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嫌我太沙雕》 第1章 《病美人嫌我太沙雕!》作者:芒鞋破钵【完结】 简介: *谢云逍穿书穿成了书中的背景板人物一纨绔子弟,当然,对此他非常满意,每日招猫逗狗、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直到有一天,他被老爹逼着娶一个病秧子丑媳妇。 憋闷之下,几盅酒下肚,在损友的“点化”下,为了搅黄这桩婚事,他扛着大刀蒙上脸,劫了他未婚夫上京的轿子。 谁知,那花轿里竟走下来一个眉目如画、肤色如雪、芝兰玉树的白衣公子。 这位公子微微咳喘,点点泪光,美得像清晨的白雾一般。 心门失火,殃及理智。 谢云逍呆愣在当场,手中大刀“啪嗒”一声落地。 坏了,坏了,遇到crush了。 *贺寒舟父母早逝,自小受人苛待,以致身体落下了大毛病。 好不容易挣扎着长大,以为能通过科考改变境遇,却被贴身嬷嬷一碗迷药迷倒,塞进了平南王府的花轿委身于人嫁为男妻。 新婚之夜,他万念俱灰,蒙生死志,手中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但沉疴病体让他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手中匕首还不慎掉落了出来。 他心中一慌却无法挣脱纷杂的梦境。 以为将要面临狂风暴雨,但片刻后,却有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竟又将匕首轻轻放回他的手中。 他心神激荡间醒了过来,正对上一双爽朗明亮的眼眸。 只听那面容俊朗的男人说道: “那什么,你掉东西了,我给你拿回来。” *小剧场 1.新婚夜,别的新人都红绡帐暖,春风一度。 谢云逍的大美人媳妇却想对他动刀动枪。 “为什么把匕首还我,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媳妇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似的,谢云逍有被萌到。 他干咳几声回道: “你为什么要杀我?”杀了我你不就守寡了…… 但后半句话,他没有胆量说出来。 这耙耳朵妻管严他是当定了。 2.某日,贺寒舟察觉那日截花轿的土匪正是谢云逍, 他敏锐地逼问: “你喜欢我?”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被你发现了……” 贺寒舟表情严肃,久久不语。 谢云逍忐忑道: “先说好,你发现归发现,可不能不允许我喜欢你啊……” “……” 食用指南:1v1 双洁 傻狗和“毒”猫的故事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穿书 沙雕 先后爱 救赎 主角视角:谢云逍 贺寒舟 一句话简介:后来真香了 立意:不惧过往,勇往直前。 第1章 天朗气清,谢云逍的心情却十分的不舒畅。 因为,明日他就要被迫娶一个病秧子丑媳妇了。 谢云逍烦闷许久,为疏散疏散,在广聚轩约了几个狐朋狗友吐些苦水。 鲍参翅肚,酒过三巡,众人已酒酣耳热,歪歪倒倒。 东郡王次子萧必安听完他的控诉,一脸沉痛。 “老谢,我理解你!听说你那位未婚夫出生寒门,长相丑陋,胸无点墨,还是个病秧子……” 谢云逍长叹一口气,心中寂寥得很。 想他这么一丰神俊朗的人物英年早婚便罢了,还配了这么个人,就为了个离谱的娃娃亲,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感叹地拍了拍萧必安的肩膀,大着舌头道:“兄弟你理解我!” 萧必安却嘿嘿一笑,话锋一转: “但龙配龙,凤配凤,天生一对,兄弟劝你一句,忍耐吧!” 谢云逍没好气地踹他一脚。“去、去、去!兄弟苦着呢,你还好意思乐!” 他喝得多,现下动作迟缓,萧必安轻松一让就躲了过去。 说罢,谢云逍又愁眉苦脸地仰头灌了一盅酒,半晌,凄凉道: “想我十八一枝花的年纪,竟要讨个病秧子当老婆,哎!只怕不出一年就要当寡夫,人生呐……” “噗呲……” 包厢众人都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但还是憋不出笑。 谢云逍则是彻底喝大了,他连连给自己灌酒。 有人笑着去夺他手中的酒壶,被他一拳攘走。 他抱着酒壶,愁云惨淡,大声控诉: “笑笑笑,就知道笑,就看着老子变成残花败柳也不搭一把手!” 一旁九门提督家的公子管复整理下表情,干咳一声,凑过来问。 “谢兄身为平南王世子,为何有这样一桩婚事,王爷竟也同意?” 谢云逍一听管复提起他爹,他心中更是气闷。 他将手中酒壶重重往桌子上一扣,怒道: “谁知道我老爹他妈的是怎么想的?!” 他声音过大,一旁的萧必安掏了掏耳朵,又凑了过来笑嘻嘻道: “到底是你老爹,还是你老爹他妈?” “……” 谢云逍嫌弃地将他推走。 “去去去,萧二必,老子看见你就来气!” 管复见状,拉过谢云逍,悄声道: “既然上面走不通,谢兄何不想想下招?” 谢云逍愣了。“什么下招?” “你那位未婚夫从江宁上京,定是走的水路,入京都必会经过葫芦山,谢兄何不从他身上做做手脚?” “做什么手脚?” 管复凑到谢云逍耳边细说一通,谢云逍的眼神从迷茫变得雪亮。 “好主意!” 谢云逍猛地站起身,磕磕绊绊地夺门而去,平南王府的几位小厮忙跟了上去。 包厢内,萧必安笑着问管复:“你又出什么坏主意了?” 管复笑道:“不过让两个新人婚前碰个面而已。” 萧必安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一想到平日里自恋地没边的谢云逍被逼着娶个病秧子丑媳妇,他就忍不住乐。 此时,门外的小二突然敲门进来。 他目标明确地走到萧必安面前。 “萧二爷好” 萧必安笑眯眯道:“什么事?” “谢大爷刚走,他吩咐小的找萧二爷结账。” 萧必安脸上的笑容一僵。 日近西斜,胡芦山入京的官道上人迹渐少。 平南王府吴管事领头的接亲队伍正在道上赶路,意在日落之前进京休整。 行近葫芦口。 远远望见那里杵着七八个手持武器的蒙面人。 为首的人身材高大,脸蒙黑巾,但脚步不稳,似有醉态。 吴管事面露疑惑。 虽然对方的打扮似山匪,但哪都可能有山匪,唯独离皇城不足十里的胡芦山绝不可能有。 没有人会想不开会在这里打劫。 接亲队伍渐渐靠近这群蒙面人,但他们只静静地站着,也无甚动作。 吴管事放下心来,心道,八成是城中哪家不成器的纨绔子弟的古怪游戏。 于是,他一拉缰绳,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赶路。 蒙面的这群人正是谢云逍并几个小厮。 他们已在此处候了一段时间了。 眼见吴管事领着接亲队伍快要离开了,谢云逍仍迷迷瞪瞪。 小厮吴大着急地凑向谢云逍。 “世子爷,赶紧的,我爹他们都要走了!” 谢云逍的酒只醒了几分,他眯着眼睛,反应有些迟钝。 “嗯?这就来了??” 小马催促道: “是啊世子爷,您赶紧拦住他们,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啊!” 谢云逍迈开脚步边走边嘀咕。 “来这么快,不过你的词不好,太落伍了……” 说着,他晃着手中大刀,长臂一伸,拦住了吴管事的去路。 “站住!此山……此山前方三十米收费站,请下马缴费!” 众人:“……” 来人身高八尺,肩宽腿长,绕是脸遮得严严实实,吴管事也一眼认出他是谁。 吴管事扶额捂脸,心中感慨: 刚还猜测是哪家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没想到是自己家的。 他艰难道:“世子……” 谢云逍立即竖起浓眉打断: “别套近乎,小吴,上去把这个老头的马给缴了。” 吴大紧张地搓手,无奈地低声冲谢云逍道:“世子爷,那是我爹……” 谢云逍拍了吴大的脑袋一下。 “记住你现在是山匪!” 在谢云逍的压力下,小吴只好顶着吴管事犀利的眼光,卸了对方的马。 因为领头的吴管事被制住,谢云逍一行不足十个人轻松地逼停了数十人的接亲队伍。 后方江宁送亲的人,见队伍被手持武器的蒙面人给截了,面面相觑,惊慌失措起来。 谢云逍扛起长刀,懒洋洋、脚步不稳地走向装着他那位未婚夫的精致的红色软轿。 第2章 轿夫不等他逼近,撇下轿子就跑了。 谢云逍见众人都惧怕自己,心中快意,没几步他便踱到了轿前。 软轿旁的人四散逃了,只留了一个身量未足的书童。 这书童手持木棍,哆哆嗦嗦地与谢云逍对峙。 谢云逍饶有兴趣道: “小屁孩,你怎么不跑?” 那书童虽然难掩慌乱,但仍紧抿着嘴,不甘示弱地仰视谢云逍,他磕磕绊绊道: “我……我、我要保护你家公子!” 谢云逍乐了。 “谁家公子也用不着你个小屁孩保护,去一边去!” 说着,他长臂一捞轻松夺了对方蓄势待发的木棍。 小书童还要纠缠,谢云逍想把这碍事的小书童拨到一边,谁知小书童一弓身竟避开了,他死死抱住谢云逍的大腿不放,大喊道: “公子快走!!” 谢云逍怕伤到他,一时没挣脱开。 正是此时,刚刚一直没有动静的轿内,突然响起一个极为纯净清澈的声音。 “墨竹?” 这声音似一泓清泉,沁入谢云逍的心间,让他的酒都醒了几分。 谢云逍一呆。 心道,这病秧子倒有副好嗓子。 不过,声音再好听,长得不行也是万万配不上自己的。 接着,只见一双似藕如珠的纤纤玉手拨开了红色的轿帘。 那手指洁白修长,根根如同削尖的葱段。 谢云逍一愣。 心道,手也长得牛比。 眨眼间,轿子里便走下来一个眉目如画,肤色如雪,气质出尘,身姿单弱的白衣公子来。 这位公子蹙着眉头似乎刚刚睡醒。 他微微咳喘,点点泪光,美得像清晨的白雾一般,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散。 “啪嗒”一声,谢云逍手中的大刀落地。 他捂着悸动的胸口,长腿禁不住趔趄了下。 坏了,坏了,遇到crush了。 那白衣公子,瞥了眼周围,复又抬眼看向谢云逍。 与五迷三道的谢云逍不同,他皱着眉头,神情冷淡,眼神十分不善。 “墨竹,回来。” 小书童立即松开了谢云逍的腿,眼含泪花小跑着回到那白衣公子的身边。 “公子,你终于醒了。” 接着,那白衣公子将墨竹护在身后,只身上前,缓缓走到谢云逍身前直直地仰视他。 他的眼神太过明亮,压迫性极强,谢云逍有些受不住,他的头皮都感到有些微微发麻。 “天子脚下也有劫匪?”只听那白衣公子开口道。 谢云逍大着舌头回道:“那什么,我、我外地来的。” “竟真是劫匪吗?”这白衣公子似自言自语。 片刻后,他又上前一步逼近谢云逍,两人几乎呼吸相闻。 “钱全都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谢云逍脑中正被突然靠近的病美人搅成一团浆糊,他呆呆地接道: “什、什么?” 白衣公子突然笑了笑,笑容清绝又带着点狠厉。 谢云逍呼吸一滞。 只见白衣公子,薄唇微启,淡淡吐出三个字: “杀了我。” “……” 谢云逍被吓得后退了半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前方的小厮吴大见势不对,赶紧放开吴管事赶了过来。 他将谢云逍搀扶住。 “世……老大,你怎么了?” 谢云逍这半天功夫,酒醒了大半。 他干咳了几声。 “没事,没事,那什么啊,喝多了酒有些站不住。” 他推开吴大,站直身体,整了下发型,风度翩翩地向那白衣公子弯腰作揖。 “那什么,对不住了这位公子,在下不是来打劫的,恰恰相反……” 谢云逍反手伸向小厮吴大的胸前,一把将他原本准备在广聚轩结账的银票全掏了出来。 “咳咳,在下江湖人称‘及时雨’,最爱疏财送钱,今日有缘,拦住公子的轿子,实是想结交一番,送公子些银钱……” 说着,他大手一伸,将手中的银票奉上。 吴大:“……”刚刚明明不是这么演的。 但那白衣公子一点也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在他听到谢云逍否认了自己是劫匪,表情就已恢复了冷淡。 当下,听完谢云逍的一番话,他只鄙夷地看了一眼谢云逍,转身就回了软轿。 “竟然对世……老大无礼!” 吴大撸起袖子,心中不忿。谁知,谢云逍却一把拉住了他。 吴大疑惑地往后看去。 只见谢云逍耳朵通红,瓮声瓮气道: “无妨,本世子喜欢他这么看我。” 吴大:“???” 世子爷什么时候有这种爱好的。 这会功夫,恢复自由的吴管事已重新安排好轿夫。 他走到谢云逍身边,低声道: “世子爷,也尽兴了吧,小的要接着赶路了。” 说着他便吩咐手下,重新抬起软轿,继续行路起来。 谢云逍呆立片刻,突然追了上去,硬把银票塞到小书童墨竹的怀里。 墨竹推拒不过,只得收下。 “公子,怎么办,他非要给钱?” 贺寒舟的眼中闪过一抹戾气。“拿来给我。” 墨竹将那一叠银票从轿子的小窗处递了过去。 贺寒舟眼神冰冷。 “告诉前头,经过顺天府的时候停一下。” “是。” 临近子时,平南王府却还人影匆匆。 明日一早,平南王府世子爷就要大婚,新郎官却突然不见了。 平南王大怒,折腾了半宿,才在顺天府的监牢里找到自己的好大儿谢云逍。 只见谢云逍是一身酒气,灰头土脸,哪有平日里的半分神气。 到这会,平南王心中的怒火已经散了。 自己这个大儿子虽然一向不着调,但从来也没有什么大错。 但这次,居然是从牢狱里把他捞了出来。 看来,这桩婚事对这个他的打击确实很大。 他长叹口气,语重心长道: “你要是实在不满这桩婚事,为父也不勉强你,一年之后和离便是了。” 刚刚一脸颓废,垂首不语的谢云逍突然猛地抬头: “爹啊!千万别!赶紧替我梳妆打扮起来,我现在就要结婚!!!” 平南王:“……” 第2章 世子大婚,平南王府张灯结彩,大摆筵席。 镇国公、齐国公、东郡王、襄阳侯、九门提督以及各王孙公子等齐上门祝贺。 萧必安并管复等人坐在主桌旁的次桌。 不远处的谢云逍正春风得意、喜笑颜开地与人敬酒。 萧必安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啧啧了几声,冲管复道: “不对劲,不对劲,你说,就这么一天的功夫,谢大傻怎么就换了一副兴高采烈的嘴脸,你不是说,昨晚都闹到顺天府了吗?” 管复回道; “说起此事也是歪打正着,我听顺天府的人说,昨晚有人告发葫芦山有人聚众抢劫,还塞了几百两银票,顺天府的衙役许久没遇到这样的好事了,又有贼拿,还有钱赚,当下一窝蜂出府就将人拿下了。” 萧必安将手中折扇一合。 “不对啊,这京城里的衙役谁不认识谢大傻,谁会跟他过不去,再者说,谢大傻他那样一四肢发达的货竟也不反抗吗?” 管复叹了口气:“所以说是歪打正着,谢云逍特意蒙面了,顺天府的人认不出,而谢云逍见来了一帮官差,还以为是找他套近乎,哪能想到是来抓他的,自然没来得及反抗。” 萧必安嘿嘿一笑。 “没想到谢大傻也有今天,不知道是哪位义士做的好事。” “……” 正说着,谢云逍敬酒已敬到这一桌了。 “来来来,今天心情好,咱们兄弟好好喝一盅,不过先说好了,只这一盅,兄弟我还要留着力气入洞房呢,哈哈哈哈……” 众人都起哄起来。 萧必安摇摇扇子,拿着杯酒,走到谢云逍跟前与他勾肩搭背。 谢云逍知道他没什么好话,拿眼觑他。 果然萧必安阴阳怪气道: “哎呦呦,昨天我们谢大世子还恨嫁呢,怎么着,是吃了牢饭突然想开了?还是见着自己的丑媳妇,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谢云逍“哼”了一声:“别狗叫萧二必,你这就是单身狗赤裸裸的嫉妒,老子今天心情好不稀得搭理你。” 说罢,他不知想到什么,又甜蜜地笑了起来。 “老子就是看对眼了,怎么着?” 那笑容十分刺眼,让萧必安十分的牙酸。 “我会嫉妒你,不过讨个病秧子丑媳妇,我会嫉妒你??” 谢云逍得意地笑了笑。“哼哼哼,有你嫉妒的时候……” 第3章 说罢,不待萧必安回话,他转头便去往下一桌了。 萧必安被排揎了一通,气得指着谢云逍,冲管复道: “这家伙不过娶了个丑媳妇怎么还拽上了?不是,你们那顺天府的监牢是不是把人脑子关出问题了?” “只关了几个时辰,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效用。” “……” 婚房内,烛影幢幢。 贺寒舟连日奔波,今日又是从一大早就折腾起,早已体力不支。 他脸色苍白,歪靠在床柱上连连咳嗽,身体颤抖不已,但手中仍牢牢握着把尖利的匕首。 江宁那帮人早将他的东西搜了去,这是他去顺天府,特意找衙役要的一把。 父母皆逝,他一出生便无父母庇佑,身上却因父母背了个荒谬的娃娃亲。 江宁那群小人,见到平南王府聘礼的排场,都苍蝇似的上赶着去,从无一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委身于人。 纨绔子弟多重色相,妄他费劲心思,散播了貌丑病重无才的种种谣言,却于事无补,他终是被近身的嬷嬷一碗药迷倒,塞进了花轿。 想到这里,他咳嗦愈发剧烈,握着匕首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 屋外热闹的觥筹交错之声渐小,但久无人来。 他侧靠着床,支撑不住,竟渐渐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嘎吱”一声,有人进来了。 他一惊立即挣扎地要醒,但是神智却无法挣脱纷杂的梦境。 脚步声越来越近。 片刻后,他只感到头上的盖头慢慢滑落,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竭力地想要醒过来,身体微微震颤,手中的匕首也因此掉落出来。 他心中一慌。 只听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他身旁响起。 “嗯?” 他愈发想要醒过来,身体颤抖地更厉害。 突然,他感到一双干燥热烘烘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冰凉的手指。 贺寒舟一阵恶寒,心神激荡间终于挣脱了梦境。 他猛地一睁眼,正与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对。 只见眼前这人身穿红色喜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见他睁眼,似是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那什么,你掉东西了,我给你拿回来。” 一阵无言的沉默之后,贺寒舟又忍不住低头咳嗦了起来。 谢云逍下意识伸手,想给贺寒舟拍背顺顺气,却被他一个眼刀吓得缩回了手。 谢云逍挠了挠头,转而踱去桌子旁,倒了杯热茶递了过来。 贺寒舟也不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复又抬头直直地盯着谢云逍。 “为什么要将匕首还给我?” 烛光下的美人,肤白如玉,一点朱唇,姿色更是动人。 谢云逍被他直勾勾地看着,魂已飞出去了,根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啊?”他颇有些憨傻地回道。 贺寒舟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谢云逍的身子又麻了半边。 “为什么把匕首还我,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脸色微红。 心道,他这位媳妇长得美,脾气凶,老是喊打喊杀的,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猫似的,有点可爱…… 他干咳几声,才回道: “你为什么要杀我?”杀了我你不就守寡了…… 当然后半句话,他没有胆量说出来。 贺寒舟寒着脸,厉声道:“如果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就杀了你!” 说完,他又剧烈地咳嗦起来,咳嗦的声音沉闷地狠。 谢云逍看着不忍,想去帮忙,又被眼刀逼退。 他只好半蹲下来,凑过去殷勤道: “别着急,今晚我睡地上还不行吗?” 贺寒舟咳嗽渐小,但仍十分不满并防备地瞪着他。 谢云逍又道:“睡地上也不行啊,但我要是去门外睡,怕是对你的闺誉不好啊……” 贺寒舟本来咳嗦之势缓和不少,又被他一句“闺誉”刺激地又咳喘了起来。 “你……” 意识到自己失言,谢云逍连连告罪,贺寒舟还是咳喘连连,丝毫没有缓解。 最后他索性将热茶一把塞到贺寒舟的手中,“你别着急,别着急,都是我的不是,我这就走……” 说罢,他的双手举过头顶,缓缓往屋外退去,出屋后轻轻将门代上了。 片刻后,贺寒舟的咳嗦终于平息了下来。 手中描金的茶杯发出阵阵热意。 他低头闻了闻,确是好茶,可惜他自小脾胃虚寒,不宜饮茶。 屋外那人似已走远,他站起身到桌子旁,将那茶杯放好,又走到门边将门牢牢地反锁了。 此时,他才感到悬了许久的心微微放下。 片刻后,他褪下喜服侧躺在床上。 长长的青丝铺散在大红的喜床上,有几分艳丽,烛火映照下,他手中牢牢握着的匕首正闪着寒光。 他垂眸看向手中匕首。 心道,平南王世子似乎也不似传闻那般是个鲁莽急色、十足愚蠢的纨绔子弟。 谢云逍出门后,往右边没走几步,便是他原来住的云祥居。 他甫一进屋,便翻箱倒柜起来。 贴身小厮吴大,见厢房内咚咚作响,连忙跑来查看,却见房内像遭了贼般一片狼藉,而世子爷正闷着头在那翻东找西。 “我的爷啊,这会儿您不在婚房,到这来找什么啊?” 谢云逍当然不能透漏出他是刚刚从婚房里被赶出来的。 他百忙之中抬起头来。 “我那个婚契呢,怎么找不着了?” “世子爷怎么想起这个,那个不是早被您扔箱底去了。” 谢云逍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当时他乍一听自己要娶个病秧子丑媳妇非常抵触,随手搁在他放话本的大箱子里了。 循着记忆,他很快便从箱子里找到了那张婚契。 只见那婚契上面花团景簇,右下角还画了一对鸳鸯,十分生动好看,上书: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良缘永结 ……谨以白头之约 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订婚人谢云逍贺寒舟】 “贺寒舟?贺寒舟……寒舟、寒舟,好听好听……”谢云逍边傻笑着边念念有词。 只是不知怎的有些眼熟。 一旁的吴大还从未见过谢云逍如此模样,担忧道: “世子爷啊,您这是怎么了,大婚之夜不留宿便罢了,怎么自个一个人捧着个婚书蹲在这傻乐……” 谢云逍笑容一僵。 他自然不会说,他连他美貌世子妃的名字都没来得及问,就被赶出了婚房,现下只好通过这个法子知晓他媳妇的名字。 “本世子看你最近很闲啊,这样,本世子派你一个差事吧……” 吴大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一寻思,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世子爷一向对这桩婚事十分不满,自己还总提大婚的事…… “世子爷多虑了,小的最近还要忙于照料您的爱犬忠勇将军,怕是抽不开空,刚刚是小的多嘴了,小的这就掌嘴。” 说着,他雷声大雨点小地抽自己的嘴 “行了,行了,本世子还不知道你那张四处漏风的嘴。” 吴大停下手中的动作,谄媚地冲谢云逍笑。 “不过,我刚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确实需要人办。” 吴大立即凑上去。 “什么差事啊,世子爷?” 以他多年的经验,定是叫声凄惨的蛐蛐,吐鲁番斗鸡以及世子口中的什么“杀马特”发型的黑马等等跟畜生打交道的差事。 只见谢云逍摩挲着手中的婚书,严肃道: “帮我打听打听世子妃的爱好,速速报与本世子!” “啊???” 吴大震惊了,这是他伺候世子爷几年来领到的唯一一个跟人有关的差事。 “不是啊,世子爷,您不是不喜欢世子妃吗?打听这个做什么?” 谢云逍眉毛一竖,不满道: “哪来的谣言?!记住从今天起,世子妃就是本世子的心尖宠!” 吴大愣愣道:“那忠勇将军呢?” 谢云逍大怒。 “什么屁话,老子能跟狗过一辈子吗???” 吴大赶忙告罪。 “世子爷恕罪!小的这就去打听世子妃的喜好,小的这就去!” 说罢便屁滚尿流地跑了。 谢云逍余怒未消,看向手中婚书,心情才好了起来。 他踱向床边,枕着手臂靠在床上,又看了遍婚书,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他美貌媳妇的名字。 贺寒舟、贺寒舟…… 突然灵光一闪,一段记忆浮现在他的脑海。 【江宁文人贺寒舟,形貌昳丽,白衣胜雪,飘飘然神仙之概,圣德帝南巡欲幸之,贺寒舟不从,投水而死。】 第4章 谢云逍石化了。 两年了,因为日子太逍遥,他差点忘记他是穿书的了,刚刚那一段是他突然想起来的书中关于贺寒舟的内容。 第3章 两年前,谢云逍穿到这本名叫《大承状元郎》书里一与自己同名同姓的人物。 奇葩的是,他穿的既不是炮灰,也不是反派,只是一个与主线无关的背景板的人物。 全书对他的描述只有几个字:平南王与长公主之子。 当然,对此他非常之满意,有对好爹妈这辈子吃喝不愁。 他从此安安心心地当个二世祖,每日吃喝玩乐过活,快活至极,以至于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穿书的了。 但就在刚刚,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美貌媳妇居然是书里有名有姓的人物,还是个身世悲凉、命运凄惨的无辜炮灰。 原书里,贺寒舟很小时,父亲就战死沙场,母亲想不开也一起去了,只留下贺寒舟一人孤苦伶仃。 他自小被贺家人忽视受人苛待,幼时被堂弟在寒冬腊月里故意推入了水池,身体落下了大毛病。 坎坷如此,他还是没有颓废丧志,到底是聪慧过人,他乡学间名声渐甚,先生多赞其定能高中。 谁知科考前夕,贺家花了大银子买通官员,将贺寒舟的卷子安在了族长孙子也就是那位堂弟的头上,用的还是贺寒舟父母留下的钱财。 贺寒舟得知此信,心神俱裂,但一穷二白求告无门,他离开贺家后,因无门阀举荐无法再参加科举,但他心性坚韧,天资奇佳,很快在江南文坛有了些声望。 当时恰逢圣上南巡,贺寒舟机缘巧合下得了面圣的机会,他一心以为是个洗雪沉冤的机会,却不知自己只是喜好男色的皇帝的一个开胃菜而已…… 想到此处,谢云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不行,不行,可不能让事情如此发展。 以前单纯看小说,看到贺寒舟这个人物,他只是唏嘘一下炮灰角色实在无辜,甚至嫌弃作者在注水,但是现在贺寒舟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么一个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大美人,还已被自己娶过门的意中人,他断不能眼见贺寒舟落得个投水自尽的下场,还得帮自己的媳妇讨回公道才是! 谢云逍无心睡眠,奋笔疾书,开始默出穿的这本书的大概剧情,写到一半,他又愣住了。 不对啊,自己穿过来至今从没有干过一件正事,交的朋友也都是与自己一样的与书中主线没有交集的二世祖。怎么这剧情莫名其妙地就改了,自己竟然把书里有名的江宁大美人娶回家了? 不对不对,这其中必有什么缘故。 当下他再也坐不住,连夜去找了平南王。 时辰不早,平南王已上塌入睡,正是熟睡之时,只听门外“砰砰砰”直响。 “爹啊,开开门!爹啊!给儿开开门!” “臭小子,深更半夜的瞎叫唤什么!”平南王额角直跳。 “爹啊,儿子睡不着,找您谈谈心!” “新婚夜哪有出来找爹的?有什么话明日不能说吗!?” “不行啊,爹啊,儿子实在熬不住啊!!爹啊,开开恩吧!” “……” 平南王深吸口气,下床披了件外衣,猛地打开了门。 谢云逍正贴在门上,门一开,他差点摔个狗吃屎。 他连忙站好,冲平南王敬个礼,腆脸笑道: “老爹晚上好!” 平南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去屋内的椅子上坐了。 谢云逍回头将门关好,笑嘻嘻坐到了平南王下手的位置上。 “什么事?” 谢云逍赔笑道: “爹,儿子主要想知道,您为什么非得逼我履行这个娃娃亲不可,从前从没听你提起过,这是不是您这两年间突发的奇思妙想?” 平南王训斥道:“一天到晚没大没小嬉皮笑脸,给我坐直了!” 谢云逍赶忙直了直腰,又谄笑道:“爹啊,我的这桩婚事究竟是为何?您就告诉儿子吧!省的儿子晚上睡不着觉……” 平南王本来板着脸,听他反复问起此事,脸上微有波澜。 “为什么想知道?” 谢云逍点思索了会才道: “儿子是觉得有些事脱离了原有的轨道,想要弄清楚……” 平南王脸色一变,沉吟了片刻,叹道: “这两年你确实懂事不少,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是该说与你听。因前朝时,皇室子孙几乎被郑太后屠戮殆尽,当今圣上无子嗣,你是本朝唯一的公主所出,最近朝中有好事人屡次上奏让你继嗣皇储,前阵子,圣上借故召为父进宫,名为嘉赏实为敲打,伴君如伴虎,加上,你身上本有桩亲事,乃是为父南方平乱时的副将之子……” 谢云逍目瞪口呆地听完。 他说剧情怎么歪了,居然还有人能看上他,还推荐他当皇储! “不是,继嗣皇储?爹啊,您看我是这个材料吗?!谁这么好事?!” 平南王没好气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虽如此说,平南王对他这个儿子也算满意,两年前的谢云逍确实不是块材料,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但现在的谢云逍虽不着调,确实有扶上墙的才智,否则朝臣们也不会注意到他了。 谢云逍得到答案,揣着忐忑的心情回屋了。 他本以为今天用脑过度会失眠,结果一闭眼,立即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一大早,书童就在门外着急地敲门。 “世子爷,世子爷快醒醒,劳嬷嬷在您婚房那里闹开了!” 谢云逍被他吵醒。 “汤姆,出什么事了?劳嬷嬷怎么来了?” 书童心中一哽,无论听了多少次,他这个新名字还是让他接受无能,又是汤又是姆,像个老妈子的名字。 他曾小声地申诉过,结果谢云逍却说这个名字非常的时髦,是整个大瑜最时尚的名字,他虽不信,但世子爷满意,他也只好含泪接受。 汤姆深吸口气回道: “劳嬷嬷奉您母亲长公主的命令来婚房验红,似乎是世子妃锁着房门,也不回话,劳嬷嬷一向趾高气扬众人奉承惯了的,受到这等冷遇,当下便破口大骂起来……” 谢云逍有些头疼。 他这个公主娘自两年前他穿过来后,便把他赶出了公主府,好在他还有一个便宜爹。 他这次大婚,稍微打听些,便知道是娶得男妻,他这个公主娘居然让劳嬷嬷来验红,实在让人无语,他都能想象到贺寒舟听到嬷嬷的来意,气得倒仰,死不开门的情形了。 谢云逍鞋子差点穿反了,简单洗漱下就赶过去了。 果见劳嬷嬷叉腰站那输出: “谁家新妇不是晨昏定省侍奉公婆,更何况是咱们这种人家,这世子妃倒好,久睡不起,嬷嬷我敲门也不理,要知道,老奴可是奉了长公主的命来的!谁家不失礼数的野货,连公主的脸面都不顾!!” 谢云逍见状抹了把脸,堆着笑脸上前。 “误会了误会了,实不用嬷嬷跑这一趟的……” 劳嬷嬷见他来也不给好脸色。 “世子爷,您虽离了公主府,但毕竟是公主所出,该有的礼数也得有,奉公主的命,老奴该做的都得做,你瞧瞧这世子妃,就这么下公主的脸面!” 谢云逍忙道:“嬷嬷勿气,实在是误……” 劳嬷嬷眼珠提溜一转,像想起了什么,打断了他。 “世子爷怎么从那边屋里出来,莫不是新妇刁蛮,不服侍郎君,反将郎君赶了出去?老奴一看便知道是个野货,哪里来的贱蹄子……” 谢云逍一愣,忙拉住劳嬷嬷,板着脸道:“嬷嬷慎言!” 他身材高大,相貌硬挺,一严肃起来,劳嬷嬷看了也有些发憷。 只听谢云逍又道: “恐是长公主繁忙,忘记过问了,我娶得世子妃是男子,自然用不着嬷嬷亲自来一趟查房的……” 劳嬷嬷一愣:“世子爷竟娶一个男子??虽是民间也有男妻,但侯爵王府还从未……” 谢云逍打断她道:“以后就有了……” 劳嬷嬷嗫嚅几句不再说话。 “那今日就先请嬷嬷回去吧……” 劳嬷嬷却不肯。 “即使是男妻,老奴也需得查看一眼,给公主复命。” 谢云逍想想也有些道理。 自己与这公主娘久无联系,结婚这种大日子,对方循旧例确实应该来一趟做做样子。 但这可难住谢云逍了,他也没有把握能让贺寒舟打开房门。 谢云逍硬着头皮敲了敲门,叫了声“世子妃”,果然里面一点回音也没有。 只能另辟蹊径了,他干咳一声,转头冲劳嬷嬷道: “那什么,世子妃一向身子骨弱,这合该怨我,恐是昨晚操劳了,还未……” 果然,刚刚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贺寒舟一袭单衣瞪了他一眼,转身坐到了桌子旁,不发一言。 第5章 谢云逍悄悄笑了一下,回头请劳嬷嬷进房。 劳嬷嬷见贺寒舟只坐着,连眼神也不给她,重重“哼”了一声。 她仰着头,倨傲地走向床榻,竟真从枕头下翻出一个白巾。 贺寒舟眸光微微一变。 谢云逍目瞪口呆,看来准备婚房的人多少有点形式主义。 只见劳嬷嬷猛地一扯,白巾扯出来的同时,竟带出了一个锋利的匕首。 劳嬷嬷耷拉的老眼立即精光四射起来了。 “好啊,竟然在枕头下藏凶器,定是图谋不轨,世子爷不是我说……老奴得赶紧报告长公主!” 她边说便双眼放光地拾起那匕首,谁知谢云逍手脚更快。 只见谢云逍长臂一伸,先一步把那匕首拿到了手中,端详了会,突然笑道: “嬷嬷又误会了,这其实是我用来修指甲的,你看。” 说着,谢云逍将这匕首在手中转了转,努着嘴似模似样地搓起指甲来,搓完还伸出五指冲着日光,眯着眼睛仔细欣赏起来。 劳嬷嬷:“……” 无语了片刻后,劳嬷嬷打量起来神态自若的谢云逍和神色冰冷的贺寒舟,她跟随长公主多年,并不容易被糊弄过去。 “从前竟没看出来世子爷竟是个精致人。” 谢云逍扬起一个腻歪的笑脸。 “自我离了公主府以来也两年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本世子也不遑多让,嬷嬷以后多来走动走动,就能看到本世子我崭新又精致的面貌了……” 劳嬷嬷被他笑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从前长公主说世子性格大变,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子而是妖孽夺舍,她还不信,现下却有些相信了。 当下,她没再说什么,臭着脸离开了。 打发走了劳嬷嬷,谢云逍舒出一口气。 那边绷着一股劲的贺寒舟也再支撑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谢云逍见他一身单衣,连忙将衣架上的红色喜服披在他身上,却被贺寒舟嫌恶地拒绝了。 谢云逍察言观色:“不喜欢这件衣服吗,那换一件。” 说罢他在屋里头找了起来,却半点贺寒舟的行礼也找不见。 贺寒舟见状,突然笑了笑,那笑容五分凄绝五分自嘲,将谢云逍的心都笑的揪了起来。 “别找了,什么都没有的。” 谢云逍默然片刻。 心道,贺寒舟原是江宁贺家的旁支,虽是说是寒门那也是与王府相比,远不至于一点积蓄也无,听说新晋的探花郎也出自贺家,他在酒桌间没少听过这位探花郎容貌姣好一掷千金的故事 ,贺寒舟却一点随身的东西也无,恐怕这里面另有缘由,八成是被欺负了,得找个机会收拾收拾他们…… 谢云逍悄然将手中的喜服放回衣架上,叹道: “别忧心,也就我那位公主娘派来的人难缠些,在我这里你不用守规矩,没人会为难你的。” 贺寒舟复又咳嗽起来,半晌才道: “为何如此对我?” 谢云逍摸摸鼻子,心道,为什么如此对你,当然是因为老子看上你了。 但他刚刚应付完劳嬷嬷,智商目前依旧保持在线,只说道: “那什么,本世子一向是与人为善,乐善好施,你不用放在心上。” 贺寒舟神色冷淡地望着谢云逍,眉头微微皱起。 “乐善好施”的用词和这个做派他见过,与那日葫芦山劫道的土匪很像。 谢云逍瞧他皱眉以为他身体不适,心中思量着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现在日头尚早,你先歇着吧。” 说着,他将手中刚刚把玩的匕首放到桌上,便往门外走去。 谁知他刚要走到门口时,贺寒舟却在他身后突然道: “那日在葫芦山的劫匪是你?” “!!!” 谢云逍差点被门槛绊倒。 第4章 贺寒舟瞧谢云逍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到底有何目的?” 谢云逍转过身,表情有些窘迫地看向贺寒舟。 “我要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信吗?” 贺寒舟与谢云逍视线相对,若有所思。 他从小境遇坎坷,也有不少嘴上大仁大义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但那些人不过是图谋他的色相,他们怀着龌龊的心思接近他,他们的打量他的眼神十分下作。 但眼前这位平南王世子虽然举止有些怪异,但几次接触下来,他的眼神从没有让他有不适的感觉。 且对方明明数次有机会致自己于死地,却都以怪诞的方式轻轻放开,让他不解。难道…… “你喜欢我?” “……” 谢云逍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心道,他这个媳妇是个大美人就算了,居然还这么聪明,聪明地吓人。 谢云逍收拾了下乱七八糟的心情,摸了摸鼻子: “糟糕,被你发现了……” 贺寒舟蹙眉看向谢云逍。 因自小容貌出众,对他表明心迹的人很多,但他却不理解这种喜欢,也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浅薄。 他觉得,这些人都是一时被外表所迷罢了。 他一贯冷淡视之,很快这些据说非常喜欢他的人就会很快“清醒”过来,更有甚者还会反过来厌恶他,做出一副不屑与他为伍的姿态,斥责他假清高目中无人…… 所以,所谓喜欢,所谓情情爱爱不过是一时被感官蒙蔽罢了,贺寒舟从不相信感情。 贺寒舟的表情严肃久久不语,长长的睫羽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让人捉摸不透。 谢云逍的心情难免七上八下的。 “先说好,你发现归发现,可不能不允许我喜欢你啊……” “……” 贺寒舟顿有些啼笑皆非。 他的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那浅淡的笑影使贺寒舟白皙的脸蛋上微微显出一浅浅的梨涡。 谢云逍看得一呆,神智即时飘远了。 今天他能对我笑,明天就能心甘情愿做我老婆…… 他信心随着想象力膨胀起来,心中起了无限的亲近之心,周身泛起粉红泡泡。 他脑袋一热,忍耐不住地发问道: “我能叫你娘子吗?” 贺寒舟的脸立时一寒。 “在下一介草民,恐怕没有这个福气!” 说着,他转过身不再面对谢云逍,片刻后又重重地咳嗦起来。 谢云逍的恋爱脑袋被冰了冰,智商恢复上线。 他暗恼自己失言了,立即懊恼道: “是我唐突了,该打该打!你别介意,刚刚,你就当我在放屁吧!” 贺寒舟听他一王府侯爵家的世子居然坦然地说出这种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心情起伏之间,咳嗦得更厉害了。 谢云逍在一旁干着急。 “都怪我,都怪我,我给你去请大夫去!” 说着,他逃也似地出了院子,骑上那头杀马特发型的黑马,出府赶往京都医馆济世堂。 他刚出院子离开,一对长相相似的一男一女刚巧从围墙的阴暗处转过来。 这两位是平南王的远房表弟表妹谢玉郎与谢玉娘。 平南王南征出生入死挣出王爵,发达后也不忘家中老小,年逾四十,还未与几位兄弟分家,渐渐远房的有些亲族也搬来平南王府周边,清河老家反而人数渐少。 谢玉郎与谢玉娘走到云祥院外张望,院里空荡荡的。 因谢云逍不习惯人近身伺候,从院子里打发出去不少人,以至于现在他院子长呆的人只有小厮吴大和书童汤姆,恰巧此时二人都不在。导致久无人上前照应这兄妹两。 谢玉娘的眼睛微微红肿,“哥,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妹子,怕什么,谢云逍这次娶得是下不了蛋的男妻,你想,他们这种人家定要传宗接代的,以你的才貌,做不得正妻,做个侧室还不绰绰有余,到时候,一年半载生下男胎,这王府以后还不是你说了算……” 谢玉娘轻咬嘴唇,“可是,云逍并不喜欢我,上次他特说了,一直像对自己的亲姑母那般尊敬我这个堂姑姑……” 谢玉郎叹道:“傻妹妹,相信哥哥不?” 谢玉娘呆呆地点了点头。 “听说谢云逍娶得这位男妻相貌丑陋,怎比得上妹妹的姿貌,哥哥告诉你,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哪个男人不爱娇妻美妾,温香软玉,谢云逍只是没开窍,你使使手段,他必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所以,听哥哥的,与谢云逍那位男妻打好关系,这冰糖枇杷膏乃是京都上等货色,想他江宁小门户出生定然也能瞧得上,你多来这里走动走动与他多亲近亲近,自然可常常见到谢云逍,便可徐徐图之,明白吗?” 谢玉娘愣愣地点了点头。 二人边说边往里走去,正瞧见起身关门的贺寒舟。 第6章 只见他身如玉树,姿容胜雪,端地容貌倾城。 这兄妹二人长这么大,还未见识过如此绝色的人物。 谢玉娘捂住嘴惊讶道:“哥哥,他……” 谢玉郎比她更为震惊。 他没想到传闻中谢云逍那个长相丑陋的肺痨男妻竟是这般的神仙模样,他一时被贺寒舟的容貌慑住,根本没有听见谢玉娘在叫他。 谢玉娘面容有些许的扭曲,忍不住哭了起来。 谢玉郎终于回过神来,他强行安耐住情绪,哄道: “妹子,谢云逍身为世子爷,哪怕娶了个天仙,也得要为平南王府传宗接代,三妻四妾在王府是最正常不过了,况且一向没见他有喜欢男子的迹象,只怕娶了天仙回来,也是白白浪费……” 说着他的眼神晦暗起来。 贺寒舟咳嗦一阵,深觉体力不支,头昏眼花。 他正要关门,门外便远远走来一对面容十分清秀的年轻男女,二人似是双生子,五官有些趋同。 他见那女子竟啼哭起来,一时看住,便没有立刻将门关上。 片刻后,那二人径直向他走来。 那女子慌乱冲他行了个礼。 那男子彬彬有礼道: “世子妃安~” 贺寒舟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直接将门给关上。 他皱眉不语,神色冰冷。 那女子见贺寒舟态度冷淡,更加惊慌失措起来。 那男子则神态自若,他露出温和讨喜的笑容,但眼角上挑的弧度显出些精明和算计。 只听他道: “在下谢玉郎这是舍妹谢玉娘,叨扰世子妃了……听闻您患有咳疾,家妹前段时间正好也犯咳疾,家中还存了些上好的冰糖枇杷膏,特来孝敬世子妃,还望不要嫌弃则个……” 贺寒舟眉头皱得更深。 他冷声道:“你们认错人了。” 说着,便把门“啪”地关上了。 关门后,他只感到浑身无力,出了一身冷汗,情况大是不对,他强撑着往床榻那走去,快走到时,一阵天旋地转,竟慢慢失去意识……… 门外,那兄妹二人的面色十分难看。 谢玉郎咬了咬牙,半晌才道: “妹子,他如此做派,反而是好事。” “之前我听说新婚夜世子妃将世子爷赶了出来,原还不信,现在看来此言也非空穴来风,你想啊,谢云逍平南王府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哪会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只怕没几个月也就腻了……” 谢玉娘若有所思,在谢玉朗三言两语之间,她又觉得自己有希望起来。 谢玉郎又道:“只怕……” “只怕什么?” 谢玉郎面色阴寒起来。 “只怕,他对咱们这样的人不屑一顾,而对谢云逍等公爵勋贵却百般殷勤……” 谢玉娘娘呆呆地问道: “要是这样,可怎么办?” 谢玉郎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要是这样,老太太定不喜他的性子,咱们总会有机可乘……” 那边,谢云逍已在京都济世堂找了位书中有名的好大夫,正在回王府的路上。 李大夫崇拜冲妙真人张果老,爱骑驴。 今日他便骑着头黑驴子颠颠跟在骑黑马的谢云逍身旁。 李大夫瞅瞅谢云逍,试探道: “世子爷,您头皮屑问题不是见好了吗,老夫观您这气色就大安得很,为何又请老夫去府上诊治?” “府上另有人身体不适。” 李大夫捋捋胡须,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特意找自己,去王府谈几个时辰的小拇指指甲盖没有月牙是不是有病这种事情就好。 济世堂位于京都中心最热闹的街市,离王府并不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谢云逍便领着李大夫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 这时,谢玉郎两兄妹正从里面出来。 谢玉娘看到谢云逍眼神一亮,双颊飘红,羞答答给他行了个礼。 “请世子爷安~” 谢玉郎也恭敬行礼。 谢云逍回了个礼,面带疑惑。 “姑妈和叔父怎么来了?” 谢玉娘听他称呼自己姑妈,小脸一白。 谢玉郎却面色自若道: “世子爷客气,因小妹前阵子咳疾刚愈,家中还有些上好的冰糖枇杷膏,想着世子妃也有咳疾,为表心意,今日一早特来奉上,谁知……” 说着,他表情变得尴尬又受伤。 “谁知,世子爷竟将小妹与我赶了出来……” 他故意加重了“赶了出来”这几个字,就为试探试探谢云逍。 毕竟新婚之夜被人赶出来这等不光彩的事,哪个男人能够忍耐。 谢云逍愣了片刻。 谢玉郎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试图看出他的负面情绪。 只见谢云逍乐道:“哈哈,看来不止我的遭遇这么惨!” “……” “我还有事,不送叔叔并姑妈了。” 谢云逍说罢抬脚欲走,却被谢玉郎欠身拦住了。 “世子爷留步。” 谢云逍有些不耐烦看向他。 谢玉郎面上堆笑: “世子爷,可巧遇到您了,其他的便罢了,只是这冰糖枇杷膏难得,世子妃不愿收,还请世子爷代为收下,别白白浪费了在下与小妹的一番心意。”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又特意加重了“小妹”二字,语气有些暧昧。 谢玉娘在一旁羞红了脸,她低下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间或一眼瞟向谢云逍,眼波流转,无限娇羞。 谢云逍皱起眉头来。 “什么冰糖琵琶?” 谢玉郎连忙道:“是悬医阁上等的货,对咳疾十分有效!” “免了吧,悬医阁我看是比不上济世堂的,我自会为夫人用最好的药。” 说罢,谢云逍拱了拱手便往屋内走去。 他心道:开玩笑,老子现在是数一数二的富二代,我媳妇才用不着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他身后的济世堂李大夫摸着胡子眯眼笑了笑。 心道,这世子爷人虽不着调,品味倒是上佳。 除了那头鬃毛长歪了的黑马。 第5章 谢玉郎站在原地,面色极其难看。 谢玉娘则面色苍白,她死死揪着手中的丝帕,眼中满是浓浓的妒意。 半晌,谢玉郎咬牙道:“是哥哥失算了,想这谢云逍正在兴头上,日子还长,总有机会的……咱们先去老太太那头……” 谢玉娘不甘地点了点头,跟在谢玉郎身后走远了。 那头的谢云逍已在叩门。 “媳……贺公子?” 但房门紧闭,无人回应。 他心里犯嘀咕。 难道自己彻底将贺寒舟惹急了,他不愿意给自己开门? 他在门前来回踱步,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恰巧看到耳房那里探出一个小脑袋。 正是贺寒舟的那位小书童墨竹。 谢云逍正愁贺寒舟不开门,见到他心中一喜,招手叫他。 “你过来。” 小书童表情惊恐,脑袋一缩。 片刻后,又小心探出来半个脑袋张望,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偷窥谢云逍。 谢云逍:“……” 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谢云逍只好走了过去,小书童见他靠近作势要逃,谢云逍连忙道: “墨竹!” 墨竹像被点了穴般僵住。 他惊疑道:“……你认识我?” 谢云逍避重就轻道:“我当然认识你,我是你家公子的夫君,听他说起过你。” 墨竹似懂非懂,他抓了抓脑袋,怯怯问道: “我家公子呢?” “你家公子正在屋里头病着呢,我刚给他请了个大夫。” 墨竹高兴道:“你请了大夫?” 谢云逍颔首,并弯腰凑过去,将李大夫指给他看。 “瞧见没,那个老头就是京都最好的大夫。” 墨竹雀跃道:“真的吗?那你真好!” 谢云逍微微一笑,后又作出一张苦脸。 “但是,你家公子却锁着门不出来,你能帮我叫他出来不?” 墨竹用力点头。 说着,谢云逍领着墨竹来到房门前,换墨竹在门外连声呼唤。 可连唤多声,屋里还是没有反应。 墨竹无助又焦急地回头看向谢云逍。 “我家公子从不会不理我……” 谢云逍一愣,他立即让墨竹让到一边,“当!”地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果见贺寒舟一半身子伏在床上,已人事不知。 谢云逍赶忙进屋,双手将贺寒舟抱起。 贺寒舟腰肢纤细,体重很轻,谢云逍轻轻松松便将他环抱起来,轻松地让他的心尖都颤了一下。 他小心地将贺寒舟安置到床榻上。 “李大夫,快来瞧瞧!” 墨竹在一旁急地眼眶都红了。 第7章 李大夫忙进门,他将医箱放置在桌子上取出一干用具,专心替贺寒舟诊起脉来。 只见他抚须沉吟,连连叹气。 谢云逍地心被他叹得七上八下:“如何?” “不大好。” 李大夫又切了贺寒舟的另一只手号脉,又道; “世子爷,这位公子阴虚体寒,伤了根本,情况不大好,怕是自小落下的病根……” 墨竹在一旁擦着眼泪回道: “我记事起,公子身体就不好,咳疾是坏了好,好了坏,从没大安过……” 谢云逍知道一些:“只说如何医治就是。” 李大夫叹道:“久病伤阴,且这位公子气机淤滞,心志郁结,沉疴难治,想治好怕是难那,若能寻得天山雪莲徐徐温补,保持情志舒畅、不耗心神,倒有几分把握能治好。只是这天山雪莲世间罕有……” “雪莲我自会去寻,只是寻到了,李大夫只有几分把握能治好他?” 谢云逍记得,大内便存有一颗天山雪莲。 “老夫只有四分把握,但老夫有一师兄云虚子医术奇佳,但最爱云游四海,悬壶济世,一时之间寻不到人,若得他诊治,或可更有胜算……” 谢云逍若有所思。 他对书里的这位云虚子有些印象,济世堂为什么是最好的医馆,正是因云虚子的药方所致,且这位云虚子不但通医术,也通易经,擅长卜卦,算无遗策,在书中主角李承源危难时救过他…… 治好贺寒舟非一日之功,眼下先好好养着。 旁人或许不知道玄虚子的去处,他却知晓有几个玄虚子常去的地方,且等他慢慢寻访便是。 “为何他昏睡不醒?” 李大夫又细瞧了瞧谢云逍的面色,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额角还有虚汗。 “只怕是奔波劳累,耗费心神所致,还有,这位公子是不是长期未进食了?” 谢云逍一拍脑门。 忘了这事了。 “恐怕确实如此。” 李大夫责备道:“五谷杂粮乃养生之本,即使心情再差也不可不食,这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吗?况他本有沉疴,幸好来得及时……” 谢云逍连忙称是。 一盏茶的功夫,李大夫将药方开好,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谢云逍赶紧去叫人去煎药并送些清淡吃食来,亲自喂贺寒舟吃了些。 他瞧贺寒舟面色好了些,不再出冷汗,才出屋子随便捡了点东西用了。 他刚用完早膳,王府总管王管家便来了。 “世子爷早安,小的特地来知会一声,今日世子爷并世子妃应一起给王爷、老夫人敬早茶才是,世子爷可别忘了。” 谢云逍哪里记得这这茬。 “是我疏忽了,忘记说一声,世子妃病了,刚请过大夫诊治,现下正睡着呢,他是不能去了,光我一人去也没意思,况且我昨晚刚骚扰过我爹,他不想见我也不一定。” 王管事面露无奈。 谢云逍昨日深夜喊爹的事,他亲眼见的,且累的王爷今早上早朝都哈切连连,世子爷说王爷不想见他恐怕也确有其事。 “世子妃病着便罢了,小的这就去跟王爷回禀,只是……王爷那边倒没什么,只怕老太太不高兴……” 谢云逍一愣。 老太太确实是个问题。 这位老太太一个人把他爹拉扯大,性格十分得要命,别人在她面前错不得一点,平南王跟她比起来,都显得温柔得紧。 “一会我去给给老太太请安。” 王管事应声退下。 打发走了王管事,谢云逍估摸着谢云逍的喜好,派人采办了衣物等日常用品来。 片刻后,他又想起一事,托人去寻小厮吴大来。 吴大一大早便出门打听贺寒舟的喜好,但他满京都都打听不到贺家人的消息。 他一无所获,正气馁地往府里进,正巧被他爹吴管事瞧见。 吴管事训斥他一通,将江宁送亲人的情况都跟他说了。 原来江宁贺家除了一位年纪很小的书童外无一人愿意来送亲,他们送亲的队伍都是花钱雇来的,在葫芦山时就逃了个干净。 正说着,却听世子爷寻他,他连忙同吴管事告别,跑回了云祥院。 “世子爷,您找我?” 谢云逍点了点头。“世子妃的喜好打听地如何了?” 吴大赶忙将了解的事情一一禀报。 谢云逍眼不是眼鼻不是鼻:“擦,贺家人这么过分?!” 竟敢这么欺负我媳妇,送亲的人都雇来的,怪道在胡芦山时那群人跑那么快。 吴大连连附和。 谢云逍摸着下巴思索了会。 “这样,你带上王府的令牌,去江宁一趟,再多带几个人,去把世子妃在贺家一应东西都取来,若是他们支支吾吾有所藏私,你就说去报官,若是他们爽快应承,也要佯装去官府找个公正人,务必让他们多吐些东西来……” 吴大连连点头,佩服地看向谢云逍。 “世子爷,从前看不出来,您这般靠谱……” 谢云逍白了他一眼:“那是你眼瘸。” 吴大陪笑称是,心中却犯嘀咕。 世子爷的上任心尖宠忠勇将军,世子爷对它最是溺爱地很。 但世子爷却在外出遛忠勇将军时,常与人驻足聊天,逼得忠勇将军悲愤挣脱项圈,当了好几天的流浪狗,他去巷口劝了好几天,忠勇将军才愿意回家。 而世子爷压根就没注意到,忠勇将军丢了都没发现。 吴大一直以为谢云逍性子粗放不拘小节,谁知道也有这心思细腻、事无巨细的一面。 看来,得嘱咐嘱咐其他人,万不可得罪了世子妃才是。 谢云逍见他龇牙咧嘴地杵在那里不知道在脑补什么,没好气道: “别傻杵着了,去江宁走水路,一来一回差不多两天,快去快回!” 吴大忙领命。 院子里又只剩谢云逍一人,他忍不住踱回婚房,坐到床边端详起贺寒舟来。 他能好生看着自己这位大美人媳妇的时机不多,多看一眼,大美人就得生气、横眉冷对于他。 因此,他十分懂得珍惜地偷摸来瞧瞧。 只见贺寒舟玉面粉唇,轮廓清绝,乌发如漆,所见之处无不精致可人。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露出被子外的手更如白瓷一般。 可能是因为在沉睡,他比往日少了些锐利,多了些柔和,让谢云逍又生起了无限的攀附之心………… 他看着看着,口水差点流出来…… 此时的贺寒舟正陷在纷乱的梦境之中。 梦中的他又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 他全身冰凉,正站在他幼时落水的湖边。 他心中明明告诫自己不要靠近那个冰冻的湖面,腿却不受控制地往湖边走去。 他眼睁睁看着贺兰又面容扭曲地将自己推入了刺骨的湖水之中。 冰冷的湖水像刀子一样灌入他的口鼻之中,他又感受到了那种刻入灵魂深处的窒息感。 但痛苦到极致,他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他恍惚中觉得,若自己此时溺毙于这湖水之中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他索性不再挣扎,任意识深深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之中,突然有一双手将自己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片刻后,贺寒舟眉头微蹙醒转了过来。 那双手干燥温暖,有些熟悉…… 那双手应是谢云逍的手,谢云逍…… 谢云逍……或许,谢云逍大约真与他之前遇见的人不一样? 贺寒舟神智慢慢清明,正与床边的谢云逍四目相对。 只见谢云逍眼神猥琐,满脸色相,简直像一只留哈喇子的色狗。 贺寒舟:“……” 果然梦都是反的。 第6章 谢云逍见贺寒舟醒了,瞬息间换了一张板正的面孔,“贺公子,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端地一本正经。 贺寒舟轻飘飘地白他一眼,懒得看他,索性闭眼不语。 谢云逍干咳几声,抓耳挠腮起来。 坏了,又得罪到他了。 “那什么,刚刚谢玉郎兄妹二人没为难你吧?谢玉郎他是书中反派性格狡猾阴险……” 贺寒舟终于赏脸睁眼看他。 “书中反派?” 谢云逍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毕竟谁能相信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其实只是一篇无脑的升级爽文呢。 要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穿过来后的这个世界也只是一篇蹩脚的沙雕小说,他也会骂那个人是沙比的。 他觉得自己也是见了鬼了,经常在贺寒舟面前说些让人接受无能的大实话。 明明他自觉自己也是一个智慧与相貌并存的伟男子,怎么老在媳妇面前吃瘪,显不出自己深厚的个人魅力出来…… 第8章 谢云逍又干咳几声。 “那什么啊,书中反派……意思就是圣贤书里说的那种非常难养的小人,总之你要离他远一点。” 贺寒舟听他一本正经地提起圣贤书,嘲道: “原来世子爷也读圣贤书。” “说起这事还得怨我爹,他到现在都没放弃将我培养成一个文化人,逼我读书,我这么大个人了还每日去宗学里上学,虽说我去那都是挂羊头卖狗肉读话本打发时间,但宗学的老师傅念圣贤书,总有一两句要钻到我耳中,所以,总得来说我也算一个读书人。” 贺寒舟:“……”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谢云逍见贺寒舟对他无语了,转又想起来原来的话头。 “那什么,不说这个了,刚刚谢玉郎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他心里有点担心,毕竟贺寒舟刚见了这个书中的小反派就昏过去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贺寒舟看谢云逍表情讨好又担忧,一副生怕自己受了欺负的模样。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生起一股逆反心理。 他讽刺道:“他们没有为难我,是我为难的他们。” 谢云逍:“……” 不愧是他媳妇,够辣…… 正是此时,墨竹刚打了盆热水进来。 “公子,你醒了!” 他欢欢喜喜地从门外跑进来。 谢云逍突想起自己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再晚点,恐怕得摊上大事儿。 “不好!你们先聊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听到他的声音,贺寒舟一脸意外之色,他肃然道: “墨竹?你怎么还在这?” 谢云逍走后,屋内只剩贺寒舟、墨竹二人。 墨竹心虚道:“公子别赶我走,我只想与公子在一起。” 贺寒舟表情冷厉。 “我现在只是这王府里一个低贱的男妻,跟着我只会误了你……” 墨竹一个劲的摇头。 贺寒舟道;“扶我起来,我给周琣写封信,你去投奔他,好过与我终身困守在内宅之中。” 况且他残躯病体,还不一定能有多久好活。 墨竹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脸的执拗。 “公子,墨竹一直与公子相依为命,公子是墨竹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墨竹不会离开公子半步……” 贺寒舟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 “你还小,不懂得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你若跟了我,怕是要害了你。” “公子,墨竹觉得这里挺好,比江宁好,地方又大又精致好看,公子你的夫君世子爷还会专门为你请最好的大夫看病抓药……” 贺寒舟脸色一寒:“谁告诉你的这些话!” 墨竹怔住了。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看的。” 贺寒舟吃力地要起身。 墨竹赶忙去扶,贺寒舟却拒绝了,他自己坐起,严厉道: “侯门公府,表面看着花团锦簇,里子里有几个干净的,这平南王世子爷京外都有名的纨绔子弟,今日对我好些,不过是图一时新鲜,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暂时的东西……” ”不是的,公子,你的夫君说,一定会将你治好的!” 贺寒舟凝眉不语,片刻后冷声道: “你是信我的话,还是信他的话?” 一会的功夫,墨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他泣声道: “公子,墨竹想相信他的话……” 他想相信他的公子一定会被治好,他想相信受尽苦楚的公子有个好归宿,他想相信公子这样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贺寒舟愣住了,半晌叹息一声。 “罢了,也不急于一时,你先留下吧。” 墨竹立刻转悲为喜。“是!” 说着,他赶忙起身,将贺寒舟搀扶起来。 贺寒舟想起来什么,又叮嘱道:“以后,不要称呼什么……” 他难以启齿“夫君”二字,转而道:“只叫他世子爷就是。” 墨竹乖乖地点了点头。 “公子,这是你世子爷夫君给你准备的常服,料子摸着好舒服,墨竹给你套上!” “……” “只叫他世子爷就好,别称呼其他的。” “哦。” 那厢,谢云逍已快走到老太太住的宁寿堂。 还未进屋,在长廊上,远远地就听见里头的议论。 “老太太,哎,您说王爷非得做成这桩婚事,咱们王府的世子妃是个男子都不说了,这还病病歪歪的,一点也不礼敬长辈,一大早就有人看见世子妃给人甩脸子,那气色好着呢,竟推说病了不能给老太太请安,我们王府哪有这样的晚辈,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嘛……” 听起来像是大伯母徐氏的声音,几个伯母里就属她最爱嚼舌根。 “你听清了,确是世子爷说的,世子妃病了不用来了?”老太太语气含怒。 “是呢老太太,王管事回得很明白了。” 那大伯母又道:“老太太,听说世子妃长相美貌过人,世子爷喜欢不得了,一大早,还没来问过老太太安,就跑出去为世子妃请大夫去了。” “还有这回事?” “是廊子上三叔家的玉娘一大早刚巧碰见,刚与媳妇说的,错不了!” “玉娘,原来是那丫头,老身记得模样生的不错,性格也和顺……” “是呢,咱们世子爷要是娶了她,纵使家事差些,也比现在强十倍,起码能为谢家传宗接代不是……” 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 “其他不提,翡翠你去把世子爷给我叫来,老身要好好问他的话!” 翡翠刚出屋子,就见谢云逍从外头挤着一脸笑意进来了。 “刚要去找你,老太太正恼呢……” 谢云逍忙笑道:“承蒙姐姐提点……只是这老太太哪天有不恼的?” 翡翠嗔他一眼,低声道:“快些进去吧……”。 谢云逍深吸口气,暗暗在心里头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当孙子嘛,老子不怕。 他刚抬脚进屋,就听到里头一声厉喝: “给我跪下!” 其他女眷见谢云逍来了,老太太发火,都站起身先走了,只有徐氏留了下来。 谢云逍膝盖一软,反射性地就跪了。 擦,没想到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讲究人人平等的现代人,现在能跪得这么果断而丝滑,封建社会迫害人…… 平南王母亲郑氏一生刚烈,丈夫效命沙场早逝,儿子又军功卓著,是皇帝新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长公主虽与平南王成婚但另有公主府,所以这平南王的内事实是这位老太太在打理。 “跪都跪得心不在焉,世子爷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吗?!” 谢云逍抹了把脸,赶紧换了一个痛改前非的表情: “孙子错了!!” 老太太并不给好脸色,她厉声道: “错在哪了?” 谢云逍语速飞快,态度诚恳: “错在思想上肤浅,行动上懈怠,无论是当世子当儿子还是做孙子,都不称职,孙子今后一定深刻反省,引以为戒!努力向优秀同志学习先进经验,作父王的好儿子,做您的好孙子!!” “……” 老太太哽半天才问到: “……是问你具体哪里错了?” 谢云逍眼珠一转。 “孙子最近一向遵纪守法,经常找父王一对一谈心,思想上有一定升华,应当没犯什么大错。” 老太太眉毛一竖。 “那我倒要问问,世子爷今早忙些什么了?” 谢云逍心道,来了来了。 他回道:“去给世子妃找大夫看病。” 老太太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什么病这么凑巧?选了这个好日子病,是真有病,还是世子心志不坚受人驱使,与那世子妃一起糊弄我这个老太婆!我们谢家男儿哪个不是顶天立地,你父亲十三岁便上战场保家卫国,刀枪剑雨中走出来的,到你这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这便罢了,如今看,竟还是个受美色蒙蔽的混球,一点礼数都不识,你大伯母说,世子妃一大早精神好的很,都有余力冲人甩脸子,怎么到你口中就病的那么严重,连向老身请安的力气都没有,你这般蠢钝受人愚弄,将来这王府交到你手里,让我怎么放心?!” 这话说的更重了。 谢云逍赶忙道: “老祖宗误会!孙子此来也是特意说明此事,世子妃虽咳疾未愈身子骨弱,但一大早,世子妃他就想来给老祖宗请安的,谁知堂姑姑谢玉娘并叔叔谢玉郎突然来探望,世子妃强撑病体说了会子话,吹了好久的冷风,二人刚走后,世子妃就晕了过去,孙子这才着急忙慌出去请李大夫,刚抓了药在煎,世子妃到现在都没醒呢……” “哪里是有心不来给太太请安的,想是大伯母看错了?” 第9章 老太太皱眉道:“若果真如此,倒是老身错怪你了……” 她看向一旁的徐氏。“你不是说……” 徐氏脸色一变,她是收了谢玉娘些礼,才愿意听谢玉娘说这几句话。 这家里老太太做主的时候多,谢云逍虽是王爷独子,但并不讨老太太喜欢,老太太年事已高,有不少积蓄,老太太迟早要作古的,她打定主意想多分得一点遗产,所以一向爱说谢云逍的坏话。 但就这件事实情如何,她也不知,她与谢玉娘本也没什么交情,犯不着为这个面上得罪了谢云逍。 “老太太,媳妇也是听人说的,许是人看错了……” 老太太训斥她:”你也是,最爱捕风捉影,下次这些没影儿的话被带到我跟前来!” “媳妇错了……”徐氏嗫嚅着称是。 老太太又转头冲谢云逍道:“行了,这件事或是错怪你了。” “翡翠,拿盒百年的白参给世子带回去,给世子妃补养补养身子。” 谢云逍一本正经地致谢跪安,刚出屋子便撒丫子跑走了。 这踏马跟论文答辩似的,累死老子了。 第7章 接下来这两日倒平静。 贺寒舟成日里也不出去,待在屋子里养病。 谢云逍尚有婚假,不用去宗学,成日间也只在家里守着贺寒舟。 但也不十分守得住,一天大概能在那屋里合计待上半个时辰就要被撵出来。 当然贺寒舟也不会每次都直接撵他,只会用令人揪心的咳嗽变相地赶客。 今日一大早,谢云逍正要去瞧瞧贺寒舟,下人却送上来两封信。 一封是吴大寄来的,信中说他江宁此行收获颇丰,预计今日上午能赶回王府。 一封是萧必安的,信纸是恶心吧啦的粉红色,他在信中洋洋洒洒表达了数日未见谢云逍的思念之情,让他务必赏脸去广聚轩一叙衷肠,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带上贺寒舟,让大家伙好好见识见识世子妃的风采。 谢云逍当即表示“呵呵”。 开玩笑,我媳妇的风采,我自己每天都是限时观看,哪还会带出去与二货分享? 他提笔一挥,在那信纸后面写了大大的“滚”字,让小厮原路送回给萧必安。 谢云逍转而继续盯着吴大的信件,突然灵光一闪。 吴大就要回来了,得想办法把媳妇从房里骗出去,好布置布置。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前任“心尖宠”忠勇将军,一只颇有颜值与心眼的大型黑色短毛犬科动物,而他向墨竹打听过,贺寒舟比起人,对小动物更加亲切热情与心软…… 那厢偏房里的忠勇将军已独守空房多日。 今日,自己那个数日不见基本恩断义绝的主人突然来看自己。 它一片忠诚爱主之心已被残酷的现实磋磨掉了,它冷眼看着它的主人脸上堆笑招手叫他,但它一脸麻木,不为所动。 直到他主人从身后掏出一个鲜香四溢的鸡腿…… 它眼神有些许动摇但仍然总体坚韧。 接着,它的主人又掏出来第二根,它喉头微微一动,口中开始分泌液体,但仍坚持淡然处之。 然后第三根、第四根也来了…… 慢慢的,周围一切在它眼中都化为泡影,只有鸡腿越来越大…… 可恶,不是忠勇将军没有气节,实在是他给得太多了! 谢云逍提了整整十根大鸡腿,终于将忠勇将军收买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贺寒舟的房门前,轻轻扣了扣,然后自己闪身跑到一边躲了起来。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墨竹走了出来。 “咦?大狗子?公子,你来看,有只大黑狗来敲门了!” 没一会,身穿浅蓝色长袍的贺寒舟走了出来。 他今日气色看着好了些,更显兰姿仙貌。 忠勇将军体大色黑,一般人都要怵他,贺寒舟却不害怕。 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忠勇将军的狗头,忠勇将军舒服地眯了眯眼。 这只狗通身黑色,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绸缎般的光泽,煞是好看。 贺寒舟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忠勇将军“汪汪”了两声,张开嘴,吐出舌头舔了舔贺寒舟的手,表情十分讨好。 贺寒舟温和地笑了笑。 谢云逍在一边差点目眦尽裂。 呔!好一只舔狗! 我媳妇的手我都没有福气摸,这只舔狗上来就舔,气煞人也! 只见忠勇将军欢快地摇着尾巴,然后将谢云逍放在不远处的狗项圈叼了过来。 他用鼻子拱着项圈,自己给自己套上了,然后又将项圈另一头的绳子叼起来,跑到贺寒舟的身前,殷勤地摇尾巴。 墨竹捂嘴道:“天哪,公子,这大狗好聪明,它是邀你拿绳子吗?” 贺寒舟也有点惊讶,他试探着握住了狗绳,那大狗果然兴奋地连叫了两声。 之后,它便引着贺寒舟往院子外走去,没走几步还停下来回头看贺寒舟,生怕他没跟上。 贺寒舟被它领着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面露迟疑。 “你想带我去哪里?” 忠勇将军“汪汪汪”了好几声似在回应他,但贺寒舟肯定是听不懂的。 这时,谢云逍适时出现,他今日一身云纹黑衫衬得他丰神俊朗人模狗样,一看便是精心拾掇了。 他冲贺寒舟解释道:“它想你出府遛它。” 忠勇将军快活地“汪汪”了两声,仿佛对谢云逍的翻译很是满意。 忠勇将军发挥正常,而谢云逍的出现则填补了大承宠物狗界市场没有翻译的空白。 贺寒舟见到谢云逍意外之余,面色迅速冷淡下来,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它是你养的狗?” 谢云逍殷勤地点了点头。 贺寒舟暗嘲自己多此一问,这狗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不是谢云逍的狗,能是谁的狗? 他将狗绳递给谢云逍,谁知大黑狗却不满地“呜呜呜”起来,似乎不想换人牵它。 贺寒舟看了看忠勇将军,突然对谢云逍说; “你把他养的很好,它很聪明。” 谢云逍一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他媳妇的称赞。 他忍不住咧嘴乐开了,又装模做样地捂嘴干咳了几声: “不值什么,也就随便养了养。” 说着,他蹲下来招手叫忠勇将军,想显示一波与狗的交情,博贺寒舟的好感。 谁知,忠勇将军却将狗头一扭,对谢云逍嗤之以狗鼻。 放佛在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谢云逍:“……” 大丈夫不跟一条狗计较。 贺寒舟失笑道:“它真的很聪明。” 谢云逍有点丢了面子,他摸了摸鼻子,尴尬道: “那什么啊,这狗子记仇得很,我从前得罪过它,我看它倒喜欢你喜欢得紧,不如劳烦贺公子带它出去遛遛,也让我解脱解脱?” 贺寒舟有些犹豫。 这几日,虽不是他本意,但他与墨竹多受谢云逍的照顾,不论谢云逍的目的是什么,自己终归欠他的。 且这大黑狗又眼神渴盼地看着自己…… 但他自小有咳疾,一向不宜去人多的地方。 谢云逍似是看出他的顾忌,又道: “我通晓一条小道,平日没什么人走,我领你去。” 墨竹在一旁迫不及待道:“公子,墨竹好多天呆在屋子里憋屈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在二人一狗的攻势下,贺寒舟终于同意了。 白云蓝天,周围空气清新,绿意盎然。 墨竹走在前头,正在扑不知哪里飞过来的白蝴蝶。 贺寒舟牵着忠勇将军走在后头。 谢云逍稍落后于贺寒舟,他双手枕在脑后,嘴中叼着一根草。 美人在侧,他心情美得很。 贺寒舟受到周围景色感染,心境开阔些,他主动问谢云逍道: “它叫什么名字?” 谢云逍一愣,心道,我的美貌媳妇到现在都没问我叫什么名字,倒对狗的名字这么上心。 两相比较下,他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贺寒舟见他表情晴转多云,刚起的兴致也下来了。 “不想说便罢。” 谢云逍回过神来,有些哀怨道:“不是不想说,只是,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叫什么?” 贺寒舟愣住了。 他突然有一种谢云逍与狗争宠的荒唐的感觉。 谢云逍是本朝唯一异姓王与长公主的独子,他的名字贺寒舟早有耳闻。 不过,他不想与谢云逍有过深的牵扯,平日里最多称呼谢云逍为世子爷,远远不到直呼其名的地步。 谢云逍紧张地瞅他。“你知道我的名字?” 贺寒舟沉默了。 此时,忠勇将军正要到达一颗大树,它突然停了下来。 第10章 谢云逍脸色一变,从贺寒舟手中抢过了绳子。 “接下来还是让我来牵吧!” 忠勇将军一向有些特立独行,撒尿的姿势走得是杂技路线,别的狗抬一只后腿就可,他非得将两只腿都高高抬起…… 一想到大美人牵着的狗,倒立着撒尿,他心里就承受不住。 不行,这太毁大美人了…… 谢云逍尴尬地挡住了贺寒舟的视线,“别看别看,不雅得很。” 谢云逍不想遛它的原因也有部分是因为这个,他好歹也是平南王世子,养的狗子过于奔放,实在有损于他的形象。 贺寒舟则有些不明所以。 墨竹却在一旁连连惊叹: “哇!!公子,你看!大黑狗倒立着撒尿!哇好厉害!它不怕滋自己一嘴吗?” 谢云逍:“……” 谢谢,太有画面感了。 贺寒舟看着他们,突然轻笑出声。 谢云逍一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贺寒舟完完整整的笑容,似春风拂面,如盛夏芙蓉,沁人心脾。 谢云逍正是沉醉之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是谁家的狗?了不起!十分了不起!尿得真远!” 忠勇将军有迷失在这夸奖之中的迹象,他又倒立着往前竖着走了好几步,引来一阵惊叹。 谢云逍额角一跳。 片刻后,萧必安领头的一群老熟人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萧必安看着谢云逍手中的狗绳,顿悟了。 “哈哈哈哈,谢大傻原来是你!我就说这狗不一般,他主人定更不得了,原来是你养的狗,这下对上了,合理合理,十分合理!” 谢云逍脸色一黑。 他想骂几句萧二必,又怕在贺寒舟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憋了半天,他转身,狗腿地冲贺寒舟道:“这群人脑子有毛病,我们回去吧。” 这会功夫,吴大那边应该也布置地差不多了。 但萧必安哪能让他如愿。 “别走啊,谢大世子,怎么见到我们这群老朋友就跑,果然有了家室就这般喜新厌旧吗,成天就知道守着你的云祥院……” 萧必安边说边去拦,谢云逍被他拉住了,使他看见了谢云逍身后的贺寒舟。 美人如斯,灼灼其华。 萧必安当下立即卡壳了,原来的损言损语也说不下去了。 “这……” 谢云逍立即横眉冷对,他赶忙挡住了萧必安他们的视线,并动手轰赶。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东张西望的!” 萧必安回过神来。 “好你个谢大傻!我说这阵子见不着你,原来偷偷摸摸在家藏了个大美人!也不给兄弟们介绍介绍!” 他身后的众人也都起哄起来。 谢云逍臭着张脸。 片刻后,他灵光一闪,阴险一笑,突然指向右边那条道。 ”艾?萧二必,你大哥怎么从那边来了?” 萧必安条件反射,悚然一惊,他连忙将手中折扇遮住脸,逃也似的跑了。 他一边逃跑不忘一边喊到: ”谢大傻你给我等着,我改天再来!” 本来也是萧必安出的主意,要一起来王府突击谢云逍。 他这一走,余下的人群龙无首,便渐渐散了。 谢云逍松了一口气,一回头,见贺寒舟眼中带笑地看着自己。 第8章 贺寒舟自小身体不好,朋友也不多,因此少有出门游玩的经历。 仅有的几次与同窗一同踏青的经历,都给他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他刚刚看着谢云逍他们,突然又想起他与周琣等好友同游石塘竹海的日子。 那时,会试刚刚结束,他自认为答得非常好定能搏一个好名次,之后,他便能离开贺家自力更生。 那时,他对未来有美好的憧憬,受周琣的邀约,与三两好友同游,甚是舒怀。 但一个月后放榜,他居然落榜了,而素日远不如他的贺兰却排名前列……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正是深受打击之时,平南王府的聘礼又被抬进了贺家…… 贺寒舟的面色渐渐暗淡下来。 谢云逍却还沉浸在贺寒舟浅淡清丽的笑容里,“你笑起来真好看……” 贺寒舟眼中闪过浓重的阴霾。 是了,他现在只是一个以色事人的男妻而已…… 他冷声道:“世子爷谬赞!恕不奉陪!” 说罢,他扭头便往回走,衣摆在空中划出冷硬的弧度。 “艾?媳……贺公子?别走呀,等等我!”谢云逍后知后觉。 完了,又说错话了,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会自己又把他给得罪了。 他赶紧将狗绳扔给墨竹,自己往贺寒舟的方向追了上去。 “你好看是事实,怎么我夸一句,你倒生起气来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贺寒舟目视前方,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谢云逍长腿一跨,走到贺寒舟身前。 他双手合十,一脸痛改前非。 “我错了!我不该夸你好看!我下次再也不说了,最多只在心里说两句,好不好?” 他谄媚地冲贺寒舟笑,没注意脚下,差点摔个狗啃泥。 贺寒舟有些哭笑不得,刚刚胸中憋闷的那股气也散了。 此刻,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楞楞地摸了摸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在拿谢云逍在撒气,而谢云逍一直在哄自己,竟然还成功了。 他长成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自己的负面情绪被另个人轻轻托住,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坏,但他没来由地生了一股不安。 自己似乎不知不觉之间与谢云逍的距离太近了些…… 想到此处,贺寒舟抬头认真地看向谢云逍。 只见他五官英挺,举止舒阔,虽在他面前总是做小伏低、毛手毛脚却不惹人讨厌,反而容易让人对他产生信任和依赖…… 谢云逍见他盯着自己,立即干咳一声,假装不经意地理了理发型,但贺寒舟只盯着他也不说话,谢云逍又收回手,忐忑起来。 片刻后,只听贺寒舟平静地说道:“刚刚是在下僭越了,世子爷勿怪。” 说罢,他认真地冲谢云逍行了礼,便又提步往回走。 但他这回走得很平缓,也不再回避谢云逍。 谢云逍一呆,跟了几步,又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怪道,怎么他媳妇现在不生气了,还对他十分客气,但他心里比刚刚还要难受? 眼见贺寒舟将要消失在拐角处,谢云逍回过神来,他赶忙追了上去,好在他脚步大,没一会便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云祥院。 只见之前还大而空旷的院子此刻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有奇形怪状的假山、造型夸张的盆栽、硕大的凉亭竟然还有立在平地上的汉白玉的拱桥…… 谢云逍眼角直抽,审美观遭到了很大的冲击。 “吴大!!!” 吴大正忙得满头是汗,听到谢云逍叫他,他笑吟吟地跑过来。 “请世子爷世子妃的安,世子爷您回来啦,刚想着人通知您!” 他一脸的骄傲地又道: “世子爷,您看!这都是我从江宁带回来的,不光这里屋里头还有,库房里还有呢,包管让您满意!” 谢云逍按着直跳的额角,小心去瞅身旁的贺寒舟。 果然他也一脸的震惊。 贺寒舟喃喃道:“这……” 吴大赶忙凑到贺寒舟的身边,狗腿道: “回世子妃的话,都是从江宁贺家大院带回来的,小的按世子爷的吩咐,将您在贺家用过的一切物什全搬了过来,足足装了十几船呢!” 贺寒舟艰难道:“……大可不必。” 这个搬法,贺家得空了一半。 谢云逍忍不住斥道:“你给我住嘴!我是让你回去取些世子妃的物件,不是让你去打劫!” 吴大缩了缩脑袋,解释道: “世子爷误会了,这些确实都是世子妃的东西,一开始贺家遮遮掩掩,我按照您的主意,说要去报官,贺家人一下子全慌了,原来世子妃的双亲曾留下来一大笔遗产,都被贺家人挪用了,他们畏惧王府的威势,多方变卖,才凑够了这些东西,世子妃您看这是您父亲的财产清单并母亲的嫁妆单子还有几封书信……” 说着,他将手中长长一段的纸单递到贺寒舟的手中。 谢云逍愣住了,没想到吴大这一次去,狐假虎威连蒙带打,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逼贺家将贺寒舟父母的财产吐了出来。 这笔钱要是他记得没错,应该是被挪去贿赂考官,将贺寒舟的春闱的名次给顶替了,看样子他还不知道这个情况,贺寒舟的身体刚好些,若是自己贸然告诉他怕是对他养病不利…… 第11章 贺寒舟则面色苍白,满脸的错愕之色。 他从不知道他的父母还给他留了这么一大笔钱财。 他自幼寄养在堂弟贺兰家,从小便受冷言冷语,贺兰总嘲他白吃白喝,是个没爹没娘也没用的废物。 那时他还太小,竟从心里也认同他的话,因此即使受到到苛待,也并不怎么反抗,反而默默忍耐。 他心中反复想的是,他只是一个靠施舍长大的孤儿,别人再怎么对待他都是应该的,因为世上应该待他好的人已经不在了…… 但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的父母给他留的遗产甚至能装满半个贺家…… 他双手颤抖地展开他父母的几封书信,其中一封是他母亲去世前留给他的,只见上面写道: 【寒舟吾儿,弹指间自汝父去南疆已半年有余。闻南疆战事甚险,枕骸遍野,吾夙夜难安,今决心南下寻汝父,若汝父即去恐娘勿宁独活。娘无舍子之心,自诞下吾儿,待如珍宝。今当离别,泪水涕零。娘于世间唯深忧吾儿,恐贺氏苛待于你,今后若有变故可去京中寻外祖梁从俭,但愿吾儿一生顺遂平安康健……】 书信中包有一枚玉佩,玉佩上刻有“梁”字 他捧着信件的手颤抖起来,他后退半步,心情起伏过大,复又猛烈地咳嗦起来。 谢云逍忙扶着他进屋。 屋里也多了不少东西,有紫檀雕刻的精美的屏风,镶嵌五色琉璃的赤金香炉以及各色书桌茶几等等不一而足。 但好在大的物件,吴大搬不进来,以致于屋里的陈设格局没变,只是多了不少点缀的装饰,倒不难看。 贺寒舟被谢云逍扶到其中一宽大的楠木椅上坐好。 他的手中紧紧地抓着那串长长的财产清单,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谢云逍想哄他开心,故意道: “多亏了你,我这云祥院的身价一下子就上来了。” 贺寒舟抬眼看向他,目光沉沉。 若没有谢云逍,他只怕要一辈子蒙在鼓里,只以为自己是一个没人要的弃儿。 他半晌突然道:“你为什么娶我?” 谢云逍一呆,心道,怎么又问我这个问题,他摸摸鼻子,干咳一声。 “因为我看上你了。” 贺寒舟被他说得一愣,他有些别扭地说道: “我不是问这个,是不是王爷让你娶我的?” 当时葫芦山与谢云逍初遇,他的模样不像是要做成这门婚事,倒像是要搅黄这门婚事,只不过看到自己后……想法改变了而已。 贺寒舟能猜到这里,谢云逍并不意外,他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感谢我老爹,以前错怪他了。” 贺寒舟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直问道: “王爷为什么要你娶我?” 谢云逍咧嘴坏坏地笑了一下。 “因为我被人看上了。” 贺寒舟:“……” 他的表情太过无语,谢云逍笑了半天,受了贺寒舟一记白眼后,复又老实地解释道: “是朝中有些老眼昏花的朝臣看上了我,上奏提议我当什么劳什子皇储,结果惹得皇帝老儿忌惮,皇帝将我爹提溜了过去敲打一通,他才下定决心要做成这个娃娃亲,让我娶个注定没有子嗣也没有家族助力的男妻,当做挡箭牌,打消皇帝的忌惮,就这么无聊的原因。” 贺寒舟自嘲地笑了笑。 像他这样无权无势的人,命运可能因上面某位官员无聊的想法就改变了,只能身不由己地被圈在笼中,当深宅大院的一只病鸟。 但是刚刚在看到父母留下的东西后,他突然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力量来,他想去抗争去改变,他不甘心病死在某个深宅大院的内宅中,一辈子期期艾艾,自怨自艾…… 不过,看上谢云逍的朝臣也许不是老眼昏花也不一定,反正他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也许可以搏一搏也说不定…… 他忽而抬首冲谢云逍一笑。 “也就是说,如果皇帝忌惮的问题不存在了,这个挡箭牌就不需要了,那我就不用困在这王府内宅与你再做夫妻了?” 谢云逍被他的笑容闪花了眼,半晌才琢磨过来他的意思,他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你别有这个想法啊!!理性上确是这个理,但感情上那是大可不必啊!” 贺寒舟:“……”‘ 说的好像他们很有感情似的,明明认识还不足五日。 谢云逍又讨好地冲贺寒舟笑。 “咱俩既然有这个姻缘,那就要珍惜,别动不动就想着散伙嘛,你瞧瞧我这也是一个英俊不凡好小伙,咱俩相处地也挺好,给我一个机会嘛,别老想与我一拍两散~” 贺寒舟失笑道:“即使相处得好,也不一定要假作夫妻。” 他瞧着谢云逍一脸的大受打击,复又补充道:“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谢云逍更崩溃了。 他的狐朋狗友太多,满城的二世祖没有几个他没有拜过把子称过兄弟的,实在不用贺寒舟委屈自己和他做朋友! 他十足痛苦道:“哪有这样的事?!我把你当媳妇,你却把我当兄弟?!” 贺寒舟:“……” 第9章 殿试刚过,探花郎贺兰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昨日一早,突然江宁老家来了一封急信。 当时他正与同科好友觥筹交错无暇顾及,等他午时回家,一打开,顿时大吃一惊。 平南王府竟派人去江宁取回了贺寒舟父母的东西,贺家大院损失惨重,变卖了不少产业才填上了窟窿,接下来怕是没有多少银两供他在京城的花销了…… “蠢货!!” 贺兰脸色骤变,愤怒地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贺家老宅的人都是些蠢货! 现在的重点是没有银两的事情吗? 即使再缺钱等他有上了任经营几年官身,还怕没有银钱吗? 现在的问题是,贺寒舟居然没有死?? 他居然还活着?! 他居然可以活着??!! 他从小便对样样比自己强的贺寒舟看不顺眼,他自诩非常了解贺寒舟。 以贺寒舟那样眼高于顶的清高性子怎么可能能忍受雌伏于人? 他料定了,贺寒舟一旦嫁入王府,以他那具破身子,碰到那以急色愚蠢出名的纨绔平南王世子,一定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早死早超生的结局。 因此,他心安理得地顶了贺寒舟的春闱名次,并不十分忌惮他,毕竟谁也不会重视一个将死之人…… 可今天却有人却告诉他,贺寒舟不但好好活着,还傍上了平南王世子哄着他去贺家大肆搜刮。 若他科举舞弊的事情被揭发,那他乃至整个贺家恐怕都得…… 好一个贺寒舟,竟小瞧了他,从前竟没有看出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咬牙提笔给江宁写了封回信,片刻后又行色匆匆、漏液出门去了。 平南王府云祥院,谢云逍正在努力打消贺寒舟对他的兄弟之情,但收效甚微。 半晌,墨竹遛完狗回来,还顺带带回了一个形容憔悴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低声下气地冲他俩行礼。 “见过世子,世子妃!” 贺寒舟一见她,脸色登时一寒。 他看着对方的目光里夹杂了愤怒失望还有悲伤。 那老婆婆似是不敢与他对视。 她低着头,衣衫褴褛,形容可怜。 谢云逍悄悄问墨竹这位是谁。 墨竹谢云逍耳边低声说道: “这是在贺家时,照顾公子起居的王婆子。” 谢云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怎么这位老妈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跟在吴大身后来了…… 片刻后,只听贺寒舟冰冷地说道: ”墨竹,送客!” 整个贺府,除了墨竹,他也就对眼前这位王妈信任几分,但她却因几百两银子就出卖了自己,她明知自己去了平南王府九死一生…… 墨竹一呆,当时,王婆子给贺寒舟下药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公子……”。 但贺寒舟态度十分坚决,墨竹只好听吩咐去带王婆子下去。 王婆子却一把推开他。 “公子,老奴错了,您一走贺家便将我赶走了,老奴多年积蓄给了儿子,但儿子不孝竟也将我赶了出来,老奴实在无处可去了,求公子给老奴一个栖身之所,给老奴一个机会赎罪吧,就看在老奴从小照顾您的情分上……” 她声泪俱下,说着,还想扑过去抱住贺寒舟的腿,却被谢云逍挡住了。 王婆子一对上谢云逍立即偃旗息鼓,她缩回地上,表情哀戚。 若不是他儿子孙子的命都在别人手中握着,她也不想上京来自取其辱。 一想到自己的孙儿藕节似的小脖子被人掐在手中,她心都要碎掉了…… 想到此处,她突然一横心,猛地往地上磕起头来,没一会便磕出血来…… 第12章 “世子爷、世子妃开恩!世子妃开恩!……” 没一会,地砖上已经一片血色。 贺寒舟眉头拧得很深。 “别磕了。” 王妈充耳不闻,仍然将头磕得砰砰直响。 贺寒舟转开了脸,脸色很差。 谢云逍连忙道: “别磕了,墨竹你领她去找吴大,给她安排个差事,再找个大夫看看。” 墨竹立时一喜,但马上又犹豫了。 他看向贺寒舟,希望贺寒舟能说句同意的话,但贺寒舟只垂眸不语。 谢云逍有些好笑道:“下去吧,这是你家公子的意思。” 墨竹表情瞬间开怀:“好的,墨竹这就去!” 王妈喜极而泣。 “老奴谢谢世子、世子妃再造之恩!!” 墨竹高兴地领着王妈妈下去了。 他走到门外,突然有些疑惑。 世子爷怎么知道我家公子的意思? 他挠挠头,带着点困惑走远了。 屋里,王妈走后,没一会就有小厮来将染血的地面擦干净了。 贺寒舟盯着地面出神。 王妈虽说是奴婢,但从小照顾他长大,小时候,他甚至把她当做半个母亲来看待…… “她自小照顾我,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却……” 贺寒舟将目光从地上,移向窗外。 日头渐高,窗外光线变得有些刺目了起来。 看久了,他眼睛有些干涩。 谢云逍走到他身旁,叹道:“人心如此,何必介怀。” 谢云逍很少有这副正正经经的模样,贺寒舟忍不住回头看他。 只见他脸上含笑,姿态闲散,一派潇洒豁达之态,与往日颇有些傻气的谢云逍不大相同。 看来,谢云逍也并不像表面那样,是一个只知道玩乐且不着调的公子哥。 谢云逍见贺寒舟认真地望着自己,他眨眨眼,又笑嘻嘻道: “所以寒舟啊,人事易变,要惜取眼前人那!像我这种要脸有脸要财有财,关键思想品德还过关的富二代不多了。” 贺寒舟:“……” 刚刚的一定是他的错觉。 接下来,谢云逍每日在家斗蛐蛐耍狗,逗鸟赏寒舟好不快活。 好日子过得飞快,很快便将他的婚假用完了。 今日,他又要去宗学念书。 他心中哀叹:这平南王府的富二代千好万好,只有一点不好,就是会被富一代、富零代实施惨无人道地压迫。 可怜谢云逍连繁体字都看不明白,学了两年连夫子的脸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的学渣,也要每日点卯老老实实去上学,满满当当完成家庭作业。 “寒舟啊寒舟,你说,有什么办法能不去宗学?那种地方我去一天折一天的寿,每天要在那里呆上几个时辰要憋屈死我了!” 贺寒舟正在桌子上捧着本书在看,闻言眼都没抬。 “是么,上次听吴大说,你去宗学也不过是看几个时辰的话本,看不出有多委屈。” “我那不是退而求其次嘛,大好时光都浪费在破烂纸张上了,还不如回家睡大觉。” 正捧着“破烂纸张”的贺寒舟抬眼盯他。 他讽刺道:“世子爷想在宗学里睡觉,还有人拦你吗?” “确实,我就那种因为爱说话被老师允许上课睡觉的学生。” “……” 贺寒舟瞪了谢云逍一眼。 谢云逍知道他又不高兴了,连忙谄媚道: “别生气,那什么,我那不是每日见你捧着书看,不是《史记》便是《资治通鉴》,都是一点趣也没有的书,这些你都能看得进去,却也没见你多看看我一眼……” 贺寒舟沉默片刻,冷笑道: “我觉得看它们比看着你有趣。” 谢云逍:“……” 扎心了兄弟。 谢云逍再不情愿也半推半就去了宗学。 他没走一会,贺寒舟就被平南王府老夫人叫了去。 这老太太也是憋了好几日了。 上次误会贺寒舟,这次听闻贺寒舟身体转好,立马派了身边大丫鬟去请。 贺寒舟放下书,安抚好慌乱的墨竹,从容去了宁寿堂。 宁寿堂内热闹地紧,聚了不少早上来请安的女眷,见贺寒舟来,有些面薄的都避到了内室,唯有长媳徐氏并谢玉娘,以及两位容貌姣好的丫鬟仍在留在那里。 贺寒舟进屋行礼,姿势仪态让人挑不出错来。 老太太也算满意,这个孙媳妇虽长相上过于出挑,但却像个庄重的读书人。 她刚想让人给贺寒舟看坐,长媳徐氏却凑到她耳边说道: “老祖宗,世子妃怎么都未称呼您老人家,按理说得说一句’孙媳请安‘的话,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一旁的谢玉娘眼带恶意。 “老祖宗,世子妃既嫁到了谢家应该早日改口才是,给您行大礼才是。” 他们的话并未压低音量,贺寒舟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他眉头微皱。 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得出这种话的。 谢玉娘心中生出一股隐秘的快感。 她日日听见人说,世子爷谢云逍如何如何痴迷世子妃,成日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单讨贺寒舟的欢心。 而她努力这么久,连谢云逍的一个眼神都未分得。 她对谢云逍爱而不得的不甘在这段时间内都转化成了对贺寒舟的妒忌。 她瞧着贺寒舟面色苍白、沉默地站在中央,而自己却坐在老太太一旁的软座旁,她突然无比赞同她哥哥的话,要想压服贺寒舟引谢云逍注意她,必须讨老太太的欢心。 老太太最喜欢嘴甜讨喜的小辈,但贺寒舟,哼哼他只会让老太太讨厌…… 听完徐氏与谢玉娘的言语,老太太心中也有些不满。 但贺寒舟毕竟是男子,让他以媳妇的规矩伺候长辈终归也是别扭,两相权衡下,她没有给贺寒舟看坐,而是直接说明用意: “叫你来,是为一事,老身身边有两个丫鬟伶俐得很,想着世子也不小了,你带回去给世子收房,你也别多心,王府总要有后……” 老太太最近听了不少世子过度痴迷世子妃的言语,便起了往谢云逍房内塞女人的想法。 一是分分他的心,二是谢云逍既已成婚就该有个后了,成天与个男世子妃腻在一起传出去丢平南王府的脸。 一旁的谢玉娘嘴角的笑容有些变形,粉色的袖摆盖住了她紧紧揪着帕子的手。 她虽心中不甘,但也明白像谢云逍这种身份的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她心中酸得要命却也劝自己,不过是些低贱的丫头。 她看向贺寒舟。 他一向被谢云逍捧在手心,可也受得了与人分享爱人的委屈。 想到此处,她心中又快意起来。 她死死盯着贺寒舟,迫切地想要看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大美人面色灰败的模样。 但与她料想的不同,贺寒舟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甘或是伤心,他只是十分平静地说道: “在下会转告谢云逍,老夫人,无事晚辈先告退了。” 老太太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挥挥手让他退了。 谢玉娘却一脸的扭曲。 她不信会有人会平静地与别人分享夫君,而她纵使说服了自己无数次还是无法甘心。 今日,谢云逍刚从宗学里头出来,一进云祥院,里头便有两个千娇百媚、衣着清凉的女子往自己身上扑。 第10章 谢云逍大为震惊,赶忙退出门外,抬头仔细地看了看牌匾。 确实是自个的云祥居,怎么平白冒出两个女妖精? 那两位女子见谢云逍出去了,竟也跟了过来。 “世子爷安~” 她们含羞带怯、夭夭乔乔地凑近给谢云逍行礼。 谢云逍吓得后退三步。 “喂喂喂……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啊!” 墨竹在院子里瞧见,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他冲屋里道: “公子,你看,世子爷被那两个姐姐吓到了。” 贺寒舟放下手中的书看向窗外。 谢云逍的声音大,他自然听得到。 那厢谢云逍还在严阵以待。 “两位女同志,你们怎的好好地在我的屋子里出没?” 那两位姑娘对视一眼又害羞地低下头。 “是世子妃领我们回来的~” 世子妃?寒舟领回来的?从哪领回来的? 难道寒舟惜老怜贫地又带了两个误入歧途的女子回来? 不是,那也不必往我屋里头塞啊,这多容易让人误会…… 但出门在外,他还是要维护好媳妇的权威。 “既如此,你们就好好回屋子里待着去吧,没事千万不要出来!” 两位女子失落地应了。 说罢,谢云逍脚步匆匆地往婚房那头快步走去。 “寒舟!寒舟啊,我屋里头怎的有两位女同志啊?!” 第13章 谢云逍一个跨步,坐到了贺寒舟的对面,顺手将桌上的茶杯倒满,一口气饮尽了。 “嗯?你不是不喝茶吗,怎么今天沏茶了?” 贺寒舟放下手中的书,不紧不慢道:“招待那两位姑娘。” 谢云逍一愣,贺寒舟亲自沏茶招待,他都没有这个待遇。 他凑过去低声问道:“不是,这两姑娘是什么来头?” 贺寒舟轻飘飘地瞥他一眼。 “你家老夫人送来的。” 谢云逍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老夫人? “她没为难你吧?” “世子爷多虑了。” 贺寒舟淡然一笑,复又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谢云逍一呆,“你笑起来真不……不难看。” 谢云逍差点咬了舌头,他忐忑地看向贺寒舟,见他似没有放在心上,才松了口气。 贺寒舟失笑。 谢云逍又想起正事来: “艾不是,老太太好好地送两个女同志到我屋里头干嘛啊?不会是要监视我吧?我承认我的课业都是别人写的,但是宗学里其他二世祖连不交的也有,我这花银子找人写,上对得起师傅辛苦安排课业,下能给群众发家致富的机会,属实是相当的靠谱了……” 贺寒舟无语地看向他。 “你觉得老太太往你屋里塞人,是为了看着你写课业?” 谢云逍摸索着下巴,一本正经道: “我们不能排除这个嫌疑。” 贺寒舟:“……” 片刻后,贺寒舟冷酷又简短地传达了老太太要谢云逍将这两位姑娘收作通房的意思。 “什么??!” 谢云逍脸色大变。 “造孽、造孽啊!我才刚满十八岁啊!老太太怎么这样子?!往他孙子房里塞女人,还一塞塞两个?!这什么家庭啊?逆天!!” 贺寒舟:“……” 很多时候,贺寒舟都不太能理解谢云逍的脑回路,像谢云逍这种大族人家,长辈给房中塞几个通房丫头也是常见的事情。 像谢云逍这个年纪的男子,妻妾成群的都不少了,连他在江宁也差点…… 他不明白谢云逍为什么这副态度。 谢云逍干嚎了一会,见贺寒舟眼神费解地看着他,他突然心中不舒服起来。 “寒舟,你是不是不理解我?你觉得这种事很正常?” 贺寒舟犹豫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谢云逍脸色一变,确实这种事在这个世界很常见,但他是受现代男德教育的优秀的男同胞。 不像贺寒舟,从小就在这个环境里长大的…… 坏了,那他…… “寒舟,你,就是说你,你不会也有这个,这个什么,也有通房丫头这些吧?” 贺寒舟一愣,陷入了回忆。 他十六岁的时候曾在河边救过一个女子。 那女子无依无靠,他一时怜悯差点同意她纳她为妾…… 贺寒舟如此模样,谢云逍如临大敌。 “不是吧……” 此去经年,处男竟只有我自己?! wtf!!!我老婆的第一次竟然不是跟的我?! 不能细想,一想他就心痛…… 贺寒舟诧异道:“你哭了?” 谢云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痛心道:“我恨封建社会!” 贺寒舟没有听懂,他犹豫道:“你为何如此在意这件事?” 谢云逍愁云惨淡之中又有几分的倔强:“你为何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 贺寒舟一愣,他确实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谢云逍看了他一会,突然往桌子上一趴,半死不活道: “我失恋了……” 贺寒舟:“……” 他越来越搞不懂谢云逍了。 接下来两天,谢云逍每天愁云地去宗学,凄风冷雨地回来,那两个老太太送来的丫鬟也不见了。 今日,墨竹正站在书桌旁给贺寒舟磨墨。 “公子,世子爷这两天好像不开心了。” 