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春雾[京圈]》 第1章 [现代情感] 《引春雾[京圈]》作者:姜温夏【完结】 本书简介: 先后爱|年龄差5岁|追妻火葬场 人前冷痞混球大佬人后going型爹系x独立清醒女学生/文物修复师 姜茉双瞳剪水,冰肌玉骨,是北城公子哥争相追求的窈窕佳人。 20岁这年,被好姐妹背刺,被赶出姜家,她在离开北城的前一晚,找到好姐妹的心上人,圈子里神秘低调,凉薄冷漠的那位,靳家即将上任的掌权人,靳行简。 本以为是一场荒唐,然而几日后便被找上门。 靳行简斜靠车门,眼神睨着女孩无名指内侧的殷红小痣。 “清白没了,姜小姐不负责吗?” - 姜茉知道这场婚姻无关风月,两人不过在众人面前饰演恩爱。演的多了,便希望这是真的。 直到她在书房看到一纸离婚协议,签字处靳行简三个字刺得眼眸生痛。 姜茉心下一沉。 当晚,她轻声呜咽,男人俯身吻去她眼角泪珠,混哑嗓音笑问:“今天怎么这么爱哭啊?” 靳行简发现,姜茉越来越黏他。一日三餐定时问候,稍晚一点回家都要偎进他怀里撒娇。 出差在外,他正担心她晚上自己睡会不会害怕,助理却在此时递上了双方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姜小姐说感谢您这两年的照顾,卡她收下了,还说……” “还说什么?” 助理低下头,“还说要找个年轻的。” - 姜茉被赶出姜家时就有人等着看笑话,后来只见到她和靳行简喜结连理,平步青云。 等她从靳家搬离,马上有人拍手称快,“就说她和靳行简长久不了。” 谁成想,有亲爹撑腰不说,姜茉身边往来追求者不断。 新生舞会上,混血校草正要上前邀舞,被人抢先一步。 男人矜贵冷厉,箍住姜茉手腕,在他注视中介绍:“靳行简,她老公,没离婚的那种。” 也是这一天,暗影绰绰的室内,屋外有人声经过,靳行简一身正装跪在姜茉身前,慢条斯理解下领带,“真以为我们离婚了啊,宝宝。” 文案写于2023年9月,修改于2025年3月(梗没变)。 阅读提示: 1、女主是真千金,会富过男主 2、sc,he,70%甜文+30%酸虐 3、男主吸烟后期会戒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励志 甜文 非遗 第1章 春头 遮不住的吻痕 《引春雾》 文/姜温夏 临近年关的冬春交际,北城飘下第一场雪。 到天明时,sg酒店顶层套房内的窗帘仍拉得严实,只角落落地灯散发出几丝柔和暖光。 嗡嗡的手机振动声响将姜茉拉离绑缚了她一晚的梦境。 姜茉缓缓睁开双眸。 入眼处的灰色调空间设计线条简洁流畅,充斥着冰冷的商务感。 床边柜上嗡嗡振动的手机旁躺着一块男士腕表,精致的藤蔓花纹攀爬至银色表壳,昏昧光线下,蓝色表盘神秘而深邃。 再旁边,是一副陀飞轮袖扣。 视线所及处,从进门处到沙发,再到床边,一件件衣服零落散开,昭示出昨晚的疯狂。 肩颈慢慢紧绷成直线,最近发生的一切跟着回炉。 学期末实习结束,她拉着行李箱回到家,一纸亲子鉴定报告被甩到脸上,“啪”的一声,不疼,却犹如闷棍,抡得她头脑发懵,十二年的亲缘关系被轻易斩断。 后妈祁静云毫无心理负担地将她赶出门外,而唯一疼爱她的爸爸重病入院,始终联系不上。 彻骨的凉意蔓延至她全身。 等她了解到这些事情和“好姐妹”付馨瑶有关时,正在前往付馨瑶派对的路上。 灯光摇曳绚烂,年轻身体在舞池里放肆扭动,酒杯中冒出细小气泡,当报复欲占领思维高地时,她喝下酒,走向角落里的靳行简—— 传闻他和付馨瑶好事将近。 手机振动声还在继续,姜茉眯着眼睛探身去摸索,还没拿到手机,腰身先被揽着向后。 后背撞上一道宽阔胸膛,身后那人揽紧她腰肢,将她半扣在怀里。 姜茉缓缓睁开眼睛。 身体里的颤栗仿若还在,姜茉蜷缩指尖。 脱力和酸胀感再次上涌。 桌上的手机陡然安静下来,不过几秒又锲而不舍地再次振动。 姜茉回过神,伸臂摸过手机,按下静音才去细看。 是她的“好姐妹”,付馨瑶。 身后男人的呼吸亲密地落在脖颈上,姜茉冷眼看着手机屏幕,轻手拨开男人手臂,下床。 踩到地毯上时双腿一软,险些没站住。 她低头看一眼身上的黑色男士睡袍,走进洗手间后关上门。 明亮的镜面照出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姜茉将手机贴在耳边接听,指腹轻轻抚摸过锁骨。 那一处的吻痕最深,最浓,娇艳得像盛放在那里的玫瑰花。 预想中狂风暴雨的质问没有到来,付馨瑶一如既往地假面热情,语调比平日多几分轻快,像是刚发生了什么喜事。 “不好意思啊茉茉,昨晚我家里有事走得早,没来得及让你和行简哥碰面,他过去后见我不在也走了,只能等他有空我再带你过去。” 姜茉有一瞬间愣然,向门外瞥了一眼。 隔着一道透明玻璃门,仍能看到床上躺着的男人。 而付馨瑶像是不知道昨晚她和靳行简一起离开的事,这会儿还有心情和她玩姐妹情深的游戏。 抬眸看向镜子中眼皮淡红的自己,姜茉看到自己弯起唇角,声线淡定:“没关系。” “那就好。你昨晚和成……你现在在家了吗茉茉?我去找你当面说吧,现在先去给你买早餐,你最爱的那家粥点,怎么样?” 姜茉眼珠一颤,大概将事情理清。 昨晚付馨瑶邀她过去玩儿,实际是做局,把她往成元东床上送,只是后来出了差错,她跟着靳行简走了,去成元东那的另有其人。 “好啊。”姜茉弯起唇角说。 挂断电话回去时,靳行简还在熟睡。 姜茉将手机放到一边,拾起脚边长裙看了眼,又丢回去。 心里暗骂一声。 她翻捡出内衣,确认仍完好后褪下睡袍穿上,反手去扣搭扣。 窸窸窣窣声中,身后兀地响起一道慵懒声线。 “就走了?” 扣好搭扣的细腕轻颤,姜茉回眸。 晨色氤氲中,靳行简正撑起身,睡醒后的发丝微乱,有几绺懒懒地搭在额前。 滑落到腰间的蚕丝被被他拢了下,堪堪盖住结实的小腹,整个人坐在那尔,有种食味知髓的懒散。 光线太暗,姜茉看不清他眼底神色,脑子里又闪过昨晚的画面,指尖窜过的电流酥酥麻麻,她快速眨动眼睫,试图甩掉这种怪异感。 靳行简像是笑了一声,听在姜茉耳中并不真切。 接着,他下达指令,厚重的暗色系窗帘顺着滚轮向两侧缓缓滑行,顷刻间,阳光穿透薄纱闯进房间,扬下一片金灿灿的黄。 担心她没听清,他又问了遍,“要走?” 姜茉不适地眯起眼,在对上男人幽深的目光后飞快撤回视线。 “嗯”了一声,转回身寻找衣物。 室内光线明朗,靳行简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她背上,像昨晚粗粝的掌心,寸寸抚过她轻薄的蝴蝶骨。 姜茉耳根热烫,脊背阵阵发麻。 长裙已经被扯得不能再穿,粉白色指尖在男人的睡袍和衬衫上虚虚掠过,重新拎起那件睡袍。 手臂穿进袖筒,遮住纤薄的脊背,将长发拢起后散到脑后,姜茉低下头,捡起腰带,在腰间打了个不松不紧的结。 背后的视线似乎淡下去了。 姜茉轻呼一口气。 靳行简目光扫过掐出的那段细腰。 二十岁的女孩不再只是少女时期的清瘦,身段婀娜,柔软的腰肢能被他一只手臂轻松环过。 他的衣服宽大,裹在她身上空空荡荡,衣摆直垂到小腿肚位置,露出的脚踝细白润巧,玉一样的质地。 长度倒是正好顶替了她的长裙。 姜茉没再管地上的其他衣服,也没再说什么,拿起床头手机,赤着脚,故作镇定地朝卧室外走。 一头黑绸似的长发垂在背后,粼粼柔波似的晃。 “不再说点什么?” 靳行简开口,嗓音惺忪。 走到卧房门口的姜茉趾尖稍停,抿起唇。 她昨晚是故意扑到他怀里。 早听过他凉薄冷漠的传闻,她悄悄留了被他拒之门外的后手,没料到昨晚他不但配合,到后面完全是由他在主导。 一晚能气到付馨瑶跳脚已经足够,她没想过之后再和他牵扯些什么。 但他现在,像是抓着她不放? 姜茉回过头,弯起眼眸,唇边一抹轻巧的笑,“比如,下次再约?” 第2章 周遭空气瞬时静窒。 昨晚一股子莽劲,动作却生疏青涩的小姑娘,今天看似游刃有余地再约。 倒是让靳行简刮目相看。 定定看了几眼她悄然紧握到泛白的指尖,靳行简嘴角微斜,牵起耐人寻味的笑,掀开被子下床。 后背上的抓痕在清晨薄光下一览无余。 硬朗的肌肉线条下暗藏着蓬勃的男性荷尔蒙。 姜茉瞥开眼。 “姜茉。”靳行简嗓音慵淡,拎起床尾的浴巾松散地系腰上,后腰处两个性感腰窝恰到好处地卡到浴巾那,若隐若现。 姜茉想让对方穿好衣服,想到他的睡袍如今正在自己身上,只得将视线再度偏移,听到他说,“我没有和你做炮//友的打算。” 靳行简语气不急不徐,也不带丝毫情绪,姜茉窘迫得红了脸,一时摸不透他的想法。 他是想追究,想纠缠? 还是,就这样过去了? 姜茉不想深思,权当是最后一种。 她扭过头看他,笑容未减,佯装遗憾地轻耸肩膀,“好吧,那就不约了。” “昨晚很愉快,谢谢。” 说完不等靳行简回应,转身朝外走。 套房很大,一直到会客区,才看到她的鞋子。 赤脚踩进高跟鞋,路过沙发时随手抄起靳行简昨晚搭在那的黑色山羊绒大衣披在肩上,姜茉行云流水地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差点儿和门外刷卡正要进来的男人撞到一起。 两人都是一愣。 看清来人,姜茉心头咚的一声,下意识咽了咽喉咙,“沈先生,早上好。” 沈怀京视线从房号挪到姜茉脸上,余光扫过她身上正穿着的大衣时已经收敛好脸上表情,微笑着颔首,“早上好。” 两人不算太熟,眼下情况对姜茉来说又太过尴尬,她没再说什么,微一点头后转身朝外疾走。 她步速快,厚重的大衣衣摆硬生生被流动的风牵起一角。 沈怀京静静看她背影,想到什么,低头将手提袋打开。 里面整齐放着一套女装。 他推门进去,将手提袋搁到台几上,身体往沙发里一靠,翘着腿一悠一悠,眉眼间含笑,一身的幸灾乐祸。 窗边抽烟的靳行简回过身,沈怀京眼神一扫,连啧两声。 没想到背后精彩,身前也不逞多让。 靳行简见他这样儿就烦,俯身将吸了没两口的烟捻灭在散着浅色碎石的烟灰缸里,语调嫌弃,“东西送到了就走。” “别啊,用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没让你来。” 靳行简留下这一句,人走进卧房浴室。 等他出来时,烟灰缸中多了两节烟蒂,沈怀京放下手机提醒:“你舅舅那边的人在接触hayden。” hayden,他正在争取的客户。 咔哒一声,腕表贴合手腕扣好,靳行简唇角微抬,示意他继续,沈怀京却不再说,颇有兴致地聊回之前的话题,“你猜今天为什么是我过来?” 这次靳行简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怀京却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公司新来的助理,是付馨瑶小姨家保姆的二女儿。” 他八面逢源,和谁都能聊上两句,弯弯绕绕的关系理得轻松。 靳行简看过去,沈怀京一笑,“给付馨瑶递过一次你行程。” 说完,又把手机递过来。 手机屏幕上一张照片。 楼下酒店大堂,姜茉背影纤瘦高挑,黑色大衣衣角翻飞,正随着旋转门转出。 休息区沙发上,背着托特包的女人坐在那里,手机镜头对准姜茉。 靳行简眼神冷下去。 这位新助理在靳氏的职业生涯恐怕只到这里了。 沈怀京心想。 手机在桌上嗡嗡振动,靳行简只瞥过去一眼便收回视线,低头整理袖口,“把姜茉号码发给我。” 许久没得到回应,他看过去。 沈怀京坐在沙发上,一脸兴味盎然,“怎么,开始上心了?” 靳行简没答,进衣帽间取出一件深灰色大衣,拿上恢复安静的手机,直接出了门。 第2章 镜面 湿漉漉的眼神 凛冬寒峭,北风夹着细雪往脸上刀,姜茉敛好飞舞的发丝,上了一辆的士。 路上接到室友夏楠求助,说家里小猫生了病,想请她去校博代班半天讲解员工作,姜茉自己有只小狗,能明白毛孩子生病时的焦急,当即答应下来,又给付馨瑶发消息让她不要再过来,付馨瑶非常贴心地要送她去学校。 一副非见到她不可的架势。 这就有意思了。 她倒要看看,付馨瑶还想做什么。 姜茉没再拒绝,回到临时住处时刚好早上八点。 身上的衣服应该是靳行简常穿的,一路穿回来,满身若有似无的冷杉香。 将大衣搭上椅背,褪下身上的睡袍随手丢进垃圾桶,走进浴室拧开花洒。 手腕和腰间深浅不一的痕迹暧昧靡丽,在热水冲刷后又艳丽一层,锁骨上的吻痕也更为明显,好在这些都是衣服就能遮住的。 需要处理的是侧颈上那一块。 出浴后,姜茉从行李箱中拿出一套衣服换上,又去按讲解员要求束高头发,在侧颈那贴上一块创可贴。 付馨瑶的电话到了。 再次将靳行简大衣披在肩上,姜茉出门。 停在街边的红色跑车引人注目。 冬日飞雪的天气,跑车车窗半降,驾驶位上的女人面容精致俏丽,大而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头,给人一种易亲近之感。 她靠椅背坐着,左侧发丝挽至耳后,手机贴在耳边,耳垂上的流苏坠轻晃,镶着碎钻的冰透裸色美甲在铅灰色天幕下淡下光泽。 正一下下叩着手机,似乎在等对方接通。 这是姜茉第一次以审视的目光去看待付馨瑶。 或者她这个人和她的装扮一样,复杂。 余光瞥到姜茉走近,付馨瑶收起手机,换上笑脸邀她上车。 黑色大衣直垂至小腿肚位置,姜茉坐上副驾,不露声色地将衣摆轻轻一拢,关上车门。 付馨瑶目光十分自然地跟着落过来。 大衣款式简约,低调质感,是经典的男款。 只是,不像成元东平时的浮夸风格。 付馨瑶目光狐疑,正思索着,姜茉已经开口:“谢谢你昨晚邀他过来。” 今天气温在零下,姜茉从别墅区一路疾行出来,脸蛋被冻得素白,鼻头泛着微薄的红,像是受了委屈,眼底水雾弥漫,眼皮上一层哭过后的淡红,嗓音也轻。 她抿直唇角,肩膀塌陷很小的弧度,往日待人的清冷感被削减,一副无能为力而不得不屈从于世故的落寞模样,脖颈上的创可贴形同虚设,半块红痕露在外面,惹人遐想。 付馨瑶心底一片报复的畅快,面上叹口气,驱车前行,换上心疼的口吻:“你们两个谈开了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高兴见到他。” 姜茉垂眸,长而卷的睫毛一颤,勉力牵起唇角。 想到付馨瑶早上压抑着喜悦的语气,心里冷笑。 付馨瑶收回视线,眯起眼睛里的精光,继续说:“成元东这个人吧,虽说以前是荒唐了点,但我看他这次对你是真心。你看他跟哪个朝他动过手的女人低头过?” “成家在北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这一辈里,除了行简哥他们几个,”中控台上的手机振动几下,显示成元东来电,付馨瑶没着急接,唇边腻起甜蜜的笑,“其他人家可都不如成家。成元东以后不用费心公司的事,拿到手的却少不了。” 付馨瑶看姜茉一眼,又说:“你也别怪云姨拦着你不让见姜叔,云姨自己支撑姜家也很不容易。你和成元东在一起后你家那项目融资不是难事。等过几天姜叔出院,云姨气消了,也就——” 成元东像是耐心告罄,挂断电话,连发几条消息过来,先是语音条,再是信息,内容大咧咧地敞在屏幕上。 【成元东:妈的那个姓林的是怎么回事】 【成元东:老子让她带姜茉过来,她他妈的趁我喝醉爬我床,现在打电话哭哭啼啼跟老子要说法】 付馨瑶手一抖,心脏顿时提到嗓子眼,将手机迅速锁屏后叩在中控台上,转眼去看姜茉。 姜茉微侧着头,长睫一眨不眨,失焦地看向窗外行人,像是没注意到这边动静。 付馨瑶暗松一口气,马上又觉出不对。 昨晚去成元东那的不是姜茉,那姜茉去了哪里? 脖子上的吻痕是怎么回事? 上车时又在谢她什么? 察觉出事情在失控,付馨瑶一阵心慌,心里盘算着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勉力将上面的半句话说完整:“也就把你接回去了。” 北城已经很久没下雪,这一场堪堪能盖住街面的薄雪很快化成水,冷风一过迅速成冰,镜面一样,将一切照得通透。 第3章 姜茉极轻地勾了下唇角,回过头,“不说我了。听说你和靳行简好事将近了?” 唇角极短暂地一僵,付馨瑶很快恢复笑容。 “家里长辈是在催我们早点定下来,你过来的时候我们刚通过电话。说起来,最初认识行简哥还是通过你,没想到现在我和他关系近,你们两个反而生疏不联系了。” “去年他回国的时候我提起你,他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我就想安排你们碰面,谁知道他接手公司后一直忙,你又很少回家,上学期还完全在野地里实习。好不容易昨晚你们两个都在,我想着正好,让你们重新联络起来,毕竟靳姨在世的时候也很疼你,没想到他见我不在就走了。” 听到许久没有被提起的故人,姜茉心尖一颤,眼睫垂得更低。 而付馨瑶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儿来。 姜茉以前对她的事从来不感兴趣。 再看姜茉身上的这件男士黑色大衣,更是不对。 这风格像是…… 某个想法控制不住地往上冒,握着方向盘的指尖用力到发白,距离b大的最后一个红灯时付馨瑶踩下刹车,目光滑过姜茉侧颈上创可贴没遮住的吻痕:“茉茉,听说你昨晚走得也很早,是谁送你回去的啊?” 姜茉转头侧过眼,吻痕因她的动作隐入视线之外,她与付馨瑶静静对视,久久没有说话。 原本漂亮失神的杏眼此刻带着打量看过来,清澈的眸底暗藏威压,付馨瑶喉咙不自觉吞咽,只觉得空气在被吸走,肩上像是被放了重物般有一股压迫感。 直到姜茉微微弯起唇角,提醒她变灯了,她才反应过来。 再看姜茉,又是一副轻柔无害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是她的错觉。 付馨瑶缓缓呼出淤在心口的一口气,向前开了一段,将车停在距离校门不远处的街边。 她重新撑起笑容,紧绷的语气残留着情绪,半开玩笑道:“还有不能和我说的事呀?” “没有什么。” 姜茉微斜唇角,离开时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就是一个老朋友。” 黑色衣角翩然消失在校门处,付馨瑶锤上方向盘,阴沉着脸色拨出去一通电话。 强撑着对付完付馨瑶,姜茉整个人重新陷回近日焦躁疲惫的状态中。 即使知道后妈祁静云不会拿亲子鉴定报告这种事来诓她,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爸爸那边联络不上后,好朋友程虞苏迈帮忙找到一位在那家医院工作的医生,她拜托医生帮她拿到爸爸的头发样本,再得到几句言简意赅的近况。 只是,昨天发出的消息,到早上时还没得到回复。 今天有雪,出行困难,校博客流比往日少了许多。 临近中午接待完一队小朋友,姜茉清了清疲累的喉咙,快步走向休息室。 大概着了凉,鼻塞头痛的感冒症状一股脑地冒上来,再加上发虚的双腿,行走时像踩在绵软的云团上,轻飘飘地踏不上实地。 姜茉顾不得这些,到休息室后马上去柜子里拿手机。 微信置顶里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头像仍没有发来新消息。 疲惫地靠上椅背,姜茉字斟句酌,再次发过去一条消息询问,之后起身接了杯温水,抠下一粒感冒药吞服。 手机一响,姜茉忙点开,看了一眼后颓然坐到椅子上。 医生道了一通歉,说以后不能再为她提供消息。 大概是被后妈祁静云知道了。 心里绷着的线又断一根,姜茉身体里涌上一股无力感。 她呆愣地坐了一会儿,捏了捏疲惫的喉咙,拨通医生通话,准备再问问。 只是医生那边一直没接,等自动挂断后发来一条消息:【姜小姐,不好意思。】 一阵脚步声走近,门被推开,夏楠喊着“好冷”,带着一身寒气风风火火进来,关上门后奔到暖气旁边暖手。 “猫咪怎么样了?”姜茉强打起精神问她。 之后脑子里嗡嗡胀胀,笑着听夏楠讲话,实际并没有几句进到脑子里。 “留在宠物医院观察呢,医生说吃坏东西,没什么大事……” “它现在可快活了,正追求住它隔壁的漂亮布偶……” “我跟你说茉茉,那只布偶真的绝美,小公主一样,主人还是个超级大帅比,气质绝了,人看着冷冰冰的,哄起小猫来特别有耐心。啧,那一举手一投足,把旁边小护士迷得晕头转向……” “……” “茉茉,茉茉——” 姜茉从恍惚中回神,“怎么了?” 夏楠手机上开着点餐页面,“我是问你要不要一起叫午餐,吃完饭再回去。” 她目露担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比纸还白。” “有一点感冒,”姜茉微笑,起身去拿大衣,“不用了,我回去吃。” “好,外面路特滑,你小心点啊。哇,你这大衣好帅!” 姜茉指尖略顿,笑笑没说话,收拾好东西出来。 再去医院试一试吧。 说不定这一次就能见到爸爸呢? 正低头想着,手机嗡嗡振动。 看着眼熟的号码,姜茉心脏提起,呵着白气接通,紧紧贴着耳边。 是一则语音提醒。 “姜小姐您好,这里是北城亲缘生物亲子鉴定中心,您的亲子鉴定报告结果已出,请及时领取,领取地址……” * 天气原因,机场航班全线延误。 临近年关,今夜的机场不复平日冷清,候机厅长椅上挤满闭目小憩的乘客。 登机口执勤人员不在,只屏幕上滚动播放着起飞时间待定字样。 灯光半暗的角落深处,姜茉垂颈坐着,单手揣进大衣口袋,指尖隔着一层铝箔,无意识掐着里面的白色药片,大脑如同被针尖刺着,一跳一跳,心脏跟着一起疼。 亲子鉴定报告早已被攥得发皱,边角卷起,折了两折窝在掌心。 纸张背面湿透过,隐约能看到正面的印章红痕。 姜茉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也不是第一次直面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血缘亲人的局面。 只是预设和亲身经历不同,当那些被包裹好的沉痛记忆被挖出,一层一层剥开,血淋淋地敞在面前。 她还是,溃不成军。 屏幕上滚动的字条卡顿住,两秒后跳出新的信息。 悠扬的提示音后,机场广播温声提示飞往南城的航班将于5:40起飞,请提前做好登机准备。 夜色依然黑沉如水,阳光还未浮出地平线。 厅外视线所及处,几架庞然大物已然与廊桥衔接好,也有摆渡车在登机口停靠就位。 明亮的候机大厅瞬间活了过来,长椅上的乘客纷纷苏醒,整理行装。 姜茉起身,她坐在这里一夜没动,双腿被冻得麻木。 血液重新在身体里活络流淌,本应像蚂蚁啃食肌肤,姜茉却没有感觉,又站了一会儿,等客流成队也跟着去排。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不知振动了多久她才感觉到。 是一串陌生号码。 来自北城。 姜茉将手机塞进口袋,可这串号码不依不饶,又极具耐心,等待自动挂断后再度拨了过来。 姜茉掏出手机,滑动接听键后贴到耳边。 略微嘈杂的候机大厅背景音下,耳边的男声低沉好听,带着一丝笑意叫她。 “姜茉。” 耳熟的声线。 麻木的神经恢复一丝清明,姜茉正要去回忆这道声线的主人,就听他又说:“穿走的衣服,什么时候还给我?” 是靳行简。 姜茉无心应付,垂下眼睫后面无表情地回复过去一句“丢了”,挂断通话。 队列前排已经开始登机,姜茉将报告随手塞进大衣口袋,拿出登机牌。 手臂被很轻地碰触下,她侧额,抬起眼。 身侧男人足足高出她一头,黑色高领毛衣裹住喉结,外罩一件同色系大衣。 正垂眸,视线在她身上的黑色大衣一搭,抬眼,与她目光相接。 靳行简低眉,正要打趣,原本戏谑的眼神一怔。 眼前的女孩儿眼皮红着,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又无助。 第3章 黑天鹅 看女人为你打架? 靳行简到头等舱时,沈怀京已经坐了一会儿,他搭着腿,时尚杂志敞开在某当红女星那页。 听到动静,沈怀京扭头看他神情,少顷后奚落一句:“空手而归?” 靳行简不置可否地落座,叫来一旁的空乘,“45a的小姐身体不适,麻烦先送去一张毛毯,飞机平稳后再送去一杯温水,谢谢。” 沈怀京看过来的眼神更不清白,调侃的语气也更甚:“明知昨晚不可能飞还坚持在机场候着,登机要陪着,这会儿又嘱咐人特殊关照。怎么,我们靳少爷多年铁树终于开花了?” 修长干净的手指捏下鼻梁,靳行简闭目养神,薄唇轻启:“不像你,快三十岁的人了做起慈善,追人不露面,只送些钻石珠宝过去。” 第4章 “嘿,”沈怀京指骨叩着杂志,同他认真计较,“这你就不懂了。” 见靳行简不大赞同的样子,沈怀京勾笑,心想和这个没谈过恋爱的光棍儿争论什么,便没再继续说,转而问道:“真的没拿回来啊?” 轻薄眼皮下的眼珠一滚,靳行简依旧没回,脑海里自动回放起刚刚的画面。 仰脸看他的女孩子明显狠哭过一场,眼皮鼻头都是红的,原本清泠的眼眸也没了神采,可怜兮兮的不像她。 当时那种状况,他再铁石心肠,也开不了口索要杂物。 “你别好心做坏事。” 沈怀京好笑地提醒一句,美滋滋看起杂志上的女星专访。 * 姜茉做了一个短暂而模糊的梦。 梦里她回到小时候。 绿意满窗的南城,榕荫遮半天的古树,小院里成片的洁白饱满的茉莉花。 短手短脚的她凑过去,芬芳扑了满怀,咯咯笑声引得妈妈放下手里工具,从屋里出来看她。 妈妈像是从太阳公公那来的,身上浮着一层浅淡的光,金黄色的,面容模糊。这让姜茉焦躁不安起来,毯子下的手紧握。 还好,妈妈会蹲下身和她说话,声线温柔,轻手捻去她鼻头上的花粉。 可福利院的阿姨不会。 她要努力仰起头,要乖巧,要听话,要会憋住眼泪,要会撒娇,要会表现,才能拿到过年时妈妈曾经给自己买过的水果糖。 也要强硬,要会挥拳头,才能保证在大人看管不到的角落,自己不被欺负。 她以为她的日子会这样灰溜溜地过去时,靳星允来了,她说她是妈妈最好的朋友,她会接走她,代替妈妈照顾好她。 最终,来接她的人叫姜商元,他说他是她的爸爸。 他和妈妈留下照片中的男人长相一样,他给她看他和妈妈的婚纱照,买下她和妈妈租住过的小院,把她带回北城读书。 北城的房子比小院大上许多,里面住着小她两岁的妹妹、大她五岁的表哥,和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不欢迎她的后妈。 日子如潺潺流水缓缓向前,她成了爸爸最疼的小孩,因为这份疼爱,大房子成为她魂牵梦萦的家。 可是这一切能轻易被气流颠簸出裂痕,如水纹般漾开。 睁开眼时,才发现是一场梦。 南城昨夜下过一场雨,飞机降落时,雾气刚散。 蹚过坠满雨珠的盈盈绿草,姜茉半跪在石台上,将墓碑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沈云笙被定格住的脸年轻漂亮,长发散在身后,笑容温婉而文气,像一朵恬淡不问世事的茉莉花。 在姜茉遥远泛黄的记忆里,她一直是快乐的,即使她们那时缺衣短食。 沈云笙把一碗熬得又甜又糯的粥端给她,手托下巴,弯着眼睛看她一口口慢慢吞咽,在她挖过来一勺时摇头笑说,“妈妈是吃茉莉花的仙女,不用吃粥喔。” 可是后来她看到她在厨房,小心翼翼用汤匙刮下锅底粘着的米粒,在发现她后低下头笑,告诉她:“仙女也有馋嘴的时候,要为妈妈保密喔,不然天上的神仙知道了,要叫妈妈回去的。” 她捂住嘴巴点头。 可后来,妈妈还是回去了。 脸颊贴上冰凉的墓碑,寒意寸寸逼进心脏。 姜茉颤着嗓音叫了一声“妈妈”,眼泪倏地淌下。 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早已长眠在这里。 早在四岁时,她已经是孤身一人。 天边滚过团团黑云时,姜茉离开墓园,返回曾经居住生活过的小院。 这里是一处被遗忘在旧时光中的城市角落,在过往岁月中静静书写着老城区的安静与破落。 枝桠与横七竖八的电线交缠错落,盘亘在头顶,一声犬吠惊得鸟雀争先恐后扑簌飞起,震下枝上残留的雨珠,正滴在站树下闲聊的老人身上,惹来几句骂。 穿过坑洼不平的老旧街道,姜茉停在一处院落外,推了把被锁住的院门,吱呀一声。 她昨天拿到报告后直接去了机场,过来得急,小院钥匙放在行李箱里没带过来。 正要去隔壁阿婆家拿备用,“噔”一声,不远处的灯箱倏地亮起。 老旧的糖水铺招牌上蒙了一层又一层经年陈灰,让瓦数不高的灯光更加黯淡。 阿婆身披冬衣出来,问了一声“谁呀”,眯起眼睛朝这边细看。 下一秒,脸上的褶皱笑深了一层,声线苍老而和煦:“茉茉回来啦?” 姜茉努力弯起唇,阿婆看她动作猜:“没带钥匙是不是?等阿婆去拿。” 阿婆动作迅速,不多时拿一串钥匙过来,递给她时摸到她手,凉得哎呦一声,念叨她穿得太少,拿回钥匙替她开门,嘴上问道:“今年怎么晚了几天?” 又问:“你哥没送你来?” 往年寒假后她便会过来小住,去看望妈妈,年前将房子打扫干净贴上春联,临近春节时再飞回北城。 今年爸爸生病入院,之后其他事情接踵而至…… 至于表哥祁靳……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姜茉眼眶涩烫,随着阿婆一起进去,咬字艰难地回:“被事情绊住手脚。我哥,在国外陪妹妹读书。” 阿婆没再多问,打开房门,进去开灯。 太久没住人,屋内寒气从脚底直逼上来,凉得人直打冷颤,阿婆让她先烧开水洗漱,不多时,热了简单吃食过来,又端来一碗糖水。 一天没进食,姜茉仍没有胃口,只喝了半碗糖水暖身子。 之后翻出数据线给早已关机的手机充电,拐进淋浴间。 热水兜头淋下,混沌了一天的头脑渐渐清明。 姜茉思索起以后。 如果不读研,她还有一年半毕业,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这一年半的花费,对她来说也不是难题。 至于姜家这些年对她的养育之恩,慢慢报答就行。 对她来说最难的,是与日积月累下的亲情割舍。 她进入福利院的第一天,院长就告诉她,以后,你身边的朋友就是你最亲的人。 姜茉已经记不清朋友样貌,只记得她们像淋雨的两只小雀,抖落轻薄绒毛上的雨珠,在寒冷冬夜挤在漏风的笼子里靠紧对方取暖。 可是不过一年,她的朋友被人领养离开福利院。 她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 她总是在以为自己拥有时,被上帝告知,孩子,那不属于你。 姜茉将水阀拧到最大,仰头闭上眼。 水瀑从额头闷灌浇下,封住鼻息,窒息感从口鼻向四肢大脑蔓延,身体像沉入海底深处,视野慢慢变暗,直至眼前呈现一片无杂质的黑,脑内嗡鸣声将刚刚不堪一击的脆弱思绪彻底压盖住,姜茉才将水阀关上,佝下轻薄的背脊,大口喘/息。 从柜子里找出一身干净衣服换上,姜茉从最底层搬出整理箱,拿出里面陈旧的工具袋。 小心翼翼打开,取出妈妈在世时使用过的文物修复工具,一一摩挲后放回,装入空置的行李箱。 祁静云不喜欢她,更不会允许属于妈妈的物件进入姜家,之前只能放在南城。 如今没了限制,姜茉收敛东西的手指微顿,这些东西可以陪在她身边了。 手机犹如沉闷的背景音,振动了一轮又一轮。 姜茉心无旁骛地归纳好箱里物品,视线转到床头柜上的照片时停滞住。 那是她保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照片之一。 她顶着日头光脚踩在院里花圃边,小小一团,对着镜头笑,手上脸上沾着泥巴,身后大团大团白色茉莉花开得正盛。 拍完这张照片,沈云笙叫她过去,戳她肥嘟嘟的小脸。 照片冲洗出来后,沈云笙在背面认真写下那一年的年份,和她的名字,姜茉。 指尖眷恋地抚摸过去,经过姓氏上时僵停住。 那一年她两岁。 姓,姜。 姜茉猛地抬起头。 如果她不是姜商元的孩子,妈妈为什么要为她冠以姜姓? 姜茉放下照片,去拿手机。 她送去亲子鉴定的样本里,姜商元的那一部分,是那名医生帮忙取来的。 会不会是,样本出了差错? 心脏悬到半空,在胸腔里激跳。 熄灭的火堆冒出一点星火。 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堆了满屏,姜茉无心去管,挂断付馨瑶正拨过来的通话,给医生拨过去一条语音,被付馨瑶再度拨过来的通话冲断。 她拧起眉,挂断电话,将付馨瑶拉进黑名单,再次去拨语音。 医生没接,她发消息过去。 等待回复的时间里,一条陌生号码通话进来。 她挂断,医生的回复跳进对话框:【样本没有差错,是姜先生询问缘由后当场取给我】 是姜先生询问缘由后当场取给我。 姜茉如坠冰窟,心脏寸寸浸凉,骤压得流到此处的血液快要停滞。 第5章 那一点零星的火星被冰原覆盖。 爸爸醒着,并默许了这件事。 梳理好的情绪再度被撞击得七零八落,毫无头绪地撞击她,自行寻找着宣泄口。 手机再度响起,姜茉接通,付馨瑶恼怒的声音瞬间刺破听筒:“姜茉,你是不是心虚不敢接电话?” 姜茉冷声:“心虚什么?” “你故意喝了酒去勾引行简哥,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 “少装了,”付馨瑶报上地址,“你现在过来,在行简哥面前说清楚!” 姜茉沉下眼眸。 该去收网了。 付馨瑶给的地址是一家酒吧,姜茉过去时,里面已经清场。 付馨瑶和一个女孩坐在一侧,女孩半低着头哭哭啼啼,付馨瑶满脸烦躁在强忍。 靳行简一身深灰定制西装,上衣扣子解开,搭腿坐在对面沙发,手机里正播放完一则视频。 见她过来,付馨瑶怒目而视,她身边的女孩止住哭腔,抬臂大声指责:“姜茉,你还是不是人?看到自己酒里被下料还要去喝,再故意去勾引好朋友男人!” 话说到一半,付馨瑶狠拽她一把,最后几个字被颤着嗓音挤出。 靳行简为这措辞掀起眼皮。 男人眼底如寒冰冬雪,付馨瑶头皮发紧,脸色寸寸发白,咽了咽喉咙看向姜茉,声音比电话里时平稳很多,带上隐隐哭腔,“茉茉,你这样做是不是嫉妒我……” 姜茉没心情看她演戏,朝靳行简伸出手。 靳行简回眼看她,滚动的喉结处暧昧的浅色齿痕还没完全消退。 姜茉今天一身黑。 伞/兵复古工装裤修饰出一双细而长的腿,短款运动吊带外罩一件亮色短款皮衣,露出的一截细腰皮肤在酒吧黯淡的光晕中依旧白得晃眼。 她将头发高束在脑后,脖颈修长,垂着浓黑的眼睫看他。 像一只冷冽肃杀的黑天鹅。 付馨瑶视线划过靳行简喉结,又死死盯住姜茉侧颈上毫不遮掩的吻痕,妒火烧得五脏六腑生疼,指尖深深嵌进掌心软肉,咬碎牙齿忘记言语。 靳行简将手机搁到姜茉素白冰凉的掌心,贴心地替她点击播放。 灯光绚烂的派对上,音乐声劲爆喧闹。 幸灾乐祸的几声笑被稳稳收入听筒,镜头对准的酒杯中坠入一粒白色药片,冒着小泡迅速溶解。 年轻男女扭动腰肢,尽情谈笑。 远处没人注意的角落,她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 视频播放完,姜茉闲扯下唇角,抬眼去看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的付馨瑶,“现在是什么意思,你们确定酒里有料?还是你们承认给我下料,再怪我喝了?” 又转向一旁姿态闲适的靳行简。 “你呢,你在这是什么意思,看女人为你打架?” 第4章 窗外 要不要和我结婚? 付馨瑶没想到姜茉一来就把矛头指向在场所有人,把靳行简推离自己阵营。 她心里暗嘲姜茉不懂人情世故,不等靳行简作答,率先起身发难:“姜茉,你少在这里耍心机玩心眼!不管酒里是不是料,你是不是看到了?!你是不是故意去喝了?!你是不是去勾引行简哥了?!” 相比语气急促的付馨瑶,姜茉气定神闲许多,她视线挪回去,反问:“是不是料你不清楚吗?” “你!”付馨瑶气竭,视线溜向靳行简,触碰到男人凉薄的眼神后一颤,心知失算,想快些扳回局面,“你少污蔑我!” 姜茉扯下唇角,反唇相讥:“你会好心丢片vc进去给我喝?” 靳行简饶有兴趣地歪头,唇边溢出一声笑,眼底却没有什么温度。 付馨瑶脸上血色褪尽。 她在靳行简面前一直注意形象,姜茉也一向好拿捏,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翻车,姜茉自己破罐破摔,还要拖她下水,她咬牙硬撑:“昨晚我不在,这件事我不知情!” 说完一扯身边呆坐在沙发上的女孩,“视频是她拍的。” 林琳仓惶抬头,一双眼睛红肿。 她那晚听从付馨瑶吩咐与姜茉同桌,趁姜茉不在丢了致幻剂进去,拍视频发给付馨瑶邀功。 之后不知怎么浑浑噩噩起来,再清醒时满身青紫,人在成元东床上。 她吓得穿上衣服逃走,好姐妹出主意说成元东一向大方,让她借机捞点,她给成元东打电话,成元东勃然大怒,扬言要搞垮她家,吓得她忙向付馨瑶求助。 付馨瑶不知从哪里知道姜茉从靳行简酒店出来,正火冒三丈,又在视频中看到姜茉将下料全程看了彻底,瞬时决定带她来南城,要为她出气。 没想到姜茉一句话,靳行简一个眼神,她就被推出来当靶子。 此刻姜茉背对着光居高临下看她,眉眼冷峻的肃杀感,与之前印象里的清婉柔弱全然不同。 林琳不由得一抖,“是,是……” 侧眼瞟见付馨瑶目露威胁,林琳手尖攥紧衣角不再敢说,咬牙想承认下来,却被姜茉截住。 “是付馨瑶让你做的吧?” 林琳闭紧嘴巴蜷缩起身形,付馨瑶火起:“姜茉你血口喷人!” 姜茉清泠的眼珠一眨不眨盯着她看,看得她汗毛竖起时才轻飘飘一笑,低下头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放桌上,用清淡嗓音说:“说起耍心机玩心眼儿,或者说背刺,还是你更胜一筹。” 付馨瑶直觉姜茉要对自己不利,伸手去拿手机时,被靳行简一句话钉在原地。 “听听。” 靳行简闲适靠进沙发,叠腿随意坐着,自带上位者的压迫感,说完话去看姜茉。 姜茉却没看他。 她俯身,腰间肌肤露出更大一截,后腰处暗红色指痕若隐若现。 靳行简挪开目光,移到姜茉脸上。 她今天没有化妆,脸蛋素净,更显唇瓣樱红。 姜茉指尖轻揿手机屏幕,一份录音文件开始播放。 “瑶瑶,你怎么知道把成元东介绍给祁静云,他就会咬上姜茉?” 原本降低存在感的林琳一愣,猛地看向付馨瑶。 这是她的声音。 付馨瑶显然也记得那天的对话,脸色煞白,不再顾忌靳行简在场,起身去抢手机。 姜茉一直防着她,先一步拿走手机,付馨瑶气极,人扑过去时,手臂跟着挥出。 靳行简起身,再阻拦已经来不及。 他刚想伸手去拉姜茉,将她护到身后,姜茉已经向后退开一步,手臂以更快速度挥出。 付馨瑶那一巴掌挥空,人撞上来,“啪”的一声脆响,被姜茉扇了个结实,脸歪向右侧,左侧脸颊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她愣怔一秒,屈辱交加,气急败坏地再次抬起手臂,“啪”的一声,右侧脸颊也挨了结实的一记。 姜茉预判了付馨瑶所有行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巴掌扇得干净利落,付馨瑶像是自己送上去被打。 靳行简很轻地抬了一下唇角,手揣进口袋。 同时,录音里的付馨瑶轻哧一声,“成元东就爱这种柔弱小白花,而且啊,”不知在做什么,她轻吹一口气,“成元东在这方面难得有毅力,不吃到嘴里不会轻易罢休。” 空气静窒下来,姜茉开口,声音冷得像坠在湖面的冰凌,“付馨瑶,需要我送去做声纹鉴定吗?” 付馨瑶捂住左侧脸颊跌回沙发,泪眼婆娑地指控,搬出靳行简,“姜茉,就算我算计了你,你也算计我了,你还去算计行简哥!” 经过这通折腾,本就不多的手机电量再度耗尽,姜茉将其收起,讥诮地翘起唇角,一副恶女相:“我算计他,关你什么事?” 说完又转向整晚在看戏的靳行简,弯唇问他:“精彩吗?” 靳行简正悠悠看向她。 他生了一双漂亮眼睛,眼型偏长,细而不小,略微上翘的眼尾不笑时有几分冷淡凌厉,此刻似噙着笑,黑沉撩拨。 像极了那一晚。 姜茉垂着的指尖很轻地动了一下。 靳行简勾唇,没答。 姜茉收回目光,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向外走,结束这场闹剧。 身后付馨瑶仍在呜呜哭啼,即将踏出酒吧时,姜茉听到靳行简声音。 “你是想帮我,让她对我负责吗?” 语气中竟有点向姜茉委曲求全的意思。 付馨瑶算盘落空,被噎在当场,没再言语。 姜茉眉头极轻地一蹙,甩甩发胀的手掌,踏出酒吧。 女孩儿孑然一身,背影飒飒,毫无留恋地离开,马尾被风扬起,如将飞的鸟雀张开翅膀。 一直到她背影被夜色吞没,靳行简才收回目光。 * 姜茉回到小院,充电开机的下一秒,远在美国的程虞的视频通话轰炸过来。 平日风风火火的女孩子声音漫上明显哭腔:“姜茉,你再不接电话,我真的要报警了!” 第6章 机场广播背景音中,苏迈的脸挤进镜头:“你这次真的把我们两个急死。” 贫瘠的泪腺有再度漫涌趋势,身上武装的硬刺全部软倒下来,姜茉压住眼角。 “我没事,你们两个不要担心。” 看向对面明显的机场背景,她锁住眉头,“学期刚开始,你们两个安心上课,不要专门飞回来。我这边衣食不愁,事情也能应付。” “能应付什么啊你?!丫的付馨瑶都快把你欺负死了!”说着,程虞又哭起来。 “真的没事了,”姜茉安慰,“你先回去,我把这几天的事情告诉你们。” 安慰了好久,程虞终于让步,她等不及回校,就近找了家酒店,把苏迈轰出房间,才又拨通姜茉视频。 姜茉情绪已经缓和很多,和程虞说起这两天的事,听她在对面呜呜大哭,一边心疼她,一边骂她太冒险不和自己商量。 一直说到今晚和付馨瑶彻底撕破脸,程虞才破涕为笑,仿佛那两巴掌是她亲手扇的,不过多时,又担心起来。 “付馨瑶这次在你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她小心眼儿又记仇,一定会报复你。还有成元东,还会不会再来烦你?茉宝,听你描述,我觉得靳行简今晚是站你这边的,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你要不要考虑……” “不要,”姜茉截断她的发散思维,她不知道程虞怎么会解读出靳行简站她这边的意思,她现在对那个圈子有本能排斥,“不管他对我有没有意思,我对他都没想法,也不想再牵扯。” 程虞没敢说,大约姜茉自己都没意识到,靳行简对她的特别。 据她所知,靳行简脾气并不好,敢直接当面嘲讽他看戏还没事的,姜茉是第一个。 察觉到姜茉的抵触情绪,程虞叹一口气,顺着她的心意说:“不和他牵扯也好,不然不小心得罪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想起从苏迈那听到的话,“你知道他和他舅舅不和吧?去年他回国,不到一年时间,已经能在集团里和他舅舅分庭抗礼,还有压他舅舅一头的架势。他这个人特别薄情,他舅舅住院,别人送花篮果篮,他送花圈!亲舅舅哎,这是多大的仇啊!” 姜茉原本心不在焉,听到这里动了下嘴唇。 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程虞为了逗她开心,说起苏迈最近的糗事,姜茉弯起唇角笑,将靳行简的大衣抱出来。 她现在其实几乎精疲力竭,可需要找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只有这样,思绪才不会不受控制地乱飘。 今天在墓地时大衣衣角沾上泥水,她搜索清洁方法,清理好后将大衣挂起,准备等回到北城再送去清洗,之后还给靳行简,为整件事画上句点。 挂好大衣,视线划过大衣口袋时,脑子里蓦地想起里面的白色药片。 那段手机视频里,被丢入酒杯的药片也是白色。 姜茉伸手掏出药片。 药片被包裹在铝箔里,两片一排,形状颜色都和今天视频里的一样,其中一片已经被抠掉。 姜茉翻过面,铝箔板上没有任何药品的相关说明。 视频那边的程虞注意到她凝重的脸色,叫她名字,“茉宝,怎么了?” 姜茉犹豫片刻,将情况说了。 视频两端同时沉默。 少顷,程虞咽了咽口水,说出姜茉心底一闪而过的想法,“该不会是靳行简吧?” “他没必要啊,难不成有这种癖好……”越说越没底气,程虞顿住。 “你先别乱想别冲动啊,你把药片拍照片发我,我找人问问。” 这个夜晚注定难眠。 太多理不清的头绪在姜茉脑海里横冲直撞着撕扯。 付馨瑶为什么突然这样对她? 爸爸在知情情况下给她亲子鉴定样本,是疑虑,还是已经说明他的态度? 靳行简,只是看客吗? 半夜时,窗外下起雨。 在嘈杂雨声中,姜茉掖紧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进入浅眠。 天蒙蒙亮时,雨声停了,鸟雀轻灵的叫声隔着窗子传进来,姜茉转醒。 大概还没有结果,程虞没有发来新消息。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拥着被子发了会儿呆,才起身下床。 屋子里比昨晚回来时温度稍高,感冒却似乎又加重了些,姜茉拉开抽屉,翻找备在这里的感冒药,看日期均已过期,便没再吃,关掉台灯,挪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棂玻璃上一片洁净的白,浓雾将她和整个世界分隔开来。 手肘撑着窗缘,姜茉目光放空,指腹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绘出花朵轮廓,之后一点点涂抹,雾气汇成水珠向下滚落,蜿蜒出曲折水痕。 指尖挪过去,三笔两笔后,水痕化为茎。 栩栩如生的茉莉花枝出现在被浓雾浸染过的玻璃上。 姿态清丽,似有芬芳。 整块玻璃,唯有这里是透明的,也就成了这间房子唯一的“窗”。 姜茉矮下身,透过“窗”向外望。 晨雾初散,旭日东升。 天边一片宁静的浅蓝。 院外不知道何时停了一辆车。 靳行简身姿颀长,倚门靠在那里,长指间挟着的烟灰积了一截,烟头只剩微弱火星,一双眼睛看向这边,不知看了多久。 少顷,姜茉抱上他大衣出门。 他或许在这里站了很久,还没靠近,姜茉已经闻到阵阵烟草味。 眉头微不可查地轻蹙,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姜茉隔着一臂距离站定,将大衣递出。 靳行简侧身,长臂探进半降的车窗,将烟头捻灭在车内烟灰缸,回身接过大衣,目光落在她手指上。 “还有事吗?”姜茉收回手。 无名指内侧的殷红小痣被归拢到暗处。 靳行简抬起头,黑沉眼眸将她身影纳入,倏然开口。 “清白没了,姜小姐不负责吗?” “什么?”姜茉凝起眉头。 靳行简淡笑,看着她问: “姜茉,要不要和我结婚?” 第5章 窗里 戒指尺寸改好了吗 姜茉出来前脑子里窜出过许多念头。 靳行简是来找她算账——前两次见面时她实在算不上客气,或许已经冒犯到他; 或许是来拿回衣服——他之前认真提过。 甚至已经具体想到,他来拿衣服是因为口袋里的那片药。 却怎么也没想到,靳行简会问她要不要结婚。 这提议太过荒唐,短暂愣怔一瞬,姜茉不假思索拒绝:“不要。” 靳行简似乎预料到她的答案,并没有表现出意外。 他将大衣折了一折随手放在车窗上,唇角衔笑看她。 烦字直顶眉心,姜茉皱起眉,因为那片药,她对他的印象直线下降,反问时语气里不自觉带上防备:“为什么要找我结婚?” 靳行简自然察觉到了,低眉看向她。 大概是感冒了,姜茉鼻音明显,鼻头是被揉过的粉红色,身上披了一件厚绒外套,宽大帽檐占据半个后背,大半长发散落在里面。 昨夜那种肃杀感已经褪去,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毛绒绒的无公害小狗。 二十岁的小姑娘,眼瞳大而圆润,身上带着一股青春的学生气,原本涉世未深的澄澈眼底此刻写满情绪。 她之前被保护得很好。 她现在需要极速成长。 靳行简没答姜茉的问题,而是说:“姜茉,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姜茉微微敛眉,眼神淡淡疑问。 靳行简换了姿势,环臂倚在车门上。 他还穿着昨晚的深灰色西装,外罩一件同色系大衣,游刃有余的松弛,一副打算和她长谈的架势。 “成元东和付馨瑶都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这和昨晚程虞担忧的问题一样。 附近老人居多,起早后拎上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慢悠悠经过,眼神在两人及靳行简身后的天使翅膀车牌上流连不止。 这边多是旧邻,姜茉并不喜欢这种好奇地窥探,但并不好说什么,只好微偏过脸,手揣进毛绒外套口袋取暖,眼睫跟着垂下去,无声催促靳行简快些结束这个她并不感兴趣的话题。 靳行简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说道:“包括祁静云。” 姜茉抬起头。 “祁靳出国后,姜家过度扩张,资金大量流出,去年投资的项目又受经济形势影响,市场前景不明朗。祁静云一直在积极寻找融资渠道,下半年通过付馨瑶牵线认识成元东,成家不表态的项目,其他人只会观望。” 男人点到为止,黑沉目光注视着她。 姜茉对姜家公司运营情况并不清楚,可也明白过来靳行简的意思。 上学期田野考古,整个学期都在外省,中途她被叫回北城,才知道爸爸姜商元入院多日,配合做好抽血检验,她回到实习地。 是成元东送她回去的。 第7章 再之后,成元东便日日出现,不是送花就是带些小礼物,或是零食奶茶咖啡。 都是讨女孩子欢心的小把戏。 姜茉知道家里想要搭上成家,委婉拒绝过,也和祁静云提过,祁静云那时忙着去医院,没给她回复。 没想到有一天成元东借着酒劲把她叫出去,想要和她更近一步,被她甩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换来耳根清净。 再后来放寒假回家,她拒绝了祁静云要她和成元东“交往”的要求。 在祁静云眼里,是她搞垮了两家的合作机会。 “可是我已经和姜家没有关系。”姜茉开口。 “你觉得祁静云会这样认为吗?” 靳行简抱臂,“姜家再融不到资金,最多撑到三月。祁静云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姜茉愣怔住,她没想过姜家的处境这么艰难。 但是她已经和姜家脱离关系,就算要报答姜家的养育之恩,在这件事上她也无能为力。 况且,这一切都是靳行简的推断,会不会发生还不一定,为此和他结婚,也太离谱了。 姜茉收回思绪,抬头看向靳行简,“这是你能带给我的,那我能带给你什么呢?” 靳行简看了她好一会儿,勾唇笑了。 小姑娘眼底的戒备再次浮现出来,偏偏要装出一副沉稳模样,像只吃饱小鱼干的打嗝猫咪,蹲坐在地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舔一圈嘴巴,探头探脑向你背包里瞟,问你那里面还有什么。 “你能帮到我。”他坦诚看向她眼睛。 姜茉想再问,靳行简已经直起身,“等你想答应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回身将大衣取下搭在腕上,他抬起头看她,“姜茉,你不用防备我。” 姜茉神情有一瞬微怔,不知道是哪里被他看出了端倪,目光不自觉落到他大衣上。 靳行简跟着看过去,瘦长手指撑开衣袋,夹出里面的白色药片,“因为这个?” 虽是问话,可靳行简不慌不忙语气笃定,显然已经确定她防备他的缘由。 姜茉由此反推,也确定了这片药的用途。 心里的愤怒如窜起的火焰,火舌直燎肺腑。 她昨晚曾想,她的目的并不光彩,她是既得利益者,是那一晚的导演,而对他而言,他们不过是都市男女间一场寻常的男欢女爱。 却没想到,顷刻间,身份对调。 姜茉当即冷下眉眼。 靳行简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注意着她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想起沈怀京那句“别好心做坏事”,险些气笑。 将药片丢回衣袋,他俯身靠近姜茉,嗓音沉缓,尾音散漫而勾人:“那天晚上,你有感觉吗?” 烟草味混着的冷杉香如雾如云,忽地横压过来,姜茉不自觉后退一步,后腰贴上小院门,在清晨辽阔的静谧中吱呀一声,那晚浮浮沉沉的呼吸、险些要被溺毙在他怀里的画面不由分说撞进脑海,脸颊窜上灼热。 “靳行简!” 左右无人,她咬牙叫他名字,声音里有警告意味。 小姑娘怒目而视,脸颊粉红如三月春樱,半掩在海藻般发丝下的耳尖也是。 靳行简唇角微抬,直起身,“看来脑子很清醒,记的也清楚。” 姜茉抿紧唇,脑子里的弦蓦地一动。 她那天晚上喝酒很少,除了……某些时刻,思绪一直清明,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传说中迷幻或失去意识的感觉…… 靳行简对这件事又这么清楚。 那,是靳行简把药掉包了吗? 刚膨胀起来的情绪像即将充爆时被放开气嘴的气球,迅速瘪窄下去,姜茉脸色红得不像话,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那天,我的酒里是什么?” 靳行简低眉,饶有兴致地打量她,嘴角扯出玩味的笑,“可能是vc吧。” “……谢谢。”姜茉咬牙。 胸口漫长的起伏几次,姜茉仍有不解,不自觉用软了几分的语气发问:“你怎么知道付馨瑶那晚想要做什么?” 她顿了顿,又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想知道这些不是难事。” “姜茉。” 靳行简敛了神色。 姜茉仰起仍红着的脸颊。 靳行简目色深沉,安静而长久地注视着她,这让她有一种,他是一台能参透人心的完美机器,而她是他的样本,在他的视野里被审视、被参破,最后被记录。 藏在口袋里的手心氤氲出一层汗,后背泛起阵阵麻意时靳行简缓了目色开口:“你是靳女士要我照顾的人。” 提起共识的故人,两人都沉默下来。 靳行简拉开车门坐进去,疲惫地抬了下唇角,“下次不要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音色和缓许多,像是来自兄长的叮嘱。 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衔在唇角,拇指按在滑轮上,咔嚓一声后,火石燧出火星,男人靠在椅背上轻吸一口引火。 “姜茉,你再考虑一下。”靳行简说。 猩红闪烁,袅袅烟气升腾,将他俊逸的面孔笼罩在轻雾中,让姜茉看不真切。 直到眼前烟雾消散,黑色车尾消失在道路尽头,她才收回目光。 - 黑色轿车最终停在一座庄园内。 靳行简进门时,沈怀京正坐在餐桌旁,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叫陈墨,见他进来后站起身,让管家添上一副碗筷。 偌大的餐桌上摆满中式早餐,沈怀京没动几口,筷子摆在碟子上,不知道在给谁传授恋爱圣经。 看到他进来,沈怀京朝他招手,对电话那端笑说:“对吗,上到六十下到十六,女人对爱情都是有憧憬的,需要呵护,谈的是恋爱,又不是生意。我做主,你放心买。” 靳行简净过手,垂眼拉开餐椅,在沈怀京另一侧,相隔一个座位坐下。 他这次来南城是为了达成一项政府合作项目。 陈墨听说两人过来,昨晚攒局邀请。 两人早上坐红眼航班过来,白天脚不沾地忙碌,到了晚上都懒得动弹。 陈家在南城树大根深,陈墨在这次合作项目中帮忙跑过腿,沈怀京干脆把人请来他在南城的庄园。 陈墨又叫了几个人过来打牌。 中途靳行简被付馨瑶叫出去,再回来时,场子已经散了,几人在庄园歇下。 沈怀京放下电话,笑瞥靳行简一眼,语气揶揄,“凌晨四点,是出去和哪个美女相会啊?” 靳行简没理他,看向陈墨,“说正事儿吧。” 昨晚陈墨在牌桌上一直给他和沈怀京喂牌,什么也没提。 陈家是做传统家居的,陈墨身份并不光彩,父亲已经去世,家里公司由他同父异母的大哥把持。 大哥和他没有兄弟情义,可也没赶尽杀绝,回国后他被安排进养老部门,领着工资和不多不少的分红。 时间久了,他过够了躺平虚度的日子,便把眼光放到了东风正起的智能家居上。 说这话时,陈墨将目光投向靳行简。 靳行简在国外留学时成立的科技公司eterno,其研发技术应用范围广泛,涵盖智慧金融、智能医疗等多个方面,而北城地产大鳄靳家,多年前在靳星允部署下多元化发展,收购了一家科技公司云来,从事智能手机研发销售,迅速占领国内市场份额后,向平板电脑等领域进军。 靳家在北城一时风头无两。 可惜靳星允突然离世,靳家由靳君景掌权后不进反退,云来科技发展更是被搁置。 一直到靳行简归国。 云来科技迎来迅猛发展。 靳行简深看陈墨一眼,没说话。 倒是一旁的沈怀京抬头问道:“放着好好的二少爷不当,要去给阿简打工啊?” 陈墨赶忙说:“想跟着靳哥学习。” 他功课做得踏实,早就将靳家未来的掌权人押宝在靳行简身上,又知道智能家居是云来科技下一个拓展方向,自己也对此感兴趣,与其在家里公司挂着闲职早晚被养成废人,不如去北城跟着靳行简一展拳脚。 说完后,陈墨目光又投向靳行简。 靳行简低头,点燃一支烟。 早上八点,阳光穿透秀美的中式窗户花格,投落在地面上,在他脚边印出清晰的八角窗格踪影。 连同窗外庭院里那枝次第绽放的宫粉梅也投落出影子,花瓣繁叠,秀美娇俏。 无端地,让他想起早上的惊鸿一瞥。 玻璃窗上那支茉莉花。 靳行简缓缓吐出轻雾,眼睑仍垂着。 “这些天你先在南城,帮我照看一个人。” 沈怀京坏笑着“啧”一声,靳行简没理,编辑好一条消息发出去。 【戒指尺寸改好了吗?】 第6章 救兵 好事将近 姜茉回到房间时,程虞刚巧来电。 她那边刚下课,乱哄哄的背景音中,有男生讲着一口流利英文热情邀约。 第8章 程虞拒绝掉,急匆匆奔到相对安静的地方,咬牙开口:“茉茉,那药确实有问题!丫的,天下男人一般黑,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在她破口大骂之前,姜茉抢先说道:“虞宝,靳行简帮了我。” “啊?” 姜茉卸掉一身力气向后仰躺到床上,眼睛望向天花板,“他问我要不要和他结婚。” “卧!!!”前一个消息还没消化,姜茉又丢过来一个重磅炸弹,程虞被砸得晕头转向,及时咽下后半句,缓慢地喘了口气才压着心跳三连问:“什么时候?!在哪里?!你答应了吗?!等我塞上耳机你细说!” 姜茉被她这反应逗得弯起唇角。 靳行简刚提出结婚时,她只觉得荒唐离谱,现在再想,竟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说完之后,电话那端静默下来,过了许久程虞才开口:“也就是说,靳行简一早就知道付馨瑶要对你下手,找人早早地把药替换掉,要不是被误会,他也没打算提这件事。然后他还半夜跑到你家院外,等你起床后跟你求婚?” 程虞捧脸,撤回几分钟以前的话:“天下居然还有这种深藏功与名的好男人。” 并且下定论:“他一定是暗恋你!” 她的恋爱脑快要长出来了。 “没有求婚,”姜茉思绪浮动后沉淀下来,纠正程虞的用词,“他是来谈合作的。” 程虞晃下脑袋,如梦初醒,叹了声:“要是不需要谈感情,只谈合作,有这样的大佬为自己保驾护航也不错啊。” 挂断和程虞的通话,姜茉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起身出门购物。 往年春节要回北城,今年斩断了和姜家的关系,她准备留在南城过年。 拎了满满两大购物袋食材回来,归类好放入冰箱,将房子打扫过一遍,天色擦黑时姜茉出了一身汗,也有了饥饿感。 春节将近,隔壁阿婆家的孩子今天到家,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笑声不断。 姜茉独自发了会儿呆,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水饺煮了垫肚子,之后翻出红宣纸和毛笔墨汁。 她被接回北城那年8岁,基础比同班同学差上一截,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和周末时间几乎被补习和兴趣班塞满。 那时姜商元问她想学什么,她说写字。 沈云笙有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姜茉还记得儿时过年,沈云笙总是买回大叠宣纸,将写好的对联送与四邻,多余的拿到市集去卖,之后买上一大块肉,再给她买上一串甜丝丝的冰糖葫芦。 她一手攥着冰糖葫芦,一手被妈妈牵着,头上扎的两个小丸子晃啊晃,就这么回了家。 突兀的手机铃声将卷着边角的泛黄记忆打碎,姜茉回过神,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祁靳,捏着笔杆的手指收紧。 他大概是知道了国内的事。 迟疑片刻,姜茉接通电话,很轻地喊了声“哥”。 电话那端原本急于接通的男人沉默下来,少顷后问道:“茉茉,你现在住哪里?” “我在南城家里,”姜茉靠窗边坐下。 白天温度升高,玻璃上的水汽蒸发,茉莉花枝已经不见。 “今年没能送你回去。”祁靳开口。 “没关系,”姜茉笑,鼻腔隐隐发酸,“我一个人没问题。” “春节你们回来吗?”她惯性问。 “姜檬没假期,走不开,”祁靳稍顿,“姑父身体恢复不错,除夕那天能出院回家。茉茉,要不要回——” “不要。”姜茉打断他。 空气中飘过微妙的静默,祁靳那边清晰的外文新闻报道声透过话筒传递过来,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笑意,语调轻快,让自己听上去不至于那么可怜:“谢谢哥,我今年留在南城,这边气候湿润,年味也比北城浓,和小时候一样……” 是不一样的。 她卡在这里,说不下去。 对面也跟着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祁靳才开口:“茉茉,不要因此和我生疏,有任何事还是可以找我。” 紧握手机的指尖发白,电话那端姜檬喊了几声哥,一声比一声急,姜茉没再多言,挂断电话。 窗外廊灯开着,昏黄灯光下的小院依旧看得出井井有条。 城市静寂的角落光线暗淡,天上的星星便更为明亮,也更加遥不可及。 姜茉发了会儿呆,起身写好对联福字,第二天贴好,又出门买回一个高瓦度灯泡,请人换上。 到了晚上,小院被亮腾腾的白色冷光占满。 夜色淡了。 世界好像也安静下来了。 - 那天酒吧撕破脸之后,付馨瑶没再出现,两人共同的群聊里有人约她出去,她一直做没回应。 姜茉和这个群里其他人来往并不多,之前被付馨瑶拉进来后也没说过几次话,现在更没有留着的必要,干脆地退群,清除聊天记录。 每天只和外界保持必要联系后,日子比之前更加简单。 程虞苏迈会每天定点拨来一通视频,有时也不说什么,只看她垂着头,将一个碎瓷瓶慢慢修复得完好如初。 瓷瓶是隔壁阿婆家的,被调皮的小孙子碰倒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这瓶子不是什么名贵物件,只是用了很多年,阿婆舍不得。 将瓶子修好送回去,就到了除夕。 起床后,姜茉将手机开机,带在身边。 去墓园陪了沈云笙一天,天色擦黑时姜茉回到家,从冰箱里翻出几包半成品,看过包装背面说明后又塞回去,最后拿出一袋速冻水饺煮了,摆上两副碗筷,之后打开电视机,在喜庆热闹的背景音中回复手机消息。 未读消息很多,大家说着吉祥话祝福来年,在群里分抢红包,姜茉一一回复后,又给老师打去拜年电话。 到忙完时,饺子已凉透。 简单吃了几口,微博弹出一条有别于喜庆节日的新闻——据港媒透露,壕掷4.2亿港元求爱人系内地靳生。 不算常见的姓氏令姜茉驻目,并伸手点开。 去年苏富比一场秋拍中,这枚超稀有粉钻被某内地年轻富豪以4.2亿港元竞得,近日有媒体透露,该富豪姓靳,北城人,疑似好事将近。 新闻配图里的粉色钻戒璀璨熠熠,犹如即将绽放的樱花,给出的克拉重量、净度、色级数据令人惊艳。 评论区正猜测这位靳先生身份,有人贴出靳行简的照片。 那是一期《forbes》封面,照片上的他一身深色西装笔挺周正,五官立体,罕见地戴了一副金丝细框镜,遮住过分凛冽的眼神。 样貌出众,年轻有为,迅速为他招揽到一批网络簇拥者。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姜茉恍然。 靳行简那天过后没再找过她,好像那天一早的提议只是他随性而起,过去了就过去了。 说让她再考虑一下,后来也没有再问过。 现在媒体放出这条新闻,他是真的好事将近了吧。 手机兀的一振,某群聊弹出一条消息,有人将这条链接转发到群里,@付馨瑶,提前祝她百年好合。 姜茉这才发现,这个群聊也是付馨瑶之前拉她加入的,因为太久没人说话,沉到了消息列表底部,她漏退了。 这条新闻炸开了原本平静的鱼塘,有人赞美,有人惊叹,有人排队祝福。 付馨瑶依旧没有任何回复,群里人草草聊了几句,再度恢复平静。 姜茉点出群聊,滑动通讯录列表,点开一个可爱柠檬头像的朋友圈。 姜檬今天的朋友圈和往常差别不大,她去了一家法国餐厅,发了打卡照,文字里提到农历新年,想家,有好友留言安抚。 没看到想看的消息,姜茉失望地退出朋友圈,调出爸爸姜商元的电话号码,几度想拨过去。 正挣扎时,程虞的视频拨了过来,让她开门。 话音刚落,有人在院外高声询问。 姜茉一头懵地出去,就见院外停着一辆车,四个餐厅侍应生每人手提精致食盒。 “年夜饭可不能将就。”程虞的声音隔空传来。 姜茉眼圈倏地一热,打开院门放人进去。 身后烟花声炸响。 姜茉回过头。 原本如幕如瀑的浓黑夜空中,一簇簇烟花正升起,砰砰炸响后,千树繁花同时绽开,滑出优雅漂亮的弧线,如星雨一般坠落时,又有一簇簇烟花升起。 如此反复。 视线所及处的漫天烟花绚烂至极,照亮半边天幕,令人目不暇接。 隔壁阿婆家的孩子听到声响,从屋里跑出来,拍着小手高声欢呼。 街上越来越多人,昂起头,看向同一方向。 视频那边的程虞目瞪口呆,咽掉口水:“茉茉,原来你们南城这么豪啊,几分钟几百万砸进去。” 姜茉也不知是哪位富商的手笔。 只是从大家的反应知道,南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盛景。 第9章 除夕夜在热气腾腾的满桌饭菜和满天烟火陪伴中度过。 姜商元的电话是在第二天清晨拨过来的,只有简单的一句,“茉茉,回家吧。” 姜茉在两日后飞回北城,先把行李放回住处,又到乔七那接小狗。 小狗是边牧,聪明伶俐,围着她狂蹭了好一会儿,又细声细气撒起娇,姜茉心里软塌塌一片。 乔七开车送她回去,见她瘦了许多,路上问她近况,姜茉只简单概括为年前病了一场。 年后的北城依旧张灯结彩,街景繁华。 到别墅区外,姜茉牵上边牧下车,边遛它边回去。 程虞的电话在这时候拨打过来,似乎是遇到什么喜事,还没说话,先大笑三声。 她笑声飞扬,姜茉心情也跟着愉悦,“有喜事?” “天大的喜事!我快笑飞了!哈哈哈哈哈!” “我跟你说,”程虞止住笑,“怪不得付馨瑶前几天那么消停,靳行简的钻戒新闻出来她也没像往常一样出来嘚瑟,原来是被关在家里了,过几天要被送国外去!还有她的小姐妹,林琳,你记得吧,往你酒里放东西那个,成元东放话,和林家合作就是和成家作对,春节假期还没完,家里的生意就黄了几单。真的是恶人自有恶人收啊!” “我的茉宝,你是不是有天神护体啊,你看,得罪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姜茉被这两条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被边牧哼唧着拖拽向前,才察觉出自己步子慢了。 边牧不乐意地围着她打转,露出想要自己跑一会儿的眼神,这里住户不多,姜茉给它戴上嘴套,让它就在自己周围不要跑远,才问程虞付馨瑶那边是怎么回事。 程虞神神秘秘:“听说啊,她找过你后,第二天就被靳行简的人送回北城了,我猜是靳行简和付家说了什么。” 她那边像是在啃苹果,发出咔哧咔哧的响声,“前几天我差点以为那戒指是给付馨瑶买的,差点给我呕死。真好啊,靳行简没瞎,没被那坨屎糊住眼睛,阿弥陀佛。” 那边苏迈提醒,“你没被呕死,差点被噎死。” 像是冲过来告状,苏迈声音近了:“茉宝,她吃了我八个新疆阿克苏糖心苹果!” “这是第九个。”程虞在那边说。 姜茉将手机拿离,不出意外,电话对面的两人迅速唇枪舌战理论起来。 多日阴沉的心情晴朗几分,姜茉快走到住处外时,边牧还没回来,倒是看到了等在前方的成元东。 成元东回过头,朝她歪了下唇角。 “程虞,成元东来找我了。” 电话那端马上安静下来,程虞抬脚去踹苏迈,“赶紧去搬救兵啊!” - 沈怀京电话响起时,正等在诊室外。 一门之隔的诊室内,靳行简站在问诊台前,伸手安抚台上的猫咪,对面的年轻医生正襟危坐,像是被压在座位上给领导做工作汇报。 “mocha还是分离焦虑引起的肠胃不适,布偶猫天生渴望关注陪伴,对主人依赖性强,mocha胆子又小,到国内后还没适应过来,靳先生有时间可以多陪它。” 两个高大矜贵的男人引来宠物医院内其他人的频频注视。 沈怀京接通电话,听了两句,敲开诊室门。 “姜茉那里有点麻烦。” 第7章 勿忘我 惦记得紧 靳行简回过头,示意说详细。 “成元东去丽璟了。” 布偶猫眷恋地轻蹭掌心,靳行简翻手揉它的头,另一只手去拿手机。 上面只有几条未读工作汇报。 他收起手机,垂下眼睛,“找的是你。” 沈怀京看他一眼,忽地笑了,摇着头“啧啧”两声,“你那新车我去提,两个月后给你。” 说完关上门出去。 年轻医生坐得屁股发疼,等了好一会儿靳行简也没有新指示,他站起身问:“靳先生,mocha还要继续寄养在这里吗?” “不用。” 靳行简回神。 “那我去装它玩具。” 说完医生一溜烟走出诊室。 诊室内只剩下沉默的靳行简,布偶猫喵喵叫了两声,往他身边蹭,靳行简低头揉它软软的毛发,拿出手机拨出去一通电话。 * 苏迈那边催得急,电话一直不挂,仿佛晚去一分钟姜茉能少一条胳膊,沈怀京火急火燎地开车过去时,几个保安远远地躲在一边,正鬼鬼祟祟偷看。 别墅门前,姜茉和成元东隔着一臂距离站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人没事,沈怀京不再急,挂断电话后把车停到保安身边,他是这里的业主,面相和气,平时说话也不端着架子,保安认出他后马上问好。 “在这儿干嘛呢?”沈怀京点燃一支烟问。 保安队长微胖,说话带点津市口音,挺逗,“靳先生说让我们见机行事,姜小姐不吃亏的时候就看着,要吃亏的时候再过去,别让姜小姐受伤就行。” 沈怀京想起之前成元东要占姜茉便宜反被扇了一巴掌的事,再一听这话,被逗得险些被烟呛到。 他下了车,靠在门边,慢条斯理吸了口烟,吞吐着云雾,问:“现在什么情况?” “不知道在聊什么,刚刚剑拔弩张的,这会儿又风平浪静,我们一直盯着呢。” 正说着,他“哎呦”一声,向前一个箭步差点冲出去,又硬生生刹住脚步。 沈怀京扭过头。 成元东不知说了什么,凑过去,姜茉彻底冷下脸,往后躲的同时一巴掌甩过去,马上被钳制住手腕,成元东嘴角一歪,拽着她手臂欺近,正要得意,姜茉另一巴掌毫不犹豫地挥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后,她那腿一收一抬,柔韧度极强,像是能折叠一样,那么近的距离还能一脚踹到成元东肚子上。 成元东疼得龇牙咧嘴,可也没放开手。 男人力气毕竟比女人大,姜茉被扯着向前。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只边牧,叫着就往成元东身上扑。 成元东吓得一哆嗦,腾出一只手臂去拍扑上来的边牧。 姜茉大喝一声“jan!” 边牧个头不大,灵活地闪过,大概是察觉戴着嘴罩没有攻击力,它退到旁边伸脚去踩嘴罩边,沈怀京一看这架势,连忙往保安队长屁股踹过去一脚。 “还愣着干吗?快去啊,再不去姜小姐得吃牢饭。” 几名保安呼啦啦围过去。 姜茉手腕被成元东扯得生疼,一边防备着他对自己出手,一边怕他伤害到边牧,正拉扯着,几名保安轰隆隆围过来挤在两人中间,和事佬似的边拉成元东手臂边劝。 成元东完全把没这几人放在眼里,嘴上骂骂咧咧,手上仍扯着姜茉不放。 沈怀京跟在这几人身后过来,姜茉还没看清他动作,只听成元东“啊”的惨叫一声,猛缩回手,他从来不是吃亏的性格,嘴上爆出一句国骂抬脚就去踹,又在看清来人时堪堪收住脚。 那样子有几分滑稽。 沈怀京不动声色将姜茉护到身后,指尖挟着烟看向成元东,像是刚看到他在这,一脸惊讶,继而笑着说道:“是成少啊,对不住啊没看清人,手没事儿吧?” 他这样问着,脸上和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歉疚和关心。 成元东右脸一道清晰的巴掌印,肚子被踹那一下也疼,一股火气被强压在胸口不得发泄。 他将骂咽回喉咙,抬起手背放到嘴边轻轻一吹,姜茉看清他手背上皮肤红了一片,正中间的位置被烫出的燎泡皮肤极薄,像是轻轻一碰就能破掉。 成元东放下手,目光扫过满脸含笑的沈怀京、一脸防备的姜茉,最终定在她身边的边牧身上。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边牧一对上眼神,立刻换上凶相,喉咙里压抑着咆哮,呜呜声不断。 斜扯了下唇角,成元东眯起眼睛看向沈怀京,忽地一笑,“手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刚被这死狗咬了一口,不治怕是不行。” 姜茉看出他不敢动人,只敢口头上找面子,刚要还口相讥就被沈怀京拦下。 沈怀京吸了口烟,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笑容和气,看不出丝毫生气的样子,“成少眼神不好看差了吧,今天这儿只有狂吠不止的疯狗,哪来的死狗?” 这样面子里子都不给,毫无顾忌地指桑骂槐,成元东眼神登时冷下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姜茉手心悄悄捏了把汗,她不怕自己得罪成元东,只担心沈怀京因此被牵连。 那几个保安低眉顺眼站在一旁不敢动弹,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牵扯进去,也怕两边人再动起手来。 双方正对峙着,一辆黑色库里南驶近。 天色擦黑,库里南前灯大开,明晃晃地从成元东脸上扫过。 成元东侧脸避开强光,爆出句脏话,眯着眼睛正要过来,驾驶位上男人降下车窗,露出一张矜贵冷厉的脸。 姜茉顺着声音看过去。 第10章 大概是不用上班,靳行简穿着比往日休闲,黑色高领毛衣外搭一件同色大衣,高贵矜傲,衬得皮肤冷白。 匀称修长的指骨握在方向盘上,目光越过她落在沈怀京身上,语调不耐,“怎么这么慢?” 像是两人原本有约定,沈怀京来她这边,耽误了。 “我这边没事了,你们去忙吧,今天谢谢沈先生。”姜茉说。 从她的位置看不到,沈怀京朝靳行简那边看过去一眼,眉尾一扬,唇角抬得更高,没说话。 一边的成元东有火不敢发。 他在家里公司顶着职位,真正管理的事情却少,大多数时间在外面逍遥,家里对他的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对他提过的一件事,就是不要去惹靳行简。 正巧家里来电,他接上电话匆匆走了。 几个保安看这边没事,也走了。 沈怀京却没急着和靳行简走,他转过身问姜茉:“没事吧?” 除了手腕被箍得红肿,姜茉没其他事。 她摇了摇头,“谢谢沈先生借房子给我住,这次又过来帮忙。以后有需要的地方,请沈先生一定不要客气。” “总叫沈先生太客套,可以随——”沈怀京稍顿,回过头看向某人,唇边浮现一抹倜傥笑意,“小迈叫我一声二哥。” 又问:“房子住得习惯吗?” “习惯,”姜茉算了下时间和接下来的安排,“最迟下周能将房子归还。” 沈怀京却说不急,让她安心住着,有事也尽管找他,又说:“找阿简也可以。” 他人稍凑近姜茉,声音压低些许,像是在说秘密,“阿简其实很热心肠,只是话少,藏在心里不愿意表达。苏迈打电话给我时,阿简也在,只是没接到你电话,抹不开面子,但是又惦记得紧,这不马上安排了保安队,自己也跟在后面来了。” 保安队? 热心肠? 在姜茉印象里,不管是年少时的靳行简,还是现在的靳行简,都和热心肠这三个字不挂边。 不愿意表达? 他的话少吗? 她视线稍移,向靳行简看去。 他车仍停在那里,正接着电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像是不着急。 忽地,他侧过头,幽深的眸光落过来。 两人视线短暂交接。 靳行简目光停滞住。 姜茉移开目光。 靳行简“嗯”了一声,对对面助理说:“你先过去等我。” 挂断电话时,姜茉正和沈怀京告别。 她拍拍腿边边牧的头,一人一狗走进不远处的别墅院落。 沈怀京走过来,手臂搭在他车窗上,“人都到这儿了,去我那儿坐坐吗?” 靳行简却没答,他掀起眼皮问:“你和她说什么了?” 沈怀京回过头,姜茉已经进去,一楼窗口透出光亮。 他低下头笑,“还能说什么,夸你呗。” 靳行简斜他一眼,沈怀京笑得更大声,“夸你热心肠。” “……” 想起姜茉黑白分明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怀疑,靳行简皱眉,“用不着。” 副驾猫包里的布偶猫mocha叫了一声,声音柔软,靳行简把猫包拉链打开一半,伸手进去安抚。 “你不懂,建立好感的第一步是感兴趣,你就说,她是不是多看了你几眼?”沈怀京笑问。 回答他的是汽车引擎发动声。 靳行简带着布偶猫回到酒店套房时,助理林源刚把猫窝摆放好,他开了一盒进口罐头给mocha,靳行简让他先放到一边。 来到新环境的mocha怯怯地跟在靳行简脚边,出猫包后一直小声叫着。 靳行简进到书房处理工作,它在他脚边坐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壮着胆子小范围探索。 林源拿着一沓文件站在书桌前,汇报完年前在香港的工作进展,等靳行简过目签字后,拿出一大一小两个蓝色礼袋。 靳行简撩起眼皮。 林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打开放在桌面上。 除了出现在新闻图片上的那枚戒指外,还有一套宝石首饰,戒指、耳环、手链、项链俱全。 这套首饰以勿忘我花瓣及花蕊为造型,粉色蓝宝石和白色钻石精巧镶嵌其上,轻盈娇美,绚丽迷人。 很适合年轻女孩。 林源双臂自然垂落,握着双手站在桌前。 “靳总,这套首饰是为姜小姐选定,寓意为请不要忘记我真诚的爱。” 年前,香港一家企业有意和eterno合作,邀请靳行简付港考察,出行前两天,靳行简答应付馨瑶参加她的私人party,便由林源带团队赴港。 party当晚,林源接到靳行简电话要他准备一套女装时,他人在香港,将事情交给庄助理。 他想庄助理是女生,更为方便。 没想到这位庄助理泄露过靳行简的私人行程。 这是靳行简的大忌。 林源知道时后脖颈吹过一阵冷风,心疼起自己的年终奖。 虽然靳行简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他还是想尽力补救。 察觉到靳行简冷飕飕的目光,林源垂首,将话说完:“也是我工作过失的补救。” 他声音越来越低,“听说您求婚并不顺利。” “啪嗒”一声,黑色钢笔置于桌面。 靳行简一手搭在腿面,一手轻敲桌面,他想起在南城的某个早上,他从姜茉那回去时,沈怀京说的那翻话,以及最后那句“我做主,你放心买”。 原来是这个意思。 靳行简姿态松弛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微抬,“补救,就是先斩后奏花我的钱?” “……刷的我的卡。”林源肉疼。 靳行简扬眉,“沈总还和你说了什么?” “沈总没说别的。” 林源稍抬首,见靳行简面色稍霁,他有了些底气,拿出自己手机递过去。 靳行简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接过。 林源递过来的是一份年轻女性群像需求报告。 “像姜小姐这个年龄段的年轻女性,在购买佩戴珠宝时会更注重时尚和个性化设计,这是当前市场上符合此类要求的首饰款式,另外还有……” 靳行简抬手,示意林源不必赘述,自己低头快速翻看。 除首饰外,还针对美妆护肤、兴趣爱好、文艺活动、运动健康等整理了相应品牌产品。 包括各种节日适合的礼品。 这是一份非常体贴非常完整的礼物清单。 送上五年没问题。 页数还非常讲究地控制在520页。 靳行简抬起头问林源:“你谈过几个?” 林源:“……”零个。 见他沉默不答,靳行简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啪嗒一声,又问:“一次能谈几个?” “……一个。” 林源沉默,忽地恍然,靳总需要的是个性化需求报告,是姜小姐喜欢什么,而不是这个年龄层喜欢什么。 “那我——” 靳行简乜他一眼,将手机推回去,“有空就去通知丽璟物业整改,做好访客登记,别什么人都往里放。” 想起那几个软塌塌只会劝架的保安,又补充:“保安部加强培训,干不好就走。另外,招几个退伍军人进来。” 林源垂首记下,靳行简推开椅子起身。 桌上大大小小的盒子还敞着,里面的宝石熠熠生辉,林源赶在靳行简出门前问:“靳总,那这几件?” “收好,”靳行简沉下眼皮,“去财务处报销,走我私人账户。” 第8章 见外 将靳行简托付给她 两日后,沈怀京在丽璟别墅组了个局。 这是他往这套房子第一次邀人,又是在过节期间,男男女女来了不少,一时间衣香鬓影,张袂成阴。要不是这边住户间间隔大,目前入住率又不高,恐怕要被说扰民。 靳行简刚结束一场跨国会议就被沈怀京硬拉过来,在牌局上坐了一会儿,又应付了几个人,放下酒杯后到院子里透气。 这一天忙到没吃饭,又不愿意碰这边的冷餐,他胃部发紧,脸色比往日沉了三分,原本在院子里的几人见他过来,打过招呼后溜进室内。 小路上急促的啪嗒声响由远及近,一只黑白边牧哈着舌头停在草坪前,乌溜溜的眼睛朝这边扫过来,看到他后略歪一下头,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朝后看。 不多时,一道纤细身影出现在靳行简视线内。 姜茉一身黑色运动装,从远处缓步跑来。 身材高挑,步伐轻快,长发被束在脑后,饱满的额头上浅浅一层汗。 她嘴上喊了一句什么,边牧转身向回跑了一段迎她,见她偷袭一样猛然加速,愉悦地汪一声,灵活调转身形加速,很快又将她甩在身后。 姜茉大笑,眉眼舒展,长发随夜风浮动。 鲜活,朝气蓬勃。 靳行简脑海中闪过这两个词,唇角不禁跟着勾了勾,低下头,长指探进大衣口袋。 第11章 “嗨,小姜。” 二楼露台传来一道悠懒声线。 本想继续向前跑走的姜茉缓下脚步,扭过头朝院子里看。 这套别墅和她住的那套面积格局应当相同,院前花园草坪宽阔平坦,并没有太多装饰,门廊前台阶下那儿站着一道高大身影。 二月春寒,天边弯月料峭,他穿一件黑色大衣,站在浮云幽暗的夜色下。 “叮”的一声脆响后,火石摩擦过砂轮,生出一簇火焰,男人长指挟着烟,微垂颈,轻薄烟雾后的眉眼深邃,侧脸线条流畅漂亮。 靳行简抬起眼睛,朝这边看来。 两人对视上。 风停了一瞬,姜茉跟着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慢慢缓下,喉咙紧了紧。 正在这时—— “这儿呢!” 还是那道声线。 姜茉循声抬起头,二楼露台边,沈怀京站在那儿,眉眼含笑地朝她招手。 姜茉这才反应过来,扬起唇角问好:“沈先生。” 沈怀京脸上笑容和缓,“叫我二哥就好,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 “要上来玩儿会儿吗?”他又问。 靳行简吐出口烟雾,无声朝后睇过去一眼。 时间已经不算早,别墅内仍灯火通明,姜茉站在那里没动,笑着拒绝:“不了,明天还有事情。”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京哥,姜茉隐约听到有女孩拉开露台门问他有没有看到靳行简,沈怀京回头说了句没有,等门关上,他接着问姜茉,声音压低三分:“你那儿有热水吗?” 这问题来的怪异,连靳行简都回头看了一眼沈怀京,姜茉愣了一瞬才点头。 沈怀京手搭在露台边,进一步询问:“能劳烦带阿简过去喝杯热水吗?我这儿今天第一次过来,热水器有故障。” 他动作极快地点了一下靳行简,又捂住胃部,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姜茉了然,靳行简大概是有总裁病,胃疼。 前两天才刚答应沈怀京有需要尽管找她,靳行简也帮过她,尽管天色已晚,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姜茉仍没有拒绝,抬眼去看靳行简。 他仍站在那儿,廊灯高悬在他背后,拓出的影子却意外狭长,延伸大半个院落后,停在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 大概是真的疼狠了,他没拒绝沈怀京的提议,只抬起眉眼,遥遥地看向她。 里面的人又喊了一声京哥,沈怀京将靳行简托付给姜茉,“那就拜托小姜带他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两幢别墅距离并不远,姜茉和靳行简保持一臂距离并排走着,谁也没率先开口。 只有淡淡的烟草味道不时浮过,很快被风吹散。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跑动声,一队保安排成纵队,很快跑过两人身边。 这几天保安队相当勤奋,姜茉进出时经常能遇到他们训练,每日不止三次。 保安队长圆脸,人长得和气,每次都和她打招呼。 这次也不例外,距离近些时,队长扬起笑脸,声音带喘,“姜小姐,靳先生!” 姜茉弯起唇角。 靳行简长指弹落一截烟灰,跟保安队长点头。 边牧大概是见她许久没跟上,啪嗒着小爪子跑回来迎她,见到陌生男人,它警惕地看着,围着靳行简绕上一圈,小心翼翼轻嗅。 两人因此停下脚步。 这次,姜茉主动打破沉默,“靳先生,别紧张,它不会伤害你,只是‘鉴定’是不是朋友。” 她说得礼貌,靳行简却好像不大乐意,挑着唇角问她:“叫沈怀京二哥,叫我靳先生?” 姜茉一怔。 说话间,边牧已经完成“鉴定”,站到两人中间,狗为地把两人隔开更远。 靳行简低下头,边牧正抬头,黑眼珠旁露出一点白,与他对视时,露白更多,他转头问姜茉:“这是?” 这是在翻白眼。 姜茉不好意思直言,尴尬地捏住手尖,话说得委婉:“它觉得你们,还不是朋友。” 靳行简微一扬眉,看了边牧一眼,像是不想和它计较,抬起长腿率先朝前走去,直到一幢别墅前才停下。 姜茉奇怪他怎么知道她住这儿,转念一想,他那天来这里找过沈怀京,便没有多问,开门领人进去,将人请到位置落座,自己去准备热水。 靳行简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环顾。 这套房子有人定期上门清洁,家具洁净,一切崭新如初。 姜茉的生活痕迹很少,目之所及处,只沙发前矮几上的一书一笔是她带来的。 那本书摊开着,翻开的那一页用黑笔画线了句子。 “我告诉自己:慢,就是快;重复,亦是不动声色地默默前进。” 靳行简饶有兴致地探身拿起书,原本趴在几米外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边牧倏地起身,汪了一声。 护主得很。 远远的,姜茉喊了一句,靳行简神色稍疑,刚要起身,就见边牧不再管他,啪嗒啪嗒跑过去。 那边很快传来几句叮嘱,还有电话声。 大约是和朋友讲电话,姜茉语调带着轻快。 “房子今天找好啦,东西不多,我自己搬就好。明天啊,不搬,明天要回姜家一趟……” 卡着书页的长指微顿,靳行简翻开书皮看了一眼,继续翻动书页。 这一页也被姜茉圈了句子。 “之所以诉说这段修复过程中不为人知的故事,是希望我保住的这份古意,能让后人离历史更近一些。” 姜茉端着温水出来时,靳行简单手插兜,身姿落拓,正站在窗前通话。 看起来胃部不适并没有为他造成什么影响。 姜茉将杯子放在矮几上,上楼,从行李箱里翻出一盒止痛药。 再下来时,沈怀京来了,正靠在沙发上和靳行简聊工作,“真的要从云来科技放权,用eterno去接触hayden?好不容易才将云来拿到手。” 靳行简端起杯子喝一口温水,“早晚都是我的。” 姜茉无意听两人聊工作,将药盒放下,看两人转眼看过来,她笑,“你们聊,我去忙一会儿,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说完为沈怀京接了杯水,转身上楼。 边牧没跟着上去,仍趴在那,目不转睛盯着两人。 等到楼上传来关门声,沈怀京“嘿”了声,“真是条好狗。” 靳行简刚体会过这狗的“护主”,从楼上收回目光,没说话。 沈怀京靠在沙发那段,声音幸灾乐祸,“我怎么感觉,在小姜这儿你一点儿也吃不开啊?本来还想帮你要口热乎饭吃。” 以往靳行简到哪都是香饽饽,被一群人围着,他找借口把靳行简“送”过来,结果姜茉给了水拿了药,一点也不留恋地就忙自己的事去了,一点也没把靳行简当回事儿。 靳行简倒不觉得是自己魅力的问题,前几次接触下来,更没良心的揣度姜茉都有过。 和她计较什么。 他又喝了口水,起身,还是没忍住:“她会做什么热乎饭。” 年夜饭只会煮速冻水饺的小姑娘。 姜茉倒不是刻意回避,是真的有事情要忙。 刚刚和程虞通话时老师突然来电,提醒她投稿的文章通过审核,要提前登刊,编辑发送来邮件,却迟迟不见她回复,也没有其他方式联系到她。 姜茉挂断电话才发现,邮箱里躺着一封邮件,是昨天中午收到的。 她当时正跟在中介身后看房,没有注意。 不知道这次怎么在过年期间要的这么急,姜茉打开电脑。 忙完这一通,已经将近十一点。 楼下静悄悄的,靳行简沈怀京不知何时走了。 姜茉洗好澡,躺到床上,沉静下来的脑子慢慢被明天要回姜家的事占满。 浓稠夜色中,她睁着眼,久久不成眠,心情也渐渐浮躁。 好像又回到刚离开姜家的那几天。 她还是没办法将姜商元和自己淡然地分割开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他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用宽阔的肩膀为她遮风挡雨,弥补儿时那八年所缺失的父爱。 她从他清醒地给她亲子鉴定样本那刻起也明白过来,那段时间,是她单方面联系不上他。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姜茉腾地坐起身,穿上鞋下楼。 jan听到动静,贴过来蹭她的腿。 姜茉摸了摸它的头,到矮几上拿着那本翻阅到一半的书,正准备上楼时又回头。 矮几上干干净净。 靳行简的胃是有多疼,把她一整盒止痛药都带走了? 唇角抽了下,姜茉抱着书上楼。 重新投入到阅读中,将满脑子的混乱挤走才得以入睡。 第二天上午,姜茉跨越大半个城市回到姜家。 姜家所在的别墅区在初落成时聚集了不少北城名贵,随着时间推移,豪宅楼盘跌出,资本市场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第12章 旧邻搬走,新邻加入,姜家一直没动。 在偌大的北城,单论资产,姜家只是中层,却是少有的清贵。 姜家祖上是大儒,家境富硕,却历代衰败,到姜茉爷爷那辈开始经商,稍有起色,姜商元这一辈曾扶摇直上,只是没几年光景,又走起下坡路。 姜茉到姜家院外时临近中午,隔着一段距离,姜商元坐在轮椅上,正由人推着在院子里晒太阳。 春节仿佛是北城冬与春的分界线,姜茉离开北城时冬雪初歇,春节过后回来,天气霍然转暖。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秋末,当时姜商元躺在病床上,人虽没什么精神,脸上却是饱满的。 一个冬天不见,他的手指干瘦,指甲苍白没有光泽,脸颊两侧塌陷进去,白发中偶见几根黑丝,整个人枯如干柴,仿佛老了不止十岁。 姜茉眼眶发烫,站在院外没动。 有幼童在她背后笑着跑过,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姜商元回过头,一眼看到她。 愣了一瞬,苍白的面颊上窝起一个微笑,姜商元招呼她,“茉茉,快进来。” 一句“爸爸”被她压在喉咙里,酸涩充斥到鼻腔,姜茉轻轻吸了下鼻子,走进去。 姜商元看向她身后,眼底划过失望,“没带行李回来吗?” 微风徐徐,已带了三分春意。 姜茉走上前,努力弯起唇角,“今天回来看您。” 不是没看到姜商元眼底划过的失望,只是她知道,姜商元这句话的背后,必定包含了对祁静云的某种让步,她感激姜商元对她的养育之恩,不想再欠下太多,也不可能假装无事发生地再回到这个家里。 姜茉让阿姨去忙别的,自己推上姜商元慢慢转,问他身体情况,问他在吃些什么药,问他去医院复查时间。 院子里几个年轻花农在花园那头忙碌,有男有女,都是全新面孔。 今天天气极好,阳光下腊梅树枝肆意伸展,枝头丛生的黄色花苞簇簇绽放,姜茉将姜商元推到一棵姿态古雅的腊梅树下。 春风浮动,暗香盈盈,姜商元仰着头,望着一枝腊梅,久久后忽地开口:“你妈妈最不喜欢北城的冬天。她说啊,北城的冬天太冷,手脚总也暖不过来。” 姜茉有片刻愣神,接着低下头。 陷入回忆里的老人目光悠远,长久地叹息,那声音像怀念,像惋惜,又像一切归于尘土后的平静,“那一年,她挨了一整冬,我以为她会留下,没想到冬末时她还是走了。” 望着姜商元佝偻着的脊背,姜茉的心脏像被泡在苦丁茶中,苦、涩、憋闷、委屈一股脑儿地涌上来,小时候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姜商元把她接回来时,一并买下了她和沈云笙住过的小院,那之后,便再也没提过沈云笙。 北城对她来说是新家,新环境,起初那一年,她总是睡不好,她会对姜商元说自己想妈妈,姜商元那时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擦干眼泪。 有一次她的玩具被姜檬抢走,晚上她抱着沈云笙的相框睡着,第二天肿着眼睛起床,急急忙忙去上学,放学回到家时,相框被摔到地上,玻璃碎了一地,里面沈云笙的照片飘出来,破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祁静云说是家里阿姨打扫时不小心,已经被辞退了,刚出差回来的姜商元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 之后,她将有关沈云笙的一切全部收好藏好,也没再提过。 那时她以为姜商元有了新的家庭,不提沈云笙是迫不得已。 现在仔细回忆,姜商元对她是真的好,可就算是私底下,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她们母女以前的生活。 像是那些原本就与他无关。 原本就与他无关。 姜茉眼睫颤了下,心里陡然发冷。 她看向姜商元,喉咙酸涩难堪。 她想问他,是不是从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 想问他,为什么要把她接到姜家。 第9章 夜晚 下蛊 “姐姐!” 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从别墅内飞快跑出,一把抱住姜茉腰,仰起一张俊俏的小脸看她,童声脆响,“你可算回家啦,我可想你了!” 姜桐一身儿童西服,领结打到一半,歪歪扭扭地挂在领口上,他看向左右,失望地抬起头问:“jan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姜茉被他抱住的身体一僵,缓慢地揉了下他头,还没来得及回答,祁静云跟在姜桐身后出来。 她一身灰色小香风,头发盘在脑后,整个人温柔干练。 祁静云抬手唤姜桐过去把领结打好,接着朝姜茉露出微笑,“姜茉回来了,进来吧。” 她笑容温婉,仿佛寒假伊始那个咄咄逼人把姜茉赶出去的人不是她。 进门台阶处新铺了无障碍通道,姜茉推着姜商元上去,进了门,姜商元杵了拐杖,姜茉扶着他瘦骨嶙峋的手臂往里走。 房子里和她离开之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午餐依旧像往常一样丰盛,她爱吃的饭菜摆在眼前。 姜茉却索然无味。 这顿午餐沉默而漫长。 接近尾声时,姜桐的钢琴老师到了,姜桐被领上楼,没多久,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从楼上倾泻而出。 姜商元放下筷子,叫了一声姜茉,姜茉放下筷子端坐好。 她知道,一场事关她未来生活的谈话要来了。 手术后,姜商元瘦了很多,胃口也小,骨头被皮肉包裹着,整个人苍老倦惫。 他声音温和,带着明显的疲态,“我和你祁阿姨商量好了,你以后住家里,还像原来一样,你依旧是我的女儿。” 祁静云坐在姜茉对面,脸上的笑意在姜桐上楼后就隐去,此刻低着头,下颌紧绷没说话,算是默认。 “不用了,”姜茉收回目光,转向姜商元,“谢谢您和姜家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养育之恩我会慢慢回报。” 她弯起唇角,“这次是回来看望您,再取走我妈妈的遗物。” 姜商元唇角动了动,他知道姜茉性格里的倔强,也不指望一句话就能劝动她,还是说道:“你现在正是进修学业的关键年纪,专业又需要深造,留在家里,不管哪一方面,我都能照顾你。” “您过去已经照顾我很多,”姜茉仍挂着笑意,垂下眼睫,声音慢慢低下去,“我不能再让您费心。” “你是云——” “啪”的一声,祁静云将筷子重重撂到桌面。 姜家现在形势迫人,天天被架在火上炙烤,让姜茉回来吃饭,吩咐阿姨准备姜茉爱吃的菜肴已经是她窝着火气在做,现在姜茉不想回来,而姜商元寸寸相劝,再想到姜茉惹下的麻烦,祁静云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 她在家里代人做主惯了,此刻也不想多费口舌,面向姜茉直言:“姜茉,你想报答姜家的养育之恩,很简单,去跟成元东道歉。” “静云!”姜商元低喝,“说好不提这个!” “你看她把姜家害成什么样子!马上到手的投资都被她毁了!” “那是你太急。”姜商元说完掩唇咳嗽起来,空洞的咳嗽声在胸腔内震动,瘦削的肩膀随之起伏。 被护在身后的熟悉感令姜茉心里泛过一阵酸意,那些想问的话被她暂时咽回腹中,她站起身去轻拍姜商元后背,姜商元止住咳嗽看向祁静云,“我早就劝你步子不要迈得太大。” 接二连三的否定令祁静云颜面尽失,心里更是发颤发冷,她坐在两人对面,缓缓喘了口气,声线归于平静。 像是完全冷静下来后陈述功过罪名。 “富贵险中求,你一直墨守陈规,照你的做法,姜家交不到姜桐手里就没了。是我搭上成家,是我争取投资,”祁静云转向姜茉,“你那一巴掌,毁了第二天的签约,也毁了姜家。” 姜茉抬起头,唇角勾起弧度,“你搭上成家,为什么要拿我去换?” 祁静云语气和缓,有几分温声细语相劝的意思,“不是拿你换。成元东见你第一面就说喜欢,以后你嫁进成家,身份、地位,什么都不用愁。” “既然成家这么好,那你怎么不让姜檬嫁过去?” “檬檬才十八岁。”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就给我找了一个好归宿?”姜茉勾唇冷笑,“便宜让我这个外人占了,多不好啊。” 祁静云被顶得说不出话。 姜茉看向祁静云,又笑了,神色中全然没有往日的柔软。 她语气随意,像是接下来说的事情无关自己痛痒。 “成元东虽然是个人渣,可比您诚实多了。他说光道歉可不行,我要陪他睡一晚,再让他打回来那一巴掌,那份合同才能照签,要是多睡几晚,他还能为姜家追加投资。” 有些事情粉饰太平,肮脏的目的藏在交易背后,以维持住面上那一点道貌岸然,其实各怀鬼胎,且心知肚明。 今天最赤.裸最丑陋的那一面被姜茉直接抻到明面上,仍然如一颗重磅炸弹带来的巨大冲击,祁静云咽了咽喉咙刚要解释,刚平复的姜商元愣然,胸口起伏,紧接着又剧烈咳嗽起来。 第13章 钢琴声停了,噔噔噔的脚步声后,姜桐从二楼跑下来,看向几人,带着哭腔的声线慌张:“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姜商元这次被气得狠了,顾不得安抚他,站起身抖着手指指向祁静云,咳嗽得面颊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姜茉正要上前搀扶,姜商元忽然两眼一闭,身体无声软倒下去。 一场家庭闹剧被按下暂停键。 餐厅陷入前所未有的兵荒马乱。 惊叫声、大哭声、求救声、慌乱的心跳声,一声重似一声地敲击着姜茉耳膜。 一直到姜商元被家庭医生急救过后睁开双眼,又被送回房间,姜茉的身体仍控制不住地颤抖。 姜商元面颊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姜桐趴在他床边抓着他手呜呜哭泣,站在一旁的祁静云发丝垂下数缕,眼圈泛红,早没了端庄模样。 家庭医生检查过后收好听诊器,“暂时无碍,建议还是去医院系统检查。姜先生正在术后恢复期,要格外注意……” 巨大的内疚感侵袭至姜茉心头,她指尖紧紧抠着手心,后悔刚刚没能压住火气,逞一时口舌,伤到了真正关心她的人。 一直到姜桐被老师领走,姜商元让她先回房间,这股内疚还没散去。 她疲惫不堪地想,就这样吧,姜茉,放过自己吧,不要纠结你无法理解的姜商元的那些做法了,也别去问他了,至少,他真真切切爱护了你十二年,从始至终也没想拿你交换什么,不是吗? 至少,直到现在,他还在护着你,不是吗? 就把这些真实的爱保留下来吧,别让它沾染上任何杂质。 这可能是你这辈子收获到的最纯净的一份爱了。 姜茉站在窗边,全身被西沉的日光笼罩着,直到手机进来一条消息才动了下发麻的腿。 程虞问她被为难了没有。 姜茉低着头,缓慢地挪动指尖,没提这边发生的事,只说正在收拾东西。 程虞马上让她继续,收拾好快走。 姜茉放下手机,又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去打开衣柜。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崭新的大牌春装,吊牌还挂在上面,沁着浅浅的茉莉香,大概是为了让她回来住,提前置备好的。 姜茉指尖稍顿,滑过质地柔软的面料,将这排新衣推到一侧。 她蹲下身,把角落里叠着的一沓冬衣挪走,抱出最底下藏着的黄花梨匣子。 匣子有些年头,表面做过处理,纹理线条流畅,保存至今的外观仍完好,匣面右上角的白色茉莉花枝叶伸展,栩栩如生。 指腹抚摸过匣面上的花朵,推开匣子,姜茉一愣,随即颤抖着手腕快速翻找起来。 沈云笙那张险些被撕碎的照片还在。 母女俩的合影还在。 七七八八的小物件还在。 唯独少了一样东西。 关好匣子放回衣柜,姜茉腾地起身,柜门在她身后发出震颤嗡响。 她推门出去,直奔祁静云房间。 却在路过姜商元卧室时,被里面压抑的争吵声留住脚步。 “我将股份转给你的时候你说成元东的事你已经处理妥当,让茉茉安心回家就行。静云,你的处理妥当就是让我把女儿接回家,你再逼她去道歉吗?!” 姜商元声音压抑着怒火,夹杂着一两声咳嗽。 “年前我舍下脸面去替姜茉赔礼道歉,成元东是答应不再追究,可其他几个投资商看成家脸色行事,也跟着退了,连过年送过去的礼盒都被退回来。成元东这是还没有消气,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想让茉茉去试一试。” 祁静云轻声抽噎,“我知道茉茉是会受点委屈,可我们年轻的时候谁受得委屈还少了?姜家是你和爸的心血,爸临终时都在盼着姜家能回到钟鸣鼎盛时,我们养育了茉茉这么多年,这事又是她闯下的,她应该去一趟。” 姜商元声音蕴怒,火气仍在,“这是受点委屈吗?这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你听听成元东说的话!” 说完又咳嗽起来,“静云,我不盼你能把姜茉当亲生孩子,可也不能这样害她。” 这话戳痛了祁静云,她声音陡然抬高两分,嗓音里伪装的柔软已经不在,“我害她?!是谁把事情弄成这样?!她是不是我的女儿,可她是你的女儿吗?!” “沈云笙是给你下了什么蛊?人都死了,生下个孩子让她姓姜,你明知道那不是你的孩子也领回来养!”祁静云语速渐快,发泄着多年来压抑在心里的不满,“你光说姜茉没受的委屈,你想过我受的委屈吗?!这些年我兢兢业业,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姜家?你呢?就姜茉这件事你骗了我多少年?!” 站在门外的姜茉攥紧指尖,耳边嗡嗡作响,颤着手摁开手机。 她的判断是对的,姜商元是在知道她不是他女儿的情况下,依然将她带回姜家抚养。 房间里安静很久,姜商元苍老无力的声音传出来,“云笙这,是姜家欠她的,也是我欠她的。姜家早已没落,如果不是她带着嫁妆嫁进来,没有沈家当年的支持,姜家还是那个一穷二白的姜家,我也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我。” 他的声音渐渐疲乏,“后来沈家出事,她没能带走一分一毫。如果那时我能帮她一把,沈家也不至于没了,她也不至于年纪轻轻……” “那是爸做的决定,”祁静云打断他,声音冷静,“也是她不懂争取。” 姜商元沉默少顷,声音颓败,“是我无能,也是我自私。爸让我娶,我娶了,爸让我离,我离了。我对不起云笙,也对不起她的孩子。” 上一代的往事拼凑成一张巨网,将姜茉网在其中,勒得她胸口发闷,呼吸堵塞住,她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漏出一点声响。 又过了片刻,她听到姜商元问,“静云,当初沈家出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姜茉睁大双眼,身体绷直,门把手冰得她一颤。 房间里长久的沉默已经给出答案,姜茉紧紧咬住唇壁,控制着颤抖的手腕,敲了两下姜商元卧室的门,等里面人应声后推开关得并不严实的房门。 姜商元本皱着眉,看到她后从病榻上抬起头,瞳孔微微瞪大,闪过片刻紧张,小心地叫她名字:“茉茉。” 之后又佝偻着背咳嗽起来。 祁静云坐在姜商元床前,帮他顺着气。 心里的酸楚和怒火翻搅灼烧着姜茉的心脏,她咬着牙关,指尖在掌心掐出一道深深的印子,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最后落在祁静云身上,“我妈妈的东西呢?” “你拿了什么?”姜商元皱眉看向祁静云。 “是一个玉件,我帮忙送去保养,昨天刚拿回来。” 祁静云面容平静地起身,像说的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她嘱咐姜商元,“你先好好休息,我带茉茉去取。” 姜商元凝视她片刻,稍放下心,叫住准备出门的姜茉,“茉茉,你等会儿过来一趟,爸爸有话跟你说。” 看着姜商元唇角慈爱的笑容,花白的头发,姜茉压抑着喉头的酸涩点头。 她带上门出去,对上冷下表情等在外面的祁静云。 祁静云的头发打理整齐,又恢复了应有的端庄,她看了下腕上小巧精致的表盘,话说得直接,像是在下最后通牒:“今天晚上成元东会来家里做客。” 姜茉后背汗毛瞬起,回头看一眼姜商元紧闭的房门。 祁静云盯视她片刻,忽地露出一个温婉无害的笑,声音也和煦很多,“别担心,你爸爸今天在。这次真的只是道歉,不会让你去做别的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次和成家是合作不成了,只希望以后在商场上不被成家为难。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你不能置之不理。” “等晚上你和成元东道过歉,这件事情了了,你妈妈的玉环自然也能拿走。” 姜茉抿唇不语,看向祁静云。 心里也在权衡利弊。 最近两次成元东找她麻烦,有靳行简和沈怀京解围才得以脱身。这两人不是她的护身符,她以后还能不能这么幸运也不一定,如果一次道歉能彻底远离成元东,也能拿回妈妈的遗物,那她可以低头。 至于她和祁静云的账,可以以后再算。 祁静云笑笑,“姜茉,别怪我拿你妈妈的遗物来掣肘你。我们直接一点说,姜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家里三个孩子,你爸爸最疼你,在你身上花费的心血也最多,不管怎么说,这个恩你都要报,今天晚上这件事解决了,对你,对我,对姜家都好。” 花圃中仍有花匠忙碌,楼下佣人抬着两大箱空运海鲜向厨房方向走去,琴房中传来叮咚声响。 像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 “好,”姜茉出声,“你把玉环准备好,今天晚上我要拿走。” “好,”祁静云答应下来,“你爸爸刚歇下,你先回房间,晚些时候再去看他吧。” 第14章 姜茉回到房间,贴着门板的身体慢慢滑落。 室内温度不低,木地板却凉,她紧抱住双膝,整个人抑制不住地轻抖起来。 她从来没有想到,姜商元抚养她的真相会是这样。 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爱中,掺杂了多少愧疚呢? 他对她的妈妈,又有多少愧疚呢? 暮色初降时,院子里传来一点动静,姜茉回过神,从牛仔裤口袋里抽出手机。 她在姜商元房间外点开了录音,之后一直没关,此刻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将手机放在一边,姜茉起身到窗边。 姜商元正被祁静云搀扶着坐进轿车后排,家庭医生从另一侧上去。 祁静云低头和姜商元说了几句话,为他关上门,看着轿车行远后反身回别墅。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姜茉背后唰地冒出一层冷汗,她几步奔到门边,伸手去拉。 门被顺利打开。 今天上午在花园见过的面生男人站在她门外,正低头摆弄着一个白色盒子,听到动静回过头。 男人身材高大,体格壮硕,蓬勃着肌肉的手臂裹在毛衣下,“小姐,还没到晚餐时间,太太说让您晚点再出来。” 姜茉目光向楼下一扫。 天色渐晚,钢琴声已经停了,姜桐不知道去了哪儿。 餐厅方向有碗碟轻碰的脆响,花圃中的其他几名工人结束了工作却没离开,正在玄关处站着。 姜茉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儿,一名工人抬起目光向她瞥来,别有深意地和她对视一眼后挪开,和同伴谈笑时撸高袖管,露出结实的小臂。 姜茉反身关上门,心跳乱了序。 姜商元这个时候被送去医院做检查,成元东晚上过来时,他恐怕也回不来。 她被祁静云骗了。 她忽然想起靳行简的话,付馨瑶、成元东和祁静云都会成为她的麻烦。 原本压抑在心里的怒火燃得更盛,姜茉咬紧唇瓣,在抽屉里翻找起来。 她需要给手机充上电,或者报警或者联系上外界。 总之,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要离开这里。 可将抽屉翻了个遍,只找出一部旧手机。 姜茉按动开机键,等了很久,仍是黑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院子里又传来一阵动静。 姜茉放下手机,站到窗口向外看。 院外停了两辆车,祁静云已经引着人走到门庭处。 柱子将来人身影遮挡得严实,姜茉推开门走上阳台,烈风朔朔,她只来得及看到那人进门前,晃过的黑色大衣一角。 第10章 私奔 my princess 姜家中式风格的客厅古朴典雅,格调宁静而内敛。 沈怀京坐在沙发一侧,同对面的祁静云寒暄,手臂下黄花梨扶手色调温暖。 二十出头的白净姑娘托着玻璃杯与白瓷盖碗缓步行来,将一应物品置于桌上,温杯,投茶,摇香,注水冲泡,再出汤,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清新细腻的茶香包裹着浅淡的茉莉花香味在顷刻间弥散开来,如剥开云雾的早春,清雅鲜爽。 坐在沈怀京一侧的靳行简撩起眼皮,低眉看去,杏黄色茶汤明亮通透,漾着浅波。 白瓷杯被托到近前,托着杯的姑娘眼波如水,面向他时悄悄红了脸颊。 靳行简沉下眼皮没接,示意她将杯放桌上。 祁静云吩咐人下去,适时笑着介绍:“花茶性温,能疏乏解困,而茉莉花茶行气解郁,最适合在春季饮用。” 靳行简沈怀京今天来得突然,祁静云没有丝毫准备,又不敢怠慢。这两人见惯世面,上好的茶叶也不一定能入眼,祁静云干脆拿出另一套做法。 沈怀京端起白瓷杯低头细品,赞不绝口,示意靳行简别只坐着。 靳行简执起杯,放到嘴边低抿。 茉莉花茶迅速溢满口腔,只一口便口齿留香。 很难忘的味道。 他不用说话,应付人的事全落在沈怀京身上。 沈怀京笑着报出茶庄茶名,又同他称赞:“还是文雅人讲究,我们平日粗旷惯了,只囫囵喝个茶香,从不管季节,看来以后要多多上门拜访熏陶。” 他话讲得漂亮且亲近,本对两人突然造访没来由心慌的祁静云放下半颗心,客套几句后小心询问来意。 沈怀京背靠着沙发,姿态闲适。 “我和阿简今天在这附近办事,阿简突然提起,听说姜伯父出院,正在家静养。年前时担心去医院探望影响伯父休息一直没去,今天知道这个消息,又恰巧在这附近,就说一道来看看。” 桌上排了一排礼盒,沈怀京说:“来的太急,准备不足,还请见谅。” 这一声伯父叫得亲近,祁静云恍惚着想起很多事。 姜家和靳家其实不算亲近,最深一层的关系,是靳行简妈妈靳星允同姜茉妈妈沈云笙是闺蜜,连带着靳家和姜家关系亲近起来。 后来沈云笙离开北城不知所踪,两家来往稀疏,一直到沈云笙去世后几年,靳星允意外得知沈云笙有一个女儿,姜茉被姜商元接回姜家,因着姜茉,两家走动才再次频繁。 靳行简那时一直在国外读书,鲜少回国,祁静云上一次见到靳行简,还是姜茉被接回北城的第二年,靳星允带靳行简来姜家做客,十四岁的少年英挺俊朗,跟在母亲身后,却比他母亲要高上一头。 那一天姜商元和靳星允在厅里闲叙,她在一旁坐听,孩子们在院子里玩闹,原本跟在靳行简屁股后面转的姜檬不知怎的,说是被靳行简欺负了,呜呜哭着跑回来,她心疼女儿又不敢说什么,靳星允出去教训人,让靳行简道歉。 祁静云怀里抱着姜檬,隔着客厅外的花门,看见靳行简懒洋洋站在开得正盛的蜡梅树下,一颗石子在他手里起起落落,少年表情玩世不恭,扯着唇角回:“让姜檬先道歉。” 时间一晃过去十一年,靳星允早已离世,她打造的商业帝国虽没能像以前一样辉煌,可也难以轻易撼动,那时候的半大孩子也已经长成独当一面的大人,掌握着靳家的大半权势和命脉。 祁静云听过靳行简做起事来凉薄冷漠不顾亲情的传言,今天面对面坐着,却觉得他虽淡漠,却也礼貌温煦,该有的礼数都有,对她像长辈一样尊敬,对他时隔多年还能叫上姜商元一句伯父,能在姜商元病后来探望,她其实是有些吃惊的。 