?魏...” 乔菀想告诉她魏晗一直以来都拿假解药骗她,可这样无亚于告诉她,暂时没有解药。 白子期目前给的药只能缓解一阵子。 “姐姐,先前魏晗给你的解药是假的,但是你放心,白子期有药,今后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忘记掉过去好不好?” “真的吗?白子期有解药?” 对着乔荷迫切的眼,乔菀眼里有一瞬间的退缩,但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决定撒谎:“对的,先前给你吃的就是解药,你看你如今不是醒了吗?坚持吃,会痊愈的。” 乔荷定定地望着她,心中动容。 “你不怕我听了你的秘密吗?”乔荷又问。 “姐姐身带毒药却没有给我用,已经说明一切了。” “谢谢你。”乔荷痛苦地捂住脸,气若游丝。 “事到如今,我都与你坦白,我跟着魏晗学过武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能护着你,你要去哪都带上我吧,也让我这个当姐姐的尽一尽过去未尽的责任。” “这样是极好,那姐姐可要好好吃饭,按时吃药,” “好。”乔荷忍住不让自己哽咽,双手依旧控制不住的颤抖。 乔菀直起身子,将姐姐揽过,像小时候姐姐的肩膀给她靠一样:“姐姐,把我当做你的依靠,好不好?” 乔荷流着泪水点头。 乔菀从袖中拿出一根木制簪子,乔荷认得出这是当日在将军府,她为乔菀亲手刻的桃花簪。 “姐姐与我的情谊,我一直都记得,我一直在等姐姐回头。” “我...我对不起你,妹妹。”乔荷按住乔菀握着簪子的手,泣不成声。 乔荷没有告诉乔菀,毒药作用的疼痛一直在她身体里飞窜,白子期的药确实有用,可是她感觉的到这药也不是解药。 不管如何,余下的日子,就当赎罪吧。 屋外电闪雷鸣,一场毫无预兆的瓢泼大雨落在京城,纷沓而至的雨珠打在木窗上,宛如过去十几年魏晗的鞭子落在乔荷身上的声音。 乔荷咬唇,暗自发誓—— 她会撑到手刃魏晗的那一天。 三日后,瑶琴馆按照惯例进宫为景晨帝抚琴,美名其曰,通天意。 第116章 一只胖鸽站在乔菀窗边咕咕叫,喙啄着木棱,试图引起乔菀的注意。 “你来了?”乔菀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忙拆下信纸,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与菀菀书—— 连日不见,甚是思念,菀菀近日安否?可有思我?可有梦我? 我这一切顺利,已到城门外,魏晗与梁自山今日到京城,剩下皆照原计划进行。” 乔菀提笔回信,昼雪催促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乔姐姐,快来,宫里派人来接了。” 浓墨滴到纸上聚成一团,乔菀定了定心神,不再回信,提着裙摆下楼。 景晨帝信奉天神,尤其得知古琴可通天之后更加痴迷古琴之道,命瑶琴馆一月一次进宫侍琴。 所谓侍琴,沐浴更衣、盥手焚香、衣冠齐整,三样缺一不可。 “琴馆中善琴者十人,随我入宫抚琴,女子军武艺较为高强者十人,随我入宫焚香,三寸簪刀藏于发间,以备不时之需。其余女子等候城外烟花信号,桑娘,你先前在檀香楼有管人的经验,届时由你带着女子军,逐步解决城门的守卫,记住不要正面冲突,从后抹脖子,抑或是辣椒油,色.诱转移注意力,都比直接交手安全。” 乔菀交代完这些,又问道:“我再次确认大家的底子。” 女子军众人纷纷回话—— “我跟随家父学过十年剑法。” “我跟随师父学过八年铁锤。” “我打了五年铁,力气大。” “我善玩飞镖。” …… “好,都很好,我相信你们。”乔菀抱着琴向众人作了一揖,“成败就在我们的手中,乔菀在此谢过大家相助。” 昼雪,桑娘留在琴馆定人心,沈青眉、乔荷,还有若干女子跟着乔菀入宫。 马车摇摇晃晃,乔菀掀起帘子的一角,望见绵延不绝的朱色宫墙。 “圣上,瑶琴馆女子来了。”太监掐着嗓音,轻声道。 景晨帝笨拙地翻了个身,呼出一口浊气,白色袍子松垮地穿在身上,他睡眼惺忪:“快准备,给朕沐浴更衣。” 太和殿内,乔菀一众人将古琴绕着八卦图摆好,四面香炉焚烧,白烟缭绕。 “民女乔菀拜见圣上。” 珠帘后的景晨帝眼睛一眯,好奇地探出脑袋:“是你?许久不见你了,你今日怎么出现在这里?” “民女受上天旨意,特来为圣上传来喜讯。” 景晨帝最吃这套玄乎的说法,一时间来了兴趣,挑开珠帘,开口道:“是什么喜讯说来听听?” “天意未到,圣上且听我们弹奏完曲子。” 乔菀唇角微勾,幸得景晨帝越老越糊涂,否则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还要解释半天。 “铮——” 琴音起。 “报!梁自山将军,魏晗将军到!”一声尖锐打断了琴声。 景晨帝不悦地皱了皱眉,瞧了一眼乔菀,小心翼翼地问道:“乔姑娘,与上天之音中途被打断,天神会不会愠怒?” 乔菀装作一副无措地样子,慌忙跪下:“会的,刚刚天神都要将喜讯告知于我,结果突然被打扰,天神说我们大不敬。” “弹,继续弹,不管那两人。”景晨帝摆手,嫌弃地瞧了一眼通报的人。 弹着弹着,乔菀面色逐渐由喜转悲,最后琴音阻塞,除了乔菀手中的“号钟”没有断弦,其余十位女子的琴纷纷断弦。 景晨帝脸色大变。 乔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圣上英明神武,天神有意来接你,不过天神说,门外站了两位煞神。” “胡说,乔菀你当朕好糊弄吗?梁自山将军和魏晗将军是为南越国打下江山之人,怎么可能会是煞神?要说煞神,你怎么不说赫连时功高震主为煞神呢?” 景晨帝虽老了,但发起怒火来嗓门震如铜钟,在空荡的大殿内极为瘆人。 乔菀面不改色,继续道:“民女知道所言过于骇人,但民女可以先给圣山透露些天机,魏晗假造圣旨,冒领军功,蓄意以下犯上。” 景晨帝狐疑地皱眉,抬手:“宣魏晗,梁自山。” 魏晗果然手上提着圣旨走进来,景晨帝脸色微变。 魏晗现在有点二丈夫摸不着头脑,景晨帝在圣旨中肯定他的功绩,他回到京城却没有受到百姓夹道欢迎,真是奇怪,莫非这景晨帝昏庸坏了,连这个也忘了给他安排? 事到如今,也只能拿着圣旨见景晨帝了。 “臣拜见圣上。”魏晗好死不死,又将圣旨端于额前,好似献宝。 “圣旨呈上来。”景晨帝冷冷道。 就在景晨帝的手即将碰到圣旨时,乔菀忽然厉声阻止:“大胆!此等脏污之物也敢让圣上碰?” 众人皆是一惊。 “乔姑娘何出此言?”景晨帝问道。 “刚刚我与天通灵,这圣旨上被魏晗这等小人掺杂了毒物,蓄意谋害圣上,所以我才说此人为煞神,圣上不信的话,可以找太医来验证一番。”乔菀悠悠道。 “宣太医!” “等等,圣上我有事禀报!赫连时和傅修明蓄意谋反!”魏晗大嚷。 场面简直乱成一锅粥,景晨帝长满皱纹的眉头皱了又皱:“等一会,等一会,一件事一件事慢慢来。” 太医很快提着药箱来了。 “如何,这圣旨是否有毒?” 太医面如土色,慌忙挪开银针:“这是奇毒,醉芳酋,碰上这圣旨的人,都得死。” 景晨帝眼里闪过冷色,乔菀在一边补刀:“圣上,我听天神言说,魏晗将军不仅要靠这道圣旨杀了您,还想借着这圣旨上写的功绩,收买民心,自己上位。” 一旁的太监用木棍将圣旨打开,上面的字迹还有仿造的玉玺印,赫然映入大家眼帘。 “大胆!证据确凿,魏晗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景晨帝一拍桌子,怒视魏晗。 “臣...臣也不知上面为何会有奇毒,一定是赫连时给我下套了!”魏晗身体抖成筛子,醉芳酋不就是他给乔荷的毒药吗,怎么今日用到了自己身上? 该死,他没有解药。 “一定是赫连时,圣上!”魏晗大嚎。 “可若是我夫君,他为何不将圣旨上的功绩换成他的名字,而是写魏将军你呢?魏晗,你其心可诛!若不是我与天通灵,及时拦住圣上,恐怕圣上已经遭遇不测了!” 乔菀字字珠玑,一步步逼近魏晗。 身旁的梁自山唯恐引火烧身,忙为自己辩解:“当时臣去接魏晗将军的时候,他手里就已经拿着圣旨了,没想到居然是他造假的,臣没能识破魏晗的歹毒心肠,还将他带回京中,是臣罪该万死!” “拿下魏晗!”景晨帝怒呵。 “圣上,容民女再说一句,魏晗蓄意谋反,他部下的将士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如一并扣押!” “好!” 魏晗阴恻恻地瞪了一眼乔菀:“果然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 “还不火速拿下魏晗,以免他还有什么阴招来祸害圣上!”梁自山赶紧献殷勤。 景晨帝失去了魏晗,他又不肯重用赫连时,巴不得赫连时战死边关,眼下就只有梁自山老当益壮,他不会动梁自山。 提起赫连时,景晨帝再次疑惑地看向乔菀:“乔姑娘你护驾有功,当赏,只不过,朕许久未曾见到赫连时,他是否真的如魏晗所言想造反?” 乔菀假意抹着面上的泪水,凄凄道:“圣上有所不知,民女被...赫将军休弃了,他嫌民女身份卑微...民女一怒之下,只好回京不再见他,巴不得他死在边关!” 这个理由,景晨帝倒也能接受,毕竟谁不讲究门当户对呢? 乔菀继续说道:“赫将军倒也不像有谋反的心思,他如今在边关,日日沉迷北方美女之中,流连忘返,怕是早已忘了糟糠之妻啊。” 景晨帝拧眉,随即快意的点头,既然没有谋反的隐患,那他的好日子还可以延续许久:“乔姑娘也被伤心,大不了将你许配给梁自山将军,他也是将军!哈哈!” “这...梁自山将军长得高大威武,手下的将士们也怪凶的,前几日我刚回京中,见城中守卫众多,可把小女子吓坏了。”乔菀捏着嗓音,心里止不住反胃,表面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瞧瞧,你瞧瞧,梁将军你守卫派这么多做什么?撤掉一些城门的守卫来宫中保护朕吧,一方面免得吓坏小娘子,另一方面也好及时为朕护驾。” 有了魏晗的惨状在前,梁自山简直指哪打哪,一点都不敢忤逆景晨帝的意思,立马就出门派人撤了守城的大部分士兵。 乔菀嘴角弯起,如此一来,赫连时进城就少些阻碍。 “继续奏乐!为圣上助兴!”乔菀拍手。 “圣上,今日抓获奸臣,不妨纵情高歌,将乐坊里的乐师都请来助兴,锣鼓喧天如何?”乔菀笑得提议。 第117章 “这个意见好!”景晨帝越看乔菀越满意。 梁自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饮酒。 乔菀扫了一眼梁自山,又道:“听闻梁将军夫人也喜欢乐曲,不妨请进宫来一道欣赏?” 景晨帝点头,也劝道:“爱卿将妻子请来吧,多个人热闹。” 一个时辰后,梁夫人被请进大殿。 乔菀盈盈一笑,握着酒杯走到梁夫人身边:“这些是我琴馆中的琴女,弹得可还合夫人心意?” 梁夫人笑着点头,拍手打着节拍:“确实不错。” 城门处。 