贺寒舟的手一顿,瞎子都能看出来谢云逍不开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太太塞美貌丫鬟来是给他下毒药的。 没一会,到了时辰,谢云逍又过来与贺寒舟一同用午膳。 谢云逍故意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片刻又幽幽叹了口气。 “吃不下,吃不下啊。” 贺寒舟看他一眼,又平静地转回了视线。 谢云逍又道:“哎……我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咯。” 说完,他装若不经意地瞥贺寒舟。 只见贺寒舟不为所动,平静地细嚼慢咽。 谢云逍唉声叹气了几天,贺寒舟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谢云逍有些憋不住了。 “寒舟,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我?你看我都瘦了!!” 贺寒舟瞅向他一直很平坦的小腹。 “我看不见得。” “怎么说?” “世子爷不是每天都在外面吃饱了才回来的吗?” 谢云逍:“!!!” 擦,是谁泄的密?! 谢云逍一转念便猜到,定是那个嘴巴比裤腰带还松的吴大郎,待会再找他算账。 谢云逍心虚地冲贺寒舟笑了笑。 “我这不是想让你关心一下我嘛~我那天那么的emo,你也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emo?” “就是深受打击、痛彻心扉的意思!” “……” 贺寒舟放下筷子,认真道:“你希望我说什么?” 谢云逍低声嘀咕了一句:“我希望你说心里头有老子的位置,你也不可能说……” 贺寒舟没有听清。 “什么?” 谢云逍干咳一声: “那什么,我希望你好歹安慰安慰我,说一句别伤心,宝贝你最棒嘛!” 贺寒舟:“……” 半晌,贺寒舟艰难道:“恕我难以启齿……” 谢云逍都是些什么爱好? 谢云逍瞅他为难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贺寒舟反应过来他在捉弄自己,白了他一眼。 “看来你是太闲了,改天我多去老太太那几趟再领些人回来。” 谢云逍脸色一变。 “别别别,你可饶了我吧!” 贺寒舟有些好笑,他突然有些好奇。 “你怎么处置的那两个丫鬟?” 谢云逍嘿嘿一笑。“怎么,你想知道啊?” “不想说便罢。” 谢云逍赶忙道:“想说、想说。” “你看我年轻力壮的,自己就能好好照顾自己,但我爹年事已高,最需要人精心伺候,所以,我就将那两个丫鬟送到我爹那里了……” 贺寒舟有点惊讶:“王爷没说什么?” 谢云逍哈哈一笑:“我老爹这几天在公主府,还没回来。” “老夫人也没说什么?” 谢云逍突然神秘地笑了笑。 “我老爹院子里,老太太也插不了手,她老人家还不知道呢。” 贺寒舟:“……” 他还以为是多好的主意。 贺寒舟复又拿起筷子,不想再搭理谢云逍。 深夜,平南王府灯火通明。 平南王的南勋殿外,跪了一地的人。 谢云逍被下人唤醒,说是王爷急传。 “我爹大半夜不睡觉找我作甚?” “小的只是个传话的,具体情况也不知,只听说是咱们的长公主王妃过来了,然后又气冲冲地走了……” 谢云逍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老爹又将公主娘给惹火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迷迷瞪瞪穿戴好出门,忽看到走廊尽头窜过去一个熟悉的衣角…… 似乎是王婆子的。 谢云逍眉头拧了起来,此人定有些蹊跷,得让人好好看着她。 此时,贺寒舟也正开门往外去。 谢云逍回神来。 “寒舟?大半夜的,我爹怎么也叫你了?这夜深寒气重的……” 贺寒舟脸色不大好,心情瞧着也欠佳,闻言嘲道: “是谁害得?” 谢云逍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害的?” “你忘了你祸水东引,给平南王送通房丫头的事了吗?” 谢云逍:“……” 妈的,真忘了。 贺寒舟不再管他,转头往平南王寝殿里方向走去。 谢云逍连忙追了上去。 “完了完了!这事闹大了!!我老爹怎么点这么背?!此去,我必得挨顿打了……” 贺寒舟轻飘飘地瞥他一眼。 挨顿打也是活该。 第11章 那厢的平南王的院落内,老夫人郑氏也闻讯去了。 今天下晚,谢玉娘来拜会他,说是好像瞧见世子妃将她指给谢云逍的丫头给打发了。 当时,她还未相信,谁知半夜平南王的院子里就闹了个鸡飞狗跳。 第14章 她那个长公主儿媳金枝玉叶,身份高贵,来平南王府的次数不多,但把平南王的院子却管得死死的,管得他儿子的后院一只母苍蝇也没有。 谁知道,长公主今晚来了平南王府,起夜的时候竟见到她指给谢云逍的那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当下便大发雷霆,两个丫鬟吓得连夜跑回了宁寿堂,将她也惊动了。 等到她赶到平南王的院子里后,平南王的脸上已经有一只清晰的巴掌印了,而长公主已气得回了公主府。 郑氏当下心里就不痛快了,他儿子好歹是沙场征战的王爷,竟直接被人打了耳光。 两相查问下,才知道是世子府云祥院将她那两个丫鬟打发到这里来了。 老太太想起白天,谢玉娘同她递的小话。 她当时还选择相信贺寒舟,却没想到眼下成了这个情形,她当下立马相信了谢玉娘的说辞,顿时被气得不轻。 没想到这世子妃瞧着斯斯文文的是个读书人,竟然也是个阳奉阴违的不能容人的妒夫,竟然荒唐到给公公屋里头塞人! 这样的人怎么配继续留在平南王府?! 谢云逍携贺寒舟刚走到院子里,打眼便瞧见老太太面色愠怒地站在面前,身后正跟着那两个丫头。 “给我跪下!” 跪得越快,挨打得越少。 谢云逍当即赔着笑脸,丝滑地跪了。 老太太呵斥道:“谁让你跪的?!贺氏你欺瞒长辈,任意妄为,你还不给我跪下!” 谢云逍:“……” 贺寒舟面色苍白,微微抿嘴。 他睫毛轻颤,谢云逍还能看出几分不知所措来,他赶忙拦到老太太身前。 “老祖宗,搞错了搞错了!!” “不关他的事,他不知情的,不信你问问这两位姐姐,都是我做的,我那是想着我爹快五十的人了,最需要人照顾,所以一时昏了头,自作主张……” 那两个丫鬟被贺寒舟领回去,受到他的礼遇,因此也附和了谢云逍的话。 老太太皱眉。 她何尝不想给他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院子里多塞几个人照顾,但谁让他儿子不顾她劝阻娶了尊不能得罪的“活佛”回来…… 她又沉着脸询问那两个丫鬟。“此事果真与世子妃无关?” 那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肯定地点了点头。 郑氏这才作罢。 贺寒舟身体不比常人,深夜体虚,已支撑不住咳嗽了出来。 谢云逍悄悄用手将贺寒舟拨到自己身后,并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脸上刚刚诚恳认错的表情不见了,转而露出十足不正经的笑容,并悄声说道: “别担心,这里没你的事情,你先回去。” 说着他招手唤来两个丫鬟,让她们搀扶着贺寒舟先回去了。 贺寒舟没多说什么,只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厢的平南王正抚着额角,垂首叹气,听到谢云逍出声,疾步走了过来,喝道: “混账东西!!” 谢云逍脑袋一缩,谄媚道: “爹……儿子错了,儿子也是一片孝心,以后再也不敢了!额……爹,你脸上是怎么了?” 平南王一哽。 “王福,取家法来!!” 最后,一阵鸡飞狗跳后,谢云逍受了十杖,贺寒舟在谢云逍的袒护下只罚了半个月的月钱。 事后,平南王谢冲与其母郑氏相顾无言。 半晌,平南王忍不住叹了口气。 “母亲,夜里凉,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郑氏忍不住道: “世子爷总是胡闹,你也得好好管管,成日间没个正行,也该是成亲知事的年纪了,竟把通房丫头往你屋里头赶,成何体统?!” 平南王罚了也罚了,骂也骂了,此时气也消了。 他对他这个儿子,比他母亲要了解。 “母亲,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管他院子里的事情了,这两年云逍的改变很大我也算是欣慰了,你别看他每天没个正经,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绝不会去做的,逼他也无用,况且,他身上有一半流的是皇室的血……哎只要他平安,我这个做爹的没有其他的要求了……” 老夫人被他说愣住了。 “你说的有理,但是谢家总不能无后……” 平南王叹了口气。 “母亲多虑了,云逍才多大,况且您看这平南王府周围不都是谢家的子孙吗,怎的至于无后。” 老夫人叹了口气。 “但愿如此吧……” 很快,谢云逍受了家法的消息便传开了。 说什么世子爷为了世子妃遣散了院子里的侍妾,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连王府绝后也在所不惜,王爷气得动了家法,将世子打得个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世子爷也不改其志。 那厢的谢云逍却不像传言中那么凄惨,他趴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话本,嘴中叼着贺寒舟递过来的水果,嘴角咧地老高,倒比平时还要高兴几分。 贺寒舟本见他那日伤的重,才来看看他,但见他的样子又没好气起来: “你老实说,为什么非要送走那两个丫头,受这顿打值得吗?” 谢云逍翻书的手一顿。 他笑着冲贺寒舟招招手,神秘兮兮道: “附耳过来。” 贺寒舟沉着脸瞧着不怎么高兴,但是还是凑了过去。 “执家法的那人我与他喝过酒,早买通了,我这看着惨实际上不重的,一点也不痛……” 贺寒舟板着脸,没好气地戳了一下谢云逍。 “嗷!!!寒舟,你怎么酱紫?!” 贺寒舟嘲道:“你不是说不痛吗?” 谢云逍挠挠头。“嘿嘿,一点痛是难免的,男子汉大丈夫算不得什么,我反正觉得值。” “值在哪里?” 谢云逍脸上的笑意突然收敛了,他垂下眼帘,专心盯着手中的话本。 “我想追求一个人,但这个人太完美了,若我有了些污点,岂不是连追求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贺寒舟蹙眉看他,心中突然有些烦躁。 谢云逍话说到一半,又嬉皮笑脸起来:“寒舟,你猜这个人是谁?” 贺寒舟站直身子,收起桌上的水果,抬脚就走。 谢云逍如临大敌。 “寒舟,别走啊,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嘛!” 贺寒舟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尴尬。 果然表白是胜利前的临门一脚,而不是冲锋的号角。 号角吹多了,会形成噪音污染。 谁知,片刻后,贺寒舟又回来了。 在谢云逍惊奇的目光中,贺寒舟有些别扭地解释道:“换药。” “奥。”谢云逍回得有些呆滞,半晌才反应过来换药具体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大麦!” “敲到麻袋!!” “寒舟,怎的让你上药,其他人呢?” 贺寒舟不耐烦道:“你院子里没其他人。” “吴大呢?” “遛狗去了。” “擦!这个时候是我重要还是狗重要?!” 贺寒舟没好气道:“我想他已经做了选择。’ ”……” “我的书童汤姆呢?奥,想起来了。” 虽挨了打,但用不着去上学也是一件喜事,他昨天直接打发书童回家放假了。 那就尴尬了…… 他可不想他媳妇对他目前凄惨的屁股产生什么想法。 那边贺寒舟已理着手中的纱布,靠近床边了。 谢云逍如临大敌; “那什么,寒舟啊,圣贤还说过什么话来着,对,那什么,叫道法自然,世间万物顺其自然,合该如此,就让我的臀部安安静静自自然然地愈合吧,不要有刻意的人为了……” ”你的圣贤书就读到这里了?” 谢云逍一变侧身捂臀,一边讨好地冲贺寒舟笑。 “我这不是开发圣贤书的新用法嘛,所谓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因材施教……” 贺寒舟:“……”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真不上药?” “真、真、真,比黄金还真!” 谢云逍见贺寒舟不说话瞪着自己,又怂怂地补充道: “起码不要你上药……”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我?” “……” 谢云逍呆住了。 为什么他媳妇每句话都这么炸裂? 他摸摸鼻子,微窘道: “好像是这个原因,但也不全是……” 贺寒舟疑惑地看向他。 “我的臀部自从6岁自己独立洗澡之后,便从来没有对外出示过,我不习惯啊!” “……” 拉扯了半天,谢云逍仍然死守自己身后的绝对领域,贺寒舟没有耐心与他周旋,最后直接将李大夫请来了。 李大夫被王府急召,还以为是贺寒舟病情转重,没想到贺寒舟瞧着气色好了不少,反而是谢云逍受棒伤躺在床上。 第15章 他探了探脉象。 “不妨事,都是些外伤,筋骨未动,世子爷身体强健,养上两天也就好了。” 其实这些贺寒舟都知道,昨夜已有大夫看过了,他只不过是请李大夫给谢云逍上药罢了。 但谢云逍说,李大夫要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人怕是会减弱他治病救人的成就感,他非要劳李大夫再给他看一遍。 “李大夫,你确定我不需要多躺几天?”谢云逍疯狂朝李大夫眨眼睛。 李大夫:“老夫很确定,世子爷您眼睛怎么了?” 谢云逍:“……” 怨不得济世堂干不过悬医阁,都怪大夫情商低。 给谢云逍换好药,贺寒舟回去的路上恰巧碰到正要去遛狗的吴大,他忍不住问道: “吴大,世子六岁以后就自己洗澡了?” 这不像是侯爵王府的作风。 吴大一愣,笑道: “哈哈,哪能啊,十六岁以前,世子爷每天都要好几个丫鬟伺候着洗澡,十六岁之后,不知怎么的,像换了人个似的,所有丫鬟都撵了出去。” 贺寒舟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有小厮满头大汗快速地跑了进屋找谢云逍。 “世子爷……王爷说、说、说……” 谢云逍苦着脸道:“说说说,你倒是说说啊!” 那位报信的小厮终于喘匀了气。 “王爷说,圣上赏赐,让你速去正殿谢恩!” 谢云逍十分惊讶:“圣上赏赐?为什么赏赐我?赏赐我什么?” 最近没干什么大事,只挨了顿打。 难道赏赐他挨了顿好打? 那可真够损的…… 第12章 几个时辰之前,皇宫冲和殿西暖阁,人到中年的圣德皇帝萧政与胡子花白的左相严明正在交谈,一旁还有一位眉清目秀衣料清凉的男子正为皇帝磨墨。 严明目不斜视,低头恳切道: “陛下虽春秋鼎盛年富力健,但皇储还应早定才是。” 萧政端坐在龙椅上,脸色晦暗不明。 “你要是真心觉得朕年富力强,就不会说这句话。” 严明立即颤颤巍巍地跪下。 “陛下恕罪!” 萧政没有管他,反而一把将磨墨的男子搂入了怀中,他肥胖的手指在那男子身上似蛇游走了一圈。 那男子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左明垂着头俯趴在地,已跪得汗水泠泠。 “陛下,若您有心让庆郡王继嗣皇储,还应趁早才是,老臣年事已高,怕难以再辅佐陛下了!” 萧政手指一顿。 这位严明老儿三朝元老,虽是先皇指定的辅政大臣,但为人古板成日间总是说教,他一向烦得很,如今左明自己说要退了,换一个年轻知时务的也好。 于是,他摆摆手。 “朕知道了,没事你下去吧。” 左明面带哀戚地走了。 他走后,经他刚刚提醒,萧政忽想起一事。 庆郡王为上代庆王之子,年小易于掌控,且一向乖巧讨自己喜欢,自己确实属意于他,但他在皇室血缘上较远,之前朝中就有声音,说罗贞长公主与平南王的儿子谢云逍颇有才智血统高贵,宜继为皇储。 为此事,他敲打了平南王一番,虽说平南王立即给谢云逍娶了个寒门男妻,但是人心诡谲,且平南王一向在武将中颇有威望,虽不再有兵权,但也不得不防…… 想到此处,他将怀中的男宠挥开,叫来了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是专为皇帝侦查收集情报的机关,为的是刺探朝臣隐私,替皇帝排除异己。 “平南王与罗贞长公主的那个儿子谢云逍,他娶了个男妻后,现如今怎么样了?” “回陛下,谢云逍自娶了那位男妻后,连门都少出了,外头都传平南王府的世子爷痴迷男妻,自愿绝后,平南王动了家法把人都打伤了也未改其志……” 萧政眯了眯眼。 “果真?其中是否有诈?” “陛下,属下细细查问过,谢世子确实是因推拒侍妾被用了家法,已在家中修养。” 萧政捻了捻嘴边稀疏的胡须,突然笑开了。 不愧是萧碧君的儿子,一路货色。大承历来女子可为帝,当年若不是萧碧君不愿与陇东贵族联姻,一门心思嫁与当时只不过是一介散兵的平南王谢冲,也轮不到他当皇帝了。 “来人,传朕的旨意,就说世子伉俪情深乃世之表率,朕特賜麒麟香珠一对以表嘉奖。” 若这谢云逍真这么大出息,为了区区一个男妻便放弃纳妾生子,那他一定得赏赏他,最好赏得平南王府绝后才好…… 眼下,贺寒舟正扶着一瘸一拐的谢云逍赶去王府正殿。 谢云逍像得了软骨病似的赖在贺寒舟身上,半天挪动一步。 “哎呦,疼啊,我疼得很,寒舟慢点慢点,怜惜一下我嘛……” 贺寒舟面色不耐,低声说了句“活该”,但还是吃力地扶着谢云逍往外走。 待到门边,刚刚歪七扭八的谢云逍立马直起身,哪有半点刚刚半死不活的样子。 “就送到这里吧寒舟,一会见。” 说罢,他三步并两步地阔步走了。 贺寒舟:“……” 待快到正殿,谢云逍又恢复成瘸腿的模样。 里头的周公公已等了一时,平南王也陪坐有一会。 周公公见着谢云逍立马笑得像一朵花似的,他的嗓子又尖又细。 “哎呦!世子爷终于来了,不愧是天潢贵胄,世子爷果然一表人才啊,只是瞧您这走路的姿势,这伤势还没好全吧?” 谢云逍乍一听他说话的声音收到了些冲击。 这他么才是真夹子音啊…… 周公公笑得有些僵了,平南王客气道:“犬子顽劣,周公公见笑了,”说着转头训斥谢云逍:“还不快回公公的话!” 谢云逍反应过来,立即作痛苦状。 “劳公公关心,快好全了。” 周公公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咱家这次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看望世子爷,陛下深赞世子爷用情专一,伉俪情深乃世所表率,特亲赐麒麟香珠一对,以表嘉奖。” 谢云逍愣住了。 用情专一,伉俪情深? 不是,他的事迹都踏马的传到宫里头去了? 这老皇帝不定在哪里派人视奸老子…… 谢云逍又没了动作,平南王连忙在一旁训斥道:“还不赶紧跪下谢恩!!” 谢云逍忙龇牙咧嘴地跪了下来领了那对珠串并谢恩。 他的伤走路倒是不影响,跪下还是遭老罪了,他感到伤口有崩裂的迹象。 这老皇帝不知道是来赏他的还是来折磨他的,那一对香珠瞧着也不值几个钱。 他感觉自己亏了。 领完赏,周公公正笑眯眯地要走。 突然外边有人通传。“长公主到!!” 周公公笑容一僵。 这位长公主一向刁蛮难缠,且与陛下有龃龉…… 周公公赶紧加快脚步,想先行避开,哪知还是慢了一步,正被长公主的鸾舆凤驾堵在了大门外。 长公主一袭凤纹紫衣,容貌精致,她踏着侍者的背,表情不善地从金碧辉煌的銮驾上下来。 周公公擦着额头的汗,一脸假笑地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微抬着下巴,冷哼一声。 “我听说皇帝赏了世子,说说看,都赏了什么,怎么赏的?” 周公公连忙把赞世子伉俪情深的说辞又说了一通。 长公主一脸的怀疑:“他有这么好心?” 周公公冷汗一下下来了,他不敢接下去了。 皇帝确是希望平南王世子沉迷男色以致于绝后才好。 劳嬷嬷此时适时凑到长公主耳旁低语了几句。 长公主脸色一变。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他自己绝后,便希望全天下的人跟着一起绝了才好!周育才,你回去告诉萧政,要赏就赏些实在的,别赏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打发叫花子!” 周公公连声应了,赶紧行礼遁了。 平南王与谢云逍也从后面赶了上来,刚好撞见长公主的霸气发言。 谢云逍心有疑惑,他这个公主娘一向不待见他,怎么这次听起来倒像是给他撑腰的样子? “碧君,你怎么来了?” 平南王也有些惊讶,自两年前,谢云逍受伤昏迷苏醒后,她一直不认这个儿子,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维护谢云逍。 那次谢云逍受伤颇重差点没救回来,他以为她打击过重有了心病,才不愿意认谢云逍,这次莫非时间长,心结疏解了? 倒是一个缓和他们母子关系的好时机…… 平南王冲着谢云逍使了使眼色,训斥道: “还不给你母亲请安?” 谢云逍接受道平南王的暗号,他谄媚地冲长公主笑着: 第16章 “给母亲请安。” 长公主上下打量了下谢云逍,眼神中似有关切,但片刻后又别开了脸,一脸嫌恶。 “别给我请安,你不是我儿子。” 谢云逍、平南王:“……” 平南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长公主一挥手制止了。 她只冲他说了一句“今晚来公主府一趟。” 说罢,眼皮也没有分给谢云逍一个便走了。 谢云逍早已习惯,一点不在意,反而嬉笑道: “老爹,今晚又要去侍寝啊?” 平南王眼珠子快瞪掉了。 “臭小子!!岂有此理!”说着,他抄起身旁的东西就往谢云逍那头砸。 谢云逍灵活一躲,木盒子啪嗒一声摔道地上,里面的珠串碎的碎、散的散。 谢云逍长大嘴巴,一脸震惊。 这不就是御赐的那什么麒麟香珠吗? “啊哦……老爹你摊上事了。” 平南王:“……” 贺寒舟自病情有所好转后,心中有了写谋算,除了读些史书国策,也想外出去书院茶馆坐坐,听听当今时政。 但他咳疾好转了后,紧接着谢云逍也受伤了。 谢云逍粘人得很,他也未寻得时机。 今日恰巧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赏赐上,他戴上帷帽,带上墨竹一起去了京中的南林书院。 南林书院,是天下文人都向往的地方。 书院从不设限,所有学子都可以进来听学议政。 书院环境清幽,所谓“闭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 贺寒舟沿着石阶拾级而上,进到讲学议政的议事阁,里面已有不少人。 他领一小童,戴有帷帽遮脸,旁人也不很在意。 他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众人讨论了一会经世之学后终于谈起了朝廷之事。 “左相告老,继任者恐为礼部尚书佟晖,他一贯谄上媚下,往后只怕时局弥艰……” “佟晖一向逢迎上意,拥护庆郡王为太子,但那庆郡王生性腼腆懦弱,难堪大任,若是来日真得登基,只怕也只是个傀儡……。” “正是如此,九门提督管大人一向与佟大人不对付,他之前上书,提议长公主之子谢云逍继嗣皇储,我看倒更靠谱些,那谢云逍小时虽愚钝纨绔,但这两年变化极大,京中子弟多赞为人舒阔不拘小节,与庆郡王比,倒更像皇家子弟。” “哎,谁说不是,到底是长公主与平南王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 “可惜这谢世子已娶了位男妻,据说伉俪情深,不愿纳妾,已动了绝后的念头了,如此情状如何能当储君?” 众人都叹息地摇了摇头,唯有一年幼的学子驳道: “当今陛下倒是娶了位好皇后,不照样无后,他不也照样做的了皇帝?” “小张兄慎言啊,皇城司的人保不定哪里就有,要是被人听到了,你的小命不保……” …… 议论结束,众人都渐渐离开。 贺寒舟低头沉思了一会。 片刻后,他叫醒了打瞌睡的墨竹,也起身离开。 行至书院门口,与来时不同,那里此时簇拥了一群人。 人群正中央正有一人手中高举一张告示。 告示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贺寒舟只能看清上面的三个大字:【告首状】,且那人同时大声呼叫道: “在下吉安李承源,状告当今新科榜眼孙立买通考官,科考舞弊,顶替在下春闱试卷……” 若是谢云逍在此,怕是要大吃一惊。 因为李承源正是原书《大承状元郎》的那位从草民逆袭成权相的爽文主角。 第13章 “礼部尚书佟晖收人钱财,贪赃枉法,在下遭遇绝非孤例,今科学子,若有对自己春闱结果有异议的,可同在下联系……” 贺寒舟脚步一顿,眉心微动。 若此人所言属实,那他…… 正在此时,远处跑来一群手持长棍的衙役,他们驱散了人群,将那吉安李承源团团围住,当街便拳打脚踢起来。 没一会,李承源便被打得倒地不起,人事不知。 他们撕碎了他的告状书,扬长而去。 周围学子有看不过去出手阻止的,竟然一同被打了个鼻青脸肿。 贺寒舟蹙眉远远看着。 “墨竹,你去济世堂请李大夫来看看,记住,给了银子就走。” 墨竹领命而去。 天色不早,贺寒舟独自先行回了王府。 快走到云祥院时,忽被一眼眶红肿的女子拦住。 那女子容貌清秀有些眼熟,依稀记得名叫谢玉娘。 谢玉娘这阵子听兄长的劝说,也努力劝自己,谢云逍早晚要纳妾,等伺候好平南王府的老太太,必有她的出头之日。 她耐心地等待着,等着有一天谢云逍的目光能停留在自己身上。 没想到,她等着等着,竟等到谢云逍宁愿受家法,哪怕王府绝后也要守着贺寒舟一人的消息。 且今日,宫里居然还来人赏赐谢云逍伉俪情深,一时京都中盛传平南王世子钟情男世子妃,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深情不二的消息。 她因心系谢云逍一人,把自己拖成了大龄未嫁。 周围人多笑她痴心妄想一心想攀高枝。 谢云逍痴恋贺寒舟的消息一传出去,众人多来看她的笑话,每每故意在她耳边提起,说什么 “世子爷钟情于世子妃一人,旁人就是再上赶着,他也是瞧不上的,也不瞧瞧自己的长相,比得上世子妃一根手指头吗……” 她日日听这些闲言碎语,今日一大早,她又遇到谢家远房一年逾五旬的单身汉。 那人见着她,居然上前调戏,说什么“既嫁不出去不如跟了我,如今只怕只有我肯要你。”说着,便动手手脚起来。 她愤怒地推开那人,心中的情绪再也憋不住了。 她怒气匆匆直奔云祥院,终于堵到了外出回来的贺寒舟。 贺寒舟鹤形莲貌,平静地去往云祥院,但在谢玉娘眼中,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的姿态。 谢玉娘觉得她陷入如今的境地全是拜眼前这个男狐狸精贺寒舟所赐。 她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贺寒舟,你不过是江宁破落户家的弃子,你的出身连我都不如,你凭什么嫁给谢云逍?!你根本不配做世子妃!” “我兄长说了,你不过就是王府的打消皇帝忌惮的挡箭牌,你以为谢云逍多喜欢你吗?!你配吗?你根本不配!你别得意,谢云逍迟早要厌弃你!……” 轻纱遮面,让人看不清楚贺寒舟的面容。 他的目光透过白纱,看向眼圈通红的谢玉娘。 眼前这个口吐恶言的人不过是个痴恋谢云逍、受了委屈的小女子罢了。 女子的一生只能系在一位男子身上,他厌弃的枷锁一样的世子妃的头衔却是无数女子争抢的东西。 良久,他只轻叹一声。 “在下确实不配,承姑娘吉言。” 说罢,便转身回了云祥院,独留谢玉娘在原地发愣了好一会。 云祥院内,贺寒舟推门而入。 谢云逍正站在几步外,表情微有凝滞。 贺寒舟冲谢云逍微微点头,便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谢云逍怔忪一会,这次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缠了上去。 他挠了挠头,踌躇了一会。 突然想喝酒了。 京都广聚轩的天字包厢,萧必安等人翘首以盼。 片刻后,谢云逍终于露面了,他眉宇间不似以往有神采,反而显出些沉闷之色。 萧必安一见着他就嚷嚷起来: “呦!谢大世子今日终于想起我们这些人了,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怎么到我们谢大世子这里倒反过来了。” 兵部尚书之子岳畅哈哈一笑: “这也怨不得世子爷,咱世子爷娶得是位男子,自然跟旁人不同些。” 萧必安摇了摇折扇。 “哈哈哈是这个理,只不过大家都是男子,我们的谢大世子怎么不把世子妃带过来给兄弟们见识见识,京都里都传我们的谢大世子,为了世子妃绝后都在所不惜,也不知道世子妃如何品貌,竟将我们的谢大世子爷当狗玩……” 众人听了都哄笑起来。 谢云逍没好气道:“去去去,老子出来找你们排解排解,就知道臭我。” 说着,他便频频给自己倒酒,唉声叹气的,叹得萧必安牙酸。 萧必安细瞧瞧了谢云逍,又与管复对视一眼,做了个口型。 “有事。” 没一会,谢云逍已将自己灌了个五分醉。 管复夺过谢云逍的酒壶,替谢云逍斟了一小杯。 “谢兄出了什么事了?” 谢云逍仰头喝尽了,叹道: “我喜欢我媳妇确实不假,哪怕他拿老子当狗玩,老子也乐意,但他却不想跟老子玩,巴不得离开我才好……” 第17章 管复倒酒的手一顿。 众人都笑谢云逍娶了个丑媳妇还当个宝,没想到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萧必安凑过来,费解道: “老谢,你的世子妃到底是什么人物,怎好好地把你迷成这么没出息的德行?” 谢云逍不耐烦地推开他。 “哼!你想迷还没这个福气!” “不过是个貌若无盐的病秧子,有什么出奇之处吗?” 谢云逍哼笑一声。 “那是你们被传言骗了,我媳妇美得了不得,你们不都见识过了吗。” “见识过了?你是说……是那天遛狗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神仙似的公子?” 谢云逍点了点头,凄凉一笑,又去找酒喝。 本来只有几句说话声的包厢瞬间嗡嗡嗡了起来。 萧必安等人终日无事,最爱寻花问柳。 那次自从与那位大美人一面之缘之后,他们几乎找遍了整个京都也没找到美人的踪迹。 问谢云逍那是一概一问三不知的。 他们还以为是谢云逍来京探亲的远方亲戚,只呆了几日就走的那种。 他们差点都派人去平南王的老家清河,打探那位大美人的消息,没想到他却是谢云逍那位传闻中的病秧子丑媳妇…… 当下再没有人嘲笑谢云逍了,毕竟遇到那种级别的大美人,很少有人能扛得住。 萧必安忍不住道; “怪道,我们打听了几天也没有在京都找到这号人物,原来是谢大傻藏在家里的世子妃!哎,傻人有傻福啊,气煞人也!” 谢云逍没好气道: “别狗叫,老子正伤心呢。” “我看你也用不着伤心,那大美人看不上你不是正常的事情吗,那说明人家有眼光!” “萧二必,别逼我动手揍你啊!” 谢云逍扬了扬手,眼中似有泪花闪烁。 萧必安震惊了。 “喂,我说谢大傻,你玩真的啊?” 谢云逍白他一眼,继续给自己灌酒。 萧必安忍不住凑了过去。 “啧啧啧,从前竟然看不出来我们谢大世子竟是个情种,啧啧啧……” “不过,瞧你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萧二哥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看哈,烈女怕缠郎,那烈男应该也是这个理,你日日缠着他总有水滴石穿的一天,况且,潘驴邓小闲,我看你哪样都不缺,很有西门大官人的潜质,只管上就了!” 谢云逍呸了一声。“下贱!我踏马是纯爱,别拿黄色废料污染我纯洁的心灵。” 萧必安撇了撇嘴。 “就你还纯洁,谁信呢,我看你是没这个胆子吧。” 谢云逍不理会他,自顾自喝着苦酒。 他本也没想着他这群损友能出什么好主意,只不过心中苦闷想排遣排遣。 不过这一次,这一招好像不灵了,他越喝反而越念着贺寒舟,心中的苦水也越喝越多…… “寒舟啊寒舟,怎么你心里一点老子的位置都没有呢?你待人待物,哪怕是待狗都比待我亲近,老子就真的连条狗都不如吗?” 萧必安听乐了,他低声与管复嘀咕。 “倒有些自知之明。” 管复低叹一声:“谢兄也是性情中人呐。” 谢云逍成功将自己灌醉,口中一会“寒舟”一会“媳妇”,还有一大半时候喊什么“老婆”。 萧必安一人架一边,将谢云逍往外运。 “老管,你说这’老婆‘何许人也?” “……会不会是谢兄的乳母?” 萧必安点了点头。 “有道理,谢大傻确实一副断奶没有断干净的样子。” “……” 因谢云逍经常与萧必安等人喝酒取乐,有时喝大了,为避平南王的耳目,便会走王府后面的小门,因此萧必安同管复轻车熟路地从小道将谢云逍送到了云祥院。 “哎呦,我的世子爷,怎么喝成这样了?” 吴大在院内看见,赶紧过来接了去。 谢云逍已送到,萧必安还在门口探颈张望。 “你家世子妃呢?” “这个时辰世子妃应该已经睡……” 吴大还没说完,只见萧必安突然一脸的呆滞。 他回头一看,世子妃竟从屋内走了过来。 谢云逍一见贺寒舟,像闻到肉骨头的狗寻着味就凑上去了。 他反手就挣脱了吴大等,上前一把揽住了贺寒舟。 他拽住了贺寒舟的手,还将头深埋在贺寒舟的脖颈之上。 “老婆~~”他痴痴唤道。 第14章 谢云逍这声“老婆”喊得十足撒娇。 萧必安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他低头冲身后的管复道: “谢大傻有病吧,叫人一大美人老婆婆,活该人家不搭理他。” “……” 那厢,吴大给贺寒舟介绍起萧必安与管复。 “世子妃,这是东郡王二公子并九门提督家的管公子,世子爷喝大了,二位爷送世子爷回来……” 贺寒舟被谢云逍缠住,放不开手脚。 谢云逍一身酒味,他也不想与一个醉汉计较。 贺寒舟淡淡冲那二人微微颔首,但他还未说什么,谢云逍却不干了。 他一把将贺寒舟揽到身后,醉醺醺地推了一把正谄媚着要与贺寒舟搭话的萧必安。 “去去去,离我老婆远点!” 萧必安当下便怒了。 “好你个谢大傻,过河拆桥……” 管复忙赶忙将他拉到一边。 “谢兄喝大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管复回头冲院子里的人道: “谢兄,寒舟公子,我们先回去了。” 萧必安不甘地说:“我明日还来!我还有正事忘记说了,今日光陪他耍酒疯了……” 说着便被管复拉走了。 那二人走后,云祥院内也陷入了僵局。 谢云逍缠着贺寒舟不放,也不肯挪地方,吴大等人想将他架走都不得法。 谢云逍的头深埋在贺寒舟的颈侧,不住地磨蹭,口中还不停叫着“老婆”。 贺寒舟一开始还有耐心敷衍,后面见他变本加厉,丝毫不加以收敛,两双手也正往一些不该摸的地方延伸…… 贺寒舟的脸似被谢云逍身上的酒气熏得微微泛红,他立即喝道:“谢云逍!” 谢云逍的手中的动作一顿。 他第一次从他的老婆口中听到自己的全名,他抬头颇乖巧地说道: “老婆怎么了?” 贺寒舟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 “老婆是谁?” “老婆是你。” 谢云逍冷着脸又道: “那我是谁?” “你是老婆。” “……” 他就不该跟醉汉讲道理,但是贺寒舟还是忍不住问道: “谢云逍是谁?” “我。” “贺寒舟是谁?” “我老婆。” 贺寒舟:“……”居然没有漏洞。 贺寒舟拉下脸,谢云逍终于老实几分。 他乖乖伏在贺寒舟的肩上,双手搂着贺寒舟的腰,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半晌没有动静,呼吸也渐渐平缓,贺寒舟以为他睡着了。 贺寒舟招手唤吴大将他抬走,这一动,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一阵湿意。 谢云逍一阵呢喃:“老婆,你不要离开我~~” 贺寒舟微微愣住。 下一秒,红眼眶的谢云逍便被吴大顺利架走。 贺寒舟低头看向自己肩头,已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一早,谢云逍便棒疮发作,无法下地。 他趴在床上一边捶床一边扼腕。 “吴大,你说什么,我昨天搂着世子妃又亲又抱?” 吴大点头如捣蒜。 “妈的,老子怎么一点也没记住?!” 谢云逍捶床的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一阵龇牙咧嘴后,他冷静了下来。 “世子妃没说什么?” “哪能没说啊?” 谢云逍耳尖微红,有些忐忑道: “他说什么了?” “您那时对世子妃又是搂又是抱的,小的都没眼看,世子妃脸都红了,他当时大喝一声’谢云逍‘,世子爷您说神奇不,您立刻马上就老实巴交了……” “等等等等……”谢云逍一脸的兴奋。 “你听清了,他当时叫我名字了?” “小的那还能听不清吗,小的听得真真的!” 谢云逍干咳一声,花痴似地笑开了。 “呵呵呵呵呵额呵呵呵呵……” 正巧,萧必安于此时造访。 他还未进屋就听到谢云逍与以往大不相同、神经的笑声。 “喂喂喂,谢大世子,您这身体已经很变态了,心里一定要健康啊!” 谢云逍脸色一变。 “擦,你这二必怎么来了?” 第18章 “看你昨天喝那么多,今天有没有死透。” “吴大,关门送客!” “去去去,萧二爷今天可是有正事来找你,不然谁稀得来你这院子,昨天光听你在那嚎啕了,不过你这院子现在变化挺大啊,倒比从前空荡荡的瞧着好多了……” 自吴大那次对云祥院的骇人填充之后,谢云逍又找人重新收拾了,因此,云祥院比上次萧必安来,精致不了少。 谢云逍炫耀道:“那当然,这都是我媳妇的嫁妆。” 萧必安撇了撇嘴。 谢大傻现在三句不离媳妇,简直变身成了妻奴。 这两句话的功夫,谢云逍刚刚忽视的伤口上的疼痛涌了上来了,他没好气道: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萧必安啧啧了两声。 “对兄弟就这副态度,昨日见你对你那位世子妃,那叫一个千娇百媚,柔情百转……” “不说快滚!老子屁股正疼着呢……” 疼的还有些邪门,他想赶紧打发走萧必安去请李大夫。 萧必安闻言一愣,片刻后,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是吧,谢大傻,你……你、你屁股疼?!你居然屁股疼?!居然是你屁股疼?!” 他的语气太过震惊,谢云逍被他说迷糊了。 “怎么,老子屁股就不能疼了?” 他的屁股又不是铁打的,挨了那么多下,怎么还不能疼了? 萧必安一脸沉痛。 “谢大傻!我算是看错你了!你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那样一个四肢发达的货,你居然是下面的那个?!” 他喃喃道:“这个世界怎么了……” 谢云逍听明白了,他当即怒了。 他猛地拽过床上的枕头,使劲往萧必安身上砸去,萧必安头一歪躲了过去。 “你踏马的整天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哎呦喂!我擦!!” 他的动作过大,又牵动了伤口,半天没缓过来,冷汗都给他疼出来了。 萧必安见他疼地厉害。 “喂,你还好吧?” 谢云逍没好气道; “快死了,你赶紧把你的屁话说完,替我去济世堂请李大夫去!” “我来此说的事,正是与李大夫有关。” “你他么怎么也跟李大夫干上了?” 萧必安拍了拍手中的折扇,这事还有点复杂,他想了想才开口。 “事情是要从昨天开始说起,昨日南林书院前有位吉安李姓学子闹开了,说是今科榜眼顶替了他的卷子,还骂礼部尚书佟晖贪赃枉法官官相护,因此被衙役打的奄奄一息,佟晖即将升任左相,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当时在场的人有异议的都被打服了,但却有人私下请了济世堂的李大夫给李承源诊治,他这才捡回一条命,这本也没什么,但却被人看出请李大夫的那个书童是你院子里的人,因此,有人让我给你递句话,不该护着的人不要护……” 谢云逍听愣了。 “书童,哪位书童?” “听说,是叫墨竹的。” 谢云逍一省,那八成跟他媳妇有关了。 墨竹到京都没多久,且一向甚少露面,应该没什么认得才是。 “谁指认的墨竹?应该很少有人识得他才是。” “好像是你本家,一个叫谢玉郎的。” 谢云逍眉头皱了起来。 “你刚刚说的那个吉安李姓学子叫什么,他不会叫李承源吧?” 萧必安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老谢,不是吧,真是你做的啊,人跟我说,我还不信,你不是一向不愿意掺和这些官场上的事情吗?” 谢云逍凝神不语。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他乐得快活,现在为了他的媳妇,他不得不支棱起来了。 这不,这谢玉郎这个小反派都蹦跶起来了。 半晌,谢云逍展颜一笑: “萧二,这个人我非护着不可。” “你护着?你怎么护?” 谢云逍痞痞一笑。 “那我得请你帮个忙了?” 萧必安立即警惕起来。 “我?我能帮什么忙?” “帮我约下你大哥?” “我大哥?你不是一向不愿意与他多接触吗,之前我大哥的邀约你不都推了吗?” 谢云逍高深莫测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 萧必安狐疑地看着他。 “你最近发什么神经?神神秘秘的……” “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像我这种有家室的男人的,我这叫成熟男人的担当。” 萧必安一脸嫌弃,“你越来越恶心了……” “别废话,赶紧给我出去请李大夫,还有,记得给我约一下你大哥萧帅必,不对,是萧必帅,擦,萧二必你老爹真会取名字…” “……” 送走萧必安,谢云逍拿出他之前默写全书剧情的纸,写写画画了一通。 半晌,他丢开笔伸了个懒腰。 吴大在一旁适时递了杯茶,谢云逍一口气饮尽了。 吴大不太识字,但却不妨碍他看谢云逍的那张纸。 “世子爷,您画得这些个小人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小人乃是大承国未来舞台上的关键戏角,脑袋越大的戏份越重。” “世子爷,为啥这个姓李的脑袋这么大,而是世子爷你的脑袋只有一点点?” 谢云逍脸色一黑。 “什么叫脑袋只有一点点?都跟你说了,这里的脑袋大小只代指的戏份,这是一种简化的象征手法,明白吗?!” 吴大连忙陪笑。“是是是,小的一时口误,该打该打。” 谢云逍这才作罢。 谢云逍又将那张纸拿在手里欣赏了一眼,“本世子开局是个局外人,本就没什么戏份,以后为了你们世子妃,我得抢戏了。” 他转手将纸交给吴大。 “替我好好收着。” 吴大连忙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将它放置在谢云逍的放珍奇话本的箱子里。 刚刚被萧必安打断,谢云逍这时又想起与吴大之前没说完的事情。 “吴大,你过来,快再跟我说说,世子妃叫完我的名字之后呢?” 吴大一听他问起,立即眉飞色舞了起来。 “您说之后啊~当时您被世子妃凶了之后,立即老实了,只抱着世子妃不动,我们都当您睡着了,世子妃招手让小的去接你,小的连忙上去了,您猜怎么着?” 谢云逍急切道:“怎么着了?” “哎呦~小的都没眼看,世子爷您哭着求世子妃别离开你,世子妃的衣服都被你哭湿了一大片,您当时那眼睛啊都哭成肿眼泡了!” “擦……” 真他么丢人。 第15章 萧必安还算是靠谱。 谢云逍没有等待多久,李大夫骑着那条小驴颠颠地就上门了就上门了。 李大夫看完谢云逍的伤口啧啧了两声,捋了捋他的山羊须,一脸的不认同。 谢云逍则疼得龇牙咧嘴,烦躁得很。 “世子爷,这下您如愿了。” 谢云逍:“?” “您上次问老夫,需不需要多躺几天,当时老夫说的是不用,现在老夫明确告诉您,您得扎扎实实多躺几天了。” 谢云逍:“……” 老头记性倒好。 “世子爷切记,饮食清淡,不可下床行走,千万不能再酗酒……” 谢云逍满脸郁闷的点头。 接下来,李大夫帮谢云逍上了药后,谢云逍终于觉得疼痛稍减。 “对了,李大夫,昨日,您在南林书院救下来的那个李承源,现在在哪?” 李大夫有些惊讶,“世子爷您怎么也知道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这几日都好几拨人问老夫了。” 谢云逍勾了勾唇。 “我来猜猜是哪几波人,李大夫你看我猜得对不对,一波是礼部尚书府,一波是九门提督府,一波是东郡王府,是也不是?” “世子爷真神了……” 谢云逍得意地笑了笑。 礼部尚书佟晖他想杀人灭口置李承源于死地,自是不必说了。 九门提督管统与佟晖是宿敌,一向与佟辉势如水火,这次自不会放过抓住佟晖把柄的机会。 至于东郡王府为什么会馋和进去,实际上是因为李承源与东郡王的嫡长子,也就是萧必安的大哥萧必帅,幼时有些交情。 本来李承源应该是被他救了去,之后开启了二人“狼狈为奸”的职业生涯,只是没想到,他媳妇来了京都,居然机缘巧合下先救了李承源。 谢云逍此次想护着李承源,就想着打萧必帅的主意。 放着现成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嘛。 贺寒舟在院子远远看到了被拴在一边的李大夫那头黑驴。 他心中有些记挂着那日吉安李承源说的科举舞弊的事情。 他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提脚往谢云逍的屋里走去。 第19章 屋里头正说道: “那李承源现下还未醒,因他伤势颇险,济世堂给他用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花销颇大,世子爷您说说,这三拨人都只问问就作罢,也不想点实际的问题,好在之前请老夫的那位好心人给了不少银两,但时间一长恐怕也……” 谢云逍立马明白了李大夫的意思。 这李大夫这方面倒挺精的。 哼他现在十分缺爱就是不缺钱。 ”这不算什么,李大夫全记在我的账上就是了。” 李大夫立即笑眯眯地颔首。 贺寒舟此时已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今日一袭简素的白衣,旁人穿了定不起眼,但他穿起来自有股出尘纯洁的味道。 谢云逍见他来,先是被美貌冲击得一呆,而后心中一股甜蜜涌上心头。 “老……寒舟,你一大早就开看我啊?” 旁边的李大夫一怔。 老寒舟?还老寒腿呢。 他自诩活了不少年头,见过不少的世面,今天还是头一次见着两二十不到的一对新人,这么称呼另一半的…… 自贺寒舟一进来,谢云逍整个人便哐哐往外散发出愚蠢的花痴的气质。 贺寒舟轻飘飘瞥他一眼,并未搭理他,转而向一旁的李大夫问道: “李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世子妃客气。” 李大夫收拾好医箱,便要跟着贺寒舟往屋外走。 谢云逍被媳妇忽视,他十分不甘地在贺寒舟身后大喊道: “寒舟啊,这老李头什么都不知道,你合该问问我的啊!!” 李大夫:“……” 有事李大夫,无事老李头。 贺寒舟蹙眉回头看向谢云逍。 谢云逍谄笑道: “寒舟,那什么,我知道你肯定是想问那位吉安李承源的故事对不对?他正在济世堂住院,昏迷还未醒呢,你去了也问不到什么春闱的事情。” 贺寒舟的脸色变得肃然起来。 李大夫捻了捻胡须,识趣地先告退了。 什么春闱不春闱的,他还是少听一点为妙。 贺寒舟走到谢云逍的床前,眯眼打量他。 “你都知道什么?” 谢云逍被他专注的看着,心中的甜水又往外泛。 “你叫我名字一声,我就告诉你。” 贺寒舟看他一眼,突然冷笑一声。 “可以。” 谢云逍一愣,幸福来的太突然。 我老婆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他立即充满惊喜地看向贺寒舟。 只见贺寒舟薄唇轻启,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谢大傻。” “……” 谢云逍脸上流出两条宽面条的泪。 “寒舟,你怎么能这样……” 贺寒舟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 谢云逍眼睛一亮,刚刚的情绪又被他抛到脑后了。 “罢罢罢,谢大傻就谢大傻吧,总比世子爷好听。” “……”好听在哪? 贺寒舟无语了一会,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谢云逍见贺寒舟充满求知欲的看自己,他干咳一声,理了理自己的发型,又装模作样了起来。 “那什么啊,寒舟,我以前和你说过没,其实我会算命,那李承源的事情就是我掐指这么算出来的。” 贺寒舟怀疑地看着他,心中开始质疑他话的可靠性。 谢云逍恬脸道: “你别不信嘛,不然你将手给我,我给你算算就知道了。” 他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昨夜,他对他媳妇虽然抱了个够本,但是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导致他现在十分心痒痒,总想碰碰贺寒舟,捏咕捏咕他…… 贺寒舟白他一眼。 “不愿说便罢。” 说着,他作势便要走。 “别啊,别别别啊!我说就是了……” 谢云逍赶忙道。 汗媳妇真难拿捏。 他只好老老实实说道: “可那什么,站在上帝视角上来说,我负责任的说一句,那李承源说的话确实属实,这次春闱不少人都是作弊得来的功名,李承源他的卷子是被京都富商花大价钱给买了,还有寒舟你的,原本怕你难受想缓缓跟你说,但你估计已经察觉了……” 贺寒眉头又锁了起来,他白皙的脸颊上似凝了一层寒霜。 谢云逍挠了挠头。 “寒舟你的卷子也是被人给偷梁换柱了的,至于换给了谁……” 贺寒舟突然打断他道:“贺兰。” 他语气十分冰冷,谢云逍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啊?” “我的卷子换给了贺兰。”贺寒舟肯定道,他紧紧抿着唇,眼底都是一片冷然。 谢云逍则是一愣。 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 “探花郎贺兰?” 这书里没写具体的名字,他不大清楚,但是以他媳妇的智商,肯定错不了。 但贺寒舟听到他的问话,脸上闪过一丝戾气。 “你不相信,觉得我不配是吗?” 谢云逍脸色大变,如临大敌。 “寒舟我哪有这个意思啊!好好的,怎么说这种话?寒舟你不配还有谁配?!” 贺寒舟脸色稍霁,微微出神。 他向来表情不多,但谢云逍能感觉到他现在糟糕的心情。 “寒舟,那什么,你别急,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贺寒舟皱了皱眉。 “不用。” 谢云逍心中又是一阵失落。 果然媳妇还是不接纳他,只把他当外人。 一时之间,他从一个瘸子变成了霜打了的瘸子。 贺寒舟见多了谢云逍龇牙咧嘴的样子,看他这个模样,心里突然一阵不习惯。 “此事牵扯下任左相佟晖,不必急于一时。” 谢云逍登时眼睛一亮,又支棱了起来。 “寒舟,你是在关心我吗?” 贺寒舟面色一冷,甩袖走了。“世子爷,想多了。” 谢云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谢云逍扎扎实实躺了几天,终于恢复了正常行走。 按照他以前的德性,他一定又去缠着贺寒舟一整天,但是今天的他不同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搞搞事业,实在无法替老婆出气。 真男人断不能眼见如此。 因此,今日他一大早,他便准备着要去崇恩楼赴萧必帅的约。 他这几天趴在床上哪也去不了,倒逼他默出了原书大半的剧情。 他憋了一肚子的雄心壮志,想于今日清晨正式开启他保护老婆、打击犯罪、惩恶扬善的正义的伟大征途。 谁知他还未出院门,他的征途就被书童汤姆堵了。 “王爷特嘱咐了,世子爷您今日要入学的。” 谢云逍脚步一顿。 他心中产生了一种荒凉的感觉。 我踏马都快是拯救世界的人物了,还得去上课? “今日我告假!” 说罢,他便潇洒地出门了。 谁来都不好使! 城东崇恩楼,萧必帅与萧必安兄弟两刚到,谢云逍也后脚来了。 与萧必安偏斯文的长相不同,萧必帅的长相更硬朗些,倒也不算十分辜负他的名字。 “必帅兄,久仰久仰。” 萧必帅忙道:“世子爷,久仰。” 谢云逍哈哈一笑:“必帅兄客气了,要是论起来,我也应该叫你世子爷。” 萧必安在一旁不耐烦“啧”了一声,他“啪”地打开了折扇,扇了起来。 “别虚伪了,赶紧上菜,赶紧赶紧。” 萧必帅瞪他一眼,萧必安动作一滞,立马老实地站好。 “小弟顽劣,谢兄见笑了。” 谢云逍干咳一声。 “不妨事,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小弟就是我小弟,谈不上见笑。” 萧必安立即暗暗地瞪了谢云逍一眼。 谢云逍与萧必帅二人把臂上了二楼,萧必帅先进了雅座,萧必安落后一步,他用扇子遮住嘴一把扯住谢云逍,低声问道: “谢大傻,你到底找我大哥作甚?” 谢云逍拽了一下袖子没拽成功,他不耐烦地敷衍道: “是你大哥姘头的事情。” 萧必安呆愣当场。 因他从小父亲身体就不好,萧必帅与他年岁差的大,说是他大哥,实际长兄如父,在他心中,萧必帅更接近父亲的形象。 他一时难以消化他素日刚正不阿的长“父”居然有姘头…… 那厢,谢云逍已与萧必帅谈了有一小会了。 萧必安终是忍不住好奇,他挑了一个离他两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埋头吃着东西,实际上耳朵却支了起来。 只听谢云逍一派正正经经道: “我夫人不忍李承源活活被人打死,特请了大夫去救治,但是此番救治也只可救人一时,在下知道必帅兄主管户部户籍事宜,因此想必帅兄帮个忙……” 第20章 萧必帅听谢云逍说完,沉默了。 萧必安在一旁暗暗撇了撇嘴。 谢大傻装模作样的太碍眼。 而且,以他大哥的性子定不会理会这种事的。 谢大傻非神神秘秘地卖关子,若是直接告诉他是为了这种事情,他一定提前就告诉谢云逍不可能,省的费这番功夫了…… 他冲谢云逍挤了挤眼睛,比了一个你太逊了的手势。 谁知,下一秒萧必帅便严肃道: “谢兄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谢云逍连忙道谢。 然后,他又远远冲萧必安得意一笑,用口型骂了句“傻必”。 萧必安:“……” 不是,他哥怎会答应这种事,不会真有姘头吧! 第16章 谢云逍刚从崇恩楼回来,书童汤姆就一脸担忧地来请。 “世子爷,王爷让您回来了去他那里一趟。” 谢云逍刚刚解决了一件事情,心情较美,他看汤姆一脸丧气的模样,他流里流气地拍拍汤姆的肩膀。 “一大早晨的,垮着张脸作甚,来,给世子爷笑一个。” 汤姆努力地笑了一下,笑得倒比哭还难看。 “世子爷,您今儿个不去宗学,王爷找您,您都不怕的吗?” 谢云逍洒然一笑。 “本世子以前立志要当一个窝囊废,当然得怕我爹,如今本世子既然已经决定要雄起,自然不怕他一个半大的老头……” 汤姆突然僵住了,他一脸震惊地看向谢云逍的身后。 谢云逍疑惑地转头,正看到平南王这个半大的老头。 “……” 他立马腆脸,小声小气道: “爹我刚刚开玩笑的……” 平南王黑着脸,“哼,跟我去书房。” 谢云逍立即老实地跟了过去。 书房内,平南王已将人都遣走了。 谢云逍忐忑地等了半天,平南王才终于开口道: “你以前立志当窝囊废?” 谢云逍陪笑道: “是有这个打算,那还不是因为我有一个好爹吗~” 平南王不吃他这一套,只板着脸问道: “你决定要雄起了?” 谢云逍谄媚道: “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这个想法的实践离不开英明的平南王的支持……” “……” 平南王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吉安李承源是你救的?” 谢云逍一愣。 “爹,你怎么都知道了?” “哼,我还知道你今早去见了东郡王世子。” 谢云逍惊讶道:“爹啊你怎么这个都知道?你不会派人监视我吧!那儿子岂不是一点隐私也没有?!” 平南王皮笑肉不笑道: “臭小子,整天大摇大摆骑着那头劣质黑马,去哪都招摇过市的,为父想不知道都难,你别忘了京城里还有皇城司的人,一言一行谨慎点吧!” 谢云逍一震。 皇城司这个组织他知道,是个血腥的情报机构。 “儿子知道了。” 平南王见他听到心里去了,稍稍满意。 “为什么要救李承源?” 谢云逍心道,李承源是书里主角,打不死的小强,他不救也有的是人救,这次估计也是凑巧被他媳妇给救了。 不过媳妇出去逛街居然不带我…… “臭小子,发什么楞?” 谢云逍回神来,谄媚道: “儿子虽然不长进,但作为您的儿子,总有点正义感不是,那李承源遭遇实惨,儿子也想搭一把手……” “你想搭把手,搭到东郡王府了?” 谢云逍愣住了。 老爹这是什么意思? “儿子与那东郡王次子有些交情……” 平南王哼笑一声。 “那东郡王祖上虽然有些军功,但传到这一代早已没落,你知道如今朝廷里谁的军功最盛吗?” 谢云逍迟疑了一秒。 “如今朝廷里军功最盛?那不是你吗老爹……” 平南王没好气道: “那你颠颠地都找去了东郡王府了,就不知道来找为父?” 谢云逍一呆,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总想着去借主角团的东风,却忘记了,现在的主角还处于发育期,而自己的爹早就是boss。 擦,老爹这么霸气护仔的吗…… “那什么,爹啊,我那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吗?” “你倒是孝顺!” 谢云逍心念一转,突然有一个想法。 “爹,您既然不怕麻烦,要不,给儿子在朝廷里捐个官作作吧……” 平南王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你这个小兔崽子,倒会顺杆子爬!” 谢云逍陪着笑。 “儿子自娶了媳妇后,也不想成日混在宗学里无所事事了……” 王福管家此时在外有事求见,平南王看了谢云逍一眼,嫌弃地摆了摆手。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谢云逍在崇恩楼时,尝到的味道佳样子讨喜的点心,都叫人给贺寒舟送了一份。 他回去的时候,贺寒舟正巧在用早膳。 谢云逍一进屋,迎面扑来一股幽香,闻来凉嗖嗖的。 墨竹见他来了,高兴地回道:“世子爷你回来啦!” 谢云逍在鼻子前扇了扇: “嗯?今日这屋子里倒香得很。” “是王妈昨天将屋里打扫了,说是灰尘大,用了些清心的香料……” 谢云逍眉头皱了起来。 他着人盯着这位王妈妈,近来倒也没有异常之处,只是他对王妈妈并不放心,心头总有些不安。 贺寒舟吃得很慢,不时还要低低咳嗦几声。 谢云逍立时有些心焦,他疾走几步,坐到贺寒舟的对面。 “昨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又咳嗦起来了?” 贺寒舟垂眸没说什么。 他从昨天下晚一直胸闷犯恶心,要不是谢云逍送来的点心样子奇巧,他连早饭都不想吃。 墨竹在一旁忍不住道: “我们公子昨天回来一直身体不舒服,夜里还直接咳醒了。” “怎么不请李大夫来瞧瞧。” 墨竹一脸担忧,偷瞥贺寒舟: “公子说不用。” 贺寒舟淡淡道:“用不着,老毛病。” 谢云逍凑到贺寒舟跟前。 贺寒舟今日气色大是不好,脸色苍白许多,嘴唇微微泛白,但眼眶却有些泛红。 与平日里比,少了些锐利,多了些脆弱。 贺寒舟放下了银筷,又低低咳喘了下。 恰巧窗外日光穿透窗纸,贺寒舟整个人在清晨的白光下,仿佛有一种透明感。 一股心疼涌上了谢云逍的心头,他忍不住想去握贺寒舟的手。 贺寒舟白了他一眼,躲开了。 谢云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半晌又忍不住问道: “寒舟,你是被贺兰那厮气成这样的吗?” 贺寒舟抬眼瞥了他一眼。 “我没那么脆弱。” 在谢云逍的坚持下,李大夫很快便来了。 李大夫一号脉,脸色突一变。 “世子妃倒像是中毒……” 谢云逍顿时如临大敌。 “中毒?!什么毒?!他么的谁干的!” 贺寒舟垂眸不语,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李大夫忙道:“需得老夫施针才可知。” 他屏气凝神在贺寒舟的食指尖扎了一针。 贺寒舟的表情十分平静。 李大夫一转头,却见着两张一大一小,却一模一样、十足痛苦揪心的脸。 “……” 谢云逍和墨竹同时道: “贺寒舟怎么样?”“公子怎么样?” 李大夫干咳一声才道: “倒还无妨,世子妃中的是一种叫更生散的慢毒,长期用会使人疯癫致死,索性世子妃中毒尚浅,喝两贴疏散的药便无妨了。敢问世子妃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东西……” 谢云逍心中别地一跳。 “墨竹将香炉拿来给李大夫瞧瞧。” 李大夫将香料颗粒碾碎了,细嗅了嗅。 “世子爷敏锐,此香确有问题。” 贺寒舟面色一寒,忍不住重重咳嗦起来。 谢云逍忙凑了过去给他拍背顺气却被他推拒了。 但谢云逍这次并没像以往一样被他拒绝一次便识趣地保持距离,他颇强硬地缠了上来又继续给贺寒舟拍背。 贺寒舟扭头瞪着他,见他一脸关切,快说出口的“走开”终是咽了下去。 墨竹跟着李大夫去济世堂取药去了,屋里只剩了谢云逍和贺寒舟两人。 谢云逍一脸冷硬,与他平时的模样大不一样。 “是我疏忽了,这王妈妈定不能留了。” 贺寒舟垂眸不语。 其实一开始,就不应该让王妈留下。 第21章 他知道自己总是有些妇人之仁,当日若不是自己,谢云逍恐怕也不会许王妈留下。 王妈很快被吴大派人押了上来。 “世子、世子妃,李大夫一来,这老妈子就收拾行李从后门逃走……” “她竟敢给主子投毒,罪该处死。” 王妈本萎靡地低着头,闻言立时惊恐下来。 她立即不住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公子,老奴也不想害你的!都是贺兰公子逼的,老奴的儿子和孙子的命都捏在他的手里!” 她额头已磕出血,那血从额头躺下来,混着她的眼泪,整张脸十分可怖。 “公子,那日老奴为何被贺兰收买,也是为的孙子急病,老奴看着公子长大,怎会成心要害您啊,老奴也是没有办法……” 贺寒舟别开了脸,又低低咳嗽了起来。 谢云逍轻抚他纤薄的背,皱眉道: “是么,不论是何原因,终是你背叛寒舟在先,害人性命在后,你有千般的道理,那寒舟呢,活该被你们害死吗?” 王妈动作一滞,她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谢云逍看她如此,心道,此人还不算完全没救。 “吴大,先将她带下去看管起来。” 自在书房中与谢云逍谈了之后,平南王也将谢云逍入仕的事记在心上。 他当日就跟官中递了消息,在兵部给谢云逍捐了个职位。 兵部一早接到消息,将谢云逍的书案都准备好了。 谁知,请官的折子圣上批阅的速度倒快,但却给谢云逍换了职位,从兵部主事改为了都察院左全都御史。 这左全都御史相较于兵部主事级别要高上不少,但却只是个言官。 看来,圣上终还是不放心他…… 他叹了口气,将谢云逍叫了来,告知谢云逍准备准备去都察院上任。 谢云逍倒一点不嫌弃,爽快地接了。 贺寒舟近来喝药祛毒,睡觉休息的时间多,谢云逍没舍得打扰他。 谢云逍在损友的起哄下,去城西的杜康阁大摆了几桌宴席,将那些有的没的损友都叫了来,正式告别他的学生时代。 杜康阁整个二楼包间什么牡丹轩、玉兰轩、月菊轩都被谢云逍订了。 包厢门大开着,各个屋人来人往地端着酒壶乱窜,好不热闹。 谢云逍正被堵在玉兰轩。 萧必安、岳畅等人拉住他不让他走。 那岳畅一脸的遗憾,“本来听我老爹说,谢兄会来兵部与弟弟我作伴,那晓得谢兄倒高升去了都察院,可惜可惜……” 萧必安则阴阳怪气道: “打死我都想不到,谢大傻居然能跑去当个文官,你家狗都叫的忠勇将军,怎么到你这成了个打嘴炮的言官,叫人怎能想到……” 第17章 谢云逍一脸的嫌弃: “岳兄你瞅瞅这萧二,老子就不愿意听他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言官怎么了,是金子哪里都发光,老子就算当言官照样当得有出息、当得闪闪发亮!” 岳畅憋着笑附和道。“是这个道理。” 萧必安哼了一声,损道: “既如此,谢大傻,萧二爷我倒要嘱咐你一句,你去了都察院后手脚可要小心点,那里的老头子一个个老胳膊老腿经不起一个跟头的,你这四肢发达的,别给人老人家使绊子!哈哈。” 谢云逍没好气道: “你这二必,尽说谢晦气话,别踏马一口一个谢大傻的,晦气!以后见到老子得叫谢大人!” 萧必安啧啧出声,又阴阳怪气道: “呦,那谢大人,小的就预祝您与都察院的那群老古板相处愉快!” 说着,他将手中的酒杯一伸,凑过去与谢云逍碰杯。 谢云逍“哐”与他大力碰了下,不屑到: “擦,都察院都是老古板老头子又怎么了,老子去了就是夕阳红中一点绿,扎眼得很,有什么不好?” 众人短暂的震惊过后都露出佩服的表情,当一个男人不畏惧绿色的时候,是最强的时候。 闹了一阵子,谢云逍只剩最后两个包厢没去了。 原本也没有这么多的包间,但谢云逍邀的有些朋友也会另外带要好的朋友,另也有些蹭热闹的人混了进来,因此来又多开了两桌,当然谢云逍对此也不在意。 刚刚那一桌子人谢云逍其实一个也不认识,呼呼呵呵喝两杯也就过去了。 当下他也喝得差不多,余下只剩最角落的一个包厢没去了。 这间包间不像其他间房门大开,反倒门窗紧闭,八成也是一些不熟悉的人。 谢云逍大咧咧地拿着壶酒,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的议论声: “贺兰兄,世道就是如此,我是榜眼,你是探花,却只是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那谢云逍只是个脑满肠肥的草包二世祖,一上任居然就是四品的御史,这如何让人甘心……” 贺兰默默听着,眼神晦暗,不发一言。 门外的谢云逍脚步一顿。 这踏马的,蹭老子的饭,砸老子的锅。 还有那个贺兰,好啊,老子还没来得及找他,他倒送上门来了。 他“噔”一脚踢开包间的木门,里面的说话声立刻一静。 “我道是谁说话声音这么大,原来是今科榜眼。” 那榜眼孙立生的膀大腰圆,五短身材,他被突然出现的谢云逍吓了一跳,旁边有人赶忙提醒他面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子便是平南王世子谢云逍。 他脸上一僵,心中恐惧起来,但面上仍强撑着道: “正是鄙人,世、世子爷有何赐教……” 谢云逍挥开了他身旁的人,一只脚架在那椅子上,痞笑道: “首先你给老子看好了,谁踏马的脑满肠肥了,老子他么正经的帅哥!谁跟你似胖得跟个球似的,不过,后面你说的话倒也有点道理,老子确实算是投了个好胎,但这也是我上辈子积德凭本事投的胎,总比在座的有些人冒用他人功名,春闱作弊要强得多……” 众人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都震惊地交头接耳起来。 孙立满脸惊骇,登时从站了起来,他指着谢云逍。 “你、你、你血口喷人!” 谢云逍咧嘴一笑,笑意未及眼底。 他并没有搭理正在叫嚣的孙立,反而突然一扭头冲着另一边的贺兰道: “你说是不是,贺探花?” 谢云逍身高八尺身材勇悍,气宇轩昂。 贺兰一见谢云逍,被他的气势震得立刻一脸惊恐,通身麻木, 回神后,他一直畏缩着,低头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谁知谢云逍倒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面色苍白,只好低声道: “世子爷,在下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谢云逍嗤笑一声,“好一个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他大掌一挥,拍在贺兰的肩膀上,贺兰立即疼地面容扭曲,但除此之外,他的脸似乎又因其他原因涨得通红。 “我倒不怕告诉你们,今科春闱舞弊一事我踏马的是管定了,你探花贺兰还有榜眼孙立,功名是怎么来的,本世子一个一个定给你揪出来!” 包厢内立即嗡嗡嗡了起来,众人都低声议论起科举舞弊的事情。 孙立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额头流出冷汗,面色惨白。 贺兰则低着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谢云逍不欲在此多留。 他还要回家看看媳妇的情形,今日是不是好些了。 他一把丢开贺兰,嫌弃地拍拍手,转身就走。 贺兰表情扭曲地瞧着他的动作,突然,他站起来喊道: “世子爷留步!” 谢云逍不耐烦地回头看他。 贺兰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但还是强撑着说道: “世子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云逍眯着眼打量他,刚想拒绝。 贺兰却抢先开口道: “是关于贺寒舟的事情。” 谢云逍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二人出了包厢,走到走廊尽头的僻静处。 谢云逍背靠着墙壁双手抱胸,一脸的不耐烦: “快说。” 贺兰咬了咬嘴唇,他没想到传言中平南王府愚蠢的纨绔世子,竟然是个英挺又可靠的男子,贺寒舟凭什么有这种好福气! 内心的嫉妒又像毒蛇一样勒住他。 他必须要留住谢云逍,送命堂的杀手才会有更充分的准备…… 那王婆子实在不中用,且已经失联,春闱的事是绝对不能揭发出来的,不然他一辈子就全完了。 他只能孤注一掷花重金找了送命堂的杀手,买贺寒舟的一条命。 只要贺寒舟一死,便是个死无对证!他便能安心当他风光无二的探花郎! 他的眼神十分阴寒。 他要赌一把。 像谢云逍这种高高在上的勋贵为什么要管科举舞弊的事情,不过是被吹了些枕头风罢了。 第22章 贺寒舟看上去身家清白长相出色自然能讨眼前这个男人喜欢,若是让他相信贺寒舟其实早已不干不净,他还会不会继续有兴趣维护贺寒舟…… 况且贺寒舟能讨眼前这个尊贵又英俊的男人喜欢,凭什么自己不可以? 他咬咬牙,硬生生地寄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冲谢云逍道: “世子爷,贺寒舟在江宁有过一个小妾,不知道他是否告诉过您?” 谢云逍脸色一黑。 他虽然有这个猜测,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咋听到这个事情,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烦躁。 “你他妈想说什么?” 贺兰见他如此反应,心中快意起来。 他轻咬下唇,下死劲盯着谢云逍,慢慢朝他挨了过去,并故意露出自己线条优越的脖颈。 谢云逍被他身上的熏香熏得眉头一皱。 “世子爷可能不知道,贺寒舟以前在私塾里,也常与欢场子弟不清不楚,”贺兰双目水润地仰视谢云逍,眼神十分露骨。 谢云逍的脸随着他的语言和动作越来越黑…… “世子爷您别被贺寒舟的脸蒙骗了,沾上他倒玷污了您,若是世子爷不嫌弃,我……” 贺兰边说便柔弱无骨似得往谢云逍胸膛上靠了过去。 但没待他说完,谢云逍的耐心便已告罄。 他猛地一伸手,反手便给了贺兰一个耳刮子,将贺兰的后半句话都给打了回去。 贺兰猝不及防被他扇倒在地,眼泪立即被疼出来,不一会,他的半张脸已高高肿起。 “你!嘶……” 贺兰一说话便扯地脸颊针扎似的疼,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打过他,他愤恨地盯着谢云逍。 谢云逍回了他一个暴虐的眼神,贺兰立即被吓得别开了眼睛。 谢云逍打完了,心中还是有气,他怒道: “妈的,别离老子这么近怪恶心人的,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在外说寒舟的坏话,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说罢,他泄愤似地又踢了一脚墙壁,才转身离开。 贺兰趴在地上捂住脸,表情痛苦又怨毒,但眼底又有一股扭曲的快意。 这个点,送命堂的杀手应该差不多得手了,也不枉费他花了大半个身家买贺寒舟一条命…… 谢云逍因上次王妈的事情,心中不安,在云祥居里叫了一群护院,此时护院们正在院外巡逻。 院内的贺寒舟喝完药,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咳嗽已见好,但还是忍不住总有些气喘。 他静了一会将手边的书拿来看了几眼也看不下去,他长叹一口气,终是没忍住,唤来了墨竹。 “墨竹,你将王妈叫过来,我想问她几句话。” 墨竹乖乖领命而去,没一会,吴大便将五花大绑的吴妈带了进来。 “世子妃,您要见她啊?” 贺寒舟轻轻点了点头,墨竹将他从床上扶起来。 “给她松绑。” 吴大犹豫了下,依言照做了。 他们都在这里,想这老婆子也不敢再做什么。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她说,你先下去吧。” 吴大一愣,忙道: “世子妃,世子吩咐我们要务必保护您的安全,您与她独处,这……” 贺寒舟轻咳几声。 “她不会的……” 王妈发愣地看着他,她这几日被关在柴房,手脚都被绑住,她心中又记挂她的孙儿,甚为痛苦。 她本以为贺寒舟再不愿意见他…… 她乍一听贺寒舟说这句话,忍不住流下热泪来。“公子……” 贺寒舟又坚持道:“下去吧,若不放心守在门外便是。” 吴大警告地看了王妈一眼,这才犹犹豫豫地退下了。 房内只剩下他们主仆三人。 贺寒舟沉默了片刻道: “你那日说的属实吗,毛毛被贺兰他们抓起来了?” 王妈听到他提毛毛,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公子,求您救救毛毛!!” 贺寒舟忍不住又咳了几句,他脸色沉凝。 王妈又磕起头来。 “求公子开恩!” 她额头的伤本就没好,这一磕立刻就又头破血流了起来。 贺寒舟皱眉道: “别磕了,墨竹,去扶王妈起来。” 墨竹赶忙去扶,王妈就着他的手,抽抽噎噎、战战兢兢地坐到了椅子上。 她抹泪道: “公子,老奴跟着小姐陪嫁来的贺家,从小看着您长大,若非不得已,怎会害公子,那日毛毛突发高热,去请了好几位大夫都不顶用,是贺兰公子说认识一位名医可以开恩给毛毛瞧瞧,但却需要五百两银子……” 贺寒舟沉着脸,抬了抬手,让她别说了。 剩下的事不用说,他也明白了。 “毛毛的事,我会想办法。” 他闭了闭眼,或许可以给周琣写封信。 在王妈期盼的目光中,他缓缓走到桌子旁,此时窗外突然一阵炸响。 窗户猛然间被破开,屋外闯进来一个黑影。 那黑影手持的利刃,直奔贺寒舟而去。 第18章 吴大等人被屋里的异响惊动,赶快冲进了进去。 却见屋内窗户被破开,王妈挡在贺寒舟身前,胸口中剑。 那名执剑的黑衣人见他们进来,立即抽剑转身往窗户那边撤去。 王妈当即软倒在地,血流不止。 吴大赶忙喊人围了上去,堵住那黑衣人的退路。 那黑衣人见没法翻墙逃跑,半途飞身后撤,甩开吴大等人,往云祥院门那边逃去。 恰巧此时,正赶上谢云逍从外面回来。 那刺客逃跑的速度快,至谢云逍面前没有刹住,说时迟那时快,此时他想转变方向已经来不及。 吴大顺势大喊道: “世子爷,快拦住这刺客,世子妃险些遇刺,他是来刺杀世子妃的!” 谢云逍脸色大变,怒气值腾地升满了。 他上去就是噔地一脚,结结实实将刺客又踹回了院内。 吴大等人连忙将倒地的刺客团团围住。 谢云逍阴沉着脸,正要攥住那刺客的衣领将他提起审问,那刺客却眼神发狠,一口咬碎了口中毒药,顷刻间便没了性命。 原书主角李承源就差点被送命堂的刺客给暗杀了,那里的刺客要价不菲,但一旦被擒住便会立即服毒自尽,一点把柄不留。 怪道贺兰那厮今天定要找自己说话,定是他花钱买的刺客。 他妈的差点着了他的道。 谢云逍黑着脸松开了手,转身问吴大。 “寒舟没事吧!” 吴大忙道:“世子妃无碍,只是那王妈替世子妃挡了一刀,怕是不好……” 谢云逍心里别地一跳,他赶紧跑到了屋里。 房中的书桌旁,王妈正躺在贺寒舟的怀中气息奄奄。 她颤抖地伸出手似乎想要碰碰贺寒舟的脸,“舟舟……帮我救……毛毛……” 但她还未触到贺寒舟的脸,手便似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飘落了。 贺寒舟接住她的手,闭了闭眼,眼中滴下泪来,他轻声说道:“放心……” 待他再睁眼时,王妈已没了气息。 贺寒舟当即支撑不住重重咳嗽了起来。 谢云逍连忙上前扶住他。 贺寒舟心中受创,无力推开谢云逍。 他的头抵在谢云逍的胸口,断断续续地咳喘不已,身体止不住的在颤抖。 谢云逍一动不敢动,没一会他便感到心脏上方一阵湿漉漉的。 谢云逍一脸的怜惜与懊悔。 “寒舟,今日是我疏忽了。” 贺寒舟的声音微颤,鼻音很重。 “此事都是冲我而来,与你无关。” 谢云逍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的与我无关?!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贺寒舟仰头,楞楞地看向谢云逍。 半晌他移开目光,有些嫌弃地轻声说道: “就与你无关。” 他双眼含泪,眼眶痛红,将谢云逍看得心中直颤。 “无关就无关吧,他妈的贺兰这个畜生……寒舟你放心,我定报此仇!” 贺寒舟垂下眼眸,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谢云逍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替贺寒舟拭去眼角的眼泪,却被他偏头躲开了。 “谢云逍,你不必如此。”贺寒舟轻声道。 谢云逍一呆,眼中五分心疼五分受挫。 果然老婆还是对他不放心,从没把他当自己人。 “寒舟,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贺寒舟复又抬头看他。 只见谢云逍一脸的坚毅与执拗,他表面上看总是不正经,但实际却非常替人着想,与他从前遇到的那些人都不相同…… 看着看着,他心脏处便传来一阵缺氧似的难受。 第23章 他低下了头,良久,闷闷地说道:“我想请你救一个人。 谢云逍一愣,忙道: “可是王妈孙儿的事情,放心寒舟,包在我身上!” “若没有王妈,我十岁那年即已淹死……” 贺寒舟复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这一咳起来就有些止不住。 谢云逍默默地点了点头,复又轻轻给他拍背顺气。 世子府云祥院厢房内遭遇刺客,此事将平南王也惊动了。 此时天色已晚,他还是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 此时,房中的狼藉已被清理好,但是破开的窗户却一时半刻没法修好,夜里凉,贺寒舟受不得风,谢云逍便将他安置到了自己的云祥居。 平南王去了婚房没找见人,复又来到云祥居,才见到这对“苦命鸳鸯”。 只见贺寒舟已虚弱地睡下,而自己的儿子在一旁脸似苦瓜。 能在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儿子脸上见到这种表情,倒也算难得的“景致”。 平南王刚想问话,谢云逍却突然谴责地看着他,他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往屋外走去。 平南王瞧着莫名觉得有些喜感。 毕竟谢云逍大部分时间都是个乐子人,头一回露出这么个郑重其事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起来。 二人来到院子里说起话来。 “出何事了?怎么弄成这样?” 谢云逍将贺寒舟春闱试卷被堂弟贺兰顶替,险遭贺兰杀人灭口的事情简要说了。 平南王表情变得凝重。 “岂有此理。” 谢云逍颇严肃地说道:“爹,明日我就要去都察院上任了,儿子有一个想法,儿子想要上书……” 平南王皱了皱眉,他明白谢云逍想做什么。 “春闱舞弊之事干系重大,一旦掀出来,恐怕要朝廷震荡,你手中可有实证,佟晖前几日已正式接任左相,若是没有把握贸然上书,恐怕也于事无补……” 谢云逍道:“爹,儿子心中有数。” 平南王打量了他几眼,觉得他今日格外沉稳,心中有些欣慰,他拍了拍谢云逍的肩膀。 “既如此,好好休息吧。” 谢云逍一向身体好,大冬天都常穿单衣出没,贺寒舟既已睡在云祥居,他干脆去了窗户大开的婚房内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大早,谢云逍身穿绣云雁的绯袍去督察员走马上任。 他一进都察院,不少人胡子花白的老御史已到了,他们见到谢云逍既不意外也不热情,只淡淡拱了拱手。 这些老御史年岁辈分都长,有些在文坛还颇有声望,一向是推崇“不为五斗米折腰”、不慕权贵的清高文人,自然不会把谢云逍放在眼中。 有些则是站队的左相佟晖,最近平南王世子给吉安学子撑腰,叫板礼部主考官员的事情已闹得人尽皆知,他们中不少都冷眼看着,希望谢云逍栽跟头,自然不会与他热络地打招呼。 周围的人似乎都忙着手头上的事情,独他一人无所事事。 难为谢云逍连自个的工位都找不到,半天也没见人招呼自己。 但他也不急,反而四处溜溜达达,一会到这个老先生的案前瞅瞅,一会去围观另一个老先生提笔写字。 终于,有个眉毛都白了的老爷子受不了了,他吹胡子瞪眼道: “谢监察,你的书案在最拐角那里,请不要再在老夫面前晃悠了!” 谢云逍不以为意,他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敢问老先生如何称呼,我是看是您的字实在是好看,妙得很,晚辈一时看入迷了,见谅见谅~” 梁御史一愣,他的画一向被人称道,但是字总是被人诟病下笔过硬,结构松垮,但他自己倒是十分欣赏的很。 他乍一听听到谢云逍称赞他的字好,顿时对谢云逍生出来几分好感。 “老夫姓梁,谢监察对字也有研究?” 谢云逍哈哈一笑。 “谈不上研究,只是被梁大人字中放荡不羁的气势震撼到了~” 梁御史顿时对他刮目相看,甚至产生些知音之感。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眼力倒不错。” 谢云逍忙道:“谬赞谬赞!在下还有一事请教一下梁大人。” 梁御史摸了摸胡子。 “谢监察请说。” 谢云逍清了清嗓子,才道:“那什么,我要上一道折子,但不知道要如何做起,特想向梁大人讨教。” 梁御史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谢云逍第一天上任就要上折子弹劾。 这倒也有些新鲜。 “这有何难,写道奏疏上陈便是。”梁御史又瞧了瞧谢云逍,“不过,谢监察,老夫多嘴一句,奏章中还要陈述被弹劾者的罪状和证据,还要有处理的建议。不能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谢云逍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他向梁御史道了谢,便哼着小曲转身踱去了自己的书案前,开始琢磨自己的这开张第一道奏疏。 几个时辰后的皇宫启辰殿,皇帝萧政收到了谢云逍上奏的第一本奏折。 萧政一时颇有些惊讶。 他给谢云逍这个言官的官职,不过是为的切断谢家与兵部下一代的关系,连带着膈应膈应把自己御赐之物损坏的平南王。 没想到,这谢云逍倒真似模似样地上起弹劾的奏疏来,他不禁有些荒谬的感觉。 他一打开,只见奏疏上面板板正正地写着: 【臣都察院监察御史谢云逍今有一本启奏,臣观今科榜眼孙立探花贺兰沽名钓誉,德行有亏,臣久经寻访,已查明其二人欺世盗名,藏污纳垢,行贿考官以夺他人之功名,此乃欺君之罪,其罪当诛,其间牵扯之官员也应按律处之……恳请圣裁】 谢云逍的奏折并不长,却将萧政看进了好一会。 萧政将皇城司的人叫来,细细查问了一番。 “果真有学子状告今科春闱舞弊、佟晖贪污受贿?” “陛下,确有此事,但今科榜眼与探花是否确实顶替他人春闱的试卷,小的并没见到有切实的证据。” 萧政脸拉了下来,“叫佟晖过来。” 片刻后,左相佟晖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他不到四十的年纪,面白有须,一双眼睛十分锐利,他正挂着一脸讨好的笑意恭敬地给萧政行礼。 “陛下召臣,是有何事吩咐?” 萧政盯着他,一时并没有开口讲话,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将佟晖看得心中一寒。 这位陛下,他最是了解,如今这番模样,怕是对自己有意见了。 他连忙俯趴在地,恳切道: “陛下,息怒!!您最近用的仙丹忌讳动怒,若臣有不周到的地方臣甘愿伏诛,但请陛下千万别为了臣的失职之处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萧政深吸一口气,脸色稍缓。 “今年恩科你是主考官,你老实说,春闱是否有舞弊?” 第19章 佟晖心念一转。 原来是为的这个事情。 他自上任后,这阵子已下重手清理完了一批不听话的官员。 按理说,应该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此事捅到皇帝这里…… 他眯了眯眼,八成是都察院那些比石头还硬的早就活够了的老古板所为。 不过就此事而言,他早已作了退路。 圣德帝速来好色冷酷,春闱舞弊的事情让他不悦,不过是因为伤了面子,且疑心自己知情不报、私收贿赂的缘故,他可不会真的有心,仅仅为了几个学子的所谓寒窗苦读、什么公平正义就要查处贪污舞弊。 打消眼前这位陛下的这点疑虑,他还是成竹在胸。 但心中虽如此想,他的面上却还是做出万分诚惶诚恐地模样: “陛下可能忘记了,今年年初之时,为了给陛下修龙御宫,户部一时拿不出来足够的银钱,当时是有一位孙大善人私下联系臣捐了好大一笔钱,想给他的儿子捐个官,当时陛下您是同意了的……” 萧政皱了皱眉,此事他倒也有些印象,但是捐官是捐官,舞弊是舞弊。 佟晖注意到他阴沉的表情,赶忙又道: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但那孙大善人做梦都想儿子高中前三甲光宗耀祖,陛下您看,即使是状元也不过给一个六品的职位,孙大善人这笔钱都够捐个四品官了,他不过想面上好看点,臣以为这都是些小事,所以后来便没打扰陛下禀告此事……” 萧政眉头渐渐展开了,但语气还是不好。 “这种事终是不好看,下不为例。” 佟晖面上惶恐,连连告罪,心中却不以为然,他知道皇帝如此模样不过是做做样子。 果然,片刻后萧政便不耐烦道:“行了,无事便退下吧。” 他择佟晖当左相不过看中他知时务,最能给他捞钱,俗务上也能让他省心。 他一点也不想费心力在这些政务上,既然佟晖并没有那个胆子瞒着他私收贿赂,他也没功夫细究这个事情。 第24章 佟晖毕恭毕敬地退出了启辰殿,他一踏出殿门,刚刚脸上恭顺的表情便变了,转而变为一脸的狠厉阴沉。 旁边有人在殿外低头侯着他,一时没有注意佟晖出来。 佟晖咳嗦一声,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反应过来,赶忙小跑着迎了上去,差点摔了个跟头。 “左相!小的该死!有事您吩咐!” 佟晖眼神狠辣,“给我好好查查,是谁将春闱舞弊的事情捅到皇上那里的。” 那人连忙领命。 上完了折子,很快到了午休的时间。 谢云逍特地跑回了云祥居与贺寒舟一同用膳。 这两天贺寒舟胃口都不大好,咳疾也有反复的迹象。 谢云逍变着法哄他高兴,但成功率不高,他嘱咐手下的人加快搜寻王妈孙儿的消息,但到底江宁离的远,暂未有好消息传来。 谢云逍今天一身绯色官袍,头戴礼帽,显得丰神俊朗扎眼得很,也比平时显得正派稳重多了。 贺寒舟默默地多看了他几眼。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以前他总觉得大承的官服死板,不想穿在谢云逍身上却有种相得益彰的效果。 但下一秒,刚刚在贺寒舟眼中形象提升的谢云逍便没脸没皮地凑到了他身边。 谢云逍十分怠慢地将头上的官帽随便地往屏风后的书桌上一丢,差点砸翻了砚台。 贺寒舟额角一跳,冷冷瞪他了一眼。 谢云逍却仍旧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寒舟,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还来找你。” 贺寒舟:“……” 谢云逍拨弄着书桌上的盆栽。 “寒舟你知道吗?今天都察院一老爷子见我的字丑得出奇,非要替我写奏疏,谁劝都不好使,硬是帮我写完了奏疏……” 贺寒舟见过谢云逍狗爬似的字,淡淡道:“可以理解。” 谢云逍一哽,可怜兮兮地道: “寒舟,你都不好奇我奏疏里写了什么东西吗?” 贺寒舟手一顿,抬眼看他,平静地说道: “春闱的事?” 谢云逍顿时有些失落,媳妇太聪明也不好,自己想卖个关子都不行,一点成就感也无。 他腆脸道: “寒舟啊,你能不能假装不知道,让我成功地卖个关子嘛~” 吴大在一旁刚刚好经过,他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世子爷忒肉麻,五大三粗的男的,每天都撒娇,这副崭新的精神面貌实在让吴大无法适应。 贺寒舟别开了脸,表情似乎有些别扭。 “无聊。” 谢云逍看得心中一酥。 他实在太喜欢看他媳妇这种带点情绪的小模样了…… 他笑嘻嘻地正要开口坦白从宽,贺寒舟却冷着脸有些不自在地提问道: “你写了什么奏疏?” 谢云逍:“……” 他半天没反应,贺寒舟忍不住扭头看向他。 只见谢云逍面红耳赤,满脸呆滞,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贺寒舟疑惑道:“你怎么了?” 谢云逍回过神来,他一把捂住了脸,猛咳了几声。 “好险,没流鼻血……” “?” 谢云逍努力按耐体内中二花痴之魂。 他的大美人媳妇的性格实在太要他的命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贺寒舟一脸不解地看着谢云逍,谢云逍接受到他的目光,更是心痒难耐起来。 他蜷了蜷手指,又干咳几声才道: “没事,天干物燥有些上火……” 贺寒舟看他的模样,有些犹豫地“嗯”了一声,这一声又差点把谢云逍“嗯”地破防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只感到一股热流从天灵盖而下,他连忙用手捂住鼻子。 完了,这鼻血终归是流了…… 谢云逍小时候,常见其他的小朋友有流鼻血的经历。 小朋友的家长见到了非常紧张,还会用纸巾搓成一团,塞进鼻孔里替孩子止血。 谢云逍不知怎的对这件事非常羡慕,他失落于自己一直没有鼻血可溜,于是他便自己搓纸巾塞进鼻子里玩,过干瘾,后来被他爹发现结结实实打了好几顿…… 但是,在童年早已过去了十几年的今天,谢云逍的一血终于没了…… 他慌张地捂住鼻子跑走了。 “寒舟,等我,我马上回来!!” 贺寒舟:“?” 谢云逍冲回院子里,提了盆冷水便往头上哐哐倒。 片刻后,他感到体内的“洪荒之力”终于被压制住了。 他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又跺回了云祥居。 贺寒舟见他身上湿了个大半,蹙了蹙眉。 若是自己如此浇冷水早就卧床不起了,但是谢云逍仍然活蹦乱跳,他的上半身大半被浇透了还显出线条优越的肌肉来。 贺寒舟默默瞧了会,心中有些羡慕,果然有些人的体格就是上天偏爱…… 吴大在院外看到谢云逍如此模样,连忙跑过来紧张道: “哎呦!我的世子爷啊,您怎么好端端地弄这么一身上的水,赶紧换一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谢云逍看了看干燥的日头,现在天气见热,他上半身湿了不觉得有什么,倒觉得凉快。 他冲吴大摆了摆手,明显不想搭理。 吴大紧张道:“世子爷你身上这是官服啊,还是换下来晾晾为好!被人发现了影响怕是不好。” 谢云逍低头瞅了瞅。 他想想也有些道理,于是,他直接将身上的云雁细锦的官服三下五除二脱了下来扔给了吴大,自己只穿了件里衣又凑到了贺寒舟的身边。 旁人做官哪个不是诚惶诚恐,对待这些官帽官服恨不得供起来,但到了谢云逍这里,却有点当垃圾似的随便乱扔的样子…… 贺寒舟默默看着,心中有些好笑。 谢云逍自给自己泼了盆冷水后,冷静多了,他乐呵呵地深情并茂地跟贺寒舟大概说明了他今天上奏的内容。 贺寒舟听完后,表情有些严肃。 “世子爷,确有孙立、贺兰二人行贿考官的证据吗?” 谢云逍脸上的笑容一垮,但却不是为的什么“证据”。 “寒舟啊,怎么好好地又叫起我世子爷来了……” 贺寒舟瞥他一眼,“你想我叫你谢大傻?” 谢云逍纠结了一瞬,痛快地点了点头。 “那也比世子爷好,”谢云逍突又笑得一脸的猥琐: “那什么,其实我更想你叫我一声逍哥哥……” “……” 小哥哥?这怕是几岁的奶娃娃才这么个叫法…… 远远围观的吴大偷听不下去,呆不住走开了。 他搓搓身上的寒毛。 这世子爷到底是什么毛病!! 邪门!! 贺寒舟看了谢云逍几眼,在谢云逍以为他不会回复的时候,突又道: “你才不过十八,我比你年长一岁。” 谢云逍脸登时一变。 我擦嘞?! 不阔能!! 谢云逍满脸地不可置信,贺寒舟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又适时补刀道: “所以,我应该叫你逍弟弟。” 谢云逍差点摔下桌子。 逍弟弟?小弟弟?! 我擦!!小弟弟?! 谢云逍二十几年地男子汉的尊严差点一夕碎裂。 “寒舟,你搞错啦!!表面上这个我看起来是只刚满十八岁,但从灵魂的深度来看,我实际上是个二十多的成熟大哥哥啊!!你信我!!!” 贺寒舟白他一眼,显然并不相信。 “没看出来。” 谢云逍惨败而归。 他一点也不想当贺寒舟的“小弟弟”…… 第20章 谢云逍午休在家磨蹭了半天,想与贺寒舟腻歪腻歪。 可惜贺寒舟并不十分搭理他,甚至用“逍弟弟”这个词鞭挞他的内心。 他颇垂头丧气地回都察院,谁知上午一个个都不愿意搭理他的大龄同僚们,纷纷围了上来要告诉他一个什么消息。 谢云逍乍这么受欢迎还不习惯,只见都察院白发苍苍的老朽一个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忒辛苦,且声音都混在一起,谢云逍也不好打断他们,一时便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此时人群突然一静,有两个生面孔的随从从后而来,他们驱散人员,人群很快被分开到两边。 此时,从督察院里间走出一个精瘦的老头来。 众人大都称呼他“马大人。” 这马大人鼻孔朝天,一看就十分不好惹。 谢云逍心道: 想必这位老北鼻便是都察院的头头左都御史了。 刚刚上任左都御史的马宗缓缓走到了谢云逍的跟前,眯着眼道: “谢监察,你被撤职了。” 第25章 谢云逍一时愣住了。 我擦,他这都察院的凳子都没有做坐热,怎么这么快就被撤职了,这官当的也太早泄了点…… “你可以收拾收拾离开了。” 马宗抬着下巴仰视着谢云逍,语气十分不善,他的眼中还泄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恶意。 他今天刚刚上任的左都御史,左相给他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谢云逍等一干人给撤职了。 原来的左都御史看完谢云逍的奏疏,没有报告给左相,便直接承到了御前。 左相雷厉风行,原左都御史、谢云逍,连带着给谢云逍执笔的那位清流梁大人,三人同被革职。 马宗说完便不再看向谢云逍转而走到场中央,冲着众人说道: “左相前阵子刚刚上任,事务繁忙,如今我们都察院三位同僚都因故离开,余下的人也该好好想想,什么人该帮,什么人不该帮……” 说罢,他看也不看众人,兀自就要转身离开。 谢云逍双手抱胸摸索着下巴。 这老家伙是佟晖的拥蹵,搁这里整下马威呢。 他环视左右,果见一半的老御史都面含怒气。 这倒有趣了,原书里其实也有这段情节,但要等到主角李承源后期发育起来了,他为雪耻重查当年科举舞弊案,当时的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好像也是姓马的。 这姓马的御史也在都察院闹了一出,想压服都察院这群老言官们只以佟晖的喜好为先。 可惜都察院有一半都是快入土的老骨头,马御史发言之后,这些老辈子们走了个大半,导致都察院差点瘫痪。 谢云逍不该受的气从来不受。 “马大人,留步。” 马宗不耐烦地回头看他。 “谢监察,哦不,谢世子,有何赐教?” 谢云逍痞痞一笑。 “马大人,在下就是有件事不吐不快。” 马大人眼带嫌恶,饶有兴趣道:“哦?” 谢云逍等三人革职的折子已经朱批,他不觉得谢云逍还能翻出什么水花。 谢云逍懒散地把头上的官帽摘了下来。 “倒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忍不住想说,要是早知道是马大人您这样的人在都察院当左都御史,我干脆就不来当官了,哎~也省的劳烦左相再给我革了……” 马宗眼神一变,顿时脸上气得通红。 “放肆!!谢云逍你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纨绔,竟然在老夫面前出言不逊?!你也不睁眼看看现在的朝廷是谁说了算!” “呵呵,纨绔也总比有些人贪赃枉法、藏污纳垢干净的多。” 谢云逍双手抱胸,十分从容地看着他发怒。 接下来,不是他表演的时间了。 果然,马宗的话音刚落,旁边数位老大人的脸登地垮了下来,他们果断与谢云逍一样,摘掉了头上的顶戴。 “老朽年事已高,恐怕难当都察院的职务了……” 摘帽子的现象很快出现了人传人的迹象,很快一半的老御史都摘掉了帽子,他们围到了梁丛俭的身旁。 “老梁,我们同你一起走!” 谢云逍饶是遇见到了这个结果,但是真的见到还是有些傻眼。 别的不说,这些个老小子们倒十分地讲义气。 他正在一旁看戏,旁边一位不相熟的老先生突然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了老小子们的群聊里。 “小伙子不错,有血性,像老夫当年的时候!” 旁边有人给谢云逍提醒,这位就是前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刘瑜。 谢云逍忙笑道:“刘大人客气了,您就是现在那也是相当有血性啊~” 刘瑜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谢云逍的肩膀。 “现在用不着称呼我大人了,无官一身轻,你我一见如故,也算是一对忘年交……” 谢云逍最善顺杆子往上爬,当即便笑着喊了一声:“刘兄。” 刘瑜愣了片刻后,又哈哈大笑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 旁边围观这对兄弟情的老先生们的表情都很复杂,毕竟谢云逍看年纪当他们的孙子都绰绰有余,但现在从刘瑜那里算起,谢云逍突然与他们同辈,他们中间有些性格古板地就看不下去了。 梁丛俭收拾好自己的字画,板着脸道:“老夫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他甩甩袖子,两袖清风地走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他看这位梁大人甩袖的姿势,莫名有些眼熟,虽然两者的容貌天差地别,但他总感觉与自家的大美人媳妇有些相似…… 谢云逍出去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又回了云祥居。 吴大纳闷地瞧着他。 “世子爷,你又落东西啦?” “去去去,本世子才不像你似丢三落四,能不能嘴里念我点好?” 吴大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 谢云逍臭他一句,转身便去了云祥居。 贺寒舟目前一直还住在那里。 因他特意吩咐了吴大,婚房里的窗户要缓缓休,最好修上几个月为好…… 贺寒舟此时正在书桌上临帖,见谢云逍回来了也不意外。 他下笔非常稳健,抬眼看了一眼谢云逍后,便又把注意力集中了字帖上。 谢云逍扬起腻歪的笑脸。 “寒舟,惊不惊喜,我又回来了!” 贺寒舟头也没抬,他淡淡“嗯”了一声。 谢云逍心中又是一阵酥麻。 他嘿嘿痴笑了两声,凑过去看贺寒舟临得什么帖子。 可惜没大看明白,只觉得那些碑文字字刚硬,好看的紧。 贺寒舟长时间不分给他一个眼神,谢云逍心痒痒,他又忍不住道: “寒舟,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又回来了吗?” 贺寒舟淡淡道:“不好奇。” 谢云逍心中有些挫败,但马上他又嬉皮笑脸了起来。 “寒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谢云逍坏笑道:“坏消息就是都察院一半的御史都不满左相佟晖,都自请告老了。”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相公我也被罢了,从此以后不用上班了!天天在家陪你!” 贺寒舟手中一顿,一滴浓墨滴入了白色的宣纸上,将刚刚写得差不多的字帖弄脏了大半。 “……” 贺寒舟微微抿嘴,表情有些倔强。 谢云逍暗道不好。 媳妇生气鸟…… 他一把抽走那张被弄脏了的宣纸,陪笑道:“不妨事的,咱换一张好了~” 贺寒舟瞪着他不说话。 谢云逍心虚道:“要不我写一张赔给你?” 贺寒舟眯了眯眼。 “可以。” 谢云逍:“……” 现在收回可以吗,他只是客气一下…… 他从小就不愿意写字,不然字也不至于丑得出奇了。 谢云逍赶鸭子上架,犹犹豫豫地拿起笔要写。 他那双手拿起刀拿起剑一百个爽利,拿起笔来就抖抖索索起来。 “寒舟……要不我还是……” 贺寒舟打断他道:“写。” 谢云逍只好苦着脸写了下去。 第一个字他便不认得。 谢云逍端详半天,“脩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他犹豫了下,毅然下笔,足够贺寒舟写满欧阳修《灼艾帖》的宣纸只够谢云逍写上“修启”二字。 他甫一写完,贺寒舟就抽了那张纸,淡淡道: “继续。” 谢云逍脸色一垮。 只好硬着头皮写了下去,好在后面的字他倒是认得几个。 【多日不相见诚以区区】 多日不想见他倒是能理解,这区区啥意思? 难道这个时候也有蛐蛐这个说法了? 因为这几个字跟简体字一摸一样,他倒写得十分投入。 正是专注之时,贺寒舟突然道: ”你为什么被罢官了?” 谢云逍心中一跳,手一抖,本还整洁的宣纸上立是被墨汁滴脏了。 谢云逍:“……” 我老婆真记仇。 贺寒舟嘴角扬起浅浅地弧度,他也没有兴致继续临帖他,他去往书桌后头,去翻书架上谢云逍那些从来都没有打开过的古籍。 他的笑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时刻望着他的谢云逍注意到了。 他丢开笔,凑了过去,傻笑。 “嘿嘿嘿嘿……” 贺寒舟白他一眼,避开他去了书架的另一边。 谢云逍抹摸了摸鼻子,尴尬道: “寒舟,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被罢官吗?” 贺寒舟轻飘飘瞧他一眼。 谢云逍罢官的原因还能有什么,他一转念便猜到了。 谢云逍见他看自己,又腆着脸凑了上去。 “寒舟,你是不是猜到啦?” 贺寒舟不想理他。 第26章 书架里很多装门面的书,颜色多是灰白二色,贺寒舟突然看到一本大红色的书脊,一时好奇去拿了过来。 谢云逍脸色突变,想去抢已来不及。 只见贺寒舟抽出了那本书,书上正画了两个赤着身子搂抱在一起的男子,封面上几个大字: 【春宵秘戏图】 …… 第21章 谢云逍刷地一下老脸通红。 关于这本《春宵秘戏图》从何而来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那时,谢云逍这个平南王著名的世子爷将要娶个貌丑男媳妇的消息刚刚在京都传扬开。 萧必安等刚收到消息,连夜便将这本春宫《春宵秘戏图》寄过来给他。 美约其名,说是作为多年的老朋友,为了保护谢云逍他男子汉的贞操,一定要对他进行必要的事前培训,以防谢云逍这朵懵懂无知的娇花新婚之夜反被压…… 当时他正为怎么搅黄这桩婚事发愁,那里有功夫欣赏这种东西,他回了萧必安一封辱骂他的信,并随便将这本春宫图册插进了书架上。 