靳家和姜家交好是因为沈云笙和姜茉,祁静云不知道靳行简这句伯父,有多少姜茉的原因在。 她只听说姜茉从姜家出去后,借住的是好友苏迈表哥,沈怀京的房子,倒没听说姜茉和沈怀京有过密相处,和靳行简这边更没听说。 祁静云笑着同沈怀京说上几句客套话,感谢他们过来探望,又极其不好意思地表示,“商元下午晕倒,为稳妥,刚刚去医院做检查。” 沈怀京和靳行简对视一眼,忙说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又问姜商元多久回来。 大有可以等一等的意思。 祁静云倒是想和沈怀京靳行简结交,但今天她邀请了成元东,私心里不希望几个人碰在一起,正要推脱将人请走,姜桐突然从一旁跑过来,腻着她问:“妈妈,姐姐怎么好久不下楼?我能上去找她玩吗?” “是姜檬回来了?”沈怀京问。 没等祁静云说话,姜桐抢先答了:“是姜茉姐姐。” 祁静云注意着对面靳行简沈怀京毫无波澜的脸色,说道:“听说姜茉借住在您那儿,真是感谢。” “举手之劳。”沈怀京回,“她是苏迈的朋友。” 之后没再说什么。 而靳行简还是一贯的淡漠表情,在必要时开口,没有其他反应。 “好不好吗?”怀里的姜桐又问。 “你姐姐正在休息,你别去打扰。”祁静云回。 姜桐不乐意的哼唧几声,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一溜烟儿跑了。 沈怀京将话题引向靳行简,说他们这次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靳老爷子明年是整寿,今年的生日要大办,他极其喜欢的一幅画作收藏在姜家,问能否割爱。 这事祁静云做不了主,只说要和姜商元商量。 到此,祁静云终于能确定这两人今天过来和姜茉无关,悬着的另外半颗心也终于落地。 刚刚姜桐打岔,靳行简又说起画,祁静云错过了表示姜商元检查时间久今天不要久等的时机,天色一层一层黑沉下去,距离晚餐时间越来越近,成元东随时会过来,她心里愈发焦急,可也只能先回应沈怀京的话。 正聊着,沈怀京的电话响了,聊及饭局字样,祁静云微低着头,托着白玉似的茶盏轻抿,眼观鼻鼻观口,实际正竖起耳朵听,巴不得对面这两位爷赶紧被请走。 谁知沈怀京手指敲着黄花梨木,看向靳行简,特遗憾地说:“那行,这个时候老婆最重要,你放心地去陪吧,我和阿简自己找地方吃饭。” 第15章 靳行简难得露出个遗憾表情。 祁静云这个时候再不留客就是不会做人了,可她那边还约了成元东,她心底转着心思,思索着怎么留客能够两边都不得罪。 她不知道昨天沈怀京和成元东差点动起手来的事,只想着有沈怀京这个惯会打圆场的人在,晚上姜茉只跟成元东道歉,成元东想必也不会说什么,姜茉毫发无伤,姜商元从医院回来也不会真的对她动气,日后她找机会去谢过沈怀京,一来二去,走动频繁一些,说不定生意上还能靠一靠沈家。 至于靳家,祁静云看向起身示意要出去接电话的靳行简,心想,有了画的事,也能顺着这事来往下去。 楼下几人各有各的心思,楼上的姜茉打不开旧手机,翻找不到电源线,更不可能破门而出,一门心思地想不动声色地离开这里。 她将耳朵贴在房门上,楼下传来隐隐交谈声,音量不高,听不清具体是在聊些什么,只让人觉得相谈甚欢。 姜茉在心里骂上一句,又去阳台上看。 客人来后,原本站在门厅处的几个男人换了位置,挪到院子的另一侧,看不到身影。 她的窗外有一棵蜡梅树,现在她绕开这棵树从二楼阳台跳下去,再避开他们绕过半个院子,从后门偷偷溜走,应当不会被发现。 打定主意,姜茉回房间抱出黄花梨匣子,将没电的手机牢牢塞进牛仔裤口袋,拉开阳台门。 远远望去,那两辆车还停在原地。 小院内的灯光已经亮起,从院门到门庭,挂了一路红灯笼,风一吹,摇曳出春节余味。 院子里的蜡梅花枝就在这余味中,影子被打在墙面上,错落成一幅疏密有致的春日梅景图。 姜茉单手抱匣,一手抓住阳台栏杆,长腿一迈,踏在阳台外沿,半悬空在四米高度时一顿。 朔朔寒风将她的发扬起。 原本空无一人的蜡梅树下此刻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他穿着黑色大衣,背影宽阔,一手揣兜,另一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在她踏上阳台外沿那一刻转过身,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 男人扬眉,优雅绅士的标准英音在他口中多了两分漫不经心的腔调,婉转的尾音如叹息,带上不经意的性感。 姜茉静静等待靳行简挂断电话,微微歪头,模糊的嗓音飘忽进春风里:“can you take me away from here, my brave warrior?” 男人仰头静静看她。 春风料峭,月色清寒。 蜡梅花香在暗夜浮动。 她穿单薄的白衬衫牛仔裤,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暗色木匣,黑发飞扬在背后,月光破碎成片揉进她清澈柔美的眼眸。 她像本该不谙世事,却不得不携带全部宝物外逃求生的精灵。 靳行简勾起唇角,朝她伸出手。 “yes, my pleasure.” “my princess.” 第11章 初雪 掐住她腰 姜家后院是花圃,其间有一条久未清理的小路。 后院的灯没开,靳行简借着远处昏黄的路灯光芒,踏过枯枝走在前面,咯吱声响中,他向后伸出手。 姜茉紧抱木匣,另只手递上去。 男人回过头,看她单薄清瘦的身影,无声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拢严。 姜茉当时正注意着左右动静,并没有关注到靳行简。 厨房在别墅一层,朝侧面开着半扇窗,海鲜香气混在蒸腾的水汽中翻滚而出,像被托起的云雾,厨师在抽油烟机的沉闷声响中聊着今天的晚餐。 到厨窗附近,她拉着靳行简手臂示意他矮身到窗沿下通过,靳行简回头看她一眼,反将她拉到身边, 踏着大步,牵着她的手腕背向喧哗,背向月光,极快地穿过那片蒸雾,把聊天声甩在身后。 这一条几十米长的小路比往日要黑长许多,也寂静许多,脚下踩裂碎草的咔嚓声,耳边穿过的风声,身体里血流汩汩的流动声,清晰地摩擦着姜茉耳膜。 脚下深深浅浅地走着,她的整颗心脏蜷缩在一起,神经高竖,自觉承担起监护责任,每一点除他们之外的风吹草动都能令她侧目。 好在,一切顺利。 距离后院小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姜茉拉着靳行简停下脚步。 男人回过头,疑惑的目光看过来,姜茉抽出被他握着的手,从牛仔裤口袋拿出黑着屏幕的手机,瞄准远处的监视器要掷出,被靳行简抬手握住。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握住手机时也一并握住了姜茉冰凉的手。 姜茉今晚第一次有闲暇注意到这些细节,睫毛很轻地颤抖一下,紧缩的心脏跟着舒张。 “想换最新款?”他语气轻松,低笑着问。 “我怕给你添麻烦。” “这算什么麻烦?” 靳行简笑,拉着她手继续向前,到门前时,握着她手指去对指纹开锁。 在姜茉原本的计划里,他们会在跨出那道门后分道扬镳,她感激他的相帮,择日回报,之后她匆匆逃离这里。 而他,可以回去继续做他的贵客。 可靳行简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拉她走出那道门,走上宽阔平坦的路,只停下脱下身上大衣披在她肩上。 之后穿着笔挺的衬衣西裤,又拉上她手继续向前。 后院小门在他们身后慢悠悠阖上,锁眼对齐,在寂静的夜里咔嗒一声。 那件她最熟悉的大衣如今又披在她身上,他的味道和体温迅速包裹住她。 迟来的末梢神经苏醒前,鼻腔先自作主张地发酸,发涩。 靳行简步子很大,姜茉很轻地吸了一下鼻子,快步跟上。 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赖,从他对她伸出手的那一刻,所以她没有喊停,景物在眼角退去时,脑子里还能忽悠悠地转着。 祁静云会在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呢? 她看到这段监控录像时会发怒吗? 她的贵客,就这样被她拐跑了呢。 这样想着,姜茉步子更加轻快。 靳行简回头看她一眼,边走边打通电话,等他带她走到家门旁的那个路口时,他的车已经等在那里,司机正恭敬地站在一旁。 姜茉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灯火通明的姜家院落,就被靳行简塞进副驾,他关上车门,从车前绕过去,自己坐上驾驶位。 姜家院落在后视镜中不断缩小,黑色宾利驶出别墅区时,一辆红色跑车正驶入,车内震天响的音乐隔着两扇车门都能听到,晃过来的车前灯明亮刺眼,姜茉不适地眯着眼眸。 别墅区外街景繁盛、霓虹五彩,长串灯笼挂在路灯上,枯枝树干被绕上银色灯带,灯一亮,开出一片白盈盈的花。 路上行人小心享受春节最后一个假期。 “想去哪里?”靳行简问。 车速不快,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裹住姜茉,身上的力气却被抽走了,心脏也跟着缺失一角,整具身体空落得随时能被风吹起。 车窗上映出她苍白疲惫的脸颊和一双失了光的眸子,窗外街道川流不息,她披着男人宽厚的大衣,抱着木匣,头歪在椅背上,声音轻飘飘的落到靳行简耳边,“我想去一个离妈妈近一点的地方。” 靳行简的目光落过来,打开座椅加热,又将车暖调高。 “睡一觉吧。”他说。 手机嗡嗡两声,跳出沈怀京的消息—— “晚上成元东会过来。” “你人呢?” 靳行简没回,在下一个路口调转车头,向城外驶去。 他车速不快,播放一支放松情绪的曲子。 想起姜茉没电的手机,为她充上。 姜茉没问靳行简要带她去哪里,听话地闭上眼睛。 大脑却并不乖顺。 姜商元和祁静云的对话一遍遍在脑子里循环回响。 “云笙这,是姜家欠她的,也是我欠她的。” “如果没有沈家当年的支持,姜家还是那个一穷二白的姜家。” “后来沈家出事,她没能带走一分一毫。” “如果那时我能帮她一把……” “静云,当初沈家出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时隔多年,姜茉重新记起沈云笙整夜整夜的咳嗽声。 小小的她被咳声惊醒,睁开眼睛,沈云笙披着一件单薄灰衫,坐在豆黄色灯下,身体跟着咳声颤抖,手中的笔也颤颤巍巍,几次提笔,几次放下,最后轻叹一声,留下桌上待修复的字画,打开木匣,对着一枚破损的玉环发起呆来。 那时她不懂,只能想起夏末时,院子里即将凋枯的茉莉花。 指尖一点点攥紧,指甲陷入掌肉深处,钝痛感让姜茉无法入睡。 驶向城外的路上车辆渐少,逼近的巨大引擎声格外清晰。 心里像是有某种预感,姜茉睁开眼睛。 宾利右侧正贴上来一辆红色超跑,车窗降下来,驾驶位上的人脸色潮红,挑着唇角朝这边投来视线。 第16章 “成元东。”姜茉低低出声。 醉酒后的成元东比平日更加轻佻、顽劣。 靳行简朝那边淡瞥过去一眼,依然保持着匀稳的车速。 轰鸣声乍响,成元东挑了一下唇角,升上去的车窗隔开姜茉视线。 红色跑车骤然加速,很快行驶到宾利前方,再骤然减速。 靳行简动作利落地踩下刹车。 姜茉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又被安全带勒回来。 黑色宾利急刹在马路中央。 红色跑车向前滑行一段,在几十米外停定。 一黑一红两部豪车在黑夜里静静对峙。 姜茉抿唇,朝靳行简看去。 车内静寂,男人眉眼疏冷,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只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传来笃笃两声响。 嗡嗡的手机振动声打破这种冷寂,姜茉手机屏幕上显现出一串北城号码。 靳行简眸光挪过去,探身,长指在屏幕上一划,点了外扩。 成元东带着酒意的轻佻语调响起:“姜茉,又要跑去哪儿啊?今天不是要给我道歉吗?今天沈怀京不在,我看谁还能给你撑腰。我数三个数啊,你乖乖坐过来,找个没人的——” “啪嗒”一声,姜茉将木匣放下,面无表情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却被靳行简握住手腕。 “成元东。”靳行简开口。 “艹,你tm谁啊?”成元东反应两秒问。 靳行简没答,俯身到副驾。 “我数三个数,”他声线很淡,长指勾住姜茉的安全带,咔嗒一声帮她重新扣好,坐好后左手随意地塔上方向盘,“你跟姜茉道歉。” 话落的瞬间,低沉的轰鸣声咆哮在耳边,姜茉不自觉敛住呼吸,指尖捏紧安全带。 成元东那边彻底安静下来。 车身震颤中,靳行简稳稳开口:“三。” 黑色宾利犹如一只随时准备张开大口的钢铁巨兽,匍匐在路中央等待主人指令。 指令一到,便会轰哮向前。 “二。”他面色如常,声线也淡,却让人遍体生寒。 “你是、你是靳行简!对、对不起靳哥!” “一”字被很轻地吐出的那一秒,宾利轰然向前! 成元东瞬间酒醒,急喊:“对、对不起姜茉!你原谅我!” 红色超跑慢半拍启动,在骇人的压迫下慌不择路变道,砰的一声巨响撞上路边护栏,车头迅速瘪了下去。 下一瞬,宾利擦着他的车尾飞驰而过,轮胎碾压过地面,带起锐利尖啸的危险信号。 景物急速倒退,红色超跑在视野内迅速缩成一个红色圆点,车头有白烟冒出,车里的人推开车门爬出,跪倒在路边。 体内沸腾的血液慢慢趋于平静,姜茉指尖仍牢牢捏着安全带,咽了咽喉咙,让声音尽量如常,“我以为真的会撞上。” 靳行简落过来一眼,视线在她身上稍顿,缓下车速后短促地笑一声,“吓到了?” “没有。”姜茉松开安全带,指尖顺着衣料滑进大衣口袋,狠狠掐了下手心。 她不敢说,她身体里刚刚像卧伏着一只野兽,睁开猩红的眼睛,露出尖利的巨爪,一股极强的毁灭情绪?在她体内奔涌。 她甚至希望,真的撞上去。 姜茉头偏向窗外,靳行简目光挪过去,只能看到她白净的侧颈和抿起来的唇角。 “还气吗?”他问,“气我们就回去。” “揍他一顿吗?”姜茉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回来看他。 靳行简转眼看她,她眉头仍拧着,话音里明显带着情绪。 眼眸倏地漫上一层笑意,靳行简手指敲在方向盘上,想了想还是开口:“姜茉,还击的手段有很多,可以不必急于一时,也可以不必让自己受伤。” 话落,姜茉眉头一蹙,抿起唇。 靳行简给她时间思考。 没人说话,车内陷入短暂沉默。 前方路口可以回转,靳行简车速依旧不快,准备变道时,姜茉忽地开口:“靳老师,您可以教我吗?” 突如其来的称呼听得靳行简一愣,他倏然一笑,把自己手机丢给她,挑眉:“都叫老师了,能不教吗?” “帮我拨个电话,给林源。” 黑色手机被扔到腿面上,姜茉一愣,抬起眼睫去看他。 他们两个碰面次数屈指可数,这人就把私密性极强的手机这样丢给她。 靳行简瞥过来一眼,只以为她没办法解锁,报了一串密码过来。 姜茉没再犹豫,解锁后点开通讯录,林源名字前被加了字母a,就在第一个。 电话接通,对方恭敬地叫靳总。 姜茉举着手机放到靳行简耳边,他目视前方,稍一侧头,耳朵贴上手机,下颌也贴到了她握着手机的指节上。 温热感来的猝不及防,姜茉指节微曲,将手机收回来一些。 靳行简侧目。 他眼型长,却不窄,侧目时黑眼珠到眼角位置,唇形上翘,视线下压,像洞察明了她那点小动作,却不拆穿,神情莫名就带着点痞。 好在他还要开车,那眼神只一瞬,复又看向前方,姜茉不用招架太久。 她垂下眼睫,视线恰落到他静伏的喉结和衣扣下的一小片胸膛上,又被烫得迅速移开。 最后干脆盯向他手腕。 将大衣脱给她后,他上身只剩一件黑色衬衫,下摆收紧西裤,宽肩窄腰的挺阔姿态。 袖口向上挽起一折,露出一截精致冷白的手腕,一块高奢名表箍在腕骨上,路灯光打进来,银色表盘冷光簇簇。 林源在电话对面等待指示。 姜茉眨下眼睫,听靳行简报上路段车牌,指示林源报警,再让他盯紧成元东。 姜茉瞠目,看向靳行简,电话挂断都忘记收回手机。 她没想到靳行简也算恶名在外,教她的却是这样奉公守法的做法,相比较下来,她最近一言不合就一巴掌的样子就过于粗鲁且小儿科了。 靳行简眼角余光都是姜茉疑惑的表情,他偏头兀自笑了声,提醒她收起手机才说:“第一课,在身无所依时学会运用法律武器。” “那身有所依呢?”姜茉沉默半响问。 车窗外夜色茫茫,早春二月,枝桠仍枯萎,略显突兀地支棱在树干上,独自淋着霜雪。 他带她一路向西,许久后才开口:“那你只管做自己就好。” 车子驶过一段山路,最后停到一处山顶平台。 姜茉抬起头。 苍穹碧落,万千星辰。 思绪好像瞬间放空了。 靳行简熄了火,下车,姜茉这才发现,这里像是一块私人露营基地,地上有捻灭的篝火痕迹,不远处坐落着一间小屋,屋子里黑着灯,门上挂着一把铜锁,小屋面向这一侧有一块巨大的玻璃窗。 靳行简已经走到门口。 他踢了踢地上的青石砖,又俯身拨弄几下门锁,拿出手机拨电话。 姜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借着清寒的月色打量。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小屋其实不小,门口钉着的牌子“猎春”二字飘飘洒洒,是非常漂亮的行草。 姜茉凑近那块玻璃往里看,屋内陈设简单,两张长沙发中间一张方桌,桌上一副散开的扑克,几只空杯,像是玩牌的人刚散场,牌还没来得及收。 靠里的位置像是有个吧台,台前几把高脚椅。 再往里就看不清了。 “猎春的钥匙放哪儿了?”靳行简的电话拨通了。 “没在砖下压着吗?你带人跑那儿去了?” 山间清寂,沈怀京的声音一字不落闯进姜茉耳膜。 她收回目光,不知道该不该走远些,也是现在才有空想,姜家院外停着的另一辆车应当是沈怀京的。 现在祁静云应该知道她逃走了。 心绪被扯回姜家,姜茉的心又乱起来。 “没在。”靳行简回了沈怀京前半句,离开门口绕到侧面。 姜茉站在原地没动,沈怀京的声音依旧飘了过来,“前天纪二去了,钥匙估计被他带走了,那空调坏了,我告诉你——” “挂了。” “再聊两句啊,我告诉你去哪儿。” “不用,这儿窗户开着。” 沈怀京沉默两秒,爆了句粗。 “姜茉。”靳行简喊人。 姜茉绕开门前青砖,到侧面时,靳行简已经将窗户拉开,他偏过头问她:“进去吗?” 山上气温要低上几度,姜茉穿着羊绒大衣站在外面,依旧觉得冰冷,风一吹,寒气丝丝缕缕往骨缝里钻。 而靳行简身上只有一层单衫。 姜茉正要点头,靳行简又加一句:“调酒给你喝。” 窗户只一扇没锁,靳行简将它拉到最大也不算开阔。 窗户有些高度,嵌在墙里,外部没有窗台,无形为攀爬增加了难度。 姜茉一手抓住窗栏,踩着墙面攀上去时脚底打滑,失重感来临之前,腰被人托住。 第17章 或者用掐来说更合适。 为了攀爬方便,她脱了大衣,身上只有一件衬衫,脊背几乎不受控制的发僵,正愣着,靳行简用力,掐着她腰往上送,姜茉忙回神,借力跨上窄窗,靳行简手掌退开时,她跳了进去。 两人之前其实有过更亲密的身体接触,可是她还是难以忽略他手掌贴上来那一刻她清晰的感知。 在室外穿了单衣太久,他的手指冰凉,掐住她腰时,其余手指在布料厚实的牛仔裤上,两根食指不可避免地在单薄的衬衫上留下形状。 脚下地板微微震动,是靳行简跳进来了。 那件大衣又披在她身上,她站在原地没动,窗户被拉上的声响过后,“啪”的一声,灯亮了。 姜茉眯起眼逃避日光灯的刺激,过了一会儿视野里才清晰。 这间房子布局和她在外面看到的大抵相同。 靳行简没招呼她,转身去了吧台后面,摘下腕表后吧嗒一声置于台面,将衬衣袖口又往上折了两折,露出一截匀称的小臂。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后,靳行简净了手,俯下身。 姜茉抬脚,到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视线挪向他身后琳琅满目的酒柜。 不多时,靳行简直起身,他们头顶有一盏橘色吊灯,灯光漫过他迷人的眉眼,他手撑在台沿在,微躬着腰时,与她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一张台子将两人隔开,一站一坐,倒是像极了调试师和他的客人。 台上还真的有一张酒水单,姜茉拿起,却听调酒师问:“想点,哪种杯子?” 姜茉迟疑抬头,看着靳行简拎出一打啤酒,用很抱歉的语调告诉她“来得太急,什么也没准备,酒吧提前打烊”时,兀的笑了。 将啤酒放在吧台上,靳行简低眉看她。 姜茉笑起来时眉眼舒展,眼眸弯成半只月牙,满脸干净清甜的少女气。 她歪了一下头,语调难得有些俏皮:“那真的有点可惜。” 最后,姜茉没拿杯子。 靳行简摆了张方桌到巨大的玻璃窗前,又将一张长沙发挪过去。 空调坏掉了,室内和室外同温,他不知从哪翻出两条加热毯,一条扔在脚下让她踩着,一条放到沙发上。 做好这一切,靳行简又去了吧台后面,叮叮当当,不知在忙些什么。 姜茉坐到沙发上。 室内只留那盏极淡的橘色灯,为她背影染上暖黄色轮廓。 吸入鼻腔里的空气冰凉,入胃的啤酒冰凉,脚下和身上却是暖热的。 两种温度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这感觉就像现在的她,陷在冰火缝隙里,一面寒凉刺骨,一面温暖熨帖,两种感觉搅在一起,扭打翻滚,不分胜负。 她想逃离那种情绪,可是又被硬生生捉回去。 姜商元将她带回姜家抚养,为她遮风避雨是真的,爱护她也是真的。 可是没有姜家和祁静云的做为,也就不会有沈云笙后来的那些苦难。 握着啤酒罐的手指冰凉,体内那头野兽似乎又要苏醒过来。 姜茉把啤酒罐放桌上,滑坐到加热毯上,双腿一缩,团住自己。 “嗒”的一声脆响,一只酒杯被放到桌面。 通透的玻璃杯,里面的液体也通透,特质的杯底像一座连绵的冰山,如碎雪般的细小气泡在山顶升腾着炸开。 啵啵的细微爆破音响在耳侧,余光中,靳行简同她一样,背靠沙发,在加热毯上坐下。 他的腿很长,随意地斜支着,顺着她的目光介绍:“初雪。” “给今天唯一的客人。” 这名字,无端地让她想起他们共渡过的那个初雪夜。 那之后,他们见面次数不多,每每相见,却总让她印象深刻。 姜茉歪过头,认真看靳行简。 他有一副好看的眉眼,捉摸不透的性子。 都说他生性凉薄,不好相与,他却从不吝啬于帮她。 “靳行简,我住的那套房子是你的,对吗?”姜茉毫无预兆地开口。 靳行简眼里却没有丝毫惊讶,只侧过头无声望向她,“初雪”中的气泡爆尽,杯子里的雪跟着停了。 他笑了一声,问她:“怎么发现的。” 姜茉抱着膝头,“你昨晚把水杯洗好后放回原位。” 这不是客人会做的事。 靳行简短促地笑了声,没再说话。 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 姜茉扭过头,下巴搭在膝盖上,长发从肩头垂落,她侧脸安静美好,坐在那时像一副极有质感的静默油画。 过了许久,她忽然问: “靳行简,你帮我,除了靳姨的嘱托以外,还有其他原因吗?” 第12章 春雾 要吸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靳行简,你帮我,是不是因为还喜欢我? 也可以理解为,靳行简,你帮我,是不是因为你在南城提过的,我对你有用? 但是他知道,姜茉的意思是后者。 他静静看向姜茉。 女孩坐在红色加热毯上,双手抱膝,过于宽厚的羊绒大衣将她纤瘦的身形裹得严实,只露出白皙的脸颊,她抬着睫,万千星辰倒映进失焦的黑色眼眸中。 靳行简想起她一身简单装束,带着满身清甜的茉莉花香稳稳扑进他怀里,他握着她手腕带她逃离那一刻。 她没有猎猎红裙,却在他心底掀起了一阵骤风。 以至于很多年后,他高价买下落魄青年手中的一幅并不与价格相配的画作,对着一双儿女说起这就是爸爸妈妈的“私奔”经历,妈妈是如画中女孩一样着红裙的公主,爸爸幸运的成为妈妈孤注一掷选择的勇士。他们踩过的碎草枯地成为开得正盛的大团粉紫红玫瑰,身后的姜家别墅,也成了困囿公主的城堡。 而不变的,只有她黑发飞扬地紧跟在他身后,随风飘进他耳膜的起伏呼吸声,呼吸声紧迫、急促,在那几百米的距离里裹覆着他的心脏。 此时的靳行简没有预知能力,心底也被对他来说更为重要的事情占据着,只唇角的弧度淡下去稍许。 他回答姜茉:“有。” 却见姜茉忽闪了下眼睫,失焦的眼神望向空中某个虚无的点,听到她细声问:“靳行简,你说,天上的哪颗星星会是妈妈呢?” 即使知道人死后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姜茉在今天仍然固执地希望,沈云笙变成了天上的某颗星,希望她在守护她。 话题的转换令靳行简稍顿,他望向夜空,沉默下来。 姜茉问得认真,让他无法随手一指敷衍地回答。 姜茉或许在等待他的答案,或许在自己寻找答案,也沉默下来。 寂静的房间内,能听到外面夜风偶尔的呜咽声。 周遭空气依然冰凉,姜茉拿过一罐啤酒递给靳行简,自己也拿过一罐,细瘦的手指勾住拉环,咔的一声后,双手握住罐身,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眼睛在细碎的星空中逡巡。 过了许久,她忽然指着星空开口,嗓音里带着难言的思念。 “就要那两颗好不好?” 两颗? 靳行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夜空飘过轻薄的灰色云层,星星在其中穿梭,偶尔闪现。 大概是暖和了一些,姜茉身体舒展开,她不再抱着腿,一手握着啤酒罐一手撑起下巴,“那两颗最亮,距离我们最近的星星,就把它们当做妈妈和靳阿姨好不好?” 靳行简喉结轻轻滚动,目光定过去。 那是在偏北方向,最亮的两颗星。 “我其实很少梦到妈妈。上一次梦到还是几年前,她还是以前的样子,很瘦,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素色裙子,很漂亮。她说茉茉你马上要比妈妈高啦,是大孩子了,她说让我不要记挂她,她有靳阿姨作伴,她们两个都很好。她让我快乐一点。” 心底闪过难言的烦躁,靳行简放下酒,朝口袋摸去,等摸空时才想起烟盒和火机在大衣口袋里。 姜茉又换回了刚刚的姿势,她抱住自己,嗓音缓慢而模糊,像一张被浸透了的湿纸,稍一用力就会被扯得四分五裂。 “可是我现在没办法快乐。” 女孩子眼睛里的思念已经被悲伤的情绪彻底倾覆,像只受了伤的小刺猬,收起往日如铠甲一般尖锐的硬刺,蜷缩进角落里瑟瑟发抖。 想要让人去抱一抱她。 靳行简伸出手臂,到中途时略顿,最后慢慢落到她脑后,轻轻摸了一下。 男人沉默而温柔的抚慰是无声的山,强大可靠,可以承接住决堤的洪水。 姜茉紧咬住嘴唇,还是溃不成军,眼泪如坠落的星雨顺着脸颊急速下淌,一颗一颗,砸在手背上,砸在大衣上,很快洇湿一片。 靳行简第一次知道女孩子的眼泪可以这么多,看着她满脸泪水,哭红的眼底,心里那点烦躁就这样一点点被浇灭。 他手掌从姜茉脑后滑落,将她的脸扳向自己,温热的指腹落到她脸颊上,一指一指去抹,却越抹越多。 第18章 像是委屈还没哭尽。 靳行简看了她一会儿,将她脑袋压向自己肩膀,放任她发泄个够。 很快,衬衣就湿了一片。 吧台上的腕表滴答转着,云层将星星彻底藏起,直到外面隐隐起了雾,姜茉才止住哭泣。 她肩膀小幅度抽搐着,整个人混混沌沌地半歪在靳行简怀里,陷入缺氧状态的大脑完全放空,眼睛一眨不眨,对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发起呆。 过了好一会儿,头顶传来一道沙哑的男音:“愿意和我讲一讲发生了什么吗?” 这句话像是拧开情绪的开关,轻轻一揿,眼眸又漫上一层湿雾。 姜茉吸了吸鼻子,从靳行简怀里退出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那个人一定是靳行简。 哭了太久的嗓音黏稠,姜茉端起那杯初雪抿了一口,清甜爽口的口感像是陷阱,等第二口时,第一口后劲的辣才返上来,她眉头轻蹙,又饮下一口,将这一天的怀疑、心惊、愤怒,尽数吐出。 她愤怒于姜家对沈云笙的利用、绝情,祁静云对沈家的加害。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妈妈被这样对待。 她想拿回妈妈本该拥有的,可是姜商元真的很用心地在爱她护她,从过去到现在。 可是,爱是没办法抵消掉伤害和愧疚的,更何况那层伤害施加在她妈妈身上,如果没有这些伤害,沈云笙就不会年纪轻轻躺进冰冷的坟墓,她和妈妈就算偏安一隅,过着平凡而朴素的市井生活,也比活在奢侈的欺骗中强。 靳行简看着在恩与怨之间徘徊、挣扎,饱受煎熬的女孩,心底蒸腾出一种情绪。 他明白,她最痛苦的是最在意的亲情变成一把致命利刃,刀柄握在对方手中,刀尖对准她,对方以为戴着的刀鞘实际是皇帝的新衣,刀尖早已刺破她皮肤,流出淋淋鲜血,直抵心脏。 靳行简垂眸看她,“对以后是怎么安排的?” 大脑仍在缺氧,姜茉脸上呈现潭水一般的平静,眼眸里却一片对未知的迷茫,“以后啊,报恩和报怨吧。” “学业上呢?” “读完本科吧。” 靳行简沉默片刻,“我听说你原本打算读研。” 姜茉偏头看他,男人眼眸漆黑,瞳孔着倒影着她的影子。 她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大衣垂落的衣角,声音越来越低,“嗯。我现在,没有心思继续读了。” 靳行简看着眼前意志消沉的女孩,想起昨晚在她那儿看到的那本书,那是一位古诗画修复师的六十年,讲述的是心无旁骛潜心研学的六十年经历,是身旁女孩原本踏着母亲足迹的追求。 也是一种无形的埋藏在心脏深处的思念。 手指再次往兜里摸,摸空时眼前出现一双白净的手。 姜茉递过他的烟盒打火机,“是要这个吗?” “介意吗?”靳行简抬眸看向她。 姜茉摇头。 靳行简道谢,低头磕出一支烟,嚓的一声,打火机跳出一抹火苗,光亮下,姜茉看到他锁着的眉头。 这是姜茉第一次在靳行简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不管是以往的传闻还是接触中,他都是游刃有余的。 像是没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咬着烟轻嘬,烟头闪过一簇火星,打火机的火苗缩回去,被随意丢在毯上,他抬起头,轻轻吐出一团烟雾。 之后顶膝支着手臂,烟挟在长指间,凝望着窗外久久未语。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房间里很静,靳行简被嚓嚓的火石声响惊动回神时,烟灰已经不知不觉积了一截。 他拿过啤酒罐弹进去,身旁姜茉正学着他的样子,唇边咬着一支烟,和打火机较劲儿。 她生着一张偏乖巧的漂亮脸蛋,咬着烟的样子却学得老道,让他想起年前在南城酒吧,她一身恶女相反打付馨瑶。 好像哪一种都是她。 火石摩擦迸发出细碎的火星,却没能引燃火机。 “没油了。” 靳行简眉头舒展开,轻笑一声,收了她的火机,又要收她的烟。 却见姜茉抬眸看向他唇边咬着的烟。 那意思很明确。 静静凝视她片刻,靳行简配合着低头,颈后的骨头凸显出来,两人隔着一个身位,姜茉单身撑在毯子上,凑过去时大衣从肩膀上滑落,她没管,微抬着颈,烟头触碰上他的。 靳行简落过去一眼,女孩黑绸般的长发垂落,搔着他的手臂,露出的半边脸颊白皙净透,眼皮上一层久哭过的红润,黑漆漆的睫毛轻颤一下,像蝴蝶振动的翅膀。 他下唇一动,提醒:“要吸。” 咬着的烟随之一动,正准备吸的姜茉扑了个空。 她没气馁,又往上凑了下,靳行简在此时闷笑一声,胸腔震动,烟头轻抬,导致她又错过。 那双哭过仍纯净的、雨雾般的眼眸上挑,有些怪罪地看向他。 这一晚的糟糕心情在这个眼神中彻底挥散,靳行简拿下姜茉唇边的烟丢在一旁,“事不过三,今天不要吸了。” 话音才落,自己的烟也被拿走。 带着他气息的烟被放到女孩樱粉的唇边,姜茉没有初学者的急躁,极为缓慢地吸上一口,再慢慢吐出。 飘飘渺渺的烟雾浮动在两人鼻息间,像山顶的云气。 她的眼睛微眯起来,像那一晚他撞向她时,眼睫轻颤的满足。 喉结滚动一下,靳行简在姜茉身位正回去之前握住她手臂,那支弥漫着两人气息的烟被他捏走,呲的一声,烬灭在啤酒罐中。 衣料窸窣间,他托起她腿弯轻而易举将她抱到身上,撩开她脸颊上的碎发,倾压向她,覆唇柔密地吻上去。 交缠的气息呼出苦涩烟味糅杂过那杯初雪的甜,湿软的舌尖探出,回应他。 他力气更重。 姜茉被靳行简强势地托住后脑,胸线起伏,心跳随之鼓噪,没能被酒精彻底麻痹的神经,险些溺毙在他唇下。 指尖失力地搭在他腰上,寻找落地感般攥住腰间衬衣,鼻息间错落的呼吸争抢着氧气,被吻到快要窒息时,靳行简松开她的唇。 男人眸色暗沉,揉开她唇边湿泽的水迹,呼吸喷薄在她唇角。 那双黑眸牢牢锁住她,注视片刻,再次吻下来,唇瓣间的问话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告白。 “姜茉,和我结婚吧。” 第13章 云开【一更】 我没想过离婚 清冷的山顶小屋内, 一深一浅两道呼吸声勾缠,姜茉愣在原地,睁开迷蒙的眼睛, 近在咫尺的男人眸色认真,唇上残留着暧昧的水渍。 长睫轻眨,视线清明稍许,姜茉慢半拍反应过来靳行简的意思,心跳悄然快了一拍。 她没想到,事隔多日,他又向她抛出同一个问题。 “是我依旧可以帮到你吗?”姜茉问。 靳行简在姜茉没有追问他帮她除了靳星允的嘱托外, 还有没有其他原因时就知道,姜茉是个聪明姑娘。 只是被她这样直白地点出利害关系, 他仍难以在第一时间应声。 沉默片刻,他才低嗯一声。 “只有我能帮你吗?”姜茉追问。 在谈判桌上浸淫久了的人都知道将自己的底牌亮给对方是大忌,靳行简悠悠地看了腿上的女孩一眼, 极短促地笑了声, 还是答:“只有你。” 这份坦诚令姜茉正色, 心跳恢复秩序,她手撑住靳行简肩膀,要从他腿上退下去,顺口问到:“我想知道是什么事。” “是要和我谈判吗?” 靳行简手掌托在她腰后,拦住去路。 男人手掌宽大,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覆,像他掐住她腰帮她翻窗时一样, 只是现在的掌心更为潮热,姜茉拨开他手,坚定地退下去, 嘴上应着:“你就当是。” 两人间拉开距离,那股起起浮浮的旖旎气氛也跟着渐渐消散。 靳行简侧眸朝她看去,“是——” 眼神触上她的那一刻顿了声。 女孩腰背挺直,姿态端庄,虽然拿出一副谈判的架势,眼睛却像水洗过的宝石,纯净,清透。 未染一分杂质。 靳行简到嘴边的话突然就退了。 他略顿,喉结干涩一滚,“是一个国外项目,你能帮到我。” “拿到项目打开国内市场,”目光偏向一侧,略过中间繁琐复杂的部分,他只说了结果,“最后收购云来科技。” 姜茉来不及疑惑自己要怎么帮他,被这话震得心惊,抬眸看向靳行简。 她知道云来科技是靳星允亲手扶植,靳星允死后陷入停滞,一直到靳行简回国接手才有起色,是母子二人的心血。 靳行简不止是要夺回靳星允的东西。 女孩的眼神太过直白,靳行简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第19章 他起身,捞起烟盒,边走边磕出一支烟,绕到吧台后面翻出一只打火机,烟盒扔台面上,歪头嚓地一下按下打火机滑轮。 云雾吞吐,模糊了他的眉眼,靳行简依在吧台那遥遥看过来,毫不遮掩地承认。 “在我这儿没有既往不咎,事情也不是轻飘飘几句忏悔就能揭的过去,欠我的,要一分一毫不损的还回来,”长指一伸,烟灰被他掸下,靳行简看向窗外,“利息另算。” 姜茉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有一瞬地晃神。 山间气候多变,上山时的满天繁星早已不见,山顶云遮雾障?,几米外的轿车只能隐约看到轮廓。 有雾雨坠落,拍在眼前的玻璃上,啪嗒脆响,向下滑落,留下一串串蚁爬后的残痕。 记忆中有一道少年身影,穿着皱得不成样的西装,颈上挂着金色奖牌,在这样的天气里从国外匆匆赶回,红着眼尾扑向病床。 可床上的人再也没能睁开眼睛,笑着摸他的短发。 “姜茉,把你的事情交给我,我来处理。” 姜茉被唤回思绪,闻言一愣,靳行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回到她身边,沾染着烟草气息的嗓音沉哑,带着轻巧的笑,像是事情并不复杂难办。 眼前猝然模糊,极快地再度清晰,眼眶被靳行简干燥的指腹一揉,姜茉才知道自己哭了。 靳行简笑了声,语气温和,带着点调侃:“哭什么?我是你钦定的勇士,为公主冲杀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他指腹的温度仍留在她颊边,“丢掉你的红眼眶兔子警官外套,继续做一只小狐狸,张牙舞爪,狡猾逍遥,沿着你原本的人生轨迹去走,好吗?” 姜茉当然知道这是最利好她的选项,可是她不知道,他在绞杀亲情时,是否连同心脏的温度一并冷却。 她狠狠吸下鼻子,低下头去抹眼角,嗓音几乎粘成一团,“我很怕,我不能帮到你。” 她仍低着头,也就没看到靳行简眼神短暂的放空。 他收回手,撇开脸看向窗外,像是累了,声音越来越低,“别担心,对你来说不难。” 雾雨的奇袭使得小屋内的温度再度迫降,他们像有过相同遭遇,被坏天气困在这里的赶路人,呼出成团的白雾,连自己都看不清。 靳行简将地上七扭八歪的冰凉啤酒罐收走,瘦高的影子被吧台的橘色灯拉得很长。 姜茉盖着黑色羊绒大衣望向窗外扑簌簌的细雨,大脑里像开了走马灯,最近发生的一切恍惚浮现,一帧一帧跳转放映,背后暖橘色的光、咕嘟咕嘟的蒸煮声、空气中的丝丝甜气,为这段放映平静收尾。 裹着莓果气息的热红酒被递到手中,靳行简坐到她身旁,“在冰箱里发现的新鲜莓果,大概是纪二带来的。” 姜茉捧着杯子暖手,一张瓷白的脸前雾气氤氲,她偏额,看向身旁衣着同样单薄的男人。 温度太低,他说话时仍能呼出大团白汽,单腿支着,肘弯搭在膝盖上,指尖微垂,骨节处泛着冷白。 她默默掀开大衣一角。 靳行简扬了扬眉梢,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下,没同她客气,手臂撑着毯面挪过来。 大衣带着她的体温,覆在他的身体上。 腿贴上来的一瞬间,姜茉被冰得颤了下,却没挪开。 两人挤在一件大衣下,腿贴着腿,手臂贴着手臂,暧昧的姿势,却因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过多,早已耗尽了姜茉的全部情绪,没再掀起一波一澜。 治愈的莓果甜酒香气和靳行简身上的冷杉味道对撞,踏出一片安全区域,姜茉平静地坐在中心位置,对未来的迷茫和恍惚减淡稍许,和靳行简像是合作伙伴般聊起婚后安排。 靳行简给了她极高的自由度,而她只需要定期陪他回老宅,再以靳太太的身份陪他出席重要场合。 她在这次“合作”中占尽便宜,却仍有问题堵在胸口。 一直到窗外雨停,云雾被风吹淡,手中的红酒彻底入腹,姜茉才在半醉半醒间问出口。 “靳行简,我该怎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是不熟悉的旧识。 是同一段路上的赶路人。 是同样渴望亲情互生怜惜的灵魂。 也是即将拥有一纸婚约的夫妻。 极速沉没的意识将眼睫压低,如雾霭般暗淡的雨滴灰光线下,姜茉对上靳行简浓黑的眼眸,他看了她很久,像是观察她是否醉了,又像是在审视,眼皮撑不住重重压下时,男人的问题递过来。 他问她,“你想怎么定义?” 姜茉没有感情经历,可也知道这句反问的潜台词。 她迷迷糊糊地想,他们以后或许会有身体上的关系。 但这场婚约的本质,无关风月。 像置身于雾霾中不敢大口呼吸,时间久了,胸口逐渐漫上一股闷胀,那感觉横在那不上不下,难受得她鼻腔发涩,她挣扎着想挥散时,听到靳行简又问:“姜茉,你有什么愿望吗?” 混沌的大脑不堪重负地摁下关机键,她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自己回答了没,意识里的最后一秒,身体被打横抱起,之后陷进温暖而柔软的云层。 她蹭了蹭云朵,安然睡去。 这次的梦境出乎意料的平和,以至于门锁开启和口哨声响起,一阵凉意灌至脚踝时,姜茉蹙了下鼻头,仍不愿意醒来。 一只大手覆上眼皮,姜茉隐约感觉自己被人拥在怀里,挤在沙发和男人身体的缝隙间,腰上搭着一只手臂。 沈怀京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语调自带两分幸灾乐祸:“别怪我故意打扰啊,我手机要被苏迈那小子打爆了。” 苏迈? 程虞! 猛地睁开眼,姜茉没做多想的起身,头顶磕在男人下巴上,疼得她“呜”了一声,眼前冒出寸寸金星。 姜茉缩着脖颈,揉上头顶,手背上滑过刺硬的胡茬,声音闷在空隙间:“靳行简,我手机忘在你车上了。” 手背上覆上一只大手,带着她一起揉了揉头皮,男人退开一些,姜茉得以仰头,青色的胡茬几乎扎上她脸颊。 靳行简喉咙滚动,低沉的“嗯”了一声,忍着不耐说了一声“出去”,等门叶关闭的声音传来,才从沙发上起身。 他眼底有着熬夜过后的浅红,衬衣扣子松散开两颗,露出的小片胸膛冷□□瘦。 慢条斯理地扣上一颗纽扣,跟她说了句“等着”,靳行简披上大衣出门。 姜茉这才发现她身上是一条毯子。 不知哪里来的。 窗外天色泛白,春雾轻拢,姜茉拥着毯子坐起,脑袋仍有些混沌。 门打开,靳行简带着一身寒霜进来,沈怀京站在屋外,背对这边,不知和谁打着电话。 手机递过来时,靳行简跟着落过来两眼,没说什么,等她接了又转身出去。 非常贴心地带上门。 手机剩余电量告急,屏幕上堆满来自程虞和苏迈的未接电话、通话、未读消息。 姜茉来不及翻看,程虞的视频通话又拨了过来,她忙捋了下头发接通,程虞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姜茉”,余光中,站在屋外的靳行简咬烟回过头,瞥过来一眼。 被点名的姜茉挺直脊背,准备迎接一场硬仗,只是准备的说辞还没出口,程虞忽然哇的哭出声。 姜茉眼眶倏然发烫。 “你以后再敢这样我们就绝交!我真的绝交!”程虞边抹眼泪边放狠话。 “我没——” “卧槽!” 姜茉弱弱的反驳被程虞粗暴吼断,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就见对面的程虞吸了下鼻子,嘿嘿笑了声,面上已经阴转晴,要不是眼睫上挂着泪珠,姜茉要怀疑她刚刚是不是假哭吓唬她。 “好几年没见,山峦崛起啊,下次我回去一起睡觉啊茉宝!”程虞说。 顺着程虞视线低头,姜茉眼神一抖,她的衬衣钮扣开了三颗,领口歪斜,黑色蕾丝文胸边贴在白皙光洁的皮肤上,由上俯瞰,沟壑一览无余。 那刚刚靳行简站在她面前…… 脸颊边吹过一股夏日热风,耳朵先一步泛红。 姜茉见程虞好了,松下一口气,没理她的打趣,故作镇定地抬手去扣扣子,视线落到无名指上时一怔。 心跳跟着快了一拍。 除夕那晚在新闻中看到的,那枚价值4.2亿港元的粉钻戒指,如今正戴在她无名指上。 戒圈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视频对面一道明显的抽气声,程虞瞪大眼睛,嗓音更高:“卧槽卧槽!卧……” 疲惫的手机尽职尽责坚守到最后一秒,屏幕黑下去,为姜茉心虚的辩护争取到缓冲时间。 第20章 只是程虞这几声喊将靳行简招了进来,没来得及扣扣子的姜茉将毯子拉到肩线位置,只露出细白的脖颈和脸蛋。 见男人走过来,她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指上的戒指,“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呀?” 靳行简低眸,女孩儿瞳眸清亮,脸颊泛着淡粉,他没拆穿她包裹严实的缘由,只笼统地说:“昨晚。” 她睡着以后。 他俯身,无名指指根处一枚低调的碎钻男戒,从桌上端起一只净透的柯林杯,红色液体铺在杯中底段,红白交接后,上层是半透明的金黄色酒液,分层漂亮精致。 酒大概调出时间不长,完整的冰块在其中悬浮。 “尝尝吗?你想要的日出。” 姜茉不明所以,眼眸迷茫得像雪原上的小羊,靳行简没提昨晚她睡后他的忙碌,只提醒:“你许的愿望。” 姜茉恍然,她昨晚大概是和靳行简说,想要看日出。 唇边挽起柔柔的笑意,姜茉道谢接过,玻璃杯壁磕在戒环上,“叮”的一声清脆泛音。 她握紧柯林杯,将这小小的快乐音节握进手心,轻轻抿上一口,甜甜的酒香叫醒了沉睡一晚的味蕾。 靳行简垂着眸,将她的一切纳入视线。 姜茉身上毯子裹得严实,手臂从旁边伸出来,像只待抱的无尾熊,握杯浅酌的样子有几份憨然。 他偏过头。 山顶的云雾正散开,一缕金光穿透云层落到他脚边,他在春光中回头,垂眸问她:“靳太太,出发去领证吗?” 姜茉披着靳行简大衣出去时,沈怀京正捻灭一支烟。 沈怀京今天穿了一套非常骚包的红黑机车服,身旁停着辆崭新的奥古斯塔,机车和外套同色,外形锋利,线条流畅。 他头发被山风吹得向后背着,露出饱满的额头,相比往日说一不二的商界大佬形象,这身装扮的他年轻许多,有几分玩世不恭的落拓。 姜茉不禁多看了两眼。 “早啊,弟妹。”沈怀京熟稔的招呼。 姜茉被这称呼叫得一哂,回了句早,捂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率先向宾利走去,正准备坐上副驾时,沈怀京在另一侧伸手拉开后排车门。 姜茉停下动作,正想自己要不要和沈怀京交换位置坐到后排方便他们两个聊天时,沈怀京被靳行简叫住。 靳行简下巴一抬,点向那辆奥古斯塔,“别把车放这儿,怎么开过来的你怎么给我开回去。” “冻死我你不得心疼死啊,”沈怀京说着往车里钻,“要不是找你,你当我愿意上来?放心吧,下山我找人来开回去。” 靳行简嫌弃地将沈怀京扯出来,钥匙丢他怀里,“你开。” 说完示意姜茉坐到后排,自己也钻了进去。 沈怀京任命地坐进驾驶位,从后视镜看向后排那对准新婚小夫妻,“嘿”了一声,语气调侃:“办婚礼我坐主桌啊。” 靳行简昨夜几乎没睡,又冻了大半夜,正闭目养神,闻言轻嗤一声,不知是嗤他坐主桌的想法,还是办婚礼这件事。 姜茉将脸转向窗外,倏然想起,她和靳行简许多重要事还没聊,比如婚约期限,比如婚前财产公示。 靳行简计划和她结婚很久了,财产公示应该做了吧? 黑色宾利一路驶向丽璟,到达时,一名青年正等在门外。 车门被青年由外拉开,他穿着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带一副银边框镜,整个人护着姜茉下车时热情地自我介绍:“姜小姐您好,不好意思今天过来打扰,我是靳总助理林源,靳总吩咐,您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沈怀京下车,看着这边直乐,手臂撑在车门上示意靳行简去看,“你看你助理,比你会来事儿。” 靳行简懒洋洋一瞥,没出声。 姜茉穿着他的大衣走在前面,衣摆垂至小腿肚,一晃一晃,林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还在说着什么,乍一看,跟姜茉助理似的。 等姜茉开门进去,边牧扑上来呜呜叫着撒娇,林源才退回到靳行简身边。 他将准备好的证件递上,又打开他开来那辆车的后备箱,“这是为姜小姐准备的新婚玫瑰花束,用最适合热恋阶段的弗洛伊德扎成,寓意为你自由穿梭于我的梦境——” 浓郁的玫红色扑了满眼,靳行简掀起眼皮看林源。 他的助理很喜欢为他的感情生活出谋划策,且自作主张。 沈怀京哈哈大笑,手掌拍上他肩膀,递了个眼神过去,意思是说,看吧,我就说你助理比你会来事儿。 靳行简懒得理他,微微抬手,林源立即闭嘴,打量自己老板神色。 靳行简揉了一下额角,“昨晚让你去办的事情里有这项吗?” 林源沉默半刻,为自己找到:“……这项可以归类到布置新居。” 靳行简无言看了他一会儿,冷淡地挥手,转身朝门口走,沈怀京再度哈哈大笑,朝林源竖起拇指,留下一句“主桌让给你坐”,也跟了进去。 林源心知这花是派不上用场了,关闭后备箱,想到自家老板揉额角的动作,从车里取出止痛药带上。 沈先生说,这药是他老板从姜小姐那顺来的。 他老板这人就是,不会谈恋爱。 昨晚姜茉没回来,jan扑过来后撒了好一会儿娇,叼着狗链让姜茉带它出去。大概是之前寄养在乔七那,jan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她,这几天每次出去至少一个小时,姜茉今天实在没这么多时间,蹲下身和它商量,“二十分钟行不行啊?妈妈今天上午真的忙。” jan不开心地把脸扭到一边,之后又去蹭姜茉,为自己争取福利。 靳行简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出声提醒:“拍照约在一个小时后。” 除去准备和路上时间,姜茉还想和他聊一聊关于财产公正的事情,她拍了拍jan的头,再次抱歉地表示真的不能出去太久。 jan像是受了委屈,下巴贴到地上摆烂,耳朵也完全耷拉下来,一副受伤的样子,眼睛还时不时瞥一眼靳行简,那神态似乎在说:就是你这个罪魁祸首。 沈怀京被它这副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蹲下身问它:“要不伯伯带你出去玩儿?” 他之前帮过姜茉,jan还记得这事,脑袋立即从地上抬起来,黑眼珠神采奕奕,哈着舌头去看姜茉。 “会不会太麻烦?”姜茉不好意思。 “赶紧去。”靳行简直接做主。 沈怀京早已摸透靳行简的心思,不就是想让自己和这狗早点消失在他视线吗,他把狗绳拴好,牵着边牧起身,等到了门外,叫了声“jan”。 边牧哈着舌头抬头,沈怀京笑得不行,牵着它小跑,“不知道你爸听到你这名字什么反应。” 想到靳行简那只布偶,他又笑出声,正迎面呛上一口风,边咳边在心里骂靳行简。 被骂的靳行简此刻正和姜茉站在客厅内,他的额角有些痛,极轻的皱了下眉,问姜茉:“介意我在这里洗漱吗?” 姜茉微微愕然,想到这本来就是他的房子,抬手往楼上指,“我住那间。” 非常有礼貌地谦让:“你先洗。” 靳行简看了她一看,没多说,上到二楼后拐向另一侧,推开那间卧室门。 悄悄红了脸颊的姜茉:“……” 她完全会错意。 这边靳行简虽然没住过,一应物品却是俱全的,他洗好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时,姜茉正拉开房间门。 两人隔着几米距离对视上。 姜茉换了一件样式简洁的花瓣领小白裙,领口上镶嵌一串光泽玉润的珍珠,盘扣也用珍珠做点缀,蓬松的泡泡袖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几分少女的娇俏,腰身收在最窄那一处,看似一臂就能轻松环拢。 这件裙子及膝,露出的小腿纤细笔直,脚上踩着一双软底毛绒熊居家拖鞋,和白裙不大相搭,倒是有着适配年龄的可爱。 靳行简喉结不动声色地滑滚,目光最终落到她手上拿着的淡蓝色户口页上,“准备好了?” 姜茉“嗯”了一声,看向蓝黑色家居服的靳行简,“你不换衣服吗?” 楼下几声快门的咔嚓声,姜茉挨近楼梯向下看,林源站在一楼客厅中央,正指挥几人将几排挂满男女情侣装的衣架推到空荡处,另有一队人拎着大小不一的跟妆包进门。 客厅另一侧,摄影师支起灯光背景板,正在调试。 姜茉没想到,妆造和拍照是在自己家里完成。 她看得太过关注,没注意身后跟过来的男人,回身时险些撞上靳行简胸膛,直觉抬起手臂去挡,户口页被撞了下,从手中滑落。 第21章 刚想去捡,有人先她一步蹲下。 靳行简将户口页拿在手里,恰好扫到上面的信息。 户主姓名一栏的名字写着“姜茉”,住址却不是现在的姜家。 长指一掀,他往后翻看。 下一页常住人口登记卡依旧是姜茉名字,再往后几页全部空白,衬得整个户口簿越发单薄。 靳行简翻回户主页细看,立户时间是在12年前。 姜茉被接回来那年。 也就是说,姜商元将姜茉接回姜家,却没把她的户口迁移过去,而是给她在外面单独立户。 靳行简沉默着把户口簿递过去,视线落在姜茉脸上。 姜茉显然已经早他一步意识到这个问题,此刻脸色并没有异常。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到楼下时,妆造师立刻恭敬迎上来,靳行简没让姜茉再去重新挑选衣服,自己也没去挑,而是重新返回楼上。 林源跟了上去。 姜茉被请到化妆台前,靳行简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时,只觉得她唇瓣比刚刚在楼上时红润稍许,黑发配合衣服盘在脑后,削弱了身上的学生感。 靳行简被请到化妆台前,他已经换上一套高定男士正装,西裤笔直,马甲锐挺,大概担心太过严肃,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放在一边。 整体和姜茉那件裙子很搭。 简单修饰好发型,他和姜茉并肩端正地坐到一起。 两人容貌极好,又都极为上相,摄影师很快拍好结婚证要用到的证件照,他询问是否更换情侣装再拍一套时,姜茉看向靳行简。 他手机正响起,起身前摆了摆手。 这通电话很长,一直到车子拐进民政局才挂断,靳行简扭头,问一路上频频看向自己的女孩,“怎么了?” 姜茉抿一下唇,稍作踌躇还是决定问清楚:“靳行简,你做婚前财产公正了吗?” “没有。” “那万一以后我们——”姜茉眨下眼眸,没再说。 靳行简却听懂了她的意思,没迟疑地开口:“我没想过离婚。” 这句话把姜茉下一个关于结婚期限的问题堵回喉咙,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 轿车已经停好,靳行简推开车门,长腿迈出,风掀动起黑色大衣衣角,也将他的声音平稳地送了过来。 “日后如果你想,我会尊重你意见。” 第14章 雾散【二更】 想要整个姜家吗?…… 姜茉垂下眼眸, 收拢好衣襟从另一侧下车,心跳在簌簌春风中归序。 最近翻阅无数恋爱手册的林源在心中默想,靳总成功踩中了一次错误答案。 已经进入节后复工阶段, 民政局大厅内只有几对新人。 姜茉和靳行简进去时,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将墙上的爱心装饰取下,姜茉这才想起,昨天是2月14日,情人节。 领证流程和姜茉小时候在电视剧上看到的不同,没有颁证仪式,也没有宣誓。 他们被中年模样的主任请进办公室, 不过客套闲聊几句的功夫,已经将印有二人合照的结婚证制作完成。 从民政局出来, 甫一上车,林源就将手中电脑递给靳行简,里面刚接通一场视频会议。 姜茉往旁侧稍移, 拿出手机, 开机。 程虞大概是从沈怀京那确认了她和靳行简领证的事, 发过来的消息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刨根问底地关切,姜茉怕她担心,隐去和靳行简的协议婚约,将昨天发生的事和她简单说了。 程虞那边大概在忙, 没回。 姜茉将手机收起,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靳行简双腿交叠, 笔记本放在腿面上,听着耳机中的汇报声,目光不动声色地落过去。 上午拍好登记照片后, 姜茉换了一套更为舒适的春装。 宽松的浅蓝色直筒牛仔裤,上搭一件粉短针织衫,原本挽在脑后的长发被她放了下来,歪着头时遮住小半边脸颊,从侧面看过去,鼻尖和下巴微翘至好看的弧度。 轿车驶过大片楼宇,阳光不时从阴影中脱身,光斑跳跃,穿透车窗落到她脸上,覆上一层暖意融融的柔软。 拓落在脸颊上的睫毛影子轻轻颤动一下。 没多久,轿车滑入一家商场地下车库,停稳,车上的人却没动。 腕表指针精准地移动着,姜茉手掌移上胃部,轻轻按住。 靳行简微不可查地皱眉。 又过了五分钟,对面的项目经理才汇报完毕。 靳行简收回目光,言简意赅地抛出问题。 他姿态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声音很低,语气不疾不徐。 林源却知道,自己老板话越少,事越大。 这是他发火的前兆,如果回答不上,就要面临更为犀利地提问。 项目经理暗道一声糟糕,哆哆嗦嗦捡着要点回答,到中途时,才发现一处明显的错误。 他抬起头,对上靳行简冷漠如冰原的眼眸,后背唰地渗出一层汗。 整个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其他人低着头,十分专注地盯着眼前电脑。 要完蛋了,项目经理想。 突然想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僵凝的气氛,靳行简拿起来看了一眼,滑动静音,丢在真皮座椅上。 铃声惊动了姜茉,她睁开眼睛,视线微垂,自己的手机全无动静,倒是她和靳行简之间空位上的黑色手机屏幕亮着,上面“老爷子”三个字起起落落,一直到自动挂断。 “回去重做,明天上午汇报。” 项目经理闻言松一口气,抹了一把鬓角上的汗。 他知道,在靳行简这,一个项目中途换人也不是没有的事。 靳行简做完指示挂断视频,长指一勾叩上笔电,正要说话,又有手机震动声响起。 驾驶位上的林源忽地挺直脊背,接通手机后恭敬地回答一声“是”,转而回身,递向靳行简。 屏幕上显示一串北城固定电话号码。 靳行简垂眸瞥了眼,接过后拿在手中。 对面老人音量高,声音一字不落地透过听筒传进姜茉耳朵。 “臭小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一声!” 指尖点着腿面,靳行简懒懒回声:“这不是有舅舅会告诉您吗?” “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 那边像是骂了句,一阵咳嗽声后,对面缓了缓,又问:“你想清楚了?” 点着腿面的手指像被按下暂停键,指尖还悬停着没落下去,靳行简侧眸,原本注意这边的姜茉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爸爸”。 “嗯,改天带她回去看您。”靳行简回复。 “做什么改天?今天晚上就回来!” “今天没空。” 靳行简说完利落地挂断电话,“先吃午餐。” 又看向将手机静音不打算接听的姜茉,“下午一起去姜家?” 姜茉抬眸,错愕地看向靳行简。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下午搬家。 靳行简却笑:“不是还有东西落在那吗?” - 时隔不到一天,再回到姜家,姜茉竟有种时过境迁之感。 到达姜家时,祁静云含笑从里面迎出。 黑色车门开启,靳行简先一步下车,祁静云正要上前寒暄,却见他回身,一手掌在车顶为里面的人护住头顶,一手平摊开,一双白净细腻的手从车内伸出,搭在他掌心。 姜茉低头从车里下来,无名指上的粉钻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祁静云心里一凉。 昨晚靳行简外出接电话后没再回来,她问起时,沈怀京解释说是带小女朋友过节去了,走得急,没来得及同她打招呼。 她虽然诧异于没听过靳行简有女友的消息,但也能理解,毕竟4.2亿港元拍下的粉钻结结实实挂了一天一夜热搜,说不定不久后就要传来婚讯,她旁敲侧击没问出是哪家千金,只知道两人交往已经有一段时间。 等到了晚餐时间成元东仍旧没出现,又得知靳行简带姜茉从后院离开,祁静云心里咯噔一声。 靳行简今天是冲着姜茉来的。 姜茉从来没提过和靳行简在一起的事,而她对姜茉又一直算不上好…… 想到这一点的祁静云如坐针毡,做客的沈怀京倒是气定神闲地揣着明白装糊涂,祁静云想再多打听些消息,沈怀京每次都巧妙避过,一顿饭吃得心神不宁,空运来的海鲜也食不知味。 一直挨到晚餐结束,送走沈怀京,祁静云又听说成元东酒驾的消息,忙去打听。 得知成元东出事的路段,再联想到晚餐时沈怀京的电话,祁静云忽然不确定,这是靳行简的手笔吗? 第22章 也太轻了。 和他往日的雷霆手腕相去甚远。 或许成元东倒霉,被不相干的陌生人报了警。 而靳行简对姜茉也没那么看重。 这种侥幸心理一直维持到刚刚看到姜茉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看着亲密站在一起的两人,祁静云唇角的笑僵到要挂不住,仍要故作无事地迎两人进门。 姜商元出门不便,杵着拐杖站在中厅,目光扫到姜茉和靳行简牵在一起的手和手上的戒指时愣了一愣,“你们两个——” 被握着的细白指尖轻轻一颤,靳行简不动声色地将她握得更紧,绵密的力量稳稳支撑住她。 “伯父,茉茉和我结婚了。”靳行简答。 客套的称呼,轻而易举地替姜茉划清界限。 意外的称呼、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姜商元瞳孔骤缩,他将目光移向姜茉。 姜茉唇边挽起笑,轻轻点头。 也没有纠正称呼的意思。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太开口。 祁静云心里翻江倒海,可不得不硬起头皮给靳行简递话。 偌大客厅里的四人,只有靳行简姿态最为松弛。 他闲靠进沙发里,没再牵着姜茉,只目光时不时拢向她,时刻关注她的感受。 这使得祁静云更加小心翼翼,怕牵扯出更多嫌隙,她没敢探问两人的过去,只问些家里长辈最关心的婚嫁问题,既不出错,又能在字里行间一探虚实。 “和茉茉商量过,她现在还在上学,暂时不准备大肆操办,一切等她毕业,以她的意思为主。” “外公早年见她时就很喜欢,那时还说讨来给他做孙媳,今天还喊我带她回家,只是茉茉更惦记伯父身体,就先让她带我过来。现在知道伯父身体没事,她也就能安心了。” “婚房暂时定在天樾,那儿离学校很近,方便茉茉回来住。” 靳行简回答的滴水不漏,祁静云一脸欣慰,垂在一旁的手心快被指尖掐肿,心里更是焦急。 姜茉不可能没告诉靳行简成元东的事,只不过或许是忌惮成家,靳行简没有直接撕破脸。 那姜家呢?有了姜商元的这一层抚养关系在,能抵消吗? 越是这样想,祁静云心里越是不安。 这一场三人煎熬一人独秀的家常闲聊一直进行到靳行简提到姜家对姜茉的养育之恩。 “茉茉是个知恩图报的性格,今天我们过来,主要是看望伯父,另外听说姜家在津市的项目并不顺利,作为对茉茉养育恩情的报答,如果姜家需要,凯信资本可以助姜家一臂之力。” 祁静云没想到峰回路转,错过成家,搭上了更高枝的靳家,她望向姜商元。 姜商元的状态从姜茉回来时就不对,见他神态疲乏,怕错过时机,祁静云忙自己做主,客套几句,才委婉将困境托出。 靳行简没错过姜茉眼中一闪而逝又悄然隐藏的错愕,他握上她指尖,安抚地捏,等到准备和祁静云详谈,才侧过头说:“不是说还有东西要带走吗?上去收拾一下,一会儿谈完后我们回家。” 姜茉安下心,起身上楼,还没进门就被姜商元叫住。 “茉茉,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姜茉已经很久没有踏入姜商元的书房,这里和之前变化不大,姜家四口的全家福和她的获奖画作照片并排放在书桌一侧。 全家福是姜桐两周岁生日那天拍的。 姜茉印象深刻,那一晚她在老师那上完课出来,等了许久家里的车都没来,后来是祁靳来接她,把她带往医院,他给她带来一块蛋糕垫肚子,路上告诉她,切蛋糕后姜桐玩闹时不小心磕到头,全家人都在医院。 以前没有细想,她只当那是血缘关系最为亲密的一家四口合照,上面没有她,也没有祁靳,她还为只有自己的获奖作品能摆上爸爸的书桌而自豪。 现在才知道,原来所有的蛛丝马迹都能拼凑出一个事实,她和姜家从一开始就泾渭分明。 姜商元转到书桌后,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递过来,“保险柜最下层有一份文件。” 说完坐在转椅上,闷咳几声。 铜质钥匙沉甸甸地压在手心,冰冰凉凉,姜茉拿着没动,“您昨天检查怎么样?” 苍老的唇角向上弯起,姜商元勉力笑道:“没事儿,养一段时间就好。” “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来和我商量一下?” 他问得越来越轻,像不忍心苛责,也像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 “他对我很好,”姜茉垂下轻颤的眼睫,“一直在帮我,护我。” 书房气氛沉滞下来,少顷后,姜商元报了一串密码,“去拿吧。” 背过身时,姜茉仍能感受到姜商元的目光,她将钥匙插进锁孔,滴滴的按键音后,咔哒一声,保险柜打开。 姜茉从最底层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一份股份赠与协议。 赠与方,姜商元。 受赠人,姜茉。 这不是姜茉第一次拿到赠与协议。 十八岁那年,她也曾拿到过这样一份协议,当时为庆祝她成年,姜商元将公司股权1%赠与她。 同样的,姜檬成年时,也获得了1%股权。 而现在手中这一份赠与协议,赠与的股权数值为15%。 姜茉不参与姜家企业的事务,可也知道,这15%的分量。 她倏地转头,看向姜商元。 姜商元面色平静地递过一支笔,“茉茉,靳家门高户大,远不是姜家能比的,家族内纷争多,也更复杂。靳行简现在在和他舅舅争权,争到手了,整个靳家都是他的,争不到手,恐怕连闲职都捞不到。” 他把协议翻到签字处,在赠与方签下自己名字,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黑卡,连同笔和协议一同递过来。 “这些原本打算等到你毕业时再给你,现在的时机更合适,拿着吧,这是爸爸欠你的。” 原本不该听懂的话,却因昨天的意外,让姜茉懂了。 她知道姜家靠着妈妈沈云笙的嫁妆和沈家的帮衬起家,这一声“爸爸欠你的”,实则是欠沈云笙的。 沈云笙死了,再也没办法给她母爱,于是姜商元把她领回家,给她父爱,而这一份沈云笙拿不走的财产最终交到了她手里。 事情轻而易举解决,却比她亲自夺回还让她难受。 拿着协议的手腕轻颤,姜茉的眼眶瞬间湿润,她不敢眨眼,生怕眼泪会掉下来,清了下喉咙,还是决定问清楚:“我想知道,为什么在知道我要去做亲子鉴定时给我样本?” 姜商元脸色灰败,慢慢低下头,“我欠你妈妈太多。” 像是陷入遥远的回忆,他沉默不语,很久后又说:“我也欠你云姨的。” “孩子,是爸——”姜商元将下一个字咽回去,“是我对不起你。” 姜茉狠狠咬住下唇,在协议上签下字,丢开笔,拿着卡转身。 原来姜商元的一切行为,都是在为自己偿债,为自己赎罪。 欠沈云笙的,所以将她带回家抚养。 欠祁静云的,所以在知道祁静云已经知道真相把她赶出姜家时,顺从祁静云的意思,给她样本,让她知道她不是亲生。 就连发生这一切后,他让她再住回姜家,恐怕都是为了他自己的那一份心安。 姜茉不禁怀疑,他给她的那份父爱,是她以为的真实吗? 脑子里一片混沌,耳朵里像涨了潮,潮水退去,留下一层透明的膜,将外界声音都隔远。 周遭如有一张无形的网,将空气兜住、压缩,用力推向她,视野内的物品逐渐散乱、变形、失真。 有道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孩子,那不属于你。” 她最渴望的,一直未曾得到。 胸口闷得要喘不上气。 姜茉埋头向外走,在握上门把时,被叫住。 “茉茉,”姜商元声音老迈沙哑,“爸爸希望你嫁给他,不止是因为他能帮你,能护你。” “婚姻里如果只有一方付出……” 没等他说完,姜茉拉开门出去,“哐”的一声关上。 站在门口没再动。 耳朵里的膜破了,那张空气的网也破了。 姜茉听到自己犹如坏掉的手风琴般破败的呼吸声。 她屏住呼吸,制止那声音,五脏六腑却抗议着造反,有气流奔涌向泪腺。 第23章 在眼泪落下的前一秒,姜茉听到有人叫她。 “姜茉。” 熟悉的男声。 姜茉晃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是靳行简。 他站在一楼客厅,仰头对上她视线,利落地转身,踏着大步上楼。 不过几秒,他出现在二楼,带着风朝她走来。 眼眶几乎在那一瞬间发烫,姜茉咬唇,用力绷住即将崩溃的情绪。 靳行简满脸阴沉地站到她面前,躬下腰,指腹揉过她唇角,促她松开唇,又碰了下她眼眶,才轻声问她:“怎么了?” 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缠绕住姜茉,心脏一寸寸地疼,她压抑着哭腔开口:“靳行简,我想走了。” “好,”靳行简没再多问,牵上她的手,“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房间里没有要带走的,还有东西在——”姜茉眸光扫向楼下。 “我知道。”靳行简摩挲了下她手指,牵着她下楼。 祁静云和林源正等在下面。 靳行简拉着姜茉停在祁静云面前,松开她手,自己站到一旁,手摸向口袋,摸空时眉头皱蹙,烦躁地蜷起手指。 “茉茉,对不起。” 祁静云一脸灰色,朝姜茉深深鞠上一躬,没挽住的头发顺着脸颊滑下,露出难堪通红的耳朵。 “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郑重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给姜家一条出路。” 姜茉看着祁静云掌心托着的蓝丝绒锦袋,缓而深地呼出一口气,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向过往,直到面前的手臂因平伸太久控制不住颤抖,才将锦袋收入自己掌心。 随后朝外走去。 靳行简拿起两人大衣,跟在后面。 祁静云直起身,顾不得发酸的腰背,忙问:“那合同?” 林源在见到靳行简脸色不对时已经将桌上文件收好,留下一句“靳总会再考虑”,越过她跟了上去。 回程路上,车上沉闷而安静。 林源安静地开车,等待指示。 快到丽璟时,靳行简忽然开口:“姜商元赠与你股权的事,祁静云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姜茉低着头,指腹摩挲过玉环,确认没有再受损后小心地将它放进锦袋。 姜商元一向求安稳求和睦,就像他最初没把她不是亲生的事告诉祁静云,这次也暂时不会把股权赠与的事告诉祁静云。 靳行简脸上阴霾散尽,侧颈问她:“想要整个姜家吗?” 林源飞快向内视镜瞟了一眼。 这消息太过震惊,姜茉惊愕住,侧额看向靳行简。 男人面色平静,根本没把她签的那份赠与协议和姜商元给她的八位数银行存款看在眼里。 “祁静云和姜商元并不擅长经营公司,不如拿来放在你手里。你也不用操心,我帮你找一位职业经理人,你安心上学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一件历时持久而繁琐的事情在他的轻描淡写下只寥寥数语,好像好办得很。 姜茉张唇拒绝:“你帮我太多,我回报不了你。” 靳行简眼尾上挑,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而笑了,“就当我送你的礼物。林源。” 林源应飞快应声。 “调查姜家股权分布,拟定一份注资协议。” “那今天下午谈的项目?” “作废。直接注资姜家。” “……好的。” 还没容姜茉反应过来,事情已经被靳行简三言两语敲定。 姜茉很轻地蹙了下眉,看向靳行简没说话,车子停下,jan趴在门边,隔着一层玻璃门,站起来朝这边看。 靳行简侧过头,在她头顶轻敲了下,“不当礼物也行,就当一起赚钱。” 他想了想,又道:“先注资,把决策权拿到手,最后要不要姜家,你说了算,好吗?” “你不会赔钱吗?”姜茉担心道。 靳行简轻笑,“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不会,”靳行简推开车门,下车后伸手给她,“姜家在祁靳手里时不是好好的么?闹到现在这种境况,管理层问题很大。” 姜茉微愣,将手搭在靳行简手上,迈步下车。 他掌心干燥温热。 早春的晚风一吹,将下午那股闷胀彻底驱散。 两人一起踏进院门,地灯在脚下亮起。 靳行简走在姜茉身前一步,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姜茉,你可以不用这么懂事。该是你的,我会拿回来给你。” 心口像是忽然被人轻叩一下,没被牵着的那只手尖悄悄一缩,姜茉没说话。 下午行程变更,这一晚没搬去新居。 吃过晚饭,姜茉在犹疑晚上要怎么睡时,靳行简已经带上电脑推开书房门。 jan白天玩得狠了,晚上不愿意出去,姜茉正巧也身心俱疲,上楼洗过澡,出去接水时见书房房门敞开着,语调平缓的美音从房间内飘出,偶尔又蹦出几句吊儿郎当的京腔。 态度松弛到像是与熟稔的人在通话。 姜茉握着杯子微愣,昨天说的不是英音吗? 她没深究,也没道晚安,回房后扣了一颗感冒药吞下,想了想,关上门爬上床。 靳行简应该不会过来睡吧。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依旧很多,姜茉随手打开一部电影在昏色中放映,光影轮换,墙上忽明忽暗。 姜茉倾耳去听,仍没办法完全驱走脑子里的杂念。 正准备看一会儿书,房门突然被叩响,靳行简的声音响起。 “姜茉。” “怎么了?”姜茉揪着被角回。 “开门。” 第15章 同床 正经电影 姜茉扫了一眼宽阔的大床, 起身,去衣柜里拿出件衣服套上。 走向门口的每一步都踏在心跳上。 靳行简穿着一身黑色睡袍站在门外。 他刚洗过澡,头发没吹, 发梢的水滴顺着脖颈滑落,一路向下,到微微鼓起的胸口。 隔着一步距离,柑橘清新的香调和微妙的木质香混成慵懒而随意的调调,轻巧地飘进姜茉鼻息。 怕自己再次猜错他意思尴尬,姜茉手握住门把问:“什么事?” 靳行简垂眸,面前女孩微仰着头, 身上罩着一件眼熟的黑色睡袍,大概出来得及, 睡袍领口歪向一侧,露出里面纤细的肩带,和凹凸有致的锁骨。 一缕乌发正俏皮地攀到上面。 手指微动。 忍不住想拨开它。 取代它。 目光略过门把上那只关节处皮肤紧绷到冷白的手, 靳行简对上姜茉的眼睛:“有感冒药吗?” 姜茉这才注意到靳行简说话时带着轻微的鼻音。 看来他也没能逃过一场感冒。 “有, 你等我。”姜茉内疚道, 匆匆返身回去。 黑色睡袍衣角一甩,晃出的一截小腿匀称瓷白。 她拿过床头桌上那板感冒药,回来后塞进靳行简掌心,也是在这时,注意到自己随手拿出来的衣服是她之前亲口说的丢掉的那件, 顿时窘迫起来,悄悄把门缝关小了些。 靳行简低下头, 翻到背面查看用法用量。 姜茉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台灯,光线朦胧不清,男女对话声自她身后隐隐传来, 靳行简随口问:“在看电影?” “没有,用来助眠的。”姜茉悄声往后退,身体半掩进黑暗里。 靳行简抬眸,就看她一副心虚的样子,稍抬了下眉尾问:“睡眠不好?” “最近不好。”姜茉没瞒他。 用法用量与药物成份、药品期限挤在一起,字体瘦小难辨,姜茉看他一直不走,指尖点过去提醒。 靳行简恰巧也看到这里,指尖挪过来时和她的碰到一起。 两人都是一愣。 姜茉一顿,“一天两次,每次一粒。” 说完后快速收回指尖,握进掌心。 她悄悄抬眸,瞥向靳行简,不知是该道声晚安各自回房间睡觉,还是……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暧昧的吮/吸声,夹杂着几声急喘。 靳行简一愣,目光越过姜茉,看向她身后的一片昏黄,手机里的声音没停,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他移回目光,定格在姜茉身上,极轻地挑了下唇角,“哦,助眠。” 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懂电影里在上演什么。 姜茉当然也懂靳行简的意思,红晕迅速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她咬牙喊了一声“靳行简”,退后一步,砰地关上门。 楼下原本趴着的边牧站起身,汪了一声,支棱着耳朵歪头朝楼上看。 第24章 靳行简看向眼前被震得轻颤的门把,笑起来,他抬手,指节还没落到门板上,面前的门又倏地开了。 羞恼到面色通红的小姑娘出现在他视线内,手里的药被拿走,窸窣碎响后,掌心被塞上东西。 砰—— 带着一阵风,门又被关上。 靳行简低头,看着掌心孤零零的一粒药,和门上他孤零零的影子,撇开脸笑了。 是在计较前几天被他拿走的一整盒药吗? 他有心敲开门问个清楚,指节即将挨上门板时又收住。 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已经炸毛了,不能再逗了。 关闭掉手机里的电影,姜茉把自己甩上床,翻来覆去几个来回,靳行简调侃的那句“哦,助眠”仍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脸上的热度也没退散。 她猛地坐起身,把电影重新打开,截屏,打开微信,划拉了一下列表发现没加靳行简好友又退出,编辑信息发给他,洗刷自己的清白。 姜茉:正经电影!【图片】 抱着手机等了两分钟,仍没有被回复。 没看手机吗? 自己是不是太认真了? 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姜茉将手机丢在一边,躺进柔软的被子里,又翻了一个来回,手机嗡地一震。 她忙拿起。 是一条微博推送。 朝阳区群众举报,某当红男星聚众吸毒…… 姜茉不大感兴趣地将通知左滑删除,在几个app间无目的的切换,又过了几分钟,短信里还是没动静。 还是没看手机吗? 或者他也觉得这种消息不用回复? 姜茉没再等,准备切到微信惯例和程虞道晚安,一打开,先看到通讯录处显示的新好友申请。 她点进去,指尖一顿。 对方头像是一只猫。 这只猫月份不大,毛发很长,埋脸蜷在沙发上,尾巴也全部收进去,圆乎乎的一团白,只露出一点灰色耳朵尖。 靳行简的头像居然这么可爱。 这真的是他吗? 姜茉犹豫着通过,对方很快发过来一条消息。 【靳:嗯,正经电影】 这下都不用姜茉试探,一看就是他,明明是对她短信内容的肯定回复,硬生生夹杂了调侃语调,姜茉脑子里甚至能自行勾勒出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很快,靳行简又问:【边牧叫什么名字?】 【采茉莉的小女孩:jan】 【靳:mocha,我养的布偶猫】 【采茉莉的小女孩:???】 【采茉莉的小女孩:头像这只吗?】 【靳:对,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 姜茉本来想回复同等的祝福,一想到jan和靳行简相处的状态,抓了下头发没回。 靳行简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又发过来一句【感冒了,今晚我睡这边】后没了动静。 谁问你睡哪里啊。 姜茉心想。 她在床上抱着手机翻了个身,慢吞吞回复过去一条晚安后放下手机。 原来他头像是一只布偶。 手机嗡的一声,姜茉打开,是靳行简回复过来一句晚安。 唇角翘起小小的弧度,姜茉重新放下手机,没一会儿又拿起,径直点开靳行简朋友圈。 里面空空荡荡,像是开通后就没有发过。 有了晚上这段小插曲,她没再去想白天的事,很快入睡。 翌日清风和煦。 姜茉的行李简单,一个行李箱,一个木匣,再加一只狗。 林源有眼色地接过行李箱先行去放置,边牧被靳行简接过牵着,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与抱着木匣的姜茉同排。 新居天樾在北城另一个行政区,距离b大更近。 到达时,除了恭敬等候的管家和保姆,还有四名服装设计师及助理。 管家是位女性,姓林,看样貌四十岁出头,待人接物极其细致。 林姐差人将姜茉行李送上楼,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整理,姜茉婉拒后便有颜色的退下,将空间留给她和靳行简。 过来的路上靳行简已经和姜茉提前沟通过今天上午的安排,有助理拿软尺上前给姜茉量尺寸时,他就坐在一边处理公务。 这种不动声色的陪伴让姜茉初来乍到的不适感消退许多。 和设计师沟通好款式喜好,姜茉正要上楼整理衣服,林源握着手机大踏步过来。 “靳总,老宅打来电话,说老爷子晕倒了,让您带太太赶紧回去。” 姜茉脚步一顿,回头望向靳行简。 靳老爷子年过七十,身体一直不算好。 靳行简目光仍定在电脑邮件上。 林源垂首站在一边。 姜茉忍不住问:“不快点过去吗?” “不用急,”靳行简慢条斯理地回复邮件,“真有问题会去医院,不会诓我们回老宅。” 诓? “……那,不回去吗?” “回去,”靳行简扣上电脑起身,“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姜茉没忍住问。 靳行简抬起头,朝她一笑,“可惜出手晚了。” “……” 没有先诓他外公。 姜茉在心里默默把话补全。 说是这样说,两人还是很快出发。 过去时,姜茉一路忐忑。 靳行简倒是气定神闲,翻阅文件时余光注意到她紧张的神色一直没有缓解,将文件合上。 “别担心,外公以前就喜欢你,现在长大了,”靳行简歪头打量,出发前,姜茉特意换了一套裙装,头发仔细打理过,遮住了这个年龄本身的稚嫩感,她自幼习舞,体态极佳,此时整个人端庄清丽,靳行简牵起唇角,“没道理不喜欢。” 姜茉被接回北城后,靳星允经常去看她,把她带出去,有时跟在她身边参加宴会,更多的时候是跟她回靳家老宅。 姜茉那几年见靳老爷子的次数,比靳行简还要多。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姜茉小声嘟囔,心里的紧张感悄声消退了些,马上又被靳行简下一句话重新聚起。 “其他人的想法一概不用理会。” “其他人?”姜茉抓住关键字眼。 靳行简重新打开文件,低下头,窗外街景变换,细碎的阳光不时闯进车内,斑驳地落了他一身,他闲扯下唇角,“这么重要的日子。” 其他人怎么可能不在。 黑色轿车停在外宅门口,姜茉跟在靳行简身边穿过一层院落,刚进主屋就听见主卧内传出来的絮絮对话声。 “怎么突然晕倒了?陈医生呢,检查过了吗?爸,您可千万得注意身体,恒臣还要您坐镇……” 是靳行简的舅舅靳君景的声音。 十年过去,姜茉对这声音依然不陌生。 “哎,我没事儿,你们怎么没去公司?”靳老爷子问。 “您晕倒了他哪儿还在公司坐得住啊,撇下开了一半的股东会议就来了,”靳君景妻子杨茹说道,“麟宇一听也急得不得了,人在国外还嚷嚷着要回来。” “行简呢?数他住的最近,怎么还没我们快。”杨茹又说。 靳君景低声制止:“别说这个。” 杨茹:“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一声不吭结了婚,连爸都没告诉,节后一天公司也没去……” 门没关严,透过门缝,姜茉能看到床上躺着的老人,以及床前站着的一男一女。 余光中,靳行简抬手,匀称的指节叩在门板上,咚咚两声。 他推开主卧门,笑得极其好看:“原来舅妈盼着我天天去恒臣,都是一家人,这些事以后直接跟我说就行,何必烦劳外公转达呢。” 主卧里的几人同时看过来。 靳君景生得一副温和无害的老实样,一旁的杨茹一身富太太打扮,身材偏胖,长相和说话一样刻薄,看到靳行简时像吞了一只苍蝇,脸色瞬间难看。 靳井成从床上坐起身,笑着说了声“阿简回来了”,目光落到站在门口的两人身上。 靳行简叫了声外公,牵上姜茉手,“带您孙媳妇儿回来看您。” 姜茉弯起唇角,甜甜地喊了一声外公。 没一会儿,家庭医生被请来为靳井成检查。 靳井成早就已经不管公司事务,赋闲在家,身体休养得还不错,只有些这个年龄老年人的常见问题。 杨茹将问题详细问过一遍,医生耐心解答,到午饭前离开。 靳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桌上自然而然聊起靳行简和姜茉。 靳井成应该已经知道姜茉身世,责怪靳行简礼数不周,却没提拜访姜家的事,只让姜茉没事多过来老宅,又问两人的婚礼打算怎么安排,听靳行简说暂不举办,靳井成稍稍沉了脸色。 第25章 这时恰好上来一道春笋虾仁,靳井成让阿姨布到姜茉近前,稍缓了脸色笑着问:“茉茉小时候最爱吃的,现在口味变了吗?” “没有。”姜茉笑笑,握住筷子没动。 刚刚一直是靳行简在答,她正犹豫要不要把对姜家的那套说辞搬出来,说是她的意思,往自己身上揽些责任,碗里就被放了一块春笋。 应季的春笋嫩生生的,肉质饱满,染着鲜虾的香气。 “尝一尝,外公特意差人从临安天目山挖来的。” 靳行简收回筷子。 “你又知道?” 靳井成笑骂一句。 “我知道您疼茉茉就行。” 靳行简回。 话题就这样被岔过去,桌上气氛和缓许多,姜茉便低头吃笋,也没再说。 坐在她对面的杨茹盯了一会儿她指上的硕大的钻石戒指,又看向不发一言的靳君景,将话题揽了过去,说起靳麟宇将国外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最近hayden女儿经常约他出去,两个年轻人相处得不错。 姜茉抬起头,靳行简和她提过,他要拿下的国外项目就是hayden的。 看来是和靳君景杨茹的儿子竞争。 一顿饭很快吃完,靳井成笑着让人带姜茉回房间休息,沉着脸色叫上靳行简去了书房。 心里为靳行简捏了一把汗,姜茉被保姆领着又进了两道门,进到最里层院子。 靳星允在世时曾领她来过这层院子,姜茉猜测,要被带去的是靳行简以前的房间。 果然,阿姨把她领到东房门外。 姜茉拉开门,房间不大,几乎一眼就能看尽。 一张极窄的双人床靠墙摆放,床上两个枕头并排摆在床头,紧密地靠在一起。 大约为了应景,床品换上了喜庆的大红色,印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喜被铺了满床,一张小床被衬得华贵非常。 床侧靠窗这边一张木质书桌一张两人沙发,书桌前的椅子被推进去,桌面上一本《环球科学》,封面仍干净,从侧面望去,可以窥见泛黄的纸张。 姜茉走过去,看到了封面上的年份。 十年前的二月。 是那一年靳行简回国过年时留在这里的。 姜茉环顾四周,指尖微蜷,忽然明白了那张双人床为什么狭窄。 那是靳行简年少时住在这里时睡过的单人床。 单人床、陈旧干净的书桌、十年前的旧杂志,房间角落里快要褪色的旧篮球。 这个房间在最大限度地维持原状。 可失去是一把利刃,锐力程度并不因时间推移而朽钝。 姜茉拿起杂志,连同那一年不想被翻阅的记忆一起收进抽屉,随后靠进窗边柔软的绒布沙发里。 日头转向西侧,阳光透过玻璃透进室内,被拘在小小的窗棂格子里,也落了几片到姜茉脸上。 长而卷的睫毛轻扇,柔白细腻的皮肤像拘了一捧水,清透水亮。 薄薄的眼皮下,一双黑眸不时动着。 不知道靳行简怎么样了。 刚刚分开前,他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不过确实如他所料,外公对她很不错,那应该不会为难靳行简吧。 那是他唯一的外孙。 迷迷糊糊想着,姜茉呼吸放缓。 再醒来时,窗格子里的阳光已经所剩无几,院子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让姜茉晃了会神,才想起身在何处。 靳行简还没回来。 姜茉起身,整理好衣服出门。 穿过这一层院落,正要踏上游廊,两道交谈的女声忽地传至耳膜。 “小门小户的,费尽心机嫁进靳家又怎么样?”杨茹哼了一声,“还不是不被重视,连个像样儿的婚礼都没有。” 语气里的嫌弃隔着窗仍能听得一清二楚,姜茉没再走,摸出手机,靠着墙角听起自己的闲话来。 另一人叹了口气,“也是我家瑶瑶没福气。” 杨茹打断她:“我看瑶瑶就很好,你呀,别担心,我看行简这婚早晚得离。倒是瑶瑶,怎么这个时候出国了?” 付馨瑶妈妈叹口气,“是行简要她出去。” 姜茉一愣,杨茹很快代她问出疑问:“行简让她出去?” “不知道她怎么惹到行简,我问她也不肯说,只委屈得哭,后来才偷偷跟我讲了实话。” 姜茉竖起耳朵。 “姜茉家里投资出了事,瑶瑶牵线把成家介绍过去,姜茉和成元东走得极近,后来又在瑶瑶这见到了行简,靳家比成家还是要高上一个台阶的,姜茉就……” 后面的话付馨瑶妈妈没再说,杨茹已经意会到。 姜茉心里没有多气,可也不想就这样把这件事揭过去。 正要出去,就听笃笃两声。 她汗毛立起,房间内也霎时没了动静。 姜茉悄悄探出头,就见靳行简单手插兜站在游廊上,正收回叩窗的手。 不知在那听了多久的墙角。 “舅妈,付姨,”靳行简开口,嗓音如冰玉坠地,压着股寒意,“不论门户高低,我太太自幼出众,身边从不缺追求者,是我费尽心机才抢来的,你们三言两语颠倒黑白,是觉得我没脾气?” 周遭噤若寒蝉,付太太率先顶不住,隔着窗都能听出嗓音在颤:“行简,对不住,是我言之不准。” 靳行简转向姜茉,沉声叫窗内人:“两位请出来,当面和我太太道歉。” “靳行简!我是你舅妈!”杨茹声调陡然拔高。 靳行简不为所动,低头拨通电话,“林源,联系律师——”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杨茹被气得脸色通红,大步从里面迈出,靳行简轻飘飘瞟过去一眼,手机贴在耳边。 杨茹紧咬牙关,看向姜茉,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对不起”,转身朝外走。 付太太忙跟着道歉,拿着手包去追她。 两人快出这层院子时,靳行简又喊了声“舅妈”,随口曝出两个地址。 “舅妈这么关心我,我也不好意思独享这消息。” 杨茹一听,脸色煞白,快步离去。 事情就这样解决,姜茉歪了下头,好奇道:“你舅舅婚内出轨两次吗?” 靳行简转过身打量她神色,“没生气?” 姜茉心情很好地收起手机,眼睛弯成半月,朝他笑,“歉也道了,麻烦也找了,还有什么可气的?” “不怕她下次找你麻烦?”靳行简问。 “本身就是对立的,我不惹她她也会找我麻烦呀,”姜茉想了想,语调调皮,“要不你把你舅舅舅妈的小把柄告诉我一些,下次她来找我麻烦,我就学你,给她找点事情做。” 想到她出来找他的目的,又问:“哎,外公找你过去,没有骂你吧?” 刚睡过午觉的小姑娘身上的那股懒洋洋的劲儿还在,却满眼的精气神儿,靳行简牵起她手腕,拿着一个镯子往上套。 “外公这没事儿,我一会儿要先去趟恒臣。” 姜茉抬手,细腕上的玉镯在午后阳光下晃出清透的湖绿色,水润晶莹,漂亮非常。 她收回手跟上他向外走的脚步,“那我没事了?” “嗯,你自己看着安排。” 靳行简回头看她,“快开学了,寒假作业做完了吗?” 姜茉一脸无语,真想跟他说她是大三不是高三,有哪门子的寒假作业。 “今天您练八段锦了吗?”她仰起脸问。 靳行简稍愣,随后牵起唇角一笑,姜茉已经笑着越过他,看方向是往外公房间走。 他伸手拉住她手腕,带她向外走,“外公刚睡下。” 姜茉很乖的“哦”一声,目光微垂,往手腕那一搭。他手大,虎口卡住她一侧腕骨,几根手指并拢,内侧干燥的肌肤和她的紧密贴合。 出去时,林源已经等在门外,为靳行简拉开车门。 姜茉独自上了来时的车,刚坐稳,手机里跳出两条消息。 【靳:回去记得吃感冒药】 【靳:晚上给我留门】 不用想也知道,门是卧室的门。 姜茉脸颊爬上薄红,收起手机,没回靳行简。 心跳却控制不住地快跳几拍。 今天晚上,要和他同床了。 第16章 温水 想和你接吻 行李箱已经被送到二楼主卧衣帽间。 卧室面积极大, 各项摆设规整,如同精致奢华的样板间,床单平整到没有一丝褶皱, 完全没有生活过的痕迹。 看来靳行简平时也不住在这里。 姜茉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视线匆匆扫过两米余宽的大床,步入里面的衣帽间,要不是身后的卧室足够大,会有种误入奢侈品专柜的错觉。 第26章 面前的衣帽间约有400平,明亮的水晶吊灯下,各类名牌包包鞋帽分类摆放, 占据一整面墙,对墙的玻璃橱窗内, 如同展示般悬挂着各式礼裙西装,她的行李箱被放在悬挂常服的玻璃柜门前,远远看去, 可怜的小小一只。 路过中岛柜时, 姜茉一瞥, 各式首饰及男士腕表被归纳其中,钻石袖扣在水晶灯光下华彩熠熠。 姜茉停下脚步,思虑片刻,将腕上的翡翠玉镯轻轻摘下,放在空置的绒盒中, 又将指间的粉钻戒指摘下,放在旁边, 顿时轻松许多。 靳行简的衣服已经挂在衣柜内,多是无趣规整的黑白灰,偶尔一件蓝色衬衣都算彩色, 姜茉将自己的衣服理好,挂到他的旁边,袅娜而柔美,衣柜瞬间多了一丝鲜活。 也是这时姜茉才发现,这排衣柜后别有洞天,一条旋转楼梯蜿蜒向下,直通一层。 姜茉沿梯而下。 一楼面积比二楼稍小,但没有任何装饰,更显空荡宽敞。 姜茉没再上楼,直接推开一层门,正撞见在外面交代事情的林姐。 林姐见到姜茉从一楼出来也有些诧异,往她身后瞧了眼,想起靳行简之前的交代,请示姜茉:“太太,您对一楼衣帽间有什么想法吗?” “靳…先生怎么安排的?” 话说到一半姜茉生硬改口,心里忽地闪过一个想法,她该对靳行简改称呼了。 又马上复盘起今天回靳家老宅的事,确认没出什么纰漏才放下心。 “先生交代按您的想法来,”林姐并没有将姜茉的改口放在心上,莞尔一笑,“先生还交代,这里的每一处都可以按照您的习惯和想法来。” 姜茉微诧,略作思考后回:“这里改成舞蹈室吧,再为jan准备一个能晒到太阳的小窝。” 以前在姜家时,jan并不被祁静云喜欢,连带着生活空间也被挤压,姜茉去上学时,jan只能睡在一楼隐蔽角落的狗窝里,自由活动的空间也有限。 林姐应下,去联系设计师,又来问姜茉,要不要送jan去宠物幼儿园上学。 姜茉答应了,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给jan戴上牵引绳,带它出门。 jan是个好奇性子,又到了新环境,在外面足足玩了一个小时,天色擦黑时才肯回来。 姜茉独自用过晚餐,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回到卧室时,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 都是祁靳的。 两人上次联系还是年前,祁靳让她不要和他生疏。 可是眼下的局面和当时又有不同,她和祁静云势不两立,她和祁靳做不成亲人,也难以成为朋友。 姜茉垂下眼睫,指尖悬在祁靳的名字上数秒,最终没有回拨。 刚要将手机丢在一边,大学室友夏楠打来电话,说亲戚家有幅古画要修复,找了几家工作室没人敢接,托人找到李南桥老师,李老师最近身体抱恙婉拒,夏楠提起自己同学在古画古籍修复方面很有经验,亲戚一听是同学,嫌年纪小,夏楠回顶几句,把姜茉之前修复过的字画说了两幅,亲戚当时没说话,今天突然找过来。 “他肯定去打听你了,知道你确实有本事,又回来问我,”夏楠在电话对面啃着苹果,“茉茉你接吗?接的话狠狠宰他一笔,他特有钱。” 姜茉却没心思想这个,李南桥是古字画装裱修复专家,也是她的老师。 过年联系时身体还没问题。 “晚点再说,我现在有些急事。” 姜茉挂断电话,取了一件外套出来,噔噔噔下楼。 jan还以为又可以出去玩,迎上来,姜茉拍拍它头让它自己去玩,跟林姐说要出去。 林姐马上联系司机,司机刚出去吃饭,赶回来还要一会儿,林姐拿了一串车钥匙,带着姜茉去车库。 姜茉匆匆扫过一眼,各式豪车几乎将车库停满。 林姐停到一部添越前,开锁,为姜茉拉开后排车门。 姜茉停住走向副驾的脚,转身上去,等林姐上车后报了一个地址。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北城的交通仍拥挤不堪,添越在车流里浩荡一个小时,到达一个胡同外。 胡同狭小,suv车型无法进入,姜茉推开车门下车。 北城早中晚温差大,飒飒夜风扑面,激得姜茉一抖,忙将身上大衣裹紧,三步两步,背影很快融进昏黄夜色中。 停到一处灰瓦屋檐下时已经有些气喘,姜茉伸手叩响掉了朱漆的大门,不多时院里传出些动静,有人走近了,边咳边问:“谁啊?” 姜茉匀下呼吸,叫“老师”。 门被从里侧拉开,露出一张被岁月沉淀出风采的脸。 李南桥五十多岁,戴一副细框眼镜,细眉,短发,拉开门后掩唇咳嗽两声,侧身让姜茉进门,“你怎么过来了?” 姜茉推她先进去,反身将门关好,跟进去时小心避开停在门栋处的自行车,语调俏皮:“听到您的咳嗽声就来啦。” “你啊。”李南桥笑着先进门,镜片被热气一烘,模糊成一片,她摘下眼镜,拿过镜布慢慢擦,又咳了几声,解释自己的病情:“就是感冒,没什么大事。” “去医院看过没?”姜茉问。 “看过。” 李南桥戴上眼镜时,姜茉已经拉开她惯常放药的抽屉,一盒一盒检查起来。 将四盒过期的药摘出来,又去翻病历本,最后拿出手机。 “你那篇交稿的文章我看了,有一处可以尝试另一种手法。”李南桥出声。 姜茉抬起眼眸,李南桥倒了两杯热水,自己坐到沙发一端,一副准备详谈的架势。 姜茉一边坐过去,一边低下头将医生处方里的药买了一通。 这一谈就谈到了院门再次被叩响。 姜茉没穿大衣,小跑着去开门拿药,看到骑手小哥和林姐一同站在门外时吃了一惊。 骑手小哥递过药跨上电动车走了,林姐递上一袋水果,笑着开口:“刚刚过来时听到老师在咳嗽。”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李南桥,顺着姜茉叫了老师,之后详细说了蒸煮方法和火候,拎着袋子的手有些凉,“是很有用的止咳法子。” 姜茉为难,她和李南桥虽然都有一双巧手,能把残缺的古籍古画修补恢复,却没有一副好厨艺,两个人凑在一起都做不出一顿好饭,最后干脆拉林姐进门,嘱咐她:“就说是我亲戚,不要和老师提我结婚的事。” 她并不想让自己遭如乱麻的生活扰乱了李南桥的清净。 进去时,李南桥已经洗过脸,额角的头发湿了几缕,提醒她去看茶几上不停振动的手机,“响了有一会儿了。” 是夏楠的来电,估计还是刚刚的事。 姜茉先把林姐介绍给老师,才去接电话,问完大概情况后没直接答应,约定过去看看再决定。 挂断电话时,林姐已经盖上锅盖调好炉火。 姜茉拿李南桥手机订好闹钟,提醒她吃过药,关掉火再睡,被李南桥哄着出门,又被提醒:“那是一幅晚清字画,脆化严重,做口子要费点功夫,把你那行草练练,接笔的时候注意。” 姜茉一顿,明白过来,李南桥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这种无声的温情对她来说格外珍惜,姜茉上前抱了会儿李南桥,被轻推了一下才放开。 “你得自己找个地方修,我那儿房子窗户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李南桥最后提醒。 那幅字画在夏楠家,姜茉直接赶了过去。 姜茉小心将画在长桌上展开,低头查看,长发从肩头滑落。 和李南桥说的一样,这是一幅脆化严重的晚清字画,画上多处残缺,还有少量污渍。 夏楠抱着猫坐在单人沙发上。 她表哥站在长桌旁,低头去看画,更多的目光落到姜茉身上,语气小心翼翼:“能修吗?” 姜茉抬起头一笑:“能。” 夏隽佑被这笑容晃得愣了神,等姜茉将画收好才问:“那价格?” 姜茉报完价格,又说:“快开学了,我时间不多。如果等得及,那我把画带走。” “等得及等得及。”夏隽佑忙道。 夏楠在一旁看得直笑,被夏隽佑瞪了一眼。 时间已经不早,姜茉没再多留,告别夏楠时注意到她怀里郁郁寡欢的猫,问了句:“又病了吗?” “病了,”夏楠叹气,“春天啊,真是相思病的季节。” “昨天带它去宠物医院,它热烈追求的哪只小公主被主人接走了。” 姜茉笑得不行,挠着猫下巴开玩笑,“那你也见不到那位帅主人了。” 第27章 “可不是吗。”夏楠跟着笑。 电梯到了,姜茉同夏楠告别。 夏楠摆摆手,一回头,夏隽佑正站在门口朝电梯这看。 路过时肩膀差点被撞上,夏隽佑问:“小楠,你同学有男朋友吗?” “没啊,”夏楠灵活地闪过,“我们这届三个校花,两个单身。” “不过你别追啊,”她抱着猫提醒,“姜茉特忙,没时间谈恋爱。” - 回到天樾时,靳行简还没回来。 姜茉将字画收好,二层书房旁边就有一间房间空置,她写了一份清单交给林姐,让她帮忙找人采买后布置成工作间,而后去了浴室。 与丽璟相同品牌的高奢男士沐浴露摆在天樾浴室的格子内,不同的是,旁边摆还放着几套不同品牌不同香型的女士用品。 洗好澡吹干头发,姜茉出去接了杯温水,回来后抠了颗感冒药。 门口传来一点动静,姜茉回过头,靳行简正进来。 他个子高,两米有余的房门在他身后也不觉高大。 工作了整晚的人仍不见半丝疲态,炭灰色高定西裤垂顺挺括,黑色竖条纹衬衫齐整地扎进腰带里,西装外套被他挽在臂弯处,露出的冷白腕骨上的箍着一块银表。 骨节匀称的长指在领结上扣住,轻轻一扯,之后上探,指尖轻松一拨,原本严丝合缝的衬衫最顶层扣子被解开,禁欲气质消弭于无形。 姜茉脑海角落里残存的某些记忆苏醒。 被那只大手握住的腰肢,指尖挑下的肩带,喷在后脊酥麻的呼吸。 几秒钟的时间,靳行简向衣帽间走去,视线偏落到姜茉身上。 乌黑的长发如海藻,自脑后垂落,部分晃到身前,发尾扫过胸前温柔的弧度。 她身上一件公主风纯白睡裙,纤细的肩带被长发挡住,露在外面的肩头圆润,和小腿一样瓷白细腻。 大概是刚洗过热水澡,身上带着懒倦和潮气,唇瓣粉润,一双眼眸黑而亮,衬得整个人干净清澈。 像一朵不谙世事的茉莉。 “还没睡?” 像是不舒服,手指在喉咙处抵了下,靳行简开口时嗓音沙哑,仍带着轻微鼻音。 姜茉眼睫扑眨,温吞的“嗯”了一声,将药塞到嘴里,就着温水吞服,水杯落到桌面时“嗒”的一声。 感冒药仍攥在手里,姜茉开口:“靳行简,要吃感冒药吗?” 想到他晚归或许有应酬,又问:“你今天喝酒了吗?” 男人停下脚步没答,像改了主意,转身朝她走来。 清淡的冷杉香袭近,姜茉缓过神来时,靳行简已经端起她的水杯,就着她刚喝水的位置,嘴唇贴上去。 喉结滑滚,杯子内水位渐低。 “嗒”的一声脆响,杯底再次落到桌面。 靳行简俯下身,清隽的眉眼忽地凑近。 姜茉不自觉后退,小腿被身后的沙发绊倒之前,后腰处被一只手掌托住。 掌心处的热度透过一层轻薄的布料轻而易举地过渡到她的肌肤上。 男人臂弯里的西装外套贴着她的小腿滑落,带起一片颤栗。 整个人被靳行简半圈半抱在怀里,姜茉呼吸一紧,抬起头,对方带着男性气息的呼吸扑落在她唇角。 “没有。” 烟灰色西装给这人增加了一抹文气,那双乌黑沉敛的眼神却充满侵略性。 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几乎是在话音落地的瞬间,唇已经覆上来。 俊朗的眉眼在眼前放大,姜茉眼睫轻颤。 从第一次和靳行简接吻时她就发现。 她很喜欢他的吻。 像经历四节轮转,唇瓣被他吸吮、濡湿,他的吻把她从干涩的冬,带到细雨淋淋的春,身上的毛孔被打开,充盈、润透。 这让她浑身舒展。 “闭眼。”靳行简笑了一声,呵气在她唇边,捏着她唇瓣,迫使她张嘴。 眼睫一颤,姜茉闭上双眸,视野黑下去,其他感官便更加清晰。 下巴被掐住抬高,唇瓣被含住,有舌在上面刮擦而过,干燥清爽的口腔气息渡到她这边。 “也没吸烟。” 姜茉声音很轻,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说话时退离两分。 这距离又被靳行简瞬间拉近。 “嗯。” “因为想和你接吻。” 第17章 潮意 这才刚开始 因为想和你接吻。 姜茉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是在靳行简靠近时开始加快的, 还是说这句话时,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脑子里只有怦怦的心跳声, 和不知谁的呼吸声。 她用了柚子青草味道的沐浴露,与靳行简身上的冷杉气息相撞,像早春萌生的新芽遇上伟岸的枝干,生出一股绵柔的依赖。靳行简压近,一手掌住她腰防她摔倒,一手撩开她的发,带着薄茧的指节一寸一寸覆上锁骨, 颈项,粗砺的指腹最后落到她颈后的肌肤上, 缓缓摩挲。 扣着她颈趋向他。 这是一个充满控制欲的吻。 稚嫩的青草气息顷刻便被压制住。 姜茉肩胛止不住轻颤,身体慢慢软下去,细瘦的手指无意识拽紧他腰侧的衬衫, 攥着药盒的掌心泛起潮意。 靳行简短暂地松开她下颌, 姜茉手中一空, 药盒被抽走,靳行简更紧地揽紧她,扶着她腰的手背隐隐泛起青筋脉络,带她到沙发上。 他坐,背半倚着沙发靠背。 她被他托着, 两腿分开坐他身上,膝盖抵着他腰窝, 裙摆上纵到腿根,大腿内侧细腻的肌肤贴紧他的西装裤布料。 热度源源不断的贴合。 这对于姜茉来说是一个过分亲密过分羞耻的动作,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曲起, 说不清是支撑还是抗拒。 鼻尖擦过她的,靳行简侧颈,撬开她唇齿。 攻城略地。 靳行简在这一方面并不温柔,口腔内的呼吸被掠夺一空,指腹下的肩胛坚硬,姜茉向后撤,颈后的手掌略松,唇缝堪堪松开几厘,只容她浅浅呼吸,唇缝又紧密如初。 身体里的氧像是要全部被抽走,眼角被逼出生理性泪渍,姜茉整个人朦朦胧胧,脑内嗡声不断,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到了,她推他肩膀几次,靳行简才稍稍放开,手臂托住她软下来的身体,沉下肩膀让她搭着,手指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顺她头发,声音里融进丝微低哑的笑意。 “这才刚开始。” 姜茉不理他,趴在那徐徐喘.息,舌根酥麻。 没一会儿,她听到男人嗓音低哑的“嗯”了一声,才分清刚刚的嗡嗡声是他手机。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听清电话对面林源的声音,“靳总,跨国会议马上开始。” 靳行简又“嗯”一声,挂断电话,却没动。 姜茉懒靠在他肩膀上,过了许久才抬头,她撑着坐起来,腿往后挪,避开那处坚硬热源。 “你先去——” “先?” 姜茉抬眸,碰上男人眼底还没退去的欲/色与逗弄,脸颊绯红一片。 “你去开会!”她咬牙拨腿要从他身上下去,又被他按住腰。 覆着薄茧的指腹从她手臂上滑擦而过,带出一片酥麻的电流,细细的肩带被他轻轻一挑,提到白皙的肩胛上。 靳行简将她的睡裙整理好,自己的衬衫却极不规整,扣子被磨开三颗,领口歪着,领带半挂,一片浪荡。 姜茉指尖蜷缩,忍下替他整理的动作,从他身上退下去。 白色裙摆归位。 身体里隐秘的热潮还在阵阵上涌,脸也红得彻底,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慢慢咽下,余光仍不受控地溜到靳行简身上。 原本的温水已经放凉。 可没起到一点作用。 靳行简起身扯下领带,稍整理了衬衣,捡起落在沙发边的西装外套,抬起腕表静默片刻。 “会议大概要两小时。” 姜茉咽下一口水,温吞地“嗯”一声。 一杯水被喝得快见底,姜茉仍没分清这是一句报备还是邀约。 她拍了拍仍旧发烫的脸颊,起身去浴室重新冲洗,之后留下一盏床头灯,窝到床上。 西装外套被靳行简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是整个卧室中最男性的一笔,姜茉不自在的翻了个身。 不刻意去等他。 她闭上眼睛想。 睡意朦胧时,房门有被推开的响动。 靳行简开完会了。 姜茉脑子里短暂闪过这个念头,听到渐近的脚步声。 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姜茉睁开眼,靳行简抠出一颗感冒药,就着那一杯底水吞服,偏过头时对上她的目光,一愣。 第28章 “醒了?” 困意还在,姜茉眨眼睛的动作慢了半拍。 “我要去一趟纽约。”靳行简放下杯子。 这消息来的突然,姜茉撑起身,眼睛睁大了些,“现在吗?” “嗯,一会儿出发。” “怕猫吗?”他突然侧头问她。 姜茉人还懵着,拥着被子摇头。 靳行简侧目看过来,目光落在她脸上,话说得很随意,“车库里的车随便开,钥匙都在书房抽屉,晚上出门记得让人跟着。” 靳行简大概是知道了她晚上出门的事。 姜茉点头。 “卡也在书房抽屉,一张是家用日常开销,账目平时是林姐在管,每个月底找你过目。一张是我副卡。” 姜茉再度点头。 靳行简没再说什么,抬腕看时间,拎起外套转身快步走了。 夜里寂静,一直等到楼下传来关门声,姜茉才慢半拍地想到,“我要去一趟纽约”才是“报备”。 他发现她睡醒时,顺便的“报备”。 如果她没在这时候醒来,她明天将会在林姐口中得到这个消息。 就像从林姐口中得知,靳行简交代,这里的每一处都可以按照她的习惯和想法来。 姜茉知道不能怪罪靳行简以往对她的照顾和迁就太过无微不至,才让她在面对这种“顺便”时有了落差。 可心脏还是向下沉了一截。 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个有身体上的吸引,亲情上的互哺,利益上的牵连。 心理上的亲密距离却依然横亘如沟壑。 这个认知让她了无睡意。 *~* 林姐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上午姜茉下楼时,她的工作间已经布置好。 姜茉埋头进去,中午简单吃过饭,出门去了李南桥那一趟,回来后又扎进工作间,一直到晚饭时间才揉着酸痛的脖颈出来。 手机上未读消息很多。 几个平时没有联系,看备注才想起是以前付馨瑶介绍的“好友”,忽然发来消息,极其热情地问她有没有时间,邀请她去美容去看展去购物,乘坐刚买的游艇出海。 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她被赶出姜家时无人问津,只有背后的白眼和幸灾乐祸,如今和靳行简结婚,马上被众星捧月。 姜茉没理,点开和程虞苏迈的群组。 两人要去滑雪,正为滑雪地点争辩不休,一个说去jackson hole顺便去黄石国家公园,一个说你这个刚学会的菜鸟就不要惦记中高级赛道了,程虞问姜茉有没有时间一起去,重点是让她出来投票。 姜茉点开地图,视线在怀俄明州和纽约州之间丈量,被这一叫才缓过神。 她关上地图,把下午拍的照片扔进群里说自己没空。 之后像往常一样,遮掉字画上的关键部分,发了一条朋友圈。 很快赢得一波点赞,那几个靠备注才能想起的“好友”速度最快。 姜茉没理,吃过晚饭,带放学回来的jan出去玩儿了一个小时,身体里的困乏漫上来。 她带着jan回来,正要上楼洗澡,餐厅方向传来细弱的猫叫声。 姜茉走过去,一只毛发柔软的成年体型布偶从餐椅后探出头。 清澈如水的蓝色眼珠一动不动,灰色耳朵尖竖起来,圆阔可爱。 漂亮得像个小公主。 姜茉笑着蹲下身,从回忆中搜索出一个名字,试着召唤:“mocha?” 布偶猫“喵”了一声,歪头看她,向前迈了两步。 靳行简的猫,已经这么大了。 姜茉蹲在原地没动,布偶猫鼻头耸动,又朝她迈了两步。 身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林姐走近,笑着介绍:“先生昨晚将mocha带回来,怕影响您休息,没让它上楼打扰。” 又是这样啊。 她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姜茉垂睫应了声,起身上楼。 等到了楼上时,林姐忽然唤她,“太太。” 姜茉回过头。 “mocha很喜欢您。”林姐站在楼下,仰头笑说。 裤腿忽地被蹭,姜茉低下头,布偶猫正站她腿边,脑袋亲昵地贴着她。 她轻轻动脚,进到房间,它也跟进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好奇地打量。 这种软乎乎的小天使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姜茉便开着门,任它自由进出,自己拿上衣服去了浴室。 再出来时,mocha自己团到了沙发上,脑袋埋进身体里,一副要睡上一觉的架势。 这让姜茉有些难办。 思索片刻,她还是将mocha送回一楼,林姐接过mocha解释:“应该是想念先生了,猫咪喜欢呆在有主人气味的地方。” 想起昨晚在沙发上的情形,姜茉不由得耳根发烫,听到林姐又说:“太太可以拿一件先生的衣服放到mocha房间,让它有安全感。” mocha睁着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姜茉瞬间心软。 只是靳行简和她一样都是刚住过来,衣帽间里的衣服都是没穿过的,姜茉犯难,最后拿出那件黑色睡袍,放在鼻尖轻嗅。 睡袍被她清洗过,有浅淡的洗衣液香气。 不知道衣料深处会不会残留着靳行简的味道,猫咪灵敏的鼻子又能不能嗅到,姜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忙当活马医地抱着睡袍下楼。 好在mocha被成功安抚住。 姜茉放下心,一直到半夜被细碎的声响吵醒。 床边的床头灯开着,暖黄色的光芒铺了满屋,给她一层浅浅的安全感。 姜茉眯着眼眸,摸过手机一看,才不过凌晨三点,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她忙点进去。 还是看备注才能想起的“好友”发来的,这位“好友”像是没注意到一直没被回复的消息,发过来一个地址,热情地邀请姜茉过去玩儿。 姜茉利落地将人拉黑,重新躺回去时,门口传来很轻的挠门声和猫叫,疑心听错,她撑起身又听了会儿,起身。 打开门时,林姐正要将mocha抱走。 mocha趴在林姐臂弯,望着门的方向,细细的“喵”了一声。 “……让它跟我睡吧。”姜茉抿唇。 姜茉将mocha抱进房间,放在沙发上,第二天睡醒时,枕边一条“毛毯”。 mocha四仰八叉睡在她旁边,小肚子一起一伏,一点身为猫的戒心都没有。 和它那个一飞美国就像人间蒸发了的主人两模两样。 忙碌起来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白天扎进工作间,遇到问题时跑去找李南桥,每天傍晚带jan出去跑圈,晚上搂着mocha睡觉,要不是住在靳行简的房子里,搂着他的猫,姜茉险些忘记自己的已婚身份。 