桑娘带着女子军悄悄挪到城门边,昼雪则领着一水儿打扮艳丽的琴女走到守卫们面前。 昼雪施施然笑着,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各位官爷晚上好,真是辛苦了呢,难为官爷夜里还守着城门,待会休息了,来我们瑶琴馆听琴呀?” “你们瑶琴馆不是清馆吗,怎么夜里也来拉客人了?”美人的到来驱散了众人的困意,守卫的眼神胶着在琴女们身上。 “哎最近生意不景气,这不是想着干些别的嘛,各位官人懂得。”昼雪调笑着。 守卫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送上门来的好事不干白不干。 “来来来,你们十几个随我去琴馆,你们两个留下看着城门,最近京城太平,小爷我也要去逍遥了。”为首的守卫招呼了几个兄弟,随着昼雪去瑶琴馆。 桑娘环视一圈城门,底下站着两个守卫,城墙之上站着十五位,掐指一算,女子军的人手正好可以解决了他们。 “唰!唰!唰!”女子们纷纷从守卫身后偷袭他们。 倒地的守卫发出几声闷哼。 城外一支烟火冲天。 桑娘同样放了一支。 赫连时提起利剑,指向京城城门之处,大吼:“随我入京!” “吱呀——” 朱色城门被六位女子合力拉开。 太和殿内,一派歌舞升平,纷杂的丝竹之声挡住了宫外的躁动。 乔菀游刃有余地抚琴,望着烛台上的蜡烛,心里计算着时辰。 待到赫连时与傅修明杀到宫门,才有太监屁滚尿流地进来通报—— “不好了,赫连时和傅修明,造反了!” “护驾!” 一众侍卫涌进太和殿。 乔菀手用力摁住琴弦,拉出一道刺音—— 她离景晨帝最近,凌空起身,拔下簪子抵在景晨帝喉口。 假意焚香的女子军拔下头上的三寸簪刀,飞快挟持梁夫人。 景晨帝想挣脱乔菀,没想到这小叶头片子力气意外地大,直到他眼神瞥到乔菀虎口处的茧子,才惊讶醒悟:“乔姑娘,你居然敢骗朕?你是习武之人?” 乔荷武功最高,与梁自山周旋。 沈青眉将簪刀抵在梁夫人心口。 梁自山平生最讨厌被戏弄,此时又想在景晨帝面前立功,忙大喊:“梁军快杀了这些女人!” “你敢?!”沈青眉晃了晃手中的簪刀。 梁自山咬牙,终是不忍自己的夫人死在面前:“乔姑娘好计谋,将我夫人骗到宫中,害我不敢发号军令!” “我夫人的计谋自然是极好的。”门口出现一道磁性的男音,赫连时提着剑走来。 火光绰绰,衬得赫连时身形格外高大。 “赫连时,你果然要造反!”景晨帝怒火攻心。 “不是赫连时,是我。”傅修明摇着扇子从赫连时身后走出,露出一张笑脸,“这皇位应当归我,而不是你,昏君。” “胡说八道!”景晨帝气得身子都在颤抖,“你我有血缘关系,你杀我,便是逆天而行!” “那又如何?”傅修明冷哼一声。 第101章 菀菀永远留在我身边 景晨帝见与赫连时、傅修明辩解无果, 只好和乔菀求情:“乔姑娘,你...你...不要着了赫连时的道,你不要帮他, 你放了朕,我们有话好好说, 你在赫连时那儿永远只会是琴妓的身份,在朕这, 朕...朕许你贵妃之位。” 乔菀冷嗤一声:“你还以为我是当日任人宰割的琴妓吗? 你昏庸,任凭权臣在京城只手遮天, 嘲弄平民百姓学琴, 断了无数良家女子的出路, 边关战事告急,无数将士为国厮杀, 你却在宫中纵情声色,你识人不清, 难辨忠臣,留你何用?” 乔菀想起奔赴北城那日, 侥幸从阎王爷手下将执安救出,双手依旧止不住颤抖, 若帝王分清局势, 给将士们足够的粮草兵马, 没有纵容魏晗从中作梗, 哪里要死那么多人? “菀菀,我来处理他, 别脏了你的手。” 赫连时阴沉着脸, 大步走到景晨帝面前,手上青筋暴起, 大力摁着景晨帝的脑袋,逼他跪下。 傅修明清楚赫连时是要清算北城无辜惨死将士的仇,派人去将送往地牢的魏晗抓了过来。 赫连时的剑立在景晨帝身边,徘徊许久,剑光森冷,吓得景晨帝尿了裤子。他抬眸冷冷扫过殿中跪着的魏晗,眼里涌起轻蔑。 “将景晨帝捆好,送去义川陵墓。” 义川陵墓是赫连时为了纪念战死的将士专门建造,他今日要这两人为北城惨死的将士陪葬,他快步向魏晗走去,身后传来景晨帝的怒吼。 “赫连时,你忘记你赫家对先皇的承诺了吗?竟然敢反我,你和乱臣贼子有什么区别?” “赫家忠的从来都是天下百姓,而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昏君。若赫家祖先泉下怪罪,我自当负荆请罪,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废了你,逼你让位于贤。” 傅修明快意一笑。 赫连时拉过乔菀的手,粗粝的掌心与她手中的温软贴在一起。 他站在魏晗跟前,慢慢蹲下身子,手腕微动,身侧一股肃杀之气:“魏将军,想来我们有很多账还没清算呢。” 魏晗不甘地盯着他,眼里泛着猩红。 赫连时一把摁住魏晗的脊背,用足了力气逼他调了个位置,朝着菀菀跪下。 “昔日你放火烧檀香楼,虏我妻子,后来屡次三番设计害她,道歉。” 魏晗不肯。 “白夜,摁住他!”赫连时拉着乔菀微微后退,轻轻捂住她的眼。 “咚!咚!咚!”魏晗被白夜摁着向乔菀磕了三个头,血液从额头渗出,糊了魏晗苍白的脸,活如地狱鬼魅。 “菀菀,听见了吗,他磕头了。” 魏晗挪着膝盖,想上前抓一把乔菀的裙角。 “把他给我带下去!”赫连时捂住乔菀眼睛的手没有挪开,他一脚踩在魏晗伸出的手上,“别脏了我的菀菀。” “赫连时!你以为你都报仇了吗?当年你爹根本不是战死,他是被我爹杀死在边关的,所谓战死,不过是幌子!” 魏晗忽然抬头,狂妄地大笑:“我魏家与你赫家争夺一生,凭什么护国将军是你们赫家世袭?有你们赫家在一日,我魏家都要活在你们的阴影之下,凭什么?眼下我爹早就死了,我看你能找谁报仇。” “那便父债子还。” 赫连时给白夜一个眼神,白夜识趣地带魏晗去了赫家军刑场。 “梁将军,你呢?”傅修明挑眉。 “臣...臣拜见皇上!”梁自山拱手下跪。 这一夜下了很大的雨。 雨珠滚落在将士们的甲衣上,流成的雨幕串成珠子,深深嵌入泥土。 赫连时接过一块块雕刻好的墓碑,和众人安葬在边关战死的将士。 “兄弟们,回家了。”赫连时轻声道。 声音在雨夜中轻如鸿毛,却又带着万分的坚定和珍重,乔菀目光凝视着雨夜中男人弯下的后背,眼眶酸涩。 魏晗和景晨帝被带到这里,望着成片的墓碑,吓得软了腿,长跪不起。 后夜,这儿只剩下赫连时乔菀二人。 为首的石碑是赫连时爹和娘的。 赫连时久久地站在石碑前,哽塞不能言语。 “执安,爹娘可以瞑目了。” “爹娘,往后不必担心我了,我有了菀菀。 她会为我抚琴,陪我日日夜夜,赐我小字,和我共渡难关,与我琴瑟和鸣。 菀菀很好,善良勇敢,蕙质兰心,是我所要爱护一生之人。 若你们在天有灵,便将菀菀永远留在我身边。” 乔菀握着油纸伞的手微颤,她望着这个将所有脆弱和温柔都给了她的男人,心中涌起万千浪花。 雨势渐大,燃着的纸钱却烧得分外热烈,灼烫着赫连时的手心。 地牢。 魏晗靠在阴暗的墙角,墙边老鼠吱吱地钻来钻去。 乔荷身着红衣,提着剑,一步步地走到牢房面前。 魏晗眼睛一亮,忙滚到牢房门口,双手扒拉着木栏:“乔荷,乔荷,你是来救我的对吧,救我出去,我给你解药。” “解药?”乔荷忽然放声笑起来,“你还有脸和我说解药?” 魏晗这才看见她眼底的冰霜,不禁吓得后退。 第118章 “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你逼我学武功,将我养成高手,却不肯让我做正当的事情,让我用武功招式满足你在榻上变.态的欲.望,魏晗,你可有想过,你当日抽在我身上的鞭子,有一天也会落在你身上?” “哐当——”锁落地。 乔荷一步步靠近魏晗,手中的剑在昏暗的牢房中闪着冷光。 “魏晗,你知道男人身上什么部位最重要,最恶心吗?” “……” “啊!”随着剑光一闪,鲜血如注,魏晗发出一声怒吼。 “闭嘴!你所受的痛苦不如你施加给我的万分之一。” 乔荷低头瞧着自己的红衣,得意地笑起来,红衣就是好看,用魏晗的血染成的红衣更好看。 “我现在都不是男人了,你...留我一条命...” “留,当然留呀,为什么不留,生不如死的日子,你也得尝一尝。”乔荷掏出一小罐蛊虫,拔开魏晗的嘴,统统灌了进去。 她静静地坐在一旁,欣赏着魏晗痛苦的神情。 乔荷慢条斯理地整理裙摆,她今日梳了少女样式的发髻,唇上抹了胭脂,乖乖地坐在那里,眼里天真无邪,好似回到了多年前。 眼前的一切污秽都与她无关。 蛊虫顺着魏晗咽喉爬向五脏六腑,慢慢啃食,一点点吸干.他身上的血液。 乔荷身上因着毒发也很疼,但是她习惯了,习惯到彻底麻木。 她的傻妹妹,还骗她活下去。 乔荷慢慢地走出牢房,路过狱卒的桌旁,望见醉醺醺的狱卒,顺手拿了他们还未喝光的酒,一饮而尽。 幽道长明灯悄悄地燃着,乔荷摸着墙壁慢腾腾地走,向着她希冀的光明走去。 这一夜她洗了很久很久的澡,泡在浴桶里,几乎将自己憋到窒息。她一点点扣着背上的疤痕,企图将魏晗给她的记忆洗去,泪水混着浴桶中的温水,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发丝浸染水渍,水波在她眼里越发模糊不清。 “姐姐!”缥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将沉入桶底的她惊醒。 差一点,她就死成了。 “姐姐!”乔菀大力拍打着门,内心的不详愈演愈烈,话里染了哭腔,“执安,执安,快来帮我踹门!帮我开门!” “吱呀——”门从里面打开,乔荷面色正常。 “妹妹怎么了?”乔荷敛去眼底的暗色,冲乔菀扬起一个笑容。 “姐姐,你没事就好。”乔菀扑进姐姐的怀抱,揽着她,将她紧紧抱着,“姐姐,我刚刚心好慌,很想见你。姐姐能不能天天陪我?” 乔荷明明是背对着屋内的烛光,眼睛却被刺得生疼。 乔菀那么努力地救她,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临阵逃脱...中毒没有解药,可万一...白子期真的有办法呢? “好。”乔荷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声音在夜风里发颤。 赫连时静静地站在远处,轻叹了口气,问向一旁的白子期:“解药找到了吗?” “子鸾说她有办法,已经快马加鞭来京城了。” 乔荷关上门,拉着乔菀进了屋内。 “姐姐,你之后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我...我其实还是最喜欢弹琴,但我也会武功,我可以与你一起带女子军。”乔荷咬唇,试探地看向乔菀。 “那可太好了,今后的琴馆我们一人一半,姐姐的武功比我好,那我可要仰仗姐姐了!”乔菀欣喜地挽住姐姐的手臂。 乔荷低头,见她发间只戴了一只簪子。 是那只她亲手刻给她的,桃花簪。 做梦似的,她体内的痛苦好了大半。 先人曾说,相思能入骨,爱能入药,或许,乔荷最好的解药,就在面前。 几日后的清晨。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瑶琴馆内,一众女子摇头晃脑地在背书。 