哪想到这东西今天还有这个福分被他媳妇给“翻了牌子”…… 上次,他刚收到这本春宫的时候,自诩是具备二十一世纪先进又广泛阅片经验的资深鉴黄师,根本瞧不上这本春宫图册,甚至,在内心里只将这个册子视作糊弄糊弄没开过眼界的古人的小孩子家的插画。 但现在的他只浅浅一眼扫过去,就觉得面红耳赤、头昏眼花、如遭雷击、触目惊心、惊心动魄…… 糟糕糟糕十分糟糕…… 谢云逍定了定神,趁贺寒舟还在愣神,面红耳赤地从他手中抢过了那本《春宵秘戏图》,并用双手捂住了那白腻香艳的封面。 “寒舟,脏东西别看,都是萧必安那帮坏家伙寄给我的,我发誓没看过,我这种好男孩一点不想看的……” 说着眼珠子又忍不住往那画册上瞟。 贺寒舟:“……” 贺寒舟瞪着谢云逍,眼神中带着淡淡的质疑与嘲讽。 谢云逍说了一会就说不下去了。 他此时在书架旁这么一私密空间与心上人独处,再加上《春宵秘戏图》的buff的加持下,他把持不住了…… 现在天气渐热,衣服渐渐清凉起来。 贺寒舟一袭白衣,腰间的系带松松一束都有些摄人心魄的味道。 谢云逍现与贺寒舟离得很近。 他都能清晰看到贺寒舟长长的不时扑闪的睫毛、浅红色带着微微光泽的嘴唇,没有任何瑕疵在日光下简直近乎透明的皮肤…… 谢云逍甚至还能看到贺寒舟脸上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绒毛…… 坏了,坏了! 谢云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股暖流从上往下直冲脑壳。 只听“啪嗒”一声,他只感觉手背一凉。 低头一看,两滴鲜红的鼻血打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他楞楞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擦,double kill…… 他赶忙捂脸逃遁。 这样下去他非贫血不可! “寒舟,我要处理一下私人问题,马上回来!” 贺寒舟:“……” 谢云逍跑到院子里,凉水刚冲了一半,又被平南王请了过去。 “爹啊,儿子正忙着呢?您老有什么事吗?” 平南王见他满身水渍,形容狼狈,皱眉道: “听说你刚被罢官了,不过是罢官,怎么弄成这个德行了?” 管家王福适时向谢云逍递过来一个干燥的帕子,谢云逍接了过来,随便在身上擦了擦。 “儿子不是为的罢官的事,只是天气热了起来,有点贪凉。” 谁家贪凉这么贪法,平南王不信他的鬼话,他哼了一声,又道: “被佟晖免职了?” 谢云逍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接着去擦肩膀上往下滴答的水渍。 “儿子一早就知道这老小子不简单,但是老爹啊,他这样做就是打你的脸!” 平南王哼笑一声。 “不是你这个臭小子,上任第一天就要掀人的老底?” 谢云逍嘿嘿一笑。 “我那不是效仿我老爹你的风采嘛,听说您二十五岁那一年孤军作战,一马当先摔一队骑兵直抵敌军老巢,生擒……” 平南王打断他道:“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说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谢云逍嘿嘿一笑,后摸了摸下巴,作高深莫测状。 “没啥大的打算,但是有一个总的战略方针。” 自己这个儿子嘴里的词经常古里古怪,平南王没好气道:“别卖关子,快说。” 谢云逍谄媚地笑。 “儿子是想将事情闹大,爹啊,今日可不止儿子一人被革职了,督察员大半老人家都自请辞职回家了,再加上南林书院那群义愤填膺的学子,我不信佟晖能一直将科举舞弊的事情压下去……” 平南王缓缓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欣慰。 他这个儿子被贬官也不急不躁,也早想好了后招,倒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也不算辱没了平南王府与公主府。 他又提醒道:“那群老言官,眼高于顶,都是活了很多年的老人精了,可不容易被说服。” 谢云逍笑道: “我学我亲爱的爹爹的,擒贼先请王,督察员有位梁从俭梁大人在文坛一向有些地位,儿子想从他下手。” 平南王微微一愣。 “梁从俭?是督察员的右都御史?” 谢云逍点头。 “怎么了,爹你认识啊?” 平南王沉默片刻才道: “当年我那位出身江宁的副将贺凌,他的夫人好像就是御史梁从俭的独女……” 谢云逍陷入了呆滞。 “不是,爹你说清楚!你的意思是,梁从俭是我老丈人的爸爸?那他是我什么人来着?老爷爷?” 平南王:“……” “爹啊,有了这层关系,那事情不是更好办了?” 平南王却叹了口气。 “没那么简单,当年我还不过是个散兵游勇,您娘放弃了很多东西才嫁与我,贺凌也是如此,当年贺夫人梁氏也是与家中决裂才与贺凌在一起的,梁从俭早就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谢云逍感叹道:“嗯,那爹您与我老丈人也算是一对难兄难弟~” 平南王没好气道:“臭小子!没大没小的!” 他作势要打,谢云逍捂着脑袋,陪笑着凑了过去。 平南王“哼”了一声,也没有真得打下去。 “也不早了,回去吧,放心,只要有你老子在,佟晖不敢把你怎么样。” 谢云逍心中一动,面上一片感动之色,“老爹,你真是我亲爹啊,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我看世上你这个爸爸好……” 但还未待他多说几句掏心窝的肉麻话,平南王便把哄走了。 “臭小子,恶心吧啦的……” 但他虽如此说,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没有压住。 “啊切!啊湫!……” 谢云逍刚出平南王的南勋殿便打起喷嚏来。 等到他回了云祥居,更是止不住了。 “完了完了,我这是要感冒了……吴大,赶紧给我熬碗浓姜汤过来,我要压一压!” 吴大闻言凑了过来。 “世子爷,晚上吃姜不好吧,您今天就嚷嚷着上火……” “别废话,我可不能感冒,我若是感冒了不得七天去不了云祥居,到时候我更上火!” 吴大幽幽道:“我看世子爷您就是天天去云祥居,才上的火。” 谢云逍:“……” 好像也有些道理。 两大碗浓姜汤灌了下去,谢云逍确实不再打喷嚏了,但没一会,鼻血却又默默地流了出来。 谢云逍:“……” 我擦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古人诚不欺我。 天色已晚,吴大挨在谢云逍一旁,犹犹豫豫道: “世子爷,您这都受凉了,今天夜里怎么撑得住,小的还是将婚房里的窗户修好吧……” 谢云逍眉毛一挑,计上心头。 “慢着,先不着急。” “?” 贺寒舟刚刚洗漱好,他披散着黑发,手中拿着本书,坐在窗前。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一抬头,谢云逍笑嘻嘻地出现在了视野中。 “寒舟~求收留!” 贺寒舟冷冷盯了谢云逍一眼,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书,走到门前直接要将门给关上。 但谢云逍长腿一伸,伸出一只脚险险卡在了门缝里。 贺寒舟冷冷看着他。 谢云逍故意吸了吸鼻子,又重重咳嗽了两声。 “寒舟啊,我也不是无缘无故要这样,实在是,咳咳咳!我这两天睡在婚房里,那里窗子还没修好,害我都着凉了,咳咳咳!今夜我看我这个样子是不能在继续睡那里了,你说是不是?” 第27章 贺寒舟盯了他一会,讽刺道; ”你着凉是因为窗户没修好吗?”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当然也有一些其他自作自受的原因……” 贺寒舟低头看向谢云逍卡在门槛内的脚,再次用眼神示意谢云逍拿开。 谢云逍下死劲又猛咳了几声,眨出一丝泪花,可怜巴巴道: “寒舟啊……你就收留收留宝宝我吧!” 贺寒舟:“……” “你就赏我睡在屏风外的矮塌上好不好,放心,我不打呼不磨牙不梦游,也绝不偷看!” 谢云逍双手合十,就差指天发誓。 贺寒舟眯了眯眼,突然道:“窗户为什么没修好?” 谢云逍心中一凉。 也是,就这种小事情,以他媳妇的慧眼怎么会看不穿。 他老实道:“是我不让他修的,我有罪……” 说罢,他灰心丧气地转身想要离开,但贺寒舟突然“啪嗒”一声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谢云逍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但此时贺寒舟已经扭头走了。 谢云逍偷偷笑了起来,他的嘴角快咧到后脑勺去了,笑得非常的不值钱。 笑够了后,他干咳两声,收拾了下表情,一本正经地踏进门内,蹑手蹑脚地将门轻轻关上了。 那厢,贺寒舟已经在床上躺下了,他的脸冲着床内,看不清情状。 但只瞧见这朦胧的剪影,谢云逍的心中的甜水已咕噜咕噜往外冒。 谢云逍美滋滋地熄了灯,窝在在刚刚能装的下他的矮塌上,无声地咧着嘴笑。 今天媳妇能让我进房,明天媳妇就能让我上床。 还有改天得找萧必安那厮多搞几本春宫来,好看刺激…… 想到此处,他的鼻血又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 第22章 清晨, 空气清新,日光尚温。 窗边的书桌上,贺寒舟正在屏气凝神执笔练字。 他气力较浅, 写了一会便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此时, 他已写了有一半了。 他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静了一会后, 又集中精神下笔欲写, 此时,突然在屏风那头传来“咵嚓”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贺寒舟右手一顿,眉头紧紧地拧住了。 他偏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原来是谢云逍睡相不老实,直接从塌上摔到地上去了。 “……” 谢云逍“哎呦哎呦”了几句狼狈地坐起来。 片刻后, 周遭总算又安静了下来。 贺寒舟深吸一口气,停顿了一会, 又重新提笔欲写。 但他刚要落笔,此时屏风外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 贺寒舟额角一跳, “啪”地一下搁笔不写了。 谢云逍一大早就从软塌上摔下来,摔得有点懵。 短暂地蒙圈后, 他龇牙咧嘴费劲地扒着凳子想起来,又用力过猛,不小心将凳子也给掀翻了。 他一脸倒霉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抬头瞧见了脸带寒霜的贺寒舟,立马换上了一副春光灿烂的笑脸。 “寒舟, good morning~” “……” 贺寒舟冷冷瞪了他一眼, 不愿意继续正对着他,扭头又去书架那头去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有些吃瘪。 怎么这一大早晨的, 媳妇的又心情不好了。 他原地站了一会,胡乱地揉了揉身上摔疼的地方,便轻手轻脚地去院子里洗漱去了。 贺寒舟在红木书架前站定了,他用手指轻轻点着那些书脊。 谢云逍这用来装门面的书架,到底花了些银两,里面有不少市面上少见的书籍。 贺寒舟捡了一本游记,看着看着就看进去了。 贺寒舟自小身体不好,没怎么出去游历过。 所谓“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身边同龄人也常出外游历,一年半载的也有。 他病体难行,难免心中向往,所以一向爱看游记。 他正沉浸在“大丈夫当朝游碧海而暮苍梧”的游记当中,又被谢云逍换回了神。 “寒舟啊,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聚顺斋的雪花酥,我排了老长的队了,你尝尝!” 贺寒舟抬头瞅过去,看谢云逍又是一脸没皮没脸、一点心事也没有的灿烂笑容。 贺寒舟突然对他的精神状态产生了好奇。 “只当了一天的御史就被罢了,你倒十分高兴地很。” 谢云逍心中一愣。 我擦,媳妇开始操心我的工作问题了,是不是开始接受我、把我当自己人了? 他傻笑了半天,才在贺寒舟渐渐变冷的目光中,干咳一声道: “寒舟,你吃一口点心,我就告诉你。” 贺寒舟瞥了一眼白生生的雪花酥,便移开了视线。 “我吃过了。” 谁像谢云逍似的睡到日上三竿。 谢云逍哈哈一笑,颠颠跑了过去,直接捡起一块递到贺寒舟的嘴边。 “试试嘛寒舟,很好吃的~” 贺寒舟扭过头,躲开了他的手。 谢云逍尬笑了一下,三下两除二地消灭了手中的糕点。 他顺手将手中的碟子搁到桌上,歪着身子靠近贺寒舟。 “寒舟,我虽说是被罢官了,但是督察院那群老北鼻们也罢官了,那我就相当于没罢官……” 贺寒舟拿书的手一顿。 “你的意思是……” “那位刚来的臭屁马御史,现在是裁员裁到大动脉了,不出三天,没准相公我就官复原职了,事情顺利的话,我可能还要升官。” 贺寒舟看向谢云逍的眼神有些不同起来。 “你是故意当出头鸟的?” 谢云逍立即腻腻歪歪地靠了过去,他痴痴笑着。 “糟糕寒舟呀,被你发现啦~” 贺寒舟白他一眼,一甩衣袖,避到窗边坐下,跟他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 “你想查舞弊斗佟晖,确实可以从马宗身上下手,马宗为人傲慢,目光短浅,本就不胜任左都御史。” 谢云逍惊奇地看着贺寒舟。 “寒舟,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贺寒舟瞥他一眼,又将目光集中到手中的游记上,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谢云逍立即一脸挫败地又凑了上来,他的语气十分的沉痛: “寒舟你怎么这样不理人家~” 谢云逍虽然长得硬气舒朗,但整张脸皱在一起,还是有点可怜巴巴的味道。 贺寒舟看了他一眼,翻书的手停了下来,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说,清早他去南林书院打探消息的事情。 但贺寒舟正犹豫着想开口,谢云逍便已打断了他,他苦着脸大声控诉道: “寒舟怎么这样,你逛街又不带我!” 贺寒舟:“……” 贺寒舟没好气地扭过身,他又踱回了书桌前,背对着谢云逍,不愿意再搭理他。 谢云逍他摸了摸鼻子。 “寒舟我开玩笑的,别生气嘛,一会我去看李承源,你要不要去啊?” 贺寒舟抿嘴不语。 谢云逍瞄到了书桌上他写了一半的字帖,识趣道: “不想去就算了,今日我花了大功夫排队买这雪花酥,李承源约我去济世堂的灵芝舍一会,快到时间了,我得先走了,你要想来缓缓来,我上午应该都在那里,一时半会聊不完……” 说着,他又伸手将书桌碟子里的雪花酥又拿了两块囫囵吃了,才三步并两步地走了。 谢云逍走后不久,贺寒舟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那碟粉扑扑的雪花酥上。 半晌,他缓缓伸出手,将白瓷碟中的雪花酥拿了一块在手中细细端详了会。 片刻后,他犹豫着轻轻咬一口。 这酥饼口感软糯,甜而不腻,贺寒舟眯了眯眼,神情似有些满足。 济世堂灵芝舍,谢云逍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一阵有些熟悉的说话声。 谢云逍敲了敲门,笑道: “哈哈必帅兄也来了。” 萧必帅赶忙从屋里出来,将谢云逍请了进去。 “云逍兄快请快请~” 那厢李承源因伤势还未好全,正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谢云逍赶忙先行一步拦住了。 “艾你伤还未好,不必客气!” 谢云逍打量了一下这位“男主角”,五官端正,气质刚硬,是个好小子! “世子爷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说着,李承源又挣扎着,硬是要下床要给谢云逍行礼,谢云逍赶忙又将他拦住,萧必帅此时却在一旁拉住谢云逍道: “云逍兄,让他拜拜吧,不拜他心里头也过不去。” 谢云逍闻言不好再推拒,容李承源颤颤巍巍给他行了个大礼。 礼毕,他赶忙将李承源扶起,笑道: “其实说起救命,实是在下的夫人救的你,我不过是付了些银子罢了,李兄不必多礼。” 第28章 萧必帅在一旁道: “夫妻本为一体,谢兄不必过谦。” 这话说的谢云逍心中不由的一阵暗爽。 他拍了拍萧必安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萧兄,你可真会说话!” 萧必帅:“?” 谢云逍干咳一声道: “实话说,李兄,在下为何今日赴约要管今科舞弊这件事,实也是为的我夫人……” 李承源与萧必帅面面相觑起来。 “尊夫人难道与承源有什么渊源?” 谢云逍叹了一口气。 “这倒也不是,承源兄的遭遇令人唏嘘,其实,我夫人也是如此,他本应是今科探花,却被人鱼目混珠,夺了功名。” 李承源与萧必帅对视一眼,惊讶道: “怎么可能?” 谢云逍颔首道:“千真万确。” 但他说完,萧必帅与李承源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谢云逍后知后觉道: “二位可能不知,我夫人是男子。” 萧必帅立即想了起来。 是了,早些日子是听说了平南王世子娶了位男世子妃。 只是他听闻这位男世子妃是个长相丑陋的病秧子,没想到倒还有些才学。 谢云逍谈到此事,心中难免有些伤怀,贺寒舟的身体一直未见大安,他心中有块地方总有些不安。 “我夫人他身体素来不好,大夫说不可忧思过度,但谁遇到这种事可以安稳度日,因此,此事我不得不管,这次定要为他出了这口气才好,因此,昨日我初任都察院监察御史便立即上书弹劾了孙立、贺兰伙同考官科场舞弊的事,但左相佟晖只手遮天,我不过当了半天的御史,便被革职赶回了家……” 话说到此处,李承源突然猛地一拍床铺,弄出好大的动静来。 “岂有此理!!佟晖竟已如此明目张胆!这帮臭虫渣滓!” 谢云逍被他吼地一惊,他暗暗掏了掏耳朵。 不愧是爽文男主角,首先这说话的音量就天赋异禀。 萧必帅则叹道:“以前听家弟时常说起云逍兄,只以为你是个不问世事的豁达之人,没想到多番接触下来,云逍兄还是个有情有义的性情中人,难得难得,萧某十分佩服,只恨没有早早结识云逍兄……” 谢云逍暗暗在心中腹诽,萧二必的原话绝不是什么“豁达性情中人”。 他干咳一声道: “那什么、必帅兄谬赞了,在下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恋爱脑罢了。” 萧必帅:“……” 李承源忍不住好奇道:“恋爱脑?” 谢云逍一愣,这个词对眼前这位古早男主角来说,确实有些过于时尚了。 “那什么,恋爱脑就是感情过于充沛以致于冲垮理智显得不太聪明的样子……” 李承源犹豫半天,艰难地总结道: “谢兄的意思是……花痴?” 谢云逍:“……” 好像有点这个意思。 任话题这样继续下去,今天的三人碰头小组会议将会彻底沦为扯闲篇,好在萧必帅适时开口道: “云逍兄,今日来,我们也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 谢云逍刚开口想说话,此时门外却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李承源与萧必帅立刻有些警惕地对视一眼。 他们刚刚特意嘱咐了李大夫不让旁人靠近的。 但谢云逍却眼睛一亮。 “定是我媳妇来了……” 他快步走到门边,一把将门打开。 果见门外站着戴着围兜帽的贺寒舟,他一身雪白,肩上还落了一片绿叶。 “寒舟,你来啦!” 贺寒舟脸被白纱遮着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谢云逍狗腿忙狗腿道: “来来来,快进来!” 李承源来京后,也听闻过谢云逍这个平南王独子娶了个男世子妃。 他本来无甚特别的感受,但自刚刚得知这位男世子妃救了自己,且与他有相同的遭遇后,便不由对谢云逍这位男世子妃生出些好感。 但现在见这位男世子妃像个女子似带着兜帽前来,心中又有些别扭和疑惑不解。 毕竟,男儿身作这副打扮显得很有些女气,显得不够敞亮。 片刻后,谢云逍便将贺寒舟郑重其事地迎了进来。 进屋后,贺寒舟缓缓摘掉了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罕见的脸蛋来。 这下,李承源与萧必帅都呆滞住了。 谢云逍转头一看,便见到两张呆若木鸡的脸。 他心中突然一阵不爽,他回头盯着贺寒舟手中的兜帽。 “寒舟,要不你还是把这个戴上吧……” 那厢李承源与萧必帅被他这么一说,已回过神来。 他们一阵尴尬。 “谢兄勿怪,在下失仪了~” 他两又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贺寒舟。 贺寒舟白了谢云逍一眼,冲那二人淡淡道: “在下江宁贺寒舟。” “原来是贺公子,久仰久仰~” 第23章 “贺公子, 你的意思是’公车上书‘?” 萧必帅有些惊讶。 只因贺寒舟看上去十分病弱的样子,说话却十分一针见血,让人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李承源激动道:“贺公子与我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本就想在南林书院联合众学子一起联名, 可惜却被……哎!” 他没继续说下去的话, 余下的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贺寒舟又道: “李兄之前是只身闯京都, 凭一腔热血固然可敬, 但背后无人庇佑,难免遭人算计,但是现有东郡王府与平南王府,佟晖应当不敢再赶尽杀绝……” 他说着说着又犹豫了,“但此事也不绝对……”因他前些日子就差点被刺杀。 谢云逍显然也想到了此事, 他一脸的郁闷。 “寒舟,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还有李兄的安全问题……” 萧必帅赶忙道:“这由我一力担待。” 贺寒舟沉吟了一会又道: “南林书院周围已有不少皇城司的人围着,今早茶馆中有学子议论今科舞弊的事情, 立马便被一群人带走了,以佟晖雷霆手段, 我们要想破局还得令下功夫……” 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贺寒舟一人说,剩余三人点头称是的局面了。 谢云逍瞧着贺寒舟认真的模样慢慢地就走神了, 他微张着嘴,心神很快便飘远了。 糟糕, 媳妇这种样子也太迷人了…… 慢慢地周围的声音都不入他的耳。 “谢兄、谢兄?!” 萧必帅伸出手在谢云逍眼前挥了下。 “啊?” “贺公子问你联络都察院御史的事呢。” 谢云逍回神来, 仍然眼神有些发直的瞅着贺寒舟。 贺寒舟嫌弃地瞪他一眼,谢云逍心中又是一阵酥酥麻麻,他挠了挠头: “啊?什么御史啊?” 萧必帅解释道:“不是说, 谢兄你要联络都察院离退的御史吗?” “奥奥奥,这个事,那什么,行啊行啊,我包的。” “……” 贺寒舟白他一眼又道:“都察院刚刚革职右都御史梁从俭是南林书院的副院长,他经常去南林讲学,在学子间地位颇高一呼百应,且他为人古板正直,应当不会推拒此事……” 谢云逍见贺寒舟神色认真微微蹙眉。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他看着看着又开始出神了。 他很少听到贺寒舟说这么长串的话。 听着听着慢慢的,他就只看到贺寒舟浅粉色的嘴唇一开一合,至于他说了什么,那是一概没有入脑的。 “谢兄?!”萧必帅又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啊?”谢云逍赶忙抹了把脸,表情瞬间变换成一本正经。 “放心,此事也包在我身上!” 李承源疑惑道: “谢兄,贺公子刚刚只是在问你,梁从俭你是否认得?” 谢云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喔,认识认识,相当认识。” 贺寒舟又冷冷地瞪了谢云逍一眼。 “过几日,梁丛俭在南林书院有讲学,最好这几天就对他说明此事……” 谢云逍连忙狗腿地点了点头。 他的心中十分熨帖,有他媳妇在,他以后不用动脑子了,他咧嘴笑了笑。 真好…… “谢兄!” “啊?” 萧必安的语气有些无奈,“贺公子问你,平南王养在公主府的龙卫是否可以动用?” “奥奥,我去找我爹说说去,大不了我半夜起来把他的令牌给偷了。” 萧必安:“……” 他有一种感觉,自从贺寒舟来了以后,谢云逍便有些丢魂失魄的。 明明一刻钟之前的谢云逍还是十分游刃有余、识谋算断的。 第29章 此时,贺寒舟突然站了起来。 “既然谢大世子魂不守舍,此事以后再议吧,少陪。” 说着他拿起一旁的兜帽,冲李萧二人略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萧必帅与李承源面面相觑。 谢云逍有些傻眼。 完了,又把媳妇得罪了。 李承源见谢云逍整个人呆若木鸡,状态不太对,有些担忧道: “谢兄怎了,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适……” 谢云逍泫然欲泣道: “我是心里不舒服。” 李承源想了想,谢云逍好歹是平南王世子,他现在这么低落,可能是因为被贺寒舟下了面子。 “谢兄,下次贺公子说话,你好好听着吧。” 谢云逍一脸挫败地点了点头,他垮着脸,表情很受挫。 萧必帅心情有些复杂,他虽想安慰谢云逍,但是他刚刚的表现确实很成问题。 他看着谢云逍悲痛地天快塌了下来的模样,又不好坐视不理。 他艰难地安慰道: “谢兄,节哀……” 那厢,贺寒舟快走出视线外了。 谢云逍忙一脸沉痛地冲萧李二人拱了拱手,“二位兄台再会、再会!” 然后,他秒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冲贺寒舟追去。 “寒舟,我错了!等等我啊!” 萧必帅、李承源:“……” 自从老伴去世后,梁从俭多不愿意在府里待着,大部分时间都是守在都察院。 今天一大早他手持笏板身着正装,都走到都察院的门口了,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革职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转身往回走,路过几家画舍书店,便开始无目地逛了起来,一个时辰下来也都没看到什么好的字画。 直到他路过一家仙林书苑,见到了铺面外正挂着一副《溪山图》,端的高山仰止,壮气夺人。 他一时看入了神。 端详了片刻,他正要走过去细赏,却有一待着帷帽的白衣男子先自己一步将那画摘了下来。 紧接着,那白衣男子身后又跟来一黑衣男子,那黑衣男子嚷嚷道: “这幅画,我要了!” 梁从俭眉头微微皱起。 不知怎的,这两个人的身影都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下一秒,那黑衣男子便转过身来,正是那位与他当了半天同僚就同被革职的谢云逍。 那谢云逍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正低头冲那白衣男子低声说些什么。 梁从俭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去同谢云逍商议下将这幅画转卖给他,因他实在很喜欢这幅《溪山图》。 但,正在此时,一阵清风吹开了那白衣男子的帷帽,使他看到了白衣男子的相貌。 梁从俭手中的笏板因为太过震惊掉落在地,他一脸的不敢置信,口中喃喃道: “小瑶……” 贺寒舟正盯着《溪山图》细看,突听到背后传来东西掉落的异响。 他一回头,看到一须发皆白的老人家站在一旁,神情既呆滞又脆弱,脚边还散落一笏板,想必就是刚刚掉落的东西。 这位老人家身上穿着与谢云逍类似的官袍,但显然已有了些年岁,上面的颜色有些褪色,浅了不少。 贺寒舟皱了皱眉,他伸出手拽了拽谢云逍的衣摆。 谢云逍心中一荡,立即黏了过去,又被贺寒舟嫌弃地推开了。 谢云逍干咳一声: “寒舟,怎么了?” 贺寒舟指了指身后那个老人家。 谢云逍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喔豁!梁丛俭!我岳爷爷?! 贺寒舟观他神色,“你认得他?” 谢云逍愣了愣,点了点头。 贺寒舟抿了抿嘴,“他似乎不太好……” 谢云逍也看出不对劲了。 他这位岳爷爷形容有些脆弱憔悴和那天见面时中气十足的样子大不一样。 今日明明已经不用上班了,他居然还穿着官袍去大街上溜达,莫不是老年痴呆了吧…… 在贺寒舟的暗示下,谢云逍抬脚欲上前查看。 但他才走出半步,他这位岳爷爷突然眼睛发直地向他走了过来。 谢云逍当即露出谄媚的笑容,想再博一个好印象。 但他正想开口打声招呼,梁从俭却一掌推开了他,差点把他推了个跟头。 谢云逍:“……” 梁从俭疾步走到贺寒舟面前站定。 “请问阁下可是江宁贺家人士?” 他双目泛红,神色紧张地看着贺寒舟。 贺寒舟心中有些疑惑,他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那梁从俭的眼中突然滚下泪来。 “天可怜见……夫人,小瑶的儿子,我们那可怜的外孙没有死……” 贺寒舟没有理解他的话,但瞧着眼前老人家的模样,他心中也有些不忍。 谢云逍此时已走了回来,他一瞧便知道故事的走向了。 恐是他这位岳爷爷认出外孙来了。 那边的梁从俭磕磕绊绊说了几句话,很快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他这副模样让贺寒舟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他在此时凑近贺寒舟耳畔轻声道: “寒舟,他好像是你的外公……” 贺寒舟一怔。 “他姓梁?” “他就是梁从俭。” 贺寒舟有些呆住了。 梁丛俭哭了一会,情绪宣泄了些,终于又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颤抖着手想要去抓贺寒舟的手。 贺寒舟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身体也微微僵硬。 因梁从俭的手太过颤抖,贺寒舟又微微怔住没有反应。 谢云逍围观了半天都没见到他想见到的亲人相认的场面。 他摇摇头,干脆上前一步,握住了梁从俭那伸出去的颤颤巍巍的手。 他腆脸笑道: “岳爷爷好,又见面了,那什么,我是寒舟的相公,也就是您的外孙女婿,咱两真是有缘分呐~” 梁从俭看向外孙的视线被谢云逍牢牢实实地挡住,刚刚还一脸怜惜与疼爱的他,立刻眉毛一竖: “你谁啊你?” 谢云逍脸色一变。 不是吧,前天老哥两还称兄道弟的,今天连我是谁都忘了?! 此时,一旁突然传来一个轻笑声。 谢云逍扭头看过去,竟是他媳妇在笑。 贺寒舟难得笑几次,可惜被兜帽挡住了。 谢云逍五迷三道地也跟着笑了笑,他忍不住歪着脑袋向贺寒舟贴了过去,想透过帷帽的空隙处看清贺寒舟的脸。 梁从俭皱眉看他们的小动作,立即不满地重重咳嗽了两声。 谢云逍不免停下动作看向他。 梁从俭没好气地白了谢云逍一眼,“请注意你的举止,别动不动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 说罢,他又轻声冲贺寒舟道: “这里说话不方便,走,随外公回府。” 说着,他拉着贺寒舟便走了,全程再不分给谢云逍一个眼神。 被晾在原地的谢云逍有些崩溃了。 “喂喂喂,不是吧岳爷爷,不带我啊?!” 眼见梁从俭前进的速度不但没有丝毫减慢,甚至更加快了起来,“真不带我啊?!”谢云逍苦着脸忙不迭跟了上去。 仙林书苑的林老板,本来以为店外的两波客人在抢这幅《溪山图》。 他本想观望观望,待他们打的火热时再适时出手将这幅画卖个好价钱。 哪知道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这两波客人聊着聊着居然手把手回家了,倒把他家的画留在了原地。 他赶忙冲谢云逍喊到: “哎呦!客官,您的画别忘记了呦!!” 谢云逍百忙之中回头苦着脸道:“什么玩意啊?” 我老婆都他么快丢了还跟老子谈什么话! 第24章 林老板连忙抬起手中的《溪山图》亮给他看。 谢云逍苦着脸敷衍道: “奥画啊, 行吧,你搁着,我晚点着人来取。” 林老板这才满意地将画收进了屋里。 梁从俭虽是朝中三品官, 但是他住的院子却简素的很。 府里的下人也不多, 还都是年逾五十头发花白的老人。 因梁从俭从前也爱接济年轻的后生, 家里的老仆见他带了两个年轻人回来, 也都见怪不怪, 很快便准备好了一桌的菜。 贺寒舟摘了帷帽,正脆生生地坐在椅子上。 他长得很像他的母亲梁瑶。 梁从俭看了会,又抹了把眼泪,马上又有老泪纵横的迹象。 谢云逍见状,连忙开口道: “哎呦, 我的岳爷爷,有什么你就说吧, 哭也无用。” 梁从俭的伤感顿时被怒气冲淡了。 从前他对谢云逍的观感是不错,但自从知道他娶了自己的宝贝外孙后, 现在是怎么看他怎么的不顺眼。 第30章 “臭小子瞎叫唤什么!谁让你来了?” 谢云逍腆脸道:“嘿嘿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嘛~” 梁从俭气得吹胡子瞪眼, 却说不出话来。 有时候有文化的罪孽就在于无法从容地应对厚脸皮。 贺寒舟此时有些犹豫地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刻有“梁”字的玉佩来。 梁从俭一见,忙接了过去,眼中很快滴出泪来。 “小瑶, 都是爹的错……” 接下来。在梁从俭声泪俱下的描述中,谢云逍大概了解了一个孤寡老头的黑历史。 无非是棒打鸳鸯不成, 逼的亲闺女离家出走, 然后又倔脾气上头,与闺女断绝了父女关系,等到后悔了想认回女儿女婿, 结果女婿战死女儿殉情,唯一的外孙还被贺家报了病死的假消息。 后半辈子,老伴思念独女抑郁成疾,早早去了,老头子孑然一身,对往日种种痛悔不已,就差抓着贺寒舟的手嚎啕了…… 自梁从俭开始哭诉起,府里的下人们也围了过来,等梁从俭讲完后,他们已经哭成了一团。 贺寒舟也颇受感染,眼中似有闪闪的泪花。 独有谢云逍满身的不自在,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大范围苦大仇深的煽情场面。 “那什么,外公啊,我们还是赶紧先吃饭吧!” 还在垂泪瞧着贺寒舟满脸慈爱的的梁从俭闻言立时换了一副面孔,冲谢云逍呵斥道: “这么想吃,自己端着碗出去伙房吃去!!” 谢云逍挠了挠头,“岳爷爷你怎么这样子?您老别赶我走嘛!那什么,我不是看你们一个个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嘛岳爷爷。” 梁从俭又是一脸想骂人又骂不出来的样子。 贺寒舟忍不住又轻轻笑了。 谢云逍惊奇地瞅着他,立即歪着身子黏了过去。 梁从俭看着他两越靠越近,眉头直皱。 下一秒,他便板着脸拉住谢云逍,自己坐了过去挤开了谢云逍,坐到了贺寒舟的旁边。 谢云逍猝不及防被他拽到一边,一时有些错愕。 我嘞个去,这老头劲倒不小~ 他有些吃瘪,但片刻后便又嬉皮笑脸绕到另一边挨着贺寒舟坐下了。 只见梁从俭温柔地看着贺寒舟,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贺寒舟刚开口想说话,谢云逍即插嘴道: “寒舟、贺寒舟。” 梁从俭没好气道: “闭嘴!我问你了吗?!” 谢云逍嘿嘿笑道:“我不是怕我媳妇怕生不好意思嘛。” 梁从俭怒道:“谁是你媳妇?” 谢云逍一呆:“不是啊,岳爷爷,我都叫了你这么半天爷爷了,你不能不认账吧?!” “谁给我外孙定的这桩婚事都不算数,我还要找他算账去!” 谢云逍赔笑道: “是您那亲爱的女婿定的,要不那啥,我们还是不要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换个话题聊吧……” 梁从俭“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他转头冲贺寒舟轻声轻气道: “寒舟,明天你就搬过来跟外公住吧。” 谢云逍:“!!!” 我擦了,这个话题更危险!!! 他脸色大变,急忙道:“外公啊!好好的,怎么说这种话?!” 梁从俭叱道:“谁是你外公?!”他一转头又和颜悦色地冲贺寒舟道: “你身上这桩婚事,外公尽快给你退了,外公再重新给你定个亲,外公给你找个好女子过日子,好过跟一个胸无点墨、写字似狗爬的人过日子……” 说着他又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谢云逍。 谢云逍受到了极大的精神伤害,他受不了了。 “不是啊外公!墨水我可以喝,字我也可以练,不要否定我这个孙女婿的合法地位嘛~我会努力的。” 梁从俭觑他一眼道:“是吗?” 谢云逍拍了拍胸口: “当然,我全力下功夫练去,以我的天资,一年半载总有所成。” 梁从俭斜眼看他:“哦?是吗?” 谢云逍自信道:“当然!” 梁从俭哼笑道,“那你会生孩子吗?” 谢云逍:“……” 他呆滞了。 这个老子是真不会…… 谢云逍的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坏了坏了,自己还是太大意了。 贺寒舟这突然冒出来的外公梁从俭,以他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以这个人物的设定,本来还以为他是助攻来着,没想到纯纯是来挖自己的墙角、同自己打擂台的…… 谢云逍抓耳挠腮。 擦、对方的攻击力太强,自己快要扛不住了。 悔之晚矣!! 眼见贺寒舟薄唇微动,似要开口说话,谢云逍慌乱之中赶忙拦截。 “不行寒舟,你不能跟我离婚!” 贺寒舟有些疑惑,“离婚?” 谢云逍嘿嘿一笑: “就是和离的意思……” 贺寒舟还没说什么,梁从俭便在一旁鄙视道: “哼,话都说不明白!”还想娶他外孙,没门! 谢云逍又要破防了: “外公啊,不带这么歧视我的,这是我老家的方言……” 梁从俭又哼了一声,“我在京城呆了几十年都没有听过这样的方言。” “……” 谢云逍又败了,他决定放弃攻略这个越攻略好感度掉越快的老头。 他抹了一把脸,扭头讨好地冲贺寒舟道: “寒舟,你知道的,老皇帝还盯着我家呢,你要是和我和离了,那我们整个平南王府危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遭殃了,你也不想这样子的是吧寒舟?” 冷眼旁听的梁从俭在旁嗤笑一声: “从来没听说过,一介亲王府缺了个世子妃就危在旦夕了。” 谢云逍怒了。 这老头今日铁定与自己过不去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每个岗位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何况是世子妃这么重要的岗位!在我的世子府,世子妃就是顶梁柱,他要走了,我的天就塌了!所以,寒舟,千万,千千万万不要离开我~” 梁从俭却没好气道: “世子妃是顶梁柱,那你这个世子爷是干什么吃的?!我更得把寒舟拉出你这个火坑!” 贺寒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谢云逍如临大敌。 “歧义!歧义!寒舟是我精神上的顶梁柱!脏活累活苦活都是我来干!!不用世子妃操一点心!!” 贺寒舟还未说话,梁从俭又道: “哦?是吗?堂堂一个王府,脏活累活还得世子爷自己干,我看这个这种王府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寒舟还是得尽早离开为好~” 谢云逍惨败。 他呼吸急促,脸憋得通红,一把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噜咕噜猛灌起来。 这老头简直是杠精,他需要中场休息。 梁从俭捋了捋胡子,面有得意之色。 哼哼,年轻人,老夫在督察员舌战群儒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他鄙视地看了一眼谢云逍,转头又慈爱地冲贺寒舟道: “寒舟,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搬到外公家吧。” 谢云逍心中一慌,正在喝水的他分神之中不小心被呛到了。 我擦,老头子不讲武德! 刚刚一直沉默的贺寒舟终于开口了,他略带干涩与僵硬地说道: “外公。” 梁从俭立即一脸的陶醉和荡漾,“噯~” 谢云逍在一旁嫉妒地面目全非,瞬间咳嗦地更大声了。 我老婆什么时候能叫我一声老公…… 妈的嫉妒! 梁从俭百忙之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臭小子,吵什么吵!” 谢云逍一脸哀戚,咳嗦他又控制不了! 可恶的老头! 梁从俭扭头又冲贺寒舟温柔道: “寒舟,有什么话,你说,别管这个臭小子。” 贺寒舟眼带笑意地瞅了眼谢云逍。 谢云逍立即充满期待、眼巴巴地盯着他,期待他为自己说两句好话。 只听贺寒舟平静地说道: “外公,平南王府履行这个荒诞的娃娃亲,本是为打消皇帝的忌惮,我与谢云逍不过是表面的夫妻,待过一阵子,或许就用不上这个婚约了,不必急于一时。” 梁从俭心中一轻。 还好还好,他的好外孙并没有真的嫁与这个臭小子,他心甚慰。 贺寒舟这个名字他其实有所知晓,早年在江宁一带就听说是个极其聪慧的后生,天可怜见,没想到居然就是自己的外孙。 他的好外孙才智齐佳,若落得一个终身困守在王府后院的下场,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看见的…… 谢云逍闻言心中则是百感交集,喜悲参半。 喜的是他的媳妇不会马上就离开他,悲的是,媳妇他果然对自己没有半点的其他意思…… 第31章 谢云逍心中的不安全的感觉越来越强,他看着一旁其乐融融的爷孙两,忍不住问道: “寒舟,过一阵子是几天啊?” 他突然无比希望那个老皇帝一直忌惮他们家。 贺寒舟好笑地看他一眼。 梁从俭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与他的乖孙多说几句话,就又被谢云逍给打断了,他重重冷哼了一声。 他的心才刚刚松快松快,但一见到谢云逍这个模样,心中又烦闷了起来。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谢云逍。 这臭小子怎么瞅怎么对自己的外孙有深深的非分之想,瞧着实在是太碍眼! 他没好气地瞪眼道: “臭小子,问什么问!问就是明天,明天我就要让贺寒舟搬过来!” 谢云逍立马一怂,“别别千万别!我错了我错了外公公!” 梁从俭:“……” 外公公又是什么称呼,听起来像个太监似的…… 第25章 半晌, 刚刚激烈的贺寒舟争夺战终于到了尾声。 梁从俭与谢云逍两位参赛选手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贺寒舟适时将今科春闱舞弊的事情与梁从俭说了,梁从俭的脸都涨红了,他愤然拍案而起: “怎么会有这么放屁的事?!” 谢云逍哈哈大笑:“外公公, 注意措辞上的素质问题。” 梁从俭怒目而视。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措辞, 谢公公?!” 谢云逍:“……” 不带这么诅咒外孙女婿的。 贺寒舟又接着说道: “除了我与吉安李承源之外, 有此遭遇的学子应当不在少数, 恐怕他们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梁从俭皱眉, 他沉吟片刻后,认真道: “我朝科举本就条件苛刻,不少寒门学子一身的才华与努力,还要掏空大半身家买官员门阀的举荐,如今连这考卷都可以偷天换日了, 我梁从俭断不会眼见如此,这件事, 无论如何,我都管定了!只是寒舟你不要继续参与其中了……” 说着他白了谢云逍一眼, 这臭小子什么事情都要寒舟操心,成事不足, 败事有余。 他在都察院多年,眼见着佟晖是靠着逢迎上意一路爬了上来,佟晖为人一向狠辣, 他并不想贺寒舟趟进这个浑水之中。 谢云逍一脸的无语。 好好的自己就得挨一个白眼。 “不是啊,外爷爷, 你瞪我干嘛, 有些事让寒舟做他才高兴嘛,放心,我日日陪在他身边, 他不会有任何危险。” 梁从俭白眼快翻上天了。 “谁是外爷爷?!” 谢云逍无奈道:“叫你岳公公,你又不高兴,不然你选一个称呼,我来叫你嘛~” 梁从俭咆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云逍:“……” ……好像是有点乱。 梁从俭又怒斥道:“还有,什么叫你日日陪他不会有危险,你日日陪在他身边,我才更不放心!” 谢云逍被他吼多了已经有些免疫,他掏了掏耳朵: “这些伤人的话,您放在心里腹诽就好,还是不要说出来了,不大气~” 梁从俭喘着粗气瞪着他,仿佛他的脸上有一只**。 贺寒舟又被交战正酣的双方晾在一边,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把事情聊清楚。 他面带无奈,将话题拉回了正题: “外公,有平南王府,应当不会有大的危险,但就怕到最后,当今圣上也不一定会重视,稳妥起见,最好是出其不意形成声势浩大的学//潮……” 他最近听说了不少消息,重用佟晖的当今陛下,怕也不是会主持公道的性子…… 梁从俭听他如此说,表情不由严肃起来了。 他当了御史多年,比贺寒舟更了解当今这位陛下的性子。 如今这位圣德帝,对户部等掌钱的衙门牢牢那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其他的则一概视作琐事俗务,只要不是威胁到皇权,那都是一概草草了事…… 梁从俭思考片刻正色道: “寒舟说的确是这个理,这个事情耽误不得,这样,我现在就去写密函,岳林书院、龙场书院的那几位先生都得联络上……” 说罢,他起身就要离桌。 谢云逍却忍不住道:“那个外公啊,咱先把饭吃了再去吧。” 梁从俭脚步一顿,眉毛立时一竖,对着谢云逍劈头盖脸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饭桶吗?!” 谢云逍一阵吃瘪,他挠了挠头,低声吐槽道: “我那不是是年轻新陈代谢高,饿的快嘛。” “臭小子嘟囔什么废话!” 谢云逍缩了缩脑袋。 得,半天不到,岳老爷处成仇人了…… 贺寒舟有些好笑地拉住梁从俭。 “外公,倒也不至于如此着急,不如还是先吃饭吧。” 梁从俭面对他立即笑成一朵花,“好嘞~” 谢云逍:“……” 我果然是小丑。 圣德十五年六月下旬,长安街上聚集了数千名学子,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口音各异,手中高举的横幅各色各样,但都直指今春的科举舞弊案: 【春闱不公,礼部受贿,残贤害善,罪当严处。】 【震惊!!九成人都不知道!今科科举竟然有舞弊!!!】 【超可怕!!今科榜眼、探花居然都是水货!!】 …… 梁从俭与谢云逍贺寒舟几人站在人群的最后。 梁从俭没好气地冲谢云逍道: “你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简直丢人!” 谢云逍笑道:“从群众来,回群众中去,你瞧我那些横幅旁围观的人民群众明显就比您老那边的多。” 梁从俭呵斥道:“大惊小怪!有辱斯文!” “哎呦,爷爷啊,有用不就成了,管那么多斯文干嘛?” 梁从俭吹胡子瞪眼:“谁是你爷爷?!”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说顺嘴了吗,不然您老直说吧,要我叫什么我叫什么。” “我要你不要出现在老夫面前……” “好嘞,我这就带寒舟消失在您面前……”说着谢云逍揽住贺寒舟就要跑。 梁从俭怒叱:“回来!” 谢云逍遗憾地住了脚。 贺寒舟刚刚没反应过来被他撸走了,这会他冷着脸,结结实实用胳膊肘拐了谢云逍一下。 “嗷no!”谢云逍腰间麻筋恰巧受到了攻击,“寒舟啊,你怎么酱紫,我的腰!” 梁从俭冷眼旁观:“哼,差劲!年纪轻轻腰就这么不行。” 谢云逍脸色大变。 真男人就听不得“不行”这两个字。 “误会了,大误会了,我这不是给寒舟击中要害了嘛,正常情况下我的腰板那绝对是杠杠的,邦邦硬!” 梁从俭被他露骨的话噎得直翻白眼。 贺寒舟则淡淡斜了谢云逍一眼:“没看出来。” “……” 谢云逍立即泪流满脸。 老婆怎么这样~ 一旁的梁从俭则瞬间换了一副欣慰的表情。 不愧是他外孙,说话做事直击要害。 都察院左都御史马宗坐着软轿正在上朝的路上,正被路上浩浩汤汤的一群学子堵了个正着。 他最近正是焦头烂额之际。 都察院本主管朝中百官的监察和考核工作,自那日一半的老御史自请告老之后,留下的那一半人根本不顶事,新招的人也都是无头苍蝇不懂实事,现在整个督察院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他有心想要料理,无奈自己根本就不懂都察院的那些咬文嚼字的实务,几天下来,整个都察院已是理不清楚的一团乱麻。 为的这事左相已经明里暗里敲打他几回了,他顶不住压力悄悄去找了那日离退的几位老御史,但却都被人给闭门谢客了。 那几位老家伙的口径出奇的一致,都说是必得恢复梁从俭、谢云逍、刘瑜三人的职位,他们才肯回去。 但这种话,他怎么敢带到左相跟前。 他烦躁地召来随从,问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随从很快便回来了,“大人,前面数千名学子在闹事,说什么今科舞弊,官官相护,要联名上书闹到御前呢,说话间,他们就快到皇城根上了……” 马宗面色大变。 “快快快!快抬轿子,赶紧去见左相!” “嗻!” 大承历朝历代皆设有左相和右相,左相辅政,右相主军,但当今皇帝萧政却并没有设右相,实际权利全集中在左相一人手中。 当下,左相佟晖身穿大红色宰相朝服,头顶冠帽,气势汹汹地赶去了九门提督府。 “管统,你这个步兵统领衙门就是这么当差得?!暴民都快逼近皇城了,整个九门提督府一动不动?!朝廷是养了你们这一群饭桶吗?” 第32章 管统施施然坐在他的太师椅子上,也不起身,他闲闲嘬了口茶叶,眯着眼叹道: “好茶好茶,天气渐热,佟大人还是老样子,脾气这么大。” 佟晖满脸阴沉地瞪着他,半晌突然笑道: “我手上有圣上亲笔调兵令,管统!你还不跪下接旨!” 管统脸色不变,只撇茶沫的手微微一顿。 片刻后,他一派淡然地弹了弹衣服下摆,恭敬地起身接旨。 “下官接旨。” 接下来,他便按照圣旨的旨意,不慌不忙地领着急的满头汗的佟晖去了步兵营。 又是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佟晖眼中的暴虐快要溢了出来。 他强忍着杀人的欲望,阴沉道: “步兵营加上巡捕五营一共几万人马,现在这里就这么几百人,管统管大人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欺君之罪是灭九族的,希望你并没有忘记……” 管统微微一笑,他捻了捻胡须,不紧不慢道: “佟大人言重了,给管某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犯欺君之罪,只是,佟大人您可能忘记了,前阵子为了给圣上修避暑山庄,民工不足,也是您拿着圣上的亲笔谕旨来我这里调的人马,这不,我手下的精兵强将都听佟大人的指挥去了承德,眼下就剩了这么些人,管某就是想多弄点人手过来也无能为力啊……” 说着他颇遗憾的叹了口气,叹完还状似惋惜的咂了下嘴。 佟晖面沉似水,他眼神阴毒地盯着管统好一会,突然笑了: “好一个管统管大人,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管统并不接招,他惊讶道: “怎会,佟大人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 佟晖被噎了半天,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今次是我疏忽了,来日你们给我等着瞧!” 说罢,他领着那参次不齐的几百人,怒气冲冲地撤走了。 管统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 “恭送左相~” 待佟晖走远,听了半天墙角的管复从屋内走了出来。 “爹,这次佟晖吃了大亏,他定不会轻易放过,往后咱们怕是有杖要打了。” 管统不复刚刚淡定的模样,他的脸上明晃晃的都是满满的喜悦。 “复儿,我早说谢云逍这小子不错,你瞧瞧刚刚佟晖吃瘪的模样,痛快痛快!真是痛快!嚯哈哈哈哈哈气死他丫的!” 管复:“……” 平南王世子府云祥院。 贺寒舟正给院子中的盆摘浇水,他的动作很轻很细致,让人赏心悦目。 谢云逍站在一旁腆着脸想插手又插不进去,后来,便干脆站在一旁欣赏起他的大美人媳妇来。 他双手抱胸,右手摩挲着下巴,表情非常的一本正经,“唔。” 怎么会有人这么的完美,完美的脸蛋,完美的性格,还有完美的身体…… “世子爷,您是怎么了,脸红成这样,不会是中暑了吧!” 吴大牵着忠勇将军,正要出门遛它。 谢云逍赶苍蝇似地赶他。 “去去去!一边去,别打扰本世子赏花,遛你的狗去吧!” 但是吴大却没能遵照指令快快退散,反而停下来了。 因为忠勇将军它高抬着脑袋停下了爪子。 它抬头瞅了眼谢云逍便不屑地移开了目光,之后,它目不斜视地路过谢云逍,缓缓踱到了贺寒舟的腿边。 它先原地绕了一圈,然后蹲下来,低下狗头“旺旺”了两声,嘴角上扬,冲贺寒舟露出十分乖巧的模样。 贺寒舟眉眼含笑地瞧着它,循例摸了摸它的头。 忠勇将军眯着眼睛露出舒服的表情,又斜眼看了谢云逍一眼,眼神颇为得意。 享受了这一摸后,它果断地站起身来,又高抬着狗头,十足优雅地踱出门去,全程中再没有分给谢云逍一个眼神。 谢云逍咬牙切齿。 果然有些狗,“分手”之后就没法好好做朋友…… 第26章 临近午时, 启辰殿内鸦雀无声,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连素来十分受皇帝宠爱的郑公子都被一巴掌打趴在地。 圣德皇帝萧政的神色让首领太监周育才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的头紧紧贴着大理石地面。 “陛下息怒, 左相快就赶来了!” “都是一群废物!居然让一群暴民围了皇城, 你!你!还有你们都是一群废物!!” 萧政脸色赤红, 他拿起御案上的香炉就往外猛地一砸。 那厢, 左相佟晖满头大汗地赶过来。 他刚一只脚踏进殿内, 就差点被这香炉砸地脑袋开花。 萧政目光森然,“好个左相佟晖,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佟晖赶紧跪下请罪,头与地面发出重重的响声。 “陛下,下官来迟!罪该万死!臣是去九门提督府耽误了时辰, 望陛下千万保龙身体不要动气,不要为罪臣区区之身损害龙体!” “你瞧瞧你自己作的事, 还叫朕不动气?!朕如何能不气?!” 佟晖又忙不迭地请罪。 “都是罪臣无能,待将京都暴民压服后, 罪臣任凭陛下处置!!” 萧政脸色稍有好转,他冷哼一声。 “人马可都调来了, 吩咐下去,将那群无法无天的暴民全都抓起来!领头的统统杖毙,我看以后谁还敢犯上作乱!” 佟晖悄悄擦着额头不停留下的冷汗。 “陛下……管统颟顸昏聩, 步兵统领营的兵大多去了承德修避暑山庄去了,余下人加上皇城司的人手, 也不足千位……” 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滞凝了。 萧政喘着粗气, 他的声音饱含怒气,但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外面那群暴民如何了?” 佟晖双眼盯着地面,“回陛下, 为首的南林书院几位学子,他们正围在皇城根处静坐……” “从承德调兵回来需要多久?” 佟晖的声音有点哑,“最快也需要两日……” 萧政又忍不住拿起砚台猛掷了出去,“都是一群草包废物!!” 那砚台直直砸在佟晖的额头上,立即鲜血四溅。 下人们见到忍不住惊叫出声,周育才有心想去扶,但看萧政骇人的脸色又生生停住了。 佟晖强忍着一动不动,鲜血渐渐在他眼前凝成了刺眼的红色,他咬牙道: “陛下息怒!只要陛下能出气,就是打死罪臣,罪臣也无任何怨言!” 萧政讽刺地笑了笑,阴沉道: “是吗?现在打死你有用吗?!朕信任你,什么都放手让你去做,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弄成什么样子?!都察院成日无所事事一团乱麻,现在连这些个低贱的学子都敢围皇城了!你自己看看你才上任了几天给朕捅了多大的篓子?!!” 说着他把皇城司私下递给他的折子甩到佟晖面前。 佟晖赶忙爬过去,捧着奏折看了。 他脸色十分难看。 最近这一桩桩事就像专门跟自己过不去似的…… 他跪着扑向萧政的御前。 “陛下!臣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臣纵有过失,但是也因背后总有小人算计!” 萧政气笑了,“你倒说说,都有什么小人算计你这个万人之上的左相佟大人。” 佟赶忙请罪:“罪臣不敢,只是陛下可还记得长公主与平南王所出的谢云逍,督察员御史集体告老,连带此次学子闹**,背后都有此子参与……” 萧政脸色一变,他怀疑道: “他不过一闲散的纨绔,朕已听你的话将他革职了,怎还能翻出这么大的水花?” “陛下!您不信可传皇城司的人来细问!” 萧政眉头拧住了。 自从知晓这谢云逍沉溺于男色,他便没怎么将这个萧碧君的儿子放在眼里。 皇城司的人很快将近日谢云逍的行踪全部呈了上来。 半晌,萧政阴沉着脸道: “来人,给左相治伤。” 周育才连忙小跑着去请太医。 太医来了时,佟晖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 他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整张脸都是骇人的鲜血。 太医战战兢兢地给他包扎好,暗暗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那厢,萧政已听完了皇城司的禀报,面色狰狞,他一只手狠狠攥着写有谢云逍行踪的密函。 “谢云逍……” 佟晖见状,赶忙添油加醋: “陛下,此子所图非小,陛下不得不防!” 萧政沉着脸,“朕知道,只是眼下困局如何可解?” 佟晖咬牙道:“陛下,他们来势汹汹,咱们没有准备,眼下只怕只好弃车保帅,先稳住局势以图后计……” 谢云逍正在云祥居同贺寒舟用午饭,便有人来通报,说是周公公带着升官的圣旨来了。 第33章 谢云逍冲贺寒舟眨眨眼。 “看,老公说的没错吧,升官了~” 贺寒舟瞥他一眼。 “是吗,谢公公。”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督察院御史谢云逍恪尽职守,忠信仁勇,朕现特赐升迁副都御使,并辅佐周瑜查办今科春闱舞弊案,钦此。】 周育才的脸上挂着花朵似的笑容。 “恭喜世子爷了,哦不,是恭喜谢大人了~” 谢云逍哈哈一乐,“同喜同喜~” 周育才一愣: “啊?咱家也有喜事?” 平南王拍了谢云逍的后脑勺一下,“臭小子,胡说什么?” 谢云逍摸了摸脑袋,“我这不是看周公公永远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嘛……” 平南王瞪了他一眼,冲周育才道:“小子顽劣,公公勿怪,请公公去前厅喝口茶。” 周育才笑眯眯道: “王爷客气了,这不,咱家还要去周大人、梁大人家宣旨呢,空不出功夫来……” “那公公慢走~” “得嘞,王爷留步~” 平南王跟着周育才送出了府外。 谢云逍则团了团手中的圣旨,单手提溜着它回了云祥院。 贺寒舟正坐在院子的花架旁,在给忠勇将军梳毛。 谢云逍人未至,声先到。 “寒舟,你老公我升为副都御使了~” 又是老公?谢云逍倒是真喜欢这个荒谬的称呼。 贺寒舟斜他一眼。 谢云逍贴了过去,腆脸道: “寒舟,你怎么不高兴呀?” “你高兴吗?” 谢云逍挠了挠头,嘿嘿道:“好像确实不是很高兴。” 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 忠勇将军见谢云逍靠得近,也斜了他一眼,然后它果断地背过身,屁股对着谢云逍。 贺寒舟安抚似拍了拍它的脑袋。 忠勇快活地“旺”了一声,并伸出舌头舔了舔贺寒舟的手。 它的尾巴不住地扫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很快将花架旁的泥土都扬了起来,糊在谢云逍的靴子上。 谢云逍脸一黑。 嘿!好一条舔狗子,色黑心也黑! 他躲开了忠勇将军的尾巴的扫射范围,坐到贺寒舟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啧啧了两声: “我看它如今也不用叫忠勇将军了,倒叫他舔狗先锋差不多。” 忠勇将军立即“呜呜呜”了起来,发出一些很可怜的狗叫。 它似乎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不愿意换。 贺寒舟瞪了谢云逍一眼,安抚地摸了摸忠勇将军的脖子。 “别担心,不会换的。” 忠勇将军这才安稳下来,他扭头朝谢云逍威胁似地龇了龇牙,然后一转头又低落地将狗头埋在贺寒舟的膝盖上,一派柔弱可怜之态。 贺寒舟不免又怜惜了它一番。 谢云逍:“……” 这家伙不仅仅是舔狗这么简单,还是个绿茶。 谢云逍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就没骨头似地将肩膀往贺寒舟身边靠。 贺寒舟瞥他一眼,身体微微一让躲开了。 “你官复原职了,不用去督察院?” “去什么督察院啊,这几天我得好好筹划筹划我官复原职的庆功宴,寒舟到时候你去不去?” 贺寒舟无语地瞧他一眼。 “不去。” “得嘞,其实我也不想去,只是我这次特意邀请了那位冒牌的探花……” 贺寒舟梳毛的手速度慢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谢云逍邪邪一笑,“当然是威逼利诱,屈打成招。” 贺寒舟:“……” 片刻后,贺寒舟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然后呢?” 这几日,天气热了起来,贺寒舟今日穿了一件轻薄的白纱衣,行动之间,隐隐透了点雪肤。 谢云逍瞧着瞧着不知不觉就走神了。 “啊?” 贺寒舟一眼便看透了他眼中的猥琐之意,他瞪了谢云逍一眼,拍了拍忠勇将军。 “咬他。” 忠勇将军正愁有劲没处使,贺寒舟话音刚落,它撒着丫子便撅起来了。 他目标明确地冲着谢云逍直奔而去。 谢云逍猝不及防被他掀翻在地,一只靴子瞬息间便被它咬掉了。 忠勇将军将那靴子咬在嘴里,凶狠地甩了甩随即丢到一边,又两眼放光地冲谢云逍另一只脚而去。 谢云逍哀嚎道:“我擦!禽兽啊!” 忠勇将军听到他的喊叫声更加兴奋了,很快就咬住了谢云逍的另外一只靴子,脑袋直甩使劲往下拽。 谢云逍急急护住,好在他一向有些蛮力,与忠勇将军两相拉扯起来,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但忠勇将军终究是占了地势之力。 它四肢爪子齐齐用力,巧妙地利用了地面的摩擦力,慢慢将躺在地上的谢云逍拖行起来了,差点将他的裤子也拽了下来。 谢云逍忙不迭地又扯住裤子,哀怨道: “寒舟啊,help!help!救救我啊,这只茶犬它公报私仇啊!救命啊!” 谢云逍嚎啕地实在凄惨,贺寒舟有些好笑。 他俯身冲忠勇将军招了招手,忠勇将军立即停下了嘴里的动作。 它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乖乖回到贺寒舟身边蹲好,并讨好地冲着贺寒舟直摇尾巴。 贺寒舟温和地摸了摸它,眼带宠溺。 谢云逍则对它的险恶嘴脸深恶痛绝。 他歪着身子跳了几步,捡起了他的另一只靴子。 只见他那在花郎衣坊特意定制的限量版太极皂靴的鞋面已被狗子咬出好几个洞来。 他摇头叹气地将靴子往脚上套上,立即露出了大脚趾等一众脚趾。 谢云逍咬牙道: “咬一个洞,扣一个鸡腿!” 忠勇将军立即“呜呜呜”地冲贺寒舟申请上诉。 贺寒舟拍了拍它以表安抚。 “放心,我给你加。” 忠勇将军立即兴奋地“旺旺”了两声,并回头冲谢云逍高高地抬起了下巴,嗤之以狗鼻。 谢云逍:“……” 我踏马当初为什么给它起名叫忠勇将军,这个货简直就是只奸滑走狗。 第27章 贺兰最近去翰林院总是被人指指点点, 从前与他往来的人都与他断了联系。 圣德帝已下旨彻查科举舞弊案,谢云逍还特赐为协办钦差。 如今,被左相佟晖破格从礼部侍郎提拔至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马宗已被革职查办。 且除了舞弊案被掀出之外, 更让他惊惧的是, 一直是京都黑市常青树的送名堂居然一夕之间被官府查办, 那领头的就是平南王府的龙卫。 据说送命堂是多个据点同时被捣毁的, 无一幸免。 一时之间黑市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这种强度的灭门,要不是送命堂有内鬼,要不就是开了天眼了…… 眼见不少买凶杀人的背后买主都陆续被抖出,连京都中几十年前的悬案都被侦破。 贺兰不知道下一个揪出来是不是自己。 他整天在翰林院度日如年、如坐针毡,他觉得自己继续在京都呆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今日他特告了病假, 终于下定决心,想先逃离京都再图后记。 深夜时分, 他找到在江宁时的旧友钱怀。 这钱怀亦是今科进士,过阵子便要出京去南边上任县令, 他打算混在钱怀的马车里,一起南下离京。 当下, 也只有钱怀这种色欲熏心、脑袋不灵光的人还愿意与他接触。 贺兰一见钱怀,便催促着他连夜收拾行李,明日一早离京。 钱怀这几天京都的温柔乡还没玩遍, 他不想那么快离京。 “兰弟,为何这么着急离京?若是盘缠不够为兄再送你就是了……” 说着, 钱怀揽住贺兰的腰, 将他搂到自己怀中,手脚渐渐不老实。 贺兰眼中闪过嫌恶,自从见过英俊挺拔的谢云逍之后, 他便越来越看不上钱怀了。 再者上京之后,他本来也将来自江宁小户的钱怀渐渐疏远了,若不是如今只有他愿意接济自己,他断不愿意委身于他。 贺兰的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怀兄,若不是赶快离京,小弟的性命恐怕都难保。” 钱怀手中的动作一滞,惊讶道:“何至于此……事情竟如此严重?” 他这几日光顾着眠花卧柳,对京中形势是一概不知的。 贺兰的表情微微扭曲。 “你还记得贺寒舟吗?” 钱怀脸上一阵尴尬。 “兰兄提他作甚?” 以前他有一阵子痴迷贺寒舟,后来接触了更贴心温顺的贺兰便又迷上了贺兰。 后来在贺兰的影响下,他很瞧不上贺寒舟的清高样,一直对贺安舟嗤之以鼻。 但即使如此,贺寒舟的模样他每每见到还是心猿意马…… 第34章 以前在江宁的时候,贺兰总为此吃味。 贺兰咬了咬牙,恨声道: “我今日如此境地都是拜贺寒舟所赐!” 钱怀惊诧道:“他不过是个活不了几日快归西的病秧子,怎么会有本事害兰弟?” 贺兰又咬牙切齿道: “以前的他当然是没有,可是他如今傍上了平南王世子,他仗着有权贵的宠信,便串通旁人陷害于我!我若再呆在京中怕是很快便要出事了……” 钱怀立即怒道: “岂有此理,为兄竟不知道有这事,堂堂京师还有王法没有?!为兄定为你讨回公道!” 贺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从前在江宁,钱怀的相貌家世确实数一数二,但在这京都里,他连给谢云逍提鞋都不配,如何可以帮他讨回公公道,简直可笑…… 心中是如此想,但他面上却作出温和关怀的模样。 “算了,怀兄,世道历来如此,我不想你为了我遇到危险……” 钱怀心中一松,其实他刚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他刚刚填了南安县的县令,一年半载间有了些政绩,花点银两疏通疏通关系,便会被召回京师做个京官。 他可不想为了个贺兰就得罪了平南王府。 他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 果然是他的兰弟,一向体贴为人着想,虽然相貌比贺寒舟次了很多,但胜在心性好……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想与贺兰温存温存。 贺兰心中嫌恶,但眼下需仰仗他,忍耐着受了。 天刚擦白,贺兰便推醒了钱怀,他要趁着天蒙蒙亮便出发,以免夜长梦多。 但他们一行人刚出了巷口,就被一群人堵住了。 只听那头有人道: “你说这谢大傻整天嚷嚷着作什么伟大的事业,我让他这个’钦差大人‘也让我’伟大‘、’伟大‘,结果就让我一大清早地来这堵人,忒不讲义气!” 说着,萧必安便又打了个哈切。 管复笑道:“这本是我的差事,你非要抢,也怨不得谢兄。” 萧必安撇撇嘴:“你和你的那位老爹都赏识谢大傻,每每都为他说话。” 管复失笑。“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并这几个衙役守在这里也够了。” 萧必安还要再说什么,突然住嘴,他赶忙拉住管复指给他看。 只见那边巷口急急驶出一辆马车。 看来是他们要堵的人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管复一声令下,周围立即冒出数十名官兵,将那马车团团围住。 本来来这官兵人数应该更多,但是一半的人昨夜都被调去礼部救火了,这才只剩了几十名官兵,不过对付这行人也够用了。 官复并不在意,萧必安却有些嫌弃人少。 在他二人说话间,贺兰脸色惨白地被从车里“请”了下来。 钱怀也被架了出来,他一边惊惶一边大喝道: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管复笑呵呵道:“没什么别的事,只是谢御史官复原职,京中同庆,特来邀请贺探花一同前去。” 钱怀惊疑不定地看着管复并他身后一众官兵。 贺兰心中此时残存的侥幸已经破灭,不知为何,此时他心中反而生出一种快意来,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他笑着笑着就停不下来,笑够了后,他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眼神突变得十分决绝。 “好,我自当奉陪!” 钱怀意外地看着贺兰,往日的贺兰在他面前总是平和柔顺的模样,他从来没有见过贺兰如此模样。 贺兰随官兵昂首经过他面前,钱怀回神来,他忍不住拉住了贺兰。 “兰弟……” 贺兰狠狠抽出了自己的衣袖,看也看不看他,径直走了。 钱怀站在路中央发愣,有些挡住了路。 管复笑着问钱怀,“这位公子也有兴致同去?” 钱怀见他们人多势众心中发虚,但见管复如此问他,面上又过不去,他强撑着道: “去,当然去,怎么不去!” 说罢,他壮着胆也与管复等一同去了。 贺兰注意到后面的动静,心中嗤笑一声:蠢货! 路上,钱怀不住地打量官复等一群人,待他认出那些官差穿的是步兵统领营的标识,已经悔得肠子都清了。 他缩着头忍不住靠近贺兰,放佛这样才有些安全感,贺兰嫌恶地看了他一眼。 没一会,他们便来到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广聚轩。 往日十分热闹喧哗的广聚轩,今日十分的安静。 贺兰等一踏入。 谢云逍便从二楼的包厢中踱了出来。 众人不免都抬头看他。 谢云逍突然伸出手缓缓鼓起掌来。 空荡荡的大厅里响起突兀地“啪啪啪”的声音。 萧必安扇着扇子嫌弃道: “谢大傻又在搞什么鬼,神神经经的……” 只见谢云逍一边鼓掌一边开口道:“下面我们一起欢迎今科探花郎贺探花!” 包厢里有其他人探头出来张望。 底下的萧必安与管复面面相觑。 “谢大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贺兰眼神直勾勾地看向二楼的谢云逍,他嫌恶地挥开一直紧贴着他的钱怀,昂首走入了堂中央,这个过程中他一直一眨不眨地望向谢云逍。 但谢云逍却看也不看他。 这片刻间,二楼的栏杆处已围了不少人,谢云逍冲他身旁一人问道: “怎么我叫贺探花,这人便上前了,堂中这人是谁啊?” 那人答道:“谢大人怎的不识,这就是今科贺探花啊。” 谢云逍却十分夸张地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旁人都疑惑不解、窃窃私语起来。 贺兰眼神森然地环视周围议论他的人。 此时钱怀也跟在贺兰身后过来,他想拉住贺兰,却被贺兰甩开了。 钱怀见二楼不少熟面孔,他有点相信自己来的这个地方真的是个庆功宴, 他心中底气足了起来,他抬了抬下巴忍不住开口道: “这位公子恐是不常关注恩科,这位正是圣上恩科钦点的探花郎贺兰,怎能有假?!” 他并不认识谢云逍,旁边自然也不会有人提醒他。 谢云逍装若惊讶道:“是吗?怎么我在礼部的卷宗里翻到探花郎的试卷上写的可不是贺兰啊?” 贺兰的脸色一变,钱怀与他离得近,立马感受到他的情绪,他的心中也有些打鼓了。 “兰弟,怎么回事,这人是谁啊?” 贺兰却不搭理他,眼神死盯着二楼。 二楼有同科的进士忍不住问谢云逍:“竟不是贺兰,那又是谁?” 谢云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兄der啊,你问问题问到点子上了。” “……” 那人一头雾水。 “我们这位贺探花郎的字刚柔并济,余甚爱之,放着我一人独赏岂不可惜,正巧大家伙都在,大家伙同来瞧瞧!”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大家伙都来瞧瞧~” …… 很快那几张试卷便在人群中传阅了起来,众人都低声讨论起来: “怎会?贺寒舟?竟真不是贺兰,是贺寒舟……” 贺兰咬牙看着,他紧握着拳头,手指深深嵌入了肉中。 钱怀表情复杂又有些愤怒地看着他。 “你、你竟然!” 他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被贺兰给骗了,品性恶劣、自命不凡的是贺兰才是! 贺寒舟、贺寒舟…… 如果自己当初不收奸人蒙蔽,是否可以…… 他想着想着就出神了…… “滚开!!”贺兰却突然猛地推开了他。 钱怀被他重重推到了地上,脸因恼怒变得通红。 如此的大庭广众之下,他觉得十分丢脸,立即怒道:“你!!” 说着他上去就要想还手,只是他还未打下去,便被身后的官复拦住了。 “这位兄台,按谢大人的话,无关的小丑还是不要留在舞台中央了。” 说着,他向身后的官兵招了招手,立即又两人上来将他拖到了一边,钱怀立即偃旗息鼓,丝毫不敢反抗。 那边的谢云逍见场子已经热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道: “在下今日有幸,请来了这位真正的探花郎寒舟公子来,那什么寒舟公子啊,准备好了没,你要上场了~” 众人立即都探着脑袋顺着谢云逍的视线,往二楼木梯那里张望。 但是那边却一片寂静,众人翘首以盼了好一会,却半分人影也无。 谢云逍额头滴下一滴冷汗,众人都不解地看着他。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突然狡黠地笑了。 “那什么,寒舟公子恐是生性内向,再加上家中爱侣吃味,所以不愿抛头露面……” 第35章 他正说着,突然,广聚轩二楼木梯那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齐齐扭头去看,一时之间,刚刚喧闹的大厅很快变得鸦雀无声。 谢云逍显然也听到了,他的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得意的笑。 他也笑呵呵地与众人一般探头一看,待看清了,他立即大惊失色起来。 他连忙急惶惶地往木梯口那边跑了过去,他冲着刚刚走出来的贺寒舟低声道: “哎呀呀寒舟啊,不是早就说好了带着帷帽出场啊,你这样子慷慨做什么?!” 他有些郁闷地看着旁边的“吃瓜群众”。 他们很多人都与自己当初初见贺寒舟那般垂涎的模样,他心中一阵不是滋味。 可恶,真是便宜他们了…… “去去去~别看了!都别看了!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贺寒舟斜他一眼,不再搭理他,转而朝着楼下的贺兰走去。 第28章 谢云逍猛咳了几声, 周围出神的人终于回过神来。 他们两两相觑、神色尴尬,有些还低声地交头接耳。 当下有一条在众人心中已达成共识,往后这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头定要易主了…… 钱怀则在原地楞楞地瞧着贺寒舟。 多日不见, 贺寒舟出落地愈加兰姿仙貌。 原来寒舟一直都还如他初见时那样的善良干净, 放佛不染凡尘的, 自己都是被贺兰给骗了…… 他痴痴地望着贺寒舟, 慢慢都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想靠近贺寒舟, 但身后的官差立马拉住了他,这一拉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有几分窘迫的环视四周,发现众人都注视着贺寒舟,根本没有在看他。 他心中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此时,那边的谢云逍已踱了过来, 他像个狗皮膏药样地黏在贺寒舟身后,赶也赶不走。 但钱怀却知道, 贺寒舟素性不喜与人接近,他以前从来没有能够像眼前这个男人那样, 这么近地靠近过贺寒舟。 他见贺谢二人一个脱俗清绝,一个风流爽朗, 几乎像对天生的壁人。 贺寒舟素性不爱与人来往,但对谢云逍却不见排斥。 他心中黯然神伤,几乎落下泪来。 不知怎么的, 他克制不住地喊道: “寒舟!!” 贺寒舟向他这边看过来,眼中有些疑惑。 谢云逍警铃大作, 他上前一步挡在贺寒舟面前, 冲钱怀道: “喂!你谁啊你啊?乱喊什么啊乱喊?” 靠北的,我媳妇让你们观赏就算了,还想粉丝应援还是怎么的, 居然还叫上了? 竟还敢叫“寒舟”,我踏马都是酝酿了几天几夜才叫上的…… 钱怀被谢云逍斥地一激灵,他已知道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便是平南王世子谢云逍。 他缩回脑袋,恐惧地站回了人群之中。 谢云逍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贺寒舟并没认出钱怀来。 或者说,他压根也没有记住这个曾经总是在自己面前转悠的人。 他扭过头,继续缓缓朝着贺兰走过去。 谢云逍忙叨叨地又跟了过去。 贺兰那厮原著里就是个“恐怖分子”,他可不放心媳妇一个人靠近他。 贺兰眼神不甘又怨毒地看着贺寒舟。 贺寒舟气色见好,还是那副清高的样子,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瞧着贺寒舟从雕花木梯上走下来,一步步靠近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躲在阴暗角落嫉妒的自己。 明明自己才是贺家嫡系子孙,但族人都对贺寒舟青眼有加,赞他过目不忘聪明绝顶,而提起自己只是不过耳耳的平庸之才。 贺寒舟走到贺兰面前站定,他神色平静地注视贺兰,一时并没有着急说话。 贺兰也直直盯着贺寒舟好一会,突地他率先开口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 “贺寒舟,你以为你赢了吗?” 贺寒舟仍然面无表情。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贺兰的冷言冷语。 这些话以前或许还可能会让他心绪有所波动,但是现在,不知怎的,他心中只觉得无趣。 他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我从来就没有与你比过输赢。” 贺兰表情微楞,只见贺寒舟嘴角勾起一丝讽刺弧度。 “你本不配。” 他的话音刚落,贺兰的脸便瞬间涨得通红,他歇斯底里道: “我如何不配!贺寒舟你不过是个自荐枕席的贱人,仗着谢云逍的宠爱,如今就来作贱我!” 周围围观的人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谢云逍的脸黑如锅底,他上去就要揪住贺兰那厮的衣领想给他点教训。 “你踏马说谁是贱人呢?!我踏马求寒舟睡我他都不愿意,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似的上赶着往我身上贴?!” 贺寒舟伸出手拦住了谢云逍。 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原来贺兰还找过谢云逍…… 他冷冷地瞪了一眼谢云逍,“与你无关。” 谢云逍乖乖退后了,摸了摸鼻子。 他媳妇的眼神莫名让他心中一寒。 贺兰的脸色非常阴沉,但他听到贺寒舟那句“与你无关”,他突然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贺寒舟,你还是这个性子,怎样,嫁为人妻、雌伏于人的感觉怎么样?” 谢云逍又不干了。 “你踏马造什么黄谣呢,我媳妇什么时候雌伏……” 但他刚说了一半,就被贺寒舟瞪得噤声了。 贺寒舟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 只听贺兰又有几分疯癫地接着说道: “哈哈哈!被贴身嬷嬷背叛的滋味怎样?还有王妈的孙儿,我悄悄告诉你,早被我赶出了贺家,前阵子已经病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寒舟脸色似笼了层寒霜,他默然了一会,片刻后,却也冷淡地笑了一声: “呵是吗?那我还是得谢谢你又将王妈送回我身边,若不是她替我挡了一刀,怕是死在送命堂刀下的人就是我了。” 贺兰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在心中咬牙切齿,王妈竟然又救了这个贱人! 贺寒舟又上前一步,逼视他道: “榜眼孙立前日已被定罪,整个孙府都被连累地流放边关,孙立的父母年事已高,昨天便已在流放途中病重身亡,这倒让我想起来,不知道我那个婶母,也就是你那身娇体弱的生母是否可以扛得住……” 贺兰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贺寒舟,你好歹毒!!” 贺寒舟忍不住讽刺地笑了。 在贺兰这种人心中,旁人的命都不算你的命,只有自己人的命算命。 他又接着说道: “哦对了,还有你那位刚刚出生的胞弟,虽玉雪可爱但是年小体弱,边关苦寒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小儿,恐怕也是个早夭的下场……” “你!!” 贺兰几乎目眦俱裂,他扑上去要推攘贺寒舟,但却被谢云逍一把制住了。 谢云逍拿他跟拿小鸡仔一样简单。 眼见贺兰被治地动弹不得,贺寒舟又讽刺道: “真是难为你,指使王妈投毒,又买凶杀我,可惜天不遂人愿,老天自不会让你这种人得逞……” 贺兰阴恻恻道: “我只恨十岁那年没拦住王妈,以致于让你这种贱人苟活至今!” 谢云逍脸色更黑了,他听不下去了。 贺寒舟的身体问题一直算是他的一个心病,他容不得贺兰总是提起。 他恶狠狠地俯视着贺兰,揪着对方的衣领: “够了啊,再说这个我削你!” 贺寒舟本来满脸冰霜,此时却突地有些想笑,他默默地憋住了。 只听贺寒舟又启唇道: “是么,若是我早死了,你这个贺探花还当得了吗?” 谢云逍也帮腔道: “正是,也就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才做得出来这种事,用寒舟父母的遗产买通考官,顶替他的名次,你不以为耻,反还理所当然!若是寒舟被你害死,你连过探花的瘾都过不了!” 贺兰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喘着粗气。 他心中不屑。 这些大道理都是狗屁,若是他能成功将贺寒舟杀死傍上谢云逍,到时候自然有另一番说法。 他有些癫狂地大声道: “哈哈哈科举舞弊又如何,成王败寇而已,我如今这番形势自然墙倒众人推,我只恨送命堂那些草包收了我的钱,却没替我杀了你!” 他的话音刚落,谢云逍大大松了口气,转手就将贺兰丢了出去。 “可算说了,憋死老子了~” 佟晖料到他们查舞弊必会找到今科的卷宗查对笔迹,昨日谢云逍他们刚开始查,礼部存放卷宗的库房便“凑巧”着火了,库房里所有考卷全部被焚毁,一张也没有剩。 第36章 孙立舞弊的事被佟晖主动捅出来抓了典型,他再公开处斩了一批礼部官员便已平息了众怒,但是除此之外包括贺兰等的漏网之鱼再没了交代。 因此谢云逍今日才导演了这么一场戏来。 贺寒舟的嘴角微翘,冲谢云逍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 谢云逍看的一呆,他又情不自禁地想贴上去。 贺寒舟白他一眼,兀自转身离去。 谢云逍连忙黏了上去,贺寒舟斥他一句,“还有正事别忘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这才停了下来。 差点忘了自己还要负责这场戏的收尾工作。 他敷衍又鼓起掌来,他转身面对着众人道: “艾艾艾!刚刚大家伙都听的真真的了哈,今日同可做个见证!” 众人不少都是寒窗苦读出来的,对贺兰这种行径深恶痛绝,因此都纷纷响应。 “好了,开席开席!老子都他妈的聊饿了……” 被遗忘在堂中央的贺兰脸色非常难看。 他才反应过来今日这场局不过是诈他说出实情。 他懊悔无比,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谢云逍注意到他怨毒的目光,他皱着眉冲官差挥了挥手,立即有人上来制住了贺兰往外架出去。 贺兰不甘地挣扎着,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贺寒舟刚广聚轩的门口,谢云逍终于结束了收尾工作,忙不迭地追了过去。 “寒舟啊,留下来陪我一起吃饭不好吗?” 贺寒舟瞥他一眼刚要开口说话,谢云逍却突然脸色一变。 此时,正在贺寒舟身后的贺兰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匕首,他挣脱了钳制直冲贺寒舟而来。 谢云逍心中急跳,他猛地揽住贺寒舟往自己怀里一带。 匕首擦着谢云逍的胳膊划了过去。 贺寒舟毫发无伤,但谢云逍的胳膊上立时渗出血来。 身后的官差赶忙跑过来将贺兰手中的匕首打落,将他压伏在地,但他口中还在不停地冒出污言秽语: “贺寒舟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这一次你赢了又怎么样,你这具破身子早已坏透了,你以为你能好好活着吗,你不过就二十年的寿数,你不得好死!我等着你!” 谢云逍寒着脸:“你们做什么吃的,把他的嘴给我捂住,忒不吉利!” 那两名官差立即遵命,很快便将状若癫狂的贺兰拖下去了。 贺寒舟冷着脸,默默按住了谢云逍不住流血的伤口。 谢云逍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轻点,寒舟别按,我好疼~” 贺寒舟瞪他一眼。 “不按着,你准备一直让它流血吗?” 谢云逍嘿嘿笑着,他也不傻。 他其实也想要捂住伤口,但是他现在那只健康的手正搂着贺寒舟。 这种待遇非常难得,他不舍得挪开…… “咱又不是女同志每个月固定放血,因此偶尔出点血不算什么……” 贺寒舟被他的发言噎到了,没好气道: “你倒懂得挺多……”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虽说他穿来的这个地方是架空得不能再空的历史,但那也是属于古代封建社会,人类的观念还是普遍地十分保守。 他试探地看着贺寒舟: “寒舟你别误会啊,我对除你之外的人都没兴趣,女同胞们的生理知识属于我一向博文广知的缘故,我可不是刻意关注这些东西的大变态哈……” 贺寒舟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你不是的话,着急解释什么?” “……” 谢云逍愣住了,他如遭雷击。 是啊,我着急解释什么啊我? 难道我真是大变态吗…… 第29章 谢云逍手臂上的伤两天就差不多好全了, 但他却扎扎实实撒了三天的娇。 第四天,他终于不得不去都察院上班了。 一早,谢云逍便在云祥居拖拖拉拉, 腻腻歪歪, 半天不起来。 吴大催命似地催了好久, 他才不甘不愿地起身离开。 他一步三回头地冲着贺寒舟道: “寒舟~那文竹等我回来再剪, 要是要遛狗也等我回来再遛哈!” 贺寒舟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微微点了点头。 吴大在旁边实在受不了了。 “哎呦我的世子爷,赶快些,这些又不是什么好差事,还有人跟你抢吗?” 谢云逍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请注意你的服务态度,否则扣工资警告。” 吴大无奈道:“您尽管扣吧, 您要是再不去都察院应卯,王爷发起怒来, 别说是扣月钱,小的我都要挨板子~” “……”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瑜、右都御史梁从俭官复原职, 都察院里喜气洋洋一片。 谢云逍在督察院里摸鱼、侃大山混了一天,终于捱到下班。 谢云逍中午已参加了一回都察院的庆功宴, 晚上,这群老同胞们就要又整了一场。 他私心里是不想去的,毕竟跟一群老同志在一起哪有与媳妇在一起香。 但是他这次领头挑事、智斗佟晖拉了老御史们太大的好感, 简直成为了都察院的明日之星。 那些老御史一个个上前道贺,硬是要拉着谢云逍一起去宵夜。 刘瑜笑道:“谢御史不去, 我们这些老家伙聚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谢云逍尬尬地笑了笑, 他心道: 既知道老家伙聚在一块没意思,非要拉着我这个年轻人一起没意思是作甚啊? “那什么,刘大人啊, 不是我不想去,只是,那什么,我夫人身体今日不舒服,我得回去陪陪他~” 刘瑜有些意外,他摸了摸胡子,颔首道: “这倒是,还是陪夫人要紧,那老夫就不强留你了。” 谢云逍刚一脸庆幸地要遛,梁从俭却在一旁冷哼道: “这小子骗你呢,这臭小子今天来都察院应卯没窝在家里烦寒舟,寒舟今日舒服地很。” 刘瑜一愣,他摸了摸胡子叹道: “哎,既这样,看来是谢御史不给刘兄我面子咯~” 谢云逍一脸的郁闷,果然同事没法好好做朋友,更没法好好做老亲家……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梁从俭突然瞪了他一眼气哄哄地甩袖走了。 谢云逍:“?” 哎他岳爷爷的,这老小子老是莫名其妙地发火,我就想娶个老婆我容易吗我? 在这一点上,谢云逍并没有理解梁从俭。 从梁从俭的角度出发,他一向便看不惯刘瑜与谢云逍整天兄弟相称。 因他两目无“纲常”,他无故就拉了两级辈分来,他直接成了谢云逍兄弟辈的,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谢云逍有些尴尬地扭头冲刘瑜道: “刘兄何故非要小弟去呢?” 刘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贤弟可不知道你如今在文臣中是多炙手可热、我有许多老哥哥们非说要见见你,不然老头子我何苦拽住你这小年轻不放,让你丢下屋里人陪我们这些快入土的老爷子……”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他如此说自己不好再推脱了。 “刘兄言重了,如此,小兄弟我自当奉陪,只是我得给家里夫人传个讯,今日不陪他用晚膳了~” 说着他欲提笔写简信。 刘瑜在一旁笑眯眯道: “不急不急~谢弟自便~” 谢云逍拿笔的手一顿,他有些尴尬道: “刘兄以后能不能不要称呼我为谢弟了?” 刘瑜有些疑惑道:“为何?” “因为我怕有人要diss我。” “?” 谢云逍很快便把简信写完,他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着人将信小心地送回平南王世子府。 之后,他便与刘瑜把臂去了京都文人雅客最长去的风松楼。 刘瑜在路上给他大致介绍了下今晚的来宾。 这次朝廷六部除了户部之外,其他部皆有人来捧场。 佟晖乍然上位,行事不正,众人一直敢怒不敢言。 谢云逍这次将朝中反对佟晖的那一派人马拢在了一起,直接打得佟晖措手不及。 这也极大提振了因严明离任尔被打压地势微的一派老学究及朝中清流的势力。 众人隐隐都有往谢云逍乃至他背后的平南王府、公主府靠拢的趋势。 那厢,谢云逍一进风松楼就被一群人簇拥了起来。 “谢大人,久仰久仰~” “青年才俊、青年才俊那~” “谢御史年纪轻轻才智过人、后生可畏!” “谢世子有勇有谋,我辈楷模~” …… 谢云逍有些愣住了。 没想到除了都察院的粉丝之外,自己居然还火到了频道外。 他上次被这么多年纪大的老老爷子围着,还是小时候被迫在老亲戚面前表演杂技的时候。 第37章 好在以他如今的脸皮厚度,这点场面已可轻松hold住。 他干咳两声,连连拱手、人模人样道: “诸位过奖过奖,谬赞谬赞了~这都是都察院宣传工作做的好,咳咳那什么,我其实也就普通的优秀、一般般的完美以及那种平平淡淡的卓越罢了……” 众人又是一阵吹捧。 “谢御史太谦虚了!” 气氛正打的火热,旁边却有一声不合时宜地冷哼声。 “他这叫谦虚吗?他这尾巴就翘上天了!” 众人都有些尴尬,他们齐齐回头去看,原来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梁从俭。 谢云逍早听出来是梁从俭,他早就被他这位岳爷爷攻击地免疫了。 他泰然至若、笑呵呵道: “岳姥爷你也留在这捧我的场啊~” 梁从俭又冷哼一声,“什么叫捧你的场,风松楼是你开的吗?” 众人都有些疑虑谢云逍与梁从俭急转而下的关系,明明谢云逍第一日去都察院时,反而是梁从俭最赏识他,几日不见,他两怎么结上梁子了…… 谢云逍有些无奈道: “是是是,不是我开的~那什么,这顿我请还不行吗?” 刘瑜见状,非常仗义地替谢云逍挡住了梁从俭的炮火。 “嗳嗳嗳~怎会让贤弟请客呢,走走走,老梁去里面坐着吧~” 他推着梁从俭往里间走,并回头悄悄问谢云逍: “你怎么得罪老梁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这怎么说,总不能实话实说,说是因为我想拱他家白菜吧…… “没什么,那什么,就算是一些私人恩怨吧~” “。” 说着他们一行人都往包厢去了。 谢云逍乍被这么一群半大的老头包围着,突然心头有些寂寥。 一日未见媳妇,想他想他…… 一会瞅瞅有哪些新鲜的菜式捡两样给媳妇带回去。 他正出神,刘瑜热情地揽着他进了隔间。 甫一踏入,正瞧见里头的雅座上坐着一位身如玉树、面如美玉的白衣美人。 “禀绝代之仙姿,具稀世之俊美”,不是寒舟又是哪个? “我擦?!老婆?” 谢云逍一脸的震撼。 梁从俭没好气地给了谢云逍后脑勺一下。 “臭小子,瞎叫什么?擦什么擦?什么老婆,哪里来的老婆!?” 谢云逍回神来。 他被梁从俭训斥过不知多少回。 梁从俭的攻击力虽高,但是没有一回真的攻破了他厚脸皮的防御力。 但是这一会,不知怎的,他的心头一阵酸涩。 妈的,我老婆出去逛街吃席从来都没想过我…… 想着想着他差点哭了出来。 一旁的梁从俭愣住了。 这小子脸皮厚如城墙,怎么这回倒给自己训哭了?! 难道自己这次说的太过了? 可他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啊…… 贺寒舟瞧谢云逍与梁从俭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下。 梁从俭到底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犟老头,他靠近谢云逍,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喂,臭小子你……” 但那谢云逍看到贺寒舟笑了后,眼中的泪光立收,花痴占据了上风。 他眼神发直地越过梁从俭去,看也没看他,直朝着贺寒舟黏了过去。 梁从俭:“……” “老婆,你这么在这里?” 贺寒舟斜他一眼。 “老婆是谁?” 谢云逍嘿嘿笑了一下,老婆当然是你,但是他不敢说。 “嘿嘿嘿,没谁?那什么,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呀~” 说着,他可怜兮兮地,紧紧挨着贺寒舟坐下了。 此时梁从俭也走了过来。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谢云逍并没有注意到,他复而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谢云逍还是没察觉。 梁从俭黑着脸斥道: “光天化日的,说话就好好说话,臭小子!凑那么近干什么?” 说着他把谢云逍一把拉到另外一个座位上,自己硬生生坐在了谢云逍与贺寒舟中间的座位上。 谢云逍有些不甘地抓了抓脸。 刘瑜等人此时也都陆续落座了。 他与在场的其他文官都有些好奇梁从俭、谢云逍、贺寒舟构成的僵硬的三角结构。 “贤弟与老梁的好外孙也相识?” 梁从俭听到他的称呼脸色一黑。 罕见的是,谢云逍听到他这么说,一向对这个称呼从善如流的他,脸色也是一黑。 他心中烦恼,他老婆还在场呢,刘瑜这么明显的将他与梁从俭并列,自己的辈分直接变成他老婆的爷爷辈了…… 老婆每次叫自己谢大傻都够闹心的了,往后若是叫自己谢爷爷,这叫他怎么承受地住! 所以梁从俭还未说什么,谢云逍便急忙道: “刘大人,往后你与我还是不要这么继续称兄道弟的了,仿佛影响不大好……” 刘瑜不理解他突然这个时候发出这种疑问,毕竟以前的他是很“享受”的。 “贤弟为何突然如此说?” 谢云逍尬尬笑了笑: “这不,梁从俭梁大人我正宗的爷爷辈的长辈,刘大人叫我贤弟这不是乱了辈分了嘛~” 梁从俭在一旁颇为惊奇。 这臭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知书达理了起来。 刘瑜闻言摸了摸胡子,颔首道: “有理是有理,可是我确与贤弟你一见如故,我还以为贤弟你并不计较这些~” 谢云逍有些遗憾地感叹道: “刘大人,你说的也是,但是你我的兄弟情也得顾上大众的影响,有些事还是得与现实进行一定程度的妥协……” 听他如此说,刘瑜颇遗憾地说道: “那好吧,既如此,就听谢兄弟的吧。” 梁从俭则在一旁听得满头黑线。 只因,这两人语气非常惋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棒打了的一对鸳鸯…… “行了行了,坐下吃饭吧!叽叽歪歪没完没了!” 很快,酒菜都齐了,众人寒暄吹捧了一阵。 刘瑜又想起来刚刚的话题。 “谢大人,你与梁大人的外孙贺公子也认识?” 谢云逍哈哈一笑: “何止是认识啊,他是我的……” 他说到一半,梁从俭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他抢先答道: “从前寒舟来京都探亲,碰巧认识的。” 刘瑜有些疑惑,他冲着梁从俭道: “寒舟?老梁你刚刚不是说……” 梁从俭板着脸道:“你听错了~” 谢云逍有些委屈地看着贺寒舟。 这老头都不给我名分…… 贺寒舟瞥了他一眼,也没有替谢云逍说话的意思。 若不外祖父强拉着他来,他本也不愿意过来。 他不像谢云逍那样爱出席这些场合,还老是侃天侃地、爱出风头。 像谢云逍这种人被毒哑了,都会用手语把话讲完,压根用不着他帮腔。 果然,谢云逍求助贺寒舟无果后,只低落了一秒钟,便又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舆论”的战场。 他冲着疑惑不解的众人道: “咳咳!那什么啊,我必须说一句了,我与寒舟的关系不仅仅是碰巧认识那么简单,我们的关系那是灵魂层面相当有深度的关系,简单点说,寒舟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男神,我们目前是单方面的崇拜关系!!” “当然也不排除变成双方崇拜的可能……” “……” 第30章 谢云逍他们在风松楼最大的包间, 觥筹交错之间,有些文化的老爷子们都吟起诗作起对来。 谢云逍处在其中一个头两个大,他自小就恨背诗, 更恨一群人腻在一起背诗。 贺寒舟却比他淡定地多。 因梁从俭羡慕大半辈子的别人有孙儿, 这回终于找回了外孙, 恨不得走哪里都将贺寒舟带着。 贺寒舟乖乖被梁从俭拎着炫耀一圈便安稳地坐在那里吃席。 谢云逍趁梁从俭离席与人激情连对时, 歪到贺寒舟身边。 他没个正行地冲贺寒舟眨眼睛。 “寒舟, 要不我两偷偷跑吧!” 贺寒舟瞥他一眼,并不理会他。 谢云逍经常脑子一热,想一出是一出。 这种莫名其妙的提议,他一概不予理会。 否则以谢云逍那种蹬鼻子上脸的性格,事情的走向往往会一发不可收拾。 谢云逍腆着脸、再接再厉道: “寒舟~这里多无趣啊~我两先偷跑回去吧好不好嘛~你瞧外公那个上头的样子, 怕是也顾不上你了,呆在这里多没劲那……” “还行。” 贺寒舟淡淡瞧了他一眼, 便转开眼眸。 他转而从怀里拿出一本游记,不慌不忙地看了起来。 第38章 很快谢云逍的唠唠叨叨之声便渐渐遥远、不再入他的耳。 谢云逍游说无果, 只好停了下来。 他挠了挠头。 不过他也并不气馁。 贺寒舟既不理他,他便单手支腮, 专心地看贺寒舟专心地看书。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不跑就不跑吧,这样子也挺好。 嘿嘿~ 但他的岁月静好还没有维持多久, 就被喝嗨了的刘瑜提溜了过去。 “来来来,谢大人也给老夫瞧瞧, 这首诗怎么样?” 谢云逍忙不迭地拒绝, 但刘瑜一个老头他能轻松拿下,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一群老头很快就淹没了他。 “世兄傻坐着也无趣, 来来来~世兄看看我这首《游仙山》怎么样?” 只见那墨纸上写着几行大字: 【瑶台天上有,今日落蓬莱。】 …… 谢云逍看了第一句就晕诗晕得看不下去,他敷衍道: “不错不错~相当棒棒~好了夸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说着他扭头便要撤退,却又被刘瑜薅住。 “哈哈哈哈!谢弟真有眼光!来来你也作一首给老夫瞧瞧~” “……” “是了~世兄,既来了,你也作一首给我们大家开开眼界可好啊?” “刘大人好主意!” “早就想一睹谢御史的墨宝了!快快快让老夫等见识见识!” 谢云逍满头黑线。 你们在说什么疯话。 但他还没来及的说什么,之前的受害者梁从俭却先受不了了。 “劝你们别有这种想法,哼!老夫可不想再洗一次眼睛。” 但他这一盆冷水并没有浇熄群众广泛又深沉的热情。 刘瑜满哈哈笑道: “老梁,你如此说我倒更好奇了,世兄啊世兄你就让我们这群老头子们开开眼界吧!” 谢云逍还是连连推拒。 “不不不~还是不要了!” 梁从俭在一旁讽刺道: “连写带作诗,你们觉得这个臭小子有这个本事吗?” 谢云逍苦着脸道: “外公啊,您老嘴里能不能念我点好啊?” 梁从俭没好气道:“谁是你外公?”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不是就不是,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哎呦世兄啊,怕什么,老夫还能笑你不成?