开学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到来。 在天樾看到林源时,姜茉有些意外,她弯起唇角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空空荡荡,自己都没察觉到收回目光那一刻的落寞。 一直到坐上轿车后排,她问:“靳行简还活着吗?” “……” 林源从内视镜悄悄向后看,姜茉低头滑着手机,看不出脸色,说话的口吻相当平淡,刚刚像是随口一问。 “靳总还在纽约。”林源口吻恭敬。 黑色宾利使出地库,春日阳光泼洒进来,姜茉在一片金色中抬头。 林源目不斜视,解释自己在国内的原因:“靳总派我回国跟进姜家融资。” 飞快瞥了一眼内视镜,他继续说道:“靳总最近在忙eterno和hayden的项目,知道太太要频繁往来b大和天樾之间,让我留在国内。” 见姜茉抿着唇始终不语,林源摸不透她想法,红灯时从副驾拎起一个深蓝手袋,双手递过去,“靳总为您准备的开学礼物。” 姜茉抬睫,扫过手袋上happy winston标志,没动。 红灯进入倒数变灯,林源额角绷出汗意,就在他想再说点什么时,姜茉伸手将手袋拎走。 林源暗松口气,心里为自家老板捏了一把汗,又复盘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解释得不到位。 姜茉看向窗外,车水马龙,春景变换,有情侣牵手在街边慢走。 压下心里那股涩意。 算了,她想。 反正她现在也没有多喜欢他。 姜茉拆开包装,戴上手链,拍照,屏蔽学校分组后发了条朋友圈。 纤细无名指上4.2亿绝世粉钻惹人眼球,冷白手腕上粉色蓝宝石手链娇俏轻盈。 是风光的靳太太。 距离学校一个街口时,她让林源停车。 “林助理接送我太过屈才,晚上让李叔来接我吧。” 第29章 姜茉语调平淡,“换辆低调的车。” 林源站在车旁,目光落在姜茉修长漂亮却也干净无一物的手指上,心想—— 完蛋了。 靳总完蛋了。 太太连新婚戒指也不戴了。 他低下头,查看靳行简近日行程,为他申请回国航线。 第18章 裙摆 别动 明天正式上课, 大多学生早已返校,女生宿舍楼内沸反盈天。 姜茉拉着行李箱进入宿舍,其他三名舍友已经到了, 正围着一桌美食热聊。 见她进门,夏楠连鸡爪也没顾得放下,嗖地蹿到阳台上,扒着栏杆,一双眼睛在楼下来往人群身上扫描,张静也奔过去。 夏楠问:“茉茉,哪个是你哥啊?” 姜茉一滞, 将箱子立在自己桌前,张口接过乔七递过来的一颗草莓, 咽下去后才低眉答:“我自己过来的。” 夏楠捏着鸡爪失望地回来,张静跟在后面笑话她:“就说你和茉茉她哥没缘分,每次都见不到。” 姜茉大一开学时祁靳送她过来, 夏楠报到晚没见到, 只听张静说宿舍来了两个巨帅的哥, 一个是乔七男朋友,一个是姜茉她哥,乔七男朋友夏楠经常见,姜茉哥哥却是一次没见到。 越是没见到越是惦记,夏楠啃着鸡爪嘀咕:“茉茉, 下次你哥来了一定叫我啊,要不你拍张他照片给我看也行。” 姜茉打开行李箱, 将一支c家珍藏唇膏递过去,示意她自己堵住嘴。 夏楠哇塞一声,丢掉鸡爪, 翘着手指捧过自己念叨过的口红,蹭了下姜茉,奔出去洗手擦嘴。 姜茉又拿出其他两个礼物递给乔七张静。 几人重新坐到一起吃吃喝喝时,乔七看了姜茉一眼,说起刚刚的话题,“我们刚才在聊成元东。” 成元东上学期高调追姜茉的事学院里基本都知道,乔七张静虽然不同系,但寝室里几人对学校里的事几乎无话不谈,也知道这号人。 姜茉正拿起一颗草莓,闻言一愣。 上次见到成元东还是她和靳行简去山上那天晚上,之后便没再听说他的消息,乔七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他,姜茉下意识认为是出了什么事,她慢慢咬了一口草莓,漂亮的眼睛望过去:“他怎么了?” “你断网啦?”张静惊呼,“这几天z姓男星聚众吸.毒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霸了好几天热搜,身上代言一天掉光,然后后面传出来被带走的人里还有成家二少,就是这个成元东,被他包养过的明星网红名单拉了一串,好家伙,叹为观止!” 夏楠重新拿起鸡爪,补充:“他家股票这两天开盘跌停。” 张静再补:“他还被打得妈都不认。” 夏楠:“不是吧,我听到的版本是他手腕骨折。” 草莓的香甜在口腔中爆开,姜茉吃掉一颗,伸手又拿一颗,目光在争论不休的张静夏楠身上转。 最后是乔七低声问:“他寒假没再找你麻烦吧?” 那两人马上停止争论,闭上嘴巴齐齐看过来。 姜茉咀嚼的动作暂停,眼瞳有瞬间暗淡,她垂下眼睫掩饰住情绪:“没有。” *~* 寒假过得颠倒半篇人生,开学后回到象牙塔般的学校,时间好像突然被拨回正常流速,姜茉竟有些不适应。 开学没几天,林源将她的护照送过来,告诉她去美国的签证已经办好。 当天下午下课时她看到靳行简的消息,让她和学校请好假,3月需要她来美国一趟。 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纽约时间凌晨四点多,不知道他是忙了一整晚没睡,还是已经起床。 两人上次联系的消息停留在同一页面,2月16日,他们一起回靳家老宅那天。 姜茉眼神无波无澜地回复过去,等了五分钟,见对方没再回复才收起手机。 夏隽佑的那幅古画还没修复好,姜茉本来就学校和天樾两边跑,3月去美国又要占用至少两周,担心耽误承诺的交付日期,姜茉熬了几个大夜,没料到古画修复进展喜人,却在和学校请假这里卡了壳。 一直带他们的辅导员年后开始休产假,新来的年轻辅导员和姜茉都不熟悉请长假流程,问下来才知道,一周以上的请假审批流程要走到院领导那,且需要合规的理由。 新辅导员虽然没刨根问底问姜茉请假这么久要去做什么,可也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姜茉能想到的合规理由只有病假,要设法拿到三甲医院的证明,还要祈祷新辅导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卡她。 毕竟她每天晚上带jan出去,被jan锻炼得生龙活虎,除了熬夜出了黑眼圈,实在没什么其他毛病。 乔七知道她有事要离校,给出了另一个办法。 大二下时乔七家里有事,乔爸给学校打了电话沟通,请的事假,不需要证明,乔七当天就离校了。 “让你家里给学校打电话说个理由,最简单最快捷。”乔七朝姜茉眨眼。 偏偏最简单的方法,对姜茉来说最难。 姜茉也没为难自己,她将这件事交给林源,让林源去开三甲医院证明。 没想到当晚出门遛jan时,接到了靳行简电话。 十多天没见,男人声线沙哑而低沉,有些陌生。 “请假的事不用担心,我来处理,你收拾好行李就好。” 姜茉不知道靳行简怎么为这事打电话,简单的“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天樾有一处户外儿童乐园,jan很爱那里的滑梯,没有小朋友玩耍时会上去玩一会儿。 它在前面带路,姜茉手持牵引绳跟在后面。 少顷,靳行简那边忽地开腔:“下周我回去,和姜家签协议。” 靳行简曾经透露过,对姜家的融资金额会控制在一个“安全数字”来降低祁静云的警戒心。 也是这样,急需资金的祁静云在主动推进融资,拉拢靳行简这座靠山。 也是在主动跳进陷阱。 融资事项重大,姜商元不可能不知情,却一直保持沉默。 姜茉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求心安。 亏欠沈云笙的,就还给她的女儿。 很快,姜家就是自己的了,姜茉心情却没有想象中的轻快,反而像空了一大块。 今天户外风大,天樾楼层低,纵然处在城市建筑群中,风速仍旧不低。 姜茉将胡乱飞到脸上的发丝捋下去,飘忽地说了句“谢谢”。 儿童乐园空空荡荡,没有小朋友停留,姜茉俯身摘下jan脖子上的牵引绳,看它三步蹿上滑梯,撑着爪子滑下来,开心地吐着舌头绕她跑上一圈,尾巴快要晃成风扇,拱她一起玩儿。 姜茉却没什么兴致。 旁边空地上有颜色鲜亮的跳房子彩绘,姜茉走过去,站在起点,望向几步外丢在最远处格子里的沙包,那代表着跳过这一轮,就能“抢房子”,标记成自己的地盘。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靳行简曾经轻而有力的声音再次一字不落的扣进她的耳膜。 “姜茉,该是你的,我会拿回来给你。” *~* 靳行简回来那天是周一。 周末两天姜茉没出门,熬夜给古画全色后开始临摹画上的诗篇。 姜茉本身的书法造诣其实极高,一纸行草在她笔下偃仰顾盼,阴阳起伏,线条意蕴极美,只是李南桥说她个人风格太过浓郁,于修复并不是好事,修复古画时的接笔是要体会延用古人笔法,才能使比划连贯协调,意蕴不减。姜茉第一次接笔遇到问题,差点毁了一副作品。 因此,再之后每次涉及古籍修复时,李南桥都会提醒。 周一早上姜茉撑着力气从卧室里垂头出来时,楼下两声犬吠,原本跟在她脚边的mocha喵了一声,动作飞快地下楼。 她抬起眼睫向下看。 楼下门开着,靳行简正进来,一身黑色大衣衬得他身形极高,气势凌厉,他的头发剪短了些,露出的鼻梁高挺,眉眼俊朗,林源跟在他身后,手上拿着一份文件,正与他说话。 她向下看时,靳行简恰好抬起头,与她对视上。 瘦了。 姜茉想。 靳行简牵起唇角朝她笑,身上的气势瞬间柔和下去。 他身后的大门还开着,院子里的早樱喷薄出粉白花瓣,在早春阳光下却一树斑斓。 靳行简生了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特别是这样看人时。 里面藏着致命漩涡。 姜茉面色平静,几乎是绷着脸下楼。 她才不要学那只mocha,晃着脑袋就过去了。 mocha欢快地缠在靳行简脚边,仰着一张漂亮的猫脸喵喵叫。 第30章 靳行简将它捞起来抱在怀里,伸手顺它的毛。 姜茉身边一股风刮过,是边牧跑了过来。 jan伸脚扒拉她,朝着mocha和靳行简那边汪了一声,露出一点白眼。 像是说:你看那只猫,它投敌了,它根本不爱你! mocha搬进主卧的第二天,jan就有了脾气,试图也住进去,被姜茉拦下了。 衣帽间一楼还空着,姜茉让林姐找人将mocha的猫厕所搬了进去,又教mocha认路,聪明的mocha很快学会,半夜时可以一只猫上厕所。 jan却不行。 林姐给jan布置了单独的房间,向阳,有阳光,可以通风,甚至有一扇直接通往室外的门,jan也因此保持着在室外如厕的习惯。 它的厕所就在它房间外的木屋里。 姜茉不可能晚上睡觉时不关卧室门,只为了方便它夜里上厕所。 对于jan来说,mocha每晚霸占姜茉,在她身上涂上猫味,要不是怕被扔出去,它真想在主人身上撒尿。 姜茉接收到jan的信号,安抚的“嗯”一声。 告完状的jan高兴了,尾巴又快要挥成风扇。 这信号不止姜茉,靳行简也接收到了,他朝两人看过来,问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边牧jan跑走了。 留下的主人还被靳行简盯着。 姜茉缓缓呼出一口气,笑容在唇角绽放,“它对你说,welcome back home,我说 me to。 ” 靳行简轻挑眉梢,没拆穿。 靳行简没在家倒时差,和姜茉一起出门,上车后闭眸小憩,这让姜茉纠结的心情暂时放假。 她知道她对靳行简不止是同病相怜滋生出的温情,那种朦胧的好感已经在心脏角落里萌发出嫩芽。 而靳行简对她则是打一闷棍,再给一甜枣。 她预备把那根嫩芽连根拔起时,他却率先一步浇水施肥。 可真烦。 姜茉撇开脸看窗外。 黑色宾利开往b大,这次不用姜茉提醒,林源老练地在上次的位置停车,附送一句“太太慢走”。 靳行简掀开眼眸。 三月初还算早春,清晨的温度也不算高,姜茉婀娜纤细的身影正要汇入人群。 阳光轻晃,乌发如云,白色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一截小腿晶莹白皙,上身的杏黄色外套不知道能挡住多少风。 有个个子很高的男生快走几步,追上去,姜茉歪过头朝他笑,男生将手上拎着的早餐递过去,姜茉一愣,伸手接过。 之后两人并肩朝前走。 男生背影轻快,看那步子都快跳起来。 靳行简敛眉,问的却是:“怎么在这里停车?” 林源自然也看到了,他心想您不知道太太一直都有人追吗,您没看到太太没戴婚戒吗,嘴上老实地答:“太太说这车太过高调。” 不适合在校门口停。 靳行简没再说话,示意他开车。 黑色宾利滑入车道,很快超过并行的男孩女孩。 林源瞟过后视镜中笑容灿烂的自家太太,视线挪到那男生脸上。 还挺帅。 应该说,特别帅。 没敢去看内视镜中映出的靳行简脸色,林源默默踩下油门。 *v* 晚上姜茉回到天樾时,靳行简还没回来。 jan缠着她要出去,她要赶工修复古画,实在没时间,哄了它一会儿,让林姐找人带它去,吃过晚饭后上楼扎进工作间。 中途门被敲响,姜茉以为是林姐上来送水果,没抬头说了声“请进”,等被高大的身影笼罩时,才发现是靳行简。 他像是刚回来,身上还穿着早上出门时那套西装,低着头,目光落在她刚描摹好的这幅字上。 姜茉指尖轻蜷,将笔收起,没话找话地干巴巴问:“刚回来吗?” 说完暗自抠下手心。 这话听起来像查岗一样。 好在靳行简没在意,“嗯”了一声,目光自字画上收回,投落到她身上,“还需要几天?” 她上身的外套已经脱下,为了写字不被打扰,头发挽至脑后,白天那条裙子的全貌露出来。 是一条白色吊带长裙。 细细的肩带搭在白皙漂亮的肌骨上,腰身收在最细处。 姜茉低睫算时间,“到周四。” “好,那我们周五晚上出发。” 靳行简收回目光,叮嘱她:“别熬太晚。” 修复进入收尾阶段,姜茉也有了下笔的把握,比平时早两个小时回房。 一进房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的男人。 他已经洗过澡,头发蓬松柔亮,黑色睡袍很大方地半敞着领口,胸口皮肤冷白,隐隐的肌肉线条。 指腹感受过他用力时肌肉绷起的轮廓,被他按着腰在那张沙发上深吻过,姜茉几乎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等她。 她目光挪到大床上,往日一早窝在那里呼呼大睡的布偶猫今天没在。 姜茉咽了咽喉咙,慢吞吞洗过澡,刷牙时故意弄出一点动静,在靳行简目光挪过来时,从柜子里拿出一片卫生棉。 垫好后回到房间时,靳行简放下杂志。 他将一份文件递过来,姜茉抬睫,接过后翻到最后一页。 双方公司的公章及法人印章红彤彤的,几乎要透到纸的背面。 如果她想,姜家就是她的了。 愣愣看了一会儿,姜茉将文件收好。 靳行简已经转到床的那一侧掀开被子上床,两人的枕头并排摆在床中央,他平躺在自己的位置上。 姜茉悄悄咬唇,想了想,关上灯平躺上去。 在距离靳行简一个身位的位置。 周遭黑漆漆的,姜茉睁大眼瞳,全身紧绷,等了好一会儿,听到身边男人清浅匀称的呼吸声才稍放松。 不算陌生的冷杉香游走在周围,前阵子熬得太狠,睡意席卷而来侵蚀她的意志,乌黑的眼睫颤了几颤,终于慢慢垂下。 转醒时,闹铃还没响。 姜茉睁开眼,室内朦胧昏黄,不远处的沙发上隐约放着一本书。 身后被抵着,有热烫的呼吸落在她耳后。 后颈上有唇摩挲过,胡渣扎得她泛起一阵酥痒。 姜茉呼吸一紧,向前挪动身子,马上被扣住。 “靳行简,我生理期。”她几乎颤着声音说。 “嗯。”身后的男人声音低哑,带着早起惺忪的慵懒。 她睡觉不算老实,睡裙裙摆早已上翻。 靳行简在背后贴紧她,热烫往她腿心处磨,另只手挑开裙摆,粗粝的指腹一路向上,揉捏得她轻颤时懒声开口。 “别动。” 第19章 掌控 就那个力度 如果早知道今天早上会是这样, 昨晚还会装作生理期提前到来吗? 姜茉脑子里一片懵,没时间去思考。 窗帘拉得严实,晨光照不进的昏昧室内, 她被靳行简半扣在怀里。 男人的吻从白皙脆弱的后颈一路向下,研磨至脊骨,青色胡茬刮擦过无人碰触过的肌肤,激起一阵轻颤。 姜茉身体几乎在一瞬间软下来,轻而薄的肩胛如将要翩飞的蝴蝶。 靳行简吻向蝴蝶翅膀。 公主睡裙肩带被他半退至手臂,可怜兮兮地挂在那,又被剥着向下。 身前几乎要遮不住。 身体里热烘烘的感觉直往上窜, 姜茉难受急了,眼睫迅速粘上湿意, 意识半昏沉间一把抓住带子,不客气地张口咬住男人绷起青筋的手臂。 匀称的肌理上一圈整齐牙印。 靳行简吃痛停下,唇往上走, 亲吻她耳尖, 热气一寸寸研磨进她耳廓, 她没听清他问了什么,已经被抱着翻过面。 额上落下一片柔软,粘着薄汗的吻湿湿滑滑,靳行简离开稍许,指腹磨去她眼角渗出的泪痕, 声音前所未有的低哑,“我也疼。” 姜茉气恼:“那你还不停——” “停。” 姜茉一口气还没喘匀, 唇又被火热地封住,呼吸错落间,手腕被捉住, 带着向下。 直到被烫得往回一缩。 靳行简轻握她手腕,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她腕骨,边吻她,边轻声慢语哄着她帮他,掌控他。 姜茉被亲得迷迷糊糊,手被他带着,或快或慢。 被子早已被折腾得抖落到腰部,再下面的部位遮羞一样藏在潮热的羽绒被下。 没多久,姜茉手腕就酸了,脖颈上渗出一层细汗,头发黏在上面,很快湿漉,她咬着唇,情绪被堆叠挤压,淹没在没有出口的情//潮里。 靳行简撩开她湿漉的发,去吻她侧颈,姜茉短暂恢复意识,那只没被占用的手伸过去捂,被占用的手下意识收紧,有几分恼羞成怒地低喊:“别亲这里,我要上课啊!” 第31章 男人在她耳边闷哼一声,低沉好听。 他头埋在她锁骨处,炙热的呼吸喷吐在裸/露的肌肤上,姜茉肩膀止不住地轻颤。 靳行简搂着她笑,肩膀起伏,鼻尖拱着她锁骨。 她手里的。 更硬了。 怎么会有人这样? 姜茉一愣,随即想起那一声笑,顿时又羞又恼,要甩手不干,再次被他捉住细腕。 靳行简低下头,亲着她哄:“乖,就那个力度,舒服。” “下次我帮你。” 姜茉脸颊爆红,“靳行简,你——” 剩余的话被他吞没在唇间,他加重力度,吮得她舌根发麻,唇边渗出涎水。 到闹铃响起时,两人才分开。 靳行简抱她洗去手上黏腻,准备剥了她的衣服把腿间痕迹也洗掉时,被她赶出浴室。 等姜茉换好衣服下楼时,靳行简已经在别的房间洗过澡,一身清爽地坐在餐桌旁翻阅报纸。 见她下来,拉开他身边的餐椅。 衣冠楚楚的禽兽。 姜茉暗骂,跟他隔了一个位置坐开。 靳行简微扬眉梢,没说什么,开始慢条斯理地进餐。 姜茉饭量不大,进食快,吃好早餐时,靳行简那边才进行到一半。 正好不想再和他一起走,姜茉起身去喊李叔。 靳行简也没阻止,推过桌上早就备好的精致餐盒,“带上,肚子饿的时候吃。” “午饭要和同学在食堂吃啊。” 而且拿来拿去好麻烦。 姜茉完全没领会靳行简意思,正准备上楼去穿外套,又被叫住。 男人目光慢悠悠瞟过她的薄荷绿长裙,“生理期不需要保暖吗?” 嘴巴一努,反驳的话即将脱口而出时,姜茉及时收住,回了一句“知道了”,小跑着上楼去换衣裤。 落在靳行简眼里,活脱脱一个忽然听劝的叛逆期顶嘴小孩儿。 他擦拭唇角,起身,黑色宾利跟在一辆bmw后面出门。 *v* 出国的物品姜茉早已准备好,鉴于靳行简早上的行为,原本打算周四晚上修复好古画周五还给夏隽佑的计划被姜茉提前。 她周三晚上熬了大夜把古画修好,约夏隽佑周四晚上归还,夏隽佑却没在国内,他说不急,等她回来再给,又问她要去做什么。 程虞苏迈听说她3月要去美国后不由分说地把滑雪时间推后,等她陪靳行简处理好工作后一起去玩。 姜茉便告诉夏隽佑是要去美国滑雪。 夏隽佑人在南半球,十分遗憾不能同行,姜茉笑笑没接话。 周四晚上就这样空下来。 开学后姜茉还没在宿舍住过,知道她晚上没事,宿舍里那三个人马上押着她出去吃饭。 一顿火锅吃到晚上九点半,姜茉不想回天樾,给靳行简发消息说明天中午再回去,不会耽误下午飞机,在宿舍睡了一个安稳觉。 周五上午院里有一场姜茉期待已久的墓葬文化讲座,她拉了夏楠一起去听,快到结束时小腹处有丝涩痛,等到结束后去卫生间一看,真·月经来了。 好在衣裤没脏,她也有在包里会常备一片卫生棉的习惯,收拾好后出来,手机嗡嗡振动不停。 靳行简来电。 不会是来催她的吧。 姜茉一边接通,一边拉上在卫生间门口等她的夏楠,疾步向外走。 正是下课时间,楼里熙熙攘攘,一直到出楼门,姜茉才听清靳行简的话。 “往前看。”他说。 姜茉抬起头。 惹眼的人根本不用找。 站在人群中也不会被淹没。 更何况他本就与众不同。 一身沉稳成熟的高定西装,眼风锐利,气场强大,像扔进鸡群的鹰。 身边自带的隐形屏障将他与众人隔开,很多女生偷眼看他,你拱我我拱你,可没有一个人敢真的上前索要号码。 靳行简遥遥和姜茉对视一眼,收起手机。 姜茉无暇思考他怎么会过来,只觉得手臂要被夏楠掐紫了。 夏楠眼睛注视着靳行简方向低声嘀咕:“哇靠他在看我!他在看我!” 姜茉抬头,确认靳行简是在看自己,伸手拍拍身边的怂宝,“他是在看我。” 夏楠迟疑地看过去,陡然激动起来:“好像是的,你们认识吗?!” “认识。”姜茉语调冷静,还有点头疼。 她不知道靳行简怎么会过来,以及,一会儿要怎么介绍他。 “介绍给我!”夏楠摇她手臂。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靳行简面前。 夏楠偷偷掐姜茉手臂,姜茉扛不住她火热的视线,目光在靳行简身上一溜又移开,为两人介绍,“这是我室友夏楠,这是靳……” 才说出一个字,夏楠猛地瞪大眼,马上站得笔直,两眼放光热情地伸出手,“茉茉哥哥是吧?!可算是见到你了!” 她语气激动,像是盼望这次见面已经很久。 姜茉一愣,靳行简含着笑,慢悠悠地瞟过来一眼。 不好意思让女士伸手等着,他目光移回,手握上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了句“你好,久仰”,又笑问:“茉茉在宿舍经常提起我?” 茉茉…… 姜茉抖了抖快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奇怪,回姜家时他也这样叫过她,她当时没有一点感觉,这次只觉得,肉麻死了。 “是呀是呀,每年都提。”夏楠说。 靳行简目光又往姜茉身上短暂一搭,无波无澜地收回来。 两人短暂握手,夏楠没了一点刚刚的怂包样,羞涩开口:“其实我们之前见过。” 靳行简收回手,笑着“哦?”了一声,一副洗耳恭听的谦逊姿态。 他其实很会聊天,自己没说几句话,快把夏楠那掏空了。 插不上话的姜茉心想。 “年前在宠物医院,”夏楠提醒,“团团,那只虎斑猫,我是团团妈妈。” 说完又小声提醒姜茉:“你哥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大帅比……大帅哥!” 姜茉对上号了。 靳行简也对上号了。 两人告别自以为对上号的夏楠,靳行简领着姜茉往西门方向走,姜茉这时才有机会问:“你怎么在这儿?” “来给你请假。”靳行简回得不疾不徐。 姜茉马上扭头。 今天天气极好,两人并肩走在并不宽敞的小路上,靳行简在外侧,影子落了一半在姜茉身上。 “电话里老师不信我是你家长,让本人过来一趟。” 姜茉嘀咕一句本来就不是我家长,又问:“不是可以开病假吗?” 靳行简垂眼,将她从头到尾地打量,“看你也不像突然要请20天病假的人。” “……那老师怎么说?” “你不问我怎么说?” “……” 姜茉扭过头不再看他。 有熟识的学长迎面走来,和姜茉打了招呼,姜茉笑着回应,学长目光飘向她身边的男人。 靳行简锐利的眼风稍侧,冷冷地往男生身上一搭,男生马上收回目光,匆匆和他们擦肩而过。 靳行简垂下目光,复又看姜茉。 “我说,我确实不是你爸,而是——” 姜茉一口气提到胸腔。 她虽然英年早婚,可不想闹到全学院皆知,继而全校皆知。 “你哥。”靳行简唇角牵起。 “……”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姜茉转过头,偷偷朝天翻了个白眼。 “到底来干嘛?”她问。 靳行简没再闹她,“带你去吃饭,然后去机场。” 姜茉从学校返回天樾,再去机场,时间势必会紧张。 关于刚刚夏楠认错人的事,两人都没提。 出去时,李叔已经在路边等候。 靳行简为姜茉拉开车门,等她上去,自己绕到另一侧上车,瞟了一眼两人中间碍事的扶手箱,撑臂搭在上面。 手机已经振了几轮,他拿出,滑动接通。 姜茉也拿出手机。 夏楠在两人分开后就发了消息过来。 【夏有楠木:茉茉,我亲爱的茉茉,你哥有女朋友吗?(星星眼)】 姜茉瞟一眼正接通电话的靳行简,回:【没有】 【夏有楠木:太好了!把他电话给我吧,球球你了!我这棵铁树能不能开花就看你了!(花朵绽放)】 姜茉嫌弃地看一眼夏楠丢过来的表情包,回她:【你来晚了,他已经开了】 开了一朵茉莉花。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姜茉登时一愣。 她猛然意识到,靳行简回来时她那点闹别扭的小心思早就随着那天早上的胡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翻涌上来的曾被压下的喜欢。 第32章 她的心脏因这个意识骤然蜷缩,心室内的血液被挤压而出,明快地涌向四肢。 姜茉全身热腾腾的。 手机屏幕上跳出夏楠连续发来的几条消息。 姜茉低下头。 【夏有楠木:(震惊)】 【夏有楠木:(震惊)】 【夏有楠木:呜呜呜原来已经结婚了】 【夏有楠木:那祝咱哥幸福,代我向嫂子问好(哽咽)】 密闭空间内安静,靳行简又离得极近,身上的冷杉香稳稳飘过来,姜茉轻轻动了下鼻头,靳行简电话那头的笑声陡然拔高,沈怀京轻快调侃的语调在她耳边擦过。 “纪二你懂不懂什么叫小别胜新婚?何况阿简本来就是新婚,肯定先老婆热炕头啊,回国这几天你看哪次把他叫出来过?” 姜茉脸颊温度有爬升趋势,指尖略微不自在地动了动,回复夏楠。 【采茉莉的小女孩:……】 靳行简的视线似乎落了几丝在她身上,姜茉垂着眼睫,佯装没听到他的电话,点开朋友圈,无意识地浏览起来,看也没看清地随手点了几个赞。 或许只过去了几秒钟,或许过去了很久,电话那端嘻嘻哈哈笑闹几声,就在姜茉耳朵要红起来时,靳行简手臂挪离扶手箱,侧身冲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声“滚”。 *v* 到达机场时,林源正率团队等候。 这次出行人员十余名,有男有女,也有外籍,都是年轻面孔,看年龄最多也不过三十岁,见到靳行简后一一问好,目光往姜茉这边微偏,没有过多打量,只礼貌性点头后便收回视线。 一行人从专用通道登入私人飞机。 姜茉跟在靳行简身边,再一次体会到两人身份上的差异。 包括靳行简在内,他的团队清一色笔挺干练的商务装,而她还是非常明显的学生装扮,白色宽松阔腿裤,白色短款t恤,外罩一件浅蓝色开衫。 像混进来的家属。 还是辈分不大的那种。 飞机内部比姜茉想象中奢华,综合了家居商务功能,设备完善,装潢考究得像一座小型星级酒店。 飞机平稳起飞后,靳行简率人去会议室开会,无事可做的姜茉晃到机舱内的私人影院,找了一部老电影来看。 中途有机组服务人员进来问是否进餐,姜茉问了一嘴,靳行简还在开会。 她便没着急,等到电影播放完,舷窗外夜幕黑沉时才起身。 经过会议室时她缓下脚步。 会议室内气氛沉滞,似乎遇到了难题,几人低头思索,与姜茉正相对的林源眉头微锁,他在笔电上敲击几下,抬头跟侧上方的靳行简说话。 靳行简靠坐在会议桌一端的皮质座椅上,五官线条像是被工笔画仔细描摹过般明晰俊朗,沉声听着,等林源表述后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看向林源没说话。 林源的眉头又锁起来,收回目光时,略过站在室外的姜茉时稍顿。 勉力提了下唇角。 姜茉握拳给他做了个加油手势,正准备离开,一直侧对她的靳行简忽地侧额,投来淡淡一撇。 拳头还握在半空,这样子有点傻,姜茉忙伸开五指晃了晃,靳行简唇角弯了下,视线收回去。 估摸会议一时半会恐怕不会结束,姜茉独自去了餐厅。 机舱内设有一间大型豪华套房,晚饭后姜茉独自回去,沐浴后倚进大床看书。 飞机飞行平稳,只在遇到气流时会起颠簸。 正昏昏欲睡准备去躺卫生间就睡时,靳行简开完会回来,套房被推开的瞬间,姜茉听到外面极浅的交谈声。 随后,房门关闭,将声音完全隔绝在外。 套房内有单独衣帽间,靳行简没过来,听动静是拿上衣服后直接去了浴室。 机舱内空间有限,浴室和卫生间连在一起。 姜茉只得强撑着眼皮等他出来,听到浴室门开后她连忙起身,拿上卫生棉,打着哈欠往那边走,与正出来的靳行简相遇。 在看清他手中物件时瞪大眼睛,困意全飞。 靳行简手中拿着一盒—— 避孕套。 第20章 夜色 身体好 时间久 靳行简也正看向姜茉手里那薄薄的一片, 前几天见过的东西。 他极轻地挑了下眉梢,问: “还没过去?” 又看向她清润的眼瞳。 “今天第几天?” 套房远离发动机组,是整个机舱内噪音分贝最低的区域。 低到姜茉甚至感觉听到了自己慌张的心跳声。 眼睫极轻地眨动一下, 她悄悄咽下嗓子,回应的语气真诚,答案却连自己都在迟疑。 “我身体好,时间就久。” 唇角小弧度上翘,靳行简目光在她身上定了一会儿,撇过头一笑时移开身位。 姜茉忙闪身进去,关上门。 轻呼一口气。 手心里的卫生棉外包装已经被她捏出褶皱。 等她默默蹭蹭回去时, 靳行简正站在舷窗边。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 视线落在她包裹得严实的睡衣上几眼,收回去,将水杯搁在桌上。 沾过水的唇润泽湿渍。 不知道他一向大度, 还是只对她这样, 睡袍领口大弧度敞开, 好看的胸肌线条若隐若现。 姜茉看他一眼便移开目光,自己先上床,平躺好,捏着被角闭上眼。 心里两个小人在不停争吵,他再像那天早上那样怎么办, 是拒绝是接受,还是给他一巴掌。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姜茉心跳更快,两个小人吵打起来,你来我往快要飞出残影。 身侧床垫忽地塌陷, 腰身被人揽住,毫不费力地向后一拖,姜茉变成侧躺,枕上男人手臂,纤薄脊背贴上宽厚的胸口。 和那天早上开始时一模一样的姿势。 姜茉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正要起身,脑袋就被下巴磨了磨,靳行简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想不想看星星?” 机舱内的灯光陡然关闭。 周遭忽地暗沉下来,无形的恐慌压向她,姜茉肩膀骤然紧绷,呼吸跟着加快。 头顶又被人蹭了蹭,男人声线温缓。 “看窗外。” 姜茉僵直着脊背,抬起眼睫,朝舷窗外看去。 远离光污染的万米高空视野辽阔,浩瀚宇宙忽地跃至眼前,星辰环绕闪烁。 静谧的夜色深邃如黑水,把耳边烦乱的杂音全部吸收进去,世界安静下来,只留下“咚、咚”的怦动心跳。 而他们两人渺小如万里星海中的沧海一粟。 正被整个宇宙拥吻。 “是怕黑吗?”靳行简从身后拥住她,温热的手臂覆上她的。 “嗯。”姜茉听到自己的声音。 “有我在,别怕。”下巴又在她头顶蹭了蹭,靳行简声线温厚,“还是害怕的话,可以试着数星星。” 很久以后,姜茉依然能想起那个在万米高空,她背靠着那颗想靠近的心脏,在它跳动的节拍中一颗一颗数着星星的夜晚。 也还记得,那个不由分说跳到脑海里的问题。 靳行简谈恋爱时会是什么样子。 他对喜欢的人,会比对她还要好吗? *^* 到达纽约后,靳行简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他国外的公司eterno有另一位助理,林源的哥哥林易,hayden的项目一直是林易在跟进,林源过来后反倒清闲下来,被靳行简派给姜茉。 之前靳行简和姜茉提起,他在美国的一位好友这周恰巧结束在这边的工作,非常想认识她,如果她愿意,接下来几天可以让好友来陪她游览纽约。 能够直接做主,仿佛料定对方一定不会拒绝,靳行简和这位女性好友关系非常好。 闪过这个念头的姜茉答应下来,不多时,通讯录那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黎冬,听名字是位华人。 是靳行简的同学吗? 还是朋友? 姜茉发现,她对靳行简的现在其实知之甚少。 黎冬的微信账号像是新申请的,使用着系统默认头像,朋友圈也没有开。 她还有一天结束工作,却细致周到,工作间隙了解到姜茉喜好后效率极高地制定出游览路线。 不得不承认,这路线非常契合姜茉口味,只是被尽地主之谊的感觉总是在她心口挥之不去。 黎冬结束工作当晚,靳行简抽出时间带姜茉和她一起吃饭,介绍两人正式认识,只是没料到黎冬家人突然病倒,需要马上飞回洛杉矶。 她将给姜茉准备的礼物托人带过来,又在电话中郑重致歉。 第33章 这倒让姜茉不好意思起来。 她收下礼物,拆开时靳行简正站在窗边拨通电话。 这套公寓位于中央公园附近,男人身形高大,从姜茉那儿看过去,背景空旷宏大,他正踩在纽约天际线上。 圆润流畅的美音自他口中流淌而出,不多时,又切换成懒声懒调的京腔。 这情形让姜茉想起他们领证那天晚上,靳行简在书房的那通电话。 听他问候起对方病情,她了然,对面是黎冬家人。 他和黎冬家人好熟啊。 姜茉心里不是滋味,垂下眼睫,拿出黎冬给她准备的见面礼。 是一条手工编织手绳。 薄荷绿的几根细绳编织成一股,穿过黄金串珠和铃铛,尾端缀着一只碎钻彩蝶。 一份很用心的礼物。 姜茉将手绳套进手腕,绿色衬得她皮肤雪白瓷细,腕骨轻晃间铃铛叮当脆响。 靳行简回过头,目光长久地落在她腕上。 姜茉没注意到这些,见靳行简的电话还没结束,她将手绳退下,收到盒子里装好,靳行简那边结束通话,马上又接起一通,切换成英文。 这次听起来是工作上的事。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还能不能出去吃饭,烦闷的气泡从姜茉心脏里咕咕冒出,流淌进血液。 她干脆坐到离他远远的一边,翻起hayden的资料。 虽然靳行简说让她放心先玩,她却没敢放松下来,和hayden的合作对于靳行简来说至关重要,靳行简帮她时事情做得干净漂亮,现在轮到她帮他,她不允许自己出一分差错。 hayden外祖父是位华人教授,幼时他在外祖父膝下长大,对外祖父十分敬重,受此影响,对中国历史和文化颇有兴趣,收藏的古董字画不计其数。 这次靳行简过来,带了一幅收藏价值极高的书法作品。 视线里投下一片阴影时,姜茉正在翻看hayden的一篇采访。 憧憬过中国市场后,hayden提到自己的家庭,同他一样,他的女儿也非常热爱中国传统文化,目前已经拿到去中国交流学习的机会。 “不用费力看这么仔细,”修长的指骨一抬,将杂志阖上,靳行简拉她手腕,“让hayden知道你是一名优秀的修复师就行。” hayden曾在采访时公开表示,家里有一幅外祖父爱惜的破损字画,没能在他去世前迎来新生,是此生非常遗憾的事。 这则采访被靳行简注意到,自然也被其他竞争者注意到了。 hayden也不是没请人修复过,只是并不理想的结果,只会增加下一次的修复难度,以及再次请人修复的决心。 姜茉借着他的力气起身,愁得眉毛快要拧在一起,小声嘟囔:“可惜我虽然优秀却没名气,你说我现在改名叫我老师的名字还来得及吗?” 李南桥,经常上央视和纪录片的存在,那么热爱中国传统文化的hayden一定知道。 稍显稚气却自信满满的话逗得靳行简唇角微扬,他松开她手腕,取下搭在沙发边的大衣递给她,径直朝门口走,“不如明后天给你在时代广场大屏投放全天广告,就说中国文物修复师姜茉抵美。” 手腕上空落的一瞬,靳行简指节的温度也跟着消退,姜茉低头蜷起指尖,将大衣披在肩上,很快扬起笑脸,顺着他的话音说:“那要把我最漂亮的照片放上去,前面还要加上八个大字'年轻有为貌美如花'。”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脚步,蓦地回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轻扫。 像是审视她那八个字的真实性。 姜茉跟着停下,呼吸不自觉轻了两分。 “确实。”靳行简转过脸,含笑勾唇。 姜茉轻轻吐出一口气,跟上他:“我们要去哪里啊?你不用去工作吗?” “带你去玩儿。” 血液里的气泡一一爆破,发出愉悦的啵啵声,姜茉翘起唇角跟上靳行简。 两人一起到订好的餐厅就餐,之后靳行简带她去了哥大附近的一家店。 到达时,靳行简朋友已经等在那儿,靳行简的介绍极为简单,“姜茉,霍予珩。” 连个前缀也没有。 姜茉还懵着对方和靳行简的关系,霍予珩却极为适应,朝姜茉略一点头,将手边电脑推向靳行简。 “不急。” 靳行简看向身侧的姜茉,为她推荐这里的特色,“可以尝一尝这里的新中式创意调酒。” 他随口报了几种,供她选择。 姜茉正打量这家店。 进店之前她有注意到店门前的立牌,这是一家融合了咖啡餐厅功能的多业态酒吧,此刻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店内亮起昏色灯光,给人一种自由懒散的氛围感,进出的多是学生或年轻工作党。 分两层,一层更活分些,吧台前,长得有点小帅的调酒师低笑着同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女生聊天。 靳行简带她上了二层,这里多是像霍予珩一样带着工作的,可以点上一杯咖啡慢慢处理。 总体来看,哪里像是能玩的地方啊。 姜茉撇嘴,也没注意听靳行简的话,让他替她选。 靳行简目光落在她毫不掩饰情绪的脸上,压下笑意问:“能吃芒果吗?” 姜茉敷衍地点头,靳行简为她点了一杯芒果朗姆冰茉莉,自己则要了一杯威士忌。 不多时,一杯金黄色冰饮被放到她面前。 靳行简那边已经和霍予珩讨论起工作,这让姜茉有种跟着靳行简来上班的感觉,更加百无聊赖,用手机拍了几张氛围感照片发到朋友圈,姜茉慢慢喝起酒。 清爽的甜。 意外的好喝。 眉梢微扬,她低头慢品,没注意旁边靳行简不动声色地落过来一眼。 手机连震几声,姜茉点开,是在网上买了房的程虞。 【程虞:你去我梦寐以求的blue dreams玩儿了?(口水)(口水)】 姜茉丢过去一个问号,又说:【靳行简来这上班】 这次换程虞丢过来一串问号,又猜:【他改行当男模?还是dj?】 一口酒险些喷出去,和程虞鸡同鸭讲了好一会儿姜茉才明白,这家店每周末晚上有dj live和男模表演,她那句“靳行简来这上班”让程虞误以为靳行简为讨她欢心,亲自上场,又问她靳行简腹肌好看不好看。 姜茉:“……” 程虞发过来一串哈哈哈的大笑表情包,又咻咻咻丢过来一串网络图片,最后甩过来一条视频。 视频里几个身材壮硕,牛仔裤紧身t恤打扮的男人站在场中央,在音乐声中将t恤从身上褪下扔向人群,露出鼓胀的肌肉群,引起一波兴奋尖叫。 鼓点擂起,男人们展臂,跳跃,配合着地板动作,性感又涩情。 手指在屏幕上拖动,画面被放大。 一舞结束,镜头最后定格在男人随着呼吸起伏,覆了一层晶亮薄汗的腹肌上。 【程虞:据说一杯威士忌就能请他们过来坐(口水)错过一次,再等亿年!】 【程虞:(可爱)(戳手)(可爱)(戳手)】 姜茉找到一个“你懂的”表情包发过去时,程虞下一条消息先跳进来。 【程虞:(叹气),要是靳行简今晚不在就好了】 姜茉正要回过去感谢她这么为自己着想,就感觉一道视线聚拢在自己身上。 她侧过头,靳行简懒靠在桌边,垂眸,落点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姜茉反射性熄屏,下一步才想到,自己这动作未免太过心虚。 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虽然她一点亏心事也没做,最多也就是看男模腹肌的时候专注了点。 但这是她学画时养成的观察习惯。 姜茉抬高下巴,自己都没注意到不自觉抬高的音量,先发制人问靳行简:“看我手机干嘛?!” 靳行简眉梢一扬,视线挪到姜茉半仰的白净小脸上,在他注视下,那张小脸迅速变粉,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副炸毛样儿。 靳行简指尖轻叩桌面,俯身问她:“喜欢?”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热气恰好落在她鼻尖。 像被。 吻了一下。 心里那根无形的弦被很轻地撩拨了下,“咚”的一声,发出连绵嗡鸣。 姜茉直视男人压下来的黑瞳,迟缓地眨动眼睫,心思浮动间冒出一个想法。 靳行简是不是在介意? 没再犹豫,她点头,心里打着鼓,仰起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靳行简,“你能帮我付一杯威士忌吗?我没带卡。” 威士忌要请谁喝,不言而喻。 第21章 酒劲 “脱。” 姜茉心跳如鼓, 为这试探手心里捏上一把汗。 第34章 靳行简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直盯得她后背发毛,心脏缩成一团, 才往后撤开身体。 “行啊,”他垂眸淡淡瞥她,“亲夫妻,明算账,回去还我。” 姜茉:“……” 真是稳如老狗,这都不生气。 瘪了下唇,姜茉干脆破罐破摔, 将今晚的不满悉数吐出,“你说带我出来玩儿, 结果你来这儿工作,还让我自己买单。” 空气静默片刻,靳行简看着她开口。 “那你的意思是, 你点男模, 我来买单?” 姜茉凝眉, 这话从靳行简嘴巴里翻译出来,怎么这么不对劲儿。 “我什么没有?”靳行简又补了句。 姜茉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直到不远处一声笑,她循声看过去,与霍予珩对视上, 霍予珩低声说了句“sorry”,低下头去, 一副进入工作状态的模样。 只是嘴角的笑意毫不遮掩,像是无意撞破他们小夫妻间的情趣。 姜茉再看靳行简,这人刚刚还是平直的唇角也勾起丝若有似无的笑。 脸色几乎在瞬间爆红, 姜茉抓起手机,丢下一句“我自己下去玩儿”,噔噔噔地下了楼。 一楼比刚刚他们过来时要热闹许多,呼扇着脸上的热气,姜茉在吧台边寻了个空位置坐下,翻看酒水单时撞见一个熟悉的名字,猎春。 猎春,酒色如名,猎尽了春色中的绿意,酒液呈青竹般的青翠,似乎下一瞬就能滴出水来,入口绵柔而悠远。 姜茉又抿一口,肩膀忽地被很轻地一碰。 “excuse me,”一个金发碧眼大男孩在她身旁空位上坐下,“are you chinese?” 姜茉礼貌点头。 大男孩极阳光地笑开,换上蹩脚的中文,自我介绍名叫neil在哥大上学后卡了壳,抓了抓头发,又不好意思地换回英文,“你太漂亮了,我刚刚一直在看你,忍不住拍下照片。” 他拿出手机给她看,“你喜欢吗?我可以传给你吗?如果你感到冒犯——” 姜茉眉头微皱,本想让他直接删掉照片,只是触碰到对方坦诚且小心翼翼的眼神,还是先歪头看过去。 照片是从侧面拍摄,柔昧光线中,她半仰起脸,正与谁说着什么。 本该坐在她身旁的靳行简却没有入镜。 姜茉收回目光,在neil滑动照片到下一张时开口:“i’m flattered,but i got——” (我很荣幸,但是我——) 话音未落,眼前的手机忽地被抽走,neil气愤地“嘿”了声,回过头去,对上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东方男人。 男人气质沉冷,凭借身高优势往那一站就能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此刻正滑动屏幕。 是刚刚坐在姜茉身旁的男人。 大概是她的,哥哥? neil立刻收敛表情,笑着起身,正要搭话,男人已经将手机递还给他,之后面色平静,用纯正的英文命令—— “删掉。” neil眉头一皱,不可置信地开口:“凭什么?!” 姜茉不自觉咽下喉咙,以为靳行简会挑明和她的关系让neil知难而退,就听到他说—— “根据纽约刑法240.26规定的二级骚扰罪,跟踪偷拍他人照片并进行骚扰,最高可判处一年监禁。” 法令一出,再加上一年监禁的字眼显然吓到了neil,他连说两句ok,又向姜茉道歉,删干净手机上的照片后灰溜溜走了。 走得太急,在门口撞上了个一身多巴胺穿搭女孩,两人面色难看地争执起来。 姜茉收回目光,靳行简还站在那,正低头看她,没提刚刚的事,只问她:“在下面玩儿还是跟我上去?” 手指很轻地搅了下裙摆,姜茉也没提刚才是想和neil解释自己已婚拒绝他的事,只说:“在下面玩儿。” 靳行简目光在她的酒杯上微微一搭,提醒一句“这酒后劲儿大,酒水不要离开视线,一会儿看表演不要往前凑”后就上了楼。 心里轻哼一声,姜茉暗道他怎么又提男模的事,目光却不自觉追过去。 靳行简身形高大,就算在欧美人群中也毫不逊色,再加上极为出众的长相,让他轻易成为人群焦点,有大胆的女孩上前搭讪,他晃了晃无名指上的戒指,女孩便走了。 对待女孩子好温和啊,姜茉心里嘀咕。 靳行简已经走上二楼,不知什么时候,他和霍予珩换了位置,就正正地坐在她身后,一低头就能看到她。 怪不得刚刚出现得那么快呢。 姜茉在靳行简目光落过来之前收回视线,唇角翘得高高的,指尖在杯壁上一敲,“叮”的一声,如同被心跳振动,杯面上漾出一层又一层相叠的涟漪。 身旁一阵风刮过,刚刚和neil在门口起争执的女孩风风火火地坐上她身旁空位,嘴里还在骂着neil,女孩一侧头,看到她的酒杯后惊喜叫出声,“you like ‘猎春’?so am i!” 不同于neil蹩脚的英文,女孩的中文发音标准很多。 姜茉微笑,尝试用中文交流,“我第一次点。” 女孩眼睛更亮,跟她保证这酒“非常顶”,之后招手叫来调酒师点上一杯“猎春”,非常自来熟地自我介绍,“我是aria,或者你可以喊我的中文名海棠,李海棠。” 姜茉点头,介绍自己:“fiona,中文名,姜茉。” “哦,茉莉吗?我们都是花朵,美丽的花朵。” 和磁场相符的人交流起来极为舒适,aria热情健谈,知道姜茉第一次过来,用中文为她介绍起今晚的节目,只在后面说起男模时,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将其中的几个词切回了英文。 姜茉已经听不得男模二字,只好奇地问起她学习了多久中文,aria扬起漂亮的眉尾,“我其实有八分之一中国血统,家里爸爸会说中文,妈妈也会一点,我的中文很厉害,还做过别人的中文老师。” 想到什么,aria一撇嘴,低骂一句,“我刚刚进来时和人吵架,那个人叫neil,是个彻彻底底的坏痞。” 姜茉一面惊讶aria连“坏痞”这样的词都会用,一面又回想刚刚和neil的短暂接触,并没有让她产生这样的感觉。 aria继续气愤地说道:“他叫我老师,跟我学习一周中文,却用来和女孩搭讪骗女孩上床!他还和ann学习韩语,和chloe学习日文!我今天本来和男友有约会,不放心这里的女孩子们,先过来抓他!哼,算他走运,今晚走的早。” 姜茉手心慢慢渗出一层汗,明白过来靳行简那样做的用意。 靳行简亮明和她的关系,能将neil从她身边赶走,保证她的安全,却难保neil不会再用同样的手段去骚扰其他女孩,搬出法令则不同,能不费一兵一卒地直接将他吓出门。 这方式真的很靳行简。 “祝他下/体碎成泡沫。”aria最后以这样心平气和的诅咒收尾。 姜茉不禁笑出声。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色渐晚,店里陆续进来很多人,灯光被调低几度,舞台旁几层人。 姜茉她们坐在吧台一角,远远能看到舞台正中央站着一个东方面孔的年轻男孩,上身一件垂坠感衬衫,黑色面料被光一打反射出流动的冷光,一张机械感极足的赛博朋克风面罩架在鼻梁上,银质细链垂在耳边,男孩压着唇角,面色极为冷淡。 他手臂高高扬起,在众人期待的倒数声中,猛地下压! 音乐声轰然奏响。 鼓点踩上心脏。 整间酒吧瞬间沸腾,带着年轻男孩女孩进入另一种模式。 aria指着男孩,在姜茉耳边兴奋地喊出一个名字,拿出手机去拍,也示意姜茉拍,“他半年才出现一次,在抖音上发他可以有几十万点赞!” 姜茉没想到aria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比她还熟悉中国的社交平台,想到程虞可能会喜欢,也拿出手机跟着拍摄了一段,表演快结束时aria那有电话进来,她接起电话喊了几句,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熟练地加上姜茉微信要保持联络,跑去找男友约会。 身边一下子空落下来,姜茉回身去找靳行简,他还坐在老位置上,身旁站着个陌生男人,恭敬地低着头。 这样的环境还能工作。 活该他事业成功啊。 姜茉收回目光,自己一个人泡吧没有多少意思,但是想到和靳行简对着干,隐隐地有了盼头。趁着靳行简工作没结束,她苟一苟,说不定能等到男模出场。 只是一想到男模,不由得就会想到靳行简那句话。 他的腹肌,确实,挺有看头的。 不久前的记忆又涌入脑海,姜茉耳根热烫,她学aria的样子将酒一饮而尽,差点被呛到,又点了杯别的。 第35章 店里人似乎越来越多,舞台前挤满了人,表演几轮过后,舞台灯光灭了下去,人群跟着安静。 姜茉目光跟着定过去,不同于开场的倒数,久久的黑暗和沉默后,灯光、音乐和喧嚣巨浪来得毫无预兆。 男模抛出t恤露出精壮身体那一刻,整个酒吧彻底被掀翻。 狂躁的鼓点,浮动在空气中的荷尔蒙,姜茉拍了两段视频丢给程虞,惹来满屏口水。 她笑着收起手机,托腮欣赏了会儿,等男模们表演结束,有女孩请他们喝威士忌的时候却被告知,他们今晚的威士忌被一位客人包了,人群中一片怨怼,又在被告知那位客人同样包下了大家今晚的酒水时欢呼。 姜茉也好奇,是哪位富豪姐姐出手这么大方,一点点十个,要站成一排看吗? 反正,今晚的男模是与她无缘了,姜茉耸肩,回过头去看靳行简,二楼原本的位置空空荡荡,已经没了人。 心里一空,她忙站起身,酒的后劲儿上来,脑子里懵了瞬,身体也跟着晃,身后一声惊呼,肩膀被揽着向旁靠拢时,姜茉后背钻心的凉。 浸满浮冰的冰凉感顺着她的脊背一路向下,很快漫延至腰线位置,掐出一段细腰。 姜茉一激灵,脑子霎时清明,靠进靳行简怀里时指尖用力抓握他手臂,身体忍不住轻颤。 她过来时大衣脱在车上没拿,此时后背上的布料紧贴肌肤,又冰又凉,湿答答的难受极了。 对方是个亚裔女孩,面对昂贵的衣料和面沉如水的男人小心翼翼道歉,错不在对方,姜茉歉疚地表示碰洒了对方酒水,靳行简示意调酒师为女孩重新制酒,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姜茉肩上。 酒吧经理注意到这边动静,忙上前,开口时口吻恭敬:“三楼有贵宾室,是否需要为靳太太准备?” “不必。”靳行简揽着姜茉向外走。 他们没备衣服,就算备了,他也不想她在私密性低的贵宾室更衣。 酒吧经理追上来,“那您看那十位——” “让他们下班。”靳行简低眸看一眼怀里的姜茉,截断经理的话。 猎春的后劲儿很大,姜茉此时已经有些迷糊,心思还是一转。 十位,下班,经理恭敬的态度,她不往那方面联想都不合适。 “靳行简。” “嗯?”男人声音低沉。 “你给我点了男模?” 靳行简没答,揽着她出门。 三月的纽约夜里温度不高,湿衣服紧贴身体,再被风一打,姜茉又是一抖。 靳行简干脆拿外套裹起她,俯身抄起她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姜茉紧缩在他怀里,不算清明的视线里男人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和俊逸的侧脸在月光下轻晃,等不到他回答,她继续追问:“你给我点了十个男模?” 她喝了酒,自己都没发觉语气比平日多了几分兴奋,眼瞳也更亮。 靳行简垂眸看她一眼,淡淡回她,“酒量没二两,男模想十个?” 这话非常的不靳行简,姜茉有一瞬间的懵,慢半拍隐约品出这句话的含义后用肯定语气陈述:“所以你把他们全部点了,让我没的点。” “是不是啊靳行简?”语气里有点小得意。 她没等到靳行简的回答,就感觉自己被塞进劳斯莱斯后座。 靳行简跟着挤上来,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长指去解衬衫纽扣,垂眸居高临下看她,命令:“脱。” 身上的西装外套滑落,姜茉背靠进柔软的座椅里,懵然的脑子恢复丝清明,她茫然看向左右,车内很暖,司机不在,本就不算明亮的路灯光晕透进车内后更暗,靳行简坐在她身边,领口扣子已经解开三颗。 察觉到危险气息,姜茉喉咙不自觉吞咽,手撑皮质椅面身体往后挪,靳行简只笑而不语看她,衣衫扣子已经全部解开,轻而薄的腹肌展露出来。 他褪下衬衣,侧身下压,手指探向她。 第22章 醉酒 在他腹肌上吻了一下 身后退无可退, 姜茉完全忘记裙子拉链在背后,压住领口“啊”的一声,就被靳行简捞到怀里, 鼻尖撞上他肩膀,酸得她飚出生理性眼泪。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后颈,男人低下头,姜茉挣扎间脚丫到处乱踢,不知踹到哪里,靳行简闷哼一声,高跟鞋从她脚上滑落时嘶啦一声, 后背拉链同时被一顺到底,直到腰际, 露出整片雪白背脊。 原本被冰水浸湿的肌肤遇到空气暖流,舒服地舒展开毛孔,姜茉身体却是一顿。 她那点小力气在靳行简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靳行简对她也是一点不带客气的, 手掌一撸, 衣袖被他扯下,她只着一件文胸趴在靳行简怀里,胸口柔软的肌肤和他寸寸相贴。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扒衣服,姜茉惊怒交加,眼泪淌了满脸, 一口咬上眼前肩膀,她下了狠劲, 鼻尖飘过一抹铁锈味也没撒嘴。 靳行简肩膀明显一滞,随即神色如常地捞过刚褪下的衬衫,执着姜茉手臂穿进袖口, 收拢衣领盖住她肩膀,指腹去揉她后颈上的软肉,唇角衔笑:“吓到了?” 残留着男人气味和体温的熨帖温度覆盖住身体,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姜茉松开嘴,额头抵着靳行简肩膀,眼泪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淌,她恼怒地捶他胸口,说话时鼻音浓重:“混蛋!你要跟我道歉!” 肩膀上的锐痛感清晰地刺激着神经,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肌理向下淌,靳行简没着急处理伤口,依旧一下下揉着姜茉安抚,胸腔里闷出一声笑:“我道歉。” 姜茉又在他肩上趴了一会儿,才吸吸鼻子抬头,一边抹去脸蛋上的泪珠一边低声说了句“我接受”。 额头上被轻柔一抹,靳行简手指移开时姜茉眼尖地瞥见上面沾染的红色,忙捉住他手,目光触及他指腹上残留的血迹后移向他肩膀。 冷白的皮肤上两排整齐牙印,咬合最紧处的皮肤破裂,滚出的血珠快要淌到胸口。 姜茉险些又哭出来,一边道歉一边要爬到前排去翻止血贴,印象里林源会将部分药品放在车上,不知道这台车里有没有。 脚尖刚抵住车上铺着的羊绒毯就被靳行简揽腰抱回。 “不生气了?”靳行简问。 把他咬成这样,她哪还好意思生气,姜茉吸了下鼻子摇头。 车内光线很暗,可依旧能看出被眼泪洗过的眼瞳明亮清澈,鼻头红着,衣衫半敞,楚楚可怜。 心里滚过负罪感,靳行简静看姜茉一会儿,掌住她腰低头。 男人气息逼近,唇珠即将贴合时,姜茉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变化,面红耳赤地往旁边躲,她不敢去推他肩膀,手掌只好抵住他胸口,人往后仰,心急地抱怨:“靳行简,都什么情况了你还想这个?” 她力气小,他手掌在她腰后,两人间的距离根本拉不开。 “什么情况。” 他说,眼风往她身上一搭。 姜茉低下头,手腕轻抖。 他上半身赤.裸,即使车内昏昧,也能看出腹部整齐排列的肌肉块,肩颈线条也流畅好看,而她穿着他的衣服,衣衫不整地坐他怀里,衬衫扣子一颗未系,敞开的衣襟中雪白胸口随着呼吸起伏,黑色文胸和白细腰线一览无余。 热度爬上耳根,姜茉收回抵着靳行简胸口的手,低头忙碌地去系扣子,平时一双擅修字画的巧手,今天大概喝了酒的缘故,扣眼儿寻了半天。 靳行简揽着她腰,垂头,唇贴到她侧颈,潮热的鼻息直喷在她下颌上,向上细吻至脸颊,又要来吮她的唇。 指尖止不住地抖,姜茉扭着脸要躲,被他掐住下颌,低哑的声线将她定在原地。 “你唇上有我的血。” 有什么在心脏中轰然炸开,心跳在这一瞬间加速。 靳行简偏头,吻了上来。 他来势汹汹地撬开她唇舌,吻得深而重,浅淡的铁锈味在她口腔里迅速蔓延,他的血混合着他的气息,融进她骨血,与她的流到一处。 姜茉眼圈发烫,心脏热烫得像是要融化掉,刚刚勉力维持的平静轰然倒塌。 不管他对她的纵容对她的维护是不是爱。 她确定,她是真的爱上他了。 她的情绪会因他而起,会因他而落。 她想占据他的视线。 她不再甘心只做他身份上的靳太太。 没再管扣到一半的纽扣,细柔手臂攀上靳行简后颈,姜茉探出舌尖,轻轻回应。 时间已至凌晨,街道上过往车辆所剩无几,车内两道炽热的呼吸紧紧纠缠。 第36章 酒后的迷醉感渐渐侵蚀姜茉的大脑神经,掌在腰后的大手移向她脊骨,摩挲间阵阵电流淌向全身,她被亲得大脑缺氧,身体软趴趴的施展不出力气,半窝在靳行简怀里。 忽地,车身重重一晃,一台超跑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车飞驰而过,急刹后歪头停在前方不远处。 砰—— 车门摔响,一男一女的争执声遥遥传来。 些微耳熟的声线冲破耳膜,姜茉眨了眨眼睫,手心贴上靳行简胸口,在唇齿摩擦间迷糊出声:“我好像听到我朋友在吵架。” 靳行简却没有要管的意思,只托着她继续吻,姜茉不满地拍他胸口,靳行简这才掀眸,声线哑而沉,“今晚那个多巴胺?” “什么多巴胺……” 姜茉慢半拍反应过来靳行简的代指,从他怀里退出,扭身看向车外,她动作太快,酒精的作用下景物在眼前直晃,定睛了一会儿才看清,几十米外的保时捷旁,aria一把挥开男人箍住她的手臂,仰脸怒斥着两人已经分手。 男人什么也没说,再次拉上她手,要把她往车里塞,aria拒绝之下,竟被压在车上。 怀里突然空落落的,靳行简重吸一口气,伸手去勾姜茉腰,拉她坐到腿上,就见她一边气呼呼系着纽扣一边问,“靳行简,男人骚扰强迫女人,触犯了哪条法律?” 靳行简抬眸,看着不远处的情形,又看姜茉这副样子,知道这事她是要管定了。 “我去,你在车里等我。”他说。 “你没衣服,还是伤员。” 姜茉说着,已经将纽扣全部扣好,他比她高出一头,在他身上合身的衬衣,她穿起来像短裙,只到腿根位置。 捞起大衣看也没看地穿在身上,姜茉推开车门,又被靳行简捞回来。 “鞋。” 他掐着她腰把她放腿上,俯身捡起掉落在毯上的高跟鞋,仔细为她穿好,又为她扣了几颗大衣扣子,遮住细白的腿,问她:“打算怎么办?” 小姑娘身材高挑细弱,穿着他的衬衫大衣,唇瓣被他吻得嫣红,满身他的气息。 私心里,靳行简不想放她出去。 姜茉已经准备妥当,下车时拿出手机,留给他一句“智取”后打开摄像头,摇晃着往前走了几步,之后站定,再大步向前。 靳行简俯身捡起掉落在羊绒毯上的西装外套,穿在身上,遮住肩膀上的伤口,捡起手机拨出去一通电话。 不出一分钟,四辆黑色库里南静停在他车后,等待命令。 将西装外套扣子扣上两颗,从烟盒里磕出支烟,靳行简降下车窗点燃,目光一直没离开车外的姜茉。 那边声音不高,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靳行简猜测,姜茉大概拿他刚告诉她的法律条文威胁过靳麟宇,靳麟宇一副斗败公鸡模样,皱着眉头试图再去拉aria手腕,被姜茉隔开。 姜茉将aria护在身后,隔开两人,高昂着下巴目光清冷,仰头迅速说了句什么。 靳麟宇眉头皱得更深,扭头朝这边看来。 靳行简隐在暗处没动,透过一层轻薄烟雾,静静看着他这位表哥。 靳麟宇终于没再纠缠,驱车离开时,一通电话打进靳行简手机。 他乜了眼,接通,靳麟宇质问的声音夹杂在引擎声中闯进来,“阿简,你耍这种小手段,有意思吗?” 靳行简静吸一口烟,手肘搭在车窗上,远处aria扑到姜茉肩膀上哭泣,姜茉抱紧她,正细拍着她背安抚,靳行简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语调淡漠不屑,“跟你,用耍手段?” 对面哼笑一声,留下一句“你又有多光彩”后挂断电话。 周遭忽地安静,黑夜掩盖下,靳行简沉下眉。 车窗旁投落一道身影,林源微俯下身,请示:“要送aria小姐回家吗?” “不用,”长指间的烟灰已经积了一截,靳行简没有再吸的心思,他回过神将烟掐灭,挑眼看向不远处已经站不稳还在强撑着安抚aria的小姑娘,又补了句,“准备一份醒酒汤。” 不多时,一辆迈巴赫停在前方路旁,aria和姜茉告别后上车,车子驶离,姜茉却蹲在了地上,远远看去小小一团,按着手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没多久,靳行简手机里跳出一条新消息。 【采茉莉的小女孩:头好晕啊,靳行简你快来领我回去】 软软的字眼看得人心里也发软,好像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归属地。 低笑声从胸腔震出,靳行简推门下车。 距离不远,没半分钟便到了,姜茉抬起头,她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鼻头比哭过时更红,眯眼睛看了一会儿,似乎确认是他后弯唇一笑,随即朝他张开手臂。 天然的信赖让靳行简心里一软,糟糕的心情也被这样的笑容赶跑。 他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姜茉缩进他怀里,好奇地扒着他西装领口往里看,似乎觉得不对劲,小手伸进去,触碰到紧实的胸肌后摸了一把,喜笑颜开地抬起头,问他:“靳行简你衣服呢?” 靳行简低眉看她,知道她是真的醉了,也是真的信了她爱看男模的话。 “在你身上。”他说完看她反应。 姜茉拧眉回忆,忽地攥紧衣领,睫毛也垂下来,一副装睡我没听到我不打算还给你的架势。 靳行简撇过脸笑,将她放进后排,还没扣上安全带就见她睁开眼,探身到扶手箱里翻找,等她扒拉出面的几个小盒子眯眼看清是什么后负气丢回去,将大衣领口竖到遮住半张脸,扣好安全带后不再理他,一直到眼皮发沉,才提醒他回家后叫她起来给他涂药。 酒后还不算闹腾。 靳行简心想。 肩膀其实已经不痛,靳行简垂眸思索,片刻后还是拨出去一通电话。 “给我开几支消毒剂。” “嗯?”对面男人声音惺忪,十分不满意半夜被这点小事吵醒,“你用得着什么消毒剂,早点洗洗睡吧。” “开好,我去你那取。”算了下路线和时间,靳行简改口,“你让人送到我那儿。” “真受伤了?怎么回事?”对面男人声音清醒些,“你把伤口拍给我看看,严重的话我得过去给你处理。” 靳行简稍侧额,看向旁边熟睡到脸颊通红的小姑娘,他将领口折下去,指节擦过她细腻光滑的脸颊,低笑了声。 “没什么,被家里的小狐狸咬了一口。” 回到公寓时,醒酒汤已经准备好,消毒剂还没送到。姜茉仍没有转醒迹象,靳行简将她抱到沙发上,没着急叫醒她,进书房回复邮件,又接了一通国内电话。 收到好友消息提醒他消毒剂已经送到时,靳行简打开书房门,原本应该睡在沙发上的姜茉拎着一袋药品进来。 她醉得厉害,走路还打着晃,看到他后眯起眼睛,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去涂药。 大概想到自己没净手,原本坐到沙发上后又起身,摇摇晃晃走向盥洗室。 靳行简心中好笑,不打扰她,只一路跟着,在她要撞到硬物时护一下。 姜茉礼貌地朝他笑,拧开水阀,细细的水流汤过手心。 靳行简靠在门边看她。 室内温度高,她只穿着他的衬衫,衣摆垂到腿根,两条细长白净的腿露在外面,赤着足。 粉白的足尖,黑金色大理石,极具视觉冲击力。 喉结轻轻滑滚,靳行简抬起眸,姜茉已经洗净手,在台盆边停顿片刻,似乎忘了过来的目的。 靳行简仍旧没出声,想看她还能做出点什么。 没多久,就见姜茉拿起之前随手放在台面上的一管口红,抬眸看向他的,胸口。 他回来后就去忙工作,上身仍然只穿一件西装外套,胸肌线条若隐若现。 姜茉似乎对他这样穿衣很感兴趣,盯着看了会儿,探出手,一边解他扣子一边抬眸看他。 醉酒的眼眸仍然清澈。 靳行简没动,开口时嗓音有几分涩哑,“姜茉,你要做什么?” 两颗扣子极轻松地被解开,姜茉没理他,扭开口红。 靳行简胸口一凉,姜茉执着口红,长长的睫毛不时忽扇一下,一笔一画,极为认真地在他胸口写下她的名字—— 姜茉。 之后满意地笑笑。 低下头。 在他腹肌上。 吻了一下。 第23章 祖宗 自己爽了就想睡? 靳行简低吸一口气, 垂手挡住姜茉的唇。 小姑娘的唇柔而软,温热的呼吸扑在他掌心,一浮一浮, 像羽毛。 靳行简动作凝住几秒,抬起她脸顺势捏了下,问:“头还晕吗?” 第37章 姜茉小狐狸似的满足地半眯起眼,伸出两根手指,回得极为认真:“不晕,但有一点点困。” 靳行简看她醉蒙蒙的模样就想笑,收掉她口红, 旋回后扣好丢回台面,又握着她手指摁下去一根, 极耐心地纠正:“这是一。” 手伸过去揉她头:“困也忍一忍。” 说完绕过她,拧开水阀,温水冲过每一根手指, 抬起头时恰看到面前镜子里刚反应过来的姜茉。 她跟着他的动作转过身, 也看向镜子, 目光焦点却是写在他胸口的名字,似乎对自己的杰作极满意,她往前凑了点,几乎快要扒上他手臂,又好奇问他:“忍什么?” 靳行简低眸看着身旁腻过来的人, 抽出一条擦手巾,慢条斯理擦过手, “忍着别睡。” 说完将西装外套脱下铺在大理石台面上,硬朗结实的手臂勾住她腰,直接将人抱了上去。 洗手台台面宽大, 姜茉被推挤到后背直挨上镜面,冰得她身体瑟缩,大睁着双瞳往前扑进男人怀里,委屈地抗议:“好凉,靳行简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靳行简闷笑一声,好脾气地单手抱她起身,“那换个地方。” 他将她抱到沙发上,单腿跪到她膝间,将她挤进角落,欺身向前,低头吻住她。 这次遂了她的意,靳行简亲得不疾不徐,姜茉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闭着眼睛慢慢回应,享受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温柔,连衬衣纽扣被解开也没发现。 直到吻落到锁骨上,一只手探到背后,男人指骨抵着她背,在内衣搭扣上摸索许久,压着嗓音低声问她:“怎么解的?” 姜茉困顿的脑子卡了壳,反应好久才想起她上次穿的半礼服长裙,用的胸贴,脑子里晃着他的问题,出口的却是:“你以前没解过吗?” 背后探索的手指一顿,男人声音沉了几分,“我为什么解过?” 姜茉睫毛颤了两颤,脑子里混混沌沌,醉意睡意同时上涌,拉着她的意识下沉。 唇瓣忽地一痛,她睁开眼,靳行简正沉眉看她,他将她搂腰抱起,放到腿上,背后的手也找到窍门,胸前一松,他手跟着揉上来,压唇吮向她耳垂,又问一次:“嗯?” 姜茉脑子还懵着,全身却像过了电,咬唇哼出声,隐约察觉到危险想往后缩,后腰却被他抵得牢牢的,耳朵里不知是他的呼吸还是自己的血液在流动,汩汩声不断,她只好向前抱住他,扭头亲他唇本能讨好,回答得断断续续,“你……国外,不是很open吗?” 一口气顶在胸口,靳行简险些被气笑,他一手握住她手腕轻松桎到身后,侧额,舌尖舔上她耳垂,呼吸扑在耳骨上。 衬衫连同黑色肩带被褪至手臂中段,细瘦的肩胛骨轻轻打着颤。 男人指骨耸动,带着薄茧的指腹按压在凸翘处,流连忘返。 令人发麻的快意侵袭意志,姜茉轻轻吸一口气,唇瓣轻颤,眸中升起的水雾使得眼前更加朦胧不清。 靳行简手指撤开,换唇过去,咬上它,力道时轻时重,舌尖灵活地拨弄,声线沙哑逼她改口:“重说。” 公寓里极静,每一点细微声响都在刺激耳膜。 热液在身体内堆叠翻涌,姜茉羞耻得全身皮肤泛上一层粉红,脚趾无措蜷在一起,脊背汗湿轻抖。 一股犟气爬上心头,她醉得昏昏沉沉,咬着唇不说话,还是在他加重力度时抑制不住哼出声。 那声音似乎是催化剂,男人更加变本加厉。 “呜”的一声身体软下去时,靳行简终于松开她手,手腕上一道被握过的红痕。姜茉眼前已经看不清,意识也不太清晰,闭眸埋在他肩头,觉得丢人极了,声泪俱下地小声控诉:“你明明就很熟练!” 染了酒意的腔调又柔又娇,靳行简没再在意她的嘴硬,大手隔着一层半挂在她身上的衬衣轻拍她仍在轻颤的脊背,懒声懒调地回:“我熟练舒服的不是你吗。” 姜茉趴在他怀里没出声,手指从他腰际滑过,带过一阵酥麻,又执着地重新覆上去,再度滑开。 靳行简稍愣,反应过来,她这是想掐他,手上没有力气,再加上他腰上出了汗。 靳行简好笑地胸腔震动,还是软下嗓音问她:“想我不那么熟练?” 姜茉仍旧不出声,手指滑过的速度拖慢。 靳行简勾起唇,在她汗湿的肩头轻吻,“哦”了一声,肯定的语气:“想我只对你熟练。” 过了许久,怀里的小姑娘这才轻“嗯”一声,动了一下身体,嘴唇贴着他的脖颈问:“那你是吗。” 心脏滚过一股热烫情绪,靳行简沉默许久,才低沉地“嗯”了声。 姜茉似乎是满意了,嘟唇在他颈上亲了一下,手贴上他腰不再动。 小姑娘的手也是小小一只,掌心潮热,喷在他脖颈处的呼吸也潮热,靳行简下面绷得难受,他拍了下姜茉腰,叫她别睡,只得到一声满是睡意的轻哼,再加上一句,“要洗澡睡觉了吗?” “自己爽了就想睡?” 靳行简将她放到沙发上,低头去吻她脸上没干的泪珠,姜茉眼睫颤动,抱着他颈,寻着他唇软乎乎地回应。 男人的手顺着她腰线下滑至腿根,准备挑开单薄的布料时稍愣,原本不该垫在这里的东西还在。 眉头渐渐皱起,靳行简在小姑娘黏腻的亲吻中抬头,“每个月都这样吗?” “什么?”姜茉困得快要睁不开眼。 靳行简沉着呼吸抱起她,手绕到背后去扣搭扣,替她做下决定:“回北城给你请个医生调理。” 一个月三十天,生理期占去快十天。 姜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用呀,我很正常。” 她低头掰着手指数,笑着看他,“今天第四天。” 靳行简却是一愣,他将她的衬衣理好,抬眉问她:“周五是第一天?” 姜茉趴到他肩上,老实地“嗯”了一声。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怀里这只小狐狸,咬他,贪他色,还会撒谎骗他。 心里一股闷气直往上顶,靳行简兀自坐了会儿,起身时将姜茉半抗在肩上,听她模糊地哼了一声,又气又笑,抬起手,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他将她放到床上,起身去浴室时又被拽住。 姜茉拉住他手臂,闭着眼睛轻声嘟囔:“靳行简,我还没洗澡。” 刚才有多可爱,现在就有多气人。 就不该对她心软,什么都顺着她。 胸口沉伏几次,靳行简黑着脸,“臭着吧。” *v* 臭是不可能臭着的,香香的姜茉第二天上午在大床上醒来时,头埋在枕头下想把自己闷死。 骗人又醉酒的小狐狸是有报应的,不用任何人提醒,昨晚回到公寓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在试图杀死她。 她是怎么敢在他胸口写名字的? 她是怎么敢去吻他腹肌的? 她是怎么敢在他让她臭着的时候扒到他身上死赖着他不放控诉他欺负美少女的? 她又是怎么敢让他半夜去给她买卫生棉的? 靳行简没掐死她,真的是活菩萨在世。 她要感谢今天是工作日,这位活菩萨要去上班。 不然她真的,撞死在他腹肌上算了。 不过想到靳行简昨晚点了十个男模,姜茉就忍不住想笑。 再想到他说的那声“嗯”,唇角简直要翘到天上。 沉闷的手机振动声响起,姜茉从枕头下出来,拨开糊在脸上乱糟糟的长发,拿起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张通红的傻笑着的漂亮脸蛋儿。 姜茉忙拍了拍脸,掐断她好闺蜜程虞的视频通话。 这个时候来找她,肯定是问男模的事。 果然,通话挂断的下一秒,程虞的消息就窜进手机,嘿嘿笑着问她昨晚有没有后续。 姜茉板着脸表示没什么看头看完就走后,收获程虞的一串啧啧啧。 结束和程虞的对话,姜茉翻看消息才发现,aria把她的朋友圈挨条点了赞,在她修复古籍下面连声称赞,又兴致勃勃地发来消息问她今晚还去不去blue dreams喝酒。 看状态完全不像刚失恋的人。 姜茉为她这样的状态感到开心,趴在床上回复消息,遗憾地表示今晚不过去。 回复完,她起身去洗漱,拿上昨天没看完的杂志,打算继续翻一翻,对hayden再多一层了解。 再看手机时,aria已经回复过来,称自己晚上或许也有其他安排,非常遗憾不能和她碰面。 “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喝‘猎春’的中国女孩,”aria这样说,“调出‘猎春’的人真的是天才!” 第38章 姜茉抓抓头发。 调出‘猎春’的人是不是天才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杯‘猎春’让她直接丢脸到家。 脸就这一张,她得省着点丢。 想到这些,姜茉长呼一口气,她将微信里的“靳”改为“活菩萨”,郑重地放到置顶。 才改完,“活菩萨”便发来一条消息。 姜茉捂着心跳点开,看到他说:【hayden先生发来邀请,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过去做客。】 靳行简正坐在办公室,手边是刚签完字的文件。 他揉下额角,拿起手机,看到上面姜茉发来的信息。 【小祖宗:邀请我吗?】 压在胸口的那股气还在,他沉眉回复过去。 姜茉看着手机里跳出来的消息,呆了。 【活菩萨:嗯。】 【活菩萨:aria是hayden女儿,他感谢你昨晚对aria的帮助】 【活菩萨:今晚要沾靳太太的光了】 第24章 清醒 让你也舒服 aria这时发来消息:【茉, 原来你是jin太太!欢迎今晚来我家做客!】 这消息对于姜茉来说太过意外也太过惊喜,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姜茉不能错过。 她回复完aria, 顿时紧张起来,也无暇再思考昨晚的糗事,开始为晚上赴约做准备。 傍晚时分,靳行简回公寓接上她,驱车前往hayden家。 靳行简依旧是往日的雅致穿搭,全身挑不出错,姜茉换了一条偏休闲式长裙, 不会过于庄重,也不会太过随意。 可手心还是微微冒出细汗。 车子走到半路姜茉猛地想起靳行简只拎了伴手礼上车, 并没有带那副特意准备的字,忙握住他手,“那副字没带!” 她声音略高, 连司机都不动声色地向后视镜看过来一眼。 “别慌, ”靳行简将她指尖握在掌心安抚, 为她卸下心里重担,“今晚是去做客,你和aria的友谊比我的事更珍贵。” 姜茉努了努唇,“可是在我心里,你的事是最重要的。” 她太想帮到靳行简了。 太想他成功了。 不是为了证明她对他的价值。 只是单纯地想。 靳行简微愣, 握着她手没再说话。 hayden家位于上东区最繁华街段,是一幢五层联排别墅, 这一片区域的房子外观并不显眼,从走在街上的精致人群以及街边驶过的车辆却能看出富有程度。 姜茉一下车便被热情的aria抱住,女主人hayden夫人惊讶于姜茉年龄的同时, 也非常欣喜于她的到来,拥抱过后又与靳行简问好,将人引向会客厅。 靳行简和hayden已经见过多面,简短拥抱过后跟在后面。 hayden家内部设计风格繁复奢华,中式韵味的屏风、刺绣抱枕、红丝绒地毯,巧妙融入极有质感的老钱风格中,一丝也不违和。 姜茉靳行简到达时间安排得巧妙,距离晚餐时间所剩不多,餐厅方向已经隐隐飘来食物香气。 没到多久姜茉就发现,靳行简没带那副字的判断是对的,今天的会面不像拜访,更像朋友聚会,健谈的hayden并没有和靳行简谈论股票金融,话题是围绕姜茉和aria展开,郑重感谢过姜茉昨晚对aria的帮助后,得知她正在学习考古学专业,对字画也颇有见地,又和她聊起字画收藏。 hayden中文流利,能照顾到餐桌上每个人的话题量,又有天使性格的aria活络气氛,一顿晚餐其乐融融。 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契机去揭开关于修复的话题,这让姜茉暗自着急起来。 话题正说到去年11月佳士得香港秋拍的中国书画专场。 hayden遗憾地叹口气,“那场有一副黄庭坚先生的书法作品,我的助理没能当机立断,最后被另一位电话买家拍得。” 姜茉暗暗向靳行简投去一瞥,她没记错的话,那副作品在靳行简那。 靳行简闲适地靠在座位上,“hayden先生似乎对中国宋代书画颇为偏爱,”他抬眸转向aria,“听说aria小姐的中文名字就是出自宋代作品。” 被点到的aria非常乐意分享,餐桌是圆形,aria坐在姜茉身边,她朝姜茉挤挤眼,“茉,你能猜到吗?” 姜茉笑了笑,这其实并不难猜,“是李清照的如梦令吗?” “bingo!”aria笑,“这首词太美了,她真的是第一才女,那首词我第一次见到就喜欢,所以取了里面的'海棠',又用了李姓,希望她不要介意。” “不止是我,我爸爸也喜欢,可惜他珍藏的那副作品被虫咬又发霉,上次还差点被人修坏。”aria晃着脑袋笑。 这说的应该就是hayden在采访里提到过的外祖父爱惜的破损字画。 不过关于李清照是否有存世字画作品,一直存疑。 hayden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姜茉的猜测,他笑着说道:“那副字画是我外祖父所珍藏,是否是李先生作品有待考证。去年请人修过,就像aria说的,差点修坏。” 他看向靳行简,又转向姜茉,“那之后我多次联系过中国的李南桥老师,她是古字画修复装裱专家,我们一家人多次在报道中见过她身影,可惜李老师并没有出国计划。没想到,aria非常幸运地遇到了李老师学生,还产生了这样的缘分。她今天和我提起你时,我倍感惊讶。” hayden太太笑着从旁插话,“怕冒昧打扰到你,hayden马上去联系jin,邀请你们过来。” 姜茉心跳快了几分,压下眼底惊讶看向靳行简,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发展方向。 靳行简脸上保持着礼貌笑容,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aria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原来是借着我的面子邀请我的朋友来家里完成你的愿望。” 又拱姜茉肩膀,“茉,你要帮他吗?” hayden严肃了神情,继续说:“确实是想拜托靳太太,”他改口,“姜茉小姐,来帮我完成愿望,可以吗?” 情况顷刻间斗转。 垂在桌下的手尖被握住,姜茉紧了紧喉咙,看向靳行简。 靳行简微提唇角,鼓励地捏了下她手,姜茉笑着看向hayden:“可以先让我看看那副字画再做决定吗?” 字画被hayden收在三层书房,情况比aria描述的要严重,除去虫蛀发霉,还有明显折痕断裂,纸质老化严重的部分破碎成多块。 “可以修复吗?”hayden声音紧张。 姜茉低头仔细检查,尝试将碎片拼凑回去,又端详半晌。 这是一副金石题跋书法,拓片部分缺失一角,小楷部分的书法也有缺失,她将这些位置指给hayden看,“揭裱修补没有问题,我要提前和您说明,这些位置字迹残缺已经超过单字二分之一,是不允许接笔的,也就是说,修复好后和我们现在看到的一样,这些位置会是缺失的。” hayden面上松开一口气,又问:“在国外,也要遵循中国的法律吗?” 姜茉直起身,笑迎向他:“当然,这是中国《文物保护法》规定,我是中国文物修复师,不管在哪里都要遵守中国法律。最小干预也是我们的修复原则。hayden先生可以接受吗?” hayden耸肩,“我有其他选择吗?” 其他人都笑起来。 这副字画对于hayden来说太过珍贵,不希望姜茉将字画带离。 “四层有空置房间,可以做为修复场所,也有干净的客房可以供姜小姐休息,晚上留宿也没有问题。”hayden说。 “不必,请hayden太太白天时照顾好我太太,”姜茉还没说话,靳行简先替她拒绝,“她晚上的时间是属于我的,我会来接她。” 这话语说得暧昧,aria很懂地朝姜茉挤眉弄眼,姜茉马上红了脸颊。 比彩票中奖还要神奇,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顺利得姜茉不敢置信,仿佛踩在云端般不真切。 aria叫来管家,姜茉将准备事项交代下去,被aria拉上顶楼,靳行简则留在楼下。 这一整层都是aria的地盘,小会客厅旁有个吧台,琳琅满目的酒瓶塞满酒架,aria将姜茉拉过去,让她坐到吧台前,自己绕到后面。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aria取出两个空杯,又拿出一瓶白酒,“能喝了'猎春'第二天还能爬起来的女孩都是这个。” 她右手大拇指上翘比了个手势,拧开酒瓶盖子,“我是,你也是。” 姜茉看着金色瓶身上红彤彤的“五粮液”三个大字,额角一跳,忙用手盖住杯口,心想我可不是你不要害我! “hayden先生知道你私藏了白酒吗?”姜茉再看一眼瓶身,声音压低几度,“还是60度。” 第39章 “这是他送给我的,”aria大笑,拿开她手,非常豪放地倒了满杯,兀自拿了酒杯和她的碰一下,喝了一口,满足地吸一口气,“中国礼仪,'倒酒倒满杯,倒茶八分满'。” “……”姜茉看着快要晃出来的酒水不想动,思考起来aria为什么会认为她爱喝酒。 “喝呀,茉,你老公在,他会抱你回家。”aria催促她。 好可怕的局面。 姜茉一想就发怵,她找了个理由,“明天要为hayden先生修复字画,今天不能喝酒。” “会头痛吗?”aria认真问。 会屁股痛。 姜茉心里想着,嘴上答得正经:“喝酒会手抖,会把他的画修得更烂。” aria被这样忽悠过去。 两人又聊了会儿,靳行简上楼叫人。 和hayden约定好将房间布置好再联系后,姜茉随靳行简出门,和来时的紧张不安不同,回程的姜茉彻底放松下来,上车时不自觉地哼起了小调。 靳行简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忙碌一天工作,此刻闭着眸休息,嘴上问她:“在楼上喝开心了?” 刚接到人,他就闻到她身上的酒香。 “没有,”姜茉马上澄清,“除了餐桌上那一杯,今晚没沾其他酒。” “那靳太太今晚清醒吗?” “十分清醒!” “正好,”靳行简睁开眼,漆黑长眸挑看过来,“劳烦靳太太回去帮我上药。” “以及你昨晚说的,今晚要报答我。” 姜茉脑子里完全没有这件事,眼瞳一缩,喉咙处发紧,“报答你什么?” “帮我洗澡。” 似乎觉得这点程度还不够她社死,靳行简勾了勾唇角,又补充:“你的原话是,'靳行简你帮我洗得好舒服,明天晚上我一定帮你洗回来,让你也舒服'。” 第25章 从前 吻上他喉结 靳行简压着声线, 语调慵懒,“舒服”两个字从舌尖轻轻吐出,听在姜茉耳中却被放大、加粗, 再加上下划线。 重点标的清晰明白。 她无力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这话,脸红得要滴出血,耳孔直往外冒热气。 靳行简真该庆幸司机不懂中文,不然一定会发现他老板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冷淡禁欲,而是个37度嘴能说出73度骚话的家伙! 姜茉羞愤地想着,抿起唇,强迫自己坐正, 尝试将这件事掩耳盗铃地揭过。 可偏偏有人不放过她。 余光中,那双黑色长眸仍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两片嘴唇轻启。 怕他又说出什么她无力承受的话,姜茉忙开口:“小嘴巴闭起来好吗?!” 不知道哪个字戳在了靳行简神经开关上,他唇瓣轻轻一碰, 撇脸笑开时吐出一个“好”字。 之后, 胸腔里闷出一声笑。 愉悦极了。 姜茉缓缓呼出一口气, 手指握成拳,心里默念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随后撑开唇角,转过脸笑着去看靳行简,夸他:“真乖。” 本以为这下能找回场子, 让靳行简尴尬,谁知道他转过头来, 只轻挑了下眉,狭长眼眸意味深长勾住她,“那太太有奖励吗?” “……” 果然年纪越大脸皮越厚, 还越贪心。 “有啊!”姜茉咬牙,“晚上一定让您洗个'好'澡!” 回到公寓时间还早,靳行简一进门便接了通国内电话,姜茉偷瞄一眼走进书房的高大身影,轻呼一口气,先进了浴室。 双人按摩浴缸旁放置着一小篮红艳的玫瑰花瓣,姜茉拿起一片放到鼻尖轻嗅,浅淡香气中,脑子里闪过昨晚的某些零星画面。 昨晚靳行简磨不过她,打算带她冲个澡就睡时,她坚持要泡澡,撒了满篮玫瑰花瓣进去,被靳行简淡漠的一句“生理期不能泡澡”制住,被他带进淋浴间。 再后面的回忆便不再清晰,只是本能的,姜茉不想踏进去。 当然更不想给靳行简洗澡。 姜茉抱臂,蹙眉站了会儿,将浴缸放满水,一篮玫瑰花瓣撒进去,又打了半瓶中性木质香调泡泡,狠狠打了个喷嚏后赶紧转身出门。 书房门没关,已经没了电话声,靳行简靠坐在皮质沙发椅里,垂眸,撑着额,冷白腕骨上的银色表盘闪着碎光,面前的电脑扬声器中有讨论工作的对话声。 姜茉揉了揉鼻子,扒在门缝边,唇角撑起甜甜的笑,扬着调子喊他:“靳老板,您点的玫—瑰—牛—奶—泡—泡—浴准备好了,请前来沐浴吧。” 她带着轻微鼻音,嗓音又捏得细,听起来柔美婉约的女儿腔,电脑对面高管们的讨论声戛然而止,落针可闻的静默中,有人呛了水般疯狂咳嗽起来。 靳行简在咳嗽声中抬起头,正对上姜茉抬着下巴朝他扬眉。 久久的沉默后,手指扣住表扣,靳行简起身,将腕表摘下,“咔哒”一声放在桌上,目光一直锁定姜茉,勾了下唇角。 “太太年纪小,性格调皮,各位见谅。” 他朝姜茉走来,嘴上吩咐:“林源,主持会议。” “咳咳咳……好!”林源应声。 姜茉一看势头不妙,连忙往房间跑,身后脚步声逼近,手刚握住卧室把手,腰上就被一只手臂勾住。 敞着的书房门中传出议论声。 “靳总真的结婚了?” “婚了,你没看到靳总手上戒指吗?” “我昨天出差刚回来。” “没想到靳总冷冰冰的一个人……” 议论声戛然而止,书房内静置的电脑屏幕上显示,“您已被主持人移出会议。” “没想到靳总冷冰冰的一个人竟然洗鸳鸯浴。”姜茉被靳行简揽住腰往浴室走时自动补充完后半句。 男人手臂铁一样硬,捞她像捞小鸡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唇角还挂着笑,转眼间就把她带到浴室。 推开门,刺鼻的香气袭来,姜茉狠狠连打两个喷嚏,靳行简脚步稍滞,继续抱她往前走。 距离浴缸越来越近,姜茉手脚并用扒上他,紧紧缠在他身上,生怕自己被扔进去,赶忙拿出绝招:“靳行简我还在生理期,不能泡澡!” 小姑娘体型纤细,不胖,该有肉的地方却一点也不含糊,胸脯软软贴着他,脖颈上淡淡的馨香,轻易盖过满室浓艳。 西裤有绷紧趋势,靳行简俯身,按下按键,潺潺流水声中,浴缸内水位下降。 斜位使得身上人手臂缠得更紧,两条腿紧夹着他腰,靳行简慢吸一口气,直起身拍姜茉腰,让她下来。 “谎报军情啊靳太太,”他目光略过水流,“哪里有牛奶。” 察觉到暂时安全,姜茉从他身上下来,心想真放进去牛奶也是浪费,她没回他问题,退开八尺远,“是你自己不洗的。” 撇开责任,姜茉说完就想走,被靳行简一句话定住。 “肩膀有伤,不能泡澡,也不能洗背,”靳行简走向淋浴,回头看她,轻飘飘地看罪魁祸首的眼神,“需要太太在这儿帮忙。” 姜茉窘迫得脸上一片绯色,又往后退开两步,“靳行简你是不是变态?让人看你洗澡!” “又不是没看过,”长指微曲,他笑着去解衬衣纽扣,动作慢条斯理,下巴朝浴室门口一点,言之凿凿,“昨晚就站在那儿,说站远了看不清楚。” “……” 姜茉完全没有这段记忆,她只记得靳行简的好,没记得自己这么的…… 色胆包天。 靳行简睨她一眼,褪下衬衣,“别怀疑自己。” 薄薄一层肌肉覆盖在他身体上,蓬勃的力量感呼之欲出,肩膀上的伤口似乎没处理过,只牙印浅显部分结了一层薄痂,胸口上她昨晚写上去的名字还在。 姜茉慢慢吞咽下嗓子,恍惚间想起她昨晚似乎确实站在淋浴间外盯着靳行简,只是目的是,不让他把胸口的名字洗掉。 当然,他身体也很漂亮。 很,壮观。 解开皮带的咔哒声惊醒了想起来事件经过的姜茉。 她毫不留情地转身,跑走,开门。 哐—— 将靳行简的闷笑声阻在门内。 大骗子,自己洗不到就——臭着吧。 拿上换洗衣物,去另一间浴室洗过澡,姜茉出来时,靳行简正穿着睡袍等在沙发那,长腿搭着,腿面上放着一份文件,手边茶几上是昨晚就摆在那的医药袋。 摸了摸自己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良心,姜茉慢吞吞过去,俯身挑开医药袋,拿出里面的碘伏,沙发宽大,她单腿跪上去,膝盖顶在他股骨处,往后挪了两寸,示意他拉开衣领。 第40章 肩膀上的伤口和刚刚看到的差不多,姜茉捏住碘伏,小心地点上去,目光留意着男人表情。 靳行简只在她膝盖往后挪的时候看过来一眼,这会儿又耷着眼皮,目光聚在文件上,脸上丝毫没有疼痛的表情。 姜茉放下心,靠近些,碘伏棉球抵到伤口深处,稍用力时,里面液体被力道挤压而出,顺肌理下淌,大约是疼了,靳行简肩膀一动,冷白皮肤上一道蜿蜒棕褐。 担心碘伏流到衣服上,姜茉把他睡袍往下一扯,整个上半身几乎都露了出来,包括他胸口上的名字。 姜茉目光挪过去,等到一张纸巾抵住流下来的碘伏时才回神,她从靳行简手中接下纸巾,小心擦掉皮肤上的痕迹,嘴上状似随意地问他:“名字怎么还在啊?” “冲不掉,”靳行简将文件翻了一页,目光往名字上搭了一眼又收回到文件上,口吻戏谑,“看样子是想长在这儿。” 姜茉脸颊上爬上淡粉,一颗心脏鼓噪喧嚣,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她垂下眼睫想。 她就是想长在那儿。 靳行简是不是看出来了? 是在撩她还是在逗她啊? 总不能是随意说的吧。 内心纠结了一会儿,姜茉换了一团碘伏,再度俯下身,去处理另一排咬痕,这次她收着力气,到深处时,靳行简肩膀还是动了下。 姜茉忙收了碘伏棉球,又朝他肩膀轻轻呼气,原本静止下来的肩膀再度微不可查地一抖,姜茉忙又呼了一口。 手腕被突然捏住时,靳行简喊她名字,“姜茉。” 碘伏被收走,她被拉坐到他腿上,有东西顶住她。 “别再撩我了。” 她呼吸轻得像羽毛,一下又一下挠着他肩膀、心脏。 好心帮他被硬说成撩,姜茉脸色粉红,缓慢地喘了口气,“靳行简你是不是没被女人撩过?” 她贴近他,手捧住他脸,唇在距离他一厘处停下,感受他扑在自己唇上痒痒麻麻的呼吸,忽而偏头,在他唇角轻轻印下一吻,又向下,吻上他喉结,唇瓣分开,含住,舌尖探出,正碰上重重滚动的喉结。 手心下男人胸腔内的心跳很快。 腰被一双大手掐住前,姜茉从男人怀里溜出去,利落地转身跑回卧室,看他人坐在那没追过来,将他的枕头抱出来。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靳行简心口一跳,站起身直步过来,姜茉看准时机把枕头朝他丢过去,迅速关门,上锁。 背靠在门板上,在咚咚心跳声中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那种痒痒麻麻的感觉还在。 靳行简应该也是这样吧。 不对,他应该又被气到了。 姜茉捂住心口笑出声。 咚。 门忽地被一敲,姜茉一个激灵,手紧紧握住门把。 门外的靳行简抱着自己被“扫地出门”的枕头,看一眼关得严实的房门,怒极反笑,他又敲一下门,听着里面慌得错乱的呼吸声说:“姜茉,屁股不疼了是吧?” 姜茉唇角撇了下,见他没有要破门而入的意思,深呼吸几次,胆子又大起来,她松开门把,正要说话,听到靳行简又提醒:“你今天第五天。” 这话说得不直白,暗含的意思却让姜茉心口重重一跳。 她咽了下喉咙,骨气撑起脸皮,假装听不懂他意思地回:“对呀,所以为了睡眠质量分开睡嘛。” “那还真是感谢太太为我着想。”靳行简气笑。 哪次和他一起的时候,她睡得不是香香的? 姜茉自己也知道这回事,忍住笑往里走了几步,扑到大床中央,声音闷在柔软的床褥里,隔着门喊:“靳行简,你真是活菩萨!” “你真是小祖宗。”靳行简低嗤一句,抱着枕头去了次卧。 *v* hayden差人来接接姜茉是两天后,aria这天上午正巧没课,跟着司机一起过来,又和姜茉一起上了四楼。 姜茉戴上一只口罩,拿只软毛笔,在画面上轻掸,aria搬把凳子坐她旁边,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问题。 手下不紧不慢,姜茉为她解释,“要掸去画作表面的浮尘和霉菌,这种霉斑要化学处理……” 姜茉年纪不算大,从十五岁跟着李南桥学习,自己也有实操经验,处理这些得心应手。 hayden这副画破损严重,耗时时间久,她这次出国请假时间有限,要在休息结束前尽量往前赶工,在回国前完成主要修补,后续阶段她再过来。 前三天,她扎在四楼埋头揭裱,靳行简过来后便在楼下等她,与hayden闲聊,到深夜时带她回公寓。 修复古籍书画是一个很枯燥的过程,长时间埋头循环同一个动作,姜茉肩颈酸痛,体力也透支,累得上车后倒头就睡,靳行简把她抱上楼,有时叫醒她洗澡,有时看她困得难受就那么放任她睡,第二天走的时候也没叫她。 因此,连续几天下来,两人只在从hayden家回家的路上偶尔能聊上几句。 到做新命纸阶段,姜茉稍闲,这天将新命纸染好色早早下楼,靳行简和hayden正坐在会客厅中。 hayden家的项目马上就要启动,和靳行简聊的也正是此事。 靳行简上次过来时,给hayden带的伴手礼有中国茶叶,此时两人每人面前一杯。 “jin,你的公司有把握吗?”hayden问,又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姜茉帮了我大忙,我想我会重点考虑和你的合作。” 姜茉收回即将踏上楼梯的脚尖,凝神听着。 从楼梯间隙,她能看到靳行简倚靠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极为舒服的坐姿。 他笑着摇头,“不必。那是我太太的价值,你不能借此利用,要肯定她,支付酬劳给她,郑重感谢她。” 他端起茶喝一口,雾气氤氲间,眉眼深邃英俊,“而你选择和我合作,那一定是我的价值使然。” hayden哈哈大笑地端起茶,和他的碰了一下。 姜茉站在楼梯间,等两人开启下一话题才下楼。 她内心滋味复杂难辨,既有靳行简对她的正视、肯定、甚至为她骄傲的激动,又有疑问和一股难辨的涩然。 如果他真的不需要她来帮她,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再专程为她请假带她出国呢。 一路上她都垂着眼皮没说话,前几天她累得狠的时候也是上车后不发一言,眼皮沉着沉着就睡过去了,靳行简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低头处理着国内公司的事,下车时习惯去抱她。 姜茉闭上眼,佯装睡着,身体软软地窝进他怀里。 一连两天姜茉的情绪都不算高,aria没课时跟她一起扎在四楼,以为她是累的,中午时开车带她去了一家中国川菜馆,里面中外面孔参半。 “茉,你不要那么急,我爸等了那么多年,不在乎再多等半年。我听说你后面计划和朋友去滑雪?”aria被辣得端水狂喝。 “对,”姜茉笑,“我们约在五天后。” 这次请假刚好能和清明节假期连在一起,她过去和程虞苏迈玩几天,回国刚好是节后第一天。 “那刚好去放松,jin陪你一起去吗?” “他送我到洛杉矶,然后飞香港处理工作。” “那好遗憾。” 是啊,那好遗憾。 姜茉也是这样想。 她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出国这段时间,应该是她和靳行简交集最密集的一段,等到回国,她大概长期住在学校,而他也要辗转几个城市工作。 和aria相处是一件极其愉快的事,她脑子的问题层出不穷,让姜茉无暇去想其他。 aria下一学期要去a大学习,对北城和a大充满探知欲望,姜茉将自己知道的部分如实告知,又说:“其余的部分需要先问我朋友。” 她将问题发送出去。 aria幸福得恨不得当场抱住她,想到什么,小声跟她说,“我们学校里有一些关于jin的传闻,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靳行简从麻省理工毕业,aria在哥大上学,两座城市相距虽不算远,但是靳行简能在哥大有传闻,仍然勾起了姜茉的兴趣。 “是哪一方面的?”姜茉问。 “friendship?”aria笑,“是说jin有两位好友在哥大读书,jin周末经常过来,他长相英俊,被很多女孩子记住。那时大家都爱投资些有的没的,jin也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开了一家咖啡厅,他和他的朋友都很帅气,有女生每周末去咖啡厅蹲守,不过后来他们毕业,jin没再来这边,咖啡厅也没再做,到我入学时,那家咖啡厅转手给别人,就是现在的blue dreams。” 第41章 应该不是转手,姜茉心里冒出这个想法。 blue dreams的“猎春”和北城西郊山顶的“猎春”重合度过高,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她印象里,沈怀京确实是哥大毕业,那另一位朋友是,那天见到的霍予珩吗? “jin带你去blue dreams,说不定也是怀念以前的学生时光。你要看jin的照片吗?”aria忽然问,“之前有人推给过我,是他和朋友们的合照。” “好呀。”姜茉笑。 “我发你。”aria操作手机。 正这时候,一通电话进来,餐馆内并不安静,aria拿起手机,示意要出去接听,姜茉的手机里跳出她刚发来的照片。 这里的网络并不算好,姜茉等了一会儿,图片才打开。 她拖动图片放大。 那是一张三人合影,以大片绿地和哥大标志性建筑low memorial library为背景。 学生时代的靳行简和沈怀京站在两侧,相仿的身高,一个站姿懒散,脸上同现在一样没有过多表情,眼皮微压,并没有看向镜头,一个扬着手,脸上阳光灿烂。 两人中间站着一个女孩,中等身高,齐耳短发,笑容明媚地看向镜头。 是姜茉没见过的面孔。 她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名字,黎冬。 靳行简看的,正是黎冬方向。 姜茉心脏像被人握住,血液慌乱地向全身流去。 靳行简和黎冬,是什么关系? 第26章 在意 点燃他 正沉思着, 身旁忽地落下一道阴影,姜茉抬起头,是几天前见过的, aria的前男友。 姜茉下意识看向餐厅外,站在路边打电话的aria,男人的视线顺着她看过去,之后收回视线开口:“我是过来找你。” “姜茉,看来你不记得我了,阿简也没有和你提过,”他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背靠aria搭在那的大衣,“我是靳麟宇, 阿简的表哥。” “今天过来,是想和你聊一聊他。” 恍然间,姜茉想起, 陪靳行简回老宅时, 靳行简舅妈杨茹曾提起, 靳麟宇把国外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和hayden女儿相处得很不错。 她收起手机,压下慌乱的心跳,仔细打量眼前人。 靳麟宇其实和他爸爸靳君景有五分像,都是温润如玉的长相, 只是那天晚上她喝得多,一时没认出来, 事后aria一点失恋的样子也没有,她也就没再想起这号人。 “阿简他——” “如果你想挑拨离间,那请离开。”姜茉打断靳麟宇。 靳麟宇一愣, 正眼看向姜茉。 春节一过他便听杨茹提起,靳行简娶了个小户人家的姑娘,娇里娇气,跟在靳行简身后不敢说话,只靠靳行简给她撑腰,老爷子倒是很看重,把传家的翡翠镯子给了她,算是替离世的靳星允认定这份姻缘。 小时候靳星允带姜茉回老宅时他见过几次,对姜茉的印象和杨茹说的大体相似,少言寡语地跟在靳星允身后。 那天晚上aria要和他分手,他不同意,行为上略微过激,这时候有个女孩冲过来,身上裹着一件男人的黑色大衣,起初他只注意到她的脸。 那张脸太过惊艳,强装镇定的表情又太过精彩,轻易勾起人的施虐欲,以至于她嘴唇开阖重复几次,他才听清她是在威胁。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算陌生的车牌就在不远处,开启的车窗中飘出袅袅轻烟。 不用对视上,他也知道里面坐着的人是谁,以及,这个拼力护着aira的女孩是谁。 十年未见,她长开了,从骨子里弥漫出来的明艳动人。 他驱车离开,和靳行简通过电话后并没有多生气,脑子里反复滚过姜茉举着手机时轻颤的手腕和明显被吻过的红艳的嘴唇。 今天她坐在他对面,身上没有那天的勉力强撑,眉眼间坚定,疏离,话音干脆。 和胆小怯懦更是相去甚远。 靳麟宇换上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换了一套说辞。 他很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 “我想你对阿简并不足够了解。” 垂在桌下的指尖一抖,这话恰戳中了姜茉心思,一时间没开口。 “我和阿简处在相同位置,也最了解他,我们没有爱人的能力,哄人骗人倒是有一套,做的决定都有自己目的。” “?属意?阿简的女人不在少数,从北城到纽约,背景学识高于你的不计其数,他却唯独选择你,你不想知道这背后的原因吗?” 靳麟宇内心笃定,二十岁的女孩子最容易陷进爱情游戏,特别是他和靳行简这个级别的,随便给点看似真情的东西,就能哄得对方晕头转向,把毒药当良酒,直到被利用得彻彻底底,骨缝里扒不出一丝血肉,才后知后觉知道疼。 他内心悲悯地看向姜茉,带着救她于水火的心思,静等她反应。 他不惧怕,甚至隐隐兴奋地期待着和靳行简对决。 只要她动摇,他可以破例帮她。 姜茉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她抬起一双漂亮清澈的眼,唇角勾起让人沉醉的弧度,声音不急不缓,“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背后原因?” 她笑意深达眼底,仿若他说的一切她本来就知晓,他们的游戏,也是她的。 靳麟宇一愣,来不及思考更多。 噔噔噔的脚步声临近,aria接电话回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四位身材魁梧穿戴统一的保镖。 这位刚分手的前女友显然是不欢迎他,抱臂站在一旁,眼神嫌弃。 四位保镖将小小的一张餐桌围在中间,气氛霎时紧张起来,餐厅内进餐声趋近于无,其他顾客或多或少的目光移向这边。 这阵势少见,老板忙从后面出来,却顾忌着不敢上前。 站在靳麟宇身边的保镖做出“请”的手势,“靳先生让我转告您,请和太太保持五米以上距离,否则请不要责怪我们无礼。” 这哪里是转告,分明是警告。 姜茉微愣着看向这四人,她原本以为这是aria的随身保镖,没想到是靳行简派来的。 靳行简从来没跟她提过。 aria朝她眨眼,示意她看向门口,那边也站着四人。 靳麟宇从小咬着金汤匙长大,何时被人当众下过面子,脸上的笑容早已不在,他深深看了姜茉一眼,起身,保镖们马上“恭敬”地让开一条路,靳麟宇整理衣襟保持风度,面不改色朝外走。 “哎,等下。”aria叫住一名保镖,指一下椅背上的大衣,“麻烦帮忙丢掉。” 又在靳麟宇僵滞的背影中说了句“晦气”。 一直到保镖“护送”着靳麟宇离开,餐厅内才重新恢复秩序。 aria让服务生换了把座椅重新坐下,又重新点了菜才好奇问姜茉:“他来找你做什么?” “他是,”姜茉并不太清楚aria是否懂中国的亲缘关系,想了想还是说,“靳行简表哥。” “这个我在和他分手后就知道啦,不过他和jin差别还真大。” aria嘴上噼里啪啦将靳麟宇接近她是为了她爸项目的事骂了一顿,又说:“他说他多爱你你都别信,那人只会放屁和撬墙角。” 姜茉没解释事情被她曲解,又被她毫不遮掩的嫌弃用词逗笑,垂下眉眼点头笑着说“嗯”,想了想,问她:“靳行简在哥大还有什么传闻吗?” “传闻啊,他朋友毕业后他就来的少了,关于他的事聊的也少了,倒是他朋友,合照中的女孩冬,时不时地会返校,听说还有过一个神秘男友。” 姜茉的心脏在听到“冬”和“有过一个神秘男友”时猛地快了一拍,她没表现出来,抬眼时见aria正朝自己眨眼。 “茉,jin是你初恋吧?” “怎么看出来的?” aria耸肩,“只有初恋才会这么小心翼翼,中国女孩又太过含蓄,不好意思问心上人是不是喜欢过别人,只好旁敲侧击。” “旁敲侧击这个词我用得对吧?”aria仰脸问她,表情里有一丝小骄傲。 “对。”姜茉撑起笑肯定,端起水杯慢慢抿了一口。 靳行简喜欢过黎冬吗,是黎冬“有过”的前男友吗? 他提起她时态度一直坦荡。 “我猜你床上很收敛。” “咳咳咳咳!” 思绪猛地被扯回,姜茉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得脸色绯红,aria递了纸巾给她,一副被我猜中的表情,又说:“别问我怎么这么清楚,听你们两个互叫全名我就知道。” 她久经沙场地老练点评:“一句‘honey’都不叫可怎么行,jin的鼻梁那么高挺,可看不出一点冷淡,茉,你要点燃他。” 姜茉不是什么纯情小女孩,听懂她的话后不止脸红,脖子耳根全跟着红了,她止住咳嗽压低声音建议:“我们可以不在这里讨论这些吗?” 第42章 “回去你又要忙,”aria说,“至少你应该改一改对他的称呼,我妈咪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叫爸爸全名。我爸爸说,被叫全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那往往意味着他犯错要被我妈咪收拾。” “……这个是,个体差异。” “是吗?” “……嗯。” 话题被岔开太远,姜茉不好再揪着照片打听,事情就这样暂时被她压在心底。 aria下午有课,午饭耽误了时间,餐后不得不直接赶去学校,姜茉被保镖们送回hayden家。 车上她简单问了下,才知道自从到美国,身边其实一直有保镖跟着。 下午依旧忙碌,在hayden太太陪伴下简单用过晚餐,姜茉去楼上没太久,接到林源电话。 “太太,靳总喝醉了,在车里等您下来。” 姜茉稍愣,看向时间。 比平时早了三个小时。 她简单收拾后告别hayden太太下楼,钻进劳斯莱斯后排。 靳行简正靠左侧坐着,闭眸,长腿搭叠,手放在腿面上,身上包裹着一层酒气。 “怎么了?”姜茉轻声问。 林源坐在驾驶位上,“今天和hayden签合同,大家闹得有点狠。” 姜茉稍愣,喜悦的泡泡从心底一点一点冒出,弯起唇角去看靳行简。 他微张眸,看过来的目光浸染酒意,手伸过来握上她的,“辛苦太太了。” 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将所有归功于她,姜茉在暗夜里唇角稍沉,声音很轻,“能帮到你就好。” 手又被握了下,靳行简嗓音幽沉:“能。”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靳麟宇今天来找你了?” “嗯,”想起中午的话,姜茉沉下眸光,“他来说你坏话,被保镖赶走了。” 沉寂的夜色中靳行简笑了声,手又握了下她。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靳行简今天喝了不少,下车时脚步不稳,身体重量半压在姜茉身上,姜茉受不住,只好请林源帮忙。 将靳行简送上楼,林源离开。 姜茉看着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发起愁。 这要怎么弄他去睡觉。 醒酒汤已经提前准备好,在厨房煨着,姜茉盛了一碗过来,半跪在沙发上叫人,“靳行简,喝醒酒汤。” 男人掀开眸子,目光不甚清明地睨着她,在汤匙递过来时勾起唇,指腹去揉她唇,意思明确:“喂给我喝。” “……” 想得美,喝完酒臭死了。 唇瓣被他揉得酥痒,姜茉扭头让开,瞅准他张嘴的空隙一匙递了上去。 一半进了嘴,一半洒在唇上,流到白净的衬衣上,瞬间湿了。 紧紧贴着胸肌。 靳行简微皱眉,冷着目光看过来。 姜茉手腕轻滞,目光往旁边躲,拿起纸巾沾了沾,先怪他:“谁让你不配合。” 又哄:“没事你特别有钱,这件不要了。” 最后在他压迫的目光下认怂:“我给你买。” 靳行简这才收回目光,人也配合许多,喝了半碗醒酒汤后摆手。 姜茉将碗放到厨房,再回来时,靳行简又闭上眼睛,这段时间太忙,他眼下有淡淡青黑。 搬不动他,也叫不醒他,姜茉叹口气,半跪在沙发上,费力地将他西装外套脱掉,又俯身去解他衬衣。 精壮的胸膛在细白手指下解放出来,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胸口上她的名字很浅。 姜茉放轻呼吸,慢慢伸手,覆了上去。 指尖沿着她的名字笔画轻轻滑过。 忽地,手腕被长指捏住,姜茉抬眸,对上一双幽深的眼。 靳行简静静看了她片刻,勾住她腰往沙发上放,身体跟着压上来。 姜茉挣扎着要躲,被男人扣住手腕压在身侧,靳行简将她往里挪,手揽住她腰,抱着她,把她挤在自己和沙发空隙里。 像极了那天在北城山顶的“猎春”。 也不完全相同。 他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让她莫名感受到几分爱惜。 她耳边是他怦怦的心跳,翻个身,就能吻上他胸膛。 姜茉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心脏也跟着鼓噪起来。 头顶的呼吸渐渐均匀,姜茉叫了声靳行简,很久后,才得到朦胧的“嗯”声。 手臂已经重获自由,姜茉平躺着,想着白天的照片,指尖抠下发汗的掌心,嗓音很轻,“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她把范围说广,既包括黎冬,也包括其他她不认识的曾经出现过在他身边的女孩。 当然最在意的是什么,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知道她正在越界,正在踏破他们这场婚姻无关风月的隐形约定,她和靳行简这些天的相处,让她有了这股冲动。 而醉酒的人,最好套话。 姜茉心脏提到喉咙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靳行简回答:“没有。” 姜茉长长呼了口气,眼角眉梢上扬,嘴巴已经不自觉裂开,她缓了一会儿呼吸和鼓动的心跳,才勉强压下唇角,提着一颗热气腾腾的心脏问:“那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这次的等待更久,久到她以为他睡着时才得到一句回问:“你觉得呢?” 又是这种反问。 姜茉瞬间皱眉,伸手去戳他胸膛,靳行简捉住她手,没两秒,呼吸声均匀。 狗男人,就这么睡了,好烦! 姜茉抽出手,从缝隙里艰难起身,在他手揽过来时塞了个抱枕给他,气呼呼去洗澡,出来后见他还躺在沙发上,被解开扣子的衬衫穿在身上,衣摆掀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沉默地看了几秒,姜茉回房,抱出一床被子丢他身上,往回走了两步,又反身回去把被角抻好,之后回房,戴着肩颈按摩仪看了会书,留下一盏小灯睡觉。 第二天,靳行简揉着额角从沙发上起来时,姜茉已经不在。 衬衣上一大片暗色痕迹,透着隐约的酸甜味道,靳行简到厨房看到剩了一大半的醒酒汤时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工作上的事情稍缓,他慢条斯理地洗好澡,去卧室更衣时,目光扫过大床,定睛看了几秒才觉出来不对劲。 原本并排放置的枕头少了一个,而他拉开衣柜,里面他的衣服不翼而飞。 靳行简去到次卧,他的枕头静静躺在床上,衣服静静挂在衣柜里。 靳行简哼笑出声。 让他臭一晚上就算了。 一大早的,还被“分居”了。 连续几天,他早早去到hayden那接人,姜茉却比以前几天更加忙碌,每天疲惫着一张脸下来,身上的力气几乎被卸光,眼眶下青黑明显,底妆也遮不住。 hayden吓得连声让她注意身体,他真的不急,姜茉却说:“要赶在我离开前上墙,这样五月我过来时刚好继续。” hayden听完大力夸赞她的辛苦和敬业,背后十分不好意思地给浑身低气压的靳行简道歉。 姜茉上车后依旧倒头就睡,只是到公寓楼下后会费力地爬起来,上楼后看一眼大床上形单影只的枕头,疲惫地去洗澡。 程虞发来消息说她和苏迈已经制定好行程,到时他们两个从帕罗奥多去洛杉矶和她汇合,再一同去科罗拉多,又发来做好的攻略给她看。 姜茉回复完,将脖颈上套着的肩颈仪摘下放在一旁,趴到床上,心里较着一股劲儿,鼻腔灌满酸涩。 靳行简是酒醒后就失忆了吗,不来问也不来哄。 揉了揉鼻子,姜茉累得趴在大床上睡着。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两人出发去洛杉矶。 hayden夫妇准备的礼物快要堆满车厢,aria趁机塞给她一个袋子,里面装得满满当当,说是特产,让她带回国。 姜茉回到公寓后没细看,将袋子装进行李箱,扣好,准备去睡觉时被靳行简叫住。 “靳太太有时间来解决问题了吗?” 男人已经洗过澡,坐在沙发上,放下手里翻阅的文件。 积累的火气上涌,直顶到嗓子眼,姜茉扭过头,距离靳行简不远不近地站着,抱臂,“我们有什么问题?” 小姑娘抿着唇,微垂着目光看他,一张写满“我们之间有大问题你还不快跪下速死”的小脸绷的死紧。 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捏一捏。 压下眼底的笑,靳行简开口猜测,“因为我喝完酒想吻你而生气?” 姜茉撇唇,“我气性有那么小嘛。” “那是因为什么?” 姜茉眉头跳了下,皱眉看向靳行简,不知道那晚的事他还记得多少。 “总不能是因为心疼给我买衬衣的钱吧。”靳行简又猜测。 胸口缓慢起伏,姜茉有些力不从心地放下手臂,她知道靳行简是真的不记得了。 第43章 心底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她站在原地看着靳行简,撇了下唇,她没勇气在他清醒时将问题再度问出口,他给她肯定答案还好,一旦是否定或稍作迟疑,都会令场面难堪、尴尬,那是她收拾不好的局面,以后也再难和他相处。 而且,虽然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靳行简和她相处得很好很好,她再怎么闹他也没和她动过气,可谁知道一旦分隔两地,他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完全把她抛之脑后。 好像只有她在他面前晃的时候,他才能想起她。 她现在实在没有把握他是喜欢她的。 “不记得就算了,”姜茉小声咕哝一句自我和解,又抬高了声音说:“那几天太忙,我怕你闹我,今晚你搬回来吧。” 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姜茉反身回房间,窝进大床。 没多久,房门被推开又被关上,窸窸窣窣一阵声响后,身后床垫一动,熟悉的气息凑近,手臂搭在她腰上。 靳行简轻轻揽住她腰,声音很低,“睡吧,你这些天太累了,休息好后和朋友们去玩一玩。 ” 床头小灯还开着,姜茉闭上眼,无力再想其他,疲累的身体把她拖进黑沉梦境。 *~* 程虞苏迈提前一天到达洛杉矶,姜茉过去时,距离下午起飞仍有四个小时。 靳行简先送她去那两人在机场附近的酒店。 “这是安德鲁教练,”靳行简坐在轿车后排,将一张照片和联系方式发给姜茉,“他会带你,你的两个朋友他会安排其他教练。” 分别在即,姜茉心不在焉地应一声,认下人后将联系方式存好,目光瞥向靳行简身侧的精致手袋,低下声音问:“你去看望过黎冬后就飞香港吗?” 没去纠正她的用词,靳行简简单“嗯”了声,“今晚飞。” 姜茉扭过头看向另一侧窗外,双手揣进大衣口袋,抠着指尖。 明知道他们没什么,朋友间送礼物也正常,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不舒服。 靳行简侧眸看她侧脸,搭在腿面上的手指轻敲,也在猜测她的心思。 “姜茉,有事情及时联系我。” “嗯。” “什么时间都可以。” “嗯。” 没有人再说话,静默的车厢内气压变低。 酒店很近,轿车很快抵达,隔着车门,姜茉已经看到站在高层台阶上等她的程虞和苏迈。 阳光灿烂,温度却低,两人都穿着冲锋衣。 看到车停下,有保镖将行李箱提下车,隐约猜到是她,那两人朝这边走来。 姜茉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个礼物盒,放到靳行简手里,头也没抬地说:“没能见到黎冬非常遗憾,这是送给她的礼物,麻烦帮我转交给她吧,谢谢。” 说完利落地推开车门下车。 程虞苏迈看到确实是她,一起朝她跑来。 几个月没见的两张面孔分外亲切。 靳行简拿起手中包装精致的蓝色盒子看了眼,抬眸看向车窗外。 程虞和苏迈的脸他都认识。 姜茉正朝他们跑去,距离很近时,苏迈使坏挤开程虞,将姜茉抱了个满怀,大喊了一声“茉宝”! 之后又把她抱离地面,称重似的拎了拎。 姜茉在他怀里笑容灿烂。 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靳行简降下车窗,开口。 “姜茉。” 第27章 心思 飞过去约会? 被挤到一边的程虞大笑着扑上来, 噼里啪啦拍打几下苏迈后背,又去捧住姜茉脸,两手在她脸上揉搓。 “姜茉。” 不远处劳斯莱斯降下车窗, 露出一张长相英俊的脸,男人声线和他的表情一样,让人读不出不愉,却莫名有一股压迫感。 笑到一处的三人不约而同凝敛神情。 苏迈将姜茉放到地上,略微拘谨地朝靳行简招了下手,扬声喊他“靳哥”,程虞也忙跟着点头打招呼。 咋咋呼呼的两人忽地规矩。 靳行简微笑点头, 视线挪到姜茉身上。 姜茉扭过头看他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尽, 露出一双潮雾似的眼睛,她站在原地没动,明明看出他让她过来的意思, 却倔强地无视掉, 忽地, 她笑着朝他摆手,丢下一句“你快去忙吧,我们进去啦”,反身推着两个朋友往酒店走。 “不郑重介绍一下吗?”转过身的苏迈问。 姜茉声音不大,却随着风飘散过来, 一下一下敲击着靳行简耳膜。 见到好朋友的她情绪高昂,嗓音也清脆, 只是明显带着敷衍情绪,“介绍什么呀,不是都认识吗。” 即将推开车门的手在原地僵了一瞬, 重新落回腿面,靳行简收回视线,吩咐: “开车。” 车窗缓缓上升,余光残留的缝隙里,那三人渐渐远去,苏迈极为熟练地接过姜茉背包拎在手里,程虞挽上她手臂,他派去的人拎着她的行李箱尽职尽责跟在后面。 几人进入酒店大堂,背影隐没在旋转门后。 靳行简喉结慢慢滑动几番。 在副驾上一直充当空气的林源透过后视镜飞快地扫过自家老板不愉的脸,憋了憋还是提醒:“靳总,太太的礼物没有给她。” 靳行简垂眸,手袋安安静静立在身侧。 *~* 姜茉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在踏进酒店大堂时就落了下来,一左一右两位朋友还在兴奋地讨论午餐吃什么,暂时没注意到,姜茉任由自己思绪短暂放空,在程虞问她支持她还是苏迈时将注意力扯回。 两人给出的午餐选项她都可以接受,于是拿出手机,“我现在按亮屏幕,分针时间是奇数听程虞的,偶数听苏迈的。” 两人都没有意见,姜茉手指扣住手机侧面按键,按下去的前一秒,手机屏幕忽地亮起,借由她的脸自行解锁,一条短信出现在屏幕上。 【尾号0215卡3月30日12:02收入10,000,000.00元,余额12,608,974.15元,对方户名:靳行简】 三双眼睛齐齐盯着屏幕,程虞率先发问:“这就是大佬吗?一出手就是1000万。” 程虞苏迈家境都不错,可也没见过这么给钱的。 姜茉心思却不在这上面,短信之后,一条微信新消息跃至手机通知栏。 【活菩萨:和朋友好好玩】 姜茉点开消息,噼里啪啦输入一大串,手指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揿下去,她缓慢地呼出口气,指尖按在删除键上,光标飞速退格,文字在眼前消失。 之后她晃晃手机,笑容明亮,“有钱啦,请你们吃饭,今天两份餐都叫!” 苏迈在姜茉点进微信时已经礼貌地挪开视线,完整看完这一波操作的程虞目瞪口呆,担忧地看向姜茉:“你俩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不想搭理他。” 对,就是这样。 反正一分开他就把她抛之脑后,不如她先抛。 就从现在开始。 距离酒店愈来愈远的劳斯莱斯中,靳行简目光沉在手机屏幕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早已消失,却迟迟没有消息进来。 指骨微抬,在腿面轻敲,黎冬的电话进来。 “还有多久到啊?” “二十分钟。” “好,你车一会儿从后门进来。”黎冬提醒。 “怎么,前门不让进人?”靳行简问。 “是不让你进,”黎冬笑着解释,“商叔叔不赞同你结婚,你告诉他领证的当晚他就吩咐人把你车牌从系统里抹掉,又专门告诉安保人员看到你的脸不要放行。” 靳行简轻笑出声,今天没有商务活动,他没系领带,衬衫最顶的两颗扣子没系,懒靠在皮质座位上,身上的混劲儿便再也压不住。 “草坪前今天停车了吗?”他问。 “上午abner过来时停在那儿,临近中午时刚开走,你——” “给我留着。”靳行简说完挂断电话。 黎冬忙收起手机起身。 商辰平时最爱在主楼小会客厅闲坐,视线稍偏,就能注意到草坪那边的动静。 而对于15岁就率队拿下acm竞赛奖杯的靳行简来说,破译两道车牌识别程序简直小菜一碟。 更何况,整座庄园的安保系统都是他一手设计的。 这两人撞到一起,商叔又得发脾气。 黎冬忙从附楼下来往主楼赶,中途得知abner这次从中国带回来些花茶,abner一走,商辰就去了茶室,黎冬脚尖一转,先走向厨房。 偌大的庄园里平时只有她和商辰两位主人在,商辰又不喜铺张,厨师们轮流工作,每餐饭桌上四个菜足以,今天靳行简过来,四位厨师站成一排,煎炒烹炸,饭菜飘香。 第44章 黎冬抿着笑出来,商辰嘴上不说,还是很想靳行简过来的。 到楼前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正招摇地从砖道快速驶入,急刹车斜停在草坪前,几名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拿着对讲机气喘吁吁追在车后,再后面慢吞吞跟着两辆安保巡逻车。 车门打开,靳行简迈腿出来,安保人员停下脚步问好,看向黎冬。 心知他们是认出了靳行简车牌知道拦不住,又碍于之前商辰的吩咐不得不来追,腰间的配枪还老实地插在那没动,黎冬没再为难他们,吩咐道:“回去吧。” 靳行简已经迎面走来,手中的盒子递给黎冬,“姜茉送你的。” 黎冬笑着接过,没急着打开,而是先和他低声通气,“前面商叔不知怎么知道了我要跟你和姜茉碰面,装病把我骗了回来,你一会儿不要提你结婚的事,也不要提姜茉。” 靳行简微抬眉。 商辰对他有教导之恩,两人关系一直亲厚。去年他回国,商辰得知他有意联姻后持反对态度,两人看法相左,商辰干脆不再过问,只是不允许他在他面前提起,也不允许他带人过来。 两人到会客厅时,商辰也正从茶室出来。 今天会客的缘故,商辰穿着正式,衬衫、羊绒马甲配西裤,头发向后梳成背头,绅士做派十足,发丝已经全白,面貌看起来却只有五十岁上下,鼻梁上架一副黑色细框眼镜,看得出年轻时有一副好样貌。 靳行简叫了声商叔,示意林源将礼盒搬进来,“我太太特意为您挑选的礼物,下次带她来见您。” 刚嘱咐完的黎冬:“……” 她抬眼朝商辰看去,商辰对靳行简这种土匪式行为并没有太大反应,只看了他一眼,转身朝餐厅走去。 还好,这次没有直接骂。 黎冬心想。 她吩咐佣人把礼物收好,又安排林源去进餐,这才去到餐厅。 满桌佳肴已备好,商辰在首位坐下,靳行简坐在他旁边,黎冬绕过去另一侧。 席间如往常一样,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交流些公司事务,黎冬垂耳听着。 商辰手下的mosen集团经营领域覆盖金融、化工、医疗,商业版图遍布全球,早年就在中国成立了普安银行,五年前成立普安医疗集团,目前已经拥有9家实体医院,明年准备在南城建立第10家,这些事务都由靳行简在代为打理。 “abner带回来三个南城医院选址,饭后你去书房看一看,尽快敲定出来通知他。”商辰说。 靳行简没有直接点头,而是问:“黎冬有意向回国发展吗?” 忽然被点名的黎冬抬头,看向靳行简,又看向商辰,商辰也正看她,似乎在等待她的意见。 “如果需要,我可以回去。”黎冬说。 她在这个世界上能称得上亲人的只有商辰和靳行简,靳行简在国内成家立业,手中事务很多,虽说她更愿意留在商辰身边,但是如果需要她分担—— 还没容她想完,催着她回复似的,手机连番叮咚响起。 “你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商辰一锤定音。 黎冬脸颊泛红地点头,又说了声不好意思,拿出手机后静音,低头敲了几个字回复过去。 商辰今天胃口并不大好,提前结束用餐,和两人说了声,起身去了茶室。 黎冬抬起头时,吃了一惊。 从来不在用餐时翻看手机的靳行简,破天荒地指尖点着屏幕,似乎发出去信息在等待回复。 良久后。 “看我做什么?” 靳行简唇角上勾,将手机放下。 商辰不在,他们两个人自在很多,黎冬还是压低了声线问:“在等姜茉消息吗?” 靳行简又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答非所问:“你和朋友在一起时,会不回复霍予珩消息吗?” 正说着,黎冬手机又振一下,她笑着拿起手机,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会啊,倒是忙起工作来会不回复。” 心思稍转,黎冬抬起头,“姜茉经常不回复你消息吗?” 靳行简看她一眼没答。 他和姜茉很少发消息。 今天这两条上面,还是上次他问她要不要答应hayden邀约。 再上面,是他们刚加上微信那一晚的几条记录。 一个多月时间的聊天记录加起来不过两屏。 大概为了照顾他的面子,黎冬又说:“和朋友玩嗨了的时候会晚些回。” 玩嗨了吗? 靳行简回忆起来便是姜茉临别时那双潮雾似的有些委屈的眼睛,朝他挥手后就明媚了起来,被朋友们簇拥着进门。 还有那串“对方正在输入中”后消失的文字,最终选择没有回复的信息。 “你继续,我去书房。”靳行简将餐椅推回原位,起身上楼。 等他处理完事务准备离开时,茶室门开了一条细缝,商辰人不在,清淡怡人的花茶香从门缝中溢出。 黎冬从楼上下来,“abner还带回来一些花种,商叔去了后花园。” “要走了吗?”黎冬问。 “嗯。”林源已经等在车边,靳行简没再去找商辰,回头又往茶室方向看了一眼。 “茉莉花茶是不是很香?”黎冬跟上来问。 茉莉,花茶么? 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动,靳行简收回视线,这才发现黎冬背着外出的小包,“去约会?” 黎冬点头,“正好你把我带到机场。” “才两天假期,飞过去约会,不折腾吗?”靳行简对她这种行为十分不解。 “前几天太忙没太理他,他有点怪我,我飞过去给他个惊喜。” 黎冬笑着上车,侧头看向靳行简,“你可不能像我这样,一忙起来就顾不得恋人,婚姻比谈恋爱更复杂,而且女孩子的心思更细腻。”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链,“下午感谢姜茉送我的礼物时,她说这次准备匆忙,等回国后再重新编一条给我。” “你们下午联系了?”靳行简问。 “嗯,她上飞机前回复了我消息。也不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子了,阿简,给我看看她的照片。” “下次她过来时我安排你们碰面。”靳行简说完看向窗外。 到达机场时,夜色已降临。 一直等到黎冬下车去值机,靳行简才拿出手机。 下午发过去的消息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 林源办理好行李托运时,见自家老板还没出现,将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嘟的几声后,那边接通,呼啸的风声中,他听到靳行简的声音。 “想给太太赔礼时,该送她什么礼物?” 第28章 雪场 抱紧我 前些天连番熬夜有些伤神, 姜茉过来路上和程虞浅聊几句,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后来下飞机上车时也是迷迷糊糊,到刚刚被程虞彻底叫醒才发现已经到达滑雪小镇。 这一觉睡得太久,身上并没有休息过后的轻松感,反而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姜茉又坐了会儿,将羽绒服拉链一拉到顶,又将毛线帽扣上, 这才俯身钻出车门。 程虞和苏迈已经先一步下车,正往下拿行李。 鼻头忽地一凉, 姜茉抬起头,细小的雪花飘飘荡荡落下来,其中一片落到她睫毛上, 她伸手揉去, 口中呼出大团白汽。 夜空很黑, 不见星辰。 不远处酒吧灯光暖融融的,透过玻璃窗能看到拥挤人影,热闹的欢笑声不时流出,街道上行人不多,脚步却不匆忙。 陌生、闲适、松弛的度假气息扑面而来, 好像只要站在这里,就能跟着放松。 “茉宝, 快走啦,饿死我了!”程虞喊她一声。 姜茉长长呼出一口气,把心底跟靳行简较的那股劲儿卸掉, 弯弯唇角应着程虞,摸出手机给靳行简回复过去一条“我到了”。 正要收起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嗯”字。 心尖一颤,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姜茉站在原地,眼睛紧盯屏幕,直到半分钟后见再没有其他消息过来,才将手机收起来。 办理好入住,三人饥肠辘辘地下了楼,酒店附近的汉堡店已经打烊,三人扎进仍旧热闹的酒吧,点了仅剩的披萨薯条,坐在角落里享用歌声美食。 香甜的芝士点燃味蕾,姜茉中午没吃多少,此刻埋头苦吃,两角披萨入肚,才发现程虞不知去了哪里。 正要问苏迈,台上的歌手适时调整麦克风,借着灯光去看手中字条。 “今晚最后一支歌曲《oh! susanna》,送给第一次来vail的中国女孩——” 第45章 他用蹩脚的中文念上面的名字,“姜茉!” 呼出一口气,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你的爱情已经在来的路上!” 台下一片欢呼声,姜茉微愣,心底涌上一股热潮。 歌手手指一拨吉他弦,活泼欢快的音乐从指尖滑出。 i come from alabama with my banjo on my knee 我来自阿拉巴马,带上心爱的五弦琴 i'm going to louisiana, my true love for to see 要赶到路易斯安那,为了寻找我爱人 酒吧被耳熟能详的歌谣点燃,有客人兴致极高地跟着哼唱,也有人搭着节奏扭动身躯,程虞钻出人群回到桌边,朝姜茉眨眼,热闹的口稍声响起,夹杂着苏迈的一声“靠!” 他笑骂:“怎么偷偷搞浪漫不带我?” 程虞笑着去抱姜茉,“我茉宝这么好,我当然要独享!” 姜茉眼眶发热,下巴搭她肩膀,“好想嫁给你啊,虞宝。” “陪睡就好,嘿嘿,”程虞笑着拍她肩,“我可听说过成元东的下场,现在他人是出来了,胳膊还吊着呢。” 姜茉愣着从程虞肩上直起身,她之前在宿舍听夏楠张静说起这事,以为只是乱传的,也从来没想过成元东的事和她、和靳行简有关。 “靳行简做的吗?”她问。 “不是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吗?”程虞看向她反问。 “不管是不是,这事都被按靳哥身上了。”苏迈补充。 “所以啊茉宝,你知道爱情的先兆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占有欲!” 程虞捏了根薯条,慢慢嚼着,“你老公就算现在还没喜欢你,也是马上的事儿。” 你老公…… 姜茉本人都没这样称呼过,不大自在地动了下。 “只是时间问题,”程虞继续:“你没看他今天看苏迈那眼神儿,吓得苏迈立马放开你,还跟小学生遇见班主任似的,站得溜直,就差敬礼了。” “靠,你又好到哪儿去?”苏迈马上回嘴。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姜茉适时抬手做了个禁止动作,困惑道:“他有你们说的那么吓人吗?” 两人齐齐看向她。 程虞:“有一个词特别适合现在的你。” 苏迈:“有恃无恐。” 难得达成一致,两人对视一眼,隔着姜茉击掌。 “茉宝,会不会是这样,你现在是当局者迷,”程虞拿起最后一根薯条晃,认真为她分析,“站在我和苏迈视角,你老公还挺在意你的。” 一声一句你老公,姜茉脸颊爬上热意,伸手揉了下。 “对,我也同意,”苏迈看准时机抢过薯条,一把塞嘴里,“男人的直觉。” 姜茉皱眉:“你们两个是不是收了他的贿赂,怎么一直帮他说话?” 手中空空的程虞正瞪向苏迈,朝天翻了个白眼,受不了的语气:“茉宝你看,还需要贿赂吗?谁要跟这种最后一根薯条都要抢的幼稚男大谈恋爱啊?” 苏迈嚼薯条的动作一顿。 姜茉抿唇憋了会儿,忍不住笑出声。 有这么两个活宝朋友在,什么悲伤情绪都飞走了。 *v* 有了上次和靳行简分开就断联的经验在,一晚没再得到靳行简消息的姜茉适应良好,次日吃过早餐带上装备去雪场和安德鲁教练汇合,彻底进入度假模式。 姜茉三人都有滑雪基础,上午时间段安德鲁带他们到初级道练习,安德鲁带姜茉,另外两名教练带程虞苏迈。 说是带,其实更多的是看顾。 安德鲁个子极高,拥有的除了一双蓝色眼睛,还有非常多的热情和耐心。 夸赞她时,安德鲁跟她说的最多的话不是“你真棒”、“你非常出色”、“你太聪明了”,而是“你像jin说的一样棒”、“你像jin说的一样出色”、“你像jin说的一样聪明”。 耳朵快要被磨出茧子,戴着雪镜的姜茉偷偷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靳行简雇来的。 初级赛道速度不快,一旁路过的程虞扬声问安德鲁,“你夸赞别人时也这样吗?” 安德鲁踩在单板上,身上穿着印有当地雪场名称的黑色滑雪服,慢悠悠跟着姜茉往下滑,他怂怂肩,说:“当然不。jin是我最大的客户。” 昨晚从酒吧回去后,姜茉睡前其实仔细想过靳行简的行为。 他有一张卡放在她这,里面的金额足够买下整座滑雪场,可昨天他给她转了账,又发消息让她和朋友好好玩。 他派了人跟在她身边,能够随时掌握她行踪,可他后来又发消息给她,问她有没有起飞。 起初她没多想,大概是程虞和苏迈给她灌了太多迷魂汤的缘故,让她隐隐有种,靳行简在试图找话题的感觉。 对应下来现在的情况就是,靳行简在刷存在感。 这人是什么意思嘛。 真的开始在意她了吗? “jin付你多少费用?”姜茉问安德鲁。 “jin雇佣我一整月,包括食宿,还派人送我过来。” 她在这里玩四天,靳行简付了十倍价格不止。 “我付双倍,今天别让我听到jin的名字。”姜茉说完,弯起唇角,粉色身影加速向下。 如果真的开始在意她,就自己联系她嘛,通过别人刷存在感算怎么回事。 从洛杉矶飞香港,昨晚起飞,今天中午落地。 一会儿吃饭时,他的消息就该过来了吧。 一个上午耗在初级道,程虞苏迈都觉得有点没意思,中午吃饭时三人决定下午勇闯中级道。 安德鲁没和他们一起用餐,姜茉给他发消息过去,顺便看了眼安静的置顶。 是她猜错了吗,靳行简没有一点反应。 姜茉没着急,三人又休息了一会儿,坐上缆车,准备上去等安德鲁。 第一次站上中级道,面对明显异于初级道的坡度,姜茉有些兴奋,正准备自己先试一试,手臂被一把抱住。 程虞示意她看向一侧,声音隐隐羡慕:“滴滴代滑!” 身边落下一道黑色身影,姜茉同刚过来的安德鲁打了声招呼,将雪镜推上去,顺着程虞目光去看。 距离他们不远处站着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像是作伴一起过来玩的,一名女孩初次来中级道胆怯,几次想冲又不敢,她的外国男友干脆一把抱起她下滑。 其他朋友们笑着吹起口哨。 “哇哦!”程虞猛掐姜茉手臂,羡慕地咽了口口水,“这个时候真的很需要一个身强力壮长相英俊八块腹肌身高一米八五的男友,不论国籍!男大也行!” 苏迈:“……” 那边站着的其他男孩注意到这边的两个女孩,热情邀请:“要体验一下吗?” 程虞两眼放光地回头看姜茉,“临时男友也行!” 说完松开姜茉手臂,放下滑板乐颠颠地过去。 “这个时候不挑了。”苏迈在一旁吐槽。 他回头问安德鲁,“另外两名教练呢?” 姜茉的注意力还在程虞那,没注意两人对话。 程虞过去后和跟她说话的男孩相互认识了下,大方地让他抱起自己,朝姜茉比了个耶,紧接着抱住男孩脖颈,向下滑时兴奋地大叫一声。 看起来是真的开心。 姜茉不由得露出笑容。 另一个男孩将雪镜推上去,露出一双浅棕色眼眸,金色碎发压在雪帽下,面孔非常漂亮,他朝姜茉发出邀请,“can i?” 姜茉将雪镜扣好,正要拒绝,腰上忽地被一只手臂勾住,还来不及反应,腿弯被人一抬,整个人撞进一道宽阔胸膛。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熟悉的,浅淡的冷杉香扑入鼻息。 男人将她揽得极紧,声音在她耳边落下。 “抱紧我。” 第29章 酒店 不跟我睡吗? 心脏被撞击得猛然一跳, 姜茉倏然抬起视线。 男人原本锋利漂亮的下颌线被护脸包裹住,黑色雪镜盖住大半张脸,可即便这样, 她也能迅速分辨出是谁。 姜茉仰头看他,声音在快速下滑的震颤中轻抖,却难掩喜悦的调子,“靳行简,你怎么会在这里?!” 靳行简下颌微压,视线在她身上搭了不知几秒,又抬起头, 语调漫不经心,“想来就来了。” 真的是, 死装。 姜茉将头埋到他心口笑,“给你一次撤回重说机会。” 护脸下的淡色唇角轻勾,男人嗓音慵懒地阴阳怪气, “再不来, 有人要找'滴滴代滑'了。” “谁啊?” 身体被忽地一抛, 下坠感惊得姜茉尖叫一声,伸手紧揽男人脖颈,靳行简稳稳拖住她,在漫长山道上飞驰,风从耳边刮过, 声音里的笑意还没退散。 第46章 “我抢走的这一个。” 我抢走的这一个。 心脏在这一刻收紧,怦怦乱跳起来, 她鹌鹑一样窝在他怀里,没话找话地问:“你不是昨晚就该去香港吗?” “林源过去。” 远在香港的林源打个喷嚏,去年底就是他代替靳行简过来, 这次又是,两次还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他是不是该跟老板建议下次来香港时带上太太? “项目以后由他负责。”靳行简补充。 林源再度打了个喷嚏。 “那你在这边几天啊?” “跟你一起回国。” 那就是,可以陪她四天。 姜茉弯唇笑出声,连日来的糟糕心情彻底转晴, 忽地,她听到苏迈声音:“茉宝!安德鲁你快放下她!” 想起苏迈是第一次来中级道,姜茉忙说:“你快停下,苏迈没滑过蓝道!” 靳行简轻飘飘往后看一眼,速度降下来。 苏迈喊着茉宝追上来。 姜茉正要舒口气,靳行简又逗人似的加速,苏迈愤怒的声音被抛远。 这样几次后,姜茉气笑,正要开口,听到靳行简闷着声音笑,“别担心,苏迈滑得不错。” 姜茉歪头想去看,靳行简恰巧侧过身位,将她视线挡个严实。 视线内雪色飞速倒退,距离山顶越来越远,不知道过了多久,速度才放缓,直到停下。 男人手臂依旧抱得很牢,姜茉拍拍他,从他身上下来,急忙去看苏迈。 苏迈正好在他们不远处停下,脱掉雪板,气势汹汹过来,伸手要去揪靳行简衣领,“你——” 想起他见到靳行简的模样,姜茉连忙抱着他手臂下压,将他手狠狠按下去。 苏迈不解地看她一眼,再回过头时,眼前的“安德鲁”拉下护脸,又将雪镜推上去,露出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淡漠的眉眼耷着,目光落向他手臂,之后掀起眼皮和他对视上。 那视线不冷,可也称不上热。 苏迈喉头梗了梗,被烫到似的将手臂从姜茉那抽回,硬生生改口:“靳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中午,”靳行简目光挪向姜茉,进一步解释,“安德鲁兴奋地告诉我我太太付他二倍报酬让他不要提我名字,夸她是美丽善良财神爷的时候。” 被点名的财神爷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她本来只是想看他会不会联系她,谁能想到会真人空降。 这太……意外,也太惊喜了。 靳行简并没有对她“处刑”太久,目光很快移到苏迈身上,语气似调侃似祝贺:“恭喜完成中级道首秀,非常不错。” 苏迈尴尬得摸了摸脖子。 靳行简的到来令安德鲁彻底清闲下来,也令程虞苏迈略微局促,几人乘坐缆车上山,姜茉和程虞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中级道尝试。 即使有靳行简保驾护航,姜茉仍是不可避免地摔了几跤,程虞情况类似,两人不信邪地又坐缆车上山,再次摔了几跤后在雪堆上坐了会儿,决定明日再战。 距离滑雪场结束营业还有一个小时,大批量滑雪游客开始离场,四人混在人群中往外走,到停车场时,姜茉一眼就看到了昨天和靳行简一起乘坐的那辆劳斯莱斯。 程虞也看到了。 下午苏迈跟着靳行简学到一个动作,两人关系迅速拉近,正并肩走在前面闲聊,程虞拉住姜茉手,下巴朝靳行简一点,脸上贼笑:“专门从洛杉矶开车十几个小时来见你,这要不是喜欢,苏迈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姜茉瞄一眼苏迈脖子上那颗无辜的脑袋,“……你怎么知道不是司机开来的?” 话音刚落,靳行简拿出钥匙解锁,目光朝她投过来。 程虞轻轻推了她一把,自己跑去苏迈那,上了早上过来时的车,又发消息给她,说天色还早,她和苏迈要去附近的另一个小镇玩,让她放心去和靳行简约会。 约会…… 姜茉坐在副驾上,熄灭手机屏幕,心跳慢半拍提起来。 她和靳行简还没有约会过。 如果约会,要去做什么呢? 喉咙有些发干,姜茉抿唇,问靳行简:“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酒店。” “……” 这哪里是正常约会程序。 姜茉扭头看窗外。 旁边一声很轻的笑,靳行简单手扶方向盘,侧头瞥她,眼底有罕见疲色,“过来后急着去雪场,没来得及去酒店。” 急着去雪场的原因他没说,姜茉却心知肚明,抠了下手心没说话。 三月中旬时有过一场强降雪,因此即使已经到3月末,前来滑雪的游客仍然络绎不绝,两人到达姜茉住的酒店时,被告知目前仅剩一间双床房可入住。 靳行简直接拿出证件登记。 他过来时没带行李,不需要安顿,登记空隙将她的问题丢回来:“一会儿去哪儿?” 看着是让她全然安排的意思。 姜茉脑子里迅速闪过诸多可以称得上是约会的项目,但想到靳行简不眠不休地连夜开车过来,昨晚那个“嗯”字恐怕都是单手握着方向盘时回的,午餐也多半没来得及吃,就建议:“先去吃饭?” 旅游业发达的缘故,小镇上的餐厅以快餐为主,中途路过昨天的那家酒吧,姜茉想起程虞点的歌,扭头问靳行简:“你会弹班卓琴吗?” 靳行简看她一眼没答,姜茉也没在意,带他进了酒吧旁的一家餐厅。 她还不饿,简单吃了几口,出来时手里举着餐厅送的免费甜筒。 趁着吃饭间隙,她已经查好攻略。 小镇滑雪场下午关闭得早,从下午到晚上睡前,游客有至少五个小时需要消磨,因此,娱乐设施并不少。 姜茉舔一口冰激凌,满足地半眯起眼睛,倒退着走,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又被她拂开,“靳行简,你去过游戏厅吗?” 靳行简隔着两米距离慢慢跟着,“抓娃娃那种?” “也有其他的,”姜茉给他细数,“格斗啊,射击啊,赛车啊,这些游戏都有,还有……” 正说着,路过的一家店铺门忽地被推开,两名小朋友笑闹着从里面冲出来,直撞到姜茉身上,姜茉躲闪不急,鞋底踩到台阶沿上,脚丫歪着滑到地面,身体也跟着一歪,甜筒里的奶油吧唧掉地上,她“啊”了声,脚下踉跄两步,被靳行简一把扶住。 小朋友已经跑远,父母不知道在哪里。 靳行简沉着脸色蹲在她身前,一手箍着她直立着的小腿,一手轻轻将另一只脚放平,手在她脚踝处比了下,没敢真的放上去,抬起头看她:“哪里疼?” 姜茉瞅一眼手上举着的脆皮筒,又去看掉在地上的奶油,“……心里疼。” 靳行简一怔,目光挪过去,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站起身垂眸看她,唇角勾着寡淡笑意。 “还能再回去要一支吗?”姜茉无视掉他的笑,看向他们用餐的餐厅。 “不能,”男人压下唇角,从她身边走过,“走吧,去你说的游戏厅。” 姜茉悻悻地收回目光,转身跟上他。 开始还好,没多久,脚踝处传来轻微疼痛感,有愈来愈痛趋势,姜茉不敢再走,拉了下靳行简衣袖,蹙起秀气的眉头,“靳行简,脚疼。” *~* 背靠滑雪场,小镇医院在运动损伤方面非常擅长,从医院出来,姜茉老实地趴在靳行简背上,右脚脚踝处多了一只加压护踝,手指挑着的袋子里放着两个冰袋。 谁能想到,滑雪第一天,在雪场上没怎么样,在街边崴了脚。 说出去都丢人。 “后面几天怎么办啊。” 姜茉愁眉苦脸。 “养着,”靳行简回她,“或者我抱你滑。” “……” 两人到酒店停车场时,程虞和苏迈也正回来,两人围着她转了一圈,除了让她好好休息节哀顺变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被靳行简抱进电梯,姜茉下来自己站好,刷卡摁亮楼层。 她和程虞、苏迈住3层,靳行简高他们2层。 她脚不方便,电梯到达3楼后等程虞苏迈出门,自己刚要跟上去,靳行简指尖揿在关闭键上。 姜茉忙去点开门键,“我还没下……” 男人大手握上她手腕,电梯门缓缓关闭。 靳行简垂眸看向她。 “不跟我睡吗?” 第30章 玩具 这么贪心啊,宝宝 电梯在轻微机械声响中缓缓上升。 第47章 被握着的手腕上传来熨帖温度, 姜茉不自在地咽下喉咙,“我的行李箱还在三楼。” “先送你上去,一会儿我去取。” “……要收拾。” “给程虞发消息, 让她帮你理好。” “……” 都是双床房,五层和三层的格局一样。 两张一米三左右的单人床中间用床头桌隔开,靠窗位置一张舒适的沙发椅。 床单换成了深灰色,不是酒店自带的。 姜茉被抱到那张沙发椅上,有人敲门,靳行简开门后拎着手提袋进来。 他从里面拿出一条干净毛巾,过来蹲在姜茉身前。 修长手指挽起她裤脚, 摘下护踝,将包裹着冰袋的毛巾压在她脚踝上, 又用绷带固定住。 冰凉感丝丝缕缕渗透过来。 “疼吗?” “不动不疼。” “那发消息。” “……” 靳行简松开她脚踝,起身将雪服外套和护甲脱掉,露出里面的黑色速干衣。 姜茉见过西装西裤的靳行简, 穿睡袍的靳行简, 运动式的靳行简她还是第一次见。 黑色速干衣紧紧包裹住他的身体, 将紧实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数次被他勾腰轻松提起,姜茉知道那层薄薄肌肉下蕴藏的力量。 喉咙有片刻干涸,室内温度高,姜茉收回视线, 解开衣领,抱着手机踌躇怎么跟程虞启口。 靳行简过来后他们住在一起天经地义, 可是一想到要从闺蜜房间收拾东西搬进靳行简房间,姜茉耳根先热烫起来。 思索再三,她决定在气势上先压倒对方, 噼里啪啦打过去一串文字质问。 【采茉莉的小女孩:你刚刚出电梯怎么不等我?!】 【程虞:??】 【程虞:等着】 【程虞:行李箱五分钟送到】 【采茉莉的小女孩:……】 【程虞:你闺闺贴心不贴心?】 【采茉莉的小女孩:……】 【程虞:放了个礼物在你行李箱】 【采茉莉的小女孩:什么呀?】 【程虞:今天逛街买的】 程虞出去玩时喜欢买些小玩意,姜茉发了个亲亲表情过去,将手机丢在一边。 说是五分钟,不过三分钟房门再次被敲响,没等姜茉有所动作,靳行简打开门,和程虞低语几句,关上门提着她的行李箱进来。 “要拿什么?”靳行简问她。 一会儿要洗澡,她的换洗衣物都在行李箱里面,姜茉站起身打算单腿蹦跶过去,“我自己来。” “坐好。” 靳行简将行李箱拎到沙发椅旁,放倒,箱子没锁,他直接打开。 一件白色蕾丝边、薄到几近透明、从没见过的文胸大剌剌地出现在两人眼前。 标签还没剪掉。 姜茉眼皮一跳,一瞬间明白过来,这是程虞说的“礼物”,屁股再次坐不住,她往前挪,“我、我、我自己来——” “礼物”被一只大手拿起,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男人指腹压在尺码旁,低头去看上面数字,挑眉去看她,“是这个尺码?” 姜茉脸颊涨得通红,不知道他指的是大了还是小了,咬着牙:“你又不是没碰过!” “时间隔太久,忘记了。”靳行简闷声笑。 “……”姜茉耳朵快要烧起来。 好在靳行简没有什么恶劣癖好,将“礼物”放在一旁,从旁边拿出她睡裙,又拿出她的全套洗护用品,抬起头正经问:“还要什么?” 最羞耻的部分已过,姜茉破罐破摔地垂眸看他,端臂坐在沙发上指挥,“内衣!” 怕他拿那件“礼物”,特意为他指了位置。 只是看到柔软的布料落在他掌中,羞耻感还是爬上头皮,姜茉干坐在沙发上,恨不得开瓶酒灌醉自己。 将东西放到她身边,靳行简将行李箱扣好,放进柜子,“先抱你去洗澡?” “你先去。”她需要重新建设脸皮。 “要帮你先把衣服脱了吗?”靳行简眼神搭在她身上,“看你脸很红。” “……”被你脱衣服只会更红。 姜茉在心里吐槽,嘴上顶他:“我是脚崴了,不是手断了。” 靳行简撇开脸笑,目光在她脚踝上滑过,提醒:“注意点脚。” 说完转身去了浴室。 室内很静,只有浴室那边淅淅沥沥的水声。 姜茉轻呼一口气,将外套扒下,又将脚踝处的冰袋拿开,小心褪下裤子换上睡衣,露出白净的手臂和腿。 脸颊上的热度仍旧没有退下去。 手机电量告急,充电插口在两张床中间,姜茉翻出充电线蹦跶过去,索性就在床上坐下来。 学校的课程还在继续,这学期还有一篇小论文要完成,也要准备保研材料,姜茉查了会资料,浴室的水声停了。 她抬起头。 靳行简从里面出来,身上一件深蓝真丝睡袍,锁骨上有未擦干水渍,发梢在往下滴水。 “晚上睡这张床吗?”他这样问着过来,拿起另一张床上的枕头,摆在姜茉坐着的这张床上。 两只枕头瞬间将床头挤满。 姜茉心跳陡然加快,忍不住咽了咽嗓子。 靳行简在她对面床上坐下,手上毛巾去擦半湿的发,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飘过来,和家里用的是同一款。 “这边只有淋浴,要不要我帮你洗?”他问。 “不用,”姜茉早已想好办法,“你帮我把椅子放进去。” 方便她站累了坐。 似乎是晚上睡在一起的事已经是定局,靳行简没再坚持帮她洗澡,依她说的把椅子放进去,又把她抱过去,出去时体贴地为她带上门,一副绅士样。 “洗好叫我。”他说。 姜茉坐在椅子上心跳如鼓。 新婚夫妻,又都不是禁欲的性格…… 浴室内开了新风系统,姜茉仍觉得闷燥,她慢吞吞脱掉衣服,拧开花洒。 不知道洗了多久,等她穿好衣服准备出去,才发现自己的拖鞋没在,只得叫了声靳行简。 几乎是在下一秒,浴室门被推开,一身衬衫西裤的靳行简出现在门口。 姜茉有些愣,“你刚刚出去了?” “没有。” 靳行简看一眼她,没直接过来,先在洗手台上铺上一层浴巾,把她抱过去,摘下挂在墙上的吹风机,“准备出去,怕你叫我,没人应会害怕。” 姜茉“哦”了一声,心里甜丝丝的,目光落在他拿着吹风机的冷白指骨上。 “平时用哪个档吹?”靳行简问。 姜茉伸手调了习惯的档次,靳行简拨开开关,呜呜呜的风声中,指尖穿过她发丝。 浴室门水汽潮湿,她脸颊被蒸成粉色,吹风机的声音像是天然的白噪音,听在耳中像是催眠的调子,舒适的风,不时擦过头皮的柔软指腹,姜茉舒服地半眯起眼,打了个哈欠。 “困了吗?”靳行简关掉吹风机挂回去。 “没。”姜茉睁开一双水润清澈的眸子。 “正好。” 靳行简拧开水阀,按了一泵洗手液,低头细致清洗手指。 浴室的门是开着的,湿气却还没完全散开,身后镜面上湿漉漉一片。 姜茉莫名觉得眼前这场景有些熟悉,她没有鞋,只能坐等靳行简带她出去。 靳行简洗净手,抽出一张纸巾,侧过头,“房间里没有套。” 他指骨修长匀称,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仔细擦拭掉每一滴水珠,目光落在她脸上,“想要我用哪里?” 姜茉脑袋有些懵,目光直直望着靳行简,消化这两句话的含义,在他侧颈吻上来时,勉强拼凑出一条完整内容。 在她洗澡时,靳行简发现房间里没有套,换上衣服准备去买,担心他不在她会害怕,最终没去,站在浴室外等她。 “这么贪心啊,宝宝。” 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他指尖点在她腰后脊骨上,趁她还懵着在她唇边笑,气息在她唇瓣上涌动,故意曲解她意思,“都想要?” 或许是突然亲昵的称呼,也或许是靳行简话里的含义,姜茉耳根爆红,心跳声越来越快,唇上被他咬着,脊骨被他指尖若有似无地点着,分不出哪里更酥麻。 “我没……呜……” 嘴唇被彻底封住。 靳行简躬腰站在她身前,倾身,剪裁得体的衬衫下摆塞进黑色西裤,后背线条绷直,一手撑住台面,一手抚上她颈侧,迫使她昂起脖颈。 潮热的掌心拂过肩膀,带得姜茉身体轻颤,气息更加不匀,掌心抚到肩头时,两根细细的肩带被剥落到手臂上,半挂在那里。 第48章 姜茉反射性伸手去护心口,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抢先一步。 男人手指散漫地覆上去,混哑声线落在她耳边。 “差不多。” 姜茉脑子还懵着,抑制不住轻颤,气息不匀地问:“什么。” 他搂着她细腰,在她耳边报出今晚刚看到的数字,低哑嗓音说着浑话。 愣怔几秒,姜茉反应过来,手臂垂下去拧他腰间肉,男人腰腹肌肉绷得极紧,她那点力气如同小猫挠痒痒。 靳行简低笑着去吻她,手绕到背后,轻轻一扣。 埋下头。 姜茉大脑一片空白。 身后的镜面湿漉漉的,她整个后背贴上去,没一会儿睡裙也湿了。 眼眸上蒙了一层水润的雾,白嫩脚趾轻轻蜷缩,搭在他肩膀上的指尖紧紧扣住。 男人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爬上红晕的脸上。 他一边找角度,一边注意她表情。 姜茉仰着脖颈,唇瓣开阖,脑子里一片模糊。 耳边流水声潺潺,是靳行简洗手后没关水阀吗? 她小声叫着他名字,无助地咬唇轻泣。 “我在,”靳行简停下动作,看她可怜兮兮的迷茫模样,低头去吻她唇角,“乖啊,别急。” “唰”的一声,抽纸盒中少了一张纸。 靳行简慢条斯理擦掉淋漓水光,他衬衣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两颗,露出隐约的肌肉线条,靳行简提下裤腿,缓缓低下身,单手搂着她腰抱近,伸臂压住她,倾身向前。 唇贴上唇。 前所未有的酥麻感包裹住姜茉,身体软得快要撑不住,呼吸渐渐不畅,有一种正在被他亲吻吞吃的感觉。 裙摆堆叠,白皙的肌肤上残留着点点红痕。 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单膝跪在她身前,衣冠楚楚,做着讨好她的事。 …… 最后还是又去洗了一次澡。 姜茉软软地窝在靳行简怀里,被放到床上后困倦地闭上眼睛。 室内窸窸窣窣的声响,靳行简不知在做什么,又去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很久后结束,又过了一会儿,床侧向下陷,一只手臂隔着被子揽住她。 “你怎么不进来呀?”姜茉迷迷糊糊地问,尾音很软。 “身上凉。” 姜茉睁开眼睛,靳行简躺在她身侧,头发依旧是半湿的。 “要不要,我帮你?”她咬唇问。 靳行简勾唇,垂眼打量她,小姑娘脸颊粉红,眼睛如刚刚受不住喊他名字时一样湿漉。 “还有力气?”他问。 “……没有。”姜茉实话实说。 “那还不睡觉?” 姜茉抿下唇,眼睛亮闪闪看向他,“你还有力气吗?” 靳行简稍愣,随后胸膛起伏,闷笑出声,“还没饱啊,宝宝。” 他稍起身,掀开被角,一股凉意钻进来,冰凉的皮肤靠近,一只手揽上她腰。 一声“宝宝”叫得姜茉心跳又加快,她往后缩了缩,红着脸解释:“我是肚子饿了!” 复又小声:“想吃东西。” 她晚餐没吃几口,崴脚后到医院处理很久,回来后也没吃东西。 靳行简也想起这事,他拿起桌上腕表看一眼时间。 已至深夜,外面餐厅早已打烊。 姜茉跟着坐起身,她换了件白色公主睡裙,乌云一样的黑发软软垂在肩上,眼尾有哭过后的红痕。 “我行李箱里有吃的,”姜茉想起临行前aria送的特产,“aria送了我特产。” 靳行简看她干涩的唇,先拧开一瓶水给她,又按她指示打开行李箱在里面翻找,最后不太确定地拿出一个粉色盒子。 “这个?” 姜茉迟疑地点头。 靳行简挑眉,从盒子底部撕下一张便利贴。 “亲爱的宝贝,或许jin,”他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读,“或许jin的小弟和他本人一样冷漠,甚至抬不起头,不是你的热情能点燃的,那这个礼物就能帮到你。” “当然,希望是我猜测错误。爱你的aria。” 姜茉将水瓶拧好,羞赧地、艰难地咽了咽喉咙,要不是她崴了脚,早跑过去把靳行简的嘴捂住了。 “你和她讨论过我的性.能力?”靳行简走过来。 “……没。”姜茉捂住脸,虚弱地开口,绞尽脑汁去回忆aria为什么会产生这个想法。 是最后那几天她和靳行简冷战一样的相处吗? “那你觉得,”他坐在床边,一阵拆开纸盒的声响后,问她,“是明晚过后,你和她详细解释我能不能抬起头这个问题比较好。” 他稍顿,给她另一个选择,“还是,给你用一下这个玩具比较好?” 第31章 招牌 “帮你洗过了,宝宝”…… 暗示性极强的话听得姜茉心脏乱跳, 整张脸快埋到被子里。 她只是单纯的肚子饿想吃东西,怎么闹出来这样的事啊。 aria送的东西和特产有什么关系? 靳行简让她选择的话还在耳朵里横冲直撞,姜茉面红耳赤, 嘴唇启阖几次,最后化作一句可怜兮兮的,抵赖般的—— “靳行简,我肚子好饿啊。” 小姑娘满头黑发滑落,露出的耳尖红了个彻底,闷在被子里的语调软绵绵的,像她今晚最后没有力气时撒娇一样叫他名字时的, 勾人。 喉结慢慢滑滚,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暗沉下去些许。 靳行简将手里东西塞回盒子, 将便签揉了,随手丢进垃圾桶,起身去换外出衣服, “在房间等我。” 姜茉从被子里抬起头, 声音有几分哑然,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 他拿上手机,“下去看看。” 嘱咐她,“有事情马上打我电话。” 粉色盒子还在床上放着,烫手山芋一样, 好奇心起,姜茉咽了下喉咙, 拿起盒子拆开。 窸窸窣窣的声响后,一个精致的椭圆形像玩具一样的东西出现在她掌心,姜茉做贼心虚地去看房门方向, 见没有动静,迅速拿出盒子里的说明书,一目十行扫过,手指按在开关键上。 细小的振动声吓得她直接脱手,玩具掉在床单上,嗡嗡作响。 姜茉一把按住它,关掉开关,塞进盒子,下了床单腿蹦跶到行李箱那,瞪大了眼睛。 程虞送给她的那套内衣还在,不同的是,上面的标签不见了。 姜茉先将手里盒子塞回原本的包装袋里,压进箱子最底层,又小心拿起纤薄的蕾丝文胸。 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不说,布料轻薄得连莓尖都遮不住。 这怎么穿…… 正要丢回去,属于靳行简味道的淡淡沐浴夜香味飘进鼻尖,姜茉猛地想起靳行简去浴室后里面的呜呜声,那不是他在吹头发,是他去清洗了这一件衣服,又用吹风机吹干? 文胸忽然变得烫手,姜茉将它丢回去,“哐”的一声扣上行李箱,心脏失序般地跳动起来。 空荡的室内只剩她自己,脸颊却仍不受控制的热烫,姜茉扶着墙推开浴室门,掬了一捧凉水。 镜面上依旧湿漉漉的,手掌抚过去,水珠下滚,镜子里露出一张漂亮脸蛋,脸颊绯红,眼眸湿润。 拍了拍脸,姜茉抽出张纸巾将水珠擦掉,扶着洗手台缓慢呼吸。 留在这里的记忆却忽地闯了过来。 混哑的嗓音,压抑的低泣,汗湿的背脊,以及留在那条浴巾上的,带有她气味的湿痕。 脸颊烧得更厉害,转身出了浴室,蹦跶到床边扑上去。 震得脚踝一疼。 姜茉“嘶”了一声,将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脑子里的东西却挥之不去。她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背起文物法规。 不知道过了多久,滴的一声,门被刷开,隐隐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唾液腺分泌出口水,姜茉小心吞咽下,扭过头。 靳行简手里托着餐盘,正关上门,他将餐盘盖掀开,里面一份热气腾腾的黑椒牛柳意面。 姜茉从床上爬起,眼睛直勾勾地跟着他,“你从哪里弄来的呀?厨师没下班吗?” 靳行简没回这句,路过行李箱时瞥过去一眼,步子没停,到她近处的桌子旁将盘子放了上去,侧眼朝她看来,些许意外地挑眉:“脸怎么还那么红?” 这个“还”字,就很妙。 因为它在自动循环播放小电影。 你主演的。 姜茉面不改色胡说八道:“身体好,热力持久。” 她坐到床边,没等靳行简过来,自己身残志坚地单腿蹦过去,刚坐下,就听到来自头顶的男人轻笑。 第49章 他把叉子递过去,靠在桌边,侧影全部覆落在她身上,狭长的眼眸微压,带着些许笑意,语调漫不经心地夸赞,“身体好啊,是好事。” 姜茉握着叉子的手一顿,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语气不对,可抬头看他时,又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她低头吃面,靳行简手机响了几声,人没离开,还靠在那儿,拿出手机,单手翻看,闲着的那只手撑在桌面,手背上的线条清晰,青筋若隐若现。 他以往穿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制,这次过来没带行李,身上这件是临时买的,却被他穿得极为妥帖。 腕骨冷白,白色衬衣袖口向上翻了两折,上面有一块棕色痕迹。 姜茉定睛去看,那是一块油污。 握着叉子的手腕轻顿,姜茉视线久久停留在那里没动,慢慢弯起唇角。 她对靳行简的了解又可以加一条了——做饭很香。 只是这人什么也不说,也没有特意邀功的意思。 这倒是像他以往的作风。 只不过,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为什么会做饭? 没等姜茉多想,她盯着的那只手腕一动,食指指节屈起,指尖轻飘飘敲击桌面。 咚咚两声。 姜茉抬起头。 靳行简手里举着手机,正垂眉看她,在她抬起头的那一瞬在屏幕上揿了一下。 之后勾起唇角,胸腔震动。 姜茉第一反应就是去蹭唇角,不出意料的,指节上一抹被蹭掉的酱汁,笑容凝固住,她瞪向靳行简,男人唇角的笑还在,抽出一张纸巾,俯身去抹她嘴角,目光瞥一眼几乎干净的盘子,只字不提刚刚拿手机做了什么。 “饱了吗?”他问。 姜茉摊开手,“手机给我。” 靳行简直起身,身姿落拓地站在她面前,含笑揶揄:“要检查我手机啊?” 净白的手心仍摊开着,姜茉仰起脖颈看他,“怀疑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怎么侵犯的?” 他再度俯下身,亲在她嘴角,“是这样侵犯的,”又去撬她唇瓣,“还是这样侵犯的?” 好不容易恢复正常肤色的脸颊又泛起红晕,姜茉捂住嘴后仰,心跳加快,声音闷在掌心下,“靳行简我刚吃过东西,还没刷牙!” “好,那刷完牙再吻。” 靳行简非常好脾气的直起身,把她抱进浴室,又非常绅士地挤好牙膏递给她。 又坐回一个小时前坐过的位置,身前站着眼神寸步不离她的“虎视眈眈”的男人,姜茉慢吞吞接过牙刷,慢吞吞地刷,不知道靳行简会不会说到做到。 就像晚上给她扣了个“贪心”的帽子,没问她就…… 不能再想了。 心跳太快了。 再想今晚就睡不了觉了。 姜茉吐掉牙膏,漱净口,率先开口,“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只能亲一下。” 说完搂过靳行简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亲完了。” 靳行简稍愣,而后轻抬眉梢,“行,给你留点体力。” 一句话又搅得姜茉心跳失序,完全忘了要问照片的事。 *v* 不能再滑雪,第二天,姜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房间的窗帘仍拉着,靳行简戴着耳机坐在沙发上,腿面上一台笔记本电脑,看情况正在开会。 姜茉没打扰他,眯着眼睛摸到手机,程虞发了十多条消息给她,从问她有没有收到“礼物”,到喜欢不喜欢,久久得不到回复后问题变成靳行简是不是很喜欢,又是几个捂嘴斜眼笑的表情包。 姜茉回复过去骂她假闺闺。 正是午餐时间,程虞回复过来一串哈哈哈,又和她说今天依旧要和苏迈去隔壁小镇,那边今晚有个夜市活动,听说很多新奇玩意,姜茉忙说什么都不要给我带。 两个人插科打诨聊了一会儿,靳行简那边结束会议。 姜茉行动不便,脚踝肿得比昨晚还要厉害,两人干脆没外出,一个处理工作,一个补习这段时间落下的课程,度过了一个异常纯洁的下午,等到饥肠辘辘才下楼。 晚餐是小镇上非常出名的一家汉堡,回酒店时再次路过那家酒吧。 暮色西沉,酒吧里亮起暖黄色的灯,想起程虞的“预言”,姜茉有些小兴奋。真的如歌声中所唱,那晚歌曲在酒吧中响起的时候,靳行简正在过来的路上。 她侧过头看靳行简,“我请你喝酒啊?” 时间还不算晚,酒吧里人却不少,歌手在台上唱着一首流行歌曲,他们在靠窗的桌边坐下,征询过靳行简意见,姜茉点了两杯摘牌饮品,服务生却没马上离开。 他端详着两人面容,随后面向姜茉,说了句话。 酒吧人声嘈杂,姜茉没听清,旁边靳行简却笑了声,“这是我太太,她已经成年。” 姜茉这才明白过来,东方面孔年龄偏小,服务生是想核对她的年龄。将身份证递过去,服务生认真核对,最后夸赞了她的容貌,又祝两人今晚玩得开心才离开。 姜茉收起身份证时,靳行简唇边的笑还没散去,正撑着手肘,漫不经心打量她。 酒吧灯光昏暗,窗外夜色如水,靳行简的目光多了几分不明意味,姜茉脸颊不由得发烫,在酒水上来后赶忙推给他,自己也喝了一口,被辣得差点儿呛喉。 这酒也太烈了。 “别太醉了,”靳行简提醒,指尖扣在桌面上,力道不轻不重,“又撇下我不管。” 他语调悠闲,不是抱怨,更像调侃。 一句话惹得姜茉又差点儿咳起来。 “不是只有一次嘛,”她心虚地小声反驳,“男人要大度点儿。” “我要是不大度,”小姑娘尾音软绵,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钩子,靳行简隔着一张桌子,目光慢悠悠落到她脸上,“新婚夜就不会留到现在还没过了。” 姜茉唰地脸红,头扭到一边,再之后的半个小时都没和靳行简说过一句话。 她怀疑以后如果有一天她和靳行简吵架,也会因为没有他那么不要脸而输掉。 她也庆幸,他们是在国外,靳行简说的是中文,不然真的要被他拉着社死了。 为了自己行动方便,姜茉让靳行简为她准备了一根拐杖,虽然一个女孩子拄着拐杖走路不算好看,好在不用和他并行。 靳行简看着前面拄拐蹿得飞快的小姑娘,叮嘱一句“慢点儿”,慢悠悠跟在后面,路过一家便利店,他喊了声姜茉,示意她等一等自己。 姜茉已经走到酒店外,大概是明白过来他要进去买什么,头也不回地上了台阶。 看她动作还算利落,靳行简笑一声,转身进店,快速拿了几个盒子,又拿了两包零食,前后不过一分钟。 出来时,姜茉仍站在那儿,靳行简快走几步,正要叫人,听到一声“茉宝”,姜茉朝右侧看过去,随即笑了起来。 苏迈和程虞从那边过来,两人围着姜茉好奇地转了几圈,苏迈蹲下身去看她脚踝,没一会儿站起来,三人说说笑笑地一起进了酒店。 房间门被推开时,姜茉正脱下羽绒服,靳行简顺手接了衣服帮她挂好,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沉。 在楼下时没等他,姜茉莫名地有些心虚,转过脸去咳了声,酒吧里温度高,她出了些汗,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我先去洗澡。” 靳行简“嗯”一声,轻车熟路地帮她把椅子搬进去,带她先进去,又帮她去拿换洗衣服。 姜茉拆护踝时,一件白色睡裙放在她腿边,她目光稍挪过去,随后一愣。 睡裙上面是那件程虞送给她的,薄到不能再薄的蕾丝文胸。 她飞快地眨动下眼睫,咽了下嗓子,“怎么拿这件?” 靳行简蹲下身,小心帮她拆下护踝,深而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今天服务生跟你要身份信息时我就想,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的样子。” “帮你洗过了,宝宝。” “干净的。” 第32章 融雪 放松点,宝宝 “我当然知道是干净的……” 姜茉有点说不下去。 酒吧服务员跟她要身份证, 靳行简说她已经成年,再联想到他想让她穿这套衣服,姜茉羞窘难当, 咬牙骂他:“靳行简你是不是变态?!” 那双深沉的眉眼看着她,五官凌厉而立体,直到她微微蹙眉,靳行简才低眉笑答:“对你是有点儿。” 他必须承认,她不在他面前晃时还好,在他面前时,他会想操控她的一切。 姜茉颤了颤眼睫, 抿紧唇瓣,就听见靳行简抬起头, 问她:“真不想穿啊?” “你想穿你穿!” 第50章 靳行简微愣,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地再次笑出声, “原来宝宝爱这口啊, ”他将护踝收起来, 也将那薄如蝉翼的蕾丝文胸拿走,起身后捏了下她脸颊,“有合适的,我不介意。” “等等……” 洗完澡后,姜茉站了好一会儿, 脑袋晕晕乎乎的,回忆起刚刚答应的过程, 仍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猎奇心理。 她怎么在靳行简说出不介意后就答应下来了? 还是说被靳行简迷惑了? 他最近和她说话时拖腔带调的总是意味不明的尾音,让她有种被他托在掌心呵护的眩晕感。 心尖总是发颤。 拍了拍脸颊,姜茉将衣服拿起, 薄薄的布料裹紧年轻紧致的身体。 睡衣是系扣长裙款式,蕾丝花边袖口,裙摆堆叠,很像可以外出的款式。 姜茉低着头,一颗一颗系着纽扣,尽管已经和靳行简亲密过不止一次,每每想到他说的新婚夜,身体仍像根绷紧的弦。 而自己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是新婚夜的倒计时。 慢吞吞系好扣子,她没喊靳行简,自己挪到浴室门边,拉开门。 男人正坐在沙发边,腿面上摊开笔记本电脑,闻声抬起头,深而沉的目光久久定在她脸上。 姜茉有一瞬的不自在,指尖紧张地捏住裙边,咽下嗓子正要出声,靳行简那边传来一道呼唤。 “靳总?” 姜茉忙闭上嘴巴。 “嗯,”靳行简目光稍离开姜茉,低应一声,“可以,去做预案,明天发我。” 说完扣上笔电,随手放在沙发边的桌上,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他腿极长,步子却不急不缓,一步一步,像踏在她心上,咚,咚,心跳跟着同频颤动。 “没吹头发吗?” 高大的身影覆落在她身上,靳行简低下头说。 姜茉没说自己刚才满脑子被新婚夜这三个字充斥完全忘记吹头发的事,只得故作若无其事:“屋里温度高,一会儿就干了。” 靳行简没再说什么,轻松抄起她腿弯,湿润的头发隔着质地极好的布料贴在他手臂上,很快湿润一片。 他将姜茉放在床上,原本扔在桌上的手机恰巧响了两声,怀里一空,姜茉轻巧地翻出他怀抱,凑眼去看。 靳行简指尖动了下,干脆拿过递给她,“响了有一会儿。” 姜茉接过。 中午她让夏楠帮忙查一些资料,夏楠发了几张图片给她。 她低着头翻看图片,一行一行地看过去,内容却一点没进眼,身旁的高大身影一直在,这让她心里的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你快去洗……” 靳行简的手机响了一声,他却没急着去看,打趣地看向她,姜茉忙刹车改口:“快去忙吧。” 一直到靳行简去一旁拿过手机,姜茉才轻呼一口气。 靳行简在那边静声处理完工作去了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中,姜茉闷着头翻看图片,夏楠似乎漏发了几张,内容前后不连贯,打字沟通太慢,她干脆拨过去一通语音电话。 国内正在清明小长假,夏楠大概在家里,家里猫咪喵喵叫的背景音和她的声音一起传过来,姜茉将问题说了,夏楠一边再去查,一边问起她在国外的情况。 “怎么样,滑雪有意思吗?” “有意思,只是还没滑几次我的脚就崴到了。” “怎么回事啊?伤得——”夏楠忙问。 “姜茉!”夏楠话音还没说完,忽地被一道男声打断,听声音像是夏隽佑的。 与此同时,浴室门推开,靳行简从里面走出来,手上毛巾揉着湿发。 “去过医院了吗?”夏隽佑问。 靳行简目光落过来一眼,站到两张床中间的空隙,俯身,从桌上拿起一瓶水拧开。 他仰起脖颈,喉结一下一下滚动,高大的身影落了半片在姜茉身上。 姜茉垂眼去看自己脚踝,原本纤细的脚腕处肿起一圈,能见淡淡一层淤青。 “在街边时被小朋友撞了一下。去看过了,没有大碍,就是要养一段时间,雪也没办法滑了。” 想起夏隽佑曾提起他3月时在南半球,姜茉顺嘴问了句,夏隽佑极开心地回应说那边玩着没意思,提前回来了。 似乎是夏楠在和他争抢手机,夏隽佑声音断断续续地问她:“那有人照顾你吗?” 哒的一声,瓶底落在桌面上,靳行简微垂着眉眼,“还没讲完吗?” “谁啊?你朋友吗?”没等姜茉回答,夏隽佑马上问。 “是我……”隐隐的催促意味让姜茉心里有片刻惊慌,而靳行简的真实身份她并不想对外人讲。 “是茉茉哥哥啦!” 夏楠在电话那段替她回答。 “……对。” 姜茉顺着应下来。 一抬头,就对上靳行简意味不明的笑。 姜茉飞快地眨下眼睫,移开目光。 “我将漏掉的几张发你了茉茉。” 电话被夏楠接过去,隔空和靳行简聊了几句,等靳行简说要回房间,话题又绕回到姜茉这。 “你哥专门跑来照顾你呀?” 夏楠问。 说是要回房间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不远处,背对姜茉,俯身从袋子里拿着什么。 一个谎言说出去,就要无数个谎言来圆,姜茉有些头痛地继续应下。 “他好疼你,实名羡慕住了。”夏楠感慨,“对妹妹都这么疼,对女朋友得多疼啊!” 原本背对她的男人也听到这句,回过身后目光与她相接,极小弧度地扯下唇角,姜茉迅速低下头,目光落到他手上的东西,一个方盒,和一个手提袋上。 手提袋有些眼熟。 姜茉回忆,在洛杉矶和他分开时,这袋子就在他手边。 是他送给黎冬的礼物。 秀气的眉头蹙起,姜茉心不在焉听夏楠夸起靳行简,正在被夸奖的高大男人走过来,坐在她身侧,身上沐浴液的淡淡香气扑入她鼻息。 手提袋被他放在一边,长指挟住方盒,拆开,从里面取出四枚安全套。 空盒子被他丢进垃圾桶,安全套随手放在桌面上。 姜茉心跳猛地加快,抬眼去看靳行简,他脸上没有过多表情,拿过手提袋,打开里面盒子,取出一条手链。 和他曾经让林源拿给她的那条hw手链相同,这一条也是以勿忘我花朵为形状串联,不同的是,这一条手链的勿忘我花朵中镶满大小不一的白钻,灯光下的光晕细碎动人。 靳行简托起她没受伤的那只脚,拇指指腹摩挲过凸起的踝骨,姜茉极轻地颤了下,腿往回缩,被他轻轻扣住脚腕。 皮肤上一凉,那条白钻手链被扣在上面,他托起她小腿,细细打量。 小姑娘身量足够,骨架却纤细,走起路时格外轻盈,脚腕处冷白伶仃,还不如他手腕粗。 原本的手链戴在这儿,格外漂亮,合适。 房间里的大灯还开着,光线明亮,空气湿度经过系统精密计算,保持得刚好,姜茉却生出了一股闷燥感,这种感觉在男人带着温度的吻和满是潮气的呼吸落到她小腿上时达到顶峰。 靳行简耐心似乎已经告罄,他不直接说,只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该挂断电话了。 酥酥麻麻的感觉迅速蹿往头皮。 姜茉拧眉,伸腿去踹,被他一手轻松固定住,指腹浅浅陷进腿上软肉。 电话那端夏楠正问她是不是有一份作业没交,节前老师提起时说还差两份。 夏隽佑隔空问她几号回来。 落在腿上的吻忽地停住,姜茉一手努力摁住裙摆底部,迷茫地抬头去看靳行简,脑袋里晕晕乎乎地回想,她前段时间忙得连轴转,忘记是不是有些作业没有发给老师。 靳行简松开她腿,隔着一个身位将床头枕头摆好,一声不吭地勾住她腰,把她抱过去。 姜茉后背陷入绵软的床面,脑子里还没转过来是怎么回事,靳行简已经跪在她身侧,低下头,掐着她的下巴和她接吻。 他吻得又凶又急,舌头直接探进来勾缠她的,吮得她舌根发麻,大脑更加懵然,只还记得把手机举得更远些,别让别人听到羞人的痴缠声。 静谧的室内空调极小的送风声下,他翻搅着她口腔,不消片刻,唇角已经被涎水打湿。 模模糊糊中,夏隽佑好像在喊她,问她怎么不说话了,又说他这几天都有空,可以和夏楠一起去机场接她。 唇被短暂放开,唇角被人极重地揉了下,姜茉睁开一双潮湿的眼眸,靳行简极近距离地俯视她,一双眼睛沉满yu望,声音又混又哑。 “告诉他,你现在正在和你哥接吻。” 男人带着她手腕,将手机贴回她耳边。 之后直起身,一颗一颗去解领口扣子,手背上青筋暴起,露出的胸膛上一层薄而韧的肌肉。 第51章 他勾起唇角笑,薄唇一开一合。 姜茉眼睛盯着他,迅速读懂他口型。 一会儿还要上床。 姜茉心脏滚跳,脸上热烫得不像话,压着喘.息跟夏楠说了句信号不好,挂断电话后忙往后缩,想要坐起。 靳行简挑下眉梢,俯身压住她手臂,一手探下去轻车熟路地去做准备工作。 “怎么不说实话?”他问。 姜茉眼眸中迅速沁满泪珠,扭着腰想躲,怎么也躲不开,声音里带上隐泣,嘴硬顶他:“你又不是我哥。” “在你同学面前不是应得挺顺吗?”靳行简沉着嗓音笑,两根手指并到一起,看她逐渐汗湿的额头,压下身来亲她。 “放松点,宝宝。” “你别叫我宝宝。” 姜茉伸出手臂搭在眼睛上,借此挡住他嘴唇,负气道:“我不是你宝宝。” 又带着哭腔嘟囔:“哪有这样对宝宝的。” 小姑娘衣衫完整,袖子往上褪了些,原本雪白的手腕皮肤染上一层淡粉,嘴唇被他吻得红艳,盖住眼睛不肯看他,指缝里那个殷红小痣又露出来。 可爱得不像话。 心里闷的那点气轻松就散了。 一声低笑闷出男人胸膛,靳行简停下动作,握住她手指。 腹肌上积了一层汗,睡袍内闷潮。 碰到时,他哼了声,显然也不好受,额角逼出汗,难耐地滚动喉结,“怕你一会儿太辛苦。” 姜茉眼睛又露出来,眼睫上湿漉漉一片,手指上也黏糊糊的湿,隔着一层布料手心的东西依旧滚烫,她眼神瑟缩,一触即惊慌地收回,嘴唇开合几次,“上次是这样吗?” “不是,”靳行简哑下声音笑,“它气量比较小。” “??” 他低头吻她汗湿的颈窝,手去够桌上的包装。 嘶啦的声响后。 男人热烫的体温暂离。 姜茉眯起眼睛,头顶的灯光大开,明亮的光线下,男人的青筋一览无余,他低着头,肩头汗涔涔一片,手上动作着,准备好后又俯身下来,找好位置后低头吻她。 “吃醋生气的时候就会。”后面的话淹没在齿缝中,却不难猜。 胡说。 姜茉混混沌沌地想。 身体在本能排斥与吸引间徘徊。 她全身紧绷地颤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眼角的泪落下来时张口咬住他臂肌。 靳行简“哼”了声,再次逼近她,姜茉唇角溢出一声带着哭腔的轻.吟,酸软从腰窝处绽开,推着他的胸膛,还不忘断断续续地问他:“你在吃谁的醋呢。” 这让靳行简想起他跟她的第一次求婚,如果那算求婚的话。 小姑娘睁着一双圆润清亮的眸子,拒绝他结婚的提议,却不忘问他,她哪里可以帮到她。 不给他,还想反套。 靳行简揉她唇角,“你说呢?” “夏隽佑吗?” 汗水打湿了姜茉头发,湿乎乎地贴在脖颈上,裙子里的皮肤也闷出一层汗,全身热烘烘的,“他只找我修过画。” 靳行简帮她把汗湿的头发扒开,解开衣扣。 纯白色长裙如花瓣绽放开,露出核心最美丽最纯洁的红色花蕊。 小姑娘水盈盈的皮肤上一层淡粉,蕾丝边险险包裹住的圆润弧度轻晃。 喉结滚了几滚,靳行简低下头去照顾,手臂压上她的,齿尖磨过时语调漫不经心,“你和苏迈认识多久了?” “苏迈?” 姜茉气息支离破碎地跟着他念出名字,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苏迈,在混沌的脑海中去搜索许久,老实地回他,“转学过来的第二年。” “记得这么清楚啊宝宝,”男人沉下腰,动作汹涌,“青梅竹马?” “你在吃苏迈的醋啊,”反应过来的姜茉睁大眼眸,破碎的声音有几丝轻快,像终于抓到了他的小尾巴,旋即又不高兴地蹙起眉,“那你和黎冬不也是?” 想到脚腕上的东西,她更生气,蹬着腿去踹他,被轻松握住脚踝,“朋友和宝宝要送不同的礼物知道吗?!” 原本的醋意被她自称宝宝的模样冲淡,靳行简将她腿折过来,让她自己看到那条链子。 “是原本想送你的手链,”他解释,“后来想到,它在你的脚腕上晃起来会更好看。” 语意和当下重叠,姜茉看着脚腕上白钻细碎的光晕一阵浓浓的眩晕感兜头袭来。 多日的误会解开,也让她心扉敞开,心脏火热一片,她叫了声靳行简,朝他张开手臂,“我想抱抱你。” 靳行简沉腰,汗湿的脖颈上缠上一双柔软手臂。 不远处的酒吧到了打烊时间,街上多了几丝动静,不多时,楼道里响起脚步声。 室内春色漫延,靳行简吻住姜茉,将唇齿间动人的音调吞没掉。 心脏和身体像被装入封住出口的蒸笼,热意聚拢,满满涨涨,背上的汗不知道是谁的,顺着肌理纹路往下流。 浑身酥软得不像话,腰上被摁出两道指痕,头顶的吸顶灯光晕乱晃,破不开漫长夜色,姜茉无力地闭上眼眸,很轻的嗓音喊声“靳行简”。 靳行简沉声应下,吻她嫣红的眼尾,“困了?” 姜茉抱住他,很轻的“嗯”了声,软软的嘴唇去裹他滑动着的汗湿的喉结,颤着尾音叫人:“好困啊,老公。” 男人“哼”了声,动作陡然停下,粗重的呼吸喷吐而出,身体压着她颤,去低头寻她嘴唇时晃见她极轻地眨了下眼眸。 姜茉胸口起伏,功成名就地闭上眼,等待他抱她去清洗。 太累了。 她不得不耍些小手段。 却听见“啪”的打结声。 不久后,又是嘶啦一声。 腰被揽住。 她被靳行简抱到身上,湿潮混凝的腿心紧贴他,热而韧的唇吻过来,细瘦的蝴蝶骨被粗粝的指腹磨过带起一片轻抖,男人声音里满是沉欲的混哑。 “这么坏啊宝宝。” 第33章 争宠 吻到她唇上 一声“老公”让靳行简缴械是姜茉能预料到的, 又被他拉起来折腾是姜茉没有预料到的。 男人很快进入状态,紧抱住她,将她受伤的腿盘到自己腰后放好, 托她后颈去含吻唇角,湿潮的呼吸落在她唇边,“宝宝,再叫一次。” 上一次时间太久,姜茉还没有缓过来,也实在太累,轻蹙眉头任他吻, 声音断断续续,“叫一声就睡觉吗?” 男人笑一声没答, 把原本退下去的白色睡裙捞起,往她身上穿,“宝宝身体不是很好吗?” “……” 身体好是用在这的吗?! 之后时轻时重, 嘴上哄她开口, 姜茉被吊得忽高忽低, 铁了心咬唇不说话,到后来开始求饶,“靳行简,我脚还伤着。” 靳行简“嗯”了声,让她躺好, 歪头在她受伤的脚背上落下一吻,“所以今天只在床上。” 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姜茉扬唇骂他。 然后, 又哭了。 到最后,裙子湿溻溻一片完全不能看,桌上的几个套都打结进了垃圾桶, 靳行简身上不知道多了几道抓痕,这个新婚夜才算结束。 昏昏沉沉入睡,昏昏沉沉醒来,姜茉睁开眼睛时,屋内窗帘仍拉着,暖橘色光晕充盈整个房间。 她躺在另一张干净床上,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贤者时间好像还没过,整个人有种无欲无求感,身后位置空着,浴室里有隐约水声。 姜茉摸到手机,看着上面6点的时间晃了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下午六点。 黑白彻底颠倒了。 手机快被程虞的消息塞爆,姜茉没理她的调侃,报告一句自己还活着,又闭上眼睛。 浴室水声停了,不多时,属于她和靳行简同款香味的味道飘过来,有人钻进被子,从身后抱住她。 皮肤上有湿凉水意,不冰,贴过来时很舒服。 只是…… 姜茉睫毛颤了颤,嗓音有些哑,“靳行简,是国外的水不够凉吗?” “嗯?” “有没有人和你讲过,一大早拿枪.口指着别人很不好。” 身后男人笑了声,下巴埋进她颈窝,在她耳边念了一个词。 食髓知味。 姜茉静了一瞬,默默把脸埋进枕头,耳尖窜上红晕。 在厚脸皮上的造诣,男人天生胜于女人。 没让她窝太久,靳行简叫人:“航线申请好了,明天上午我们飞北城。” “唔。”姜茉有气无力应一声。 靳行简把她翻过来,“今晚和程虞苏迈一起吃顿饭。” 他把她脸上散乱的头发拨开,静默片刻又改口:“或者等他们假期回国。” 姜茉睁开眼,有些纳闷地看着他,靳行简笑着回看,没说话。 第52章 一直等到去冲澡的时候,姜茉才彻底明白过来。 手腕和腰间深浅不一的痕迹暧昧靡丽,在热水冲刷后又艳了一层,锁骨上的吻痕也很明显,好在这些都是能遮住的。 最要命的是眼睛。 眼皮和眼尾都泛着薄红,还有些肿,一副狠哭过的样子。 至于她和靳行简在一起能为什么事而哭,当然是…… 姜茉咬一口靳行简的心都有。 程虞苏迈次日也准备回校,四人干脆约了早餐,一同坐车前往就近机场。 与朋友们告别后,姜茉和靳行简登上回国私人飞机。 和来时不同,回程飞机上除了机组人员只有他们两个,两人一夜没睡,姜茉又在赶作业,靳行简没再闹她,等她忙完后抱着她睡下。 起飞时是白天,落地时也是白天,指针却被往前拨了十几个小时,姜茉有种时间被偷走的错觉,幸运的是,因为那天折腾了一晚上,倒时差倒是意外的方便。 往年清明前后姜茉心里总是有股空落落的伤感,假期时会回南城陪沈云笙,今年因为靳行简和朋友的关系在国外度过,忙碌的日程和感情回馈让她整个人丰盈起来,第一次没有在这个假日情绪低落。 回到天樾时是下午,离开时院子里的樱花正凋落,枝干光秃,再回来时已经冒出碧绿枝条,姜茉才下车,jan就疯狂摇着尾巴奔过来。 之前姜茉搬过来后就把jan送去了宠物幼儿园,开学后因为要修复夏隽佑那副画的关系也每天回来住,一人一狗每天都会见面。 这次她去美国时间久,jan见她久久不归,生出了一股被抛弃感,闹起情绪,某天林姐在院子里看到本应上学的它,打电话给宠物幼儿园才知道jan“逃学”了,她们不敢声张,正偷偷地找。 那天开始每到上学时间jan就躲起来,姜茉干脆没再让它去。 狗尾巴摇晃起来如同小型风扇,搅得姜茉裙角簌簌,姜茉笑弯了眼,她没办法蹲下身,只弯着腰去摸在她身上一边拱一边哼唧撒娇的狗头,靳行简耷着眼皮在旁边看着,忽然问了一句:“公的母的?” 姜茉稍愣,直起身:“男孩子。” jan也撒娇够了,过来叼一下姜茉裙角,很轻的“汪”了一声,示意跟它走。 靳行简垂眉搭它一眼,又问:“做过绝育吗?” 姜茉:“应该没有。” 靳行简:“应该?” “我捡到它时已经接近成年,”姜茉思考了下措辞,“它蛋蛋还蛮大的,前主人应该没带它去摘。” 靳行简看向还在等待的边牧,“捡来的?” jan见姜茉没有跟自己走的意思,过来叼她裙角,被靳行简一把握住项圈,它不高兴的哼了声,露出一点白眼。 高大的男人俯下身,好笑地看着眼前的狗,教育它:“女孩子的裙角不能掀,懂吗?” 说完松开它,抄腿抱起姜茉,边牧汪了一声,跟在靳行简身后。 关于捡来的话题就此中断。 快到门口时,布偶猫mocha像往常一样喵喵叫着迎上来,往主人怀里看了一眼停下脚步,见主人步子也没停的经过身边又忙迈着猫步跟在后面。 出国前姜茉对天樾这里还没有什么感情,只当是个容身之所,这次回来看着抱着她的男人,身后跟着的一猫一狗,笑脸相迎的林姐,客厅里的百合和玫瑰,空气里飘浮着暖香,突然有了种回到家里的踏实感。 坐到沙发上,家里阿姨端着果盘上来,布偶猫终于等到主人怀里空空,过去蹭靳行简裤脚,靳行简捞起它却没抱,而是放到姜茉怀里。 布偶猫倒是不挑,马上去蹭姜茉手腕,边牧在旁边着急地汪了声,转身跑了。 不多时,一声电子音的“妈妈”从不远处传来,姜茉扭过头,边牧的房间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排马卡龙色按钮,边牧正站在那儿,一爪子拍在粉色按钮上,邀功似的跑过来,一句“我想你”在它身后想起。 姜茉忙揉了揉它的头,毫不吝啬言语地夸奖它,靳行简淡淡落过来一眼。 林姐端了两杯清茶过来,笑着解释:“大家对jan还不够了解,有时候不懂它意思,问过幼儿园老师后我备了些交流按钮给它。” “jan很聪明,很快就学会,它还会按别的。” 姜茉拍拍边牧,期待地看它,“还会什么呀?” jan目光稍移,露出一边白眼,在姜茉再催促时才不情不愿地转身跑回去,爪子先按在绿色按钮上,响起一声“爸爸”。 姜茉欣喜地弯起唇,去拽靳行简衣角,靳行简眉梢微挑,给面子似的看过去。 边牧站在一排按钮前,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爪子抬起来,犹疑了一会儿,一爪子拍在粉色按钮旁的紫色按钮上,之后迅速跑走,转身便不见了身影。 一个“臭”字在这时候蹦出来。 客厅内瞬时静寂,稍顿后,男人的“嗤”声便尤为清晰。 姜茉十分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把林姐刚刚准备的解释堵了回去。 靳行简低眉解开衬衣袖口,不咸不淡地落过去一眼,小姑娘眼睛弯成月牙儿,眸光中快要笑出泪水,丝毫不介意他被她的狗变相骂了一次。 靳行简收回视线,还是忍不住牵起唇角。 什么样儿的主人养什么样儿的宠物。 一样的调皮。 *v* 第二日要正常上课,姜茉崴了脚,干脆住在家里。 吃过早饭,靳行简和她一起上车。 和往常不同,这次车没停在校外老位置,而是直接开进校门。 姜茉今天满课,包里塞满书。 “在哪里上课?让李叔直接开过去。”靳行简开口。 “不用。”姜茉把拐杖拿过来,包背好。 “那边机动车禁行,”她报了一个位置,“开到那儿就行,夏楠过去接我。” “真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要,这点小事儿我还办不了吗?你快去临省开会,晚上来接我回家。” 靳行简没再坚持。 校园内行车慢,路旁枝桠初见新绿,骑着单车的学生缓缓行过。 还没到路口,姜茉已经看到等到那里的夏楠,等车停,她和靳行简说了一声,拄拐推门下车。 夏楠看到她后招了下手,穿过人群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高个男生,喊了声“姜茉”。 姜茉微愣,过了几秒才抬起头,朝不知道为什么大清早就出现在这里的夏隽佑招了下手。 正准备关上车门去上课,就听到靳行简叫她名字。 姜茉回过头,靳行简拿起她落在后座的手机,他人没动,稳稳地坐在原本位置上,手臂也没伸出来,姜茉够不到,只得俯身半钻进车厢。 拿了手机,正要走,手腕被握住。 靳行简往这边移了半个身位,在她诧异抬起头时,吻到她唇上。 第34章 合法配偶 认一认你老公 姜茉心跳很快。 这是在校园里, 正是赶早八时间,路上学生很多。 夏楠和夏隽佑也正过来。 能把车大摇大摆开到这里的人不多,她一下车就不知道招了多少目光, 一会儿红着嘴唇出去,她都能想到八卦会传成什么样子。 好在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靳行简只亲了那一下便离开。 手腕上一凉,像被扣上了什么东西,靳行简松开她,摸了下她脸颊,“晚上我过来接你回家。” 又极为友好地和夏楠打招呼。 姜茉背脊一僵。 她是背对夏楠的, 半边身体几乎探进车里,或许可以遮挡住夏楠视线? 姜茉佯装淡定地转过身。 夏楠距离她几步远站着, 石化了一般,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正张着嘴, 脸上一抹僵硬的笑, 旁边的夏隽佑也一副被砸蒙的模样, 震惊地看向她。 很好,两个人都看到了。 姜茉缓缓呼出一口气,弯唇和靳行简说再见,“砰”的一声推上车门。 一条手链随着她的动作滑向腕骨,轻轻地搭在冷白的皮肤上, 白钻上细碎的光晕一闪一闪。 是那天靳行简戴在她脚腕上那条。 思及此,手链倏然变得灼手, 姜茉抿下唇,忙扯着衣袖盖住,长发下耳尖发红。 这个时候给她戴这条, 靳行简安的什么心! 黑色轿车远离视线,手臂上忽地被人一把掐住,夏楠声音有些太过讶异地变调:“你和你——!” 她猛地闭上嘴,往旁边瞄了一眼,生生把话头咽下,“哥你不是约了公开课吗,快去吧。” 夏隽佑正拧着眉,看看夏楠,又去看姜茉,僵硬地往前迈了几步,回过头不死心地问:“刚才那人是——” 第53章 “啊你怎么这么八卦!”夏楠截断他话,无情轰人,“快去上课吧,那个教授的课特别难抢,要去占座知道吗!” 说完不再管夏隽佑,帮姜茉提过书,护着她走在人群中,距离上课时间已经不多,路上学生脚步更加匆匆,夏楠抓耳挠腮可没办法问,就这么一路憋到教室。 姜茉脚不方便,她们行动慢,刚坐好,授课的老教授便走了进来,夏楠只得继续闭嘴。 姜茉的心思也没闲着,琢磨了一路靳行简是不是故意为之。 上次他过来时夏楠把他当成她哥他也没反驳,好像并不介意别人误会他们两人的关系,这次却突然变了样。 是因为夏隽佑吧? 姜茉拿出手机刚准备静音,就听“嗡”的一声。 【夏有楠木:我看到你和你哥亲嘴了!!!啊啊啊啊姜茉你竟然搞骨科!!!】 在严肃的课堂上,老师就站在讲台上,周围都是熟识的同学,“亲嘴”和“骨科”字眼激得姜茉耳尖窜上热意,她抬头看了一眼老师,确认安全,打字回复过去。 【采茉莉的小女孩:他不是我哥】 【夏有楠木:那就是搞伪骨科!】 夏楠似乎是不再觉得她罪无可恕,感叹号少了两个。 接下来这段时间靳行简要每天来接送她上学,两个人的关系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姜茉正准备告诉夏楠,夏楠又发过来一句。 【夏有楠木:这事儿你爸知道吗?】 夏楠是知道祁靳和姜茉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的,也知道那个家里的妈妈是姜茉后妈,问话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姜茉却一下子想起上次靳行简替她请假时被老师误以为是她爸爸的事,很想和夏楠问题里另一位当事人沟通一下。 她给夏楠发过去信息:【你等会儿,我问问】 【夏有楠木:??】 姜茉抿下唇,编辑信息。 【采茉莉的小女孩:夏楠看到你早上亲我,现在在说我搞伪骨科,你说要怎么澄清比较好】 靳行简正在去临省路上,回复很快。 【活菩萨:先别澄清】 【采茉莉的小女孩:干嘛?】 【活菩萨:晚上叫给我听】 【采茉莉的小女孩:……】 这哪里像是活菩萨能说出来的话?!姜茉愤然点进他名片,删掉备注,原本的微信昵称在她眼皮下跳了下。 姜茉瞪大眼。 正巧这时候,靳行简下一条信息进来。 【采茉莉:还没听过】 叫什么? 听什么? 采什么茉莉? 怎么采? 姜茉脑子里像开了弹幕,字体颜色以黄色为主,嗖嗖嗖地飘过,手指飞快敲击在手机屏幕上。 【采茉莉的小女孩:靳行简你老变态,你怎么改这个昵称?!】 【采茉莉:老?】 【采茉莉:哪里老?】 【采茉莉:你看我哪里老?】 姜茉怂了一秒。 【采茉莉的小女孩:好,那靳行简你变态!】 【采茉莉:……】 【采茉莉的小女孩:让你朋友看到怎么办啊?!】 姜茉忿忿命令他: 【把昵称换回去!】 【现在!】 【立刻!】 【马上!】 靳行简回复一句“遵命”,没过两秒,对话框里过来一个语音条,姜茉正上课,没办法点开,转为文字。 【靳:好了,乖乖上课啊宝宝】 姜茉脸颊发烫,虽然没去听,也能想到靳行简懒腔懒调说这话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前点进朋友圈,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 朋友圈最新一条,是沈怀京刚刚发布的。 沈怀京:哟,这谁啊 配图放的是靳行简刚刚的微信昵称截图。 靳行简的头像还是幼年期团成团睡觉的布偶猫mocha,十分好认。 姜茉脸都没了,截图甩给靳行简,勒令他马上处理。 靳行简正从宝马上下来,弯身进了等在路边的宾利,他没管朋友们满屏的调侃,只回复沈怀京一句:删掉。 沈怀京很快回复他:哟,这谁啊 其他人也跟着问。 他们这一圈人都知道靳行简结婚了,老婆很漂亮,年纪不大,在b大读书,因为平时露面少,不少人没见过,平时不敢跟靳行简闹的一群人,现在跟在沈怀京后面起哄,让靳行简把小嫂子带出来。 靳行简目光扫过一片文名,回沈怀京:那辆neiman marcus你开走 沈怀京:敞亮 教室里的姜茉听着课,时不时低头刷新朋友圈。 她和沈怀京共同好友不多,只能看到他和靳行简几来几回后把那条朋友圈删了。 靳行简说的neiman marcus她知道,全球限量45台,一台1100万美元。 她修一辈子书画也挣不了的钱,被靳行简一个微信昵称败出去了。 姜茉沉默地放下手机,旁边夏楠一直在关注她脸色,悄悄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你爸不同意啊?不同意也正常……” 姜茉都把这茬儿忘了,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然后发消息给夏楠:【上次没有跟你解释,他叫靳行简,不是我哥,是我目前的,嗯,合法配偶。】 “老公”、“丈夫”这两个词姜茉实在讲不出,最后用了“合法配偶”。 仍是把夏楠震住了。 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再问时,姜茉手机又振动一下。 姜茉低下头。 【靳:处理好了,宝宝】 有几分邀功的意思。 分明是他自己惹的事。 姜茉抿唇笑,没理他这茬儿。 【采茉莉的小女孩:好遗憾,晚上不能叫你哥哥了】 【靳:原本是想叫的?】 这话让姜茉不好接,又自顾自打字。 【采茉莉的小女孩:现在夏楠认为,你是我老爸(微笑)(微笑)】 特意加了个他不爱听的老字。 靳行简这一次到下课时才回复过来。 【靳:找时间约你宿舍朋友一起吃饭】 【采茉莉的小女孩:干嘛?】 靳行简发了两条语音。 姜茉调好音量贴在耳边,靳行简像是刚下车,有嗒、嗒的皮鞋踏在地面的声音,步速不紧不慢,是他一贯的作风。 熟悉性感的男声叠在这层声音上从听筒中传出。 “让她们认一认你老公。” 不知道是不是姜茉错觉,靳行简在“老”字上加了重音,好像是在告诉她,宝宝你看,“老”字和别的字组在一起更合适。 姜茉耳际酥麻一片。 这时候,语音自动播放到下一条。 “宝宝,你知道我办事从来不吃亏,‘哥哥’也不是白做的。” 他发来几张图片,让她来挑选先穿哪一件。 姜茉被这话点得心脏乱跳,再一一点开图片,耳朵被臊到全红。 照片应该是在家里衣帽间拍的,璀璨的水晶灯下,衣橱里展示着一排长裙,清一色纯白,样式多样,花样繁复,另外一个区别就是一件比一件用料少。 姜茉不知道这些裙子是什么时候摆进去的,靳行简又是什么时间去拍的照片,咬牙回复他。 【采茉莉的小女孩:你知道的,我也不是吃亏的性格】 【采茉莉的小女孩:没有你的衣服吗?】 靳行简又发回来一条语音,仅仅一秒,是他的笑。 那种漫不经心的,了然于心的笑。 之后,发过来几张图片。 黑色皮革领带、臂环、皮肩带、胸链。 想象着这些穿在他身上的样子,姜茉喉咙发干,她拧开水瓶,慢慢喝了一口。 靳行简在这时候发过来一条信息。 【靳:晚上几点下课?】 第35章 软饭【增2000字】 想不想咬我…… 姜茉回复完靳行简, 一侧头,正对上夏楠目光灼灼的眼。 她手机屏幕敞开着,检索页面上靳行简个人信息塞爆屏幕, 中间那条是曾经微博热搜的转载,“据港媒透露,内地富豪靳生壕掷4.2亿港元求爱”,配图是靳行简的采访封面和粉钻照片。 “茉茉你就结婚了?”夏楠声线惊讶,在姜茉示意下压低声线,“这是我距离热搜最近的一次!” 她看向姜茉干净的手指,“你的粉钻呢?真的有新闻里那么大吗?” “我是不是宿舍里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 “七七知道你抢跑领证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哈哈哈哈!” 舍友乔七在高考后被周寻求婚,约定到法定结婚年龄后领证, 做宿舍里第一个结婚的人,没想到被一直没谈恋爱的姜茉闷不吭声抢了先。 第54章 夏楠问题太多,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姜茉揉揉脑袋应接不暇, 好在教授走上讲台, 下一节课开始了。 姜茉结婚的消息太过爆炸,课间时夏楠征得姜茉同意后在宿舍群里一说,乔七和张静直接坐不住了,经济学院那边一下课就往考古文博学院上课的楼跑,吃过午饭后架着姜茉回来“审问”。 中午时分, 阳光正好,302寝室门关得严实, 四人齐聚,姜茉被围在中间。 “是寒假在一起的。” 不可避免地想起寒假时的经历,姜茉低头握住指尖, 心脏深处的钝痛感有复醒趋势,那些原本躲藏起来的模糊记忆也跟着清晰。 她略过中间繁琐沉重的经历,言简意赅道:“寒假里我知道不是爸爸亲生的,从家里搬出来遇到他,他对我很好,我对他又有好感,他问我要不要结婚的时候就干脆嫁了。” 三人不知道姜茉结婚背后有这样一段身世经历,又惊又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们印象里,姜茉虽然吃穿用度不铺张,但一直受宠,和哥哥通电话是经常的事,没想到会离开家里。 夏楠担心问道:“那你和家里彻底不联系了吗?” 姜茉点头,唇角扯出弧度,“不联系了,我现在的亲人就只有靳行简了。” 这话让三个女孩子一下又住了声。 和生养自己的家庭割舍,不知道要费多大力气,而亲人只有靳行简,听起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浮草。 过了一会儿,乔七语调担心,“他对你怎么样啊?” 周寻家在北城背景显赫,她又常被接到周家小住,听说过靳行简,也听过他给住院舅舅送花圈的传闻,在她印象里,靳行简并不好接触。 其他两人也关切地看向姜茉。 “他挺好的,脾气也好,也很,”姜茉稍顿,想起自己再胡闹靳行简也从来没认真跟她发过脾气,笑起来,“包容我。” “你们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他想请你们吃饭,认识一下。” *v* 下午下课后姜茉先去了一趟导办,出来时刚好错过下课人群高峰,她没让夏楠送,一个人往老位置走,家里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那里,靳行简按照她吩咐在车上等。 她今天穿了一条蓝色背带裙,里面一件娃娃领衬衫,整个人青春朝气,裙摆随着春日晚风轻轻摇曳,牵动了不知道多少男孩儿心念。 到车附近时,车里的男人似乎等不及,下车来迎她。 黑色轿车停在这里本来就显眼,靳行简长得又好,一出现便赢得了一波目光,他过来接了姜茉拐杖,帮她开车门,关车门,之后绕到另一侧上车。 “明天……” “明天……” 两人同时开口。 靳行简谦让,“你先说。” 姜茉将裙摆拢好,“明天你不要下车。” “怎么?” “太招人了。” 靳行简一愣,刚要牵起唇角,就听姜茉补充,轻轻飒飒的调调,“而且还戴着婚戒,被人看到我上了有妇之夫的车,对我影响不好。” 靳行简险些被气乐,长腿搭叠在一起,靠进皮质座椅,侧眼看姜茉,“你先想想妇是谁。” 他垂眸看她干净手指,“你结婚不戴婚戒,还不让我戴?” 懒洋洋的语调,没有抱怨,只有谴责。 姜茉稍愣,努力压住唇角笑意,“那你是没试过把几套房戴到手上的感觉,又不是演电视剧里的豪门太太,我们学生要低调。” 车子正好驶出校门,靳行简吩咐李叔去商场。 “今天在外面吃饭吗?”姜茉问。 “先带你去买套小房子,”靳行简显然对这事比较在意,“想要哪个地段的,几室几厅。” “……” 姜茉抿着唇笑,没再吭声。 过了一会儿,听到靳行简问:“怎么忽然提这个?谁找你说什么了。” 姜茉没答。 下课导员找她过去,以为是有什么大事,最后东拉西扯,隐约表达出一个意思,不要过分高调。 大约是早上她家里把车开到人来人往的上课必经之地。 姜茉没太把这事放心上,上车时也是想逗逗靳行简,没想到他对这件事这么在意。 靳行简敏锐地问起这个,姜茉不想他为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操心,找理由搪塞过去,又问他:“你刚刚是想说什么呀?” “明天要不要给你准备轮椅?” “干嘛?” “你从出现到上车,用了三分五十六秒。” “……” 靳行简似乎担心起她的行动,或者是总裁病犯了,开始追究起时间成本,“从教学楼到宿舍楼要多久?中午有多少时间休息?” 靳行简说的轮椅姜茉知道,全智能自动驾驶,设定路线后可以自行规避障碍物,像个大玩具,他在家里给她备了一台。 凭良心说,挺方便,也挺好玩,她昨天还开着去遛jan,只是搬到学校太过夸张,一想便知道会被多少人围观。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受。 “不用啊,夏楠有辆小电车,和机车差不多,坐上去后把一拧就走了,”姜茉拒绝,又上下打量他,问:“你是不是没见过?” 他从出生时就含着金汤匙,也是做为靳家的接班人在培养,吃穿用度都有考究,玩的最便宜的车都顶普通人一套房子,在姜茉看来,不了解普通大学生的出行工具很正常。 靳行简自然也读出这一层意思,看她一眼后别过脸,瞧着车窗外正巧驶过的一辆电动车,男孩亲密地载着女朋友,吐出一句,“瞧不起谁。” 两个人到底还是去了商场,“房子地段”也没让姜茉挑,柜姐把“最好地段”的拿出来,靳行简坐在一旁,示意姜茉去挑。 虽然不如家里面那只钻大,这些钻石也是闪闪发光,姜茉看了一圈,抬起头问柜姐,“有情侣对戒吗?样式不夸张的。” 靳行简侧眸看她一眼,而柜姐去看靳行简,俨然认准了哪位是财神爷。 姜茉见此,挺直脊背,抱臂搭腿,抬着下巴,“拿几款情侣对戒过来,”又扭头叫靳行简,不容拒绝的口吻,“来选你喜欢的。” 靳行简眉稍微挑,配合地含笑靠过来。 柜姐忙换了几款对戒。 相对钻戒,对戒朴素许多,靳行简摸透姜茉心思,挑了一对样式简洁素净的,摘下那枚婚戒,戴上。 挑选好合适戒圈,姜茉颇为豪气地拿出自己卡,柜姐去看靳行简,靳行简低眉欣赏指上的戒指,任姜茉作威作福。 柜姐拿卡去刷的空隙,姜茉将戒指戴在右手无名指上,也把靳行简的戴过去,一个十指细长柔美,一个修长有力,骨感分明,两手放在一起,般配到可以拍广告的程度。 姜茉悄悄观察着男人神色,见他唇角压笑,知道是哄好了,悄悄舒了口气。 刚要收回手,就被握住。 “不拍照吗?”靳行简稍顿后问她。 姜茉朋友圈内容丰富,中午喝的果汁都有身影,jan的照片能放九宫格。 “我手机没电了。” “用我的。” 靳行简递过自己手机,轻松握住她手,露出两人指上戒圈。 姜茉看他一眼,找好角度拍了。 从店里出来,她饿得厉害,干脆上楼挑家餐厅点餐。 靳行简垂眉拿着手机,在姜茉看不到的角落,更新了第一条朋友圈。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张照片。 点赞只有一个,评论倒是一堆。 【沈怀京:哟,秀啊,第一条朋友圈,啧】 【黎冬:好般配哦】点赞 【霍予珩:般配】 【纪二:戒指不错】 【沈怀京回复纪二:你看谁家的】 照片右上角,隐约可见品牌logo。 【沈怀京:阿简,你上我店里买戒指,让你老婆刷卡?】 【黎冬回复沈怀京:姜茉刷的卡呀?】 【沈怀京回复黎冬:可不是,店长刚跟我说,有人能直接拿走戒指偏偏不说,让自己老婆刷卡给买】 【沈怀京:咱阿简这身价,婚前4.2亿不眨眼地花,一结婚啊,别的没学会,软饭倒是吃得不错】 【靳回复沈怀京:钱给我老婆退回来】 【沈怀京:不退,这个软饭你是吃定了】 【黎冬:哈哈哈哈哈哈】 靳行简没再理几人调侃,熄灭屏幕,抬头问姜茉:“在纽约时你答应我的衬衫,什么时候去买?” 他今天也是第一次体验让女人刷卡的滋味。 还不赖。 所以,很期待再体验一次。 姜茉刚刚刷的自己修字画攒下来的钱,一对对戒刷出了她意想不到的价格,小钱包迅速瘪下去一大块,她小声问:“你很急着要吗?” 第55章 男人靠着椅背,音调懒散,“急啊,急着今晚穿给你看。” “没事的,我不急!” 靳行简抬眉,懒笑着看她,“宝宝,我急。” 靳行简最初叫她宝宝是在床上,后来隔着手机屏幕,在人来人往的餐厅中还是头一回,隐含的意思又带着暧昧,姜茉脸皮扛不住,迅速红了。 吃过饭,去loro piana刷卡拿了一件衬衣,两人回家。 到车库时,靳行简没让姜茉自己走,一手拢好她裙摆,把她横抱进怀里,露出的小腿瓷白纤细,一手拎起衬衣手提袋。 姜茉今天也走累了,在他怀里老实窝着,靳行简的下颌线很漂亮,流畅锋利,就在眼前晃,姜茉额头贴上去,忍不住蹭了下。 男人轻笑,步子迈得大了些,才进客厅,就听到jan房间门口那边传来一连串的电子音,往常听到动静就迎过来的狗子今天也没来。 再往里几步,靳行简与沈怀京对视上,平时动不动就对他翻白眼的边牧,站在沈怀京身旁,爪子十分友好地放在他掌心。 沈怀京往他手上扫了一眼,欠扁的声线随之过来。 “哟,吃饭回来了。” 吃的是什么饭,两个男人心知肚明。 姜茉也看到沈怀京,一边打招呼一边挣扎着想下来,被靳行简紧抱住,靳行简没给沈怀京好脸色,语调很臭,一副轰人的架势,“干什么来了?” “来骑我车啊。” jan趁着两人说话,到姜茉身边转了一圈,见蹭不到她又跑回沈怀京身旁,汪了一声,示意他陪自己玩。 沈怀京把几个按钮换了位置,“来,找你爸爸在哪儿。” jan站着没动,沈怀京又将问题重复一遍,jan才抬起脚丫去拍,一声“臭”回荡在客厅。 沈怀京稍愣,随后哈哈大笑,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又让jan找爸爸,于是又一声“臭”出来。 姜茉在靳行简怀里笑得直打颤,抬额问他,“你知道'臭'是什么意思吗?” 林姐给jan准备的“臭”字按钮原本是为了方便jan想去上厕所时让别人为它开门时使用的,但现在,俨然是被jan赋予了其他含义。 靳行简先叫了一声林姐,随后垂眸睨了一眼姜茉,沉默地抱她踏上楼梯,长裙摆一晃一晃,擦着他的西装裤。 姜茉在他怀里笑得更欢,眼睛弯起来,戳着他脸,“你是不是哪里得罪它了?jan可记仇。” 不知道什么原因,jan对别人都很友好,唯独对靳行简,没有一点好脸色,即便它现在吃他的用他的,住在他的大房子里。 靳行简抱着她进卧室,将门踢上。 又进到衣帽间。 将她放到中岛柜的玻璃面板上。 姜茉屁股一冰,不自在的动了动,早上在手机图片上看到的白裙一一展现在她眼前。 “想好穿哪件了吗?”靳行简问,他脱掉西装外套放在她身后,长指推着衬衣纽扣,解开一颗。 “你不去招待沈怀京吗?” “招待他干吗,林姐去给他拿钥匙。” 他只觉得这人碍事极了。 和jan玩的还挺好。 纽扣一颗接一颗解开,靳行简将衬衣脱掉,露出的皮肤冷白,胸肌轻薄有力,流畅分明的腰部线条收进西装裤,被黑色皮带勒紧。 姜茉喉咙又开始发干,指尖攥着裙摆,“不先去洗澡吗?” “挑好衣服一起去。” 他俯身打开中岛柜侧面玻璃门,从里面拿出choker和臂环,姜茉这才发现,靳行简就将这些东西大咧咧摆在她的戒指和镯子旁。 好像烫到一样,她忙往旁边挪,“这些怎么放在这里?!” 靳行简扶了一把她腰,免她掉下去,将侧面门推上,语调慢条斯理,“直觉你会喜欢。” 说完俯身拿出今天她买的衬衣,手臂穿进袖筒,纽扣一颗颗扣好,choker和臂环戴在该出现的位置。 191的身高,标准倒三角身材,一张薄欲的脸下,黑色choker紧贴喉结,箍在冷白皮脖颈上,手臂上肌肉鼓起,上臂处一条黑皮臂环。 整个人斯文,禁欲。 对姜茉而言是一场视觉冲击,和盛宴。 靳行简说的对,她是真的喜欢。 “那这些就放在这里吧。” 姜茉小声说完,整个人被靳行简贴怀抱起,两条长腿垂在他身侧,她一惊,赶忙环手揽他脖颈,“我还没挑衣服!” 他垂眉看她,“今天裙子也不错。” 他吮着她颈,抱她进到浴室,温水在头顶洒下,迅速氤氲成雾,白色衬衣被打湿,紧紧贴住肌肤,原本被覆盖住的胸肌线条露出原本弧度。 姜茉一手摁在上面,掌心下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手紧抓住他臂肌,指尖深陷进去。 她整个人被抵在泛着凉意的墙壁上,长裙和胸衣完全湿了,贴着美好的弧线沉重地挂在身上,只有提前被褪下的内裤幸免于难。 裙摆被撩起,一直到腿根位置,长腿垂得累了,缠上他腰,小腹紧贴着他的,被金属质地的皮带扣头硌得发疼。 姜茉手掌推拒靳行简胸膛,呼吸被他湿热的唇舌包裹侵食,待到有空隙时才勉强说出一句,“你的皮带,让我很难受。” 水声淅沥,她的声音不算清晰。 “来帮我。” 靳行简过了一会儿才说,他拉着她手向下,不知是会错意还是故意,握着她手指摁在扣头上。 “咔哒”声响在狭窄潮湿的浴室一角,没激起一点回音,只让彼此呼吸更加灼热烫人。 姜茉身体往下落了一些,长睫上积攒的那层露珠随着轻颤坠落,不知是汗是水,亦或是泪,不算清明的视线内,靳行简喉结在choker下艰涩滚动,被磨成粉红。 她指尖颤着附上去,轻轻抚摸,“疼吗?” “不疼,”靳行简呼吸失序,他关掉水阀,声音更加明晰,“宝宝,想不想咬我?” “嗯?” 失去温水照拂,衣服上的温度跟着流失,姜茉身上发冷,往他怀里缩,没听清他话。 喉结再次滚动,剐过紧扣它的choker,靳行简声音闷哑。 “解开它,然后咬我,好不好?” 第36章 齿痕 咬的爽 姜茉眨动眼睫, 白皙指尖触碰在滑滚的喉结旁,不太确定地问:“咬你吗?” “嗯。” 男人声音低哑,被淋湿的头发向脑后拢, 露出英俊的五官,原本清明的眼底似压着一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暗欲,他胸口起伏着,下颌线因用力绷得极紧,脖颈上的青筋突起,束缚在黑色choker下,有种野蛮被压制的性感。 姜茉细细地喘了口气, 指尖探过去。 choker是针扣皮带式,小牛皮材质光滑柔韧, 姜茉指尖捏紧扣头,指节不可避免地压上他喉结,她抬眼, 靳行简深而沉的目光正落在她唇上, 好像随时要吻过来一样, 喉结在她指节下艰涩滚动。 姜茉垂眸,咽了咽嗓子,另一手屈起带身,从扣眼中退出时拉直那一下陡然将choker勒得更紧,靳行简闭上眼, 喉咙中滚出短促的呃声。 叮的一声—— 金属针触碰地面。 黑色choker稳稳躺在男人脚边。 姜茉一手贴上靳行简侧颈,掌心下的青筋有力勃动, 她张开被吻得嫣红的唇,歪头含住他喉结,唇齿轻轻闭拢, 施力。 头顶的呼吸声粗重,靳行简抱紧她,动作带着凶狠。 姜茉身体发软,眼前很快朦胧出一片水雾,泪珠顺着眼角流下,蹭到他脖颈上,轻哼中的尾音止不住颤动。 这一场澡洗得姜茉筋疲力竭,才穿过一次的裙子被扯得不能看,被抱到床上时眼尾发红。 整个人脱力地趴在床上,将湿漉漉的后脑留给他,嘴里一句接一句小声骂人。 肩膀被人亲了亲,男人的轻笑声在头顶响起,“明天赔你。” 没一会儿,呜呜呜的吹风机声音响起,头皮被人按摩似的抚过,姜茉终于住了嘴,舒服地哼一声,沉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身边床位空着,倒是mocha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裹在她的被子里,枕着她的枕头睡得正香。 mocha生了一张漂亮的公主脸,闭着眼睛时也极好看,姜茉伸指点点它鼻头,额头又去贴了下它的,被扰的mocha伸出爪子,小肉垫踩上她脸颊抗议,后腿也蹬直,弓身伸了个懒腰,睁开一双蓝眸。 好长的一条猫。 姜茉就势捏捏它爪子上的肉垫,心满意足起床。 下楼梯仍是不方便,靳行简手机在卧室放着,姜茉蹦跶到房间外,趴在栏杆上往下一望,男人在jan门口,摆弄那一堆交流按钮,jan在一旁歪头看着。 第56章 林姐先看到姜茉,喊了声太太,靳行简回过头,起身朝她走过来。 jan新奇地围着它的按钮们转。 靳行简刚运动过,脖颈上的汗还没消,人一走近,姜茉就看到了自己昨晚的杰作,冷白喉结上原本淡粉色的牙印,在运动后鲜红靡丽。 她脸颊腾地红了,拉着他衣袖,目光往他脖子上瞟,“你就...你就这么出去跑步了?” “没,在楼下健身房跑的。”靳行简笑。 他整个人身上热烘烘的,额发被汗水打湿,几分不羁的帅。 “那恐怕也被阿姨们看到了。” 姜茉小声嘟囔着,垫脚去看,乌黑的睫毛卷翘,“我帮你遮一下吧。” 靳行简挑眉,“怎么?” “让你员工看到丢的是我的脸。” “上次怎么不遮?” “上次你又没让我咬。”说起这个,姜茉凝眉看他,话说的艰难,“靳行简,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喜欢我咬你?” “你咬的爽。”靳行简直接答。 姜茉脸颊爆红,听到他又面不改色提起,“第一次在酒店你咬我,那次就很——” 姜茉“啊”了一声,伸手捂住他嘴,“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去丢人吧!” 说完松开他嘴,扶着楼梯把手往下蹦。 脚下忽地一空,她整个人被靳行简拦腰抱起,男人抱她下楼去餐厅,低眉看她胀红的脸补充:“那个齿痕三天——” “啪”的一声,姜茉一手再次捂到他嘴巴上,把他的色言色语堵回去。 一大清早的,怎么总说这些让人人心黄黄的话。 一直到人坐在餐厅,靳行简上楼洗澡,姜茉的脸蛋仍红扑扑的。 jan罕见地没过来找她,依旧看着它的按钮们,姜茉远远看过去,好像多了几颗。 她没再管,顾自吃起早餐。 兀的,一声“伯伯”在jan那边响起,借着,又响起了其他词语。 林姐端一杯热牛奶过来,朝jan那边看了一眼,笑着解释:“沈先生昨晚走的时候交代,加上‘伯伯’的交流钮,让jan平时能惦记着他。今天早上阿姨去设置的时候先生正好跑步回来,问了一些jan平时的情况,又加了几个词汇进去。” 姜茉弯唇,扭头看向正在摁着新按钮玩的jan,慢慢喝着牛奶。 靳行简真的大人有大量,一点也不记仇,而且开始对jan上心了。 这一天依旧忙碌,到午休时姜茉才看到夏隽佑消息,问她什么时间可以取画,她将周末时间发过去,等待回复时刷起朋友圈。 往下拉了几屏,就看到昨天晚上靳行简那条。 将评论挨个看过一遍,目光在那句“钱给老婆钱退回来”上停留了好久,姜茉脸颊爬上热意,又被沈怀京那句“这个软饭你是吃定了”逗得直乐。 满满的幸福感充斥胸腔,她趴在床上,将同一张照片发在自己朋友圈。 她现在有人车接车送来学校不是秘密,和舍友们讲好有人打听起来只说她在谈恋爱就好。 类似于官宣恋爱的朋友圈很快迎来一波点赞评论,其中夹杂着一个从来没出现过在她朋友圈评论区的名字。 【姜檬:姜茉你还有心情谈恋爱?!!!】 姜茉心脏突地一条,一则陌生号码来电在这时候进来,占据整个屏幕,她滑动接通,听出对方是推销店铺后马上挂断。 微信软件在她接电话时崩溃关闭了,姜茉重新打开,评论区里一片祝福,姜檬那条回复已经不在。 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姜茉找到姜檬名字进入她朋友圈,又去看她ins账号,两者都停更在半个月前。 这对姜檬来说不正常。 从去国外上学开始,姜檬每天都会同步更新ins和朋友圈,像是在直播自己的生活。 姜茉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白,夏隽佑的消息将她从不安情绪中拽出来,他说周末时要去外省,问她周末前有没有时间,姜茉将时间约在周四晚上。 没有再管姜檬那条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消息,姜茉将手机关闭,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这一觉睡得极累,醒来时,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姜茉呆坐在床上,手机消息响起时才缓过神。 靳行简发来消息说晚上要去个应酬,让她坐李叔车回家,姜茉应下,翻着朋友圈他给自己的点赞,揉揉脸颊笑着下床。 晚上坐着李叔车回家,一进门jan就哼唧着过来,一张情绪焦躁的狗脸往她身上蹭。 姜茉被jan带到它的交流按钮前,几名阿姨正愁眉不展。 “今天从幼儿园回来后玩了一会儿按钮,情绪就开始不对劲,问过老师,老师说jan在园里表现特别好,还获得了一袋小零食奖励。”日常为jan准备食物的阿姨说。 “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会去推门,一会拍'伯伯'按钮,它房门是开着的,能直接出去上厕所。” “厕所里面我看了,也是干净的。” “我们越看不懂,jan越着急。” 阿姨们汇报情况时,jan又去推门,回来后一爪子拍在'伯伯'按钮上,乌溜溜的眼睛看向姜茉,期待自己的妈妈能聪明些。 姜茉蹲下身仔细观察,面前的按钮被重新排布过,她随意按了几个,扭头观察jan表情,问它:“是找不到想要的按钮了吗?” 说完将左右手摊开,各代表肯定和否定,让jan回答。 jan毫不犹豫地一爪子拍在她左手上,见她没有下一个问题,又把推门按'伯伯'的流程走了一遍,焦躁得围着她转圈圈,急得就差当场飙人话。 “你别急。” 姜茉揉揉它头,将新加进来的五个词汇按钮挑出来,又按记忆将其他按钮按原本的排布摆回去。 这样一操作就发现了问题。 代表“臭”的紫色按钮不见了。 “今天早上拿过来几个新按钮?”姜茉问。 “四个。”阿姨答。 四个…… 姜茉目光挪向摆在一旁的五个新词汇按钮,目光锁定在唯一的紫色钮上。 她把按钮拿过来,指尖很轻地揿下去,一声“伯伯”响起。 jan连忙哼唧两声。 姜茉明白过来,让阿姨拿一个全新的紫色按钮过来,自己蹲在那颤着肩膀笑个不停。 25岁的靳行简,被jan翻过数次白眼喊过数次“爸爸臭”、被沈怀京讹了一辆限量neiman marcus又被说吃软饭的男人,在这件事情上可爱得不像话。 他没有大人有大量,也没有不记仇,今天的行为甚至可以称得上幼稚。 可姜茉,依旧想把这份幼稚与可爱私藏。 接过阿姨递过来的全新按钮,姜茉设定成“臭”字,摆回原本的位置。 至于那枚曾经设定成“臭”的按钮,就按靳行简的意思,留给jan的“伯伯”沈怀京吧。 姜茉坐在地板上,托腮看了一会儿jan失而复得似的按着新按钮,低头给靳行简发消息。 【采茉莉的小女孩:靳行简,娶到我,可真是你的福气(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一阵脚步声走近,一行人满手提着手提袋进来。 靳行简的消息也在这时回复过来。 【靳:嗯,确实是我的福气】 【靳:不小】 【靳:去看看新裙子】 【采茉莉的小女孩:怎么那么多?】 【靳:一次一件】 姜茉盯了一会儿屏幕,“啊”了一声丢掉手机,耳尖红了个透,抢着去和jan按按钮。 一串“臭”字飘荡在客厅。 第37章 医院 轻了你又不满意 姜茉以往修复字画是在老师李南桥的工作室, 交付时也是在那边,这次工作室窗子坏了要重装,夏隽佑的画是在家里修的, 交付地点便要选个稳妥的。 洗好澡,姜茉趴在床上在网上搜索合适地点,靳行简擦着头发在一旁提议,“叫他来家里拿。” 姜茉稍愣,而后摇头拒绝,“不想让他过来。” “怎么?” “除了七七夏楠和张静,学校其他人只以为我在谈恋爱, 还不知道我结婚的事。” “知道又怎么?” “知道就会被人围观议论啊,”姜茉嘟了一下唇, 滑动手机屏幕,小声说,“我不喜欢。” 半晌, 靳行简那边没有动静, 姜茉扭过头。 靳行简正侧身对着她, 只腰上围了一条浴巾,腰腹上肌肉群块壁垒分明,半湿的头发凌乱地散了一些在额前,发尾水渍滴到肩膀上,他个子高, 就站在灯下位置,脸部大半轮廓罩了阴影, 姜茉看不清他表情。 第57章 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姜茉低下头,是提醒她预定茶馆成功。 将位置发给夏隽佑, 收起手机时,一道阴影压过来,湿热的吻落在她裸.露光洁的蝴蝶骨上。 “明天我让人陪你过去。”男人说着,宽大的手掌抚上她肩头,肩带跟着滑落。 密密麻麻的吻沿着背脊向下,少被亲吻的位置格外敏感,姜茉的腰一瞬间软下去,说话时嗓音打颤,“明天七七陪我过去。” 本来夏楠更合适,但她明天上午要去校博值班,她便找了乔七。 靳行简掌心拂过她后背滑腻的肌肤,最终落到腰上,在腰侧紫色印子上磨了磨,“怎么还没下去。” 姜茉咬牙,“你每次都很重。” “太轻了你又不满意。”男人笑,看她因他而泛起粉红。 “那你今天轻一些。” …… 周四出门前,姜茉拉着一张小脸将脖颈上新添的吻痕遮住,到jan门前晃了一圈,按了一次“臭”才出门。 和乔七一起到达茶馆时,这里刚开始营业。 两人到提前预定的雅间坐下,没过多久,夏隽佑就出现了。 他像是感冒了,说话时带着轻微鼻音,整个人没精打采的,头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心打理,进来后瞥了一眼乔七后落座。 姜茉将画拿给他,等他确认没问题,又提醒了一些保管事宜,夏隽佑拿画离开。 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姜茉微微松一口气,她看得出夏隽佑是喜欢她的,今天特意找人陪着一起过来,也是不想和他单独相处。 手机振动一下,提示有一笔转账进账,姜茉倦怠地塌下肩膀,撑不住打了个哈欠,朝乔七晃晃手机,“想吃什么,中午请你。” 正碰上乔七打趣的目光。 乔七一双眼睛笑成弯月,“看来新婚燕尔。” "什么呀。"姜茉声音低下去,可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马上收到乔七一串笑声。 都怪靳行简,知道她今天上午没课,比往常还要过分。 茶馆午餐看起来不错,姜茉和乔七中午干脆留在这里吃。 夏隽佑过来之前姜茉为提神灌了几杯茶,跟乔七说了一声,她起身拿起拐杖去卫生间。 时间还早,茶馆没什么客人,各房间的门都敞开着,只门内的屏风竖起来遮挡住外部视线,姜茉转过屏风,一道身影从门前经过,留给她一张侧脸。 那人身量很高,很瘦,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侧脸轮廓温润,身上有一股谦谦君子气质。 很像祁靳。 姜茉稍顿,而后往前快走几步,等她出门时,那人已经没了影子。 从洗手间回来,姜茉仍在晃神,和祁靳的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年前她在南城时,祁靳让她不要和他生疏。 后来她知道是祁静云导致妈妈沈云笙和姜商元离婚,沈云笙只身流落到南城,不过三十岁便死了,她和姜家划清界限的同时,也没再和祁靳联系过。 她结婚那天祁靳给她打过两通电话,她没接到也没回,再后来两人便没再联络。 姜茉隐隐有种感觉,祁靳和姜檬回国了。 至于回国原因,多半是姜商元。 平静了许久的湖面泛起波纹,姜茉手指悬停在祁靳的电话号码上方,最终垂下指尖,将烦乱的心绪压回去。 