沈青眉苦着脸,拉了拉乔菀的衣角,睡眼惺忪:“乔姐姐,为何要我们读书,不练武吗?我不想再读了,好困,好无聊。” 乔菀拉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上面画了一个表格,明确地标着—— 辰时:熟读诗书,明礼。(授课先生:乔菀) 巳时:练武打拳,强身。(授课先生:乔荷) 末时:学习兵法,测验。(授课先生:乔菀,赫连时) 申时:自由比武。(入军营与男兵联谊) 晚间:自由活动,可抚琴,可上街游玩,亦可私会如意郎君。 银钱:基础银两,努力者,可再获赏赐。(赏赐保密) “再坚持坚持,不许打瞌睡,再过会就可以练武了,我们不能做莽夫,学识也必须跟上才好。”乔菀苦口婆心地劝着。 “这分明是——新式学堂啊!”沈青眉大喊一声,认命地继续读书,心里盘算着还有多久到巳时,她已经忍不住摩拳擦掌了,书页差点被她搓出火星子。 乔菀走到外头,赫连时偷笑她。 “执安笑什么?”乔菀扬眉。 “笑菀菀如今一副先生风度,实在令执安佩服,今夜可否来我房中,做执安的先生?菀菀已经好几日没来执安房中了,陪完姐姐,总该来宠幸夫君了吧?嗯?” “就你嘴贫!”乔菀轻捶他,“光天化日之下,还不快去备课,下午还得教授兵法呢!” “菀菀要把我当免费奴隶吗?” “晚上还你啦。”乔菀有意夹着嗓子,甜甜地亲了一口赫连时,“这样总满意了?” “嗯。” “圣旨到——” 乔菀和赫连时匆忙下楼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文以经邦,武以戡乱,古之良将,皆为国之干城。今有护国大将军赫连时,乔菀将军,禀资英毅,韬略渊深,朕心深为嘉许。边关十四州数役,将军身先士卒,其忠勇之气,运筹之智,边塞上下,共仰其威。今特赐食邑三千户,黄金万两,锦缎千匹,良田百顷。望将军益励壮猷,永坚忠节,为朕守四方之疆,保万民之安。 另有: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女子军巾帼不让须眉之豪情,实乃本朝之荣光,朕深感欣慰,愿我国之女子皆能活出自我,故此,特将女子军编入军籍,享与正规军同等待遇。赐银五万两,绣龙军旗一面, “护国红颜” 金印一枚,永载功勋。望尔等矢志不渝,继续学习练武,终有一日上沙场,护我山河,卫我黎民。 再有:朕闻乔菀柔嘉维则,淑行昭毓德之范,蕙质兰心,母仪可风。忠君爱国,更兼夫人乐善好施,常恤孤寡,赈济灾黎,今特晋封乔菀为一品诰命夫人,赐霞帔凤冠,许出入宫禁,赐宅邸匾额 “懿德流芳”,岁赐银千两、绢百匹。冀夫人益懋厥德,垂范后昆,以彰朝廷褒贤崇善之意。” 三道圣旨,新上任的小太监念的口干舌燥,忙喝了一旁备好的茶水,赞叹道:“古往今来,鲜少有一口气三道赏赐圣旨,你们可是立了大功!赫将军的威名奴才早有耳闻,不曾想乔将军更让人佩服,实属佳话。” 乔菀笑得落落大方,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青涩的小姑娘。 赫连时紧紧牵着她的手,自豪与骄傲溢于言表。 “菀菀,今日还有一个好消息,苏子鸾明日就带着解药来了,你姐姐有救了。” 乔菀热泪盈眶,人生幸事,莫过于此刻。 入夜。 乔菀挪着步子敲开了赫连时房门。 房门刚被打开,乔菀就落入他宽大的怀中。 “怎么今夜这么急不可耐,执安变俗了。”乔菀嗔他。 “这不是与菀菀秋后算账嘛。” 赫连时的手摩挲着乔菀下巴,另一只手紧掐着她的腰身,将她往门上顶。 “我听闻,你在太和殿与景晨帝对峙时,说我在北城花天酒地,忘了你这个糟糠妻,还说巴不得我死在外边?” 乔菀惴惴然,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眼睛,她想低头,却被男人勾起下巴,直直地仰望他。 赫连时膝盖顶在她腿间,磨得她发软。 “我...我这不是权宜之计嘛。”乔菀弱弱解释道。 “权宜之计?那我这个负心汉菀菀还要吗?” 烛光下,赫连时衣领微敞,露出分明的沟壑,乔菀伸手抵着他侵入:“要,要要要。” “嗯,是菀菀说要的。”赫连时笑得意味不明。 “撕拉——” 赫连时的拿手戏。 “不,不是这个意思,执安你诓骗我!”乔菀尖叫着被他抬起,挂在他肩膀上,任由衣裳落地。 “菀菀都是将军了,还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兵不厌诈’?” “上回我给你缝制的小衣,快些换上给我看看。” 第102章 哪有人把花藏在小衣里的 “噗通——” 乔菀一脸无辜地坐在榻上, 瞧着赫连时越靠越近的脸,拽着小被子往后缩缩缩。 第119章 赫连时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桃花簪子上:“怎么, 我送给你的簪子都不戴了,想来是见姐忘夫了。” “哎呀, 这...”乔菀一时语塞。 “执安给我做的小衣呢?”她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在我怀里。” “那不是存了执安的体温?”乔菀瞬间想到他热乎乎的胸膛。 “是。”赫连时轻笑。 不过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问她。 “逼宫那日,是你设计让梁自山将大部分兵力引到宫中?” “是呀, 这样方便执安进来。”乔菀眨眨眼。 “你可知这样危险?你身边就带了那么些人。” “执安你可别小瞧我,我可厉害了。” “嗯, 确实厉害。” “执安那晚偷偷哭, 我都听见了。” 赫连时闻言垂眸, 耳根子微微红,他拉过乔菀的手, 郑重道:“今后不会了。” “我知道执安最是逞强,今后若有不开心的事情, 都可以与我言说,不必偷偷藏着, 我现在有能力护着执安了。”乔菀勾住他的脖子,真挚道。 赫连时胸.前鼓起一小块, 乔菀好奇地看进去, 只见一小块嫩粉色的衣角若隐若现, 夹在衣襟和男人的胸口间。 “想看吗?”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惊觉自己整个人藏在他身.下。 “想。” “自己拿出来。” 乔菀伸手摸上赫连时的腰带,慢慢解着, 每松一分, 他就靠近一寸。 直到鼻尖相抵,呼吸相融。 衣裳松开, 粉色小衣裹着一簇开得正艳的海棠蹦出,在赫连时胸.前绽开。 乔菀伸手接住,登时愣了一会。 她该看小衣,还是看海棠花,抑或是...他精壮的胸膛? “哪有人把花藏在小衣里的!” “你说过,回京后等我赠你海棠。”赫连时也不禁笑起来,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海棠塞到她小衣里了。 他轻轻折了一朵,插.在她发间。 橘光衬她肤白似雪,桃花簪衔海棠留香,一颦一笑间,美人如画,当是月上嫦娥之姿。 “小衣趁热穿。”赫连时哄着,手不安分地绕到她腰间,轻轻拉了下打结的系带,外裳散开,乔菀手紧捏着存他体温的小衣,动弹不得。 “不会穿了?我帮你。” 赫连时笑着,俯身咬去她身上小衣的带子,目光一寸寸下移。 乔菀唇微张着,有点渴。 他的唇薄薄一片,看起来很好亲。 赫连时低头认真地帮她套新小衣,浑然不觉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暧昧。 他为她做的小衣极好,针脚走线细腻整齐,连仅有的几处线头都落在小衣外侧,唯恐贴着她肌肤硌疼她。 乔菀伸腿,将挂在一侧的床幔踢落,一把勾住眼前男人的脖子,迅速翻了个身,赫连时被她压.在身下。 “菀菀有所长进,都会扑倒我了。”赫连时仰头瞧着坐在自己腰腹上的女子,摁她入怀中。 “接下去...该做什么?”乔菀贴在他怀里,支支吾吾开口。 “不会?” “我...我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话,我来。” 赫连时揽着她腰身,替她身下垫了厚厚的被子,免得撞疼她。 然而手探到亵裤,他摸到一块...嘶... “月事?” “嗯。” “胡闹。”赫连时皱眉,扯过她身下的被子将她包裹住。 “今日才第一日,量少,而且我听闻,月事期间不必戴套,也不会有孕。” “胡闹,谁教你的歪门邪道。”赫连时的脸顿时阴沉下来,“那样伤害身.体知道吗?” “那执安忍着咯,而且我听闻这套子取自鱼鳔,我总觉得有股腥味儿,不干净。”乔菀撇嘴。 “菀菀不喜欢?那我有别的法子。” “是什么?要我喝避子汤也行,许多女子都喝。”乔菀眼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是别人夫君不懂得疼妻子,我与他们不一样,这种伤害身.体的药,你一口也不能碰。”赫连时起身穿好衣服,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疼吗?”他问。 “不了,自从执安从白军医那里拿药给我补了补,好像真的好了很多,小腹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冷冰冰的。”乔菀抬眸,看向他的眼里亮晶晶的。 “那就好,今夜再给你暖暖小腹。”赫连时熄灭了蜡烛,钻进被子。 乔菀枕在他胳膊上,扒拉他的衣裳。 “菀菀要把我脱.光?”他摁住她的手。 乔菀脑袋缩在被子里偷偷笑,把他衣服全扯开,赖皮地贴上去:“我冷,隔着衣服感受不到执安的暖和。” 赫连时捏捏她温热的手,无奈地弯了弯唇角,顺着她。 他忍了一夜,临近天明的时候,也只是亲亲她的额头。 翌日,白子期难得的不看医书,列了一份聘礼单子。 正当他反复检查有无遗漏时,赫连时那个男人又来了。 不用猜,赫连时找他就三件事:怎么讨乔菀欢心,开什么补药给乔菀吃最好,套子做好没。 白子期摇了摇头,盯着赫连时的黑眼圈,调侃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赫兄今日有何贵干啊?让我猜猜,你和乔姑娘吵架了?还是套子尺寸又不行了?” “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赫连时揉揉太阳穴,哭笑不得。 “还想点别的,你不就那点事情,说吧,今天拿了多少金条来贿赂我做事。”白子期手心向上,似笑非笑地看向赫连时。 “财迷。”赫连时将三块沉甸甸的金子放到他手中,“一是谢苏子鸾为乔荷寻解药,二是今日我确实有事相求。” 白子期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金子,满意地开口:“赫兄与我可是好兄弟,尽管说!” “给我开一点,断子绝孙的药。”赫连时直言。 白子期拍手,震惊地朝赫连时点头:“真男人,立马给你开。” “嗯。” 