老梁如此瞧不上你,你也该争争气才行啊~” 谢云逍被他缠得没有办法,他萎靡道: “罢罢罢,既然你们如此坚持,写就写吧~” 梁从俭斜眼看他,料他一句话都写不出来。 果然谢云逍对着纸上的游蓬莱的主题,抓耳挠腮地憋不住半个字。 梁从俭哼哼直笑,一直看他的笑话。 谢云逍心中一阵憋闷。 好好好,都叫老子写,老子他妈的就写! 只见他挥毫洒墨,没一会便整出好几句来。 梁从俭不免有些好奇,他状若不经意地探头看去。 只见宣纸上划了密密麻麻好几行字,好像无数只虫子在纸上翻滚。 梁从俭眼前一黑,缓了一缓才敢继续看下去。 不是,这臭小子真能憋出这么多字来? 只见那纸上赫然写到: 早听蓬莱好, 他妈真不孬。 临风听海潮, 踏浪登云霄。 刘瑜诗才高, 从俭也很妙。 都说让我作, 可我只会抄。 列位都催促, 只能搞一搞。 一次就罢了。 下次再找我, 我giao!!! 一时之间众人都默了,大家不知怎的都有一种麻痹的感觉。 刘瑜默默了一会,神色有些复杂。 说好一时之间实在是说不出口。 说不好,诸多糟粕之中的这一句“临风听海潮,踏浪登云霄”倒也有点意思。 梁从俭则黑脸道: “前面这些乱七八糟的倒也罢了,这最后一个是个什么玩意儿?” 谢云逍潇洒地甩甩胳膊、揉揉手,一脸混不吝。 “哦,这个啊没什么,只是一些语气词。” 梁从俭一脸的怀疑。 “是吗,我看着怎么像是骂人的?” 谢云逍干咳一声道: “你看错了。” 梁从俭还是一脸的疑虑,他还要再说,刘瑜却走过来打断了他。 他拍了拍梁从俭的肩膀。 “老梁啊,计较这么多作什么,我看谢兄弟这首诗倒十分新颖~稀有地很!” 梁从俭嫌弃道: “你一向爱拐弯抹角地和稀泥,你就直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烂的就行了!” 谢云逍掏掏耳朵,一脸的无所畏惧。 骂吧,骂吧,再骂大声点,老子也无所谓。 刘瑜笑道: “谢兄弟别听老梁的话,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谢兄乃平南王之子,自然肖父,谢兄的字,字形虽丑却奇,诗作虽粗但也直爽豪气,依我看也算是可造之才!相当具有才气!” 谢云逍一脸的惊奇:“果真?” 他一直对自己的字与才华不抱任何希望。 但因贺寒舟太有文化,为了配得上自己的老婆,他心底里某个角落也装着一点点文艺男青年的梦。 刘瑜的肯定,无疑有些点燃了他心中那点点关于文艺的热情与希望。 刘瑜十分地肯定道: “当然是真的,老兄我还会骗你不成?” 谢云逍又是一阵暗喜,他堪堪按耐住了,状若不很在意地问道: “咳,那什么,我真的是这方面的材料?” 刘瑜忙不迭地点头,正要开口再次输出彩虹屁, 梁丛俭一脸痛苦地打断道: “他要是这方面的材料,我梁字就倒着写!!” 谢云逍顿时有些失落。 哎,文艺文艺,罢了罢了,自从七岁那年气哭语文老师之后,他就知道这辈子在文艺这一块应当没有什么建树了。 刘瑜见状则安慰道: “嗐!老梁一向古板,好多东西都欣赏不来,谢兄弟别听他的话,我说你行你就行!你信他还是信我?” 谢云逍有些凄楚道: “我不敢信你~” “怎么就不敢信我呢?真名士自风流,谢兄弟的字虽不好认但抽象地别具一格独树一帜,诗嘛虽然有些小众但要我看,也十分的直抒胸臆、清新脱俗,老夫十分看好你,你定能在文艺界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刘瑜这左都御史不会是吹彩虹屁吹上去的吧。 这话说的,谢云逍真不敢信了。 “那什么,确定我能闯出一片天,不是创出一片天?” “……” 谢云逍又干咳一声道: “还是算了吧刘大人,文艺界存活至今也不容易,我还是与它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吧~” 刘瑜却不愿意“放过他”,谢云逍越“谦虚”,他越是要给他鼓劲。 “谢兄啊,文艺界如今正需要你这种出奇的人才,何苦自怨自艾,像你这样既阳光灿烂又生动形象的年轻人才该闯闯文坛,我们这些老骨头合该退位让贤咯~” “……” 老骨头梁从俭一脸的痛苦,他再也听不下去了。 “寒舟,马上跟外公走!这种地方老夫一刻也待不下去!!” 贺寒舟一直在低头看书,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这边。 梁从俭气冲冲地过来,他不好违拗,颇乖巧地跟着他外公公走了。 刚刚还一派大将之风,一片淡然的谢云逍脸色大变,他在后方望眼欲穿道: “不是啊外公啊,你自己走就罢了,干嘛拉上寒舟啊喂!” 梁从俭不理会他,反而腿脚更快了些。 谢云逍忙与刘瑜等人拱手道: “对不住了,情况十分紧急,我也得走了!” 不然一会,媳妇就被坏老头撬走了。 屋里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梁从俭他们相识地早,他们看着他从一个青年愤青成长为老愤青,他愤愤离席的行径他们也都习惯了。 但这谢云逍,瞧着挺随和不拘一节的小伙子,怎么突地跟在梁从俭身后也走了呢? “老刘,这老梁与谢世兄到底怎么个回事?怎么瞧着不太正常呢?” 刘瑜也有些疑虑,“我瞧着倒跟老梁的这个好外孙有点关系。” 眼见,那厢谢云逍快要跑得没影了。 刘瑜忍不住道:“艾谢兄弟!你的墨宝不带去吗?” 谢云逍百忙之中回头: “不值什么,刘兄既那么欣赏,自己留着赏玩吧!” 刘瑜低下头往谢云逍的“墨宝”上一看,差点眼前一黑。 自己如今年纪越大,脸皮越厚。 今天的酒还是喝得有点多,过分地上头了,以致于拍马屁完全不用打草稿…… 第39章 那头的谢云逍终于撵上了那爷孙俩。 “梁爷爷啊行行好吧,千万别把寒舟给我拐跑了!” 梁从俭吹胡子瞪眼。 “臭小子,什么拐不拐的,我那里才是寒舟的家,你那里充其量就只是个客栈!!你才别把我好外孙给拐跑了!” 我擦!怎么成我拐的了? 我家倒成酒店了,那我成什么? 谢云逍心在中默默吐槽这个不讲究先来后到的犟老头,他选择避开了梁从俭的炮火,直接拐到贺寒舟到那一边头。 他颇可怜兮兮地拉着贺寒舟的衣袖,他悄声说道: “寒舟~跟我回家吧好不好,你不在,宝宝我睡不着~” “……” 第31章 谢云逍一直在贺寒舟面前腻腻歪歪说悄悄话。 梁从俭面对这种没有下限的“竞争对手”, 心中危机感满满,他立马提高了警惕,他黑着脸上前隔开了他二人。 “臭小子偷偷摸摸说什么鬼话, 寒舟你别搭理他, 跟外公回去住几天怎么了?走走走!” 说着, 他一把推开手脚不老实的谢云逍, 拉着贺寒舟就要走。 谢云逍猝不及防, 差点被他推了个趔趄。 “喂!岳爷爷,你要再这样我可闹了啊!” “臭小子!你闹就闹呗,我还怕你怎么着?”梁从俭没好气道。 谢云逍臭着脸恶声恶气道: “我要睡在梁府外的大街上拉横幅!” “哼,你想去便去!反正平南王府不怕丢人,我怕什么?” 说着, 梁从俭拉着贺寒舟健步如飞,片刻间已走出了好几步远。 谢云逍悲愤道: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要在横幅上写什么吗?” 梁从俭头都不回。 “你爱写什么写什么!” 贺寒舟回头瞅了瞅谢云逍一眼, 眼带笑意。 谢云逍心中一酥,表情又瞬间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他眼巴巴地看向贺寒舟。 可贺寒舟轻轻只笑了笑,然后便果断地与他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 谢云逍立即愁云掺淡了片刻后, 立刻又支棱了起来。 好个臭老头,你先不讲无德,就别怪我不尊老爱幼了! 第二天一大早, 梁府门前就围了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只因从昨夜开始,正对着梁府门前的街道上便有七八个人轮流举着大大的横幅。 之前, 从来还没有瞧见过这种热闹, 因此周围经过的行人,不免都要停下来看一看。 慢慢的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几乎要形成交通堵塞。 只见那些横幅上面写着醒目的几行大字: 【创造美好大承 禁止棒打鸳鸯!】 【严厉打击黑心老头 维护合法夫妻权利!】 【我要生活 我要老婆!】 …… 其中以“我要老婆”四个字最大最醒目。 随着围观群众的越来越多, 梁府的前门已不宜外出,梁从俭黑着脸从后门步行至都察院点卯。 但他刚踏进都察院院门,便有好几位老御史围了上来。 “老梁,你府上怎么出了这种事?” “老梁,你怎么到这个岁数要娶续弦了?前些年给你介绍你还不要!” “老梁啊,不是我说,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作甚还讨什么老婆啊!既要讨也得注意一点影响,何苦弄的招摇过市、满城皆知的呢……” 梁从俭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哪里来的这些放屁的话?!” “哎呦老梁啊,咱们都察院负责的就是监察百官,消息比他人都快,你那府前的条幅,我们一大早就收到消息了,依我看那,老梁,趁着事情还好办,赶紧收手吧!” 梁从俭额角直跳。 “我干什么了?” “你不是要抓住夕阳红,追求第二春,讨个老婆婆作续弦吗?” “你们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你府前的条幅上不都写地明明明白的吗?这还做得了假吗” 梁从俭气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巧这时,谢云逍也来到了都察院,他看到梁从俭,笑嘻嘻地凑过来打招呼。 梁从俭一见到他这个罪魁祸首,咬牙切齿。 “臭小子,你还笑得出来?!你给我过来!”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背着手跟在梁从俭身后去了都察院的僻静处。 “你把梁府门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撤了!” 梁从俭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谢云逍则慢悠悠地移开了目光。 “那可不行,你不把寒舟还给我,我可不撤~” 这时,都察院门外又来了一群御史。 他们远远就对着梁从俭指指点点起来,依稀能听到什么“老不羞”、“不要脸皮”之类的。 梁从俭喘着粗气,脸红脖子粗,他咬牙道: “要怎样你才肯撤?” 谢云逍心中暗喜,面上仍作得淡定。 “要怎样,岳爷爷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我除了那个要求还有什么要求啊?” 梁从俭怒道:“我不过就是接寒舟去住几天罢了,又不是把他掳走,你小子较个什么劲!” 谢云逍心中吐槽,就您老那个架势,跟掳走也没什么区别了。 “一天也是几天,九天也是几天,我可受不了那么多天见不着寒舟……” 说罢,他抬眼望天,假装看不见梁从俭眼中的熊熊烈焰。 梁从俭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7天。” 谢云逍忙道:“2天。” “6天。” “3天。” “5天。” “4天。” “成交!” 梁从俭怒气冲冲地就走了。 谢云逍则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哼哼哼,我二十一世纪新新男性,还玩不过你一个老古板了,休想从我手里夺走寒舟。 梁从俭不像谢云逍在都察院只是充当一个吉祥物的作用,他手上需要攥写打磨的奏章很多。 等他忙完手头上的事,天已经擦黑了。 他傍晚回梁府时,果然门前那些醒目的条幅已经不见了,他郁闷了一天的心情有些好转了起来。 这臭小子惯会膈应人的,哼!谅他还算听话…… 他回屋换了个便装,挂着一脸的笑意,去了他给贺寒舟准备的房间玉泉汀。 玉泉汀坐北朝南,十分精致雅观,窗外数百修竹郁郁葱葱,院内有株大梨树,房后还有一汪清泉。 “小舟,看外公给你带什么了,糖水店的红豆沙,以前你母亲最爱吃~” 他推门而入,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因房内除了他的好孙儿之外,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臭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只见那谢云逍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好外孙身边。 木桌上,已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点心,他手中这个糖水铺的甜点也赫然在列。 梁从俭的脸色立马显黑了起来。 这臭小子总是妨碍自己! 谢云逍忙站起身,腆脸笑道: “外公别生气,其实我这次是特意来找您老人家的~” 梁从俭一脸的嫌弃与质疑。 “找我?鬼才信你!” 谢云逍尬尬一笑,转而从桌上又拿起一个长条状的檀木盒。 他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一副画来,正是前阵子在仙林书苑的那副《溪山图》。 “外公,孙婿孝敬你的~” 梁从俭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点,但仍然整体上很冷酷。 他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板着脸怀疑道: “是么?你有这么好心?” 谢云逍又嘿嘿笑道: “自然是啦,其实是我有一件事想您帮忙,您看哈,这是澄泥砚、徽墨、湖笔、宣纸……” 这老爷子吃软不吃硬,自己这场打舆论战虽然打赢了,但是也不能将他得罪死了。 这些都是谢云逍仿着他的喜好,买的最好的桌上四件套。 他不信这老爷子不动心。 梁从俭为官正派,又爱接济年轻人,因此没什么积蓄,以致于痴迷于书画的他半辈子没有用上什么好的笔墨纸砚。 他一向对这些东西是极为眼馋的。 只见梁从俭眉毛微微抖动了下,他有些防备道: “臭小子,你搞什么鬼?好好的拿这些东西来干嘛?” “在您老人家面前,我哪敢捣鬼,这些都是我一个朋友淘来的,说都是真品,但到底有些没把握,我是想将这一套笔墨纸砚送给一位贵人,又怕不懂行情错拿了赝品,因此特地先拿了一套来,给岳爷爷你瞧瞧,先用用看,若是合适,我再拿去送人,所以说,我是来找你帮忙来着~” 梁从俭的脸色渐渐好转。 “你小子倒有眼光,这些东西,在老夫这里绝走不了假,哼,拿来给我看看~” 第40章 谢云逍立即笑嘻嘻道: “东西有点多,吴大,随梁爷爷去一趟,将这些笔墨纸砚都给他拿到书房里。” 吴大赶忙应了。 他佯装淡定慢悠悠地出了玉泉汀,但一走出谢云逍的视线,他陡然加快了脚步,并忙不迭地催促吴大: “走快点,走快点!胖小子瞅着胖速度这么慢!没吃饭吗?!” 吴大:“……” 怨不得世子爷说这位老爷子难缠,果然可怕。 这下,屋里只剩下了贺寒舟、墨竹与谢云逍了。 顺利支走了梁从俭,谢云逍歪坐在椅子上,面朝贺寒舟笑得一脸不值钱。 “寒舟,我们已经整整十个时辰没见了~” 贺寒舟正在摆弄窗台前,据说是他母亲以前极喜欢的玉雕山水观音。 他转身瞅了瞅谢云逍,突然回头冲墨竹道: “墨竹,你也先下去。” 刚还在憨笑的谢云逍呆愣住了。 他心中涌起一阵不敢置信的狂喜。 什么??我脑婆居然也跟自己支开梁从俭一样,支开了墨竹…… 他他么的也想与我单独相处啊!!! giao!!! 寒舟、寒舟他与我分别一晚,终于发现了内心深处对自己深埋的感情?! 他终于、终于对我…… 谢云逍激动地都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贺寒舟有些疑惑地望向他。 墨竹很快便退了下去,并轻轻将门给带上了。 贺寒舟冲谢云逍走了过去,他一步一步的像踩在谢云逍的心尖上。 谢云逍的后背发麻、四肢僵硬,脸刷地一下红透了。 贺寒舟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一身雪白,整个人在傍晚十分的烛光下,简直美的触目惊心。 谢云逍直瞬间从后脖颈一路红到脚底板。 他往日的游刃有余突然都消失不见了,他结结巴巴道: “寒舟,你……你想干什么?” 贺寒舟停在他面前,蹙眉道: “你脸怎么这么红?” 谢云逍用拳头抵住人中,干咳了一声。 在这种时刻,第一次谈恋爱紧张脸红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他别开脸,强撑道: “咳,接下来的环节对我这个处男来说,有些过于刺激了……” “?” 贺寒舟见他眼神闪躲、嘴角挂着傻笑,越来越不是个样子,他无语道: “我不过想问一下贺家的事?你为何如此紧张?” “……”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去也不过如此。 谢云逍身体中涌动的热情通通熄灭殆尽。 他眼角含泪,崩溃道: “寒舟,你就为问这个吗?” 贺寒舟有些疑惑, “有什么问题吗?” 谢云逍泪流满面。 “没、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 “你怎么了?” “我有病。” 还是非常严重的花痴病晚期。 贺寒舟一愣,他有些别扭地去探谢云逍的额头。 确实比正常烫上许多。 “你发热了?” 谢云逍本来愁云惨淡、心如死水,但贺寒舟这一手探地,又将他的心探得火热了起来。 他刚刚暗淡下去的眼眸突然又似一百瓦的灯泡样的亮起。 他一把抓住贺寒舟想要撤回的手,紧紧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是的~寒舟~人家发烧啦~求安慰,要老婆陪~” “……” 第32章 谢云逍又没完没了了起来。 他稀罕得像什么似的, 粘着贺寒舟的手就是不放。 贺寒舟白皙的脸颊上似被烛光染上了丝丝红晕,他不耐烦道。 “撒手。” 谢云逍岂能甘愿。 他虽已在短短时间内摸他媳妇的手摸了个够本,但是机会难得, 好不容易摸一把他哪那么容易撒开。 贺寒舟手十分白皙, 更加显得谢云逍小麦色的皮肤黑黢黢了起来。 谢云逍嘿嘿直乐, 他痴痴地将贺寒舟的手攥在手中又往自己的黑脸蛋上贴去。 谢云逍的脸比额头更加烫, 贺寒舟一阵不自在, 他用力地抽手却抽不出来。 “放手!” “不放~” 贺寒舟感到自己那支手在谢云逍的揉搓下一阵发烫,他有些抗拒这种感觉。 但谢云逍却一直不愿意撒手,反而攥地更紧。 他微微抿嘴,突然冷冷一笑。 谢云逍还在花花痴痴的时候,冷不丁地一下被贺寒舟一把揪住了耳朵。 “哎呦!!” 谢云逍“斯哈斯哈”忙不迭地求饶道: “我错了!寒舟寒舟!好寒舟, 别拧了别拧啦!” 贺寒舟不为所动,他面带薄怒。 “你刚刚不是不愿意撒手吗?” 谢云逍连忙道: “刚刚是刚刚, 现在是现在,刚刚是柔情蜜意, 现在是雨打风吹……” 他话音刚落,贺寒舟的手劲更大了。 “哎——哟——” 此时远在几百米开外的吴大都听到了, 他急惶惶奔了回来。 “世子爷,是不是有刺客……” 他的后半句话含在嘴里没吐出来。 只见他尊敬的世子爷的那尊贵的耳朵被美貌世子妃“残忍”地揪住了。 二人一个面色有些羞恼,一个面红耳赤连连求饶。 此刻目瞪口呆的吴大无师自通地理解了世子爷口中的时尚的词汇——电灯泡。 无论是从气氛上, 还是空间上,自己似乎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原来有这么多余的一天。 果然, 下一秒, 世子爷就朝自己使了一个赶紧滚蛋的眼神。 但出于一个忠仆的本能,他还是下意识呆呆地问道: “世子爷,你没啥事吧?” 谢云逍脸上的痛苦还十分醒目, 但说出口的话与他的表情截然相反。 “赶紧滚蛋!世子爷我好得很~” 吴大愣了片刻,立马抱着胳膊撤退,紧急避险。 世子爷指定有点毛病…… 他一时竟然分不清世子爷到底在痛苦还是在暗爽,太可怕了…… 房间终于又恢复了平静,谢云逍捂着耳朵臊眉搭眼地揉了一会。 我媳妇手劲倒是不小…… 贺寒舟在一旁冷眼看着。 谢云逍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又恢复地生龙活虎,他又笑嘻嘻道: “寒舟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这个人嘴硬心软吃亏的很~你放心吧,贺兰罪有应得,但贺家多是无辜群众,朝廷不会把它怎么样的,且贺家也无甚家底,无人会觊觎,也不会像孙家那样被佟晖给坑了。” 贺寒舟有一些意外。 “孙家抄家还有佟晖的缘故?你还知道了什么?” 谢云逍又腆着脸凑上来道: “嘿嘿我知道的可多了,一般人都不知道哦~寒舟你猜猜看为什么孙家会被抄家?猜对了有奖励哦~” 贺寒舟白他一眼,扭开了脸。 “不猜。”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他干咳一声。 靠北的~我媳妇真踏马地要萌死我了…… “咳,那什么,不猜就不猜吧,想知道的话,老公直接告诉你~” 贺寒舟隐隐觉得“老公”这个称呼没那么简单。 他冷冷瞥着再次面红耳赤,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的谢云逍。 “不必了,谢公公。” “……” 谢云逍捂着胸口,大受打击,如遭雷击,他崩溃道: “啊!寒舟你……你、你!” 他的语言系统罕见地崩溃了。 贺寒舟嘴角有点点笑意,他微微勾着嘴角,显出有些狡黠来: “你不是喜欢当老公吗?” 谢云逍崩溃道: “老公是老公,公公是公公那,怎可同日而语?!” 贺寒舟若有所思,他好像知道谢云逍口中“老公”是什么意思了。 他从小爱看各地的县志,也遍览大承乃至周边列国的游记,大山大河,各地风土人情均有涉猎。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谢云逍那些常常挂在嘴边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名词称呼。 他盯着谢云逍若有所思起来。 云祥院的下人都说几年前世子爷性格大变。 长公主认定谢云逍是妖孽夺舍,将他赶出了公主府。 这种传言十分无羁,贺寒舟从没当真。 但是他随着与谢云逍朝夕相处的日子逐渐增多,他愈发觉得他真的似乎与所有人都大不一样。 排除了很多可能性后,剩下的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可能就是事实真相…… 谢云逍被贺寒舟看得忐忑起来。 他眨着眼睛撒起娇来。 “怎么了嘛~好好地盯着人家也不讲话,我怕怕~” 第41章 “……” 贺寒舟愈发觉得他可能就是个妖孽。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谢云逍干咳了一声道: “撒娇的男人最好命,我以为你喜欢呢。” 贺寒舟无语地瞪他一眼。 正常人谁喜欢? “你好好坐着,我问你一句话。” 谢云逍立即正襟危坐。 他聪明的媳妇一般都是直接猜中的,很少有正经问他话的时候。 他期待地望着贺寒舟。 “寒舟,请问~” 他料想,或许媳妇还是对孙家被抄家的事情好奇。 这件事,若是他没有看过原书,也很难猜出来。 只见贺寒舟微微蹙眉,有些犹豫地问道: “你到底从哪里来的?” 谢云逍一愣。 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问这种话,我从哪里来? 怎么突然问这种哲学问题…… “寒舟,你、你什么意思啊?” 贺寒舟有些无语,他淡淡道: “字面意思。” “奥,我从哪里来啊,首先排除我妈说的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说法,其次,也不是从东土大唐来的,要说装杯一点的说法,我可以是从过去而来,目前在这里,以后我要去……” 贺寒舟的耐心渐渐告謦,他冷声道: “行了!不想说就别说了!” 贺寒舟少有如此情态,谢云逍瞧他眼含怒气的样子,心有点化掉了。 麻蛋的!我媳妇怎么什么模样都这么可爱! 心里虽已被萌化,谢云逍的脸上却不敢表现得更多。 他轻轻扯着贺寒舟的衣袖。 “寒舟别气哈~气坏了身子老公我心疼,我怎的是不想说啊,我太想跟你说了,而且努力想说得有内涵些嘛~” 贺寒舟斜他一眼。 “是么?” “当然是啦!” “那你是究竟从哪里来的?” 哪里来? 玄乎乎的问题。 难道我老婆也到了沉迷哲学,对参禅上头的年纪了,我,从哪里来,这啷个晓得嘛~ 贺寒舟默默看着有些懵的谢云逍,又犹豫地补充道: “或者说,你真的是谢云逍?” 操…… 谢云逍石化了。 我他么的老底怎么眨眼间就被媳妇给掀翻了…… 半晌,他叹道: “我的寒舟啊……” 说罢,他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正经地继续说道: “寒舟,既然是你问我,我自然无话不说。” 贺寒舟面色微动。 谢云逍如此语气,说明他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谢云逍干咳一声又继续说道: “艾!这个问题说来话长了,我记得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夏夜,当时万籁寂静,我与几个哥们在网咖奋战到凌晨,刚从里头出来……” 贺寒舟蹙眉道:“网咖?” 谢云逍叹道:“网咖寒舟你不明白啊,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谢云逍露出几分怀旧来。 贺寒舟不解地望着他。 谢云逍解释道:“那是一群热血同袍们聚众奋斗的地方,简单来说,也算一个没有硝烟的男人的战场吧。” 贺寒舟:“……” 那是一种什么地方? 贺寒舟露出几分懵懂的样子。 将谢云逍又看得心痒难耐。 咳~好想捏咕捏咕脑婆~ 他蜷了蜷手指,又道: “那什么,咳,也不重要,总之就是吧,我深夜遇到了坏蛋欺负一个姑娘,就我这种即英俊又热血的青年怎么受得了,我当下立马见义勇为英勇救美,谁知那些渣渣手里带了刀,老公我当了会英雄还没来得及上新闻出把风头就嘎了,等我再一睁眼的时候,我就是大承的谢云逍了……” 贺寒舟难得有些怔忪。 若是今天换个其他人跟他说这些话,他是一个字也难信的 但谢云逍如此说,他却莫名其妙地相信这就是事实。 世上难道真有这样的事情,佛家说的三千世界真的是存在的? “也就是说,你真把谢云逍夺舍了?” 谢云逍脸色大变。 “不是啦,寒舟不要把我当作什么妖孽怪物嘛~说起来我都不太相信,我本名就叫谢云逍,大承的这个谢云逍样貌上也只比我胖了点,这几年瘦下来点,基本与我原来的模样一样,当时我穿过来的时候,原来那个谢云逍已经凉凉了,要不是我一向坚强,可能刚来这里就又死过去了……” 贺寒舟有些疑惑道:“凉凉?” 谢云逍嘿嘿笑道:“就是死过去有段时间了。” “……” 信息量有点大,信息的类别也有点离奇,饶是贺寒舟,一时也很难完全消化。 谢云逍一直紧张地看着他。 “寒舟你不会要去举报我,然后让我浸猪笼吧?” 贺寒舟有些失笑道: “为什么这么觉得?” 谢云逍一时有点不好意思,他抓了抓脸。 “嘿嘿,我两大婚前日,不就是寒舟你把我弄进局子里坐了大半夜的牢……” 贺寒舟听他说起此事,当时不好的心情又浮上了心头,他讽刺道: “这还得多亏你给我的那几百两银票。”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这件事太过乌龙,算得上他履历上的黑点了。 他没想到算来算去,最后是自己作死把自己作进局子里去了。 “所以,寒舟,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妖孽怪物吧……” 谢云逍眼巴巴道。 贺寒舟白他一眼。 “你不一直都是吗?” “……” 谢云逍愣了会,回过神来又痴痴道:“老婆坏~” 贺寒舟:“……” 他不是妖孽谁是妖孽。 第33章 皇宫启辰殿, 左相佟晖又跪在殿中。 萧政正寒着脸。 这几次佟晖来这里,没有一次是带来的好消息。 “你是说,谢云逍在都察院结党?” “陛下不信, 可传皇城司的人细问, 前些日子, 刘瑜集结一帮文臣在风松楼与谢云逍密谋, 依微臣看, 他所图非小。” 萧政有些烦躁。 之前暴民围皇城,他一时有些慌张,如今事情已平息了下来,他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当下,南方战事虽平, 但是那群土司蛮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闹事,朝中也就谢冲可堪领兵, 他又一直算是安分守己,这种情况, 他不能贸然对谢云逍下手。 况且,谢云逍虽在科举舞弊案里出了些风头, 但他不觉得一个毛头小子短时间能弄出什么大动静来。 “这事朕知道,皇城司的早与朕报过,不过是些酸腐文人聚在一起弄些酸诗罢了, 有这么严重?” 佟晖眼神闪过不甘。 “陛下,您忘了谢云逍的背后除了平南王之外还有谁吗?” 天气渐热了, 启辰殿远不如新修的龙御宫凉爽华贵。 且最近新炼制仙丹就是这个时辰进献, 萧政早已不耐烦听佟晖说话。 他不觉得,一个小小的谢云逍混在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里头,有本事翻出大的水花, 他何苦跟萧碧君那个疯女人较劲,况且…… “萧碧君他们母子不早就闹翻了吗?” “陛下,前阵子,您给谢云逍赐官的时候,萧碧君不还……”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只说想怎么办吧?” “臣以为,不能让谢云逍继续待在都察院了。” 萧政不耐烦道:“那能去哪?” “户部。” 萧政脸色一黑。 “你是要给我添堵吗?” “陛下恕罪,臣不敢,户部扎扎实实握在陛下手中,谢云逍如何有资格给陛下添堵,况且他如今声望日盛,如此下去怕对庆郡王继嗣皇储有不利影响,陛下不可不防,如今户部刚好有个棘手的事情可让他去……” 萧政最近精力下降,他实在不想听佟晖的长篇大论了,他厌烦地打断佟晖。 “随便你!只一条,别给朕再惹出事端来。” “臣万死不敢。” 时间渐晚,梁从俭踱去了玉泉汀,他要叫上贺寒舟一起用晚膳。 放那个臭小子留在那里,他心里总有点膈应。 他还没走到,便远远望见贺寒舟的房间竟然房门紧闭。 他的心头立马警铃大作,赶忙急急上前扣门。 “开门!开门!” 过了一会,“吱呀”一声,谢云逍从里面把门打开了,他看起来面红耳赤,怎么瞧怎么不对劲。 梁从俭黑着脸地上下打量他。 “臭小子,大白天的关什么门?鬼鬼祟祟地在里头做什么了?” 谢云逍挠了挠头,嘀咕道: “就几分钟我能做得了什么……” 第42章 这个老爷子简直是他恋爱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梁从俭怒斥道:“要说话就大声点,嘟嘟囔囔什么?!”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意兴阑珊道: “我是说,我可没做什么,你问问寒舟看他对我做了什么。” 梁从俭狐疑地看着他。 他的好外孙一向乖顺,能对这个臭小子做什么? “你放屁吧你!” 谢云逍被他喷来气了,他指了指自己红辣耳朵。 “瞧见没,新鲜出炉的,寒舟出手。” 梁从俭瞅了瞅,哼笑一声。 “活该!” 艾我这老爷爷的,这老头真气人。 他还要分辨几句,贺寒舟此时也从谢云逍的身后走了过来。 “外公,门是我关的。” 梁从俭连忙稀罕地把贺寒舟拉到自己面前。 管他谁关的,乖外孙没有吃亏就好。 “乖孙走,跟外公用晚膳去,以后别私下跟这个臭小子呆在一起,他鬼主意多,危险的很,心还脏……” 谢云逍:“……” 擦!我还在场呢,就这么当面骂人的吗? 梁从俭一边说,一边带着贺寒舟往前厅走去。 谢云逍又被无视了,他不甘道: “外公啊,我心脏,但是肚子也是空的,你就不带我也吃顿饭吗?” 梁从俭这才施舍他一个眼神。 “臭小子吵什么吵?!现在天色也晚了,我就不留谢御史了,请便吧!” 谢云逍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老头果然如此的吝啬。 “外公啊,我这来一趟连捎带拿的,如此这么地孝敬你,却连饭都没我的份?!” 梁从俭冷笑道: “我这小门小户的,就不留你平南王府大世子爷了。” 谢云逍眼珠一转,呵呵笑道。 “哪用得着您老人家费力开口留我,小谢谢我主动留下就是了~” 梁从俭白眼一翻。 “我这没有你的饭!!” 谢云逍笑道: “没有就没有,我都自带了~” 他早料到自己会是这个下场。 说罢,他打了一个响指。 很快一众小厮鱼贯而入,将谢云逍在广聚轩定满满当当的饭菜都提溜了过来。 一群人把院子塞地满满当当。 “种类齐全,不够可加哦~” 梁从俭脸一下黑如锅底。 因为他很快认出来这几个小厮就是在他府门前举着横幅的那几个。 “都给我滚出去!!” 这老头真急了。 谢云逍忙陪笑道: “唉呀我亲爱的岳爷爷啊,别这么暴躁嘛,不要动不动生气嘛~我还额外快递了张桌子来,也快到了~” 他话没说完,梁从俭就抄起一边的扫帚,往谢云逍身上招呼。 谢云逍赶紧绕着贺寒舟走起位来。 “喂外公公啊,怎么平白无还动起手来了?!” “没皮没脸!张扬奢靡!不打你打谁!” 谢云逍边躲边抱怨道: “我今天怎么了我,净讨打了我!” 谢云逍还要再争取下留下吃饭的权益,吴大却忙叨叨地小跑了过来。 “世子爷,王爷让我赶紧找你回家,有圣旨到了。” 谢云逍一愣。 这圣旨又不是三好学生奖状,发这么多做什么用。 “赶紧的吧,王爷催呢。” “什么圣旨啊,我正要吃饭呢我。” “听说是升官的圣旨。” 谢云逍一头雾水,我这踏马的不是刚升,又给老子升职,最近也没干什么好人好事。 “世子爷,赶快点吧。” 谢云逍这才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寒舟,我明日再来~” 贺寒舟淡淡点了下头。 谢云逍一走,院子里马上空荡荡了起来。 贺寒舟看着谢云逍的背影若有所思,梁从俭走到他的身旁。 “寒舟,在想什么?” “谢云逍这个时候升官是为的什么?” 梁从俭冷哼一声,“关心这个臭小子作什么。” 贺寒舟垂眸道: “如今朝中两派隐隐已成水火之势,谢云逍的职位变动牵一发动全身。” 梁从俭微楞,叹道: “外公当了大半辈子官了,从不参与党争,但这一次,我竟也不想佟晖赢……” 贺寒舟突然抬头看向梁从俭。 “外公觉得谢云逍怎么样?” 梁从俭心头一阵危机感袭来。 “不怎么样,体大色黑,形容猥琐。” “……” 贺寒舟缓了缓又继续说道: “皇嗣单薄,当今圣上属意于庆郡王,佟晖一向逢迎推崇,但他庆郡王生性软弱,与谢云逍比起来……” 梁从俭眉头皱了起来。 “寒舟的意思是……这臭小子虽不中用,比起庆郡王,的确更有些皇家的气度。” “谢云逍此时升迁应当不是个好事,多半有佟晖的手笔。” 那边,谢云逍已经接完了旨,他来来回回、翻过来覆过去看手中的圣旨。 “爹啊,有没有搞错,让我当户部侍郎?让我踏马的干会计?!” “臭小子,嘴巴放干净点!” 谢云逍默默对着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最近怎么老是有人叫自己臭小子,刚从臭小子那里过来,回来还是臭小子,难道自己今生就与臭小子这个词有缘吗…… “臭小子,发什么呆?!” “啊?爹你刚刚说什么?” 平南王没好气道: “这户部你还是别去了。” 谢云逍有些疑惑道:“为神马爹,好歹也是升官涨工资。” 其实他去哪都是摸鱼去的,他真心里对他的职位其实无所谓。 “你此次升官,多是佟晖做的手脚,怕不是个好差事。” 佟晖做手脚…… 谢云逍挠了挠头,费力思考了下。 “让我去户部……” 灵光一闪下,他突然想起来原书的一件事。 李承源首次科考失败,伤好离京之后,北边发了大洪水,户部拿不出钱来,当时的名不见经传的户部尚书被拉出去祭天了。我擦…… “爹啊,他是让我背黑锅吧他?” 平南王双眉紧锁。 “具体缘由为父不确定,总不是好事情。我等会亲自去面圣,给你推了这差事。” 谢云逍双手抱胸,摩挲了会下巴,突然神神秘秘地说道。 “爹,你相信命运吗?” “……” 平南王脸一黑。 “什么乱七八糟的?!” “嘿嘿嘿,爹啊别生气嘛,如果您相信儿子的话,就让儿子去吧,儿子自有应对。” “你当真?” 谢云逍陪笑道: “当真~当真~况且有我的爹爹在,我怎么着都是安全的~” 平南王斥道: “哼,别拍马屁,说说,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谢云逍凑过去笑嘻嘻道: “过程需要加密,脱密版本概括一下就是,佟晖他们做不了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了,爹你相信你的好儿子不?!” 平南王没好气道: “相信你个头,整天没个正行,佟晖为人狠辣,你确定要入这个翁吗?” 谢云逍不住地点头。 平南王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一向爱躲懒吗,什么时候这么上进了?” 谢云逍嘿嘿笑。 “爹,你又不相信命运,我就不跟你说了,免得你把我浸猪笼……” “……”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为何要把你浸猪笼?” 谢云逍阴阳怪气道: “你确实不会,你和公主娘一起的话,儿子就拿不准咯~” …… 去户部当差还需要办些手续,谢云逍乐得游手好闲,一天大部分时间混迹在梁府。 “寒舟,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绝品蟋蟀!” 贺寒舟无语地瞥他一眼。 “没兴趣。” 谢云逍嘿嘿直笑,他知道贺寒舟不会喜欢这个,不过逗逗他。 他其实是买来给自己耍的,他自己兴致勃勃地鼓捣了一会。 贺寒舟默默看了会,终究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想去户部?” 谢云逍手掌一顿,笑眯眯道: “也不是想去户部,只是想为人民服务而已。” “……” 贺寒舟冷声道:“到底为什么?” 谢云逍最近爱上逗贺寒舟,让他脸上出现无语的表情,他乐在其中。 他嘿嘿笑道:“老婆想知道啊,说之前我也得先问一句。” “什么?” 你相信命运吗?” “……” 第34章 第43章 眼见贺寒舟又要不开心了, 谢云逍忙陪笑道: “好啦不生气,不开玩笑了,我是怕你不相信嘛。” 贺寒舟轻轻哼了一声。 “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夺舍都相信了。” 媳妇的轻哼声像根羽毛似的轻轻扫过谢云逍的心尖, 他心中一荡。 当下手中的蟋蟀也不香了, 他似没骨头样又朝贺寒舟挨了过去。 “哎呀, 都说了, 人家不是夺舍啦~” 贺寒舟避开了他的挨蹭, 瞪了他一眼。 “是么?” “东西有主的我那叫夺,东西的主人已经凉了,我这顶多叫……捡吧。” “……” 说着说着又在说些废话了。 贺寒舟没好气道: “你到底要不要说,不说算了!” 谢云逍陪笑道: “说说说~我是怕吓到你嘛~” 贺寒舟白他一眼。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我有这么不禁吓吗? “寒舟啊,如果有一天, 你发现你所生活的世界不过是一个人笔下虚构出来的,你会怎么样?” 贺寒舟的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 他想了片刻后答道: “不怎么样。” 谢云逍惊奇地瞅着他。 媳妇这么淡定呢。 贺寒舟在谢云逍震惊的眼光中缓缓吐出七个字。 “我命由我不由天。” “……” 谢云逍有稍稍地石化。 没想到, 我媳妇也有这么中二的一面。 贺寒舟瞧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微微勾了勾。 谢云逍回神来, 也跟着痴傻地笑了起来。 他情不自禁去捉贺寒舟的手。 贺寒舟白他一眼,把手拿开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有些遗憾。 “说真的寒舟,如果我说,咱们现在这个世界只是一本话本里虚构出来的, 你会信吗?” 贺寒舟思索了片刻,眯着眼睛打量他。 “你先说说看。”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起了。 “哎我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自己都觉得荒谬。” 贺寒舟蹙眉道: “你想说,你是从你原来的世界来到了一本书里?” 谢云逍呆呆点头。 贺寒舟又接着说道: “你我都是书中的人物?” 谢云逍忙不迭点头。 贺寒舟犹豫地问道: “那是一本什么书?” 谢云逍愣住了。 我媳妇的接受能力这么强? “额……一本能给人快乐与希望的传奇话本吧。” “……” “所以,你想说, 你知道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 谢云逍崇拜地望着贺寒舟,不停地在点头。 贺寒舟心中不免觉得荒谬,但看谢云逍的模样,又莫名其妙觉得这可能就是真的。 前阵子科举舞弊案,谢云逍许多话现在想来都像是未仆先知。 如果事实是这样的话,那好多事情确实也都合理了。 贺寒舟思索了会,突然面露好奇。 “我在这本书的结局如何?” 谢云逍心中一震。 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挠了挠头,心中有些纠结。 这可如何说。 原书贺寒舟的结局也忒膈应人了。 他瞧着贺寒舟半天没说出话来。 “寒舟啊,那个……” 贺寒舟默默瞧着他吞吞吐吐、磨磨唧唧,半天说不出半句话,他直接冷哼道: “我死了,是吗?” “……” 谢云逍挠了挠头。 “那个不作数的。” 贺寒舟讽刺道: “如何不作数?” “那是我穿过来之前那本书,没准我穿过来以后就是另一本书了……” 贺寒舟淡淡道:“是么?” 贺寒舟的身体问题一向也是谢云逍的心病。 他找了许久的那个能治好贺寒舟的云虚子,一直都找不到。 皇宫内的雪莲倒是有头绪,但是又没有办法取到。 这个话题聊得他心里不得劲。 他一下一下地很快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糟糟的。 贺寒舟默默瞧他发癫,突然有点想笑。 他自己都无所谓,怎么谢云逍比自己还要在乎他的生死问题…… 想到这里,他嘴边的笑意突然收了起来。 他感到一股陌生的情绪在他心头涌动,他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 谢云逍不经意间瞅到他锁着眉头捂着胸口,连忙紧张地靠过来了。 “寒舟,你怎么了?” 贺寒舟抬眼看他。 只见他眼中全是关切,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倒影。 他心脏处难受的感觉更加严重。 谢云逍担忧地想揽住他。 “怎么了这是,最近不是见好了吗,我去请大夫。” 贺寒舟抬手挡住了谢云逍的手。 “没事。” 他只是一时心绪有些起伏罢了,算不得什么…… 谢云逍有些焦急。 “寒舟,要不还是请李大夫来瞧瞧吧。” 贺寒舟又被他说的有些烦起来。 他冷冷道:“说了不用。” 谢云逍见状,不再絮叨了。 “不用就不用!寒舟你别气哈,对身体不好。” 贺寒舟看向谢云逍,他的心中突然充满了不解。 谢云逍总是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受自己的辖制,却永远兴致勃勃、乐在其中。 “为什么?” 谢云逍摸不着头脑。 媳妇这是又要对我灵魂拷问了。 他小心翼翼问道: “什么为什么啊寒舟?” 贺寒舟垂眸,没有继续问他。 这个问题的答案,谢云逍早就告诉过自己了…… “寒舟,你怎么啦?” 贺寒舟一直低头也不讲话,他心里不踏实。 “没什么,那你呢?”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老婆今天好怪。 “我什么呀?” “你的结局。” 贺寒舟此时已恢复如常,他淡淡瞅着谢云逍,表情有些执拗的认真。 谢云逍有些乐了。 哈哈,媳妇这是对我好奇了吗。 “我的结局啊,你想知道啊寒舟?” 他冲贺寒舟眨了眨眼睛。 贺寒舟心头泛起细细的涟漪。 他不着痕迹地别开了眼。 “不说算了。” 语气莫名带着点委屈。 谢云逍顿时感觉心都要化了。 这要不说,我就真该死了。 “说说说!当然说,只是,咳,我却没什么好说。” “?” 贺寒舟疑惑地望着他。 贺寒舟表情有些懵懂,看在谢云逍的眼中又是要将他点燃的样子。 谢云逍心中的情绪快要憋炸了,偏偏得忍着。 他艰难地干咳一声: “那什么啊,我不像你还有篇章介绍,我这个人物的介绍,加上句号没有超过十个字。” “……” “那就是没有结局?” “算是吧。”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得知自己只是一本书的一个人物,那种感觉都不太好受。 贺寒舟微微出神,片刻后又问道。 “我是怎么死的?” 谢云逍脸一苦。 我的老婆呀,能不问这个了吗。 “那什么啊,就是一不小心就……那什么了么。” 贺寒舟怀疑地瞅他。 “意外而死?”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差不多吧。” 贺寒舟盯着他不说话。 谢云逍的表情一看就有问题。 他冷冷道: “撒谎。” 谢云逍苦着脸。 “说了不太吉利,老公说不出口,寒舟咱还是不说了吧,我们还是聊聊户部的事情好不好嘛~” 贺寒舟瞪着他。 谢云逍双手合十,苦着脸作乞讨状。 “寒舟,好寒舟~” 贺寒舟白他一眼。 他要想知道,迟早能从谢云逍嘴里套出来。 他微微点了点头。 谢云逍顿时喜笑颜开。 “说起这个户部的事啊,也是件扯淡的事,萧政这个皇帝当的,主要是来敛财的,国库私库不分,户部早就空了,偏巧恰逢北方水患,朝廷拿不出银子赈灾,户部尚书直接拿来背锅了……” 他越说,贺寒舟眉头皱得更紧。 “那你还去户部?” 说起这个原因,谢云逍还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谁让我喜欢为人民服务呢~” 贺寒舟斜他一眼。 “好好讲话。” 谢云逍忙一抹脸,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第44章 “我要为人民服务。” “……” 贺寒舟的耐心值即将到临界值,谢云逍赶忙不停地讨饶。 他挠了挠头。 “我说我说,主要是水患得死不少人,我想着去户部还能做点好人好事,能救几个人是几个人嘛。” 贺寒舟认真地望着他。 “水患会很严重。” 谢云逍点了点头。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确认一件事。” 贺寒舟莫名地看着他。 谢云逍突然咧嘴笑了。 “走,寒舟,我们拦截李承源去~” “?” 李承源伤刚刚好全,刚想去找谢云逍等人辞行,谢云逍倒先来了。 谢云逍盛情邀请他在京中多呆一日,却不说为什么。 “谢兄为何如此?” “李兄知道什么叫天选之人吗?” “恕在下见识浅薄。” “咳,也没什么,就是求李兄多在京中留一日,验证验证我的一点业余的学术猜想。” “……” 李承源满头问号。 贺寒舟在一旁早就听不下去了,他冲李承源微微点头,冷冷瞪了谢云逍一眼,扭头便走了。 他还以为谢云逍郑重其事来此找李承源是为的什么要紧事,没想到还是胡闹。 谢云逍见状连忙要追,他白忙之中回头与李承源拱手致歉。 “李兄,对不住了,我也得追老婆去了,但是有一件,千万等一天再走哈。” 李承源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谢云逍三两步间追到了贺寒舟身旁。 “寒舟,万一真好使呢,以后拿李承源当盾牌使,不好吗?” “你觉得可能吗?” 谢云逍陪笑道:“不过碰碰运气嘛,万一李承源留下了,京都就不下暴雨了呢?” 贺寒舟瞪他一眼,甩开他往前走。 “寒舟不气哈~天色还早,走,我们回梁府收拾行李去,明天跟老公回云祥居~” 贺寒舟看也不看他,自顾自目视前方。 “为什么要回去?” 谢云逍立即不淡定了,他好不容易才跟梁从俭“砍价”砍成了三天。 “怎么不回去?寒舟啊,都跟岳姥爷都说好了的!” 贺寒舟白他一眼。 “我同意了吗?” 谢云逍木住了。 “我以为你不会拒绝……”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拒绝。” 谢云逍的心立刻碎成了两半。 他可怜巴巴道: “要怎样,你才不拒绝?” 贺寒舟垂眸,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 “……” 谢云逍愣住了,他反应过来后,立即哭唧唧了起来。 “不是说好不说的吗,呜呜呜~寒舟真坏~我要告诉岳姥爷,你欺负我~” “……” 贺寒舟无语道:“你确定?” 谢云逍立即将表情一收: “当然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告诉那个心偏到咯吱窝的老头,没准自己还得挨削。 第35章 “寒舟, 非要说吗?” 贺寒舟斜眼看着他不说话,那意思不言而喻。 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好吧。” 谢云逍抓耳挠腮地大概说了下他科举后,遭老皇帝觊觎投水自尽的事情。 贺寒舟眉毛拧在一起, 脸色不大好看。 谢云逍小心翼翼道: “老婆别气, 这件事有点晦气, 我也是怕说了你不高兴才不要说的, 你放心, 老皇帝要还是不老实,我早晚要撅了他给你出气。” 贺寒舟又轻轻哼了一声。 “你怎么撅?” 谢云逍嘿嘿贴上去,被贺寒舟没好气地避开了。 “自然用老公我的智慧拉~” 贺寒舟斜了他一眼。 “用不着,我自己来。” 谢云逍又没皮没脸地凑了过去。 虽然摸也摸不到,但近距离贴贴的福利总要想办法争取吧。 “哎呀, 寒舟,这种体力活还是让我来吧~” 贺寒舟忍不住推开了他。 “走开。” 谢云逍捂着被贺寒舟推过的地方, 心神荡漾起来。 这是老婆第一次主动摸我。 好喜欢~ 贺寒舟打量他半天,突然道: “撅了他, 谁上?” 谢云逍嘿嘿一笑。 “谁帅谁上。” 原文里是萧必帅最后登的基,当皇帝这个苦差事, 他在行。 贺寒舟斜他一眼。 “你不上?” 谢云逍又凑到了贺寒舟跟前。 “怎么,还是觉得老公更帅是不是?” 贺寒舟轻飘飘地瞥他一眼。 “没。” 谢云逍立即不淡定了。 “艾,萧必帅只是名字加的分, 要是真比谁英俊的话,我想我应该具备十分明显的优势。” “是么?” 贺寒舟脸上有淡淡的嘲讽。 谢云逍总是太过嘚瑟, 总让人忍不住想损他几句。 谢云逍笑嘻嘻地刚要回答, 但此情此景突然让他想起了以前背诵的一片古文。 福临心至间,他腆脸冲贺寒舟笑道: “那个寒舟,我与城北萧公孰美?” 说完, 他觉得非常有意思,自己又乐了半天。 贺寒舟无语地看着他。 “萧必帅住在城北?” 谢云逍冲他眨眨眼,腻歪道: “嘿嘿嘿方向不重要,老婆,你只说我两谁帅吧~” 贺寒舟白他一眼。 “都不帅。” “啊?” “我最帅。” “……” 谢云逍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半晌,他道: “老婆,你已经是最美了,就不用跟我竞争英俊帅气这个赛道了吧……” 贺寒舟冷笑道:“我全都要。” 谢云逍:“……” 老婆最近怎么变得有点霸道起来了。 糟糕~还是好喜欢~ 梁从俭从都察院回来,就看到谢云逍在玉泉汀忙叨叨地收拾东西。 他忙防备地走上前。 “喂!臭小子,干嘛呢?!” 谢云逍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他。 “没干嘛,不是收拾收拾接寒舟回去吗?” 梁从俭脸一垮。 “停下、都给我停下来!” 谢云逍并平南王府一众小厮莫名地抬头看他。 “明天才到日子,这么早忙什么?!” 谢云逍陪笑道:“这不是提前准备准备嘛~” “准备个屁!都给我出去!” 梁从俭拿起一旁的扫帚就把他们一行人往外赶。 ”外公,你别赖账啊?!” “明天才满三天,臭小子,你以为我像你似的,鲜廉寡耻!” 谢云逍被喷地一脸唾沫星子,灰头土脸地回王府了。 第二日一大早,忍耐了一晚上,他兴冲冲地正要往梁府去,又被平南王堵在了半道。 “臭小子,这几天整天不见个人影,又往哪里跑?” 谢云逍这两天在梁府里被梁从俭喷惨了,现在一听到“臭小子”三个字,放佛出现了幻觉,眼前的好爹爹恍惚间像是变成了他岳爷爷的模样。 他甩了甩头。 可怕、可怕! 可不能让媳妇再呆在梁府,再呆下去,老爷子没被气死,自己都快要应激了。 平南王训斥道: “发什么呆?问你话呢?这两天全野在外面了,户部的人催你上任都催了好几次了。” 谢云逍回神来,他苦着脸道: “哎呦喂爹爹呀,这有什么好催的,我今日告假吧行不行呀爹爹~” 说着,他急惶惶又要往外跑。 平南王没好气道: “臭小子给我站住!这几天像丢了魂似的!你给我老实去户部应卯去,别给我丢人!” 谢云逍一脸郁闷地住了脚。 “爹啊,儿子忙着谈恋爱,您老就行行好吧!” 平南王板着脸道: “胡闹!什么乱七八糟的,当日你还说什么要为人民服务,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既要为人民服务你就好好服务,现在连差都不好好当了,你服务什么?” 谢云逍:“……爹你是懂服务的。” 他的心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老爹要不要说这么超前的话啊,你是个封建人物啊…… 总之,被平南王回旋镖扎到的谢云逍,终究老老实实、臊眉耷眼地去了户部做服务工作。 他心中哀怨地很。 最近老婆在自己面前话多了起来,似乎同他亲近多了。 他心花怒放,魂牵梦萦地,简直想一天二十四小时与贺寒舟腻在一块。 可惜天不遂人愿,谈恋爱的道路上有太多来自老辈子的路障。 第45章 心中苦闷之余,他怨天怨地了起来。 他恨那,如果他穿进来这个世界之后也是一本书的话,那这本书为什么不是一本甜甜腻腻的爱情小说,为什么他要去上班还要去搞事业,他就应该是先天谈恋爱圣体才是! 户部与都察院比起来,也无甚出奇的地方。 谢云逍没见到户部尚书的人影,只来了几个户部郎中,据说是他手下的官员。 他们往他的屋里搬来两大箱大大的账本,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关于朝廷银两开支的话。 谢云逍听得云里雾里,心中的烦躁更甚,他随便寻了一个理由打发了他们。 那几人走后,谢云逍一个人憋在屋里面对那些密密麻麻的账本,心中又是一阵难受。 早上着急出门找寒舟,竟然忘记带几本话本来消磨时光。 这日子怎么熬的过去,呜呜呜,好想回去看老婆…… 坐不住的他踱出屋子想透透气散散闷。 一路上遇到户部官员态度倒都挺毕恭毕敬,谢云逍乐得装大爷。 行至一个路口,一拐弯,刚巧与一脸苦必的萧必帅相逢了。 他顿时有一种遇见老乡之感。 尤其对方的表情看起来郁闷至极,与他想比,自己这点愁态都显得喜庆了。 “必帅兄他妈的是你!” “……” 萧必帅被他打招呼的开场白震慑到了半天讲不出话来。 谢云逍干咳一声。 “那什么,这我老家的表达早安的语气词。” 萧必帅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谢云逍又好奇道: “必帅兄怎么衰成这样子了?” “早听谢兄高升,却一直有事未去府上道贺,还望恕罪则个。” 谢云逍连忙笑道:“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况且,他就算去府上,这几日他也在的梁府,去了也找不见他…… “必帅兄怎的一脸苦闷,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哎,不瞒谢兄,我从小立志要从军,但双亲却觉得不安全,家中长子合该稳重些,因此我不得不每天待在户部,与我来说,每天呆在这里不过是在坐牢罢了。” 谢云逍一惊。 知己啊知己! 不过原书里的谢必帅在用兵上确实有天赋,后面就是他亲自南征平定的叛乱。 听萧必帅倒苦水倒了半天,谢云逍终于勉强把今天熬了过去。 从户部出来的时候,谢云逍有些没精打采。 如今他与贺寒舟分别时间一长,心中居然还有些酸楚。 寒舟啊寒舟,自己这个love真是fall得挺深的。 他垂头丧气地回了王府,院子里空荡荡的不见贺寒舟的身影,果然那个臭老爷子果然没有将贺寒舟放回来。 他休整了会,便打起精神要去梁府接寒舟。 正与慌慌张张、低头行走的的谢玉娘前后脚。 谢玉娘这一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自上次与贺寒舟一会,面对自己声嘶力竭的指控,贺寒舟居然只是轻轻揭过,没有半句指责。 她本已心灰意冷,没再继续奢望嫁给谢云逍。 但这阵子在他兄长的说服下,她心中又觉得不甘了起来。 正如兄长所说,凭什么自己等了谢云逍这么多年,将自己耽误成了未嫁女,到头来一无所获之外还连累自己得了个坏名声。 兄长催逼她,如今贺寒舟去了梁府,谢云逍空了多日,此时正是她上位的最好时机。 谢玉娘从小被家里人拘着,性格乖顺没有主见。 在谢玉郎的连番洗脑之下,眼见贺寒舟不知道哪天就要回王府,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在今夜做成这桩事。 随着贺寒舟去了梁府,云祥居的守卫也空了。 谢玉娘是府里的亲戚,旁人也并不防备她。 因此她顺顺利利地便进了云祥居。 本来今日,谢玉郎要陪她一块前来的,但他要陪一位贵人,她只好独自前来。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微颤地将谢玉郎给的催情香给点着了。 兄长说了,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或者让旁人相信生米已煮成了熟饭,那谢云逍就不得不纳了她……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想寻个地方静待谢云逍夜里回来。 但一回头,却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狗骤然出现在她身后。 “啊!” 她猝不及防地被吓得花容失色。 她心中惊慌,这只狗不是一向不进谢云逍的房间吗,这次怎么会突然出现。 她不敢再继续呆在这里,慌乱地逃出了云祥居。 忠勇将军有些困惑地目送她离开。 贺寒舟住进来之后,它便也愿意赏脸“光临”一下这间房间。 他伸出鼻子好奇地嗅了嗅刚刚那人落在地上的烟条,刹那间,立即一股“洪荒之力”从它体内爆发了出来…… 谢云逍接到了贺寒舟喜滋滋地回了王府。 一踏进院子里,他就瞧见忠勇将军癫狂地在院子里跑圈,最后又一个猛子扎进了院子角落的水沟里喘着粗气。 谢云逍乐了。 “哈哈哈哈,寒舟你看,这傻狗癫了。” 贺寒舟瞧着忠勇将军觉得它不对劲,他走了过去,皱眉细看了看。 “这是怎么了?” 谢云逍见贺寒舟又看狗不看自己,他心中又有些吃味。 他干脆眼不见为净,先回了屋里。 贺寒舟则弯腰轻轻抚摸忠勇将军的脖子。 忠勇将军后喉咙里立即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它的体温很高微微烫手。 贺寒舟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他回头冲吴大道: “吴大,去寻个兽医来给瞧瞧。” 然后,他又低下头轻柔地抚了抚忠勇将军。 “没事,一会大夫就来了。” 说罢,他便站起身回头来往屋里走, 他想取帕子待会给忠勇将军擦擦。 但他一回头正撞见魔怔的谢云逍。 只见谢云逍痴痴呆呆地站在门口,整个人面色酡红,喘着粗气,大不成个样子。 他直勾勾地地瞧着贺寒舟,眼中似乎闪烁着属于禽兽的光芒。 贺寒舟皱眉地打量了一下他,冲快出云祥居的吴大道: “先别走,请一个兽医怕是不够。” “……” 第36章 谢云逍在没有药物加持下, 脑中的黄色内存占有率已经超标。 如今在这催情香的化学催化剂的作用下,他越发像接近于禽兽了。 他垂涎欲滴的盯着贺寒舟,眼中都是炽热的火苗, 他满脑子的都是需要打上河蟹的思想废料。 往日的贺寒舟已经非常的要命。 如今整个人在谢云逍的眼中更是像是加了一层粉红色的旖旎滤镜一般。 谢云逍感到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大, 只看了几眼贺寒舟便要把持不住。 好在, 残存的理智在不停地将他往回拉。 两相拉扯之下, 他呆立在原地, 默不吭声地持续沸腾着。 很快,他就憋得双眼发红。 怎么办,上帝啊! 好像想将老婆酱酱靓靓啊! 他闭上眼睛,努力压抑自己的禽兽思想,整个人在进行非常艰辛的战斗。 我踏马今天到底怎么了?! 难道终于在今天彻底憋疯了?! 贺寒舟瞧他头冒热汗, 身体都微微颤抖。 他忍不住走上前想去看看,谁知谢云逍却紧闭双眼, 大喊了一声: “寒舟!你不要过来!” “……” 贺寒舟有些无语,他这话的语气说出来, 显得自己是个登徒子似的。 “你又中了什么邪了?” 谢云逍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面红耳赤中邪时刻,但只以这次最为严重。 谢云逍“亢嗤”了半天, 瓮声瓮气道: “我要变态了,寒舟你还是别过来了,我怕我会做出一些不利于社会和谐的事情……” “……” 贺寒舟瞧他症状不太像样, 他蹙眉道: “你是不是病了?”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小黑与谢云逍同时都像得了热症似的, 有些过于巧合了。 贺寒舟环视一圈, 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他歪头往屋里看去,正看到地上散落的的、闪着明灭的迷香。 他眉头拧了起来。 好在没一会李大夫就来了。 李大夫业务水平过关,两三下件便诊断出忠勇将军与谢云逍双双中了一种叫合欢散的春药。 “妈的, 谁干的?!” 谢云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马上脑子一阵眩晕。 刚刚李大夫给他与忠勇将军都扎了针,放了不少血,这才使得这一人一狗冷却了下来。 他矮油矮油了几声又躺倒了。 亏他还以为自己憋久了将自己的脑神经憋坏了,原来是有奸人陷害! 第46章 就说自己没那么容易变态掉的! 谢云逍突然对自己有些内疚,他哭唧唧地说道: “抱抱自己,错怪你惹~” “……” 吴大把世子府的人都叫来查问了遍,排查完,都说只瞧见了堂亲戚谢玉娘来过。 谢云逍一时想不起谢玉娘何许人也。 “什么娘?她谁啊她,听说过入室抢劫,没听过入室下伟哥的?!” 吴大并李大夫等听不懂什么叫“伟哥”。 贺寒舟现在可以通过上下文大概估摸出谢云逍的意思。 贺寒舟打量了几眼谢云逍,突然“呵呵”了一声。 谢玉娘给他留下的印象非常深,是个对谢云逍情根深种的女子。 她会做出这件事倒也不令人意外,只怕是小黑将她的“好事”给搅黄了。 贺寒舟的一声“呵呵”呵得谢云逍心里寒寒的。 “寒舟,你干嘛呵呵呀,宝宝我心里头怕怕的~” “……” 旁边围观的吴大、李大夫等人立即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并同时发出刺耳的咳嗽声。 “那什么世子爷啊,老夫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吴大看李大夫匆忙逃窜,他突然领悟了。 李大夫的年纪不是白长的,姜还是老的辣,果然是经验丰富,什么时候应该赶快撤退,他老人家门清儿! 瞬间有所成长的吴大很快也逃窜了。 “那什么,世子爷,您中药的事小的还得好好去查查!小的小撤了!” 恋爱的酸臭味,他也闻不下去了。 好在忠勇将军的智商还没到理解一些过于人性化的词,否则它应该也呆不下去。 于是,房中只剩了谢云逍和贺寒舟两人与一条狗。 贺寒舟冷冷瞪着谢云逍。 “就不能好好说话?” 把旁边的人都吓跑了。 谢云逍嘿嘿笑了笑。 “人家情不自禁嘛~” 况且把其他人肉麻走,也算是一种强悍的实力。 贺寒舟瞧他这幅模样,就忍不住想再刺他几句,但突然身旁响起了十足可怜的呜咽声,立即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呜呜呜呜汪!” 原来是忠勇将军歪倒在他的狗垫子上正呜呜咽咽的。 它见贺寒舟一直与谢云逍说话,心中委屈起来了。 它的下巴贴着地面,抬起眼睛看向贺寒舟,它的狗狗眼水润润的十分凄楚可怜,异常惹人怜爱。 贺寒舟心中不免一阵怜惜。 他撇下谢云逍往忠勇将军那里走去。 忠勇将军急切地旺旺了起来,想要贺寒舟的摸摸。 他嘴角含笑,蹲下身轻柔地摸了摸它。 忠勇将军立即又呜呜呜了起来,然后它又十分委屈地朝贺寒舟伸出了它那只被扎了针的的狗爪子。 原是为给他看这个。 贺寒舟心中一阵好笑。 他温和地揉了揉它的脑袋,又低头仔细看了看忠勇将军那只耷拉的爪,好容易才找见几个不甚显眼的针眼。 贺寒舟有些失笑。 这看起来过会怕就要愈合了。 但在忠勇将军期待的眼神里,他还是轻轻给它吹了出,又揉了一揉。 忠勇将军才满意地旺旺了几声,它吐出舌头嘴角咧了上去,看起来像在笑。 贺寒舟又温柔地摸了摸它的狗头。 被丢开在一边的谢云逍脸色已黑得不像样子,他咬牙切齿,满脸的嫉妒。 麻蛋的,这个狗子越来越茶了。 以前自己带它出去,它便十分热衷于同别的狗子干仗,好几次,腿都打瘸了也不见它如此凄凄惨惨的模样。 怎么今天不过是爪子上扎了几个不足为道的针眼,就凄凉委屈成这个样子?! 他要生在二十一世纪,只怕都能拿一个奥斯卡小金狗! 谢云逍看着那一人一狗亲亲密密的,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甚,他心头一阵的悲愤。 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被一条狗给卷了! 想到此处,他下定了恒心。 不能被这只四条腿的茶犬把自己家给偷了! 于是,他立刻也虚弱地往床上一倒,并扶额痛楚道: “哎呀寒舟!我不行了~来看看我啊!手疼得了不得拉~呜呜呜~啊啊啊~寒舟看我~快来瞧瞧我!” 忠勇将军终究了占了物种之利。 狗子的声音怎么听都是有点好听的,但谢云逍夹着嗓子的呼痛声则更接近于噪音。 贺寒舟被他吵得额角直跳。 “闭嘴!” 谢云逍一阵心塞。 靠北的,今天又是输给狗子的一天…… 但媳妇生气了他又不敢不从,他只好可怜兮兮地闭上了嘴巴,愁云惨淡了起来。 贺寒舟继续安抚了会忠勇将军。 那厢的谢云逍,自被贺寒舟训斥后,真正地由内而外的一直在散发着一股怨夫的味道。 他止不住地唉声叹气起来。 贺寒舟不回头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浓浓的令人牙酸的哀怨。 贺寒舟一阵心烦,他忍不住扭头直直瞪了谢云逍好一会。 见贺寒舟突然回头瞧着自己,谢云逍立刻换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并努力地眨巴眼睛,试图唤起谢云逍的同情心。 贺寒舟最终是还是走了过来,他板着脸冷冷道: “哪只手?” 幸福突然就降临,谢云逍有些不敢置信。 他呆呆瞧着贺寒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贺寒舟又不耐烦地瞪他一眼,谢云逍这才回神来,他忙不迭道: “这只这只!寒舟这只嘛~” 李大夫的针虽然不细,但愣是没有在谢云逍手上留下什么伤口。 贺寒舟不耐烦地、象征性地在他手上轻轻抚了抚。 谢云逍立即呆滞了。 他直感觉一股电流从贺寒舟触碰的地方一直窜到他的后脑勺。 操…… 这么刺激的嘛? 贺寒舟看他呆若木鸡、魂飞天外,以为他余毒未清,哪里又出了什么问题。 贺寒舟微微皱了皱眉。 他身体前倾,俯在谢云逍的身体上方,轻轻给他探了探额头。 谢云逍的额头有点烫,还腻着一层汗。 他灼热的呼吸萦绕在贺寒舟的鼻息间。 贺寒舟感到有些不自在,而谢云逍则已经魂三魂丢了七魄。 谢云逍眼睁睁望着贺寒舟低着头冲自己越靠越近,他的喉结滑动着,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他的心中涌起了一阵入骨般的酥酥麻麻。 媳妇主动投怀送抱居然是这种感觉…… 我的老天爷…… 他正出神着。 又感到贺寒舟的呼吸清清浅浅地正打在自己的耳畔脖颈,他的身上似乎还有一股微香直往自己脑中钻。 他的头晕目眩、眼神发直地盯着贺寒舟粉色的微微抿紧的唇瓣,神经异常地亢奋起来。 此时,贺寒舟白皙的手指冰还凉凉地贴在他火辣的额头,他微微动了动手指。 谢云逍的脑中似乎有一阵白光闪过。 下一秒,谢云逍突然猛的抽回了手,猝不及防地转过了身,避开了贺寒舟的触碰。 他背对着贺寒舟,贺寒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发红的耳朵,比上次自己拧得还要红。 贺寒舟心中有些不解。 刚刚非要耍赖让自己给他揉揉,怎么突然又这样,这谢云逍又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 他蹙眉道: “你怎么了?” 谢云逍的声音似含在了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话,让人听不分明。 贺寒舟又不耐烦地问了一遍。 谢云逍哼哼唧唧半天,才瓮声瓮气道: “没什么,就是牛牛出了点问题。” 贺寒舟:“……” 这又是什么东西? 第37章 谢云逍一直背对着自己, 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贺寒舟也没有兴致问“牛牛”是什么,八成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他冷哼了一声便先离开了。 罕见的是,谢云逍竟然一点也没有挽留。 贺寒舟不知怎么, 心中有些不舒服起来了。 * 第二日阴云密布,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谢云逍与贺寒舟收到萧必帅的邀约, 一早要一起去城外的长亭给李承源送行。 谢云逍昨日闹了些不足以外人道的乌龙, 今日又全似没发生过的精神抖擞。 “寒舟, 遗憾的很啊,李承源居然不顶用,这雨还是下了起来……” 贺寒舟正在窗前看天色,闻言斜了他一眼。 不想搭理他。 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谢云逍昨天不是很体面的有些失眠,今天起得有点迟, 因此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但谢云逍却一直在那里穿戴他的所谓全套限定版本雨天“皮肤”,已磨蹭了一炷香的时间。 第47章 谢云逍好不容易收拾好, 堪堪要出门了,吴大却又来堵住了他。 “世子爷, 昨日下药的事情已查出来,十有八九就是那谢玉娘所为。” 他有些急躁: “行了知道了, 等我回来再议吧。” 贺寒舟冷眼旁观,无缘无故突冷笑了一声。 谢云逍忙着戴雨笠的手一顿。 他小心地瞧向贺寒舟,但贺寒舟扭头就出门了。 贺寒舟只撑着一把竹编的油纸伞, 端得干净利落,与穿得像“铠甲勇士”似的谢云逍形成鲜明的对比。 谢云逍心中犯嘀咕, 他忙朝贺寒舟追了出去, 但因斗笠过宽,差点卡在了门口,摔个狗吃翔。 “我擦!” 他手忙脚乱地扶着头上的斗笠, 几步追上了贺寒舟。 他有些忐忑地问道: “寒舟,你刚刚笑什么?” 今日的雨其实下得也并不算很大,谢云逍非“全副武装”将自己穿得十分“突出”扎眼,实在碍眼得很。 贺寒舟不耐烦地斜他一眼,懒得理他。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媳妇又生气了,这是怎么了。 他只好老实地跟在贺寒舟身后,陪着笑脸。 周围只有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媳妇今天又是一袭白衣,撑着一把翠色油纸伞,青丝飘飘,偶有几滴雨花落在额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清丽。 他瞅着瞅着又陶醉了,他心中泛起一股甜蜜来。 与心上人雨中同行,仿佛世间只有他二人一般,有种不足以为外人道的美妙。 二人沉默地往城外走去。 在谢云逍以为贺寒舟不会说话的时候,贺寒舟垂下眼眸,无缘无故又说道: ”谢玉娘,你打算怎么办?” 谢云逍一阵愣神,他差点又忘记了这是何许人也。 “啊?哦哦你说她呀……” 他挠了挠头。 说实话,他这个堂姑姑,他一向是敬而远之地敬重,但还是拦不住她非往自己身上凑。 一个封建社会未出阁的小姑娘家家的居然可以这么外向奔放,难道自己的男性魅力已经大到这个程度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一阵快乐。 以我这种魅力四射的人才,追到媳妇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想到此处,他不由面上带上了几分猥琐的笑意。 贺寒舟见他不吭声便罢还面有笑意,顿时又冷冷笑了一声。 谢云逍心中一凉,回过神来。 他忙笑嘻嘻地向贺寒舟的油纸伞蹭了过去,但因蓑衣的肩部太炸,差点戳到了贺寒舟的脸颊。 贺寒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谢云逍他连连告罪,心中一阵心疼。 “怎么好好的,又生气了,别生气嘛寒舟~宝宝我会心疼哒~” 贺寒舟不耐烦道: “你就不能正常点吗?” 总是作出这副不正经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烦。 谢云逍立即换了个一本正经的表情,冲贺寒舟敬了一个礼。 “yes,sir!” “无聊!” 谢云逍一呆,往日到了这个节点,媳妇的气应该已经消了一点,今天这是怎么了,火反倒更大了。 谢云逍有些小心地贴过去。 “寒舟,怎么啦~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他又是一阵没脸没皮地伏低做小,贺寒舟实在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皮的人。 他没好气道: “我问你怎么处置谢玉娘,你为什么不说?” 啊? 谢云逍一愣,原是为的这个。 好好地,媳妇居然这么在意这个人,这是为的哪般,难道是因为他这位堂姑姑有点姿色,寒舟他…… 他立即警铃大作。 “好好的你老是问她作甚啊,她跟咱辈分上有一定的差距,寒舟你……” 贺寒舟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就问你如何处置,你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媳妇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冲。 他老老实实地答道: “按理说直接报官就是,让清汤大老爷还我们世子府一人一狗一个公道……” 贺寒舟冷冷盯着他。 “还有但是是不是?” 谢云逍挠了挠头,笑嘻嘻道: “嘿嘿,但是她一个妹子,又好歹是个亲戚,我也不好做那么绝,要不寒舟,你说怎么办吧?你说怎么着,我就怎么着!” 他忙不迭地表忠心,贺寒舟则有些讽刺地说道: “我说怎么样,你就怎么样?” 谢云逍腆脸笑,冲他眨眨眼。 “那当然,云祥居你说了算~” 贺寒舟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中还有些嘲讽。 “那你将她收房吧。” “……” 谢云逍呆滞了,整个人当即便石化在当场。 哪里有这种事…… 这叫什么话?! 这像什么话?! 哇哇哇! 呜呜呜! 短短的几秒钟,谢云逍差点破防了。 他头上那引为酷炫的高精尖皇冠般的雨笠差点摔落在地。 他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道: “寒舟,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贺寒舟打量了他几眼。 “你看我是像看玩笑的样子吗?” 谢云逍一个没憋住,差点想咬手绢嘤嘤嘤。 “寒舟,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么这么……” 他一时激愤结巴了起来,贺寒舟没好气地打断他。 “我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伤害我的心!” 谢云逍终于顺了过气,语气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贺寒舟无语地瞧他一会。 “我不过是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罢了,省你犹犹豫豫下不了手。” 谢云逍又有些呆滞了。 媳妇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的句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不是吧…… 难道…… 媳妇他醋了? 怎么越瞧越像…… 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中浸了蜜糖一般。 他努力地压抑自己的嘴角,干咳了几声,勉强hold住了表情。 他试探地冲贺寒舟道: “咳,那什么,寒舟,我要说是的话,你会怎样?” 贺寒舟的脸蓦然一寒,他狠狠瞪了谢云逍一眼。 “不怎么样!” 谢云逍见他如此反应,他捂着胸口呆了一会,待缓过来之后,他简直想仰天大笑。 贺寒舟走地急,谢云逍忙又追了上去,他干咳一声道: “寒舟,那什么,我刚刚开玩笑的,笑话,我怎么会对我的姑姥姥有那方面的想法,我心里满满的都是谁,你不都晓得了嘛~你不要吃醋嘛~” 说完,谢云逍还羞涩起来了。 他痴笑出声。 贺寒舟停下了脚步。 他的脸色也有些震惊。 是了,他刚刚为何要生气呢。 不过是不相干的人,他以前很少会对别人感兴趣,为何此番却对谢玉娘耿耿于怀。 但是…… 可笑,自己怎么会为谢云逍这种大傻瓜吃醋! 想到此处,他转头认真地看向谢云逍。 谢云逍很快被他看得忐忑起来。 “寒舟,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贺寒舟的嘴角地弧度抿得有些紧。 他有些别扭地说道: “没有。” 谢云逍没有反应过来,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寒舟,没有什么啊?” 贺寒舟又狠狠瞪他一眼,扭头走了。 “没有吃醋。” 贺寒舟的声音很轻,但还是一字不落地钻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谢云逍心中一阵酥酥麻麻,像被猫爪子挠着似的。 我娘耶…… 他捂着悸动的胸口又追了上去。 他嘿嘿笑道:“是我说错了,寒舟~” 贺寒舟斜他一眼,不予搭理。 谢云逍立马换了一副正经的面孔,十分地严谨端肃指天发誓道: “只那谢玉娘,我发誓,绝对半分的想法也没有!” 只是,他话音刚落,突然平地一声炸雷响起。 “……” 贺寒舟哼笑了一声。 谢云逍一时有些窘。 老天爷太不给面子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那什么,寒舟啊,你是知道我的,你不说,我连谢玉娘何许人也都忘记了……” 贺寒舟默默听着并不回话。 说话间,城外的长亭也到了。 萧必帅正同李承源面对面说些什么,萧必安不知道什么缘故也在那里。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在亭内东张西望的。 没一会,贺寒舟贺谢云逍便走了过来。 第48章 雨下的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因谢云逍穿着的雨笠蓑衣过于宽大,将他脸也罩住了一部分。 萧必安只认出了贺寒舟。 他的双眼立即一亮。 贺大美人! 但他又有些不解,怎么这谢大傻舍得让贺大美人独自一个人出门,奇异奇异~ 眼见着,贺寒舟便走到了跟前。 雨中美人又是一番惊艳。 萧必安心中啧啧出声,他一阖折扇,行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同辈礼。 “寒舟公子久仰久仰~萧必安这厢有礼~” 贺寒舟还没来及说什么,他身旁一身装备的谢云逍已采取了紧急行动。 他没好气地将头上的雨笠一把摘了下来,呼呼往萧必安甩雨点子。 萧必安被他攻击地一身的狼狈,怒道: “喂喂!作什么啊?!你这个钓鱼翁有病是不是……嗯?谢大傻怎的是你?!” 谢云逍阴阳怪气道: “哼当然是老子,萧二你还是一样的傻北。” 竟然当着老子的面作开屏的孔雀,勾引我老婆! 第38章 萧必安跳开一步。 他拍拍身上的水珠, 愤愤道: “谢大傻你还好意思说我,穿得像个想不开的钓鱼佬似的,这身行头简直丢人, 我要是寒舟公子, 我都不愿意和你并排走, 太跌份!” “去去去, 你那叫不懂得欣赏, 没品味!寒舟咱走,不跟这种没有品味的人讲话~” 萧必安气笑了。 “我没有品味?你还好意思说我没有品味?!小爷我从品味上已经相当包容,不信你问问寒舟公子,就你这套土得掉渣……” 谢云逍没好气地打断他道: “什么寒舟公子、寒舟公子的,去去去, 别瞎叫,寒舟也是你叫的……媳妇我们走!” 贺寒舟刚刚将雨伞轻轻放好, 谢云逍便忙叨叨地揽住他往里走。 贺寒舟拍掉他的咸猪手,斜他一眼。 “你怎么不问我?” 萧必安幸灾乐祸地大笑道: “对啊, 你怎么不问问呢,哈!哈!哈!” 谢云逍给了萧必安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转向贺寒舟又臊眉耷眼的。 “寒舟咱别理他,走,那个啥, 那个承源兄啊,我们来了~” 贺寒舟白他一眼, 暂且放过。 那厢, 萧必帅与李承源也迎了上来。 李承源笑道:“云逍兄你们来了,在下在京中这番时日多亏云逍兄照应了。” “都是兄弟,见什么外。” 几人不免寒暄一番。 萧必帅突然道: “谢兄此番千叮咛万嘱咐, 特意让承源晚一点再出发,是否有一番打算?” 谢云逍一阵心虚。 这两兄弟怎么什么都互相分享。 “那什么,就是天热,怕承源兄昨天出发,路上中了暑气。” 李承源、萧必帅:“……” 总觉得不可能是这个理由。 贺寒舟在一旁冷笑了一声。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他扯着贺寒舟的衣袖,朝他讨露出讨好的笑容。 贺寒舟瞪他一眼,将袖子抽了出来。 萧必帅与李承源对他们二人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互动已经看习惯了。 李承源看了看天色,潇洒一笑。 “我也该走了,明年春闱时节再会。” 萧必帅有些遗憾。 “可惜,终是没有拿回你的功名。” 谢云逍闻言看向贺寒舟。 可恨那佟晖将所有的卷宗都烧毁了,李承源连带贺寒舟的功名也都没有讨回来…… 贺寒舟的神色如常,他察觉道谢云逍的视线,蹙眉看向他。 只见他一脸泫然欲泣的心疼的模样。 “?” 这又是作什么。 谢云逍悄声说道:“寒舟,你的探花之名,老公早晚也要给你讨回来哈~” 贺寒舟瞥他一眼。 原是为的这个,他淡淡道: “无所谓。” 谢云逍有些惊奇,他其实有点知道,科考这事也是贺寒舟的一个心结,怎么突然无所谓起来了。 贺寒舟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他凉凉地笑了笑。 “你见过当探花的世子妃吗?” 自他嫁入平南王府之后,科举功名便早与他无关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一旁的李承源对此也已经放下了,他笑道: “无妨,只要出了这口气,我心中也无甚挂碍,明年我再来就是了。” 谢云逍叹道: “提前祝你高中了。” “承谢兄吉言。” 李承源没多做停留,他轻装上阵干脆利落地走了。 萧必帅看着他渐渐消失在雨中的背景,幽幽道: “这雨下得让人心中不安。” 一旁的谢云逍正用食指顶着雨笠转圈。 他微微出神,雨笠转得飞快。 雨笠上的水珠还没有沥干净,萧必安刚给自己打理地利落点走了过来,又差点被谢云逍甩了一脸的水珠子。 萧必安唾弃道: “呸呸呸!谢大傻你能干点人事吗?!” 谢云逍不理他,反而转悠地更快。 萧必安还要进行一番讨伐,却被萧必帅瞪了一眼,他立即嘴巴一闭老实了。 萧必帅又转头冲谢云逍道:“谢兄,你说呢?” “啊?什么?” 谢云逍刚刚没听到萧必帅说了些什么。 他在琢磨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寒舟即可以当他的老婆,也可以当探花,结果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萧必帅则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又道: “谢兄难道没听说吗,冀州传来数道洪讯,多处堤坝被冲毁了,户部早已无银两赈灾了,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死多少平民百姓……” 谢云逍的手一顿,他抓了抓头。 此事,他其实早已知晓。 “佟晖放出声音要户部指派钦差大使,这次他想针对的是谁,明眼人都能看清楚,所以谢兄你如何打算?” 佟晖这一招虽下作,却有效。 谢云逍不接便不顾大局,若是接了,以眼下国库空虚的现状,他实在想不出怎么去赈这个灾。 且一旦谢云逍治水不成,到时候涉及数万民众的性命,如此压力,饶是平南王也不一定能保他万全…… 贺寒舟蹙眉看了过来。 这些,谢云逍并没有同他说过。 或许是雨中天寒湿气重,他感到心口一阵不舒服。 谢云逍难得收起了他那不着调的神态,他摸了摸鼻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必帅兄不必过虑。” 萧必帅自与他一起侦破科举舞弊案之后,谢云逍在他心中的地位便变得十分高。 一般的好友话说到这个份子上,他不会再继续说些什么了,但这一次,他忍不住继续说道: “谢兄,此事干系重大,户部早已成了个空架子,临近省份也无钱粮可调,如此情状下,孤身治水,此行实在……” 贺寒舟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谢云逍的脸上却又换上了笑模样。 “必帅兄所言甚是,但是我办事你放心,哈哈我自有计较。” 他如此态度,萧必帅实在不好再说什么。 他重重叹了口气道: “吉人自有天相,既然谢兄心中有数,我便不再多言了。” 说罢,他紧皱着眉头向谢贺二人告辞了。 萧必安跟在萧必帅的身后也要一起离开,临走前,他小声地问谢云逍: “不是,大傻,你在搞什么鬼,把我大哥都愁成那个德行了。” 谢云逍横眉冷对道: “大人的事,二北少管。” 萧必安当即就要跳起来与他battle,却被萧必帅一个眼神喝退了。 很快,兄弟两便走远了,长亭中只剩了谢、贺二人。 面对贺寒舟打量地目光,谢云逍没来由地一阵心虚,他干咳一声,没话找话道: “那个,寒舟啊,萧必安这厮以前最怕他大哥,今天却跟在萧必帅后面一起过来,你说奇不奇怪?” 贺寒舟显然对这件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他有些不满地瞪着谢云逍: “你有几分把握?” 谢云逍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贺寒舟是问得是什么事。 他挠了挠额角。 “八分吧……” 其实只有五分,他虽有些对策,但是世事易变,等他到了冀州到底是何情形,谁也无法预知。 不过再怎样,他不会有大的危险……的吧。 贺寒舟冷冷瞪着他。 谢云逍自己可能不知道,他每次在自己面前撒谎都有各种各样的小动作。 “是么?” 谢云逍冲他讨好地笑了笑。 “老公我有穿书金手指,咱不怕~” 第49章 贺寒舟斜他一眼。 “那我也去。” 谢云逍立即大惊失色,他紧张道: “寒舟,作什么有这种想法呀,那地方不安全,你身体也不好,还是不要去了。” “你不是有金手指吗,怕什么?”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他弯腰贴了过去。 “金手指是金手指,那什么,你身体一直也未大安,跟我去不是遭罪吗,乖,咱别去了~” 贺寒舟嫌弃地伸手推开他,却反被握住了手。 他恼怒道:“撒开!” 谢云逍自是没那么容易撒开的。 但与上次摸到小手的心情不同,这次他摸到了却没那么开心。 “手这么凉?” 他赶紧将贺寒舟的手往他的胸口揣。 “放开!” 几下揉搓之下,贺寒舟的手很快暖了过来,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冷。 “三、二、……” 谢云逍立即麻溜地撤了手,不是他没骨气,而是蜀道山一般人都爬不过去。 贺寒舟眼中带怒地瞪他一眼,他站起身支起伞,带着点情绪扭头走了。 谢云逍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我去冀州也不过呆几天就回来了,一来一回多累人,况且那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寒舟你想去那里作什么嘛?” 贺寒舟斜他一眼。 “我想去便去,不欢迎?” 谢云逍急的直挠头。 “老公我哪敢不欢迎,只是那里乱的很,我放心不下……” 说到此处,他突然冒出了个好的理由。 “那什么,寒舟啊,岳姥爷他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他讨好的看向贺寒舟。 贺寒舟却不为所动。 谢云逍越拦着,他越要去。 “我自会和他说。” 谢云逍如临大敌。 怎么媳妇说这话倒像是主意已定了。 二人一前一后回了云祥居,谢云逍卸下了他的“盔甲”,抓耳挠腮的,贺寒舟则在一边沉默地翻书。 墨竹端着壶热茶进来,很快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起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世子爷看起来这么苦恼,以往就算受到公子的呵斥,世子爷还是照样笑哈哈的,今天怎么如此焦急的样子。 他放下茶具,就被吴大拉走了。 墨竹:“?” “听哥的,走吧,你还小,有些事年纪大了就懂了。” “……” 谢云逍酝酿了半天,才小心地冲贺寒舟陪笑道: “寒舟啊,老公我皮糙肉厚的,风吹雨打不带怕的,寒舟你要去了那不是遭罪嘛,咱不去了行不?” 贺寒舟抬头盯了他一会又撇开了眼。 “不行。” 谢云逍脸又是一苦,他在房里来回踱了两圈,突然计上心头。 我偷偷去偷偷回,不让媳妇发现不就行了。 贺寒舟的余光一直有瞧他。 “冀州府我识得,我要去自然能去。” 谢云逍脸一垮,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 “寒舟,要如何你才不去啊?” 贺寒舟瞧他的样子,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不如何,你会带我去的。” 谢云逍脸一板,这叫什么话,我怎么舍得带老婆去“前线”?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不,不会,我不会带的。” 贺寒舟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谢云逍的跟前。 谢云逍则有些紧张,他双手护在胸前,结结巴巴道: “做什么啊寒舟?” 贺寒舟抬起头冲他浅浅一笑,谢云逍被近距离的美貌冲击地一呆。 只听贺寒舟轻启唇瓣,轻声说道: “老公,带我去好不好?” 谢云逍:“。。。” 操…… 第39章 谢云逍即将北上, 萧必安等人硬拉着谢云逍、贺寒舟去喝一场“壮行酒”。 谢云逍本不要去的,没想到贺寒舟倒被劝着去了,他只好臊眉耷眼地也跟着去了。 虽说是践行, 但几杯酒下来, 气氛都热合起来了。 贺寒舟浅饮了一杯。 他神色平静, 脸色微微泛红, 气色瞧着倒像好了不少。 但他身旁的谢云逍却一脸的倒霉相, 整个人十分的萎靡。 他二人并排坐,一个泰然自若,一个沮丧颓废,对比十分明显。 萧必安靠过去冲谢云逍幸灾乐祸道: “兄弟,一天没见, 你怎么倒霉成这个样子了?” “吃你的去吧!别来烦老子。” 谢云逍皱着眉头挥手直赶他。 萧必安观察了他半天,突然露出了然的表情, 他神秘地笑了笑。 谢云逍一瞧萧必安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没憋什么好屁,但是他现在整个人正颓唐中, 懒得理会。 因此,他只嫌弃地瞪了萧必安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干脆眼不见为净。 那头萧必安凑进了人群里,他不住地与旁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几人不时瞅一眼谢云逍,并发出阵阵诡异的“嘻嘻”、“嘿嘿”、“噗嗤”、“亢嗤”等等不一而足的笑声。 谢云逍一看就知道萧二那厮又在编排自己, 偶有几句耳边风吹进耳里,诸如“在下面”、“不行”之类的。 谢云逍的脸色顿时一黑。 自己之前为什么非要找这群二货做朋友。 他正想呵斥萧必安几句, 萧必安却站起身来, 他举着酒杯敬向贺寒舟。 “寒舟公子,人不可貌相,那啥, 我们谢大世子虽粗,但你也要多怜惜怜惜他,省的他悲春伤秋、吃不消什么的……” 他挤挤眼睛促狭道。 贺寒舟抬了抬手中的杯盏,神色如常地微抿了一口酒。 谢云逍行事随心所欲,他这群朋友也不遑多让,听话听听音就够了。 谢云逍在一旁,脸色越听越黑。 这二必话里有话。 在谢云逍狐疑的眼神,萧必安又向谢云逍走了过去,他搭住了谢云逍的胳膊低声道: “怎么样,哥们够义气吧,知道你在下面不容易,这不,我劝寒舟公子晚上少折腾你一点,省的你整天蔫头巴脑、垂头丧气的……” 他话还没说完,谢云逍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他咬牙切齿道: “放你踏马的屁!!!” 萧必安掏了掏耳朵,“喂,这么激动做什么,咱哥俩都这么熟了,哥们说的都是实惠话。” “你踏马……”谢云逍还待输出,但因他声音过大,引的贺寒舟看了过来。 谢云逍一对上他的视线,又臊眉耷眼了起来,一下子就“老实本分”了。 萧必安眼瞧他的转变,他连连摇头、啧啧出声。 “啧啧啧,谢大傻,你这辈子是被吃定了……” 谢云逍面对他又另是一副嘴脸。 “吃定了就吃定了,老子乐意!有人想吃还没这个福气。” 萧必安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下面那个,神气什么……” 谢云逍又急了。 “谁踏马说我……”说了一半他说不下去,因贺寒舟又看了过来。 只见贺寒舟移开了目光,冲萧必安等人淡淡道: “明日还要远行,先告辞了。” 他与萧必安等人微欠身,理理衣摆便起身离开。 谢云逍在身后眼巴巴地看他越走越远。 他心里其实拔凉拔凉的,天可怜见,他是真的不舍得媳妇明日跟他一起去冀州,可是……哎! 萧必安撞撞他的肩膀,嬉笑道。 “喂,愣着做什么,不去追吗?” 往常谢云逍的舔狗行径众人都习惯了,今天他乍然“含蓄”起来了,他们瞧着还不太习惯。 谢云逍没好气地赶他。“去去去。” 追什么追。 他还想拖一拖事情或许有转机呢。 只是,贺寒舟显然也猜到他在想什么。 贺寒舟行至包间门口便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向谢云逍,眼神的意思很明显: 跟上。 谢云逍:“……” 他叹了口气,蔫头巴脑地跟上去了。 两人很快离开了广聚轩。 贺寒舟目视前方,一派淡定,但谢云逍很快就抓耳挠腮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道: “寒舟,那什么,咱不用跟岳姥爷告个别什么的?” 贺寒舟斜了他一眼。 淡淡道:“不用了。” “……” 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陪笑了一会,片刻后,又忍不住道: “寒舟啊,虽说我这岳姥爷有时候颇气人,但有时候他的话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咱要不还是去梁府逛逛?” 这种时候只能寄希望于这位老爷子能力挽狂澜了。 贺寒舟转头看他,冷笑了一声。 “怎么,你想去告状?” 第50章 谢云逍立即就要“瑟瑟发抖”,他抓了抓头: “我怎么敢嘛?” “哼。”贺寒舟打量了他一眼,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谢云逍心中满腹的苦水快要憋死他了。 昨日那个情形,哪个男人能过得了哪种关。 他怎么开得了口说一个不字,他能保住他的理智不至于崩塌已经十分的了不起了…… 坏就坏在,他媳妇的智商太高了,现在玩他跟玩狗差不了多少。 不,他可能连狗都不如,忠勇将军这厮可比自己的待遇好多了。 毕竟媳妇除了从言语上击垮他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实惠,当然他也不敢…… 他想着想着,思路便跑偏了,没留神撞上了前方的人。 “臭小子!!” 谢云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擦!这老头来得倒快! 他连忙紧张地看向贺寒舟。 贺寒舟冷冷看着他,显然已经知道是谁告的密了。 梁从俭双手扶着后腰,就是一顿输出。 “臭小子,你好大的狗胆,敢带寒舟去冀州!!” 他眼疾手快地从地上捡了个树枝,直往谢云逍身上抽去。 谢云逍冷不丁挨了好几下,他慌忙逃窜。 他也满肚子的冤屈,自己哪里舍得让寒舟去冀州,但是他却不舍得吐露出来,他让吴大传信也是传的自己要带寒舟去冀州。 梁丛俭发泄了一会,心中的气也消了点。 “哼,还算你不是十分没救,还知道来告诉我一声,哼!你自己要去送死没人拦得住你,但是你蠢到还要拉寒舟一起,老夫告诉你,没门!!” 说罢,梁从俭拉着贺寒舟就往梁府方向走。 谢云逍揉揉胳膊,口上虽然呼痛,但是心里却放下心来。 虽然自己从冀州回来去梁府讨回寒舟有些麻烦,但总比让寒舟跟着自己去冀州要强。 他抓了抓脑袋,叹了口气,独自凄凄凉凉地回了云祥居。 墨竹见他们两个人出门,却只有一个人回来,疑惑道: “世子爷,公子呢?” 谢云逍正在箱子里捡他的行李。 “寒舟去梁府了,哦对了,墨竹你想去也可去。” 墨竹默默看了他一会,有些伤感道: “世子爷,你不和公子一起走了吗?” 他感到若是谢云逍一个人去了,好像公子和世子爷都不会高兴。 谢云逍手上的动作一顿,他轻声说道: “墨竹,寒舟还是在梁府更安全明白吗,我去的那个地方不安全,不适合你家公子去。” 墨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是,世子爷你为什么要去不安全的地方?公子也会担心的。” 谢云逍一愣。 真的?寒舟也会担心我? 他摸了摸鼻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墨竹,寒舟也会担心我?” 墨竹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会。” 谢云逍刚刚看着贺寒舟离开自己的视线,心中其实颇为难受的,听到墨竹的这句话,心中才感到好受了些。 他叹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寒舟的心中总有我的一块位置便够了。 他打起精神又收拾起行李来。 他随便捡了些衣物塞进包袱里,又抓了几把银票塞了进去,便将那包裹甩给了吴大。 吴大赶忙接住,谢云逍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多给子涵喂些草料,明日路程不短。” 吴大问道: “世子爷要骑马?朝廷的车架不用啊?” 谢云逍烦躁地摆手。 “不用,啧,麻烦。”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又悦耳的声音。 “我倒觉得挺好,比那匹黑马强上不少。” 谢云逍呆愣在当场。 操…… “寒舟?!你怎么回来了?” 贺寒舟嘴上挂着一丝笑意。 谢云逍在他面前,什么心思都会显现在脸上,让他感到有些好笑。 “怎么,不欢迎?” 谢云逍烦躁地抓了抓头。 不是,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高估了梁老爷子的攻击力?怎么寒舟又给他放回来了? 他心中虽是烦恼,也只陪着笑道: “我哪敢不欢迎啊,只是岳姥爷他……” 贺寒舟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打断道:“不重要。” 谢云逍小心地凑了过去。 “怎么不重要啊,寒舟,外公竟也舍得放你出来吗?” 贺寒舟淡淡瞥了他一眼。 “没关系。” 谢云逍苦恼道:“什么没关系啊?” 贺寒舟在他疑惑的视线里,淡定地说道: “我偷跑出来的。” 谢云逍:“。。。。。”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媳妇怎么这样…… 谢云逍终是忍不住流下了崩溃的泪水。 贺寒舟见他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云逍听见他的笑声,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贺寒舟又板上了脸。 “哭什么?” 谢云逍立即努力憋住自己眼眶的湿意,但显然收效甚微。 “没,就是太高兴了。” 嘤嘤嘤…… 贺寒舟忍俊不禁,他走了过去,轻轻擦掉谢云逍眼角的泪花。 谢云逍当即一呆。 只见贺寒舟粉色的唇瓣旁绽开一丝浅浅的笑容。 “别怕,我会对你负责的。” “!!!” 第40章 谢云逍领旨北上治水, 朝野皆有震荡。 世人多赞其临危受命,敢为人所不敢为。 幕后黑手佟晖自是心满意足,他料定谢云逍冀州之行必不会有好下场。 而朝中支持谢云逍的那一派, 心情都很复杂。 他们虽感慨谢云逍心怀苍生、敢为人先, 但对他此行的结果却持悲观心态。 因此谢云逍出京之时, 为免伤感, 并无昔日同僚赶来相送, 反而另外有些看热闹的人聚在客栈二楼张望。 “郡王,没想到这谢云逍真敢去冀州治水,依在下看,这位多半也是个脑袋不灵光的,为博个声望, 冀州那种地方他也敢去,我看, 不出一个月,他要不被那群愚民拆吃了, 要不名声彻底坏透,到时候看他还敢与郡王您相提并论……” 一白巾谋士正滔滔不绝, 他不时朝处在他上方的是一红衣公子露出谄媚的笑容。 这位公子衣饰华贵无比,肤色白皙,五官亦是罕见的精致可爱, 长相十分娇俏可人。 此刻,他斜倚在临风阁二楼靠窗的雅座上, 闲闲地拨弄自己的手指。 他意兴阑珊地听完下首门客的长篇大论, 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其实,谢云逍什么的他并不放在心上。 虽说他与谢云逍同为皇室近亲,难免有些往来, 甚至早年还颇有些交情。但近几年谢云逍性格大变,他二人已断了往来,属于见面也懒得招呼的那种不相干的人。 虽然近年,他耳边多听到谢云逍的名字,众人多番强调谢云逍是与他争夺皇储的劲敌,但他其实也不十分在意。 只要陛下属意于他,其他那些老杂碎的话不足为惧。 他此番有兴趣来看看,其实却为的贺寒舟。 只因最近京中盛传谢云逍这位世子妃秉绝世姿容,旁人拍马不及,乃如今当之无愧的京都第一美人。 很不巧,前任第一美人正是他庆郡王萧英。 从小,他便因生的好受人推崇,他一向自持长相过人,自从听到如此传言,心中已经别扭了许久,终于今天寻了一个理由前来瞧瞧。 