日子继续无波无澜地翻滚上前,扰人的杨柳絮飘了将近一个月,绿树抽芽生长,冬青换上新绿,快到四月底时,姜茉自我感觉脚丫已经恢复正常,靳行简仍为她安排了一次检查。 他这段日子也忙,只有早上时间送她去学校,晚上回来时不知道几点,mocha因此又爬上她床。 这倒让姜茉睡了一阵子好觉。 也有例外的时候。 姜茉被靳行简吻醒的时候人还懵着,梦里的奶油小蛋糕还没吃到就被人端着盘子拿走了,因此脾气比往日暴躁上三分,呼吸逮到空隙时先来了一句“还我小蛋糕”。 靳行简问了她的梦笑到不行,整个人趴到她身上,压得她出气多进气少,肩膀上挨了一口才撑起身。 早上时间不多,姜茉第二节 还有课,两人没真的胡闹,吃过早饭后直奔普安医疗。 姜茉对这名字并不陌生,外资医院,姜商元年前住院时就在这里。 李叔将车停在医院地下车库,搬出轮椅,靳行简推姜茉去门诊楼。 今天是工作日,时间又早,门诊楼患者仍不在少数。 靳行简推着姜茉穿过普通区域,到达vip区,这边人数少上很多,两人没用等,被护士直接带进一间诊室。 里面的医生年龄看起来不算大,已经是主任医师,人长得挺帅,只是看起来不大正经。 靳行简今天有些小题大做,特意推着轮椅过来,医生往两人身上扫了几眼才接过靳行简递过来的袋子。 里面是姜茉当时在国外的诊断记录以及ct。 “敝姓陈,”医生扫完资料后自我介绍,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姜茉是吧?” “嗯。” “和你身后那位是什么关系?” 姜茉回头看看垂眸看着医生的靳行简,不大确定地回过头问医生,“这和看诊有关系吗?” “和看诊没关系,和我个人有关,”医生眯起一双桃花眼笑,“正式介绍一下,我是阿简——” “少笑少废话,干正事儿,”靳行简出声打断他,“她一会儿还有课。” 姜茉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认识。 “哎早说。”姓陈的医生正了形,问起姜茉近期情况,让她坐到诊查床上。 没等她自己挪过去,靳行简已经弯下腰。 姜茉配合地揽住他脖颈,被他打横抱起,平稳地放到床上。 护踝今天过来时没戴,姜茉穿着一双平底小白鞋,靳行简把她鞋袜退掉,放到地上,起身时在她白嫩的脚趾上轻捏了一下。 姜茉的脚趾非常敏感。 嗖的一下把脚丫缩回,她恼怒地瞪过去,陈医生正戴好医用检查手套,转过身来时咳了一声,“别影响我干正事啊。” 姜茉脸颊瞬间红了,靳行简仍旧面不改色,好像刚才的坏事不是他干的。 医生慢慢将她脚踝脚背捏了一遍,又抬起她脚检查关节。 “有问题吗?”靳行简问。 医生放下姜茉脚,沉着脸没说话。 原本脚丫已经不疼自我感觉无碍的姜茉也跟着紧张起来,咽了咽喉咙。 医生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抽出一张空白的医用处方,唰唰唰几笔,一串姜茉看不懂的中文出现在上面。 他将处方交给靳行简,又把姜茉的医疗卡递过去,才说:“没有什么大碍。一楼西北角,你把这个买上来,一会儿我要用。” 靳行简看了一眼,让姜茉在诊室等他,拿上处方出了门。 医生将手套摘了,又按了一泵免洗洗手液,搓起自己的手。 姜茉忍不住问:“我的脚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 “那还要怎么护理吗?” “不用,”陈医生搓完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眯起来,“你现在下来跑上八百米都没事儿。” “……那靳行简下去买什么了?” “哦,我的咖啡,好不容易指使他一回。” “……” 谁家好人拿处方纸写咖啡啊。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陈颂年,”他伸过手,“是阿简在美国的邻居,也是他的,私人医生。” “私人医生?”姜茉手握上去,一触即离,急声问,“他怎么了?” “他——” 咚咚两声,门被敲响,随即被推开一条缝,“陈医生,我过来拿——” 清脆的女声随着门被推开戛然而止,姜檬同坐在诊查台上的姜茉四目相对,眼神里肉眼可见地升起一股厌恶情绪。 姜茉拧起眉,抬目和姜檬身后的祁靳对视上。 很高,很瘦,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 他眼神很轻地颤动一下。 她那天没看错。 姜茉收回目光,也收起脸上的一切情绪。 心思却不受控制地往既定答案跑。 姜商元又住院了。 而且可能病得不清。 “过来拿,”陈颂年打破凝滞的空气,拿起一沓资料递过去,“这是最新研究成果,可以拿回去看,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 “谢谢。”姜檬接过资料往外走,拉了一下在原地没动的祁靳。 第58章 “你先拿去给姑姑,”祁靳说,“我再问一下姑父情况。” 姜檬像是比较急,瞪了姜茉一眼,拿着资料走了。 祁靳目光在轮椅和姜茉光着的脚丫上扫过,又去看她的脸。 “想了解什么?”陈颂年问。 “想问问……”祁靳目光挪过去。 两人在旁边聊起姜商元病情,姜茉安静地听了会儿,不自觉拧起眉头。 狭小的诊室内空气闷潮,呼吸跟着发沉。 她咬下唇壁,往床边挪,正准备下去穿鞋时,祁靳回过头问她:“要什么?” 说着话时,他人已经蹲下去,将她的袜子拿起,递过来。 姜茉抬起头。 诊室门推开,靳行简握着咖啡,出现在门口。 第38章 蛋糕 为她穿上 诊室外走廊上有人匆匆经过。 诊室内这一方空间的空气却在几人间凝滞住。 姜茉扭头看向靳行简时, 他正垂着眼,目光落点是半蹲在她身前的祁靳。 袜子还被祁靳拿在手里,姜茉脚丫维持着向回缩的动作, 无声拒绝,靳行简目光也因此挪到她身上,人跟着走过来。 诊室不大,只有几步距离,不消几秒便停在她眼前。 祁靳也直起身。 两个男人同时站在面前,姜茉视线被完全遮挡住。 手上忽地一沉,她低下头, 是靳行简放了一个蛋糕盒子过来。 巴掌大小的,完整的, 她早上被他闹醒时念叨过的奶油小蛋糕。 “让一下。” 靳行简开口,抬了下手里咖啡,借着祁靳向后退开时站到他和姜茉中间, 将那杯咖啡放在诊台桌上, 往陈颂年身上不轻不重地撂了一眼。 陈颂年只觉得脖颈上像被冷刀划了一下, 再看靳行简时,他已经回身面向祁靳。 两人身高相仿,气质全然不同,一个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一个贵气加身自带上位者威压。 靳行简掀起眼皮看向祁靳, 很轻地挑了下唇角,将他掌心中姜茉的袜子拿过来, “我自己的太太我来照顾就好,不劳祁先生费心。” 说完在姜茉面前蹲下。 小小的诊室内因这句话更加安静。 靳行简刚握着冰咖啡回来,食指指腹握在杯套上方, 贴着杯身,冰凉一片,握住姜茉脚丫时冰得她一颤,脚丫不自觉向回缩,却被更紧地握住,不容她拒绝。 男人低着头,沉默套袜子的动作算不上温柔。 好像快点穿好,就能快点离开。 姜茉抿了下唇,看着他没说话。 一旁的祁靳喉结轻轻滚动,手指轻蜷后垂在身侧,看着两人。 陈颂年歪头看一眼桌上咖啡杯上的标签,在心里骂了句,靳行简没按他处方上的口味买,而是要了他最不喜欢的冰美式。 他从咖啡上收回视线,才察觉出这三人间的古怪气氛,想起靳行简刚进门那句阴阳怪气的话,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咳了一声,“祁先生。” 祁靳回过神。 “姜先生目前情况就是这样,在寻找到合适心脏前,只能用vad过渡。”陈颂年说,“异种移植技术目前并不成熟,姜小姐拿走的资料中有最新进展……” 合适的心脏…… 垂眸坐在诊查床上的姜茉小腿猛地一颤,手指不受控的用力捏紧蛋糕盒子,一声不合时宜的“咔啦”声响起。 交谈声停止,似乎有目光落过来,靳行简也抬起眼眸。 姜茉心里发乱,唇边勉力也没能扯起一抹笑。 姜商元年前做过心脏手术,她以为他的情况转好,没想到现在到了面临换心手术的程度。 握在他脚心的手掌上移,覆在她小腿肚上,很轻地揉了揉,靳行简提起她的鞋,为她穿上。 一直到坐在去学校的车上,姜茉仍被姜商元的消息震撼得失神。 口中的奶油小蛋糕似乎没了滋味,姜茉咽掉一口,问:“靳行简,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入院的吗?” 靳行简正垂着眸,笔记本电脑摊开在他腿面,他目光未动,没问“他”指代的是谁,似乎是对这些事了然于心,“我们出发去美国的时候。” 姜茉心中一动,“那现在姜家是什么情况?” “祁静云已经知道姜商元把股权赠予你的事,把姜檬叫了回来,跟姜商元要手里剩下的股份。”靳行简扣上笔记本电脑,看向她,“祁靳最近在暗中联络小股东,购买他们手里的股份。” 那就是靳行简对姜家融资不久,祁静云就发现了股份赠予的事,她这次不动声色的操盘,让姜茉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这些事情你不要操心,也别让他们影响你吃蛋糕的心情。” 靳行简抽出张纸,抹掉她唇角的奶油,说起另一件事,“航线申请下来了,30号晚上飞纽约,这次我走不开,不能陪你过去,让林姐陪你?” “林姐不用管家里吗?” 姜茉注意力被调动过去。 “你不在我也不在,算什么家。” 姜茉的心脏因这句话微微颤动,那些因姜商元而起的不良情绪也被驱赶到角落。 自从去美国,她的视线几乎都被靳行简占据着牵动着,轻易因他而悲,也轻易因他而喜,爱着他,也被他爱,可关于家,是第一次提起。 虽然是他的随口一提,却几乎能让她热泪盈眶。 他可能不知道,从被送入福利院起,她最期盼的,就是拥有一个家。 姜茉吸了吸鼻子,侧过身,将头埋在靳行简肩头,声音闷闷的,“jan也是家里的一份子,还有mocha。” 靳行简放低肩膀,任她靠着,“你上次说,jan是你捡来的?” “是啊,那是一个下雨天。”姜茉悠悠回忆。 “下雨天和下雪天好像很容易发生一些故事。那一天是姜桐生日,他摔破额头,家里,”姜茉稍顿,“他们都陪姜桐去了医院,没人记得去补习班接我,后来是祁靳哥来了。” 姜茉靠着靳行简肩膀,注意不到他神情,“他给我带了一块奶油蛋糕让我垫肚子,带我去医院,其实我不想去,和他说过后,他说让我在医院附近的那家便利店等他,他看过姜桐再来接我。” “jan当时就躲在那家便利店屋檐下躲雨。” “它当时身上有点脏,很聪明,会跟路人撒娇讨吃的,店主说它是被附近一家人家遗弃的,没人愿意养,说它还能分辨人类是否对它友善,不友善的食物它是不吃的。我觉得很神奇,就买了一袋狗粮,故意凶巴巴地对它说话,它还是吃了。” “我们两个相处了有一个小时吧,祁靳哥看完姜桐来接我回家,我把剩下的狗粮留给店主,拜托她喂给jan就走了。” “后来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司机突然说那只跛狗一直跟着我们,我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养它。” “好在它的腿后来还是恢复了。” 轿车内维持了一段时间安静,靳行简突然问:“为什么喜欢吃奶油小蛋糕?” 姜茉头还歪着他肩膀上,垂下眼睫,过了一会儿才答:“可能因为没吃过几次吧。” “福利院的孩子是按月份过生日的,每个月15号,院长会把这个月出生的小朋友集中到一起,围着一个蛋糕唱生日歌、分蛋糕。后来到了姜家,我和姜檬的生日紧挨着,就在她生日那天一起庆祝。” “那个时候就很羡慕能完整拥有一个蛋糕的小朋友,哪怕是个小蛋糕也行。”姜茉笑,“后来自己有足够的零花钱了也去买过蛋糕,可能是青春期总会有些莫须有的矫情和伤感吧,明明是一样的蛋糕,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靳行简握住她手,过了一会儿才问:“今天的小蛋糕呢?” “今天的啊,”姜茉坐直身体,“可能是因为是你买的吧,今天的小蛋糕——” 她拖着调子,清泠泠的目光望向他,“有点酸。” 靳行简微愣,朝她扬了下眉尾。 已经快到学校,姜茉将蛋糕盒扣好,“你好像对祁靳哥有点意见,当时你握我脚特别用力。” “你叫他哥,”靳行简声线淡定,“他故意在你面前问姜商元的病情。” 姜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知是该计较他对祁靳的称呼,还是该感动于他护着她的心思。 没等她说什么,靳行简又开口:“他的问题我会找他算账,今天是我太急了。” “你要做什么?”姜茉连忙问。 她出声太急,似乎有回护的意思在里面,靳行简目光挪过来,唇角的笑有淡下去的趋势。 第59章 姜茉忙开口:“他在心内科医生的诊室问心脏问题不是很正常吗?倒是我,”她抬了一下脚,“为什么一个崴脚问题要去心内科?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是不是姜茉错觉,靳行简唇角很小弧度地上扬了下,“和你的病没有关系,和陈颂年这个人有关系。” 熟悉的句式让姜茉发懵。 靳行简没说他让陈颂年在医院系统里直接给姜茉挂号,结果陈颂年自吹自己什么都能看,把姜茉的号挂到他名下的事,倒是想起来陈颂年诓他买咖啡。 普安每次就诊后都会有评价反馈,姜茉就看到靳行简熟练地登录她卡号,在评价那栏直接给陈颂年点了差评。 不出一分钟,靳行简手机嗡嗡作响,他没管屏幕上的一闪一闪的“陈颂年”,拿出一封请柬递给姜茉。 印着双喜字的大红色结婚请柬内夹着一张烫金纸,新郎新娘名字位于中央,开头处靳行简姜茉的名字并排在一起。 “诚邀靳行简先生、姜茉小姐参加新郎纪月回,新娘苏安棠婚礼,日期五月……” 姜茉在嗡嗡的手机振动声中念出声,抬起头问:“纪月回是?” “纪二,他们几个一直闹着想见你,”靳行简看向她,目光中透出一点笑意,“靳太太,要和我同去吗?” 行程就这样敲定下来,日子被迫滚动忙碌。 姜商元的病情在姜茉心中轻轻剐过,晚上睡不着时,也曾想起他骨瘦如柴的脸,以及上一次见面时的叮嘱。 查过陈颂年所说的vad,又查过换心手术后的存活时间,那些因姜商元而起的愤怒、怨恨,似乎也被冲淡了些。 五一时飞去纽约,和aira碰了几面,字画修复彻底完成后,姜茉返回中国。 非常意外的,在机场贵宾室遇到了同要回国的靳麟宇。 他似乎并不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或者是专门过来偶遇的,在保镖过来时摊开手示意,他的保镖就在身后。 姜茉将手机熄屏,示意保镖放行。 她对靳麟宇印象极其不好,脸色自然也不好。 靳麟宇却丝毫不在意,极有风度地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上次说,你知道阿简为什么和你结婚?” 姜茉摸不清他意思,看着他没答。 靳麟宇静静盯着她,忽然露出一个极玩味的表情,笑着看她,笑意却不达眼底,“险些被你唬住了。” 第39章 小别 忍一忍 靳麟宇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这件事, 好像背后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姜茉极轻地蹙了一下眉。 紧盯姜茉表情的靳麟宇笑容更加玩味起来,“看来是真不知道。” 到底还是年纪小, 被他猝不及防一诈便露了馅儿。 “不知道也好。”靳麟宇起身,掸了掸衣服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准备结束这场对话。 他垂眸看向姜茉,出口的语调怜悯,“说不定还真的能和他白头偕老呢。” 说完迈开大步,往贵宾室外走去,却蓦地听到身后姜茉扬着清亮的语调叫他。 “靳麟宇, 今天出门前又没跟老鼠借胆子吗?” 这是在讽刺他胆子还不如老鼠。 靳麟宇皱眉回过头,就见姜茉抬着下巴, 抱着手臂,叠腿坐在沙发上,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满是不屑。 “你还真是完美继承了父母辈的基因, 不敢直接和靳行简对线, 跑来找他老婆嚼舌根。” “还是说, 闲的没事做,想尝尝被我们夫妻混合双打的滋味?” 姜茉一件白色针织衫外套,一条浅蓝阔腿牛仔裤,很简单的学生装束,脚上的小白鞋一晃, 笑容灿烂,像是毫无恶意, “这次回国干吗?和你那两个弟弟团圆吗?” “那快去吧,可别误了飞机。” 善解人意地说完。姜茉冷下脸,喊保镖名字, 吩咐道:“送客!” 靳君景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一直藏得很好,直到杨茹在老宅对姜茉出口不逊,靳行简才“帮”靳君景抖落出来。杨茹性格泼辣,仗着娘家人势力一直作威作福,忍不下这口恶气,把外面的小三小四收拾了一顿,又让靳麟宇稳住aria,抓住和hayden的合作机会,没想到靳麟宇心急,反而被aria分手,hayden的项目也落入靳行简手中。而杨茹收拾小三小四的事靳君景表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却把靳麟宇手里的权卸了一半,母子俩心里都憋着一口恶气亟待发泄。 姜茉语速极快,连珠炮一样,几句话都戳到靳麟宇肺管子上,靳麟宇一张脸沉下来,还没等到他发作,靳行简的两名保镖已经过来,而他自己带来的保镖被拦在门外。 靳麟宇怒极反笑,阴测测看过来一眼,整整衣襟走了。 手机在手里转了两圈,姜茉晃了会神,垂眸点开靳行简微信。 靳行简这几天比她还要忙碌,她来美国时他去南城,前天转去香港,现在正在去往法国的飞机上,两人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视频电话没打几通,语音消息倒是发了不少。 说不清为什么,姜茉最终没将今天遇到靳麟宇的事情告诉他。 靳行简回国这一天已经是五月第三个周五,纪二婚礼前一天。 他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姜茉没再学校和天樾两头跑,而是住在宿舍,专心忙碌课程、学期小论文和保研的事。 靳行简在下午降落,姜茉恰好有一节大课没办法去接机,便通知了李叔过来接她,准备下课后直接回家见靳行简。 她这一天的心情都非常不错,上课间隙估摸着靳行简的降落时间发过去一条信息,大约是飞机晚点还没有降落,一直到下课,靳行简的消息也没有回复过来。 姜茉将书本收进和乔七逛街时一起新买来的文创帆布袋,跟在教授后面出了教室,又超过人,踩着楼梯迅速往下。 五月北城的温度已经进入初夏模式,傍晚阳光依旧很好,风清气爽,林荫路下裙摆飘扬,篮球场上的男生比往日翻了几倍,各个热汗淋漓。 姜茉快步出楼,踏下台阶,白色裙摆飘过层层树荫,到路口时一辆黑色库里南停在她极为熟悉的位置。 脚步不由得放慢,姜茉往库里南后看了一眼,李叔的车不在,她站在浓绿的树荫下,犹疑地拿出手机,李叔的号码还没拨过去,手机上方跳出一条通知。 【靳:过来】 姜茉转过头。 库里南的车窗降下,一只男人手臂搭在车窗上,黑色衬衣袖口向上挽了两折,露出的小臂线条明晰,车灯也在这时闪了一下,在亮白的天色下并不刺目,似乎只是在给她提示。 姜茉心脏突地一跳,小跑过去,趴在车窗上时带着微喘,笑容灿烂,“你下飞机了呀!” 靳行简闲散的靠在驾驶位上,右手搭上方向盘,脸上不见倦容,唇角弧度比往日都大,他目光稳稳地落在她脸上,看了几秒,慢慢地“嗯”了一声,“上车。” 姜茉的心情简直可以用飞跃来形容,从车头绕过去,上了副驾,“砰”的一声车门关上时,靳行简的手臂也圈过来。 他那边的车窗已经升上去,座位向后调,姜茉还没坐稳,已经被他揽着腰硬抱到身上。 他们两人身高足够,空间顿时狭小逼仄,姜茉腿被靳行简分开在两侧,半跪半坐在他腿上,裙摆上纵到了腿根位置,白细的腿肉紧紧贴着他的西装裤布料。 车窗外的人语声不断,有人走近,有人走远,近时声音清晰到就像是在姜茉耳旁,贴着防窥膜的车内,靳行简压着她腰,将她紧紧圈在怀里,热切地接吻。 或许是在校内,车旁随时有人经过,或许是分别太久,太过想念他,紧张感与情感的双重作用下,姜茉全身极小幅度地打着颤,很快便被亲得大脑缺氧,舌根一阵阵的发麻。 可她不想离开他的身体他的怀抱,在靳行简放她呼吸后又马上吻回去,学他的样子,舌尖探过去,扫过他的唇舌。靳行简似乎呼吸一顿,更用力地抱紧她,吻了一会儿便放开她的唇,手掌压在她脑后,略微强硬地压着她趴在他肩上。 他的胸膛大幅度起伏着,混哑的嗓音中带着略微沉重的呼吸声,“宝宝,忍一忍。” “我们先开车回家。” 姜茉感受着正指向自己的硬物,不满他的倒打一耙,软软的唇贴上他侧颈,说话时也没有离开,“我不急,你开车吧。” 男人身体明显在她唇瓣一下下贴过去时变得僵硬,过了好一会,才用更为混哑的嗓音问:“开哪个车?” 姜茉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这人是在说荤话,脸色红了,也笑得不行,在他怀里一颤一颤的,悠悠地嗓音慢声细语,“如果你不介意这里是我学校,不介意有人看着我上了车,不介意有人看着这车一动一动的想象着车里发生的事,不介意有人在学校里传——” 第60章 还没说完,屁股上就被拍了一巴掌,靳行简笑着问:“哪一个我能不介意?” 他又拍她一下,“几天不见,学会欺负我了是吧?” “我能怎么欺负你?力气没你大,身体没你壮,双手经常性被你扣着压在头顶,让你停你也不停!刚刚还污蔑是我急!” 姜茉赖在他身上,“请佛容易送佛难知道吧?我不管,你怎么把我抱过来的怎么把我送回去。” 说完手臂缠紧他脖颈。 她也是这时才发现,靳行简的头发像是刚刚干燥的,发尾有淡淡的香,衬衣后颈还泛着潮意。 像是洗澡后没时间吹头发,急急忙忙地赶来见她。 姜茉唇角翘得更高,心里甜丝丝的,在他颈上咬了一下。 她咬的不重,靳行简身体却很重地颤了下。 姜茉一顿,像发现了拿捏靳行简的命脉,又要去咬,后颈马上被人捏住。 刚刚那一下快要了靳行简的命,他深而沉地喘出一口气,揉着姜茉后颈,“就仗着这是在你学校我不会办你是吧?” 半宠溺半威胁的一句话惹得姜茉嗤嗤地笑,笑声喷在靳行简脖颈上,又是一阵酥痒。 他轻轻吸了口气,下巴压在姜茉颈上,语调无奈,“宝宝,给你老公留条命吧。” 姜茉心里一阵发麻,又笑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臂,大发慈悲地坐回座位,系上安全带,侧眼去看靳行简。 夕阳西斜,他开了一点窗,阳光在窗外洋洋洒洒地跳跃在树缝间,落到地上时一片浅淡的金黄。 胡闹过后的领口有些乱,扣子散开两颗,他没管,就那么洒脱地敞着,露出的小片胸膛冷□□瘦,手臂搭在方向盘上,隐隐鼓着青筋。 姜茉翘起唇角,指尖在腿面上一敲一敲,语调轻快。 “靳行简你是不是特别想我?” “嗯。” “是不是一下飞机就特别想见到我?” “嗯。” “是不是回到家洗过澡就来接我啦?” “嗯。” 黑色库里南开出学校,汇入车流驶向天樾。 姜茉看着仪表盘上飙升的速度数值提醒,“靳行简你车速有点快。” 靳行简扫过来一眼,视线和她对上时又“嗯”了声,性感的喉结慢慢滚动,视线移开,看向前方时唇边吐出一句,“攒了十几天,急着回家。” 心脏很重地跳动一下,姜茉默默收回视线,扭头看向窗外,在心里默默感叹有些人就是天赋凛然,自己再怎么后期修炼仍然比不过他。 到达天樾车库,车刚停下,姜茉就从车上蹿下来,喊着jan的名字往里跑,靳行简锁了车,好笑地跟在她身后,看她一直跑到jan房间时也没见到一猫一狗,一把捞起她腰,抗到肩上。 姜茉惊得大叫一声,笑着去拍他背,“你把jan和mocha弄哪儿去了?” 靳行简按住她腿,迈步往楼上走。 “被林姐和阿姨们带去美容。” 走进卧室,他回踢上门,将她扔到床上,慢条斯理去解衬衣纽扣。 “今天家里没其他人,一会儿大声点没关系。” 第40章 胜新婚 床单湿了一片 主卧床垫进口材质, 足够厚,有微弹感。 姜茉被扔上去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懵,发丝散落满脸, 等她拨开头发准备起身时,靳行简脱下衬衣欺身向前,分腿跪在两侧,姜茉还没看清他壁垒分明的肌肉,腰身已经被扣住,男人轻松将她翻了过去。 刺啦一声,拉链被一拉到底, 细白漂亮的脊背一览无余,一个又一个湿吻落到凸起的蝴蝶骨上。 后背是姜茉最敏感的部位, 她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喘,不由得撑臂屈肩,两片蝴蝶骨隐藏进去时, 后背中间凹陷下一条漂亮的脊柱沟。 带着粗粝感的指腹爱不释手地落在上面, 顺着勾线慢慢向下, 一直到腰窝处。 一簇簇电流沿着脊背四蹿,姜茉仰起脖颈,声音里带着喘,“靳行简,我还没洗澡呢。” “做完再去。” “我出汗了。” 今天温度高, 闷在车里和他胡闹时身上出了一层汗。 “一会儿汗更多。” 靳行简把她抱着翻了过来,俯下身吻她, 不同于在车里,这个吻有了继续下去的环境,更加热切和肆无忌惮。 …… 拉上窗帘的房间光线昏暗, 姜茉手臂搭在眼睛上,胸口不停起伏,咬住的唇角不时溢出一声轻哼。靳行简离她很近,压着她腿,深一下浅一下吻着她,一双眼眸压抑着浓重yu望。 时间似潺潺流水。 汗水湿了脊背,姜茉忍不住低呜出声时,靳行简抬起头低笑,他抽了张纸去抹下巴,探身去抽屉里拿东西,还不忘揶揄她一句,“比上次快啊宝宝。” 姜茉羞得全身泛起粉晕,负气地抬起一条腿去踹他,被轻松握住脚踝放到一边后起身往外爬,手脚都发软,没几步就被靳行简拦腰捞回来。 “去哪儿?” “洗澡。” “爽完了就跑?” “……”姜茉沉默一秒,喉咙发干,“是被你榨gan了。” 靳行简好笑看她嫣红的眼尾,轻翕的鼻头,抱她躺好后往她脚踝上扣了什么。 有了上次的经历,姜茉没在意。窸窣声响后,靳行简自己准备好,压着她腿俯身亲她,极细极小的叮铃声传进耳膜。 “哪里干了?”靳行简低笑着问。 姜茉注意力却都在刚刚的声音上。 她眯起眼睛去看,细白的脚踝上被系上一根红绳,小巧精致的狐狸铃铛坠在上面,靳行简动时,又是叮铃一声。 莫名的羞耻感袭上心头,姜茉身体僵直,深喘一口气,抬手去推靳行简,嘴上骂他,“你是不是变态啊靳行简!” 反被他紧紧搂抱住,男人脑袋埋进她颈窝,深喘了几记才抬起头,动作更加汹涌。 叮铃声响下,床单被浸湿一片。 姜茉整个人意识有些模糊,恍惚中听到电话响了不知道几轮,靳行简接通后回了一句“不去”,利落地切断通话关机,丢在一旁。 楼下传来jan的叫声时两人进了浴室,姜茉浑身酸软的出来,窝到床上后指尖都不想动一下。 空荡的胃,丰盈的精神,无力的躯体。 她真的有一种被榨干的感觉。 靳行简一定是个采阴补阳的怪物。 怪物此刻下楼吩咐阿姨准备夜宵。 姜茉饿到前心贴后背忍不住下楼时,靳行简正在客厅沙发上,抱着mocha给它摘着什么,mocha极不情愿,猫脑袋躲来躲去,看到她下来,喵喵叫着求助,可惜被靳行简按得很牢。 阿姨正端着一份安睡粥出来,姜茉顾不得mocha,三步两步窜过去,喝了几口才有闲心问:“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阿姨把一份果盘放过来,“今天宠物美容院送了mocha一只小铃铛,先生刚刚看到后说小猫咪不能戴,要给摘掉,mocha不愿意……” 小铃铛…… 一口粥呛在喉咙里,姜茉咳得惊天动地,mocha钻了靳行简那边的空子,叮铃铃地朝她跑过来。 可惜香喷柔软的猫咪才跳进妈妈怀里就被摁着脖子摘了铃铛,又被教育:“这个真的不能戴,戴着铃铛会被大野狼啃屁股!” *v* 纪二婚礼在北城西郊一处中式庄园举行,婚礼是中式,取吉时11:28开始。 这是姜茉第一次以靳行简太太身份公开露面,出门前戴上了那枚粉钻戒指,又将靳外公给她的祖母绿镯子套在腕上。 纪家门庭显赫,纪二婚礼宴请的宾客却不多,与纪二同辈的朋友,靳行简沈怀京陈颂年,还有从国外回来的霍予珩被安排在中间桌位,再往前,是纪老爷子和纪父、女方长辈亲属朋友。 靳家老爷子同纪老爷子坐在主桌,靳行简带姜茉过去问好,又认识了几位长辈,便回了自己桌。 陈颂年正凑在沈怀京身边诉苦,“你不知道,整个科室只有我一个人有差评,院长秘书特意来问我是什么情况。” 沈怀京笑得不行,问他后来呢。 霍予珩往这边扫过来一眼。 大概是做了亏心事,陈颂年耸着肩膀笑,声音压低,姜茉只听到“大老板”“帕金森”“妻管严”这样的字眼。 她往靳行简脸上看过去,靳行简没什么表情地拉开陈颂年旁边的椅子,吓得陈颂年一个哆嗦,陡然回过头看到他俩,瞳孔撑大一圈。 沈怀京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早就看到他们过来的霍予珩微提了一下唇角,沉下眉继续看热闹,靳行简又拉开身边座位,先让姜茉坐下,自己才落座。 陈颂年已经整理好表情,镇定自若地给自己找台阶:“结婚之后一次聚会也没出来参加,昨晚纪二的单身夜也不来,你这还不是妻管严吗?” 第61章 无意被点到的姜茉大脑先是懵了一瞬,再想到昨晚的情景,脸颊爬上热意,一句“我没管靳行简”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悄悄扯了下靳行简衣袖。 靳行简手指握上她的,眼神轻飘飘地往陈颂年身上落过去,一记刀子飞过去,“怪不得一桌子人就你单身。” “就我单身?不能吧?”陈颂年看向沈怀京,“你也脱单了?” “我脱单很难吗?”沈怀京朝他秀了下手上的戒指,又打开一张图片给他看,同款女戒戴在一位当红小花手上,又问他,"想要签名吗?不用排队。" 一口气窝在陈颂年胸口,他朝桌上几人扫了一圈,目光定在姜茉身上,“小嫂子,你有单身同学吗?马上能谈恋爱那种。” “……”姜茉被这称呼叫得一麻,抬眼看靳行简,靳行简正挑着眉梢看她。 “……我可以试着帮你问问。”姜茉开口。 说话间,一阵悠扬的古琴声自舞台方向传来,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进入婚礼仪式。 纪月回宋制汉婚婚服出现在宴会厅门口,苏安棠一把婚扇遮面,出现在舞台那一端,身后大屏幕上以水墨画形式播放着两人从江南初遇到北城定情,到分别,再到无声追逐的几年,最后携手步入婚姻。 宴会厅中的纪月回踏过那些曲折,一路直行,稳稳走向苏安棠。 几年的经历被概括成短短几分钟,如同一场精心剪辑过的电影,在人生的重点节点播放,可其中遭遇的滋味心酸,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体会。 仪式和酒席结束时已经下午两点,姜茉肚子有些痛,她疑心是姨妈要来,回程前去了躺洗手间,靳行简在楼梯口等她。 打理好自己,姜茉出去,还没走到转角处就听到了靳老爷子的声音。 刚刚两人过去问好时靳老爷子脸色就不算好,这会儿正在数落靳行简,“你看看月回,大大方方把人家姑娘娶进门,今天这婚礼办得多有派头?谁以后不认识安棠,不知道她是纪家媳妇?你再看你,结个婚别说婚礼,我不叫你回家,连顿家宴也吃不上。今天老纪问我你什么时候办婚礼我都只能打哈哈说姜茉年纪小,等她毕业。” “姜茉本来年纪就小,”靳行简在这时候回一句,“小孩儿一个,性子还没定呢,着什么急。再说,我们和纪二不一样,纪二和苏安棠多少年……” “有什么不一样?!”靳老爷子音量拔高,又低下去,“行简,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 “啪嗒”一声打火机声响,靳行简没出声。 靳老爷子又说:“你别光想着和你舅舅斗,都是一家人,他当年也不是有意的。你把姜茉娶回来就要对人好点,她现在是上学,可免不了以后要和圈子里的其他太太们打交道,帮你维系关系,你妈妈不在了,她又没有父母,没人能领着她护着她,你就得把腰板给她撑起来,你怎么对她,别人就怎么看她。懂吗?” “她不喜欢那个圈子,也没必要去为我维系关系。” 淡淡的烟草味飘过来,靳行简声音冷下去,“我和您不一样,您死了一个女儿还有儿子,我就一个妈,死了什么都没了。也别说什么和他斗,就算都姓靳,那也是我妈的东西。” “你——” “行了外公,”靳行简打断靳老爷子,很混的笑了声,“您又要我给姜茉撑起腰板,又不让我和舅舅斗,这不是矛盾吗,没钱没权的,让我靠什么?” “你自己公司——” “那是我自己的,我现在要拿回的是我妈的。您在这儿劝我不如去劝舅舅,让他自己交出来。张叔把车开过来了,我进去看看姜茉,就不送您了。” 听到话音,姜茉赶忙往回退了一段,再装作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样子,心脏怦怦跳着,脑子里还在转着刚听到的对话,见到靳行简时特意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那根烟已经被他熄灭,身上只一股极淡的烟草味,脸色也没有什么异常,接到她后牵着她的手,和纪月回苏安棠告别后离开。 回程路途有些久,靳行简又办起公,姜茉以往只知道他很忙,却不知道具体内容,回程路上特意检索近期和他相关的新闻,这才发现靳家旗下的云来科技近两月市场份额大幅度缩减,恒臣集团中高级管理层在第一季度时大换血。 一切好像都在朝着靳行简的目标走。 看了一路新闻,回到天樾时姜茉犯困,肚子也不舒服,和靳行简打了招呼后上楼去睡下午觉。 再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暗沉下来。 mocha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窝在她枕头边,软软的肚皮一起一伏。 姜茉将脸埋过去猛吸一口,惊得mocha喵了声。 房间里一声男人的轻笑,靳行简的声音很近,“醒了?” 姜茉回过身,才发现他就坐在自己身后,腿面上摊开的笔记本屏幕亮度调得很低。 姜茉手伸过去,抱住他的腰,猛吸一口,被呛得咳了两声,马上伸开手臂,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给他立规矩,“以后不许带着烟味进卧室!” 靳行简“嗯”了声,揉了下她头,叫她起床吃饭。 或许是下午靳老爷子的话对靳行简还是有影响,虽然他面上不动声色,情绪还是微不可查地低沉了下去。 晚饭结束,jan十分自觉地叼来自己的牵引绳。 以往周末,姜茉回来时都会带他去跑几圈,今天大姨妈驾到,姜茉疲累得不想动,懒人懒招地又想到那台轮椅,头上扣了一顶帽子,坐在上面开了出去。 靳行简看得直乐,没进书房,换了外出的衣服跟在一人一狗身后。 jan在外面跑了一圈,直奔自己的目的地,那片儿童游乐场。 今晚有小朋友在玩,它在外围转了一圈,安静地坐在一边等,等小朋友离开后迅速去玩滑梯。 旁边空地上的跳房子彩绘还在,颜色依旧鲜亮,沙包换了一个新的,姜茉从轮椅上下来,捡起沙包站在起始格子处。 五月夜晚的风依旧有些凉,姜茉拢了下衣襟和帽子外乱飞的头发,将沙包掷了出去。 风换了方向,不远处的烟草味被送过来。 她回过头,靳行简站在几米外的路灯下,长指间夹着一只烟,影子被路灯拖得很长。 “靳行简——” “姜茉——” 两人的声音撞到一起。 靳行简笑了声,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耸了下肩,“你先说吧,我忘记要说什么了。” “好。”靳行简缓慢地吸了口烟,白色烟雾随着风散在他身后。 “姜茉,”靳行简隔着一段距离看她,眼神在昏暗的路灯下晦暗不明,“一直没有认真问过你,想办婚礼吗?” “我们两个的。” 第41章 报备 少看老师 晚风吹过树梢, 草叶,飒飒作响。 小小的游乐场上静了一瞬,姜茉的呼吸也在这一刻放缓, 心脏在胸腔内撞出的声响汹涌有力。 如果靳行简在昨天问她这个问题,或者是她今天没有听到他和外公的谈话,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姜茉想。 余光内jan爪子踏在滑梯台阶上,哒哒几声响后,顺着梯道滑下来,飞快地跑向她,甩着尾巴围着她转了一圈。 视线正中央的靳行简目光一错不错地看向她, 耐心等着她的答案,指尖香烟烟灰被风吹落一截。 “我——” “你——” 两人的声音再度撞到一起。 “你慢慢想, ”靳行简这次没有谦让,长指掸了下烟,笑着继续说, “我不急着要答案。” 有童声临近, 刚刚离开的小朋友去而复返, 小跑着过来从游乐场一角抱起一个皮球,又返回身去找妈妈。 姜茉犹豫着抿上唇,“嗯”了一声。 一直到带jan回家,两个人都没再聊这个问题。 夜晚的卧室里依旧开着一盏床头灯。 下午回来后睡了那一觉所至,姜茉久久没有困意, 她闭着眼睛窝在靳行简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匀稳有序的呼吸,犹豫着要怎么把她的想法告诉他。 她其实无所谓她的爱情她的婚姻是否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她只希望靳行简问她那个问题,是出于本意,而不是给外人、或者是给她一个交代。 可是,他想和她办婚礼吗? 姜茉分不清。 他真的有太多事需要做了。 或许在他心里,这场婚礼是可有可无的,或者是排序在其他事情之后的。 第62章 不然他会问她,“我们办一场婚礼吧”这样的话的吧。 窗户上一阵急促的啪嗒声响,有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 看来明天要降温了。 隐隐的有睡意来袭,姜茉在靳行简怀里翻了个身,后背靠进他怀抱,蔫巴巴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男人将手臂搭在她腰上,鼻尖贴上她后脑,将她往怀里紧了紧。 周日白天时雨没停。 难得是休息日,姜茉睡到自然醒仍觉得疲乏,起床后吃了一顿早午饭,和靳行简窝在影音室一起看电影,一部电影即将看完时,林源打电话提醒有个线上会议马上开始,姜茉暂停了电影,让靳行简去开会,自己去书房查资料。 闷潮的天气总是更容易滋生睡意,周公来敲门时,姜茉也没挣扎,关上电脑回房间窝进被子里。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唇瓣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又麻又痒,姜茉睁开眼,熟悉的俊脸近在咫尺。 靳行简见她醒了,撬开她唇齿亲了一会儿说:“临时要去一趟南城。” 姜茉懵了几秒才消化这个消息,睁大眼睛,“要去几天啊?” “下周都在那边。” “那我帮你收行李吧。”姜茉从床上爬起来。 靳行简稍愣,将她滑落到手臂上的睡衣肩带挑回原位,“嗯”了一声。 姜茉趿拉着鞋走进衣帽间才发现这里连个行李箱都没有,看起来靳行简没有要带行李的意思,她挠了挠头发又想起那次一起去纽约靳行简也没带换洗衣物,回过身问他:“靳行简,你平时出差是不是不用带行李啊?” 手机铃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像是催着他出发,靳行简没理,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行李箱让姜茉装东西。 姜茉往里面装了一套西服一套睡衣,跑去浴室拿他的洗漱用具,抽走牙刷时见台面上只剩下自己的牙刷孤零零地被留在那,又将他的牙刷放回去,找了一套没拆的装进去。 做这一切的时候,靳行简就跟在她身后。 折腾完这一通,靳行简将箱子扣好,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他面无表情挂断,抱着姜茉放到中岛柜上,压着她深吻,吮得她舌根发麻才放开,摸了一下她脸,“这几天不舒服先住家里,让李叔接送你。” 说完穿上西装外套,拎着箱子出了门。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时,姜茉才恍然这场景眼熟,她和靳行简领证后刚搬到天樾时,某天晚上也发生过类似场景。 不同的是,那时的顺便报备,改成了现在的吻醒她专门报备。 姜茉弯着唇角笑了一会儿,跳下中岛柜。 吃过晚饭,和jan和mocha玩了一会儿,姜茉提早回校。 北城的小雨罕见地连绵了三日,靳行简所在的南城倒是一片阳光。 或许是才相聚没两天又分别,或者是临别前那不舍的一吻,或者是心里面压着事,姜茉这一次很想很想靳行简。 可两人虽然没有时差,联系却没有往常多。 靳行简实在太忙了。 往往凌晨两三点的魔鬼时间才会回复她晚上发过去的消息,等她早上再回复时,要等到下午才有应答,她某一次掐着饭点打过去,以为他能有空,却没想到他那边正开会,姜茉这才反应过来,靳行简回复她消息的时间,恐怕才是他的用餐时间。 无奈,姜茉只能继续依靠信息和他联系,盼着日子快些到周末他回来,自己空闲时也会搜索和他相关的新闻。 云来科技那边没什么动静,恒臣集团却被一条新闻送上热搜。 恒臣集团在五月中旬辞退12名违规员工,并将其中一名涉及商业贿赂的中层管理俞某移交司法机关。这位俞某本来名不见经传,却被网友扒出,在今年二月份时,曾和某当红男星以及成家二少成元东聚众吸.毒,又被扒出,这位俞某的后台是靳家某位大佬。 微博评论区马上有人反驳:【鬼扯,后台真的是靳家人怎么会被送进去?】 扒出消息的人回复;【骗你干吗?俞的姐姐是靳养在外面的人,儿子都生了】 【哪个靳?年轻的还是老的?】 【老的】 【那我就懂了】 【细说】 【我姐在恒臣,说恒臣人事变动特别大,小靳要把老靳弄下来,我猜俞现在进去就是小靳在杀鸡儆猴】 热搜很快被撤掉,还是被时刻冲浪的夏楠看到了,她悄悄来找姜茉说这事,“我以为商战就是浇烂对家发财树,偷走公章,没想到还有这么正经的。” 逗得姜茉直乐。 也更加想念靳行简。 按照行程安排,他明天就能回来了。 正是午休时间,她躺在床上给靳行简发消息,问他明天几点降落,一心二用听夏楠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听齐教授的讲座。 齐教授年轻英俊,是去年调到b大的,上个月替另外一名教授带过一次课后,迅速成为夏楠的crush。 “不要,我要回家。” “啧啧啧,要回去见你那貌比潘安的小靳了是不?” 姜茉笑着不说话,发完消息正要像往常一样收起手机,靳行简将电话拨了回来。 夏楠转去邀请乔七和张静陪她去听课,姜茉将音量调低,接通后贴在耳边。 靳行简那边声音嘈杂,有机场广播声,姜茉心跳快了一拍,欣喜地上扬唇角,正要问他是不是要提前回来,就听到那边隐约传来一道女声,问他院长周末在不在,靳行简说了声“在”,和电话这端的姜茉讲话。 大概有外人在,他叫了她名字。 “姜茉,明天有时间来南城吗?” “怎么了?”姜茉有种不详的预感,慢慢收起嘴边的笑,“你明天不回来了吗?” “黎冬今天回国,你有空过来的话——” “哎,你先别告诉她。”黎冬说着,隔着电话和姜茉问好,姜茉有些僵硬的应了一声,欢迎她回国。 靳行简笑了一声,接上刚才的话,“你能过来的话,我带你和黎冬见面,一起去一个地方。” 握着手机的指尖攥紧,内心的抗拒感一波一波往上涌,姜茉声音有些不自觉的沉,“我明天……院里有一个重要讲座。” “要去听是吗?”靳行简问。 “姜茉过不来吗?”黎冬有些遗憾的声音传过来。 “……嗯,”姜茉沉下一口气,“我准备去听,还没和你说。” “那你后天回来吗?”她紧接着问。 靳行简似乎出了机场大厅,周边安静下来,他的声音也格外清晰,“后天回。” “那我在家等你。” 挂断电话,姜茉蓦地有些说不上的委屈。 宿舍里乔七和张静明天都有事要做,夏楠又落了单,姜茉深呼吸一口气,叫夏楠,“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听吧。” “咦,你不用回去和你家小靳团聚啦?”夏楠笑着调侃。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呀。”姜茉嘟囔。 她又看了眼手机上靳行简这几天的唯一一通来电,熄灭屏幕压在枕头下睡觉。 周六这天姜茉听完讲座没回家,和夏楠逛了一下午街,晚上又去一起吃烤肉,肚皮滚滚地回到宿舍。 夏楠站上体重秤,扯了扯自己的小肚皮嘟囔了一句又涨了二斤,转头问她,“明天晚上的活动你去不去?” “什么活动?”姜茉翻着手机。 今天周六,靳行简没有工作,她也没有频繁地发消息过去,只在讲座开始前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大意是想证明她真的是来听讲座。 靳行简回了一句“少看老师”后没再说别的。 再看到这句话,姜茉仍旧能弯起唇角。 “就是咱高中那活动,校友可以携亲友一起参加的那活动。” 夏楠和姜茉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经她提醒姜茉才想起来,是高中的某位同学发起的活动,邀请在b大读书的高中校友带着亲友一起参加。 “不去,明天我要回家一趟。”姜茉回。 夏楠哀嚎一声,“啊,那我明天要落单了。” “你可以给七七和周寻当电灯泡,坐他俩中间。”姜茉笑。 周寻也是她们的校友,只不过高二时转走了。 “你可真会帮我找死。”夏楠来挠姜茉痒,被她笑着躲开。 第二天周日,姜茉本想睡个懒觉再回家,被早起去给大家买饭的张静叫起,“快起来,我看到你哥在楼下。” “我哥?”姜茉不解地从床上坐起,能被张静说成是她哥的只有一个人,“祁靳?” “对,应该是他。” 姜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没有任何未接来电和消息,她从床上下来,到阳台上往下看,一个高挑清瘦的男人正站在宿舍楼下,似乎有所感应,在她向下看时抬起头。 第63章 正是祁靳。 第42章 陈皮 酣畅淋漓的快感 按照时间推算, 祁靳回国已经一个月,除了上次在医院时见过一面,两人没再联系过。 他这次过来找她做什么? 姜茉脑子里晃过姜商元的病情, 站在阳台上没动,祁靳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朝她扬起手机。 【祁靳:合适的供体心脏已经找到,姑父想在手术前见你一面】 从找到合适的供体心脏到启动手术,通常不会太久。 可是姜商元这次生病后并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这个时候又想见她。 姜茉拧紧眉头,正犹豫时, 手机上又跳出一条消息。 【祁靳:之前是靳行简不希望姜家来打扰你】 心脏咚的一声,姜茉指尖颤了下, 捏紧手机屏。 稍作犹豫,她换上衣服下楼。 祁靳仍站在那处等她,见她过来, 递上来一份早餐, 是他以前来学校找她的习惯性操作。 姜茉稍愣, 摆手拒绝,边向外走边问:“他几点手术?” 祁靳收回递早餐的手,听到这个称呼时一愣,视线落在已经大步向前的姜茉身上,一年多没见, 她变化很大。以前的清冷无害从她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 是果断和坚韧。 “下午,”祁靳抬脚跟上,“供体心脏没有问题, 正在运输过来的路上。” “嗯。”姜茉简单应一声。 两人都没提靳行简不让姜家来打扰姜茉的事。 祁靳的车停在临近校门处的停车场,距离宿舍有些远,今天温度格外高,姜茉走过去时身上和额头都出了汗,坐上副驾,她将手腕上箍着的黑色皮筋褪下,头发束成马尾,一截细白纤长的天鹅颈露出来。 祁靳挪回视线,目光逗留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戒圈设计简洁低调,上次在医院见面时他注意过,另一只在靳行简无名指上。 拿了车上的纸巾递给姜茉,祁靳打开冷风,调□□口吹向车顶,启动轿车时问她,“他对你好吗?” “嗯。”姜茉擦过额角的汗,话音平淡。 祁靳看了她一眼,见她视线偏移向车窗外,不愿意多说,喉结慢慢滚动一下,收回目光专心开车。 姜茉确实不愿意多说。 她被接到姜家那年8岁。 起初到姜家时,姜檬对她的排斥显而易见,抢她玩具,撕她画本,祁静云象征性批评姜檬几句,继续默认姜檬的行为。姜商元那时不常在家,寄人篱下的她生活在祁静云眼下,根本不敢找姜商元告状。 后来是祁靳几次出现,支走姜檬,为她解围。 她开始注意祁靳,这个她名义上的表哥。 祁靳比她大5岁,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后他被接到唯一的姑姑祁静云身边生活。或许是相似的遭遇,相似的“寄人篱下”,他几次有意无意地帮了她,让她对他生出了一股亲近感。 祁靳确实对她很好,是一个很合格的哥哥。 她那时课下空余的大半时间都在上补习班和兴趣班,晚上9点半下课,回到姜家时10点,家里的厨师保姆都已经休息了。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练舞蹈体力消耗又快,到家时经常饥肠辘辘,冰箱里面只有生菜水果,零食抽屉柜永远是空的,她只能洗个水果勉强果腹后去睡觉。 一次下雨天到家比平时还要晚,冰箱里也没有水果,她拿了一颗鸡蛋出来,打开炉灶,把鸡蛋打在碗里,一抬头就被锅底冒出的黑烟吓到,手忙脚乱地把鸡蛋液倒进去,才发现里面带了蛋壳,她不敢直接用手去拿,连忙去找筷子,再回来时,鸡蛋那一面已经烧焦。 弱小的肩膀挫败地跨下来,在她垂头丧气时,厨房里走进一个人。 祁靳关了炉灶,洗了锅,不太熟练地为她煎了两颗鸡蛋。 后一天她再回家时,意外地发现祁靳正在餐厅,桌上两碗面,一份他的,一份她的,还有新鲜的糕点水果。他们一起吃过一段夜宵,她才知道,那时他正在备战高考,晚上睡得晚,跟祁静云说了晚上会饿,祁静云特地吩咐厨房为他准备的。 他上大学那一年,姜商元开始给她零花钱,她也没再补习班下课后饿过肚子。 如果说姜商元是她在姜家最爱的家人,那祁靳就是第二个。 祁靳对她好到,曾几度让她产生了他对自己比对亲表妹姜檬还要好的错觉,或许姜檬也是同样的感觉,对她的厌恶不再掩藏,直接摆到了明面上,出国读书那年央求祁靳去陪读。 她和祁靳的联络也是在那一年开始淡下来,再之后就是她知道自己不是姜商元亲生,离开姜家,也因为祁静云的关系和祁靳渐行渐远。 轿车稳稳停泊在医院停车场时,姜茉从回忆中抽离,正要推门下车,旁边停车位上的宾利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男人身材挺拔,一生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长腿包裹在西装裤下,女人一套精致裙装,短发,侧脸线条精致。 姜茉手指按在锁提上没动,静静看向本应下午才会落地北城的靳行简,又将目光缓缓移向低头打电话的黎冬。 两人在车头时并肩,远远的,一名年轻医生迎上靳行简,喊了声“靳总”,靳行简抬腕看腕表,冷淡着声线问他:“多久能结束?” 他个子高,步速快,医生和黎冬一左一右快步跟在他身侧,姜茉只隐约听到一句“飞行检查会比较细致,请您过来是另外一件事”,那几人便走远了。 姜茉目光定在那名年轻医生远去的背影上。 她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对这张脸的记忆格外清晰。 这名医生现在还在她的微信好友里,寒假时,他曾经是她的微信置顶,帮她传递过姜商元近况,也帮她拿过姜商元的头发样本。 他怎么会和靳行简认识? 正思索着,旁边传来一声,“茉茉?” 姜茉陡然回神,脸上的疑问还没来得及散去。 祁靳向那三人望过去一眼,解开安全带时出声:“最近市里在巡查医疗机构,靳行简大概被叫过来处理事务。” “他过来……”姜茉蹙起眉,迟疑地没将话问完。 她对靳行简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祁靳却像明白过来她的情况,目光迟疑地看向她,稍后委婉说道:“普安医疗没在靳行简名下,只是他在打理。” 他推开车门,没再让她陷在这件事情里,“姑姑和姜檬现在不在,我带你上去。” 姜茉却难以回神,边走边打开手机,她和靳行简的聊天还停留在昨天晚上互道晚安上,再上面,是靳行简发给他的降落时间,今天下午一点,她说要去机场接他。 他又一次临时更改行程没通知她。 是真的把她当成小孩儿吗,什么都不告诉她。 进入病房,姜茉收拾起心里的酸楚。 普安的高级病房布置得舒适温馨,房间里很安静,陪护关上窗户,空调徐徐送着风,姜商元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方向,看到他们进来,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抬手叫她过去。 祁靳没多停留,自己带着陪护一起关门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姜商元比过年时更瘦一些,花白的头发贴在头顶,整个人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眼神毫无光彩,像一块年久的木头,身上弥漫出一股即将腐朽的气息。 他指了下床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即使再没有亲缘关系,即使他对她的收留照顾源于愧疚,看到这样的姜商元,姜茉鼻腔仍旧发酸,她没打算逗留太久,朝他走近几步,站在床边问他:“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姜商元苍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驻半晌,叹了口气,他费力地起身,从枕头下抽出一个红皮本递给她。 姜茉犹豫着接过。 姜商元又靠回床上,只动了这么几下,他的声线已经有些喘,“上次你回家的时候忘记给你。” 虽然姜茉不再承认,姜商元仍把姜家当成她的家。 “这套房子你妈妈住过,早几年我把她转到了你名下,你户口也在那。这套房子老了,好在地段还算不错,你愿意留在手里也行,找人挂出去也行。” 这是一本房屋所有权证,姜茉翻开,如同姜商元所说,房屋所有权人处写着她的名字,房屋坐落地址与她户口簿上地址一致。指腹在地址上轻轻摩挲过,心里一阵阵酸软,姜茉听到姜商元继续说: “现在姜家这边,你和靳行简手里的股份加在一起占了大头,姜家已经算是你的,靳行简能力强,想必也能带着姜家越走越好。我这身体,就算换了心脏,恐怕也活不了多久。爸爸……” 姜商元稍顿,改了口,“我想替你芸姨说句话——” 第64章 这句话在姜茉猛地抬起头时打住。 心底的酸软荡然无存,姜茉蹙眉稳情绪,低头问他:“说什么?” 姜商元眼神稍动,“替她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她,将来我不在了,让他们母子几人……” “她跟我道过歉。”姜茉胸口起伏地急声阻断他的话,心里一股股愤怒往上涌。 为什么每次总是这样,在她心怀感恩时,给她当头一棒。 姜茉看向姜商元带着请求的眼神,别开眼。她用力撑回眼睛里的泪珠,狠狠咬了下唇壁,强行将那口气压下去才继续说,“您安心手术,心脏移植手术成功率高,不用担心什么。” 扬了下手里的房屋所有权证,姜茉唇角扯出一抹笑,“今天谢谢您,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回去了,祝您手术顺利。” 说完,没再等姜商元回应,姜茉回身冷下脸色,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走廊上空荡,只有祁靳站在门外,姜茉越过他,没管他叫自己,到电梯厅揿下下行键。 住院部楼层高,四部电梯同时运行,此刻却像是和姜茉作对,半分钟内一部电梯也没到达。 一股火气窝在心口,姜茉推开安全通道,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手腕被人握住,祁靳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茉茉,怎么了?” 姜茉狠狠甩开他,一口气堵在胸口,牙齿都在打颤,她回过头问:“你替祁静云购买多少股份了?” 手指蜷缩在一起,眼镜后的目光微闪,祁靳嘴唇动了下,“我没有替姑姑——” 亲属间的称谓和否认令姜茉偏过头拒绝再听他的话,正巧有电梯到达,她走进去,指尖一下下揿在关门键上,唇角扯起一丝笑,“差点忘了,你们才是一家人。” 电梯门在她的指令下缓缓合拢,正要关上时,一只手臂伸到门间,祁靳从缝隙里挤进来,电梯门迟钝地打开,他嗓音不稳,“那些股份在我手里。” 姜茉拧眉看向他,“什么意思?” “你去等他吗?”祁靳按下地下车库楼层问她。 姜茉反应几秒才明白过来祁靳口中的“他”是谁,烦躁的情绪一寸一寸往胸口爬,姜茉闷声:“我回学校。” “好,我送你回去,路上和你说。” “我自己回去,”姜茉按下一层,拿出手机准备叫车,“你现在说,或者干脆不说。” 短暂的沉默,一道目光聚拢在她头顶,车库层按钮被取消,祁靳在楼梯缓慢下行中开口:“上一辈的事我知道一些。” 姜茉猛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祁靳,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着,祁靳却在这时移开目光,他面向平滑的电梯门,垂下目光。 “我会去求证,如果真的是姑姑做错了,”他喉结滚动,“我不会帮她。” “你要怎么求证?” “你不用管,”祁靳话音稍顿,“茉茉,你只要知道,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信任我。” 在医院里呆了不过半个小时,出来时室外温度又身高了,姜茉在医院门口上了车,返回学校。 靳行简那边仍旧没有动静,大概是暂时没有告诉她他已经回来的想法。 姜茉在学校门口下车,走到宿舍时出了一层汗,进卫生间洗澡出来,乔七和张静不在,夏楠正对着穿衣镜比划衣服。 “中午有约会?”姜茉擦着头发随口问。 “不是,活动时间我记错了,是从中午到晚上,”夏楠低骂了句,“组织活动这人肯定单身!谁家好人会让我们小姑娘顶着大太阳出门,忍着午觉不睡去嗨一下午啊!” 夏楠把一件黑色裙子往身上比,问姜茉怎么样。 姜茉摇摇头,打开她衣柜,给她搭配了一套衬衫短裙,一套衬衫热裤,揭发她的心口不一,“那你挑衣服还这么积极。” 夏楠嘿嘿的笑,“有单身帅哥啊!七七说陆星然也去,到时候让我们一起坐。” 陆星然是乔七周寻好友,在隔壁a大读书,货真价实的大帅哥。 夏楠将衣服放在床上,坐到书桌前涂起底妆,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姜茉,“你不是要回家吗?怎么还在学校?” “不回去了。今天回去明天回来,太折腾。” 姜茉垂下眼睫,将毛巾挂去阳台,再进来时夏楠问她:“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在宿舍多没意思啊。” 桌上电子钟上的时间跳到11:11,姜茉拿起电话,拨出去一通,一直到自动挂断对面也没接通。 胸口几度起伏,姜茉指腹压在关机键上,屏幕彻底暗下去时,她露出一个极灿烂的微笑,“好啊。” *~* 在b大读书的高中校友并不多,带来的亲友却不少,热热闹闹坐了两桌,一群人吃过午饭,钻进隔壁的剧本杀馆。 剧本杀人数有限,姜茉、夏楠、陆星然和另外四人组队,将手机暂交馆方保管后,进了一个推理本。 姜茉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沉浸式体验过游戏,也许久没有这么动过脑筋,从蛛丝马迹推理时间线,归纳杀人动机,直到找出真凶。一场剧本杀结束,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夏楠朝她竖起拇指,挽着她去拿寄存的手机,“茉茉你最后像是开挂了一样,要不是你,我感觉我们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出来。” “你和陆星然发现的线索很关键。”姜茉说着拿过手机,指腹按在开机键上时迟疑了下。 一个下午过去,不知道有没有人找她。 “好啦,全靠我们三个,嘿嘿,”夏楠说着打开手机,回复了几条消息后看向她,“怎么不开机?” 姜茉将手机塞回包里,笑着,“没电啦。” “没事我带充电宝了,”夏楠将充电宝塞给她,拉着她往外走,去馆外和其他同学集合,“快充电开机吧,你家小靳肯定找你找疯了。七七有次出门手机没电,也没带充电宝,周寻打了几通电话没联系上她,直接从隔壁津市跑回来。七七那天直接肿着嘴回的宿舍,啧,黏黏糊糊的小情侣啊。” 可那是周寻和乔七。 姜茉默默撇嘴。 靳行简可是一个提前回北城都不知会她的钢铁·不会谈恋爱·为了朋友可以更改和她约定的老男人。 她能指望他什么呢。 想到这里姜茉有些丧气,连同下午的关机行为都显得幼稚。 可她也隐隐想知道,靳行简会找她吗。 将夏楠的充电宝贴在手机背面,姜茉带着期待按下开机键,等待开机时,一次次低头看手机,和夏楠走到馆外。 天边泛起日落时的红晕,傍晚的风很舒服地吹在身上。 姜茉顺了下被飞到嘴唇上的发丝,手机接连振动,她忙低下头。 一条接一条通知跳进来,一条来电通知短信混在其中,提醒着她,靳行简在上午11:31拨打过她电话。 仅此一条。 仅此一次。 心里的委屈奔涌着冒上来,姜茉狠狠咬下唇,将充电宝还给夏楠,电话关机,又把无名指上的戒指褪下来一起丢进包里。 夏楠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正要问怎么回事,有男生笑容腼腆地上前,“姜茉,我可以加你联系方式吗?” 是刚刚一起玩剧本杀的男生。 “抱歉,我不是单身。” 汽车鸣笛声与姜茉的话音重叠,站在馆外的学生们看向他们出来时就停在路边的黑色库里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英俊矜贵的脸。 黑色衬衣将男人眉眼衬得深沉,他侧过头,看向正被要电话的女孩。 “姜茉,上车。” 第43章 申诉 把她吞吃入腹 姜茉瞬间成为人群焦点。 她侧过头, 看向几米外坐在车里的男人,干涩的嗓子空咽,嘴唇颤抖下, 没能出声。 手臂被人一拱,夏楠语调里压抑着激动:“快去吧!一定是几个小时不见,你老,你男朋友来逮你,不是,来找你了!” 面前来跟她要号码的男生面色一僵,正要收起手机, 就见姜茉转回头,面带微笑继续刚才的话, “抱歉,我不是单身,如果加联系方式是为了——” “没有, ”男生急于给自己找台阶, 马上截断她的话, 搜肠刮肚编纂理由,“我是对考古这门课程比较感兴趣,想问问你们学院的课程,方便去听课。” 说完,他赧红着脸色看向姜茉。 姜茉笑了一下, 报上自己的电话号码,“手机没电了, 你先加我微信,晚上回去我发你课表好吗?” 男生愣了下,说好, 低下头输入手机号码。 走在最后的乔七周寻和陆星然从剧本杀馆里出来,陆星然拿了两瓶果汁,给姜茉夏楠一人一瓶,一行人就此聚齐,出发去下一个地点。 第65章 黑色库里南依旧停在路边,车窗依旧降在下面,姜茉不用转身也能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道目光,她没再看那个方向,拉上愣在原地的夏楠跟上大部队。 “不是,茉茉,你不跟你老公回去吗?”夏楠往路边瞥了一眼小声问,靳行简推开车门,下车往她们这边疾步过来。 前几次接触时,靳行简唇边常常挂着笑,态度也谦和,没让她产生隔阂感,今天一见他脸色黑沉的寡冷模样,被姜茉挽着的手臂都开始发虚。 “不回。” “你,你还是先和你老公说一声吧,他那脸色太吓人了!” 夏楠话音才落,两人就被一道高大身影拦住去路。 姜茉眉头瞬间蹙起,要绕开时,手腕被紧紧箍住,她挣了一下,被靳行简握得更紧。 靳行简低下头,极力压抑着胸口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面向夏楠:“可以让我们单独讲几句话吗?” “可以,可以。”夏楠忙松开姜茉手臂,“你们好好聊,我先走了,那个,茉茉,你一会儿还来吗?” “来。” “不来。” 姜茉和靳行简同时开口。 夏楠看一眼剑拔弩张的两人,想抽自己一下,为什么要多嘴问最后一句话啊,她不敢应声,留下一句“你们先聊”后赶忙跑了。 没有熟人在身边,姜茉也没再压抑自己的火气,抬起下巴怒视靳行简,“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你过去做什么?给人号码还不够?还要再去约会?”靳行简极力压抑着火气,话音冰冷。 不想和她在街上争吵,靳行简拉住姜茉手腕,强硬地把她塞进车后排,自己也挤进去,把她逼到角落,一手钳制住她手腕,一手拉开她包,拿出里面的戒指往她指上套。 “需要我提醒你你的身份吗,靳太太?” “那是我朋友!”姜茉气得胸口起伏,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一面蜷起手指不让他如意,一面拿起果汁瓶不管不顾地往他肩膀上砸,“你有想过你的身份吗?!你可以和朋友一起出入,我就不能和朋友出去玩儿吗?!” “你可以气我临时更改行程没告诉你,也可以故意关机跑去玩儿,只要你的人身是安全的,我在外面等三个小时,六个小时,都可以。” 靳行简硬挨了几下,掰开姜茉手指,将戒指套进去,“我的错,我认,我改。” “你也可以不在学校里公布你的已婚身份。” “但是宝宝,”他温柔地抚摸过被他握得红肿的手腕,昏暗的车里目光紧紧盯住她脸,不再掩饰眼底的占有欲,“你不能随意把戒指摘下来,随意把号码给一个对你有意思的男人,还是在我面前。” “我会受不了。” 他一手压住她不断挥舞的手腕,一手掐住她下颚,凶狠地吻上去。 姜茉的眼泪瞬间淌下来,心里的委屈、酸苦一起上涌,她张开唇齿咬住他下唇,用了狠劲,靳行简下唇瞬间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冒出来,他哼都没哼一声,只压住她吻得更凶,铁锈味弥漫进两人口腔,果汁瓶从姜茉手中脱落,掉到毯子上后滚进座椅下。 手腕被死死钳制住,姜茉伸脚去踹,被靳行简用腿压制住,他吻得极深,有种要把她吞吃入腹的蛮力,姜茉气得极了,牙关再度用力,靳行简闷哼一声,终于缓缓放开她。 他直起身,抹了一下唇角上的血迹,去拉姜茉。 姜茉脸上湿漉漉一片,挥开他的手不让他碰,话音里满是哭腔,将自己的不满尽数吐出,“你对我提这些要求时,请先在你心里把我的位置摆正好吗?!我知道你的工作忙,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帮不了你,也不去干涉你,包括你的社交,我也没有干涉,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忽视被你遗忘在某个角落!也并不代表我没有脾气!你给我打个电话很难吗?发条消息很难吗?你尝试过空等的滋味吗?” “靳行简,”姜茉手背抹掉脸颊上的泪,“我讨厌欺骗,讨厌被忘记,特别是在你这里。我越爱你,对你的要求就会越高,如果你连最基本的把我的位置摆正都做不到,就算你爱我,也不能减轻丝毫带给我的伤害,我的爱也不会再给你。我们都不要耽误彼此,你去做你的事业,我可以爱我自己,可以爱别——呜!” 嘴唇又被狠狠堵住,碾压,血腥味再次渡进姜茉口中,她蹙起眉头去推拒,靳行简握住她脖颈,又浅吻几下才放开,他额头抵着她的,气息粗重,话音沙哑,“宝宝,你要给我改正和申诉的机会,不能一次就判我死刑,也不要轻易去说爱别人的话,去做.爱别人的事。” 姜茉把脸移开,不去看他,心里酸酸软软,语气也不争气地软下来,“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申请改正的时候还要提一堆要求?” 靳行简察觉到她的松动,指腹去抹她的泪痕,“对不起宝宝,那我先申诉,你再看要不要答应我的要求,好吗?” 姜茉没做声,只轻轻抽噎着,靳行简拍着她的脊背,继续说:“昨天晚上你睡下后,老宅打来电话,靳君景出轨丑闻被人放出来,外公进了医院抢救。” “外公怎么样了?”姜茉急声问,“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 “外公现在没事,人还在医院,靳君景的事惊动不少记者,就在医院守着,外公不希望你露面,我也不希望。等他出院我带你去看他。” 靳行简继续说起昨晚的事。 事情发生得紧急,来不及申请航线,他让林源定了最后一趟航班,路上一直在处理靳君景的事,等到北城时已经是后半夜,到医院后一直守在外公身边,直到接到普安这边的电话。 “你看到我和黎冬一起去普安了是吗?” 姜茉点头,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散漫的照进车内,柔和了里面的气氛。 “当时怎么没叫我?”靳行简问,“黎冬一直想见你。” 姜茉没说祁靳当时也在,也没说她知道了他不让姜家不要打扰她的事,问起黎冬,“她为什么一直想见我啊?” “等你见了她就知道,”见姜茉又皱起脸,靳行简笑一声,揉了揉自己发痛的额角,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这是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事。不过我可以跟你说说我和她。” 姜茉将糖握进掌心,想起他们在哥大的合影,垂下眼睫,听到靳行简又说:“你一定要听。” “吃醋强吻我,故事强制听,靳行简,你还会别的吗?”姜茉小声嘟囔。 靳行简忍不住轻笑,打开扶手箱拿出一盒药,又俯身捡起地上的果汁瓶,拧开,吞服下一片药,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还会喝别的男生送给她的果汁。 姜茉服气地看向他,却没余力去纠结,靳行简吃的药是止痛药,看起来是以前从她那顺走的那盒。 她看向他眼睛,才注意他眼底猩红的血丝,“你多久没睡了?头疼是睡眠太少吗?还是其他情况?” 靳行简没说昨夜一直没睡,今天火急火燎处理完事情后才看到她的来电,打过去后关机,他马上查了她行踪,开车去那等她的事,只推开车门,拉着她下车。 “不是什么大事,吃颗药就好。回家路上讲给你听好吗?” 肚子里的火气已经完全消掉,更多的是对他的心疼,姜茉皱眉暗骂自己一句是不是太好哄了,主动坐上驾驶位,“我来开吧。” 靳行简坐上副驾,将信将疑看向她,“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姜茉展开掌心的糖时稍愣,极熟悉的橘黄色糖纸两端被扭起,她小心地扭开,露出里面的透明糯米纸和浅黄色软糖,将糖含进口腔,糯米纸极速融化,咬一下,弹韧的软糖与牙齿碰撞,释放出一股微甜,柔柔的香气蔓延在唇齿间,姜茉眯起眼睛,将糖纸折起来收好,这才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不太熟练的上路。 她慢慢嚼着糖,话音模糊可爱,“晚高峰堵得这么厉害,我慢慢开,最多撞个车撞个护栏,不会伤到人,你车多钱多的也不怕赔。” 第一次有人把自己的底气建立在他的财富上面,靳行简听得直乐,安心地坐好,替她注意路况,在讲起和黎冬的事之前,听到姜茉嚼着糖问。 “靳行简,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第44章 那时 别磨我了 靳行简还记得。 那一年他十三岁, 暑期时像往年一样回国。 沈怀京说自己在南城买了块地,要建一座中式庄园,用来养老, 又把自己的计划说得天花乱坠,拉着他和纪二去看。当时他们那个年纪已经跟着家里学投资,有人投股市,有人投项目,像沈怀京这样早早的把自己养老地点都定了的人仅他一个。 第66章 他和纪二都挺好奇,过来后才发现实在没什么意思。 那完全是一块荒地。 南城夏季闷潮,在外面站一会儿就一身汗, 在荒地上象征性踩了一脚,他和纪二钻回车里, 沈怀京又说起附近有一家非常好吃的糖水铺。 他对那种甜丝丝的东西不感兴趣,纪二倒是极为喜欢,就这样, 汽车穿街走巷, 到了一家招牌都掉了色的铺子前, 纪二和沈怀京钻进去,他见街巷那头有一家小超市,过去买水。 沁凉的纯净水顺着喉管滚下,胃里一片舒爽,他拧上瓶盖, 准备回车里等那两人,路过一处院子里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更确切地是两个小孩儿在打架。 院墙是漆成黑漆的铁栅栏, 他站在路上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将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儿压在下面,一边威胁她一边抢她手里的东西。小女孩儿力气小,性子却倔, 死攥着拳头,眼看手指就要被掰开时一口咬上男孩手背,那一下用足了力气,男孩嚎叫一声,拳头对着小女孩挥下去。 他手里的石子就是那时候掷出去的。 石子是路边随手捡的,第一颗打在男孩脑门儿,力道不轻不重,男孩愣了下,抬头看见他,骂了他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又去抢小女孩东西。 他的第二颗石子掷出去,又打在刚才的位置,力道大了些。 男孩吓得捂住脑门儿,嘴里骂人的话说到一半,第三颗石子落过来,砸在同样的位置,力气更大。 男孩站起身,甩着手背问他是谁。 他当时抛着手里没丢完的石子,说了一部当时很流行的电影中某个角色被击中头部死亡的事,信口胡诌自己练过枪,男孩再欺负人他就带着枪过来。 男孩被吓得直接跑了。 他扔下石子正要走,院子里的小女孩儿喊了一声哥哥,他停住脚,小女孩从地上爬起来,蹭了把脸上的赃污,对他甜甜的笑。 虽然年纪小,可也看得出长得极其漂亮,黑色眼瞳清澈。 “谢谢你,”小女孩说,她走到栅栏边,朝他摊开手心,眼睛亮晶晶的,“哥哥你吃糖吗?我可以分你一颗。” 他瞥一眼那两颗被她攥得变了形的糖,回了句“不吃”,转头走了。 后来回到北城,靳星允整理旧物时,他看到一张靳星允和沈云笙年少时的合影,指着沈云笙的照片说:“我在南城见过一个小女孩儿,和笙姨长得很像。” 小女孩的样貌在现在的他记忆中已经模糊,不过还好,她踏过岁月,踏过光阴,此刻就坐在他身边。 靳行简看向姜茉,开口缓慢。 “记得。” 姜茉小心开着车,不敢东张西望,自然也就错过了他眼底难得的温柔,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么久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呢。” “记得,我只是遗憾,没能在当时直接带你离开,也没拿走那一颗糖。” “那时候你年纪也不大啊,也不知道我是谁,”姜茉笑,“不过这个糖真的还蛮好吃的,是我最爱吃的糖,有很多年没见到了。这糖我只分给过三个人,妈妈,你,还有一个小姐姐。” 姜茉的情绪低落下去,“你应该不知道,那一天其实是我妈妈祭日,院长带我去烧纸,我求她买了糖,当时胆子很小不敢多要,就只买了四颗,两颗留给妈妈,两颗拿了回来。” 在他随心所欲挥霍的年纪,她为了护住两颗糖和人拼命,靳行简胸腔内酸涩一片,伸出手掌抚了下姜茉后脑,姜茉侧头看他,甜甜一笑后又马上扭回去小心开车。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要不是遇到你,我现在还不知道会在哪里呢。”她很轻地吸了下鼻子,“我妈妈,靳阿姨,还有你,只有你们三个会无条件地对我好。现在她们两个都不在了,就只有你了。” 靳行简手掌微僵,又抚了下她后脑,慢慢收回后蜷起手指。 “哎呀不说这个了,我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姜茉瞥他一眼,“当然前提是你认识到现在的错误。” “我错了,”靳行简稍愣后直言,“以前无牵无挂惯了,没人管,也不用管人,但现在不一样了。” 大手温柔地覆盖在她握在方向盘的手上,靳行简没再说话。 姜茉眼眶发涩,亲情欠失积累下的伤口恐怕要用很多时间才能愈合,她轻轻吸下鼻子,“那说说你和黎冬吧。” 在你成长中有重要位置的黎冬。 晚高峰拥堵,成串的汽车亮起红色尾灯缓行,靳行简目光投向前方虚空,过了很久才开口。 “我妈去世那一年,我回美国后出了一场车祸。” 那是在桥上,一辆汽车疯了一样一次次撞向他侧翻的车,车被推到桥边,摇摇欲坠之时,一辆防弹加长劳斯莱斯撞开汽车,黎冬和商辰救下车里奄奄一息的他。 姜茉抑住翻涌的思绪,频频侧目,听他面色平静地讲述这一段惊心动魄的过往。 后来那辆肇事车司机背着巨额赌债自杀,他三根肋骨骨折,休养了大半年时间,也和黎冬、商辰熟识。 如果说靳星允是他的商业启蒙,那商辰就是他的导师,带他上路,教他抉择,他在大学时期成立的eterno,毕业时已经成为行业标杆。 “商叔没有成家,我和黎冬也都没有父母,他待我们就像自己的小孩,名下的产业有部分在我这儿。以后我带你去见他。这次黎冬和我一起回北城,一是她男友霍予珩在这边,一是为了见你。” 姜茉稍诧异,翻找出记忆中像冰山一样的霍予珩,又将他和温婉柔和的黎冬配成一对。 黎冬夏季不用买空调了。 “宝宝。”靳行简叫她。 库里南终于驶入天樾车库,姜茉手心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她专心地倒车,简单“嗯”一声算是回应。 “不管我们认识的时间长短,相处的时间长短,你在我心里比任何其他人都重要。” “是么。”姜茉弯唇停好车,嘴上气哼哼威胁,“你最好不要只是甜言蜜语,我这个人超级记仇,你的每一句话都已经成为呈堂证供,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我有的是小招儿收拾你。” “那宝宝大人可以给我一次改正自新的机会吗?” 姜茉险些被他的“宝宝大人”的称谓逗笑,强压唇角点头,想到这几天的经历又正色看向他。 “靳行简,我们之间存在年龄差距、阅历差距,想法也会有不同,或许在很多事情上帮不到你,但是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正视,我不想你只有在谈恋爱时才会想起我,与其被你护在身后,我更希望能和你共同经历。” 车库内光线昏暗,靳行简静静看了一会儿姜茉,心里滋味复杂难辨。 之前他只想把她护在身后,她照料好自己的学业就好,也不想姜家的事过多打扰到她,可是他的小姑娘想要长大,想要站到他身边。 他握住她手,说“好”。 事情终于解决,姜茉心中畅快许多,提起黎冬的事,“那你帮我约黎冬吧。” 想到什么,她改口,边打开手机边说:“我自己来约她吧,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家里的事你做主就好。” 两人下了车,姜茉手机振动,祁靳给她发来一条消息:【姑父手术顺利】 姜茉手指轻移,回复过去一个“好”字。 身边有身影落下,她切换对话框,找到黎冬头像,邀请她来家里,黎冬似乎对两人见面期待很久,问今晚可不可以过来小坐。 这下可急坏了姜茉。 家庭关系的缘故,从小到大,她都没有邀请同学或朋友来家里的经历,好在有林姐在,她吃晚餐的功夫,林姐已经把一切准备妥当。 不妥当的只有靳行简。 回来前还没事的嘴唇明显肿了起来,下唇角处的口子上一层轻微血痂,配上他那张禁欲脸,有种被凌虐的美感。 帅是帅的,就是太丢人了。 一看就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他本人也不在意,就那么敞着,姜茉给他找了口罩,强硬戴上。 这导致沈怀京一进门就盯着靳行简,十分“善解人意”地问:“感冒了,怕传染我啊?” 另一边姜茉已经迎接黎冬进门,两人说着话往沙发区走。 靳行简乜沈怀京一眼,满脸嫌弃,“你来干吗?” 沈怀京自顾自换了鞋进门,往jan房门前走,“对月老这个态度合适吗?” 当年要不是他拉着他去南城,也见不到姜茉,也不会有今天。 第67章 jan见沈怀京过来,疯狂地摇起尾巴,一爪子拍下去,一声“伯伯”在客厅响起,靳行简看着紫色按钮,扯唇角笑,看一人一狗在这边互动。 姜茉拉着黎冬坐到沙发上,正纳闷靳行简和沈怀京怎么没过来,黎冬已经拉着她的手开口:“你和阿简发来的照片一样可爱。” 这话让姜茉一愣,搜肠刮肚许久,她才想起在韦尔时,靳行简曾偷拍过一张她嘴角有酱料的照片,后来她被他糊弄着转移视线完全忘记让他删照片这回事,正羞恼着,听到黎冬又说:“也和小时候一样漂亮。” 姜茉更加懵然。 黎冬递过进门时就拎在手里的小巧手提袋,示意她打开。 各色漂亮的糖果纸撞入姜茉视线的愣怔瞬间,黎冬轻声开口:“我是陈冬,茉茉,你还记得我吗?” 姜茉抬起眼,遥远的记忆掀开一角。 那个在她初到福利院时主动坐到她身边,拉上她的手,雨天打雷时让她钻进自己被窝,打着偷偷买来的小手电让她别怕的小姐姐,她分给过糖果的小姐姐,被领养走以为不会再见面的小姐姐,在这样平凡又颠簸的一天,带着她最爱的糖果,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确定地转过头,向靳行简的方向望过去,他正抱臂倚在墙边,戴着她给他的黑色口罩,听着沈怀京的话,脸偏向她这边,眼神含笑,一直看着她。 巨大的惊喜和幸福感冲面而来,姜茉眼眶发热,有一股流泪的冲动,她清了清嗓子,回看黎冬,黎冬正温柔地看着她。 “记得。” 晚上交谈时间太短,姜茉只来得及了解到黎冬当年被领养后并没有一帆风顺,她随养父母移民出国,没几年,养父母公司破产后离异,没人想要她,后来她辗转被商辰收养,改名黎冬,再后来救下靳行简。 一整天波澜起伏的遭遇让姜茉难眠,窝在靳行简怀里感叹。 四岁她入福利院,和黎冬认识,分开,八岁时她遇到靳行简,被接回北城,两年后,黎冬和靳行简在美国相识,成为近乎家人的朋友,又是十年后,她和靳行简结婚,重新遇到黎冬。 命运可真神奇,像一圈巨大的年轮,就这样把他们串联起来。 她想到那天电话里黎冬提到的院长,戳靳行简胸口,“你们昨天是去福利院了吗?” 两天一夜没合眼,靳行简声音发沉,“嗯”了一声,“想叫你一起过去,偏巧你那天要听英俊老师讲座。” “什么英俊老师?” “不是专门拍给我看?” 姜茉险些被他给人起的代称逗笑,想起那天的事,没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我其实是不高兴你没打招呼就为了朋友鸽我,好像我可有可无似的,听你指挥就行,可我又不是没有脾气的布娃娃。你可以早一点和我商量的是不是?” “还有,黎冬希望你保密你就保密,虽然我知道你们只是朋友关系,虽然今晚和她见面之后我确实很惊喜很幸福,可是当时我完全不知道情况,还忍不住会认为你是偏向她的。你就不能偷偷跟我透题吗?到底谁和你更亲近啊?!” “对不起宝宝,”额头上被印下一吻,靳行简顺着她的背,嗓音温哑,“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忽略了你的感受。” 姜茉贴着他胸口,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听到他问:“今天下午的透题你接收到了吗?” “今天下午什么透题?” 默了片刻,头顶传来一道声音:“糖。” “??” “糖是黎冬给你准备的,我偷了一颗提前给你。算不算透题?” “……??” 姜茉愣了几秒,伏在靳行简胸口笑得一颤一颤的,“你想我夸你会'偷'真棒,还是夸你透题隐蔽我完全没看懂?” 她戳他胸口,“下次请直白点好吗?” “好。宝宝别磨我了,再磨我就石更了。” “……我哪有?!”姜茉红着脸推开过于直白的他,躺回自己枕头上,过了一会儿又掀开被子看他,语调幸灾乐祸地抱怨,“靳行简你真会破坏气氛。” 靳行简叹口气,将人拉回来,摁在自己心口。 “今天只抱着你睡。” 稳健的心跳声再次撞入耳膜,姜茉抬眼,靳行简闭着眼睛,床头暖光色的灯光下照在他侧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靳行简,”姜茉轻声叫他。 “嗯?” “你把灯关掉吧。” 靳行简睁开眼,“不怕黑吗?” “我想试试,听着你的心跳声入睡。” “好。” “啪”的一声,床头灯熄灭,姜茉在黑暗里眨了两下眼睛,腰上被人揽紧。 咚咚的心跳声近在耳边,一点点驱散黑暗和不安,疲惫感慢慢堆积上来,姜茉闭上眼睛。 半睡半醒间,她咕哝一句,“我和那个男生说我不是单身。” “嗯?” “那个跟我要号码的男生,”姜茉稍顿,“他后来说他是想知道我们专业的课程安排来听课,但其实最后没有加我。” 过了许久,靳行简哑沉着嗓音“嗯”一声,下巴在她头顶轻蹭,像是终于放下心,“安心睡觉吧。” 第45章 爱人 我的爱人 平顺的时光总是流淌得格外快。 靳君景的出轨丑闻虽然被靳行简及时压下, 姜茉在网上也没有搜索到相关词条,但从恒臣网页上的任职变动来看,这件事对靳君景本人仍有影响。 六月初时靳老爷子出院, 靳行简带姜茉去探望,靳君景也不再像以往笑脸以待,一旁的靳麟宇皮笑肉不笑,杨茹身上更是没了那股嚣张劲儿,一顿家宴只有靳行简兴致高。 快结束时,靳君景提起靳老爷子生日的事。 “往年听您的没有大办,今年七十九, 要按八十的规格来,年初时杨茹就在准备。” 被点到名字的杨茹马上应声, “对啊,爸,今年姜茉进门, 麟宇那边差不多也定下来了, 再加上您生日, 就是三喜临门,今年可得办,还得办得热热闹闹的。” 靳老爷子沉吟片刻,问姜茉:“茉茉那边学习忙吗?” 一桌子人不是工作就是退休养老,只有她在上学, 姜茉莫名有种比他们矮了一辈的感觉,悄悄掐了一把在旁边无声偷笑的靳行简, 还是老实回答:“过完考试周就不忙了。” “那到时候跟着舅妈一起准备。”靳老爷子发话。 “不用,”杨茹给靳君景使眼色,见他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得自己说, “地点年初时就定好了,其他物件也都准备得差不多,姜茉忙学习就行。” “暑假还要实习的吧?”她又貌似关切地问,“听说你们野外考古很苦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挖就是一整天,风吹日晒的皮肤也粗糙,你可要注意防晒啊,不然这一年几千万的护肤保养白做了咧。” 桌上静默片刻,靳行简冷下目光,正要开口时姜茉拉下他手腕,“是很苦,就因为有考古人的辛劳,才让更多后人看到了人类历史文明和辉煌啊。” 她指下杨茹手里的杯子,“舅妈爱不释手的粉彩握手杯,就是我们考古人挖出来的呢。” 杨茹忙把杯子放下。 姜茉撑起脸颊,甜甜的笑,“我还年轻呢,一年几千块的护肤品都用不完,花不了几千万,特别给靳行简省钱。” 几句话把杨茹说的白了脸,不再理她。 从老宅出来,靳行简捏了下姜茉脸颊,还在为这事笑,“干嘛呛她?不是要去博物院实习?” b大有向博物院推荐实习生名额,姜茉却没用上过,李南桥每年暑假都会把她带在身边。 “是啊,”姜茉躲开他的手,“但是她瞧不起我们专业,咽不下这口恶气。” “我没能帮外公准备寿宴,少了一个替你表现的机会,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姜茉钻进车后排问。 “不会,”靳行简挨着她坐下,“寿宴又麻烦又累,她抢着就让她干吧。你有时间不如多陪我。” “等你回来我陪你,博物院下班特别早。” 两人的六月都很忙,姜茉要准备期末周,之后飞南城,6月底是沈云笙忌日,靳行简去美国,月底回来。 “那现在呢?”靳行简问。 “回学校呀,下周有一门……”话说到一半,姜茉转头看靳行简一脸要考试不要我的表情,声音顿时矮下去半截,“你下午飞美国应该不用我送吧?” “不用你送,”靳行简懒靠椅背,斜睨着她,“四个小时后出发,二十天后回来。” 这暗示得有点明显。 姜茉抓住他的腕表看,一脸为难,“回家路程40分钟,从家里去机场1个半小时,你每次……” 第68章 话没说完,她咽了下嗓子,抬头就看到靳行简嘴角噙着的笑,说话的语调懒洋洋的。 “还有嫌长的。” “……”姜茉脸色瞬间爆红,放下他手腕正襟危坐。 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结果就听到靳行简报了个地址,让司机开车过去,到了地方她才发现,是他以前住的酒店。 她来过一次。 满脑子的记忆随之苏醒,姜茉强压下去,偏偏有人坏透了,每到一处都要提醒她,“上次在这里开始哭的”,“宝宝哭得很好看”,“在这里咬了我第一口”,“宝宝牙齿很漂亮”…… 姜茉一边骂他变态,一边搂紧他,担心裙子像上次那条一样遭殃,急忙提醒“这里没有我衣服”,靳行简这才放轻对裙子的动作。 只放轻了对裙子的。 从浴室裹着他的浴袍出来时,姜茉命快没了半条,窝在床上不想动弹,靳行简穿上西装裤,套上衬衣掩住腰背上几处红痕,俯身收拾地上的东西。 看他将自己穿过来的衣服连同她的内衣裤收到脏衣篓时,姜茉出声:“你收走我穿什么呀。” “上次给你买了,”靳行简转到衣帽间,没一会儿提着手提袋出来,从里面拿出一套内衣,将她从床上捞起来面对面抱在怀里,“试试尺码。” 他的浴袍宽大,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脱下来就是一扯的事。 衣服脱了很多次,给她穿还是第一次,男人低着头,鼻息一寸寸浮在她肩上,难耐的痒。他手掌很大,半捧着柔软,低下头去吃时姜茉拍他脑袋,“有完没完?!” 靳行简抬起头,低笑,“这怎么会有完。” 捏了一把她细软的腰肢,拿起文胸往她身上套,靳行简将她半搂在怀里扣身后的搭扣,低声问她:“家里一楼的舞蹈室装修好了,什么时候去试试?” 姜茉累得半趴在他怀里,侧脸枕着他肩膀,眯着眼睛想睡觉,没什么力气地回:“等暑假吧,现在没时间练舞。” 靳行简稍默,“嗯”了一声,终于把搭扣扣好,扶好她整理前面。 姜茉垂下视线瞟了眼严丝合缝不大不小的文胸,沉默半响,“靳行简,你买女人东西很有经验?” 靳行简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掐下她脸蛋笑:“不懂还不会查吗?” “你对我还挺有耐心的。”姜茉咕哝一句,穿上剩下衣服。 靳行简稍愣。 回想起来也是有趣,他其实很少有耐心去关注女人东西,那天晚上结束后吩咐助理去买衣服才想到有尺寸这一说,她那天用的是胸贴,无从参考,他就这么耐着性子去查,确定尺码。 他对异性的所有耐心,真是都用在她身上了。 *v* 所有科目考试结束已经是20多号,北城正值酷暑,姜茉像往年一样,简单收拾好行李前往南城。 靳行简在美国的工作即将结束,到时会去南城和她汇合,一起去祭拜沈云笙,之后处理南城的事务。 姜茉去机场时靳行简刚结束工作回到公寓,洗过澡的头发半湿,明明长着一张禁欲脸,睡衣领口却敞开极大,姜茉不客气地截屏,保存到相册,才和他聊起行程安排。 “你上次看到了,我家房子比较老旧,你真的不准备住酒店吗?” “你的床多宽?”靳行简问。 “一米五。” “住你家。” “喂,哪有看床决定住哪儿的。”姜茉小声嘟囔。 靳行简笑,“我是看你做决定。你更想住家里还是酒店?” “……家里。”姜茉笑,“那我的床如果只有1米宽度呢?” 靳行简稍顿,“你想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姜茉真的要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地塞着耳机,维护了自己和对面男人的颜面。 马上要到机场,她面色通红挂断视频,忿忿打字过去:“报警了!” 不过片刻便收到对方一条语音消息,她点开,男人性感的闷笑声一声一声传入耳模,像是在笑她的不战而退。 姜茉红着耳朵点到暂停,靳行简下一条语音跳进来。 她不敢再点开听,点了转换文字。 轿车驶入机场停车场,信号有片刻卡顿,语音条上的文字慢半拍出现在姜茉眼前。 【想你了。】 心口像被撞了一下,文字被附上温度,看到它的眼睛也因此热烫得发红,姜茉瘪了下嘴,一字一字回复过去。 【靳行简,我也想你。很想你。】 机场内依旧旅客匆匆,姜茉到时刚好登机,到达头等舱刚落座,就听旁边传来一声“茉茉?” 姜茉侧过头,祁靳正满眼含笑坐在她隔壁。 自从那天在医院分开后,祁靳偶尔发些姜氏集团的动向给她,姜茉稍一反应,明白过来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去南城处理和普安的项目吗?” 普安医疗预备在南城建立实体医院的新闻一经公布便引发了关注,目前地块已经拍下,各项目进入筹备期。姜家在去年收购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这次祁靳去南城,应该就是去谈合作。 南城,普安,姜茉又想到靳行简。 “嗯,”祁靳看她孤单一人,神情迟疑,“你一个人去看阿姨吗?” 以往每年暑假都是他陪她去,今年她离开姜家,嫁给靳行简,他不再方便做什么。 “我先过去,靳行简过两天来。” 有空乘过来提示飞机准备起飞,两个人的谈话也就此终断。 靳行简安排人来接她,下飞机姜茉也没和祁靳同行。 南城比北城湿潮许多,夏季的小院也比冬日更加生机勃发。 轿车驶近时,姜茉开了一隙车窗,清新的茉莉花香扑进来,远远的就能看到自家院子那一片绿油油的风车茉莉花墙。 来接她的男人名叫陈墨,南城本地人,见面就叫她小嫂子,自来熟,看起来对这一片也熟。 一路过来,把这条街上这半年的变动说了个遍,甚至知道隔壁阿婆的糖水铺出了新口味。 阿婆一直帮姜茉照顾着小院,昨天晚上姜茉还和她通了电话,今天打算登门亲自道谢时,一下车,发现阿婆家变化也极大。 曾经陈年积灰的旧灯箱换了新的,还没入夜,灯箱已经打开,房子面貌也明显修缮过,旧糖水铺换新颜,还请了店员。 甫一下车,阿婆就迎上来,看向她身后,“你哥没和你一起来吗?” “我哥?”姜茉有些纳闷。 陈墨降下车窗为她解围,跟阿婆说:“靳总后天到。” 又小声跟她透露,“靳总现在是阿婆糖水铺的大股东,店里硬件都是靳总出的。” 姜茉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在她没来南城的半年,靳行简顶着她哥的名头干了不少事。 家里提前请人清洁过,冰箱也被塞满,姜茉第一次过来不用自己打扫卫生,舒服地折腾了一会儿院子里的花草,早早入睡。 第二天出去买了祭奠的东西,鉴于靳行简对生活品质的高要求,将床品换成埃及长绒棉,又把他的日常用品摆出来,小屋子瞬间精致许多。 靳行简已经在飞回国内的飞机上,姜茉窝在床上,床头开着一盏小灯,心里思索着要怎么和沈云笙介绍他。 这是第一次,她在去祭奠沈云笙之前没有难过,相反的,非常想把自己的幸福讲给她听。 靳行简到达南城时已经中午,两人吃了简餐,马上前往郊区墓园,到达时,出乎意料的,沈云笙墓前已经有一束花。 不是祭拜常见的白菊百合或康乃馨,而是和姜茉手中一样的,白色茉莉花束。 姜茉侧目四望,墓园空荡荡的,只有她和靳行简两人。 靳行简也看出不同,低眉问她:“是认识的人吗?” 姜茉摇头,“往年只有我自己过来。” 铅灰色云层堆叠在头顶,天气阴沉下来,空气里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湿润,靳行简将那束茉莉暂时移开,将姜茉带来的放上去,姜茉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摆好,最后摆上去两颗糖,起身后抓住靳行简的手,面向墓碑上微笑着的沈云笙,郑重介绍。 “妈妈,他是靳行简。您还记得他吗?小时候我和您提过很多次他的名字。他是靳阿姨的小孩,因为他,我被接到北城,也有了一段与众不同的人生经历。现在,我要重新向您介绍他。” 姜茉轻咬唇瓣,亮闪的眼眸中有一层浅淡水雾,“他现在是,我的爱人,我的丈夫,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手心被很轻地握了下,身旁的男人俯下身,九十度鞠躬,再起来时,手心被更紧地握住,靳行简卸掉平时的懒散腔调,语义郑重。 第69章 “妈妈,我是靳行简,是姜茉的爱人,丈夫,也是想和她共度一生的人。请您放心,我会爱她,照顾她,尊重她……” 强撑着的眼泪在靳行简那声“妈妈”出口时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一直等到靳行简将话说完,姜茉才弯起唇角抹掉,她轻呼一口气,鼻音浓重。 “我其实是开心的,妈妈您不要担心,我现在过得很好,有人爱我,有人疼我,还找到了以前的朋友。” 她拿起那两颗糖,“您也好久没见到这种糖了吧,黎冬好不容易才买到,她说那家糖厂要经营不下去了……” 姜茉坐在墓碑前,轻声细语和沈云笙讲述这半年的经历,报喜不报忧,只把那些开心的事讲给她听,靳行简站在一旁默默陪着。 一直到天空飘下雨丝,两人才准备离开。 路过保安室时,雨丝已成雨珠,急速坠落,和姜茉相熟的保安大叔喊住两人,“要不要雨伞啊?要么进来避一避?” 距离停车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姜茉忙拉着靳行简躲进去,头发上落了些雨,姜茉随手拍了拍,大叔找出干净纸杯给两人倒温水。 窗外雨势更急,监控摄像中雨雾弥漫。 姜茉捧着纸杯,想起沈云笙墓前的另一束茉莉花,抬起头问:“张叔,今天有其他人来看望过我妈妈吗?” “有啊,”张叔将窗户关上,蓬勃的雨声被隔绝在外,声音在密闭的保安室中更加清晰,“每年都有,你上午他下午。” “今年么,你下午,他反倒上午。” “你们不认识吗?我一直以为他是你爸爸。” 握着纸杯的手有些发抖,姜茉嗓音轻颤,肩膀被靳行简揽住时,她问。 “他长什么样子?您这里的监控能看到吗?” 第46章 糖果 淋湿 姜茉坐在电脑前, 将监控前前后后看了三遍。 监控位于墓园四角,只能照见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头顶的黑色费多拉帽檐宽大, 将眉眼完全遮住,气质神秘而高贵,露出的下颌线坚毅,走过转角时,从侧面隐约能窥到帽子下浓而黑密的头发。 靳行简站在姜茉身后,手掌搭在椅背上,凝神看了一会儿, 低下眼眸问她:“认识吗?” 姜茉沉默着摇头,松开鼠标。 窗外雨势转小, 司机撑着伞上山来接人,两人离开。 “会失望吗?”靳行简路上问姜茉。 姜茉垂着眼睫靠在靳行简肩上。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曾经问过沈云笙,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 只有她没有。沈云笙那时候把她搂在怀里, 拍着她的背告诉她,她有爸爸,她的爸爸高大,英俊,只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回来要很久很久,或许等她长大才能回到家里。 后来沈云笙去世, 她被送到福利院,混在无父无母的孩子堆里,听他们讲起记忆中的爸爸妈妈时也会尝试着去想, 自己的爸爸会是什么样子,妈妈说的长大是多久。 福利院每年都有小朋友被领养,也不止一个家庭想要领养她,她听说被领养后可能就要离开南城,就要离开沈云笙,所以院长每次询问她意愿时她都会拒绝,她也曾想过,或许哪天她的爸爸就来了。 姜商元符合她对父亲的所有已知信息,也有和沈云笙的婚纱合影,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在姜商元来接她时离开南城,跟着他走了。 再后来,她离开姜家,对亲生父亲也再没有过期待。 “不会,”姜茉情绪恹然,“如果真的是,那他早就来找我了。” 如果真的是她的爸爸,怎么会只来看妈妈。 怎么会二十年不来找她。 那人只是妈妈沈云笙的一位故人吧。 这件事就像今天的小插曲,没有过多在姜茉心中停留,回到小院时,歌曲已经播放结束。 司机将两人送到就离开,姜茉打开吱呀作响的院门,引靳行简进去。 春初时他来过一次,春末也来过,今天是第一次进门。 那时寒凉萧索的小院,如今夏景盎然,院墙上的风车茉莉正绽放,香气浮动,如白色花海,秀挺的绿枝随风轻曳。 整座屋子面积也不及天樾一间主卧大,装修布置时应该是尊向她的喜好,轻柔的小女生调调,可是即使只住几日,屋子里面依旧挤满她和他的常用物品,一进来,像回了家,全无陌生感。 两人在墓园淋了少许雨,身上衣服湿潮,姜茉翻出两套衣服,拿了自己的往浴室走,匆匆冲完热水澡出来时靳行简正站在冰箱前,似乎正在发愁晚上吃什么。 桌上放着一碗洗得晶莹剔透的葡萄。 “阿婆来过啦?” “嗯。” 姜茉坐到桌边拿了一颗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看靳行简俯身在冰箱里翻找,拿出一袋半成品看完配料表又塞回去,翻出手机叫附近的饭店送菜过来。 她做饭不在行,只塞了方便烹饪的食品进去,日常对付一下,看来没有和他意的。 等靳行简洗好澡,饭菜也送到了,两人吃好晚饭,洗漱好,不过晚上九点。 隔壁阿婆刚收店,隔着一道院墙,有轻微的桌椅摩擦声。 城市边缘安静,夜色浓重,草间虫鸣声悦耳。 淡淡的茉莉花香浮动在房间内。 两道身影亲密地相拥在一起,将思念缠绕进绵密的亲吻中。 姜茉在压在绵软的被子里,腰肢被潮热的手掌掐住,裸露的肩头落下一个又一个湿吻时,院门被叩响,阿婆的声音遥遥传来,听话音是要给她送糖水。 阿婆昨日也送了。 念及此,姜茉匀了下呼吸,撑起手臂,将衣服往身上拉,“阿婆过来送糖水。” 靳行简伏到她身上,侧颈去吻她唇,唇齿间吐出两个字,“关灯。” 姜茉被他亲得发昏,撇开脸笑,“要不要做的这么明显啊。” 见他额角渗出汗,一副极力忍耐的模样,姜茉抱着他脸亲亲,“等我,很快,一分钟!” 靳行简趴到她肩膀上,脖颈上的汗和她的交融,沉沉地叹口气,从她身上起来,“我去。” 可某处的身体反应实在不允许。 姜茉一边笑他一边从床上爬起来,身上衣服拉好,趿拉上鞋小跑着去开门。 却忘记自己的脸颊红得像苹果。 阿婆将糖水递过来时瞅了她好几眼,临走时大概没忍住,还是念叨了句,“不早了,你哥今天不走的话,我那边有间空房间可以住。” 姜茉含混着应了声不是哥哥,端着糖水溜进去,才放在桌面上人就被揽腰抱走,靳行简语带抱怨将她往床上压,“聊这么久。” “才说了几句……”她想起阿婆的话,顿时笑得不行,在他吻过来的时候往旁边躲,“你知道阿婆干嘛过来吗?” “阿婆说天色不早了,她那有空房间可以让你住。” 靳行简垂额笑,把她往身上抱,伸手去抽屉里拿安全套,“是提醒我今晚让你叫几声哥哥吗?” 姜茉震惊,一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刚才他拉开抽屉的瞬间她看到里面不止一盒,一是她上他下的姿势入得太深,每次都能丢掉半条命。 见她目光留在抽屉那没收回,靳行简干脆把里面的各种样式都拿出来让她挑,“想先用哪种?都是你喜欢的。” “什么呀,”姜茉锤他,脖颈一片瑰色,“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 家里的安全套从来不用她准备,她对用了哪种也完全没印象。 “从你的眼泪,身体反应,出来的快慢……” 姜茉羞窘得听不下去,想要下去,被靳行简扣住腰,他各种样式各留一个在外面,“都试试,看你最喜欢哪个。” “……我不想知道,我也不想在上面。” “只有一张床,宝贝,”靳行简吻她粉红的耳尖,语调懒散地贴着她耳朵说荤话,呼吸生痒,“床淋湿了没办法睡。” 他又替她着想:“或者先去沙发那?还是浴室?” 刚说完就被骂了一句变态。 养精蓄锐二十余天的男人体力充沛,这一晚上姜茉过得异常颠簸,老房子隔音差,她咬着嘴唇轻呜,又被他哄着撞着叫哥哥。 今晚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她手指上的殷红小痣极其感兴趣,含弄着她的手指一遍遍舔过那里,又拉着湿润的手指去贴他心口。 这一晚太累,姜茉第二天天光大亮时才睡醒。 房间里窗帘拉着,空调徐徐送着冷风,靳行简坐在她身边,正低声用英文和对面交流。 姜茉往他身边蹭了蹭,手臂环到他腰上,心里似有暖流涌动。 第70章 这种睁开眼就能看到他的日子真好。 起床时已经将近中午,两人没再叫餐,换好衣服出门,院门上不知是谁挂了一个手提袋在那儿,印有绿叶边纹的袋子风格清新,里面大半包她最爱吃的软糖。 “黎冬托人拿给我的吗?”姜茉惊喜道。 “嗯?”靳行简看过来。 姜茉伸手翻了翻糖,意外发现一张写有她名字的便签,脸上的笑容稍凝,她把便签塞回去,快步把糖果放进屋里,拉上靳行简,“走吧,肚子饿死了。” “谁送的?”靳行简问。 不太想让他知道她和姜家还有牵扯,她笑着说是一个老朋友蒙混过关。 姜茉早饭没吃,两人并没有走很远,驱车到就近商圈的一家粤菜馆下车,正值用餐高峰,餐厅内已经没有空位,姜茉吸着鼻子感叹了句好香,拉着靳行简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就听有人遥遥喊了声“小嫂子”,陈墨从餐厅里走出来,到近前才笑叫了声“靳哥”。 “带小嫂子来吃饭吗?”他问。 靳行简平淡的应一声,因这称呼勾了下唇角。 陈墨察言观色惯了,见这边客满两人准备离开的架势忙说,“这家餐厅平时要提前一个月预订,”又问,“去我那桌凑合一下吗?菜刚点了还没上呢。” 年初时他到北城,本来打算跟着靳行简做智能家居,靳行简临时调整策略,将技术骨干全部从云来科技撤离,问他愿意不愿意暂时去普安过渡,南城项目启动时又把他调了过来。 姜茉饿得厉害,见靳行简一副让她做主的样子,还是问了句,“会耽误你们谈工作吗?” “不会,今天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就是朋友们聚聚。”陈墨忙说。 姜茉这才点了头。 穿过熙攘的大堂,姜茉跟在靳行简身后进到包厢里时一愣,有种拉着人转头离开的冲动。 包厢内餐桌旁稀稀拉拉坐着几人,侧对这面的男人微低着头,电话贴在耳边,灰蓝色亲王格西裤包裹住两条长腿,上身一件纹理感细密的浅灰色衬衫,鼻梁上一副细框眼镜,整个人温润优雅。 祁靳侧过头时也是一愣,目光越过靳行简,落在他身后的姜茉身上,与她四目相对。 大堂里的人声涌入,包厢内静了一瞬,陈墨没察觉到气氛异样,热情地介绍。 “这是我们靳总,靳总太太,今天恰巧来这边用餐。” 靳行简收回落在祁靳身上的目光,拉上姜茉手腕进门。 其他人站起来同两人寒暄,服务员有眼色地过来加餐椅,陈墨将主位让出来给靳行简,自己往外挪了两座。 姜茉就这么坐到了靳行简和祁靳中间。 上次在医院时她就察觉到靳行简和祁靳之间莫名的火药味,此时一坐下便侧眼去看右侧的靳行简,完全没注意左侧投来的目光。 靳行简年纪轻轻名声在外,是被追崇奉承的对象,一坐下便有人将话题转到了他身上,他不紧不慢地替她倒着水,让她点餐加菜,边与那人谈笑,看起来并没有把祁靳在这这件事放在心上。 姜茉放下心。 顶着靳太太的名头,又有靳行简事无巨细的时刻关照,投注在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目光一直不少,姜茉低头默默吃饭,总有喜欢的食物转到她面前时才注意到左侧不时停下转盘的手。 姜茉借着去拿酒杯悄悄侧目。 祁靳正执筷夹起眼前菜碟里的菜,慢慢入口,并没有看她,所做的事也好似和她无关,姜茉收回目光,正要去夹眼前的冷菜,靳行简已经执筷帮她夹了过来。 他刚与人说完话,左臂搭上她椅背,侧身贴过来时几乎是将她搂在怀里,低哑的嗓音响在她耳侧,“乖一点儿。” 她哪里不乖了。 姜茉默默看向手中的酒杯。 泛着果香的黑皮诺色泽明亮鲜艳,灯光下一晃,如流动的宝石般优美诱人,她轻啧了下嘴放回去,没注意到正上汤的服务生,叮的一声脆响时酒杯被刮倒,服务生手上的汤也不稳,有侧倾趋势。 靳行简忙将她揽进自己怀里避开躺倒流出的酒水,同时,服务生手腕被人向后一拉,汤水跌落在桌面上,四溅开来,姜茉手腕上落下的几滴有些烫,大部分落在了祁靳身上。 桌上因这边的意外变动暂时歇声,目光朝这边聚拢,服务生不停道着歉,脸色胀得绯红。 祁靳抬了下手表示无碍,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他起身用餐桌上的纸巾沾了几下,看向姜茉:“我去处理一下。” 这是两人今天第一次对话,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姜茉僵直着脊背被靳行简护在怀里,轻轻点头。 祁靳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朝外走,一颗糖从他口袋里漏出,落在地上蹦了两下,停在靳行简脚边。 第47章 哄我 口红亲花了 糖是她最爱吃的那种, 糖纸同她收到的一样,浅黄色,两端扭起。 姜茉忽地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将话和靳行简讲清楚。 这边的状况并没有占用桌上人太多视线, 交谈声很快继续,服务员过来小心收拾好桌面,一切恢复井然。 就在姜茉以为那颗糖并没有引起靳行简注意时,他将她放回位置,俯下身,修长的手指一拢,将糖扣进掌心, 之后似是他掉落的一般,极其自然地放进自己口袋。 姜茉瞠目看他, 靳行简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很快又被人拉着聊起上月的高峰论坛。 她却看出他不大高兴。 祁靳的衣服大概很难处理,很久没回来, 姜茉心里压着事情, 吃了一点东西后渐渐坐不住, 等靳行简结束话题,她手指沉下去碰了碰他腿,小声叫他:“靳行简,陪我去趟洗手间。” 靳行简微扬眉梢,撤开座椅陪她出去。 这家餐厅上下两层, 洗手间在远离用餐区的角落,临近楼梯的拐角处。客人上下楼使用电梯居多, 这里反而被空置下来。 姜茉拉着靳行简在拐角处停下,开门见山老实交代:“上午的糖是祁靳哥拿给我的,我没和你说是怕你不高兴。” 用餐区的人语声遥遥传来, 靳行简站在姜茉面前,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垂眸看向她,手揣在兜里,捏着那块糖,嘴上问的随意:“我为什么不高兴。” 姜茉微蹙眉,不解地抬着头,“上次在医院你和他相处不是不愉快嘛,你也不想我和姜家人过多接触。” “是么,”靳行简脸上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幽幽的目光盯得姜茉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不适地眨了眨眼,这才问她,“认识我的字吗?” “嗯?认识。”她不止一次看过他签字。 靳行简唇角很轻地勾了下,姜茉轻呼一口气,正以为解释清楚了,就见靳行简敛下眉眼,朝她趋近一步,平铺直叙的语调告诉她:“我现在确实不高兴,需要宝宝哄我。”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姜茉后背抵着墙面,冰凉感透过一层单薄的布料蔓延到她身上,靳行简慵懒散漫的目光锁住她,他的呼吸扑簌簌地落到她唇角,带着葡萄酒的香甜,潮热的手心握住她腰,垂着颈,要吻不吻的架势。 姜茉疑心他在耍赖,可喉咙仍旧不自觉地咽,她踮起脚,正要吻上去,被经过的脚步声惊醒,忙侧额吻在他下巴上,退回到后背贴近墙面,生硬地哄:“好了靳行简你不要生气了。” “这么敷衍啊宝宝,”脚步声渐远,靳行简躬腰抵上她额,唇贴得更近,以十分亲密的姿势低声蛊惑:“想一想该叫我什么,该亲在哪里。” 习惯了叫他名字,最亲密时也不过被他哄着叫过哥哥,眼下的状况姜茉实在叫不出口,垂着的眼睫轻颤,眼下是他薄而韧的唇瓣,丝丝缕缕的呼吸缠绕着她,将她往那处拉拽,姜茉闭上眼睛,任凭自己跟着感觉踮脚吻上去,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轻轻一动,准备撤回时被他掐住下颌,唇瓣被他捕捉住,辗转吮吸。 唇上忽地一痛,靳行简声音很沉,“下次乖一点。” 姜茉吃痛得蹙眉后仰,想要抗议,被他追着更深地吻住,他力道大,舌尖紧紧纠缠,姜茉很快舌根发麻,氧气渐渐不够用,晕晕乎乎得快要站不住,指尖探向他衬衣,紧紧攥住。 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将这个吻打破,靳行简扣住她后脑让她额头抵住他肩膀,低头在她头顶亲了一下。 姜茉的听觉在此时变得异常敏锐,靳行简心脏处传来的咚咚声,自己强行压抑住的短促的呼吸声,楼梯间慢悠悠靠近的交谈戛然而止,换成匆匆而过的脚步声,这一切在她大脑内演绎出具体画面——倚墙而站明显发生过什么的一男一女,匆匆经过目光不时飘向男女的路人。 第71章 或许角落里的摄像也在记录这一切。 她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靳行简放开她时,姜茉揉上自己耳尖,扯了扯,男人懒散地插兜站在一旁低头看她,拿出那颗糖剥掉糖纸后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脸上浮现出笑意,像是终于不再生气。 等姜茉面色恢复正常两人回去时,菜已经上齐,祁靳也已经回来,他身上的衬衫经过处理已经看不出污渍,手正从外套口袋里出来,见他们进来,目光在她脸上稍钝,将外套搭回椅背。 想到祁靳的糖此刻已经在靳行简肚子里,姜茉默默瞪了他一眼,回到座位上时她稍侧身,向祁靳道谢,为那袋糖,也为刚刚的事。 “没什么,”祁靳态度一如往常的温润,“听说这家糖厂经营不下去,昨天看到这糖就全部买给你了。” 姜茉莞尔,手臂被忽地一握,靳行简递了张纸过来,她不明所以地接过,靳行简懒散地靠着椅背,搭叠着腿侧身看她,遥指她唇角,“口红亲花了。” 又问她,“我嘴上有吗?” 桌上人其余人仍在交谈,靳行简声音也不大,姜茉仍旧僵硬着脊背腾地脸红。 她抬头看靳行简,他的唇只是比往常更红些,像是刚刚用力使用过,看不出她的口红痕迹。 可是太尴尬了! 靳行简怎么没有早点告诉她! 这下看到的人都知道他俩饭吃到一半出去干嘛了! 祁靳肯定也听到了,原本就停留在酒杯上的视线偏向另一侧,掩饰性地端起酒杯抵到唇边。 姜茉攥紧纸巾,低头想把脸捂住。 都怪靳行简刚刚勾引她! 一顿饭吃得把脸都丢这儿了。 两人又在南城住了几日,等靳行简处理完工作一起飞回北城,程虞苏迈暑假开始,也从美国飞了回来。 姜茉七月份开始要去博物院报道,和程虞苏迈聚过一次便匆匆开始实习,靳行简整个七月都在北城,几乎占去了她全部休息时间,某一日程虞抗议她严重重色轻友,她才被放了出去。 程虞倒不是只叫她去她家里玩儿。 靳老爷子寿辰在八月,宴会是杨茹一起操办,邀请名单也在她手中。 程虞叫姜茉过来就是为这事。 夏日暑热,两人像上学时那样,冰了整个西瓜从中间切开,一人抱着一半坐在泳池边吃。 “付家也在邀请名单内。”程虞说。 姜茉对此倒不意外,付太太和杨茹交好,两个年龄加在一起能是她四倍的人,还在背后一起编排她呢,什么罪名都往她身上贴。 让她意外的是另外一件事。 “付馨瑶昨天回来了,”程虞挖了一勺西瓜一脸神秘,“她这次肯定会去宴会,知道为什么吗?” 姜茉有片刻恍惚,她已经有半年没听过付馨瑶名字,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年前在南城酒吧,之后付馨瑶被靳行简送出国再没了消息。 她回过神,示意程虞有话直讲。 “靳君景不是还有俩儿子吗,杨茹着急让靳麟宇联姻增加筹码,就找到了付家,付馨瑶的堂姐,两家婚期都定了,没想到堂姐谈了一个死活也不愿意分,被逼急了直接跑了。付馨瑶这次回来就是救急的。” 程虞手肘杵姜茉,“你俩没准儿成妯娌呢。” “……”姜茉将勺子插在西瓜上,没了继续吃的心情,“他俩在一起真是两只癞蛤蟆逛夜店。” “什么意思?” “一个比一个能蹦跶。” “……” *~* 靳老爷子的寿宴安排在恒臣旗下度假庄园,要送的礼物靳行简早已准备好,姜茉在此基础上添了一副字,自己写的,算是对老爷子的一片孝心和祝福。 宴会还没开始,厅内衣衫鬓影间香气浮动,男人们着正装,游刃有余地攀谈,巩固关系,寻找利益伙伴。女人们个个贵气非凡,身上随便一件首饰拿出来能换普通人一套房子。 在姜家时如要出席宴会,祁静云总是带上姜檬,姜茉从没参加过这种场合,和太太们并不大相熟,靳行简也无需她交际应酬,她本想躲起来偷闲,却因是这场宴会的半个主人,再加上靳行简风头正劲,在集团里已经明显将舅舅靳君景压了下去,被太太小姐们推崇备至。 从某种意义上讲,男人的地位就是女人的地位,不用姜茉自己费心,周围人已经揣摹着她的心思说话办事,等她应付完几波人,准备跑去找程虞,付馨瑶挽着靳麟宇亲密无间地走进宴会大厅。 两人变化不大,一个娇俏造作,一个温润笑面,还都是姜茉讨厌的假惺惺模样,姜茉悄悄翻了个白眼,端着酒杯飒飒然从旁边经过,听到付馨瑶正腻着嗓音和靳麟宇抱怨前天拍下的那串宝石项链颜色太重配今天的裙子不好看,靳麟宇柔着嗓音哄她下次拍卖会再去看看,两人在外人眼里活脱脱一对恩爱小情侣。 程虞自然也注意到了,将姜茉拉到二楼向下俯瞰。 靳麟宇挽着付馨瑶向里走,中间路过靳行简时目光未曾偏离一寸,最终,两人与靳君景夫妻、付馨瑶父母站在一处,靳行简与沈怀京纪二等人时在大厅另一侧。两拨人均被与之利益捆绑的宾客围拢谈笑着,中间数米宽的空旷地带偶有人穿行。 在姜茉上学读书不问世事的这段日子里,靳家较之前更为泾渭分明。 程虞站在姜茉身边叹了一声,“付家这半年过得并不好,付馨瑶也是真的要嫁给靳麟宇了,爱情在权势、地位、利益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付馨瑶亲密地挽着靳麟宇,笑容明媚地与旁人说笑,她顺了一下头发,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惹眼,姜茉沉默下来,年前为了靳行简多次构陷她的人,不过半年时间,就要和靳行简的对家喜结连理,或许不是爱情不值一提,是爱情背后带来的扭曲恨意有着难以估量的附加值。 手臂被挽住,程虞笑着看她,“你不一样呀,茉宝你是真的嫁给了爱情,像你和靳行简这样相爱的真的不多。” 宴会准时准点开始,姜茉虽然不是主角,等到快结束时也已经浑身疲乏。 宾客被一波波送走,靳行简被靳老爷子叫到后面不知说什么,姜茉揉了揉发酸的脚踝,起身去洗手间,进去时付馨瑶正在洗手台边补妆,价值不菲的钻戒被她摘下放在台面上,戒圈上缠绕几圈丝线,像是原本的尺寸并不合适用来调整的。 付馨瑶目光稍侧过来,在镜子中与抬起眸光的姜茉对视上,脸上明媚的笑容早已不在,盯向姜茉的目光饱含怨恨。 姜茉并不想在这里和她多生是非,面无表情收回目光,与她擦肩而过。 等出来时,付馨瑶仍站在那,戒指被她重新戴回无名指,妆容精致如初。 姜茉在距离付馨瑶最远一处的洗手台前站定,按了一泵洗手液,慢慢冲洗着手,她今天仍戴着样式简洁的对戒,价格在天价钻戒面前不值一提,在付馨瑶眼中却格外刺目。 白色细腻的泡沫慢慢冲过戒圈时付馨瑶开口:“姜茉,你少在心里笑话我。” 姜茉关上水阀,侧头与付馨瑶对视上,抽了张纸巾缓慢地擦起手,想到她戒圈上的丝线,出口时话音平定,“我没笑你。” 或许是有一点同情在的。 付馨瑶的人生,一直被爱恨支配着。 付太太和杨茹都知道她对靳行简的感情,却依旧让她嫁给靳麟宇,不合尺寸的戒圈,及时的救场,她在这场婚姻中,不知道又有多少选择余地。 或许是察觉出姜茉的想法,付馨瑶皱眉看向她,不过片刻怒容消散,脸上挂着讥诮的笑。 她抱臂看向姜茉,“姜茉,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对你吧?” 擦手的动作一顿,姜茉将纸巾丢进废纸篓,付馨瑶没有等她回答,自顾自说下去。 “行简哥从回国后就计划着和你结婚。” 她牢牢盯住姜茉的脸,看到姜茉明显愣怔时翘起唇角。 “至于为什么,你自己去问他会比较好。” 第48章 敏感 疼老婆 类似的信息靳麟宇也透露过不止一次, 姜茉眼睫未眨地看向付馨瑶讥诮的唇角,缓慢地叫她名字,“付馨瑶。” 付馨瑶仍抱臂站着, 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姜茉生得就比她高,今天又穿上了高跟鞋,垂下眼睫时视线睥睨,“收回你称呼里的'哥'。” 她挺直脊背向外走,鞋跟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哒、哒声,侧身和付馨瑶擦肩而过时留下一句:“不要对别人老公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第72章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 姜茉手臂被紧紧握住,付馨瑶恼怒的嗓音席卷而来, “姜茉,你以为如果不是为了遗产,靳行简会娶你吗?!” 姜茉眉心微蹙, 转过身反唇相讥:“你和靳麟宇联姻不是为了遗产?” 付馨瑶脸色瞬间发白, 咬着牙关没说话, 姜茉拂开她手,转过身离开,心脏却往下沉了一寸,不安感慢慢涌向神经末梢,皮肤似是一张紧绷的网, 用力包裹住她动荡的情绪。 大脑里迅速回转起结婚时靳行简的话,他是明确说过要她帮他争取与hayden合作的, 只是到真正执行时,她在hayden家楼上听到hayden说她帮了大忙,会重点考虑与靳行简合作时, 靳行简却笑着拒绝,他说,“那是我太太的价值,你不能借此利用,要肯定她,支付酬劳给她,郑重感谢她。” “而你选择和我合作,那一定是我的价值使然。” 在他与hayden达成合作时,他说她辛苦了,握着她手说她能帮到他。 那她应该是帮到他了吧? 这个问题并没有容她多想,靳行简结束和靳老爷子的谈话,出现在走廊那一端,姜茉脚步未停,即刻朝他走去,到他近前心绪才平定些。 男人拉住她手腕,朝她身后遥遥看过去一眼,带着她一起下楼。 付馨瑶还站在原地,正注视着这边,距离太远,姜茉看不清她表情,只觉得原本盯在自己身上冰冷怨怼的目光在靳行简出现后有所收敛。 大概是之前她连续被付馨瑶算计,靳行简上下打量她,开口便是问:“没被欺负吧?” “没有。” “我哪有那么弱,以前也没吃亏呀。”姜茉小声嘟囔一句,脑子里转过刚刚没想明白的问题,还是决定问出口,“靳行简,和hayden的合作,我真的帮到你了吗?” 靳行简下楼的步子稍滞,向她身后扫过去一眼才笑着开口:“怎么突然问这个?” “其实,那天我在楼上听到你说话了,”姜茉坦诚答道,真挚的目光看向靳行简,唇角露出笑容,“你能肯定我,尊重我的成果,我很开心。” 后半句她咽回嗓子里没说。 靳行简喉咙重重滑滚一下,眼神飘开,将注意力移向楼梯,等踩到地面时捏着她的手指笑说:“也帮到我了。” 姜茉轻呼一口气,心中一松,那层缠绕着的网陡然一松,没再把付馨瑶的话当回事。 在付馨瑶和靳行简之间,她当然选择相信靳行简。 姜茉握紧靳行简的手雀跃着向前,没注意到男人脸上一晃而过的犹豫,问道:“外公找你什么事呀?” “公司里的事。”靳行简轻描淡写的揭过。 姜茉“喔”了声,连她都看得出靳行简与靳君景之间日益明显的争斗,身在其中的靳老爷子不可能没察觉,那这场谈论一定不会愉快。 就像上次她偷听到的,靳老爷子规劝靳行简让步,努力维持这个家的平衡。 可是平衡的支点在当年靳星允和靳行简接连遭遇车祸时就已经被击得粉碎,多年平静下是少年隐忍的痛苦蜕变。 她在这件事上帮不上忙,便没再问,上车后跟靳行简聊起些在网上刷到的小段子,靳行简今天喝了点酒,闭目靠进座椅,握着她的手缓慢地应。 察觉出他的疲惫,姜茉没再说,靠上他肩膀缓缓睡去。 靳行简睁开眼,五指插入姜茉指缝,收拢,将她握牢,目光虚浮着漂在空中许久未动。 心中的不安暂时被抹平,日子继续平滑着向前。 付馨瑶和靳麟宇迅速领了证,付靳两家迅速利益捆绑,婚礼进入筹备期,姜茉回老宅看望靳老爷子时两人碰过一面,谁都没理谁。 程虞苏迈暑假结束,飞回美国继续读书,和姜茉又改为网上交流。 商场上的交锋暗藏在一条条新闻背后,付靳联姻的消息只在放出时炸出了水花,迅速被hayden的h.z集团进军中国市场覆盖,与之合作的靳行简一手创办的eterno也在国内声名鹊起。 aria在八月时就来到中国交流学习,只是过来后便一头扎进各大国博省博,到开学时又狠忙了一通,消息每天雪花似的飞进姜茉手机,到两人真正碰面已经是九月下旬,姜茉保研笔试前一天。 那时的北城已经进入秋季,秋老虎偶尔发发余威,一场雨过后被老实地拍打缩回窝里。 姜茉在这场温度赛中有点小感冒,没能和aira一起品酒,让aria有点小惋惜,不过并不耽误两人知无不言。 从aria来中国后的见闻聊到在a大的学习生活,最后转到男人身上。 aira漂亮洒脱,恋爱谈了不少,追求她的男生也一直不少,说到结婚对象标准,aria却提到了靳行简。 “那其实是我爸对我未来老公的要求,有野心,爱事业,也要疼老婆。”aria捏姜茉脸颊,“瞧他把你照顾得多好,我送你的特产都没有使用余地吧?” 姜茉要庆幸aria用“特产”带指了某样物品,那件“特产”她本来想丢掉,但考虑到是朋友送的,最后将它留在了行李箱中,至于那个行李箱,已经被她塞进衣帽间角落。 “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aria朝姜茉眨眼,“其实我爸一早就非常欣赏jin,在家里看到他的杂志访谈时还说过以后或许会有机会合作,没想到,后面真的给他合作上了。” aria来中国月余,说话越来越地道,姜茉却无心欣赏,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微愣后问:“原来hayden先生早已属意与靳行简合作吗?” “是呀,”aria答得痛快,她喝了一点酒,脸颊泛上坨红,却毫不影响思维逻辑,“后来我和你阴错阳差认识,他简直高兴坏了,一面觉得自己的画有救了,一面迅速将你和jin请到家里,这叫什么?一箭双雕还是双喜临门?” “不过他是只老狐狸,”aria继续说,“只表达对你的欣赏,却吝啬当面赞美jin,他说做生意也像君子之交,要淡如水。mo你懂吗?反正我是不懂啦。” 姜茉摇头,hayden的答案与靳行简那日告诉她的有所出入,她蹙起眉,撑着下巴开玩笑说道:“我还以为我也在这件事情中也为靳行简出了力。” aria稍愣,大笑着又来捏她脸,“我的mo宝确实厉害,在工作上是老hayden太过古板,”她列举家里亲戚的例子,“曾经妈妈那边的重要亲戚想和他合作,他说对方能力不足不堪重任,气得妈妈和他吵架,到最后也没能合作。” “我爸呀,说好听点是在生意场上有自己的行为准则,说难听点是不近人情。” 清吧里灯光暖照,温度适宜,姜茉指尖却有些发凉。 按照aria的描述,hayden不可能因为她为他修副字画就给靳行简放水,那她其实,在与hayden合作这件事上并没有帮到靳行简。 那他是在…… 姜茉不敢再想,有些晃神,付馨瑶的话趁机挤进脑海翻搅。 她拿出手机,找到靳行简的号码,却忽地没有了按下去的勇气。 两次三番揪着一个问题追问,没有问题也会问出问题。 或许是她对这件事太过敏感了? 靳行简那样说只是在照顾她的心情。 姜茉放下手机,又和aria聊了一会儿别的。 靳行简上周飞去香港,明天上午回北城,姜茉的保研笔试也在明天上午,晚上她干脆住在宿舍,等笔试结束去找他一起吃午餐。 笔试地点在她熟悉的考古楼,周遭是熟悉的同学,姜茉静下心,答完试卷后开机。 靳行简乘坐最早的航班回来,已经在她笔试时降落,林源也将靳行简的行程发了过来。 姜茉对照日期和地点去看。 今天上午靳行简在eterno国内分部。 落地后的短短两个小时,他被安排了六项工作,姜茉没再急,蹓跶到校门口时,李叔的车已经在等候。 到了地点,姜茉轻车熟路地刷卡上楼。 暑假时她在博物院实习,每周有几天可以早早下班,很多时候就跑来接靳行简,与这里的前台也已经混熟。 笑着和前台小姐姐打过招呼,小姐姐提醒她靳总这会儿应该正在会客,交代让她去办公室等,将她送上靳行简私人电梯。 电梯一路上行,打开后姜茉迈出,朝靳行简办公室走去。 今天助理团队的位置空着,不知是去忙什么了,有人的签字笔掉在桌边,姜茉路过时顺手捡起,快走到靳行简办公室时,听到里面压抑的争吵声。 第73章 办公室的玻璃幕墙单向透视,姜茉看不到里面情形,走近去听,办公室门没有完全关严,留着一条细缝。 里面的那道声线她很熟悉,是祁靳的。 她从没听过祁靳如此愤怒的质问。 “你这样利用她,想过她知道后的后果吗?!” 而另一道声线她更为熟悉。 原本应该在会客的靳行简此刻正在办公室内,声音更沉,也更冷。 “你从哪儿知道的?” 第49章 瓦解 跟我回家好吗 姜茉心脏倏地一跳, 不安感迅速卷向全身,她无声走向门口想要听得清晰些。 一门之隔的办公室内,隔着一张办公桌, 祁靳站在靳行简对面,手握成拳青筋蹦现地撑在桌面上。 “提前换掉她酒里的药,把房子借给她住,和姜家从来没有往来的你在她回姜家时及时出现,带走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她。如果光是这样说,有没有感动到你自己?” 每一桩每一件都能和自己对应上,姜茉的心脏一寸寸往下沉, 血液冲向头顶,耳道中响起嗡鸣声, 里面两人的声音像是被隔绝在世界之外,带着一股不真实感。 在靳行简的无声沉默中,祁靳声线突地冷厉, “这一件又一件事情的导向是什么呢?是她终于信任你, 终于答应嫁给你, 是你因此按照靳星允遗嘱可以拿到她留给你的巨额遗产!拿到搬倒靳君景的筹码!达成你的目的!” 祁靳猛地探身,伸手揪住靳行简衣领,“那姜茉呢?!你有想过姜茉吗?!她已经被姜家伤得千疮百孔,你有想过她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样吗?!”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向姜茉,她呆愣在原地, 大脑一片茫然。 靳阿姨的遗嘱是什么? 跟她有关吗? 靳行简和她结婚,是为了拿到靳阿姨的遗产吗? 那她是什么, 是他复仇的工具吗? 办公室内两人的对峙还在继续,靳行简的声音清晰传来:“是靳君景让你来的。” 他言语笃定,却并没有反驳。 视线迅速模糊, 巨大的悲戚感将姜茉淹没,她张着唇无声吸气,喉咙和气管却似被堵住,氧气团在口腔里,缺氧的心脏像被扎了千万根针,针被拔出,鲜血顺着针眼汩汩淌出,她整个人抽痛得无以复加,弯下腰想要缓解,心脏却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她怎么都没想过,靳行简和她结婚的真相会是这样。 她怎么都没想过,疼爱她的靳阿姨会让她成为一道筹码。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她得到的爱永远带有目的? 为什么她得到的爱永远都有附加条件? 房间里响起沉闷的打斗声,似乎有拳头击打在脸颊上,有人闷哼出声,桌子似乎被撞开了,哗啦啦的笔纸散落声从门缝里传出来,祁靳愤怒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我不是谁派来的!我他妈只问你想过她吗?想过后果吗?!” 靳行简闷哼一声,冷戾的声音盖过他的,“我怎么没想过?!我就是太知道后果才不敢告诉她!” 他拎着祁靳衣领,压低声音警告,“你最好也是这样!靳君景故意将这些信息透露给你,就是让你让我让姜茉都不好过!她一会儿就要过来……” 姜茉抹掉眼泪,拖着疼痛的身体快步向外走,将两人的话音甩到耳后。 大脑中嗡嗡作响,身体机械地运转着,似乎有人同她笑着打招呼,又问了什么,她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回答,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出的门,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的学校,手机振动到她虎口发麻时,时间已经转至午后。 湖上的风轻拂脸颊,依依垂柳点向湖面。 手机电量即将告磬,未读消息未接来电已经积攒至几十条,全部来自一人。 眼睛久哭过的涩胀感还在,鼻子也还堵着,姜茉麻木地任凭电话振动着,在即将自动挂断时缓慢地贴至耳边。 一段静默后,靳行简疲惫沙哑的嗓音响起,“怎么这么久没接电话?李老师那边的事处理好了吗?” 姜茉沉默几秒,才恍然想起似乎是她出他公司时,和前台交代老师有急事找自己。 “还没好。” 她带着鼻音出声,两边同时沉默过后,靳行简开口:“吃午饭了吗?” “没有。” “一会儿忙完记得去吃,”靳行简稍顿,又风声吹进听筒,“你现在在哪里,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姜茉低下头拒绝,“我会记得吃,一会儿处理好后我回学校,明天要面试,今晚要回去准备。” 又是很久的沉默过后,靳行简“嗯”了一声,问她:“明天几点结束?我来接你回家。” “还不知道,或许会很晚。”姜茉的哭腔快要压抑不住,胡乱地说了一句“我要去忙了”挂断电话。 湖畔的风继续吹着,有鸭子在湖面上游过,带起一层层波纹,姜茉坐在湖边,脑子还懵着,今天上午发生的一切恍惚得像是一场噩梦。她捶了捶脑袋,俯下身,像是怕冷一样,额头贴近膝盖抱住自己。 手机在接完那通电话后不久便没电关机,姜茉拿到宿舍充上电没再看。 她强压下情绪,和同要保研的夏楠乔七一起准备,一直到晚上睡前才拿过手机。 靳行简在十分钟前发过来jan和mocha的照片,这是以往她睡宿舍他睡家里时的惯性日常,姜茉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呆呆看着,一直到宿舍熄灯也没能回复。 手机忽地振动,是靳行简发来的消息。 【靳:睡了?】 手腕一颤,有大滴的泪落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姜茉将眼泪抹掉,屏幕上多了一条新消息。 【靳:晚安】 又握着手机坐了一会儿,姜茉才如释重负地放下。 就当做今晚她已经睡下了吧。 她现在真的无法心平气和地回复他的消息。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湿润的睫毛颤动,白天的记忆再度复苏,难过像海底的暗潮,一阵阵向上翻涌,在想到靳行简那句“我就是太知道后果才不敢告诉她”时心脏又酸又痛。 爱着她的人也是伤着她的人,这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姜茉睁开眼睛,摸索着打开枕头旁的触摸灯,触摸灯灯光灰暗,只能照亮极小的一块地方。 她又想起靳行简的心跳。 现在有他在时,她可以安心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入睡。 没有他在时,她还是要开一盏小灯。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姜茉睁着眼睛几乎到天明时才强迫自己浅眠了一小会儿,又跟着舍友们起床。 眼睛有些哭过的浮肿,她化了淡妆遮住,轻呼一口气打起精神。 大概是情场失意,她今天的面试十分顺利,再加上以往的成绩单漂亮,论文发表、实习等其他方面也优秀,保研十拿九稳,整个人却像一只坏掉的气球,在出考场后忽地瘪掉。 手机里躺着几条新消息,她照例回复过去其他人的,把靳行简问她几点结束的单独留下,手指蜷在按键上,迟迟点不下去。 她现在不想见到他。 肩膀被人忽地一拍,乔七从身后揽上她肩膀,目光在她眼睛上稍停,笑看向她,“要回家吗茉茉?” 姜茉慢慢收起手机,“不回。” “那要不要一起出去?今天夏楠张静都有空。” “你呢?不用去陪周寻吗?” 乔七笑着推着她向前,“今天我们女孩子聚会,不带男生!” 一个暑期没见,开学后又各忙各的,宿舍人一起出去还是上学期的事,回去简单收拾下,四人直奔第一站——调香室。 这是姜茉没经历过的体验。 经常修复文物的关系,不化妆不喷香水不做指甲已经成为习惯,她对这方面关注也少。 调香室新开不久,顾客并不多,店里提供有多种香水配方,也鼓励客人勇于尝试。 四人各占据一方位置,乔七早已决定做哪一款,很快选好材料开始制作,张静和夏楠凑头到一起研究,又来问姜茉想做什么,乔七挑了一张卡片递给姜茉,“你要做这一款吗?应该很适合你。” 张静夏楠也挤过来看。 那是一款中调包含茉莉的香水,清新温柔,姜茉在注意到后调配方时眼睛像是被烫了下,艰涩的痛,她连忙放下,唇边挽上笑容,“我想尝试自己搭配。” 事实证明,在书画上造诣极高的她,在气味面前是一个笨手笨脚的普通学生,拼尽全力集中精神,最后也只拿到一张分数刚刚及格的答卷。 第74章 姜茉珍惜地将它装瓶,认真在便签上写上名字,贴在瓶身上,又将小小的瓶子装进背包。 从调香室出来,秋日傍晚的风吹拂在身上,临街的店里播放着一首温柔歌曲,不远处小吃街传来袅袅人声。 姜茉忽地有了落地在烟火气中的实感,心中积压的酸涩情绪减淡许多。 身边的夏楠猛吸一下鼻子,话音质疑,“我怀疑我的嗅觉短暂失灵了,怎么闻不到一点食物香气啊?” 乔七笑着让她看枝上的叶子,“因为你现在站在上风口啊!” 几个女孩儿哈哈大笑起来,去临街店铺各点了一杯奶茶,慢悠悠走向小吃街。 市井生活的烟火气驱走一身寒意,姜茉也反应过来舍友们拉她出来的原因,她的情绪低沉得太过明显,和靳行简分开十多天也没有回家,她不说,几人不便问,只能拉她出来散心。 将男人关进角落,接纳朋友们的好意,吃着或许并不那么健康但十分美味的街边小吃,喝着糖分充足的奶茶,慢步在快节奏生活城市的街边,身体里的多巴胺迅速上线工作,撑起名为愉悦的感官。 从美甲店出来,又进了一家清吧,点上一杯小酒浅酌。 大四课程不多,姜茉仍保留了在博物院的实习,只选了一副方便穿脱的穿戴甲。她拿出手机拍摄照片,靳行简发来的未读消息还挂在通知栏。 【靳:[图片]】 【靳:[图片]】 【靳:[图片]】 今天不知是有工作在忙,还是其他原因,他没打电话来催,也没来追问,只安静地发消息等她回复。 姜茉依旧没点开,也没回复,将手机熄屏后塞回口袋,迅速喝了一口酒,让情绪沉浸到当下。 从清吧出来时,街边霓虹绚烂,有雨从天空跌落,交织出一片迷蒙光影,行人就在这片光影中穿梭。 那是一副很美丽的画面。 雨丝轻微,姜茉没有撑伞,和乔七挽着手臂率先踏进去,夏楠和张静见状后也将伞塞进包,跟在后面。 这里距离学校并不算远,街边种着绿树,树冠依旧茂盛,雨丝从中穿过,落面清凉。 几人步行回去,继续聊着之前在清吧里的话题,小时候天马行空的梦想。 “我爸是做工程的,我妈教历史,别的女孩抱着洋娃娃过家家的时候,我爸天天跟我讲装载机挖掘机吊车塔吊,我妈拿古代君王故事给我当睡前读物,我小时候报过舞蹈班,那时候梦想就是站在舞台中心成为人群焦点,现在好了,结合了他俩的,跑来挖文物。” 夏楠讲到这些直乐,拍拍姜茉肩膀,“将来你们看茉茉可以去我在某某修文物里找,看我得去郊区土坑。” 被点到名字的姜茉笑,她今天比她们多喝了些,笑容恍惚得有些憨气,乔七就近捏她脸,“那除了张静外我们三个都学过舞?” “我们要不要拍个视频啊?闺蜜舞你们刷到过没?跳起来不难,张静可以学会。”她问。 “那我没问题。”张静马上表态。 “刷到过,在哪儿拍?不会是大马路上吧,这也太傻帽了!”夏楠看着四周小声喊。 “那进学校拍,把脸丢进学校?”姜茉迷糊着建议。 “傻什么?丢什么脸?!小时候不是还想过站在舞台中心吗?”乔七笑拍两人脑袋,将视频链接丢进宿舍群,“管它丢脸还是傻气,快乐疯一次好吗?今年大四了,请抓住你们的青春尾巴吧!” 这话说得几人跃跃欲试。 贴着腿肉的手机振动,姜茉迟钝地眨了下眼,碰也没碰,凑近乔七手机跟她一起看。 四人停停走走,商量着动作,商量着节奏,两辆黑色轿车缓慢地开着,跟在几人身后不远处。 进校门时雨还没停,稀稀微微下着,她们选了一条人流稀少的小路,临到开始时才想到一件事,“我们四个都跳,那谁来给拍啊?”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姜茉是真的有点喝多了,脑筋拼命转动着,遥遥指向不远处的监控,“它?还是广角镜头呢。” 三人齐齐看向姜茉,不知道是谁带头,相继大笑起来。 “那就交给它吧。”乔七捏捏姜茉脸,投了赞同票,她调出手机里的音乐,“来吗?” 轻风斜雨,女孩们肩膀和头发上挂上细小雨珠,她们站成一排,不管有没有观众,不管有没有摄像记录下这对她们来说无比珍贵的一幕,踏着音乐节奏,舞动身体,笑容飞扬。 黑色轿车停在校外路边,周寻从车里下来,向后看去。 和他一样跟了一路的黑色库里南停在他车后,车门被推开,靳行简拎着一把长伞从车里下来,没撑开,身上有没散尽的烟味。 两人见面次数不多,简单寒暄后一起往学校里走。 不远处的路灯下,那四人一路跳着,一路笑闹。 有人跳累了,抹着汗,坐在路沿上休息。 乔七拉着姜茉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凑在一起看了一会儿手机,夏楠张静也凑过去,拿出伞撑开后递给她们,又双双拿出手机对准两人。 濛濛细雨下,姜茉乔七撑伞并肩,随乐声而舞,远远看去,伞面飞舞,打在上面的雨滴横飞,伞下衣角翩然,两个女孩身段婀娜柔美,如一对双生花般美丽。 从昨天的电话,到一直等不到回复的消息,靳行简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此时近乎贪婪地看着姜茉脸上的笑,不敢过去打扰。 这条小路偏僻,偶尔有人驻足欣赏,不多时离去。 渐渐的,夜深了,雨滴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 周寻和靳行简示意自己要先过去接人,靳行简微一点头,仍隐在阴暗处,看他大步朝女孩们走去。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周寻乔七共撑一把伞,夏楠张静挤在同一把伞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只剩姜茉孤零零地还站在路中间。 她背对着他,身形细瘦,慢慢蹲下去,像受伤的孩子,双臂抱住自己,雨水持续打落在她肩头,衣服已经湿了一片,头顶发梢也湿了。 靳行简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喉结艰涩滚动,黑色皮鞋踏过淋雨的路,一步一步朝姜茉走过去。 他撑开伞,站到她面前,小心蹲下去。 细碎的发丝胡乱地贴在姜茉脸颊上,如她的情绪般狼狈,眼睫上的水珠不知是雨是泪。 刚刚那张笑着的脸如今垮了下去,眼尾红着,眼睛里潮湿一片。 她正抱着手机打字,手机屏上落了雨,对话框中她没发出去的消息被雨滴拉扯得有几分扭曲。 靳行简,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靳行简喉头酸涩,将她的头发理顺,声音哑得像是一天没有开口说过话。 “宝宝,跟我回家好吗?” 第50章 紧涩【新增900字】 格外用力 姜茉抬起头, 冰凉的指尖点到靳行简唇角破损处,眼睛失神地看着他,忍了一天的眼泪大滴大滴顺着眼角往下淌, 淌过紧抿的唇角,聚拢在小巧的下巴上,慢慢滴落到膝盖上。 心脏仿佛被狠狠碾压过,肺里的氧气骤然间被抽干,靳行简呼吸困难,肋骨处传来隐隐痛感。 他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小心包裹进掌心, 压抑着颤抖的声线乞求她:“宝宝,跟我回家好吗?” 姜茉仍旧出神地看着他, 肩膀轻轻抖动着没说话,整个人如同出现裂痕的娃娃,让人猜不透想法, 也不敢用力去碰触。 靳行简一阵心慌, 不再顾她意愿, 将她拉到背上,一手托住她腿护着,一手勾起她的背包,撑起伞,黑色皮鞋踏过一路雨水, 背着她向外走。 女孩侧脸贴着他肩,眼泪滚落, 渗进衣料里,烫得他皮肤生痛。 靳行简心脏一阵阵抽缩,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后悔过, 也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憎恶过自己。 可是他不敢说,也不敢问,说了,问了,她不要他了,便真的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雨势渐大,落在伞面上飞溅出细小的水花,世界被沙沙落雨声笼盖。 靳行简背着姜茉回到车里,将她放上副驾,打开座椅加热,又将身上外套脱下,小心地盖在她身上,目光一直注意着她眉眼。 姜茉垂下眼睫,视线似乎落在了身上的黑色男士西装上,眉心极轻地蹙起,靳行简马上停下为她整理衣摆的手,见她睫毛颤了几颤后垂下,闭上眼睛靠进座位里,才放下心。 看到她眼角未干的泪渍,他又一片心疼。 他半个后背在外面淋着,被雨水打湿一片也没有感觉,湿透的衬衣紧贴住脊背。 第75章 雨刷沉闷地工作着,轮胎压过淌满雨水的路面,姜茉整个人昏昏沉沉,鼻息间是靳行简身上常带的冷杉香,这种往日能让她思绪平和的气味,今天像是失了效用。 她知道自己在靳行简车上,知道他正带她回家,她想靠近他,可是靠近他时,她的心脏好痛,她的头也好痛。 她只能用力蜷缩起自己。 恍恍惚惚中,轿车稳稳停下,姜茉眯起眼,男人打开副驾,气息靠近,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喉结艰涩滚动,略微粗粝的指腹一点一点抹着她脸上的泪痕。 心脏紧缩成一团,更多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姜茉伸手抱住他肩,嗓音哽咽,“靳行简,我好痛,好痛好痛。” 靳行简声音明显慌乱起来,“哪里痛?” “我的头好痛啊,里面好痛。”姜茉哽咽着哭腔,眼泪蹭上他脖颈,靳行简掌心贴上她额头,又用自己的额头来贴,察觉到温度无异后心疼地顺抚她的背,“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不要,”姜茉更紧地抱住他,“你带我上去吃一颗药,一颗止痛药就好。” 或许吃了药,她就没那么痛了。 夜色已深,别墅里一片安静,靳行简抱着姜茉进门,一猫一狗听到动静凑过来,似乎察觉到主人糟糕的情绪,不安地跟在脚边迟迟没有散去。 靳行简将姜茉抱到沙发上,俯身去拿药盒时才想起她今晚喝了酒,“我们先泡个热水澡好吗?你刚喝了酒,不能这么快吃药。” 姜茉仰头看他,卧室明亮的灯光下,她看出他嘴角的伤痕有被粉底遮过的痕迹,只是他涂得粗糙,又被蹭掉大半,伤痕处显得更加狼狈。 她想起昨天离开时办公室里的打斗声,忙别过脸点头,视线中的黑色皮鞋走远,不多时浴室传来水声。 昨天办公室里的对话再度浮现在耳边,姜茉无助地捂了下耳朵,目光落点在自己被淋湿的背包上一顿,她俯下身,将里面东西倒出来,细小的物件撒了满地,她蹲下身,找到今天刚做的香水,朝自己喷了两泵。 浓厚的草药味凝聚在鼻尖,并不算好闻,她呛咳两声,香水瓶盖从手中滑落滚到不远处。 一双黑色皮鞋进入视野,男人俯身捡起瓶盖,拍她的背,从她手中拿走香水瓶,扣上瓶盖的动作被按下暂停键。 香水瓶上贴着标签,上面是她亲手写下的香水名字。 forget. 忘记。 她想忘记什么? 靳行简眼眶倏地发涩,将贴有标签那一侧转过去,扣好瓶盖的香水瓶递还给她,低着头声线紧涩。 “我来收拾这里。” 标签上的forget烫着掌心,姜茉用力攥握,指尖上的血液被逼退,甲床一片白色。 地上的物件被一件件收起,两人以相同的姿势低着头,眼尾同样的发红,同样用尽一身力气克制着情绪,同样佯装无事发生。 他们都知道,一旦开口,便没有转圜余地。 洗澡水已经放好,姜茉全身浸泡进温水里,身体里的酒精一点点侵袭上大脑皮层,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姜茉趴在浴缸边缘,乌黑的头发垂坠在脑后,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脱离这个令她痛苦的世界。 可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身体被捞起时她睁开眼,宽大的浴袍包裹住她,洗手台上如往常一样被他铺好细绒毯,靳行简将她放上去,像往常一样擦她的头发,打开吹风机。 隆隆的热气轰向头皮,姜茉眼皮泛起热意,她睁开眼睛,男人的手臂在眼前摆过,头皮上有他指腹摩擦过的力度。 他的衣服还没换,白衬衫早已不再笔挺,后背和腰侧的部分还湿着。 吹风机的呜呜声从耳边退去,一碗酸甜气息的醒酒汤被端至眼前,白色汤匙舀了一勺,慢慢递至她唇边,姜茉张开唇缝慢慢吞下,眼眶倏地湿润。 两人都沉默着,整个空间里只有汤匙触碰陶瓷碗底的清脆声响。 一碗醒酒汤见底,靳行简把碗放在一边,女孩子眼角的泪不容忽视,他眼角同样酸涩,俯下身想去亲吻她红着的眼尾,姜茉微微偏过头。 她动作不大,拒绝的意味却明显。 两个人像被同时按下暂停键,身体滞涩在原地。 浴室内过盛的水汽为镜面蒙上一层迷雾,空气中潮湿感令人透不过气。 靳行简心脏像被豁开一个口子,鲜血汩汩地流,他慢慢站直身体,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在姜茉脸颊边停住,见她没有再次偏开头,才用指腹去抹她的泪,声音轻得有几分模糊。 “对不起,宝宝。” 长久的沉默后,他问:“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他问得含糊、艰涩,怕她不明白,又怕她明白。 他为她擦着眼泪,看她哭红的眼尾,哭红的鼻头。 也把刀递给她,心脏摆在她掌心,等待她裁决。 姜茉抬头看向靳行简,眼中闪过痛苦情绪,她将唇瓣咬得发白,指尖捏紧身下的细绒毯,指节触摸到一管口红时将它拿起。 红色膏体摩擦过白色衬衫,姜茉握着口红管,在靳行简胸口位置第二次写下她的名字,她神情专注,每一笔都格外用力,到“茉”字最后一笔时,膏体终于承受不住,忽地折断。 缺少一笔的茉字单边站在那里,像未完成的舞蹈,未写完的诗句,未完成的结局。 卧室的床头灯一直燃到天明,暖黄色的室内,姜茉闭着双眸,背向靳行简躺着。 昨晚几乎一夜没睡,这一夜她睡得也不算安稳,清秀的眉头像团了结,始终蹙在一起,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唇边不时一声呓语。 靳行简躺在她身后,心疼得将她轻轻拥进怀里,额头贴在她脑后,贪婪地轻嗅她的味道。 怕再次看到她的拒绝,天色泛亮时他将她放开。 手机振动声响起时,靳行简睁开眼,姜茉一边手臂杵在床上,半撑着身体,细瘦的蝴蝶骨在后背上突起,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滑动接通。 祁靳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茉茉,姑父情况不大好,正在普安抢救,你要过来一趟吗?” 姜商元的心脏移植手术做完还不到半年,怎么会? 姜茉懵了一瞬,猛地从床上坐起,她动作太快,头晕得险些倒下,被靳行简从身后扶住。 “别慌,我跟你过去。” 姜茉匆匆忙忙换好衣服时,靳行简已经吩咐司机备好车,他跟着她上车,落座,一直到轿车开出地库,车里光线充足,姜茉才注意到靳行简面容疲惫得像是一夜没睡。 在那双眼睛看过来之前,她别开视线,没再看他。 到达医院时,姜商元仍在抢救室,祁静云抱着低泣的姜檬坐在长椅上,祁靳面向抢救室站着。 听到脚步声,他侧过头,目光在姜茉和靳行简脸上稍作停留,大步朝这边走过来,“姑父是心脏移植物血管病变,正在冠状介入治疗。” “主刀医生是谁?”靳行简问。 祁靳答了一个名字,靳行简拿出手机,让姜茉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自己出去打电话。 安静的医院走廊里,灯光灰败,姜檬呜呜的哭泣声一直响在不远处。 祁靳距离姜茉几步距离站着,目光不自觉落到她明显哭过的眼睛上,手指弯了弯。 “茉茉,你……” 姜茉抬起头,祁靳对上那双干涩的眼睛,眼底隐约可见的红色血丝忽地问不下去。 她应该是知道了,但是还是选择留在靳行简身边。 “你不要担心,姑父会没事的。”他哽咽着喉头,僵硬地把话语补充完整。 姜茉对此并没有太大反应,目光盯向手术室上方亮着的灯,轻轻点头。 有脚步声走近,是靳行简回来了,他电话仍贴在耳边,低沉的“嗯”了一声,报上位置,“你现在过来找我。” 说完挂断电话。 祁靳收回落在姜茉身上的目光,余光却忍不住落向两人。 靳行简走近后坐到姜茉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往手术室方向看过去一眼,稍后,视线又挪到她苍白的脸颊上。 “别担心,介入手术成功率很高,时间也不会太久。”他声音很轻,报了一个医生名字,姓齐,饶是姜茉平时没有过多关注过这方面的消息,也知道那是国内外有名的心外科专家。 “齐主任下个月会到普安,如果你愿意,可以让他来负责伯父。”靳行简说。 姜茉将目光移过去,他似乎太久没睡,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他知道姜家对她的伤害,曾经不许姜家来打扰她,可是在她决定来医院时,仍旧愿意为她奔走。 第76章 是在帮她报答姜家的养育之恩吗? 手术室上方的灯忽地熄灭,门被推开,姜茉没空再想,她连忙站起来了,祁静云姜檬已经迅速围上去询问情况。 医生摘下口罩,示意手术顺利,心中的石头落地,姜茉又跌坐回椅子上。 腿软,心慌,迟来的感受一波波冲击向她,直到手被靳行简紧紧握住,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在颤抖着。g 人的恨意在生死面前会消失吗?她模糊地想着。 以往每次她以为从姜商元那里得到了爱或温暖时,总会有另一个真相在等待她。可是,在听到他在抢救时她仍心痛慌乱,她仍希望他能健康。 或许,她在恨姜商元时,也在乞求能有一份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爱。 她能有吗? 她曾经以为自己有。 姜茉轻轻蜷起手指,将被握着的手收回来。 靳行简明显一愣,许久后,空握的手指蜷缩,也了收回去。 不远处姜商元的手术床正被推向病区,祁静云姜檬紧跟在后面,渐渐远了。 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逆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祁靳询问好医生情况,谢过医生,回头问姜茉。 “茉茉,要一起去看姑父吗?” “不了,”姜茉疲惫地起身拒绝,“他没事就好。” 靳行简起身跟上姜茉,刚走几步,就被叫住。 姜茉的手腕忽地被拉住,回身去看靳行简时眉头皱起,她甩了下,没有挣脱。 祁靳就站在几步之外,迈着大步走过来,一把握上靳行简手腕,声线冷然,“说好尊重她的想法!” 靳行简冷下目光回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快步走过来不敢靠近。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好像延续了那天在办公室里的情形。 最后是靳行简松开手,面向姜茉时声线沙哑低沉,“等我一分钟好吗?” 姜茉轻轻点头,目光落点却是刚来的医生。 那是她的微信置顶医生。 上次她来普安,就看到他来接靳行简。 这次是来找靳行简签字。 那名医生被她注视得久了,趁靳行简低头签字的空隙略微闪躲地朝姜茉点了下头,随即快速将视线移开。 “下个月齐医生过来,你去协商好姜商元换主管医生的事。”靳行简签下名字随口吩咐。 那医生应下,收好文件匆匆走了。 姜茉盯着他的背影,电光火石间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 回程路上,她掏出手机,发信息问程虞:【年前姜商元住院时你和苏迈帮我联系到的医生,是谁介绍的?】 第51章 借刀 穿什么衣服? 回程路上安静, 姜茉靠窗闭目坐着,靳行简在另一侧。 她在等消息,他塞着耳机, 在进行一场视频电话会议。 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新婚那天领证一样,中间可以再坐下一人。 程虞的回复在很久之后才跳进来:【是苏迈他哥,沈怀京,他那时候帮了很多忙。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啊茉宝?】 姜茉视线在沈怀京名字上停顿片刻,余光中靳行简手指微动,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 她慢吞吞回复过去一条今天在医院看到那位医生将事情模糊过去,眼皮却是很重地一跳。 她想起付馨瑶曾经说过的靳行简从回国就在计划和她结婚, 以及祁靳透露的靳行简为她做过的事,一个不好的念头跳上心头。 当初不让医生再递信息给她的人会是靳行简吗? 她被祁静云赶出家门后, 借由苏迈和沈怀京的手,住进了他的房子;她没办法见到生病的姜商元时,他将那名医生推了过来, 为她传递信息, 为她拿亲自鉴定样本, 等亲子鉴定报告结果出来,医生隐退;她因为报告的结果孤身回南城,又遇到他,被他求婚,回北城后成元东找她麻烦, 沈怀京和他及时出现;她回姜家,走投无路时他再度出现, 将她带走,再次问她要不要结婚。 还有那枚粉钻戒指,他在回国后不久就拍下, 戒圈尺寸恰好是她的指围…… 尽管已经听祁靳说过,姜茉自己将这些事情串联下来时仍旧呼吸发沉。 曾经的巧合退掉遮掩面纱,露出赤.裸的真相,成为一颗颗砂砾,磨在她赤.裸的皮肤上,磨在她赤诚的心脏上,磨在她的灵魂上,一阵阵发痛。 姜茉靠进座椅,缓慢地闭上眼睛,心思乱成一团,脑海里浮现出婚后相爱的点滴。 他现在会为了她放下工作,会为一颗糖同她认真计较让她哄他,会为给她惊喜去学校接她回家,会陪她去看望沈云笙…… 这些都是他不掺杂质的爱。 久违的,那种陷在冰火缝隙中一面寒凉刺骨一面温暖熨帖的感觉再度回归,姜茉揪住胸口衣服,蹙紧眉头。 身侧座椅沉陷下去一些,伏在胸口的手腕被握住,耳边响起熟悉的声线:“宝宝,怎么了?哪里疼?” 熟悉的亲密称呼令姜茉心尖一颤,睁开眼睛,静静看向靳行简。 笔记本电脑被他搁置在一旁,屏幕里的会议还在继续着,他将耳塞取下,看向她的目光急切,紧张。 他有一双很好看很会爱人的眼睛,他有一把好听的磁性深沉的嗓音,她的身影此刻就在他的眼瞳里,他口中念着对她的亲密称呼。 可是胸口的潮涩感一阵阵侵袭着她,疼痛也在加剧,姜茉眼睫颤抖,出口时嗓音哽咽,“靳行简,送我回学校吧。” 声音落地后,是两人很久很久的沉默。 刻意忽视掉男人因她这句话而颤动的眼神,姜茉扭过头,看向车水马龙的窗外。 “我现在不能看到你。”她轻声说。 *∧* 落过一场雨,北城彻底进入秋天,b大校园里也染上少许秋韵。 姜茉那天跟靳行简回家后,乔七几人本以为两人会和好,在连续几天看到她往来于博物院和学校之间,每天红着眼睛醒来时才意识到,两人关系似乎正陷入冰点。 可她们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姜茉和靳行简既断联,又没有断联。 她那句“我不能再看到你”后,靳行简没再出现在她面前,也没再发消息给她,却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着。 她出校的必经之路上,每天都会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始终关闭,在她经过后启动,缓缓跟在她身后。 晚上再跟着她回校。 某一天,她驻足在车旁,敲开车窗准备让他不要再来时,露出林源略带尴尬的脸。 驾驶位被他向后调整,伸直的腿面上放置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份电子文档。 轿车后排空空荡荡,姜茉收回目光时分不清心底迅速闪过的情绪是失望亦或是什么,垂眼看向林源时弯唇笑着,声线很淡:“林助理移动办公?” “是,是啊,”林源心里发苦,嘴上尴尬地应,他将车窗全降下来,演出一副陶醉样儿,“b大空气好景色好,氛围也好,过来熏陶后心情也好。” 他瞟一眼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热情地问:“太太是要去博物院吗?我送您一程?” “不用,”姜茉扫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林助理继续在这里开心吧。” “……” 林源拿起发烫的手机,问对面人:“靳总,我今天还跟上去吗?” “不用。”靳行简声音低哑,继续刚刚的话题,“糖厂投资推进到哪一步了?” “评估结果刚出来,有几点问题——” “直接投资。” 林源稍愣,没多问的应下来,说起另一件事,“严英梵的受贿金额和证据已经查清,还是像上次一样……?” “给靳麟宇。”靳行简吩咐。 林源转念明白过来,严英梵是靳君景另外一位小舅子,与靳麟宇不和,靳麟宇的权又被靳君景收了一半,心里正怄气,自然不会放过除掉严英梵的机会。 “她今天穿什么衣服?”忽地,靳行简在电话那端问。 林源赶忙看向后视镜,他和靳行简沟通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姜茉身影早已不见,好在他这几天习惯了被这样问,迅速根据记忆回话:“蓝色衬衫,深蓝色连衣裙,长度到小腿肚那儿,腰后面有个很大的蝴蝶结,很漂亮……” 走远的姜茉不知道自己的一穿一戴每天都会被汇报到靳行简那,正退掉去南城的机票。 那天住回学校,舍友们说起十一安排时,她原本订了一张前往南城的机票,刚刚见到林源时又萌生了退意。 暑假时靳行简过去住了几天后,南城的房子同北城的一样,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第77章 与其过去周围都是他,不如留在学校准备毕业论文选题。 她知道她在逃避问题,她也知道事情不会一直留在原地,总有要去解决的那天,可是现阶段的她,不管是想到和靳行简继续在一起,还是想到和他分开,都心痛得厉害。 她或许需要更多一点时间。 十一假期姜茉往来于宿舍图书馆之间时,靳行简被靳老爷子叫回老宅,他进门时,靳麟宇付馨瑶正从里面出来,两人面色皆不愉,一前一后走着,并没有在人前恩爱的模样。 错身而过时,靳麟宇叫了一声“阿简”,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你这招借刀杀人使得好啊。” 靳行简已经进了门,回过头来,门廊处昏暗的光线衬得他慵懒的面容沉倦,他勾了勾唇角,很是愉悦的语气,“那也要堂兄愿意当这一把好剑啊。” 最后三个字在他的懒腔懒调下婉转悠扬,讽刺意味极足。 靳麟宇脸色倏地一黑,正要上前拉扯,里面有佣人出来喊靳行简进去,靳行简耸耸肩,“堂兄去医院看望舅舅时替我向他问好,就祝他,”他略顿,“百病缠身,常住不归。” 靳行简进去时靳老爷子正在书房等他,桌上的茶水被撤下,换了一壶新的,靳行简在桌边坐下,烫了烫杯子,为两人各倒上半杯。 “严英梵的事是你捅给麟宇的?”靳老爷子开门见山。 热茶烫得人舌尖刺痛,靳行简放下茶杯“嗯”了一声,声线低哑,面上的笑早已收了回去。 “因为什么?”靳老爷子皱眉,“他把你妈妈遗嘱的事透露给茉茉表哥?” 沉寂几天的名字被提及,靳行简指腹贴着滚烫的茶杯,被烫到指腹发红也没有反应。 “那不是她表哥,”他沉声否认,接着才低声说,“他让姜茉难受,我受不了。” “行简,”靳老爷子年迈的声音沉哑,“你带茉茉回来的时候我就让你三思再三思,你没有听我的。你当时资金调动量那么大,结婚的时机那么凑巧,你舅舅不可能猜不到。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茉茉迟早会知道,不是从你舅舅嘴里,也会从其他人嘴里——” “从谁的嘴里出去,谁就要付出代价,”靳行简截断靳老爷子的长篇大论,话音凛然,带着冷意和决绝。 心里有几分不耐烦这个话题,他唇角勾起笑,“外公,你今天叫我过来还有其他事吗?” 靳外公叹了口气,“行简,现在不管是股份,还是控制权,恒臣已经是你的了,你就罢手放你舅舅一马吧。麟宇举报严英梵那事,已经把你舅舅气得住院……” “外公,”靳行简指节点着桌面打断,唇角笑意未减,眼神却没有温度,“都说隔代疼,怎么到靳家完全例外了呢。严英梵贪恒臣的钱是事实,项目还是从靳君景手里批出去的,靳君景找小三小四也是事实,靳麟宇举报严英梵,是正房打小三,不管从哪算,这件事都不是由我起。外公,您可不能太偏心,只让我挨打,不让我还手。” “你什么时候挨过打?”靳老爷子叹气,接着说,“你舅舅那我也说过,都是一家人,我只希望你们和睦,你妈妈也是这个愿望。” “我妈不是,”靳行简脸上笑容落下去,“我妈不会逼我往一条路上走,她会给我选择。” “我舅舅没听您的劝,您也别指望我听。” “那就说说你的选择,”靳老爷子接过他的话,从旁边拿出一纸协议递给他,“你打算和茉茉怎么办?” 第52章 刺痛 离婚协议 姜茉整个十一假期都窝在学校, 过着宿舍图书馆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林源大概是休假了,黑色轿车没再出现。 靳行简也好像从她的生活中退了出去。 他的微信还挂在她的置顶, 最后一条消息是她保研面试那天他发过来的照片,有jan的,有mocha的,他的腿或手出现在照片一角,吸引着她的视线。 姜茉没有把照片保存下来,只是会时不时点进微信,一看就是很久。 时间过得久了, 她渐渐习惯想念他时心脏带来的酸痛感。 纪二结婚那天她加了几个他朋友的联系方式,他的朋友里只有沈怀京会把朋友圈当日常来发, 她刷到时依旧会顺手点赞,一如往常。 10月6号那天上午沈怀京更新了一条朋友圈,里面是两张照片, 一张是jan的照片, 背景是天樾的院子, jan叼着飞盘从远处飞奔过来,近处的草坪上两道瘦高人影,其中一道手臂垂着,指间一节香烟。 另外一张是一道背影,靳行简牵着jan, 像往常她带jan出去时一样。 姜茉盯着这点朋友圈看了许久,没有点赞。 这一天她频繁刷新朋友圈, 直到傍晚时刷到沈怀京的下一条。 这一次只有文字。 【沈怀京:有些人啊真是无情,以前和我多好啊,今天说以后意面只给一个人做】 姜茉想起在韦尔时她半夜饿了, 周边饭店那时已经关门,靳行简穿上衣服下楼,再上来时端了一份意面,他什么也没说,只让她吃。 如果不是她看到他袖口的油渍,恐怕都不知道那份面是出自他手。 心脏像被密网裹缚住,又酸又胀,柔细的网丝勒紧,热腾腾的血液被挤压出来,顺着血管流向四肢,经过眼睛时带过一片潮热。 姜茉眨了眨眼,滑动屏幕往下看。 大概是明了她和靳行简的境况,评论区并不像平时一样起哄什么,而是队列整齐地一致调侃起沈怀京。 【黎冬:不是你】 【霍予珩:不是你】 【陈颂年:不是你】 【纪二:不是你】 【……】 姜茉莞尔,熄灭手机屏幕,起身收拾好书包去食堂吃饭。 等她晚上再去看时,沈怀京今天的两条朋友圈都不见了。 应该是,靳行简的意思吧。 她说她现在不能看到他,他也就真的没再出现。 姜茉呆坐了会儿,手里的手机一振,是林姐发来消息。 她说也许是太久没见到她,jan这几天情绪明显焦躁,接着又发来一段视频,视频里jan在房门前转来转去,爪子拍在交流按钮上,一声“妈妈”回荡在客厅内,它回身看向一个方向,似乎是在询问妈妈在哪里而没有答案,爪子再度按上去。 那个方向的人没有入镜,视频镜头也没有转过去,姜茉却知道是谁在那里。 经常在家里出双入对的两人少了其中一个,jan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姜茉没回复林姐,只跟李南桥请好假,说学校里有事,8号不能去博物院。 她本想趁白天靳行简上班时回去一趟,没想到一语成谶,8号当天真的出了事。 十一假期结束,8号上午一上班保研名单便在校网上公布,姜茉夏楠乔七都在列,还来不及晚上去庆祝,下午第一节 课时姜茉接到电话,她被实名举报“品行不端,与已婚男性存在不正当关系,且存在情色利益输送,影响考研公平竞争”等多项问题,要求她尽快说明情况,如无法证实举报为虚,或将被取消保研资格。 同时,有人在考研论坛发帖,引导事件迅速发酵。 夏楠看到时破口大骂,猜测是哪个落榜的low人在背后搞鬼,乔七拨出去一通电话给学弟让帮忙查人,姜茉面无表情收拾好书包,去研究生院办公室了解情况。 她在学校里算是名人,相关消息传播速度只会更快,更何况是与“情色、考研利益输送”挂钩,帖子下乱喷者无数,距离发帖不过一个小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已经比平时多了几倍。 她的通信方式大概是被泄漏出去了,有谩骂消息进来,姜茉关闭手机,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异色目光一概视而不见,很快到达办公室。 举报者提供的资料详细。 有姜茉猜到的部分——4月份时她脚受伤,靳行简频繁出入校园接送她,两人牵手、拥抱时被偷拍数次,靳行简无名指上的婚戒也“有幸”被特写数次。 举报者将靳行简资料尽数列出,包括网络上可查询到的他名下企业、职务、身价,又以曾经上过热搜的4.2亿粉钻以及他戴在手上的婚戒佐证他的已婚身份。 也有姜茉没猜到的部分——今年3月,靳行简曾以个人名义向考古学院捐款2亿元,用于仪器购买与考古研究,佐证资料是一张不知道怎么流露出去的银行收款单照片。 年轻富豪的2亿元,换个研究生资格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举报者所说的情色利益输送大抵如此。 负责此事的年轻老师最见不得此类事件,坐在办公桌后眉眼严肃,语气傲冷,“情况就是这样,你尽快把证明资料交上来。” 第78章 姜茉还在看那张收款单时间,是靳行简来学校接她那天,她还记得他当时开玩笑说学校老师不相信她有这么年轻的家长,让他本人过来一趟。 年轻老师见她迟迟不语,等得不耐烦,敲桌子催促,“没办法证明可以现在就说,把名额留给真正努力的同学。” 姜茉将收款单照片递回去,抬起头,语气严肃,“老师,我和靳行简是正当夫妻关系,我的绩点、论文、实习经历、初面试成绩都经得起核验查证。如果您有这位举报者联系方式,烦请转告ta,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恶意诋毁他人名誉已构成诽谤罪,让ta等我的律师。” 年轻老师愣怔住。 忽地,办公室门被象征性敲了两下,有人推门进来,姜茉认出,是系里一位行政方向的老师,姓李。 李老师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文件,叫了声年轻老师名字,略带责怪:“我不是让你不用这么着急叫人过来?” 年轻老师马上站起来,李老师压压手示意她坐下,“算了,来了正好一起说。” 他将文件展开,叫了声姜茉,“这件事不难证明,你回家把你和行简的结婚证,还有你的捐赠证书原件拿过来,系里再发一份捐赠声明,当然你的成绩也要核查服众,没问题吧?” 姜茉有些发懵地低下头,“我的捐赠证书原件?” 文件上“以姜茉女士名义向b大考古文博学院捐赠2亿元人民币”字样进入眼帘时,李老师含笑的声音也落在她耳边。 “行简没和你提吗?证书上写的是你名字。” *o* 他到底在背后做了多少事。 姜茉回天樾的路上想。 到达别墅区时正值傍晚,夕阳斜在西天,扬起金灿灿的一片暖光。 姜茉在别墅区门前下车,刷卡进门后快步往里走,十几天没有回来,小区内景物变动并不大。 她没跟林姐说今天会回来,进家门后扑了空,一问阿姨才知道,jan闹脾气不肯去宠物幼儿园,林姐叫上一位阿姨,带它还有mocha出去做美容散心,看时间也快回来了。 姜茉把包放在沙发上,上楼去找结婚证和捐赠证书,准备等jan回来再陪它玩儿。 二楼卧室的门开着,经过时她微微偏头,敞开的门缝里,靳行简的西服外套搭在沙发上,扶手那侧摆着一个方形抱枕,像是有人曾在那和衣而卧。 她很快收回视线,快走几步推开书房门,书桌书架一如往常一样整齐,不同的是,桌面上多了一个药盒。 是靳行简从她那拿走的那盒止痛药。 姜茉脚步一滞,伸手拆开药盒,原本整齐的一板药只剩下两粒。 喉咙干涩地咽了下,她将药塞回去,放到原本位置。 结婚证被靳行简放在书房角落的保险箱里,姜茉从抽屉里找出钥匙,按动密码开锁。 鲜红的小本子放在极其显眼处,下面就是捐赠证书,姜茉伸手拿起,翻开结婚证,照片上她和靳行简并肩而坐,脸上都没有太多情绪。 垂下眼睫将结婚证阖上,又打开捐赠证书看了一遍,她收好东西刚要起身,被保险柜里的一份文件凝住目光。 文件最上方“离婚协议书”五个字极其醒目。 喉咙滞涩一瞬,姜茉将它拿起,一字一句阅读下去。 甲方(男方)靳行简,身份证号xxx…… 乙方(女方)姜茉,身份证号xxx…… 甲乙双方于20xx年2月15日在北城市xx区民政局登记结婚…… 视线在协议下方财产债务分配上迅速略过,姜茉颤抖着指尖翻到最后一页。 协议最后落款处,甲方签字那一栏的签名笔锋锐利。 “靳行简”三个字刺得姜茉眼眸生痛。 指尖将文件攥得边角微微扭曲时,一阵脚步声在楼下响起。 姜茉狠眨了下眼眸,垂下眼睫,将离婚协议书收起。 第53章 暗影 身体重新契合 时间回到三小时前。 靳行简得知姜茉被举报时正在开会, 持续多日的短眠令他头痛,心绪比以往更加浮躁。 林源敲门进来时,他刚打回去一个项目方案, 会议室噤若寒蝉,林源没开口,将手机放在他面前。 屏幕上考研论坛的一条帖子后跟着一个鲜红加粗的hot及new,显示着短时间内这条帖子的热度,内容是对姜茉的不实指控,靳行简粗粗扫过一眼,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推开椅子出门。 会议室里的高管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弹, 直到林源丢下一句“会议暂停”跟了出去。 靳行简边走向办公室边拨姜茉电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提示音响起时,烦躁地扯动领带结, 吩咐跟上来的林源, “叫法务部派个人上来一趟。” 又改口:“去车上等我。” 安静的黑色宾利内落针可闻, 靳行简沉敛眉目,目光偏向身旁律师。 律师整个人战战兢兢,腿面上放着一本笔电,汗流浃背地解释着量刑标准,靳行简眉眼淡漠, 耐着性子等待律师保存好证据,拿过笔电, 指尖飞舞,一串串代码在屏幕上迅速飘过。 林源已经很久没看到自家老板亲自上阵做这些,从后视镜向后瞥了一眼, 见靳行简指尖一顿,随即动作更快。 网络另一端的乔七学弟刚黑入论坛就察觉到另有一串代码也闯了进来,毫不犹豫地将他踢出去,等再刷新时,讨论帖已经被封掉。 宾利拐进b大那条街,林源汇报起目前情况,“太太电话还是关机状态,刚和李主任联系上,李主任已经和太太讲明,用结婚证和捐赠证书原件证明身份,目前太太应该是回家去取——” “用什么?”靳行简抬起头,眼中猛然闪过不易察觉的惊慌。 林源稍顿,重复一遍:“用结婚证和捐赠证书。” “马上回天樾,”靳行简吩咐,语气中夹杂着急躁,又吩咐林源,“联系你姐,姜茉回到家里马上通知我。” 林源稍愣,低下头去打电话,司机从就近的路口掉头。 不多时,林源开口:“我姐带jan和mocha去做美容,正在回去路上,她马上联系家里阿姨。” 黑色宾利飞驰,靳行简“嗯”一声,低头看表盘上的指针慢速移动,他拿出手机再次拨打姜茉电话,依旧收到关机提示时拧下眉,指尖烦躁地敲向腿面,一下一下。 到达天樾时夕阳已坠入地平面,余晖倾洒,树影蒙上一层浅淡黑色。 车还没停稳,靳行简已经推门下去,疾步到客厅,甫一进去扫到沙发上放着的单肩包,他问正在客厅的阿姨:“太太呢?” “带jan出去了。” 靳行简目光往楼上书房方向扫,“太太回来后上楼了吗?” “上楼了。”阿姨说。 靳行简忙大步往楼上去,到二楼时听到阿姨继续说,“好像是去给手机充电,jan回来就出去了。” 脚尖一转,靳行简走进卧室,姜茉的手机正放在床头柜子上,连着电源线。喉结紧张地滚动,靳行简去书房打开保险柜,将捐赠证书下压着的离婚协议取出,放进碎纸机,随着纸张碎成细屑才终于放下心。 额角在他没注意时已经出了汗,喉咙因这一场虚惊而干涩。 几百米外的室外游乐场。 一段时间没见主人,jan黏人得厉害,姜茉松开牵引绳让它跑,jan只跑了一段,便叼着牵引绳回来让她拿,姜茉只得拿在手里。 十月份的晚风已带上凉意,她将上衣拉链一拉到顶,迎着风,眯起眼睛,跟着jan跑起来。 正是晚餐时间,游乐场没有小朋友在玩儿,jan兴奋得直奔过去,姜茉将牵引绳取下,jan自得其乐地玩起滑梯。 华灯初上,树梢被风吹得飒飒,远方天幕升起几颗星,暗淡地闪着光。 游乐场空地上的跳房子彩绘依旧栩栩如生,沙包又被人换了新的,姜茉站在起点处,将沙包丢进数字为1的格子,单脚跳进格子2,极为认真地,一格一格往前跳,折回来时捡起沙包,跳回原点,再将沙包丢进格子2。 夜风拂动,吹着姜茉的长发,沙包一格一格向前,丢入最远处的格子时,姜茉额头已经渗出细汗,余光中jan仍在滑梯上,却没再滑,正歪着头看他。 像一场游戏终于将要迎来胜利,种下的种子终于可以收到果实,她依旧一格一格跳过去,到房子尽头时俯身捡起沙包。 压在沙包下的文字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眼前。 「幸福吗?希望你会。」 这行文字很浅,像是已经写了很久,姜茉无从知晓写下它的人是谁,经历过什么事情,只觉得这字应该同写下它的人一样,被时光打磨过,经历过风,经历过雨,只是所求无所成,最后只剩平淡的柔和与无奈。 第79章 幸福吗? 她会幸福吗? 姜茉盯着这行文字许久,久压的情绪再也绷不住,忽地放声大哭。 当初说没有想过离婚的人,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好字。 在妈妈墓碑前说会爱她想和她共度一生的人,从最开始的接近就是一场骗局。 她要怎么爱他? 她要怎么幸福? 手指揪住胸口衣服,姜茉心脏痛到麻木,肩膀剧烈颤抖着,大颗大颗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落在地面上,洇湿了那行文字,“幸福”两字彻底模糊。 jan从滑梯上跳下来,呜呜哼叫着去拱她,焦躁不安地围着她转,有匆匆的脚步声走近,她被抱进熟悉的怀抱,周身是她熟悉的气味。 靳行简将姜茉紧紧揽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很急,却也轻,颤抖的声线里满是心疼,“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姜茉抬起一双悲伤的哭红的藏着恨意的眼睛,看向眼前满是愧疚的男人,她看了很久,狠咬下唇瓣,带着哭腔问他,“靳行简,我会幸福吗?” 靳行简稍愣,伸手抹她脸颊上的泪。 “会的,”他的声线颤抖,“我想给你幸福。” 更多的眼泪滚落,姜茉忽地上前咬住他唇瓣,狠狠一下,铁锈味在唇齿间漫开。 “骗子。”她说。 “对不起,宝宝,”靳行简嗓音艰涩,用力吻她,“对不起,对不起。” “原谅我好吗?” 姜茉再度咬住他唇,没答。 夜晚的主卧内的床头小灯昏暗,大床上的男女身影纠缠,久别的身体重新契合。 靳行简额头上汗涔涔一片,脖颈上青筋明显,他撑着臂,肩颈下压,俯身去吻身下女孩儿眼角的泪,“今天怎么这么多眼泪。” 姜茉轻声呜咽,去吻他的唇,“靳行简,我想在上面。” 靳行简微愣,笑着抱她更换位置。 姜茉眼角还红着,抽出他脱在床边衬衣上的领带,覆盖住他眼睛,在他脑后打上结。 遮住眼睛的男人依旧俊朗,姜茉指尖在他胸口缓缓划过,垂下眼眸。 结束时夜已经很深,依旧像以往一样,靳行简抱姜茉去洗澡,为她吹干头发。 吹风机关掉时,姜茉和他说起今天被举报的事,“李主任让我明天带结婚证和捐赠证书过去。” “你为什么以我的名义捐款啊。”姜茉抬起眼问。 她倦怠乖巧地坐在他面前,眼尾仍红着,眼睛里潮湿一片,用软软的调子柔声问他。 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她,靳行简有种失而复得的恍惚,心底软成一片。 “你还会在那儿再读几年,这样安排能让你更顺利。” 他是商人思维,钱不是万能的,但在这个社会上,却是最简单的底气,向钱看齐向地位看齐的人和事不在少数,导师打压孤立学生的新闻也屡见不鲜,他不想姜茉遇到这类问题。 就算他和她分开,他也希望她的底气还在。 姜茉“哦”了一声,垂下眼睫,“那你帮我拿一下吧,明天上午要送到学校。” “明天上午我陪你一起去,”靳行简将她抱下来,问她,“对造谣的人打算怎么处理?” “按法律程序走吧。”姜茉跟着他往书房方向走,“七七帮我找了律师,也找人去封了帖子。” 靳行简脚步微滞,没提下午的事,只“嗯”了一声,问她律师名字。 准备探一探律师实力。 姜茉手机一直没开机,一时也说不上来。 到书房靳行简拿出结婚证和捐赠证书递给姜茉,姜茉视线从保险柜上收回,潦草地翻开看了眼,目光掠过书桌上的止痛药时稍顿,问他:“最近在吃止痛药吗?” “睡的少,头痛。”靳行简将药盒丢进抽屉,唇角勾出一个浅淡的笑,“也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那和吃药有什么关系。”姜茉垂下眼睫小声嘟囔。 “想着或许你会心软呢?” 靳行简笑。 “那我现在回来了,”姜茉很轻地吸下鼻子,“你不用再吃药了。” “嗯。肚子饿不饿?”靳行简问她,“晚饭到现在也没吃。” “饿,你要下厨给我做饭吗?”单肩包还在楼下,姜茉拿着证件往下走。 “看到沈怀京朋友圈了?”靳行简跟在她身后,她的头发软软地披在肩上,背影纤细,穿着居家服,就在他眼前,处处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姜茉头也没回地否认:“什么朋友圈?” 靳行简最后还是给她做了意面,这次是番茄肉酱,她一份,他一份,又为她配了杯青柠苏打水。 寂静的夜晚,两人坐在餐桌两侧,静静吃着。 聚拢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可忽视,姜茉慢慢消化着,抬起头笑着问他。 “靳行简,快到你生日了,想好要怎么过了吗?” 第54章 亲近 腰后的指痕 “要帮我庆祝吗?”靳行简笑问。 “有这个想法, ”姜茉放下叉子,托着下巴看他,一双眼睛弯而亮, “那要叫朋友们一起吗?你往年是怎么庆祝的呀?” 靳星允去世后,他其实没再庆祝过生日,到了这一天被提醒着吃上一份面就算是过了。 “往年不庆祝,”靳行简看向姜茉,“今年的话,能和你在一起就行。” “那我来想一想。” 靳行简微扬眉梢,眼含期待。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夜晚, 姜茉窝在靳行简怀里,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 头顶是他均匀的呼吸声,很久之后才闭上眼睛。 被举报的事并不难处理,靳行简陪姜茉拿上材料去b大证明, 学校复核姜茉成绩及资料后, 给出了虚假举报的处理结果, 举报人涉嫌造谣诽谤被追责暂时不提,处理结果发布之余,姜茉的已婚身份也随之公布,带起了另一波讨论热度。 姜茉本身才貌双绝,嫁给了同样才貌双绝且身价不菲的靳行简, 一时间羡慕有之,嫉妒有之, 却没有人再暗自揣度。 这一场风波结束时已经到十月中旬,枫叶被红色浸染,银杏挂上金黄, 北城秋韵浓重如油画,靳行简重新开始接送姜茉,周围的朋友们终于松下一口气。 实习和准备论文之余,姜茉其余心思全部扑在靳行简11月初的生日上。博物院下班早,不回学校时,她便跑到靳行简这,美其名曰接他下班,实际办公室没人时就窝进他怀里。 大概是他又要出国,她比以往更粘他。 沈怀京敲开办公室门时,靳行简脸上的笑还没收回去。 他一身正装懒靠在黑色座椅里,手搭上姜茉腰,侧头吻她颈,姜茉笑着一把推开他,目光还在ipad上没移开。 “咳,”沈怀京假意咳嗽一声,“我来的不是时候?” 眼睛却直勾勾看着两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靳行简懒倦地啧一声,姜茉忙从他怀里起来,耳朵还红着,将ipad塞进沙发上的单肩包,穿上搁在那的外套。 “要走啊?”沈怀京谦让,“我晚十分钟再来也行。” 他看向靳行简,“十分钟够吗?” 靳行简没理人。 “你们聊,”姜茉利落地背上单肩包,唇边含笑,“我要去买菜。” 她又回头叮嘱靳行简,“晚上早点回来啊。” 等姜茉从办公室出去,沈怀京才进门坐到沙发上,下巴向外一抬,小声问:“彻底没事了?” 这感情看着比以前还好。 姜茉正拐进电梯厅,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靳行简收回目光,“嗯”了一声,“戒指带来了吗?” “哪那么快,生日前给你就不错,”沈怀京从怀里掏出个u盘递给他,“阿年给你的。” 又吐槽,“什么年代了,有什么文件是不能网络传输的吗?” 靳行简没答,打电话叫林源进来,u盘交给他。 沈怀京见两人神秘兮兮的什么也不说,“嘿”了一声,叠腿靠进沙发,在他们共同的群里发消息告状:“从开裆裤就认识的二十几年的朋友啊,一结婚就有小秘密了。” 陈颂年第一个冒泡:【在阴阳谁?】 发完又马上撤回,改成:【谁啊】 纪二迅速撇清关系:【昨天刚从我这儿顺走两瓶茅台】 意思是沈怀京拿人手短,说的不会是他。 陈颂年枪口马上对准靳行简:【阿简有什么小秘密?】 沈怀京问他:【阿简有什么小秘密?】 陈颂年反应过来:【……那是人送老婆的礼物,学着点吧你,不是送车就是送房,没点新意】 见这边也没套出话还被鄙视了一顿,靳行简又不动如山地看起文件,沈怀京收起手机,八卦道:“到底怎么哄好的?姜茉一点也没跟你计较?” 第80章 靳行简神色稍愣,将文件阖上,默了片刻开口:“我打算这次从美国回来后把遗嘱内容全部告诉她,如果顺利,生日那天向她求婚。” 办公室内安静片刻,沈怀京叹口气,“也好,过了这道坎,以后也就彻底平顺了。” 靳行简回到天樾时,姜茉正从楼上下来,天气转凉,她洗过澡后换了一条白色的直筒版型长裤,柔软的棉质布料将慵懒感发挥到极致,上身随意套了件黑红白横纹长袖t恤,领口宽大,露出的锁骨白皙漂亮。 刚洗完的头发披在脑后,步伐轻快地朝他走来,全身盈满少女感。 “快洗手尝尝我做的菜,”姜茉挽上他往里走,“阿姨说我今天进步很大,已经能独立完成一道菜。” 她语气有点小骄傲,眉梢都是轻扬的,“照我现在这进步速度,等你生日高低能给你整上一桌。” 靳行简唇角微扬,净手后随她去餐厅。 佳肴已经摆了满桌。 晃过色香味俱全的几盘,靳行简目光最终定位在正中间那盘差点糊了已经分不清菜色的盘子上。 他将盘子移到近前,先找角度拍了照片,又喝了口水净口,姜茉被他这仪式感弄的平白多了几分紧张,催着他快吃。 靳行简夹了一筷子入口,慢条斯理咀嚼,在姜茉期待的目光中点头,“熟了。” 姜茉气得打他,靳行简挨了几下笑着改口:“咸淡适中,色香味俱全。” “能不能中肯点啊!”姜茉看一眼险些被她炒糊的菜抱怨,“哪里有色?” 靳行简淡定接口:“厨师。” “厨师有……”姜茉猛的一顿,险些咬到舌尖,她轻轻“哼”了声,语调娇俏,“那厨师确实非常有色,厨师今天还给你准备礼物了呢。” “什么?” “先吃饭,晚一点拿给你。” 大约是礼物使然,这顿饭比往日快了许多,靳行简回家后的衬衣还没脱,姜茉跑到衣帽间,拎出手提袋,从里面拿出一条黑色星星真丝领带。 “我的工资哦,现在只够给你买领带。”靳行简个子高,姜茉踮起脚尖,将领带绕过他后颈,动作熟练地打了个平结,仰脸看他,“怎么样?还不错吧。” 靳行简低头看他怀里近在咫尺的小姑娘,“怎么会打领带结的?” “练练不就会了,我还会打其他的。” 姜茉说完将这条领带取下来,从手提袋里另取一条细长的黑色领带,绕过靳行简后颈,卷翘的睫毛轻扇两下,如丝带般的黑色领带在素白纤细的手指间灵活翻飞,不多时,一个颇有时尚感的双环节出现在他眼下。 领带细长,黑白搭配看起来禁欲十足,加上靳行简一张薄欲的脸,不笑时生出一种由内而外的冷冽感。 姜茉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时,靳行简微扬眉梢,“一会儿想用哪条?你用还是我用?” 她最近尤其喜欢领带,在他眼睛上,或在她眼睛上。 “……靳行简,我只是单纯地给你买两条领带!”姜茉嗔怒。 “好好,是我不单纯,”他拉过她手腕笑,低下头把她吻住,“今天不要领带,我想看着你。” 即将分别的思念提前到来,这一晚男人的力气像是收不住。 雾色氤氲的浴室内,姜茉眼角潮湿一片,颤抖着眼睫轻声呢喃着他名字,唇瓣有意无意擦过他侧颈,皮肤因他染上层层粉晕。 结束时,姜茉身上套了一件白色睡裙,盖住腰后的指痕,裙摆垂下来,露出的脚腕素白,上面还有他的吻痕。 姜茉软软地靠进靳行简怀里,被他抱到床上,看他俯身去收拾沙发。 刚刚他们在沙发附近开始,两人的衣物都丢在那。 收拾到最后,是一本婚礼策划书,书本摊开着,部分页脚处被人折上去,像是在做记号。 靳行简稍顿,回过头去看姜茉。 她正躺在床上,被子拉到下巴那,露出一张小巧的脸颊,纤长的睫毛一眨不眨,似乎已经入睡。 心底一片澎湃,有热血在向上冲,靳行简坐到床边,俯下身去亲她唇,“宝宝,是想要办婚礼吗?” 第55章 谜团 离婚 姜茉迷糊着睁开眼睛, 水盈盈的眼眸中映着靳行简的身影,她将目光挪到沙发上,定睛看了一会儿, 嗓音轻柔地去解释:“去商场的时候刚好遇到有婚礼策划公司在发册子,顺手拿了本。” 柔软的手臂抱上他脖颈,她将脸往他颈窝埋,温热的呼吸吞吐在他锁骨上,“还不睡吗,明天要早起呢。” 靳行简心脏软成一片,揉着她脑后头发, “睡。” 迅速扫过折页上的内容,将她的偏好记住, 靳行简将册子阖上,关灯上床。 以前分开得更久时也不是没有,这一次却格外舍不得, 靳行简抱着姜茉, 不时低头亲吻她额角, 看她在他怀里安稳睡着,唇角不自觉上抬,心脏弥漫过安稳的幸福。 天将亮时,他放开怀里人,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下, 翻身下床,这动静似乎惊动了姜茉, 划拉着手臂像是要寻找什么,他拿了个东西塞进她怀里,等她抱着睡相安稳了才离开。 等他扣着表带从衣帽间出来时, 床头小灯已经打开,姜茉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的方向,见他出来后朝他伸出手臂。 靳行简心底淌过一片暖流,大步走上前。 姜茉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浅淡鼻音。 “靳行简,我会想你的。” 窗外晨曦初露,有清脆的鸟鸣。 姜茉身上一层柔色,身上散发着他最为喜欢的淡香。 靳行简心底晃过不去美国的念头,正要回抱时姜茉从他怀里退出去,她湿润着眼眸,吸了下鼻子,软软的声音:“你要记得想我。” 胸腔里的热意蔓延,靳行简上前吻了下她额头,“会的,我也会尽快回来。” 手机里铃声响起,他低眸挂断,将床上的狐狸玩偶放进她怀里,临走前揉了揉她的长发。 “小礼物。” 一直到靳行简出门,姜茉才低下头,怀里的狐狸玩偶憨态可掬,一点精明的样子也没有,身侧有开关,她拨开,调大音量,“咚、咚”的声音传来,手机在这时嗡了一声,姜茉拿起,靳行简给她发来一个音频文件,又发来两行字。 【靳:想我时可以戴上耳机听。】 【靳:怕黑时也是。】 心尖很轻地一颤,意识到那是什么,姜茉喉咙酸涩,她点开音频,和狐狸玩偶中如出一辙的“咚、咚”声响起。 眼眶瞬间湿润,姜茉狠狠咬住唇瓣,将手机贴在耳边。 听他心脏“咚、咚”的跳动声。 *^* 落过一场雨,天气又转凉几度,树叶随风而落。 姜茉摘掉围裙,从厨房出来,将四道菜肴摆上餐桌,拍下一张照片给靳行简发过去。 时差关系,她发消息时他在忙,他看到消息时她又去做别的事,两人已经很久没视频。 这次靳行简动作意外地快,照片发过去的下一秒,视频便打了过来。 “又馋我。”男人的笑声随着话音一起过来,目光贪恋地看向镜头里的小姑娘。 她在家里穿着舒适随意,做饭的关系,头发挽至脑后,露出莹白漂亮的耳朵。 姜茉正拿着手机往楼上走,弯着眼眸看过去,靳行简一身深色西装,脖颈上的领带是她送的那条,打成温莎结紧扣在衬衣领口下,他人靠坐进皮质座椅,极佳的骨相,极佳的面貌,车窗外飞逝的街景为他增加了一抹神秘的禁欲色彩。 “忙完啦?”姜茉笑问。 “嗯,”靳行简扯动领结,领带松垮地系在脖颈上,刚刚的禁欲气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松弛慵懒感,“去商叔那蹭顿饭,然后回纽约。” “有没有带我送给黎冬的礼物啊?” 靳行简拎起身旁的手提袋,“哪敢忘。” 他拿出里面的精致包装,托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啧”了一声,语气酸溜溜的,“还是送朋友的更用心呵,送老公的……” 他淡淡瞥她,说起自己的生日,“不知道生日时,会不会——” “会,”姜茉接过话,她进到衣帽间拿出一套衣服,说话时没再看向镜头,声音放轻许多,“靳行简,我会为你好好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她打了个哈欠,看向镜头时眼眸中一层水雾,浅浅笑着,“明天要早起和老师去山里,在那边呆两天,今晚我得早点睡。” *^* 上次靳行简修改门禁系统后,商辰没再让人把他的车牌从系统中踢除,他直接让人把车停在老位置上时,黎冬正送客出来,看穿着打扮是玉器店的师傅。 第81章 靳行简下车,甜美馥郁的花香幽幽入鼻,他愣了一瞬,遥望四周也没确定源头时黎冬走过来,“是后面花园的茉莉花开了。” 靳行简回忆起3月他过来时商辰去种花的事,嘴上问:“春天种下的那一批?” “对,”黎冬和他一起进门,“这是今年开的第三期,6月的时候你没过来,那一期开得最漂亮,商叔还为此特意推迟了去东南亚的时间。” 靳行简“嗯”了一声,向左右看了眼,“商叔呢?躲出去了?” “怎么会?”黎冬笑,推开玉器储藏室的门。 “不想听我提姜茉。”靳行简跟在黎冬身后进门。 靳行简早已察觉到,商辰对姜茉这个名字有着本能排斥,即使知道现在姜茉是他的伴侣,仍拒绝听到任何关于她的信息。 今天请了师傅过来做过保养,很多玉器还没来得及收,黎冬边小心收起边说:“今天玉器保养,商叔怎么可能不在,刚接到电话出去了。” 商辰收藏品颇多,靳行简在室内溜达着鉴赏,大多数藏品被挤着摆在黎冬那边,只有一个玉环被单独放在一边桌子上。 玉环大小不像戒指也不像手镯,靳行简盯着看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凝眉正要去拿,忽地被黎冬制止,“那个可千万不能碰,”她过来将玉环所在的锦盒扣上放好,“商叔宝贝得很,谁碰骂谁。” 靳行简目光从锦盒上收回,抬眸问黎冬:“商叔6月几号启程去的东南亚?” “6月下旬了,我想想,6月22号出发,7月10号回来的。” 靳行简单手撑在桌面上,食指有节奏地扣了扣,有问:“安排了中国的行程吗?” “怎么可能安排?”黎冬抱了一个黄花梨木匣过来,“商叔一直不去中国啊,从我被他收养后就是这样。” 她拍拍匣子,“我的东西你随便看。” 又看向靳行简手里的手提袋,“是茉茉让你拿给我的吧?” 靳行简“嗯”一声,这才将礼物递过去,黎冬欣喜地接过,小心拆开包装,将里面的小物件托在掌心,靳行简定睛去看,才发现是一只个头极小青翠欲滴的玉梨。 倒是有心。 黎冬爱不释手地翻看了一会儿,将玉梨放进木匣,靳行简目光顺着落过去,看到木匣上“黎冬”两个字时一笑。 “怎么在家里还写名字?” 黎冬折回身去收其他玉件,笑着解释:“以前在福利院时养成的习惯,一直没改掉。虽然有老师管着,东西也都会分配给我们,但总有调皮的孩子不听话,小事就算了,有一次我白天刚晒好的被子被人偷偷换走,扔过来一床被尿过的又湿又臭的给我,那时候已经关灯睡觉,我找了老师过来,老师虽然管了,但总归是不愿意的。后来我就养成了在重要物品上写名字的习惯,越是重要的,越要写在明显的位置,多少有点据为己有的意思吧。” “这个方法我还和姜茉说过,”黎冬转过身笑,“姜茉现在还有这个习惯吗?” 靳行简回忆起和姜茉相处的经历,“没——” 他忽地顿住。 姜茉有。 姜茉曾经两次在他胸口写过她的名字。 靳行简的心脏沉闷地跳了一声又一声。 越是重要的,越要写在明显的位置,将它占为己有。 原来姜茉,是这个意思。 姜茉早就已经把他放在很重要的位置。 靳行简喉结慢慢滑滚,拿出手机翻看后两日的行程。 黎冬那边已经回过头,捡起之前的话题,“你说商叔不想听你提茉茉,可能是对你当时的选择颇有微词吧。他这个人心软,对我们两个这么好,给福利院捐了不知道多少钱,如果知道茉茉不是亲生的,又受了那么多苦,而且你们两个现在也算苦尽甘来了,他一定——” 储藏室的门忽地被从外推开,一头白发的商辰出现在门口,看向正说话的两人,声线努力维持着稳定,“你们刚刚说,茉茉不是谁亲生的?又受了什么苦?” *^* 商辰等不及私人飞机申请航线,购买了最近一班航班飞去中国调查姜茉身世,黎冬陪他一起。 靳行简唇角挂彩,坐在候机厅等待登机,吩咐助理把合同准备好带到机场,又吩咐林源将私人飞机航线提前,他落地后签好合同马上回国。 国内正是深夜,姜茉已经睡下,想到她也许是听着他的心跳声入睡的,靳行简心底滑过暖意,扯了下唇角,随即“嘶”了一声。 他摸着下颌,想到盛怒的商辰在得知姜茉在他这里受过委屈时用力挥过来的那一拳,再想到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压下向姜茉透露消息的冲动。 商辰。 姜茉。 姜商元。 靳行简念着这几个名字。 姓姜吗? 他在国外生活时间长,靳星允也没和他提起过父辈的事,不管是“商辰”还是“姜商辰”的名字都没有听过,他拨出去一通电话给沈怀京,甫一接通,沈怀京应付的声音便传过来。 “戒指马上到啊,这次是真的马上,明天就到我手里,放心吧,耽误不了你求婚的大事。”他那边正在牌局上,有麻将碰触桌面的声响,也有人听到求婚的字眼起哄。 “你现在去帮我查一个人,亲自去查,别惊动其他人。” 过了片刻,沈怀京那边安静下来,“要查谁?” “商辰,姜商辰。” “商辰我知道,你叔吗,姜商辰是谁——”沈怀京敏锐的一顿,声音忽地压低,“姜商辰?姜茉?” “嗯,你先按名字去查,他照片,”想到商辰接受采访时向来禁止摄像摄影,也从来没和他拍过照片,靳行简一顿,“你问黎冬,看她有没有。现在马上问,她和商辰还没登机。” “行,有消息我告诉你。” 沈怀京挂断电话。 靳行简滑动屏幕,切到北城天气,发消息提醒姜茉山里冷,让她多加一件外套。 落地纽约是5个小时后,纽约进入黑夜,北城转入白昼。 姜茉应该起床了。 回复消息应该也到了。 靳行简关闭飞行模式,随着信号接入,手机连震几声。 他忙低下头。 和姜茉的对话仍停留在他那一条,靳行简稍顿,点开沈怀京的,他发了几条语音过来。 旅客们正排队下机,交谈声杂乱,靳行简将手机贴到耳边,沈怀京震惊的声音传过来。 “卧槽什么情况?阿简你确定要查的人叫姜商辰吗?确实有这个人,也很好查,这个人是姜商元的弟弟,在二十几年前就死了!” 额头上的青筋猛地一跳,靳行简停在原地,往后听完沈怀京毫无意义的震惊给他拨过去一通电话。 “有他的照片吗?”靳行简边下机边问。 “正在找,年头太久了,又不敢惊动别人,”一夜没睡,沈怀京声线疲惫,“你老婆在姜家十几年,没听过自己有个、有个叔叔吗?” 他低骂了声,“兴许是爸爸。” “没有。”靳行简肯定地答。 恐怕连靳星允都真的认为姜茉是姜商元的孩子,更不会和姜茉提起已经“死去”的姜商辰。 “行,我再去查。” 靳行简挂断电话,到贵宾候机室时,林源欲言又止地上前。 “怎么?”靳行简伸手,朝他要手里的合同。 林源递上合同,小心瞄着靳行简脸色,又递上一份快递,“这是太太给您的。” 靳行简稍愣,将合同放在一边,拆开快递拿出里面的文件,一份离婚协议出现在眼前时大脑嗡的一声。 他快速将离婚协议向后翻,单薄的纸页在他手中哗哗作响。 最后一页,两人的签名分别落定在甲乙方位置。 林源在他旁边语气小心翼翼,“太太,”他改口,“姜小姐说感谢您这两年的照顾,卡她收下了,请您尽快将协议里的其他财产转移到她名下,还说……” 心脏好像被巨石压下,闷痛得快要喘不过来气,靳行简指尖颤抖着,“还说什么?” 林源低下头,“还说要找个年轻的。” 候机室静默下来,机场内不时响起航班登记提示。 喉结艰涩滚动着,靳行简调出姜茉电话拨打出去,在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时下颌线绷紧几秒,他低下头盯着双方签字,将离婚协议递给林源,声线冷硬。 “去做笔迹鉴定。” 他明明把离婚协议书销毁了。 第56章 见面 腰被掐紧 林源迅速联系国内鉴定机构。 靳行简手肘撑着膝盖低头坐在沙发上, 不死心地再次拨打姜茉手机,再次收到关机提示后点开微信给她发送消息,在看到“消息已发出, 但被对方拒收”时眼眸狠痛了下。 第82章 “太太几点联系的你?”他抬起头问。 “姜小姐,”林源看向靳行简,和他阴郁目光对视上时慌忙改口,“太太国内凌晨3点联系我,说有一份快递寄到公寓,让我拿到后马上交给您,然后就把我拉黑了。” “和国内联系了吗?” “联系了, 太太昨晚做好晚饭收拾好行李就回学校了。” 原来昨天如果不是他拨视频过去,连那一面也见不到, 她说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就是离婚协议吗? 靳行简心脏疼成一团,咬紧牙关, 下颌线紧绷, “太太带走了什么?” “一个行李箱, 不重,拎起来没装几件衣服,”林源答,“所以当时没人起疑。” “jan呢?” “jan,”林源抬头看靳行简脸色, 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板脸色灰沉,“太太前天说朋友想念jan, 送过去养几天。” 靳行简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突起。 他终于能确定,姜茉在有计划地离开他。 她编织好为他过生日和他办婚礼的幸福泡沫,让他憧憬其中, 在他怀里说想他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动声色地安排好所有退路。 真是好样的。 心口像被刀子捅出一个大洞,鲜血汩汩直流,阵阵寒意摧得他挺不直脊背。 如果他早一点解释,如果他早一点察觉她的情绪会不会有所不同? 懊悔、不甘和痛意迅速将靳行简淹没。 回到国内时已至深夜,十一月夜晚寒凉,靳行简却像是没有知觉,穿着单衣,到家后开上车就冲了出去。 *^* 姜茉这次跟李南桥出来主要是参观学习。 李南桥两年前进入一个修复项目组,项目采用研究性修复,难度高,周期长,姜茉一直跟在她身边学习。项目之初,专家组便提出过书画壁画协同加固理论,现在遇到难题,李南桥特地来与正在此地参与壁画抢修的壁画大师及文保专家探讨研究,姜茉跟在身边插不上话,见夜深了两位老师还没有休息的意思,李南桥的胃口一直不好,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她想起过来时路口那家馄饨铺上的营业时间到半个小时后,出门给李南桥买些吃的,另一位老师的学生苏时眠跟了出来。 甫一出门,姜茉便打了一个喷嚏,苏时眠在旁边笑着提醒:“要回去换件厚衣服吗?山里温度比市区更低一些,室外更冷。” 姜茉想起微信里靳行简最后的叮嘱,有几分恍惚,稍愣后摇头。 她拢紧衣襟,和苏时眠一起出了院子,视线扫过路边停着的黑色库里南时瞳孔控制不住地抖动,心脏也像被山里异常寒凉的气温冻得缩成一团,脚步跟着停下来。 靳行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算时间,他怎么都不该在这里。 苏时眠也被库里南吸引,目光挪过去,不过两秒便挪了回来,催促道:“我们得快点过去,那家铺子关门很准时。” 姜茉僵硬着脖颈收回视线,脚下挪动,口袋里的手机嗡的一震。 她将手伸进口袋握紧,不用去看也知道在这个巧合的时间点发消息给她的人会是谁。 馄饨铺距离他们所在的小院有一段距离,这一段的路灯年久失修,坏了几盏,苏时眠刚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身后便有车灯光亮扫射过来。 他回过头看上一眼,叫上姜茉走到路边,给后面那辆豪车让路,库里南却像是并不急,缓缓地跟在后面。 姜茉的手机已经连震两下,她的手心出了汗,干脆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也终于恢复安静。 到了馄饨铺,老板手脚麻利地将馄饨入锅,指了下墙上贴着的二维码让付款,姜茉拿出手机,那几条未读消息跃至眼前。 是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 【宝宝,我们谈谈】 【你不能就这样判我死刑】 【我不同意和你分开】 正在这时,又有新消息进来。 【我在前面等你,十五分钟后见】 【或者我下车去找你】 强势的不容拒绝的言语激得姜茉喉头酸哽,她攥紧手机朝外看,馄饨铺对面有一家陈旧的小卖部,昏黄冷寂的灯光下,身材高挑的男人正侧对这边,山里零度左右的气温下,他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西服,接过一盒烟和打火机后,垂着头点烟。 山风将打火机的火苗吹偏,他另一只手拢上来,猩红的烟头在呼吸间明灭,吐出的烟雾散尽在黑夜中时,靳行简饱含情绪的目光往这边看过来。 姜茉忙慌乱地收回视线,她这才发现,馄饨已经被分装打包好,苏时眠也把费用付了,正等她一起走。 不好让苏时眠等,她没来得及回复靳行简,也没来得及拉黑他号码。 两人提着馄饨出门,姜茉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把钱转给你吧。” 苏时眠笑着看向她,他长相英俊,笑容温润浅淡,“那我是不是应该答应?” “嗯?”姜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加上你微信。”苏时眠笑。 姜茉一愣。 嘭—— 路边的黑色库里南关上车门,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紧擦着苏时眠衣服驶过,带得他往前一个趔趄。 “你!”苏时眠稳住身形,姜茉注意力也被牵引过去,黑色库里南一脚油门下去,转眼到了几十米外。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苏时眠拍拍衣服,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好似对刚刚的事情已经不在意。 “开玩笑的,下次你请我好了。”他开口。 “我扫你支付宝吧,”察觉出对方话里隐含的意思,姜茉果断做下决定,为了使双方面子上不至于难堪,她温和地笑了笑,“明天我和老师就回去了,恐怕没机会回请你。” “我在这边也不会太久……”苏时眠看向姜茉,见她笑着坚持,微哂地调出支付宝收款码。 黑色库里南缓慢向前,逐渐融进与它同色的黑夜。 姜茉将钱扫给他,两人继续往回走。 姜茉本科专业考古学,一直在辅修文物保护技术课程,与从事壁画修复同时学习过材料化学的苏时眠其实有很多共同语言,在聊起专业方向内容时也松弛许多。 “我们的文物修复技术虽然精湛,ai在文物修复领域却还没有被广泛开发应用。目前除了宇腾、捷飞的图像识别和虚拟复原,eterno在国内的子公司年初时启动了修复过程模拟立项和……”苏时眠侃侃而谈,姜茉垂眸听着,在听到eterno时指尖很轻地颤了下。 eterno,靳行简的公司。 “我还是很期待eterno的成果,这能为我们提供参考性方案与结果预演,姜茉,”苏时眠看向姜茉,“想一想,在我们手下修复后仍然残缺的文物,在技术手段帮助下展现出几千年前的璀璨。” 两人已经走回小院门口,那辆越过他们的库里南停在前方不远处,车窗降下来一些,从路灯光影下偶见飘出来的白色云雾。 姜茉目光在车上一晃而过,和苏时眠先后进门,心不在焉地应一声,“对,我很期待。” 他们出去的功夫,两位老师已经探讨出结果,正聊别的。还没到供暖时间,室内只比室外高上几度,热气腾腾的馄饨摆出来,李南桥罕见地有些胃口,低头吃起来。 姜茉的心思大半在院外的靳行简身上,严肃着一张脸坐在一边想着应对,马上被李南桥察觉出不对,“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姜茉回过神,笑了笑,“太困了在发呆。” 一屋子人笑起来,李南桥拍拍她手臂,“今天没什么事了,先上去睡吧,明天去观摩两位老师修复壁画。” 他们所在这处是双层小楼,苏时眠和他老师在一层居住,二层的房间空着,姜茉和李南乔今晚住在二层。 姜茉笑着起身和几人告别。 院子里的灯还亮着,灯光铺散到院前的路上,和院外路灯暖黄的光融成一片。 李南桥在这里,姜茉下意识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糟心的生活,又担心靳行简真的下车找过来,轻步走过去关上院门,心下舒出一口气,从侧面楼梯上楼,低着头给靳行简发送消息。 【你走吧,我和你只有离婚时间可以谈】 发送完消息,姜茉利落地将号码拉黑,推门进屋时听到嗡的一声,同时有人贴在她身后一起进门,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 毛骨悚然的感觉和尖叫声来临之前,熟悉的混杂着烟味的气息环绕住她,男人嘴唇贴近她耳边,声线混哑。 “宝宝别怕,是我。” 门被关上,姜茉被压在门上,后背一片冰凉,身前的男人移开手掌,在她唇角吻了下。 第83章 姜茉身体狠狠一抖,压低声音怒喝:“靳行简,你怎么进来的?!” “宝宝,15分钟到了。” 靳行简一臂压住她,空着的手拿出手机,冷白的屏幕光映照在他阴沉晦暗的脸上,轮廓边缘一层青色胡茬。 他低眸看了眼,蓦地一笑,“只有离婚时间可以谈?” 他身上的危险气息过重,姜茉从来没面对过这样的他,不自觉吞咽着喉咙,瞳孔瞪大。 靳行简熄灭手机屏幕,周遭再度陷入昏暗,姜茉感觉着寸寸逼近的气息,伸手去推搡他,被反扣住手腕,男人强势地将她手机拿走揣进口袋,手腕固定在头顶,低下头去吻她唇角,姜茉扭动身体正要反抗时,身后的门被敲响。 苏时眠的声音在一门之隔外响起。 “姜茉,睡了吗?山里夜凉,我这儿有些还没用过的暖手袋,刚刚李老师拿了一个,我给你送来一个。” 门内的两人同时怔住,姜茉抿紧唇瓣,手腕微微挣了下,靳行简松开她手腕,手指滑进她指缝时一愣。 “宝宝,戒指呢?”他问。 怒火伴随着痛意燃烧至靳行简全身,他身上的气压猛然间低下来,唇上施了力道,姜茉只感觉到唇上一痛,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 腰上被人掐紧,姜茉疼的轻呜一声,被靳行简堵了回去。 “要开门吗?宝宝。”他在接吻间隙问。 第57章 夜风 融进彼此身体 偏执, 疯狂,恶劣。 姜茉从没见过这样的靳行简。 她怒到极致,浑身颤抖着, 张口咬住他唇,齿尖用力,更浓的血腥味充斥在两人间,同时,被他死死扣住的手指奋力挣脱,关节撞击在门板上。 靳行简吃痛得闷哼一声,停下吻她的动作, 一笑,紧接着将她拦腰抱起, 房间内空旷,除了床之外,只摆了简单的桌椅, 靳行简抱她到床边坐下, 将她扣进自己怀里, 托着她的后颈接吻。 或许称之为撕咬更为合适。 两个怒到极致的人,一个奋力挣脱一个奋力禁锢,破损的唇瓣上鲜红一片,血液一汩一汩流进嘴里,被搅拌, 被吞咽,融进彼此的身体。 直到“啪”的一声。 靳行简脸颊向左侧猛地一偏。 姜茉坐在他怀里, 胸口剧烈起伏,压低的声线颤抖。 “靳行简,别让我更恨你!” 夜风呼啸, 奋力拍打着窗棂。 苏时眠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一切像被按下暂停键,靳行简头歪向那一侧,久久没有动作,眼眶发烫。 姜茉同样也不好受,两行泪已经淌到脸颊上,她忍着哭腔开口: “我还是那句话,除了离婚时间,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我不离婚。”靳行简嗓音发哑,蓦地开口。 屋内寒冷,他握着姜茉冰凉的指尖,将她挪到床上,脱掉她鞋子,抖开被子将她围裹住,自己穿着单衣坐在寒冷的夜色中。 “我不离婚。”靳行简执拗地重复。 “你可以打我骂我恨我,或者像上次一样,你可以不想见我,我也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我可以等你气消,可以等你听我解释,可以等你听我忏悔,我可以等上半年,一年,两年,我都可以。” “但是宝宝,我不同意离婚,我不能离婚。” “只要你有一丝爱我,我就不能放你走。” 靳行简声音越来越低。 “放你走,你就真的不要我了。” 姜茉心脏酸成一团,泪如雨下,声音随着身体颤抖,“你全篇都是‘我可以我可以’,你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过?” “我被你骗着结婚,你完成遗嘱拿到钱,你抢回财产,你春风得意,我呢?我只知道了一个真相。” “我爱你又怎么样?!我更恨你!恨你明知道我在飞蛾扑火仍然不阻止,恨你让我知道我以为像妈妈一样没有任何功利疼我爱我的靳阿姨实际上是个会利用我完成她儿子意愿的商人!我只是她的筹码,是她为你设下能拿到遗嘱必须攻克的一环!” 姜茉哭得撕心裂肺,“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姜商元是为了让自己心安,靳阿姨是为了你,你是为了拿到遗嘱里的钱,拿下你舅舅亏欠你的一切!那我呢!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生下来就是活该被你们利用的吗?” “你们都达成了自己的愿望,我呢?我怎么办?我知道了一个又一个真相,我还要把自己蒙在鼓里假装看不到假装不知道,假装幸福地混沌地活下去吗?!你们真的让我对这个世界失望了。” “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靳行简心如刀割,抱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发抖的姜茉,慌乱地道歉:“对不起,宝宝,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真相不是这样的,妈妈她并没有想利用你,是我,是我没经受住考验,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带你去见外公,去看她的遗嘱好不好?” “看完遗嘱呢?”姜茉哽咽着,眼神空洞,声线黯然下去,“就能消除所发生的一切吗?” 靳行简颓然地抱住她,任凭她的眼泪落满肩膀,说不出一句话。 寒凉一寸寸侵蚀身体,侵蚀心脏,两个人不知道在黑夜中坐了多久,直到姜茉的哭声一点点弱下去,不再哽咽,声线平淡得仿佛没有一丝情绪。 “靳行简,戒指我丢掉了,你那只想留就留着吧。” “你走吧,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 *^* 姜茉醒来时眼皮很重,天还没亮。 她侧过头摸索手机,有什么从她脸上缓慢地滑下,窗外天光乍现。 眼皮发肿发胀,姜茉用力睁着眼,定睛去看枕边的湿润毛巾,恍惚了一会儿又去看床边摆着的椅子。 好像有人曾经坐在那里看了她一整夜。 太阳穴突突直跳,疼痛感不时碾压向她,姜茉用力揉了下,坐起身,原本在她怀里的暖宝宝掉下来,暖宝宝还温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来的,她的外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掉了,里面穿着一件毛衣。 姜茉摸了摸毛衣领口,放心地垂下手,拿过一旁的手机。 映入眼帘的是一篇眼睛消肿的小红薯。 靳行简的微信被从拉黑名单中放出来,有他的一条留言:【别拉黑我好吗?我只看着你,不会打扰你】 姜茉眼眶倏地发酸,将手机熄屏,看着屏幕上倒映出来的那个下唇破损肿胀,眼睛浮肿的自己发起呆来。 出门时,她戴上了口罩,揉着红肿的眼皮谎称感冒了,李南桥见她鼻音浓重,精神也不好,让她留下休息,晚上一起返回市区,姜茉打起精神,还是跟去了。 出门时她特意留意,昨晚停在院外路边的库里南已经开走,周围再没有靳行简的痕迹。 将注意力投射到学习上后,她的精神好上很多,只偶尔晃神,午餐时找借口和李南桥错开,苏时眠昨晚被连拒两次后也没再跟着她,姜茉这一天还算好过。 一直到下午准备返程时,院外停下一辆低调的红旗轿车。靳老爷子从车上下来,熟稔地和李南桥握手打招呼,交谈几句后转向姜茉,慈眉善目,“跟外公车走吧,外公跟你说几句话。” 姜茉诧异地望向李南桥,她从没听李南桥提起过她和靳家的关系。 李南桥拍拍她的手背,眼神中流露出温柔,“去吧,把你的心结打开,不要把不愉快沉在心里,能放下的能原谅的,都去清一清。” 北城西部并不巍峨的山脉从车窗中晃过,姜茉和靳老爷子坐在后排,枝叶间穿透进来的阳光稀疏地落在他们身上,像打开了一场陈年旧事。 车内安静了很久,靳老爷子才开口:“是行简让我来的,你应该也猜到了。” 姜茉睫毛很轻地颤了一下,没有说话。 “星允走后,君景在医院躺了半年,行简那半年出国后也始终不愿意联系我们,电话不接,视频也不打。” 想到靳行简那半年的遭遇,姜茉努了下唇,最终没有吱声。 “我知道他是不肯原谅他舅舅,认为是他舅舅害死了他妈妈,又夺走了财产。他回来后急着报仇,急着把财产抢回来,剑走偏锋。” “星允走前将自己三分之一的财产交给我,留下一份遗嘱。这份遗嘱给行简两个选择,一个是等到他30岁,这份财产自然会转到他名下,一个是你们两个真心相爱时才能启动。” 遗嘱的内容令姜茉侧头看过去,靳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年迈的脸上皱纹叠起。 “在你自愿嫁给他的情况下,他可以知道这条遗嘱,启动这份资产,同时也有附加条件,他要严守秘密,不能让你知道,要让你一生幸福,否则,他就要放你离开。” 第84章 姜茉愣愣地听着,不能言语。 “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想的是,如果我能活到他30岁,那就等到那一年把财产交给他。可惜啊,五年前我重病,叫他回国,交代后事时把你托付给他,说是星允的意思,事后我回听律师的录音,我说的语焉不详,可是他多聪明啊,还是猜到了。” “他回国后没有立刻出现在你面前,只在背后照顾,我以为他是听进去了我的话,按星允的意思照顾你,一直到去年底你们走到一起。茉茉,我看得出,结婚的时候你是喜欢他的,对吗?后来他跟我提到遗嘱,我才松了口。” “可他还是太急了,才让他舅舅发现。再后来你知道遗嘱的事情后,我叫他回家,签下了离婚协议。再后来他跟我说他后悔了,看着你们两个和好,我也就没再说什么。” 大概是已经经历过太多痛苦,姜茉坐在一旁听这些时,心里面已经没有什么波澜。 靳老爷子叹了口气,语气沧桑,“行简要我一定要把事情经过和你讲清楚,不能有丝毫隐瞒,他的错他全部认下来。还让我跟你说,不要怪星允,不要怀疑星允对你的疼爱,这个世界上是有人全心全意别无所求地对你好的。” 姜茉吸了吸鼻子,眼眸上终于漫上一层泪。 “祁静云善妒,排外,你不是她所生,她不会真心待你,姜商元又是个撑不住事的,遇事只想自保,事后才会想补救,他想一碗水端平,实则碗里的水洒了个干净,他谁都对不起。星允太知道这些了。你在姜家无人可靠,我年纪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星允能放心的人只有行简,她也猜到她走后行简只会有仇恨,所以才会兵行险招。没想到,我们两个再怎么算,还是错了。” “茉茉啊,你靳阿姨的出发点是好的,我按她的意思,在你长大一些安排了你妈妈的师姐,就是你现在的老师李南桥来教你——” 姜茉猛地转头,看向靳老爷子,眼角的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靳老爷子笑笑,抽了一张纸递给她。 “我们都希望你将来不用依附于姜家,能有立足的本领,就算和行简没有缘分,这一份本领不能让你大富大贵,也能保你安然无虞衣食无忧。” *^* 整座城市沉浸在霓虹灯光中时,靳老爷子回到老宅。 最后一层院子黑着,屋里不见一丝灯光。他推门进去,借着月色看向仰躺在沙发上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正准备出去时,沙发上的人坐起来,喊了声外公,声线沙哑地问:“她现在怎么样?” “哭了一路,算是解开你妈妈那层心结了。” 室内陷入沉默,很久后靳行简应一声,“那就好。” 他颓废地靠回沙发里,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又重复一次,“那就好。” 向来无所不能的外孙像是被打垮一样,颓废得不成样子,靳老爷子心里不是滋味,“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送过来,你这阵子就住在我这儿吧。” “不了,”靳行简起身,身上的西服比昨天又皱了几分,连续两天没进食让他胃部空得发疼,“我回家。” “还回去做什么?!” “我去看看她留了什么给我。” 靳行简拿起车钥匙,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靳老爷子恨恨叹了声,喊张伯去打电话,语气愠怒,“把靳君景靳麟宇给我叫过来!” 到达天樾时,已经完全入夜,没有边牧摇着尾巴相迎,mocha在靳行简进门时喵喵叫着蹭过来,又朝他身后看,见再没有其他人,忙跟上靳行简脚步。 厨房传来一点动静,在靳行简淡淡瞥过去时止了声。 三天两夜没睡的男人情绪低沉,青色胡茬完全没有为他的容貌减分,只是嘴唇干裂,再加上唇上明显的咬痕,为他的面容增加了几分戾气。 两位阿姨互相小动作推搡着对方怯怯不敢言,靳行简准备收回视线时,一位阿姨大着胆子问:“是太太那天做好的菜,在冰箱里放了两天了,已经……” 阿姨看向靳行简阴郁的脸色没敢再说。 “热一下。”靳行简喉结滚动,“一会儿我下来。” 两位阿姨面面相觑,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去热饭。 家里的布置和之前没有区别,jan房间门口的交流按钮还在,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只黑白色边牧从房间冲出来,卖乖地踩在“妈妈”上,或者调皮地踩出“爸爸”“臭”,再逃也似的跑开。 衣帽间中他买的所有衣服都在,粉钻在,祖母绿手镯也在。 卧室中还是熟悉的馨香,两只枕头整齐地摆在床头,中间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玩偶,靳行简眼眶发酸,眼尾很快红了一片,他颤着手指拿过狐狸,打开开关后调大音量,“咚、咚”的心跳声响起。 他给她的一切,她都没有带走。 他曾经递出去的,那柄插向他心脏的刀,这一刻真正落了下来。 靳行简下楼时,菜已经重新热好摆上餐桌,同在的还有一个6寸大小的蛋糕,奶油涂抹得规整,裱花有模有样。 见靳行简一直盯着看,阿姨抵上蛋糕刀叉和托盘,小心解释,“是太太练手做的,做了几个,这个最漂亮,就让我们先放冰箱。” 靳行简喉头酸涩,拿过刀子切下一块。 放置过久的蛋糕已经失去鲜味,太久没进食的胃自动向外排挤,靳行简一口一口吞咽着,又去吃盘子里的菜。 这是姜茉做给他的,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他一口都不想浪费。 门被推开,林源和沈怀京一起进来,靳行简放下筷子,饥饿太久的胃在过于饱食后发出抗议信号,他不闻不问,泰然地面向两人诧异的目光。 林源沉默地将一份笔迹鉴定报告递上,靳行简垂下眼眸一页一页翻过,在看到结论时并不意外。 他将报告阖上,看向沈怀京,“找到照片了吗?” 沈怀京已经知道他和姜茉的事,只是始终联系不上他,听说他回家后马上开车过来,现在看到他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叹了声气,沈怀京将手机推过来,照片古旧,周边已经破损,正中是一个帅气的年轻男人。 “找到了,三十年前的姜商辰。” 第58章 戒指 该求婚的 姜茉从天樾搬出来后, 住进的地方叫榕湖,是沈云笙之前住过的房子。 说是湖,其实不过是一小片人工开凿出来的水域, 正中央位置有喷泉,听说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象征性开一会儿。 榕湖有着非常明显的老旧感,褪色的楼体,夏日爬上外墙到了秋末只剩枯藤的爬山虎,还有多年前流行的建筑风格。 要说优势,一个是地段位置不错,出行方便, 一个是生活气息浓厚。 可姜茉仍旧不适应。 jan也不适应。 或许是缺了人,或许是缺了猫, 整栋房子都太冷清了,房子里只有她上下楼踩在楼梯上的回响,和jan偶尔一声犬吠。 jan和她一样, 像是生了一场重病, 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不过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久, 在天樾时照顾jan的阿姨打电话过来,想跟过来照顾,姜茉自然没有同意,这倒是给了她启发,趁着周末时在家政公司找了位阿姨, 大概是霉运走多了,这次意外的顺利。 填补了人气的房子热闹许多, 阿姨住家的第一天大显身手,做了一桌好菜不说,又烤了西式甜点和蛋糕。 姜茉看着蛋糕发了会儿呆, 最后只吃了饭菜和甜点,带上jan出门。 今天是靳行简生日。 她并没有刻意去记忆,却在脑海中挥之不散的日期。 时间进入十一月后,北城进入深秋,秋风萧索,街边树叶落了满地,姜茉穿着厚重的大衣,戴好毛线帽,牵着jan踏着落叶慢慢走着。 隔壁原本空置的房子来了新邻居,暖光铺了满院,搬家公司的车停在院门外,工人们正小心抬着画框下来。 jan停在院外,好奇地歪着头隔着稀疏的植被往里看,姜茉催促了它一声,见它停住不动,目光也跟着看过去,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里,隔着一段距离也正往这边看,和她对视上那一刻脸上扯出一个僵硬却友善的微笑。 