午时,乔菀便见赫连时捧着一碗黑糊糊的药,她狐疑地凑过去:“执安又发病了?” “不是,这是避子汤,男人喝的。”赫连时抿抿唇,忍着苦咽下。 乔菀忍俊不禁,拿了几颗冰糖递给他,赫连时连忙咽下,又连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去了口中的苦味儿。 “还苦吗?”乔菀轻轻问。 赫连时心生一计。 “嗯。”他委屈地低头,一副可怜小狗模样,眼底里的落寞几乎溢出眼眶,“这药不好吃,苦苦的。” 乔菀怎么不知道他又在装?不过他肯为自己花心思,罢了,宠宠他。 “执安。”她唤他。 赫连时抬眸,见她俯身贴近自己,唇瓣黏在一处,她口中的清甜好闻,统统钻入他五脏六腑。 他反守为攻,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不断索吻。 “菀菀,我们再成一次婚吧。 赫连时是不满意那一次成亲的,那一次不仅仅是离别,在婚宴上,景晨帝派人搅局,扰了菀菀不愉快,他想为她再补一次。 婚姻,对女子来说是一生一世的头等大事,他不能怠慢他的菀菀。 “我与执安成两次婚,一次险些阴阳两隔,一次长相厮守。”乔菀眼波流转,微微颔首答应他。 “我与菀菀成两次婚,一次险些阴阳两隔,一次长相厮守。” 乔菀偎在他怀中,听着檐下喜鹊闹腾,搂着他腰身,心中安稳,竟昏沉地睡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是被屋外的喧哗吵醒的。 苏子鸾的嗓门一贯响亮,隔着一道门和几重屏风都挡不住,想来是苏子鸾带着解药来找姐姐了,乔菀忙下床。 拉开门,苏子鸾依旧是一身亮眼的红衣,眼尾缀着亮晶晶的蓝色粉末,在日光下闪耀得明媚。 “乔姑娘,我正欲唤你呢,快快带我去找你的姐姐,我好把解药给她。”苏子鸾拉过乔菀的手心,急切道。 “这解药果真有效?”喜讯将乔菀的困意驱散大半。 “果真,你姐姐也是幸运,这解药世上只剩下一瓶了,独独落在我家,还真是有缘。”苏子鸾虽是城主,但祖上是行医的,留下了不少灵丹妙药,那日她一听白子期提起乔荷这事,立马就回去寻了寻,不曾想真给她翻出解药,这事连白子期都啧啧称奇,嚷了好几日要她家的其他灵丹妙药研究。 话语间,二人移步到乔荷门前,轻轻叩了叩。 “姐姐,给你送解药来了。” 乔荷闻言,喜不自胜,忙开了门迎接。 “其实这段时日我身上依旧疼的紧,不知这药管不管用。”乔荷接过苏子鸾手中的药,言语中犹豫。 “这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有效,白子期那小子师出我爹,我爹留下的药,可比白子期开的缓解方子更有用,而且这的确是仅存的最后一瓶解药了,乔姑娘快些服下。” 第120章 乔荷与苏子鸾不熟,只能移目至乔菀那儿。 乔菀冲她点头,示意她服下。 “这几日我都在京城,你服下药且观察几日,若有哪里不适,一定要第一时间寻我,我与子期定会为你负责,如果大好了,也一定要将喜讯告诉我们。”苏子鸾与乔氏姐妹两几乎是一见如故,眼下看乔荷也顺眼,忙嘱托起来。 乔荷点头,眸子中有泪光。 若她早些回头,也不用在水深火热中挣扎许久,不过如今也为时不晚。 三人围着桌子,苏子鸾是个话多的,一手摇着团扇,一手捏着瓜子,眉飞色舞地讲着边关趣事。 乔氏姐妹两被逗得不行,屋内欢声笑语,引来了另外一个人—— “两位姐姐,哦,三位姐姐,怎么忘了我!”玉竹捧着一盒新鲜蒸好的桃花酥进来,眉眼间尽是对乔菀和乔荷的嗔怪,“前些日子我回家探亲去了,今日才回来,多月不见乔姐姐,可有忘了我?” 屋内三天笑作一团,乔菀早将玉竹视为妹妹,忙招呼玉竹过来,塞一把瓜子在她手里。 “听闻白军医在给子鸾姐准备聘礼呢,想必是好事将近了。”乔菀碰碰苏子鸾,八卦道。 苏子鸾脸上飞起一块红晕,不忘揶揄回去:“你家将军不是筹备着再许你一场婚事,还好意思说我。” 众人笑起来,玉竹忙道:“这可太好了,上一回将军和乔姐姐成婚没有亲人见证,眼下可有乔荷姐姐见证了。” “极好极好。”直到此刻,乔荷彻底融进妹妹乔菀的生活,做她最亲昵的家人。 “哎呀,不好了!下午我还要为女子军授课呢!”乔菀瞥见门外来接她的赫连时,猛然想起自己还是先生,只好不舍的与姐妹们告别。 赫连时摸摸她的头,温声道:“菀菀这么期待婚事,这一次一定没有人再来打搅,定要办的风风光光的。” “好。”乔菀扣住赫连时手心,两枚玉戒紧挨在一起,碰出一声脆响。 第103章 菀菀又闹呢 深秋, 京城中多了一道靓丽的景色。 女子们头戴簪缨,手挑桃花枪,能口吐如兰, 亦能舞刀弄枪,白日里到琴馆与琴女们一同读书识字, 晨读后前往赫家军营潜心练武,京中人皆觉得神奇, 纷纷想来琴馆一睹风采,连带着琴馆这几日利润飞涨。 乔菀初回琴馆, 忙的脚不沾地, 尤其在知道昼雪给她在京城扩张了二十家琴馆后, 差点扶额晕倒。 “二十家?”加上乔菀前往北城之前留下的十家,一共是三十家琴馆, 十个乔菀也干不过来。 “这些都是近来的账本。”昼雪边说着,边将身后的账本一本本往乔菀面前叠, 最后在二人之间形成了一堵厚实的墙。 乔菀咽了口唾沫,乔荷在一旁捂嘴笑:“要我说, 这琴馆可不兴只在京城开,临城也可以开呀。” “那我怕是要成江南第一富商了。”乔菀翻开账本, 望着上面的数字, 又开心又畏惧, 喜的是日进斗金, 惧的是,她会忙秃的。 “到时候我不仅是江南第一富商, 还是江南第一秃头了。” “是乔姐姐的法子好, 一面卖琴,一面疗愈百姓的心, 乔姐姐先前给的曲子,混着我们特制的熏香,百姓和百官来了都称好,尤其是文人墨士最喜欢这样的清白地方,陶冶情操,见世间千人千面。别看我们在京城中有三十家琴馆,但每日都座无虚席,来拜师,听琴的人络绎不绝。”昼雪赞叹道。 乔菀忽然想到了一个好法子,账本被她飞快地合上,她招呼身边的姐妹,悄悄道:“说起古琴,我还有一个赚钱的好法子。” 两日后,用琴向心爱之人表白的方式风靡京城。 钱财丰盈的,纷纷涌进琴馆购置刻上爱人姓名的独一无二的古琴,囊中稍有羞涩的,来馆内请琴女赠琴给心上人,留下长愿牌,含蓄而不失爱意。 乔荷体内的毒好了大半,闲暇时候,最喜欢在琴馆内弹琴,与往来之人传授,交流琴艺之道。 乔菀捏着赫连时的箫,百无聊赖地斜倚在廊椅上,秋光凝在她水色的衣裙下,荡漾起一片水波,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支着脑袋向楼下望去。 难得偷闲半日,也不知执安溜到哪去了,还把箫丢在她这儿。 害她像块惆怅的望夫石。 “夫君,你今日给我点的曲子好好听。” “夫君,这把琴好好看。” …… 耳边传来别的女子与自家夫郎的甜言蜜语,落在乔菀的耳朵里,怎的有些刺疼? 执安莫不是个木头,琴馆每日这么多人都知道给妻子弹琴,点曲,送琴,他怎么没给她点表示呢? 再没有表示,箫就不还给他了。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男人身上惯有的沉香味飘进她鼻子里,她欲回头,便被一根红色的绸子蒙住了双眼,他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我去一个地方。” 乔菀不想把手给他牵,与他闹脾气呢。 赫连时垂眸,见她从袖口里探出一小截箫身,嘴角弯了弯,伸手握住箫的一端,引着她走。 马车摇摇晃晃,她偎在他怀里,闭眼把玩着手中的箫,总之就是不理他。 赫连时一把拽住她的手,胳膊贴着她胳膊,气息靠近:“今日怎么怪怪的?” “没有。”绸子蒙住的美目翻了个白眼。 “执安带我回将军府做什么?”乔菀虽然蒙着眼睛,但靠着耳力,心中计算着时辰,隐隐判断出马车回了将军府。 赫连时不说话,打横将她抱起,一步步走进了院中。 院里的下人们一早被他驱散。 “别生气了,睁眼看看。” “谁生...”乔菀眼前的绸带摘下,话语停在了嘴边。 整座后院被树藤和繁花缠绕,各色海棠缀满树藤,一簇簇蔓延到院中的秋千,顺着秋千的两根粗麻绳子绵延而下,流苏珠子挂在树藤的缝隙间,映着日光,融进池中清水。 过道之处皆是灿色的银杏。 石板路的尽头,静静停着一面古琴。 “过来。”赫连时轻唤她。 乔菀的裙摆扫过金杏,流风拂动,禁步轻摇。 “执安还要我弹琴,总该反过来了吧?”她轻轻睨他,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我怎么会不知道菀菀的心思呢?”赫连时把她放在秋千上,兀自走到古琴面前。 “执安会弹琴?” “当然,只是不如菀菀的好听。” 乔菀坐在秋千上,双手环抱着一侧的树藤,海棠开在她鬓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琴音起,秋风清,姑娘的脚尖点地,藤上一树花莫名染了生命,在暮色氤氲中晃呀晃。 “执安,你的心疾好了吗?”乔菀慢吞吞开口,面上浮起笑容,她很喜欢他为她亲手弹的曲子。 “好了。”赫连时微微点头。 “执安,我记得我答应过你,在你心疾未好之前,不与别的男子成婚。” 赫连时心猛然一缩:“菀菀为何谈起这个,其实我的心疾还未好,方才只是担心菀菀担心我的心疾,才说好的。” 乔菀好似置若罔闻,继续说道:“我现在该去和我心中最爱的情郎成婚了。” “什么?”赫连时没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抓住她握住树藤的手,“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别的情郎?” 乔菀见到他一副着急的样子,刻意严肃的脸色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执安不是要再娶我一次?先前的情郎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如今可是乖乖的执安呢。” 赫连时抱胸,凝视着她一副得意的样子,心知她是故意逗自己。 “还在为我没有及时为你弹琴的事情生气?”他问。 “才没有,早就气消了。”乔菀从秋千上下来,偷亲了他一口,作势要走。 “怎么,刚刚吓唬完我就要跑?”赫连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这个...琴馆事务繁忙。” “你姐姐不是来帮你了?” “女子军...” “今日女子军休假呢。” “我...月事还未过。” 赫连时心中飞快地计算了一遍日子:“嗯?我帮菀菀检查检查。” 乔菀心知骗不过,撒腿要跑,结果被他一把扛起来。 “喂!你蛮不讲理!” “才没有。” 她一路哼哼唧唧被他带回了房中。 “噗通——” 赫连时这个王八蛋居然把她丢到了装满水的浴桶里! 乔菀瞪他,忽然恶向胆边生,蹭的一下钻出了浴桶,也顾不得衣裳黏腻贴身,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他。 