他倒要看看谢云逍这位世子妃贺氏能美成什么样子,将他也比了下去。 但他在窗边等待许久,看着户部的马车缓缓驶过平南王府,却并未看到那位据说是绝色的世子妃露面,他很快就兴趣缺缺起来。 旁边有人察觉到他的心思。 “郡王,谢云逍那位世子妃虽有些姿色,但怎敌郡王您万一,不见也罢了。” 萧英抬眸看向那人。 这人一向说话会讨自己的欢心,加上长得也算讨喜,虽然出生差了些,但胜在能让他舒心 ,因此他也将他留在了身边。 “是吗?” “自然是,郡王也知道,小的也算是谢家本家,曾在平南王府混过一段时间,这平南王府的世子妃,小的有幸也见过几次,其人眼高于顶,一向不把小的这样子的人放在眼中,哪比得上郡王您风姿的万一……” 萧英眯着眼睛,愉悦地笑了笑。 “赏。” 旁边立即有随从从兜里掏出鼓鼓囊囊的锦囊,丢给点头哈腰的谢玉郎。 谢玉郎最近全家从平安街的院子里搬了出来,正是缺钱的时候。 平安街那处的院落是平南王买下来安置投奔来的亲戚的,谢玉郎一家已经住了好些年。 第51章 但因谢玉娘前阵子在云祥居闹出的乱子,谢云逍虽并未认真追究,但终究是传出些风声。 这些传言愈演愈烈,传得是越来越难听,连带着父母都被气病了。 他们一家人一出门就被指指点点,人争一口气,因此,他咬咬牙,干脆将一家子全搬了出来。 但京都物价贵,他一向花钱也是大手大脚地惯了,家里那点存银很快就要见底,亏得机缘巧合之下,他攀上了庆郡王这棵大树,日子这才渐渐宽裕了起来。 谢玉郎双眼放光地将那包银两接了过来。 他点头哈腰地连连道谢,引得那名随从翻了个轻蔑的白眼。 一旁的那位白巾的门客也对谢玉郎侧目而视。 他对这个后来的竞争者十分看不惯,但对他的法子倒照用不误,他赶忙也跟风道: “正是,那贺寒舟相传是个活不过弱冠的病秧子,长相再出挑又能俊俏到哪里去,他与您比,那才是丫鬟戴凤冠,不配呢!” 萧英嘴边的笑意更深,他拍了拍手。 “赏。” 这下余下的人也都知道该说什么讨眼前这位贵人的欢心,他们争先恐后地贬损贺寒舟来。 虽然他们都未见过贺寒舟,但此时此刻都万分笃定地断定贺寒舟容貌不过是燕雀之姿,拍马也是及不上尊贵的庆郡王的。 气氛很快便热络起来,众人簇拥的萧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正在此时,突地一阵清风吹过,萧英的脸色立时一变。 只因窗外马车的车帘被风微微掀起,露出里头一双恍若白瓷、完美无瑕的手来。 萧英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表情扭曲了起来。 因与那双手相比,自己精心打理一向引以为傲的双手立即就相形见绌了。 众人见他脸色突便得奇差,都噤声了。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些脑子机灵的,探头顺着萧英的视线往下一瞧,顿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辆灰扑扑的马车车帘已被风吹起了一角。 虽只是一阵风撩起的惊鸿一瞥,但这片刻已足够众人看清车窗内那人的相貌。 这是他们之前从没有见过的那种绝顶的美貌。 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 庆郡王虽容貌也是拔尖的,但与此种级别的美貌下,立即显得稚气有余,精致不足起来。 空气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萧英的眉毛很快竖了起来,他略显稚气的眉宇之间涌动着满满的戾气。 “都给我掌嘴!!” 他身后立着的一排高大的随从立即上前一步,制住了这群跟风拍马之人。 这群人立即痛哭流涕地自己掌起自己的嘴来。 其中刚刚那位说得最欢的白巾门客突然伸出手指,直直指向谢玉郎。 “小的们也只是听信了谢玉郎的谬言,望郡王明鉴!” 萧英拧着眉,立即眼神阴沉地冲谢玉郎看了过来。 谢玉郎脸色惨白。 有好处时,大家都讨来,有恶事便立即全成了自己的事。 他咬着牙,强撑道: “郡王,小的都是肺腑之言!” 萧英眯着眼打量他。 “哼,是吗?” 谢玉郎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背后冷汗直冒。 “小的哪敢在郡王面前撒谎!贺氏虽相貌出众,但其人冷漠虚伪,徒有其表,只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哪能及的上郡王!小的父亲从小就教诲我,看人应重其行轻其貌,小的一直谨记于心,因此,小的并不认为贺氏能比得过郡王殿下……” 他低着头小心地擦拭脸上的冷汗。 他知道庆郡王从小丧父,一向看中父子之情,因此故意提起自己的父亲搏庆郡王的好感。 萧英指尖抵着额角,沉默地听完了。 半晌,他点了点头。 “哼,算你有些道理,扶他起来吧。” 谢玉郎这才战战兢兢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擦擦头上的冷汗。 “谢郡王开恩!” 众人忙又随他的话,往贺寒舟的人品上大作文章,才哄得萧英的脸上又有了笑模样。 萧英起身走到窗前,他眼神轻蔑地望向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 哼,不过是个样貌好的草包而已,如何比得过自己。 那边的车厢里,谢云逍并不知道自己的媳妇刚刚又被人编排了一通,他正一脸地欲言又止。 他寄希望于梁从俭能来劫马车将贺寒舟给带回梁府。 但即便马车的速度在他的授意下一慢再慢,也都快出京城了,梁从俭的人影却一直没见着。 他心中苦闷。 这岳姥爷多半也废了,指望不上了…… 他这一脸的苦相,贺寒舟都看在眼里。 之前,他看多了谢云逍咋咋呼呼、没皮没脸的模样,最近在他的刻意“打压”下,谢云逍如今这副“老实”相瞧着顺眼多了。 他轻飘飘地瞥了谢云逍一眼。 “有什么话,说罢。” 谢云逍抓了抓头,哭丧着脸。 “寒舟啊,你为何非要去冀州?” 贺寒舟垂眸淡淡道: “听说那里有座天下第一关山海关,我一直想去看看。” 谢云逍一愣。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但又总觉得不至于此。 “可是何苦现在这个时节去,换个好的时机再去不好吗?” 贺寒舟斜了他一眼。 “我春闱的策论便是治水疏。” 谢云逍似懂非懂。 这个意思是媳妇的大学专业就是水利工程,可是…… “那也没必要非要随我去这种地方……” 他小声辨道。 贺寒舟扭头打量了眼的谢云逍。 今日谢云逍倒有些进益,两个理由还没有将他搪塞过去。 谢云逍慌忙躲闪他的目光。 他这几日快被媳妇吓怕了。 媳妇那叫一个逮住他的理智上的弱点使劲地蹂躏…… 贺寒舟看他躲躲闪闪的倒霉相,轻笑一声。 谢云逍现在的模样特别像做了错事害怕被发现的小黑…… 谢云逍听到他的笑声,心中又是一阵慌乱。 他在心中双手合十。 求求,老天,别让我老婆贴着我再放大招了,我的心脏受不了了。 这样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要爆发变身为禽兽了…… 贺寒舟好笑地瞧了他一眼。 “怕什么?” 谢云逍嘿嘿一笑,又臊眉耷眼道: “寒舟我不是怕你,我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贺寒舟顿时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轻哼一声。 “你敢吗?” 谢云逍立即求生欲满满地陪笑道: “当然不敢,但是老公心中这头野兽饿久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栏了……” “……” 贺寒舟白他一眼。 “出栏的不是猪吗?” 谢云逍低头默默道:“是家猪。” “?” 贺寒舟无语地看向他。 很少有人可以这么形容自己…… 只听谢云逍又嗫嚅道: “爽过一次后就要被宰了……” 贺寒舟额角一跳。 “你说什么?” 谢云逍心中一慌, 糟糕,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忙笑嘻嘻地向贺寒舟贴了过去,掩饰道: “没说什么,都是放屁的话,嘿嘿~” 贺寒舟嫌弃地伸出手抵住他,不让他继续靠近。 谢云逍瞧着抵在自己胸口上方那根洁白无瑕的手指,他心中又荡漾了开来。 不知名的某种虫上脑了,他十分大胆地将那只手牢牢攥进自己的手里。 贺寒舟脸蓦地一寒。 普通的“撒开”、“放手”之类的话,此时对谢云逍的脸皮已经不能形成攻击力了。 只听他寒着脸,冷冷地发出了一个“滚”字。 如他所料,谢云逍果然受到了震撼。 但与他料想不同的是,谢云逍短暂地震惊之后并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更加鬼迷日眼了起来。 谢云逍他面红耳赤的,心中的小人在尖叫。 糟糕,老婆骂的好爽,想被再骂一遍…… 第41章 很快, 随着一阵呼痛声,谢云逍顶着被拧得通红的耳朵,被赶出了马车的车厢。 他臊眉耷眼地一屁股坐到赶车的吴大身旁, 唉声叹气。 吴大忙往一边让了让, 他小心地问道: “世子爷, 您没事吧?还好着吧?” 谢云逍白他一眼, 意兴阑珊地揉揉耳朵。 这话说得自己像快去了似的。 啧啧, 一时不稳,温香软玉的老婆抱不到,如今只能沦落跟这个吴大孬凑在一起…… 吴大见他不回答,还在那里不住地念叨。 第52章 谢云逍心中更加烦躁,他不耐烦道: “去去去, 老子能有什么事,赶你的车吧!” 自己不过关心一下世子爷也得挨呲。 吴大挠了挠头, 专心地赶起车来。 路程比较枯燥无聊,也没什么可消遣的, 谢云逍期间多次试图没皮没脸地拱回车厢,但碍于车厢易守难攻的地势, 他都未能成功。 最后他终于放弃,转而半坐在马车外东张西望起来,但天色一片灰蒙蒙的, 他看了会,他便也渐渐丧失了兴致, 看什么, 都没有跟媳妇贴贴香。 他叹了口气,干脆靠在马车上养起来瞌睡。 经过一上午的车程后,他们到达一个名叫二河镇的小镇, 此时的谢云逍歪靠在马车外已经睡着了。 小镇沿途有一条宽阔的河道,河中来往船只络绎不绝。 最近下了好几场大雨,河中水流有些湍急,哗啦啦的流水声将谢云逍给吵醒了。 “世子爷,下一途我们要转水道了。” 谢云逍眯起眼,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 他缓缓坐了起来,迷迷瞪瞪了一会渐渐清醒了起来。 他一脸颓废地将路旁的草拔了一根叼在嘴里咬了咬,立即一股涩涩甜甜的青草味弥漫在他的唇间。 他仰头看天,有些百无聊赖。 看这天色,怕是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片刻后,他终是忍不住回头看向车厢。 那里十分的安静。 媳妇一个人在里面干什么呢。 他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悄悄掀开车帘的一角,偷偷朝那马车内看了一眼。 只见贺寒舟微微侧头靠着车厢,他的青丝散落在胸前,鼻尖微微泛红,歪头正睡得挺香。 刚巧,车窗缝隙处射进来的几道日光恰到好处地打在贺寒舟的脸上,光影浮动之间,另是一番绝色。 …… 谢云逍心中沉醉。 这踏马就是天使! 谢云逍刚刚睡醒的那点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他当下便要偷偷往马车里钻。 但此时,一旁街道的寺庙里突冲出来一形容邋遢的秃头老道士。 那老道直直撞向马车,吴大赶紧一拉缰绳,马车险险停了下来。 这一紧急刹车,便十分精准地制止住了谢云逍蠢蠢欲动的手脚。 谢云逍脸蓦地一黑,他不耐烦地回头看。 只见一秃头老道四肢着地,呈大字型趴在他们的车驾前。 谢云逍黑脸道: “这老道士秃成这样就该去当和尚,当个道士来膈应人!” 吴大:“……” 谢云逍一个闪身便跳下了马车,他弯腰凑了过去观察起那个老道士来。 “啧啧啧,碰瓷来的吧,五体投地的,演技十分逼真呐。” 那老道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后方便急急追过来了一群人。 “臭道士在那,都给我过去狠打!” 谢云逍倒有些意外。 不是碰瓷,正宗是逃跑来的? 怎么刚巧给我遇到了,真踏马倒霉催的,破坏老子的好事。 那老道一听到喊打声立即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他三下五除二地便蹿到谢云逍身后猫了起来。 谢云逍一时没有防备,一脸莫名地面对一群喊打喊杀的人。 他连忙道: “冷静冷静,hold on!calm down!” 这群人面面相觑,狐疑打量着谢云逍,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这从哪里来的外乡人,说的什么鸟语。 但按照以往的生活经历,此时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一般是来找茬的。 且看这人的架势,行为语气与作风,奇奇怪怪,不得不防。 他们为首的是个一脸横肉的壮汉,他走向前来,有些戒备地看着谢云逍。 “怎么?你要给这个臭道士出头?” 谢云逍连忙摆手。 “误会误会,实在没有这个打算。” 谢云逍人高马大的引人忌惮,那壮汉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 谢云逍纳闷了。 “这还作的了假,我又没穿白衣,没有那种爱路见不平拔刀相救的毛病。” 那壮汉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了下。 好像有点道理。 以往那些好管闲事的人确实穿着白衣服的多。 这人倒算有些见识。 此时,因车外闹地动静有点大,贺寒舟已被吵醒了过来,他微微掀开车帘的一角,皱眉往外看去。 那壮汉乍一见马车里还坐着一位白衣公子,立即警铃大作。 他伸出手指直直指向马车内,控诉道: “我看见了,他穿白的了!” 谢云逍回头一看,贺寒舟已放下了车帘,他遗憾地咂咂嘴,又扭回头无语地冲那壮汉道: “你真敏感。” “……” 谢云逍见他们还是一直保持着一脸的防备之色,他又不耐烦了。 “放心吧,老子没这个兴致。” 他就算是长着一张见义勇为的脸,也犯不着见到一个江湖骗子也要救罢。 说着他移开一步,露出他身后的老道士来。 那老道立即充满谴责地瞪着谢云逍。 谢云逍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他一向对这种招摇撞骗的封建迷信从业人员有些不以为然。 但谢云逍越如此,那群人反而越惊疑不定。 那壮汉身后一个瘦猴样的人突然神色大变,他紧张地上前低声在那壮汉耳边道: “老大你瞧,那马车上是官府的标识,咱们还是赶紧撤吧,这人指定有鬼!” 那壮汉定睛一瞧果然如此。 他立即连连后退。 “果然有诈!” 他果断地领着那群人转身就走,临走前还鄙视地瞪了谢云逍一眼。 “骗子!” 谢云逍:“……” 与谢云逍的无语不同,他身旁的老道立即轻松下来。 他长呼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慢悠悠地从地上捡起一个“神算云半仙 ”的破烂旗帜,全程没有瞧谢云逍一眼,施施然地就要离开。 谢云逍看不惯了。 好歹是自己间接帮了这老道免挨一顿打,他就这种态度。 “你这老道惹得这群小伙子连出家人都揍,果然惯会惹人讨厌。” 老道听他抱怨,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他,他没好气道: “年纪轻轻的,你这小子说话怎么没得良心,老道我不过要点算卦的卦金,都是正经的买卖,他们不给钱就算了,还要揍我,这像话吗?怎么倒是我惹人讨厌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都是正经的生意!” 谢云逍哈哈一乐,又嘲道: “哦是吗?这位道长既然会算,怎么算不出他们不但不给钱还要揍你?” 那老道一时语塞,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这臭小子一看就不是啥好木头,哼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甩了甩手中的旗帜,直接就要转身离开。 此时,那边车厢内的贺寒舟见马车停了许久也未动,他在马车里拘束久了,睡也睡得难受。 他揉了揉额角,想下马车走几步疏散疏散筋骨。 他刚掀开车帘,谢云逍便察觉到了,他立即换了张灿烂的笑脸并伸出他的咸猪手/狗腿地要去扶他。 贺寒舟冷冷地拍开他,自己慢慢走了下来。 谢云逍立即像见了蜜的蜜蜂似地又围过去转悠起来了。 那老道此时刚巧走到车厢附近,他无意间瞟了贺寒舟一眼,这一瞟立即使他看住了, 他忍不住仔细瞧了半天,忍不住叹道: “可惜可惜!倒是个璞玉,只可惜有命无运。” 谢云逍脸一黑,心中一阵不舒服。 有命无运,这叫什么话?忒不吉利。怨不得有人要揍他,说话就是欠扁。 擦,这老道士还敢在他的面前念叨生意经呢。 贺寒舟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垂眸不语,这套批言他从小就曾听过…… 谢云逍瞧着他的模样,心中一阵心疼。 他忙稀罕地搂过贺寒舟,冲那老道训道: “喂喂喂!瞎说什么呢老骗子,那么会算给我算一个!” 贺寒舟回过神来,嫌弃地推开了他。 那老道斜眼打量着谢云逍。 “你?” 谢云逍微微挺了挺胸膛,他面对这老道自是与面对贺寒舟的态度天差地别,他嗤笑道: “怎么着,我看你这个老道士也只会说些印堂发黑、血光之灾的触霉头的倒霉话引人注意,有傻瓜被你唬住,你就能趁机大赚一笔,街头常见的把戏罢了,你以为你能哄得了我……” 那老道有些怒了。 “我们褂师的名声就是被你这种不识货的人败坏的!” 谢云逍嗤笑道: “你只说是也不是,要不你给我算一个,我看看,准是不准。” 第53章 那老道听他这么说反而不急了,撇撇嘴道: “你说的也不算全错,刚刚那人我确实算出的印堂发黑,但是你嘛……” 谢云逍哼笑道: “如何?” 那老道眯着眼打量谢云逍对着贺寒舟毛手毛脚死皮赖脸的那副嘴脸,不屑道: “印堂发春。” “……” 谢云逍竟无言以对。 那老道鄙视了他一眼,嘴角带着胜利的微笑便潇洒离去了。 谢云逍回过神来,面上有些过不去,他佯怒道: “简直是诽谤!” 贺寒舟斜了他一眼。 “他说的不对吗?” 谢云逍立即陪笑道: “寒舟,发春我是认的,但怎的也不至于印堂上都能瞧出名堂吧。” “……” 第42章 京都的天色不好, 梁从俭的心情倒还尚可。 只因他的乖外孙昨夜顺从地随他回了梁府,他心甚慰。 今日,他一下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都察院, 反而趁空拐去了小吃街捡了些点心, 特家去瞧瞧他的乖外孙。 一想到接下来有段日子, 他都能和他外孙住在一起, 他就心中熨帖。 但他这厢心心念念地刚进家门口, 小厮便急慌慌地跑出来说什么找不到小少爷了。 梁从俭心中咯噔一下,他忙叨叨跑去后院贺寒舟的房间。 果然房间里空无一人,连床上的绢被都没有展开。 梁从俭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一向觉得贺寒舟聪明乖巧,根本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此时府中的老仆也赶了过来,他从旁递过来一封信。 “老爷, 小少爷在房中还留下了一封信。” 梁从俭忙接了过来,只见那上面写到: 【外公, 寒舟囿于病体,自幼困居于温室, 今冀州一行,寒舟亦愿前往, 勿念。】 梁从俭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他猛地一跺脚。 “岂有此理?!谢云逍这个混小子!!” 谢云逍去梁府去得勤快,府里的老仆们对他也熟悉。 每次他来还爱给他们带点小礼物, 这一来二去的,梁府里除了梁从俭, 其余人对谢云逍的观感不错。 因此, 一旁知晓前因后果的老仆忍不住劝解道: “老爷,这如何又怨起了谢公子了?” 梁从俭梗着脖子想说什么又憋住了。 自己家的白菜跟猪跑了,不怨猪怨谁! 当然, 这种有辱斯文的心里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他在原地踌躇半晌,最后一拍大腿。 “云虚子那臭道士也该回来了,走,老夫找他去!” 寒舟的身体虽较在江宁时有好转,但病根总是在的,万一在冀州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如何是好。 谢云逍这臭小子无用,自己得快找到这云虚子才行。 梁从俭边走边在心中抱怨。 以前用不着云虚子的时候,老是在大街上撞见他无缘无故给人算卦着实烦人,现在着急需要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他又偏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个当大夫的不好好看病却迷上了修道看卦,实在是个老糊涂,简直气撒人也! 这边梁从俭气呼呼地出门了,那厢,谢云逍等人正有些沉默地往二河驿站走去。 贺寒舟微微出神有些心事。 其实刚刚老道那句话,小时候一云游的和尚也曾对他说过 。 不仅如此,那和尚当时还断言他活不过弱冠。 因那和尚是个有名的禅师,卜的卦从未失手,后面贺家放弃培养他,跟这个卦也有很大的关系。 现在距离他及冠不过几日的功夫了…… 谢云逍在一旁默默陪着他,这期间,他努力地想逗贺寒舟开心起来,但却不是十分的见效。 谢云逍默默在心中骂那个碍事还嘴欠的老道士。 接下来,他们二人便沿着官道往镇上的驿站走去,吴大架着马车慢吞吞地在后面跟着。 但走着走着,周围的气氛却渐热烈起来。 只因贺寒舟此番出门并没有戴上帷帽,小镇上的人从来没见过这种神仙样的公子,因此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便聚集了好些人。 这些人中有步履蹒跚的老大爷,也有流着大鼻涕的小朋友,当然更多的是各色各样各个年龄层的姑娘们。 他们虽然都没有恶意,但是这么多人眼巴巴地瞧着自己,贺寒舟还是不自在起来。 他犹豫着停下了脚步,想着要不还是回马车上吧。 一旁的谢云逍已在一边臭脸半天了,早在有零星几个围观群众时,他心里已不爽了。 妈蛋的,有这么盯着人媳妇看的吗? 但他碍于贺寒舟的心情不好,一直忍耐着没有发作。 这边贺寒舟刚停下,那群人便更近地凑了过来。 谢云逍彻底绷不住了,他趁贺寒舟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拉过贺寒舟的手便小跑了起来。 贺寒舟猝不及防便被谢云逍带跑了,微惊道: “你作什么?” 谢云逍扭头陪笑道: “甩掉他们!” 贺寒舟瞪他一眼就要抽回手,但谢云逍一向有些力气,他一时还甩不脱。 他心中微恼,忍不住回头看向马车,但视线竟也被那群跟过来的围观的群众给挡住了。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虽然晓得自己的相貌出众,偶有驻足观看的不足为奇,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谢云逍见他扭头朝后看,心中又吃味。 “媳妇,咱不回头。” 贺寒舟的注意力被唤回了,他有些气恼地瞪着谢云逍。 “你给我撒开!” 谢云逍嘿嘿一笑。“很快就到拉~” 但谢云逍的很快并没有那么快,没一会,贺寒舟便便呼吸急促,体力不支起来。 他伸手捂住胸口,眉头蹙了起来。 他本以为谢云逍会识趣地停下来,但没想到谢云逍见他如此,虽然一脸的心疼,但脚下的速度却一点没减,他直接反手一搂,将他拦腰抱起,便加快速度往驿站跑去。 “你!!”贺寒舟惊呼出声。 谢云逍笑嘻嘻道: “寒舟,我看你就是缺乏锻炼,以后陪老公一起跑圈,没准用不着那天山雪莲,身体也能好~” 贺寒舟挣扎起来。 “放我下来!” 谢云逍哪会甘愿,他更加牢牢地将贺寒舟搂住,腆脸笑道: “寒舟别恼~马上就到~” 贺寒舟哪会听他的,他又是一阵挣扎,但谢云逍的牛劲上来了,贺寒舟一时也拿他没办法。 好在,镇子不大,没跑过一阵子,谢云逍便已到达了目的地二河驿站。 他搂着贺寒舟,得意地回头一瞧。 果然群众已经被他甩在身后,但那群人并没有放弃,反而远远地朝这边跟了过来。 我嘞个擦! 谢云逍的脸顿时一黑,他抬脚一踢,“啪”地一声直接将驿站的门给关了起来。 世界终于清净了起来,他满意一笑,低头看向怀中紧紧搂着的还在轻喘的贺寒舟。 此时的贺寒舟挣扎了一圈都没用,仅有的那点力气已经用完了。 他被箍在谢云逍的怀里,呼吸微乱,眼角还微微发红,正狠狠瞪着谢云逍。 谢云逍看一眼就受不住了。 我的老天爷…… 刚刚真就光顾着跑了,我真是个傻北。 他色迷心窍之间,情不自禁地低头凑了过去,但贺寒舟抬起一只手抵住他的胸口不让他靠近,另一只手同时也在底下发力。 谢云逍的腰间立即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谢云逍“嘶”了一声。 是媳妇在掐他。 其实这一路上,贺寒舟也没少掐他。 他的腰都要被贺寒舟给掐紫了,但是真爷们这点痛算的了什么…… 他皱了皱眉,熬过这阵疼,反而将贺寒舟搂得更紧了。 但此时的贺寒舟双脚已着地,他掐完不顶用后,又抬起脚狠狠踩了谢云逍一脚。 “嗷!” 谢云逍没有防备,脚上的疼痛让他的手劲一时松了下来,贺寒舟趁机一把推开了他,差点将谢云逍掀翻在地。 谢云逍歪歪倒倒,一脸的痛苦,他哭唧唧道: “寒舟,我错了!” 贺寒舟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理会他,他一脸愠怒地理了理乱掉的鬓发,又狠瞪了谢云一眼,转身便往驿站内走去。 那背影都瞧着都带着几分生气。 谢云逍见他转身走了,渐渐收起了脸上痛苦的表情。 媳妇这个模样看得他心里才舒坦了,刚刚的那副模样让他心中十分的不安。 二河驿站的两个衙役听到外面的动静,忙叨叨地跑了出来。 “快快快!是钦差大人来了吗?小的们有失远迎了!” 第54章 他们一个瘦小,一个高胖,点头哈腰地向贺寒舟和谢云逍二人行礼。 那瘦衙役瞧着人机灵些,他看谢云逍一个劲的做小伏低,狗腿地跟在贺寒舟的身后,心中立马有了计较。 他拽拽那胖衙役,悄悄地指了指贺寒舟,然后二人便十分有默契地恭敬地冲贺寒舟行礼。 “小的们拜见钦差大人!” 贺寒舟一时有些愣住了。 谢云逍则哈哈哈乐了半天,直将那两个衙役笑得心里没底了起来。 那瘦衙差小心询问道: “许是小的们什么地方说错了?” 谢云逍笑够了,他干咳一声道: “咳没错、没错,简直十分的正确,那什么啊,你们也别傻站着了,给钦差大人预备的茶点房间呢?” 那瘦衙役忙答道: “老早已备下了,只是,不知这位长官如何称呼?” 谢云逍嘿嘿一笑,微微抬起下巴。 “我啊,我那可也是了不得的!” 那两衙役立即有些崇拜地望向谢云逍。 他们在心中暗道,以这位兄台的人才,定少不了是那种御前带刀侍卫类似的长官。 “请问您是?” 谢云逍见已将他两的胃口吊足之后,他咧嘴一笑。 “我是你们钦差大人的头号男宠!” “啊?!” 那两衙役震惊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现在当男宠都这么公开化、不怕丑的了吗? 两位衙役面面相觑了起来。 他们在这驿站也干了有些年头,自认也见过不少的市面,但眼前这位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男宠的材料啊。 他这身量高大的与那天仙似的钦差大人站在一起,钦差大人怎么瞅都有点吃亏…… 两位衙差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疑惑。 一旁的贺寒舟也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讥讽似的瞥了谢云逍一眼,走上前去冲那两位衙差淡淡道: “准备一间房即可,他只是个下人睡柴房就行了。” 说罢,贺寒舟便甩袖走了。 谢云逍在他身后摸了摸鼻子。 咳,这次又将老婆得罪死了…… 他对面的两位衙差见此情状,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睡柴房的下人? 那这也不得宠啊…… 第43章 那两衙役踌躇了一会, 又上下将谢云逍打量了下。 他们心中犯起嘀咕。 啧啧啧,这人从体格上看倒像是个干粗活的下人,但看这行为作风加穿戴又不很像。 哪有刚刚被主子训斥了还这样嬉皮笑脸的? 真不像个失宠的下人…… 这人终究是是京都来的, 瞧这架势不像是他们能怠慢的。 因此, 犹豫了一会, 那瘦衙役还是上前一步客客气气地冲谢云逍道: “您看, 男宠大人, 这房间……” “噗~” 谢云逍被这个称呼冲击到了,他忍不住又哈哈哈乐了半天。 他这一个劲的笑,又将那衙役笑得心里没底了起来。 “男宠大人,您笑什么?” 谢云逍听到这个称呼,差点又没憋住, 他干咳一声道: “没什么,那什么啊, 我虽是做这个男宠,但毕竟是兼职, 还是不要这么直接的称呼我了,那什么, 咳咳,其实我主业是做的区域安全系统检查员。” “???” 两位衙役的脑门上仿佛都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两位衙役的眼中都充满着浓浓的求知欲,眼巴巴地望着谢云逍。 “大人, 那是什么意思?” 谢云逍神秘一笑,冲他二人招了招手。 那衙役二人立即后腿地凑了过去。 他们心中估摸着, 以这位这么郑重其事、高深莫测的模样, 难道是什么京都御前的什么神秘组织之类的? 他两支起耳朵,十二分的期待起来。 只见谢云逍呲着口白牙,冲他两嘿嘿一笑。 “就是保安的意思。” “……” 那两衙役对视一眼。 保安?这可听起来不怎么样。 谢云逍瞧他两还是一脸的疑惑, 他干咳一声解释道: “那什么,就是钦差大人家的护院,搞安保工作的。” 两位衙役的表情顿时一变。 他们在心中暗暗撇嘴,这位爷说半天整这么神秘,怎么到头来就是个看家的护院…… 他们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明显的鄙夷的神色来。 谢云逍一眼便看出他们的心声,他嘿嘿一笑。 “怎么,瞧不起我了啊?” 他故意将自己的五指关节扳地嘎嘎响。 衙役们脸色一变,忙赔笑道: “不敢、不敢,您这身兼数职的,小的们怎敢……” 谢云逍这才满意了。 最终,谢云逍也并没有真的去睡柴房,在他的软磨硬泡,或者叫威逼利诱之下,那两个衙役在贺寒舟的房间旁另给他腾出了一间房来。 谢云逍一个人收拾利落了,想想还是不甘心“独守空房”。 他背着手,蹑手蹑脚地敲响了隔壁的房间。 “寒舟?咳那什么,今天是我错了,我那是鬼上身了才……” 房内的贺寒舟的心情并不平静。 他从很小的时候,便总听旁人说他是个病秧子灾星,注定是个早死的命。 乃至后来贺兰推他入水,旁人也都说命该如此,对罪魁祸首贺兰只是罚跪祠堂便草草了事。 那次落水后,他的身体受创严重,加之他年岁又小,性情又执拗,家中又无人重视开导,那会的他几乎丧命,大夫当时都直言让贺家备好棺木了。但他心中不甘,硬是撑着一口气熬了过来。 若他的心智稍稍弱一点,怕是早应了那谶言,早已死在每个被咳喘折磨的日日夜夜,但他硬是拖着一副残躯败体扛了下来。 大夫们都叹他意志坚韧,活到今日是个奇迹。 但奇迹不会总是发生,后来,他总也觉得,自己应当死于与谢云逍的大婚之夜,但却也意外地没有,后续事情反而出乎意料地好转了起来…… 此次冀州之行,朝廷内外,对谢云逍无不唱衰。 连平南王也并不赞同谢云逍的决定,只觉得他是少年意气,一是头脑发热做的决策,不过因谢云逍非常坚持,平南王才没有继续阻挠。 但,不知怎么的,这件事却点起了贺寒舟心底深处不知名的火苗。 旁人越是对此事看衰,他反而偏要将此事做成。 此时,贺寒舟便是拿着冀州的地图在灯下细看,屋外响起谢云逍絮絮叨叨的赔罪声。 贺寒舟眉头一蹙,心中又起了几分恼怒。 每次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将谢云逍修剪得听话了的时候,谢云逍总又不知从哪个方向又出溜出去。 实在让人着恼。 这个话题,他暂时不想理会。 谢云逍扣了半天门,见里面丝毫没有回应,便蔫头巴脑地转身要回去。 但就在此时,门又从身后“嘎吱”一声打开了。 谢云逍立即惊喜地回头望去,只见贺寒舟正一脸寒霜地瞪着他。 谢云逍忙赔笑。 “进。” 谢云逍缩手缩脚,嘿嘿直笑地进屋里了。 谢云逍进屋内转悠着,这摸摸那蹭蹭,打量了一圈。 这二河驿站的房间不大,陈设也简素,但还算干净的。 贺寒舟见他转悠来转悠去的,心中有气,他伸出手指扣了扣桌沿,淡淡道: “坐好。” 谢云逍溜溜达达的脚步立时一顿,他立即老实本分地坐到了凳子上,眼巴巴地瞅着贺寒舟。 “老婆大人,有什么吩咐?” 贺寒舟啐他: “正经点。” 谢云逍立马端正了坐姿,并一抹脸,作出十二分的严肃样来。 “贺同志,请讲。” 贺寒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谢云逍整天都怪模怪样的,这样子瞧着正经,实则是最不正经。 “冀州洪灾的事情,你老实跟我说清楚。” 谢云逍的表情微微一变。 “嘿嘿,这也没什么的,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拦得住呢。” 贺寒舟眯眼看谢云逍不说话,谢云逍心中一寒,连忙赔笑道: “洪灾哪有什么好讲的,无非就是一锅浑水乱粥……” “你打算怎么去赈这个灾?” 贺寒舟没有那么容易被他打岔走,此次治水,谢云逍多半没那么有把握的,只是他一直在自己面前和稀泥而已。 谢云逍支支吾吾了起来。 贺寒舟冷冷一笑。 “你之前说的八分把握都是诓人的。” 谢云逍挠了挠头。 “嘿嘿,倒也不全是,老公还是有点胜算的,况且离洪灾还有段日子呢。” 第55章 贺寒舟白他一眼。 “国库空虚,周围州县也都无钱无粮,且这冀州府的长官都是佟晖一党,冀州上下铁板一块,你胜算在哪里?” “国库是没钱了,但哪朝哪代都不缺有钱人。” 贺寒舟食指在木桌上下意识轻轻点了点。 “你的意思是……” 烛火亮堂堂的,贺寒舟表情认真,烛火将他的眉目映得更加鲜明了起来。 他刚刚洗漱完微湿的黑发散发着湿气,似乎将空气又烘托出几分暧昧起来。 深夜,异乡驿站,与心上人独处。 谢云逍瞥着贺寒舟白皙带点粉色的指尖在深色的木桌上敲打,那一下以下似乎打在自己的心上。 于是,不可避免的,他的神智又渐渐飘远了。 贺寒舟不耐烦地又在桌子上扣了扣。 “谢云逍。” 谢云逍这才回神了,他抹了把脸,干咳了一声。 “咳、什么?” 贺寒舟冷冷盯着他。 谢云逍又腆脸直笑。 “别老这么严肃嘛……” 贺寒舟无语地盯着他。 谢云逍则笑嘻嘻地又像没骨头似地往贺寒舟的身上挨了上去,并状若不经意地握住了贺寒舟的手指。 谢云逍的手掌总是十分热,贺寒舟心里一阵不自在, 他皱眉,嫌弃地推开了谢云逍。 “坐好。” 但谢云逍一开始缠人起来并没那么容易摆脱,他不厌其烦地又贴了上来。 贺寒舟面色微红,心中的不耐烦更甚。 好,谢云逍这花痴病又犯了,今夜这话是没法好好谈了。 他见总躲不开,便干脆突然直接站起身来,指着门道: “出去。” 谢云逍正往他那边靠,这一下没靠住,差点摔到地上,他赶忙站好了,并忙不迭地弯腰告罪讨饶。 “寒舟我错了。” 贺寒舟有些恼怒地盯着他。 这句话,嘴上说了一百遍也没用。 “是吗,你真觉得自己错了?” 谢云逍一愣。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最近,自己有把这句话变成口头禅的嫌疑。 “真,当然是真的,只要你不高兴了就都是我的错。” 贺寒舟白他一眼。 一看便是说的假话。 谢云逍又是一番撒娇。 “寒舟啊,心疼心疼我吧~我这一正当青春的小伙子,哪能不发春的嘛?但我其实已是十分的克制自己了,已经算是了不起的了……” 贺寒舟气笑了。 “了不起?” 他之前虽也有些好友同窗,但大家都十分受礼知时务,纵有些浪荡的花丛子弟,也从不敢过分靠近他,他还从也没见过谢云逍这种没脸没皮的人。 谢云逍嘿嘿直笑。 “从意志力方面,自从遇见你,我算是有所建树了……” 日日与心尖上的大美人独处,他都坚持住了没有兽化,怎么不算了不起呢? 贺寒舟懒得再听他那套乱七八糟的理论。 说到最后,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他寒着脸道: “你出不出去?” 谢云逍见他是真得狠心要赶自己,他立马又水灵灵地在凳子上坐好。 “寒舟,我乖乖地讲,别撵我。” 贺寒舟额角直跳。 他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冀州治水,自己才忍耐的。 “说。” 谢云逍老老实实地说道: “钱可以骗,人可以找,水可以泄。” 贺寒舟瞪着谢云逍不说话,耐心又即将告罄。 又卖关子。 谢云逍忙陪着笑脸,将自己知道的都一一说了。 贺寒舟思索间又坐回了桌子旁。 “你是说,有一个县的县丞自请了决了自己县的堤坝,解了冀州之困,是哪个县,县丞叫什么?” 谢云逍挠了挠头。 “我忘记了。” “……” 贺寒舟瞪着他不说话。 谢云逍一阵心虚。 “这就是你说的八成把握?” 谢云逍赔笑道: “总能找到的。” 贺寒舟白他一眼,复又低头仔细地看起地图来。 半晌,他指着冀州西南的一点,肯定道: “这里。” 谢云逍凑过一看。 是一个叫涉县的地方。 他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直点头。 “正是正是,就是它。老婆真厉害,要我说,这个赈灾的钦差就应该你来当!” 贺寒舟冷冷地瞪着他。 “你不是忘了吗?” 谢云逍干咳一声。 “那不还有残存的一点印象吗,我那时候要是知道自己能穿进来,我指定全文背诵。” 贺寒舟白他一眼,又低头看向手中的地图。 “冀州雨势未减,事不宜迟,我们得先去这里才是。” 谢云逍笑眯眯地直点头,点了一半反应过来。 “不不不,寒舟你还是不要去了,你给我指出这个地方来已经帮了大忙了,那里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贺寒舟打断他。 “不行。” 谢云逍赔笑道: “寒舟啊,你在后方当指挥的军师不好嘛?冲锋陷阵交给我们这些抗造的吧。” “我不抗造?” 谢云逍被噎到了。 开玩笑,当然不抗造,相当不抗造,他都怕风吹吹就将他老婆吹倒了。 说实话,他都有点担忧未来的性生活问题…… “你在想什么?” 贺寒舟眯着眼睛打量谢云逍。 谢云逍回过神来,一阵心虚。 “咳、没什么。” “就这么定了。” “啊?定什么了?” 谢云逍有些懵,他刚刚也没有听见贺寒舟说了些什么。 “明日一早先去涉县。” 谢云逍脸顿时一垮。 “那里可不太平,寒舟啊……” “闭嘴。” 谢云逍苦着脸,贺寒舟突然往门外走去。 “寒舟,你去哪啊?” “去你房间?” 嗯?? 去我的房间? 谢云逍不可避免地想歪了。 他脸慢慢地就红了。 老天,想什么来什么?作什么有这种好事? 嗯?也不对啊。 “内个,寒舟,为什么去我房间啊,这里不也一样吗?”他有些嗫嚅地说道。 第44章 贺寒舟不耐烦地回头看他。 “废话什么, 你去是不去?” 谢云逍干咳一声,半晌又捂住了脸,一脸荡漾地笑开了, 整个人面红耳赤的。 “去, 当然去, 嘿嘿。” 谢云逍肤色偏小麦色, 平常脸上偶有发红并不明显, 像如现在这样红的很突出的模样,就属于不正常的现象了。 贺寒舟疑惑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眼,又眯起眼睛打量了下。 “你笑什么?” 谢云逍被他瞧得心中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咳,这是不能笑的?” 贺寒舟瞪了他一眼。 奇奇怪怪,这人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不着边际乱七八糟的东西。 贺寒舟别开眼不再理他, 继续往外走去。 谢云则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 谢云逍的房间房门大开,屋里已被他祸祸得十分凌乱。 贺寒舟径直往房间里面走去, 他走到床边站住了,眉头又拧了起来。 谢云逍的床十分的凌乱, 他的包裹在路上被当做了枕头用,早已皱得不成样子, 如今又被他随意扔在了床上,七零八落地有碍观瞻,让人难以下手。 贺寒舟微微抬起手又放下了。 后方的谢云逍正别别扭扭杵在门外。 真要到了自己的屋里, 他反倒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他心中莫名涌上一股不对劲的感觉,使他在门外边便犹犹豫豫地住了脚。 他看向在床边默默站住的贺寒舟, 在心中暗骂自己到了这种关键性的时刻, 反而怂了起来。 真他爹的没出息! 谢云逍这边踌躇着,贺寒舟已盯着床上的包裹有一会了。 他无言地静了半天,终是伸不出手去捡那皱巴巴的包裹里的东西。 他抿了抿嘴, 似有些赌气,片刻后,他回头瞪向谢云逍。 “你过来。” 谢云逍心中一惊。 妈的,老婆攻气十足怎么回事。 他不好扫贺寒舟的兴致,慢吞吞地挪了过去,又惹得贺寒舟怒目而视。 谢云逍只好加快了脚步,但走到了桌子旁边,他又住了脚。 贺寒舟没好气地瞪着他。 这家伙又不知道拖拖拉拉地搞什么鬼。 “快点。” 草…… 老婆真霸道。 第56章 谢云逍抓了抓头。 我踏马到了床上不会真的是个受受吧…… “寒舟……” 谢云逍心中其实有些顾虑的。 虽说同贺寒舟上床这件事他肖想很久了,但媳妇身体的病根还未除,他在此时此地做出一些“禽兽”的行为,万一…… 谢云逍抓耳挠腮地走到贺寒舟身边,脑袋耷拉了下来,他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看向贺寒舟。 贺寒舟看了床上的包裹一眼又抬眼看向谢云逍,眼中的暗示之意十分明显。 谢云逍接收到了信号并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解读。 擦…… 他看着贺寒舟清醒雪亮的眼眸,挠了挠自己的额角。 “寒舟啊,虽说我求之不得,但是咱俩这样发展是不是太快了些……” 尤其是老婆的现在的状态不像是和他上床,倒像是与他讨论学术问题。 贺寒舟眉头又蹙了起来。 这人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谢云逍又陪了一阵笑脸。 他磨磨蹭蹭地朝贺寒舟挨了过去,全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完全不复平时的那股混不吝的劲,反而十分的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贺寒舟没好气地看着他磨蹭来磨蹭去就是不干正事。 他不耐烦道: “衣服!” 谢云逍心中又是一惊。 握草草! “老婆,这样不好吧……” 贺寒舟瞪着他,眼睛又眯了起来,那模样显然是快没有耐心了。 谢云逍连忙讨饶。“好好好,我脱就是了……” 一边说,一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没一会,衣襟已经被他扯开一半了。 贺寒舟皱眉望他。 “你干什么?” 谢云逍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委屈巴巴地说道: “寒舟,不是你让我脱的吗?” 其实他心里还怪别扭的,有一种微妙地被嫖的感觉…… 贺寒舟额角直跳。 “我哪句话让你脱衣服了。” 谢云逍的手重,一拉一扯间,他的上衣已被他解了一半,露出大半蜜色的胸膛来。 贺寒舟看了一眼便嫌弃地别开脸。 “穿好。” 谢云逍有些蒙圈。 刚要脱,怎么又让人家穿好。 他忍不住有点委委屈屈地说道: “寒舟,不是你说脱衣服的?” 贺寒舟忍耐般地闭了闭眼。 “我让你将钦差的一应衣服信物给我,什么时候让你脱衣服了。” “……” 谢云逍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确实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指定是自己刚刚魂飞天外,又听漏了什么。 他将自己的衣领囫囵地系好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他大爷的,自己以后也要多用上面这个大脑想想问题。 他这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将贺寒舟看得心中更烦躁。 “快点。” 谢云逍赶紧从他那乱七八糟的包裹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钦差的印信和衣服,讨好地递给了贺寒舟。 贺寒舟表情微微有些嫌弃,皱着眉头接了过来转身就要走。 谢云逍回过神来,忍不住叫住他。 “寒舟,你要这个干嘛啊?” 贺寒舟觑了他一眼。 “你不是答应要我当钦差吗?我便好好当。” 说罢,他转身潇洒地走了。 “啊?” 谢云逍颇有些一头雾水。 他赶忙追了上去。 “不太好吧,寒舟,那什么,这是不是那什么欺君啊,属于违法犯罪行为……” 贺寒舟冷冷笑了笑。 “是么,你怕了?” 谢云逍脸色一变。 “当然不怕!” 开玩笑,他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怎么能在老婆面前跌份。 说完,他又有些后悔。 这个钦差本来就是他讨来的苦差事,哪舍得让贺寒舟顶上。 贺寒舟瞅他的模样,眼中笑意一闪过,东西已取到,他干脆果断地转身往门外走去。 谢云逍跟着追了过去。 贺寒舟看他又粘了上来,他侧过头板着脸说道: “不准跟过来。” 谢云逍只好停住了脚步,唉声叹气起来。 他有些想不明白,贺寒舟对冀州治水这一件事为何如此上心,他本来只打算将那涉县的县丞提溜出来全权办理,自己做个甩手掌柜的。 原书里这位冒天下大不为的县丞救了不少人,最后却被处斩了,他有心想保住他顺道做做好人好事,没想到贺寒舟却对此事劲头如此大。 夜也深了,谢云逍心里揣着些心事,辗转反侧折腾到大半夜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的,谢云逍的门便又被贺寒舟敲开了。 他睡眼朦胧,晕晕乎乎。 “寒舟,这么早?” 贺寒舟整个人已收拾地十分利落清爽了。 “快点。” 谢云逍有些发晕。 “去哪?” “乘船去涉县。” 谢云逍的脸一垮,但也只好在贺寒舟的监督下,赶鸭子上架似的给他赶上了路。 谢云逍有点招架不住贺寒舟这股劲头。 “寒舟,其实水得八月才发的……” 贺寒舟瞪他一眼。 “闭嘴。” 谢云逍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 贺寒舟见他脸上低落不似作伪,半晌,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既要治水便好好治。” 态度散漫、磨磨蹭蹭的,看着实在碍眼。 谢云逍立即多云转晴,他嘿嘿笑着又像贺寒舟蹭了过去。 “寒舟你是在安慰我吗?” 贺寒舟脸一板,推开他。 “不是。” 谢云逍挠了挠头,老老实实赶起路来。 水路比马车快上不少,他们一行人顺流而下,不过半日的功夫,便已到了涉县。 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贺寒舟面色如常,谢云逍却已软成了面条,他早已在船上吐了八遍了。 他十分虚弱地将脑袋枕在贺寒舟的肩膀上,无限娇弱,那副模样将吴大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寒舟,人家难受。” 贺寒舟面带嫌弃,但却并没有推开他。 岸边的码头上人来人往,天色暗沉将要下雨,路人都行色匆匆,谢云逍三人并不显眼。 谢云逍脚踩到地上,才觉得整个人踏实了。但他仍将头靠在贺寒舟的肩上,黏黏糊糊的十分拖累他们一行人前进的速度。 谢云逍嘤嘤嘤了一会,没留神地上一块石头,差点被绊倒。 “我草!” 他在船上憋屈了半天,此时火气被激了起来,他站直一脚将那石头踢飞了。 贺寒舟瞪他一眼。 谢云逍立即住了嘴。 贺寒舟一向不喜欢他说脏话。 他又娇怯怯地将脑袋凑了过去。 “寒舟~” 贺寒舟伸出手指抵住他的脑袋。 “我看你也没那么难受,好得很。” 说罢便不再理他。 谢云逍只好缩手缩脚跟在他身后。 他们往街道边走去,谢云逍此时的脚步还有些发软,他捶了捶腿,忍不住抱怨道: “早知道,刚刚我就跳河游过来。” 贺寒舟白他一眼。 “异想天开。” 吴大突然大喊道: “跳河了!” 谢云逍不耐烦地回头瞪他。 “一天天的说风就是雨,吵什么吵?!” 吴大指向河岸边,表情很 “世子爷,是有个姑娘要跳河了!” 街岸边的人群响起一阵惊呼声。 谢云逍定睛一看,果然有个蓝衣姑娘“噗通”一声跳入了水里,没一会就整个人就全部没入了水中。 谢云逍心中一跳,二话没说,他条件反射便跑了过去,他边跑边把靴子往后扔,吴大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贺寒舟见状脸色一变,心蓦然一沉。“谢云逍!” 但谢云逍此时已跳入了水中,没有听到他的喊声。 贺寒舟忍不住疾走两边,趴在了岸边的栏杆上。 吴大忙在身后追了过来。 “世子妃别着急,世子爷熟识水性的。” 贺寒舟微微颔首,他紧蹙眉头,面凝寒霜,并没因吴大的安慰而好受起来。 这几日水势涨了不少,这条河较往日更显得黑沉沉了起来。 贺寒舟看着看着忍不住一阵眩晕,他闭上了眼睛,心口发紧。 眼前这水似乎与他噩梦中的那个幽暗吞噬他的水面重合了。 他紧紧咬着下唇。 明知道谢云逍大概率不会有事,他还是忍不住一阵揪心…… 谢云逍自小在水边长大,一向水性好,但这姑娘似乎心存死志,谢云逍好不容易才将她捞上来。 第57章 岸上人群里响起了叫好声。 他抹了把脸,又往后捋了捋头发,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潇洒的笑容。 贺寒舟从刚刚开始一直捏着死紧的手指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看着谢云逍嘴角的笑容,心中涌出一股愤怒。 那边的谢云逍对贺寒舟的愤怒毫无所知。他将那姑娘平躺着放好并量了量她的鼻息。 坏了,气息很弱。 这得心肺复苏才行。 贺寒舟此时快步走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见着谢云逍正低着头,双手交叠着就往那落水女子的胸口凑。 他咬牙道: “谢云逍!你做什么?!” 谢云逍一愣,回头看去。 只见贺寒舟正在一边气鼓鼓地瞪着他,脸都都气红了。 “寒舟?” “你要做什么?” 谢云逍愣住了,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我嘞个去,在这里可不兴这么救人的,救了她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恐怕也得搭进去了。 他挠了挠头看向贺寒舟。 “寒舟,我说我是在救人你信吗?” 谢云逍着急地环视一圈。 旁边正又一热心大婶,正吆喝着去找大夫。 他直接喊住了她。 “请大夫怕也是无用,来来这位大美女过来帮个忙。” 那大婶长到这个岁数还没人这么称呼她,她一向是个爽利人。 “怎么帮?” 谢云逍开始细心地场外指导了起来。 “来来,冲着胸骨中下点,对对,就是这里,按压。对对,你将她头偏向一侧,看看她嘴里是不是有东西堵住了。” “好好,你你捏住他的嘴巴,用力地吹气。” 谢云逍在一旁捏着那姑娘的脉搏,那大姐重复了五六次之后,那姑娘终于恢复了脉搏,呼吸渐渐平缓起来。 谢云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挤了挤身上的水,并往贺寒舟那里走了过去并冲他眨了眨眼。 “怎么样寒舟,老公靠谱不?” 贺寒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千言万语化作一个白眼,但却忍不住伸出手将谢云逍头上的水草给拨下去了。 谢云逍心中一跳,情不自禁地便想蹭过去,但他现在全身都在往下滴答水,他刚动了动就停下来了。 还是不要弄湿媳妇了…… 擦……虎狼之词! 他默不吭声地又独自沸腾一会。 贺寒舟见他一动不动地又不知道在出什么神,他忍不住伸手狠狠掐了谢云逍的胳膊一把。 谢云逍被他掐回了神,忙求饶。 “我错了寒舟,我错了!” 贺寒舟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那姑娘似被周围的吵闹声惊醒,她双目无神地瞧了眼四周,片刻后待她回过神来,一脸的倔强地又挣扎着往湖里跳。 那大婶赶忙拦住了她。 “姑娘,何苦想不开?” 谢云逍瞅这个情景,心中十分的郁闷,他走过去蹲了下身,试图对这位姑娘进行心里辅导。 “我说大妹子,我这好不容易把你盘活了,你作甚还要跳?” 谢云逍流里流气地天然不爱招一类姑娘的好感,他话音刚落,这位姑娘便怒道: “我让你救了吗?!” 她长相娇弱,嗓音倒十分洪亮,她吼完谢云逍又自顾自伤心地哭了。 谢云逍挠了挠头。 好像也有些道理。 如果一个人执意不想活,自己救了她似乎也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吧? 他不由放轻了点声音。 “好好的,寻什么死呢?” 他这一问,这位姑娘似乎又被触及了伤心事,哭得更加厉害了。 谢云逍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贺寒舟冷眼旁观,他见状瞪了谢云逍一眼,从袖中取出一个手帕递给了那姑娘。 谢云逍心中觉得贺寒舟这个举动有种多余的可爱。 因为这位姑娘刚刚怕泡过水,何苦在意这一点眼水。 谁知那姑娘愣愣地盯着贺寒舟瞧,一时连哭也忘记了。 贺寒舟又温和地朝她递了递手帕。 那姑娘呆呆地接过了那手绢,不再像刚刚那样一脸的决绝的表情。 谢云逍瞧着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他在媳妇面前也掉了很多次眼泪了,还从来没有送手绢的这个待遇。 那姑娘直瞧着贺寒舟,眼神发愣。 “你是神仙吗?” 贺寒舟忍不住笑了下,那姑娘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傻笑了下。 谢云逍心中酸水开始冒出来了。 “怎么,这会不想着死了?” 贺寒舟责怪地看他一眼。 若不是活不下去,谁会想去寻死,这世间可怜女子不知凡几。 姑娘回过神来,恨恨瞪了谢云逍一眼。 “我也是没办法,那狗日的狗官看上了我,要不死要不就嫁给他当小妾,我爹怕死,但我不怕死!” 说着她便咬牙切齿了起来。 谢云逍一阵无语,倒是个狠人。 贺寒舟轻声道: “何必寻短见,总有其他办法。” “没有其他办法了,这里都是那狗官的人。” 谢云逍干咳一声。 “办法还是有的。” 那姑娘怀疑地看着他。 什么办法?难道…… “喂,你别打着救了我,我就得嫁给你的想法。” 谢云逍直翻白眼。 只听那姑娘指向贺寒舟又道: “若是嫁给他那还行。” 谢云逍立即跳脚。 “想得美!” 第45章 入伏了, 天气闷热地厉害。 涉县县令王光明照常没有去县衙,他正坐在他的放着冰块的后宅里听戏消遣。 宅子里,由县里的主簿特请来了城中有名的梨园戏班子, 正在咿咿呀呀、吹吹打打, 热闹地紧。 眼下, 王光明正闭着眼睛听得正入神, 但此时, 却有一名小厮从外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寻死了!她寻死了!” 王县令眉头倏地拧起,瞬间睁开了他那奸光四射的三角眼,神色变得十分狠辣骇人。 “贱奴才, 吵什么?!敢败老子的兴,给我掌嘴!” 那小厮忙神色慌乱地跪了下来。 他心中叫苦, 明明是老爷让他一有情况就赶紧来报的,他不敢耽误一刻立时来报, 哪想到反而触了老爷的霉头。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他一边认错,一边狠狠地扇自己耳光。 他知道自己打得不重, 要是老爷不解气了,惩罚只会更重。 不知扇了多少下,他直感觉脸颊已经木了, 老爷才抬了抬手表示揭过此事。 “说。” 那小厮捂着脸,艰难地说道: “老爷, 就是上回你想纳的那个姓孙的乡绅家的女儿, 她跳河寻死了。” 王光明拿着描金茶杯的手一顿,双眼立时危险地眯了起来,阴森森道: “她竟敢寻死……” 小厮小心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老爷, 一刻钟之前,不少人看见她闷头跳进清水河了,最近水势湍急,八成是救不回来了。” 王光明突然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扔。 “你们怎么当得差事?!都是一群废物!” 前阵子,因他妖艳妩媚的女人玩多了,碰巧遇到一个年岁不大刚刚出芽的清纯貌美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迷上了。 那姑娘自然是不从的,他使了些手段,眼见着就要将她弄到手了,没想到居然她真跑去寻死跳了河,实在败兴! 周围唱小曲的小戏子们都被他阴沉的表情都吓得跪了下来。 那小厮连连扣头请罪。声音都吓得颤抖了起来。 “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王光明听他的请罪声心中烦躁更甚,他抬起脚直接便将那小厮踹翻在地。 “给我闭嘴!” 那下人被他踹得倒在地上脊背弓起,他颤抖着捂住腹部却不敢哀呼出声再惹老爷生气。 王光明踹完一脚后还是不够解气,他怒气冲冲地来回转圈。 “好啊,这个小贱人!” 他自在涉县当县令以来,自诩有冀州府上有靠山,行事张狂狠戾,整个涉县还没有出过敢忤逆他的人。 这些年来,只要是他王光明看中的女人,就算再是贞洁烈妇,他都能想办法弄到手,没想到这个小贱人竟然真敢寻死。 这将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来人,给我去把那贱人的蠢爹给我抓进大牢里!给我狠狠地打!不脱层皮不准放出来。” 那小厮赶忙领命而去。 王光明说完,这才感觉胸口的气出了一半了,他一回头见戏子们跪了一地,不耐烦地吼道: “愣着做什么,都给我爬起来接着唱!” 第58章 伶人们立即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胆战心惊地唱了会,但因为受了惊吓,唱的难免比不上之前的,这又将王光明惹恼了。 他连连斥骂,伶人们很快又跪了一地,好在没过多久,又有一县衙的捕快模样的人满头大汗地跑来报信。 王光明一脸的戾气。 “又有什么事?” 那捕快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老爷不好了,据说是京里的钦差来了,正在县衙候着老爷您呢!” 王光明的面皮一阵抽动。 “放屁!涉县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京都钦差怎么会来?!” “老爷,小的不敢瞎说,郑县丞也说那是京都派来的钦差大人,小的这才来通传的!不然,小的日常的哪有胆子来这里打扰老爷!” 王光明的表情一变。 “郑祟说的?” “是啊老爷!” 王光明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他在涉县当了数年的县令,见到最大的官就是五品的巡盐御史,二品钦差吃饱了撑的会来他们这么一个小县城? “郑祟我不是刚罚他滚去扫大街了吗?他怎么也在的县衙?” “回老爷的话,他常扫现在扫起来速度也快,许是扫完了……” 王光明冷哼一声。 他心中虽有些计较,但万一真是京官来了,那万不是他能怠慢的。 因此他还是遣散了戏班子,赶忙去了后屋官服,并随那捕快匆匆赶去了县衙。 一段时间之前,谢云逍好不容易把那个缠着贺寒舟不放的女子丢在了医馆里。 他趁着她正在诊脉没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寒舟就跑。 那女子却急忙跟了出来,她眼神执拗,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对付。 “我没病,我就要跟着贺公子!” 谢云逍啧了一声,烦不胜烦。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有家不回,跟着我们两个老爷们,也不害臊的吗?” 那女子名叫孙蓝,是涉县一乡绅家的女儿,因被不小心被县太爷看上,才走了寻死这条路。 孙蓝哼笑一声。 这么一会的时间,她就看出来谢云逍对贺寒舟怀有的不轨之心。 “我可没有缠你,我缠贺公子,我愿意,关你什么事!” 谢云逍有些急了。 还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他是我老……” 他说到一半,后半句话被贺寒舟的冷眼给冻住了,只得含在嘴里不敢吐出来。 “咳总之,你这就不应该大庭广众之下缠着一青春男子不放?” 孙蓝面带不屑。 “只许你缠,就不许我缠?” 谢云逍一噎,怒道:“我有结婚证你有吗?” 孙蓝:“?” 什么鬼东西。 孙蓝瞪着谢云逍。 “我早看出来了,你就没安好心,像贺公子这么好的人,你不应该去祸祸他!” 谢云逍又被气到了。 “什么叫祸祸?喂我说小妹妹,你还记得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不念着我一点好吗?” 孙蓝丝毫不为所动。 “我又没让你救,反正我就要跟着贺公子,我本也无处可去了,我爹早就不要我了。” 谢云逍眉毛一挑。 “真假的?” “当然是真的!” 谢云逍没好气道: “那这样,你认我作爹,我就答应你留下来。” 孙蓝听到这里也急了。 “呸!我留不留下来凭什么你说了算?我又不跟着你,我跟的贺公子!” 孙蓝绕过谢云逍,走到贺寒舟的跟前。 “贺公子,我绣花织布都会,砍柴挑水我也可以学,你就让我跟着你把,我绝不妨碍你的事,你就当身边多了一个丫鬟……” 贺寒舟刚要说话,谢云逍连忙紧张地打断了他。 “不行!” 谢云逍急急走过来,挡在贺寒舟的身前。 贺寒舟有些好笑地看他两个斗嘴。 孙蓝仍不服气地瞪着谢云逍。 她眼见这人对贺公子死皮赖脸,而贺公子这种善良温柔的人默默忍耐没有直接拒绝他而已。 而他一向看不惯这种行为不端的人,今天她就算跟不了贺公子,也得帮他赶走这个讨厌鬼不可! “你算老几?你说不行就不行!你凭什么管贺公子的事情!你才该离寒舟公子远一点!” 谢云逍被她怼得心头一阵火起,他急火攻心,急中生智,直接道: “凭什么、就凭寒舟是我……相公!” 孙蓝顿时眼睛睁得老大,她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以言喻。 贺寒舟闻言也忍不住偏过头来看他,表情也很复杂。 孙蓝回过神来之后,彻底愤怒了。“骗人!!!” “又是你瞎说!” 谢云逍口出这句狂言之后,心态为之一变,整个人转而变得十分的开朗。 他潇洒地拨了拨头发,咧嘴笑道: “谁瞎说了?不信你问问寒舟,看他说是不是?” 说罢,他冲贺寒舟眨眨眼。 贺寒舟心头涌上一股怪异的感受,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他一直对为人男妻的事情十分的介怀,对他来说称呼另外一个人为相公,是一件让他难堪的事情。 但是谢云逍却十分的坦然,甚至是享受其中…… 孙蓝不甘又委屈地冲贺寒舟问道: “寒舟公子,他是瞎说的是不是?” 贺寒舟回过神来看向孙蓝。 只见她扁着嘴,大眼睛十分可怜地眨巴着。 谢云逍见状立即警铃大作。 他知道贺寒舟一贯惜老怜贫的,万一扛不住这小姑娘的装可怜攻势,那可怜的可就是他了。 他赶忙上前一步又挤开了孙蓝。 “别问了别问了,贺公子不回答你这就是默认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孙蓝看到他立马就暴躁起来,她捂住耳朵,怒道: “你闭嘴!我不要听你胡说,我要听寒舟公子说!” 贺寒舟见他两个越闹越凶,看不过眼拉住了谢云逍。“别过分。” 谢云逍见他为孙蓝说话,他立即不淡定了。 他也学孙蓝的样子扁着嘴,冲贺寒舟眨巴着眼睛道: “寒舟,你偏心~” 贺寒舟有些无语。 “也就你有脸皮跟一个小女孩计较?” 谢云逍脸上的委屈更甚了。 在贺寒舟的心中,她是一个小女孩,在他心里,她可是一个特征十分明显的情敌,他可不能不计较! 他不着痕迹地搂住了贺寒舟的腰,并将自己的脑袋贴到了贺寒舟的颈侧。 “相公,人家只要你疼我一个人~” “……” 贺寒舟一时难以消化他的肉麻,而那边吃到新鲜狗粮的孙蓝却已崩溃。 “你恶心!!” 谢云逍的脑袋还靠在贺寒舟的身上,他闻言微微抬起脸冲孙蓝露出一个得胜者的微笑。 “这不是恶心,这是夫妻间的情趣~” 孙蓝脸上空白了一瞬间,下一秒便咬牙切齿地就眼见着就要哭出来。 贺寒舟看不过去了。 他白了谢云逍一眼,走到孙蓝跟前,低头说道: “你放心,那县令不会再敢强逼你的。” 孙蓝抓住了贺寒舟的袖子,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哀声道: “我就不能跟着公子吗?” 谢云逍的危机感又来了,他连忙插话道: “那什么,报一丝,家里的丫鬟够了,去其他地方应聘吧。” 贺寒舟:“……” 孙蓝立即对他怒目而视。 “你走开!” 谢云逍邪邪一笑,故意掐着嗓子道: “那不行,我时时刻刻都得跟我的亲亲相公在一块不可~” “恶心!!”孙蓝的心态终于崩了,她抱着耳朵哭着跑走了。 贺寒舟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 谢云逍心中又吃味了。 “寒舟,看看我~” 贺寒舟白他一眼。 “幼稚。” “放心吧,那丫头一看就不会是吃亏的性格,不会有事的,看她穿戴也像个富家小姐,不会有事。” 贺寒舟有些意外。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大段正正经经的发言。 “你懂得倒多。”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我不是看你担心吗。” 说完,他又小声道嘀咕道:“从来也没见老婆这么担心过我……” 他两贴地很近,所以这句话十分清晰地传到了贺寒舟的耳中。 谢云逍从来没敢与他说过小话,这还是第一次、 贺寒舟不由失笑。 他故意板着脸道:“什么老婆,不是相公吗?” 谢云逍一僵。 贺寒舟看他呆愣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谢云逍立即又被这个笑容闪花了眼,片刻后,他以更充沛的感情撒娇道: 第59章 “相公~你疼疼人家~” 贺寒舟:“……” 第46章 郑祟已经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扫大街了。 好在, 可能是这几年大街扫多了扫出了技术与经验,他今天早早地便结束了这份临时环卫工的工作。 此时,他正扛着扫帚往县衙那边走去。 在路过一个路口时, 无意见瞥见那边街角转过来两位长相十分整齐的年轻男子。 这两位男子一位兰姿仙貌, 一位高大俊朗, 引得不少人侧目。 尤其那位有些病弱的男子, 郑祟长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见过长相如此出挑之人。 他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当下便判断出, 这二位应是外地来富家公子类的人物,看穿着打扮非富即贵。 这一看,他又注意到那病弱公子的身上穿得服制有些怪异。 他忍不住凝神仔细一瞧,待看清后,不由地大吃一惊。 不为别的, 只因那位公子身上穿得俨然是大承二品的官服。 他揉了揉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被大街上的灰尘迷了眼看错了。 待他睁眼再看, 那衣服却还是那副模样。 凭自己的眼力,十有八九就是官府跑不了了。 他不由有些头疼。 现在的年轻后生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什么都敢往身上穿。 官服这种东西也敢仿制穿上身,这要是被逮住, 可得坐大牢的,尤其是在这里,一旦进了涉县的大牢不脱层皮是出不来的…… 谢云逍正与贺寒舟往涉县的县衙走去。 还没走几步, 他就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他不经意地回头一看。 只见身后那人一脸的络腮胡,肩膀上还扛着一把大扫帚, 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贺寒舟看个不停。 谢云逍眼睛一眯, 心里顿时不快起来。 哪里来的二货,居然这么big胆的一直盯着他老婆看…… 那人见谢云逍转过身来危险地瞪着着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偷看别人被抓包的自觉, 他反而朝谢云逍二人径直走了过来。 谢云逍顿时正色起来了。 我擦,挑衅老子。 他将贺寒舟反手搂到身后,自己上前挡住了那大胡子的视线。 他眯起眼睛,充满威胁地瞪着那大胡子。 但那大胡子却丝毫没有被谢云逍的目光给镇住,他见谢云逍挡住了贺寒舟,反而伸着脑袋往贺寒舟那边瞅过去。 谢云逍脸色一黑,他直接上前一步用肩膀将那人撞开了。 “喂,你看什么看?扛着一大扫把,你扫把星啊你!” 那大胡子差点被谢云逍撞一个跟头,亏得有扫帚撑地,使他稳住了下盘。 他有些无奈道: “小兄弟,好好的就动手,在下没有恶意。” 谢云逍狐疑地打量他。 “是么,那你干嘛一直盯着我老……板看?” 郑祟微微一愣。 老板?这位公子看着文质彬彬的,竟是个行商的? 他拍了拍裤脚,站直身体,重新上前走上到了谢云逍跟前。 “额,是这样,你家老板他身上穿得衣服大不对劲,我看倒像是大承的二品官服,不管你们从哪里买的衣服,我奉劝你们一句,不要随便穿着在大街上逛,被有心人看见是要蹲大狱的。” 只是,他近处一看,这官府怎么越瞧越像真的…… 嗯? 那边的谢云逍听他如此说有些纳罕。 “你刚刚是在看我老……板的衣服?” 郑祟老实地点了点头。 谢云逍微有动容。 这人算是有点见识,涉县倒还真有些人才,扫大街的都认得大承的官服。 他忍不住又打量一下眼前这人。 只见他满脸的胡子,衣服也十分破烂,但他的脊背却挺得很直,眼神看上去也十分正直的样子。 他摸了摸下巴,心中突然有一个猜测,他纳闷道: “不是,兄弟你是不是丐帮的?” 郑祟愣住了。 “丐帮?” 谢云逍看他反应,立马打消了自己的猜测。 “咳可当我没说。” “哦。” 他的反应很平静,反而让谢云逍对他的好奇心更甚了。 因谢云逍至今还没有与这样行为作风的人打过交道,他忍不住问道: “不是哥们,你怎么认得的大承官服的?” 郑祟微微一笑,但因脸上的胡子太过茂密,旁人并看不到他笑,只听到他粗犷的声线。 “碰巧有所研究。” 吆西~ 谢云逍顿时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因他自己一向就爱研究些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而在这个赛道,他一直没有找见一个知音。 因此,他一听这大胡子如此说,便不由对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郑祟的肩膀,笑道: “不错不错,老哥你的兴趣爱好倒挺广泛啊。” 郑祟笑道:“谬赞谬赞,偶有涉猎。” 谢云逍又饶有兴趣道: “不知道老哥你还有没有其他方向的爱好,比如说……” 谢云逍还未说完,贺寒舟没好气地拉住了他。 这谢云逍除了正经事,什么事都愿意干,任由他扯下去,还不知道要扯多久。 怨不得忠勇将军受不了他,挣脱绳索宁愿当流浪狗。 贺寒舟瞪他一眼,“正事要紧。”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好~” 贺寒舟冲郑祟微微点头,便转身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谢云逍朝郑祟摆了摆手,“那什么,怎么说呢,总之我两不会蹲牢房的,有缘再唠”。 说罢,他便狗腿地追上了贺寒舟的脚步。郑祟在他身后若有所思。 谢云逍老老实实挨着贺寒舟走了一会,又觉得不对劲起来。 怎么还是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他纳闷地一回头,却又见郑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不是,哥们,你怎么还跟着我们?” 郑祟笑呵呵道:“差事做完了得回去县衙交差。” 谢云逍有些费解。 “你们这儿的。扫大街的这么受到官府重视呢?” 郑祟失笑: “其实我主要在县衙当县丞,扫大街只是县太爷偶尔派得差事。” 谢云逍哈哈乐道:“哥们你全才啊,文能提笔当县丞,武能横扫大街。” 郑祟笑道:“雕虫小技,比不得两位是京中的钦差。” 他这话立即将谢云逍说得一愣,贺寒舟也停下脚步看向他。 谢云逍奇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是钦差?” 贺寒舟瞪他一眼。 “本来他还不确定,现在可以确定了。” 郑祟赞赏地看了一眼贺寒舟。“大人慧眼。” 谢云逍不满道:“你诈我?” 郑祟微微一笑。 “不敢不敢,阁下言重了。” 谢云逍撇撇嘴。 他本来看这个人的外表以为是粗犷那一挂的,没想到说起话来文绉绉的,还挺有心眼。 既然他们目的地一致,谢云逍便与他边走边聊了起来, “兄弟你真是县衙的县丞,怎么穿得像专业扫大街的?” 郑祟笑呵呵道:“不好穿着官服扫大街的。” 谢云逍想想是这个道理。 郑祟其实对谢云逍也有些好奇。 贺寒舟若是钦差的话,他身边跟着的一般是亲信随从,但他观谢云逍与贺寒舟的相处模式又不太像是。 他细细瞧了瞧,说是知己好友也不太像,上下级那更不是了。 他一时有些摸不准谢云逍的路数。 “在下涉县县丞郑祟,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谢云逍咧嘴笑了笑。 “原来是郑兄,免贵姓贺,这位是钦差谢大人。” “原来是两位钦差大人。” 郑祟忙行礼,被谢云逍扶起来了,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错了。” “还请贺大人赐教。” “我不是什么大人。” “那您是?” “咳,那什么,我是钦差大人的内人。” “……” 郑祟从开始与他们相遇就一直十分从容镇定的脸有些微龟裂了。 “这……”颇有些闻所未闻。 谢云逍笑嘻嘻地故意问道: “怎么样,这个事情你料不到了吧。” 他忍不住看向那位长相奇好的钦差谢大人。 只见这位谢大人神色淡淡的,但却并没有反驳。 大承虽然也有契兄契弟的传统,但高门官户是没有这种情况的。 即便是有,那给人做男妻的男子都是较为弱势的一方,眼前这位贺兄台可比钦差大人壮硕多了。 而且,一般来说,男妻们对于嫁给男子这件事都是羞于提起的,而像想眼前这位这么宣之于口、广而告之、还乐在其中的实在是十分的罕见。 第60章 郑祟缓了缓才艰难道: “恕在下眼拙了。” 谢云逍满意地咧嘴笑了笑,他觉得自己搬回了一程,得意地并冲贺寒舟眨了眨眼。 贺寒舟无语地瞪了谢云逍一眼。 “白痴。” 谢云逍有些吃瘪地挠了挠头。 他们几人说话间县衙便到了。 贺寒舟说罢,不想理会谢云逍,直接先行一步抬脚往涉县县衙内走去。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郑祟在他们身后忍不住说道: “钦差大人是要见县太爷吗?这个时辰县太爷一般不在县衙……” 那头的贺寒舟已进了县衙里面,果然里面空无一人。 谢云逍与郑祟跟了进来。 谢云逍四处溜达着瞧了瞧: “不是,你们这县衙白天都没人当值吗?” 郑祟有些汗颜。 “上午都没什么人的,只有不才与几个捕快。” 他们正说着,说话声惊动了在旁边屋里打盹的捕快。 那捕快一边打着哈切一边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谁啊?” 他睡眼惺忪地先看到了郑祟。 “大郑哥你大街扫完了?” 郑祟有些无奈地冲他道:“快过来拜见钦差大人。” 那捕快有些晕了。 “钦差?大郑哥你是去哪听大戏去了吗,什么钦不钦差的?” 郑祟无语道:“哪里的话,你看清楚,我身边的这两位是京里来的钦差!” 那捕快惊呆了,他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赶忙扶了扶睡歪的帽子,小跑着过去。 “小的有眼无珠,拜见各位钦差大人!” 贺寒舟微微颔首,“唔”了一声。 谢云逍看贺寒舟似模似样地端着官架子,扭头偷偷笑了笑。 郑祟又冲着那捕快道: “别傻站着了,还不快去请县太爷来。” 那捕快忙领命小跑着去了县令的府上。 没一会,王光明就匆匆忙忙乘着轿子来了。 一路上,他让冯捕快仔细给他交代了那位钦差大人的形貌,他越听越觉得这钦差不似作假。 他一下轿子,便急慌慌地往里跑,这几步路都将他跑得一身的汗。 “钦差大人在哪?下官家中老母抱恙,有失远迎了!” 他理理衣冠,迈进县衙内打眼一看,只见大堂内,县丞捕快等人都一应来了,整整齐齐的排了两列,而堂中那张素日由他坐着的的椅子上此刻正坐着一位身穿二品官戴的身影。 他心中一惊,疾走两步上前参拜。 “下官拜见钦差大人!” “免礼。” 王光明心下稍安。 他抬首看向这位钦差。 他忍不住一阵惊骇,只见这位钦差长相恍若天人,身穿深色官服,头顶冠带,凌然不可侵犯。 ”咳咳!” 他正瞧得出神,旁边一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突然发出重重的咳嗽声。 他不免看向那位男子。 只见这位男子紧挨着钦差站着,看起来像是个带刀护卫。 他不由紧张地左右张望了起来,看到郑祟站在一旁,他连忙冲他使眼色。 郑祟慢慢走了过来。 “老爷。” 王光明低声道:“这两位钦差来作什么的?” “属下也不知。” 王光明眼中狠戾一闪而过,“废物!” 他们这边正小声议论着,突听堂上惊堂木被敲得一声炸响。 “王县令,你可知罪?” 王光明心中一跳,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那位年纪轻轻的钦差大人,只觉得他神色冷漠,高深莫测。 他忐忑道: “不知下官何罪之有?” 王光明这边正惊骇,一旁围观的谢云逍却在憋笑。 他瞧着贺寒舟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只觉得格外可爱。 贺寒舟注意到他那边的动静,微微偏头瞥了他一眼。 “贺护卫你说。” 谢云逍正努力地憋笑,没反应过来,贺寒舟在叫他。 他却见众人的眼光都莫名集中到了他身上,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周围。 贺寒舟板着脸瞪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贺护卫,王县令的罪名你来说。” 贺护卫? 哦对了,他刚刚和郑祟侃大山的时候胡诌的,把他与贺寒舟的姓氏给调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媳妇又对自己有意见了。 嘚,讲就讲。 他这辈子连带上辈子就怕不让他说话,让他讲话,那实在是没在怕的,这倒也好,省得他在这里憋不住老想笑。 他整理下表情,上前一步道: “咳,对,那什么啊,王县令你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来人给我叉出去吧。” “……” 谢云逍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随意,众人都有些无言以对。 郑祟上前一步道: “大人,还未有证据就处置王县令,这似乎不大合适。” 王光明也回过神来。 “啊对对对!” 谢云逍从这个王县令一进来就对他看不惯,他和寒舟来的路上就早已打听过,这位王县令王光明所作所为全跟他的名字反着来。 “对什么对?你干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王光明心中一慌。 看这架势,这两位钦差倒向是冲着自己而来。 他一时也有些想不通,自己一个芝麻大的县令,用得着京中派来钦差来处置他吗? 谢云逍瞧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就有些来气。 “怎么不吭声了,威逼孙蓝父女的时候不还信誓旦旦的吗,怎么这会就说不出话来了?” 王光明心中惊骇,他擦擦额头的冷汗。 孙蓝的事,怎么这人会知道? “如何,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你要是觉得少了人证,我现在就去给你将孙蓝找来。” 王光明忍不住脱口而岀道:“她不是死了吗?” 贺寒舟冷冷道:“这些你倒知道的清楚。” 王光明心中一寒。 “下官、下官……” 谢云逍哼笑道:“怎么,说不出狡辩的话了?来人,给我把这个王县令的官服给我扒了!” 堂下的捕快互相对视,却一时都不敢上前。 王光明做了多年的县令,余威尚在,这些捕快一向畏惧他。 谢云逍见他们一个个磨磨唧唧的,心中不耐烦。 “愣着做什么,上去给我弄他啊!” 捕快们还是互相对视,很迟疑。 郑祟却在此时向冯捕头使了个眼色。 冯捕头咬了咬牙,第一个站了出来,向王光明走去。他这一领头,余下的人也都跨过了心里那个槛。 三下五除二,王光明的官帽官服很快都被扒了下来。 “你们!!” 捕快们都不敢与他对视。 谢云逍见状冲他一瞪眼。 “怎么,不服?” 王光明心中一惊,又恨恨地低下了头,掩去了他狠厉的眼神。 哼!钦差又如何,等他们走了,他去冀州府求求他的姑父,涉县县令照样是他的! 你们这些贱奴才就等着吧! 说罢,他眼神阴毒地悄悄环视一圈,将刚刚得罪他的人都暗暗记在了心中。 贺寒舟有些倦了,他适时一拍惊堂木道: “将王县令压入大牢候审。” “属下遵命!” 冯捕头的这一声吆喝十分的具有情绪。 贺寒舟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冯捕头。 “你姓冯?” 冯捕快十分意外于京中大官居然记得自己,他兴奋地不停地点头。 “你去将这县令的官服给郑祟穿上。” “啊?” 冯捕快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云逍笑骂道:“还不快去!” 冯捕头如坠梦中、晕晕乎乎地将那官服递到了郑祟面前。 郑祟也十分的意外,他并没有接,疑惑地看向谢云逍。 谢云逍笑嘻嘻道:“你们这个县衙是不是就郑祟一位县丞?” 冯捕头楞楞地回道: “是的,县太爷嫌人太多费公中的银子,遣散了不少人,我们县里只有一位县丞。” 谢云逍点了点头。 “是了,那就是你没错了,老哥,我觉着你不错,果然是个人才,好的很~” 他这几句将郑祟说得更晕了。 谢云逍见他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样子,心中觉得没意思起来。 他干脆直接走了下去,将冯捕快手中的衣物拿了过来一把塞进了郑祟的手中。 “拿着把,磨叽什么?” 郑祟有些僵硬地接过来。 “贺护卫,这是何意啊?” 谢云逍拍拍他的肩膀。 “别整那么内向嘛,现在不过是让你当着芝麻县令,往后还有的是大官让你做呢。” 第61章 郑祟垂首看向手中的衣服,嗓子有些发干。 “贺兄,谢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谢云逍哈哈乐道:“你说谢云逍谢大人呐,那可来头不小~悦来网吧十大杰出青年听说过吗?” “额……没听说过。” 贺寒舟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 “白痴。” 他说罢,转身就走。 谢云逍脸色一变,忙追了上去。 第47章 “寒舟, 等等我!” 贺寒舟神色不耐,脚步迈得更快了。 谢云逍腿毕竟长,他几个跨步便追上去拦住了贺寒舟。 “不要生气嘛~” 他又是一阵做小伏低。 贺寒舟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没生气, 让开。” 谢云逍其实也挺爱看贺寒舟发脾气的摸样, 在他眼里可爱地紧。 但贺寒舟体弱, 他总怕贺寒舟气坏了身子, 因此他又不舍得看着贺寒舟一直气鼓鼓的摸样。 谢云逍嘿嘿一笑, 伸出手将贺寒舟的眉头抚平了。 “眉头都皱了,还不是生气拉?” 贺寒舟微微偏头,冷着脸地将他的手拍掉。 “我只是单纯地嫌弃你。” “……” 谢云逍挠了挠头,咧着嘴笑。 “嫌弃我什么呀?” 贺寒舟斜瞥着他,他微微上挑的眼尾显得他的神情有些锐利。 “网吧十大杰出青年?” 谢云逍又笑嘻嘻地贴了过去。 “嘿嘿嘿, 大大小小也算是个荣誉嘛不是~” 贺寒舟扭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此时面无表情,微微垂眸, 长长的睫毛在脸颊的上映出细密的阴影,显出一点落寂和脆弱来。 谢云逍瞧着恨不得将他搂进怀里稀罕稀罕, 但又没那个胆子。 贺寒舟微微出神了一会,片刻后, 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是因为你救了人吗?” “啊?” 谢云逍愣住了。 什么意思? 谢云逍疑惑地问贺寒舟,但贺寒舟却微微抿嘴不愿说了。 谢云逍自己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了贺寒舟的意思。 媳妇怕是想起了他在网吧附近英勇就义的事情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咳, 这倒不是。” 这个话题有些微的沉重,导致贺寒舟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谢云逍见状, 故意歪过脑袋, 将自己龇牙的笑脸正对着贺寒舟。 贺寒舟无语地瞪着他。 谢云逍眨了眨眼睛,笑道: “虽然我的寒舟聪明地不得了,但是这件事寒舟你却猜错了。” 贺寒舟虽然嫌弃他肉麻, 但是闻言眼神中也不免泄露出几分好奇来。 他两离得很近,贺寒舟的小表情谢云逍看在眼中,他悄悄笑了笑。 贺寒舟瞪了谢云逍一眼撇开了眼。 “别卖关子,烦。” 他这声“烦”语气有些微妙地上扬,听起来便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直将谢云逍听得心中一荡。 谢云逍干咳了几声,勉强压制了体内的洪荒之力。 “咳,其实不是因为我救了人,是因为我……”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果然引得贺寒舟又看了过来。 贺寒舟一接触到谢云逍的眼神,便知道他又故意在卖关子,他心头火起,立即抬脚就走。 谢云逍忙拉住他。 “我错了寒舟~马上说!” “嘿嘿,才不是因为什么救人,是因为我杀人如麻!” 贺寒舟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是么?” 谢云逍笑嘻嘻道: “别不信啊,老公我连拿几十个人头,悦来网吧最强刺客帅到让妈妈心疼就是我了!” “……” 贺寒舟再没耐心站在这里听他胡诌了,他没好气地推开了谢云逍,转身向前走。 谢云逍又跟了上去,凑在他跟前絮絮叨叨起他往日的战绩,贺寒舟冷着脸骂道: “闭嘴!” 谢云逍忙陪着笑脸,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贺寒舟往县衙左边一排隔间走去。 谢云逍就安静了一会,便又忍不住问道: “寒舟,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贺寒舟白他一眼。 “你还记得你来这里是干嘛的吗?”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贺寒舟冷哼了一声,绕过谢云逍向一旁的文案库走去,涉县的典籍资料都存放在里面。 谢云逍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也进去了。 贺寒舟看了会,又叫郑祟过来细细问了问。 涉县接近八万人口,一旦大堤破了后,大约会有四分之一的地方被洪水淹没,涉及十几个村,大概两万人会无家可归,目前当务之急便是提前筹谋这两万人的生计问题。 郑祟垂首立在一边“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片刻后,他恭敬地回到: “钦差大人,平时的话一百万两银子就可以了,但最近商户都囤货居奇,粮食价格涨得很厉害,现在要想赈济涉县的灾民,大约需要四百万两银子。” 贺寒舟眯起了眼睛。 “四倍。” “是的,大人。” 谢云逍在一旁听得生气了。 “发国难财,真他么的有本事!” 贺寒舟不理会他,又冲郑祟问道: “都有哪些粮商?” 郑祟沉吟了一会才道:“都是州里的那几个大商户。”他犹豫了一会,又补充道: “谢大人,这几个粮商背后都有冀州府的官员作靠山,您想要从他们身上下手还需仔细……” 谢云逍冷哼一声。 “老子就是冲他们去的!” 贺寒舟瞪谢云逍一眼,谢云逍立即住了嘴。 贺寒舟低头认真写着些什么。 郑祟垂手立在一边,门房此时来传信,说有人找郑县丞。 贺寒舟抬起头。“去吧。” 郑祟依言恭敬地退下。 屋里又剩了谢云逍与贺寒舟两个人。 涉县的条件比起之前的二河驿站,差了不少,库房里潮湿发霉,贺寒舟已闷在房里半天,郑祟出门的时候带进来一阵冷风,贺寒舟被这冷风一激便忍不住咳嗦了两声。 谢云逍一听,心中立即不安稳起来。 他三下五除二地直接将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一把将它披在了贺寒舟的肩膀上。 贺寒舟脸色微微发白,谢云逍的衣服带着热烘烘的温度,他抬手要推开,但是谢云逍却不容分说地将他环抱住了。 “放开。” 谢云逍当然不肯放。 他恼怒地侧头看向谢云逍。 这才看到谢云逍这片刻间就将自己剥得只剩个里衣。 “……” 谢云逍的那里衣也被他搅地衣领要开不开,一看眼过去十分的不像样子。 贺寒舟额角直跳。 “穿好!” 但就在此时,随着“嘎吱”一声,又有一阵冷风贯了进来,冯捕快推门而入。 “大郑哥,你……” 话说了半句,冯捕快便像被点了穴道,僵在当场。 只见那屋里并不是往日常在这里的郑祟,反而坐着一对外地的野鸳鸯。 那位风光霁月的钦差大人被他高大的护卫从身后牢牢地抱着,且那护卫衣襟凌乱,全身上下就挂着一件遮得不甚严实的亵衣…… 我的老天爷。。。 他石化一会,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位身材高大的贺护卫几步走到他跟前,他的视线忍不住追随着他。 只见这位贺大护卫面带不爽、凶神恶煞地冲他嚷嚷: “喂,进屋不敲门你文不文明啊你啊,别踏马傻杵着了,没看我没穿衣服嘛!去给我拿件衣服来!” 冯捕快的脑子一时有些卡壳。 “确定是要拿衣服,不是继续脱吗?” 谢云逍:“……” 片刻后,谢云逍唾弃道: “你这个捕快思想上十分肮脏!” “。。” 冯捕快的理智此时有些回笼了,他连忙告罪。 “小的唐突唐突!大人恕罪!” 谢云逍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踏马废话了,给老子拿件衣服来。” 冯捕快忙点头哈腰、屁滚尿流地跑了。 谢云逍没好气地将门给关上了,贺寒舟又忍不住呛咳了几声,谢云逍忙走了过去轻柔地给他拍背。 贺寒舟斜睨了他一眼。 “不丢人?” 谢云逍嘿嘿一笑:“这有什么丢人的,老子身材好,不怕人看。” 贺寒舟忍不住想翻白眼。 门外的冯捕快冲出一阵距离后,又停下了脚步。 坏了,忘记问拿什么衣服了…… 紧接着,他半路又杀了回来。“那什么,大人,您是要什么衣……” 他后面的话又含在了嘴里。 第62章 只见刚刚对他一脸凶神恶煞的那位贺护卫正一脸柔情蜜意地轻抚着钦差大人的背,前后态度差异之大让他叹为观止。 …… 谢云逍一抬眼又见那傻捕快杵在门口,脸色顿时一黑。 “踏马的,你小子专门来视奸我的吧?!” 他话说得糙,惹得贺寒舟瞪了他几眼。 那捕快连忙告罪道: “大人,小的错了,小的刚刚是忘记问了,您要哪种衣服?” 谢云逍没好气道:“随便,能穿出门就行,你身上这种就行,磨磨唧唧的,踏马给老子快点!” “是是是!”冯捕快忙一阵烟似地溜走了。 时辰不早了,谢云逍套上一身捕快衣服,与贺寒舟一起去了涉县驿站,贺寒舟决定修整一晚,明日一早启程去冀州。 谢云逍很苦恼。 “寒舟,明天就去冀州府?会不会太快了?” 今天刚到涉县,明天就去冀州,媳妇对这件事的热情为什么这么高,什么时候分一点点给我也好啊…… 贺寒舟轻飘飘地瞥他一眼。 “那你别去,我一个人去。” “去去去,我去!” 谢云逍又是一阵讨饶。 开玩笑,一天见不到媳妇他就浑身难受,他可受不了谈异地恋,这踏马的多危险! 贺寒舟白他一眼,抬脚走进房内。 谢云逍眼疾手快地跟了进去,他在旁边期期艾艾、矫揉造作了一会才开口道: “那什么,寒舟啊,我其实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贺寒舟打量他几眼,冷笑道: “不是你要来的吗?” 谢云逍挠了挠额角,“我是要来,但是我本来打算的是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情,谁想到要累着我老婆~” “谁是你老婆?” 谢云逍被噎了。 贺寒舟已经好久没有反驳这句话,他以为贺寒舟已经在他的疲劳战术下潜移默化的接受了“老婆”这个身份,没想到,这个接受程度还会虽心情的起伏而发生变化。 他嘴巴一扁,作泫然欲泣状。 “你是~人家就要你是嘛~” 贺寒舟无语地瞪着谢云逍,他眯了眯眼。 这家伙是越来越不要脸皮了。 他冷哼一声。 “我不是相公吗?” “emm……” 谢云逍又有些噎住了。 说实话,恋上贺寒舟他很容易就接受了,但是在床上做下面那个他确实还没有心理准备…… 但是,话说回来,这相公也好过什么名分都没有,况且真到了床上,有些事情还得能者多劳…… 谢云逍出了会子神,终究嘿嘿一笑道: “是是是,相公、相公,寒舟就是人家的好相公~” 贺寒舟却冷笑一声。 “想得美。”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嘚~这个名分也坐不稳。 二人一起在用了晚膳,贺寒舟便开始在灯下写起东西来。 谢云逍在一旁伸着脑袋看。 原来是贺寒舟为明日去冀州府拟地条陈。 “假报涉县大堤已毁,携百余涉县百姓逼冀州富商捐款……” 谢云逍微微愣住了。 好主意啊这是。 贺寒舟瞧他读着读着就沉默了下来,眉头微蹙。 “谢大世子觉得这种做法不够正大光明是吗?” 谢云逍惊讶了。 “怎么会?这踏马多好的点子!” 贺寒舟眯眼打量他,在审视他话的真假。 谢云逍苦着脸道: “寒舟,我又不是大傻逼,对冀州那群蛀虫,我搞什么大光明啊?” 贺寒舟收回目光,嘲道: “你不是么?” “……” 第48章 贺寒舟将写好的条陈又拿来看了看, 心中觉得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了,便伸手将那纸张放到烛台上点燃了。 谢云逍见状却不干了,他忙将那张纸抢了过来, 那火烧得急, 差点燎到他的头发。 “烧掉作什么?好不容易写的。” 他连忙伸手快速将火拍灭, 又将那张已烧掉一角的纸叠地整整齐齐地、像宝贝似地踹进怀里。 贺寒舟无语地看着他乌漆嘛黑的手掌。 这家伙明明拿圣旨都跟拿草纸似地, 却对这张随手捡的稿纸这么稀罕…… “神经。” 谢云逍嘿嘿一笑。 “这不是神经, 这是我对寒舟深深的爱情。” 贺寒舟:“……” 谢云逍看他无语的表情,心里又痒痒了起来,他笑嘻嘻地往他身上贴去。 贺寒舟见他身上都是黑灰,嫌弃地让开了。 谢云逍又“孜孜不倦”地凑了上去,贺寒舟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胸口。 “脏。” 谢云逍楞了楞, 他低头一看,果然见身上沾了不少黑灰。 他连忙伸手去拍, 结果因为手黑,拍完反而更脏了。 “……” 贺寒舟瞧着有点想笑, 谢云逍抬头看过来,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出去, 我要睡了。” 谢云逍心有不甘,还想拖延一阵子,但他注意到贺寒舟这两天明显不好的气色, 又改变了主意。 “好,我先走了, 寒舟你早点睡。” 说罢, 他便颇坚毅果断地出去了。 贺寒舟心中还有些不习惯。 这家伙今天这么干脆? 屋外的谢云逍还没走出几步,突然远远看到郑祟那个大胡子领着几个人正往贺寒舟房间的方向走去。 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这么晚了,这个大胡子领一群人来搞什么鬼? 因谢云逍刚好站在走廊的阴影处, 郑祟一行人并没有注意到他。 谢云逍双手抱胸,索性站在那里等他们走近。 很快,郑祟一行人便走了过来。 谢云逍发现郑祟的身后跟着的竟然是三名美貌的女子。 他顿时警铃大作。 我擦,趁我不在,这踏马是要偷家啊?! 入夜之后,涉县街头已无什么人,郑祟这一路上走来都是极安静的,没想到临到钦差大人的门口,突然在黑暗中窜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淦!站住!”,一声厉喝在耳边炸响。 郑祟有点惊恐地看向那人,他身后的三名女子都吓得惊叫起来。 待看清拦路之人后,郑祟松了口气, “贺兄,你也在啊?正好。” 谢云逍一愣,好半天才拗过来,这“贺兄”是在唤他。 对方这么讲礼貌,他也不好太过粗鲁,他干咳一声。 “那什么,哥们大晚上的你搞什么?” 说着,他朝郑祟身后三个娇怯怯的女子抬了抬下巴。 那几个女子缩成一团,畏惧地低下了头。 郑祟见他说起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贺兄,是这样,正要和你说的,涉县的戏班子一向有些名气,王老爷的家眷求了我一下午,说什么,也要托我将这几位姑娘给钦差大人送来解解闷,王老爷虽无德但于我也算有恩,我若不来这一趟属实无法清净了,恰巧,我见二位身边也没带个伺候打点的人,也可全了王老爷家眷的一片心意……” 谢云逍顿时就有点红温了。 我靠,王老爷的家眷是家眷,老子这个家眷的感受就不管了? “没想到啊,郑祟你小子居然是这种人!” 郑祟瞧他生气的模样,自己揣测了下: “谢兄勿怪,这三位伶人其中一位也是特地给你留的……” 他看向身后缩成一团的戏子,在心中叹了口气。 世道弥艰,这几位女子如果委身于眼前这两位,其实倒也算是好的着落了。 谢云逍本来有三分愤怒,现在直接变成了十分了。 这他妈叫什么话?! 郑祟见状,不免又揣测了下谢云逍生气的原因,他犹豫道: “贺兄勿恼,若也给你送两位,怕钦差大人心中不舒服……” 谢云逍气笑了。 靠背的,这哥们真会点炮! 他磨了磨牙,突然阴恻恻地笑了笑,在郑祟忐忑的目光中缓缓说道: “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 谢云逍的眼神十分不善,郑祟楞道: “什、什么?” 他眯着眼睛道:“我除了做钦差的护卫之外,我是不是说过,我两还有另外一层苟且的关系。” 郑祟:“……” 谢云逍的确与他说过,谢钦差是他的相公。 但是本朝虽然不禁男风,但是王公贵族之间,偶尔送些戏子其实跟宠物差不多,他没有想到谢云逍连这个也会介意…… “是在下唐突了。” 谢云逍双手抱胸,神色不耐地俯视他们。 “哼知道唐突就好,赶紧都给我爬!” 第63章 贺寒舟最近连日奔波,本也有些疲乏。 谢云逍一走,他便转身想要休息,谁知道他躺下没一会,刚刚模模糊糊要入睡,又听到谢云逍在门外吵出好大的动静来。 他睡眠本就浅,当下心头一阵火起。 他寒着脸一把打开了门,果见谢云逍流里流气地在门外不远处冲郑祟一行人说着什么。 谢云逍听到开门声,赶人的手一顿,他回头一看,立即换了一副面孔,腆脸笑道: “嘿嘿嘿寒舟你怎么出来了,那什么,他们这么晚了还要来打扰你休息,我正替你赶走他们呢。” 贺寒舟默默瞪着他,眼神十分具有杀气。 谢云逍心虚地挠了挠头。 他与贺寒舟同一个屋里睡了很久,虽然便宜没占足,但了解贺寒舟的生活习惯那是了解地够本了。 他一向知道贺寒舟有些起床气,当下一瞧就知道贺寒舟这架势应该是被他吵醒了。 他立即冲郑祟等人悄悄做了一个赶紧走人的手势。 郑祟并没有看懂他的比划,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站在那里。 谢云逍“啧”了一声,没工夫再管他,转身狗腿地冲贺寒舟凑了过去。 贺寒舟不耐烦地躲开了他,看向郑祟。 “什么事?” 谢云逍忙挡住他的视线。 “没什么事,他搞腐败的,居然要给我清正廉洁的钦差大人行贿送礼,简直不可以忍耐,快快叉出去得了。” 说着,他忙不迭地冲郑祟挥手,示意他快走。 这会,郑祟已经充分领会到谢云逍迫切想要他滚蛋的心情了。 但是,他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但若没从谢钦差那里领句交代,他回去就会又有几十名女眷围着他哭嚎…… 郑祟欲言又止。 贺寒舟明白是有人让“言路”不通的。 他冷冷地瞪向谢云逍,谢云逍渐渐老实了。 贺寒舟又看向郑祟。 “说。” 郑祟顶着谢云逍虎视眈眈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 “额,贺护卫说的也不错,下官确实也是来、来、来行贿的。” “……” 贺寒舟无语了片刻,转又狠狠瞪了谢云逍一眼。 谢云逍:“?” 关我什么事啊…… 谢云逍眨巴着无辜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瞅贺寒舟。 贺寒舟撇开了眼,捏了捏眉心,冲郑祟淡淡道: “行了,带回去,没什么正事就下去吧。” 郑祟心中松了一口气,忙道: “下官遵命。” 说罢,他便领着那三位姑娘转身离去,但此时,他身后的姑娘却不愿意了。 她们一直在王县太爷的府上被养着,县太爷出事后,家里的夫人姨娘本来就看她们不顺眼,她们若是留不下来,定是跟其他姐妹一样被发卖的结局。 她们来之前,还以为是夫人将他们送给一些年纪大、脑满肠肥的官员,但万万没想到,这位大人竟然生的如此好看,脾气看着也好,这是她们做梦都做不到的好去处。 但是没想到,这位大人会拒绝…… 她们三人中一个胆子大的,咬咬牙,一横心,突然从郑祟的身后冲上前。 “大人,求您收下我们!” 谢云逍刚刚才松泛下来的神经立即又惊跳了起来。 我擦,又背刺老子! 贺寒舟蹙眉望了过去。 那女子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诉着若是她们留不下来下场就会非常凄惨。 “……大人,求你开开恩收下我们!” 剩下的两位女子也默默跪在她一旁,无声地掉着泪。 贺寒舟听了会,眼神微动,一直密切关注他的谢云逍暗道不好。 我擦,我老婆的心是面团捏的,又要心软! 情急之下,他连忙从兜里掏出一把银票,满满当当地塞进了那女子的手里。 “行了行了女菩萨,这些够不够,不够再给你加!” 求你补药再卖惨念经了!再念,我老婆的道心又要破了。 那女子被谢云逍这一手震惊倒了,她脸上的泪珠半掉不掉的,呆呆地看着谢云逍,一时说不出话来。 贺寒舟冷眼瞧着谢云逍的做派,突然冷笑一声。 “倒是慷慨,怎么就只给一个人,三个人都要给。” 谢云逍一听也有道理。 当下忙不迭地又给剩下的两个女子每个人都塞了不少银票。 塞完了他突然有些意犹未尽。 给人发钱的感觉意外的挺爽。 他瞄到默默站在一旁的郑祟,上头之下他干脆又给郑祟的手中塞了一大把银票。 “你踏马也走一个!” 郑祟:“……” 贺寒舟无语的白了谢云逍一眼。 