大概是个不善交际的邻居。 姜茉稍愣,朝男人弯起唇角,略一点头后扯住牵引绳拉着jan离开。 尽管她和靳行简的事没有对外宣扬,周围亲近的人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 程虞来问时姜茉沉默了一瞬,只说和靳行简的感情确实出了问题,却没说具体原因,她分不清这算是在保全靳行简的形象颜面,还是不愿意再去回想这将近一年的经历,只觉得很累,生活像是被暴风雨席卷过,虽然归于平静,却已是一片废墟。 第85章 靳老爷子的话让她放下对靳星允的怨念,靳行简的那一份却始终无法释然。 夜深人静时她自我开解,他们结婚时就是各取所需的,靳行简帮她夺回姜家,帮她还了姜商元的恩情,他其实并不亏欠她。她之所以怨他恨她,无非是她爱他,爱到眼睛里终究容不下那颗欺骗的沙粒。 持续短眠的头痛发作,姜茉起身看了一眼手机,23:55,距离这一天结束还有五分钟,简单刷了下朋友圈,恹恹地扫上几眼,姜茉将手机熄屏,拉开抽屉,指尖在止痛药上晃过时一顿,最终拿起旁边的地.西.泮.片,扣了两片出来,关上抽屉。 一只大手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止痛药时一顿。 靳行简将空荡的药盒放回去,继续交代林源:“除了前面说的,把eterno的ai文物修复模拟和南城糖厂两个项目提到季度重点。” 头上的刺痛感一阵一阵袭来,靳行简揉了下额角,询问林源:“过户清单整理好了吗?” 林源将清单递上,措辞谨慎:“张律师提醒您,清单上罗列的预备过户资产已经远超离婚协议,问您是否考虑清楚,另外,eterno的51%股权给太太后,您手里仅剩余19%,将失去对eterno的控制权,也会引起市场的负面解读。” 靳行简低头浏览完清单递还给林源才答:“考虑清楚了,去准备吧。” 林源却没有动。 “还有事?”靳行简低头签署文件时问。 他近日休息少,进食少,眉眼沉怠,嘴唇上的伤痕还没彻底下去,整个人明显消瘦了一圈。 林源是真的有一件棘手的事。 他沉默了许久,将戒盒放在桌上,硬着头皮开口:“是沈先生带来的。” 靳行简目光缓缓移过去,心脏猝不及防狠痛一下,注视着戒盒久久不语。 如果没有意外,他该在这一天,以最真诚的姿态向姜茉求婚的。 眼窝不知不觉红了,靳行简垂下视线“嗯”了一声,许久后喉结艰涩滚动着问:“办理过户时需要双方到场吗?” “要看过户类型和具体方式,”林源稍顿,试探着说,“我们可以选择需要双方到场的方式。” “不用,”靳行简声线沉缓,压着浓重的疲惫和无力感,“尽量以无需到场的方式办理。” “把下周五的时间空出来,安排一家……算了。” 躺在桌上的腕表响了声,靳行简偏头去看时间。 分针与时针在12点处汇合。 姜茉收回凝聚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闭上涩痛的眼眸。 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有人告别25岁,迈进26岁。 *^* 李南桥从山里回来后,修复项目组的问题得以解决,本来该大跨步向前的进度,却因一名修复师手臂骨折,另一名修复师早产休二胎产假不得不耽搁。 人手紧缺,项目又有完成时限要求,招聘也需要时间,项目组的几位老师齐齐把目光转向姜茉。姜茉从大一入学就跟在李南桥身边,除了上一个寒假有事,其余寒暑假有大半时间泡在博物院,虽然按照实习规定没让她真的上手修复过,但大家也知道,她其实在业界已经小有名声,独立完成的古籍古画修复比年长她几岁的修复师还要多。在几位享誉国内外的老师联名推荐下,姜茉破格加入项目组。 她的毕业论文选题也在同时期通过,一时间又忙碌起来。 接到黎冬电话时她正从博物院出来,准备去学校查资料。 和靳行简提离婚的事似乎对黎冬和她之间的相处并没有影响,黎冬照旧保持以往的联系频次联络她,也会聊些女孩子之间的话题。 这次黎冬找她是有事,不知道她能不能帮忙。 商辰近期回国,搬家后才发现之前托朋友保管的几副字画因储存不当有多处损坏,字画虽不是都出自名家之手,但都是他珍爱之物,他联系了几位修复师,但最爱的那一副仍旧没找到合适人选,问姜茉愿意不愿意帮忙,商辰可以支付丰厚的酬劳。 酬劳倒不是问题,问题是,商辰和靳行简的关系。 姜茉沉默的时间里,黎冬已经揣摩到她的心思,进一步劝道:“茉茉你不用担心阿简那边,这件事情他完全不知情,平时也不会去商叔那,倒是我马上有假期可以过去陪你们。” 姜茉仍下意识推脱:“我最近事情——” “茉茉,”黎冬截断她,“那幅画是商叔已故爱人留下的,商叔是真的认为你来修复最合适,他知道你有丰富的修复经验,希望你能帮她还原那幅画。” “好吧,”黎冬语气真挚,姜茉答应下来,她思考片刻,“我最近只有周末有时间,等我把家里收拾出一间做工作室。” “你介意去商叔那吗?可以使用他家里的工作室。” 看得出商辰是真的着急,姜茉略微思索后答应下来。 黎冬又问她:“我可以把你的电话号码发给商叔吗?方便你们联系。” 得到肯定答案的黎冬挂断电话,将商辰的住址发送过来,姜茉正从车上下来,低头看到地址时一愣。 她那个不善交际的新邻居竟然是商辰,这完全打破了她对大佬们的印象。 手机倏地在她手心震动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姜茉进校门,滑动接通。 “太太。” 林源的声音传过来,姜茉敛眉,“林助理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手机打开扬声器,林源从后视镜瞅了一眼正盯着前方那抹细瘦身影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实际他现在敢改口立马就给他扣工资的老板,巧妙地跳过称呼这这个环节,“您现在有空吗?有关资产过户的一些文件需要您签字。” 姜茉脚步稍顿,不太明白为什么靳行简不同意离婚,却要把财产转给她。 一辆低调的红旗在她身边缓缓滑过,贴着防窥膜的车窗内,坐在后排的男人侧过头,看向她的侧脸。 林源着急上火地特别担心姜茉拒绝,直接做主道:“在您的学校可以吗?我正巧……路过,马上就到。” 话已经说到这里,姜茉不好再拒绝,准备见面再问,她说了一家校内咖啡馆位置,“我在那里等你。” 挂断电话,又一通陌生号码进来,姜茉脚尖转向一会儿要碰面的地点方向,接通电话。 一道浑厚的低沉男音传过来,“姜茉你好,我是商辰。” “商……叔。”姜茉不太习惯地随着黎冬叫人。 对面沉默很久,同样不太习惯地应下。 校园里学生往来,篮球场上砰砰作响的篮球砸地声下,是一道道跃起的年轻身影。 熟悉的环境,同样不太习惯的两个人,姜茉倏地放松下来,笑了一声。 商辰也随她笑了一声。 这像是一个破冰信号,两人之后的交流顺畅许多,敲定具体时间后挂线。 姜茉走进咖啡馆时林源已经在里面等她,一段时间没见,他人瘦上许多,见她仍热情。 “太太,在这里签字。”林源递过来一支笔。 姜茉无力纠正他的称呼,坐下后翻了两页,呼吸当即乱了节奏。 “我不能签,”姜茉放下笔,“靳行简是什么意思?” 林源不知道自家老板把除了恒臣和姜氏外的绝大部分资产都给了太太的行为算不算恋爱脑。 留下恒臣股权是因为还没解决靳君景的问题,留下姜氏,是为了和太太有更多可能的接触机会吗? 他也不敢擅自替靳行简做主,抬起头看向姜茉,语气为难地说:“要不让老板过来和您说?” 姜茉稍愣,抬起头问:“他在外面?” 第59章 再见 气息扑打在他唇上 “没, 没。”林源罕见地磕巴,“太太您觉得哪里有不妥?” “哪里都不妥,”姜茉默默看了他一会儿, 挎上单肩包站起身,“你帮我转告他,不离婚,过户给我没有意义。” 林源内心泪流满面。 他怎么敢转告,年终奖不想要了吗? 这里靠近一处行政楼,周边停着几辆轿车,姜茉从咖啡厅出来, 目光四顾,见没有熟悉的车牌后离开。 靳行简坐在黑色红旗后排, 隔着一扇车窗看向走向远处的女孩儿,厚重的大衣将她裹得严实,还是能够看出来她瘦了许多。 有那么一瞬间, 姜茉回过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傍晚的金色阳光下, 她笑得开怀,好像并没有什么烦恼,靳行简眼眶倏地发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修长的手指握上车门, 正准备推开时,一道高瘦身影擦着车边经过, 男生大步走上前跟姜茉并行离开。 靳行简注视着两人身影,指骨用力到发白。 第86章 林源上车后瞟一眼老板灰败的脸色,硬着头皮开口:“太太不接受过户。” 靳行简垂着眼眸, 不知在手机上操作什么,“嗯”了一声,没再提这件事,出口时声线发沉:“去查刚刚跟着太太离开的人是谁。” 过户的事就此陷入僵局,靳行简的头像安静地躺在姜茉的好友列表里,两人的对话截止到他那天去山里找她。 周五晚上,商辰打电话给姜茉,想留她中午一起用餐。两家离得极近,姜茉委婉拒绝,商辰语气温和说道:“平时只有我一个人吃饭,冷冷清清,如果你不嫌弃家里阿姨烧的粗茶淡饭,明天中午就留下吧,黎冬要我一定要款待你,我也一直想感谢你答应帮忙修画。” 姜茉没再拒绝。 “有什么忌口的吗?”商辰问。 “姜沫吧,”姜茉思考片刻,语气有几分俏皮,“我不吃我自己。” 商辰反应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 周六一早,姜茉将修复工具准备齐全,动身去商辰家。 他们两人的房型一致,商辰家里佣人多,可房子仍旧显得冷清。 有了前几次的电话接触,两人见面时没有尴尬冷场,没有过多寒暄,商辰带她去看画。 那是一副油画,身着白色长裙的少女闲适地靠进躺椅里,两条长腿在裙下俏皮的搭叠,她正拿开脸上盖着的旧书,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目光上挑,似乎是想看到头顶茉莉花环上停着的那只蜻蜓。 她脚边种了几丛茉莉,身后一片繁茂的玫瑰花,大朵大朵的红色玫瑰花枝招展,开得正盛,衬得少女裙摆及肤色更加洁白灵动。 画中这一天的天气极好,阳光从树叶间倾洒下来,斑斑点点地落在她身上。 像是正在发光。 姜茉呆呆地看着这幅画,过了片刻问:“这是您的爱人吗?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嗯,”商辰声线温柔,似乎是陷入了回忆,神情深情而伤感,“她的眼睛很漂亮,她喜欢各种花草,尤其喜欢茉莉。” 姜茉目光落到画上的茉莉花,心底生出些亲近情绪。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之一。”商辰话音低沉下去。 姜茉诧异地看向商辰,没再往下问。 她曾听靳行简提过,商辰在美国时并没有成家,结合他现在所说,他的爱人应该已经离开他或者去世。 无论哪种,都令人伤感。 放在以前姜茉很难想象,像商辰这样外表冷硬叱咤风云的行业大佬,爱人时会是什么模样,现在姜茉知道,他看爱人的眼神仍是温柔的,谈起爱人时语调也是温柔的。 姜茉垂下眼眸,去检查油画。 这幅画面临的主要问题是麻布底层霉变导致颜色层剥离,姜茉准备带到学校借用设备检测时,商辰带她去了工作室,她可能需要的设备应有尽有地陈列在房间内,全部是市面上最新的型号,姜茉暗叹钞能力带来的便利,埋头在工作室,午餐准备好时,商辰叫她出来。 和初遇那天那个僵硬却友善的微笑不同,接触久了姜茉发现,商辰是个非常健谈的人,年轻创业时的辛酸被他讲得幽默自侃,美国家里满花园的茉莉在他口中讲述出来仿佛都有了生命力,他也会适时向她抛出话题。 “名字里的茉是茉莉的意思吗?” “没想到你和黎冬还有这样的缘份,过段时间她休息会来北城,你们可以好好相聚。” “长期从事修复工作肩颈多会疼痛,我之前用过一款按摩椅效果还不错,要不要推荐给你?” “边牧养在身边很久了吗?它似乎是个贪吃的家伙。” 姜茉就这样和商辰慢慢熟悉起来,白天她不在家,阿姨去遛jan,等她晚上回家会和她谈起,“隔壁的商先生似乎很喜欢jan,最近家里像是备了很多狗粮零食,jan现在出门就要去那儿要口吃的,馋得很,商先生也是有耐心,会推开工作和它玩一会儿。” 看来jan很喜欢商辰,接触一段时间后放下戒心吃他的东西。 姜茉知道商辰的事业版图遍布全球,有点好奇:“商叔平时怎么工作的?” 这时刚吃过晚饭,姜茉倚在厨房门口,阿姨将碗筷放进洗碗机后给姜茉洗水果,嘴上笑着说:“你白天不在没看到过,他家院子外每天都有豪车过来,凑在一起能开车展。商先生工作起来火气有点大,那些人西装笔挺地进去,蔫头耷脸地出来。不过他是真的喜欢我们jan,有天天气好,商先生在院子里办公,应该是开跨国会议,电脑那头叽里呱啦的,jan过去时商先生专门暂停了会议来喂它。” 红紫的车厘子洗了一碗先给姜茉,阿姨又去清洗葡萄,感叹道:“商先生可真显年轻,我家那位在他那个年纪头上已经冒银丝了,商先生头发还黑着。” 姜茉拿起一颗车厘子塞进嘴里,慢慢嚼着,想的却是,她其实看到过商辰的白发,整个发根都是齐整的白色,等她下一周再去时,发根部位再度恢复黑色。 和阿姨闲聊几句,姜茉上楼。 时间进入12月,室外草木枯黄,有人家的院子里已经栽种上高大的冷杉,布置成圣诞树模样,提前迎接这个入侵本土文化的节日。姜茉从那家院前经过时,能闻到极为淡雅的木质香。 那是她很久没闻过的味道。 姜茉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订好一张圣诞节前去南城的机票,拿上睡衣去洗澡。 12月24日那天是沈云笙生日,她想过去陪她。 热水喷洒过身体,头发上揉满泡沫时,姜茉才想起进来前忘记摘项链,她开了水阀冲洗过双手,闭着眼睛伸手摸索到颈后接扣,摘下后放到壁龛里,收回手时听到“叮”的金属坠地声。 姜茉睁开眼睛,瞬间被额上残留的泡沫刺痛得立即闭上。 她使劲闭了下眼,一手扶着头发,一手摸索着扯过一条毛巾擦掉眼皮上的浮沫后睁开眼,脚下的石材地面上干干净净,排水槽里也看不到什么。 顾不得去管头发,姜茉连忙蹲下身四处查看,最后才在地漏缝隙中看到那枚素戒。 女士素戒戒臂细,险险地卡在缝隙里,只露出不到八分之一圈,像是一碰就会掉到下面一层。 头上的泡沫又滑下来,刺得姜茉眼睛生痛,担心戒指被冲下去,她不敢拧开水阀冲洗,只拿毛巾将泡沫及头发包住,披上一件衣服去楼下找工具。 阿姨听到动静过来时,只见姜茉从一个陈旧的工具箱中翻出一根铁丝,慌慌张张往楼上跑,阿姨连忙跟上去。 姜茉正狼狈地跪在湿漉漉的浴室地面上,头发在她跑动时松散开,凌乱地垂在肩膀上,头发和露出的小腿上还有没冲洗干净的泡沫。 她小心翼翼地将铁丝穿进戒圈,慢慢用力,一枚素戒被一点点带上来,又被失而复得般握在掌心。 修复文物是一件需要静心的事情,心境也会随之平和。 面对这些已经存在成百上千年的文物,姜茉会想,她近一年的遭遇,或许只是它们生命中极短暂的一段苦旅,破损的虫洞会被填补,霉斑会被清除,就连通天折都可以被修好,她需要的只是时间。 时间能带给她更多经历,更多经验,或覆盖或忘记这一年的事。 她已经有一阵子不需要再借助药物入睡,也没再想起过靳行简。 可这一天,她闻到了冷杉的气息,差点丢了那枚只有她知道戴在哪里的戒指,她才知道,一旦想起他,就如同被洪水淹没般,到处都是他的声音,到处都是他的身影。 她其实很想见到他。 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没过多久,姜茉接到黎冬落地北城后的电话,黎冬听出她的疲惫,让她再睡一会儿,“今天商叔不在,你补足睡眠再过来吧,我自己去榕湖就好,那里的地址我知道。” 姜茉没再同她客气,放下手机后再次进入浅眠。 黎冬挂断电话,根据靳行简发过来的定位找过去。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洛杉矶,中间联络也是打电话,一个多月没见,靳行简比上次瘦了很多,原本的那点痞气和意气风发被他封存进骨骼里,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和难以揣度。 “换车了?”黎冬坐上车说,又问,“你和商叔一直没碰面吗?” “没。”靳行简简单答一句,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发动轿车。 被卡在两人中间的黎冬有些头疼,“他正后悔之前没有去查茉茉身世,又知道她因你神伤,自然不会给你好脸色。不过你也别急,我有预感,你和茉茉一定会和好,到时候商叔自然也会原谅你。” 第87章 靳行简面色未变,一直不开口,黎冬只得再次找话题:“你有想过怎么求得茉茉原谅吗?” 过了许久,靳行简终于开口:“她不想见到我。” “那你就,没有想办法吗?总不能等她自己忘记你吧。”黎冬上下打量他,“这不是你风格。” 靳行简沉着眉眼没答。 他不是没有办法让姜茉来见他,只是实在舍不得让她再难过。 黎冬的航班早上降落,到达榕湖时不过早上九点,温度将将开始上升。 见靳行简稳稳坐在驾驶位没有下车的意思,目光却偏向旁边的那一栋别墅,不知道他暗自来过多少次,又偷偷看过姜茉多久,黎冬支使他:“帮我搬行李箱进去吧。” 她这次有十天假期,可以在北城一直呆到圣诞后。 等靳行简拎着她的行李箱进门,放下后准备走,她又想办法留人:“放心吧,茉茉没休息好,现在正在补眠,不会这么快过来。” 她往楼上一指,“二楼左侧那间卧室正对着她房间,现在空着没人住。你如果上去的话帮我带行李箱,我的房间在最右侧。” 说完进了盥洗室,等她洗净手出来时,行李箱已经不见踪影。 黎冬弯唇一笑,让厨房阿姨中午准备两人餐量,嘱咐她们不要往里面放姜。 等她出来时,院门那正拐进来一道人影,在收拾院子的阿姨见是熟人开了门,姜茉周身罩得严实,没什么精神地进门来换鞋,看到她时弯起眼睛笑。 黎冬往楼上瞟了一眼,过去抱一下姜茉,看她明显清瘦下来的脸,“怎么没有多睡会再过来?” “想起今天有一道工序必须在上午完成。”姜茉笑笑,低下头摆放鞋子时一愣,一双男士黑色皮鞋摆在门口,“来客人了吗?”她小声问。 “应该是商叔的鞋阿姨忘记收,”黎冬拉着姜茉往里走,“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我先上去,等忙完找你。” “好呀。” 目送姜茉上楼,等脚步声消失,黎冬才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左侧卧室的门关着,她悄悄推开一条缝,靳行简正靠在窗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慢慢拖动,身后窗帘被拉上一半。 黎冬没打扰,掩上门后下楼。 修复已经进行到剥离层加固,姜茉曾经处理过此类问题,熟练地将粘合剂吸入超细针头,小心推进针管注入到分层界面,再进行负压加热复位。 昨天一夜几乎没睡,洗澡中途跑下楼找工具时又有些着凉,姜茉大脑发胀,撑着身体调了些矿物颜料终于扛不住,她将调到一半的颜料推到一边,趴在桌上小憩。 “嗒”的一声,似乎有笔杆落地声,秀气的眉头轻蹙,姜茉眼皮却沉倦得睁不开。 靳行简轻声推开门,望着伏在桌边背对他的身影。 过来时她套了件厚重的羽绒服,如今脱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蝴蝶骨将贴身的毛衣撑起,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细瘦。 大概是要调制颜料,她今天扎了低马尾,黑色长发乖顺的垂在背后,净白脖颈上一根细细的项链。 是他没有见过的。 久久注视后,靳行简轻声走进去,俯身捡起地上的毛笔搁在桌上,才转过去看她侧脸。 脸颊依旧净白,却明显消瘦了许多,下巴更加小巧。感冒的缘故,她的呼吸声比往常睡着时要重,干涸的唇瓣微微开启。 靳行简情不自禁俯下身,一寸寸靠近,姜茉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他唇上时他猛然回过神。 他没舍得马上离开,就这么贪婪地近距离看她,直到她很轻地蹙眉,有转醒趋势,他才慌忙站起身,逃也似的朝门口大步走去。 姜茉有些发懵地坐直身体,耳边嗡嗡声不断,她目光久久停留在桌上的毛笔杆上,脑子里混沌地判断着是不是正在睡梦中,不然怎么会看到靳行简俯身在她身边,不然怎么毛笔会在桌上。 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停止,旋即又想起来,似乎正在催促着什么,也将她的思绪扯回,姜茉拿过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滑动接通。 祁靳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炸响,她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慌慌张张地往楼下跑,黎冬喊她时也没听到,就这么穿着单薄的毛衣冲出院门才想起她应该先叫一辆去医院的车。 十二月的寒风穿透衣料,毫不留情地割在她身上,姜茉颤抖着指尖去点叫车软件,黎冬抱着她的羽绒服冲出来,身后隐约有人叫她名字。 姜茉红着眼圈回过头,靳行简正从一部车上下来,他大步走向她,迅速打量她神情:“发生什么事了?” 姜茉愣愣看向他,吸了一下鼻子,拉着他手臂往他车上走,“靳行简,快,送我去医院,姜商元要不行了。” 第60章 青梅 你要他的还是要我的 黑色红旗向医院疾驰而去。 姜茉捏着手机的指尖仍在颤抖。 靳行简将车内空调调高, 出小区时有辆车慢悠悠开在前面,他鸣笛催促对方快些,空隙里将开车前黎冬塞进来的羽绒服盖到她身上, 又试着去握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 姜茉似有依赖般反射性回握他,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强忍住不哭的模样让他的心脏猛地一抽。 靳行简沉默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今天路况畅通,黑色轿车到达医院时仍是闯了两次红灯。 姜茉脑子乱哄哄地拨打着祁靳电话,没等车挺稳便去推车门,靳行简握住她手臂, 强硬地将羽绒服套在她身上才放手。 手机那端嘟嘟的响着,一直到自动挂断也无人接听, 姜茉握紧手机,朝上次做手术的楼跑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要走, 你不要走。 冬风呼啸, 羽绒服衣摆被吹得像偏飞的无处生根的落叶。 身边很快有人追上来,靳行简一手拉住她手臂往电梯方向走,一手将手机贴在耳边,让人去查姜商元情况。 走廊里人来人往,他们穿梭其中。 忽然, 靳行简停下脚步,垂眸看向姜茉, 喉咙滚动着却没说话,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来,姜茉脸色唰地苍白, 眼神颤动地看过去,靳行简动了动唇没说话,垂下手臂时,她的手机响起来。 后脑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兜住,脸颊被慢慢压入熟悉的怀抱,祁靳哽咽的嗓音落在她耳边。 “姑父刚刚走了。” “临走前一直在念叨你,他说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沈阿姨,希望你能原谅他。” 眼泪奔涌而下,姜茉的身体软倒下去。 她憧憬过他的父爱,也恨过他的伪装,可是这座曾经给过她依靠的高山轰然倒下时,姜茉的心脏还是空了一块。 来的路上她曾想,如果这是她和姜商元最后一次见面,如果姜商元说起过往,那她要怎样说? 现在的她终于知道答案,那些她曾经在意的计较的部分,会慢慢释然,最终也会像云,像烟,在风中飘散。 可是他真的说起时,她却没在他身边。 他就这样带着没有被原谅的遗憾离开了。 姜商元的葬礼在三天后。 铅灰色的云层拉开离别的幕布,北风吹得寒凉。 姜茉一身黑衣,面容素净,三鞠躬与姜商元做最后的告别。 墓碑上姜商元的年纪停留在56岁,照片是两年前的,那时的他没有病后的瘦骨嶙峋,眼神里也仍有光彩。 那时的她也还是一名普通的大学女生。 那一年靳行简回国,上帝刚刚扭动撬动后来这一切的钥匙,齿轮也刚开始轮转。 现在,一切都变了。 献上一束白菊,姜茉离开墓地,靳行简沉默地陪在她身边。 他们是最后一批过来吊唁的,到停车场时,只有三部车没有离开。 姜茉拉开靳行简的车门,正要坐上去,其中一部车的车窗降下,叫了声“姜茉”。 姜茉蹙起眉回头,祁静云坐在轿车后排,仍旧穿着今天葬礼的那身黑衣,白色胸花已经被摘掉。 她朝靳行简看过去,友善地笑笑,隔着一段距离说话:“靳总,接下来是姜家的一点私事,还请您稍等片刻。” 靳行简撩起眼皮看向她,没有开口。 祁静云早就听说他和姜茉私下准备离婚的消息,也知道姜茉净身搬出靳家的事,猜测他今天过来只是碍于颜面,又或者就算这两人不离婚甚至感情甚笃,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见靳行简没有要管的意思,祁静云笑着朝姜茉开口:“姜茉,商元之前将15%的股份赠与你,加上你十八岁那年拿到的1%,你握有的16%股份在凯信资本进入后重新计算股权后为13.3%。” 第88章 另一部车门忽地被推开,祁靳从车里下来,沉着脸色快步走到祁静云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两人声音都不算大,一直到有了争执姜茉才听清,祁靳在劝阻祁静云不要在姜商元下葬当天来争姜氏寒他的心。 祁静云显然不这样认为,这口气她已经憋了太久,以长辈的身份勒令祁靳退到一边,她推开车门下车,再度将话题挑起,“目前我手里20.8%加上祁靳手里9%的股份,已经拥有对姜氏的……” 姜茉对她厌恶到极点,面色不耐地打断,“说重点。” 祁静云一噎,狠咬牙关,旋即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好心提醒姜茉:“我和祁靳将以一致行动人29.8%股权占比拥有对姜氏的绝对控制权。” 虽没有明说,祁静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姜家是她的。 姜茉眉头微蹙,正要开口,两道男声同时响起,又同时暂停。 靳行简乜了一眼祁靳,抢先开口:“祁静云,你当我今天出现在这里是摆设吗?” 被晚辈直呼大名,祁静云心中愠怒,又不敢表示出来,只得笑着说:“靳总能在百忙之中参加商元的葬礼,姜家倍感荣幸,我知道您拥有姜氏16%的股权,也知道您和姜茉感情深厚,相信您更明白股权背后代表的话语权。姜家在商元手中发展起来,也有姜茉妈妈的心血投入,当然还有您的鼎力支持,您一定也希望姜氏能蒸蒸日上吧。” 她将重音压在“姜茉妈妈的心血投入”上,提醒着靳行简,一旦姜氏出问题,最难过的人会是姜茉。 靳行简幽幽的目光凝向祁静云,只盯得她汗毛竖起,才勾唇一笑,“当然明白,当然希望,”他不怀好意地提醒,“双方股权占比只相差0.5%,很轻松就能反超,你们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哪个股东没有联系过。” 祁静云心里突地一跳,想起祁靳把持股份额超过0.5%能联系购买的股票全部聚集在一起才凑出9%,稍稍松了口气,“多谢靳总提醒,我想,这个结局不会改变。” “看来是都联系过了,”靳行简单臂搭在车顶,勾起唇笑,恍然间又恢复成之前的混痞模样,“那我就放心了。” “有件事情很巧——” 祁静云和靳行简毫不掩饰戏弄的目光对视上,心里咯噔一声,靳行简指尖懒懒地敲着车顶,口吻随意:“我和茉茉也有一位一致行动人。” 察觉到姜茉看向自己的视线,靳行简转过去,笑容轻松,“沈怀京这个人就爱广撒网,只是太过小气,他在姜氏股权只占1%,勉强够用。” 很久没听他这样懒声懒调地讲事情,姜茉想笑,又被抢先来到的鼻酸挡了回去。 另一边的祁静云脸色唰地转白再胀红,有一种被戏耍的难堪。 以靳行简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她和祁靳在购买零散股份,他不出面阻止也不出来竞争,只能是已经提前调查过,知道他们再努力也拿不走姜氏。 今天看似有耐心地在这里等她和姜茉解决私事,实则是让她在姜茉面前被打脸。 心中的怒意团成一团堵在胸口,祁静云咬紧牙关没说话。 祁静云能想到姜茉自然也想到了,她缓慢地从靳行简身上收回视线,看向祁静云。 “云姨,”她叫得亲切,眼睛如弯月般好看,“您知道反派除了死于话多配角死于什么吗?” 不等祁静云回答,姜茉径自给出答案:“嘚瑟。” 说完不再等祁静云反应,拉开车门上车。 黑色红旗驶出墓园停车场,车上却陷入平静。 这几天靳行简几乎是片刻不离地守在姜茉身边。 她回家时他将车停在她院门外,她出门时他为她拉开车门,有时她带jan下楼,他就在后面沉默地跟着,jan闻到他的气味,欢快地回头去找他,缠着他一起玩儿。 但是两人间始终是沉默的。 姜茉今天打破了这种沉默。 她坐在副驾上,指尖抠着手心,慢慢开口:“靳行简,这几天谢谢你,特别是今天。” “不用谢我。”靳行简声音雅淡,没了刚刚故意打脸祁静云的懒散腔。 “我知道你帮我的事情从来不会出现问题,刚刚面对祁静云时也没有担心过,”姜茉低下头,声音也低下去,“只是这一次,我希望能自己完成。” “我会收购祁靳哥手里的全部股份,股权占比达到21.3%,超过祁静云,成为姜氏的实际控制人。” 靳行简眼皮一跳,有种手中事态失序的慌乱感,他心脏突突跳着,声线隐约有几分不稳:“祁靳为什么答应把股权转让给你?” “他之前帮我查我妈妈家的事,知道是祁静云导致的,”姜茉鼻腔发酸,努力控制着声线,“他说如果我需要姜家,他把手里股票全部给我,让我不要追究以前的事。” “你有事情要查为什么不找我?”酸胀感在靳行简心脏翻滚,他忍不住抬高音量,“你今天看到了,姜氏本来就是你的,他们祁家加在一起也拿不走,用得着他帮忙吗?!” 姜茉低着头很久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次我希望能自己来。” “你自己来?!”靳行简气竭,将车停到路边,胸口沉浮。 恰好有交警在前面路口执勤,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过来敲他车窗,“同志。” 靳行简没管,扭头看向姜茉,“他那有的我全部都有,他9%的股权,我16%,我不用你购买,我直接送给你。” 车窗又被敲了一下,姜茉拧眉看过来,似乎不懂他要争执什么。 下颌线紧绷着,靳行简喉结滚动,将话说得直接:“我问你,你要他的还是要我的。” 第61章 隔间 你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车窗外的交警已经等待不耐烦, 直接开了罚单。 姜茉扭头看向另一侧窗外,声音很小,“靳行简, 我们都要离婚了。” 一句话堵得靳行简说不出话。 喉咙又酸又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行,你连姜商元都可以原谅,就我十恶不赦了是吧?” “是,我承认,我最初接近你时确实目的不纯,除了这件事, 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欺骗。姜茉你扪心自问,我欺骗过你的感情吗?我爱的比你少吗?我比姜商元还要坏吗?是不是在你心里, 我做什么都别有目的,我——” 姜茉仍旧看着窗外,轻而浅的声音截断他的话:“你们一样坏。” 车里静了一瞬。 靳行简看着姜茉后脑, 嘴唇轻轻颤抖, 再出口时声音很低, “所以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原谅我吗?” “姜茉,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姜茉猛地回过头,震惊的视线落在男人发红的眼眶上时心脏狠狠一跳,“你在胡说什么?!” 几秒后, 靳行简眼瞳微动偏开视线,扯着唇角很淡的一笑, 声音低涩,自暴自弃地说道:“在你心里,并没有把我和别人一视同仁地看待, 同样的错,到我身上也会罪加一等。现在任何人和我摆在一起,你都不会选我,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开窗拿了罚单,神色冰冷地发动轿车,“你不追究祁静云,我会追究。” “你要干什么?” “不要我就别管我。” 姜茉心脏不安地跳动着,喉头发堵,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解释:“没有证据,祁靳也拿不出实际证据。” “要什么证据,在我这儿不需要证据。” 到了榕湖,姜茉下了车,正想回过头再问问他身体的事,黑色轿车已然驶离。 上楼换下身上的衣服,姜茉洗澡出来,靳行简的话仍在她脑海里驱之不散,姜茉拿过手机,犹豫许久,拨通了陈颂年的电话。 接通时,那边正热闹,似乎正在聊年终总结,陈颂年正气愤地说到他今年收到的唯一“差评”,办公室里其他同事哈哈笑着,没人能与他同悲。 时隔仅仅半年,姜茉在听到这件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陈颂年没让她等,很快放下话头,语气热情地问她:“小嫂子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姜茉抿唇,“不是我,”稍作踌躇,她问,“我记得你说过靳行简会定期体检,他最近去做过检查吗?还好吗?” “不好,”陈颂年直言,“小嫂子你等我查记录。” 姜茉心脏快了几拍,指尖蜷缩在一起,“嗯”了一声。 电话那端有键盘敲击声,医生们的谈话声也汇入听筒,医生们接着陈颂年的话题,聊起梁医生。 “梁医生身上那个投诉是怎么回事儿?” “年初的时候背着家属把病人病情传给外人,被家属知道后投诉了。” 第89章 “那个家属我知道,很不好接触的。” “哎,别说了,病人刚走。” 姜茉静静听着对面的话,胸口起伏,手机越握越紧。 年初时给她传递姜商元消息的医生就姓梁,姜商元刚去世。 所以,不是靳行简达到目的后切断医生和她的联系,而是这件事被祁静云发现并投诉了。 想起靳行简在车上的那番自暴自弃的话,姜茉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小嫂子,”陈颂年调出靳行简的记录,姜茉忙收敛心思凝神来听,“从11月开始,阿简跟我要过三次右佐匹克隆,小嫂子你可能没听过这种药,右佐匹克隆是一种短期失眠安眠药,安全性高,成瘾性低。安眠药那么多种,他直接跟我要这种,说明什么呢?说明他自己查过,且知道自己的情况。” “12月10号是他该来体检的时间,我打电话催他,一天一催,直到15号他一直跟我说没时间,让我给他开止痛药和肠胃药。” “睡眠障碍、体重短期内显著下降、不明原因的躯体不适,这些都是抑郁症初期比较隐蔽的症状。” “抑郁症?”姜茉一阵心慌,心脏随之揪起。 “当时你俩不是正那什么吗,这种急性事件的压力很可能会使人情绪和身体出现问题,再加上他舅舅那边又特别不是人,他真是腹背受敌,我就小小地怀疑了一下。当时普安这精神心理科正好出来一套新问卷,我发给他,怕他起疑,纪二和老沈那也都发了份儿,说是医院的任务。这份问卷结果让我意外。” “三人都是正常范围,老沈在轻度抑郁边缘,而阿简的分数,是三个人中最低的。”陈颂年语气严肃。 “分数低说明什么?”姜茉一阵紧张。 “说明他在警觉这件事,在刻意压低分数。” “如果真的有问题他为什么要隐瞒?” 陈颂年叹了口气,“缺乏安全感吧,当年他在国外出那么大的车祸也没告诉国内,不就是觉得无所依靠吗。” 姜茉心脏疼成一团,又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当时想的是骗他来医院抽血,没想到还没把人骗来,姜商元去世了,他去忙你那边的事。” “你们两个和好了吧?”陈颂年语气轻松一些,“老沈说阿简几天没回家一直在你那儿,正好小嫂子你帮我看着他情绪,没准儿你俩一和好他那就没事了,之前只是虚惊一场,当然最好还是把他骗过来检查,真的有问题赶紧治是不。” 姜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她和靳行简没有和好的事,也问不到更多消息,又聊了两句后挂断电话,时隔将近两个月后,再次检索和靳行简和恒臣有关的消息。 网络上的消息看不出什么,陈颂年提到的那句“他舅舅那边又特别不是人”却仍令姜茉挂心,再度踌躇难安,思虑良久后,她去了商辰那。 商辰去南城处理工作还没回来,只有黎冬在。 姜茉每周过来,和这里的阿姨早已熟悉,推开门进去时,黎冬正在客厅羊绒毯上盘腿坐着,身前小桌上漂亮糖果堆成小丘,她低头挑拣着往糖果口袋里面放,手机撑着支架,屏幕上一通正在进行的视频通话。 见她进来,黎冬讶异地转过脸,目光回转迅速扫过桌上的糖果,又重新转回来冲她笑,叫她快进来。 姜茉换上鞋过去,目光在触及糖果包装时一愣。 那是她最爱吃的水果糖,名字仍是原来的,只是换了新包装。 不是说要倒闭了吗?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问,黎冬往旁边挪挪,让出一块位置给她,又撕开一颗糖递到她唇边,“快尝尝,配方做了改进。” 姜茉木然地将糖咬进去,慢慢嚼着。 和之前相比,糖精的味道减淡,果香更加突出。 “是不是更好吃了?”黎冬问。 她已经将视频挂断,又将糖果口袋塞进她怀里,小丘似的糖果山也推向她,“本来准备明天拿给你。” “这家糖厂又恢复生产了吗?”姜茉问。 黎冬托腮看她,悠悠叹了口气,“有的人嘴巴不会说,脑子也有点笨,还好他有一个爱写日记的朋友。” 将另一颗糖递给姜茉,黎冬示意她去看包装上的小字。 姜茉低头,看清制造商下一排白色小字上的“特别鸣谢:凯信资本”时,黎冬的话也落在她耳边。 “茉茉,不是我替他说话,他也没有让我特意透露给你,不然就不会把糖送到我这,让我装好后再拿给你了。给糖厂注资这件事,是他知道这糖对你有特殊意义后就去做了的。” 口腔里的糖果忽然泛上丝丝难以忽视的酸意,姜茉低下头,轻轻吸了下鼻子,“他最近,靳家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靳君景把当年阿简刺伤过他的事翻出来,哭哭啼啼地说起‘苦苦隐瞒十年的后遗症’,看情况怕是活不过靳老爷子,又求阿简以后拿到靳家后给靳麟宇留条活路。” 姜茉胸口被一口浊气堵住,“找人撞靳行简的人不是他吗?” “当时没拿到证据,说出来只会让靳君景借题发挥。” 证据,又是证据。 那个不管她有没有祁静云证据都会恣意为她出气的人,却因自己没有证据不被信任、被对方捏住把柄多次利用伤害。 *^* 姜茉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手机播放器,也很久没有打开过那段录音,这一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还是投降般地打开了,时隔一个多月后,再度在“咚、咚”的心跳声中成眠。 靳行简在那天后再没出现过,有关他的消息,她不特意去打听时,也不会传进她的耳朵。 两人再次见面,是在一家餐厅。 那天祁靳带上股权转让协议,约她过去签字。 她看得出他特意将价格压低了,让她险些被掏空的小金库仍能有少量剩余,低头签好字,沉默少刻后问他:“你之后还会留在北城吗?” 祁静云不会允许他把股权转给她,知道后一定会大发雷霆,或许…… 祁靳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像是参透了她的心思,笑着摇头:“不用担心我,姑姑她或许一时不理解,时间久了总能原谅我。” “檬檬马上要继续去国外读书,姑姑大概会让我跟过去。” 餐食已经上桌,姜茉垂下眼。 祁靳如果不把股权转给她,那姜家会在祁静云的掌控下,祁静云自己不擅决策经营,祁靳是会被留在北城的。 “你会,一直帮她做事吗?”姜茉抬起头问,“你喜欢航空,读的经济,可是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被打上了‘祁’字标签。” 她说的直白,祁靳的神情愣怔在那里,过了许久才低下头。 “她把我养大,供我读书,我——” “可你不是她的工具。”姜茉打断他,“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也十分对不住你,如果,我是说如果。” 姜茉语气恳切:“如果你因此和她脱离,那你一定要走得远远的,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细框眼镜后的双眸有微不可查的湿润。 “你替她还了债,我却真真切切欠了你一次,”姜茉语调郑重,展颜笑开,“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一定要和我说,一辈子有效。” 祁靳被她笑容晃得愣神,回神后移开视线,心跳快得吓人。 他们坐在隔间里,隔着一道屏风就是其他客人,甚至能听到推杯换盏声,往常认为是杂音的祁靳,今天却极为感谢这些能将他杂乱心跳彻底淹没的声音。 “好。”他说。 这话题有些伤感,桌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祁靳主动将话题引向jan,问起jan近况,他温和擅谈,晚餐不知不觉结束。 迎面遇上靳行简时,姜茉的话音正落在夸奖jan会使用交流按钮上。 靳行简身后跟着几人,十分精英的穿搭,也有人站在他身边,讨好地上递话题。 姜茉目光不自觉地落过去,靳行简却没看他,衣摆擦着她的径直从她身边经过。 肩膀险些撞上她时,手臂被人拉扯着避开,姜茉身体一歪,慌张之下抓住了什么东西,触及到祁靳略带痛苦的眉眼,才注意到抓住的是他领带。 领结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 姜茉慌忙松开,祁靳也松开她手臂,见她一副抱歉的模样笑着说道:“这像不像你第一次给我打的领结。” 没人注意到远处人影里某个男人脊背明显的一僵,姜茉偏头看,笑着回:“挺像的,那时实在不会。” 第90章 姜茉准备叫车时才发现包里装了祁靳的笔,大概是她签好字顺手收进来的,这支笔祁靳用了很多年,办公时几乎不离身,姜茉忙给他打电话,地下车库信号不好,电话嘟了几声自动挂断了,姜茉快步往电梯那跑,争取在他走之前还给他。 电梯门在地下车库层打开,祁靳迈步出去。 手机上一条未接来电,昵称是“茉茉”,祁靳笑着回拨,往自己停车方向走。 刚走出转角,一只拳头便挥了过来,重重打在他脸颊上。 靳行简拎住他衣领将他掼到墙上,目眦尽裂,“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要把祁静云折腾走让她不费一分一毫拿到姜家吗?!你现在把股份卖给她是在帮她还是在帮祁静云!” 祁靳擦掉唇角的血,扶正自己的眼镜,猛然间一拳头挥回去,“姜氏经不起你那么折腾,茉茉也有她自己的主意。” 靳行简歪头躲过,胸口起伏,又是一拳挥过去,“做生意我比你有分寸!我倒是想问问你,我跟你托底了你还这么干,掏光她的钱是她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你能保证她转给你的钱最后不会出现在祁静云卡里吗?!祁静云早晚要身无分文地走,你现在这样干是拿着她的钱在给祁静云准备后路!” 车库偏僻的角落,两人扭打在一起,身上都挂了彩,祁靳的声音压满怒意,“我没这样想过!” “你这样干就是这个结果!” “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靳行简哼笑一声,满脸戾气,“祁静云把她往成元东身边送的时候不是赶尽杀绝?!你那时候怎么不出来主持公道?!” 祁靳嘴角又有破损,用力推开靳行简,“那时候我在国外——” 靳行简打断他,“当初帮不了她,现在就少往她身边凑!她是我老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祁靳喘着粗气,满身狼狈,“你一直这样武断,你们早晚会离婚。” 靳行简再次狠狠揪住祁靳衣领,“我不会和她离婚,你也不会有希望。” “叮”的一声,有电梯声到达,打断两人的动作,靳行简松开人,整理衣领走向电梯间,却见一道细瘦身影慌忙逃了进去。 第62章 墓地 墓碑 靳行简忙跟过去, 电梯门关上那一刹那,门隙间飘过今天姜茉穿在身上的衣料颜色。 心脏一沉,烦躁得他拢起眉头, 恨不得把祁靳再揍一顿。 虽然不喜祁靳,从他掌握的资料来看,他也知道姜茉把祁靳当作兄长来看,以往他也没有真正要动他的意思。 如果这次姜茉因为他的举动再次受伤,如果她知道祁靳喜欢她后…… 靳行简不敢再想,手指在电梯楼层键上狠按。 电梯门关得严实,楼层数字跳转着向上, 靳行简去等另一部电梯,拿出手机拨打姜茉电话。 电梯内信号并不好, 他重复拨打几次,电梯到达时姜茉终于接通。 “靳行简,”她已经走到室外, 呼呼风声灌入听筒, 将她的声音吹得模糊破碎, “你不要上来,你们两个都不要上来,我要自己静一静。” 靳行简沉默几秒。 “好,那你注意安全。”电梯门已经打开,他止住进入的脚步, 余光中祁靳捡起掉落在电梯门边的笔,静默少顷, 将笔牢牢握入手心。 “回家好好休息,”靳行简扯出笑容安慰,“祁靳没想那么远……” “我知道, ”姜茉打断他笨拙的安慰,话说得艰难,“我先,回去了。” 姜茉挂断电话,心乱如麻,她购买祁靳手里的股份时就想过这些钱可能最终会到祁静云那,她不会认为祁靳安了什么坏心思,倒是靳行简意思里祁靳喜欢她更令她震惊。 想到这里姜茉猛地愣住,想起靳行简说的那句“同样的错到我身上也会罪加一等”心里一阵难受,他没有罪加一等,她只是太爱他,这份爱就像捧在手心的那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上面的每一个细小瑕疵都刺目,让她难受。 可是他默默爱她的每一个细节也让她动容。 她知道靳行简并不喜欢祁靳,却还是为了她找祁靳合作,也为了她,替祁靳解释。 心脏又酸又麻,姜茉看向街上来往的车流,不知道自己的心该朝哪个方向行驶。 *^* 临近圣诞,姜茉请假飞南城。 南城的气温比北城高上许多,今年新栽种的风车茉莉仍绿意盎然,屋子里还是暑假时离开的模样,那时候她和靳行简都以为假期时会再过来,一些生活用品便都留下了。 姜茉盯着挤在一起的两支牙刷发了会儿呆,脱下羽绒服换上轻便衣服,将屋子收拾一遍,又戴上一副粗线手套,去给风车茉莉修剪枝条,以便它们成功越冬。 自从装修后,隔壁阿婆家的糖水铺子生意比以前好上许多,阿婆说这要感谢靳行简找人帮她在网上做了宣传,美味的糖水,宁静悠然的老街,她的糖水铺子成了这条老街的打卡点,周末和假日时通常要排队。 今天是工作日,阿婆那不忙,也过来帮姜茉一起摆弄这些茉莉。 “你不知道,你家的花墙特别受欢迎,那些小姑娘啊小情侣啊,过来喝完糖水都要来你这里拍一拍,好奇问是什么样的神仙眷侣才会住在这。” 姜茉抿唇笑笑,没接话。 阿婆继续说道:“我就说那确实是神仙眷侣,怕你一个人过年冷清,专门过来放烟花给你看。我知道,就连我这铺子,也是托了你的福气,靳老板才会照顾。” 过年,烟花? 姜茉愣然抬头,“烟花?” 阿婆惊讶:“哎哟我是不是说漏嘴了?” 她笑着看向姜茉:“靳老板没跟你提过?” 姜茉摇头。 她是记得去年除夕那天有一场烟花,可从没想过,这和她有关系。 “是小陈先生先说漏嘴的。”阿婆笑。 姜茉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阿婆说的应该是陈墨,现在在帮靳行简在南城这儿做事。 既然已经开头,阿婆就将这件事情说了下去,“小陈先生说啊,那时候靳老板在追你,担心老街这边不安生,就吩咐他帮忙照看,还让他把南城这能买到的烟花买了个遍,除夕晚上过来放给你看,就怕你一个人过年冷清。” “靳老板这个人啊,是真好,就是嘴巴不爱讲这些。”阿婆最后总结道。 姜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那时候他和她的交集其实并不深,他来找她结婚,她拒绝,本以为两人的关系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还有后来的缘分。 而真正的缘分到来前,他其实做了很多。 换掉付馨瑶下给她的药,在成元东找她麻烦时及时出现,知道她想联络上生病的姜商元,便借由沈怀京和苏迈程虞的手,将一名医生推了过来。 这些他都没有主动提起过。 放烟花或许在他那是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在那个冷寂的除夕夜,确实真切地陪伴了她。 他是有目的的在接近她,也骗了她,可是她不得不承认,他在还不爱她的时候,已经不计回报的帮了她很多。 妈妈,遇到这样一个男人,我该怎么办? 姜茉在心里问。 *^* 靳行简将车泊在墓园停车场,抱着一束白色康乃馨徒步踏上台阶。 南城还没完全入冬,今日气温舒宜,风和日暖。 路过保安室时张叔正从里面出来,看到他略微吃惊,“怎么今天过来了?” 张叔看向他身后,“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明天是圣诞节,往年每年的这一天姜茉都会过来陪沈云笙,张叔还记得姜茉暑假带靳行简过来,已经把两人当做整体。 靳行简“嗯”了一声没多解释,张叔的心思在另外一件事上,也没追问,靠近他时声音压低,像是在说悄悄话:“每年夏天都来看望沈女士的那位先生也来了。” 靳行简一愣,“现在还在吗?” “在呢,来了很久了,还没走。还要买走沈女士旁边那块墓地,问我要销售电话。哎,我没敢跟那位先生说,那块位置风水不好,空了很多年,以前降价也没卖掉,你快进去吧,销售电话打不通,我去找人过来。” 沈云笙生前拮据,墓碑位置也选得偏僻,这片墓园又疏于管理,上次过来时,沈云笙墓前不远处的杂草已经半人高,这次倒是规整许多。 靳行简过去时姜商辰仍在,高大的身影寂寥地站在墓碑前,面前摆着一束洁白的茉莉花。 或许已经不怕姜茉认出,他这次没再戴帽子,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和上次一样,将早已白透的头发全部染黑了。 第91章 听到脚步声,姜商辰抬起头,一双凌厉的眉眼微微蹙起,他没问靳行简怎么和他一样,特意选在姜茉来祭奠的前一天过来,他没再像上次那样剑拔弩张,可也没给这个欺负了他女儿的人好脸色。 靳行简早已预料到他的态度,对着墓碑深鞠躬后说了声“对不起”。 “跟茉茉离婚。”姜商辰冷声说道。 将那束康乃馨放在沈云笙墓碑前,靳行简声音很低:“我在这里发过誓,会一直爱她,一直照顾她。” “你要顾及她的意愿。” “我知道。”山间的风吹过,草木飒飒作响,靳行简垂首站在墓碑前,声音执拗,“她没有彻底放开我,就是还在犹豫,我就是还有希望。” “你的希望只会反复给她制造新的痛苦。”姜商辰转向他,指出事实,“她的生活本来已经归于平静,姜商元去世,你重新出现,她又开始失眠。如果你带给她的只有负面情绪,那我会……”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打断两人对话,一位中年男人擦着额头上的汗快步走过来,到近前时问:“我是墓园销售部的,哪位是商先生?” 姜商辰转过眸子,微微颔首。 中年男人看向他,“实在不好意思商先生,这块墓地已经售出。” 姜商辰皱眉,“什么时候售出的?” “就在上个月初,七八号的样子。” “能否和买家联系上?” “啊?您也要吗?”中年男人不解,“这块位置风水不好,园里还有其他位置,价格虽然——” “能不能联系上?”姜商辰又问一遍。 “能是能,但人家多半不愿意转给您。”中年男人一脸为难,“姜小姐是想和她母亲葬在一起,我当时劝——” “谁?”靳行简猛地抬头打断。 “姜,姜小姐,”中年男人看向对面两张同样震惊的脸,反应过来,“你们来祭拜沈女士应该也认识姜小姐。” 他重重叹了口气,“我当时也是想,年纪轻轻给自己买墓地,是不是身体不好了,还委婉地问了问,姜小姐说是这辈子再不会有其他亲人,沈女士也是。哎,太可怜了,当时听得我……” 身后传来脚步声,中年男人回过头,“哎,姜小姐过来了,你们自己谈……” 靳行简脑子里嗡嗡作响,望向远处过来的纤细身影。 十一月七八号,正是她留下离婚协议离开的时候,她那时候会是有多痛苦多绝望,才会在二十岁的年纪,在沈云笙身边为自己买下墓地。 千万支针同时刺向靳行简心脏,痛到他颤抖着嘴唇不能言语。 一旁的姜商辰原本疼惜的眼神慌乱地闪躲,伸手去压头顶的帽子,压空后才想起今天没戴。 第63章 破冰【新增3000字】 干涩炙热的唇…… 听隔壁阿婆将放烟花的事讲完, 姜茉心不在焉地又修剪了一株茉莉后便再也坐不住,动身来了墓园。 靳行简的事像搁在心头的担子,她了解他越多, 担子便越重。 她分不清自己该怎样对待他,她需要有人安静地听她诉说。 到墓园时,张叔朝她招了招手,先是问了句“今天怎么没一起过来”,紧接着又像分享秘密一样告诉她:“总来看你妈妈的那个男人来了。” 姜茉一愣,顾不得再想张叔前半句的意思,快步朝里走, 直到看到站在沈云笙墓前的人。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靳行简,以及, 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商辰。 大约是听到她的脚步声,两人齐齐朝她看过来,目光里满是沉痛。姜茉不解地看向靳行简, 男人目光紧紧锁住她, 眼里满是难过和心疼, 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情绪,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着。 热情的中年墓地销售员快步过来,看一眼商辰,小声说道:“姜小姐正好你过来了,那位商先生想买沈女士旁边的那块墓地, 我说已经卖给你了,他一直说要联系你, 那块墓地风水真的不好,你要不要考虑……” 销售员还在努力劝解着,姜茉的心思却已经飘走。 商辰想买她妈妈旁边的那块墓地? 为什么? 姜茉目光从紧盯着她的靳行简身上拨开, 挪到商辰身上,余光不可避免地带到沈云笙墓碑前。 那里摆放着两束鲜花,一束白色康乃馨,应该是靳行简带来的,另一束白色茉莉,应该是商辰带来的。 太多疑问涌上心头,姜茉撑起笑容和中年销售员道谢,称自己会考虑,等销售员离开后径直走向商辰,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 “您和我妈妈是什么关系?”姜茉问得直接。 姜商辰眼神里的闪躲已经不在,又恢复成最初的心疼和懊悔,他想告诉她她还有他这个亲人,只是真正面对时,叱咤商场的他心里却毫无底气,他不知道姜茉对亲生父亲的态度,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他的真实身份。 “我是,”姜商辰嗓音艰涩,唇边一个浮现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妈妈的旧友。” “只是旧友吗?” 姜茉静默片刻,“每年都会来看望我妈妈,带她喜欢的茉莉,甚至种了满园茉莉的旧友吗?” 想起商辰要她修的那副画,躺椅上的少女也是在白色茉莉丛中......一个念头忽然窜上心头,姜茉心里一动,又问:“那幅油画里的人是我妈妈吗?你们怎么认识的?以前,是恋人吗?你是,回来找我的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出,语速由快到慢,由急切到不确定,再到小心翼翼,姜茉脸色淡定,不稳的嗓音却出卖了她。 靳行简心疼地看向她,默默走到她身边。 他不敢做出她不喜欢的动作,只是希望她需要依靠时他就在她身边。 在以前的相处中姜商辰有意或无意透露过很多他和沈云笙的相处细节,那些以“茉莉”为中心展开的铺垫话题,如今成了姜茉确认他身份的证据。 姜商辰的喉结缓慢颤动,一颗心脏沉闷地跳动,他清了下快要凝固的嗓音,一一回答姜茉的问题。 “我和云笙是恋人,那幅画是她根据一张照片所画,画里的人是她。” 他时刻注视着姜茉的表情,在看到她抖动的瞳孔时一阵心疼和愧疚,还是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我原本姓姜,是回来找你的。” 姜商辰眼眶发红,“对不起,孩子,爸爸晚来这么多年。” 饶是在问出问题时姜茉已经有了预设答案,在听到最后一句时仍旧震颤得心脏发麻,一滴眼泪毫无预警地从眼眶淌出,她看向身侧的靳行简,紧紧抓住他手,像是寻求确认,像是诉说委屈,又像是盛放自己的不安。 靳行简握上她颤抖的指尖,轻轻点头。 山间的风拂过面颊,拂过姜茉脸上清淌的眼泪,靳行简站到远处,为父女二人腾出空间。 “我和你妈妈相识于三十年前。” 姜商辰目光留恋地扫过墓碑上年轻的面容,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递给姜茉。 他们的故事简单也复杂。 源于长辈的关系,十八岁的沈云笙到北城读书,住进姜家,那时姜商元二十六岁,已经开始工作,二人虽有婚约,但是年龄的差距、学校社会环境的隔阂,却难有共同语言。 那时姜商辰二十岁,在国外读书,只假期时回国,即便这样,两个年龄相近的年轻人仍迅速被对方吸引、相爱。 他们知道这是不可以的,可年轻的爱情像一把火,不把彼此燃成枯木烧成灰烬誓不罢休。 沈家父母首先发现不对劲。 沈父古板木讷,为人忠厚,最讲究诚信,把沈云笙接回沈家,要她在姜家知道之前结束和姜商辰的闹剧,沈云笙不从,她已经把玉连环给了姜商辰,她质问父亲,都是姜家人,她为什么不能嫁给姜商辰。 沈家不知道,姜商辰已经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他拿着玉连环找到姜父,和沈云笙说了同样的话。 姜父大怒。 姜家祖上本是大儒,辈辈衰败,到姜父这一辈已经是在勉力支撑,而沈家是富商,沈云笙是沈家独女,娶了沈云笙,等于得到沈家。姜家已经没时间再等。 那时沈云笙被父母关在家里,姜商辰已经联系不上她,到沈家去找,只得到沈父的一顿臭骂和闭门羹。 后来,他从姜父那得到消息,称沈云笙已经决定和他分手。 心灰意冷的姜商辰去沈家求证,却没能见到沈云笙。出国在即,他给沈云笙留下消息,称要她亲口对他说出分手才作数。可那一次出国他遇到海难,等他联系上外界时,才知道沈云笙已经和姜商元订婚,姜家称他在海难中遇难。 心如死灰的姜商辰没再联系国内,直到听说沈云笙和姜商元离婚。他偷偷回国,辗转找到沈云笙,两个相爱的人再度走到一起,然而好景不长,沈云笙和姜商元见过一面后,称发现自己现在爱的人是姜商元。 第92章 姜商辰摔碎了玉连环,再度出国。 等再得到有关沈云笙的消息,就是她已经去世,八岁的女儿被接回姜家,而姜商元在几年前娶了祁静云,到底辜负了沈云笙。 沈云笙去世那年二十八岁,落到纸上,不过寥寥几百字。 大滴眼泪坠落在照片上,姜茉忙用指腹拂去。与那幅油画相同,照片上的沈云笙还是少女年纪,她的面颊被书遮挡着,只是露出的,是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整个人灵动澄澈。 “那时沈家正陷入一场政商案件,姜家也是为此和云笙撇清关系,我见姜商元来找她,她又是真的不再爱我。” 姜商辰摩挲着掌心里的玉环,过了许久才继续开口:“我当时应该坚持不走。” 这样在姜商元辜负沈云笙时,他能带她走,她的孩子也不会在外流落受苦这么多年。 姜商辰看向姜茉,心底被痛意淹没。 他那时已经事业有成,在收养黎冬时简单调查过那家福利院,只是不知道,他的亲生女儿当时就生活在那儿,为了护住两颗糖要和比她年龄和体格都大很多的男孩子打架。 她当时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这一步之遥他走了十几年,他的女儿也在姜家寄人篱下十几年。 姜商元带他的女儿回家,只是出于对沈云笙的愧疚,自我赎罪,而他女儿渴望的父爱和温情,一直未曾真正得到。 “她没有不爱你。”姜茉轻声说。 在姜商辰愣怔的目光中,姜茉拿出一只破损的玉环,和姜商辰手中的同等大小,同等质地。 “她把另一半捡回去,修好了。” 时隔多年,两只玉环再次重新回到姜商辰手中,可沈云笙已经不在。 *^* 回到北城时,姜茉仍旧觉得恍惚。 那天从墓园回去,姜商辰将她送去小院,只在院外一寸不落地打量,似乎在寻找沈云笙生活过的痕迹,却并没有要进去打扰的意思。 姜茉从家里阿姨那知道姜商辰行事严苛,可对她似乎有用不完的谦和耐心,和她的相处联系频繁了些,保持在她能接受的程度。 两个孤身的人都在慢慢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暑假时她得知有人多年来一直来祭拜妈妈,在监控中却没有看到具体面容,靳行简问她,会失望吗,她说不会,如果真的是她的爸爸,怎么会只来看望她的妈妈,不来找她。 那时的她也是有些小怨怼的吧。 可是听过他们的故事,一切情绪便那么悄悄散了。 他们的相爱已经很不容易,她,是上天给他们的礼物。 他们,也是上天给她的礼物。 以前和姜商辰聊起她名字的来历时,姜商辰曾说过,你的妈妈一定很爱你,才会把她最爱的花朵和她绑定一生,这是一种约定信号,你们母女下辈子还会再相遇。 现在她知道,她的姜,是姜商辰的姜,她的茉,是沈云笙的茉。 沈云笙把对姜商辰全部的爱,都赋予在了她的名字里。 黎冬知道他们父女二人相认后,过来为当初为让姜茉为姜商辰修画而撒谎的事真诚致歉,姜茉很理解,如果没有之前的铺垫,她对姜商辰是她父亲这件事不会接受得如此平缓。 她的生活真的经受不住再多颠簸。 姜商辰曾经拿给过她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他说:“茉茉,做这一份鉴定报告不是为了让我安心,在鉴定之前,我就能肯定你是我的女儿,我是想让你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再没有其他亲人。不管以后你想生活在哪里,爸爸都会陪在你身边。” 这一份报告姜茉并没有打开,她知道,能让她安心的不是一份冰冷的鉴定证明,而是真切的能感受到的爱意。 从南城回来后,靳行简重新回到她的生活中。 他没有过多打扰她,只是像上次一样守在她楼下,她步行出别墅区,他开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有一天他整天没出现,那天半夜她睡不着,掀起一角窗帘时,他正在她楼下。 北城的冬夜很冷,他像是刚开完会,穿笔挺的西装,半倚在车上,唇间咬着一支烟,夜风很大,他的头发完全乱了,他低头拢着火点燃,云雾吞吐时抬起头,望向她的窗户方向。 她那时已经放下那角窗帘,到更隐蔽的位置看他。 看他静静吸完那支烟,看他静静看着她的窗,看他进车里坐了很久后离开。 周围的朋友里只有黎冬会和她提起靳行简。 他最近很忙。 她也慢慢习惯一整天见不到他的车,晚上某个时刻掀开窗帘一角能看到他的日子。 家里阿姨也已经发现这位常出现在院外的靳先生,某天她从博物院出来后先回学校,很晚才回家时和她提起: “今天晚上靳先生将车停过来,不知道怎么就激怒了商先生,商先生那么体面的人,拎着棒球棍过来的,我看商先生开会都没发过那么大的火气,今晚全都撒在靳先生身上,一直要赶他走,那样子特别像老父亲要赶走骚扰自己女儿的毛头小子。” 姜茉微愣,阿姨不知道她和靳行简的关系,也不知道她和姜商辰的关系,以为靳行简是在追她,姜商元是极为友好的邻里。 她问:“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靳先生把车停到商先生那,人也进了商先生房子,”阿姨满脸不解,“商先生和靳先生认识?” 姜茉为这结果发笑,而后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想起那天从墓园回来后,靳行简给她的那个拥抱。 那是一个压抑很久的拥抱。 他全身发着抖,仍是用力拥紧她。 有温热的液体流淌到她的脖颈上,她想去看时,被拥抱得更紧。 耳边一声声响着他的“对不起”。 现在,她在被生活推着向前,而她和靳行简的关系,似乎就这么停留在原地。 他准时出现却不敢声张。 而她,连在深夜看他这件事都不敢声张。 跨过新年,一月中旬时开始寒假,姜茉的21岁生日也即将到来。 她的生日在22号,姜商辰和黎冬格外重视,黎冬会处理好工作,在她生日当天抵达北城,而沈云笙的那幅油画修复也差不多在那个时间段完成。 几个月相处下来,姜商辰已经知道她的口味偏好,某日餐桌上出现那么一盘品相并不佳的菜肴时她会假装不知情地格外捧场。 姜商辰便能保持一天的好心情,连开会骂人的声音都低了些。 时间一晃,日历翻到1月21号那一页。 这一天刚好是周末,姜茉去姜商辰那做油画修复收尾工作,连续几天没休息好,她打着哈欠进门,上楼后没多久阿姨端着一碗红枣上楼,“前几天合作伙伴送来的,先生让我洗净些送上来。” “先生呢?”姜茉捡了一颗红枣丢进嘴里笑问,她需要姜商辰来选择画框。 “正准备染发,我找先生上来。” 选好画框,姜商辰没急着下去,帮着姜茉完成最后一步,姜茉早就对画上沈云笙的眼睛有过疑问,为什么会把鹿眼画成杏眼,此时问了出来。 “那时我和你妈妈还没确定关系,”姜商辰唇角带笑,“她神神秘秘地说要送我一件生日礼物,后来自己没藏住,拍下来一部分,就是眼睛那部分让我猜,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来她画的是她自己,我假装猜不出,没想到她哭了,说不该把眼睛改得不像她。” 姜茉垂着眉眼,倾听姜商辰口中的沈云笙。那时的沈云笙十八九岁,还是想把画框里的自己送给心上人,却又害羞地偏要绕上一遭,怕他一眼看出那是她,又怕他看不出那是她的年纪。 “您想修改吗?修改成我妈妈的眼睛。”姜茉停下手里的动作问。 姜商辰望着油画上的沈云笙,许久后摇头,“保留它现在的样子吧,这是那时的她,在那种心情下所做,尽管和她的眼睛不同,但对我来说同样珍贵。” 姜茉笑一笑。 装好画框,将画收好,姜商辰领着姜茉下楼。 他身高和靳行简相仿,姜茉要站在高他两级的台阶上才能看到他头顶,从南城回来将近一个月,他的发根处又窜起一片白。 姜茉曾听黎冬提起过,姜商辰的头发已经白了许多年,回国时特意染成黑色,想到他去沈云笙墓前也会特意染成黑发,不想让沈云笙看到他白发的样子,姜茉鼻腔倏地发酸。 她跟在姜商辰身后,早一步戴上手套,回过头笑着看他,“爸爸,我帮您吧。” 第93章 她叫的不自然,姜商辰应得也不自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应下一声。 姜茉低下头去看染发剂比例时,姜商辰扭过头,在她看不到的位置抹了一下眼角。 生日这天姜茉给阿姨放了假,带着jan去了姜商辰那,黎冬一早便到了,进门后熊抱住她。 一桌菜,一份面,一个三层蛋糕,姜商辰似乎是想弥补这些年没帮她庆生的遗憾,礼物堆了整间卧室,黎冬站在门口惊呼:“茉茉住进来前要先把所有礼物拆掉!” 她搭上她肩,“要么你今晚和我睡?” 这是第一次有家人特意为自己准备生日蛋糕,为自己庆生,姜茉吃着美味的蛋糕时心里却仍旧缺了一块。 姜商辰和黎冬对于靳行简来说,也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如果这两人却在这里陪伴她。 姜茉没有留宿在姜商辰那,回家时黎冬坚持送她,拐出姜商辰院子时黎冬手臂碰碰姜茉,小声问她:“今天阿简联系你了吗?” 姜茉摇头,她已经一周没见他。 “他太忙了,他现在也不敢靠你太近,”黎冬叹一口气,“靳君景住院了,背后却阴招不断,阿简现在虽然已经拿到恒臣的控制权,却并不稳固,要卸掉靳麟宇的职才行,恒臣有几个元老是靳君景的人,阴奉阳违,靳老爷子那边一心想维持平衡,又心疼靳君景,也在给阿简施压。阿简没什么亲人,心里还是顾忌着靳老爷子身体的,不然早就……” 剩下的话黎冬没再说。 她哈出一口白汽,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姜茉,“茉茉,如果阿简处理好靳家的事来追你,你会同意吗?” 两栋别墅不过百米远,走得再慢,几分钟也到了,阿姨今天放假,整栋楼都黑着,只路灯的光照射进院子,一片暗色的黄。 姜茉告别黎冬,踏过这片暗黄,到门廊处时停下脚步。 一只保温箱摆在那里。 她回身四处查看,接近午夜时分,大部分人已经陷入沉眠,视线可及处只有寒风中黎冬远去的背影。 姜茉蹲下身,借着幽暗的光打开,一个生日蛋糕和一份意面摆在里面。 蛋糕大概六寸大小,奶油涂抹并不规整,只有几颗糖果做点缀,中间歪歪扭扭一行字:二十一岁生日快乐,宝宝。 姜茉狠狠咬住下唇,仍是没忍住哭出声。 她拿出手机,拨通姜商辰电话,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哽咽说道:“爸爸,你可以帮我查到十一年前靳行简那场车祸的证据吗?我知道这很难,请你一定要帮我。” *^* 这一年的春节比往年来的晚一些。 博物院比照着国家法定节假日放假,姜茉拿着不算厚实的工资和奖金,拉上放假回国的程虞,去商场买了一条领带,一对袖口,一对耳钉后小钱包见底,去买了一杯圣代给程虞,又点了一支甜筒慰劳自己。 程虞拿过甜筒,将圣代换给姜茉,一边啃一边念她:“好歹也是千金大小姐了,整个北城没人富得过你爸,约等于整个北城没人富得过你,怎么越过越回去,还对自己这么抠门呢?” 姜茉挖着圣代笑,给她看自己工资卡余额,一笔一笔划下去,最后只剩可怜的0.58,“当代大学生现状。” 程虞却想起3月在美国时,靳行简那一千万壕无人性的转账,她杵杵姜茉手臂,“你和靳行简最近联系没?” 姜茉垂头挖着冰激凌,轻轻摇头。 从她生日过后,靳行简就再没出现过。 程虞叹了一声,“现在都说他铁血手腕,传得比去年还厉害。” 姜茉生日过去没两天,黎冬口中恒臣的元老被下三位,恒臣大换血的新闻冲上热搜,靳行简彻底在恒臣掌权的同时,“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些标签也贴向他。 反转出现在一天后,靳行简的一条采访中。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眉眼凌厉,神情肃杀,淡定列出恒臣近20年对外披露数据,对比显示,前10年总资产每年以100%及以上增长率的恒臣,在后10年表现并不喜人,10%增长率已经是极限。 靳行简双腿搭叠,神色倨傲,“说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不妨去恒臣官网查询以上几位任职年限,”他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笑道,“这不是他们的问题,难道是最高决策者的无能吗?” 最高决策者是谁,一查便知。 跟着这条走一条自己不后悔也采访冲上热搜的,除了靳行简的颜值,还有他的已婚身份,已经有人将隐私窥探至靳太太,除了第一条,其余热搜条目被飞快撤下,相关博文删除。 而第一条的热评,被一串“好会骂”占领。 其中夹杂着一条类似小道消息的评论:被下不止是能力问题哦。 当晚,许久没有更新过朋友圈的沈怀京也发了一条“好会骂”。 当时姜茉正在姜商辰那,黎冬还没回美国,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说了,姜商辰给jan拿出新买的零食,评价:轻狂。 一阵慌乱四起的尖叫声将姜茉扯回现实。 店门外的路边出现一个中年男人,手持一把水果刀,蓬乱的头发遮住他大半眉眼,男人朝四周扫视一圈,与姜茉对视上时露出阴狠表情,冲向店门方向,只是还没进门,就被从不知道从哪跑来的四个男人制伏,扭抵在地。 这天晚上,姜茉再一次见到靳行简,仍旧是深夜,他站在她楼下沉默地吸着烟。 年关将至,整个北城淹没在红色氛围中,姜茉却感觉平静的春节气氛中压抑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不安情绪在除夕夜收到靳行简的祝福消息才落定下来。 她动动手指,回复过去。 23:59 【靳:除夕快乐】 00:00 【采茉莉的小女孩:春节快乐】 变故发生在春节假期最后一天,姜茉在姜商辰那吃过晚饭,靠在沙发上刷手机,一则不起眼的交通新闻被推送到她首页。 2月14日,新城晚报春岐山附近一辆红旗轿车刹车失灵冲进山坳,车主受伤情况不明,目前已被送往医院救治。 春岐山位于北城西郊,山顶有一间小屋,名叫“猎春”。 去年这一天,靳行简曾带她去过。 姜茉脸色唰的白下去,调出靳行简电话拨打,嘟嘟的等待提示音像是能把人的所有耐心都耗尽,姜茉起身,一边注意着手机那端的动静,一边去门口换鞋。 从楼上下来的姜商辰注意到她异常,“怎么了?” “靳行简好像出事了。”姜茉没察觉到自己变调带着哭腔的嗓音,囫囵地将鞋穿上就要去推门。 姜商辰抓住她手臂,“你先别急,”他镇定地叫了司机过来,又替姜茉拿过羽绒服穿上,“去车里等我。” 靳行简的手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姜茉再次拨通,听话地出门上车。 三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后,姜商辰穿着大衣,带着一个棕皮文件袋上车,报给司机一家医院地址。 姜茉脸色更白,慌忙问他:“他现在怎么样?” “没有大碍。” 姜茉这才松下一口气。 今天过节,交通意外拥堵,到繁华路段时行车异常缓慢,姜茉等得心焦,频频看向前方车流。 姜商辰将手里的棕皮纸袋交给她,“这是能查到的所有记录。” 看姜茉急得颤着手指去拆纸袋的模样,姜商辰在心里暗叹一声,替她打开头顶阅读灯,继续说道:“今天的事不是意外,靳君景和靳行简外公现在都在。一会儿爸爸不能陪你上去,茉茉,你要想好怎么应对。” 到达医院,姜茉推开车门上车,春季刚刚冒头,夜里风仍凉,她裹紧身上羽绒服,朝住院部走去,四个年轻男人跟在她身后。 节日的医院与往日并没有不同,有人安心出院,有人永别亲人,靳行简始终没有回她电话,说明还在处理事情。 姜茉加快步伐,到走廊时被两名保镖模样的人伸臂拦住,没用她开口,身后跟着的人上前,姜茉捏紧纸袋,一路向前。 刚靠近病房,便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杨茹如泼妇般亮开嗓门儿:“你说是我们动的手脚就是了?有证据拿证据,没证据就是污蔑!你们就是欺负君景老实,当年星允的事一直怪在君景头上,行简还刺了君景一刀,刀口现在还在腰上呢!是老爷子护着你我们才没报警。” “靳麟宇不是不知道这部车近期一直是我在用,昨天在老爷子那儿故意开走车……”靳行简声线冰冷,还没说完就被靳麟宇打断。 “什么叫故意?!我是喝醉了没看清车牌,出去不就撞了?!” 门关着,姜茉看不清里面情况,只能靠声音判断几人情绪。 第94章 “那你技术不错,只撞倒一块护栏,和执勤警察关系也不错,没有被罚酒驾。”靳行简语速沉缓。 沈怀京接上话茬,“技术不错也不行啊,酒驾多危险,多容易亲人泪两行啊,你有我们阿简命这么硬吗?两次车祸都没死。昨天在紫竹桥那撞的是吧,我让纪二查查到底是哪位人民公仆在执勤。” “什么两次车祸?”靳外公苍老的声线被杨茹的大嗓门儿轻易盖了过去。 “你们什么意思?!怪不成君景,又想怪到麟宇头上是吧?” “是呀,你们什么意思?!”有女人哭着帮腔,听声音是付馨瑶。 “可不能污蔑我们啊舅妈,”沈怀京亲切的喊人,嬉皮笑脸的无赖调调,“我们都没说麟宇在酒驾的情况下还在坚持送车去修理呢。” “是谁动了手脚纪二已经去查,”靳行简声音冰冷,“我妈妈刹车失灵出车祸时车辆损毁无从考证,这次的车还在。” “行简,咳咳,”靳君景咳嗽两声,“现在恒臣也是你的了,我也住院了,这病根儿落下,以后能不能出院还不一定,靳家以后就会是你的,你实在没必要现在就……” 杨茹在旁边呜呜啼啼地哭起来,靳君景也咳嗽着没再继续往下说,好像大家都明了靳行简的目的。 姜茉朝后招手,等人上来吩咐几句,没管那人脸上诧异的神色,准备推门进去时里面传来靳行简的声音。 “舅舅不用一直拿自己的身体说事,今天刹车失灵,车子翻下山时水晶车挂碎了,扎进我肋下三公分处,就当还了舅舅,舅舅要是觉得不够,还可以——”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靳老爷子打断他,“给我看看哪里受伤了,怎么不早点说?!” “没有大碍,就是糟蹋了外公的水晶车挂。”靳行简拦住没让看,一门之隔的姜茉瞬间红了眼眶,指尖捏紧棕皮纸袋。 “不要紧。”靳老爷子看向靳行简,愧疚难当,象征平安顺遂的车挂没能护他外公周全,反倒刺伤了他。 沈怀京在旁边淡淡搭腔,语气悠然,“一进来就在脱责,也没人关心我们伤哪了啊。” “那是脱责吗?”杨茹怒道,“你们本来就在诬陷!” “是不是诬陷等调查结果出来就知道。”姜茉推门进去。 房间内已经以坐在病床边椅子上的靳外公为界线分为两派,杨茹、靳麟宇和付馨瑶将靳君景簇拥在中间,站在房间右侧,声势浩大。 左侧是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靳行简,和站他旁边的沈怀京。 姜茉将目光投向靳行简时他也正看过来,不知道车子翻进山坳后又翻了几次,靳行简脸上有多处擦伤,愣愣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好像已经很久没见。 “茉茉过来了?”靳外公笑着说道。 收回投注在靳行简身上的视线,姜茉唇边挽起笑,先给靳外公拜年,站在靳行简身边才继续说,“我是刚刚听到靳行简出了两次车祸心里着急,进来问问,除了今天的还有哪一次。” 两次车祸的话已经过去几分钟,真要着急能等到现在才进来? 杨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靳老爷子看向沈怀京,“还有哪一次?” 沈怀京看一眼姜茉,又扫了一眼正注视姜茉的靳行简,卖着关子,“阿简以前不让说。” “为什么不让说?”姜茉问。 “说吧。”靳老爷子拍板。 沈怀京悄悄递给她一个赞许的表情,接着说道:“靳姨出事那年,阿简出国后出了一场车祸,当时一辆货运车下了死手,要把他的车推到桥下,最后阿简断了三根肋骨,在床上躺了半年。。”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不会又想污蔑我们吧?!” 靳老爷子和杨茹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怀京“啧”一声,“就是这样阿简才不说。肋骨他断的,罪他受的,只不过提了一句就要被说污蔑。” 他口袋插兜,看向对面几人,“到底谁污蔑谁。” 却听姜茉说道:“不是污蔑。” 沈怀京诧异偏头。 屋内几人齐齐望向她。 姜茉低头朝靳行简笑笑,她眉眼弯着,眼眸中没有一丝喜色,只有流转的悲伤。 从棕皮纸袋里抽出一张纸,姜茉看向对面被簇拥在中间坐在轮椅上正紧张看她的靳君景,勾唇笑笑,又将目光转向杨茹。 “严英梵,舅妈认识这个人吗?” “我怎么会认识?!” “哦,忘记了,舅妈认识的是他姐姐。”姜茉刺她一句,气得杨茹瞪了一眼靳君景,才继续说:“舅妈可以认识一下他。” “他可以让你重新认识你的丈夫。” 笃定的话语让房间内几人朝靳君景看去。靳君景喉结无声滚了滚。 姜茉将手里资料递给靳老爷子。 “严英梵,15年前进入恒臣,累计贪污公款1400余万元,11年前,严英梵向某海外账户转账400万元,这笔钱转手13次,最后到了一位名叫jane的女人手中。” “就连靳行简车祸肇事司机的老婆都不知道,jane是她丈夫养在外面的情人。” 姜茉将文件一一递给靳老爷子。 “事发后,靳行简住院,司机自杀,他的老婆帮他继续偿还债务,她的情人拿钱走了。” 姜茉看向靳君景,漂亮的脸蛋儿上一片冷漠,“严英梵在恒臣15年,贪污项目都是舅舅审批,贪污款项那么巧的到了肇事司机的情人卡里,我想问舅舅,这该怎么解释?” 靳君景紧紧握住轮椅扶手,手背上青筋突现,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侧脸滚落。 他没想到,这件事情在国外操作,这么多年过去,还能被查到。 不用他承认,靳老爷子愤怒地拍下大腿,“君景啊君景,行简是你亲外甥,他那年才15岁!你怎么狠心下得去这种死手!” 靳君景死咬住牙关不说话。 姜茉径直看向他,咬了咬牙关,才声音清脆地落下最后一句:“以上所有转账完成时间发生在靳阿姨去世前。” 那不就是…… 巨大的悲痛袭来,靳老爷子捂住胸口晕了过去。 病房陷入混乱,时间也变得纷乱,靳老爷子被送去抢救,脱离危险后推入病房。 靳君景回到自己病房,走廊里多了几名陌生男人。 沈怀京拍拍靳行简肩膀,说要赶在情人节尾巴上去陪一会儿女朋友。 病房里只剩下姜茉和靳行简。 这是时隔将近两个月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相处。 想说的话可以有很多—— 我很想你 你想我了吗 怎么又瘦了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 想问的话也可以有很多—— 你今天去山上做什么? 都伤到哪里了? 疼不疼? 你是原谅我了吗 …… 可是周遭安静,分别太久,心里的疙瘩还没散尽,他们一坐一站,只是对视着,互相揣测着,都没有开口。 时间进入这一天的最后一分钟,窗外有烟花绽放,砰砰作响。 姜茉的手机也响了一声。 她低头回复完姜商辰消息,终于开口: “我要走了。” 靳行简静静地看着她,许久后才“嗯”了一声。 带来的文件散落在他的病床上,姜茉弯下腰,低头去捡,靳行简坐在距离她不足三十厘米处,身上的冷杉香被病房里的化学气味掩盖。 窗外的烟花结束绽放,病房里安静得只有她捡起纸张的清脆声响,和两道不明显的呼吸声。 靳行简的腕表响了一声,标示着情人节已经过去,日期转到2月15日。 去年他们领证的日子。 过去的一幕幕不由分说冲破记忆,姜茉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闭上眼,更深地低下头。 颈上的白金项链随着她的动作垂下,一枚素戒滑出领口,在空气中轻轻晃动。 是她说已经丢掉的那枚。 有炙热的视线挪过去。 周围瞬时安静下来,两个人似乎都在屏住呼吸,姜茉僵持着动作没动,正要起身,后腰被人紧扣住,男人手臂用力,她跌撞进他怀里。 靳行简低下头,干涩炙热的唇压上她的。 第64章 选择 让我再抱一会儿 男人的唇瓣干燥、灼热, 气息是姜茉最熟悉的,贴上来的瞬间,微妙的眩晕感包裹住她, 如酒后初熏,意识被抛到半空,直到牙关被他急切地撬开,靳行简唇舌横冲直撞地闯进来,姜茉才回过神。 她被他半抱半揽在怀里,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压在他身上,手臂撑着他胸口, 随着他的压近,手里纸页被挤得哗啦作响。 第95章 姜茉瞪大眼睛, 黑睫轻颤,手臂胡乱摆动推拒着他,人往后仰想脱离他怀抱, 靳行简闷哼一声, 姜茉想起他腹部有伤口, 僵硬着身体不敢再动,靳行简却完全没有顾忌,将她手上的纸页抽走,揽着她的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腕也被制住。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光线明晰的病房内, 近在眼前的男人眼尾微红,失而复得般紧紧抱住她, 急切地吻她。隔着衣服,隔着皮肉,隔着胸腔, 他的心跳重重撞击在她的心脏上,涩然地疼。 姜茉眼眶发烫,心脏像漫过一层温水,慢慢发胀,好像是有什么要重新苏醒萌发。 手机的震动声将姜茉唤醒。 姜商辰还在楼下等她。 姜茉用力偏开头,推开身上的人,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 病床不大,靳行简被她推得撞在床边护栏上,闷哼一声,姜茉起伏着胸口朝他看过去,男人痛苦地轻皱眉头,身上的病号服掀起一角,露出来的白纱布上一片血红,红色范围还在扩大,蔓延。 “你流血了!” 姜茉慌张地靠近,要去掀开他衣服查看,被靳行简握住手腕扯进怀里,他将头埋在她颈窝,热烫的呼吸翻滚着扑向她,“没事儿,不疼。”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不疼,姜茉浑身僵硬不敢再推他,只能急声催促:“我去叫医生过来。” 可靳行简只想抱着她。 他已经太久没抱她,从她带着证据今天进门,当面揭穿靳君景,他就想把她抱进怀里。靳君景为人狡猾,转款账户涉及多个国家,十多年前的证据有多难查他知道,姜商辰现在正看他不顺眼,巴不得他多吃些苦头,如果不是她,姜商辰不会愿意花费那么大力气动用那么多的人脉来调查这件事。 现在闻着熟悉的气息,想到她心狠说着已经把戒指丢了,其实一直将它藏在身上,他的心脏就又酸又疼。 “宝宝,让我再抱一会儿。” “太想你了。” 靳行简的嗓音涩哑,姜茉的眼眶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烫。 手机震动声已经停止,病房里安静得只剩呼吸声。 轻轻的叩门声传来,有人在外面小声提醒:“小姐,该回去了。” 是爸爸在催她。 姜茉轻轻将人推开,低着头没敢看他,留下一句“你自己叫医生处理”,慌慌张张出了门。 夜里空气很凉,她的脸颊却在发烫,路过卫生间时她拐进去,掬起一捧凉水泼在脸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她的唇瓣红肿,眼皮泛着淡淡浅红,任谁看到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手机在这时候又震动起来,姜茉看着姜商辰的电话号码一阵发憷,姜商辰现在本来就对靳行简有意见,要是知道他刚刚强吻了她,会不会拎着棒球棍去找他。 她接通电话说了句“马上下来”,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下巴连同嘴唇一起埋进去遮住,确保没有太多不妥,这才出门。 到半路时她又反应过来,自己这种为靳行简遮掩的行为,实际是已经将心思偏向他。 姜茉收回烦乱的心绪,回到车上,车上的阅读灯已经关闭,黑漆漆的,只有路灯的光亮照射进来,这让她微微松了口气。 姜商辰什么都没问,让司机开车。 她中途让保镖调人过来盯住靳君景,姜商辰没问,她还是主动说了。 女儿第一次主动求他帮忙是为靳行简,第一次调用他的人还是为了靳行简,姜商辰心里叹气,没说靳行简不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出一场车祸,也不会没有留后手,只说: “爸爸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和我拥有一样的权限。” “茉茉,”姜商辰看向姜茉,“明天去看望靳老爷子。” 姜茉点头。 姜商辰不说她也要去的。 她今晚说出“所有转账完成时间发生在靳阿姨去世前”就意味着挑明靳行简当年发生车祸是靳君景蓄意,那靳老爷子一定就会去怀疑,靳阿姨当年的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靳行简这次的车祸里又有没有靳君景的手笔。 对靳老爷子造成伤害她很抱歉,可是她不得不这样做。 回去时阿姨还没睡,像是一直在等她,车才停下,家里的门便开了,jan从里面钻出来跑向这边。 姜商辰却没急着让她下车,“明天收拾一下东西,搬过来跟爸爸一起住吧,你房间里没拆完的礼物我让人搬到书房。” 姜茉一愣,姜商辰笑着解释,“最近不大安生,虽说两处住所离得不远,还是把你放在眼皮底下更安心。” 姜茉明白过来,如果她今晚不过去,靳君景还能卖惨折腾,为自己为靳麟宇搏一把,现在他过去的事被揭露,姜商辰担心他会狗急跳墙恨到她头上。 她去做这件事时,姜商辰已经预料到后果,他没有阻止,只是在发生后为她兜底。 这种沉稳的安定感让姜茉心脏热腾腾一片,点头答应下来。 她搬过来时间不久,东西本来也不多,简单将重要物品收拾好,姜茉躺在床上。 窗外夜色浓重,整座城市陷入深眠,她又开始惦记起靳行简的伤口。 出血的速度那么快,不知道会是多大的创面。 姜茉拿出手机,只有半小时前他发过来的一条消息,问她到家了吗,只字没提自己的伤口。 已经夜里一点半,她要发消息过去问吗?他会不会已经睡着了。 姜茉犹豫半晌,还是回复过去:【到了】 几乎是发过去的瞬间,一个“嗯”字跳进屏幕,姜茉瞪大眼,静静看着。 这是一直在拿着手机等她吗? 屏幕上方断断续续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将她视线牵引过去,姜茉侧躺着,单手托腮,等靳行简信息过来。 许久之后,屏幕上跳出一条语音消息。 是他磁性低哑的嗓音。 【明天过来看我吗?】 明天过去看他吗? 姜茉没有答案。 翌日,年后开工第一天,姜茉同万千牛马一样,踏上打工路,下班后按昨天的计划去看望靳老爷子。 姜商辰准备将事业重心转回国内时曾经问过她未来职业规划,要不要为她开设一家工作室或博物馆,姜茉对经营这些不感兴趣,更喜欢扎进文物世界安心做修复和研究,婉拒后姜商辰只叹气摇了摇头,低声念着,“你们这一个两个的。” 姜茉问了黎冬才知道,姜商辰认回她之前无儿无女,本来想百年之后把自己的这一番事业交给黎冬打理,是以在黎冬毕业时为她安排了职位。 “哪知道我干了一个月就跑了,”黎冬笑,“实在不是做事业的料儿。” 那之后姜商辰事业上需要打理的也全部交给靳行简,用他的话来说,既然有条件,就让她去做想做的事。 “你这个亲女儿现在也不想继承他的家业,让我想想啊,”黎冬在电话那端笑,“我猜商叔会格外注意自己的健康状况,然后对未来女婿的要求会更加严格,可怜的阿简啊。” “对了茉茉,不要让他那么快追到你哦。”黎冬最后哈哈笑着说。 大概是提到谁就会遇到和他相关的,姜茉在医院泊车时遇到了沈怀京和纪二。 两人像模像样地提着果篮,见姜茉下车等她一起去乘电梯。 “阿简今天一天都在念叨你。”沈怀京率先笑着开口,姜茉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纪二按下楼层,往这边瞥了一眼后低头去翻手机,年后开工第一天,都忙,他俩是下班后临时凑在一起过来的,他们几个哥们儿的群聊里今天安安静静。 他没吭声,听沈怀京继续扯,“我们一会儿放下东西就走,不耽误你俩的事儿。” “我俩没事儿,”姜茉按下靳老爷子的病房楼层,“我过来看外公。” 沈怀京面色一僵。 一直到姜茉出了电梯,纪二才闷笑出声,笑话沈怀京,“阿简要是知道你这么'帮'他,得'感谢'你一辈子。” “你懂什么,我这是帮阿简刷存在感,”沈怀京拿出曾经的那套理论,“你就说姜茉刚刚是不是应声了。” 楼层到达,纪二率先走出去:“如果撇清关系也算的话。” “……”沈怀京跟出来嘱咐:“你看啊,姜茉撇清的那么痛快,本质问题还在阿简身上。一会儿进去你别出声。” 他走到前面,象征性敲了一下门随即推开,林源刚好汇报完工作,拿着签好字的文件离开。 第96章 沈怀京将果篮放下,语气自然地关心过靳行简伤势,在水果篮里翻找着水果问:“姜茉喜欢吃什么?我先帮你准备好。” 靳行简靠在床头,听到姜茉的名字一愣,一边用眼神问什么意思,一边去拿手机。 “刚刚上来时遇到她,她先去外公那层了,一会儿不得过来吗。苹果吃吧?我给她削几只小兔子。” 纪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幽幽看过来一眼没吱声,靳行简忙打开手机,极轻地皱了一下眉。 姜茉一直没回他信息。 一直注视着他表情的沈怀京佯装吃惊,“她没跟你说?” “她跟你说什么了?”靳行简问。 “她说过来看外公,”沈怀京将话说一半,拿着苹果坐到病床边,一脸关切,“还没和好呢?” 又叹了声气,“哎,你们这事闹得挺大,是不容易和好。我想想啊,也不是没有办法……” 纪二扭过头,手指撑额挡住唇角的笑,听沈怀京在那边“烂招”频出,被嫌弃了还要说上一句,“男人的颜面算什么,能追上老婆要什么脸。” 还要回头问一句,“是吧,纪月回。” 纪二懒得理他。 沈怀京让靳行简掀开病号服,对着他渗血的纱布猛拍,最后挑了一张。 靳行简看他编辑仅姜茉一人可见的朋友圈,文字还是恶心巴拉的“我们阿简受苦了”,皱眉:“我老婆很聪明。” 刻意成这样,谁会看不出来。 “再聪明的人在爱情里也是笨蛋,”沈怀京将朋友圈发出去,拿过水果刀削苹果,“这么明显的陷阱她要是还往里跳,说明是真的还爱你。” *?* 靳老爷子没有大碍,更多是需要静养,姜茉表达了歉意,又在里面坐了一会儿便出来。 靳行简的病房在16层,上去只需要一分钟,姜茉站在电梯厅,指尖在上行键上犹豫着迟迟按不下去。 她能感觉到,她的心结其实在慢慢打开,对于靳行简也没有之前那么抵触,甚至靳行简吻她时,她也有回吻的冲动。 可是,想到和他和好,她的不安又会隐隐冒上来。 姜茉收回手,轻轻呼出一口气,同时按下上行下行键,准备听从天意。 这边病区的电梯有两部,一部正上行,一部正下行,哪一部先来她上哪部。 姜茉握着手机,目光在两部电梯上流转,看着迅速下行的数字,心脏上像被压了块石头,慢慢下沉。 到17楼时,电梯暂停,石头被轻轻抬起。 另一侧上行电梯已经运转到12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茉手心微微出了些汗,她将手机揣回口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两部电梯门同时在她眼前打开。 第65章 机会 追求者 姜茉定神, 走进电梯。 楼层键已按好,她站到一边角落。 另一边角落里刷手机的男人抬起头,往她这边看了两眼后惊喜地叫道:“姜茉!” 姜茉偏过头, 笑着应了一声。 夏隽佑收起手机,目光滑过她干净的手指时稍顿,抬起视线,“你怎么在这里啊?” “过来探望外公。” 夏隽佑对姜茉的家庭情况一知半解,“哦”了一声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深问。电梯门打开,见姜茉一起出来,他心中一喜, 开始礼尚往来般分享给她自己的情况,“我过来看我爸, 他们公司年前团建,他那个年纪啊非要跟员工一起活动,这不就把腰伤到了, 躺了一周多了, 年都没过好。” 靳行简的病房距离电梯厅更近一些,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姜茉停在病房门口准备跟夏隽佑道别,夏隽佑跟着她停下来,“你到了啊,那进去看你外公吧。” 姜茉笑着点点头, 正准备敲门,夏隽佑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 “姜茉你几点回去?夏楠一会儿过来,她昨天还说挺久没见你了,一会儿一起走啊?” 11月份开始她没再在学校住, 有事情时才过去一趟,算起来是有很久没有和宿舍姐妹们相聚,姜茉笑笑,“那等夏楠来了——” 话还没说完,病房门从里面打开,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探出,随着“砰”的一声门响,姜茉整个人消失不见。 夏隽佑张着嘴巴稍愣,皱眉大步走过去,手指高高抬起还没落下去,就听门内姜茉喊了一声“靳行简”。 再迟钝也该猜到刚刚是谁把她拉进去的,没戴戒指不代表分手,夏隽佑骚红了脖子,收起自己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转身快步离开。 门内,姜茉只来得及惊呼一声“靳行简”就被压在门上,后面的话被堵回唇中,男人扣住她手腕,另只手掐紧她下颌,吻得急而重。肺里的空气很快被掠夺一空,姜茉舌根被吮得发麻,眼角渗出生理性泪珠,手腕被箍得生疼,她狠心合拢齿缝,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时,靳行简松了劲,她也找准机会挣脱出手腕,毫不留情地挥出。 两人距离近,这一巴掌没有什么威慑力,却仍令男人愣怔,姜茉胸口起伏,将人推开,反身去开门时被靳行简从后面揽住。 “别走。” 他高上她许多,胸口紧贴着她背,双臂揽在她身侧,是一个把她牢牢锁在怀里的姿势,宽大的手掌握在她手腕上,亦如他的声线,轻轻颤抖着。 姜茉闭了下眼。 “对不起,我听到他说让你进来看望外公,又听到你要跟他走,没控制住。” 靳行简轻声道歉,他垂首,下颌亲密地贴住她额角,透露着心焦的粗重喘.息如破败风扇,就在她耳边呼呼吹着。 姜茉心尖酸酸麻麻,心底升起的那团火气反而被这股风吹灭了。 她收回握在门把上的手,平静下语气解释:“我刚刚去楼下看望外公,又不知道怎么定义和你的关系。” 空气静默良久,靳行简的呼吸平缓下来,“你的追求者。” “嗯?”姜茉回过头,示意他放开她。 靳行简放开,垂下眼眸,“我不会和你分开,在你彻底原谅我之前,我是你的追求者。” 姜茉第一次见这么强势的低姿态,她往里走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抬眸,瞥到他唇上那一抹鲜红时咽了咽喉咙,提着一口气,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意思:“我是你的员工吗?你在对我下达命令?” 刚接过吻的关系,她的嘴唇微肿着,上面有他的血,鲜红得如刚成熟的樱桃,散发出诱人气息,眼角的水渍没有擦,柔柔的挂在那,被眼泪润过的眼眸清亮神气,让人想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 靳行简手指微动,喉结缓慢滑滚,直视着姜茉,态度如甘愿匍匐的大型犬,“宝宝,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吗?” 心脏倏地猛跳一拍,姜茉反应几秒才明白过来那句“宝宝”是在回应她的第一句话。 带着糖衣炮弹的请求。 哼。 压住即将自发翘起的唇角,姜茉抿唇,没有马上回应。 靳行简马上加码:“主动权在你,你不舒服了可以喊停。” 姜茉微微垂首,“但我有几点要求。” “你说。”靳行简微不可查地牵下唇角。 “第一,你不可以乱吃醋。像刚刚,我准备答应夏隽佑,是因为很久没见夏楠,我想见的人是夏楠,与夏隽佑在场不在场没有关系,他在,我也不会和他发展友谊意外的关系。” “第二,你不可以不顾我意愿强吻我,像今天,像昨天,像上次在山里,再像之前……”姜茉皱着眉头,越数次数越多。 靳行简心里一沉,上前两步抱住她,下颌又去贴她额角,“对不起宝宝,你要强吻回来吗?” 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姜茉,她脑袋慢半拍冒出两个问号。 靳行简说的这是什么混蛋话! 这是给他点颜色就开染坊吗?哪有一点追求者的姿态! 姜茉皱眉推开他,又往后退开一步,指出他的问题:“请摆正你的态度,如果我的追求者都像你一样,想亲我就亲我,想——” “谁想亲你?”靳行简声音沉下去。 “……”姜茉一噎,努了下唇,随即抬高音量,“我、就、是、打、个、比、方!” “你听不听我话?”她问。 “……听。”靳行简语气软下去。 姜茉的气这才顺下去,抱臂思考少顷后说道:“暂时就这些。” 她悄悄舒下一口气,为自己的心脏在迷途中找到航向而有片刻轻松和安心,就听到靳行简接过话问:“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什么?”姜茉抬眼。 “只有我一个人能追你。”靳行简笑着看向她。 第97章 他们虽然不常面对面,但很多次,他在她楼下遥望她窗口时,她躲在窗帘后面悄悄看他,他那时身上的气息是沉重的,比之前瘦了许多,现在面对面,这种瘦削更有实感,五官轮廓也更为立体,可笑起来时,那种沉重的气息在慢慢挥散,好像真的一切开始轻松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笑。 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一见靳行简下床连忙让他躺回去,“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下床,伤口再崩开怎么办?” 她回身看一眼脸颊泛红的姜茉,“快扶你男朋友回床上。” 姜茉被护士说得一阵紧张,忙过去靳行简身边,男人一直站得笔直,动作也很爽利,她完全忘记了他昨天腹部就出血的事,此时不安的看向他,手腕搭上他手臂。 “这是我太太。”靳行简低眉看一眼姜茉,话是对护士说的。 护士抬眼看两人,确实般配,她将治疗车推到病床边,低头准备无菌敷料。 靳行简已经躺好,衣摆极其小气地提起一角,只露出需要换药的部分,白色的纱布上一层鲜红血迹。 姜茉一惊,手指想要碰触又不敢,声音里明显几分慌乱,“怎么这么多血啊?” 出血量明显大于轻微渗血,护士皱起眉,“我看一下。” 护士伸手去揭无菌敷料时,姜茉被人往床头方向拉了一把,随即眼前一黑,一只宽大的手掌横过来,轻柔盖住她眉眼,靳行简的声音很近,“别看。” 姜茉眨了下眼,听到护士的声音:“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多时,关门的声音响起,靳行简暂时松开姜茉,他的衣角已经盖了回去。 她伸手要去掀,被他握住手腕,男人轻笑,“不要看,伤口有些丑,”他将她拉近了些,又提起护士进来之前的话题,“能答应我吗?只有我一个人能追你。” 姜茉的注意力完全在他的伤口上,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胡乱地点了点头。 靳行简稍放下心,随即意识到不对,姜茉的反应不像是看过他受伤后照片的,那她应当没看过沈怀京朋友圈,上来看他也不是沈怀京所说的“这么明显的陷阱她要是还往里跳,说明是真的还爱你”,而应该是不受外界任何信息干扰的决定。 这个发现让靳行简牵起唇角,医生进来检查伤口,不免唠叨几句他不注意,他没在意,挡住姜茉眼睛,配合地再次缝合崩开处,等处理好这一切,姜茉送医生出门时拿过放在病床边的手机,发消息给沈怀京:【把那条朋友圈删掉】 沈怀京没回。 博物院下班早,姜茉先过去外公那,紧接着到他的病房,伤口重新清理缝合花费不少时间,到现在应当还没吃晚饭,靳行简通知林源订两份餐送上来,放下手机。 姜茉一张小脸沉着,不算好看。 靳行简稍顿,将人叫到眼前坐下,“陪我用过晚餐再回去?” 姜茉点头,目光扫过一旁餐桌上的两盘苹果,准备的人很贴心,水果叉已经放好,只是看不出具体水平,一盘苹果切成了精致漂亮的小兔子形状,招人喜爱,一盘块状不一,或许是还没加工完,她没看出那是什么。 女孩子多喜欢漂亮事物,姜茉也不例外,端着一盘小兔子苹果回到床边,插了一块先喂床上的病号,再插一块准备自己吃时被靳行简拦住。 男人自然地端过一盘小兔子,偏额,“宝宝你吃那盘。” 姜茉不太确定地顺着靳行简的目光看过去。 桌子上只放着那盘被她刻意留在那里的,块状不一的,苹果。 这是一个追求者应该有的态度吗? 第66章 影院 裙子湿透了 姜茉皱眉, 语气里有几分委屈:“为什么啊?谁给你削的吗?” 思及沈怀京和纪二刚刚来过,她明媚着一双眉眼看他,讶然:“沈怀京?” “……” 这猜测也没比沈怀京给她削苹果好上几分, 靳行简实话实说:“沈怀京给你削的。” 姜茉愣怔住:“他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靳行简不好说沈怀京那套骚操作,模糊给出答案,“猜的吧。” “可是我才跟他撇清和你的关系啊。” 靳行简转过脸,盯上姜茉,一字一句缓慢地问:“撇清,和我的关系?” 察觉到男人危险的口吻,姜茉心里突了一下, 将电梯里的事说了,补充道:“当时只是想回怼一下, 现在不是来看你了吗。” 靳行简沉着一张脸,已经把一切串联起来。沈怀京在电梯里给他刷存在感,结果弄巧成拙, 姜茉跑了, 怕他知道了跟他算账, 上楼后从他身上下功夫,假装好心帮他,发了那条朋友圈。 现在看,沈怀京那句“再聪明的人在爱情里也是笨蛋”,不是在说姜茉, 是在说他,病急乱投医到居然听了沈怀京的话。 而姜茉看向桌上那一盘块状不一的苹果, 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她心里有点好笑,靳行简这个人, 你说他真诚吧,心机赤.裸.裸地摆在眼前,别人给她削个苹果都不行,你说他心机吧,这会儿又承认了,姜茉起了点捉弄他的心思,顺便岔开话题。 “靳行简,我想吃小兔子苹果。” “……”看着盘子里的苹果,靳行简心里再添一堵,沉闷着喘口气,还是将盘子放下,说了声“好”。 准备下床时姜茉拦他,“医生让你卧床。” 他趁机握下她手腕,“这点动作没关系。” 说完走到桌旁,拿起水果刀。 男人骨节分明,水果刀在他手中也变得赏心悦目,明明沉着脸色在生闷气,但仍任劳任怨地去给她削苹果,姜茉心里美滋滋的,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丢给程虞,等待回复的空隙里打开朋友圈,往下滑了几屏。 那一行水灵灵的“我们阿简受苦了”跃然眼前。 配图照片里的血迹触目惊心,姜茉忙抬眼去看靳行简,男人仍坐在那,垂着眉眼神态认真,对着一块苹果精雕细琢,确实有了几分小兔子的模样。 姜茉轻呼一口气,垂下眼,目光扫过沈怀京那条朋友圈的发送时间才察觉出不对劲。 一个多小时前的朋友圈没有点赞,没有评论,和平时两模两样。 沈怀京朋友多,和她有交集的就有几个,朋友们忽然集体“冷漠无情”,一个小时过去了,0评论0点赞? 指尖在腿面轻点几下,姜茉心里有了答案,将差点溢出的笑声抿回唇角。 再看靳行简时,在她眼里就有了几分笨拙的可爱。 原来平日雷厉风行手腕铁血的一个人,也会卖惨啊。 唇角的笑再也压不住,姜茉托腮看向靳行简:“靳行简,你看得到沈怀京朋友圈吗?” 手指长久的停顿,姜茉忍不住笑出声时,靳行简掀起眼皮朝她瞥来,男人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自在,也没有被发现的窘迫,淡定自若地将水果刀擦净,放回去,淡淡的威胁口吻:“宝宝,做人留一线。” 不怕那一套的姜茉笑得更大声。 靳行简在心里给沈怀京又记上一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姜茉白天博物院,晚上毕业论文,异常忙碌。 那晚从医院出来后她搬去姜商辰那,家里阿姨也跟着搬了过去,了解到她和姜商辰关系后,阿姨回忆起曾经说姜老板赶走靳老板就像爸爸赶走追求女儿的小子时,心里有了另外一番感受。 姜茉出门时身后总跟着两辆黑色轿车,她到博物院后离开,出来时再度跟上。虽然没人提及,姜茉也知道,暗处跟在她身边的人更多。 靳行简的伤恢复得不错,忙碌之余不时拍一些新削的小兔子苹果照片发给她,却没提让她过去看他的事。 就连出院也没让她过去。 两人的联系仅限网络,偶尔一通电话,好像追求她的事被暂时搁置下来。 倒是陈颂年时不时给她发送一些靳行简的消息。 有时候是欣慰的—— “阿简没再借助安眠药入睡。” “他恢复健身了。” 有时候是幸灾乐祸的—— “今天去打拳,沈怀京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被他揍了一顿,哈哈哈哈哈!” 姜茉隐约有种感觉,靳行简要将靳家的事情处理完毕,卸下一身繁重,再以最好的状态和她重新开始。 一切似乎都在向有序恢复,心底的不安被慢慢驱散,无处安放的想念还是让这个春天格外难熬。 姜商辰让她专注学业,将姜氏的事亲手接了过去。 某天晚上姜茉回家,姜商辰正在后花园与人通话,jan从远处叼着飞盘跑过来,见到她后呜汪着撒娇,姜茉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短暂沉默,只听到姜商辰哼了一声挂断电话。 第98章 不多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闪过靳行简的名字,姜商辰还在旁边,姜茉将飞盘丢出去,引着jan去追,自己也跟着跑出去,到了远处才喘着气接通。 电话那端沉默几秒,靳行简笑,“接我电话还需要偷偷摸摸?” “怎么不需要。” 姜茉暗骂他心里没点数,姜商辰对他的意见不仅挂在脸上,还挂在嘴上。前几天她翻阅恒臣新闻时姜商辰恰好从旁边经过,留下一句“年轻冒进”后才离开。 她侧面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姜商辰说靳行简年轻冒进是他针对祁静云的手段。姜商元去世后,靳行简开始减持股份,姜氏控制权重新回到祁静云手中,之前因为祁靳将股份转让给姜茉的事,祁静云和祁靳已然闹翻,在管理上我行我素。靳行简大约是用了点手段,与凯信约定的一年到期时,姜氏未能完成约定经营成果,凯信宣布撤资。 姜氏现金链断裂,本就困难的融资环境雪上加霜,如果不能引入新的投资者,将濒临破产风险。 “跑远了就不知道是我电话了?”靳行简将姜茉思绪扯了回来。 “……” 那倒是。 不过两分钟,姜商辰便差人来喊她吃晚饭。 姜茉磨磨蹭蹭往回走,“你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呀?” “是想问你,” 时间步入四月,晚春的风拂动发尾,姜茉舒服地眯起眼,电话那端男人声线温沉,“明天出来约会吗?” 答案是不。 进入四月,危险信号似乎解除了,姜茉身边没再像前两个月时有人随身跟着,又恰逢临近毕业季,和姜商辰商量好,姜茉搬回了学校宿舍,只周末的时候回榕湖。 “明天有一场讲座要听。” “什么时间?” “上午,”姜茉稍顿后细数,“中午要和七七她们去新开的一家餐厅吃饭,下午夏楠偶像第一部 电影上映,她好不容易拿到票,请我们去看。” “那晚上。” “晚上回家陪爸爸看球赛直播,昨天答应他的。” 靳行简头疼地揉额角,“现在哪有什么热门赛事,他想看哪场,我买票送他去现场。” 姜茉憋住笑,小声宽慰,“如果实在想见我,那你可以午饭时间过来,乔七她们你都认识。” 说完自己在心里无声笑,她这语气,多像拨冗顺便召见他啊。 她已经磨蹭地走到门口,没再多说便挂了电话。 才进门就收到他的消息。 【靳:这么久没见,就不想我吗?】 姜茉心脏酸酸软软成一片,和以往之前他常来她楼下不同,两个人是结结实实地将近两个月没有碰面,怎么可能不想。 只是这次她才不能轻易承认。 姜茉动动手指,回过去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表情,见对方不再回复,熄灭屏幕去吃饭。 以她对靳行简的了解,他明天午饭时一定会来找她。 只是这次没如她所料。 一直到去看电影的路上,姜茉心头那股微妙的失落情绪还没散去。 夏楠的新晋偶像正当红,从小屏幕转战大屏幕,第一场次的票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到四张,几人的座位并没有挨在一起。 姜茉一手拿着一杯可乐,捏着票根猫着腰去座位。 她的座位最好找,就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她们几人卡点到达,进去时电影刚刚开始放映,大屏幕上金黄色龙标闪过,姜茉也走到最后一排。 她的座位空着,入口的邻座却堵了一座大山。 对方身形高大,一顶黑色棒球帽遮住眉眼,露出来的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明朗,两条长腿无拘无束地朝前伸着,轻易将身前过道堵了个结实。 姜茉矮下身影说了一声“借过”,她声音不大,恰好被电影音量盖住,正想再说一次时,那人似乎发现有人要进去,慢悠悠收回两条长腿。 姜茉道谢,怕影响他视线,猫着腰进去,才迈了一步,脚下忽地一绊,整个人朝着旁边倒去,手上的可乐也随之倾倒。 腰上被人一扶一正,姜茉半坐在邻座男人腿上,一股淡淡的冷杉香沁入鼻息时,屁股下一凉,手中杯子里的可乐已经所剩无几。 男人抬起头,露出棒球帽下一双漂亮的眉眼,笑着说了声"宝宝小心"。 低沉的,非常熟悉的声线。 姜茉抬起头和靳行简四目相对,胸口因刚刚的意外缓慢起伏。 还没来得及惊喜于这场相遇,姜茉低下头去看他裤子,黑漆漆的影院里什么都看不清,她只得小声问:“你的裤子还好吗?” 她的裙子是湿透了。 第67章 酒店 摸摸它 可乐连同里面的冰块是斜着泼出去的, 少部分洒在靳行简胸口,大部分洒在了他的裤子上。 姜茉在他腿上坐了一下裙子就湿了,更遑论他自己。 靳行简将她往外抱了几寸, 低头审视,捏起一颗冰块,“确实不太好。” 