江南的秋依旧热得很,因此乔菀穿的单薄,被水浸湿后,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朦胧美。 赫连时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株出水芙蓉,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执安过来帮我看看,我好像受伤了。” 第121章 赫连时如她手下的木偶一般,乖乖走了过去—— 乔菀趁他不注意,把他摁到水里。 赫连时哭笑不得,一把捞住她的腰身,用力拽她入怀。 “菀菀又闹呢。” “话本子里说,这是夫妻间的情趣,我逃你追,你欺负我,那我当然要惹你。” 赫连时低头望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她,嘴角弯起,慢慢扯了她腰带。 “那菀菀可知情趣过后是什么?”他问。 乔菀脸蓦然一红,话本子后面太颜色了,她捂着眼睛看完的,早知还要被他问,就不看了。 “忘了。”她扯谎。 赫连时看着她渐渐泛红的耳根,轻笑一声。 “菀菀看的可是枕头下压着的那本?” “你偷看我的书?” “我都看完了,我教菀菀。” 等乔菀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衣裳已经被他褪了个干净。 “话本子怎么说的来着,嗯?” “葡萄...”话刚刚出口,乔菀就羞得捂住了嘴巴。 “来人,送葡萄进来。” 乔菀瞪大眼睛,害怕别人瞧见自己,捂住了嘴巴,一口气沉到水底,她当然知道这葡萄不是用来吃的。 “将军,葡萄。” “放下,出去吧。” “砰。”房门被关上。 乔菀从水里探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不知是憋气憋的还是羞恼的,一张脸红扑扑的,和染了桃花酒似的,还带着几分别样的香味儿。 “执安,我渴了吃两个葡萄。” 赫连时将整盘葡萄递给她,身子懒懒地靠在浴桶壁,另一只手搭在浴桶边,半围着她,胸.前的肌肉在水波里若隐若现,水下的脚禁锢着她,好不让她跑了。 他静静地看她吃葡萄。 乔菀往嘴里塞着,一颗,两颗,三颗,她一定要全部吃了,要不然谁知道待会是哪里要吃这葡萄。 “好吃吗?”赫连时问。 乔菀被他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脑海里浑然是话本子凌乱的画面,手一抖,整盘葡萄如跳水一般掉到了水里。 溅起的水珠洒了她一脸。 完了。 “菀菀要玩话本子里的游戏吗?”赫连时挑起她的下巴。 她端着空盘子,无措地被他圈在怀里,她眨了眨眼,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执安吃盘子吗?” “菀菀看这种话本子,还把话本子藏在枕头下,是不是在暗示我?我若是再不解风情,菀菀又要像刚刚一样误以为我没有给菀菀准备琴而生气了。”赫连时解释道。 “不,不不不。”乔菀撒手盘子,两只手握住赫连时去捞葡萄的手,神色紧张。 赫连时顺势把她手揣到自己怀里,逼她入自己怀中,水面上的葡萄跟着水波晃到一边去。 乔菀一面觉得那葡萄羞耻,一面又忍不住在脑子里回想话本子里描写的情景。为何别的夫妻行事如此大胆?羞煞旁人。 “嘶,挑小的,那一颗太大了。”乔菀拍开赫连时去拿大葡萄的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菀菀连...都吃得下,葡萄吃不下吗?” “哪有人...” 乔菀以为赫连时别有他意,忙合了腿,死死不让他进去,结果这男人只是捏了一颗又大又圆的葡萄,塞进了自己嘴里,边吃边无辜地看她。 “菀菀在想什么呢?”他问。 “我在想,这葡萄真好吃。”乔菀心虚道。 赫连时肆无忌惮地笑起来,胸腔震动,笑得乔菀发蒙,这男人究竟看了话本子没有?否则按照他的性子,应该很喜欢那样玩。 “菀菀,话本子里的有的可以学,有的不能学,乱塞东西的事情可不能乱做,葡萄酸,进了那里不好。”赫连时敲敲她脑袋,“下次话本子我与你一道看,不能学的不许看。” 乔菀松了一口气,她的夫君还是很有原则的。 “不过,我可以进去的。”赫连时哄她。 第104章 再嫁如意 “菀菀还想听琴吗?” 赫连时抱着她出了浴桶, 拿过一件粉色披帛缠绕过她肩头,带她去了榻上。 乔菀下意识抓住他双肩,懵懵懂懂地看他掀起红布, 露出一面精雕细刻的古琴。 “坐我身上,入我怀里, 我弹琴给菀菀听。” 她调了调姿势,准备窝他怀里, 被他抱起来换了个姿势:“面朝我。” “我...”她与他对视,弱弱问道, “执安要我坐下去吗?” “嗯, 我扶你。”他的手绕着她腰身, 勾着披帛下一副雪色皮囊为他战.栗。 他下巴抵她肩头冰凉,一手稳住她腰身, 一手指尖勾住她身后的琴弦,大掌扣在七弦上, 轻轻一挑拨,划出两道低鸣。 他弹的慢, 透色布帛下两道交织的臂膀,男人铜色的肤上冒出青色的筋, 如小蛇盘亘花下, 吐着蛇信子向栖穴中钻去。 赫连时弹的又快了几分, 乔菀闭眼, 这曲子太杂乱无章,却又勾着她心中万根情弦, 汗液结成冰凝珠颗颗砸在身后的弦上, 混着男人弹的琴音,存了几分妙手偶得的机缘巧合。 他喘的厉害, 气息飘到她耳边,将檐下飞鸟的低语声统统盖过去,她吸入的每一寸空气,吐出的每一缕气息,都是他给的。 他给她,又收回,又玩闹似的再给她。她恼他,却架不住他温热蛊惑,琴弦缠绕。 “菀菀的嘤咛比我琴音好听。” 他附在她耳边,吹起她鬓边发丝,裹着披帛的手擦过她耳廓,泛红的耳尖落在他星目,掀起一场浩劫。 赫连时不弹琴了,他发现菀菀的呻.吟更得他心意,他迫不及待想要多听一点,受虐般恋上她指甲抠入他皮肉的感觉。 披帛碎成几瓣,裂缝处的银丝挑弄春光,干涸染水,半遮半掩,她想遮,却被男人不留情面的挑开。 秋光钻进缝隙,偷窥屋内红帐后一场悄然盛开的春色。 “执安,执安。”她轻轻唤他,檐下飞鸟悄悄用翅膀挡住了眼睛。 “如此力道,菀菀可还喜欢?”他哑了嗓音,混合浓浓的醉意酒香。 “喜欢。”她一向不喜欢表达需求,总觉得羞涩,不过好在他都懂她想要的,纵然他再疯,也会对她手下留情,唯恐她碎在他怀里。 她脚腕处还系着他送她的红绳,纷乱地响个不停,他嫌吵,扰了他听菀菀低吟,只好捧过她足,一口含住那乱响的铃铛,用力一咬,金铃铛瘪下去,再也不出声。 香炉泄出沉香味儿,白雾缭绕,丝丝闯入红幔后,生生失了安神的用处,反倒让赫连时想起眼前的女子为她素手调香的姿态,爱得更狠。 “菀菀,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秦晋相结的琴瑟和鸣,受菀菀所赐,我都有了。”他抚过她湿润的脸,吻过她唇角。 “不许离开我,哪怕我心疾痊愈,哪怕海枯石烂,海水西流,皓月北沉。 菀菀的剑法,是我教的;菀菀的贴身小衣,是我一针一线缝制的;菀菀的琴馆,是我帮着建的;菀菀的唇脂,是我一点点上的;菀菀的花钿,是我亲手描摹的;菀菀的每一件衣裳,是我带着菀菀挑的; 菀菀的每一处,都存了我的气息,一言一行也带了我的影子,连带兵的样子,都像极了我,菀菀,你逃不掉了,你身上注定有我的烙印。” “执安,郎有情,妻有意,恩爱两不凝。” “我注定是菀菀的琴下之臣,亦是裙下之臣。我的心疾只有菀菀能医,你若走,我便万劫不复,无边悲鸣。” 乔菀依在他怀中,见他眸中泪意滚滚,有衔四海之势,她擒住他瘦削的下巴,逼迫他低头承接自己的吻。 原来爱到深处会流泪,连吻都是咸咸的。 那年春,江南少雨,天干物燥,赫连时怜惜她眼中的三分倔强,怜惜她琴音宛如幼时那般缠绵孤寂,怜她低三下四句句称奴,怜她秋波赠娇。 后来倒也尽数反过来了,若不是她怜他心疾难捱,怜他空有一人,何来他的将来? 十一月初八,季秋,宜婚。 头一夜,赫连时悄悄起床,点了一支蜡烛,躲在屏风后,对着微弱的烛光,翻开书,在纸面上学着描眉的手法,这是他半夜爬起来学的第三十个晚上了,明日,他可要亲自为菀菀点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应该从头到尾都陪着参与。 当然,他颇为自豪地抬头瞥了一眼房中挂好的婚服,这也是他亲手缝制的,其实他缝废了十几件,都搁角落里的箱子里藏着呢。 菀菀今日夸他婚服做的好看,开心。 赫连时张开手,盯着指尖被针戳出的疤痕,突然觉得一点也不疼,得空的时候,他还可以给菀菀缝衣裳,做小衣,反正他无所不能。 乔菀轻轻翻了个身,隔着一层床幔瞧着屏风后男人的影子,忍不住笑了。 “怎么又偷偷起来?” 赫连时沉迷在自己的艺术中不知天地为何物,被乔菀轻轻一句话吓得笔差点丢了。 第122章 于是在旁人面前威风凛凛的赫大将军,红着脸,慌乱地遮住纸上的眉形,心虚地看着心爱之人。 乔菀最是懂他,捂了唇偷笑,捧着他的脸,亲酌一口:“我的好夫君,明日都让你来画好不好,我们早些睡。” 盯着菀菀牵他的手,赫连时觉得自己此刻像一个娇夫,但他格外享受。 初八,艳阳日。 杏杏盛着的马车终于摇摇晃晃到了京城,一到将军府门口,她便叉着腰,累的喘了好几口气,她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知道乔娘亲喜欢古琴,特意搜刮了一堆琴书送来呢。 她决定好了,不介入赫爹爹和乔娘亲的生活,要让他们两过二人世界,自己就去乔娘亲的琴馆,自力更生。 虽然她人小,但鬼大。 乔菀起了个大早,赫连时磨磨蹭蹭帮她穿好了婚服,不知又黏腻了多久,他才肯把婚服上的玉带给她系上。 “这些簪子,头冠,还有发髻妆容,我替菀菀弄。” 对着铜镜,乔菀笑眼盈盈地瞧着他小心翼翼地为她上妆。 一众丫鬟站在屋外面面相觑,赫将军将丫鬟们要干的事情都干了,她们这些人倒是清闲了。 陈嬷嬷在屋外踱来踱去,也不知这将军手重不重,万一给新娘子画丑了怎么办。 乔荷在外头也是来回逛,新房一大早紧闭,她想为妹妹编发髻也不能,这赫将军也忒霸道,只能默默祈祷妹妹的妆容可不要毁掉。 同时她也紧张的不行,第一次被奉为座上宾,光是妹妹向她敬茶这个流程,她就在脑子里过了好多遍,想了好多吉利话回敬。 杏杏守着一堆琴书,眼巴巴地等着爹爹娘娘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推开,众人伸长了脖子,想一睹新娘子芳容。 乔菀手执一把缀金团扇,由赫连时慢慢地搀扶出来:“小心,脚下有门槛。” 赫连时的目光不曾从她面上移开半分,一颗心都要随了她走,嘴上关心她别被门槛绊倒,结果自己趔趄了一下,好在他身手不错,及时稳住身形,才没闹出大笑话。 桑娘和乔荷在一旁偷偷打趣:“这怕是新郎官迫不及待拜倒在新娘的石榴裙下了。” 赫连时耳尖,瞧说话的二人那里看了过去,心情大好:“说得好,赏!” 桑娘和乔荷捧着手中几颗金瓜子,乐得喜笑颜开。 