他本以为谢云逍是怜香惜玉,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在犯傻病。 他干脆转身关门谢客,眼不见为净。 谢云逍见贺寒舟突然关门,心中有些失落的同时,又有些庆幸。 好险,自己又成功守住了“家门”。 那边的郑祟低头看了看手中皱巴巴还带着古怪黑渍的银票。 想了想,他还是冲谢云逍苦恼道: “贺兄……” 谢云逍现在有点烦他。“干什么?” 郑祟默默地将银票递还给他。 谢云逍眉毛一竖。 “干什么?看不起我啊?” 郑祟微微一愣。 不知道怎么回事,贺兄的思路他总有些跟不上。 “倒不是看不起……只是……” “不是,就给老子揣着!” 说着,他挥挥手便要不耐烦地要离开。 “贺兄!不是你说不能行贿的嘛,你给这几位女子就算了,连我都给,这……” 谢云逍不耐烦地回头瞪他。 郑祟今晚又是穿着常服来的,他浑身上下布满了数不清的补丁,一脸的大胡子,夜里看着也更加茂盛而杂乱。 “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卖相看着比这几位更需要接济,给你你就拿着吧,好歹添一件新衣服,我瞅着都替你寒颤!” “……” 那几名女子手中拿着银票,心里也胆怯地很,她们见郑祟要还,当即也不敢要了,战战兢兢也要将银票还给谢云逍。 谢云逍脸顿时一黑。 “嘚~别来这套,老子送出去的钱岂有收回来的道理,都给我揣着!” 郑祟还是有话要说,谢云逍直接打断他。 “表再说,打住,老子就是钱多胀的,我踏马一天不送钱手就痒痒,再bb我跟你急了啊!” 郑祟只好住了嘴。 那三名女子围到他的身边。 “大人,这钱……” 郑祟叹了口气。 “收着吧。” 这几位女子还是不放心,“大人,不会有问题吗?” “不会的,我瞅着位爷也不像是差钱的样子。” 但是郑祟想不到的是,谢云逍第二天上路之后,支付了马车钱之后就彻底变成了差钱的穷光蛋。 他使劲在怀里掏,却半个子也掏不到。 他又翻翻袖口,将他那皱得一言难尽的包裹里里外外又掏了遍。 “嗯?不应该啊,怎么一个子也没有了?” 贺寒舟冷笑道:“昨天不是十分慷慨吗?” 谢云逍一愣,想起来了。 是昨天自己冲动消费的缘故。 他花钱一向大手大脚惯了,头脑一热之下,便忘记他这次出来统共也没带多少银票。 谢云逍的心中一时有些空落落的。 两辈子,他其实都没有弹尽粮绝到到一分钱也没有的时刻。 贺寒舟冷眼看他抓耳挠腮。 都是自找的。 谢云逍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即又扬起一脸谄媚的笑容,他贴了过去抓住贺寒舟的手,娇声道: “老婆,我没钱惹……” 贺寒舟嫌弃地甩开他的爪子。 “活该。” 谢云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直笑,他又加倍地痴缠着上来。 “表酱~老婆,不,是大人,钦差大大、我破产了,包养我吧好不好~” “……” 第49章 冀州府的核心官员齐聚巡抚衙门的大堂里。 他们已来了有一会, 堂中的气氛有些沉闷。 冀州布政使周忠忍不住站起来,在堂前来回踱步。 “中堂大人,不是说那谢云逍早就从京都启程上路了吗?怎么到这么几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旁边一官员忙补充道: “听说谢云逍一行在二河驿站后就失踪了。” 周忠跺了跺脚, 又重重坐回椅子上。 “这小子不是吓跑了吧, 那这冀州一旦发了水患, 谁来顶包?” 这阵子, 冀州各个地方都有洪讯传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洪灾的爆发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第64章 而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往年冀州修堤坝的大部分的公款都到哪里去了,一旦洪水聚成,那纸糊似的堤坝根本就不顶用。 一旦这个事情被捅出来, 在座的有些人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此时有下人端茶盏上来,给在座的官员挨个奉上了时令新茶。 冀州巡抚陈文厚皱了皱眉, 离开首坐,他踱到窗前, 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 周忠接过茶杯便牛饮了下去,他喝完抬头见陈文厚仍然站在窗前不吭声, 他按耐不住将茶杯重重放到桌子上。 “中堂大人来了这半天了,一句话没说,您倒是说句话啊!我们也好有个主心骨!” 陈文厚神色不动, 回头看了他一眼,直将周忠看得心头一寒。 “周布政使稍安勿躁, 水患都是小事, 佟相的信你也看了,将谢云逍治个死罪这才是大事。” “水患还是小事?若他迟迟不来,一旦破堤, 数万农田被淹,我们的项上人头怎么保全?” 陈文厚眼睛微眯,精光四射。 “修堤坝的银子又不是你我能独吞得下的,佟相不会袖手旁观,且这谢云逍如此大张旗鼓而来,断不会半途而废的。” 周忠若有所思。 “可是……” 陈文厚打断他道: “周大人,且不说冀州的堤坝大部分都防不了洪水,就算是防得了,我们也断不能让他防得成,这次我们冀州上下,只要别让那谢云逍将这水治成,便算完成了佟相的任务了,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周忠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他在京城当过几年京官,后来巴结上了佟晖才能到冀州做了一个省的二把手。 在京中的几年,机缘巧合之下他与那谢云逍有些接触,这人就是一个十足的草包二世祖,如何让左相如此精心设计对付。 他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谢云逍不过是仰仗着有双好爹娘,左相何必如此郑重其事?” 李文厚脸皮抖了一抖,露出一个笑容来。 “老周,想你也在京城呆过,怎么对京中局势毫无所知,当今圣上无子嗣,下届皇储人选的事你知道吗?” “皇储,那还不是庆郡王吗,圣上钟意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早些日子或许如此,但如今朝中一半的文臣都倒向了谢云逍,佟相每天收到保举谢云逍为储君的折子不知凡几……” 周忠有些震惊。 “谢云逍他这么一个草包纨绔之徒,如何当得了储君?” “看来周大人离了京城后,便对这京里的消息一无所知,前阵子朝野闹得沸沸扬扬,正是这位谢云逍谢大世子能为人所不为,公开与佟相叫板,领头侦破了今科舞弊大案,天下学子无不敬仰,也笼络了朝中大半文官,现如今他如何当不了?否则左相如何能将他看在眼里?” “果真?那谢云逍竟真有这个本事吗?!”周忠震惊了。 李文厚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皇家争斗历来波云诡谲,这里头八成也有长公主与平南王的手笔,况且这谢云逍许是藏拙也说不定。” 周忠思索了下,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长公主和平南王插手倒十分有可能,谢云逍会藏拙,我看是不可能的,我与他早前接触过,中堂大人,他确是个货真价实的草包。” 李文厚点了点头,他其实也倾向于这个看法。 周忠还待再说,突然门外有官兵急慌慌地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来了来了!!” “谁来了?” “谢云逍来了!!刚刚他手下的小厮来信,说谢云逍遍邀了冀州的大小官员与几位富商,说是搞什么、搞什么……” 这个词有点古怪,他一时拗口,说不出来。 周忠不耐烦地道: “什么,废物!你倒是说啊!” 那门房打结的舌头终于在他的压力下顺了过来,“搞慈善活动!” “……” 在场的众人疑惑地互相对视。 “什么东西?” “从来没听过……” “中堂大人,别是招摇撞骗的吧?!” 李巡抚抬了抬手,其他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沉吟了一会。 “这个时候,谁会来这里,定是他,走,我倒要会一会这位谢大世子。” 一段时间之前的谢云逍,因向贺寒舟卖身失败,再加上又不老实地在马车内动手动脚,终于被赶了出去与赶车的吴大作伴。 他百无聊赖地睡了过去。 涉县与冀州府其实离得挺近,不过半日的车程,他便被吴大唤醒。 “世子爷,到了。” 谢云逍睁开了眼睛。 天空阴云密布,开始有冰凉地雨滴往下坠,气温也开始降低了。 贺寒舟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他被马车颠簸地面色苍白。 外面凉的很,他一出车厢脚步便有些不稳,忍不住低低咳嗦了几声。 谢云逍忙紧张地扶着他去客栈休息,但却被他拒绝了。 贺寒舟觉得自己并没有大碍,他坚持要去冀州府会会那群官员。 谢云逍着急之下,抓耳挠腮地,居然给他想到了一个贺寒舟也认可的、快速结束这段无聊出差的办法。 于是,一炷香之后的冀州府官员并富商,都被谢云逍派人引到了城中的酒楼里。 酒楼中人影幢幢。 店小二见众人来齐了,右手拿着一个谢云逍赞助的纸折的大喇叭,左手拿着一张纸条,喊道: “冀州洪讯诸位都知晓,钦差大人刚从洪灾的第一线涉县赶来,现在整个县都被淹了,钦差大人说了,涉县的难民不计其数,现在要开始记名慈善捐款,他已带头捐了一万两,另外,捐了钱的都可以领一个盖了钦差印信的“慈善大家”荣誉奖状,回去贴在门上。” “……” 李文厚等人没想到,他们一行人整整齐齐来了,只见到了店里的几个店小二在这里嚷嚷什么捐款。 他没表示,身后的众人也不敢动。 片刻后。李文厚上前一步冲那店老板道:“敢问钦差大人呢?” 那店老板赶忙回道: “钦差大人说他晕车正在呕吐,不方便出来见人。” “……” 冀州众官员都面面相觑起来。 李文厚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那钦差大人何时有空?” “钦差大人说了,若是你们多捐点钱,他一高兴可能马上就好了,那样就或许便能来见诸位大人了。” 李文厚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 周忠等人都围着他窃窃私语起来。 那酒楼老板识趣地远远站到一边。 “中堂大人,咱不能让谢云逍如愿,什么狗屁捐款慈善,理他作甚!” 旁也有官员附和道:“正是,这谢云逍都没露面,谁知道是哪个阿猫阿狗假扮的也不一定。” “是的,中堂大人,我们走吧,他不讲礼数在先,竟然又这种可笑的理由搪塞我们……” 李巡抚默默听了一会,他一要开口,其他人立马安静了起来。 他眼中精光四射,冷哼一声。 “毕竟是个钦差,面上还是要顾的,捐是要捐,但是捐多少就不由他说了算了……” 接下来的事情快得很,不出两柱香的时间,众人都已完成了捐款。 当然每个人都仅仅只捐了十两银子。 有两位富商心中有些不安。 “大人,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都不够,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周忠立即厉声喝道: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里哪里有你们说话的份?!” 那两人官商连忙告罪。 周忠仍然一脸怒意,但是李巡抚却笑了笑。 “无妨,都是心里话,哪有不怕京官的。” 那官商很快便被官差被赶走了。 李文厚转身便跟周忠笑眯眯说道: “将这两个官商给换了。” 周雄心中背后一寒,“是。” 他们刚说完,店小二又拿着一个纸条从门外进来递给了店老板。 李文厚冲店老板道: “敢问,钦差大人还愿意见我们不?” 酒楼老板展开纸条看了一眼,钦差大人的这个字迹还是一如既往的辣眼睛,老板缓了一缓才看清了那上面的字迹: 【让他们滚蛋。】 老板顿时呆滞了,这句话他要是直说了,他今后好像就没法在冀州混下去了。 他转了转眼珠,机智润色道: “大人,钦差大人说今天您各位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他有空就会见诸位大老爷的。” 李巡抚并不意外,他点了点便转身离开了。 他身后的一群人跟随着他很快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师爷打扮的人留了下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拿着,钦差的手书给我。” 第65章 酒楼老板不敢不从,更何况还有银子拿。 此时的谢云逍正在酒楼二楼的天字间的窗户处扒着栏杆往下看。 他见那群官轿渐渐走远,百无聊赖地将手中的字条抛来抛去。 桌上放了一堆银子,都是刚刚那群人捐的,每人十两,一共二十来号人,一共就二百几两银子。 “这帮孙子……” 不过,他本也没指望这一次能筹到赈灾的银两。 贺寒舟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谢云逍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这群人走地倒挺干脆,我这张纸条都浪费了。” 贺寒舟微微睁眼,他有些好奇能写出【让他们滚蛋】的谢云逍,还能写出什么。 他侧过头一瞥。 只见那纸上写着: 【不滚的都是狗】 “……” 第50章 谢云逍打发完了这一群冀州官员之后, 很快又呼呼喝喝地在未来客栈里招惹来了另一群人。 这群人不是旁人,正是冀州城中大大小小的数得上名号的大夫们。 贺寒舟身体不适,谢云逍的“敏感肌”发作得厉害, 立马招呼小二大张旗鼓地召来了这一群冀州名医。 其实贺寒舟这次只是连日跋涉导致的体虚劳累而已, 他躺了一会已觉好转大半, 但谢云逍不听他的劝阻, 小题大做, 硬是将冀州城数得上名号的大夫都请了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京城口音的谢大款在这里似的。 这会,一群人将房间挤得满满当当的,正热火朝天地谈论着贺寒舟的脉象。 谢云逍崩着张脸,一本正经的。 他单手拖着下巴, 支着耳朵一会听这个,一会又听那个, 忙的不可开交。 贺寒舟本就觉得有些胸闷气短,突然房里挤进来好些人, 更觉得心中一股憋闷。 且他一向喜静,这下屋里来了这么多外人, 他更觉烦躁难安。 他皱着眉头靠在屏风后的床上闭目养神,脸色有些苍白,他咳嗽已缓了过来, 因心中有气,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四周的吵闹声不绝于耳, 都是他自小都听了无数遍的脉象。 他兀自忍耐了一会, 终于受不了睁开了眼睛,他眯着眼睛狠狠瞪了谢云逍的后脑勺一眼,干脆直接起身走出了房间。 那头的谢云逍扎在人堆里一时并没有察觉, 直到对面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冲他使眼色。 “贺捕快,你家相公走了?” 谢云逍回头一看,果然屏风后头已空了。 那厢,贺寒舟已出了客栈,走到了街道上,周围的视野开阔起来,他才觉得胸口的气顺了。 天色渐晚,远处有淡淡几缕晚霞。 晚风送凉,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四周渐渐暗了下来,显出几分静来。 自从与谢云逍相遇后,贺寒舟还很少有机会能独自一人走走。 这里的风土人情自与江宁迥异,不知不觉之中,他便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距离。 城中有一条贯穿的河道,河面上已亮起星星点点的渔火。 晚风拂面,贺寒舟走到河上的石桥上站住了。 江宁的水河也多,但河岸风光旖旎,河上是多是精致的画舫,画舫上有面容姣好的女子抚琴弹唱,与此处的风光大不一样。 贺寒舟的手指轻轻搭在石桥上,他回想在江宁的日子,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贺府与私塾的路上也有一条长长的河,少时的他总是沿着河岸独自一个人走回家,那时的他还会因没有朋友而孤独伤心,等他再大点,便习惯了独来独往,旁人与他靠近他反倒排斥起来。 回想起江宁的日子,他大部分都是一个人的,不像现在,谢云逍总黏在他身边。 想到此处,他微微侧头看,身旁那个熟悉的地方并没有人。 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他有些失笑。 本就是故意甩开谢云逍出来透透气的,谢云逍怎会跟来呢? 此时天色又暗了许多,与江宁不同,此处河岸疏阔,星星点点的船只点缀其中,显得有些辽阔与苍凉。 贺寒舟默默看了一会。 刚刚客栈里太过吵闹,但是此时此刻,他又觉得过于安静了些。 他其实是喜静的,比起谢云逍去到哪里都是呼呼喝喝的一群人,他更愿意一个人呆着。 但是现在,望着河面上零星的渔火以及周围的万家灯光,景色自是极好,但四周却过于空旷静谧。 他突然有些不喜欢这样的安静了。 他转开眼,望向远处岸边柳树下相携的一对对人影。 没来由的,他的胸中突然涌起一股空虚。 这种陌生的情绪来势汹汹,几乎让他难以忍耐。 他愣愣地捂住胸口,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石桥年久失修,他稍微一动便有窸窸窣窣的小石子落到了水中。 他看了一会泛着涟漪的黑沉沉的水面,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欲回客栈。 谁知他一回头,正看到谢云逍站在身后,冲着他咧着嘴笑。 …… 这片刻间,夕阳的余晖已被晚风吹走,谢云逍爽朗的笑脸映照在河岸明灭的灯火之中,异常夺目。 刹那之间,贺寒舟刚刚心中那股难受的情绪像被阳光照耀下的露水般消弭了。 他捂住自己悸动的胸口,有些呆住了。 “寒舟?” 贺寒舟站的有点久,腿脚有些僵硬,再加上一时有些受惊,谢云逍这一唤让他当即脚下一个不稳往前摔去。 “寒舟!” 谢云逍赶忙上前接住,这一下便抱了个满怀。 他刚刚还面带担忧,现在立即嘴角又咧得老高。 嘿嘿嘿,没想到出来一趟还有媳妇投怀送抱的福气。 他揽住贺寒舟纤细的腰身稳稳将他扶住。 贺寒舟半靠在谢云逍的胸前,手抵住谢云逍的胸膛,他垂下眼帘,声音有些轻。 “你怎么来了?” 谢云逍的嘴唇几乎碰到贺寒舟的头发,他笑道: “你来,我自然要来。” 贺寒舟本想推开谢云逍站起来,但或许是他在河岸边站久了身上有些冷意,而谢云逍的怀抱里又过于温暖,他一时竟没有像往常那般直接将谢云逍推开。 贺寒舟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谢云逍若有所觉,他嘴角含笑低头望了过去。 “寒舟?” 贺寒舟别开了眼。 谢云逍总是朝他露出这种没皮没脸的笑容,平时他早看惯了,但今天不知怎的,他看着谢云逍脸上的笑意,心中突然有些着恼。 他板着脸,语气微恼。 “不许笑。” 谢云逍微愣住,表情有些疑惑,他小心地去偷瞧贺寒舟的表情。 但贺寒舟此时低下了头,面向谢云逍的胸口,他并看不到。 寒舟今天这是怎么了? 听他的语气,像是在生气,可是若是不高兴了,应该早就将他推开了才是,怎么还乖乖窝在自己的怀里。 他一手揽着贺寒舟,有些紧张地上下瞅他。 “你没事吧,寒舟?” 贺寒舟不知怎的,心中又升起一股酸涩的感觉。 谢云逍央告半天,他终于抬头看过来。 此时月亮与星星都已出现在夜空之中,贺寒舟的眼眸之中似有水光闪烁,比平时更多了很多难辨的情绪,像磁石一样瞬间便吸住了谢云逍的心神。 贺寒舟也愣住了。 或许是周围星星点点灯火映照的缘故,谢云逍的关切的眼眸在夜色下格外专注而明亮,一时之间,周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他眼前消失了…… 二人在夜色下相拥,越靠越近。 左边心口处又传来一阵悸动似的难受,贺寒舟回过神来。 他此时还依靠在谢云逍的怀中,双手下意识地微微用力抓皱了谢云逍胸口的衣服。 自己这是怎么了? 贺寒舟有些不自在的松开了手。 他一时有些迷茫,乃至于谢云逍的脑袋凑到他跟前,才察觉过来。 那边的谢云逍,这傍晚河边,美人在怀、眼波流转的,他如同遭受蛊惑一般、情不自禁地便低头将向贺寒舟粉白的嘴唇凑了过去。 贺寒舟面色泛红,但天色暗并瞧不出来,他别开了脸,伸手抵住了谢云逍。 谢云逍被他轻轻一推,心神荡漾下理智也回笼了。 他一时有些不敢置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握草! 差一点就亲到老婆了! 握草握草握草! 额不对,我踏马是禽兽吗?! 什么话都没说,我上去就要亲嘴?! 贺寒舟在他发愣的当口,退后一步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 谢云逍冷静下来,他干咳一声挠了挠头,面红耳赤的。 他这会又觉得怀中空虚的厉害,他伸出手烦躁地抓了抓头。 幸福总是踏马的如此短暂。 第66章 他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失落。 但片刻后,贺寒舟突然蹙着眉,有些别扭的上前一步,又朝谢云逍靠了上来。 在谢云逍惊奇的眼光中,他板着脸,伸出手轻轻抚平了谢云逍胸前微微发皱的衣服。 他一触即离,留谢云逍捂着胸口在原地发愣。 “还不走?” 贺寒舟走出几步,回头看了谢云逍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谢云逍回神来,表情还有些呆愣。 他的手还捂在贺寒舟刚刚抚过的地方,喃喃道: “神了,今天老子这待遇真他妈的空前了。” 他又无声地傻笑了会,眼见贺寒舟已走出一段距离,他连忙跟了上去。 贺寒舟见他又靠了过来,神色如常,但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悄悄捏紧了。 谢云逍则一脸的窃喜,他瞅贺寒舟半天,干咳一声,终于憋不住道。 “寒舟,内个,刚刚你是什么意思……” 贺寒舟瞥他一眼,脸上不动声色,声音却有些不自然,他闷闷道: “什么?” 谢云逍没发现他的异常,痴痴笑了一会。 “哈哈就是那什么,咳、寒舟,你刚刚为什么摸我?” “……” 贺寒舟白他一眼,刚刚心中那股不自在顿时烟消云散。 “谁摸你了。” 谢云逍一愣。 这青天白日的,还带不认账的。 不是,黑灯瞎火的,也不能不认账。 他瞅着贺寒舟不为所动的侧脸,突然故意将嘴巴一扁,眨巴着眼睛委委屈屈道: “寒舟坏,摸完人家的胸大肌就不认账。” “……” 贺寒舟面带嫌弃地与他拉开一个身位,谢云逍又痴缠了上去。 贺寒舟心中又烦躁起来了,他脱口而出道: “摸了就摸了,你想怎么样?” 谢云逍嘿嘿直笑。 “那自然是要赔我的。” 贺寒舟不耐烦道: “赔什么?” 谢云逍又乐了。 他摸了摸鼻子,他自不敢说,赔他让他摸回去这种话,只听他嘿嘿一笑道: “你得赔我……”他拉长声音开始卖起关子,见贺寒舟朝他瞪了过来,他才笑嘻嘻地接着说道: “再摸我一下。” “……” 第51章 最后, 谢云逍并没有享受到“再摸一次”的待遇,只得到了几个白眼。 他短暂地失落之后,更加变本加厉地粘着贺寒舟。 贺寒舟有些心绪不宁, 刚刚心中涌起的陌生情绪, 让他一时有些迷茫。 他心不在焉地加快脚步回了客栈。 此时天色也晚了, 客栈里刚刚那一群闹哄哄的大夫们已经都离开了。 贺寒舟径直走回房间, 直接就要抬手关门。 谢云逍眼疾手快地赶紧伸出只脚卡住了门缝。 他心有不甘, 刚刚老婆还投怀送抱的,这会他就又要“独守空房”的,落差太大,他心中似猫抓般的难受。 贺寒舟瞪着他,语气微恼。 “拿开。” 谢云逍赔着笑脸, 还在一个劲地往门缝里挤。 “不拿。” 以前还没那么明显,现在谢云逍这样死皮赖脸地粘着他, 贺寒舟心中没来由就有些烦躁。 或许,自己刚刚就应该在外面多呆一会清净清净。 贺寒舟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 还能想干什么。 谢云逍嘿嘿一笑道: “那什么寒舟, 咳、这不是照例求收留,求包养嘛~寒舟啊, 行行好吧~” 他现在一时一刻也不想与老婆分开。 说着他眨巴着眼睛,又做出一脸可怜相来。 “宝宝我现在一穷二白,寒舟你不包养我, 我活不下去了。” “……” 这家伙越来越不要脸皮了。 贺寒舟无语片刻。 谢云逍见他的态度不像刚刚那么坚定,接下来又是一阵滔滔不绝。 贺寒舟被缠地耐心告罄, 他抬手捏了捏眉头, 眯起眼睛,突然道: “可以。” 说着他手指一松,门“啪嗒”一下便被谢云逍冲开了。 谢云逍心中有些惊奇。 可以? 今天太阳真从西边升起来了不成? 门一开, 他借着惯性故意往贺寒舟身上扑,但被贺寒舟轻巧地退后一步避开了。 谢云逍一时不察,左脚绊右脚,这下真的差点摔了一跤。 他站稳了身形,脸上颇有些遗憾之色,贺寒舟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屏风后走去。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真的假的寒舟,你……” 贺寒舟没理他往床边走去,谢云逍好奇地要跟过去,但他刚探头张望,贺寒舟已经转过身了。 他的手中拿着一叠银票,十分干脆地甩给了谢云逍。 谢云逍呆呆接住了。 “寒舟,这是作什么?” “你不是要包养吗?拿着钱走吧。” 谢云逍愣住了,他心情有些复杂。 拿着走? 他天天嚷嚷的包养可不是这种拿了钱就走,光拿钱不干活的…… 他心不在焉地捏了捏手中的银票,粗粗一瞧,得有好几百两。 我老婆果然是大款。 他突然坏坏地笑了笑。 “那什么寒舟啊,包养我可用不着这么多银子,我很便宜的。” 说着他笑嘻嘻地凑到贺寒舟跟前,将银票递还给贺寒舟。 贺寒舟并不接。 “你确定?” 明明这阵子这个家伙天天吵着兜里比脸还干净,这会又要将钱全部还给自己。 谢云逍十分恳切地连连点头。 贺寒舟瞥他一眼。 “你免费?” “……” 谢云逍愣了片刻后,继而又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凑到贺寒舟面前,冲他眨眨眼。 “咳、何止免费,倒贴我都愿意。” 贺寒舟移开视线。 哼,不要脸。 他转身与谢云逍拉开了距离,“你走不走?” 谢云逍又缠了过去,贺寒舟默默瞪他一眼。 谢云逍被他瞪得心中一荡,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银票,摸了摸鼻子。 “那什么,拿了钱就走这不是我的作风,咳,这多不好意思。” “是么?” 贺寒舟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谢云逍根本就不知道“不好意思”四个字怎么写,论厚脸皮,他还没见过能厚过他的。 他绝对不可能会因为不好意思不走的。 “你走不走?” 贺寒舟表情严肃,还带着几分气呼呼的模样。 谢云逍看了会,别过脸偷偷笑了笑,又马上转过脸故作严肃道: “那什么,寒舟,既然你有心包养我,连必要的费用也支付了,从职业道德上来看,我也必须得尽到一个服务人员的天职。” 贺寒舟狐疑地瞪他。 “用不着。” 谢云逍笑嘻嘻道: “那怎么成,一分价钱一分货,寒舟你既给了我这么多,我自然要回报的……” 说着他凑到贺寒舟耳边轻声道: “钦差大大,留着我给你暖床,宠爱宠爱我这个孤独寂寞冷的男宠吧,好不好~” 贺寒舟往后让了让,他白皙的脸上似染上了云霞似的怒意。 这个谢云逍又开始没个正经了。 他没好气地推开谢云逍,转过身去。 “不好。” 谢云逍故意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又凑到他面前。 “为什么啊?” 贺寒舟神色冷淡,他本不想回答,但谢云逍又开始赖着他问来问去,他心头火起,直接抿嘴嘲道: “因为你不够格当我的男宠。” “!” 谢云逍震惊了。 不够格? 他没想到贺寒舟会说出这种话,他一向对自己的外貌以及内涵都有相当程度的自信。 “哪里不够格啊寒舟?” 贺寒舟本是随口说出来的,见他表情苦恼、紧张兮兮地缠着自己要讨一个说法,心中更加烦了。 “哪里不够格啊寒舟,告诉我嘛,我当你的男宠不够格了,那谁够格?我哪里有什么问题吗?这不可能啊,我这种男德满分的帅北还有不够格的地方,我不相信……” 谢云逍喋喋不休起来,贺寒舟甩不脱他,眉头拧在一起,脱口而出道: “体大色黑,形容猥琐!” “。。” 谢云逍一脸天塌了的模样。 “寒舟……在你心里我就这是这副德行吗?我以为你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我的正面形象……” 这话从贺寒舟的口中说出,莫名让他的心中十分难受。 贺寒舟闻言,板着脸道: 第67章 “难道不是?” 说罢,他扭过去不去看谢云逍。 想要赶走谢云逍就得强硬点,不然得黏糊半天也赶不走他。 但不知怎的,他说出这句话后,心中就有些后悔起来。 他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情绪,那边的谢云逍已然就要“泫然欲泣”。 “寒舟,我一直觉得,我在你心里,怎么着也算得上一个阳光帅气、活泼开朗大男孩,怎么会就这么猥琐了呢?” “……” 谢云逍还要再分辨几句,此时,门外却传来小二的敲门声。 “贺大人,您在里面吗?有位胡大人找您。” 谢云逍大张旗鼓在冀州城内找名医的事情,很快便被浙江巡抚李文厚等人知晓了,他们多番查探之下,打听到了谢钦差大人身边带了一个涉县的捕快男宠在身边,因此特派一人前来找客栈店小二来打探消息。 那小二在门外,微微弓起身体等待屋里头的人回应,态度十分的恭敬。 今天亏得屋里这两位贵客,出手大方让自己赚了不少的小费不说,还下一子接待了从前想也想不到的贵客。 他做了这么久的店小二还没见识过这么大的热闹。对这二位贵客,他心中是十分敬服的。 这不,下午刚没消停一会,又有一个巡抚大人身边的姓胡的幕僚亲自来找。 那胡幕僚塞给自己一大把银子,点名让他去请钦差大人身边的那位贺护卫。 他今天一天赚地比一整年都多,想到这里,他面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 只是,他候了半天也没见里头有回应,屋里头的两位似乎有事在议论,他在屋外默默地等了半天,门才“吱呀”一声开了。 他忙堆起一脸的笑意抬起头来,只见正是那位贺护卫来开地门。 只是眼前这位一向见着十分神气的贺护卫这会子的神色却变得十分萎靡。 “你找我?” 小二见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忙小心地回道: “贺大人,是巡抚大人身边有位姓胡的幕僚特地来找您。” 谢云逍愣住了。 “这帮孙子来找我有什么事?” 小二一哽。 这位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敢说,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谁也敢喷,他瞧着不由有些艳羡。 不知道这钦差大人还缺男宠不? 他这沾了点钦差大人的余光都赚了不少,若是当了钦差大人的近臣,能有多少想不到的好处…… 想到此处,他看了看谢云逍俊朗的面容及让人艳羡体格,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身板,心中默默地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嘚,下辈子让俺娘给生个好相貌,再吃这碗软饭吧…… “啧发什么呆?” 小二回过神来,忙小心翼翼地回话道: “大人,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要不等您见着了那位胡大人问问看?小的这就带您去?” 谢云逍双手抱胸却在门外站住了,他摩挲着下巴。 “不急。” 他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一脸的高深莫测,小二只得候着。 过了一会后,他突然揽住小二的肩膀。 “兄弟,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跟我说。” 小二被他的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慑到了。 他咽了咽口水。 心中猜测对方应该是要问自己冀州城内的一些大事,他不由有些紧张。 “大人,您请问。” 只见谢云逍一脸严肃地开口道: “你觉得老子猥琐不猥琐?” “……” 这叫什么话? 店小二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有些结结巴巴。 “不、不、不……” 谢云逍有些不耐烦了。 “不什么不?” 小二连忙补充道: “不、不猥琐……” 谢云逍心中凉凉了。 双重否定等于肯定,这踏马的猥琐地没跑了。 以后得少当点手艺人。 第52章 谢云逍正不爽地与那小二大眼瞪小眼, 身后的房门突然间又打开了。 刚刚一直撵他走的贺寒舟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 贺寒舟淡淡看了他一眼并给他使了一个进屋的眼神。 谢云逍一脸的惊奇。 他被撵了这么多回,没想到还有贺寒舟主动邀他进屋的时候。 谢云逍心中腻歪起来,他理了理衣领, 又抬手拨了拨刘海, 嘴角勾起三分凉薄, 四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咳、找我有事?” 贺寒舟瞪着他, 面色不耐。 但谢云逍一手撑住门框, 冲贺寒舟眨了眨眼睛,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进屋。 好,又“犯病”了。 贺寒舟眯了眯眼,立即作势就要关门。 谢云逍脸色登时一变,狗腿地冲贺寒舟露出讨好的笑容。 “好了好了, 不装逼了,我这就进去。” “……” 那头的小二乖乖等在门外, 见里面一直没什么动静,便准备掉头去包厢先知会知会那位胡幕僚让他再等等。 但他刚刚转身准备走, 只听“哐当”一声,那位高大英俊的贺护卫又被踹出来了。 “!!!” 小二停在原地惊疑不定地瞧着谢云逍。 谢云逍注意到他的视线, 理了理衣摆。 “别这么看着老子,打是亲骂是爱,你没见过世面, 你不知道。” 小二愣愣道: “……这样的吗?” 谢云逍脸上有些不满了。 “怎么,你不信?” 小二忙陪笑道: “小的哪敢, 不过……” 谢云逍俯视着他, 双手抱胸。 “不过什么?” 小二支支吾吾之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贺护卫,小的悄悄问一句, 您别见怪……” 谢云逍挑了挑眉。 “说。” 小二凑近他,小声问道: “您这男宠之位是不是赖来的?” “……” 谢云逍短暂的无言以对以后,接下来的是长时间的恼羞成怒。 “老子堂堂正正靠美色挣来的男宠之位,什么叫赖?!这简直是诽谤!把你们掌柜叫来,老子受不了这委屈!” 小二连连告罪,急得团团转。 但谢云逍彻底化身“老赖”就是不肯罢休,终于身后的房门“吧嗒”一声又打开了。 贺寒舟不耐烦地瞪着谢云逍。 谢云逍立即停止输出转而露出讨好的笑容。 “别恼,我这就去。” 贺寒舟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才将门给关上了。 谢云逍看向惊魂未定的小二,“啧”了一声。 “好了,别傻杵着了,去领我会会那个叫什么劳什子糊涂幕僚的。” 小二也不敢纠正是“胡幕僚”不是“糊涂幕僚”,他急急带路,将谢云逍引到走廊那头一间偏僻的包间内,便一阵风似地跑了。 房内正坐着一位胡子花白的作师爷打扮的的中老年人,一副老古板的模样。他一见谢云逍进来,立即上去迎接: “久仰久仰。” 谢云逍瞅他一眼,敷衍地拱拱手,就势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咧咧坐了下去。 “你认识老子?” 这位胡幕僚到底也是在书本里泡久了的老“知识分子”,跟在巡抚身边做的也是文案工作,平日里也是跟一些文官们打交道,他乍一听谢云逍问“老子”,还以为他在问学问,愣神之余,嗫嚅道: “老子谁不认识。” 他声音低,谢云逍只听到他说“认识”。 这下换谢云逍愣住了。 他心道:老子这么有名呢?这老头竟然认识我?那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真假的?咱两有见过吗,你认识我?” 胡幕僚一呆。 他终于明白谢云逍刚刚说的“老子”是指的他本人。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这……听闻贺捕快您出自涉县,咱们都是冀州府的人,算是一家子,怎么不算认识呢?” 谢云逍摸了摸下巴,翘起二郎腿来。 有意思,原来这老头将他当做涉县的捕快了。 他嘀咕道:“见过这么帅的捕快吗?” 胡幕僚:“……啊?” 谢云逍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 “没什么,对了,你谁啊你?” 胡幕僚笑道: “在下是巡抚大人身边的幕僚,不值什么,此行,实是有些东西要带给贺护卫……” 说罢,胡幕僚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又走到谢云逍跟前“啪嗒”一声打开了。 一阵金灿灿的光芒出现在谢云逍的眼前。 那盒子里叠了整整齐齐的数目不小的金条。 谢云逍眼睛眯了起来,他冲胡幕僚招招手手,胡幕僚立即凑近一步,十分识趣地将盒子送到他眼前。 第68章 谢云逍闲闲伸出手,从盒子里随便捡了一根金条在手上玩了起来。 胡幕僚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急。 谢云逍玩了没一会,便觉得没意思了。 他将那金条又扔回了盒子里,金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拍了拍手。 沉甸甸没什么意思,听个响还不错。 “说罢,想怎么收买我?” 胡幕僚微微怔住,他这种花钱办事的事情做过许多,还是头一回碰见这么“开门见山”、“直抒胸臆”的人。 他斟酌一下回道: “贺捕快此言差矣,咱们都是冀州府的,也算是老相识了,怎么谈得上收买……” 他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因为对面这位贺捕快一脸“编,接着编”的表情。 谢云逍见他不说了,“啧”了一声。 “行了,老子知道你要干什么,不就是要老子当内奸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猥琐! 胡幕僚:“……” ……怎么就猥琐了? 谢云逍又道: “还有,先声明一下,就这么点金疙瘩想收买我还差点意思,老子的身价已经被钦差大人抬起来了,得加钱!” 胡幕僚:“……好。”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谢云逍便从包间内趾高气扬地出来了。 他手上提着盒子,口袋揣地鼓鼓囊囊的。 小二眼尖,见他连揣带拿的,不免艳羡起来。他的视线默默追随着谢云逍,开始佩服起这位身兼数职的贺护卫。 但下一秒,刚刚还颇神气的谢云逍,突然脸色一变,转而变得十二分的谄媚来。 小二循着他的目光一瞧,走廊那头正站着那位丰姿奇绝的钦差大人。 只见那贺捕快快步走到了钦差大人的跟前,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两人凑近了说起话来,气氛十分和谐。 这二位,一位芝兰玉树,一位高大俊朗,从气质上按理说并不是一路人,但凑在一起的时候,莫名有种外人一点插不进去的亲密之感。 小二看着看着便有些看住了。 他想收回刚刚那句话了,贺护卫这男宠之位应当不是完全赖来的…… 小二正瞧着有些出神,那头本还一脸笑意的贺护卫,突然扭头看向他这里,眼神十分危险锐利,一下便将小二吓得唤回了神。 谢云逍的眼神挑衅,意思也十分明显。 “看什么看?” 罪过罪过。 小二不敢再看,低头复又溜了。 这位贺护卫的眼神,莫名让他想起老家门前那条看家的凶恶大狼狗,每每有陌生人侵犯它的领地,它也是这副模样…… 那边的谢云逍满意地收回视线,狗腿地跟在贺寒舟后头又进了屋子。 贺寒舟在桌子旁已坐好,谢云逍还在屋里头瞎晃悠。 贺寒舟不耐烦地扣了扣桌子。 “过来坐。” 谢云逍笑着坐了过来,颇感叹道: “寒舟,不容易啊,这一晚上,这屋里老子三进三出了。” 贺寒舟冷冷瞥他一眼。 “你现在马上出去,才凑的上三进三出。” “……” 谢云逍嘿嘿一笑,又道: “不着急,我这还有好东西要给你看呢。” 说着,他将那装满黄金的盒子还有兜里的银票全掏了出来满满当当地推在桌子上。 “就说,老子的八字就没穷过,寒舟看,老子又狠狠敲了他们一笔,看,老公现在身价高吧。” 贺寒舟不为所动,嘲道: “到底是老子还是老公?” “……那还是老公吧。” 贺寒舟轻哼一声,“想得美。” “……” 谢云逍再次惨败,趴在桌子上作悲戚状。 贺寒舟嘴角微微露出点笑意,他扫了扫桌上堆地有些凌乱的银票黄金。 “给的挺多。” 谢云逍直起身,表情又亢奋起来,他冲贺寒舟得意地直点头。 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贺寒舟嘴角翘了翘,但又被他默默压住了。 “给的挺多,那现在换他包养你了。” “!!!” 谢云逍一脸的震撼加泫然欲泣。 “寒舟!你这是什么话?!老子一旦售出概不退换,怎么可能会转手?!” 贺寒舟:“……” 说完,他还是不尽兴,又哭唧唧道: “这是我辛辛苦苦诳来的钱,寒舟,人家一片诚心上交老婆,你却怀疑我的清白,呜呜呜……” 谢云逍呜了半天,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他干脆从茶杯里沾了点水涂在脸上,又呜呜了起来。 贺寒舟一脸无语。 “演完了吗?” 谢云逍抹了把脸,瞬间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差不多了,但最后我要说一句,我反复强调的,寒舟我只接受你包养,做你的巧克力甜心小宝贝。” “……” 眼见贺寒舟额角直跳,已到忍耐边缘,谢云逍连忙识趣道: “放心寒舟,都是按照你说的框他的。” 贺寒舟深深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们为何找上你。” “他们那群二缺,以为我是涉县捕快,以为你是在涉县遇的我,开玩笑,涉县怎么可能有我这么帅的捕快,那糊涂师爷一心想腐蚀收买我,他哪能想到我情比金坚……” 他又开始长篇大论的肉麻起来,贺寒舟提取了一些有效信息之后便听不下去了。 “钱留下,你可以出去了。” 谢云逍立即又要泫然欲泣。 “补药啊老婆,你补药这么狠心!老婆,我补药离开你啊!”…… 贺寒舟不为所动,默默看着他“作妖”,谢云逍演着演着也演不下去了。 他看着贺寒舟一直十分平静的完美的脸蛋,心底深处,突然涌出一个疑惑。 “老婆,你是直男吗?” 怎么一点情趣也没有。 第53章 “直男?” 贺寒舟冷冷瞥向谢云逍。 这词从谢云逍嘴里出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谢云逍往一旁转移视线。 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贺寒舟眯眼看他。 “你骂我?” 谢云逍有些震惊地看向贺寒舟: “没有没有, 妈的我怎么会骂你呢寒舟,我他妈的骂我自己也不会骂你啊,那什么啊, 这个直男啊, 他就是那什么……” “他妈的?”贺寒舟冷眼打断他。 谢云逍一愣, 忙陪笑道: “他妈的, 就是他妈妈的教养不好的意思……” “……” “别不信啊寒舟, 好,我下次不说了还不行嘛。” 贺寒舟仍冷冷地瞪着他。 “直男呢?” 谢云逍挠了挠头。 “直男啊,就是那什么……对,就是那什么十分的有男子气概,特别招女孩子喜欢那个意思!” “是吗?” 谢云逍笑眯眯地回了个“是”, 之后突然脸色一变。 直男、直男…… 坏了,坏了, 他突然想起来直男的另外一层意思了。 爹的,我老婆他不会是只喜欢妹子的钢铁直男吧?! 谢云逍眼神直愣愣地在那发呆, 贺寒舟疑惑地望着他。 这家伙又怎么了? 此时的谢云逍,他的脑中掀起了一场破坏力不小的头脑风暴。 “你怎么了?” 贺寒舟蹙眉道。 谢云逍被唤回了神, 他呆呆地看向贺寒舟,表情有些复杂,半天憋出一句: “我有些麻了。” “?” 谢云逍抹了把脸, 表情难得有些一本正经。 “寒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 “寒舟就是, 那什么你找对象性别卡的死吗?” “……什么意思?” 谢云逍干咳一声, 又酝酿了半天才在贺寒舟不耐烦的视线下,瓮声瓮气地问道: “其实我就是想问,那什么, 寒舟,你是不是那个……只喜欢女孩子?” 他的话含在嘴里,贺寒舟没听清楚。 贺寒舟蹙眉道: “什么喜欢?” 谢云逍挠了挠头,嗫嚅道: “就是像我喜欢你那种喜欢嘛。” 贺寒舟微微一愣,片刻后,他语气有些轻地问道。 “喜欢谁?” 老在这个问题上挠痒痒,谢云逍的“敏感肌”又受不了了。 他干脆直接起身走到贺寒舟跟前抓住他的手,有些紧张地看向他。 “就是喜欢女孩子、女子,寒舟,你是只喜欢妹子吗?” 妹子? 谢云逍手热烘烘的又抓地紧,贺寒舟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自己渐渐发热的手上。 他垂下眼帘,不适地挣了挣。 第69章 谢云逍瞧着贺寒舟这个在他看起来有些逃避的模样,心里慌了。 他突然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他老婆的“初恋”不是他这件事,他一向为之扼腕。 之前他就断断续续有听到些,除了贺兰那厮之外,吴大也去打探到了不少贺寒舟的消息。 他虽没有特意去问,但是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一些。 贺寒舟在江宁时身边曾经有过一位随身伺候、十分亲近的女子。 这位女子之前贺家人从来没见过,是一天下晚,贺寒舟自己从外带进府的,之后便一直留在身边,虽说的是作丫鬟,但旁人都当她是半个姨娘。 后来那个女子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贺寒舟身边便再没有丫鬟随身伺候过…… 谢云逍一向不愿意提起这个事情,一想到他老婆时至今日,心中可能还藏着其他人,他就要emo。 但在这方面,他也早做过自己的思想工作了。 作为一个“舔狗”在没有舔到之前应该脚踏实,老婆的过去他无法参与,但是老婆的未来他一定到处都是。 况且以他帅气的外表,强健的体魄以及出色的内涵,舔到哦不追到他老婆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 若寒舟他是个压根不喜欢男的钢铁直男,那他要怎么办? 直男真的掰地弯吗? 不过,几个月之前他也想不到自己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弯了,明明之前的二十几个年头,他也是直地十分一目了然…… “算了寒舟,你不用回答了。” 谢云逍颇有些垂头丧气道。 贺寒舟微微皱眉,将手从谢云逍的手掌中抽回了,心里才自在了些。 “你想知道什么?” 手中一空,谢云逍心中又是一阵黯然。 他趴在桌子上,委屈巴巴地看着贺寒舟。 “我不想知道了。” 贺寒舟蹙眉瞧他。 “你想问我是不是喜欢女孩子?” 谢云逍一愣,忐忑地点点头。 贺寒舟犹豫了一下,他抿了抿唇。 “不知道。” 谢云逍简直要泪流满面。 “不知道,这还能不知道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寒舟?” 贺寒舟心中莫名烦躁了起来。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么,你知道?” 谢云逍一愣。 这叫什么话,我哪里知道嘛? 贺寒舟斜瞥着他。“你不喜欢女孩子?” 谢云逍呆住了。 贺寒舟冷笑一声。 “怎么不说话了。” 谢云逍回神来,他挠了挠头。 “我这不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嘛,女孩子,那作为一个整体我当然是喜欢并且十分之敬佩,但是具体到个人那绝对没有的,我喜欢的是她们,不是某一个她,所以,我的这种喜欢是一种抽象的喜欢……” 贺寒舟额角直跳,耐心快要耗尽,谢云逍不敢再瞎扯了,他眨巴眼睛、扁嘴道: “老婆别生气,只是你何苦问我这个嘛,我心中满满的都是谁,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贺寒舟眼中隐隐有波动,但是表情还是惯常的平静模样。 谢云逍眼巴巴地看着他。 贺寒舟撇开眼。 “知道了,你回去吧。” “。” 谢云逍心中难免酸酸地起来了,他叹了口气。 等了半天,结果老婆还是在赶他走。 他臊眉搭眼地、赖在桌子上不愿意离开。 “寒舟,那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走。” “说。” 谢云逍又朝贺寒舟挪了过去。 “寒舟,你喜欢男孩子吗?比如像我这种清澈又纯洁,阳光又明媚的男孩子。” “……” 屋里烛光渐暗,谢云逍面色也显得暗淡起来。 谢云逍眨巴着眼睛,作出一副可怜相来。“说嘛,你喜不喜欢嘛?” 他这幅模样吴大见了要寒毛直立,萧必安等见了严重点会直接失去食欲,但是在贺寒舟的眼中又是一番模样。 即使谢云逍这幅委屈模样表演痕迹很重,甚至涉嫌“抄袭”,但是贺寒舟的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不忍。 贺寒舟眉头又拧了起来。 他讨厌自己最近的情绪老是被谢云逍牵动的感觉。 他直接别开脸,面带倔强道: “不喜欢!” “!!!” 谢云逍咬住袖子就要假哭。 “不许哭!” “呜呜呜……” 谢云逍这会是真的有点想哭,但是看贺寒舟的心情不佳的模样,他按捺住了。 他期期艾艾、磨磨蹭蹭地继续赖在贺寒舟的房间里。 贺寒舟不知怎么了,虽然脸色不大好,却没有继续赶他走。 谢云逍后来便单手托着下巴,看着贺寒舟出神。 烛火昏黄,给贺寒舟白皙的脸颊笼了一层暖光,谢云逍看着看着就有些被治愈了。 爹的,我老婆长的真美。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他又想通了。 爹的,这种大美人,除了老子谁能配得上,我应该对自己多一点信心的。 他又笑眯眯道:“寒舟,不说这些了,要不,咱们聊点正事吧?” 贺寒舟瞥他一眼,心中有些无语。 这家伙什么毛病,刚刚还“哭天抢地”,突然又笑开了。 不过,难得谢云逍也有主动要聊正事的时候。 “你要聊什么?” 谢云逍被问住了。 他只是想与老婆讲讲话,随口一说的,并未深想。 他挠挠头,开始努力想些正事。 眼下的正事便是搞到赈灾的银两,为此,他早将吴大连带一队隐在暗处的龙卫打发去搞钱去了。 原本,在原书对灾情的渲染下,他以为冀州府是个龙潭虎穴,特还带了一队龙卫出来,但是没想到他来了这里之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 贺寒舟早有所料,他说谢云逍毕竟是上封的钦差大臣,又背靠王府和公主府,没有人会明目张胆地敢对他们不利,慢慢的,谢云逍也放下心来。 他一松懈下来,每每看到吴大老打扰他与贺寒舟的独处时光,心里便膈应,因此他早早便把吴大连带龙卫这一群或明或暗的电灯泡统统打发出去劫富济贫、搞钱去了。 谢云逍摸着下巴:“那什么,吴大他们也不知道打劫打得怎么样了?” 贺寒舟淡淡瞥着他。 谢云逍没话找话道: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这么些天也没给我回个信。” 贺寒舟冷眼瞧他。 “不怎么样。” 谢云逍惊奇道: “寒舟你怎么知道不怎么样?” 贺寒舟嘲道: “冀州府的岁贡明日才出发,你几天前就将人全打发走了,吴大一行除了窝在山头喂蚊子还能做什么。” “……哈哈我这打劫打的有些超前了哈。” 贺寒舟白他一眼。 他知道谢云逍支开吴大他们,心中打着什么主意。 贺寒舟移开目光,转而看向窗外。 那里有几颗形态奇异的树枝,被风吹地沙沙作响。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谢云逍肯定扬着没皮没脸的笑容,明明刚刚他还在伤心…… 想到这里,贺寒舟突然有些想叹气。 谢云逍托腮看着贺寒舟看窗外的风景,没有出声打扰。 半晌,贺寒舟喃喃自语道: “到底什么是喜欢?” 谢云逍凑得近,又时刻关注他,因此贺寒舟这句话虽然轻但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谢云逍的耳中。 谢云逍有些意外。 什么是喜欢?这叫人怎么说。 他抓了抓头,心中又敏感了。 怎么一说起喜欢妹子的话题,我老婆突然就聊这个。 爹的,寒舟不会把我当成一起聊妹妹谈感情侃大山的睡在上铺的兄弟了吧? 那我踏马就纯纯大冤种了。 想到这里,他紧张起来,反应就有点大。 “寒舟,我不知道!” 贺寒舟狐疑地看向他。 他本也没想问谢云逍,这家伙怎么这幅模样。 他冷冷道: “不知道?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谢云逍一噎。 他知道以他老婆的聪慧,他搪塞不过去。 他转了转眼珠,突然急中生智。 他干咳一声。 “那什么,寒舟一般人我不告诉,既然你问我我坦白,喜欢啊,喜欢其实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他一脸的郑重其事,贺寒舟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一时被他镇住了。 “……是么?” 谢云逍故作高深、痛心疾首道: “寒舟啊,喜欢一个人会让你时刻刻刻都想着他,一时一刻也不想与他分开,根本离不开他,一与他分开就失魂落魄,人不人鬼不鬼的,那是十分的要命呐!” 第70章 贺寒舟听地微微出神。 “……离不开他……” 谢云逍见贺寒舟像听进去的样子,他又眼巴巴地、再接再厉道: “所以,寒舟,保险起见,你千万不能喜欢别人,喜欢我,是最没有风险的。” 贺寒舟:“……” 他本以为谢云逍还能说出什么话来,没想到还是为的说这种话。 他回过神来瞪着谢云逍,心中没来由地又升起一股火气。 “是么?” 谢云逍挺起胸膛,龇牙一笑。 “当然,老公我才是最靠谱的。” 贺寒舟蹙着眉移开视线,表情微微有些别扭。 “靠谱在哪?” 谢云逍又腆脸笑道: “靠谱在,我随时都会贴在你身旁,不叫你害一点相思病。” “……” 第54章 同一时间的冀州巡抚李文厚的书房之中, 浙江布政使周忠、胡幕僚、以及下属几位官员等都在内。 胡幕僚刚刚将他在客栈中打探的消息向在座的一一汇报了,众人已商议过一阵。 眼下,李文厚手持一封书信, 半晌才抬头看向胡幕僚。 “此行, 你见到谢云逍了吗?” 胡幕僚忙起身, “回老爷, 这倒没有。” “小的已打听过了, 这谢云逍确实是真病了,冀州府里的叫得出名字的大夫都被他请了去看病,在下特问了客栈的人,都说这位钦差大人看起来也确是一股病模样,应当是病了没假, 除此之外,老爷, 小的问的每个人都同小的说这谢云逍模样生得非常之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好相貌, 这倒是件奇事…… ” 李文厚有些不耐烦地看向胡幕僚。 到底是乡野出生,这些事也拿来说。 要不是这胡幕僚刚好出身涉县, 他断不会派此人去打探消息的。 旁边有爱听这些的官员出声附和道: “到底是皇家之后,长公主所出,想必相貌有所长处。” 一旁的周忠则满脸的疑惑。 “模样生的好?” 他努力回想了下, 那谢云逍长相确实尚可,但是高高胖胖的, 远不至于出挑。他忍不住问道: “你确定没听错?” “千真万确, 周大人,小的亲耳听到的,若是大人不信, 可以传探子细问。” 周忠思索会,又问道: “那这个谢云逍身高多少?有没有八尺?” “这倒没有,小的问过,实未有那么高。” 周忠满脸纳罕。 “这怎么可能,这谢云逍身高肖父,足有八尺,中堂大人,咱们这次莫不是真的遇到招摇撞骗的了吧。” 那胡幕僚忙回道: “周大人,门房上次送来的信件上千真万确盖得是钦差的印章,小的们都细看了的,不似作伪。” 那印章周忠他也是反复看了的,他没再说什么,但仍然面带疑虑。 李文厚看胡幕僚一眼,又问到: “他那个涉县的捕快男宠,还说了什么吗?” “回老爷,他还说涉县全县都被淹了,怪不得老爷派去打探消息的都没有回来。老爷,他说涉县的损失十分惨重,亏得他有几分姿色才能攀上谢云逍有个好前程,他还说,事成之后,他想做个县太爷,让小的向老爷们请示,给他张罗张罗……” 周忠冷哼一声。 “一个穷乡僻壤的狗屁捕快,厚颜无耻不说,胃口倒还不小!” 李文厚看了周忠一眼,周忠立即住嘴了。 他又冲胡幕僚道:“钱他都收下了?” 说起这个,胡幕僚的语气有些激动起来。 “何止啊,老爷,钱他直接收了了不说,除此之外,他还从我这里又搜刮了几百两银票,小的怕耽误老爷的大事,不敢不给……” 周忠闻言,又冷哼一声: “岂有此理,贪得无厌!” 李文厚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行了,下去报账就是了。” “是。”胡幕僚低头行礼,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 李文厚又面向周忠。“去往京都的奏折拟好尽快寄给佟相。” “是。” 李文厚将手中的信件又扫了一遍,递给了周忠。 周忠忙接过去与余下的官员传阅了起来。 李文厚又转向胡师爷道: “那捕快如此德行倒也好,此种小人倒好掌握,你继续与他接触,注意些谢云逍的动向就好,既然谢云逍此来是要筹钱加固堤坝,我们倒不用防备他了,就算让他筹到了钱那也不足为惧。眼下另有一件事,也是今日,我召你们来的另外一个主要原因,今年我们送到京里的岁贡即将要发往京城了,这万寿节眼见就快到了,因为今年是万岁爷的整岁,除了岁贡外,左相特意提点了,还需额外备一份好意头的寿礼才行……” 底下的官员这会也将那封信看完了。 这是左相的亲笔信,信件的内容和李文厚刚刚说的内容差不多,只有在末尾的时候又特地提了一句谢云逍的事情。 胡幕僚是李文厚府上的幕僚,下面的事他本不应该在场,但是他却在一旁一直没有退下。 李文厚不耐烦地看向他。 “你还有什么事吗?” 胡幕僚挤出一脸带褶子的笑容。 “老爷,小的实还有一事,不瞒老爷,小的侄子正是那涉县的县太爷,谢云逍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革职收监,所以,老爷我……” 李文厚眼神十分不耐,他正待说话,那边的周忠脾气更急。 “行了,被在这瞎杵着了,等谢云逍那小子走了,给他官复原职就是了。” 胡幕僚连忙应是,一脸喜色地告退了。 周忠又道: “中堂大人,依我看,万岁爷的寿礼直接送上银票,他恐怕是最满意的,咱们还用费什么事?” 李文厚摸了摸胡子,一脸不认同。 “周大人慎言,银钱自然也是要送去的,但那是另外的事情,寿礼万不可废……” 周忠没再说什么,低声嘀咕道: “冀州都快遭大罪了,还要凑钱弄什么劳什子寿礼……” 他话说的声低,并没有人注意。 堂下另外一名官员适时回道: “中堂大人,陛下一直寻访长生之术,对灵丹妙药也十分热衷,下官记得前阵子底下进献了一个千年人参,十分罕见,我看倒很合适……” 接下来,众人都讨论起万寿节的事情来,谢云逍已不被他们放在眼中了。 之前谢云逍写的那些内容粗鄙,字迹不堪入目的字条,他们这些人都传阅过了。 对于谢云逍是个不足为惧的好色草包的事情,在场的众人已达成共识,他们转而商议起另外关乎他们官场升迁的大事来了。 *当夜,冀州城的小雨渐渐变大,足足下到第二天下午才停了下来,导致冀州府运往京城的岁贡出发时间也延后了一日。 下午趁着雨停,贺寒舟与谢云逍去城中转了转。 他们特意转悠到那日有资格去客栈参加“慈善捐款”的那些商贾富户的门前。 只见那些个富商的门前都将那醒目的【慈善大家】的字帖贴在了门上。 那四个字本就是谢云逍随手涂鸦的,字形扭曲难以辨认,末尾还署上了他的新取的艺名【八十五岁退休老阿姨】。 因这几位富商都是冀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商户,他们门前都贴上了同样的门贴,有些上门巴结的小商人瞧见了都以为是什么书法名家的手笔,这样一传一十传百的,众人都以为冀州城里出了一名书法大家,甚至都有人来客栈里询问小二那位“大家”的来历,也想买张字画贴贴。 小二自然要去问谢云逍的意思,谢云逍虽回绝了,但对此却十分的得意,每每在贺寒舟面前吹嘘自己十分有书法天赋,这不,现在都走到他的“大作”跟前,自然也要说几句的。 “寒舟,老芋头说的没错,我看我还是十分有艺术方面的天分,这趟冀州府我没白来,终于有人理解我的才华了哈哈哈。” 贺寒舟斜觑他。 “老芋头?谁?” 什么古怪名字。 谢云逍冲他笑道: “嘿嘿,寒舟,就是督察员那个左御史刘瑜啊。” 贺寒舟:“……” 谢云逍又滔滔不绝起来。 “他之前说我能吃艺术这碗饭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老芋头说的对,我确实活该吃这碗饭!” “……” “寒舟,我就说,当时写的时候就这几幅现代派的作品十分的满意……” 贺寒舟听烦了,瞥他一眼。 “是么,那你怎么不署上你自己的名字,反而署上那些乱七八糟的。” 谢云逍嘿嘿直笑: “寒舟我那是不是增加一点神秘的想象空间嘛,这样就会激发起观众无穷的想象力。” 贺寒舟冷冷道: 第71章 “八十五岁退休老阿姨很神秘?” “……嘿嘿,寒舟,你是晓得我写了什么的,外面我的那些粉丝又不知道我署名具体写的啥,他们又不认识,他们只会觉得高大上。” 贺寒舟瞪他一眼。 都是些歪理。 不过谢云逍所谓的家乡出产的简体字,虽简洁但这里人确实并不好认。 贺寒舟与谢云逍又往前头走。 这块风水好的城区住的全是冀州城说得上名号的人,哪怕刚刚下过大雨,这里街道也干净整洁。 路上人少,谢云逍与贺寒舟走了许久都无人关注。 昨天,客栈里来了不少探子在偷偷打探消息,但今天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全都消失了。 谢云逍都走到浙江巡抚李文厚的家门口了,都无一人在意。 谢云逍伸了个懒腰。 “这孙子就不听话。” 那李文厚的门前两座石狮子气势恢宏,但门上只有一对无趣的对联。 他也跟其他的冀州官员一样,并没有把谢云逍亲笔的“奖状”给贴上。 “本来我还看不惯那些奸商,现在看,他们倒意外地老实。” 贺寒舟却早有所料: “自古商人怕见官,只是贴张纸而已,何乐而不为。” 谢云逍还有话说。 “现在这帮当官的孙子压根不把我这个钦差放在眼里,现在出门没人视奸我还有点不习惯。” 他话说的糙,贺寒舟无语地瞪他一眼。 “你喜欢别人监视你?” 谢云逍一愣。 “误会,误会,寒舟,我可没有这种爱好,那什么,这不是觉得被人看扁了,心里有些不得劲嘛。” 贺寒舟看他一眼,淡淡道: “一时被人轻视,和一辈子被人轻视,你选哪个?” 谢云逍非常快速地回答: “一辈子被人轻视。” 贺寒舟无语地看着谢云逍。 他经常难以理解谢云逍,因为贺寒舟他并不清楚有一个叫杠精的极端群体。 贺寒舟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他要是一辈子都在轻视我,说明他爱我。” “……” 贺寒舟的脸色很明显地黑了下来,谢云逍连忙讨饶。 “我开玩笑嘛寒舟你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 贺寒舟见他态度十分恳切,斜了他一眼。 “什么错?” 谢云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咧嘴笑了。 “爱你我不知所措。” “……” “谢云逍!” 第55章 谢云逍揉着耳朵, 一脸笑嘻嘻地在贺寒舟身后回了客栈。 因今日格外的“油腻”,谢云逍还没来及说上话,贺寒舟“啪”地一声就将房门给关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遗憾地独自回屋了。 当天夜里, 谢云逍二人白天经过的那些富商门前, 都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流民给围住了。 冀州城的这些富商最近把粮价炒上了天, 本就心虚, 今日清早一开门,就见府门前围了一群在他们眼里衣衫褴褛的“乞丐”,还以为是来抢劫的,一时之间都被吓坏了。 情急之中,他们赶紧关闭府门, 偷偷派人去冀州衙门去搬救兵,但求救的小厮好不容易跑到了衙门, 州府衙却因忙于押送岁贡,抽调不出来人手来, 最后他们只请来了七八个衙役来查看情况。 那几个衙役一向闲散惯了,本还不以为然, 觉得来求救的小厮大惊小怪,但一来现场也被吓了一跳。 这些富商的门前足围了近百人,乌压压一片。 衙役们面面相觑, 心中都在打退堂鼓。 就算把冀州城所有的乞丐都捉了来都凑不齐这么多人,这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口, 别是附近山头的强盗吧? 他们看向领头的赵衙役。 “赵头, 要不,咱们还是撤吧……” 赵衙役本是混迹市井靠巴结长官当的领头,一向对平头百姓不屑一顾。 他踢开一旁的小衙役, 骂道: “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乞丐,怕他个鸟!” 他啐了一口,撸起袖子,冲那群人阔步便走了过去。 “哪里来的一群杂碎,哪来滚回哪去!” 这些流民听了,脸上都露出激愤的表情,有人想上前却被一边的人拉住了。 赵衙役见他们想动手本来还有点怵,但看对方又停了,他立即又支棱了起来,态度更加倨傲。 “识相的都快点滚蛋,否则将你们这些不长眼的杂碎乞丐全他娘的抓进大牢!” 说着他抽出佩刀,便上前驱赶着这群流民。 此时,人群里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赵衙役嗤笑了声,收起了佩刀。 “匪首终于舍得出来了,告诉你,现在乖乖滚蛋还来得及,否则,哼哼……” 这位络腮胡正是收到贺寒舟信件赶来的郑祟。 “放肆,本官是涉县的县令,你一个小小的衙役敢冲本官大呼小叫,这就是冀州巡抚衙门的规矩吗?” 赵衙役被唬了一跳。 天刚刚擦亮,他这会仔细看眼前这个络腮胡,果然身着暗色官袍,五官都被黑色的胡须笼住了,让人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双铮亮的眼珠子,且他的浑身还湿哒哒地往下滴水,浑身散发出阴恻恻的湿气,格外瘆人。 哪有人家县太爷黑灯瞎火地出现在这里?等等……涉县? 涉县不是全境被淹了吗? 难不成…… 赵衙役心里直打鼓,他哆哆嗦嗦地转头看向余下的人群。 周围静地可怕,数百人聚在这里竟无一丝人声。 光线昏暗,他偷偷看向这些人的脚下,只看到了一滩滩暗色的水渍,一点不见人该有的影子。 一阵冷风吹过,他直愣愣地打了个激灵。 “涉县,可是……全境被淹的……涉县?” “还有其他的涉县吗?” “鬼啊!!!” 赵衙役头也不回地夺路而逃,半途慌不择路地摔了狗啃泥。 他身后的人群响起嘲笑声。 赵衙役无暇他顾,脸上的泥渍都来不及擦一把,爬起来就跑,他身后的小衙役当然也一哄而散。 隐在暗处的贺寒舟,从一旁走了过来。 他其实是有些疑惑的。 “他怎么了?” 郑祟恭敬地回道: “大人,他好像以为在下是鬼。” “。” 贺寒舟默默打量了郑祟一眼。 谢云逍平时不着调,有时候有些话也是有些道理,至少眼前这位是该好好整理一下仪容。 那捕头屁滚尿流地逃了回去报告给冀州知州。知州当然不信他,只将他臭骂了一顿,又领着那队人马原路返回到了那些富商门前。 此时,日头已经亮了起来。 远远地,冀州富户的门前确实围着一群人。 这群人衣衫褴褛,但是活人无疑。 那群人的正前方有一位一袭白衣,风姿出尘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冀州知州责怪地看向赵衙役。 “你不是说是长一脸毛的鬼模样的领头吗?” 赵衙役也看呆了。 “刚刚明明……” 贺寒舟说话已来到了他们面前。 那知州不再理会赵衙役,他抬起下巴摸着胡须打量着贺寒舟,拿起架子来。 “来者何人,何故聚众……” 贺寒舟懒得听这些话。 他不待这知州讲场面话讲完,直接将怀里的钦差令牌亮了出来。 “!” 令牌上面的【钦差大臣】十分显眼。 那知州赶紧换上一脸真挚的笑脸。 前阵子,上头的大人们之前老是议论京里的钦差大人遍寻不着,没想到今天给他撞见了。 他忙挥手让孙捕头先回去报信,自己则狗腿地便拍边马屁边将贺寒舟引到巡抚衙门。 巡抚衙门的李文厚等人收到消息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忠道: “中堂大人,这谢云逍这时候怎么突然又来了?” “大人,说话间,人就到了!” 李文厚皱眉,他早未将谢云逍放在眼里了。 “就说我没在,周布政使去。” 那周忠只好出门去迎,他前脚刚出来,冀州知州引着贺寒舟后脚便已到了。 “布政使大人,您瞧,钦差大人来了!” 知州谄媚道。 周忠早正盯着贺寒舟。 他脸色阴沉,并不接知州的话。 知州只好尴尬地出声提醒他。 周忠眯眼看向贺寒舟,贺寒舟神态自若,任由他打量。 “你说他就是钦差?” “正是啊,大人。” 周忠冷哼一声。 “好大的狗胆,招摇赚骗到巡抚衙门来了,来人,给我拿下他!” 第72章 *今日清晨,冀州府的岁贡便要出发了,吴大那边,贺寒舟已递了消息过去。 谢云逍就爱凑这种热闹,他是有些想去的,但又舍不得贺寒舟,因此,屁股像长了钉子似的,坐立不安。 贺寒舟淡淡瞧他一眼。 “你想去便去。” 谢云逍在屋里来回踱步,闻言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我要乖乖在家陪老婆。” 贺寒舟白他一眼,拿起手旁的书看了起来,不再理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若再不出发,谢云逍便真赶不上这场热闹了。 贺寒舟抬眼看向谢云逍,见他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 “你真不去?” 谢云逍见贺寒舟终于看向自己,忙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衣袖。 “我舍不得老婆。” 贺寒舟低头看向谢云逍不老实的手指。 “你想我陪你去?” 谢云逍头摇地像拨浪鼓。 “不,这样,我也舍不得。” 贺寒舟有些无语,他扯回袖子。 好,这是矫情病犯了。 “你不去,那我去。” “这叫什么话?” “冀州护卫众多,吴大等人虽然有些地利,但是也未有十足把握。” 谢云逍心中却不担心这个,公主府的龙卫不少都是真上过战场的,碰上冀州府的杂牌兵,这就好比公安遇上保安,只有碾压的份。 他有另外的心事。 “寒舟,你就不会舍不得我吗?” 贺寒舟看了他一眼又别开脸。 “不会。” 谢云逍又泫然欲泣起来。 这样拖下去,只会耽误时间,贺寒舟板起脸。 “不许装哭,快去快回。” 谢云逍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每年往京里运岁贡,都是冀州府护卫们抢破头的好差事,钱四盼了几年,好不容易今年使足了钱巴结上了这个好差事。 他一马当先领着身后的护卫,春风得意,十足威风。 一路十分顺利,他哼着小曲,好不悠闲,但行至一山口时,前方忽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直朝他们踱了过来。 哪来的野人,敢拦官府的车队? 他警惕地抽出佩刀,吩咐手下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但待那人走近,他居然发现那人头戴官帽,身上还穿着官服。 他一下有些眩晕了。 那人越靠越近,他身后的护卫紧张地拿着武器冲着那人围了过去。但那人似乎一点不将这些护卫放在眼里,仍然闲庭散步地走近来。 护卫们挥起手便要动起兵器来,钱四忙抬手制止了。 看样子对方有可能是个大官也说不定,要是闹了误会就不好了。 那人脸上挂着笑容,虽然看着不太正经,但起码态度上不像是寻衅滋事的,于是,他也试探着挤了挤笑脸。 只见那人见状笑道: “你们不要紧张,我不是什么好人。” 钱四:“……” 护卫们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路数。 那人干咳一声又道: “我的意思是,我与你们一样都是在官场上混口饭吃,也算个狗官吧。” “……” 钱四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哪有人直接说自己是狗官的。 他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人狗官不狗官的不一定,但是一定是够狗的。 在他领着护卫们等人专心应付这人的这会间,身后的山沟沟里已悄无声息地窜出一群人,还不待他再问句话,自己的脖子上就架上一柄寒津津的剑刃。 剑刃冰凉的触感,直接让他打了个冷颤,他反应过来,忙喊道: “狗官饶命,狗官饶命啊!” “……” 这下轮到谢云逍无语了,一旁刚刚赶来的吴大差点笑出声,谢云逍瞪他一眼,吴大连忙捂住嘴。 那钱四声嘶力竭道: “大人,我说错了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两岁的幼儿嗷嗷待哺,大人饶了小的一条贱命吧!” 谢云逍掏了掏耳朵,看向钱四,脸上有些嫌弃。 他勒了勒马绳,身体前倾,审视着钱四。 “你有老婆吗?” 钱四有点懵,他磕磕绊绊道: “老……老婆?” 谢云逍啧了一声。 “你有娘子吗?” “有、有、有!” “怎么刚刚求饶的时候,没见你提起半句你娘子?” 钱四愣住了。 “提她做什么?” 谢云逍不耐烦了,他冲身后的吴大道: “带下去一天不许吃饭。” 吴大忙应了。 谢云逍则一拽缰绳,往冀州城方向去了。 他一向善于跑马,没花一会时间便赶回了客栈,但他兴冲冲地推开贺寒舟的门,屋里却是空的。 他在周边找了半天也没找见,最后才从小二的口里收到消息,说是有人见到,贺寒舟被冀州知州请去了冀州衙门。 谢云逍心中一慌,将帽子脱下来扔给小二,骑上马立即往衙门赶了过去。 还没到衙门,远远的,他便见到一队衙役手持长棍冲贺寒舟围了过去。 旁边还有人的呵斥之声: “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招摇赚骗的人给我拿下!” 谢云逍飞身下马,一脚踹开了衙役。 “我看踏马的谁敢?!” 第56章 半路窜出一个不好惹的“程咬金”, 余下的衙役互相对视,一时都不敢上前。 周忠也被吓了一跳,刚刚谢云逍踹翻的衙役差点没撞到他, 他回神来, 冲着谢云逍怒叱道: “你是谁, 好大的胆子?!” 谢云逍也是一脸的怒容, 他的声音比周忠的还大。 “我是你爹!” …… 炸裂的发言让场子一下就静了下来, 众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贺寒舟虽然料定冀州衙门不敢拿他怎样,但见谢云逍突然出现挡在自己身前,心中难免有些触动。 他只感觉左边胸口处涌起一股酸胀的难受,他轻轻抿唇,下意识便想问谢云逍他怎么来了, 但谢云逍正“忙于当爹”无暇他顾,贺寒舟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转而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那边的周忠已被气地脸红脖子粗,他久居高位, 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直接的辱骂了。 他颤抖地指着谢云逍,“你、你、你、你!” 谢云逍拍开他的手指, 不屑道: “你什么你?别对老子大呼小叫的,我从小就怕狗。” 贺寒舟:“……” 周忠差点气背过去,他踉跄了一下才顺过气来, 他一脚狠踹向身边发愣的衙差。 “你们这群蠢猪还杵着干嘛?!这还不给我将他们全都给抓起来!” 衙役们立即举着水火棍,齐齐上前了一步, 但他们神色畏惧戒备, 仍不敢贸然先动手去擒谢云逍。 谢云逍见状嗤笑一声,他神色阴沉地俯视着衙役们,眉宇间满是戾气。 “我看你们踏马的谁敢?!” 他又不屑地看向周忠。 “就踏马你是朝廷命官?” 谢云逍身材高大, 剑眉星目,长相上一直十分地唬人,这会,眼尖的衙役们还注意到谢云道身上锦鸡补子的官服纹样,他们交换着眼神,面面相觑,更不敢上前拿人了。 谢云逍见状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他伸出长臂,反手将贺寒舟往自己身后揽了揽,并冲贺寒舟轻声道: “老婆别怕。” 贺寒舟瞥谢云逍一眼,他神态自若甚至还稍稍有些嫌弃,明显不像是害怕的模样。 谢云逍一向对他这幅模样没有抵抗力,他嘿嘿笑了笑,手上忍不住揽得紧了些。 贺寒舟微微皱眉,不适地挣了挣。 要是平时他定要推开谢云逍,但是今天他犹豫了下,只别开眼淡淡说了句: “别乱来”。 贺寒舟的声音轻轻的甚至带了点软意,像只羽毛似地挠了挠谢云道的心尖。 谢云逍瞬间便荡漾了开来,一时都差点都忘了自己身在哪里。 “寒舟……” “你们这群废物,愣着干嘛?!” 耳边响起的周忠愤怒的咆哮声将谢云逍的情绪拽了回来。 他的脸登时臭了下来,不耐烦地看向对面。 衙役们一直不敢上前,周忠正冲那衙役的领班吼着: “你们是不是活腻了,再不上,一个个的都给你们送进大牢里!还不快给我上!” 那领班畏缩道:“大人有点不对啊,这人好像不能抓啊。” 周忠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能抓?!他们一个胆大包天假冒钦差……” 谢云逍听了不乐意了,他臭着脸打断道: “喂喂喂!谁他妈假冒的了,我老……铁我亲封的常务副钦差。” 第73章 贺寒舟手下暗暗用力掐了他一下: “谁是你老铁?” 谢云逍笑嘻嘻地凑过去。 “他们又不懂老婆的内涵,不讲给他们听~” 贺寒舟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谢云逍心中却美滋滋的,嘴角又咧老高。 周忠见他二人旁若无人说悄悄话,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更加激怒。 “放屁!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官职!你们这些废物还愣着干嘛!” 衙差们还是犹豫,周忠急火攻心,干脆一把抢过身旁衙差的水火棍自己上,一旁的衙差赶忙拉住他。 “大人!您看仔细他身上穿的……” 谢云逍挑眉看过来,一脸拽相,周忠看得更加火大。 “滚开!!”他猛地推开那衙差,举着水火棍直冲谢云逍抡了过去,但那衙差又从身后赶了上来将他拦住。 “大人!您别冲动,您仔细看!” 周忠年岁大了眼睛便不如从前好使。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与那衙差挣扎之中,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谢云逍,这一眼扫过,他的心中立时一惊。 这怎么可能…… 这人的身上竟然穿是大承二品官员官服。 呆滞之下,他手中的棍子一下没握紧,“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谢云逍本来搂着贺寒舟,看戏似地看他们“狗咬狗”,这会察觉周忠探究的视线,立即不满道: “看什么看!” 周忠被他吼地直缩头。 谢云道嗤笑一声。 “行了,别踏马在那蛐蛐了,一群二百五,告诉你们罢,老子就是你爷爷谢云逍!” “。。” 贺寒舟瞥他一眼。 “辈分倒升地够快。” 谢云逍扭头冲他傻笑,“嘿嘿,寒舟,我跟他们胡咧咧的,老实说,他们给我当孙子,我都不要。” “……” 贺寒舟撇开眼。“不要脸。” 谢云逍嘿嘿直乐,心中又荡漾起来。 那边的周忠则一脸的震惊,心中惊疑不定。 这片刻间,他心中已转了好几个念头。 谢云逍? 这个时候来这里的二品大员确实只能是此次的钦差了…… 他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人的形貌,虽然身形瘦了不少,五官也鲜明许多,但模子确实是他在京都见过的谢云逍的模子。 他的脸上的表情变幻了很多次,最后堆成了一个难看的笑脸。 “原来是钦差大人,恕下官愚钝……” 谢云逍眉毛一挑。 “刚刚不还很牛逼嘛?还有狗胆敢抓我老……老、师!” 贺寒舟默默手中使劲又掐了谢云逍一下。 谢云逍正乌眼鸡似地瞪着周忠,他微微“嘶”了一声,整体保持住了面不改色。 周忠面孔有些僵硬的抽搐。 “钦差大人见谅,原来这位公子是钦差大人的恩师,真是年轻有位,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一句误会就了了?” 周忠忙又低头作揖赔罪,刚刚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卑微。 “是是是,下官有罪,有眼无珠冒犯钦差大人……” 谢云逍还是不满意,他将贺寒舟揽到身边,贺寒舟不耐烦地瞪他,谢云逍并没注意到。 “打住,冒犯我不提也罢,但你冒犯我老……弟必须单独给他道歉!” 周忠愣了片刻。 刚刚还是老师,怎么又成老弟了…… 但谢云逍在一旁虎视眈眈,压力之下不容他细想,他忙向贺寒舟又老实地道了遍歉。 贺寒舟微微点了点头,他并不在意周忠这些人对他态度,反而转而瞪了眼谢云逍。 “谁是你老弟?” 谢云逍冲他腆脸笑道:“要不……老哥?” “……” 那边周忠见状松了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暗暗打量起贺寒舟来。 眼前这个病怏怏的书生,怎么即是谢云逍的老师,还是他的叔伯兄弟? 从来也没听说过,看样子,没准是谢云逍的男宠之流也说不定…… 谢云逍察觉他窥视的目光,脸色立即又臭了下来。 “你踏马瞅什么瞅呢?!” 周忠吓了一跳,忙收回了视线。 贺寒舟眉头又蹙了起来,他拽了拽谢云逍,微微侧头凑近低声道: “不要生事。” 贺寒舟此时与谢云逍凑得极近,他歪头贴着谢云逍,神色认真,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谢云逍哪有过这种老婆在怀,轻声细语的待遇,当下,魂又飞了一半。 那被晾在一边周忠忍不住上前道: “下官屡有冒犯还请恕罪,只是,不知今日,钦差大人前来是……” “闭嘴。” 谢云逍黑着脸,咬牙道。 他本来就反感“打官腔”,因此他一穿过来便打定主意啃老,虽然他爹经常提议给他捐个一官半职好过一直当“留级生”惹人笑话,但是他一向脸皮厚根本不在意这些,要不是遇到了贺寒舟,他恐怕至今“小学毕业证”都拿不到…… 谢云逍表情不耐。 玛德,他再不想跟眼前这群人再瞎几把掰扯了,他只想领老婆回去过二人世界。 周忠见他神色莫辨,又试探地要找他说话。 “谢大人,下官今日举止无状……”。 谢云逍黑着脸将他打断。 “行了行了!算你讲礼貌行了吧,今天放你一马,寒舟我们走!” 说着他揽着贺寒舟就想离开这里,但贺寒舟却拍掉了他不老实的爪子。 谢云逍立即变得一脸的委屈。 “老婆……” 贺寒舟未理会,他淡定地理了理衣服,冲那周忠走了过去。 他今日特意来巡抚衙门可不能连门都没进,就被谢云逍搅和走了。 谢云逍尴尬地挠了挠头,只好乖乖跟在贺寒舟的身后。 贺寒舟冲周忠淡淡道。 “不知巡抚大人可在?” 周忠表情有些谨慎。 “这……巡抚大人恰巧今日不在。” 贺寒舟微微颔首,并不意外。 “周大人是冀州布政使?” “下官正是。” 周忠有些戒备地回道,他突然觉得此人比喜怒异常形于色的谢云逍要难应对。 “不知周大人,可知道冀州富商哄抬粮价之事?” 周忠脸色一变。 冀州城粮食价格翻倍的事情,本是冀州官员与粮商心照不宣的事情。 “不知公子为何问起此事?” 贺寒舟神色平静。 “眼下,冀州水灾在即,任由粮价增长,恐会妨碍民生,激起民变。” 周忠心中一惊,眼神瞬间有些慌乱起来,但片刻后,又笑道: “公子多虑了,冀州洪情有钦差大人坐镇,定能相安无事,怎会有民变一说。” 贺寒舟嘴角勾了勾,笑意不及眼底。 “是么?这么说,这件事,巡抚衙门是不管的了。” 周忠神色谨慎,他斟酌道: “这、民间粮市自有一套规则,官府不应该过分插手……” 谢云逍这会在一旁也听明白了,贺寒舟是想管粮价的事情。 他自然要给贺寒舟加油撑腰的。 “臭不要脸,让你降价你就降价,废话什么?!” 谢云逍中气十足,说话的音量大,十分具有震慑作用,周忠被他训怕了,下意识就说了“是是是。” 谢云逍哼了一声,“算你识相!”说罢,他转身面向贺寒舟陪着笑脸,低声道: “老婆,他答应了,事情解决了,咱俩回去吧。” 贺寒舟再次拍掉他的手。 “是么?” 谢云逍神色又委屈起来。 果然,那周忠又开口道: “钦差大人留步!下官说错话了!此事下官做不得主,得禀报李中堂才有定论。” 谢云逍回头不耐烦地瞪他。 “你他妈……” 他正要说些攻击性强的话杀服那周忠,没想到贺寒舟却冲那周忠勾勾嘴角,十分干脆地转身走了。 谢云逍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到。 “寒舟、等等我啊~” 谢云逍欲跟上去,但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他回头看向周忠,表情凶恶。 “你们都给我老实点,记住不要跟老子硬碰硬,我受的是伤,你丢的是命。” 特地当放缓脚步听谢云逍能说出些什么的贺寒舟:“……” 第57章 谢云逍放完狠话后, 便急惶惶地冲贺寒舟追了过去。 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往下掉雨点。 贺寒舟的脚步并不急,一滴雨滴恰巧砸中他的眉间,他抬手轻轻抹去。 远处传来闷闷的雷鸣之声, 刚刚还算明朗的天色已经变得黑沉沉的了。 第74章 又是一场大雨。 贺寒舟伸出手, 很快有一滴雨珠砸在他的手心, 沉甸甸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微微出神。 后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贺寒舟微微一怔,回过神来。 他刚想侧头看去,眼前的视线便被一片暗色挡住了,空中坠落的冰凉雨滴也因此不再落在身上。 他歪头看去,正是谢云逍携着一股暖意贴了上来, 他穿着暗色的里衣,嘴角含笑, 微低着头将外套撑在他们两人的上方挡雨。 “寒舟,怎么突然走了?” 贺寒舟垂眸看向谢云逍衣冠不整的衣服。 谢云逍干咳一声。 他似不经意地、微微挺胸, 凌乱的里衣便不免会显示出几分肌肉线条来。 贺寒舟眼光一顿,复抬头有几分锐利地瞪向谢云逍。 “你作什么?”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眼神有些心虚。 “咳,没什么,只是那什么, 你一看我,我就忍不住想装比。” “……” 贺寒舟白他一眼, 抬脚往街道边的屋檐下走去。 谢云逍当然紧随其后, 贺寒舟不理他,他也不急,他将衣服搭在肩膀上, 与贺寒舟沿着屋檐下,默默走了一会。 “对了,寒舟,你刚刚怎么直接就走了?” “多留无益。” 谢云逍挠了挠头。 “哦。” 贺寒舟偏头认真看着谢云逍。 谢云逍却似被贺寒舟的眼神烫到一半,不好意思地躲开了视线。 贺寒舟面露疑惑。 古里古怪。 “怎么?” 谢云逍干咳一声。 “没怎么,就是你这么看着人家,人家不好意思了嘛。” 贺寒舟狐疑地看着他: “我怎么看着你了?”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就是这样子看嘛,看得人心里惶惶的。” 贺寒舟:“?” 谢云逍嘿嘿一笑。 “哎呀人家毕竟是个清纯处男子,偶尔也有纯情的一面嘛~” “。” 贺寒舟默默移开脚步与他拉开距离。 谢云逍笑嘻嘻地将衣服随意拢了拢搭着肩膀上,又快步跟了上去。 “寒舟,别走嘛,你怎么老是不跟我一起走啊?” 贺寒舟目不斜视。 “因为丢人。”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为什么嘛?” “衣冠不整,有辱斯文。” 谢云逍愣了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想了想,又将衣服三两下间套回了身上。 他掸掸衣服,又抹了抹头发,凑到贺寒舟跟前。 “寒舟,看我,看看我嘛。” 贺寒舟不耐烦地瞥他一眼。 “你刚刚不是不想我看着你吗?” 谢云逍连忙口呼冤枉。 “哪里的话?!寒舟我巴不得你天天看我,我刚刚那么说,是因为你一看我,我容易因为或许兴奋而产生一些不够文明的幻觉……” 贺寒舟在他说了一半的时候,耐心已经快用完了。 “闭嘴。” 谢云逍赶忙在嘴边作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寒舟……” 谢云逍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贺寒舟。 “你看看我嘛,现在斯文了把?” 贺寒舟心中有些无语。 谢云逍这辈子恐怕都斯文不起来。 谢云逍察觉到他的情绪。 “寒舟,别不理我嘛~” 贺寒舟目视前方,神色平静, “理你什么?” 谢云逍贴上来,努力模仿忠犬将军“摇尾乞怜”的摸样。 “说说我斯文不斯文嘛?” 贺寒舟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谢云逍,阻止他继续靠近,并十分干脆地说道: “不斯文。” 谢云逍继续眨巴眼睛。 “人家衣裳都穿好了,穿得板板正正严严实实的了,怎么还不能斯文嘛?” 贺寒舟面带嫌弃懒得回答,谢云逍便一直缠着他,贺寒舟的表情渐渐暴躁起来。 “衣服穿严实就算能斯文,除了穿开裆裤的三岁小儿,天下间有几人不斯文?” “……” 谢云逍愣住了。 贺寒舟眼中带有恼意,说完又似忍不住般侧眼看谢云逍的反应。 只见谢云逍呆了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后,他又厚着脸皮冲贺寒舟挨了过去,笑嘻嘻道: “寒舟你说的十分对,人家就是连三岁小儿都不如的宝宝嘛~” “……” 贺寒舟无言片刻,直接推开谢云逍,独自往前面去了。 谢云逍抬手扶上被贺寒舟推搡过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寒舟,等等我啊。” 谢云逍忙忙叨叨地又跟了上去,他安静不了一秒钟。 “寒舟,今日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一个人就来巡抚衙门了?万一有个好歹,我孤苦伶仃的可怎么办?” 贺寒舟抬眸看他。 “是么?” “当然的,人家好怕怕的。” “。。” 贺寒舟刚刚已经恢复平静的面孔上,又露出几分无语的表情来。 谢云逍偷偷笑了笑。 他喜欢看贺寒舟无语的模样,或者说,他喜欢看贺寒舟那张永远平静的脸蛋上出现的任何其他的表情。 谢云逍干咳一声,又佯装严肃道: “老婆,这次就算了,下次出门逛街一定要带上我。” 贺寒舟指尖微微一动,表情又开始变得不耐。 “谁逛街了?” 谢云逍试探道: “老婆,你从巡抚衙门门口过一趟就回来了,可不是逛街嘛?” 贺寒舟停下脚步,盯着谢云逍,若有所思。 谢云逍被他看着移开了视线,露出微微心虚的模样。 “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一趟?” 谢云逍嘿嘿一笑,老实地点了点头。 贺寒舟看了他一会,突然朝他勾了勾手指。 谢云逍眼睛一亮,立即摇着不存在的尾巴凑了过去。 贺寒舟淡淡瞅他。 “想知道?” “告诉我嘛寒舟。” “有些事情想不通,别着急……” 谢云逍眨巴眼睛露出期待的神情。 贺寒舟唇瓣轻启:“过段时间你就忘了。” “……” 谢云逍呆滞了。 贺寒舟嘴角微微翘起,复又抬脚走了。 谢云逍反应过来,忙追上去。 “老婆,等等我啊,呜呜呜…” 怎么这样子。 *贺寒舟二人走后,冀州布政使周忠回去衙门去给冀州巡抚李文厚回话。 李文厚头正埋在堆积如山的折子里。 “怎么回事,耽误这么长时间?” 周忠满头大汗,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拿起桌子上的茶盏,便牛饮了两杯。 “中堂大人,真的是谢云逍,这人真是粗俗无礼至极!简直是个地痞流氓!我呸!” 李文厚皱眉看他,心中有些嫌弃。 不过是会了会那谢云逍,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本就是纨绔,不稀奇。” 周忠喘着粗气道: “中堂大人,这草包谢云逍粗俗无礼不说,简直不可理喻,他辱骂下官不说,还威逼着下官要压粮价,今年州里的开销早就捉襟见肘了,就指着这笔银子回血,他平白无故却提起这事……” 李文厚面色不耐。 “好好的,谢云逍他跑来说这个作什么?” “中堂大人谁知道他,我看他八成是跟那小白脸调情罢了!” 李文厚眉头拧了起来。 冀州洪情在即,他每天收到各个县的折子堆积如山,根本没有耐心听周忠在这说些废话。 “周大人,递往京城的折子应该已到了,看这情势,南边那几个县应该是保不住了,离谢云逍被押解回京也不出几日了,不用理会他,你还是好好将手头的事处理好吧。” 李文厚语气重了起来,周忠忙收敛道:“中堂大人说的是。” 但很快,李文厚便不得不理会谢云逍了。 冀州城的富商们,一天来巡抚衙门好几趟,专门哭诉府院被流民围困的事情,除此之外,谢云逍也三番两次地派人上门“喝茶”,讨要涉县赈灾的钱粮。 谢云逍派人来传的话既粗且密。 李文厚一个头,两个大。 域下县有灾,州里理应能赈尽赈,但冀州府账上虽有余钱,内里早就被掏空了,哪里还能赈得灾。 李文厚只得两头敷衍着。 这两天,冀州的雨越下越大,冀州城的护城河的水势都涨了一倍不止。 慢慢,不仅冀州富商,连李文厚自己的府门前都围满了灾民。 第75章 李府的家眷坐卧不得安宁,李文厚现在每日出行身边都得戴数十名护卫。 巡抚衙门里的明眼人都知道这群流民的背后,是谁。 李文厚也想过调派兵力镇压,但因天灾,北方狄人蠢蠢欲动,没有朝廷的手令他没有胆子敢动用兵力。 最后,压力之下,双方各退一步。 用谢云逍的话说,他可以不再上门讨饭,但冀州的粮价必须降回去。 最终,李文厚答应了降粮价。 他估摸着,不过再敷衍敷衍两日谢云逍,京里对谢云逍的处置应该就下来了。 再者,就算是降价了,谢云逍一分赈灾的银两也未讨要到,也做不了什么。 李文厚说服自己,只当与谢云逍这种纨绔子弟过家家。 但他万想不到,谢云逍此行本就是来压粮价的,讨要赈灾银两不过是贺寒舟放的烟雾弹而已。 就城中的粮价降低的当日,冀州城里便来了一个神秘的买主,将那几位粮商的粮食全都买空了。 与此同时,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城中的涉县流民也全都消失了。 等冀州官府反应过来时,粮食都被运走了一半了。 李文厚品出不对劲来,忙派周忠去拦截粮船。 雨势不小,等周忠赶到码头,全身都湿透了,好不狼狈。 码头上的官差正跟船家对峙。 周忠顾不得打伞,直冲了过去。 “快快拦住!这群废物同贱民废话什么,快快快!都给我抓起来!是哪个贱民这么大胆子倒卖粮食?!快抓起来,再敢拖延格杀勿论!” 官差面色为难,“二老爷,不是小的们不去抓人……” 此时,船帘被掀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从船舱内走了出来,这官差的话自然说不下去了。 这位男子刚一踏出船舱,一旁一作平民打扮的人立即训练有素地为他撑起伞。 那男子一脸不耐烦地扫视周忠等人,却在转身时仔细地关好船舱的帘子,唯恐里面进了冷风。 他举止散漫,抱胸而立。 周忠眼神震惊,脸色呈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怎么是、是你……” 很明显来人正是谢云逍。 正是因为是他,衙门的捕快多少对他有些阴影,才没有第一时间按照巡抚的意思把人都拿下。 谢云逍神色傲慢。 “是你爷爷我。” 周忠此时已分不清脸上流的是冷雨还是冷汗,他磕磕绊绊道: “谢、谢大人……” 谢云逍挑眉,“啧”了一声。 “不用谢,再见。”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谢大人留步!” 周忠开始习惯性抬起袖子擦额头的冷汗,但此时大雨倾盆,“汗水”自然是擦不尽的。 这短短时间内,他心头放佛转了上万个念头。 这些念头繁杂又凌乱,最后唯有一个念头牢牢占据了他的脑海,那便是,他们全被谢云逍给涮了。 谢云逍不耐烦地回头看。 周忠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谢大人,这些粮食都是您买的?” 谢云逍脸一黑。 “废话,不是我买的,踏马你买的?!” 周忠被他训得眼前直冒黑星。 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李文厚也从来没有这种态度训他像训孙子似的,关键是他还半句话不敢反驳。 “谢大人您买这些是做什么用的……您知道的,冀州眼见着要受灾了,您这会买这么多粮食,这不是发国难财嘛……” 谢云逍转身纳罕地盯着周忠。 “给爷听笑了,我发国难财?你们这群老登才打着这个主意把,现在倒把屎盆子往老子头上扣?” “谢大人,您说笑了,下官们怎么敢?” 周忠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他缓了缓,又咬咬牙强撑着道: “只是……您这破费这些个买这些粮食做什么,也是浪费,不如这样,您若是愿意退,商户们愿意多添一倍的价格还您这笔开销……” 谢云逍单手摩挲着下巴,啧啧称奇。 “啧啧啧,这钱也真踏马的好赚,都快赶上老子的0元购了,可惜啊,老子不是资本家。” 周忠立即道: “谢大人若是不满意,价格还可以谈……” “行了行了,别踏马想着收买我了,老子高风亮节的不吃这一套,就知道你们这群老登总把我当大傻北,劝你们好好睁眼看看,老子过几天水都治成了,你们还在那里瞎比比。” 谢云逍话里话外对治水胸有成竹,周忠神色僵硬,眼神泄露出怀疑之色。 谢云逍嗤笑道: “不信啊,不信你看看护城河地水势吧,一天天的净想着贪污受贿,一群老登一点正事不干,我都替你们害臊……” 说着,谢云逍不再理会他,边走边念。 “船家,开船吧,别墨迹了,他们这群饭桶不敢做什么的,快开船,别一会把我老婆冻到了……” 周忠有些呆滞地目送谢云逍远去。 他楞楞看向河水,悚然间发现,明明上午快要涨到河岸上的水势,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降了下去,几乎已恢复成洪情前的水位了…… “布政使大人,怎么办?” 周忠猛然回过神来。 “赶紧通知中堂大人,给左相递折子,快!” 第58章 从午后起, 从冀州出发的驿马已跑死四匹,终于在第二日寅时,第五匹驿马载着冀州巡抚李文厚的密折抵达了京城中心处的左相佟府。 但佟府门禁森严, 层层查验, 等密折送到佟府管家手上时, 已到卯时。 “谢云逍冀州治水居然治成了?!” 佟府大管家当下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快、快备轿!得尽快报相爷!” 与此同时, 皇宫太和殿内, 左相佟晖正“慷慨陈词”。 “陛下,冀州府的奏折您已过目,此次冀州洪灾触目惊心,涉县灾民流连失所,可钦差谢大人却多日不见踪影, 肆意与男宠荒诞淫乐,私下盘剥冀州官商收受贿赂, 擅自罢免冀州官员,视陛下钦差御令为无物, 大误国事,还请陛下裁夺!” 九门提督管统、都察院刘瑜等人均面色沉重。 早朝一开始, 佟晖便携户部尚书钱武及一干人等齐齐弹劾谢云逍,来势汹汹。 管统等人虽不相信谢云逍会有上述行径,但此次冀州洪情形势严峻, 纵使太和殿内谁当这个钦差都束手无措,他一开始便对谢云逍北上此行不抱希望。 此次佟晖切切实实拿到把柄, 他们虽有心回护谢云逍也只能见招拆招。 “果有此事?” 皇帝萧政臃肿的身影高坐在龙椅之上, 语气有些许不耐烦。 佟晖忙躬身答道:“回陛下,千真万确!” “哼,好个谢云逍。” 萧政神色莫辨地看向下首一干官员。 谢云逍冀州治水办砸了本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要是办成了他倒还惊讶些。 但是此子竟敢在冀州明目张胆如此行事,太过嚣张,完全没把自己给他封的这个钦差大臣当回事,让人看着实在生厌。 果然萧碧君的儿子能是什么好货色。 不过眼下边关未定,还用的了谢冲,不能太处置了谢云逍…… 萧政迟迟未发话,太和殿里静了下来。 佟晖手持笏板垂首躬身,恭敬地等待回话,他的眼睛看向太和殿的对面的金砖,眼神中尽是志在必得。 “陛下,眼下水患未定,如今情状,微臣以为,还是革去谢云逍的官职,尽快将他押解回京。” 萧政微微眯起眼睛,半晌不置可否道: “行了,缓缓再说吧。” 佟晖诧异地抬头,一脸意外之色。 他谋划多日,皇帝竟如此轻轻放过。 他暗暗咬牙又试探道: “陛下,谢云逍冀州一行如此目无王法,闯下大错,陛下合该再派一位钦差署理冀州水灾事宜,且,理应将那谢……” 佟晖话还未说完,萧政突然睁开眼睛看向佟晖,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佟晖心中一惊,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在,萧政很快便移开视线往太和殿左侧的武将那列看去。 “平南王呢?” 佟晖表情一顿,斟酌道: “陛下许是没看平南王的奏折,王爷得知涉县洪灾的事情,昨日一早已出发去冀州了。” 萧政冷哼一声。 “行了,涉县这不现成的又去了一位钦差,也用不着朕派了,还有无其他事了,无事赶紧退朝。” 佟晖心念几转,终是不甘心,他暗暗冲后方使了使眼色。 户部尚书钱武立即上前道: “陛下,臣还有本启奏,谢云逍藐视圣上,贪赃枉法,涉县生灵涂炭,人神共愤,陛下虽仁慈也应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才是,平南王虽军工卓著,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微臣以为理应尽早将谢云逍查办,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才是啊!” 第76章 萧政脸上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 此时,都察院御史刘瑜时上前一步呈奏到: “陛下,臣也有本启奏!” 萧政瞥他一眼,不耐烦道: “说。” “陛下,谢大人为人清正爽朗,微臣相信,他断不会如此行事,此次冀州治水,凶险万分,谢大人敢为人先,此等气度胆识,必不会无视冀州百姓生死,肆意妄为,其中定然有些误会,还请陛下明断!” 萧政不语。 户部尚书钱武又道: “陛下,谢云逍虽前段时间侦破科举舞弊有功,但是其行事一向散漫,京中多称纨绔,想必陛下也知其一贯的行事作风,此次冀州一县被毁,谢云逍闯下大祸,此事昭然若揭,陛下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 “陛下,谢大人断不会如此行事,他如今远在冀州,陛下不应听一家之言便草率定罪!” “刘大人,谢云逍此番冀州所作所为冀州巡抚奏折中已明白陈述,何来草率定罪一说!” “是非对错不该只听冀州官员的一面之词。” “刘大人此言差矣,何来一面之词,冀州上下官员十几名联名上书弹劾,还有假的不成?!” “钱尚书此言差矣!” …… 两人越吵越急,很快殿中便分为两派,议论声吵嚷声越来越大。 