姜茉不好意思地要起身,被他按住,电影音量忽地增大,靳行简的唇凑近她耳朵,手扶着她腰, 一副懒散样,“宝宝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 姜茉头顶冒出三个问号, 转过头,跟他去捋清事件始末,“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偷偷坐在这里的是不是你?刚刚伸脚绊我的是不是你?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 “我是偷偷坐在这儿想给你惊喜, 想和你约会, 虽然也想抱着你, ”黑暗的角落里,两人的距离极近,几乎是面贴着面,靳行简声线低沉磁性,温热的呼吸落在姜茉唇角, 酥麻的痒,她抿了下唇, 靳行简好笑的看她,“可没想绊你啊宝宝。” 他示意她去踩刚刚绊到的地方。 姜茉将信将疑,脚丫重新落回去, 本该平坦的地毯不知为什么鼓起来一块。 错怪他了…… 姜茉咬了下唇。 两人交谈声音不大,可神态举止亲密,已经有同排观众往这边侧额打量,身上的裙子湿凉得难受,姜茉拍开靳行简的手,僵硬着脖颈起身沿着台阶朝外走,快要出门时手腕被拉住。 通道里黑漆漆的,只有电影屏幕的光亮不时扫过来,靳行简脱下身上的外套,围在她腰上,姜茉低着头偷瞄他的裤子。 她那杯可乐,不偏不倚地洒在了他的重点部位。 “你就这么出去吗?”姜茉有些艰难地开口。 “不然?”靳行简拉过两边袖子,在她腰上打结,细细的腰肢被勾勒出来,一臂就能轻松环住,“内裤湿了,你一会儿去给我买一条。” “凭什么?”姜茉抬眉,“你不能回去换吗?” 靳行简松开打结的手,垂下眉眼看她,目光灼灼,“你跟我回家吗?” “不。” “那你给我买内裤,”他扯了下裤子,语调懒散,“冻了这么久,不知道坏了没。以后站不起来怎么办。” “……” 是她想的那种站不起来吗? 这人,怎么在公共场合讨论这种问题?! 姜茉脸上热腾腾一片,扭过头没再看他,转身向外走。 靳行简很快跟上来。 出了放映厅通道,外面亮堂堂一片,姜茉垂下眼眸,这才看清,靳行简绑在她腰上的是一件黑色冲锋衣,余光中,他走在她身侧,t恤袖口像上折了两折,露出一段结实的小臂,黑色工装裤中部有明显的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湿痕。 姜茉脸颊发烫,头也不敢抬,继续往前走,即将转弯时被拉住手臂,靳行简拉着她快走几步,闪进安全出口,姜茉挣了挣,“拉我来这里干嘛。” 男人松开她手腕,“真让我走那边丢人啊。” 姜茉皱眉,飞快地瞄他一眼,“那你回车里等我,我去,我去给你买内裤。” “衣服也要。”靳行简补充。 “知道了。” “你自己的也记得买。” “你怎么这么啰嗦!”姜茉挣脱他,推开安全通道门出去了。 靳行简闷笑一声,看她落荒而逃似的身影,等通道门关闭后慢悠悠下楼。 这家影院在商场里,购物便捷。姜茉先去买了自己的衣服,打理好自己后将靳行简的外套装进购物袋,去男装层迅速转了一圈后下楼。 靳行简已经将停车位置分享过来,姜茉过去将购物袋塞给他正要走,就被叫住。 “宝宝,把我弄湿了,不负责到底吗?” “……是你裤子弄湿了!”姜茉脸颊胀红,“靳行简你用词能不能准确点?!” 靳行简闷笑一声,“好,你负责就行。上车。” “干嘛?” 第99章 “找个地方洗澡换衣服。” “你不能……”姜茉看看左右,停车场空荡,靳行简的车停在角落,没有人会经过。 “不能,”靳行简打断她的建议,“身上不舒服。” 姜茉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车子拐出商场,在街口左转,驶入对面的酒店停车库时,姜茉才意识到,这里距离靳行简以前常住的酒店只有一路之隔。 “你这边不是有衣服吗?”姜茉小声嘟囔。 “想穿你给我买的。”靳行简直言。 姜茉偏过头,牵了下唇角没再说话。 她来过这家酒店两次,每次都是亲密行为,对于在哪个位置发生了哪些事记得一清二楚,这次一进门就满身不自在,靳行简却像是回了家。 “你先洗?”他问。 姜茉赶忙摇头。 可乐洒在身上确实黏腻不舒服,可一想到她在他这洗澡,就浑身发麻。 他们两个的关系总是开始得不对劲儿。 上一次开始是在这家酒店,这一次约会又莫名其妙来这里了。 一会儿会不会…… 姜茉咽了下喉咙,身后浴室里淅淅沥沥地水声变得尤为蛰耳。 她在原地静坐了片刻,揪下发红的耳尖,摸出手机,给夏楠发送消息,简单说了裙子上洒了可乐,出来处理的事,十分抱歉浪费了她好不容易弄来的票。 夏楠直接拨了电话过来,她像是出了放映厅,电影音效模糊遥远。“裙子好处理吗茉茉?要不要我去给你送……” “宝宝,内裤给我买的哪个号?”浴室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靳行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楠的声音戛然而止。 姜茉尴尬得手指蜷缩,空抓空气,正不知道该先回谁,夏楠善解人意地让步:“茉茉你忙,嘿嘿,你们两个先忙。” 说完挂断电话,飞快地发过来一条消息。 【夏有楠木:你们两个和好啦?】 身后靳行简的声音还在继续,“号小了,宝宝。” 姜茉握了握拳,手指飞快移动低头回复夏楠:【没有,你误会了!!!】 嘴上不走心地回复靳行简:“要什么自行车?!” “不能将就啊,”靳行简声音含笑,距离她越来也近,声线疑惑,“你不知道我什么号?” “我怎么知道你——” 姜茉止住话音,脸色腾地绯红,转过身去,男人穿着浴袍出现在她身后,往常大敞的领口今天规整地束好,手里一盒黑色内裤。 她在商场随便拿的那盒。 他里面是……什么都没穿吗? 眼珠不自觉溜到他腿间,余光中男人挑眉的动作将她的意识唤回,姜茉转过头去,耳根脖颈全红了,心里暗骂一句老流氓,咬着牙不服输地回他:“反正站不起来,号大号小有什么关系。” 空气静默片刻,靳行简“啧”了声,声音低下去,“确实有点不对劲儿。” 姜茉紧张地回过头,靳行简正皱着眉,好像真有哪里不舒服。 她心里咯噔一声,以前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知道一杯冰可乐下去到底会不会…… “宝宝,”靳行简叫她,“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 “摸摸它,”靳行简一本正经,“看它坏没坏。” 姜茉呆看向他,直到男人慢慢牵起唇角弧度,才意识到自己被骗。 “靳行简你是不是变态?拿这种事开玩笑?”姜茉气得锤他肩膀,“换个人我就报警性骚扰了!” 靳行简笑得肩膀直抖,握住姜茉锤打他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抱住,“换我就舍不得了?” “才不是,”姜茉十分无情地推开他,退开几步远,“因为我知道你本身就骚。” 被自己老婆这样说,靳行简一愣,随即闷笑出声,上前要牵她手。 姜茉勒令他停在原地,“我们还没和好,你还没有拥抱的福利,也没有牵手福利,还有,”她抬头看向他,点评,“请衣衫完整,你这样在我面前晃是很危险的。” “有多危险?”靳行简挑眉。 姜茉仰起一张小脸:“我会睡了不想负责。” 一句话落地,两人都没了动静。 周遭空气忽然变得黏稠炙热,房间内安静无声。 靳行简沉着一双眼眸看向她,喉结无声滑滚,姜茉不自在地错开眼,脸颊泛起红晕,正懊恼自己太心直口快不好收场,靳行简将稍稍敞开的领口束好,转身走向衣帽间。 话音也落过来。 “不白给睡。” 姜茉愣然听着这四个字,等他身影消失不见才缓过神来,弯起唇角笑出声。 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汗,夏楠的消息早就已经回复过来,姜茉走到沙发边放松地坐下。 【夏有楠木:可他叫你宝宝哎!】 【夏有楠木:可甜死我了!】 【夏有楠木:原来冷淡的人叫起宝宝一点也不冷淡】 【夏有楠木:kswl,求求你们快和好!】 姜茉一愣,她之前都没注意过这个问题,现在一看,确实太不对劲儿,都怪靳行简一直这样喊她让她麻痹大意了。 【采茉莉的小女孩:什么都嗑只会拉肚子】 等靳行简出来,姜茉开口:“再补充一条,不准叫我‘宝宝’。” “最后一条吗?”靳行简稍抬眉尾问她。 他换上了她今天在商场买来的衣服,黑色连帽衫,同色工装裤,很“男大”的装扮,头发随意地抓了抓,蓬松而柔软,再加上优越的五官和气质,让看惯了他西裤衬衫商务模样的姜茉移不开眼,胡乱地点了头。 “不叫宝宝那叫什么?”靳行简坐到她身边,懒散地靠进沙发里,轻笑问她。 “茉茉?太多人叫了。”他摇头否决掉。 “茉宝?也不行。” “喊名字太过生疏,”他扭过头,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曲臂,指尖托着额角,脸上是懒怠的笑,“好像只剩老婆能叫了。” “要不,”他目光含笑,“你也改一改对我的称呼?” 第68章 自习室 交缠 不让叫宝宝就喊老婆, 姜茉脸颊通红,真的想把“骚到起飞”这四个大字写在靳行简脑门儿上,让他每次照镜子的时候能有个清醒的自我认识。 “好啊, ”姜茉仰起脸笑,“老靳、老行、老简,你选一个吧,我都可以。” 不是喜欢“老”字开头的吗?给你备了三个选项呢。 靳行简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小姑娘眉眼狡黠,明媚过四月春光,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按在怀里肆意亲吻到喘不上气, 想到她刚刚的警告,他垂下眼眸笑, 揉了下她后脑起身,“那各退一步,还是叫原来的。” “你哪里有退, 只有我——”姜茉小声嘟囔到一半, 忽尔止声。 原本已经起身离开的男人忽地反身压过来, 双臂撑在沙发背上,将她锁在怀里,他弓腰垂首,脸几乎贴上她的,呼吸可闻, 勾了下唇角问她,“宝宝是不是没有说不能接吻?” 心脏被他的话勾得急速跳动, 姜茉屏住呼吸,挺直着脊背往沙发背上靠,她退一分, 靳行简就近一分,浓黑的眼瞳带着点笑,睨着她,一副要把她欺负到底的坏样儿。一直到她脊背贴到沙发靠背,退无可退,靳行简在距离她半寸处停下,稍歪头,鼻尖亲昵地蹭了下她的,唇要贴不贴,哑着嗓音笑,领口向下垂了一块,露出一点锁骨边缘,勾人得不行。 姜茉憋得脸色通红,抿紧唇瓣不吱声。 靳行简见逗够了人,抬手捏了下姜茉滑腻的脸颊,刚要起身,后颈就被勾住。 身前的小姑娘颤着眼睫贴上来,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细细辗转。 靳行简腰身僵了一瞬,背肌微微鼓起,探手到她身后掌住后颈,居高临下将她圈在怀里,凶猛地回吮她唇瓣。 熟悉的清甜气息浸入口腔,压抑在身体里的思念如山洪般爆发,舌与舌的勾缠仿佛已经不能缓解,靳行简捞起姜茉的腰,将她放躺在沙发上,压着她深吻。 肺里的空气被掠夺,姜茉被亲得呼吸不畅,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口腔里每个角落被男人柔软的舌尖细致碾磨扫过,舌根一阵阵发麻,耳边隆隆一片,甜腻的喘.息声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她的更大,还是他的。 靳行简移开唇瓣去吻她侧颈时,她的眼睫微颤,两条细腿勾住他腰,手掌贴上他后背。连帽衫衣摆在亲吻中被翻起一块,露出的腰线在掌心下分明,姜茉的手恰好落在那一块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她轻轻动了动,掌心顺着背肌慢慢向上滑,靳行简的吻忽然停下了。 他埋头在她颈窝出,深深喘.息,潮湿的鼻息热腾腾的,一窝一窝往她耳朵里钻。 第100章 姜茉被他压着,艰难的动了动脖颈,想躲开他呼吸喷洒来的痒,掌心还在向上滑动,忽地就被男人扣住手腕。 “别动。” 他的气息还是紊乱的,说话时带着明显的喘,扣着她手腕从背肌上拿开,十指交缠压在身侧,姜茉蹙起眉头,靳行简抬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毫不留恋地起身,也顺势将她拉了起来。 他整理下歪掉的领口,嗓音哑着,发丝凌乱,好笑地看她,“差点儿被你得手。” 姜茉被亲得大脑缺氧,眼眸湿漉漉的,眼尾潮湿,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怎么好像她占了他天大的便宜似的? 她腿还在他腰间搭着,最清楚他此刻的状态,这人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讲出这种话的。 但转念一想,她心态放平。 恶劣地动了动小腿,靳行简闷哼一声,姜茉唇角上扬,一副稳占上风的架势,“反正接吻也不用负责。” “小坏蛋。” 靳行简笑得无奈,将她腿拿开,捏了把她脸颊,抬腕看时间,“你下午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修论文。” 他腕上一块和衣服相搭的运动手表,身材高大,冷白皮,再加上上好的骨相,一双眼睛不笑时有种禁欲高冷的学长范儿,姜茉静静看了他几秒,“你要跟我去学校吗?” *v* 姜茉带靳行简去了自习室,单独的自习间已经被抢占一空,两人在开放区域找了位置坐下,姜茉坐在角落,靳行简和她隔开一个座位。 姜茉打开笔电,调出论文。 学院要求在4月底前提交初稿,她动作快一些,3月时将初稿发给导师,现在已经返回来修改意见,见靳行简也打开笔电开始忙碌,她没再管他,很快进入学习状态。 自习间开着窗,四月的风经过,窗帘浮潜般柔动,有朦胧的鸟鸣和人语声从窗外传入,室内偶尔一声翻页,或键盘敲击声。 中途时,旁边座位空了,似乎有女生过来找空位,见桌面上放着笔电又走开,姜茉在女生离开时偏头,视线顿住,靳行简的电脑半扣着,电脑旁一张浅蓝色便签。 如果没猜错,上面应该有一串数字。 余光中俊逸的身影走近,桌上被放了一杯茉莉奶白,姜茉收回视线,抬起头时甜甜的笑,用口型道谢,靳行简很受用地挑眉,绕过她回到座位时一愣。 长指掀开便签,扫过上面的文字,他将便签纸又扣回去,想到回来时姜茉目光落点正是这里,脸色发沉地侧额,姜茉无知无觉地吸上一口奶茶,舔下唇角,低头继续修改论文。 长指在桌面上轻敲,靳行简喉结慢慢滑滚,没去打扰她,将这口气暂时咽下。 自习室依旧安静,他靠在椅背上打开手机,回复沈怀京中午发来的消息,余光一直围拢着姜茉。 小姑娘似乎遇到难题,眉头微蹙着,翻了一会儿工具书,发出几条消息后拿上手机出去打电话,靳行简目送她身影消失在自习室门口,垂下眼眸。 已经到晚餐时间,三三两两的同学收拾好东西往外走,有人在姜茉位置前停下脚步时靳行简抬起头。 那男生生得高瘦白净,面庞青涩中带点小帅,正把一张纸条塞进姜茉随手放在桌上的工具书页内,意识到有人的视线偏向这里时停下动作,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朝这边看过来的男人身形高大,气质卓然,是男人看了也不得不承认的帅,坐在那儿就有一种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薄薄的眼皮下一双眸子凌厉,淡淡地瞥他一眼,探身,伸手拿过桌上的奶茶,慢条斯理地吸上一口,垂下眉眼没再看他。 同喝一杯奶茶背后的意思已经能说明情况,更遑论男人手指握住奶茶杯身时,指间朝向他这边的那枚戒指。 男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腾地红了,恰在这时,门口出现一道纤细身影,他不敢再停留,忙低下头走了。 姜茉回到座位时靳行简正将奶茶放回去,顺手抽走工具书里夹着的纸条。 奶茶放置得时间有些久了,舌尖一股淡淡的涩,他微蹙了下眉头。 那小男生性格腼腆,字写得也不大气,追人还要写小纸条。 靳行简“啧”了一声,将上面肉麻的话看过一遍,正要将纸条团了丢掉,身边凑过来一个小脑袋。 姜茉扯着纸条看了一眼,“给我的吗?” 靳行简斜睨着她,“嗯”了一声,不大高兴的样子,“经常收到?” 姜茉瞅瞅他的脸色心里笑得不行,嘴上没吱声。 靳行简却没打算就此罢休,将纸条团了,指尖点了一点桌上的浅蓝色便签纸。 “宝宝,我们有必要聊一聊对待异性告白这件事。” 这个问题在靳行简送她回家的路上聊的,一顿饭过去,男人肚子里那股气似乎还没下去。 “下午看见有人往我那儿放纸条了是吧?就眼巴巴看着没管是吧?” 下午看到他喝了她的奶茶,再看到那张写给她的纸条,姜茉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听到他语气里的毫不掩饰的不满,姜茉低下头笑,摆弄着手里浅蓝色千纸鹤为自己争取,“没有,那女生走了之后我才看到的,然后你也回来了。” 靳行简的心里的气顺下去许多,淡淡瞥她一眼,唇角微不可查地轻勾,暗示性问她:“那要是正巧看到呢,会阻止吗?” “不会吧,我现在没有立场呀,”姜茉托着下巴佯装思考,先打他一棒子,“总不能贴上去说这个男人在追我你不要靠近吧。” 瞥到男人沉下去的脸色她展颜一笑,又丢给他一颗甜枣,“而且你现在不是整颗心扑在我身上吗,别的女生留电话你也不会在意的,对吧?” 真不知道该说她大度还是说她心里倒是挺有数的,或者说,她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 靳行简又瞥她一眼,脸色有转晴趋势。 姜茉偷偷看他,人靠进座位,一副通透的模样,“你看你啊,191,大长腿,要脸有脸,要胸有胸,身材非常有型,人长得帅就算,还特别有钱,工作能力又这么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从小到大没少被女生追吧?一直到遇到我才动心,说明什么,说明你多非我不可啊!” 小姑娘一双乌黑眼瞳星曜一般,语调调皮,也不知道在夸他还是在夸她自己。 轿车已经驶入榕湖,靳行简将车停在距离姜商辰家院落不远处,没着急让姜茉下车。 他压下唇角的笑,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额看向姜茉,循循善诱。 “既然我这么有钱这么帅,打着灯笼都难找,又非你不可,整颗心扑在你身上,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自己一个立场?” 第69章 房间 在你身上节制不了 姜茉扭过头笑看靳行简, 眼睛弯如弦月,一副小狐狸模样,“让我想想啊。” “你说追我的第一天就强吻, 今天出来第一次约会就想确定关系,赶着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也不用这么急啊靳行简。” 姜茉朝靳行简勾勾手指,等他靠过来时贴近他耳朵,声音小,呼吸轻,勾得人心痒,“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哥哥。” 说完去推车门要跑, “咔嗒”一声,车门提前一步被锁, 身后的男人贴上来,嘴唇要来贴她的,“再叫一声。” 姜茉笑着躲他, “别闹啊, 我爸来了。” 前方不远处的院门被推开, 姜商辰出现在门口,jan跟在他脚边。 靳行简斜瞟一眼,并不想放人,“叫一声,或者给我一个不需要负责的吻。” “今天亲过了也叫过了, ”姜茉拒绝,往后躲着笑, “你要有节制。” “在你身上我节制不了。” 姜茉被他说得脸红心跳,往外瞟了一眼,jan似乎发现了熟悉的车, 拉着姜商辰往这边走。 “我爸最近在打拳,”姜茉催着他开车锁,“你们两个打起来我不好拉架。” “你们父女俩就合起伙来欺负我吧,”靳行简没再跟她闹,“一个回国了自己的事业也不接手过去还故意放我这儿让我给他挣钱,我追我老婆他吹胡子瞪眼的,一个连个告别吻都不给。” 姜茉看他在这儿给姜商辰告状就想笑,丝毫没有安慰他的打算,装模作样拍了下他的头,留下一句“努力啊小靳”推开车门跑了。 jan见她出现,回身挣脱牵引绳朝她奔过来,摇晃着尾巴围着她转,她带着jan小跑了一段,遇上姜商辰想一起回去,姜商辰让她先回家,径直走向靳行简的车。 姜茉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脱掉鞋子上楼,趴在窗口那往外看。 第101章 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车旁,一个说一个听,说的那个一脸严肃,听的那个时不时点下头,似有所感般朝这边看过来,极轻地勾了下唇角,姜商辰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姜茉忙闪身躲开。 等她再露头去看时,靳行简已经驱车离开。 姜茉下楼,姜商辰也正回来。 距离球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姜商辰将她叫到书房,拿出厚厚一沓文件。 是他名下集团及子公司所有资产及投资。 “这是爸爸这些年的积累,”姜商辰将文件交到姜茉手上,“爸爸这辈子算是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你,一个是黎冬,这些东西会慢慢交到你们两个手上。” 姜茉翻了几页,抬起头,关切地看向姜商辰,“爸爸你怎么了吗?” “没有,不用担心,”姜商辰笑着摆手,“我的身体很好,为了你也会努力活到80岁。” 姜茉放下心,“80岁可不行,怎么也要活到100岁。” 姜商辰笑,“那爸爸努力。茉茉,爸爸不是什么老古板,不会介入你的感情,今天拿出这些一是想告诉你,爸爸和爸爸身后的这些资产是你的底气,同时也是负累,金钱最能测验一个人的品性,接近你的人,有的是为了你的人,有的是为了你身后的利益。” “靳行简肯定不是后者。”姜茉赶紧接话。 “这么信任他?”姜商辰笑问。 姜茉点头,“爸爸你也算看着他长大,他除了,”姜茉话音稍顿,“在结婚那件事上骗了我,其实一直对我很好。” “你不怕他再次接近你是为了利益吗?”姜商辰直接点出,“你现在身价比他高。” “不会,”姜茉肯定,“我能分辨出来,不然也不会再给他机会。” 姜商辰静静看着姜茉,在心里叹了口气,“在结婚那件事上,爸爸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如果爸爸当初去调查你的身世,你就不用受这些苦。” “谁能预料到这么多事呢,”姜茉笑,“爸爸你也不要自责。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在被生活拽着往前走,靳行简就是那根纽带。我被他带出福利院,认识靳阿姨,去了姜家,后面和黎冬重逢,又和您相认,其实算下来,也算是苦尽甘来,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爸爸你要为我高兴。” 姜商辰眼眶发酸,“好,爸爸为你高兴,爸爸希望你得到的永远比失去的多。那我们来说第二件事。” “你和黎冬都不是钻研生意的性子,那爸爸对你们未来伴侣的要求就会更高。就拿靳行简来说,你有你的考量,爸爸也会有自己的考量,你不能去帮他。” 姜茉好奇起来,“是什么考验吗?” “不要操心这个,”球赛快要开始,姜商辰带着姜茉下楼,“茉茉,你还小,正是学业事业成长的关键期,爸爸希望不论是恋爱还是婚姻,都是点缀,不要操之过急,一切要以你自己为重。” *v* 姜商辰和靳行简的谈话成了两人的秘密,姜商辰尚且跟姜茉透了口风,靳行简那边只字未提,只是往姜茉学校跑得更加勤快,也没再急着让她给自己“立场”。 临近毕业季,姜茉和博物院请了假呆在学校,5月底答辩通过后,各项毕业项目提上进程,每日吃吃喝喝,和靳行简约个小会,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学院里的学弟学妹们为毕业生准备了一场欢送晚会,姜茉和夏楠坐在最后一排,等一支乐队上场。 “是大二学弟,”夏楠说了一个名字,“你有印象没?新生开学的时候你接的他,每天晚上军训完就去图书馆门口那儿和你偶遇的那个。” 姜茉摇头笑笑,对夏楠说的人完全没印象。 今天靳行简和沈怀京他们几个出去聚会,林源刚刚发消息跟她说靳行简喝醉了,正送他回家。 和靳行简认识这么久,姜茉还没见他喝醉过,好奇死他喝醉的样子了,回复林源让他偷拍一段视频给她看后熄灭手机屏幕。 中间几次摁亮手机,都没有林源的消息。 手机震动起来时,姜茉忙低头,是林源的电话,周围几十米都被音响声平等攻击着,姜茉干脆没往外走,塞上耳机接通电话。 林源涩中带苦的声音接进来,“太太,靳总在您楼下等您。” “哪里?学校宿舍楼下吗?” “在榕湖。” “怎么去了那边啊?” 姜茉刚准备站起来,被夏楠一把抓住手臂,台上的表演结束,几个男生正搬着乐器上场,夏楠语气激动,“你看角落里那个,就是以前总去和你偶遇的那个学弟!男大十八变啊,现在这么帅了,妈耶,你看那胸肌,感觉一挺胸能把你这种小身板弹出去!” “哪个学弟?”电话对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靳行简。 “……” 姜茉默默吸上一口气,用口型和夏楠说了有事,起身往外走,“你怎么去榕湖啦?” “不是想看我喝醉的样子?”靳行简吐字仍清晰,回答完她的问题又问,“哪个学弟?” 看来是林源偷拍被发现了。 “一个不认识的学弟,”姜茉挤出观众席,往远处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要不要让林源送你回天樾?” “不回去,”靳行简条理清晰,“你还没看到我。” “你让林源……”乐队表演开始,音乐声响完全盖过姜茉的,她又往远处走了一段,“要不让林源送你回家,路上我们视频?” 那边停顿许久,姜茉以为通话已经挂断时耳机里又传来靳行简的声音。 “现在唱歌的是那个追你的学弟吗?” “……” 原来是在听她这边的声音。 醉酒的靳行简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姜茉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压着笑耐心答:“我不认识他的声音,他现在也没有在追我,刚刚只是夏楠提起以前的事。靳行简,你先回家好不好?” 她明天早上要参加毕业典礼,姜商辰回美国处理工作,明天早上降落后直接来学校,现在榕湖家里没人能接待靳行简。 “我等你回来看我。” 说完,靳行简挂断电话。 姜茉傻了眼。 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给夏楠发送消息说有事要回家一趟,转身朝学校外走。 中途林源给她发送消息,问她到哪里了,是不是偷偷回去看学弟表演。 姜茉哭笑不得,用脚趾想也知道,是靳行简的手笔。 不知道他明天酒醒后会不会尴尬,她回复了当前位置后好心提醒,让他把消息记录删除,没几分钟,收到“林源”的一张截图,两人的对话框中已经没有那条消息。 倒是挺乖的。 仅限于有利于他的层面上。 姜茉回到榕湖时,熟悉的宾利正停在院外,车窗开着,靳行简靠在后排闭目养神,手上一只黑色手机。 林源从驾驶位下来,叫了一声太太,靳行简睁开眼,黝黑的眸子直直地盯在她身上一会儿,推门下车,将手机还给林源,让他开车回家。 “那我几点来接您?”林源瞅了一眼姜茉问。 “明天早上七点,”靳行简转身和姜茉确认,“毕业典礼八点开始是不是?” 林源又瞅了一眼姜茉,没敢应声。 靳行简身上酒气不重,下车时的动作也从容,细看他不算清明的眼眸才能发现是真的醉了。 姜茉静静盯了他一会儿,语气无力,“对,八点开始。我已经看到你了,现在送你回家好不好?” “你要跟我回家?” “我送你回家。”姜茉纠正他用词。 靳行简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忽而笑了,“不准备留下照顾我是不是?” “我不回家,回去你不照顾我。”他手揣着兜,玉树临风地站在那,低下头逻辑清晰地说她,“小没良心的,你喝醉酒,我照顾你两次,从刷牙到洗——” 姜茉脸颊发烫,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他嘴。 林源咳了一声,自动别过脸去。 姜茉尴尬得不行,忙让他开车离开,等车开走了,她拿开手,和靳行简约法三章,“你晚上可以歇在这里,但是要听我的话,不许胡闹,跟我上楼的动作要轻,不能让我爸听到。” 她想了想,“他不舍得打我,但一定舍得打你。” “他今天不在。”靳行简语气笃定。 “……”姜茉掐着腰看他,“所以你跑过来闹?” 靳行简移开视线,“我没有闹,我想让你照顾我。” 一阵风吹过,他忽然皱了下眉头,“宝宝,我难受。” 姜茉不敢再耽搁,忙带着他进门,走了几步才发现,落在她身后的靳行简身形不稳。 第102章 她又折回去去扶他手臂。 阿姨们大概在房间,客厅这边没人。 姜茉做贼似的,将靳行简带到房间让他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去查醒酒方法。 靳行简安稳地坐下,打量起她的房间。 和南城那边差不多,房间被她布置得温馨舒适,常用的小物件三三两两散在外面,处处是她生活过的痕迹,味道也是他极为熟悉喜欢的。 “醒酒汤比较费时,我先去给你冲一杯蜂蜜水,”姜茉放下手机,俯下身看他,“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身上有酒味,”靳行简皱着眉头,似乎在自我嫌弃,“想洗澡。” 姜茉想起他在楼下的话,咽了咽喉咙,“要,要我帮你吗?” 靳行简饶有兴致地看向她,那眼神好像是她要占他便宜似的,直到姜茉红着脸直起身,他才开口:“我自己来。” 又问:“有我能穿的衣服吗?” 姜茉老实摇头,轻轻嗅了下,“我闻着不臭,要不别洗了?” “不行,我要抱你。今天还没接吻。” “……” 靳行简把自己和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姜茉红着脸,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可以全.裸。” 孤男寡女,太容易出事。 靳行简又用那种饶有兴致的眼神看她,“放心,等你答应我复合再让你得手。” 姜茉无话可说得特别想给他一巴掌,一个已婚非处男,这会儿把自己的贞操看得重要死了,好像她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似的。 找了干净的浴巾和洗漱用具塞给他,没再管他会不会头晕,走路会不会不稳,会不会磕磕碰碰撞到哪儿,姜茉下了楼。 厨房材料品类众多,被阿姨收拾得井井有条,姜茉打开柜子,拿出位置醒目的绿豆,洗净后放进锅里去煮,冲泡好一杯蜂蜜水,等绿豆汤锅水开后调好火候,姜茉在手机上定好闹钟上楼。 房间里黑着灯,浴室里的水声也停了。 姜茉叫了一声靳行简,端着蜂蜜水进门,手才摸到开关就被握住,潮湿的气息接近,有人在她的唇角吻了下。 “蜂蜜水!”姜茉心跳倏地加快,忙吱声提醒。 杯子被人接过去,借着走廊上的灯光,她能看到靳行简的侧面轮廓,立体的五官被侧面光线勾勒得更加有型,手臂上一层劲健的肌肉,他端过水杯放在唇边,性感的喉结滚动,咕咚一声。 姜茉的喉咙也随着他咕咚一声,视线下移。 宽阔的脊背,窄而有力的腰,围在腰上的浴巾。 咔嗒一声,水杯落在桌面上的声响后,门在她身后被关上。 室内彻底暗下来,潮湿的,带着蜂蜜甜味的吻落到她嘴唇上。 姜茉瞪大眼睛,眼睫轻颤。 腰被揽住,她被托着腿根抱起,黑暗中她的手落到靳行简肩上,掌心下是他劲瘦的肌肉群。 刚洗过澡,他身上带着一股湿气,和她相同的沐浴露混着他本身特有的味道侵入她鼻息。 “有酒味吗?” 人被放在床上时,靳行简将她的手拉到他胸口,贴着她的唇问。 姜茉摇头,随之而来的是入喉般的深吻。 黑色的夜晚,她的家,她的房间,她的床,她偷偷带进来的人,他湿润的头发,她掌心下跳动的心脏,一切的一切,都让姜茉极快眩晕。 好像他身体里的酒劲随着勾缠的唇舌,互换的津液进入她的身体。 一种醉蒙蒙的感觉笼罩住她。 吻顺着脖颈向下,裙摆被掀开时她睁开眼睛。 “靳行简,”姜茉嗓音黏腻发颤,“我这里什么都没准备。” “我知道。” “宝宝,我想舔你。” “在你房间舔你。” “在你床上舔你。” 第70章 花园 “混蛋”【增1000字新内容,…… 浸染了酒意的嗓子又沉又哑, 接吻过后带着微喘,每说一句,姜茉的心跳就快上一分。 身体也随着他的话语起了反应。 她的手指还在他的肩膀上, 不知不觉用了力,一直到他逐渐向下,指尖和肩膀彻底脱离才反应过来,她的没有回应成了默许。 “靳行简,我还没有洗澡。” 她胡乱地抓住他的头发。 “没关系,很干净。” 姜茉又抓了他一下,这次用了力, 靳行简被迫停下动作,在黑暗中抬起头, 亲了亲她的手腕,“怎么了,宝宝?” “我熬了绿豆汤在厨房, 是给你醒酒的, 一会儿要下去, 如果不去关火……”心脏噗通噗通跳动,姜茉语无伦次地着急说着。 靳行简安静听了一会儿,为她捋清思路,“担心时间到了没下去,阿姨会上来问是吗?” 姜茉点头。 她的手机就在旁边放着, 靳行简打开,眯着眼睛去看页面上的计时器, 关上后将手机递给她,把她往上抱了一截,靠在床头, “给阿姨打电话,让她看着火候。” 姜茉照做。 嘟嘟的等待声中,裙摆被掀开,姜茉伸手压住,吩咐阿姨。 男人没再等她,埋首,软滑的舌舔吻上她的唇。 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指尖慌乱地想抓住什么,在床单上无措地乱抓了几下,姜茉的声音断断续续,“对,天气有些热,我,我煮来喝的……” 电话中阿姨事无巨细地关心着她的身体,她极力忍耐地握着手机,眼眸中蒙了一层水色,声音带着轻微鼻腔地回答完阿姨问题,赶忙挂了电话,一边骂着“混蛋”一遍扭着腰想去躲时,靳行简一只手臂搭了过来。 男人与女人天生的体型、力量悬殊,他单手轻易握住她两只手腕,她被压得牢牢的。 窗帘被风卷着掀起一角,有淡淡的月光和夏季夜晚的风从窗口倾斜进来。 六月的风仍带着一股清凉,身上的汗却没有因此落下去。 腿被男人手掌牢牢固定住,浑身如过电般酥麻,姜茉脑子里乱哄哄一片,纤细的手指放在唇边,不知不觉间咬出一排牙印。 还是有轻哼声溢出。 靳行简今天很凶,气息粗重,仿佛要吞掉她。 视线被眼睛里的水雾遮挡住,只能看到他的大致轮廓。 男人宽阔的脊背撑在她腿间,湿漉的黑色发尾扫着她的肌肤。 身体由最初的无措转为接纳,她享受着他的取悦,却因为在家里不敢放肆出声。 他对她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太过熟悉,太过了解,轻而易举地攻城略地,颠覆她的意识和呼吸。 风卷着树叶哗啦作响,盖过房间内潮湿暧昧的声响。 身下裙摆湿嗒嗒一片时,靳行简并没有着急离开,仍在细腻地吻着她,帮她延续感觉。 姜茉手臂搭在眼睛上,眼尾浅显的湿痕沾上手背,月色下的皮肤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身体里的颤栗感还没完全退去,她的脑子里朦朦胧胧的,迷糊地想着,现在几点了。 她很累,可是汗黏腻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靳行简,我想去洗澡。” 靳行简“嗯”了声,沙哑性感的嗓音有几分餍足,“等会儿。” 后背被托起,姜茉移开手臂,借着浅淡的月色,靳行简跪在她身侧,手指探向她后背。 她今天穿的连衣裙,颈后有两粒扣子。男人的手指探过去,指尖用力,指骨磨过她脊椎,带过电流一般。 姜茉不自觉挺直脊背,人几乎埋在靳行简怀里,他身上热腾腾的体温烘烤着她,胸口距离她的嘴唇不足一寸,熟悉的味道像一片羽毛,在她心底骚.动。 想要靠近他。 他如他面前的一堵墙,夜色下她什么都看不清,只往前挪了一寸,伸出舌尖。 靳行简明显僵住了。 她的裙子很新,扣眼偏小,动了两下没解开,靳行简也没再有耐心,姜茉还来不及阻止,嘶啦一声,布匹碎裂的声音在她脑后乍响。 “混蛋,我新买的裙子!” “明天赔你。” 将她的裙子扯开,他将她放倒,人也跟着压下来,姜茉扭头躲开他的嘴唇,“你先去漱口。” 闷笑声从靳行简胸腔传出,他沿着她的侧颈向下吻,手揉上来,“怎么还有嫌弃自己的。”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咬更为贴切。 脖颈上酥麻感伴随着疼痛,身前则是被另一番对待,姜茉气息不稳地去推他肩膀,“我明天要拍毕业照啊靳行简!” 他埋着头继续,“只留这一个。” “那也不可以在脖子上!” “你不戴戒指,”靳行简终于抬起头,语气罕见地有些委屈,“总有人追你。” 姜茉反应了一会儿才绕过弯来,他是想在她脖子上留下吻痕,宣誓“所有权”,让别人不再追她。 第103章 是因为那个她连模样和名字都不记得的学弟吗? 她现在有点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喝醉,条理清晰不说,弯弯绕绕得比以往更胜。 不对,应该是喝醉了。 不喝醉哪会委屈地和她说话啊。 “你在想他吗?”他忽然问,“他的胸肌有多大?” 他抓着她的手往胸口上放,“喜欢我这种还是他那种?” 姜茉心里一突,怕他绕在这个问题里不出去,好话一箩筐地往外冒着哄他,“现在没有人追我。我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就算有人追我,我也看不到。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哪里都合我的心意。” 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姜茉勉强可以看清靳行简表情,他稍扬眉稍,看样子是被哄好了,低下头来又要吻她。 姜茉偏开头,“乖,你去漱口。” 靳行简这次没再说什么,乖乖起身下床。 他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折腾了这么久,早已松散,松松垮垮地挂在那,露出两个性感的腰窝。 墙边安了感应灯,靳行简走过时,感应灯光亮起,姜茉松口气,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追随着他的身影。 靳行简动作很快,一阵淅沥的水声过后,他踩着灯光回来。 姜茉揪着被子慢慢坐直身体。 窗帘被风吹开一隙,月光就是从那钻进来的,再加上墙边的感应灯,这些光亮加在一起,足以让姜茉看清,从靳行简的左侧肋骨到肩膀,有一大片图案。 感应灯在他身后熄灭,他无知无觉地走过来,手臂撑在床上,俯身和她接吻。 姜茉的情绪却没办法再跟之前的接上,大半注意力在那片图案上。 他站在背光那一侧,她看不清那片图案到底是什么,指尖细细抚摸过去才发现,这一片的皮肤要稍微粗糙些,上面有不明显的凸起。 是纹身。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靳行简错开唇,语气带点揶揄,“还在嫌弃自己呢?” 姜茉摇头,掌心贴上他胸口,慢慢滑到肩膀,她抬起头问:“我们开灯好吗?” 手心下的肩膀明显僵硬,姜茉没再给他拒绝的机会,将话补充完整,“我想看看你身上的图案。” 靳行简扭开了一盏床头灯。 柔和暖黄的灯光下,姜茉看清了,他的胸口有一支盛放的茉莉花,茉莉花枝从左侧第三根肋骨处长出,蔓延过左边整片胸膛,一直到他肩膀处。 最大最盛的那朵茉莉开在他胸口处,花瓣儿上一只伶俐可爱的小狐狸。 怪不得他这些日子总是把领口束得规整。 怪不得他收敛了性子,时不时地去开不让她得手的玩笑。 怪不得今晚他要关上灯。 原来是在藏这个。 姜茉手尖轻轻抚摸过去,嗓音发颤,“疼吗?” 靳行简摇头。 “什么时候去纹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姜茉问。 靳行简垂下眼,“去年在洛杉矶见到黎冬,她说她在福利院养成一个习惯,在重要物品上写名字 , 越是重要的,越是要写在明显的位置。她说你也有一样的习惯。” “宝宝,对不起,”靳行简抬起头,“我那么晚才知道‘姜茉’两个字写在胸口的含义。” “宝宝,你不止是爸爸妈妈的茉莉,更是我开在胸口的那一朵。” 所以他将她纹在了那里。 去年在洛杉矶,正是他们马上分开的时候,姜茉抚摸着掌心下粗糙不一的纹理,出声时带着哭腔,“你怎么那么傻,万一我们不会和好呢?你这样还有哪个女孩儿会爱你。” “我不需要别人的爱,只想要你的。”靳行简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口,“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不管你会不会回头爱我。” 他以前是没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可怕的,甚至在15岁差点在车祸中丧命的时候想的也只是死就死了,如果这次他活下来,将来死的就是靳君景。 后来他怕过两次,一次是姜茉在办公室外听到他和祁靳争吵后独自离开,一个人坐在湖边哭,面对他时收敛起所有情绪,有脾气也不对他发的时候。一次是他签好了离婚协议,听说姜茉要回家拿结婚证的时候,结婚证和离婚协议放在一起,他怕姜茉看到。 可是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姜茉看到了离婚协议,默不作声地做下决定,把他一个人扔在幸福泡沫里独自离开。他以为她走得潇洒,等泡沫破碎掉才知道,她比他伤得更深。 他不想放她走,可也不知道怎么留下她。 他给她的任何东西她都没带走,他再做些什么就不敢让她知道,他不想以此来绑架她。 如果她肯回头,她就会知道,有个人在默默爱她,等她,她会踏实,会心安。 “如果我不回头呢?”掌心下的心脏滚烫,姜茉吸了下鼻子问。 “那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靳行简眼睛发热,嗓音低沉下去。 他是真的想过这种可能,在他得知她为自己买下一块墓地后,也深知她当时的决绝和痛苦。他一面不愿意放开她,想要乞求她,一面又不忍心真的去逼迫她。 姜茉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二十岁多风多雨。十二年的亲情化作泡影,爱上一个人、恨上一个人、报复一个人、离开一个人,在对这个世界失望至极时,有人告诉她,有人在别无所求地爱她,坏的错的那个人是他。 在二十岁快结束时,她重获亲情,也重新拾起对那个人的期待。 她知道她和靳行简情况特殊,她从喜欢他、爱上他,到恨他、报复他,再到后来从侧面了解更多的他,愿意做出让步,同意他的追求,都是特殊的。 这是她在试着和生活和解,试着和过去和解,试着将曾经爱情里的那颗沙粒磨小,试着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只要最后结局是好的,她都可以接受。 直到今天她不经意回过头,才彻底发现,有人小心翼翼地在她身后种满鲜花,却不敢声张,只等她回头,让她发现,她的身后春色满园,她这棵小茉莉可以安心其中,而那颗被她磨小了却始终没有办法磨平的沙粒,也可以放在这花园中,成为她的土壤。 那他是什么呢。 他纯粹的爱意是她的水,也是她的光。 姜茉现在幸福得像是心里就有一碗满盈的水,晃啊晃啊,她要小心地守护着它,她舍不得浪费一滴。 她知道每一滴都来之不易。 她和靳行简都是缺爱的人,可是他现在在学着竭尽全力给她爱,让她安心的爱。 “靳行简,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靳行简看向她。 姜茉拿过自己的手机,调出播放软件。 播放列表中只有一个未命名文件,她带着靳行简的手指点进去,“咚、咚”的声响中,靳行简看到了它的播放次数。 1374次。 他的心跳声,她在无人处,听了上千遍。 第71章 戒指 哪种睡觉? 翌日, 天朗气清。 毕业典礼在b大体育馆举行。 今天的毕业典礼对家属开放,姜茉赶到学校换好学士服,和同系同学一起到体育馆时, 靳行简发来消息,他和姜商辰已经在观礼区就坐。 姜茉坐好时,他又发来一张照片,成片的学生背影中,他精准圈出她的小脑袋,还十分好心情地在上面手绘了一朵小红花,姜茉回过头找人。 靳行简和姜商辰样貌气质皆出众, 不用费力,一眼便能看到。 靳行简今天一套简单的休闲装, 黑t恤,黑色运动裤,除了气质卓然, 和学校里的男生区别并不大。他正侧着头, 和旁边座位上的家属聊着什么。 姜商辰则是朝向她的方向, 他依旧是一副商务打扮,她用口型叫了一声爸爸,姜商辰含笑点头,紧接着,就看向靳行简那边, 面容和气地隔着靳行简和那位家属交谈,家属尴尬地笑笑, 得了空的靳行简扬起眉尾朝姜茉这边笑,被姜商辰瞪了一眼。 姜茉眼珠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回过头坐好。 距离毕业典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她发消息问他:【你干什么了,我爸为什么瞪你啊?】 不过片刻,靳行简回复过来:【旁边那位学生家属问我来看弟弟还是妹妹,我说来看老婆】 【采茉莉的小女孩:……】 怪不得被姜商辰瞪,她都能想象出他说“老婆”时的语气。 那种像是随口一说,其实带点炫耀的小心机的语气。 第104章 就连被她爸爸瞪上一眼,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日常相处模式? 姜茉忽然有点好奇。 她能感觉到姜商辰的遗憾与想法,如果她早些年与姜商辰相认,他一定不会让她在二十岁的年纪就与人结婚,在本该专心学业的年龄段过早进入婚姻生活。 拨穗礼已经在学院内部举行过,今天的毕业典礼更像是一场对四年学习生活的汇报与总结,文艺表演及领导讲话结束,姜茉作为毕业生代表之一上台发言,又被授予了优秀毕业生荣誉,仪式结束后毕业典礼也结束了。 姜商辰为她准备的毕业礼物极其丰富,mosen百分之五的股份和名下十套房产、酒庄、私人飞机、游艇、多家私人俱乐部会员……这些在姜商辰去美国前已经安排好,今天,他作为一名普通父亲,与有荣焉般坐在观众台观看女儿毕业典礼,在结束后为女儿送上一束鲜花,同其他父母一样,参观女儿生活学习四年的校园。 姜茉乖巧地陪在他身边。 被嫌弃的靳行简走在她另一侧。 今天日子特殊,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姜茉也不例外,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陪在她身侧,让她的心脏安定。 指针往回拨动半年,或者拨动一年,今天的画面都是她不敢想象的。 姜商辰以前鲜少拍照,在认回她后,这种习惯被打破了,只是,今天虽然是三人同行,却没有一张同框照片,往往是姜商辰和姜茉先拍完合影,姜茉再找机会和靳行简合拍。 在图书馆前拍完合影,姜商辰慢悠悠走在前面,姜茉抓过靳行简,飞快合影完毕后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是哪里得罪我爸爸了吗?怎么感觉他今天对你格外嫌弃。” 今天天气热,姜茉穿着一身黑色学士服,又戴着学士帽,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拍照后她拿过帽子扇风。 “他想截胡,没成功。” “嗯?” 靳行简笑,压低了声音解释,姜茉大概明白过来,凯信从姜氏撤资后,姜氏撑了不足四个月,被靳行简低价收购。姜商辰想截的胡,便是此。 两人都想将没有祁静云的姜氏完整地捧到姜茉面前,交锋过后,靳行简占了上风。 这件事情在昨天完成最后一步,这也是靳行简喝醉的原因。 “送你的毕业礼物,你这次要收下。”靳行简走在有阳光那一侧,尽可能把姜茉纳入自己身影下。 姜茉垂下眼睫笑,这人大概还记着之前离婚协议后林源带着他的大半身家来找她被她拒绝的事。 “可是我不会打理生意上的事。”她仰起头问。 “有我在,用的着你费心?” 靳行简斜睨她一眼,“我知道你收了你爸送的毕业礼物,老爸和老公,都是老字辈的,不能太偏颇。” 姜茉被他这种辈分论逗笑,点了头。 他们两个在后面磨蹭的功夫,姜商辰已经往前走了一大段,姜茉正要追上去,手腕被旁边男人捏住。 进而是手指。 周遭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头上日光正盛,姜茉的手指被轻柔地捏着。 花戒上的茉莉花呈骨朵状,含苞待放,清新的绿叶像翅膀,托举着戒指,慢慢“飞”过来,填满她空荡了八个月的指间。 姜茉哑然地看向手指,心脏咚咚咚地乱跳着,喉咙也干涸,抬起头去看靳行简。 他站在向光处,五官明朗俊逸,发丝及轮廓被染上金边,明明蓄谋做着一件一定会让她心动的极浪漫的事,偏要勾着唇角,眉目坦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连声音也轻巧。 “我的毕业礼物。” 于是姜茉也学着他的样子,明明知晓他话里的含义是在说“他算是追回她了吧,也算毕业了吧,他们算是彻底和好了吧”,偏要压抑着愉悦,轻巧又拿乔地应一声,“我考虑看看。” 说完戴着花戒,抱着花束脚步轻快地去追赶前面的姜商辰。 姜商辰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手指,定睛看了两眼,目光落向她怀里的花束。 花束是以寓意前程似锦的向日葵及香槟玫瑰为主,点缀的鲜花中,出于私心喜爱,他加了几支茉莉。 倒是方便某人就地取材了。 *v* 姜茉没有想过,会与同一个人两次陷入热恋期,不过这次她松弛许多。 早上睁开眼睛时,对方的“早安”问好已经提前躺进她的消息框,上班路上对方会拨来视频,明明都是废话,两个人却乐此不彼地瞎聊。午饭时间也是要格外珍惜的,通常也是这时,对方会来磨她,让她下班过去他公司。 姜茉近来的时间却不大够。 她忙毕业的这段时间,所在的项目组一直缺人手,为了能如期交付,几位老师罕见地加起班,她这个小辈自然也不能得闲,就这么埋头干了半个月,进度赶上来了,靳行简去香港了。 靳行简回北城这天,姜茉又接到了紧急临时出差任务。 c省连日暴雨,城市排水系统瘫痪,内涝严重,一处地势低洼的博物馆被雨水倒灌,大批文物受损,姜茉被抽调过去支援抢修。 “住哪家酒店?” 靳行简落地后拨过来电话。 姜茉刚下飞机不久,周围三三两两的行人,还有她的同事,担心靳行简会冒骚话,她塞上耳机,边和他聊天边去取行李。 “还没有通知我们,这边博物馆安排了大巴车,一会儿直接把我们送到酒店。” 这次不知道要在这边待多久,她带的箱子比较大,一下没能从转盘上提下来,正要将手机塞进口袋两手去提,身旁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我来。” 苏时眠单手一提,轻松将行李箱拎下来,姜茉忙道谢,推上行李箱跟着大部队向外走。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她看了一眼,没挂断。 “靳行简?”她问。 走在前方的苏时眠回头看了她一眼。 电话那端的人也出声了,“给你送暖手袋那人也去了?” 姜茉抬眸看向前方的苏时眠背影,“嗯”了一声。 “他不是修壁画的吗?” 姜茉暗笑靳行简倒是了解得很清楚,耐心回答,“这边博物馆展厅恰巧有,而且,”她压低声音,“他其实是技术组。” 靳行简“嗯”了一声。 上了大巴车,两人没再聊。 入住的酒店是经济型,房间不大,每人一间。姜茉将地址分享给靳行简,简单吃过午饭,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带去了博物馆。 被水浸泡的古籍达数百册,受潮得更多,姜茉主要处理被浸泡的这部分。有几本古籍受损严重,页面被滚过泥污的雨水严重污染,从冲洗污染物到用无酸纸隔页,每一步都需要细心,且轻之又轻,光这两步下来,就足够姜茉腰酸背痛,她这几天又恰巧在生理期,晚上闲下来和靳行简视频时,不免撒娇喊上几句疼。 靳行简刚处理完工作回到家,自从胸口的纹身被姜茉发现后,他又恢复了那副不规矩的模样,衣领不敞开两颗扣子不舒服一样。 取出睡袍,他向浴室方向走,“明天周末,休息吗?” “不休息啊,”姜茉趴在床上嘟囔,“这些古籍越拖损坏越严重,也越难修复处理。” 他们这几天从早到晚,忙到九点钟才从博物馆出来。 门上忽然被敲了两下,姜茉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没一会儿端着一杯关东煮进来,一看屏幕险些被呛到。 靳行简对她是真的大方,人进了浴室不说,手机也跟进去了,大咧咧摆在壁龛里,镜头里的人侧面对着他,已经脱掉了衬衣,露出精壮的肩膀和胸膛,他正低着头,额前的头发垂下去,盖住一点眉眼。 咔哒的清脆响声后,靳行简俯下身,隆起的背部肌肉线条明显。 不用镜头扫到,姜茉脑子里已经自动补足画面,皮带是怎么解开的,西装裤是怎么退下的。 她红着耳朵盯着对面的人,“靳行简你干嘛?!” “色.诱。看看能不能快点把老婆勾回来。” 他直起身,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将镜头往下调了调,笑道:“效果还行。” 姜茉被他说得脖子都红了,嘴里的关东煮也没了味道,干巴巴地咽下去,托着腮想了一会儿,小声开口:“我这边床还挺大的,要不,你周末过来睡个觉?” “哪种睡觉啊?” 姜茉笑,“盖棉被纯睡觉。” 对面的男人挑眉,“我考虑看看。” 第72章 查岗 “我帮你吧” 第105章 说是考虑看看的男人第二天还是不声不响地来了。 这一天刚好也聊到他。 博物馆距离酒店有一段距离, 晚上九点,一行人从博物馆出来,说起北城博物院最近引进的ai模拟修复技术, 技术由eterno开发,目前在姜茉所在的修复项目组试用,能通过智能分析模拟还原图形图像,古籍卷宗中的破损残缺、无法完成的接笔,在科技助力下可以实现数字化修复,也能通过对接口裂缝等痕迹分析,判断拼接匹配度, 模拟拼接方案,实现对破损严重, 如块状青铜器、兵马俑等文物的修复。 苏时眠对这方面比较了解,主要是他在讲述,语气中不无敬佩, 眼光不时落向姜茉。 姜茉对此一无所觉, 修复技术是这几天刚引进, 她完全不知情,正一边听着,一边发送消息询问靳行简。 【怎么没听你提过eterno和博物院合作的事呀?】 【不是去年才立项吗?eterno动作好快呀】 【肚子好饿,腰好痛,好想念家里的按摩椅】 【你在做什么呢靳行简?】 【人呢人呢人呢?】 【……】 一直到酒店楼下, 靳行简才回复。 【在洗澡】 【回来,我给你揉】 距离酒店不远处有一条小吃街, 他们这几日回来后往往先过去打牙祭,姜茉这两天不舒服,体贴的同行女同事让她先回酒店休息, 食物帮她打包带回去。 姜茉谢过同事,哼了一声,在手机上慢腾腾打字:你那么远,怎么给我揉…… 发送前,她目光又挪到靳行简的消息上时,脑子里忽然叮的一声,一个念头钻进脑海,将消息框里的字删掉,她问:【你过来啦?】 很快地,对面回过来一个【嗯】。 往日平淡高冷没的感情的“嗯”字此刻似乎在眼前飞起来。 唇角顷刻间上扬,姜茉熄灭屏幕,快步往电梯那走。 到了楼上,看到空荡荡的门口一拍脑门,她怎么会以为靳行简会老实巴交地在门口等她,但是他又说了他刚在洗澡,等她回来。 姜茉刷开房门,连上电,不自觉地往房间里扫了一眼,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笑,后脑勺被人轻轻一拍,靳行简已经站到她身侧,“往哪找呢?” 姜茉也觉得自己刚刚那样子有点傻,可唇角的笑压根压不住,她也没管靳行简从哪里冒出来的,直接跳到他身上,手臂揽着他后颈,双腿自然地盘上他的腰,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头埋到他颈窝猛吸鼻子,像在吸什么大型犬,鼻尖还去亲昵地蹭了蹭,再满足地叹上一口气。 “好想你啊靳行简。” 紧接着屁股就被拍了一下。 “老实点。”靳行简出声。 能听话就不是姜茉了,当即抱着他乱扭两下,直把他磨得粗喘了口气,一巴掌又拍在她屁股上,“找事儿呢是吧?” 姜茉这才不闹了,准备从他身上跳下来,靳行简却没让,小姑娘又轻又软,抱在怀里像是没什么分量,身上有他最喜欢的淡香,靳行简就这么抱着她去了隔壁,回来时一手抱她,一手提上行李箱。 他刚洗过澡,身上的潮气还在,头发也没吹,湿漉漉的,可房间里开着空调,身上冰凉凉的,姜茉刚从室外进来正热,贴到他身上正舒服,也想跟他腻歪,脸贴着他肩膀问,“靳行简你想我了吗?” 男人垂眸看她一眼,“不想你我过来干吗?” “你就不能直接说吗?”她又重新问,“靳行简你想我了吗?” “想你,”靳行简将门在身后踢上,没再管行李箱,将她往床上一扔,“特别想你。” 在他人覆上来之前,姜茉一骨碌爬起来,抬手对他比了个禁止的动作,眉眼明亮飞扬,“等会亲,我要先洗澡。” c省7月气温高湿度高,空气闷潮得像能拧出水,在外面走上一分钟就能满身汗,她现在内衣都是湿的。 靳行简这次倒是没阻止,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茉拿上换洗衣物去了浴室,等她洗了个战斗澡出来时,靳行简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房间很小,浴室距离窗户没有多远,电话里沈怀京的声音姜茉在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祁静云那边有你岳父出马你还担心什么,最晚下个月出国,以后再也舞不到你老婆面前,你倒不如担心——” 大概是察觉没了吹风机的动静,靳行简回过头,制止了那边的话,“你盯着点。” 说完挂了电话。 姜茉消化着听到的信息,慢慢擦着头发,“我爸去找祁静云了吗?” 靳行简“嗯”了一声,“他不可能让你和妈白受那些苦。” 他静静看着她的表情,宽慰道:“别担心,你爸有分寸。” 姜茉点头。 姜商辰回国后一直深居简出鲜少露面,在祁静云那,他是已经去世多年的人,姜茉还挺期待祁静云见到姜商辰的反应的,但是姜商辰背着她去做这件事,是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吧。 想通了这些,姜茉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没再去管。 房门忽然被敲了两下,应该是同事帮她带饭回来了,姜茉将头发拢了拢,扫了一眼靳行简,他身上一件家里常穿的睡袍,扣子解开两颗,胸口的纹身露出一块,配上一张冷欲的脸,意外地有种靡丽的美感。 不愿意让同事知道自己房间有个男人,姜茉让靳行简躲到旁边,过去开门。 看到门外的人时却是一愣。 苏时眠将一份夜宵同一份鲜榨果汁递过来,“丽姐老公来电话,她让我拿上来给你。” 姜茉刚要伸手去接,身后有人贴过来,一只男人手臂从身侧探出。 靳行简接过苏时眠手里的袋子,淡声道谢。 苏时眠哑然看向突然出现在姜茉身后的男人,笑容僵在脸上,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再看向男人冷淡的眉眼,脸上的笑有几分尴尬地消失在唇角。 “多少钱啊?我转给你。”姜茉转身准备回去拿手机时腰被靳行简揽了下,他递过自己的手机,示意用他的。 姜茉低头熟练解锁,苏时眠目光在果汁上一闪而过,重新拾起得体的笑容,“丽姐付的,你直接转给她吧。” 说完没再打扰两人,转身离开。 “他天天给你送吃的?”靳行简关上门问。 “不啊,丽姐常给我送,”姜茉瞟他一眼,“你对苏时眠有意见。” 她是肯定的语气,靳行简没再掩饰,“他要追你,你加了他。” “少污蔑我啊。”姜茉语气明快,拿过他手里的袋子打开,是一份烤豆腐,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我都没有他联系方式。”她插起一块放进嘴里,发消息问丽姐两样东西的价格后将手机推给靳行简,话音模糊得有些可爱。 “喏,给你一次查岗机会。” 靳行简自然是信姜茉的,嘴角已经同她一样弯起,陪着她闹似的微挑了下眉,接过手机。 目光扫到他受用的模样,姜茉心里快要笑开花,她将果汁打开,端到嘴边。 这时,手机屏幕上跳出来自丽姐的信息——豆腐我买的,没几个钱,就当请你啦,果汁是时眠请大家喝的。 手上一空,果汁被靳行简收走了。 这个人脸色无异,“热量高,晚上喝发胖。” 姜茉哪能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管他是不是请大家喝每人都有份,他对她有意思,那就不让她碰。 姜茉看一眼果汁,看一眼靳行简,再看果汁,再看靳行简,到第三次的时候,被靳行简捏住下巴,低下头要亲她。 “不想吃了是吧?想干点别的是吧。” “那还是想的。”姜茉笑着不再跟他闹,边吃边问他,“我要是真的很想喝呢?” 靳行简心里的那点劲儿被她这么一闹也散尽了,“真想喝我去给你买。” 姜茉看他一眼,试探他底线,“那我要是现在就想喝呢?” “那不如做点别的事。”见她吃的也差不多了,靳行简捞起她往浴室走,给她挤好牙膏,抱臂靠在门边等她刷牙,等她放下牙刷将她一把抱起,边亲边往床边走。 两个人有些日子没见,身体上情感上都渴望着对方的碰触,姜茉被亲得很舒服,很快全身发软,在nei衣被解开时阻止了下,被靳行简扣着手腕压住。 男人亲得仔细,每一寸都没放过,姜茉抓着他的发根,脚背绷直,唇张着,细细喘着气,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化时短暂清醒过来,担心一会儿不好收场,她抱住他的头。 第106章 “靳行简,我们睡觉吧。” 正在兴头上的男人就势含住它舔吻,听她细哼出声,手指往下探,挑开布料时脑子里懵了一瞬。 历史好像在重演。 他埋在她身前粗喘着气,“今天刚来的?” “没,”感觉自己屁股恐怕要遭殃,姜茉声音极小,在男人的一片沉默中,她眨着眼睫为自己“脱罪”,“我昨天说盖棉被纯睡觉的。” 想到这里,她越来越理直气壮,“你是不是想歪了?” 又憋着笑调侃,“靳行简,你是不是在国外读书,语文没学好呀?” 靳行简哪能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更何况她现在乐得身体都在发颤。 她也不想想,有哪个男人会真的信老婆和自己盖棉被纯睡觉? 他这不就是,千里送炮,结果没送掉? 靳行简气得笑了声,把人翻过去,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故意的吧姜茉,第几次了?” 姜茉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笑得肩膀直颤,回过头去看模样有些狼狈的男人,又感受到腿根上的挨着的石更物,良心发现地建议。 “要不,我帮你吧。” 第73章 两地 重一点 男人垂下眼皮, 目光从她白嫩的脚尖,慢慢向上,到她白皙细直的腿。 “用哪里帮我?” 姜茉在他的目光下轻颤, 咬住嘴唇,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靳行简静静盯着她,又去捏她指尖,“这里?” “还是——” 最后盯着她的脸没说话。 男人目光晦暗,姜茉脸颊慢慢红了,将头埋进枕头里天人交战,在这方面她其实一直是被动的那一方, 每次都被靳行简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什么也不用操心, 唯一一次不满还是刚结婚的时候,她谎称生理期,靳行简带着她帮他解决过一次。 这次要么…… 姜茉动了动手指, 一不做二不休地从床上坐起来, 侧头去吻靳行简, 手伸过去。 两人用啊吸了口气。 隔着一层布料,依旧灼手。 姜茉眨了下眼睫,正要继续,手腕就被扣住。 靳行简施力让她松手,掐着她腰压到床上深吻, 一直到她喘不上来气才放开,姜茉心跳如鼓, 张唇喘着气,靳行简一双眼眸沉满欲望,指腹在她唇上重揉。 他就压在她身上, 身体反应一分不差地传递给她,看着他又低下头,姜茉闭上眼睫,不自觉吞咽喉咙,只觉得男人的唇滑擦过她的唇角,紧接着,肩膀上一痛。 靳行简这一口带着点火气,姜茉吃痛得蹙起眉,男人松开她手腕,在她耳边深喘着气,话音有力。 “你给我等着。” 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他起身。 一直到浴室里响起水声,姜茉的心脏仍在不停鼓噪着。 她有预感,下一次真的做时,她会很惨。 姜茉咽了下喉咙,不知道卖乖有没有用。 或者让他先…… 靳行简出来时,姜茉已经把两人枕头摆好,目光不露声色地扫过他身上妥帖的浴袍,扬起明亮的笑容,“哥哥快来抱我睡觉!” 靳行简掀起眼皮看她那一肚子坏水儿的小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轻勾,他拧开一瓶水慢条斯理喝下几口,这才神色淡然地走到床的另一侧,刚躺上去,姜茉就开始往他怀里钻。 他刚冲完冷水澡,头发湿着,皮肤也冰凉,小姑娘熨贴的体温贴过来,身上又软又香,让他瞬间充血,有种澡白冲的感觉,偏偏她还特别坏心眼地仰头亲他脖子,手往他衣摆里钻,目的性极强地作乱。 靳行简抓住她手腕,声线低哑地警告:“再撩我就硬了。 ” “没撩啊,”他没用力,姜茉挣脱他手腕,语气无辜又真诚,小话一套一套地往外冒,“我就是想抱你睡觉,好久没见你了,特别特别想你。” 说完埋到他胸口,鼻尖轻嗅,嘴唇擦过他胸肌,仰起脸笑,“特别想念你身上的味道。” 又和他贴得更近些,“这样抱着你睡觉好幸福啊靳行简。” 身体里堆积的火气快要压不住,靳行简有一股现在就真的做了她的想法,缓缓沉了口气,他喉结滑滚,看向仍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姑娘,“知道生理期也可以做吗,宝宝?” “……” 姜茉不敢再动,僵着身体慢慢退出他怀抱,老实地躺回她自己这边,却被他勾着腰拖回去,人被翻了个个趴在床上。 裙摆被掀起,靳行简的手落到她内裤边缘时,姜茉吓得叫出声,手脚并用往前爬。 头顶一身闷笑,靳行简压住她腰,“跑什么。” 指腹落到她后腰上,轻柔的力道在腰上散开,男人嗓音懒怠,慢条斯理的,“躺好,给你按摩。” 姜茉回头看他,确认无疑后老实趴好,眯起眼睛享受,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指挥。 “太轻了,呃,对,重一点,再重一点,呼……哥哥你好棒啊!” 靳行简的手贴着她细细的腰肢没再动,“姜茉,你再给那样给我叫一个试试?” 男人的话威胁意味极足,姜茉收敛着没吭声,等他手重新动了,又开始指挥。 “后背也要,左边一点,再一点,对,就是那里。哎哎哎,前面不用,你个臭流……呜!” *v* 姜茉回到北城时已经八月中旬,那时靳行简人正在美国,靳家这边的事处理完毕后,他去美国的时间多了些。 回国休假的程虞来找姜茉玩儿,两人坐在泳池边,脚丫踩着水,聊起这事一声叹息,“你们两个现在也算是热恋期吧,分开这么久适应吗?” 靳行简去c省那次只待了两天,之后回北城狠忙了一阵,月初时飞去美国。 大概是认识他以来他的情况一直如此,姜茉还挺适应的,但是心理状态与之前又有了许多不同。 “以前一直惦记着他,他不回来的时候就会很想很想,天樾那虽然阿姨不少,我却觉得空落落的,掐着日子盼着他早点回来,好像他回来我才能安心些,”她吸了一口果汁,慢慢吞咽下去,“现在也会很想很想他,心里面却没那么空了。” “因为姜叔吗?”程虞问。 “一方面吧。”姜茉沉思。 姜商辰是一位极温柔的父亲,对待她从来都是和风细雨的,像一根定海神针,在她最风雨飘摇的时候出现,是他一次次坚定地站在她身后和缓慢温柔的渗透,在慢慢补足20年的感情空缺,也给足了她安定感。 对她和靳行简的感情,姜商辰没有过多干预,也没有放任不管,他会像一个父亲考察未来女婿,时不时给靳行简出些难题。 大概就是有了这样有坚定情感支撑的爱,让她的心底丰盈,也让她松弛下来,不再会去想紧紧抓住那时唯一可以抓住的靳行简。 “爸爸会让我觉得,在感情方面,我应该享受恋爱的过程,不要过早地去迎接那个结果,”姜茉笑,“你知道吗,他给我规定了门禁,可以去约会,但是晚上10点钟必须回家。” “虽然我爸没有明说,我还是能感受到,他是觉得我结婚太早了,他还是希望我能像正常的顺序一样,恋爱、见家长、结婚,也在为这样的顺序把关、努力。” 程虞抱了抱她,“茉宝,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真的为你高兴。” “我也高兴,”姜茉脚丫踩了踩,水花在她脚底跳跃,“我现在是真的有一种既有家,也有恋人的感觉。” “白天上学或者上班,晚上和好朋友聚会,或者和男朋友约会,然后准时回家睡觉,好像这才是21岁该有的样子。” 这话听得程虞眼眶发热,“对,这才是21岁该有的样子。” 她又问:“靳行简呢,对此没有意见吗?” “他现在是有意见必须保留的阶段,”姜茉大笑,“反正我现在是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也不着急进入下一阶段。” 正说着,正聊到的人给她打来视频通话。 他今天被hayden邀请去家里做客,看时间,应该是刚回来。 姜茉将果汁放下,接起视频。 纽约正是晚上,视频那端的靳行简刚进家门,随着关门声,房间里的灯亮起来,他视线往这边稍偏,修长的手指扣住领带结松散开,扯下,长指微曲,又去解扣子。 整套动作随性又洒脱,封禁在他皮相里的禁欲感随着胸前纹身的出现消弭不见。 一把浸染了酒意的嗓音有些沙哑,“今天想我了没?” 姜茉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程虞先尖叫了一声,给她留下一个吃够了狗粮的表情,举着果汁跑了。 第107章 姜茉耳尖有一点红,叛逆地回了句:“没。” 靳行简瞅着她笑了两声,俯下身,淅沥的水声响起,他直起身,镜头没再晃动,姜茉猜测他或许就坐在了浴缸边缘。 他揉了下额角,“那今天我是单相思了。” “那单相思的靳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我要开学了。” 靳行简为这称呼稍扬眉稍,“你上班上学对我来说不都一个样儿?晚上10点得把你送回去。” 念了这么一句,他才报了个九月的日期,说些正经的,“你爸那天晚上飞洛杉矶,我第二天早上到。” 姜商辰的事业重心目前仍在美国,靳行简一半的心血也在那边,这两人不知道是商量好的还是培养出了默契,总会留一个人在国内陪她。 姜茉翻了翻手机,“好吧,那我答应夏楠陪她去新生舞会了。” b大每年都会为新生举办舞会,大一那年她没心思社交没去参加,今年研一,夏楠前几天撺掇她一起去。 “哪天?”靳行简问。 “按照以往惯例应该是我爸飞洛杉矶那天,”姜茉笑,“夏楠前段日子卜卦,说是命中注定之人会盛装来见她,最近盛装的日期就只有舞会。” 靳行简那边水声停了,姜茉看他站起身,担心他给她直播某些青天白日不适合观看的画面,留下一句“你洗完澡联系”,忙挂断视频。 尽管一直在泳池边,在外面待久了仍旧出了汗,她正准备起身进房间找程虞,发现手机上不知道何时进来了一条消息。 是很久没联系的祁靳。 【茉茉,我准备出国了,以后大概不会再回来,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吗?】 第74章 宴会厅 真以为我们离婚了啊,宝宝。…… 有些事情在圈子里不是秘密, 姜茉没去打听,也知道祁静云在姜氏被靳行简收购后大病一场。 靳行简在外的名声本就算不得好,之前就传出过给亲舅舅送花圈的事, 靳君景雇人伤害他的事坐实后,不知道被他弄去了哪里,整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让外界对他的揣测更多。 之前他和姜茉结婚,又注资姜氏,也曾传出过佳话,现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姜家被他搞垮, 又被他低价收购,佳话成了笑话, 只是碍于靳行简的身价地位不敢多言。 至于姜茉,最初和靳行简结婚时并没有人看好,闹离婚搬出靳家后也有不少人在背地里看笑话, 这些她没去打听没去在意的, 并不代表完全不知情, 只是这样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便销声匿迹了。 这次姜家被靳行简收购,外人看待她和靳行简的目光耐人寻味起来。 祁静云那一场病后,前些日子又传出去精神科就诊的消息,这让靳行简身上的目光又多了许多,有一天小声找她告状, 说姜商辰的锅现在都是他在背,姜茉笑得不行。 手机响了一声, 姜茉收回飘忽的思绪,把和祁靳见面的日期约在了新生舞会当天。 研一课程密集,为了上课方便, 姜茉申请了宿舍,非常幸运的是,仍旧与夏楠同一间。 新生舞会安排在入学半个月后的周五晚上,这一天只有早上三四节有课,姜茉下课后回家陪姜商辰吃过一顿午餐,送他到机场后返回学校。 她约了祁靳在学校附近碰面。 到咖啡厅时,祁靳正坐在座位上用电脑处理工作,几个月没见,他人清减许多,即便坐在那儿后整个人端正素雅,身上那股温润如玉的气质也在,可姜茉仍旧一眼看出他深藏的疲惫。 她坐过去时,祁靳抬起头,将电脑扣上放在一边,脸上撑起一个温和的笑,温润的目光看向她。 这两年两人联络渐少,曾经的熟悉感还在,可有祁静云这个矛盾点在,能聊的话题实在不多,祁靳问起姜茉最近的学业情况,两个人干巴巴地聊了一会儿,姜茉兜回正题。 “以后打算去哪里?”她问。 “英国,姜檬在那里读书,姑姑和姜桐也过去了,姑姑的状态……”祁靳稍顿,没再提祁静云,姜茉却知道,以祁静云现在的情况,祁靳不会不管她。 “国内的事情处理完毕,我也会过去。这次约你出来一是告别,一是为了把这个拿给你。”祁靳将一个信封递给姜茉,“处理房子时在姑父房间发现的。” 姜茉接过,指尖挑开,从里面抽出一张边角泛黄的老照片时视线一颤。 照片是从侧面拍摄,破旧的巷口走出一男一女,年轻男人手里提着几样东西,低着头,看向身旁满身疲惫却眉眼含笑的女人。 是二十多年前的姜商辰和沈云笙。 按年龄判断,应该是沈云笙和姜商元离婚后,姜商辰回来找她。 “照片存放隐蔽,应当只有姑父知道。”祁靳开口。 姜茉默默捏紧照片。 照片是在姜商元房间发现的,说明他早就知道姜商辰没死,也在领养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的孩子。 可是一直到去世,他都没将这件事说出来。 姜茉越发看不明白姜商元的做法。 可是现在也无人可问。 “茉茉,这是上一代的事了,姑父也已经过世。想不明白,就让它过去吧。” 祁靳将姜茉的思绪扯回,“现在商先生也回国了,你身边有人照顾,我也……” 突兀的电话铃声将祁靳的话打断,他笑了笑,克制着没再说。 姜茉看一眼手机上的名字,接起电话。 “在哪里呢?”靳行简问。 姜茉抬头看一眼对面的祁靳,“在学校附近,祁靳哥马上要出国,来和我告别。” 想到现在的时间,笑着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起床?” 她情绪还缠绕在刚刚的事情中,声线中少了往日的明快。 靳行简大概是察觉到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她:“怎么这么难过?” “没有,我就是……”祁靳还在场,电话中不好长篇去讲,姜茉笑,“等你回来再和你说吧。” 对面“嗯”了一声,“舞会几点开始?” “晚上8点,”姜茉抬起腕表看时间,“马上就要去准备了,七七一会儿过来给我们化妆。” 那边似乎有人在小声催促靳行简,两人没再多聊,挂断了电话。 祁靳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推过来一个小巧的盒子,“补给你的毕业礼物。” 怕她拒绝,又说:“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姜茉一愣,笑着道谢。 祁靳似是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笑容和煦,“以后如果来英国,可以找我。” “好啊,”姜茉应着,却也知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只能是客套话,她笑着将照片收进信封,同盒子一起收进包里,也站起身,“今天谢谢,我就不去机场送你了,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祁靳静静看着她,不舍掩藏在镜片下,似乎不知道再说什么,朝她张开手臂,笑着,“可以再拥抱一下吗?” 姜茉稍愣,想到以后可能真的很难再碰面,走过来轻轻拥抱一下他。 这个拥抱很短暂,只维持了几秒,祁靳手臂落到她肩上时她松开,随手帮他正了一下被碰歪的领带。 祁靳克制地收回手臂,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咖啡厅,都没注意到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 *-* 这次舞会是本科和研究生一起,夏楠穿了一条很衬气质的白裙,妆容清纯,为迎接天命之子做足准备,无事一身轻且主打跟随的姜茉则随性很多,一条样式简洁的黑色小礼裙,头发挽在脑后,手腕上是夏楠刚拿给她的同款风铃手链。 舞会是多院系联合,地点设置在场地宽阔的宴会厅,姜茉和夏楠过去的晚,一进门有种误入大型宴会的错觉。宴会厅特意布置过,冷餐酒水摆放在一侧,顶层耀目的灯光全开,水晶灯下的女生们衣香鬓影,男生们衣着得体。 夏楠哇了一声,拉着姜茉往里走,就被一位男生揽住脚步。 “请问,”模样青涩的男生腼腆地开口,看向姜茉时微微愣住,过了一会儿又将目光移向夏楠,“学姐,请问有舞伴吗?” 想到在宿舍时乔七为夏楠化完妆,夏楠臭美地牵着裙摆摆pose时,过来凑热闹的张静一句“一眼学姐”时夏楠瞬间垮掉的表情,这会儿又听到学弟模样的人上来就喊学姐,姜茉偏过头偷笑。 夏楠默默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呢,学姐不喜欢小弟弟。” 那男生一噎,正要走,夏楠扯了扯姜茉,又说:“你可以问问这位学姐。” “这,这位也是学姐吗?”男生磕巴地说完,悄悄看了几眼姜茉,不好意思地问:“请问学姐有舞伴吗?” 第108章 姜茉忙正色,正要拒绝,夏楠又抢先替她开口:“不好意思呢,这位学姐也不喜欢小弟弟。” 男生脸一红,转身走了。 姜茉扯了扯夏楠,瞧着男生挺拔的背影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这个很盛装,也是你最近喜欢的小狗类型。” 夏楠瞟过去一眼,“不行,太呆了。” 她喜欢小狗,可是不喜欢被叫姐,而且那么明显的逗弄也没看出来,太呆了。 “那你有没有中意的,我们可以主动出击。”姜茉给她提议。 夏楠稍作扭捏,“看看能不能遇上计院新校草。” 说到这里她来了劲儿,“188,大高个,蓝眼混血儿,让人想住在他的眼睛里!” 两人说走就走,可惜举步维艰。 按照舞会提示,开始前如果没有固定舞伴,就要服从“系统分配”,姜茉夏楠一个美貌顶级一个小家碧玉,进来没有几分钟,已经有几波男生过来询问。 两人来之前已经商量好,夏楠找到舞伴,姜茉提前撤退,找不到的话,两人自成一组。 舞会即将开始时,虽然没看到夏楠口中的混血校草,倒是有人入了她的眼。 姜茉朝她挤挤眼,准备功成身退。 舞台灯光调亮几分,华尔兹在宴会厅中响起,姜茉加速脚步穿过人群时被人拦住,挡在她身前男生高大英俊,鼻梁高挺,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弯着,流淌出让人沉醉的光。 是那个混血校草。 姜茉反射性回过头去看夏楠,她正笑着和刚刚认识的男生站在一起,男生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主持人拎起裙摆款款上台,欢迎大家来到新生舞会,提醒没有舞伴的同学可以集中到舞台右侧。 混血男生伸出手,正要准备发出邀请,在最后一刻拥有舞伴,一道矜贵身影抢先箍住姜茉手腕。 姜茉挣了挣,感受到手腕上陡然加大的力度,皱着眉回过头,紧接着愣在原地。 本该在纽约的靳行简此刻站在她身边,似乎是赶过来的,他额角还有不明显的薄汗,正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人潮涌动,已经有人随着主持人提醒向舞台右侧移动,混血男生没错过姜茉刚刚皱起的眉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流动后“喂”了一声,“你谁啊,放开她,没看出来她不愿意吗?” “我没……”姜茉出声,被靳行简箍着手腕推到身后。 靳行简目光慢慢转向男生,开口时嗓音冷冽,“靳行简,她老公,没离婚的那种。” 说完拉上姜茉,顺着人潮向右侧走去。 靳行简创办的eterno技术领跑全球,学计算机的鲜少有人不知道他,关于他已婚的消息也曾登上热搜,男生喉结滑滚着放下手臂,看着两人离去的背景。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姜茉被靳行简牵在身后问。 台上主持人正在让男女分组站好,音量轻易盖过姜茉的。 靳行简箍着她手腕走到舞台右侧也没停下,转了个弯,绕到宴会厅后面,姜茉这时才觉得不对劲,挣了下手腕问他,“要去哪里啊?” 靳行简没答,走了一段后随手推开一扇门。 房间内没开灯,借着走廊的灯光可以看出,这里应该是活动时演职人员的准备休息间,化妆台靠在墙边,再往里侧还有试衣间。 “咔哒”一声响,门在姜茉身后关闭,灯光和宴会厅内的麦克音箱声被拦在门外,只从门下缝隙中泄进来些许。 一室昏暗中,姜茉也听到了靳行简粗重的呼吸声。 靳行简的情绪明显不对。 “你怎么了靳行简?”手上的力道没有减轻,姜茉有些疼,此刻也顾不得,空着的那只手去摸他的脸。 手心沾染上潮湿的汗意时,手腕也被箍住,靳行简抱起她,往里走了几步,视线更为狭窄,她被抱到里侧的试衣间,墙边的感应灯因为有人走动亮起来。 朦胧的光线下,试衣间墙上挂着几件演出服,地上放着一个软垫。 靳行简将她挤在角落,松开她手腕,低下头吻她。 “你怎么了啊靳行简?”姜茉躲着他问。 靳行简的西服外套退到一半,一只手掐上她的下颌,抬着她的下巴接吻,潮湿的气息浸入她口腔。 他将外套全部脱下,丢在软垫上,抱着她坐上去,自己跪在她身前,身体压得更近,慢条斯理接着领带,声线低而沉,“今天去见祁靳了?” “是啊,我下午不是跟你说了吗。”姜茉想躲,却躲不开,伸手去推,只能触到他铁壁似的胸膛。 “还抱了他?” “嗯,就抱了一下,”姜茉被他亲得气息凌乱,脑子懵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还给他系了领带?” “领带?我……” “第一次打领带是不是就是给他?”靳行简打断她的话,“是专门为他学的打领带吗?” “你们住一起那么多年,给他做过饭吗?” “蛋糕呢,以前给他做过吗?” 他问一句便重重去吻她一次,根本不给她回话的机会。 手腕上一紧,姜茉蹙起眉,终于得到了喘.息,低下头,原本在靳行简脖颈上的领带此刻缠到了她手腕上。 “为什么要抱他?” “他跟你告白了?” 感应灯一盏盏灭下去,室内重回黑暗,察觉到危险气息越来越重,姜茉心脏咚咚乱跳着。 “没有,你说的很多都没有。”姜茉轻抖着抬起头,黑暗中,她看不到靳行简的眼睛,只能看到他低着头的大概轮廓。 “那有什么?” “他有送你礼物。” 手腕上的手链被摩挲着带出叮铃细响,靳行简在黑暗中抬起头。 “你有抱他,有给他系领带,有在我没在的时候戴上他送的礼物。” 靳行简俯身咬住她唇角,轻声呢喃。 “真以为我们离婚了啊,宝宝。” 第75章 云聚 你恨我吗?…… 姜茉唇角被他咬得生疼, 忍不住向后缩去,气恼地蹙起眉,“靳行简你放开我!我只是抱了他一下, 顺手帮他正了领带。” “只是?顺手?”靳行简对她的要求充耳不闻,低声重复着她的话,长指探到她身后,“你知道他喜欢你还去抱他?以前给他系过多少次领带?” 礼服背后拉链头被扣住,轻微的嘶啦声响后,姜茉汗湿的脊骨与墙面相贴,九月的北城已经步入早秋, 温度渐低,带着凉意的墙面冰得姜茉向前躲, 正缩进靳行简怀里。 她今天的礼服是小方领,后背被剖开后整个领口大敞着,要不是她的手臂被绑在一起, 恐怕衣服已经不在身上。 男人扣住她的背, 低下头, 啃咬她侧颈上的肌肤,“怎么不回答我,宝宝?” 姜茉有些解释不清,也恼靳行简此刻的不讲理,脖颈被他咬得又麻又痛, 气得骂他,“靳行简你发什么疯?!” “如果你把提前赶回来看到你抱他, 强忍下来后再看到你戴着他送的礼物叫发疯,那我是在发疯。” “什么礼物?”姜茉颤着肩膀发问,思绪混乱地想到靳行简打电话时或许就在餐厅外。 她从来没觉得和祁靳的关系需要避开他, 他也从来没表过态,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胸口的凉意将姜茉思绪扯回,还来不及惊呼,就有灼热的唇舌覆上,紧接着一疼,她轻叫了一声,眼泪瞬间覆上眼眶,后背被扣得牢牢的无法挣脱,紧抱着她的男人身体紧绷到颤抖。 察觉到他的不安,姜茉忍下疼痛,语调软下去,“靳行简,祁靳哥的礼物我还没有拆开。” “你不要叫他名字。” “我不想听到。” 宴会厅朦胧的音乐声低下去,有混乱的脚步声靠近,到门口时消失,疑惑的交谈声透过狭窄的缝隙钻进来。 “你离开时锁门了吗?” “就随手带了一下。咦,怎么锁了,哎,里面有人吗?” 咚咚咚的敲门声惊得姜茉浑身紧绷,湿漉漉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大,埋首的人对此充耳不闻,散落着的裙角被掀开,姜茉低叫了一声靳行简,被绑缚的双手抵上他胸膛,“外面有人……” 靳行简抬头狠吻上她唇瓣。 紧张感令姜茉气息瞬时混乱,“你别——” “别怕,他们进不来。”疯狂的占有欲染上他的思绪,他只想标记她,占有她,做只有他能对她做的事,告诉自己,她只属于他。 宴会厅的音乐又响起,门外的人不知道走了没有。 狭小逼仄的空间逐渐闷潮难耐,姜茉轻吸着气,声音带上颤抖的哭腔,“我的手腕好疼,放开我好吗,靳行简,你这样我很害怕,这里都是别人的东西,我不想在这。” 第109章 “别怕,宝宝。”他动作柔和下来,吻上她薄薄的眼皮,吻去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这里只有我和你,放松一点不要紧张,你垫的是我的外套,上面有我的味道,也有你的,我们才是最亲近的,“或者你要坐到我身上来吗?” 他抱起她,湿润滑腻的手指按上后腰,亲吻她的脸颊安慰着,“这么多天没见,想我了吗?” 安静的环境下,一点动静都能让她不安地颤抖,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后,被他抱着坐到腿上,熟悉的气味令她稍定,可陌生的环境满眼的漆黑仍旧让她不安,好像只需要一把钥匙,随时都有人能冲进来。 “想。”她坐在他怀里柔声说。 “我也很想你。”他说完换了只手抱她。 她被他困在怀里,被他困在这方寸之地,她能隐约感受到他的情绪,可此时自己的那一股不安和委屈仍旧占了上风。 狭小的空间里,他紧紧抱着她,亲吻她的嘴唇眼睫,在确认着她的存才,她轻轻抽泣着,用仅剩的残存理智咬上他的侧颈,“我真的想离开这里,我害怕。” 男人到底没忍下心,用西装外套裹住她,“那我们回家。” 黑色宾利在路上疾驰,挡板被升上去,靳行简从上车后就在吻她,那些她没回答的问题也被重新提起。 “第一次打领带是不是给他?” 身上的礼物裙领口凌乱,姜茉气息不匀地被靳行简逼到角落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能让他不去在意这件事。 手上的风铃手链被他摘掉放在一边,曾经的狐狸铃铛重新回到她的脚踝上,姜茉眨了眨眼睫,看向窗外飞驰的夜色。 靳行简抽出湿巾擦净了手,拿出一盒东西,他现在似乎不急了,慢条斯理拆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支管状的东西靠近她。 姜茉心脏剧烈跳动着,凝视着不明物,“这是什么?” 靳行简握住她的腿,朝旁边偏头。 盒子侧放着,她借着稀薄的光线看过去,只能朦胧的看到盒身上“凝胶”两个字。 空管被靳行简丢在一旁,他抬腕看时间,俯下身贴近她,近距离观察她的表情。 车后排没有开灯,只能借助路边飞驰而过的霓虹,昏暗的视线内,姜茉的眉头微皱着,似乎是不适应,额角也冒出了一层汗,一双漂亮的鹿眼微垂着没有看他,这让他猜不到她的心思,也让他不安。 靳行简亲了亲姜茉的鼻尖,等她那一双纯净的眼睛抬起来看向他,才伸手抹去她额角的汗珠,“还有三分钟到家,等车子停稳后我们开始接吻。” 闲散的时间里,他又想起他的问题,看着她的眼睛问,“刚刚的问题还没回答我,宝宝,对,你现在看着我,回答'是',我也不会生气。” 这种倒计时和压迫感让姜茉格外紧张,喉咙不自觉吞咽着,她没有轻易上当,看着他的眼睛答:“平结和双环节是特意为你学的。” 车速放慢,车身轻颠了一下,是进入车库后在过缓冲条。 马上要到家了。 狭窄的车厢中,姜茉紧张得抠住椅面,心脏里的血管鼓动,砰砰砰的心跳声快要能听到。 靳行简静静看了姜茉一会儿,很轻地抬了下唇角,低头咬上她唇瓣,“小狐狸。” 小姑娘太过狡猾,知道怎么绕过问题来安抚他来讨好他。 轿车停下,关门声后,靳行简俯身,拉过姜茉接吻,这次他温柔很多,耐心地描摹她的唇瓣,安抚她的紧张,也确认着她的存在。 太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拥抱她接触她,心理上的满足让他极轻地吐出一口气,心脏一片充盈,关在身体里满闸的爱意似乎马上要倾泻出来。 他闭了下眼,转移着注意力,继续之前的提问,“你给他做过饭吗?” 铃舌与铃体相撞,脚腕上的狐狸铃铛在密闭的车厢内脆响,姜茉抱住靳行简,抵着他的额头,语调温软。 “靳行简,我以前不会做饭,是为了你的生日开始学,虽然那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他的脊背汗湿一片,她的手腕滑下来,又重新覆上去,坚定地抱着他,“蛋糕也是为你学的,领带以前只会打一种结,为你又多学了几种。” “领带只给你买过,连我爸爸也没有。” “祁靳没有告白,我是猜测到他不会告白才去见他的。” 靳行简猛然用力将她抱得更紧,姜茉闭了下眼,靳行简的呼吸很重,脖颈上的汗顺着肌肉纹理向下,挂不住时滴落在她肩上。 姜茉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在在意什么,我对他熟悉是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了解,以后,”她的声音又开始破碎,“以后的很多年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对你的了解只会更深,因为……” 男人似乎格外计较,姜茉极不好受地眨了下眼睫,露珠般的眼泪挂在长睫上,“因为,我对你用心,在爱情上,这辈子也只会对你一个男人这么用心,对他只是寄人篱下的同病相怜。” “他走了就走了,没关系。” “你和他不同,那次离开你,我的心脏好像被一起挖掉了。” 靳行简猛然间推开她,独自坐到一侧,姜茉诧异地愣怔住,指尖触摸过湿潮的裙摆,抬眼去看靳行简。 车库里的白炽灯冲破防窥膜,透进来的光亮并不明显,靳行简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无声地抽了一张纸巾擦拭自己。 “靳行简你,哭了吗?” “没有。”男人闷声回,声音里带着浅淡的鼻音。 他将纸团丢在一边,抱起她翻过身,让她背对自己。 姜茉回过头软声抗议,“我不想这样,我想看着你靳行简。” 靳行简俯身咬了下她唇瓣,手扭着她汗湿的脖颈向前,“从玻璃里看。” “可我还想抱着你。” “我会抱你。” 他如她所说,从身后抱紧她。 车窗上很黑,她能看到外面,但是看不到他,于是问他: “你有听到我的话吗靳行简?” “没有。” “那我再说一次——” “我不想听你说心脏挖掉的话,”靳行简打断她,“你不能专心一点吗?” “不能。”她轻轻呼吸着,“有些事情我刚刚才想到,我怕现在不说,以后不好开口。” “我不会停,这一只能用24小时。”靳行简哑着嗓音威胁。 “你要是敢再提心脏挖掉的话,”他咬着牙威胁,“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我全部留在你里面。” 他身材高大,语气沉闷,力量更是剩她很多倍,可她偏偏觉得,他现在威胁的样子像是一只带着旧伤口的呲着牙的大型犬,他的伤口表面愈合一般结了痂,其实里面却化了脓,想治好,要先揭开旧痂。 可他怕疼一样护着,呲着牙,准许她的靠近,却不准许她去揭开。 姜茉轻轻叹了口气。 “我今天才发现,疏忽了很多你的感受。看到离婚协议时光想着怎么报复你才痛快——” “宝宝,别说了,我不想回忆。” “我模仿了你的笔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留下来给你,把真正的那一份带走,给你准备了那样一个糟糕的生日礼物,呜!” “我那时候又痛苦又痛快,我恨你,想看你和我受一样的苦,想让你品尝爱人欺骗耍弄的滋味。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安心接受了你的歉意忏悔,你的爱,我知道你需要吞服安眠药却没有深入地去想过。” “谁告诉你的?”靳行简嗓音沉哑,突然出声问她。 “陈颂年。他告诉我你在吃安眠药,告诉我你有抑郁倾向。” “还告诉你什么?”靳行简喉结上下滑滚,汗水顺着脖颈淌过胸口的茉莉纹身,淌过壁垒分明的腹肌群块,淌到真正的茉莉身上。 姜茉低下头深深喘气,单薄的蝴蝶骨在湿潮的空气中颤抖,黑夜的环境,空无一人的车库,她的大脑皮层一直处于被淹没的兴奋状态,全凭着一股韧劲在说。 “春节车祸后,你有很长时间没来见我,他告诉我你停了药,你在努力调整状态,我知道你要等到恢复好了才会来找我。你曾经每天去榕湖楼下看我我知道,你会靠在车前,吸上一只烟,一直看着我的窗口发呆,后来你受了什么苦我知道,你恢复成什么样子我也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没有去想过,这些都是我带给你的,它是不会自动痊愈的。” 第110章 “你现在的不安,一定是有我的责任在的。” “靳行简。”她叫他名字。 她看不到他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一直等到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她才继续说:“对不起,以前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早一点想到这个问题。” “我曾经带给你那么多的痛苦和伤害。”她的声音很轻。 “你恨我吗?” 几乎是下一秒—— “我爱你。” “我他妈的爱你姜茉。” 男人声音闷燥,带着一股烦,“姜茉,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我哭?” “那你哭了吗?”姜茉扭过头看他,再次被掰着脖颈扭回去。 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皮肤上。 “没有。”男人鼻音浓重。 姜茉低下头笑,“你怎么不叫我宝宝了?” 他用她曾经的话回她,“没有你这样的宝宝。” 姜茉笑得直抖,“靳行简你还行吗?我们还要继续吗?” “废话。” 他掐住她的腰,“我有一件事非常介意。” 说完停在那,等着她问。 “什么?” "你把那块墓地给你爸,”男人鼻音很重,用命令的语气说着,每次想起她曾经对生活绝望,他的心脏就像被豁开一个口子,“你以后要和我葬在一起。” 她想起他曾经那个用力到颤抖的拥抱,鼻腔酸涩到说不出话,想笑,嘴角却在发苦,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嗓音开口,“好。” “我还有一句话。”她又说。 “什么?” “你以前说让我继续做一只张牙舞爪,狡猾逍遥,沿着我原本人生轨迹去走的小狐狸,我想跟你说,有你在,我确实沿着这样的轨迹在走,也想跟你说,小狐狸也不止能躲在你的兔子警官外套下——” “谁是兔子警官?”靳行简打断她,语气不善。 “谁的眼睛红了谁就是。”她丝毫不怕他地直接点出。 啪的一声,屁股上挨了一巴掌,姜茉低下头笑,“你一直为我冲锋陷阵,有事挡在我前面,用你的规则维护着我的世界和平,不是我的兔子警官是什么?” “我可以并肩和你站在一起的,靳行简。” “知道了。”空气静默片刻,靳行简混哑着鼻音说。 又问:“说完了没?” “还有一句。” 靳行简没吭声。 “最后一句。” “什么?”男人耐着性子。 “靳行简,我今年陪你好好过生日好不好?” 过了好久,靳行简低下头,“好。” “最后一句。” “不许说了。” 靳行简将她抱过来,放在自己身上,俯身去咬她的唇。 “真的最后一句了。”姜茉伸手挡住他。 “什么?”靳行简后背靠近座椅,在黑暗中看着她,没辙了似的,偏要低声警告,“最后一点耐心。” 姜茉贴过去抱着他笑,“你可以留在我里面。” 靳行简心跳骤快,喉结压抑地滑滚,“姜茉,今天晚上你别想睡觉了。” 这个夜像是开了闸,月光皎洁,星空清幽,树梢一点风响。 轻微,也柔和。 第76章 雾拢 只属于你 今年美国西部降雪早, 韦尔滑雪场将在11月10日开放。 这一天恰好是靳行简生日,姜茉和他商量过后,两人再次来到韦尔。 程虞和苏迈仍旧同行, 汇合地点依旧是洛杉矶,刚好休假的黎冬也加入滑雪行列。 这次几人没再去住酒店,而是入住了姜茉在此地的度假别墅。 这套别墅原本是姜商辰的,知道姜茉要过来玩,直接划给了她,姜茉已经习惯自己爸爸时不时给她塞一套房塞一台车塞不知道多少的股份,用不到的就在那儿放着, 用的到时姜商辰会帮她记起来。 靳行简倒是对此颇为有意见。 “收你爸的东西那么顺手,收我点东西怎么了?” “你那是一点吗?”姜茉指着他递过来的清单册子, 比当初她丢下离婚协议后,林源递给她的那份还要多,“enerno股权的69%, 我记得你一共持股才70%吧?怎么恒臣和云来也在里面?” “靳行简你不要命啦?” 姜茉越往后翻越心惊, “这些都给了我, 你就成我手底下的打工仔了。” “这是我生日送你的礼物。” 他刚洗过澡,坐在床边擦着头发,湿漉漉的水滴甩到她身上。 姜茉往后滚了一圈,远离灾害地,“你生日干嘛送我礼物?” “是不是看不上我这点小钱?”靳行简扯着脚腕将她拉回来, 抱在怀里让她给自己擦头发。 “什么啊。”姜茉笑,接过毛巾盖住他的头发一通乱揉。 姜商辰的商业版图遍及全球, 给她塞东西又勤快,光从资产上来说,她比靳行简还要富有。 “不收下就是嫌弃。” “靳行简, 十岁小朋友都说不出这样幼稚的话。” “二十六岁可以。” “你的脸呢?”男人露在毛巾外的眉眼英俊,姜茉笑得去扯他脸皮,“趁着今天是二十六岁最后一天,使劲糟蹋这个岁数是吧?” “不糟蹋这个岁数了,”头发已经擦得差不多,靳行简直接往后倒,带得姜茉趴到他身上,他有意颠了一下腿,暗示性十足,“宝宝,你先糟蹋这个岁数的我,还是先要那点钱?” 姜茉愣了一瞬,趴在他身上笑得肩膀直颤,“靳行简,我都不知道该说我占你便宜还是你占我便宜,而且干嘛说糟蹋?” 她小声嘟囔:“好像我是个渣女似的。” “睡了我又不跟我回家,不是糟蹋是什么,”靳行简搂着她的腰,不满地去咬她嘴巴,“你看看谁像我,给你睡给你舔,正牌老公搞得像偷情的炮友,每次还要去酒店?” 姜茉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还不是你每次见面都想要,你要纯情点我们至于去酒店吗?” “前面禁欲了十一个月,现在你忙得一周只召见我一次,我不抓紧时间表现?”靳行简伸手去掐她的腰,“我要是不纯情,能只带你去酒店?上次在车里你反应——” 姜茉红着脸去捂他嘴,“我那么忙是为了请假出来陪你过生日!” 掌心被舔了下,她“啊”的一声缩回手,又被他拽住放在嘴边亲了亲,靳行简催促着她,“抓紧时间宝宝,二十六岁的保质期还剩两个小时,再糟蹋就是二十七岁的老公了。” 姜茉挫败地趴在他身上,声音闷在他胸口那儿,慢悠悠地混时间,也坦然接受了“糟蹋”这个词。 “让我想想从哪儿开始糟蹋啊。” 还有两个小时,她磨蹭一会儿,只糟蹋他一次两次的就行,剩下的时间还够下楼去准备他的生日礼物,不然按照他最近的饥饿程度,短时间内来三次,她的腿一会儿真的会没有力气,平时两个人就算了,今天黎冬程虞他们都在,一定会笑死她的。 “宝宝,我想要点一个生日礼物。”靳行简突然出声。 姜茉还在他胸口趴着,耳朵下是他怦怦的心跳,她安心地眯着眼睛,大腿贴着他的,小腿翘起,白嫩的脚丫一晃一晃,财大气粗的女富婆口气,“就一个吗?宝宝现在特别有钱,要房要车?要不给你换架飞机?” 靳行简捏捏她耳尖,“买一个你跟我一起玩儿就行。” 男人胸腔震动,似乎有笑声闷在里面,姜茉直觉这事不简单,当场反悔,“我想想还是算了,今年我特别忙,明年也忙,今年的生日礼物也给你准备好了,你这事儿明年生日再说吧。” 才说完就一阵天旋地转,她被靳行简压在身下,“不买直接玩儿也行。” 姜茉在他身下笑,“你别闹,我还没想好怎么糟蹋你呢。” “就你那点小心思,指望着你想,能拖到二十七岁去。” 靳行简起身脱了睡袍,露出精壮的身体,拉着她脚丫往自己身上踩。 白嫩的脚趾踩到硬.挺的鲜红,姜茉惊呼一声,脚丫被烫得想收回来,被他抓着不放。 等靳行简抱着她洗去脚上黏腻的时候,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半。 姜茉第一次没有走路,脚丫却承载了太多,她打断他想抱她去窗户那的意图,循循善诱,“给二十七岁的你留点新鲜的吧,日子总得有点盼头儿是不是?” “现在盼头儿还少吗?窗户、镜子,抱……” 靳行简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捂住嘴,姜茉红着耳朵给他竖大拇指,“好了好了别盘点了,又不是年终总结展望来年,知道您的生活十分有盼头,”眼看时间不能再拖,姜茉丧着脑袋,“实话跟你说吧,靳行简你再不撒手,二十六的你就吃不到你老婆亲手给你做的长寿面了!” 第111章 男人微一挑眉,愉悦的语气,唇角的笑根本藏不住,“为我学的?” 姜茉学他的样子,也挑眉,语气都学他的,“要不然呢?” 靳行简松开手臂,探指敲她脑门儿,姜茉捂着头从他身上下去,整理好衣服往外跑,听到他在身后问,“给别人做过吗?” 她回过头,憋着坏水儿的模样回他:“jan算吗?” 眼看男人沉下脸,她忙笑着往楼下跑,“给jin准备的先让jan尝尝怎么了?” 靳行简作势追下去,“姜茉,你敢让那只狗吃我的饭,回去我就带它去做绝育。” “……那你先躲过我爸的棒球棍吧,他现在把jan当外孙养!” 姜茉已经跑下楼梯,靳行简站在二楼,目光追着她的背影,闲聊似的开口,“想要外孙我不能给他生吗?” 话音才落,黎冬就从厨房门口那探出头,上下打量脸色绯红的姜茉,重点落在她的小腹上,小声问她:“有了?” “……没有!”姜茉咬牙,往上瞪了一眼靳行简,钻进厨房,“你没听他说吗,是他生,我现在还没能力让他怀孕。” 黎冬忍着笑往上看,正撞上靳行简的眼神,靳行简从楼上那个位置只能看到姜茉红着脸颊在他视线内一闪而过,听不到两人的话,以为是黎冬说了什么,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怪罪人,“这么晚不睡觉,在外面溜达什么。” “等着茉茉给我做面吃呀。” “……” 到底是谁生日? 黎冬到底哪头儿的? 原本惦记的那口面瞬间没那么香了,靳行简沉下语气叫姜茉,黎冬在楼下小声嘀咕,“你别惯着他。” 姜茉哭笑不得地从厨房探出头,扬起笑脸,“第一碗给你,我保证!” 靳行简沉着脸站在那不动,气儿还是没顺下去,见姜茉也没有要改变想法的意思,只得闷着气和她谈条件,“给我补生日礼物。” 姜茉知道他指的大概会是什么,红着耳朵胡乱地点了下头,勒令他回房间等着,不到12点不能出现。 之后马上打电话叫程虞苏迈出来布置。 黎冬一看姜茉耳朵就大概明白了,跟着她进了厨房,帮着她打下手,嘴上聊着,“他们商人最会谈条件,以退为进、闷声发大财这种玩得可溜。” 姜茉也看出来了,沉痛点头,又讨教,“遇到这种怎么办?” “简单啊,亲手掏光他钱财。” “……”那倒是不用掏,她家靳行简上赶着送。 *v* 指针指向12点时,靳行简推开房门。 客厅吊顶的水晶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了,二楼楼梯上被绑上星星灯串,暖黄色的光路延伸向下,尽头处在一楼,正对楼梯口的位置。 那里竖着一块液晶屏,屏幕背景是一片朦胧的春雾,有文字提示他—— 请着正装的靳先生看向左侧。 靳行简勾起唇角,转向左侧。 幸亏他下楼前换了衣服。 有感应一般,他正对的位置亮起一块屏幕,画面渐渐打开,屏幕上出现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少年,瘦而高挑,一身黑衣,黑色棒球帽扣在头顶,手里随意地抛着一颗石子,他似乎站在高处,淡然的目光向下。 那是13岁的他。 靳行简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指尖不由得触上屏幕,出乎意料的,画面一转,13岁的他视线下方,出现一个小女孩,她身上有些脏,有着泥土的痕迹,朝他高举着手,小小的掌心托着两颗被攥得变形的糖。 那是8岁的姜茉。 那是他们相识那一年。 靳行简的心脏好像被敲了一下,有暖缓的河流淌过,他静静看了那幅画很久,迈步向下。 下一屏幕随之亮起。 画中14岁的他姿态懒散地斜倚在花枝舒展的腊梅树下,手中的石子要抛不抛,抬着头,视线透过稀疏的树枝落向远处。 指尖触摸上屏幕的刹那,9岁的姜茉出现在他视野内,她站在二楼阳台上,似乎是受了欺负,眼圈红着,嘴角却上扬,视线落点处是14岁的他。 15岁对他来说是不幸的一年,靳行简心脏发沉地抬腿向下,出乎他意料的,这里的屏幕有两块,不用他去点,两块屏幕自动亮起。 15岁的他神采飞扬,高举奖杯站在颁奖台上。 那是他带队拿到acm竞赛世界冠军原本该有的画面。 这幅画隐下他来不及站上领奖台,连夜赶飞机回国,满身狼狈出现在病房内的至暗时刻,畅想出他该有的英姿勃发。 另一块屏幕上,10岁的姜茉姿态端庄地坐在桌前,提笔书写。 16岁到24岁的他,和11岁到19岁的她再无联系,画面也像两条平行的直线,他上学、创业、回国,她读书、拜师、修复书画。 再次交集是在他的25岁,她的20岁,屏幕再次并做一块。 靳行简想象着可能会出现的画面,是她站在楼下抱着木匣,他站在长大许多的那棵腊梅树下仰望,还是他们双双坐在镜头前,拍下结婚照片。 屏幕亮起,画面再度出乎他的想象。 那是在韦尔,在他们明天要去的滑雪场,他俯身抱起她,冲破寒风细雪,她紧紧抱住他,长发飞扬。 那应该是,她的爱意有回响。 靳行简唇角弯起来,准备向下时顿住脚步。 他即将迎来26岁的他,21岁的她。 这一年发生太多刻骨铭心的事,他暗自揣摩着她会选取哪一幅作为这一年的写照。 等他踩上下一级台阶时,屏幕亮起。 靳行简会心一笑。 那是她的毕业典礼,他低头为她戴上茉莉花戒那一刻。 她是一朵明媚的茉莉,或许不止是茉莉,她该是玫瑰、向日葵、格桑花,该是绿芽、四叶草,该是太阳、该是这世界上所有形容美好的词汇。 她的心脏深处一定有一片温暖的海洋,川流不息,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能冲洗净生活中泥泞脏污的碎渣,留下至纯至善,最明媚最耀眼的那一颗珍珠呢。 这些珍珠被她收集进篮子里,在一个风清气朗的天气小心翼翼提给他,让他回过头去看来路时,满目阳光。 靳行简的心脏此刻就被这汪海洋暖暖地拥抱着,被这样的阳光暖暖地包裹着,一片充盈。 他抬腿,踏下最后一级台阶,走到墙壁尽头拐角处站定,拐角的另一侧藏着一个小姑娘,她身后有一盏灯,将她细瘦的身影一路铺落到正对楼梯的液晶屏那儿。 那身影一动。 即将22岁的姜茉探出头,试图吓他一跳,已经27岁的他即时做出反应,配合她的游戏,听她第一个道出那句“生日快乐”。 他是快乐的。 也是幸运的。 有她。 是他三生有幸。 *v* 还没到滑雪旺季,开板日的游客并不多。 吃过早饭,姜茉一行人带上装备,直奔雪场。 已经有将近两年时间没滑,为数不多的滑雪技术还回去一半,程虞苏迈本来打算去绿道苟半天,被其他三人直接拉到蓝道。 靳行简黎冬是技术在线,姜茉纯粹是胆子大不怕摔,当然有靳行简在她也不会摔到,摔得最多的是苏迈。 黎冬程虞两个女孩子手拉手,1v1教学,姜茉靳行简小夫妻,1v1教学,可怜的苏迈只能单打独斗,摔了几次后坐在雪堆里歇着,拿出手机给沈怀京发消息。 隔着时差,沈怀京仍旧回复即时,言简意赅的一个表情:大拇指朝下 过了半刻又问他:【开始了没?】 苏迈刚要回“没”,就见程虞在远处朝他招手,他低头回复“开始了”后起身。 时间临近中午,天清气朗,巍峨的雪山与蓝天黎冬提议每人拍摄一张雪墙照片再去吃饭,呲雪墙的任务就交给几人中滑雪技术最强的靳行简,拍照任务由黎冬程虞交替完成,苏迈姜茉交替摄影。 黎冬率先站到拍摄点,程虞苏迈每人一部手机对准她,无事一身轻的姜茉站在几米外,仰头看向高处的靳行简。 身材高瘦,一身黑色滑雪服,黑色雪帽扣在头顶,宽大的滑雪镜遮住大半张脸,露出凌厉流畅的下颌线,他侧身站着,等黎冬准备好后稍抬指示意开始,直板下滑,提速。 随着距离逼近,靳行简速度越来越快,好似能看到风的形状,在距离黎冬只有几米时,他利落的前刃刹车,手撑在地上那一瞬,雪墙直起,黑色身影消失不见。 好帅。 姜茉心中惊叹,眼睛一眨不眨,直到雪墙落下,黎冬程虞聚在一起查看拍摄效果,才看到靳行简悠悠然地站在几米外,抬指和她打了个招呼。 第112章 等待程虞苏迈拍摄好,姜茉站上拍摄点,靳行简这次没着急上去,先帮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又嘱咐几人好好拍。 站在两米外的黎冬朝他抬抬手,“放心,保证把你老婆拍得漂亮动人。” 各就各位,姜茉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随着黎冬提醒,她知道靳行简要来了,提前摆好姿势,按照刚刚他冲下来的时间在心中倒数。 10、9、8、7、6、5、4、3…… 没等数到1,一股劲风从身后刮过,冷意上卷,细碎的雪花在那瞬间从后背扑上她,虽然带着滑雪镜,姜茉仍然在这一刻闭上双眼,长发被雪风鼓动,有冰凉的雪意柔和地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要庆幸,滑雪镜是黑色,黎冬他们拍不到她闭眼的模样。 一直到脸上没在有冰凉的细雪降落,姜茉慢慢睁开眼睛,等待视线清明后,呼吸不由得一窒。 本该在几米外的靳行简,已经脱掉滑雪板,正单膝跪在她面前,宽大的黑色雪镜被他推上去,露出英俊的眉眼。 他目光虔诚,滑雪手套摘了,双手伸出,共同托举着一枚戒指。 姜茉心跳怦然,慢慢将滑雪镜推上去。 戒指没有繁复的设计,没有闪耀的宝石,只是一朵简单的茉莉,戒圈以花朵开头,以枝叶收尾,样式简洁,却似意犹未尽。 “姜茉。” 姜茉目光从戒指上移开,抬眼去看靳行简。 男人唇边露出笑意,嗓音却紧绷。 “我们认识很多年,对你心动时尚且不自知,真正了解你已经是在婚后。这枚戒指定制于一年前,当时我想,以最赤诚的心态来向你投诚,向你求和,没想到迟了一步。很抱歉曾经带给你并不美好的婚姻体验,也很感谢你能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也知道你有多爱我,纵然这份爱已经有了婚姻这层保障,纵然我们已经足够幸福,我却始终愧疚,欠你一次求婚。” “在求婚之前,我要先交代清楚,我是一个爱吃醋、占有欲十分强的人,我会对你绝对忠诚,也会要求你只属于我,在爱情上必须把我放在首位。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不会强迫你去做什么,也会要求你的关注,我想生活在你的视线内,想被你需要,这会让我认为你在爱我。” “那现在,我跪在这个我们曾经定情的地方,想问你。” 靳行简的眸色认真,声音柔和下来,“姜茉,你愿意嫁给我吗?” 怦然心动的爱意撞击着姜茉的心脏,她的眼眶湿润,心想,如果没有以前积累的爱意,她也会在这一刻真正爱上他。 他是一个少说多做的男人,对她的十分好,在他嘴里大约只会吐露出三分,可哪怕一分,也能抵别人十分。 山风拂动,靳行简的手指关节已经冻得发白,姜茉摘下手套,和他感受相同的温度,唇角弯着,手指伸到他面前。 “我愿意。” “靳行简,我愿意只爱你,只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