乔菀见状不禁弯了弯嘴角,遮脸的扇子笑得偏了位置,露出半扇美人面来,一点海棠花钿,生生逼的满京城无数繁花失色,尤其是那额下一抹远山黛,顾盼生辉,令人不禁想到洛河神女,再往下一些便是含情的眸子,嫩若秋水,眼尾微带了金色银杏的纹路,曲线勾勒宛如祥云飞往鬓角。 这一切都是赫连时连日来苦练的手笔。 众人心里纷纷:磕到了。 全京城夫君为娘子化新婚妆容,乔菀可是独一份,今日过后,不知要羡煞京城多少人。 “吉时到!” 唢呐起,三千繁花铺地成路,这一次,赫连时亲手牵着她,稳稳当当的,一步步踏入喜殿,跨过火盆,三书六聘,十里红妆,琴馆与将军府各自出了一份,声势浩大,引得万民围观。 “接礼——” “圣上驾到!” 众人纷纷跪拜,傅修明一身明黄,身旁的太监手持圣旨,朗声宣道:“盖闻乾坤合德,鸾凤和鸣,赫连时,年少从戎,勇冠三军,实乃国之干城。乔菀,妙擅音律,昔以丝竹之韵安抚边民,更以智谋勇略协守关隘,其柔能化戾,刚可定疆,实为巾帼之楷模。今朕观二人,堪称珠联璧合,佳偶天成。特下恩旨,赐赫连时与乔菀结为连理,共谱凤鸾之曲,再赏十里红妆,以表皇恩,钦此!” 众人平身后,遥遥可见三军仪仗,皇恩赏赐如山。帝王亲自献礼,足以彰显赫乔二人在京中的地位。 接下去是大大小小的礼物。 隔着一道团扇,乔菀的目光落在席间每一个人的面上,这里有爱她的姐姐乔荷,有她为家人的琴馆姐妹们,还有檀香楼一同患难的桑娘她们,更有她亲手带出来的女子军,还有杨淑华将军,白子期苏子鸾二人,更有赫家军的所有人,大家都诚心诚意地祝福这一场盛世婚宴。 傅修明远远冲她颔首,对她的婚事给予最大的尊重,还有最诚心的祝愿。 最可爱的是杏杏,抱着几本琴书,呆呆地望着她,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杏杏心中:乔娘娘真美。 乔菀忍俊不禁,赫连时低眸瞧着她。 “怎么,有那么好看吗?”人群喧闹中,她侧目悄悄问他。 “特别好看。”他从不吝啬对她的任何赞美。 “宾客至,正午到,请新人——” 赫连时将手递给乔菀:“搭着我。” “红花呢?”乔菀问。 “红花太累赘,一人一端显得生分,不如直接牵菀菀更让我心安。” 乔菀失笑,抬头宠溺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将手搭在他手心里,手腕抬起,袖子滑落,露出皓腕上一枚赫家传家镯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圣上亲临,夫君亲自为她裁制嫁衣,点妆,寸步不离,嫁妆三份,红妆三十里,三军仪仗,万民同贺,今时往日,对于乔菀来说,大有不同。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乔菀有意将扇面下移,露出一双美目定定瞧着赫连时。 赫连时哪里受得了她暗送秋波,灵魂深深陷入她眼中的陷阱,他欲追她眸中闪烁,却见她微微挑眉,又把扇子往上提了提,偏不给他一直看。 菀菀又想玩闹。 “敬茶——” 乔菀转身,正要接过热茶献给乔荷,赫连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他温声道:“这件事,本该是我敬菀菀姐姐,感念菀菀家人将菀菀交付于我。”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南越国哪有男子敬茶的规矩,向来都是女子敬茶,以示婚后侍奉夫君,孝顺婆母的心意。 “我赫家,不需要妻子侍奉夫君,要说侍奉,是我侍奉菀菀还差不多,更何况,菀菀嫁进我家,已是我修来几世的福气,执安不敢要求再多。” 茶水滚烫,赫连时端着,面色不改,恭恭敬敬递到乔荷桌旁。 乔菀凝视着赫连时的后背,眼眶酸涩。 他当真敬她,爱她,护她。 “送礼——” 送礼是南越国近几个月来新出的习俗,由男方亲自挑选两样称心的礼物送给女方,一般都是簪子,金银之类。 红布裹着两样器物被人呈上来,宾客纷纷探头,好奇赫连时会送乔菀什么。 “菀菀,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是妻月琴,以表我们二人因琴生缘,愿我如星妻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菀菀,我送你的第二件礼物是长宁金剑,与我小字执安相合,如今更符合菀菀周身气度,愿我能与菀菀护天下长宁。” 乔菀握着扇柄的手缓缓下移,露出姣好的面容,她定定地端详着他的眸子:“我愿与执安,长相守,长安宁。” 赫连时慢慢向她走近,低眸见她眼底深情,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他的世界里只有她。 他抬起她下巴,深吻。 扇面翻转,落入男人的手中,虚虚掩着她泛红的面庞,替她遮羞。 礼成后,赫连时在外头敬酒,她被送入了洞房。 嬷嬷派人送来了红盖头,她静静地坐在这间她最熟悉的房中,与上一次成婚不同,这一次,她满怀期待的在等他。 也不知他会不会贪杯,也不知他心疾究竟好全了没有,红绸子落入她眼里,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烦。 “菀菀。” 她正欲自己掀开盖头,赫连时就进来替她掀开了。 一身酒气,她皱了皱眉。 “不怕心疾复发吗?”他跪在她脚边,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怕,但我好开心,就忍不住多喝了,我想为了菀菀,心疾复发也不是什么问题。”赫连时垂眸,挡去眼中的清醒,语中带了几分糊涂和懵懂。 他身上酒气熏熏的,乔菀不疑有他,熟络地替他宽衣。 “等一等,合卺酒还没喝。” “都醉成这样了,还敢喝。”乔菀瞪他一眼,拎着他的外裳凑近他鼻尖,“你自己闻闻,酒气熏熏的。” “哎呀就一杯,好不好,菀菀。” 乔菀终究架不住他厮磨,与他喝了合卺酒。 “好醉,更醉了,菀菀。”赫连时耷拉在她肩膀上,拽着她摇摇晃晃跌倒在榻上。 “菀菀,我手疼,好热。” 一句话,乔菀立马慌神,仔细查着他手上的旧伤,心疼坏了,浑然不觉床幔垂下,她早就被他死死圈在怀中。 “没有伤呀。” 乔菀抬头,对上他乌黑清明的眼睛,又抓着他里衣仔细闻了闻,居然只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儿。 酒味呢? 第123章 “执安没醉?”她反问。 “醉了醉了,好热,菀菀帮我脱衣服。”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嚷嚷—— “将军,您刚刚要的酒都洒了,小的又给您换了一壶,放门外了。” “执安还要撒谎吗?故意把酒洒在外裳上,欺骗我心软?”乔菀眯眼,审视他。 “菀菀凶我。” “哪有!”乔菀努努嘴,“执安想要就直说,怎么阴谋诡计这么多,还骗我怜惜,你明知道——” “知道什么?”他靠近,引她说话。 “知道我对你最是心软。”乔菀红着脸,声音低下去。 他轻笑一声,总之现在目的到了,他只想和夫人亲亲抱抱。 第105章 对抗路夫妻赌约、要想抓住女人的心要先抓住女人的胃 隔日, 苏子鸾白子期大婚。 喜宴下,赫连时握着乔菀的手,见证又一对新人。 “执安, 话说子鸾姐与白军医先前为何会分开呀?” 赫连时敲敲她的额头,喂了一口甜枣给她吃, 低声道:“因为误会,因为有嘴不说。” 乔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像执安之前去北城不和我说一样?!” 赫连时捏着茶杯的手悬停在半空, 支着手腕无奈地弯唇:“是。” 二人目光落在大堂中对拜的新人,苏子鸾向来大胆, 勾着白子期的脖颈便亲了上去。白子期一愣, 随即眼尾泛起柔光, 回吻她。 “先前,白子期与苏子鸾在北城相识, 他本是我军中军医,拜入苏子鸾父亲医馆下学医, 与苏子鸾相爱,但那时候军中事务繁忙, 战事不断,伤员也多, 急需白子期这样的医者, 他选择了随军。” “这为何不能说开?”乔菀问。 “苏子鸾性格飒爽刚烈, 想随白子期一起, 可上阵打仗难免受伤,白子期不想让她冒险, 就找了借口, 说自己要在军中立功,与我班师回朝, 做第一军医,还找了许多贬低自己的话,比如贪慕京中繁华,不愿意与苏子鸾在北城受苦等等,逼得苏子鸾与他一刀两断。” “你们男人还真是喜欢自以为是,有事情都不与自己心爱之人商量。”乔菀看他,意有所指。 “是。”赫连时承认自己先前擅作主张了。 “你不在的那些时日,我与白子期去寻苏子鸾,第一眼见到她,她身上便是一股浓浓的怨气和不甘,在离开白子期后,她彻底变了模样,整日在酒肆买醉,眼里黯淡无光。当时我立马想到了远在京中的你,我第一次担心因为我的不告而别,会让你陷入无尽的痛苦。 从那以后,我便知道我错的彻彻底底,我应该尊重你的决定,你要与我在一起上战场,那我的任务便是保护好你,而不是借着心疼你的名义,把你丢在原地一个人胡思乱想。” 赫连时从前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面对他的菀菀,他几乎无话不谈,与她交心,与她承认自己过去的错,会为了她改变自己一贯的处事原则。 “哦~所以你们男人还是要长嘴,长嘴的才有老婆。”乔菀打趣他。 “嗯,后来白子期长嘴了,确实能追回苏子鸾。”赫连时笑着。 觥筹交错,唢呐鼓声在耳边回荡。 半年后,入夜,圣上急召。 “朕新登基,根基未稳,吐蕃就急着杀回来了。”长明灯旁,傅修明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对着赫乔二人道,“此次一去,务必得胜。” 赫连时与乔菀对视一眼,眸中凝重。 傅修明屏退众人,大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怎么,新婚后急着要孩子了,不能上战场?”傅修明微微挑眉,温和地看向大殿中站立的乔菀。 数月没见她,她本就白皙的面庞比从前更显清丽雪色,眼中依旧亮盈盈的,发间的簪子皆是京中最时兴的样式,衣裙也不错,想来赫连时待她很好。 就是身段看着,好似丰腴了一些。 虽说傅修明答应赫连时不再纠缠乔菀,但想到她怀孕,便忍不住想到他们两之间要做的事情,心里一阵阵痛。 “咔嚓——”聆听傅修明心碎的声音。 乔菀算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赫连时回道:“那倒没有,臣已经服下避子汤,臣的妻子,不受生子之苦。” “咔嚓——”傅修明心又碎一半。 傅修明:好好好,这么有种,早知不多嘴了。 “既然能上战场,那是最好。”傅修明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对了,边关苦寒,乔将军也要照顾好自己。” 