萧政看着他们争论不休,更有甚者都快动起手来了,他眉头紧皱,猛地拍了下扶手,斥道: “都给我闭嘴!” 刚刚嗡嗡不止的大殿内立即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看向朝堂御座上那位略显臃肿的人影。 萧政冷哼一声,正待开口胡乱了结此事,此时,外头突又有太监来报。 “陛下——冀州钦差谢云逍有本呈上。” 萧政一脸匪夷所思,纳闷道: “谢云逍?他还有本奏?” “是的,陛下。” 刚安静下来的太和殿又响起阵阵低语。 “谢云逍他竟敢也递折子回来?!” “谢大人甚有远见那,此时递折子回来,定是有应对了。” “谢云逍的折子定是来讨饶的吧!” …… 慢慢的,众人讨论地越来越激烈,太和殿又乱成一团。 萧政捏着眉心,觉得额角隐隐作痛起来。 近日,他头风时常发作,吵嚷声一大,他便感到一阵不适。 “闭嘴!” 底下登时又是一静。 萧政烦躁地瞪着那个传旨的小太监。 “谢云逍,他这时候递什么折子来?!” 小太监满脸惊恐,忙跪下来请罪。 “陛下,奴才也不知道啊!” “废物!”萧政冷哼一声。 不用说,定是来请罪讨饶的折子。 他本来也没打算将谢云逍怎么样,这种草包会投胎有个有用的爹,他刚要将此事草草了结,这草包这会子非要上折子画蛇添足,蠢材! 萧政脸带怒容,又冲着那捧着奏折的小太监吼道: “愣着做什么?你,念!” 那小太监赶忙哆哆嗦嗦将那奏折打开: 【多日未见陛下,臣甚是想念陛下。】, “。。” 萧政脸色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 他扶着额角,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以至于小太监接下来念的【今冀州洪情已退,特告陛下,勿念。】他都没听清。 那小太监念完便老老实实跪趴在地,不作声了。 萧政不耐烦地瞪他。 “念啊,怎么不念了?!” 那小太监被吓地一激灵,擦着额头的冷汗小心道: “陛下,奴才已念完了。” “没了?” “……是啊陛下。” 萧政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他说什么了?” “陛下,他说冀州治水成功了,特告诉您一声,怕您想他。” “……放屁!” “噗~” 管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赶忙抬手干咳几声作为掩饰。 萧政表情复杂,尚在消化,那头户部尚书钱武率先绷不住了。 “怎么可能?!”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 “不可能,这不可能陛下!冀州洪情怎么可能会退?这奏折定是那谢云逍胡诌的!” 在他上首的佟晖更是面目阴沉,一脸的不相信。 他不相信,谢云逍单枪匹马能在冀州府,他的势力范围里做成这件本来就做不成的事情。 这定是这小子捏造的! 想到此处,他嘴角又露出几分笑意。 这谢云逍果真是草包,竟然用这种愚蠢的方法拖延时间。 那边的刘瑜则表情严肃,他驳钱武道: “这是什么理?怎么你们的奏折呈上来就是铁证如山,谢大人的奏折也是白纸黑纸,怎么就成胡诌了?我看你是惯会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左相的奏折,那是冀州府官员联名签字的,那谢云逍个人手书能有什么可信?!” 刘瑜冷笑一声。 “一人签字是签,十人签字也是签,有什么不同?” 钱武阴阳怪气道:“当然不同,刘大人怎么老是替谢云逍说话,不会是你与他在都察院共事多日,私交甚好以致徇私枉法吧?” “你!”刘瑜面带薄怒。“老夫为官数十年从来不屑为此!” 钱武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是吗?从前没有也不代表现在没有。” “你!”刘瑜脸色潮红,指着钱武的手气得颤抖了起来。 后方的管统此时上前道: “钱尚书,话不能这么说,刘大人三朝元老了,为官向来清正廉明,你可不能信可开河。” 钱武不以为然,嗤笑道:“是么?” 管统也不恼,反倒笑道: “钱尚书别不信,对了,既然说到私交甚好以至于有徇私情的嫌疑,那冀州府上下若干官员联名上书,如此上下一心,若是也像钱尚书说的那样……” 管统故作惊讶道:”这岂不是结党?” 钱武一下子就慌了。 “你、你、你血口喷人!” 管统笑眯眯道: “钱尚书言重了,下官不过随口一说,对了,下官还有一事不明,钱尚书您是户部尚书,怎么户部的事情没见您管过,倒替都察院刘大人他们管起官员弹劾的事情了?如此狗拿耗子,岂不是太过劳累自己了。” 钱武顿时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你!!” 他的声音过大,太和殿内响起阵阵的回音,萧政被激地一阵头昏脑涨,他捏着眉心冲钱武怒斥道: “你给我闭嘴!” 钱武“噗通”一声立即跪了下来连连请罪。 “臣罪该万死,陛下恕罪!” 他转头看向一旁,脸色烦躁,“周育才呢?” “陛下,奴才在。” “你给我去冀州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周育才愣了下赶忙跪下领旨。 “嗻!” 一锤定音之下,早朝很快散了,佟晖面色阴沉地出了太和殿。 刚好在跨出太和殿时与管统面对面。 “佟大人,您今日劳累了您先请~” 佟晖冷笑一声。 “哼,你们别得意,让谢云逍那小子再逍遥几天,且等着吧。” 佟晖拂袖而去,刚出宫门便一头撞上了急得团团转的李管家。 “怎么回事?你怎么撵到这里来了?” 官家擦擦额头急出的热汗。 “相爷,您老总算出来了,冀州府的驿差连夜送来的密报,说是那谢云逍治水治成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密折递给佟晖。 佟晖脸色大变,三两下间就把信封扯烂将信凑到眼前细看。 “冀州一帮废物!!” 下一秒他便直接将那信件撕了个粉碎。 李管家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恨不得缩到地里去。 他好久没有从他家老爷的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了。 佟晖咬牙切齿道: “冀州府这帮饭桶,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让谢云逍将水患治成了,好个谢云逍……不行,此子定不可留……” 好在,过了一会,佟晖的神色便敛了,只有一双眼眸仍然闪着让人胆寒的寒光。 “我记得,送命堂的刺客是不是还在关在牢里。” “是的相爷。” “备轿!” “是。” 于此同时,今日早朝的话题核心谢云逍也并不悠闲。 昨日粮食到手后,谢云逍便领着众人将粮食都运上涉县后山避难处。 此时,涉县东北角的山头升起一阵阵炊烟。 空气里传来好闻的米饭的香味,数十个大铁锅都在熬煮着白粥,甚为壮观。 而谢云逍正在人群另一边的大槐树下烧着柴火煮“大锅饭”。 这本是他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在贺寒舟面前讨的差事。 第77章 此时,他正认真地生着柴火,他手脚既快且毛躁,在他的鼓捣下,柴火终于也着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 他呼出一口气,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他还没来得及向贺寒舟邀功,很快铁锅中便传出浓浓的糊味。 谢云逍的笑容僵在脸上,吴大则在一旁惊呼道: “糊了糊了!不好世子爷,让你缓添柴火加点水,眼见着是糊了!” 谢云逍脸一黑,他撸撸袖子磨牙道: “怎么着,你要教我做事?” 吴大他忙摆手慌张道:“不敢不敢,小的我哪敢啊!” 谢云逍瞪他一眼又手忙脚乱地把锅底的柴火往外抽。 眼见着火势是小了,但是糊味却更大了。 贺寒舟皱眉看去,只见铁锅里刚刚白净的白粥已黑地七七八八了,与谢云逍的脸上的情况出奇的一致。 他本就不看好谢云逍所谓的为他“洗手做羹汤”。 谢云逍察觉他目光,几步跑过去,从胸口抽出块白色的丝巾,讨好地递给他。 “寒舟捂一捂,别呛到了。” “不用。” 贺寒舟淡淡撇开眼。 “你别做了。” 谢云逍立即大受打击道: “补药啊补药啊,人家就是要为你洗手做羹汤嘛~” 贺寒舟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刚刚就信了他的鬼话。 一边的全程围观的郑祟有些看不过去了。 “谢兄还是歇着吧,煮粥的活计让其他人做把,谢兄你做不好也是正常,所谓君子远庖厨嘛。” 谢云逍双手抱胸,十分坚持: “君子是远庖厨,老子不远庖厨。” “。。” 贺寒舟冷笑一声。 谢云逍听到他的笑声,又像条狗皮膏药似地贴到贺寒舟的身边伏低做小。 一旁的吴大、郑祟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拼命假装自己没看到。 谢云逍这个尴尬制造者反而十分的坦然。 这片刻间,锅里的糊味更浓了。 吴大探头一看,锅里的颜色已是十成黑了。 他满脸的纠结和心疼。 “哎呦喂我的大少爷啊,本来还能吃点,这下彻底完了都黑黢黢了,一锅粥全坏了!” 谢云逍眉头一皱就要训斥吴大闭嘴,但此时,由于气味过于刺鼻,贺寒舟没忍住咳了几声。 “妈的……” 谢云逍脸色一变,直接几步过去舀了盆水将那柴火直接浇灭了。 看着漆黑的柴火,他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嘀咕道: “不能跟老婆酱酱酿酿地做饭,那这这样样的做顿饭也好,结果却弄成这个德行。” 啧、流连不利。 一旁的吴大没有注意到他略显失落的神情,还在一个劲的心疼粥,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坏了一锅粥”之类的话。 谢云逍掏了掏耳朵。 “吵吵什么呢,什么坏了一锅粥,你是想说本大人是老鼠屎吗?” “。。” 第59章 “咳咳咳!” 郑祟拼命压住嘴角。 贺寒舟嘴角默默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短暂的震惊后, 吴大忙不迭道:“世子爷,小的没有这个意思啊!小的只是看到粥煮坏了一时着急……” 谢云逍哼笑一声,阴阳道:“呦~你倒心疼粮食, 很勤俭节约啊。” 吴大挠挠头, 羞涩地笑了。 “嘿嘿, 一点点吧。” 谢云逍默然片刻, 突然感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大啊。” 吴大不明所以, “怎么了世子爷?” “有些话看起来是在夸你,其实并不是。” “啊?” “比方讲吧,像你这样的人一千个里面只能出四个。” 吴大:“……”什么意思? 吴大满头问号,贺寒舟却忍不住轻笑出声。 谢云逍惊奇地看过去,只见贺寒舟的嘴角翘起, 绽放了一个极清浅明快的笑容。 谢云逍的心里立刻跟浸了蜜糖似,他也像蜜蜂见了花蜜一般围着贺寒舟“嗡嗡嗡”了起来。 “寒舟、寒舟、寒舟, 你是最懂得我的~” “误会了,我不懂。” 贺寒舟板起脸, 伸出手推开他,转而冲吴大道: “吴大, 你去取三碗粥来。” “是,公子。” 谢云逍疑惑道:“为什么只有三碗?” 吴大:“世子爷您不吃,刚好三碗。” “什么屁话, 我怎么就不吃了?” “世子爷不是您说,这锅粥你煮不好您自己全吃了嘛……”吴大越说声音越小。 谢云逍的脸上脸上挂不住了, “就你记性好是吗?” 贺寒舟却打断他, 平静道: “他说的没错,没有你的份。” 谢云逍:“。。” 短暂的震惊之后,谢云逍开始大肆“呜呜呜呜呜呜!” 贺寒舟额角直跳, 他眯眼看向谢云逍:“再呜一个试试。” 谢云逍立即紧急住嘴,并报之以讨好的微笑。 “世子爷我先去了。”吴大悄悄要走。 一旁的郑祟疑惑地很,他忍不住问道: “世子爷?所以谢兄他是世子爷?” 谢云逍与贺寒舟一直也没有与他说过真实身份,贺寒舟是懒得说,谢云逍则是故意卖关子,并叮嘱吴大也不能讲出去,因此郑祟还并不知道谢云逍的真实身份。 吴大慌张地直挠头,“这个、这个、这个……” 他结巴了半天最后朝谢云逍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谢云逍嫌弃地瞪他一眼,转头一脸无所谓地冲郑祟道: “哦世子爷,这个世子爷就是因为,我小时候喜欢吃柿子,所以我爷爷给我起的名字,就叫柿子爷。” 郑祟艰难道:“……这样……的吗?” 吴大:“。。” 贺寒舟白了谢云逍一眼,平静地冲吴大道: “去吧,不管他。” 吴大虽不敢得罪谢云逍,但是他一向知道,当世子爷和世子妃意见相左的时候,得听世子妃的,于是,他便娇怯怯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谢云逍期期艾艾道: “补药啊寒舟……也赏我一口饭饭吃吃嘛……” 郑祟在一旁听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刚刚吴大在的时候,好歹有个伴,他还可勉强承受。 现在吴大一走,在场的好像只有他一个“受害者”,他顿时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贺寒舟早对谢云逍的肉麻产生了一定的免疫,闻言只淡淡道: “这么一大锅不够你吃的?” 谢云逍哽住。 他刚刚才夸下海口,誓要煮成一锅上好的稀饭,煮不好自己便连粥带锅全吃了。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寒舟,补药辣么狠心嘛,人家第一次下厨手生的很,更何况还怕怕的嘛~” 他这番“怕怕”言论没有把贺寒舟打动,却将郑祟彻底打败。 “咳咳、那个,谢兄啊,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郑祟不等谢云逍回复直接逃也似的走了。全然忘了自己全家已经被淹了。 贺寒舟瞅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谢云逍见贺寒舟一直看向郑祟,心中又吃味起来。 “寒舟,你看他作甚?他有我身材好嘛?” 这郑祟虽然在他的坚持下,剃了胡子换了身衣服,但是论卖相与自己这种浑然天成的英俊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怎么老婆看他不看我? 贺寒舟无语地看向谢云逍。 谢云逍立即扬起笑脸,笑地一脸的阳光灿烂。 此时旭日高深,日光穿透云层,将谢云逍眼眸也映照出别样的光彩,他剑眉星目,嘴角含笑,整个人也如日光般爽朗耀眼。 “别笑了,丑。” 谢云逍脸色大变,从怀中掏出一块菱花镜,不敢置信地照镜子看。 他喃喃自语道: “不应该啊,这个角度我练习过很多次,应该是帅气逼人才是,怎么可能丑呢……” 贺寒舟眉心微动,有些别扭地移开眼。 “为什么瞒着他你的真实身份,你不是说他是你的什么’重点培养对象‘吗?” 谢云逍收起镜子,挠挠头。 “寒舟,老提他作什么?” “怎么?”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没怎么。”复又嘻嘻一笑。 “寒舟,你看哈,像郑祟这种心眼子多的人,由着他猜去呗,告诉他,他还少了些乐趣,我也是为他着想。” 贺寒舟移开目光。 “无聊。” 此时一阵风吹来,带来一阵水气。 贺寒舟转过头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片被水淹没了的大半的村庄。 好在,所有村民都平安无事,他与谢云逍带来的粮食支撑两年都绰绰有余。 第78章 冀州事了,也该回京了。 迎面吹来几阵凉风,贺寒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谢云逍忙将贺寒舟身上穿的披肩又紧了紧。 贺寒舟不自在地推开他,垂眸道: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嗯?打算?” 谢云逍悄悄握住贺寒舟有些冰凉的手指,但很快被贺寒舟挣开了。 “怎么不说了?” 谢云逍有些失落地收回手,他挠了挠额角。 “寒舟,哪方面的打算嘛?” “你有几方面的打算?” 谢云逍嘿嘿一笑,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道: “咳、那什么,我的打算或者叫接下来的行动方针主要分为两部分,事业上和感情上,我打算抓大放小,事业上不思进取,感情上追求进步,同时,立志修男德,不断突破自身局限性,最终达成与老婆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终身成就。” “。。。。” 贺寒舟无语地看了他半天,最后有些恼怒地撇开头。 “整天没个正经,能不能好好说话?” 说完,他又忍不住轻咳几声。 谢云逍一看便心疼了起来。 他瞥向贺寒舟单薄的身影,以及山上简陋萧索的陈设。 此地湿寒还是不宜久留。 “好好好,我好好说,寒舟,我的打算就是,寒舟啊,咱们还是收拾收拾尽快回京吧。” 贺寒舟沉默了。 此时,又是一阵凉风吹过,一片黄叶在空中荡荡悠悠最终落到贺寒舟的肩头,谢云逍伸手轻轻摘过来。 贺寒舟垂眸:“然后呢?” 谢云逍愣住了。 然后? “什么然后?” 贺寒舟抬眼瞅他,眼神中有点点嫌弃。 谢云逍腆脸冲他笑,他又别开了眼,他低头看向被水淹没的村庄,片刻后,突然轻声道: “你想当皇帝吗?” 当皇帝?我老婆怎么又问起这个来了? 谢云逍一呆。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谨慎地斟酌: “如果我说,我不想当,寒舟你会不会觉得我没有上进心?” 贺寒舟淡淡瞥他一眼: “上进心?你有过吗?” 谢云逍:“……” 短暂地无言以对过后,谢云逍很快笑道: “哈哈确实是不存在的东西。” 贺寒舟瞪他一眼,片刻后又道: “为什么不想当?” 谢云逍嘿嘿一笑: “寒舟,你是了解我的,当皇帝这种朝五晚九的苦力活,牛马中的牛马,牛马的领袖,我可不想当。” 贺寒舟默默瞧了他一眼,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谢云逍关切地贴了过去。 “怎么了寒舟,心情又不好了?” “没什么,你说的对,也该回京了。” *涉县原县令王光明已被革职,如今郑祟主事,他凡事亲力亲为,颇得人心,涉县泄洪后一番事宜由他打点,贺寒舟并谢云逍都很放心。 因此,谢云逍二人下晚便辞行了。 他二人本是悄无声息地走,但是被眼尖的人发现,立刻一传十十传百被涉县百姓知晓了,群众们很快便将谢贺二人的马车堵了个水泄不通。 涉县的百姓在郑祟的宣传之下,早知此番赈灾的粮食都是眼前这两位京中来的活菩萨大人带来的。 往日就是无灾情,他们涉县的粮仓里也从没有堆满这么多粮食,这几日虽说是领的救济粮,却比往年丰收的年份吃的还要饱吃的还要好。 因此,百姓们歌功颂德,无不敬佩,很多将家里压箱底的东西拿来送给谢云逍二人,在郑祟的劝说下,送行的队伍跟了快一里地才散去。 谢云逍历来全没正经,在这个场面下,也不得不有些动容。 尤其那些村民衣衫褴褛还要送给他家中仅剩的鸡蛋白面时。 马车脚程快,已走出涉县一段距离了,谢云逍还忍不住在唉声叹气。 吴大刚刚已哭过一回,这会子有些蔫吧地在马车车厢外赶车,只有贺寒舟从始至终神色十分的平静。 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镇定的脸庞下的不平静。 谢云逍贴近看他的粉雕似的脸颊,心情又好了,他歪着身子冲贺寒舟身上贴了过去。 “寒舟,人家心里难受,帮我揉揉好不好?” 车厢外的吴大立即被肉麻地一激灵,他挪了挪屁股,让自己离车厢远一点。 车厢内,贺寒舟别过脸,伸出手带着几分嫌弃地推开他。 但他这一推,反而使得谢云逍兴头更高。 谢云逍又做出十二分的可怜模样来,并抓住贺寒舟的手往自己心口处贴去。 “寒舟,可怜可怜我嘛,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老婆~” “。。。” 第60章 贺寒舟面无表情地将手从谢云逍的咸猪手里抽出来。 “你现在也没有。” 谢云逍一愣, 随即嘴巴一扁,开始“哼唧”起来。 “补药啊人家要老婆嘛~” 贺寒舟满头黑线。 谢云逍在肉麻这方面根本没有下限。 “补药辣么狠心寒舟~” 说着,谢云逍眨巴着眼睛, 又将脑袋往贺寒舟肩膀处凑过去。 “心疼心疼小宝宝嘛~” “。” 贺寒舟伸出一根手指将谢云逍“毛绒绒”的大脑袋推开。 “能不能稍微要一下脸?” 谢云逍仰头眨巴着眼睛, 一派“天真”。 “怎么不要脸了嘛?” “你?小宝宝?” 谢云逍嘿嘿笑。 “小生姓谢, 字云逍, 衣晕云, 西要逍,自然也是逍宝宝嘛~” 贺寒舟翻了个白眼。 “能不能请小生闭嘴?” “。” 谢云逍憋笑,立即比了个ok的手势。 谢云逍经常有一些古里古怪的肢体语言,贺寒舟见怪不怪。 只是谢云逍闭嘴是闭嘴了,却拼命地扑闪他那双眼睛, 贺寒舟不耐烦地挪开脸,他便又将头凑到贺寒舟的跟前, 挤眉弄眼的,没有一刻安生。 贺寒舟被扰地受不了了。 他瞪着谢云逍, 磨牙道: “能不能闭脸?” “……” 谢云逍举手,脸憋得通红, 他眼神激动地望着贺寒舟,申请发言。 贺寒舟没好气道:“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贺寒舟无语地看着他。 “你笑什么?” 谢云逍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没什么没什么,没笑什么, 只是……” 谢云逍转瞬又切换成委屈巴巴的模样。 “只是,寒舟, 闭嘴人家乖乖听话了, 让我闭脸这怎么做得到嘛,我这天生一张帅气脸庞想藏也藏藏不住嘛~” 说着,他还冲贺寒舟抛了一个无比腻歪的媚眼。 “。” 贺寒舟危险地眯起眼晴, 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白手帕来。 “藏不住是吗,我帮你藏。” 只听“啪”地一声,他一把将那手帕整整齐齐拍在谢云逍脸上,颇使了一点手劲。 “!!!” “啊……我似了……” 谢云逍浑身一震,顺势被拍倒在车厢内不动弹了。 贺寒舟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微微愉悦的笑容,他白了谢云逍一眼便往车窗外看去。 那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林中传来一阵阵鸟鸣之声,甚是悦耳。 马车内安静了下来,只听到车轮缓缓行驶的声音。 贺寒舟看了会窗外便觉得身边过于安静了。 谢云逍自受了这一“掌”后便十分老实地躺着,一点动静也无。 贺寒舟忍不住微微侧头,向身后瞥了一眼。 谢云逍的脸被丝帕遮住看不清情状,但整个人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般异常老实。 不对,即便是睡着了谢云逍也不老实…… 想到此处,贺寒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又在搞鬼。 只是他这一眼瞪过去,突然看见那白色的丝帕上的点点血迹。 贺寒舟心中微微一惊。 他忙转过身伸出手去掀帕子,却被早有埋伏的谢云逍一下子抓住了手。 这一番动作间,谢云逍脸上的丝帕滑落,露出一张炯炯有神,面红耳赤的脸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贺害舟,眼神中有在闪烁“禽兽”的光芒。 “桀桀桀,被我抓住了吧寒舟~” 贺寒舟没理会他,只是颇有些关切地看着他鼻间的血迹。 “你……” 谢云逍刚刚除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因素之外,本来就是故意“装死”骗贺寒舟来掀他的“盖头”。 此刻他紧紧握住贺寒舟葱白似的手指,神思早飞到一些不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发展的领域。 第79章 他眼神发愣地抓住贺寒舟的手指轻轻嗅了一口,心猿意马道: “怎么了寒舟?” 贺寒舟抽出手没抽动。 他皱了皱眉用另一支手指了指谢云逍的鼻子。 “嗯?怎么了?” 谢云逍心不在焉地抬手一抹,突然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我擦,怎么湿漉漉的? 他疑感地打眼一瞧,入目一阵鲜红。 他立即震惊当场。 “草!!怎么踏马又流鼻血了?!” 贺寒舟无语地瞪他。 “闭嘴。” 谢云逍立马换了副“一心向善”的嘴脸,十分的乖顺。 “好的寒舟,我最近很讲文明懂礼貌,很少讲脏话的,你晓得的……” 贺寒舟瞪他一眼,默默捡起滑到谢云逍胸前的手帕,轻轻地给他擦脸上的血迹。 谢云逍一脸惊奇,他屏住呼吸,近乎贪婪地享受这前所未有的“至尊”级“摸脸”服务。 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转瞬即逝,突然,耳边传来极轻的一声“对不起”。 谢云逍一呆。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啊寒舟,你对不起我?” 贺寒舟认真地点了点头。 “刚刚是我太使劲了。” “太使劲了?” 谢云逍挠了挠头,恍然道: “寒舟,你以为刚刚你把我打出血啦?” 贺寒舟瞥他一眼,“不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啊寒舟我是出了名的脸皮厚哈哈哈……” “……” 谢云逍笑到一半看见贺寒舟明显阴沉下来的表情立即干咳一声,止住了笑。 贺寒舟眯眼看他:“很好笑?” “咳、没有没有,那什么,我只是太高兴了。” 贺寒舟斜瞥他: “高兴什么,流鼻血这么高兴?”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流鼻血当然谈不上高兴,我不是那什么,高兴寒舟你亲自给我擦脸蛋,对我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吗?” 谢云逍瞪他一眼。 “有吗?” “有、当然有!” 贺寒舟白他一眼,用力将自己的那支一直被谢云逍握住地手抽回去,但是谢云逍握地紧,他还是没有成功。 “放开。” 谢云逍眨巴眼,故意可怜巴巴道: “不放,再握一小会会~” 贺寒舟嫌弃地瞪着他,但到底也没再让谢云逍撒手。 *马车的速度不算快,但冀州与京城本来就离的近,没有一日的车程已到了冀州边境处的一座小城。 小城本不出奇,只因城中有一座观鹤楼,此楼临江而立,古来便有不少文人骚客题诗于此,因此有些名气。 谢云逍知道贺寒舟也有些读书人的“癖好”,他估摸着贺寒舟会喜欢这地方,且这趟出来直接这样赶着回京城,便真彻底成了倒霉的苦差事,因此谢云逍硬拉着贺寒舟在此地休整了一天,逛逛这座观鹤楼。 这观鹤楼已有些年头,从外看,雕栏画栋,别有一种古朴之美。 楼里一共分为两层,一楼大厅的正中央搭了个戏台,二楼是雅座包间且楼外的栏杆处还挂满了历来文人墨客的题词,纸墨飘扬间煞是好看。 此时,戏台子已经开戏,一楼大厅中有喝茶听戏的,还有干脆自己吊嗓子唱的,一桌一盘戏,十分热闹。 贺寒舟一进来就蹙起了眉头。 他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谢云逍知道他的喜好,忙拉着他去了二楼雅座,可谁知这二楼雅是雅,楼上之人确实也在做“雅事”,题词的题词,和诗的和诗,但其声量颇为洪亮,比起一楼来也不遑多让。 谢云逍与贺寒舟一踏入雅座便迎面一阵声浪。 谢云逍小心地看向贺寒舟。 果见他眉头越拧越深。 谢云逍有些汗颜,他赶紧找补道: “啧啧,世风日下,世风日下,怎么知识分子还这么吵人,那什么,走走走,寒舟,咱们还是出去逛逛吧。” 说着,他又拉着贺寒舟往少人的楼外栏杆处走去。 观鹤楼临江,近日江水滔滔,在栏杆处俯瞰潮起潮落,也别有一番滋味。 且栏杆处上方还挂满了来往文人的题词,贺寒舟看了眼也看了进去。 谢云逍向来“晕诗”,他紧了紧贺寒舟身上的披风,便在懒散地靠在一旁,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摘来的稻草。 他视力好,此时正远远看着楼里的戏台子。 那里正有一出热闹的打戏,两个武生手持兵器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惹得人群一再喝彩。 还不错,倒花里胡哨地好看。 他嘴角咧了上去看得正起劲,并随着锣鼓声不时地抖腿,年久失修的栏杆发出阵阵“吱呀吱呀”的声音,引着贺寒舟侧头看过来。 谢云逍一接触他目光,赶紧直了直身体,露出讨好的笑容。贺寒舟瞪他一眼便又扭过头专心看起字画来。 他二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自打他一出客栈,便有一个人影混在人群之中远远跟了上来。 此人乃送命堂的副堂主,他本已被关在死牢之中。但是昨日却有人向他许诺,只要他杀了谢云逍,不仅是他包括牢里的其他兄弟全部都会放出来,因此他连夜赶路,直奔冀州而去,刚好在这个小城碰上了谢云逍。 但那谢云逍携男宠从客栈出来便进了观鹤楼,一路上人多眼杂,十分不好接近,他跟踪许久一直未寻见机会。 此时谢云逍二人独自到了栏杆处,他才终于瞧见下手之机。 但棘手的是,这谢云逍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好色昏聩,他刚想靠近,那谢云逍便警觉地盯了过来。 他只好停下脚步装作在看栏杆上的诗句。 那边的谢云逍“啧”了一声,他歪着身子靠向贺寒舟。 “寒舟,你瞧那个穿黑衣的人,他不在里面喝茶听戏,倒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病?” 贺寒舟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去,只看到是个黑衣瘦削中年人,寻常面目,无甚出奇之处。 贺寒舟收回视线,转而眯眼打量起谢云逍: “你觉得我有病。” “。。。。” 谢云逍目瞪狗呆。 贺寒舟轻飘飘的瞥他一眼。 “你想的也没错,我确实有病。” “哪里的话啊,我怎么会觉得你有病啊寒舟?!”谢云逍急忙解释道: “要是有病的话是我有病才对,我有病。” 贺寒舟斜瞥他,并不相信他的鬼话。 “你有病?什么病?” 谢云逍挠了挠头,一时之间想不出来,灵机一动间便开始瞎掰,他一本正经道: “我有巨物恐惧症。” 贺寒舟皱眉看他: “?巨物恐惧症?什么东西?” 谢云逍:“我害怕大傻逼。” “……” 第61章 贺寒舟正待开口说话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晃了晃眼。 他眯了眯眼, 皱眉看去。 原来是谢云逍身后那个黑衣人袖中藏了剑鞘,此时日光渐盛,银色的剑鞘正一下下地反射寒光。 贺寒舟眼神一凝。 他注意到这黑衣人的手掌上都是老茧。 “我们走吧。” 说着, 他拽了拽谢云逍便要离开这里。 “啊?这就走了, 才来就要走啊寒舟?” 谢云逍絮絮叨叨地跟着贺寒舟往楼里走去。 那黑衣人暗暗咬牙。 他已跟踪二人许久, 此次若再让谢云逍回去, 周围暗卫环绕, 下次,还不知何时才有下手之机。 眼见二人快要进楼,黑衣人终下定决心,他瞬间抽出袖里剑冲谢云逍直刺而去。 “小心!”贺寒舟急呼。 谢云逍也感到背后一凉。 “我擦!” 他猛地转身揽着贺寒舟退后半步,堪堪避开了黑衣人的长剑, 但肩膀处却“刺啦”一下被划开了一道长长口子。 谢云逍看向肩膀处的伤口,怒道: “你麻痹谁啊?!偷袭老子?!” 黑衣人不答, 又是一刀直奔谢云逍胸口。 “妈的!!”谢云逍臭着脸长腿一蹬,猛地将身前垂挂下来字画踢向那黑衣人。 只听“噗呲”一声, 尖刀刺破纸张发出尖锐的声音,也给谢云逍片刻的缓冲。 他趁机护着贺寒舟向后方退去, 但运气不好的是,他这一退刚巧退至二楼的死角,后方已无路, 脚下便是滚滚江水。 “妈的,这楼他妈的怎么建的!” 谢云逍正骂街, 那边的黑衣人已手持长剑步步逼近, 封住了所有退路。 谢云逍额头冒出细汗,他紧紧盯着那黑衣人,低声冲贺寒舟说道: “寒舟, 一会我拖住他,你趁机走。” 贺寒舟微微抿唇。 “我不走。” 第80章 谢云逍轻叹一声: “傻话,寒舟这么聪明怎么看不出他的目标是我。” 贺寒舟冷冷道: “你也知道他目标是你,我逃不逃有何分别?” “……” 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但就在这说话间,那黑衣人利刃已到,谢云逍有些急了。 “寒舟,快走!” 说着他将贺寒舟猛地一推,自己向那黑衣人冲了过去。 但那黑衣人早看出来谢云逍这位男宠对他十分重要。 且这谢云逍全然不似传闻中那般草包,他发现自己真打起来,纵使手握兵器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打蛇打七寸,眼前这个小白脸显然就是谢云逍的弱点。 因此,他瞅着机会反而丢下谢云逍,冲贺寒舟而去。 “你踏马找死!!” 谢云逍脸色大变,忙追了过去。 黑衣人很快追上贺寒舟,不过他并未动兵器。 这个病病歪歪的小白脸怕都受不住他一剑的,若是一剑将其刺死便没有挟持的价值了。 谢云逍紧随其后,但他速度虽快终慢人一步,他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向贺寒舟伸出魔爪。 “你他妈敢动他一根汗毛,我让你全家下去一起团聚!” 黑衣人当然不理会他。 说时迟那时快,贺寒舟眼见要被那黑衣人擒住,他立即往后一躲,但躲是躲开了却被那黑衣人胳膊撞到了。 贺寒舟瞬间丧失平衡,往身后的栏杆上仰倒而去。 栏杆年久失修,只听“嘎吱”一声,贺寒舟整个人似断线的风筝一般向楼下江水中坠去。 “寒舟!!” 谢云逍简直目眦具裂,他一脚踹向那黑衣人,直接将黑衣人的整个左臂踹骨折了。 那黑衣人立即软倒在地呼痛,动弹不得。 谢云逍揪着他的衣领又将他提了起来。 “你踏马是不是找死!!” 刚刚,这边的动静早将其他人吸引了过来,此时那手持利刃的黑衣人被制住,旁人立即围了上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行凶,快快报官将他抓起来!” “不好,有人掉江里了!!” “小二呢,快快快去报官呐!” …… 此时的谢云逍,身后的吵嚷之声完全不入他耳了,他狠狠将那黑衣人扔到一边,一脚踢烂那不中用的栏杆,直接便是纵身一跃。 “天呐,有人跳河了!” 人群又爆发出惊叹。 “天呐,这阵子发水,正是江水湍急之时,救都救不了啊!” “不对,你看,他是下去救人的!河里还有一人!” 众人朝着水中看去。 只见刚刚落水那个高大男子的正前方还有一位落水之人,这人挣扎之力渐弱,缓缓沉入了水中,紧接着那高大的男子也一头扎进了水里。 “不好!沉了沉了!两人都沉了!”人群发出惊呼声。 “这两人莫不是殉情吧……” “放屁,你家殉情一前一后地跳,比赛啊?!” “……” “你看,他们又浮上来了!” 人群又雀跃起来。 只见水中,那名高大男子拖着另一男子浮出水面,并奋力往江岸的方向游来。 围观人群中有机灵的,赶忙去寻绳子。 “快快快,把绳子扔下去,快啊!” 但不幸的是,绳子还没来及得及扔出去,一个浪头打来,江里的两个人瞬间便没了踪迹,人群立即发出悲叹声。 “出人命了!” “快快报官!!” “人都死了,报官有什么用,先将这个杀人犯抓起来再说!” “不对,不一定啊,怎么就死了?赶紧多叫几个人下去救人啊!” “你外地人不懂,这个时节江水最急,这片刻人早就被水流带走了,到哪里去救人!这个时节掉江里的还没见过活着出来的!”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要不要命那你下去救吧?” “哎!” …… 那黑衣人见众人都在看向江中,他拖着半边身子就向外逃,但还没挪出几步便被人群发现,众人一拥而上,将刚刚寻来绳索将那黑衣人瞬间捆成了粽子。 *那厢,从京城北上的平南王萧冲并梁从俭已赶到涉县。 他们发现江水水位竟已退,也未看到想象中的饿殍遍野,民生涂炭的场景,反而路上遇见的涉县百姓一个个红光满面,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萧冲与梁从俭面面相觑,去寻了水边一钓鱼的老农打探消息。 “二位贵人是问的谢云逍谢钦差?” “正是。” “谢钦差啊那可是位了不起的活菩萨呐!” “?” 接下来,二人便像听天书似的从涉县老农的口中听完了京里来的谢大钦差的丰功伟绩。 在他口中,谢云逍乃天人下凡有幸降临在涉县,他惩治恶霸王光明,智斗冀州一众贪官奸商,并用仙术变出十几船的粮食救济涉县民众,简直是几百年一遇的活菩萨。 萧冲与梁从俭听地云里雾里。 他们尤其不能把在他们眼中整天无所事事流里流气的半大小子,用谢云逍自己的的话说,就是“中二笔青年”这样一个形象与灾民口中的圣德普照大地的活菩萨扯上关系。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梁从俭纳罕道: “不是,冀州的水灾真让这臭小子给治成了?!” 平南王原本也是一脸惊诧,但听到梁从俭的话却不高兴了。 “臭小子?” 梁从俭一噎。 臭小子叫惯了,差点忘了他爹是个武将。 第62章 一阵温暖的热意打在脸上, 贺寒舟的意识从混沌纷乱的梦境里挣脱开来。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片刻后醒转过来。 蓝天白云映入眼帘,日头高升, 光线十分明亮刺目。 贺寒舟眯起眼睛, 抚着额头缓缓坐起了身。 周围是一片汪在水地里的清脆草地, 空气里都是青草地的淡淡香草味。 这是哪? 贺寒舟脑中有些混乱, 他抬手, 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 昏迷前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出现在贺寒舟的脑海。 我是死了吗? 他伸出手,拨了拨一旁青翠欲滴的草叶。 指尖传来清晰真实的触感。 看来还活着…… 此时,脑中又出现一段记忆。 他想起来自己失去意识前,眼前尽是谢云逍肩膀上那道正在流血的狰狞的伤口。 贺寒舟脸色骤变,心脏处传来一阵抽痛。 谢云逍呢?! 他在哪里?! 贺寒舟猛地站起身, 但因用力过猛眼前一阵发黑又跌倒在地。 他闭了闭眼,强撑着站起身, 拖着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往前方寻去。 好在,在他的正前方不远处, 便是一身黑衣的谢云逍,他正趴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整个人似乎还在昏迷着。 贺寒舟心中一阵难耐的喜悦。 自己没事,谢云逍也一定没事! 贺寒舟疾步走去。 “谢云逍!” 他连唤好几声,但地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愣愣地停下脚步, 心口一阵发紧,呼吸立即困难起来。 不待他靠近, 他便已看到谢云逍肩膀处显眼的伤口。 贺寒舟闭了闭眼, 深吸一口气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但他脚步不稳,手指微颤, 离谢云逍只短短几步路了,却连连跌倒了好几次。 他本来还算干净的脸颊和衣服这会已被泥土染黑了一大片。 但一向洗洁的他此时却浑然未觉。 他一把扑向谢云逍。 “谢云逍!谢云逍!你快醒醒。” 但眼前这个,在以前所有相处的时光里永远会回应他的这个人,却一点回应也没有。 “谢云逍……”他喃喃着。 不可抑制的,他的心底慢慢涌起一股几乎让他窒息的恐惧。 不会的,谢云逍不会死的…… 贺寒舟闭了闭眼,颤抖着手,费力将谢云逍翻转过来。 贺寒舟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敢开睁眼看谢云逍的模样。 他害怕会看到一个比他以往所有的噩梦还要可怖的场景,但是好在,噩梦并没有发生,谢云逍的模样还是跟之前一样。 贺寒舟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颤抖地伸出手,不停拍着谢云逍的脸颊试图唤醒他。 “谢云逍!谢云逍!醒醒!” 但是同样的,谢云逍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的泪水此时终于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谢云逍……”他真的为救自己而死了吗…… 不会的,谢云逍不能死。 他不会死的,谢云逍不会死在这里的…… 第81章 他怎么就这么死了! 想到此处,贺寒舟心中突然又涌起一股难耐的怒意,他边哭边握起拳头捶了几下谢云逍的胸口。 “你给我醒醒!” 贺寒舟咬牙抹着眼泪,他没注意到的是,他这几捶之下,谢云逍吐出了一小口水,立即便睁开了一只眼睛。 “谢云逍你醒醒……” 谢云逍一睁眼便听到自己老婆紧张地呼唤自己,他当即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听过贺寒舟这么有感情的唤自己的名字。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贺寒舟便已擦完一轮眼泪看过来。 谢云逍立即闭上眼睛恢复地面无表情。 此时的贺寒舟已被自己擦地满脸的黑泥却浑然未觉。 谢云逍悄咪咪地睁开一条细缝偷看,便看到贺寒舟把自己擦成了“小花猫”,谢云逍差点没笑出声。 但他面前的贺寒舟显然没有这么好的心情。 贺寒舟身体一向虚弱,如此心情大起大伏连翻折腾之下,此时的他已有些脱力了。 他微微失神,不再激动的呼唤谢云逍的名字,头脑也慢慢冷静下来。 他想到自己刚刚慌张之下,竟然忘了探谢云逍的呼吸。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颤抖地伸出手去探谢云逍的鼻息。 良久,没有呼吸,一丝气息也无…… 贺寒舟的耳中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脑中“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他眼前发黑,差点再次跌倒在地,好在他及时用双手撑住了地面。 他的手指死死地扣着草地。 只听“啪”的一声,贺寒舟突然发狠猛锤了一下地面。 正在“躺平”的谢云逍心中一惊,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偷瞄。 我老婆这什么动静? 但贺寒舟正巧又在此时抬头,谢云逍赶忙又闭上眼睛。 此时的贺寒舟眼圈发红,锋利的草尖以及他的指甲几乎将掌心刺破。 他暗暗咬牙。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下来。 此刻,他想起了谢云逍在涉县救落水女子的情景。 当时那女子被救上来时便已几乎没了呼吸,但谢云逍用一种从来没见过的方法将她救了回来。 贺寒舟的记忆力一向非常好,他深吸一口气,在脑中回忆起来。 …… 此时“躺尸”的谢云逍半天没见贺寒舟有动静,他又睁开了一只眼睛偷瞄。 他瞧见贺寒舟花脸小猫般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憋不住乐了出来。 但下一秒,他便注意到贺寒舟的脸颊上有一滴硕大的泪珠。 这颗硕大的眼泪在贺寒舟的脸颊上冲出一条白色的痕迹,最后“噗通”一声砸在了草地的水坑之上。 当然,也仿佛砸在了谢云逍的心坎之上。 谢云逍心中一阵怔忪。 妈的,玩大了。 他立即睁开眼睛就要赔罪,但此时的贺寒舟却闭上了眼睛。他狠狠擦了擦脸颊,像下定某种决心一般低头朝谢云逍靠了过去。 谢云逍一下便被震住了。 片刻后,他直感到自己的下巴和鼻尖被贺寒舟冰凉又柔软的手指握住了。 他心中一个激灵,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 只见贺寒舟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他低下头直直地便冲自己贴了过来。 下一秒,谢云逍便感到自己的唇瓣便被一片柔软轻轻覆住。 他的脑中哄地一声,变为一片寂静的空白。 第63章 贺寒舟一贴上谢云逍的嘴唇, 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是自己的动作做错了…… 他迟疑了下,便想重新来过。 但他还未来得及起身便感到自己的唇瓣被另一片温热给含住了。 “!!” 同时一支粗糙的大掌刮去了他睫毛上的泪水。 贺寒舟一惊。 谢云逍醒了?! 他立即睁开眼睛,但入目仍然是谢云逍紧闭的双眼。 他一时又呆愣住了。 此时, 刚刚因为着急被他抛到脑后的理智开始回笼。 他分明感到自己手掌下传来的非常有节奏的有力的心跳。 他瞬间便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谢云逍刚刚故意憋气诓自己的! “谢云逍!!” 他用力推开谢云逍, 几乎被气出眼泪来。 可惜此时的谢云逍是谁来推都够呛能推开的。 贺寒舟拼尽全力之下, 只够短暂地解放了下自己的双唇。 “你!……呜!” 他刚张嘴欲骂, 话未出口便被又谢云逍吞进口中。 他只好挣扎地往后退, 但谢云逍大手一捞,便又扣住他后脑勺将他摁了回去。 “呜……!!” 贺寒舟自问还从没吃过这样的亏。 他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挣扎地越来越激烈起来,但可惜他的这些挣扎对谢云逍来说,物理上不但没有任何作用, 心理上还跟烈性春药差不多。 “寒舟……” 此时谢云逍的心头如烈火烹油一般,用他自己的话说, 他此时已化身为24k纯禽兽。 他的舌头非常顺利地撬开了贺寒舟的嘴唇,他呼吸灼热, 乐此不疲地勾着贺寒舟躲闪不及的舌尖,吻得又重又急。 他感到全身的血液似沸腾起来一般, 烈火焚身之下,谢云逍直接翻身将贺寒舟压在自己身下。 “你!谢云逍你敢再亲一个试试看!” 以往的谢云逍若是听到贺寒舟如此地急言令色,他是万万没有胆子造次的, 但是如今已“变身”禽兽的他却充耳不闻。 贺寒舟本来气力就浅,很快便挣扎不动了。 他眼角含泪, 任谢云逍予取予求。 也不知过了多久, 谢云逍仍在不知疲倦地贪婪地吻着贺寒舟。 他的鼻尖都是贺寒舟身上清清浅浅的气息,他怎么闻都闻不够。 贺寒舟面色染上了艳丽的云霞,也不知是恼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他只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烈日下搁浅的海鱼, 窒息又燥热,难耐之下,他忍受不住地呜咽起来。 但他一呜咽出声,谢云逍反而更畜生了,他的手也开始伸向一些不该伸的方向。 贺寒舟这会力气回来点,忍无可忍之下,他恨恨地咬住谢云逍的舌尖,但“兽化”状态的谢云逍根本不在乎。 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最后,还是贺寒舟恨恨地松开了牙齿。 谢云逍一只手紧紧扣着贺寒舟的纤细的腰肢,一只手掌仍扣着贺寒舟的后脑勺,他们紧紧贴着,没有一丝缝隙。 谢云逍孜孜不倦地吻着贺寒舟,像他春天的梦中重复了无数遍的样子一样。 此时,贺寒舟的情绪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知为何,他的胸口聚起一阵难忍的酸涩,很快,眼泪便似决堤一般滚落脸颊。 他两贴地太近,谢云逍很快察觉到了贺寒舟的颤抖。 他的理智被贺寒舟不停滑落的泪水唤了回来。 “寒舟,你怎么了?” 谢云逍的声音较平时嘶哑多了。 他终于放开了贺寒舟。 贺寒舟哽咽着恨恨地推开他。 谢云逍一时不防,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但很快,谢云逍便一个鲤鱼打挺又坐起身来。 “嘶~” 此时他才感到肩膀的伤口一阵刺痛,还有舌尖的上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他扶着肩膀龇牙咧嘴起来。 贺寒舟眼泪还未止住,他闷声道。 “活该!!”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立即讨好地看向他。 “寒舟,我那个我……” 此时的贺寒舟眼含春水,眸光带怒,唇如含丹,端的活色生香。 这一看之下,谢云逍立马看呆了,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他在心中悲叹,果然像他这样的纯种大男孩,他的害羞虽迟但到。 第64章 贺寒舟狠狠瞪了谢云逍一眼, 便起身要走,可惜四肢尚无力的他,还未站稳, 便一个趔趄往草地上摔去…… 那厢的谢云逍刚想开口“认罪”讨饶, 就见贺寒舟板着脸一脸严肃地, 左脚绊右脚地将自己给绊倒了。 “噗。” 我老婆真可爱。 谢云逍憋着笑, 赶紧歪过身子凑过去当肉垫。 一阵“哗啦啦~”的泥水四溅之下, 二人一下子又抱作一团。 谢云逍稳稳地接住了贺寒舟。 这会他单手扣着贺寒舟的纤腰,老婆在怀,他的嘴角那是压也压不住的,满脸均是暗爽之色。 而压在他身上的贺寒舟则又是另一番场景。此时的他板着脸,一脸不高兴, 且鬓发散乱,浑身湿透, 形容颇有些狼狈。 “寒舟,我错了……” 谢云逍干咳一声, 讨好地冲他眨眼睛。 贺寒舟瞪着他也不讲话,眼神十分有杀气。 心虚之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垂下了眼帘。 第82章 只是他这垂眸一瞥又瞥见了些了不得东西。 只因贺寒舟穿的一袭白衣,衣服衣料十分精致,且柔软细腻, 本是谢云逍偷偷置办的,但怪就怪在颜色是纯白色, 这就导致一旦湿透便如同透明的一般…… 谢云逍的眼神渐渐发直并往下延伸。 贺寒舟察觉到他的目光, 眸中顿时寒光一闪。 “谢云逍!” 谢云逍醒过神来。 “我错了寒舟……” 贺寒舟不理会他,当即便要起身离开,但谢云逍的手扣的紧, 他未能成功。 “撒开!” 谢云逍立即手忙脚乱地松开扣住贺寒舟腰身的手。 贺寒舟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起来。 谢云逍臊眉耷眼地也坐起身来,他挠了挠额角,赔笑道: “寒舟,我错了,我真错了,别生气,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他不说这话还罢,一说出来,贺寒舟的怒气反而更盛。 “呵。” 贺寒舟冷冷地瞪他一眼,气冲冲地抹了下脸颊便扭头就走。 但是刚走出半步,他便呆愣住了。 只见他刚刚还白净的手此时已经一手的黑泥。 他不敢置信地抬手用袖子擦了下脸。 一擦便是一片雪白。 他的袖口立即黑了一大片。 “……” 贺寒舟的脸色突变。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脸现在有多脏了,这样的谢云逍竟也能下得去嘴…… 谢云逍本来看贺寒舟对脏兮兮的自己不敢置信的模样差点笑得打跌,但看到贺寒舟脸气得通红模样,又在一旁胆战心惊起来。 不好,老婆“红温”了…… 谢云逍小心翼翼地贴上去,有些紧张道: “寒舟,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那什么,刚刚我才清醒过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那什么,哦对了,当时我求偶期雄性动物的的本能战胜了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所以在做出这种……” 贺寒舟咬牙:“闭嘴!” 谢云逍立马乖乖捂住嘴。 贺寒舟狠瞪了他一眼,便又背过身,就着地上的小水坑整理仪容。 日头下,萦绕着绿意的小水坑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贺寒舟皱眉一瞧。 果然自己的脸上全都黑乎乎的糊成一团脏兮兮的模样,但嘴唇周围一圈却异常干净,跟脸颊的状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谢云逍从贺寒舟的身后探头偷看,眼见着贺寒舟脸色越来越差,甚至连耳朵脖颈都气得红彤彤的。 谢云逍有些紧张起来了。 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我老婆那漂酿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糟糕,可别把我老婆气坏了。 谢云逍又挠了挠额角,他在一旁观察半天,见贺寒舟稍稍冷静下来,便小心翼翼地向贺寒舟靠了过去。 “寒舟,别生气,要不你揍我一顿,给我一个大逼斗吧,好不好?” 说着,他便把脸凑到贺寒舟的跟前,还试探性地抓住贺寒舟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拍去。 贺寒舟烦躁地甩开手。 谢云逍又纠缠上来。 “寒舟,打我一下出出气好了,千万别气自己,都是我的错……” “走开。” 接下来,贺寒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转而面无表情地就着水坑中的清水在洗脸。 脸一会确实清洁的差不多了,但身上那些泥渍是别想一时半会能清洁干净了。 他有些泄气又烦躁。 此时,谢云逍又在一个劲地凑上来, “寒舟,打我一下,千万别气着自己了,打我一下,消消气嘛……” 贺寒舟烦不胜烦。 “好,打就打。” 说着,他就着谢云逍的手劲“啪”地一声给了谢云逍的脸一个响亮却不重的巴掌。 谢云逍立即满意地笑了,但贺寒舟的脸色又是一变。 他表情复杂地抬手一瞧,果然他的手上又沾了一手的泥渍,正是从谢云逍的脸上带来的。 …… 谢云逍看他脸色大变,心里本是一惊,没想到他只是嫌弃自己脸脏…… 他瞅着贺寒舟一脸认真的洗手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贺寒舟敏锐地瞪过去,谢云逍立即变换表情,转而一脸的肃穆。 “你也洗!” “……好嘟。” 谢云逍十分听话地囫囵抹了把脸便算差不多了,贺寒舟洗的认真并没有监督他。 谢云逍在一边等了半天,贺寒舟还是没有清洗完。 眼见着日头已有落下去的趋势,谢云逍憋不住了,他干咳一声道: “寒舟,那什么,已脏成这样了,天色渐渐晚了,要不……改日再说吧。” 他说完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 贺寒舟停下手,眸光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担忧。 谢云逍连忙冲他摆手,“咳、咳、没事寒舟,最近我唾液有些发达,不小心呛到了……” 他总不能因为思想太过龌龊,把好好的正经话想歪了吧。 但他这一咳之下,牵动肩膀上的伤口,顿时又觉得哪哪都疼了起来。 他龇牙咧嘴忍痛的样子都看在贺寒舟的眼中。 贺寒舟的情绪已慢慢平复下来了,他静静看着谢云逍,神色平静之余又隐隐带着点关切之色。 谢云逍看在眼里。 他知道,这会他老婆基本上算是气消了。 察言观色的他笑哈哈地走到在贺寒舟身旁坐下了。“寒舟……” 贺寒舟不像之前那样转身不理他,但仍然别开眼不看他。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何,他瞅着贺寒舟线条完美的侧颜,心里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了。 两人都不讲话,气氛渐渐有些尴尬。 谢云逍挠挠头,开始没话找话。 “咳,对了,那什么,寒舟,刚刚怎么哭了?” 贺寒舟表情瞬间变得阴沉。 谢云逍心中一凉。 妈的,说错话了…… 贺寒舟抬眼极锐利地瞪了他一眼。 “谁哭了?” 谢云逍心中一凛。 “咳咳,没没没,没有没有,那什么我看错了。” 贺寒舟这才移开目光。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但他很快便愣住了,此时他突然反应过来, 刚刚老婆那个样子像是被他亲哭的…… 妈的畜生啊! 第65章 谢云逍怪模怪样, 五官都有些扭曲。 贺寒舟有点疑惑地看向他。 “你脸怎么了?” 谢云逍愣了愣,他干咳一声,抹了把脸。 “没什么寒舟。” 贺寒舟明显不相信, 他眯眼看谢云逍。 “是么?” 谢云逍赔笑道: “真的没什么。” 总不能把他阶段性的思想成果“我是畜生”直接宣布出来吧。 贺寒舟冷笑了一声, “不说算了。” 谢云逍立即“两股战战”起来。 老婆好可怕。 “真的没什么啊, 寒舟, 我就是那什么坐久了活动活动。” 贺寒舟斜瞥他:“只活动脸?” “。” 谢云逍干咳一声: “这是因为那什么啊, 脸部皮肤娇嫩,今天泡水泡多了,活动一下角质层以免它过于饱和,不利于美观。” “。。” 又在瞎掰。 贺寒舟冷冷瞪了一眼谢云逍便转过身又理起头发来。 这会谢云逍再说什么,贺寒舟都不搭理他了。 好在没过去多久, 贺寒舟便理好头发起身了。 “走吧。” 日头渐渐下移,周围是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谢云逍跟在贺寒舟身后,往前方的山林中走去。 四周都是青草地, 只能往林中去寻过夜的地方。 谢云逍的角度能看到贺寒舟形状优美的后脑勺还有他肩膀上披散下来的长长的黑发。 那黑色氲着水汽的青丝丝丝缕缕贴在瓷白的脖颈上,莫名地诱惑十足。 且贺寒舟此时衣衫湿透, 再往下便是…… 前方的贺寒舟突然停下了脚步。 谢云逍一愣回过神来,一抬头便对上了贺寒舟充满危险的眼眸。 他脸色变了变,立即腆脸笑道: “嘿嘿, 寒舟,那什么天气还不错哈……” 贺寒舟眯眼看他也不答, 审视他半天才道: “你走前面。”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只能老老实实地挪到了贺寒舟的身前。 二人运气不错,很快在林子边缘处寻得一处山洞。 日落渐落,谢云逍捡了些干柴堆在一起。 前几天他为了给贺寒舟做饭, 专门钻研了一把生火技术,当时他觉得火石有趣地紧便带了一对在身上,没想到这会子倒发挥了大用处。 第83章 否则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不生火,天黑了怕是难熬了。 火焰很快升起,山洞中暖起来了。 二人身上都全部湿透了,需要将外套脱下来烤火。 谢云逍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他早就期待这一环节了。 他眼神放光,像只一边摇尾巴一边流口水的狗子。 贺寒舟冷冷盯向谢云逍。 本来若都是男子,本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但谢云逍他……无疑是重点防备对象。 “你、转过去。” 谢云逍表情肉眼可见地失望起来。 他失落地转过身,但没过一会便又扬起嘴角、悄悄地挪过去,与贺寒舟背对背贴坐着。 贺寒舟回头,看他规规矩矩还算老实的模样便没再说什么。 洞中安静下来。 柴火不时发出“哔啵”的声音。 与心上人在狭小的空间里独处,不可避免的,刚刚如坠梦中的种种旖旎的情状又浮上谢云逍的脑海。 他嘴角咧地老高,浮起“痴汉”笑来。 咳、没想到这趟出来的还有这样想不到的好处。 谢云逍越想心里越是难熬,于是便悄悄凑到贺寒舟身后顺了缕头发捏在手里,止止心火。 但他低头瞧着这缕青丝,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知怎么的,他这些天总觉得自己把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寒舟,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日子?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什么东西了?” 贺寒舟手指停顿下来,眉心微动。 今日连翻变故,经谢云逍一说,他才想起,其实今日是他的生辰…… 他此时又想起小时候那个和尚给他的批命:活不过弱冠。 今天正是他及冠的日子,或许,他本该命绝于此。 他回头看向谢云逍,火光映照在谢云逍的脸颊上,是暖洋洋的颜色。 “我是多少岁死的?” “!!!” 谢云逍立即转身要去看贺寒舟,但贺寒舟早有准备,他伸手抵住谢云逍的额角不让他回头。 “说。” 谢云逍苦恼道: “寒舟,作什么问这个,什么死不死的,好好的怎么又提起这个了?咱俩都是要长命百岁的,这种不吉利的话不说了哈~” “说,我是多大投水自尽的?” 谢云逍急了。 “呸呸呸,什么自尽不自尽的,不存在,那都是煞笔小说瞎几把写的。” “你说什么?” “呸呸呸,我错了寒舟,该打。”他抓起贺寒舟的手往自己脸上拍去。 贺寒舟费力地抽回手,面上有恼意。 “你说不说?” 谢云逍挠了挠头。 “说的说的,不是我不说,只是寒舟,那什么我这个人虽然靠谱,但是在记性方面有些微瑕,我没记住啊。再说,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个有啥好讲的,不聊这个了嘛行不行……” 谢云逍一讲便是一大箩筐车轱辘话,但就是不讲正经的,啰嗦来啰嗦去,听得贺寒舟额角直跳。 “直说便是,有什么好怕的?” 谢云逍扁嘴,可怜巴巴地说道: “怕,当然怕了,我怕你离开我啊。” 贺寒舟心中烦躁。 一个简单的问题,谢云逍永远要离题万里。 “你是怕我离开你,还是怕我死?” 谢云逍一呆。 “这当然我两个都怕啊!” “我只是问你,原书里,我是怎么死的。” “这不是原书的剧情太不吉利了,一想起来我的心就揪了起来嘛,老婆你要是死了离开我了,我要怎么活啊!” 贺寒舟垂下眼眸,心里微微刺痛起来。 今天过去,就算他活过了弱冠,但是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积重难返,只怕也是没有几年好活的。 不过他嘴上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怎么我就只会死了离开吗,我活着就不能离开你了?” “啊?寒舟,补药啊,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谢云逍赶忙贴过来,眨巴着眼睛无限可怜。 贺寒舟移开目光,不去看他,他微微抿唇。 “老实说。” 谢云逍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知道。 谢云逍唉声叹气,心情有些低落。 “左不过是说,英年早逝类似的话。” 贺寒舟垂眸,微微出神。 “我是不是死在我及冠之日?” 谢云逍吃惊地抬头。 “不是,寒舟,这你都能猜到啊!” 贺寒舟冷笑地瞥他一眼。 谢云逍果然知道。 “不对,不对,及冠……” “寒舟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你的生辰!” 第66章 谢云逍再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开始在山洞里走来走去, 来回踱步,没一刻消停。 贺寒舟一开始并不搭理他,但是过了好一阵子, 衣服已烤干, 贺寒舟都已穿戴妥当, 谢云逍还在那里踱来踱去。 贺寒舟开始忍不住观察他。 谢云逍这会口中还在喃喃自语些“坏了, 忘了, 怎么过。”之类的话。 贺寒舟离他有段距离,听不清他在嘀咕什么,但是观他神情苦恼不似作伪。 这洞中虽说升起了火,但谢云逍并未在火堆旁,温度并不是很高。 谢云逍今日刚从水里捞上来, 肩膀上还有伤,这会子身着里衣晃来晃去, 仿佛身子是铁打的一样。 贺寒舟皱了皱眉头站起来,他将谢云逍晾在木架上的黑色外套取了下来, 并默默走了过去递给他。 “穿上。” 谢云逍“连轴转”的状态被打断,他有点呆愣地瞅向贺寒舟。 贺寒舟对他呆滞的反应有些莫名, 他皱眉道: “你怎么了?” 谢云逍很快回神来。 贺寒舟不理他还罢,这会一理他,谢云逍便开始了不得了。 他扑到贺寒舟身边, 满不在乎地将自己的衣服丢到一边,并将头埋在贺寒舟的肩头无限可怜起来。 “寒舟……老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贺寒舟被他抱住不自在起来, 但他刚想挣脱开, 便感到肩膀处传来一阵湿漉漉的触感。 “……” 贺寒舟心情有些复杂。 “你怎么了?” “我委屈!!” “……” 谢云逍可怜兮兮道: “老婆,这里荒山野岭的,我怎么给你过生日呢呜呜呜……” 贺寒舟心里有些无语。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 委屈的应该是自己才对,谢云逍倒委屈上了。 “呜呜呜……我要给老婆送生日礼物!” 谢云逍还在持续输出,贺寒舟忍不住蹙眉。 “用不着,先把衣服穿上。” 捡回两条命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用得着什么生辰礼物,本来他从来也没有过这种东西。 “不行啊寒舟,这是我俩在一起后,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不能这么草草了事的,呜呜呜呜……” 贺寒舟看着他心中有些别扭起来。 “谁跟你在一起了?” 谢云逍对他的异议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道: “呜呜呜,老婆我们刚刚还定情一吻,怎么不算,老婆你补药始乱终弃呜呜呜……” 贺寒舟眼睛又眯起来。 “谁跟你定情了?” 谢云逍扁了扁嘴无限委屈,自动绕开这个话题,又开始重复道: “我要给老婆送生日礼物,我一定要送你一个生辰礼物……” “用不着。” 贺寒舟蹙眉答道。 他心中感到不对劲起来。 谢云逍这个状态不正常。 贺寒舟好看的眉毛深深拧在一起,“别动。” 说着,他伸手探了探谢云逍的额头。 一片热烘烘的,十分烫手。 贺寒舟心中有些揪起来了。 果然是发烧了。 谢云逍还在痴缠着他,口里不住着念叨着什么“生日礼物”之类的话。 “你病了,别动,我扶你过去。” 贺寒舟默默搂过他的肩膀,费劲地将他扶到了火堆旁。 贺寒舟吃力地揽着谢云逍让他坐了下来。 谢云逍脑袋一直都埋在贺寒舟的脖颈处,全程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贺寒舟。 “呜呜呜老婆,我就要送你礼物……” 贺寒舟叹了口气。 “行,你随便送我个就可以。” 谢云逍愣愣地抬起头看他。 “真的?” 此时借着火堆的亮光,贺寒舟清楚地看见谢云逍脸上一片不健康的潮红,他的眼睛也因为刚刚流眼泪通红一片。 贺寒舟眉心微动,冲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真的。” 谢云逍扁嘴说道: “老婆,这里什么都没有……” 第84章 贺寒舟摇头表示没关系。 谢云逍接着又可怜兮兮、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只能把我自己送给你了。” “……” 贺寒舟危险地眯起眼睛。 谢云逍可能在做戏。 贺寒舟盯了谢云逍半天。 但他一直睁着他那双处于湿漉漉状态而格外“楚楚可怜”的“狗狗眼”,而他的眼中怎么看都只有无限依恋和爱恋…… 贺寒舟看了会便不自在移开了目光。 “不需要。” “呜呜呜……” 他一拒绝,山洞中刚刚止住的“呜呜”声又开始响起。唯一有点变化的是,谢云逍的“呜呜呜”主题从“老婆我要给你过生日呜呜呜”变成了“老婆你不要我呜呜呜……” “。。” 贺寒舟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的衣服刚刚烤干,这没一会便被谢云逍又哭湿了一大块。 贺寒舟又伸手探了探了谢云逍的额头。 温度没有丝毫降下来,反而像是更烫手了。 他叹了口气。 “别哭了,给我我便要,你好好睡一觉。” 谢云逍果然听话地慢慢止住了眼泪,并带着点傻气的笑了。 “老婆……” 他紧紧地搂着贺寒舟。 贺寒舟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躺下睡。” 谢云逍睁着“狗狗眼”,十分听话地照做。 见他已乖乖躺下,贺寒舟起身想去捡被谢云逍丢地老远的衣服,但他还没来得及起来,谢云逍立即从身后立即搂住他的腰。 “老婆不要走……” 贺寒舟回头看他,又轻轻叹了口气。 “我去拿衣服,马上会回来。” 谢云逍这才微微松手,他不再乖乖躺着,转而坐起身眼巴巴地盯着贺寒舟。 在他的眼神压力下,贺寒舟很快拿回来他的外套。 “躺下睡。” 谢云逍依恋地看着他,乖乖躺下。 贺寒舟轻轻地将衣服盖在谢云逍的身上。 谢云逍趁机抓住他的手不放开。 贺寒舟挣了挣没有挣脱便随他了。 “睡吧。” 谢云逍双手搂着贺寒舟的手,满足地渐渐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太阳缓缓升起,光线探到山洞内。山洞外也早已响起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山洞中的火堆已熄灭。 贺寒舟起的早,或者说,他昨夜为了看顾谢云逍,以及一些心事并未好好睡着。 谢云逍的烧后半夜便已经退了。 这会,贺寒舟正默默将被谢云逍弄乱的衣服理整齐,他的脸色有点疲惫。 洞内的光线慢慢移动,慢慢爬到了谢云逍的脸上。 糊涂了一晚上的谢云逍终于缓缓睁开眼。 他一醒便眼珠子提溜转,直到看到一旁的贺寒舟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挠了挠头,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昨晚的记忆都还在,他一边暗爽,一边又为自己哭唧唧的模样感到有些丢脸。 贺寒舟刚巧冲他这边看了过来。 谢云逍立即换了个表情,他装作刚刚醒转,作出茫然的表情来。 “美人你哪位啊?” 贺寒舟一愣,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谢云逍烧坏了? 他立即起身,紧张地过去查看。 但他一走近便看到谢云逍怎么压也压不下的嘴角。 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谢云逍给骗了。 他心中一阵火气。 谢云逍此时又凑到他跟前,他作出惊艳的模样来。 “美人你怎么不说话,美人你是谁啊?” “我是你爹!” “……” 第67章 与此同时, 谢云逍的亲爹平南王萧冲正在遭受非常严重的打击。 他与梁从检循着谢云逍二人的踪迹,一路寻到了冀州的那座小城。结果却被告知,谢云逍和贺寒舟被刺客袭击双双跌入江水之中。 而这个时节的江水, 掉进去基本上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两半大老头涕泪交加, 一边派人在江岸下游沿岸寻找, 一边去了当地县衙勒令县太爷立即将那刺客押来当面审问。 结果江岸寻人寻不到, 那个刺客也在牢中被人投毒毒死了。 “啪”的一声, 平南王一掌便将桌子的一角给拍裂了。 尚在哽咽的梁从俭被唬得一跳。 平南王咬牙启齿道: “佟晖……我跟你没完!” 他隐忍多年,自上次谢云逍十六岁时出了意外差点没留住,他便下定决心远离皇室争斗,只要谢云逍平安就好,可如今谢云逍还是被人所害, 早知如此…… 梁从俭长叹了口气。 “王爷,此事需从长计议, 有任何需要老夫的地方,老夫责无旁贷, 但眼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得多派点人手去找。” 说着他又滚下眼泪。 平南王咬牙, 默默点了点头。 这短短一段时间,二人像苍老了好几岁。 谢云逍这头形势也不容乐观。 他虽然震撼于他老婆要给他“当爹”,但很快便凭借高超的脸皮厚技术敷衍了过去, 他正嬉皮笑脸地与贺寒舟套近乎,就发现贺寒舟的状况不太对。 贺寒舟眉头紧锁, 脸色异常苍白, 身体轻颤。 谢云逍紧张道:“寒舟,你没事吧……” 贺寒舟刚刚还没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子谢云逍平安醒来, 他心思一松,身体不舒服的感觉便齐齐涌了上来。 他直感觉一阵胸闷气短,喉咙发干,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我没……咳咳咳……” 他话没说完,便压抑不住地咳嗽起来。 这咳嗽声立即将谢云逍的心都咳地揪了起来。 他猛地起身。 “不行,我这去找大夫!” 说罢他提脚便走,但却被贺寒舟拉住了,他拽着谢云逍的衣袖虚弱地说道: “一起去。” 他这幅模样让谢云逍心头涌起一阵抑制不住的心疼,他懊恼地直拍头。 “对对对寒舟,我们一起去,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说着,他小心地扶起贺寒舟。 “我们一起去。” 出了山洞后,因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江水,二人只能穿过身后的密林寻找人迹。 贺寒舟双腿无力,走几步便头晕十分吃力。 谢云逍心焦之下直接将外衣脱了下来罩在贺寒舟身上,并一把将贺寒舟抱了起来。 贺寒舟这会已无力制止,他颇为乖巧地将他头靠在了谢云逍的胸口处。 谢云逍此时才发现,贺寒舟也在发烧。 他立即伸出手又探了下贺寒舟的额头,好在温度并不算高,是低烧。 “寒舟,你不会有事的……” 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贺寒舟窝在谢云逍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谢云逍心顿时软地像一块棉花,几乎落下泪来。 幸好没过两个时辰,贺寒舟的低烧便慢慢退了,他不再轻颤,人瞧着状态也好多了。 谢云逍心头总算松了口气,他这一松泛下来才发觉自己已经饿地前胸贴后背,而贺寒舟也是许久没进食了。 谢云逍开始在林中找野果充饥,但零星的小野果根本不顶用,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株高大的野生苹果树,树上不少青红相间的果子。 他将贺寒舟安置在一边,活动了下手脚边准备上树摘果子。 贺寒舟抬头瞅他。“你行吗?” 谢云逍笑道:“行,当然行了。” 贺寒舟这会虽然精神好了不少,但瞧着还是有些虚弱,谢云逍故意逗他道: “寒舟,你放心,上树这项技能我是小时候练就的童子功,这么点子高的果树才不在话下,我们小学升旗五十米高的旗杆我都能爬到顶。” 贺寒舟有些无语道: “……为什么爬旗杆?” “因为少先队员坚定的信仰!” 贺寒舟:“……” 总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说话间,谢云逍已蓄力爬上了树,果然也如他所说,三两下间便轻松地便上了树。 很快,他嘴里叼了一个,怀中抓了好几个、连吃带拿地下了树。 贺寒舟吃了半个便吃不下,谢云逍将他剩的半个吃了,又连带囫囵吃了三个才罢。 接下来便是有些枯燥的路途。 贺寒舟吃完没多久便有些虚弱地睡了过去。 为了让他睡地舒服点,谢云逍将他挪到身后轻轻背了起来。 之后,他独自背着贺寒舟走了好一会,贺寒舟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谢云逍心中不免焦急起来,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要是这会子能抓到个大夫便好了……” 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 第85章 怎么可能,荒郊野岭地连人迹也没有,哪来的野生大夫…… 但他话音刚落,便看到前方大树下趴着一个人影。 那人身后俨然背着个装满草药的竹筐。 谢云逍一脸激动之色。 踏马的真是神了,想什么来什么! 这身上背着草药,不是医生也至少是个“医药代表”! 谢云逍立即兴奋地向前方跑了过去。 此时,前方那人耳朵动了动也回头看过来。 谢云逍一看清他的脸,脸上表情立时一垮。 “老头怎么是你?!” 妈的,怎么又碰到这个江湖骗子秃头老道了? 那老道初见他也是有些惊讶,此时听到谢云逍不太讲礼貌的问候,他冷哼一声又打量谢云逍二人两眼。 他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泥土,冲谢云逍不屑道: “是我怎么了,臭小子说话客气点,能遇到我还算你运气好。” 谢云逍此时也已回神来。 确实在这野林里没有遇到野猪,反而遇到个识路的人类同胞已经很令人欣慰了…… 他立即咧起嘴笑地很殷勤。 “那个道长,刚刚我那什么没有礼貌了,好久不见道长,见到您真高兴。” 那老道斜瞥着谢云逍:“呦,道长我可不敢当,老夫只是平平无奇一老头罢了。”又故意加重了“罢了”的读音。 谢云逍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嘿,这老头还挺记仇。 他又舔脸笑道: “刚刚是我错了,道长,晚辈我是好不容易见着个活人一时激动说错了,道长见笑了” 老道弹弹衣袖,哼笑一声算是接受了谢云逍的致歉。 谢云逍又道:“那什么,道长,您是不是经常在这个山里出没呀?” “……” 那老道眉毛一竖。“你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出没的那是禽兽,你骂我呢!” 谢云逍有些汗颜。 “不不不不,我哪敢呢道长啊,我这人没有文化,一着急就说错话了,该打该打。” 说着谢云逍便又是一阵赔罪,谢云逍连拍了不少拍马屁,那老道脸色渐好。 “……道长,您老这精神头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那种老当益壮,知识面特广的道长……” 老道捋捋胡子,面露得意。 只听谢云逍又声情并茂道: “而且还博古通今的,一看便是聪明绝顶式的人才啊……” 老道听着听着便品出点不对劲起来。 “臭小子,你骂谁秃头呢?” 谢云逍脸色一僵,他这人话一多就容易把心里话同马屁一起连汤带水地带出来…… 他尴尬地笑了笑,又冲那老道讨好道: “道长,晚辈我年纪轻,口不择言,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您那个也不要太敏感……” 那老道没好气地瞪他,谢云逍呲着大牙笑得很殷勤。 此时天气渐晚,老道看了看天色,便伸手赶谢云逍。 “行了行了,别碍事,我还得天黑前把这几味药引子采回去。” 说着,他便又俯下身继续忙活采药去了。 谢云逍轻轻将贺寒舟放到一旁的树旁,贺寒舟睡地熟并未被惊醒。 谢云逍又轻手轻脚地凑到那老道身旁。 “道长,您老受累了,要不晚辈来代劳吧。” 老道目不斜视地捣鼓手中的药铲。 “用不着。” 但这株草药根茎扎地特深,偏偏还需完整地将根系都取出来才有效用,因此老道辛苦半天还没有成功。 “道长,要不让我试试吧,我小时候常常在山头挖野草吃,经验十分充沛。” 老道听他如此说,扭头有些惊奇地看他。 “你也是医药世家出身?” 谢云逍摇摇头。 老道纳闷道:“不是,那你好好地挖野草吃个什么劲?” 谢云逍道:“纯属个人爱好。” “……” 老道梗了下没好气道: “那你爱好挺特殊的。” 谢云逍嘿嘿笑道:“道长谬赞了。” 老道有些气笑了,“你还当我夸你呢!行行行,你想来便让你试试,只一条,这药草根系千万别给我铲坏了。” 谢云逍殷勤道: “道长放心,这种体力活我特在行,一定不让你失望。” 说着,他殷勤地接过老道递过来的药铲,便蹲下来挖起药草来。 老道不放心地伸长脖子看。 只见谢云逍十分熟练地使着药铲,很快便将药草根系周围刨了个大坑。他手虽快却非常稳。 老道看了会便有些赞赏地点了点头。 这臭小子看起来毛毛躁躁的,没想到手脚倒是稳健。让他挖药草确实能省不少事。 没过一会,谢云逍便顺利地完整地取出了药草,并且非常尊敬地递给了那老道。 老道接了过来,他努着嘴,左右打量道。 “嗯不错,还算马马虎虎吧。” 谢云逍又非常识趣地恭恭敬敬将药锄递还给了他。 “对了,道长,您那个是不是也兼职的大夫?” 老道瞅他,语气有些疑惑。 “兼职?” 这小子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谢云逍又开始不住地拍起马屁来: “哦,兼职的意思就是说您属于那种,多才多艺嘛,您在做好本职工作大道士的同时,副业也是风生水起,做道士的同时还身兼大夫的身份,大承道士本来就稀少,我看您一定是大承医术最好的道士……” 老道听着听着又觉得不对劲起来。 “臭小子,又在埋汰我不是!” 谢云逍一愣。 这老头头脑倒好。 他赶忙又腆脸笑道: “道长您千万别生气!是晚辈嘴瓢,我那个意思是说您在大承的医术最好,道法当然也是最高。” 老道哼笑一声。 “这还差不多,倒像句人话。” 第68章 老道将药草小心放置好, 又瞥了眼昏睡未醒的贺寒舟。 “他是病了?” 谢云逍点了点头。 老道“哼”了一声。“看你这药草挖地不错的份上,老夫给你瞧瞧。” 说罢,他便往贺寒舟的方向走去。 谢云逍脸色微微一变。 这可不妥, 这种封建迷信从业者、江湖老滑头别把我老婆看坏了。 “那什么, 道长、道长啊您等等, 您太客气了, 这就不劳烦您了。” 谢云逍拦住他赔笑道: “道长您给晚辈我指个路就成了, 我下山自个找大夫去。” 那老道何等老奸巨猾,他瞬间就知道谢云逍根本就是怀疑他的医术。 他哼笑道: “臭小子,你可别后悔,别说是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小山村,哪怕到了京都, 老夫我的医术那也是数一数二的,我告诉你, 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谢云逍一愣,嘀咕道: “这么能吹牛鼻呢?不愧是牛鼻子老道……” 老道眉毛一立。 “臭小子, 嘀咕什么呢?” 谢云逍忙赔笑道: “没什么,我是惊叹您老的实力呢, 简直不要太牛比。” “。” 老道面带得意之余又斥他: “臭小子,说话注意点影响,粗俗!” 谢云逍忙点头称是。 老道对他的态度比较满意, 他“哼”了一声又道: “怎么样?现在领我去看看吧。” 谢云逍还是有些犹豫,他忍不住打量起老道来。 “怎么, 还是不相信老夫?”老道抬起下巴, 趾高气昂任由他打量。 “那当然没有,只是……” 谢云逍心里犯嘀咕。 他确实不相信这算黑卦的老道士会是个靠谱的大夫,但他转念一想, 以他多年看小说的经验,那些神医高人类确实不少是奇形怪状的…… 他瞅着这老道士的模样,心中反而信了几分。 没想到我还有以貌取人的一天…… 老道等了半天,谢云逍也没有下文,反而一直以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自己。 他不耐烦了:“只是什么只是你倒是说啊?老盯着我作甚,不看算了!” 说着他扛起药锄扭头就要走。 谢云逍赶忙拦住他赔笑道: “道长别生气,只是那什么啊,因晚辈刚从水里爬上来,整个人现在一穷二白一目了然,兜比脸上还干净,我这不是怕耽误您发财嘛……” 老道不屑道: “放屁,老夫指望在你身上挣钱呢?多少王公贵族请老夫,老夫都不稀的给他看。” 谢云逍立即赔笑道: “是是是,道长一看就是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之士……”谢云逍谄媚地又冲他靠过去。“您看您这苗条的……” “去你的,臭小子,又损我。” 第86章 老道没好气地踹他一脚被谢云逍嘻嘻一笑躲开了。 老道不再理会他,他径直走到贺寒舟身旁开始给贺寒舟诊治起来 谢云逍当然立即就跟了上去。 那老道正蹲下身,先是观了观贺寒舟面色,只是,他刚一观便把眉头皱了起来。 谢云逍见状立即紧张起来,他低声道: “怎么了道长,您老怎么愁眉苦脸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寒舟他不会有事吧……” 老道被他连续几个问题砸地头晕,没好气地挥开他。 “臭小子吵什么吵,我脉还没把呢。” 谢云逍只好老实闭上嘴。 那老道闭目凝神,缓缓吐出一口气,便给贺寒舟把起脉来。 谢云逍紧张地在一旁等待。 他瞧这老道的架势,不由又信了他几分。 许久,他老道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可惜可惜,病根落地太早太深,久病难医,沉疴难治,哎……” 谢云逍听地一脸痛苦。 这番说辞,他早听各色大夫说过无数遍了。 他苦着脸: “别掉书袋,只说怎么治罢。” 老道吹胡子瞪眼: “臭小子,什么态度?” 谢云逍又堆起笑脸来。 “我错了道长,我那个不是着急嘛,您看寒舟他一直也不醒……” 老道白他一眼,便又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贺寒舟的额头。 “寒气入体所致,此事倒好办,老夫开贴药疏散疏散便好了,只是他这病根要治好可难了,灵药难寻呐。” 此话一出,谢云逍震惊了。 他立马对老道的态度变了。 这阵子,他也在冀州府招标了不少大夫来给贺寒舟治病,那些大夫大多都说不到点子上,没想到这老道却十分一针见血。 这老道倒真有两把刷子。 老道看他的态度,暗暗得意。 “哼,臭小子服气了吧?” 谢云逍回神来,立即笑道:“服气服气当然服气,我一开始就特服气您老嘛。” 老道哼笑:“口是心非,行了,别拍马屁了,先下山,老夫给他开贴药,也算你们运气好,刚巧我老夫此行带了些清热散结的药来……” 谢云逍背着贺寒舟,跟着老道来到了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 山村景致好,民风也淳朴。 因那老道在此地治病救人,村民们便单独给他僻了一间院子,谢云逍跟贺寒舟便也住进去了。 贺寒舟一直昏昏沉沉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醒转。 谢云逍被老道指使着上山采药去了,贺寒舟艰难起身找了一圈没找见人,只在屋外墙角处碰见一眼熟的老道。 老道正在煎药,见他出来便与他招呼,“你醒了?” “道长,是你……” 老道抚须笑道: “是我,你我倒是有点缘分。” “道长……” 贺寒舟蹙眉,欲言又止。 老道笑眯眯道:“你是想问谢云逍那小子去哪了吧,别担心,那臭小子好着呢,我撵他上山采药去了。” 贺寒舟心下稍安。 “是您救了我们?” “也不算,这山也不大,以那臭小子的体力,也能翻过去。” 贺寒舟低头认真行礼道: “无论如何,多谢道长施以援手。” 老道十分欣慰地看着他。 年轻人就该像这个模样才好,若都像谢云逍那小子,多碍眼。 “不必多礼,来,我再给你把把脉。” 贺寒舟依言走了过去。 老道把了把脉,表情又凝重起来。 “我观你这病情,前段时间确是好转很多,定有良医为你徐徐温补,只可惜,你刚刚寒气侵体,不仅把之前温补的功夫全白费了还倒贴上许多,哎,只怕是难办……” 贺寒舟突然猛地咳嗦起来,老道连忙按住他的穴位帮他止咳,这样,贺寒舟也好半天才停了咳嗦。 老道看着他虚弱的模样连连叹气。 半晌,贺寒舟垂眸轻声道。 “道长,我还能活多久?” 老道长怔忪一会,叹道: “这……倒也不必如此悲观,所能寻到良药还是可以药到病除的。” 贺寒舟轻轻摇了摇头。 “雪莲世所罕见,怎会轻易寻得。” 老道有些惊讶起来。 “你怎知雪莲?” 天山雪莲的这个药方本是他所创,一向也只有几个亲近的师弟知道。 贺寒舟轻声道: “晚辈曾有赖济世堂的李大夫医治过一段时间。” 老道恍然道:“原来是李师弟。” 贺寒舟抬头看他,淡淡一笑: “道长想必就是云虚子了。” “正是老夫。” 第69章 云虚子:“你听说过我?” 贺寒舟颔首。 “听李大夫提起过, 道长悬壶济世,仙踪不定。” 云虚子笑道: “他倒会说,老夫不过是不愿拘束, 爱四处走走, 闲游而已。” “道长下一步打算去哪?” “涉县。” 贺寒舟有些惊讶, 抬头认真看他。 “冀州涉县?” 云虚子叹了口气, 点了点头。 “我观道长院子里晒的都是清热排疫的草药, 道长当真是闲游至此吗?” 云虚子有些欣慰:“你倒识得。” 贺寒舟淡淡笑了笑。 “久病成医。” 其实他这些年专心科举之余,也一直在看医书,尽管旁人都说他这病根是注定治不好的,但他信事在人为。 可惜的是,随着他对医术了解越多, 反而越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云虚子听他提及自身病情,又叹了口气劝慰道: “你的病也非无药可医, 老夫会尽力寻找,这些年云游在外, 老夫倒知道有几个地方有可能会有雪莲……” 贺寒舟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云虚子是在安慰他,雪莲这种灵药也只在医书古籍上见过, 他心里清楚希望渺茫。 他转移话题道: “道长特意去的涉县?” 云虚子叹道: “看来你也听说涉县全县被淹的事了,冀州此次水情百年难遇,天灾人祸难以挽回, 未免大灾后瘟疫横生难以抑制,因此老夫提前准备了些抗疫的药方。” 贺寒舟心中有些受到触动。 “道长有仁心施仁术, 晚辈佩服。” 云虚子叹道: “过誉了, 不过力所能及而已。” 说起此事,贺寒舟又有些疑惑: “此地与涉县似乎背道而行,道长何故逗留于此?” 云虚子闻言有些忧虑起来: “此地山水相间之处, 风水奇异,因我还缺几味药引子,特地来此寻找,眼下虽集齐三味,却还剩一味龙须草寻访多处迟迟未寻到,此草最难寻药效却最强,昨日我虽也采了些替补的药草,但是效力终是不好,因此还想再寻一寻,不过,若明日还未寻到,老夫只能先行去往涉县了,哎……” “原来如此,道长不用忧心,其实冀州……” 贺寒舟正要告知他冀州水灾已退的事情,门突然“嘎吱”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了。 他回头看去,正是谢云逍穿着一身道士服装,兴冲冲地进门了。 他从未看过谢云逍作此种打扮,瞧着有些新鲜。 “老、老道长,我回来了,你看是这个长得怪寒颤的草吗?……艾?寒舟你醒了!” 他眼睛一亮,立马凑到贺寒舟身前。 “寒舟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寒舟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他这幅模样在谢云逍的眼中,十分的“楚楚可怜”,他忍不住走过去握住贺寒舟的手,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寒舟你还好吧,这老头没欺负你吧?他没有又瞎算卦吧,寒舟你千万别听他封建迷信的那套忽悠,这老头贼精不好对付……” 贺寒舟有些别扭地从谢云逍手里抽回。 “没有。” 云虚子一瞧他的模样便知道他没憋“好屁”,没好气道: “臭小子嘀咕什么呢,别动手动脚的!你给我过来,老什么老?!我姓老吗?让你上山采药,这才多久就溜回来了,别忘了可是你求我给你一个什么狗屁的工作岗位的!” 谢云逍掏了掏耳朵。 这老头肺活量简直直逼他岳姥爷…… “唉呀道长别生气,您老年纪也大了,老是这么动肝火,小心脑血栓。” “什么鬼话,臭小子又咒我。我可告诉你,你这还没一刻钟便回来了,我可不付你工钱!” 提到钱,谢云逍脸色一变。 他本是指望尽快赚点银子凑点路费回京,没钱可寸步难行。 他忙赔笑道: “道长别生气,我这种思想道德觉悟的青年能磨洋工嘛,那什么,我是瞧见了跟您讲的模样长特像的草,不过这玩意儿一长长一大群,跟您说的十分稀有的情况大不一样,特下山来与你说,让您老瞧一瞧嘛~” 第87章 云虚子一愣。 “快拿来我瞧瞧!” 谢云逍立即将手中那只形似大蜈蚣的巴掌大的草递给了他。 云虚子一脸震惊。 怎么可能,竟然真是。 “你在哪里寻得的?” 谢云逍无所谓地摊手: “就在昨天遇到您老的附近,一整片都是这种长地怪磕碜的草,不是我说您,您老估计是眼神不好,不然昨天一起带回来得了,还累地我跑上跑下。” 云虚子本还一脸惊喜,被谢云逍这么一顿说的又恼怒起来。 “臭小子给我闭嘴。” 谢云逍嘿嘿笑道:“闭嘴闭嘴,您老先把工资结一结吧。” 云虚子没好气道: “别嬉皮笑脸的,去给我全采回来才算数!” 谢云逍见好就收,“得嘞~” 说着他便又转身走了,经过贺寒舟身边,他眨了眨眼,“寒舟等我。” 说罢,他三步做两步又一阵风似走了。 “这臭小子尽走狗屎运!”云虚子还在他身后愤愤道。 他找了大半个月倒被这臭小子一刻钟便找到了,实在是…… 贺寒舟有些失笑。 云虚子斥完,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捋了捋胡须,看向贺寒舟。 “如此一来,老夫午后即动身了,小可给我一个地址,日后雪莲若有消息,老夫再去拜会……” 贺寒舟笑道: “道长别忙,晚辈刚刚话没说完,应该是不用劳烦道长去一趟涉县了。” 云虚子奇道: “这是为何?” 贺寒舟认真道: “因为冀州洪情已破,涉县也无一人伤亡。” 云虚子张大嘴巴,一脸不敢置信。 “……你不是与那臭小子在一起久了学坏了,诳老夫吧!” 贺寒舟认真道:“千真万确。” 云虚子脸色变了变。 他突然站起身,面朝北方,手指快速开始掐算起来。 片刻后,他喃喃自语道:“竟然果真如此……” 他一脸惊叹。 “奇异奇异,闻所未闻,冀州如此大劫竟能被逆转……” 他突然又疾步走到贺寒舟身旁,神色十分激动。 “你既知内情,快跟老夫说说,这冀州水患怎么就说没就没了,难不成真有什么神仙法术之类的?!” 贺涵舟失笑。“道长,您才是有神仙法术的,怎么到问起我来了?” 云虚子尴尬地咳嗦一声。 “不瞒你说,就像谢云逍那小子所说,老夫的医术还是后捡起来的,老夫是先当的道士,推演算卦算是老本行了。此次大灾天象本是定数,老夫决不会算错,但是怎会莫名其妙的就没了呢……” 云虚子说着说着又苦恼起来,他开始不厌其烦地掐算起来:“不可能啊,本是命定之数……” 贺寒舟闻言则微微出神。 定数,命定之数…… 想来应是被谢云逍这个世外之人给破了吧,但是这种事匪夷所思,他有些犹豫,应不应该告诉云虚子。 还是交由谢云逍自己决定吧。 不过,谢云逍自己决定的话,肯定不会告诉云虚子这他口中的邪恶老道的…… 二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之时,谢云逍擦着满头热汗又回来了。 “寒舟我回来了……”他又冲云虚子道: “道长,你别说,这草还挺难薅,颇费了一翻功夫,你看,全在这了。” 说着他将背篓卸了下来,果然满满一筐的龙须草。 “臭小子手脚倒快。” 云虚子此刻心思集中在掐算上,闻言只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谢云逍有些奇怪,他冲贺寒舟低声道: “寒舟,老头怎么了?这草原来不是他心尖尖吗?怎么一会老头这么愁眉苦脸的,多了这么多心事?” 贺寒舟轻飘飘地瞥他。 “也是怪你。” “纳尼?怪我?我在这老头心里这么重要呢?!” “。” 第70章 “寒舟, 小老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像中邪似的。”谢云逍蛐蛐道。 贺寒舟有些无语。“在掐算。” “掐算?!他真的会掐算?别是手抽筋吧!” “……” 云虚子危险地扭过头瞪谢云逍。 他算来算去却一直算不出哪里出了问题,正是满心烦闷之时, 谢云逍却在那里大声地说悄悄话, 扰地他思绪无法集中。 “臭小子吵吵吵吵什么呢!闭嘴!” 谢云逍立马敛起表情, 又嬉笑着凑了过去。 “道长, 天生嗓门大, 您多包涵,那什么啊,您把工钱结给我,我立马就滚蛋,您看好不好嘛~” 云虚子被他的波浪音叫的起鸡皮疙瘩。 “臭小子, 怪恶心人的,赶紧滚蛋。” 说着他抓下腰间的钱袋子, 隔空便丢给了谢云逍。 谢云逍一把接住。 “得嘞!马上就滚。” 谢云逍打开钱袋子一看,潇洒一笑, “这老头还挺富裕。” 说着,他揽着贺寒舟便往外走。 “寒舟, 咱们走吧,马车我早都约好了,就是村口的钱大脑袋家……走走走。” 贺寒舟有些犹豫, 但挨不住他劲大,只能随着走了。 他推开谢云逍不老实的手。 “钱大脑袋?” 谢云逍嘿嘿一笑: “奥, 他啊?你不认识寒舟, 我今儿早就是雇的他给我采的草药。” “……” 怪不得回来的这么快。 此时,云虚子又他二人在身后喝道: “站住!” 谢云逍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看向云虚子。 “怎么了道长, 还有事吗?我们刚刚结束了一段融洽的雇佣关系,请你不要提出一些对双方友谊有所破坏的过分要求。” 云虚子被他一段话搅地头晕,“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没好气道: “你可以马上走,他要留下。” 谢云逍立即脸色大变,他痛心疾首道: “住口!!这像什么话?!” 贺寒舟、云虚子:“……” 云虚子回神来,一股怒意又袭上心头。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 谢云逍这次却没有再赔笑与他,反而相当的一脸正气。 “这位道长,人类良知的底线不能失守。” 云虚子一脸的一言难尽: “臭小子什么意思?” 谢云逍脸色严肃道: “你践踏我的脸面我脸皮厚忍了,你压榨我青壮年劳动力也罢了,但是你拆散我们这一对亲亲热热的小情侣,已经严重违反人道主义精神,是一种需要强烈谴责的越界行为!” 云虚子皱着眉头听完。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情侣?在哪?” 谢云逍大怒。 “这不明摆着吗?我与……嗷!” 他没说完,贺寒舟便暗暗用手肘给了他一下,他冲着云虚子平静道: “没有的事,道长想必是想问冀州洪灾的事。” 云虚子面对他,脸色好看多了。 “正是。” 谢云逍纳闷地旁观。 “冀州洪灾,关你个小老头什么事?” 云虚子斥道: “闭嘴!大人说话,傻小子别插嘴!” 谢云逍有些怒了。 “艾?你这么讲话就很难听了,什么傻小子,我是出了名的大!” “……” 片刻后,云虚子缓过气来,差点没忍住将手边烧炉子的干柴砸向谢云逍。 谢云逍被他的假动作唬地一跳,警惕地往旁边让了让。 云虚子骂骂咧咧了一会,才冷静了下来,他冲贺寒舟道。 “不理他,你继续与我说冀州的事。” 贺寒舟捏了捏眉头,缓了口气,才道: “道长,冀州治水的事其实……。” “寒舟,补药跟他讲。” 谢云逍立即在一旁打断,他又冲云虚子道: “喂,这位道士,你身为宗教活动从事者,请不要过分打听官场治水的事情,大人的事,道士不要插嘴。” 云虚子立即被气地脸红脖子粗。 “老夫当官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呦~您老还当过官啊,说给我听听,看有没有比芝麻绿豆大一点点。” 云虚子咬咬牙,片刻后,突然阴测测地笑了: “臭小子,我刚刚就不应该直接把银子给你。” 谢云逍哈哈一笑。 “这会后悔可晚了,寒舟,我们走吧!” 说着,他揽着贺寒舟又要走。 贺寒舟推开了他,“你先出去,我一会到。” 谢云逍立马楚楚可怜道,“寒舟,你跟这老头还有什么话讲嘛,你跟他才认识多久就要丢下我与他说话……” 第88章 贺寒舟瞪了他一眼。 “去不去。” 谢云逍见装可怜争宠这招失效了,只好期期艾艾、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贺寒舟瞧他的模样,心中有些无语。 谢云逍这幅样子他是看惯了,但是旁人看见是什么感受,难说。 果然云虚子在一旁“啧”了一声,嘀咕道: “这臭小子这幅模样怎么跟条狗似的……” “……” 贺寒舟失笑。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谢云逍这一套装可怜的招数确实大半偷师的忠勇将军…… “嗐,不提他了,小友能告诉我冀州之事了吗?” 提起此事,贺寒舟又轻轻叹了口气道: “道长,冀州此事……” 云虚子期待地看着他:“怎样?” 贺寒舟继续说道:“你日后便会知晓。” “……” 云虚子梗了半天,心生升起一种荒谬之感。 “明明我才是与人算卦侍弄玄学之人,怎么你说的更玄乎……” 贺寒舟忍不住笑了笑,他扭头看了眼谢云逍的方向。 “因此事涉及我一位……朋友,他没同意,不好擅自向道长透露,道长勿怪。” 云虚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好,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勉强。” 谢云逍在外候了没多久,贺寒舟便出来了。 他松了一口气,立即上前扶住贺寒舟的肩膀。 “寒舟,老头没有忽悠你吧?” 贺寒舟瞪他一眼,止住了他的咸猪手。 “没有,是我忽悠的他。” 谢云逍惊奇地看他。 “真的假的?” 贺寒舟瞥他一眼,“怎么,你不相信?” “信!怎么不信?我老婆真有出息。” 贺寒舟白他一眼,自顾自上了马车。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他正要抬腿进马车,突然一只手又将他拦住了。 “臭小子让让。” 原是云虚子从后方撵了上来。 谢云逍惊讶地看着他。 “让什么?” “马车啊,一点没有眼力见,快扶我一把,算了,笨手笨脚的。” 说着,他挤开谢云逍,自己径直便进了马车。 谢云逍目瞪口呆。 “喂,老头,你不是要北上嘛,干嘛进我的马车?” 云虚子中气十足地声音从那车里传来,“难为你还记得老夫要北上。” “那你上马车干嘛啊?” “老夫改变主意了,怎么不行啊?” 谢云逍此时已醒过神来,“不行,当然不行!” 他跨坐在马车上,一把掀开了车帘。 “喂老头,是我雇的马车,你就算要捡便宜搭顺风车也得坐外边来。” 真是,别耽误我和我老婆卿卿我我。 云虚子瞪着他: “你雇马车的钱还是我出的。” 谢云逍不甘示弱,“那是我出卖廉价劳动力辛辛苦苦赚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告诉你,今天这车我就坐了,旁人请我坐马车我都不做,臭小子给你福气你不要。” 谢云逍哼一声,“谁爱要谁要,我老婆的副驾驶我绝不出让!” “……” “什么鬼东西!”云虚子不耐烦了,他决定不再与谢云逍啰嗦,转而跟正在套鞍绳的钱大脑袋讲话。 “钱尺,你是拉他还是拉我?” 钱大脑袋直挠脑袋。 “神医,他先叫的车……” 谢云逍在一旁连连点头,“没错,先来后到没毛病!就该拉我才对,大脑袋是讲究人,我为你点赞。” 云虚子不理他,冲钱大脑袋又道: “大脑袋,呸,钱尺老夫问你,你先认识老夫,还是先认识的他?” 大脑袋挠挠头,慢吞吞道: “你。” “前阵子你腿瘸了谁给你看的?” “你。” “你母亲头疼谁给她瞧的?” “你。” “所以,现在,你是拉他还是拉老夫。” “你。” 云虚子满意地笑了笑。 谢云逍则是不甘心地咬牙道: “好阴险的老头,不仅打感情牌,还利用大脑袋智商上的弱点……” 钱大脑袋扭头愣愣地看他,“什么是智商?” 谢云逍没好气道:“与你无缘的东西。” “……哦。” 云虚子“哼”了一声,捋了捋胡子,趾高气扬地冲谢云逍道: “臭小子,愿赌服输,听到了吧,乖乖坐外面去,态度客气点,否则将你逐出马车。” 谢云逍愤愤不平,他转而看向贺寒舟,又露出可怜兮兮地眼神: “寒舟,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好坏~我这工白打了,被白嫖了呜呜呜。” 贺寒舟无语地瞪他一眼,云虚子大怒: “满嘴污言秽语,快快滚出去!” 谢云逍仍满目凄凉地看向贺寒舟,对云虚子的话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 “寒舟……” 贺寒舟不理他,反而扭过头去。 