乔菀知礼地点点头,朝傅修明笑了一下。 傅修明碎掉的心忽然被粘起来了。 赫连时瞄到了。 “诶,御膳房新做了好吃的糕点,也许乔将军会喜欢,要不要带一些回去?”傅修明语气明显软了几分,完全忽略赫连时的存在。 赫连时微微挑眉。 乔菀肚子很合时宜的响起来,她抿抿唇,也不看赫连时,笑着应下。 “臣替家妻谢过圣上,战事紧张,我们得先退下了。”赫连时咬牙加重“家妻”二字。 出了宫门,马车摇摇晃晃回将军府。 乔菀捏着傅修明送的糕点,大块吃了起来,还不忘递给赫连时一块。 “执安,我们来得急,晚饭都没吃饱呢,你也尝一块。” “傅修明给的好吃吗?”赫连时悠悠问。 “嗯,宫中的厨子确实不错。”乔菀眨眨眼,唇边还沾着糕点。 赫连时想把她手中的糕点收走,又不舍她饿着,只能干看着她,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菀菀太可爱,遭人惦记怎么办。 于是赫连时处理完军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乔菀藏起来的各种话本子。 君子自当不耻下问,勤勉好学,赫连时深谙这个道理,白日里准备打仗,晚间就学习侍妻之道。 这一日,赫连时豁然开朗,在话本子里学会了一句话,他反复念了三遍,记在了心里。 “报——”将士急报,赫连时定神,抓过身旁的利剑。 他看了眼被丢在一旁的话本子,罢了,有的事等打完仗再说。 乔菀倒是没注意到赫连时藏了这么多小心思,她这几日窝在军营中,与女子军同吃同喝,凝聚女子军军心。 “大家近日来的进步我都看在眼中,此番吐蕃来犯,要伤我朝百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此一战,大家都有上阵杀敌的机会,也请大家拿出十足的精神,来日我们一道凯旋而归!” “哐当——”酒杯碎地,以示决心。 数百名女子军组成一支精奇,随着乔菀闯入黑夜之中。 另一边,赫连时带兵紧紧随着她。 “菀菀跑的倒是快!”赫连时一挥马鞭,孤身追上她。 “执安,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女子军与赫家军,谁先将军旗插在吐蕃阵营上,谁就赢?”乔菀偏头对他飒爽一笑。 赫连时喜欢弹琴时温婉的她,也喜欢她这副别样的张扬。 “好,这赌约就给将士们,我们两单独打一个赌,怎么样?”乔菀问他。 “好啊,谁先擒获吐蕃大将军,就得听谁的。”赫连时一夹马背,驰骋而去。 乔菀仰头,一双眸子死死锁着敌方将领,计算着距离。 看赫连时的架势,是准备进攻,那她便远攻。 赌约一出,士气大涨,女子军呐喊的声音隐隐盖过赫家军的声势,赫连时勒马,往身后的赫家军看去,挥剑高呼:“杀!” 日光下,疾风刮过,乔菀高高束起的长发拍打在甲衣上,混着军旗猎猎作响的声音。 女子的声音本就尖锐,此刻回荡在战场上,踩着军鼓,硬生生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风沙扬起迷人眼眶,双方都看不清对面的兵力,吐蕃士兵闻见声音,只觉得瑟瑟发抖。 “情报有误?对面人未免太多了,而且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吐蕃大将军赤松捏紧手中的长剑,神色凝重,“诸位将士,冲!” 风停,沙尘缓缓落地,吐蕃士兵这才看清眼前庞大的军队,赫连时与乔菀一前一后地立于他们军队跟前。 赤松心中一紧,他们马程何时这么快? 赫连时弯唇,盔甲下露出一双嗜血的眼,有了赌约,将士们果然非同寻常。 乔菀将羽箭搭在弓上,瞄准赤松。 羽箭的破空声拉开厮杀—— 赫连时策马去寻赤松的人头,赤松躲开羽箭,与他厮杀在一起。 “烈瑶!”乔菀几乎是踏风而来,朝阳剑直指赤松。 吐蕃副将见对面来势汹汹,吓得愣神,这哪是攻打吐蕃,分明是他们夫妻二人在争夺军功。 赤松的剑,赫连时的寒霜剑,乔菀的朝阳剑,三把利剑扭打在一起,赤松每每察觉自己要被其中一方夺命,立马就有一把剑横在其中。 当然,这不是救他,也是要夺他的命! 赤松哪里招架得住赫乔二人折腾,尤其赫连时是出了名的不要命的打法,招招取人性命,拿人七窍,近身更是难敌。 第124章 赤松灵光一闪,要不先解决了乔菀。 然而—— 乔菀的兵法剑术,几乎都出自于赫连时,与他一脉相承,招招狠辣,又带了几分狡猾,将赤松杀得步步后退。 “执安,他亲自送上门来的,你便将他送给我!” “不行,我要菀菀听我的。” 话音刚落,赫乔的两把剑同时抵在赤松脖颈上。 与此同时,女子军和赫家军也同时将军旗插在吐蕃领地之上,两面对峙,彼此分毫不让。 乔旗和赫旗在黄沙中翻滚飘扬。 女子军承袭了乔菀的剑法,又学了许多兵书策论,在战场上的应变能力,巾帼不让须眉。 赫家军见状,自是警铃大作,不肯输给女子军半分,杀敌杀得更疯。 从黑夜杀到黎明,鲜血染了剑光,深深嵌入地底。 “菀菀,我们平手,把赤松压入大牢如何?”赫连时问。 “好主意。”乔菀飞快地收了剑。 赫连时轻笑一声,趁机夺了赤松的人头。 乔菀:...... “菀菀,兵法里面有一句叫,兵不厌诈。”赫连时策马略过她身旁,伸手禁锢她腰身,热气洒在她耳廓,“菀菀,之后你得听我的了。这第一条嘛,不许吃傅修明的糕点。” 乔菀只觉得头皮发麻。 醋味都扑到她面前了。 这一场战打的轻松,女子军也因此建立了第一份在战场上的功勋。 班师回朝那日,女子军位于赫家军前头接受百姓夹道欢迎之礼。 至此,越来越多的女子敢于奔赴自己的理想,勇于发声,因着女子军的缘故,女子的地位也渐渐上升,男子再也不敢轻易小看女子。 傅修明再次召见乔菀。 “回禀圣上,女子军此次立下战功,实乃我朝之幸事,象征着今后我朝战场上不仅有男丁,更有英勇善战的女兵,若将男女风气整治,我朝女子会有更多进步,能够走出宅门,获得施展才华的机会。 其实不止是这件事,末将还有一事相求,末将在边关之时,略微了解了毗邻国家的文化,据我所知,周边异族小国对古琴了解甚少,若能通过互市将古琴流通,不仅能给我朝带来大批盈利,更能促进关外和平,彰显我朝圣明。” 大殿内,乔菀神色严肃,将自己的想法尽数告诉傅修明。 傅修明每见一次眼前的女子,就为她所折服一分。此刻她眸中坦坦荡荡,令他心动,却也令他望而生却。他见过乔菀爱人时的眼睛,只有看向赫连时的时候才会不一样。 “如今吐蕃交了投降书,暂且天下太平,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还有,对我不必称臣或者末将,把我当友人就好。”傅修明问。 “我打算与执安去边关,将古琴传扬出去。”乔菀抬头,眼里有自由,有明亮的光,在弥漫着龙涎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冽。 傅修明生出一种想抓住的冲动,却也知道不能阻拦她。 他不想熄灭她眼里的光,赫连时说得对,后宫并不适合她这样的女子。 “圣上,赫将军求见。”太监进来禀告。 傅修明强行将心中的蠢蠢欲动压下。 夺人妻子,那江山还要不要了?虽然赫连时没有与他明说,但傅修明心里到底清楚,赫连时有治国定国之才,只是赫连时更爱乔菀罢了。在边关,赫连时有数次机会可以杀了他,可以自立为王,更可以谋反,凭赫连时的威信,要做这天下之主,又有何难? 傅修明又问乔菀:“你果真向往那样自由的日子?” 乔菀点点头:“我喜欢简单的生活,接下去的日子,我要与执安走遍天下四方,弹遍世间高山流水,与他不离不弃。” 事已至此,傅修明招手,示意太监让赫连时进来。 赫连时在外头等的着急,唯恐傅修明这个家伙对菀菀做些什么,一进去,忙道:“启禀圣上,臣在家中做了好些糕点等着菀菀回去吃,就不在这儿妨碍圣上日理万机了。” 糕点?傅修明原是想再送一盒给乔菀,眼下是没机会了。 “圣上,圣上?”赫连时见傅修明出神,又补了一句,“菀菀今日说好要给我再做一个荷包,还望圣上包容体谅。” 乔菀一脸懵:我何时说要给执安做荷包了? 傅修明实在不愿意再和赫连时说话,这男人一有机会就全方位无死角与他秀恩爱,他真怕自己气的拿扫帚给他扫出去。 “走吧走吧。”傅修明嫌弃地摇手。 出了殿外,赫连时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堂堂一个大将军,拿菀菀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不过他先前学会的那句话——“要想抓住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女人的胃”眼下有空可以实践了。 “执安喜欢荷包?” 赫连时被问的心虚,其实他刚刚只是想刺激一下傅修明... 下一瞬,乔菀踮脚,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其实我...已经做好了,你怎么发现的?” 赫连时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语气欢快:“菀菀对我所有的心意,我都明白。” 他又道:“上回菀菀输了,今后可都要听我的。” “好呀,执安想要我做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乔菀胳膊肘撑在他腿上,笑得眉眼弯弯,赫连时捉住她下巴,终是没忍住吻了一口。 “我只要你爱我,只爱我,眼里只有我。剩下的事情,我统统都会为你做。” “那当然。”她轻语。 “这是执安做的糕点?比宫中的好吃,我今后天天都想吃。” “好,那我变着法给菀菀做。” 厨房内,赫连时围着襜衣在灶台边忙活着,香甜的糕点在乔菀口中化开,她从怀中拿出一枚鹅黄.色的荷包,撩开他的襜衣,轻轻将荷包系在他腰间。 “执安,我们什么时候去边关?” 赫连时停下揉面团的动作,沾了一点白色点在乔菀鼻尖:“等我为你种下的海棠树开花,我们便去。” “好,都听执安的。” 第106章 执箫菀琴,白首不离。 建元三年春, 江南细雨缠绵,万物逢生。 雨后,城外的海棠花一夜之间张开花瓣, 挂满枝头。 “这是谁家种的海棠林?”不知情的路人驻足,惊叹竹墙后探出的春色。 “你是刚来京城的不知道, 这是赫将军三年前亲手为夫人栽下的海棠林,不过他们出关去了, 不在城中。” 三年前,赫连时拗不过乔菀, 等不及海棠花开, 二人便去了边关, 带了上万的古琴前往互市,如今古琴互市走上正轨, 赫连时再也不忍心她这么辛苦下去,好一顿劝说, 才终于把她带回京中休养。 舟车劳顿,还未到京城, 乔菀便靠在赫连时肩头昏沉睡去。 乔菀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 赫连时活动了下被压麻的手腕, 手背上隐隐有青筋冒起。 她下意识地将手覆在他手背上。 “莫不是心疾又...”乔菀眸中慌乱, 一如她第一次见他心疾发作的样子。 “疼不疼?”她困意俱消, 伸手替他揉了许久。 马车外雨声绵绵,赫连时垂眸望着她, 心中柔软的塌陷下去一块。 “菀菀在, 我都不疼的,适才只是被压麻了。” 乔菀松了一口气, 如蒙大赦般抱住他腰身:“不是旧疾复发就好。” 赫连时握着她手腕,她脉搏跳的厉害。 “怎么忽然这样慌张?”他问。 “执安,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十多年前,将军府门前。 “这么小的姑娘,快冻死了怀中还抱着琴,既然是喜欢琴之人,那就收留她回琴馆吧。” 冬夜,一双精致的鞋停在乔菀面前,女子好听的声音传来,乔菀抬头,一位妆容得体的妇人看着她怀中紧抱的琴,朝她伸出手。 妇人的手很温暖,散发着淡淡的芦荟味儿,乔菀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上看见了神性。 下人们都叫她赫夫人。 赫夫人生的很美,端庄安静,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可乔菀却不觉得她是这样的人,因为她弹的琴,分明声声泣血,天地共悲,道不尽相思。 乔菀从未见过赫将军。 那日,赫夫人生辰宴,等到宴席散尽,乔菀捏着自己做好的荷包想送给赫夫人做生辰礼,意外撞见哭得近乎失控的她。 “谁?”赫夫人慌乱地抹眼泪,强行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 “承蒙夫人收留,我...我...想来给夫人送生辰礼,微薄之礼,还望夫人不嫌弃。”乔菀无措地站在原地,双手将荷包呈上,低着头,不敢看赫夫人那双泛红的眼睛。 “谢谢你,我很喜欢。”赫夫人没有怪罪乔菀撞破她的不堪,笑着收下了荷包。 “你跟我半年了吧?”赫夫人问。 乔菀乖乖地点头。 “你是个可信的,在京中又无背景,如今所能依靠的只有我了,能否听听我说说体己话。” 第125章 乔菀不敢拒绝,小跑去掩了房门,恭恭敬敬朝赫夫人行了一礼:“夫人请讲。” 赫夫人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再开口时,言语中已然带了浓浓的哭腔。 “这样的好日子,连你也知道疼我,惦记我,为我准备生辰礼,可我的夫君怎么就不懂呢,他在边关数载,连封书信都没有,你说,他是不是忘了我?忘了我们曾经的誓言? 我们的儿子,他与你一般大,可我的夫君不惦记我,也不惦记他的儿子。” 说到这,赫夫人笑得凄然,三杯烈酒下肚,继续道:“我的儿子,与我的夫君生的相像,我爱我的儿子,可我一见他,便想到一上战场就杳无音信的夫君,为何要让我一个人守在这里,我已经三月不敢见我儿了,可笑吧。 我的夫君几乎是我的全部,他...” 乔菀拿了帕子为她拭泪,却发现她已经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临走之际,赫夫人忽然又清醒过来,喊住乔菀的名字:“乔菀,你今后抱着琴,去后院外头,弹我教你的那首《长相思》,我儿子怕黑,最喜欢听琴,你且替我去哄哄他。 记住,不要在他面前露脸,你们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少时的乔菀听不懂赫夫人最后一句话,只是照着她的话做。 府里规矩多,嬷嬷拿了一根绸子蒙住乔菀的眼睛七拐八拐才将她带到后院,她已懂事,明白男女有别,虽在后院,绸子摘下后,不敢乱瞥。 夜里,赫小将军从未出过那道门。 乔菀的琴艺一日日精进,《长相思》弹得越发出色,在琴馆中渐渐有了名头,竟有不少公子向她递来书信。 有一日,暴风骤雨,赫夫人派人在她琴里做了手脚,她没弹好琴,赫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训斥了一顿,骂她琴艺不佳,私下却夸赞她,城中无人能将这首曲子弹得比她更好了,连琴动天下的赫夫人也自愧不如。 琴馆外风雨交加,赫夫人看向乔菀的目光愈发怜悯,良久,乔菀才听见她叹息:“你的琴艺极好,人又生的貌美,但在京中不能展露头角,因着你的身份,你的过去,没有人会真正看重你,不是我不托举你,只是我没有能力护着你,枪打出头鸟,凭借一点才艺,你只会成为达官贵人间相互交换的妾室,还有诸位才女的嫉恨,你心性善良,敌不过旁人心机。 京中繁华迷人眼,我能做的只有收留你,再把你往高处送,我怕害了你。” 乔菀慌忙跪下,冲她磕了三个头:“乔菀能蒙夫人收留,已是上辈子修来的大恩德,不敢肖想其他,只求安安分分过好余生,乔菀愿意只在琴馆做一个安分的端水丫头,为夫人分忧。” 说完这话,赫夫人不再看她,目光定定地透过窗外瞧着将军府的方向,她依旧不想回府,唯恐睹物思人,可她躲在他送的琴馆里,又何尝不是一种睹物思人呢? “乔菀,今夜风雨大,你又生来体寒,就不用去将军府弹琴了。” 是夜,乔菀却彻底失了眠,在榻上辗转反侧,屋外雨珠拍打芭蕉叶,如根根尖刺扎在她心口。 赫夫人待她好,为她思虑周全,她理当尽数回报,她能做的不多,今夜雷声阵阵,赫小将军又怕黑,她不能忘恩负义。 下床穿鞋袜的那一刻,她已经全然忘了自己体寒不能遇冷,也浑然忘记了,她也是一个怕黑怕打雷的小女孩。 她打着伞,孤身一人背着琴走到了将军府。 她今夜来迟了,陈嬷嬷早早睡下,没人带她去后院,府中幽道复杂,她又不识路,只好拿了丝带将自己眼睛蒙上,照着记忆中的感觉一步步走到后院。 鬼使神差般,她居然真的到了。 往日里漆黑的屋内,一支蜡烛飘零地燃着。 一门之隔,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顾不上淋湿的衣裙,她立马架起古琴,拨弄琴弦。 一遍结束,里面的哭声骤然停歇,少年稚嫩的声音显得小心翼翼:“娘?只有娘的《长相思》才可以弹的这么好。” 乔菀不语。 许是雷雨太大,整座将军府无人注意到后院的角落,赫连时悄悄将门开了一道缝隙。 乔菀慌忙用面巾挡住了自己的脸。 少年的眼青涩,却带了几分猩红的狠厉。惊雷落下,白光乍现,他将她一双眸子记得分明。 “是你。”他收住哭腔,冷冰冰开口。 乔菀微微颔首,不敢与他对视,低眸犹豫着要不要行礼。 “再弹一遍吧。”赫连时在她身边抱膝坐下,闭眼。 乔菀抚琴,目光落到身旁少年搭在膝盖的手背上,道道疤痕在闪电下显得格外狰狞,上面有剑伤,还有刀划过的痕迹,还有一道新鲜的牙印子。 想必他一定是忍了很久,如果她今夜没来,他是不是要一个人熬。 她偷偷打量他,却不料他忽然抬头,目光猛然与他交错,她急地偏回头去。 赫连时再次将她的眸子印在脑海里。 看着她在琴弦上翻飞的手,他萌生出了一种想要诉苦的心情,他想告诉她,好久没有人肯好好陪他了,还想告诉她,他的爹和娘原本感情很好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中争吵不断,爹杳无音信,娘睹物思人,连带他也不要了。 他想开口,想起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忽然又怕惊扰了她眼底的干净。 罢了,不要吓跑她。 她的《长相思》比娘的还好听,对他也好,最独特的是,有她的琴音在身侧,手也不那么疼了,心好似被化开了,她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的衣服来时被雨打湿了,他起身回屋拿了一件自己的外裳给她。 二人话都不多,靠在廊下睡去又被雷声数次惊醒,她不厌其烦,他醒一次,她便弹一遍,弹好了她也合眼睡去。 临近天明时,她自觉换回了自己已经干透的衣裳,与他辞别。 赫连时拉住她衣角,想问问她的姓名,却被她礼貌又疏离的话堵回去。 “夫人命我,不得与您相见,夜里之事,皆为虚妄。” 风扬起她掩面的巾帕,他看的不真切,却也不愿意为难她,颔首放她离去。 她关心他手上的疤痕,碍于身份不能多问,于是加了每日为他抚琴的时间,能多陪陪他也好。 再后来,赫夫人殉夫,赫连时替父从征,琴馆被遣散,赫连时再也寻不见乔菀。 可她的每一道琴声早就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边关苦寒,他无数次吹箫,只为合上记忆里那道琴音。 那箫声含了他数十年的思念和深情,自然与她的琴音浑然天成。 高山流水,如遇知己,所以乔菀后来才会对他的箫声一见钟情。 她的琴声,他从来都不会听错,在檀香楼那日,他早已动了情。 “执安后来一个人去了边关,是不是过得很清苦?心疾有没有时常发作?”乔菀问他。 “后来,我在边关很想你。”赫连时眼尾微红,声音已然沙哑。 乔菀微愣,原来,原来,原来那时候,他们就产生了羁绊。 “后来我在边关发现了上千封我爹写给我娘的书信,至于为什么没有寄到京中,是魏家以儿女情长耽误军情的借口,截断了所有信件。” 这话赫连时说的淡然,乔菀的心却无名一紧,所以他的心疾和失眠症是在边关彻底爆发的。 “执安莫哭,今后我会与你不离不弃。” 赫连时自是不会再像儿时哭得那样狼狈,他定定地与面前的女子对视,望着她怜惜的眼,还未言语,一滴清泪便从眼眶中悄然滑落。 坠到她摊开的手心。 “菀菀,你对我的爱,是我心疾最好的解药。” 乔菀紧紧靠着他:“执安今后永远都不是一个人了,春季我为你抚琴,夏季我给你做寒瓜汁,秋季我们可以一道去折银杏,冬季我再为你做梅花糕,天下太平,我们就去游历四方,若有纷争,我便与你一道上战场,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那我便生生世世守着菀菀,护着菀菀,给菀菀吹箫听。” “好,一言为定。”两只小指勾在一起,拇指盖了个戳。 “到海棠林了。”赫连时撑开青色油纸伞,牵着乔菀下马车。 竹门打开,映入乔菀眼帘的是漫天的海棠。 林中的每一棵海棠树,都是赫连时三年前一棵棵种下的,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 “在枫叶城的时候,我就想为你种了。”赫连时温润地笑着,替她拎起曳地的裙摆,带她走至林中亭子。 亭下风铃轻摇,海棠花瓣片片掉落,箫声缠着琴音,求生生世世长相思,长相守,长相爱,长相宁。 一曲《长相思》毕,乔菀起身,步步靠近握着箫的赫连时,迎上他深情的凝视,将箫从他唇边移开,踮脚吻上他温润的唇。 她爱他,要与他共赴余生,共赏四季,她要他年年岁岁为她折最鲜艳的海棠戴在鬓间,要他亲手为她点每一日的花钿,描千秋万载的眉,要他眼里日复一日的缱绻爱意,要他的关切和心疼,要他生生世世的爱护和托举。 第126章 而她,要为他抚尽琴思,直到银丝落头,白雪不弃。 她是他的常青藤,是琴瑟和鸣的爱妻。 执箫菀琴,白首不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