本来,他与谢云逍同乘一车,不出一刻钟,他也会将不老实的谢云逍赶出去的…… 谢云逍只好臊眉搭眼地出了马车,一离贺寒舟,他便换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邪恶老道,尽坏我好事!” 马车在钱大脑袋熟练地驾驶下,很快便“哒哒哒”地出发了。 山路难行,难免颠簸,谢云逍正臭着脸蹲在车厢外,车厢内的云虚子又发话了。 “臭小子,车速有点快,慢一点。” 谢云逍直翻白眼。 “道长,我倒想请教一下您?” 云虚子防备道:“什么?” 谢云逍继续阴阳道: “不知道您的皮肤怎么保养的这么好的?” 云虚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狐疑道:“一般般吧,臭小子你想说什么?” 谢云逍阴阳怪气道: “也没什么,我就是啊,我是真羡慕您的那个脸部皮肤,您说您怎么能保养的这么厚呢? “……” 第71章 谢云逍等人所在的小山村与京城相距不远, 不过半日功夫,已到京城郊区,前方数百米便是京郊的小县城。 谢云逍正靠着马车, 昏昏欲睡、半梦半醒。 一离了贺寒舟, 他心思松范下来, 便有些疲惫。 “停下车。” 车厢内传来贺寒舟动听的声音, 如林中山泉般清澈悦耳。 嗯?老婆…… 谢云逍微微睁了睁眼, 有点子清醒过来。 车夫钱尺“吁”了一声一拉缰绳,一阵“哒哒哒”,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 “让让。” 后方车厢内又传来贺寒舟的声音。 谢云逍刚刚坐起,这会睡眼朦胧地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钱尺利落地跳下车, 给贺寒舟腾出了地方。 “多谢。” 贺寒舟低头缓缓从车厢内走出来。 谢云逍还是有点迷糊,他愣愣看着贺寒舟轻捋衣摆, 俏生生地坐到了自己身前。 此时的贺寒舟离他十分的近,其微微上翘的眼眸永远那么的清澈。且一袭白衣出尘之表, 说不出的端雅俊俏,与他梦中的模样一般无二…… “寒舟……” 谢云逍有些痴痴道。 世上真有这种风姿大美人, 居然还是我老婆。 贺寒舟看了“花痴”状态的谢云逍一眼,便有些没好气地移开了视线。 他垂下眼帘转而看向谢云逍肩膀处。 “衣服脱了。” “啊?” 谢云逍愣住了。 应该是自己睡昏头出现幻觉了。 为什么他刚刚听到他芝兰玉树的斯文老婆在光天下说着“虎狼之词”。 “你说什么寒舟?” 谢云逍有些愣愣问道。 贺寒舟闻言白了他一眼。 只见贺寒舟唇瓣轻启,“衣服脱了。” 谢云逍:“……” 他眼睛微微睁大, 一脸的不敢置信。 刚刚的睡意这会已全消失了。 贺寒舟等了半天,谢云逍还在发愣也没有动作。 他蹙眉瞪过去。 “愣着做什么, 脱。” 草…… 谢云逍回神来。 他干咳一声环顾左右, 又结结巴巴道: “……那个那个、这里,这大白天的,这不好吧老婆……” 说到后面, 他还难得的有些羞涩起来。 贺寒舟有些不耐烦了。 “什么不好?” 谢云逍欲言又止,开始磨磨蹭蹭起来。 贺寒舟的耐心很快要被耗尽。 谢云逍知道他快要生气了。 压力之下,谢云逍低下头瓮声瓮气道: “咳,老婆这大白天,旁边还有人呢,做这种事影响不好,不是那个什么伤了风化吗?” 第89章 贺寒舟:“。”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谢云逍的口里听到,他对伤了风化的担忧…… “有什么事,等咱俩到家了关起门再说嘛~”谢云逍又干咳一声继续说到。 贺寒舟额角一跳,他眯眼看向谢云逍。 好啊,这人脑子里又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婆,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虽然我求之不得,咳,但我……” 谢云逍继续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 贺寒舟脑中理智的那根弦崩断了,他咬着牙,眉眼含怒,直接上手将谢云逍的衣领一把就给扒了。 “啊!!” 谢云逍双手护胸,他被贺寒舟“逼”地背靠车厢,面色甚至有些惊恐。 “老婆,你要爪子?不要逼良为娼啊!” “……” 贺寒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突然冷冷一笑。 谢云逍被他突然绽放的笑容美得一呆。 当然“痴呆”之余,他的心里当然免不了暗暗发寒。 果然,下一秒他便感到肩膀处一阵巨痛袭来。 “嗷!” 谢云逍惨叫出声。 车厢里“咚咚”一声,云虚子瞬间便被喊醒了。 他扶着脑袋,慢慢清醒过来。 什么动静?杀猪了? 他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了看。 马车周围都是山林和灌木丛,并未看到村口杀猪的场景。 再说,这也不是杀猪的时节啊…… 云虚子晃晃脑袋又将帘子放了下来。 此时,车厢外的谢云逍已反应过来,贺寒舟刚刚绝不是他臆想的那样,因为他的“美貌”一时犯错而突然起了“邪念”。 他摸了摸鼻子,突然有点想笑。 但是现在贺寒舟正在气头上,他默默又憋住了。 “咳,寒舟,我错了~” 他眨巴眼睛转而作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抬眼看向贺寒舟。 贺寒舟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按住谢云逍肩膀伤口的手,冷哼了一声。 “寒舟~我真知道错了~” 谢云逍故意又哭唧唧道。 “呵。” 贺寒舟冷眼瞥着他,并不接受他的认错。 在谢云逍讨好的目光里,贺寒舟突然又将那双修长的手指伸向谢云逍。 谢云逍苦着脸看着贺寒舟白净的“罪恶”之手又伸向自己肩膀的伤口处。 他毅然闭上眼。 罢了! 只要我老婆高兴,我忍忍得了! 但是,他闭上眼睛等了半天,伤口处却没有一丝疼痛,反而悉悉索索地有点舒服。 他睁开一只眼偷看。 只见贺寒舟正低下头,仔细地给自己肩膀处的伤口上药。 贺寒舟神色认真,手脚很轻。 谢云逍的伤口已结痂,但结痂的伤口看起来反而更加可怖。 虽然知道他的伤口并未伤筋骨,只是皮外伤,但贺寒舟的眉头还是忍不住拧了起来。 瞧他的模样,谢云逍情不自禁地笑开了。 哈哈原来老婆是要给他上药。 对了,我这身上还有一大长条的伤口。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谢云逍眼睛一亮。 现成的装可怜的大好时机。 谢云逍的伤口很长,贺寒舟刚上好药,此时正在重新包扎。 “寒舟,我疼~” 谢云逍无限可怜地将自己的大脑袋凑了过去。 贺寒舟抬眼看过去。 只见谢云逍扁着嘴,眨巴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贺寒舟面不改色,他虽知道谢云逍肯定是在装模作样,但是手上的动作还是放轻了许多。 谢云逍甜蜜一笑。 他察言观色,慢慢又将脑袋靠在了谢云逍的颈窝处。 果然,贺寒舟并没有推开他。 谢云逍又得逞地笑了笑,贺寒舟敏锐地扭头看了过来。 谢云逍立马又换成一副成虚弱又凄楚的模样。 “老婆~疼,吹吹~” “……” 车厢里的云虚子刚已被谢云逍一嗓子吓醒,这会他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掀车帘正要出来,便看到“娇柔做作”“千娇百媚”的谢云逍。 他眼前一黑,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 片刻后,他闭了闭眼,慢慢缓了过来。 但很快,谢云逍一句“娇滴滴”的“人家真的好痛,寒舟呼呼嘛~”又钻入了他的耳中。 “……” 一股怒气袭上云虚子的心头。 他咆哮道: “臭小子,你中邪了?!恶心至极!!” 谢云逍也被他吼地一跳,他扭头一见云虚子,脸色立马也臭了起来。 可恶的“老登泡”。 “哼哼哼、谁让你偷听小两口的悄悄话?活该。” “小两口?”贺寒舟斜瞥他,“谁跟你小两口。” 谢云逍一面对他又嘿嘿笑了。 他握住贺寒舟的手。 “咱两领了证的,怎么不算小两口嘛~” 贺寒舟白他一眼,抽回了手。 谢云逍讨好地冲他笑。 被晾在一边的云虚子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呸”了好几声不再看向谢云逍,转而看向默默站在一边的钱尺。 “钱尺,到哪了?” “神医,前面就是京郊平县了。” “这么快到京郊了?正好,老夫去寻一位老友。” “臭小子,让让,别挡事。” 说着,云虚子推开谢云逍跳下了车。 谢云逍被云虚子别了一下,心头立即不爽起来,他冷眼旁观嘀咕道: “哼,老头半截身子入土了,腿脚倒还利索。” 云虚子并没有听见,直直冲县城旁的山中走去。 谢云逍皱眉喊道: “喂,老头,你怎么往山头跑?” 云虚子百忙之中回过头斥他: “臭小子耳聋啊,说了老夫要去寻老友。” 谢云逍纳闷道: “寻友往山上跑,你上坟啊?嘶~” 贺寒舟刚刚手下用力又按了按谢云逍的伤口处。 谢云逍可怜巴巴地看向他。 “寒舟~你轻点嘛~” 贺寒舟默默瞪他一眼。 “闭嘴。” 那头的云虚子业已大怒。 “放屁!!岂有此理!臭小子!老夫的老友在山上隐居清修,你这种脑子长在裤//裆里的臭小子懂个屁!!” 谢云逍一愣。 “哎我这暴脾气!老头你说话注意点素质!” 云虚子哼笑一声。 “你还有脸让老夫注意点素质,算了,老夫没时间跟你这臭小子胡咧咧……”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寒舟这会终于将谢云逍的伤口重新包扎好了。 这么会功夫,他就感到一阵体力不支。 他叹了一口气,这“爷孙”两的骂战也看得他心累。 他缓缓站起身回车厢休息。 谢云逍见状,立即顾不上云虚子跟上了贺寒舟。 他轻轻掀开车帘。 贺寒舟已靠坐在车窗旁闭目养神。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悄悄坐到了贺寒舟身旁。 “寒舟~” 贺寒舟睁开眼睛瞥他一眼,脸色立即就黑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冷声道: “衣服穿上。” 谢云逍愣了愣,低头看了看。 他刚刚着急跟上贺寒舟,只简单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因此,这会还敞着怀,胸膛处露出大片蜜色的皮肤。 谢云逍讨好地冲贺寒舟笑了下,贺寒舟只瞪着他也不说话。 “好,我穿上就是。” 他抬手正想理衣领,但此时与贺寒舟同处一室,他的心思又活跃起来了。 他干咳一声,默默又将手放下了。 贺寒舟更加严厉地瞪他。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话,但他声音太低,贺寒舟没听清。 贺寒舟蹙眉道: “你说什么?” 谢云逍身体朝贺寒舟贴了过去,他垂下脑袋干咳一声道: “我是说,寒舟,你刚刚扒了人家的衣服,应该由你亲手给人家穿上衣服才是……” “。” 贺寒舟冷冷瞪着他,秀眉一竖。 “你手断了?” “……” 第72章 谢云逍低下头挠了挠额角。 他知道说出来, 贺寒舟八成也不会同意,但是不说,他也不可能憋住。 哎, 人生寂寞如斯~ 老婆在侧, 也丝毫贴贴不得, 呜呼哀哉~ 可叹呐! 谢云逍唉声叹气地慢吞吞地穿好了上衣。 “哎……” 贺寒舟不动声色地瞅他半天。 “你怎么了?” 谢云逍立即眼含泪光地扭头看去。 贺寒舟不理他还罢了, 这一理他, 谢云逍便不得了了。 第90章 “呜呜呜呜呜!” 谢云逍当即足足连呜了五声。 贺寒舟:“。” 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有这一问。 他疑惑地看向谢云逍。 “你想做什么?” 谢云逍眨巴眼睛深情款款地望着着贺寒舟,神态之间尽是委屈与凄楚。 “寒舟,我难受啊,我好难受啊……窝难受……”说着,他便将大脑袋贴到了贺寒舟的肩上。 他头重地很, 贺寒舟艰难地推开他。 谢云逍一脸不乐意地被他推开,他扁着嘴, 可怜巴巴盯贺寒舟。 “老婆……” 贺寒舟眯眼瞧他,“老病又犯了?” 矫情病犯了。 谢云逍立即连连坚决地摇头。 “寒舟, 这是新病,也是心病。” “。” “是么?” 贺寒舟不着痕迹地细打量了下谢云逍, 又移开了目光。 “哪里难受?” 谢云逍一愣。 哇擦,“呜呜呜呜呜,寒舟你关心我, 呜呜呜老婆你真的,我哭死……” 他抓住贺寒舟的手往自己胸口处贴去。 “老婆、老婆、窝心里难受哇……” 谢云逍开始“哭丧”起来, 他抓着贺寒舟的手不放。 那语气简直闻者伤心, 当然,与此同时,眼泪也是一滴也没有的。 贺寒舟蹙着眉头。 谢云逍手掌连带胸口处, 一阵让他略感不自在的热度,他有些抗拒地抽回手,却没有抽动。 谢云逍还在喋喋不休地重复“老婆老婆,窝心里难受地紧”。 “呵。”贺寒舟冷笑一声瞪他。“心里难受,那就是不难受。” 谢云逍嘴巴又是一扁,苦哈哈道: “不似啊老婆,这次窝是真难受啊……” 贺寒舟抬眸看他。 只见谢云逍的脸皱成一团,确实是很痛苦的模样,神态也不似作伪。 往常偶尔的“矫情”也确实不会发作这么长时间,难道是呛水留了后遗症…… 贺寒舟又细瞧了瞧他,见他额角边点点细汗,神态萎靡的同时又十分亢奋,瞧着不正常的紧。 “难受什么?” 谢云逍眨巴眼睛,又换了副格外单纯的表情,他恳切地望着贺寒舟。 “老婆,可以说吗?” “。” 贺寒舟瞬间便觉出其中有诈,他眯起眼睛。 “不可以。” “呜呜呜……” 谢云逍开始抓自己的头发,没一会,头发就被他抓地乱糟糟了起来。 贺寒舟皱眉看他。 “你到底要作什么?” “窝想说。” 贺寒舟又眯眼看了他半天,谢云逍一直不改其志,扁嘴任他看了半天。 终于,贺寒舟蹙眉道:“你想说什么?” 谢云逍立即咧嘴笑,但笑着笑着他又笑不出来了,他盯着贺寒舟的眼光渐渐发直。 贺寒舟抿唇,有些不明所以地瞪他。 贺寒舟的嘴色是浅粉色,唇瓣十分饱满,他微微一抿,嘴唇便绷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寒舟蹙眉,唇瓣轻启。 谢云逍已陷入某种不可言说的呆滞状态。 他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直愣愣道: “老婆,我想亲嘴。” “……” 马车外,钱尺正在专心赶马车,只听“噼啪”一声,片刻后,自己身旁便多了一个人。 钱尺看着谢云逍脸上新鲜的巴掌印,悄声问他。 “被打出来啦?” 谢云逍刚刚还在笑痴痴,这会听他如此说,立即将脸一板。 “休要胡言,你瞧我美滋滋的模样,像是被打出来的吗?” 钱尺挠挠头。 “那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我自愿出来的。” 钱尺不敢置信道:“你会愿意出来?” 即使他与谢云逍相交不久,但也绝对对谢云逍的粘人程度有相当程度的认识。 谢云逍干咳一声道: “当然不愿意。” 钱尺疑惑道: “那还不是被打出来的?” “当然不是,小情侣之间能叫打出来吗?” “那叫什么?” “相亲相爱。” “嘶~” 钱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你不认同?” 钱尺挠挠头,“我没听懂你在讲什么。” 谢云逍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不理解也正常,你的智商不足以支撑你理解我这种热恋中的男人。” 钱尺若有所思。 谢云逍则继续靠着车厢美滋滋起来。 他默默回味着贺寒舟刚刚给他的一巴掌。 先是一阵醉人的淡淡香风拂面,接下来只是一点微不足道挠人痒痒似的疼痛…… 一旁的钱尺突然来了一句。 “真可怕……” 谢云逍被唤回神,他扭头看钱尺。 “怎么?” 钱尺挠挠头,愣愣道: “热恋中的男人真可怕。” 谢云逍眼睛一亮,他春心勃发,当下正缺一个聊聊感情的搭子,因此他饶有兴趣道: “哦?大脑袋兄何故有此见解?哪里可怕?” 钱尺指了指他。 “你就很可怕。” 谢云逍奇怪道: “我可怕?我一直十分平易近人,助人为乐,钱货两清,严肃活泼,是难得的好同志。” 钱尺很快被他搅晕,“……额好吧。”他甩甩脑袋,便继续专心赶起车来。 谢云逍见他不再说话了,又忍不住上去问道: “艾你还没说完呢,我哪里可怕了?” 钱尺挠挠头。 “就是有点可怕……” “可怕在哪?” “那个,我还没见过,被人打了嘴巴子,还这么高兴、笑得这么开心的人……” “。” 谢云逍梗了下,便模仿贺寒舟“高贵冷艳”地“呵”了一声。 “你不懂,我老婆的嘴巴子那能是嘴巴子吗?那是爱的敲敲打打!” “……” 钱尺有些畏惧地看着他。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在打你。” 谢云逍怒了。 “还有什么区别?这区别老大了!他那是打我吗,他是……关心我!” “。。” 钱尺语塞了。 “额……那他关心的方式挺特别的。” “……” 谢云逍突然恼怒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着,我老婆就是把老子打爽了,你有意见?” 钱尺惊恐地看着他,连连摆手。 “没、没意见,你老婆高兴就好。” 谢云逍继续对他怒目而视,“嗯?” “不不,你也高兴就好。” 谢云逍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接下来,二人没有再讲话,马车很快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县城内的街市之中。 此时已是饭点,谢云逍立即领着二人去了县城里最好的酒楼,并呼呼呵呵地将招牌菜点了个遍。 钱尺见势不妙,拿了两个馒头便逃也似的跑了。 谢云逍“啧”了一声,“这大脑袋胆子这么小,跑什么跑。” 贺寒舟冷眼旁观。 “他是怕你吃霸王餐殃及池鱼。” 谢云逍奇道:“艾?大脑袋也有精的时候哈。”他挠挠额角,又笑嘻嘻地凑到贺寒舟身边。 “那、寒舟你怎么不怕啊?” 贺寒舟斜眼瞥他。 谢云逍心中一寒,他忙变幻脸色,一本正经道: “寒舟,绝对没有说你不精的意思。” “。” 贺寒舟白他一眼,扭过头不理会他。 谢云逍又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讨好地冲他眨眼睛。 “寒舟,咱们刚刚死里逃生合该吃顿好的庆祝庆祝嘛,再说是金子总会花光的,老公我还能挣呢,寒舟不怕~” 贺寒舟冷笑一声,“我怕什么怕,大不了将你抵押在这,我一个人回京。” 提到回京,他眉头蹙了起来。 他不着痕迹地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京城近在眼前,但他却没有原先预料的那样开心。 谢云逍见贺寒舟满腹心事的模样,忙凑过去道: “寒舟~别担心,老公,我有的是法子能赚钱……” 贺寒舟抬眼看他,心不在焉地胡乱点了点头。 谢云逍果然也如自己所说,银子确实是有的,但是也是刚刚好足够付饭钱。 饭钱一付,里里外外只余下来三文钱。 谢云逍任性地将那三文钱直接给小二作小费了,因此二人从客栈出来,已身无分文了。 贺寒舟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谢云逍却自信地从兜里掏出一旗帜样的东西来。 第91章 贺寒舟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疑惑道: “你拿这个做什么?” 只见谢云逍手中拿着的俨然是云虚子那张【神算云半仙】的招牌。 谢云逍冲他眨眨眼。 “这个啊,招摇撞骗的好东西,我早想干这一行了。” “。。” 贺寒舟白他一眼。 谢云逍冲他嘿嘿一笑,便低头认真地理了理那旗帜,并将他挂在酒楼的酒旗旁边。 酒楼老板刚做了他一单大生意,当然不会反对,小二还十分热心地给他找来了桌椅板凳,谢云逍便在酒楼旁边支起了算命摊子。 酒楼所在地本来就是县城中人群密集之处,谢云逍一身道士行头再配上高深莫测的表情十分唬人,加之大承烧香拜佛蔚然成风,民众多是信掐算的,因此,很快便有一个瞧着老实巴交的汉子走到谢云逍的摊子前。 那汉子有些嗫嚅道: “法师,我想算算……” “噗~”谢云逍差点被他一声“法师”叫地破了自己的“装比”之功。 贺寒舟在一边冷眼旁观。 那汉子则有些疑惑地冲谢云逍看过去。 谢云逍忙整理表情,恢复成十分严肃的模样,他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劈头盖脸道: “你算什么东西?” 那汉子挠挠头: “法师你怎么骂人?” 贺寒舟:“……” 第73章 谢云逍纳闷道: “好好的我骂你做什么?” 那汉子低声道:“法师你刚刚不是骂我吗?” 谢云逍大怒: “我当法师的会是这个素质吗?!” 那汉子被他吓住了, 忙不迭道: “是我误会了法师,我错了您别见怪……” 他连连致歉,谢云逍才算作罢。 “行了行了, 别废话了先给我坐着。” 那汉子依言, 老实地坐了下来。 谢云逍装模作样打量了他一下, “天庭方圆, 地格饱满, 还有救……那什么……” 他干咳一声道:“先付卦金。” 那汉子脸色表情一顿,嗫嚅道: “法师,一上来就先交钱吗?” 谢云逍“啧”了一声,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像我这种半仙就是这样的,怎么, 你有意见?” 那汉子摆手,谨慎道: “不敢不敢, 只是法师,能不能先给我算算八字再说, 不是算的准才收钱吗?” “八字?” “对,法师您先给我算算八字吧, 看看我八字缺什么吗?我的生辰是圣德……” 谢云逍没好气道:“打住!” 那汉子疑惑地看向谢云逍。 谢云逍不耐烦道: “不用啰嗦了,你缺什么我一看便知。” 那汉子惊道: “这么厉害?法师那我命里缺什么?” 谢云逍哼笑一声,“你命里缺钱。” “。。” “怎么, 就说老子准不准吧?” 那汉子有些被镇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谢云逍不耐烦道: “行了, 免费给你算的一卦, 下一位!” 接着那汉子凳子还没坐热就被谢云逍轰走了。 紧接在后的是一位身着粉衣表情忧愁的女子。“这位女施主,你要算什么?” 那女子十分识趣,还未坐下, 便在桌子上先放了一锭银子。 “好好好。”谢云逍干咳一声,装模作样道: “女施主,请讲。” 那女子神态有些忧愁,眼圈还在发红,一看就知道刚哭了一场。 “道长……”那女子捂住胸口,期期艾艾道: “我有伤心事想找你开解……” 谢云逍眉毛一挑。 “看来这单不是来算命的,倒是来心理咨询的,好好好,这个,放心,这个道长我更是专业的。” 那女子低头拭了拭眼泪,又伤心地说道: “道长,我忘不了那个负心汉。” “嗯?”谢云逍摸索着下巴。“原来是忘不了前男友。” 那女子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前男友?” “奥,前男友啊就是你前任男朋友,那什么,就是你的姘头,呸,意中人的意思……” 那女子又低低地叹了口气,拭泪道: “道长,我就是忘不掉他怎么办?” 谢云逍干咳一声,严肃道: “这个,我就要说你几句了,这方面你很有改正空间,很需要反省反省……” 那女子愣愣道: “怎么是我的不是了?不是他克我吗?其他卦师都是这么说的……” 她因感情受挫找卦师开解也不是 第一回,今天是头一回遇到要她自己反省的。 谢云逍板着脸道: “当然是你的不是了,其他算命的都爱和稀泥,没出息,我告诉你,这件事主要是你的问题。” “我?”那女子有些惊讶。 谢云逍一本正经道: “当然。” “我哪里出了问题?” “谁让你只有一个男朋友的?” “。。。” 那女子不再低泣,她眼神微微发直,表情若有所思,仿佛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贺寒舟目送她离去,冷笑一声道: “你倒出的好主意。” 他一出声,谢云逍脸上一本正经高深莫测的表情立即消失了,转而露出一脸谄媚的笑意。 “寒舟不用太夸我,收了钱都是我应该做的。” 贺寒舟斜瞥他: “所以,你有几个男朋友?” “……” 谢云逍愣住了,莫名有点背后发寒。 片刻后,回神的谢云逍立即哭唧唧道: “寒舟,我有几个男朋友你还不晓得嘛?我对天发誓只有你一个男朋友啊!” 贺寒舟撇开眼。 “谁是你男朋友……” “呜呜呜……” 那女子走后,摊子前便又来一鼻青脸肿的男子,他在那候了半天,谢云逍也没有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那男子便一副倒霉样地嚷嚷道: “大师别哭了,你还算不算了啊?” 谢云逍没好气道: “去去去,一边去,没看到大师我正在谈恋爱吗?” “大师,您老就当救救我吧,我快被我家里的夜叉打死了,您老先给我看看相吧,很急啊……” 谢云逍不耐烦道: “不是还没打死嘛,急急急急个几把。” 那男子一愣,苦口婆心道: “……大师,你出家人怎么骂人说脏话呢?” 谢云逍斥道: “骂你怎么了,道爷我心情不顺,路过狗我都骂几句。” 那男子有点畏惧他,“行了道爷,您骂您的,抽空也给我相个面,行行好吧,看我能不能中年丧妻?” 谢云逍掏了掏耳朵,“丧什么?” “妻啊。” 谢云逍连“啧”了三声。 “一般你这么讨人嫌的我是不算的……” 那男子忙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 谢云逍见状又道:“但是,道爷我今天看在钱的份上份上送你一句话。” “一生惧内,大富大贵,管住裤//裆,前路有光。” “……” “行了滚蛋吧,我收摊了。” 贺寒舟早在谢云逍话没说完便先行一步甩袖走了。 谢云逍忙追着他而去。 “寒舟等我一起嘛~” 二人辗转去集市,又雇了辆马车回京。 一路上,贺寒舟都缄口不言,十分沉默。 “寒舟,你生气拉?” 贺寒舟看向窗外,此时天色渐黑,路边已亮起灯火,他淡淡道:“没有。” 谢云逍依到他身旁。 “寒舟,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 谢云逍挠挠头。 “寒舟,是我哪里做错了吗,这样,我再也不说脏话了好不好。” 贺寒舟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转而定定地瞧着谢云逍,他突然认真道: “我的看法很重要吗?” 谢云逍一愣,“当然啊,寒舟,你不重要谁重要?” “平南王呢?” “平平无奇一老头。” “……” “长公主呢?” “她啊,她不害我都算是好的了。” 贺寒舟轻轻叹了口气,谢云逍还待追问,但恰巧此时马车已到了平安街。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往平南王府的大门走去。 王府临近的茶馆酒楼十分安静,全没了之前的热闹劲,谢云逍一下车便觉得不对劲起来,他嘀咕道: “这是怎么了,按理说,这个时辰,正是那群街溜子活跃的时候,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第92章 但没走几步他便明白了,与旁边商馆的安静不同,平南王府反而灯火通明,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府里还传来吹吹打打的丝竹声。 谢云逍惊讶地急走几步,凑过去看。 只见,平南王府的牌匾上挂了大大的连排的白灯笼,石狮子身上也挂满了白幡。 “这是什么动静?” 谢云逍纳罕道。 上次平南王府闹这么大动静还是他大婚的时候,不过那时候都是装饰的大红灯笼,不像这次的白灯笼,看起来不太吉利。 谢云逍有些发愣道: “寒舟,不会把……不会是我老爹死了吧……” 贺寒舟:“。” 第74章 谢云逍拉着贺寒舟的手, 便直愣愣地、疾步往王府里头进。 “不可能啊,我爹他好歹也是个武将,身子骨这么脆的吗……” 贺寒舟想甩开他的手, 但谢云逍此时心神有些恍惚, 贺寒舟并没那么容易甩开, 他努力了几次未能挣脱也就作罢了。 他蹙眉观察了下来往行人的神色。 这些人虽面带哀意, 但情绪尚稳定, 若是平安街顶梁柱似的平南王倒下了,不应该是此种平静的模样。 “未必。”贺寒舟淡淡道: “你我失踪多日,我看没准倒是你的丧礼。” 但此时,谢云逍已拉着贺寒舟行至门内,门内的人数众多, 噪声愈大,导致谢云逍并未听清贺寒舟的话, 他侧过头,大声道: “什么, 寒舟,你说什么?” 他这一喊, 突然空气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只因来往的宾客大多都认识谢云逍。 他们听到熟悉的声音,都停下了脚步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此时的谢云逍在平南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前站住,他一身深色道士服, 形容整肃,门上高悬的大白灯笼将他的模样清晰地照映出来。 灯笼幽幽的泛黄的灯光夹杂木门红漆反射的红光, 衬得谢云逍的脸色十分诡异。 贺寒舟仍是一袭白衣, 但其气质出尘,白日见去如天上谪仙人,此时夜里挨在谢云逍的身旁, 又恍如异世漂漂孤魂,总之不似凡人。 此时,恰巧从门外吹来一阵冷风。 众人齐齐打了个冷战。 贺寒舟蹙起眉。 他与府内众人无言对视了一瞬,刚想开口讲话,下一秒便被一阵尖叫声给盖过去了。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鬼啊啊啊!” 这片刻间,一直井然有序的人群,像被点燃了引信的炮竹似的一连串地骚乱了起来,人群似没头苍蝇样的四散奔逃。 谢云逍惊讶地回头。 “什么动静?哎大表叔,二舅你跑什么啊……” 他逮住两个相熟的人便问,但人家看到他反而跑得更快了,谢云逍目瞪口呆。 刚刚还满满一堆人的院子内,此刻只剩下一地被踏碎的白幡。 “卧槽……什么情况?” 他愣愣地拉着贺寒舟又往正厅里近。 贺寒舟板着脸任他牵着往里走。 今夜是谁的丧礼已经很明显了,也就谢云逍犯浑还在状况外。 谢云逍每进一步,便有大群人被吓跑,他一开始疑惑,后面又觉得有趣起来。 “哈哈,寒舟,他们见我怎么跟见鬼似的。” “。” 贺寒舟翻了个白眼。 “你说呢?” 人都被他吓成这样了,谢云逍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也懒得点破了。 好在,谢云逍没走几步,便迎头装上了往外查探情况的平南王一行人。 两队人马一相遇,各有各的惊诧。 平南王不敢置信,简直要热泪盈眶,“云逍!” 谢云逍也十分震惊。 “妈的,老爹你没死啊!!!” “……” 平南王谢冲的心情顿时由单纯的欣喜变得复杂起来。 谢云逍恍然未觉,他松开贺寒舟的手,高兴地上前拥抱了一下平南王谢冲。 “太好了,老爹,您老还健在就好。” 平南王一时不防,被他撞地后退了半步。 “……” 被放开手的贺寒舟,他低头看向空荡荡的手掌,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那头的平南王瞅着嬉皮笑脸的谢云逍,喜悦和愤怒两种情绪同时充斥在他的心头。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谢云逍还能平安地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此刻谢云逍嬉皮笑脸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突然觉得,这小子死了倒还清静些。 “臭小子,就这么盼着我死?” 谢云逍忙赔笑道: “哪能啊,儿子也觉得不可能,我这一回府便看到好大的白事,我这不是怕您老出事了?对了爹,这到底是谁的丧事这么大的阵仗啊?” 平南王冷哼一声,瞪他一眼。 “你说是谁的?府上还有谁离府多日音信全无的?” 谢云逍蒙了,他犹豫地指了指自己。 “不会是我吧?” 平南王没好气地点了点头。 “还能是谁。” 此时,肿眼泡的吴大姗姗来迟,他尖叫一声,“世子爷!呜呜呜呜呜,我说府里喊着闹鬼了,怎么没到头七,您就回来了,天杀的,世子爷,哪个丧良心的刺杀您……” 谢云逍脸色一黑:“……住嘴!” 此时的他突然就与刚刚心情复杂的平南王共情了。 他磨牙道: “你小子就这么盼着我死吗?我说我也落水没几日,怎么丧事都办上了,是不是吴大孬你造的谣?” 吴大愣愣看着他,又瞧了眼地上的影子,他眨巴眼睛道:“世子爷,您没淹死啊?那么大的江水,旁人都说尸骨未存了……” 谢云逍没好气道:“废话,旁人是旁人,我这种技术的游泳健将,还福大命大的,怎么可能被淹死?” 平南王皱起眉头来,他有些疑惑。 “你什么时候会游泳了?” 谢云逍一愣,他摸了摸鼻子。 “就前阵子自学的,那什么爹啊,都进去坐吧,门口怪冷的。” 别把我老婆冻到了。 说着,他又揽着贺寒舟往里进。 贺寒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平南王此时也注意到了一旁沉默的贺寒舟,他叹了一口气道: “寒舟,平安回来就好,你外公正在房里看着你娘的遗物正伤心,你也去看看他吧。” 贺寒舟回神来,他淡淡应了声“好。” 他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捏紧了些。 看来,平南王有事要与谢云逍单独谈了。 谢云逍见状,跟着他身后便要一起去。 “云逍。”平南王叫住了他。 谢云逍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爹?” “正好我也有事要问问你。” 平南王转头又冲吴大等人道:“你们也都下去吧,把府里的白幡都撤了。” “是,王爷。” 很快,灵堂内便剩了谢云逍父子二人。 平南王表情有些许严肃。 谢云逍最近与贺寒舟单独相处惯了,此时一离了他,心里便不是滋味起来,但平南王有话要讲,他又不能不给他这个便宜爹面子。 他挠挠头,一边朝贺寒舟的方向张望,一边在灵堂内四处溜达起来。 此时,他正看到灵堂中央硕大的灵位,上书:【祥郡王谢潜谢云逍之灵位】 平南王沉吟了会,还未开口,谢云逍便先叫开了。 “祥郡王、祥郡王,爹啊,忒难听了!不行给我换一个吧!听起来像粑粑一样!” “……” 平南王表情一言难尽起来,他缓了缓才道:“……什么东西?” 谢云逍大手一捞便将那灵位拿了下来,他指着它道: “爹啊,谁给我取的’祥‘字称号啊,忒不好听,给我换一个吧,谁取的这是,太没有品位了!” 平南王梗了下,他怒道: “老子我给你取的!” 谢云逍一呆,忙谄媚地笑了。 “原来老子您给我取的,那没事了,哈哈,我说这么亲切呢,只不过您老跟我们新时代接班人可能有些代沟,现在’祥‘字的读音已经毁了……艾不对?祥郡王,郡王,我什么时候成郡王了……” 谢云逍惊讶道。 平南王被他一番不着五六的话听得眉头紧锁,听到此处,哼笑一声: “命都差点丢了,要一个郡王的名分都算便宜了,哼,是你娘闯到皇宫里讨来的。” 说到此处,他又轻叹一声。 “我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谢云逍挠挠头,他心里不自在起来。 他毕竟不是原本的谢云逍,面对平南王的父子温情,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 而且,他觉得平南王好像与之前不太一样了,他有些试探道: “什么福啊爹?” 第93章 平南王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 “你想当皇帝吗?” 谢云逍一愣。 奇怪,怎么最近老有人问他要不要当皇帝。 坏了,我老爹不会动了什么歪心思吧! 谢云逍想到此处,他忙不迭激动地开口道: “爸爸啊,我……” 平南王脸一黑,“闭嘴,好好说话。” 谢云逍抹了抹脸,干咳一声便开始苦口婆心: “好的,那啥老爹啊,我都是您的儿子了,你有话一定要直说,您当将军这么多年,起了一些阴暗的想法,想翻身农奴把歌唱也可以理解,但是您老完全可以自己来啊,您若是鼓捣儿子我当皇帝,自己个当太上皇,这个路线就有点曲折了。” 平南王皱着眉头听完,“什么意思?” 谢云逍嘿嘿一笑道: “总结一下,就是,老爹您想当皇帝自己上,我不要当。” 平南王咬牙道,“放屁!” 谢云逍赶紧赔笑道: “爹啊您老别生气嘛,要我说老爹,儿子我可没那么大劲头去争皇位,现在我多亏您也是个官二代了,下一步当皇二代,我也是要靠您和公主娘的。您跟公主娘,一个女皇一个皇后,多般配,我看比那萧政那个老皇帝强一百倍,不过,当然那啥爹啊,您当皇后还是委屈您了。” 他最后一句话,是看到平南王暴怒的神色找补的。 平南王忍了又忍,才没有在谢云逍刚刚平安回来就赏他一顿家法。 他闭上眼,长呼一口气。 谢云逍在一旁嬉皮笑脸地陪笑。 “爹,您别动怒嘛,儿子这都是心里话……” 平南王没好气地瞪他。 “哼,往后你不想当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谢云逍惊讶道: “怎么就由不得我了,爹啊,你不会对我用强的吧?先说好,如果一定要强制的话,我一三五放假,二四六调休,上早朝批试卷的活,谁年纪大谁谁先来” “……” 第75章 平南王额角直跳。 “……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云逍干咳一声。 “就是那什么, 爹啊,你一定用强的话,我也可以当皇帝, 但一定要让我当傀儡皇帝, 可千万不要玩真的啊。” “……” 平南王缓了缓, 没好气道: “臭小子想得倒美, 八字还没一撇呢, 算了,多说无益,先去瞧瞧你母亲再说不迟。” 谢云逍呆了呆。 提起长公主,他就有点头疼起来。 他苦恼道:“爹啊,我去公主府倒容易, 但就怕给公主娘添堵……” 平南王斥道: “胡说,让你去便去, 你母亲看到你平安归来肯定会高兴的……” 他挠了挠头,便依言有些垂头丧气地往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站住。” 谢云逍有些颓废地回头。 “又怎么了, dady?” “。” 平南王没好气道:“臭小子整天没个正形,死里逃生回来也不见沉稳几分, 换身衣服再去,穿个道士服,怪模怪样的, 成何体统。” 谢云逍低头瞅了自己的衣服一眼,他嘀咕道:“哪怪了?我穿什么都帅得很……” 平南王斥道:“臭小子嘀咕什么呢?” 谢云逍嘿嘿一笑, “没什么爹, 我这就去。” 说罢,他便干脆地扭头走了。 平南王又叫住他,“还有。” 谢云逍无奈地回头看他。 “爹啊, 你怎么淋淋挂挂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一会一句,多磨人啊,你要一直往这个方向发展,小心失宠,等我公主娘养面首你就后悔了。” 平南王差点没忍住将谢云逍刚刚丢在他手边的灵位给砸过去。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快滚快滚!” 谢云逍微微一笑,麻溜走了。 平南王目送他离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本想夸奖几句谢云逍此次冀州洪灾的事办的不错,哪怕是他亲自去怕也办不了这么好,但他看谢云逍这副模样,这些话也不必说了。若再说了,这臭小子不得更得瑟地没边了。 平南王幽幽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怎的,他这个儿子这几年虽然比以前像样许多,但随之而来还有一股混不吝的气质,他自问家风一向稳重,也不知道谢云逍这一身“歪风邪气”似的不正经从哪里习来的…… 那头的谢云逍并不知道平南王复杂的内心世界,他刚老实走了两步,一离开平南王的视线,便撒丫子跑去云祥院去找贺寒舟去了。 谢云逍这会也有些心事。 不知怎的,他老觉得有些不安,贺寒舟今天的态度总让他觉得有点怪怪的。 他自己琢磨着,觉得他老婆多少是有点“闺怨”在身上的。 当然,这个想法,他是万不敢当贺寒舟面说出来的。 他一路走,路上遇到的下人,机灵的都激动地向他问安,稍微迷信一点的看到他,直接吓呆,手里锅碗瓢盆砸了一地。 谢云逍叹了口气,颇忧虑道: “啧,整个王府的智商排布一目了然……” 很快,他便来到了云祥院。 他一进院子,刚巧与贺寒舟的小书童墨竹大眼瞪小眼。 对方端着茶具,见到他便眉开眼笑起来。 “世子爷,您回来啦!太好了……” “嘘!” 谢云逍伸出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墨竹忙听话地捂住自己的嘴。 谢云逍拉住他,悄声道: “你家公子在里面?” 墨竹点了点头,“还有岳姥爷也在。” 谢云逍笑呵呵轻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茶水给我,我去送,你去歇着吧。” 墨竹听话地将手中茶具递给了谢云逍。 他瞅着谢云逍认真道: “世子爷,谢谢你救了我家公子。” 谢云逍一愣。 “不客气。” “你真好。”墨竹眼神十分真挚又崇拜。 谢云逍看着有些好笑,他冲墨竹眨眨眼睛道: “其实我也没那么好。” 墨竹的大眼睛疑惑地看他,“为什么?” “因为你家公子不仅仅是你家的公子,还是我家的,所以我是在救我的宝贝,你就不用客气了。” 墨竹大眼睛又眨了眨,十分憨态可掬。 “可是,那是你的事情,墨竹还是要谢谢你。” 谢云逍哈哈一笑,他摸了摸墨竹的头,“好墨竹,既聪明又沉稳的很,哈哈,你先去玩吧,我得去听听墙角。” 墨竹却不走,他的眉头蹙起来,颇忧虑道: “公子说,听墙角是不对的。” 谢云逍嘿嘿一笑,他故意苦着脸道: “当然不对,可是墨竹,我想听怎么办?” 墨竹抓了抓头,他面色凝重地想了片刻后,坚定地同谢云逍说道: “那你听吧,但听完要去给公子认个错,态度好一点就不会打手板了。” “噗~” 谢云逍憋笑道: “好好好,一定,谢谢墨竹你宝贵的建议。” 说着,他又摸了摸了墨竹毛绒绒的脑袋。 “去玩吧。” 墨竹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谢云逍忍俊不禁、目送墨竹远去。 很快,院内空无一人了起来。 谢云逍理了理衣领,干咳一声又左右张望了下,便向前方房门的门缝贴去。 里头低低的谈话声立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寒舟……你老实告诉外公,你这次去冀州,真的只是想去冀州游玩吗?” 是梁从俭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哽咽。 此时屋内,贺寒舟垂下眼眸,他看向窗外,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 “外公,我应该很快就会离开平南王府了。” 门外偷听的谢云逍心里咯噔一下。 梁从俭则有些意外。 “寒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寒舟回头看向梁从俭,平静地说道: “谢云逍此行归来,声望大涨,佟晖一派陷害不成,势力反有所削弱,且文臣众望所归,谢云逍应当要正式参与议储了。” 梁从俭的脸色微微一变, “你的意思是?” “我与谢云逍结为夫妻,本是一场闹剧,是平南王府为了打消皇帝疑忌的权宜之计,现今谢云逍夺嫡走上正途,这个所谓的男妻反成了阻碍,这场闹剧也到了快收场的时候了……” 此时,屋外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重物落地之声。 贺寒舟警觉地朝门的方向看去。 而此时门外的谢云逍已脸似苦瓜。 他低头看向脚下碎成一地的杯具茶碗,心也感觉默默碎了一下。 早知道就不听这个墙角了。 第94章 这下真成“杯具”了。 他低着头唉声叹气起来。 此时,门突然“啪”地一声从他面前打开了。 贺寒舟在门内冷冷盯着他。 “。”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面露苦涩。 “寒舟……” “都听到了?” 谢云逍老实地点点头。 贺寒舟冷笑一声,“正好,不用我再与你说一遍了。” 谢云逍心中难受起来,他忍不住哀怨道: “寒舟,你跟我去冀州,就是为了离开我吗?” 贺寒舟一时并没有回答。 他的手指也在袖子中悄无声息地捏紧了些。 梁从俭也从屋内走了出来,他不容贺寒舟回答,便接下话茬道: “没错,就是为了离开你!” 谢云逍脸一垮。 “岳姥爷,您老也赏脸来参加我的葬礼啊……” 梁从俭一梗,“……你小子也是个不怕死的,也不怕忌讳。” 谢云逍苦着脸道:“有什么可忌讳的,我老婆都快没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贺寒舟蹙眉看他,梁从俭立即警觉道: “你小子别来这套苦肉计,告诉你没用哈!你救了寒舟我很感激,但是一码归一码,你可别想着寒舟一辈子困在这里当你的狗屁世子妃……” 他边说边紧张地看向贺寒舟。 还好,他的好外孙,神色平静,不像是中了那小子的“苦肉戏”的模样。 谢云逍愁眉苦脸道: “我的岳爷爷,就不能讲两句好听的吗,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您老嘴上也积积德吧,什么叫狗屁世子妃啊,我好歹也算京城十大美男之一,想当我世子妃的人也有一番规模的好吧……” 梁从俭哼笑,“那正好,谁愿意当谁当去……” 说罢,他不再看向谢云逍,只抓住贺寒舟的手。 “这样老夫也算是放心了,寒舟,收拾收拾,过几日便随外公回府吧。” 贺寒舟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神色淡淡的,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情绪来。 梁从俭瞧他这幅模样,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口又有些发紧。 贺寒舟执拗倔强的性格其实有点像他的母亲,他此时越是云淡风轻,反而代表着谢云逍在他心中有些地位。 梁从俭的心里突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这好外孙,这趟去冀州,能离开平南王府当然是个好事情,要是把心丢这了那可就坏事了…… 梁从俭忍不住出起神来。 而此时的谢云逍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凑到他跟前了。 他冷不丁的被谢云逍吓了一跳。 “臭小子你干嘛?!” 谢云逍咧嘴笑得十分谄媚: “岳爷爷,刚刚问您您耳背没听见,那什么啊,我就想问一下,您老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我也收拾收拾,我去给您老当上门孙女婿,好不好~” 梁从俭大怒: “不好!臭小子不要脸皮!” 第76章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嘀咕道: “岳爷爷这个老人家怎么就养不熟呢……” 梁从俭警惕地瞪他:“臭小子讲什么呢?” “没什么……”谢云逍干咳一声,“就是那什么,岳爷爷啊, 你不同意我当上门孙女婿, 我也不会同意离婚的。” 梁从俭狐疑地看他, “离婚?” “就是和离的意思嘛, ”谢云逍说完便侧过身眼巴巴地看向贺寒舟, “除非寒舟休了我,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休妻的。” 贺寒舟蹙眉瞧他,谢云逍眨巴眼睛,眼中闪烁着无限委屈之意。 梁从俭赶忙挡住二人逐渐粘稠的视线,“喂, 臭小子,话不要说的太满, 你眼见着要夺嫡了,我看那个庆郡王没你小子心眼多, 多半难是你的对手,以后若是成功了, 你的正宫皇后必是陇东贵族家的女子,到时候你会怎么办?皇位你不要了?除此之外,你小子是平南王的独苗苗, 你往后能忍住不娶妻生子吗?笑话!” 谢云逍无奈地看着梁从俭,“您老能别挡着我的视线吗?我看一眼寒舟都不行嘛?” 梁从俭重重“哼”了一声, 他直了直身体, 反而将贺寒舟遮地更严实了,“臭小子不要转移话题!怎么答不出来了吧!” 谢云逍叹了一口气。 “岳姥爷,您老的这些问题都不算事儿, 只要寒舟愿意,什么狗屁皇位,娶妻生子的,我压根都不想要的好吧?寒舟,你是知道我的……” 说着,他又挪过身去,抓住了贺寒舟的手:“我从来就没想过夺嫡,当皇帝这种苦差谁想不开谁去干,置于娶妻生子,我家又没有皇位,我花那么大精力生子干什么?” 贺寒舟瞥他:“要是有皇位呢?” 谢云逍眨巴眼睛道:“要有,我爹还活力十足,让他再努力努力吧。” “……” 谢云逍又俯下身,眼巴巴地瞅贺寒舟。 “我什么都不要,但是我不可以没有老婆……” 二人离地极近,谢云逍语气轻柔,他的呼吸轻轻打在贺寒舟的额间,有些微痒的触感。 贺寒舟眉心微动。 他垂下眼眸,但仍板着脸抽回了手,“你可以。” 谢云逍扁着嘴反手又是一握,将贺寒舟半途收回的手更紧地攥住了。 “不可以,我真不可以啊寒舟。” “。” 贺寒舟抬眼定定地打量他,谢云逍一脸无辜地任他打量。 二人又旁若无人一般对视起来,梁从俭冲着谢云逍重重咳嗽一声。 贺寒舟回神来要抽回手,但谢云逍置若罔闻,他仍牢牢握住贺寒舟的手不放。 梁从俭嗓子快咳冒烟了谢云逍还不放手,他恼怒之下,直接上前将他两个隔开了。 “放开臭小子,作什么动手动脚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谢云逍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复又抬起头看向的梁从俭。 面对这张在他追老婆生涯中创造无数阻碍的如护崽铁公鸡般的脸,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岳爷爷,要多少钱,您老才不打我老婆主意?” 梁从俭立即大怒: “放屁!我才要问,多少钱你才离开寒舟?!” 谢云逍挑了挑眉,欠兮兮地开口道: “那你可要加把劲儿了爷爷,凭你那点退休金都不够我打牙祭的,我分手费很高的。” 梁从俭鄙夷道:“哼,老夫为官清正,虽没有太多积蓄,但是老夫书房里的字画个个名家所出,卖上几幅,还差你小子那点分手费吗?!” 谢云逍又换了边眉毛挑了挑,“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岳爷爷您老书房里的字画有一半是我孝敬的吧……” 梁从俭大怒,“我不还有一半我自己的嘛!” 谢云逍掏了掏耳朵,“行行行,您老声音大,我尊老爱幼不跟你吵,但是原则问题,我是绝不会让步的,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离婚的!” “那你老子来了呢?” “?”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谢云逍回头一瞧,正是他老子平南王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他身后了。 谢云逍脸又是一跨,“爹,您怎么也来添乱了?” 平南王浓眉一竖,“怎么说话的小兔崽子?让你去找你母亲,这会还不去换衣服,公主府都催了两趟了。” 谢云逍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好好,我这就去,反正我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你们谁也别想抢走我老婆……” 说着,他又冲贺寒舟眨眨眼睛,“寒舟,等我”,便去了旁边的屋子换身衣服去了。 等他三两下间换好衣服,贺寒舟并梁从俭已被平南王请去书房喝茶。 谢云逍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幽幽叹了口气后,便惆怅满怀地提步往隔壁的公主府去了。 只是,他刚出屋子没几步,屋内便又走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此人眉清目秀但表情阴毒,正是谢氏宗亲谢玉郎。 自从谢玉娘下药色//诱谢云逍不成,谢玉郎一家便搬离了平安街。 他家一离了平南王府庇护,日子便每况愈下,平日里没少被人耻笑。好在,他瞅准时机攀上了庆郡王这个靠山,这才出人头地,大大出了口气。 谢玉郎认定,庆郡王乃默认的下届皇储,陛下眼前的红人,当今太子的不二人选,只要巴结好他,何愁将来不能扬眉吐气,平步青云? 他只要将庆郡王伺候好,像谢云逍这种草包纨绔子弟往后都得看他的脸色! 因此,他掏空心思巴结庆郡王,一味贬损谢云逍,可紧接着科举舞弊案后,京里竟然纷传谢云逍比庆郡王更可堪当储君,他不得不忧虑了一段时间,好在,老天有眼,没几日谢云逍那个蠢才便掉入左相的圈套,巴巴地跑去冀州治水去了。 果然,纵使水治成了,人也没能回来,葬身江河尸骨无存。 第95章 他听到这个喜讯高兴了好几日,还特摆酒庆祝了一番。 今日,是谢云逍的丧礼,他特换了一身华贵绸服,一心要来看平南王府的笑话,结果,笑话没看到,居然“活见鬼”见到了谢云逍! 谢云逍携贺寒舟竟然活着回来了?! 怎么可能?! 他咬牙切齿,心头暗恨,差点将手中他拿来炫耀的庆郡王刚赏的玉坠子给捏断了。 谢氏其他的蠢货都被吓地跑了,只有他心有不甘地留了下来。 谢云逍这种草包带伤掉进涨潮的江水中,居然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他不信这其中没有猫腻,谢云逍身上一定有问题! 他趁着无人在意,偷偷进了云祥院谢云逍的房间,并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但因谢云逍的书房基本都是用来看话本娱乐用的,谢玉郎他翻便书房都没有看到任何有谢云逍字迹的东西。 待他快气馁之时,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对花花绿绿的话本之中找到了像是谢云逍的手书的纸张。 他欣喜地一打开,差点被丑陋的字迹刺激地眼前一黑,他深呼了一口气,凝神再看。 只见那张纸上歪歪倒倒写了好几个人的名字,还配上了怪异的拟人样的丑陋的插图,他在其中居然还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名字上还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他心头一阵恶寒。 再往下看,他又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被打上了叉…… 他心念急转,默默将这张纸收进袖子,还待再翻找一番,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正是谢云逍进来了,他忙闪身躲了起来。 好在没几息间,谢云逍便出了屋子,他一咬牙,连忙跟了上去。 那厢的谢云逍并不知道身后有了一条阴暗的尾巴,他换了身常服后便兴致缺缺地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的门前与平南王府一样围着一群下人正在撤白幡,他们看到谢云逍纷纷行礼,但态度并不似平南王府中人热切。 谢云逍敷衍地点了点头,正要进府,便迎头便撞上了匆匆往外赶的长公主萧碧君。 府前的下人立即跪了一地,“参见殿下!” 长公主一身紫衣雍容华贵,但气色明显憔悴不少。 她也不叫行礼的下人们起身,只一味愣愣地看着谢云逍,她眼中含泪嘴唇有些颤抖。 “逍儿……” 谢云逍挠挠额角,犹豫地开口道:“公主娘……” 他这一开口,长公主便脸色一变,她立即收起一脸的哀容,转而斥道: “闭嘴!” 谢云逍有气无力地放下手,淡淡应了句“哦。” “逍儿从来不会这么叫我!” 长公主语气痛楚,声音颤抖起来。 谢云逍挠了挠头。 他很少有怕见的人,眼前的长公主便是一个。 他苦着脸道: “那他怎么叫你的,我学一个?” 长公主愣了下,她出神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 “你倒坦诚。” 但她笑意并不及眼底,眼神十分冷漠。 “你既借了逍儿的光,往后不准再去危险的地方,对我逍儿身体有损。” “我尽量吧。” 谢云逍烦躁地抓抓头,他有点招架不住了。 他每次面对长公主,便会觉得自己像个不干净的细菌寄生在了她儿子的身上,这幅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似的。 妈的,真他妈的憋屈…… 长公主看他心不在焉的这幅站没站相的样子也碍眼。 “下去吧,无事不用来了。” 谢云逍早就在等这句话了,她话音刚落,他迫不及待地扭头就走,只是他这一急转身便瞄到了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喂站住,你小子尾随老子干嘛呢?” 他一喊,那人反而跑地更快了。 好啊,这小贼,老子正没地方撒气呢! 谢云逍立即追了过去。 第77章 谢云逍腿长脚步快, 很快便要逮住那人,但此人仿佛对平安街的胡同小巷十分熟识,好几次谢云逍伸手堪堪要抓住他, 对方一闪身便溜进一旁的胡同口再次拉开与他的距离。 而且趁着地利, 没过几个巷口, 谢云逍与他还越离越远起来了。 “草!你小子倒识得路!你给老子站住!” 谢云逍一路骂街, 但对方显然没有停下来与他对骂的兴致。 眼见着对方消失无踪已经不可能追上, 谢云逍恨恨地住脚。 “迟早逮着你小贼。”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出巷口,好一阵子才从乱糟糟的巷子里,找到回王府的路。 啧…… 他抓抓头,心情有些低落。 一回京便诸事不顺起来。 他甚至有点想回到冀州那个不知名的山头,好歹那个时候, 他老婆不会想着要离开他。 他兴致缺缺、一脸郁闷地走在平安街上,行至途中, 他的身后突又有一台八抬大轿快速驶来。 那轿子虽大但速度很快且完全不避行人,差点没刮到正出神的谢云逍。 “我擦!谁这么没素质?!” 谢云逍回过神, 立即愤愤走过去要找人算账。 但他还未走进,远远瞧见那轿子里走出一个他十分眼熟的人。 此人, 正是一身便衣的佟晖。 对方一脸狠厉,寒着脸匆匆进了一旁的酒楼之中。 谢云逍脚步一顿。 竟然是这个老登…… 他双手抱胸,摩挲着下巴。 他以前去户部点卯时, 常能遇见佟晖,当时他忙着谈恋爱不是很在意这个原书里的中老年反派, 但是他知道, 他此次在冀州遇刺必是这个老登的手笔。 这老登害的他老婆落水,自己差点也丢了小命,今夜倒叫他碰见了, 好啊好啊~ 谢云逍咧起嘴阴阴地笑了笑。 一段时间后的酒楼门前,左相佟晖刚出门口,还没来得及坐进轿子,便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衣人给袭击了。 对方黑衣蒙面,训练有素,闷不啃声,还十分有组织有章法。 佟晖连带好几个护卫全没反应过来,便一人一个麻袋地被套住了脑袋,随即便是斗大的拳头如雨一直下,他们被稀里糊涂、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胖揍了一顿。 佟晖连带护卫便个个被揍地鼻青脸肿,其中佟晖当然被重点照顾,基本上有种面目全非之感。 后手出来的庆郡王等人一见便吓坏了,差点没将人认出来。 “佟相……这是怎么了?” 佟晖狼狈地坐在地上,他一脸愤怒,但是现在却没人从他脸上读出他的情绪了。 “废物!给我追啊!别让他们跑了!掘地三尺也将这群暴徒找到!” “是!” 但这群“歹徒”毫不恋战,早在人群聚集来之前便快速撤离,他们消失在平安街复杂的巷口里,没有留下丝毫多余的痕迹。 所以,没过一会,追过去的守卫便回来了。 “相爷,追丢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饭桶!” 佟晖猛地站起来便想给那护卫一脚,可惜情绪过于激动且刚刚脑袋上也挨了几下,他这么一起身立即一口气没提上来,倒仰了过去。 庆郡王被吓得“花容失色”。 “佟相你这是怎么了,快快快请大夫!” 顿时,手下人又乱成了一锅粥。 …… 于此同时的谢云逍,他正哼着小曲回平南王府,刚巧与往外走的平南王面对面碰头。 今天谢云逍去公主府的时间有点长,平南王收拾好一干事务便想跟去瞧一眼。 他还揣摩着是不是谢云逍母子两终于和好了,谁知刚出去便与一脸愉悦哼着小曲的谢云逍撞上了。 平南王没好气道: “小子心情倒好?与你母亲谈什么了?” 谢云逍闻言则“啧”了一声。 “爹啊,不是我说你,您不要没大没小的,还叫我什么逍子,称兄道弟的成何体统。” “。。。” 平南王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轮到谢云逍教训他没大没小…… “放屁!臭小子耳背!”平南王大喘了几口气,才缓过心气来。 “我有正经话问你,你与你母亲谈什么了谈这么久,可是冰释前嫌了?” 提起这事,谢云逍便大叹了口气,“爹啊,您老别天真了,放弃抵抗吧,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您以为像您是的可以床头打架床尾和……” 说着,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平南王的肩膀便去往云祥院去了。 “!!!” 被留在原地的平南王今天第二次想大动家法,他憋了很久才顺过心口堵着的那口气来。 “这个臭小子!嘴上从来没个把门的……” 那边的谢云逍很快进到云祥院。 第96章 贺寒舟此时正在灯下题字,墨竹则站在一旁磨墨。 谢云逍身上那身黑衣服,刚刚在斗殴打人的过程中,被扯地有些变形。 因此,他在门外特整理了一番才进屋子。 贺寒舟眉头紧皱,低头写着什么写得很入神,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鲜明的好看,墨竹也在一边歪着小脑袋看地认真。 谢云咧嘴无声地笑了笑。 他故意放轻脚步,悄悄靠了过去。 “寒舟,写日记呐?”谢云逍恶作剧似的突然出声。 贺寒舟果然被吓了下,他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罕见地露出一点孩子气的懵懂的矫态来。 此种情态,上次见还是在数百公里外的一个泥洼草地之上,那是他与他老婆的初吻…… “谢、云、逍。” 谢云逍回神来。 “咳咳、什么?” 因他突然出声,使得贺寒舟刚刚手一顿,一滴大大的墨汁便滴在了白色的宣纸上,纸上原来的【和离书】三个字立即被晕了一半。 谢云逍并没细看那纸张,他腆着脸赔笑道: “寒舟,我错了!我帮你重写一个吧~” 贺寒舟搁下笔,他眯眼瞧着谢云逍。 谢云逍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目光 “寒舟,别生气,我错了嘛……” 贺寒舟蹙着眉定定瞧着谢云逍,片刻后,他突然在谢云逍疑惑不解的视线内,直直伸出手按了下谢云逍的左边脸颊。 “嘶~” 谢云逍忍不住叫出声。 怎么回事,怎么还怪疼的嘞? 谢云逍立即从怀里掏出一菱花镜来照着看。 只见,他脸颊左边那处,又一块显眼的青紫。 他想起来,自己刚刚捶人捶地有点兴奋,难免的自己身上也挨了点上,他左边脸颊正是在揍人的过程中被不知道谁在混乱中给擂了一拳。 贺寒舟看他熟练地照镜子的模样有些无语。 谢云逍本来那面菱花镜在冀州落水时已经丢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老婆~”谢云逍又抬眼楚楚可怜地望他。 贺寒舟别开眼,“你干嘛去了?” 谢云逍有些语塞。 “不想说也可以不说”,贺寒舟淡淡道。 谢云逍立即后背一寒,“说嘛,我说。” 他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 “没干什么,就是,出去打boss去了。” “。” 贺寒舟无语地瞪他一眼。 什么东西? 墨竹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他似乎有点紧张,“boss是什么东西?” 谢云逍也冲他眨眨眼,“是坏东西。” 墨竹松了一口气,“那是可以打。” “公子你说是吧?” 谢云逍乐了,“墨竹真好,给我说话呢。” 贺寒舟白他一眼,然后便转头看向墨竹,默默盯着他。 今天墨竹老是这样在他面前给谢云逍说好话。 墨竹在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压力,低下头扣着手指。 “公子……” 贺寒舟:“为什么老是为他讲话?” 墨竹闻言有些急了。 他的小脸很容易就红了,他责怪地看了谢云逍一眼。 他眼神的意思很明显: 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非要在公子面前说出来,这下好了,公子要审他了。 谢云逍憋笑憋地很痛苦,他忙打圆场道:“肯定是因为我表现好,平时分很高。墨竹对我很认可,所以才为我说话吧?” 墨竹并没有十分听懂他的话,他抓抓头,有几分心虚和紧张。“差不多是这样……” 贺寒舟本来有几分责怪地看着墨竹,此时突然又没好气地瞪了谢云逍一眼。 “?” 谢云逍摸摸鼻子,“怎么了寒舟?” 贺寒舟瞪着他。 墨竹他从小看大的,从来不说谎话,跟谢云逍在一块没呆多久,就学会说谎了。 “你到底出去干什么了?” 谢云逍嘿嘿一笑。 “寒舟,别生气嘛,我是那什么刚刚去公主府遇到一个小贼,我追了出去虽然没抓到他,但刚好遇到了佟晖那个老登,因此我特叫了几个人,套上麻袋将他揍了一顿。” “……” 贺寒舟瞪他。 谢云逍行事总是随心所欲。 谢云逍讨好地笑道: “寒舟,放心,没人知道是我打的。” 贺寒舟瞥他,淡淡道: “现如今平南王府与佟府水火不容,这时候佟晖在这附近出事,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谢云逍一愣,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我爹。”谢云逍冲贺寒舟道,“是不是寒舟?” 贺寒舟点了点头,他蹙眉正想说着宽慰谢云逍的话,但谢云逍此时却长呼一口气,一副解脱了的模样。 “我爹干的,那我就放心了。” “……” 第78章 贺寒舟白了谢云逍一眼。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 你与你爹平南王不是一家的吗?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嘿嘿一笑,“寒舟,一家是一家, 但他是他我是我嘛……” 贺寒舟立即换了一个略带鄙视的神情, 谢云逍立即着急解释道: “不要误会啊寒舟, 我这不是坑爹, 主要是我爹他年纪大能扛事, 我这小年轻的,到现在只与老婆亲了一次嘴,可经不起折腾……” 他话音刚落,贺寒舟便眯起眼睛充满危险地看着他。 谢云逍心中一紧,越说声音越小。 贺寒舟看向一旁仍然乖乖磨墨的墨竹, “墨竹先下去。” 墨竹懵懂地抬头看向他,乖乖点了点头。 谢云逍低头挠了挠额角。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起来。 说着说着就差点在小孩哥面前开车了…… 墨竹认真地将砚石放好, 便转身往门外走去,在经过谢云逍身边时, 他还特地低声叮嘱道:“不要瞎讲话,惹公子不高兴。”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 无言以对。 小孩哥也是哥,总是这么切中要害。 他扭头看着墨竹关上门,房中只剩了他与贺寒舟二人, 气氛有些尴尬。 谢云逍干咳一声道: “咳,不说了不说了, 寒舟, 那什么啊,明天天气不错,正适合搬家哈。” “。” 贺寒舟案前摩挲着宣纸的手指一顿, 狐疑地瞥谢云逍,“你搬什么家?” 谢云逍笑嘻嘻地凑过去道: “搬去梁府啊,寒舟,当上门女婿我是认真的。” “。” 贺寒舟无语片刻,又打量了下他。 “门同意了吗?” “……” 谢云逍一呆,他嘀咕道:“老婆的冷幽默真可怕,我对门可没有什么兴趣……” 贺寒舟蹙眉,“什么?” “呸。”谢云逍摇了摇头,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死嘴,讲什么?! 贺寒舟皱眉,他从书桌前站起身来,默默走到谢云逍身前,仰头细瞧了瞧。 灯光明亮,谢云逍的衣服上有些深浅不一的痕迹,他脸色也如常,脸上除了那块青紫之处只有刚刚他自己打出来的一处几乎看不到的红痕,气色瞧着也并没有异常之处。 “干嘛打自己?” 贺寒舟的声音轻轻传来,谢云逍一回神,他定睛一看,贺寒舟已在他眼巴前将自己仰头望着。 “!!” 老婆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他跟前了。 谢云逍一脸惊喜之色。 他本就日思夜想地想与贺寒舟亲近亲近,但向来只有他贴着贺寒舟,贺寒舟从来没有主动向他“贴贴”过。 没想到自己这一巴掌竟然把老婆给打来了。 他突然有点想乐,但看到贺寒舟严肃的神情又憋住了。 贺寒舟又蹙眉重复了一遍“干嘛打自己?” 谢云逍干咳一声: “咳、没什么,就是偶尔思想上有龌龊的地方,要及时处理,以免危及自身素质。” “。” 贺寒舟狐疑地瞪他一眼,又皱着眉头盯向谢云逍的肩膀处。 那里有一道长长的延伸至脊背的伤口…… 他二人此时离得极近,几乎呼吸相闻。 书案上蜡台暖黄色的光映在贺寒舟恍若白瓷的脸上,将他平日里清冷的气质掩了点,反而显出几分柔和亲昵。 此时,从谢云逍的角度还能清晰地看到贺寒舟纤长的睫毛,还有那睫毛投下的阴影根根分明地打在贺寒舟的鼻尖处,莫名有种可爱之感。 谢云逍看着看着便有些出神。 他想起以前看电视剧时,偶尔看到的腻歪恋爱番,里面便有主角情侣脸对脸数睫毛的剧情,他当时看时大呼智障。 但此时,他突然也有了同样的心情…… 果然,年轻的时候射出的子弹这会也打中了他的眉心。 第97章 而且他这会不仅是想好好数一数贺寒舟长长的细密的睫毛,他还想亲上去舔一舔…… 谢云逍的念头渐渐歪到一些生命大和谐的领域,他一不出声,贺寒舟立即敏锐地抬眸盯他。 谢云逍一接触他的眼神,表情登时一变,转而一脸的正义凛然。 “寒舟,你睫毛上粘东西了。” 说着他极快地抬头轻刮了下贺寒舟的睫毛。 “?” 贺寒舟没好气地抬眼瞪他。 谢云逍腼腆一笑,默默在身后搓了搓手指回味一番。 “嘿嘿~” 贺寒舟白他一眼。 这家伙又搞什么鬼? 算了,谢云逍总有些古里古怪的言行想法,不知道也罢。 他转而不耐烦地看向谢云逍的肩膀处。 “解开。” 谢云逍一愣。 立即领悟了他的意思。 他摸了摸鼻子。 “寒舟,这么快就又要换药啦?” 贺寒舟目不转睛仍然盯着谢云逍肩膀的伤口处。 “不换,就看看。” “……” 谢云逍挠挠额角。 老婆这是什么古怪的爱好。 他心中突然又有些失落。 为什么老婆就不会想要数数我的睫毛呢? 不对…… 从老婆的角度应该不会看的到自己的睫毛,恐怕看到的是…… 不好。 想到此处,他立即飞快从怀中掏出那枚菱花镜,并从下往上快速地扫了下自己。 好险,没有异常,帅气依旧。 他松了口气。 贺寒舟看着谢云逍突然掏出镜子来照的不正常举动,眉头越皱越深。 “你干什么?”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咧嘴笑道: “没什么,只是多角度的端详一下自己的形象,以免发现一些帅气的死角。” “……” 什么乱七八糟的…… 贺寒舟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又瞪了下他肩膀处伤口一眼,那意思不容商量,就是要他尽快解开衣服看看。 谢云逍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寒舟,这点小伤不用老是看了吧……” 但贺寒舟明显不认同他的话,他蹙眉道:“别废话。”眉眼之间更加不耐烦了。 谢云逍知道拖延让贺寒舟不满的后果。 上次在马车前,他磨磨唧唧的后果便是被贺寒舟亲手扒了衣裳…… 想到此处,谢云逍表情一变。 糟糕,有点心动怎么回事? 贺寒舟眯眼看向谢云逍。 这家伙迟迟不动,又不知在磨蹭什么? 贺寒舟又瞪过去一眼,但谢云逍冲他谄媚地笑了笑又移开视线,继续磨磨蹭蹭。 贺寒舟心头一阵火起,干脆伸手自己剥。 但是他的手指还没有碰到贺寒舟的衣裳,便注意到谢云逍那异常的偷偷上扬的嘴角。 “。” 贺寒舟手上的动作一顿又微微眯起眼睛。 他立即便看穿了谢云逍的意图。 “呵……”他收回手冷笑了一声。 谢云逍一阵心虚他冲他讨好地笑了笑。 “怎么了,寒舟?” 贺寒舟冷着脸道: “自己脱,还要我教你吗?” “……” 谢云逍一愣。 老婆好霸道…… 简直想脱个精光怎么办…… 第79章 谢云逍很快便再次神魂游于天外。 贺寒舟的眉头则又拧了起来。 他的心头一阵烦躁。 谢云逍经常这样, 身在此地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的思考方式常与旁人大相径庭,脑中似乎总有一个旁人无法介入的世界。 他看似好说话,实际并不容易听进别人的话, 行事随心所欲居多, 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 唯一上心的就是…… 想到此处, 贺寒舟垂下眼眸。 他心中的烦躁渐褪, 但又萌生一种淡淡的无力之感。 除了谢云逍的“屡教不改”之外,他对自己也有些无语。 为什么一定要看一眼谢云逍的伤口呢? 有什么用? 但是不看,他心中总是悬着,总觉得放心不下,甚至于有一种胸闷之感。 但那是谢云逍自己的事, 他为什么要关心? …… 贺寒舟表情不善起来。 他目光灼灼地瞪着谢云逍肩膀处的伤口,仿佛要把那处地方看出一个洞。 谢云逍若有所觉, 他双眼清澈了起来,智商又占领了高地, 已然从一些不可说的领域回神来。 他低头瞅向贺寒舟。 “老婆。” 贺寒舟不吭声。 他的嘴唇微抿,神色显出几分倔强来。 谢云逍凑上前去, 他小心地端详贺寒舟的神色,二人贴近在一起,姿势比拥抱还显亲密几分。 谢云逍挠了挠额角道: “寒舟, 你怎么拉?” 贺寒舟白他一眼。 “你说呢?” 我说? 谢云逍一愣。 “哦对了,想起来了哈哈, 老婆还要检查我的身体呢。” 贺寒舟抬眸瞅他不置可否。 谢云逍说了一半便绷不住了。“噗。” 靠…… 什么虎狼之词。 贺寒舟眯眼瞪他。 好, 又走神了,这已经今天的第三次了。 “谢、云、逍。” 谢云逍回神来,背后立即一寒。 他干咳一声道: “我错了、我错了, 寒舟~” “解开。” “遵命。” 他讨好地直冲贺寒舟笑,爽快地解开了衣襟。 但他刚刚露出半块胸肌,嘴角的笑容便僵住了。 无他,只因他肩膀处包扎的白布已经全被一片刺目的鲜血染红了。 卧槽,怎么这个德行? 谢云逍有点震撼。 一定是刚刚揍人的时候太过沉浸没有注意伤口已经撕裂了…… 糟糕! 他只掀开了一瞬,便眼疾手快地又把衣襟合上。 贺寒舟敏锐地抬头。 他狭长的上挑的眸子直直看着谢云逍,横生一种戾气。 “寒舟……”谢云逍眨巴眼睛,还想遮掩。 但贺寒舟直接捉住他躲闪的手向外一使劲,谢云逍的衣襟瞬间便又被扒开了。 入目一片刺眼的红色。 贺寒舟手指下意识便捏紧了。 谢云逍肩膀处包扎的布料已全部被鲜血浸透。 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从他的肩膀处一直往外延伸。 也是谢云逍总爱穿黑色,才一时看不出来异常。 贺寒舟将谢云逍的手越握越紧,谢云逍能明显感受到他不平静的情绪。 “寒舟,别怕……” 贺寒舟垂眸盯着他的伤口,表情莫名有些狠厉。 “谁怕了?” 谢云逍摸摸鼻子,干咳一声,“是,是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老婆凶。”谢云逍扁嘴道。 贺寒舟冷冷地瞪他。 “闭嘴。” 谢云逍听话地闭上嘴。 气氛突然便沉凝起来,只有蜡台上的烛火偶尔传来“哔啵”一声的脆响。 谢云逍挠挠额角,有些冷汗淋淋的。 糟糕,老婆肯定生气了。 “寒舟……” 谢云逍犹豫地开口讨饶。 谁知他话还没讲出来,贺寒舟便干脆扭头走了。 “艾?老婆?” 谢云逍忙着急地跟过去。 “寒舟,我错了,我以后不随便参与打架斗殴了,要是非参加,我只动口不动手作个孬君子好了……” 贺寒舟不理会他,充耳不闻,目标明确地走向书架那边。 书架中部的小柜子中装着治疗外伤的一应药物。 因本就离得不远,他两步间便到了。 贺寒舟伸手,刚想柜子中拿出治疗外伤的药物,便被身后着急忙慌跟过来的谢云逍给打断了。 谢云逍从他身后撞上来了,将贺寒舟抵在书架前动弹不得。 贺寒舟的心头又是一阵火起。 他冷着脸地转过身一脸戾气地怒视着谢云逍。 贺寒舟不转身还罢,这一转身,二人搂抱的姿势便一览无余了。 谢云逍一手扶着谢云逍的腰身,一手支在书架之上紧贴着贺寒舟白腻的脸颊,他的嘴唇还在贺寒舟的额头上轻轻擦过。 谢云逍:“!!!” 妈的,太刺激了…… 于是,很快,他的智商的高地又被别的东西占领了。 他搂着贺寒舟腰身的那只手情不自禁地揽地更紧,另一只手则轻轻拨开了贺寒舟刚刚转身间弄乱的鬓发。 “寒舟……”他痴痴道。 “放开。” 贺寒舟拍开他的手,但腰上的那只爪子却不容易挣脱开。 第98章 谢云逍又情不自禁地伸手去碰他带点淡粉色的耳尖。 贺寒舟板着脸伸手推他, “嘶。” 谢云逍眉头一皱。 这番动作之下,他的伤口被扯动了下,肩膀细密的疼痛传来。 贺寒舟的手一顿,推拒的动作立即微弱的接近于无了。 嘿嘿…… 谢云逍心中一阵甜丝丝的。 果然,我老婆心中还是有我的…… 我的好寒舟啊。 他将脑袋又埋在贺寒舟的脖颈之处。 一阵熟悉属于贺寒舟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他几乎想永远埋在此种温柔之中。 谢云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腻歪了一阵。 贺寒舟蹙着眉头,拍了拍他。 “好了没有,上药。” “……” 好了没有…… 谢云逍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他故意苦着脸,面带痛色道: “寒舟,我疼……” 说着,他佯装虚弱地将身体的部分重量靠在贺寒舟的身上,他的力度控制地刚刚好,刚好在贺寒舟推不开到也不会感到难受之间。 他的额头紧紧贴着贺寒舟的耳边,一片弱不禁风之感。 贺寒舟则盯着他肩膀处的伤口看,蹙眉道: “起来。” 谢云逍不为所动。 “老婆,我起不来了。” 贺寒舟白他一眼,可惜谢云逍埋头装死并看不到他凌厉的眼风。 他的身体很重,尤其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是非常不容易被推开的。 “起来。” 谢云逍咕涌道:“不想起来嘛。” “你不包扎了吗?” 谢云逍闷声道:“才不要。” “。” 贺寒舟冷笑一声,“怎么样你才起来?” 谢云逍瓮声瓮气地腻歪道:“老婆亲一下。” 呵…… 贺寒舟眯眼。 “低头。” “嗯?”谢云逍脑袋宕机了。 “呜呜呜……” 第80章 …… 短短几息, 又仿佛像是很长时间之后。 谢云逍眼睛微微睁大,一副受到了极大震撼的模样,他的嘴唇上还多了一圈新鲜的浅色的牙印。 “够了吗?” “。。。” 贺寒舟清清淡淡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谢云逍涣散的心神又被勾了回来。 “不够……” 怎么可能够。 谢云逍瞳孔微微放大, 一副色欲熏心、意犹未尽的模样。 他这会小麦色的脸颊上已红透了, 不知是憋的还是羞的, 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他呼吸粗重, 眼神发直,猛地一低头便要去捉贺寒舟粉白的嘴唇。 贺寒舟眯眼瞪他,并伸出手抵住了他的额头,“谢、云、逍。” 谢云逍“鬼迷心窍”的状态有所解除。 他抬眼急切地看向贺寒舟,委屈十足的模样。“寒舟……” 贺寒舟并不为所动, 谢云逍便冲他一直眨巴着眼睛,好容易将眼中眨出一点闪烁的水光。 贺寒舟不耐烦地瞥他:“你想说什么?” 谢云逍:“宝宝还想要。” “。。。” 贺寒舟撇开眼, 面带不耐和微恼。 他为了敷衍谢云逍堵住他的嘴,故意咬牙咬了他一口, 结果对方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以至于他的心中有些微的不快。 他轻哼了一声, 声音微不可闻,但还是落在了谢云逍的耳中。 谢云逍顿时心尖上似被羽毛挠过。 “脑婆……”他开始跟哼哼唧唧地撒娇起来。 贺寒舟被他缠地心中又烦躁起来,冷冷道:“还想我再咬你一口吗?” “想想想!”谢云逍点头如捣蒜。 “。” 谢云逍见他不加回应, 便愈加痴缠起来,“我想想想想想想想想~” 贺寒舟暗暗磨牙, “想得美。” “……” “寒舟, 呜呜呜呜呜呜呜……” 谢云逍开始可怜巴巴地发挥他那套“摇尾乞怜”之术。 但因这次他确实是有浓烈的真情实感,因此眼神格外的真挚又饱含感情,是情绪感染力最强的一场撒娇。 他将脑袋蹭在贺寒舟的肩头不肯起来。 往日里早该不耐烦地推开他的贺寒舟, 这次也没有将他推开,反而似无力般暗暗叹了口气。 他抬手轻拍了拍谢云逍的肩膀,“起来,别闹了,给你上药。” 谢云逍却不肯罢休,虽说贺寒舟主动“搂肩”已是了不得的待遇,但是今夜欲求太过不满的谢云逍,已不是这种程度的小动作抚慰得了的了。 他反将贺寒舟搂地更紧,口中“呜呜呜”、“嘤嘤嘤”个不听。“寒舟,我难受……” 贺寒舟脸色渐渐烦躁起来。 谢云逍此时的难受必不可能是他肩膀上伤口的难受。 “你有完没完。” “没完没完人家没完,嘤~” “……” 开弓哪有回头箭,或者说沾过荤腥的狗子再难吃素了,接下来,谢云逍丝毫不见收敛反而更耍赖般黏在贺寒舟的身上不肯起来,大有不给亲亲就不起来之势。 贺寒舟眉头紧锁。 “呜呜呜”、“嘤嘤嘤”之声环绕耳边愈演愈烈,似乎永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 他额角直跳,咬牙道: “闭嘴。” 谢云逍“哭声”暂歇,他抬眼偷瞧贺寒舟的神色。 只见他白皙的脸颊上似乎因愤怒染上了一丝红晕,眼角泛红,比平时里多了几分艳色,此时在烛光之下简直美地惊心动魄。 谢云逍又将自己看呆了,“老婆……” 贺寒舟锐利的眼风扫来。谢云逍立即委屈地扁起嘴,将嘴闭了起来。 但他纵使他的嘴听话地闭上,却仍可以发出一连串哼哼唧唧的“可怜巴巴”的声音,吵人程度甚至更甚刚刚。 贺寒舟眯起眼睛,突然伸手牢牢捂住谢云逍不断发出扰人噪声的嘴。 “……” 他的手一触到谢云逍的嘴唇,谢云逍立即便安静了,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又带着几分惊奇地眨了眨。 贺寒舟的手掌柔软又细腻,贴在脸上是微微凉的触感。 谢云逍心头一阵舒爽。 老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将贺寒舟的手完全握住了,他终于似被满足了一般安静了下来,但下一刻贺寒舟却猝不及防地出声了。 “你!”贺寒舟怒道。 他面带恼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的掌心有些黏腻,只因谢云逍刚刚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舌尖狠狠地“吸溜”了一口。 “脑婆……”谢云逍嘿嘿直笑,他忙又去捉贺寒舟的手。 他眉眼含笑专注地瞧着贺寒舟,将贺寒舟白腻掌心在自己脸上又蹭了两下。 “我错了我错了寒舟,我给你擦干净,好了好了干净了~” “放开。” 贺寒舟瞪着他,脸上因生气泛出的红晕更浓,谢云逍不肯放,他费好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来。 这一来一回间,二人的姿势又变换了,贺寒舟的双手防备似的背在身后抵着书架,谢云逍的“咸猪手”则搂着着贺寒舟的腰身。 “寒舟……”他低着头与贺寒舟额头相贴,鼻尖几乎相触。 贺寒舟扭开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脸上艳色更浓。 “放开。” 谢云逍哪舍得放开,他揽着贺寒舟的手十分有力度,但脸上却是一副虚弱可怜的模样。 “不舍得。” “你还想干嘛?”贺寒舟又转回视线瞪着他,那眼神分明在说“不要得寸进尺”。 谢云逍可怜巴巴道:“想亲亲。” 贺寒舟冷冷道:“不准想。” “人家控制不住嘛,呜呜呜,宝宝都要馋哭了……”谢云逍楚楚可怜道。 “。” 他两贴地极近,因此,贺寒舟可以清楚地看到谢云逍眼中的痴迷和渴望还有眼角闪烁的泪光,以及额角憋出的细密的汗珠。 他撇开眼,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就有这么有意思吗?”他淡淡道。 谢云逍一愣,他又无限凄凉似的眨巴了下眼睛点了下头,他正待开口大肆宣传,大吐苦水,便感到,嘴唇微微一凉。 贺寒舟闭上眼睛,仰头轻轻一吻,这次他的力度很轻。 谢云逍愣住了,他像被点穴了般不敢有所动作,他感到贺寒舟带点柔软的唇瓣轻轻敷在他的唇上似蜻蜓点水般贴了上来,属于贺寒舟身上独有的香气浓郁起来,谢云逍情不自禁地轻颤了下。 贺寒舟轻轻一吻便要离开。 谢云逍回神来。 他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此时不吻更待何时! 他忙急切地低头,一把将贺寒舟的嘴给叼住了。 第99章 因他有些着急,力度便有些大,贺寒舟微微“哼”了一声,伸手去推他,谢云逍反而更兴奋了。他温柔地撬开贺寒舟的嘴唇,吻地却很贪婪,贺寒舟蹙着眉,他的手抓着谢云逍的衣襟,他的耳尖泛红,手脚渐渐有些发热。 “世子爷。”此时吴大的声音突然从房外传开。 谢云逍的动作一顿后便是更加深入的吻,贺寒舟的后背靠着书架,修长的脖颈弯出一道优雅的弧度,他被谢云逍吻地喘不过气来,他伸手推谢云逍,却反谢云逍抓住了手反压在了书架之上。 “唔……” 门外传吴大的喊声愈大。“世子爷、世子爷?奇怪,世子爷呢?刚刚还好像还听到世子爷在里头嘤嘤嘤呢……” 谢云逍脸色一黑,他短暂地停顿后,继续不管不顾地继续吻贺寒舟,贺寒舟扭开头,抗拒他的亲吻,但谢云逍头一歪便又偏头吻了过去。 “你……” 门外的吴大还在继续吆喝着,“世子爷,王爷叫你,哎?人呢?奇怪了,墨竹也说世子爷就在屋里啊……” 吴大迷茫地站在房门外,他挠了挠脑袋,“对了,我将忠勇将军牵过来,它一定能找着世子爷……” 说着,他便想扭头往院子那头走去。 但他还没来得及转身,面前那扇刚刚他怎么也敲不开的门又从里面“啪嗒”一声打开了。 “世子妃?”吴大愣愣地行了个礼。 门内率先出来的是神色平静的贺寒舟,吴大呆呆看着他,总觉得此时的世子妃与平时里不太一样,脸上红扑扑的,嘴唇也是,瞧着气色好多了,比平时里有些病态的模样更美上了几分。 吴大在心中啧啧称叹。 世子爷栽地不冤,世上竟长的这么俊的人,自世子妃回来了以后,他都觉得院子都亮堂了起来。 贺寒舟抬脚便走,吴大回神来,“世子妃,世子爷您知道在哪吗?” “在里面。”贺寒舟淡淡一应,便越过吴大往门外走了。 吴大心中一喜。 总算找着了。 他高兴地向贺寒舟道谢,“好嘞世子妃。” 贺寒舟很快消失在走廊内,吴大收回目光便要往屋里进,他甫一踏进门,便看到了脸色黑如锅底的谢云逍。 谢云逍的双眼充满怨念,将吴大看地心中发寒。 “世子爷,您怎么了?小的一直在找你……” 谢云逍眯起眼睛瞪着他也不说话,吴大被他瞪地头皮一阵发麻。 他小心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谢云逍。 谢云逍全身上下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有黑色的鞋面上有个非常显眼的脚印。 谢云逍“虎视眈眈”一旁,吴大的脑筋转地飞快。 “……世子爷,世子妃不小心踩着你啦?” 谢云逍气笑了,“放屁!” 吴大被他吼地直缩头。 “世子爷您别生气嘛,小的是听我爹说,王爷找您问话,心中担心世子爷,就赶着先来通知世子爷您……世子爷,您说,不会是刚刚街头打佟晖的事情被王爷知道了吧……” 谢云逍磨牙,瞪着吴大。 “知道了就知道了,有什么要紧!下次你再坏老子的好事,老子把你送进宫里当太监!” 吴大被吼的一激灵,“世子爷,小的再也不敢了……” 平南王的书房内。 平南县谢冲等了半天,才等到脸色非常不好看的谢云逍。 “来了?” 谢云逍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一进屋还没等平南王招呼,自己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灌了口茶水便坐那闷不吭声了。 谢云逍经常有些古怪的行为,他如此模样,平南王也没太放在心上。 “臭小子,叫你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谢云逍一脸无所谓,他带着点烦躁道:“爹你想说什么直说,别老卖关子,儿子心烦。” 平南王一愣,“你这臭小子蹬鼻子上脸的,什么态度?我还没问你呢,说,你刚刚出府干嘛去了?” 谢云逍不耐烦道:“锻炼身体去了。” “……” 平南县没好气道: “大晚上的锻炼身体?” 谢云逍一脸无所谓,“个人习惯哈老爹,请不要过分干涉儿子我的正常的个人爱好。” 平南王哼笑一声:“你还有什么不正常的个人爱好吗?” 谢云逍一脸的混不吝,“爹啊,这种话您更不应该问了,问多了影响我们父子俩的感情。” 平南王一梗。 “臭小子,谁稀罕知道,你这趟冀州还没折腾够吗,还去锻炼,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吧?” 谢云逍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感到肩膀上一阵疼痛。 “老爹您老还是不要乌鸦嘴……” 平南王见他苦着脸忍痛的这幅模样,心中的气也消了,他叹了口气道:“刚刚宫里来了急件,说是有朝中大员在平安街附近被歹人袭击,圣上的万寿节在即,以防万一,往后平安街要戒严轮岗,顺天府要加派人手日夜巡查,加紧将那群匪徒擒拿……” 谢云逍听得意兴阑珊的。 “爹,您老想说什么便说吧,别卖关子了。” 平南王“哼”了一声。 “你刚刚带了六名龙卫出去干什么了?” 其实他也先将那几名龙卫召来问了,因他之前已将这批龙卫拨给了谢云逍,许是冀州之行让谢云逍收服了这些人,他来问这几个龙卫,龙卫都不愿意说。 这些龙卫不少都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因此,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同时又有几分欣慰,谢云逍这小子倒有些收服人的本事。 谢云逍则有些颓唐,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贺寒舟,根本不想静下心来与平南王讨论这些事。 “爹,你都猜到了,就别老是绕圈了,我就是从公主府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佟晖那个老家伙,儿子见到他便生气,便回来叫了龙卫带上几个麻袋,在街头套上麻袋将他狠揍了一顿,就这么简单。” 平南王确实有所猜测,但也没真猜到佟晖身上,他立即从书桌上猛地站起了身。 “你说谁,佟晖?” 谢云逍满不在乎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偷袭他?” 谢云逍摊手道:“他派人刺杀我,我就不能偷袭他了吗,再说我只是胖揍了他一顿,也没有要了那老贼的命。” 平南王有些惊讶,他还没有来得及与谢云逍讨论过冀州刺客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是他派人刺杀的你?” 谢云逍一顿,他嘀咕道:“书里的反派就那么几个有名有姓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平南王皱眉道:“小子说什么呢?” 谢云逍抓了抓头,“没什么,爹,揍了就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儿子又没要他的性命。” 他有些烦躁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起来。 平南王沉吟片刻,突然认真与他道:“你怎么不杀了他?” “噗!”谢云逍将口中的茶水喷出,连连咳嗽了起来。 “不愧是你啊,老爹……” 他叹道:“果然啊,八角还是老的香,姜还是老的辣。” 平南王:“。” 第81章 “行了老爹, 儿子也知道了,再有下次,我直接宰了那老小子让你高兴高兴行了吧……” 谢云逍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 从刚刚起, 那里就有一阵阵的刺痛传来。 平南王哼笑道: “佟晖那奸滑的性格, 他这次吃了大亏, 你以为还有下次吗? 谢云逍翘着二郎腿道: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放心吧爹,这老贼作恶多端,迟早得交代。” 平南王审视他,“这么有信心?” 谢云逍无所谓道:“那当然,自作孽不可活。” 平南王不说话, 只盯着谢云逍瞧。 这小子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这次话倒说得不错。 谢云逍无语道: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爹, 怪瘆人的……” “臭小子很少说正常正经话。” 谢云逍:“我一直很正经,是爹你不懂得欣赏我的幽默, 当然也不怪你,平常人都难以有这份品位, 啧。” “……” 平南王没好气道: “行了臭小子,接下来几天风头上,你收敛点, 别出去惹事。” “我才不出去。”谢云逍应道,他低头又嘀咕道:“让我出去我都不舍得出去, 谁要出去, 我要在家陪老婆……” “臭小子嘀咕什么呢?” 谢云逍敷衍道:“没什么,没事儿子走了,我得找点药吃吃, 嘶……” 他又松了松衣领,只觉得肩膀的伤口那里一阵阵难受。 “臭小子神神怪怪的,别瞎吃东西。” 谢云逍无语道:“爹你别侮辱我的智商可以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爱在地上捡鸡屎吃。” 第100章 “。” 平南王刚刚心底升起的对谢云逍“精彩发言”的欣慰之情荡然无存,他脸色隐隐发黑,短时间再也没有继续看到谢云逍的兴趣。 “行了,快滚快滚。” “得嘞,回见老爹。” 谢云逍又好整以暇地灌了口茶,才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但他刚出屋子没走几步,肩膀处又传来一阵尖锐难以忍耐的刺痛。 “我擦……” 谢云逍捂着肩膀。 刚刚伤口尚能忍耐,现在却越来越疼了。 除此之外,他还感到肩膀那块一阵湿哒哒的黏糊劲,特不爽快,异常难受。 谢云逍弓着背,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结果丝毫不得缓解,反而更是刺痛难忍。 靠,他刚刚在老婆那边一点感觉也没有,自离了那里便感到不舒服起来。 哎,可能老婆的亲亲能镇痛吧…… 谢云逍突然有些寂寥地想。 此时此刻,即失了身体健康又失了老婆亲亲的谢云逍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哎呦,我的世子爷您怎么了?” 从旁路过的王府王管家突然出声道。 他本要去平南王的书房,路过看到谢云逍正弓着身子扶着肩膀,眉头紧锁的,他忙拐过来查看。 见有人来,谢云逍立即敛容端正了表情。 他干咳一声又恢复地“云淡风轻”的模样。 “没事,就一点小伤不值一提,正好,老王你来了,给我找个上药的人来就行了。” 王管家无论听了多少次,但对“老王”这个称呼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其他人也有叫他老王的,但是这句话从小他几十岁的谢云逍口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但是,从另个角度来看,世子爷与他称兄道弟,也是赏他的脸,哪怕是要他当儿子,他也只有高兴的份。 因此,他隐忍道: “好的,世子爷。” 说罢,他便愁眉苦脸地转身去王府的药房去找张主簿。 谢云逍摩挲着下巴目送他离去。 “靠,这老王,每次见我都这幅隐忍的模样,不会是便秘吧……” 王管家熟门熟路,很快便将张主簿找了来给谢云逍上药。 谢云逍在路旁的凉亭里没等一会,张主簿便打着灯笼寻来了。 “世子爷,给您上药。” “来来来,赶紧。” “好的。” 那张主簿没料到谢云逍的伤口会这么长,纱布一揭开倒把他吓了一跳。“世子爷,您这伤得也不轻。” 谢云逍摆摆手道:“还行吧,从规模上看是大了点,但是整体伤害刮痧。” “……”张主簿梗了下,“咳,原来是这样。” 接下来,他便认真给谢云逍上起要药来。 谢云逍的伤口看起来吓人但确实只是皮外伤,有点问题是伤口撕裂以致于有些粘连,张主事熟练地剪开了纱布,清理了一下伤口,谢云逍立即便不疼了。 他的疼痛本就是伤口撕裂后汗水腌渍进去导致的,本也无甚大事。 谢云逍动了动肩膀,一不疼了他脸上便有了笑模样。 他拍了拍王管家。 “谢了啊老王,这位老大夫靠谱。” 但与他的好心情不同,王管家的脸早皱成了苦瓜。 他没料到谢云逍的伤口这么长,伤这么大的。 “世子爷受苦了,身上这么重的伤口,王爷这还不知道呢,世子爷您也不讲,哪个挨千刀的出手这么狠……” 谢云逍:“哈哈也不算什么,都是皮外伤,我也把那动手的动脑的人都揍了个够本了。” “动脑的?” “就是幕后黑手。” 王官家点点头,“原来如此,可是他们怎可与世子爷金尊玉贵的身子相比,这些人最为下作,世子爷受苦了。” 谢云逍一哂,“没事,衣角微脏而已。” 他一脸自得地弹了弹衣角便转身离开了。 王管家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他叹了一口气,冲一边的张主簿道: “老张,世子爷近年手脚也厉害起来,比以前懂事多了。” 张主簿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世子爷毕竟成家了嘛,自然比从前要成熟些。” 王管家闻言有些意外地看着张主簿。 因为王爷连同他都没把谢云逍这场娶男妻的婚事当回事,毕竟往后谢云逍定是要娶妻生子、传宗接待的。 “是这样?”王管家疑虑道。 张主事肯定地点了点头。“府里人都说呢,世子爷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世子妃,从来没见过世子爷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世子妃来了,世子爷从前那样懒散的人,却愿意出去捐个官位做了,这次,世子爷还和世子妃一同去冀州治水,办了件大大的好事,我们都说,这世子妃虽说是个男的,却是难得的好世子妃,与世子爷也登对……” “等等等等,老张,世子妃是个男的,如何登对?” 张主事笑道:“非是男女才能登对吗,老王啊你也不要迂腐,你去瞧瞧世子爷与世子妃的相处就知道了,端的一对璧人,如何不登对。” 张主事说的肯定,王管事听了心中却更加忧虑起来。 像他这种从小跟在王爷身边的心腹,自然知道王爷的安排。 王府的男世子妃不过是个幌子,王爷从来没有当真,如今这个幌子也不再需要了,为了世子爷的前程,王爷迟早也是要将这桩婚事作罢的。 虽然,他的耳边一直有世子爷与世子妃伉俪情深的话,但这些流言其中也有他的推波助澜,只因那会当今圣上的眼睛总盯着平南王府的独子,世子爷荒唐一分便会安全一分,但是如今时移世易,这种流言便不能放任了。 但这会,他听着老张头的话,这些流言倒听着不像流言了,那事情可大不对了。 云祥院一直很少有下人伺候,里头究竟如何他也无从得知。 他从前一直只当这些话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世子爷从小见大从来没有显现出喜欢男子的迹象,王爷见他与世子妃亲近也只当他们是同年龄的玩伴,毕竟王府并公主府只他一个独苗苗,皇室血亲也寥寥,世子爷从小便想要个玩伴。 但是情况若真像老张口说的那般,世子爷对世子妃非常上心的话,那接下来王爷的有些筹谋可就难办了。 王官家沉吟片刻又冲张主簿道:“老张,把你知道的与我细说一说,” 这件事得好好查探查探,若是属实,还得告诉王爷才是。 张主事有些狐疑地打量他。 “老王,你不是要棒打鸳鸯吧?” “?” 王管家有些急了,“你知道什么?哪里就棒打鸳鸯了,是不是鸳鸯都不定呢,别啰嗦,你说与我听就是。” 张主事又打量了下他,“啧啧啧”了几声。 “恕不奉陪,缺德的事老张头我不干。” 说着,他扭头便走了,留王管家在原地干瞪眼。 “你这老家伙……” 王管家又在原地转了几圈,最终一拍手,决定去云祥院亲自看看去。 这二人说话的功夫,那头的谢云逍已进了云祥院。 贺寒舟仍在云祥院的主殿婚房内。 窗户的剪影倒映出他形状优美的侧影。 “我回来了,寒舟……” 谢云逍推门而入,眉眼含笑。 屋内的贺寒舟正好整以暇地坐在窗边的木桌上瞧着他,神色平静,像是等候多时。 木桌上一应放着药粉和包扎的纱布。 很显然,他是等着谢云逍回来给他包扎。 谢云逍的笑容一僵。 糟糕,怎么老婆对这个事情这么上心…… “寒舟……还没睡啊?” 贺寒舟瞪了他一眼。 此时尚早,从没见过这么早便睡了的。 “你这个点就睡?” 谢云逍挠头。 他不过为了转移话题,随口来的一句。 “哈哈,也没有,那什么,这不是才从山沟沟里回来了怕你累嘛~” 贺寒舟白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一旁的檀木椅子,示意谢云逍坐过去。 谢云逍一脸不值钱的笑容,他挨挨蹭蹭地坐了过去。 “寒舟,你要给我包扎啊?” 贺寒舟正抬手拿了把剪刀在手里,他闻言淡淡点了点头。 谢云逍的伤口之前看便有些粘连,应该会用得上剪刀。 谢云逍有些心虚。 “寒舟,要不今天咱不包扎了吧,好不好?” “怎么?”贺寒舟伸出另一只手将包扎纱布理了理,他抬眸平静地看向谢云逍,眼神中充满了不认同。 毕竟,谢云逍靠着包扎伤口这件事赖着贺寒舟讨了不少的好处,如今他一转头就把这事忘记了,如今再面对贺寒舟清亮的眼眸,他此时此刻的感受犹如出轨被当场抓包。 第101章 总的来说就是,他的压力十分的山大。 “寒舟,如果我说,我刚刚在外头让人帮我包扎好了,你会生气吗?” 贺寒舟的手指一顿。 他表情仍然平静,只有握剪刀的手比刚刚要更用力些。 从谢云逍的角度是看不出贺寒舟有任何异常的,但他莫名就觉得他老婆好像不高兴了。 “不会。”贺寒舟将手中的剪刀放回桌上,金属与木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那“吧嗒”一声脆响也似打在谢云逍的心上。 谢云逍小心地瞅他,又将木椅子挪了过去与他贴在一起。 “寒舟,我跟你说,我今天还遇到了个鬼鬼祟祟的小贼……” 贺寒舟沉默,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他垂眸不语,双手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烛光在他眉眼处投射一处阴影,谢云逍看着莫名有些心惊胆战的。 “寒舟,你怎么了?” “没怎么。” 贺寒舟虽如此说,但谢云逍却更紧张了,他开始没话找话道: “对了,寒舟,刚刚我不是还得赔你一张字帖吗?我这去帮你写好不好?” 贺寒舟瞧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他淡淡道: “不。” 谢云逍委屈道:“为什么?” 贺寒舟又道:“你不会想写的。” “为什么嘛?” 贺寒舟又侧头看了看他,眼神十分锐利。 “你真想写?” 谢云逍莫名心中一凉。 他直觉不应该继续这个话题,没准他老婆是要他起草离婚协议书也不一定。 “要不……”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试探道: “寒舟,我将它拆了你重新给我包扎?”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处。 贺寒舟重新拿起了桌上的剪刀,平静地说了句,“可以。” “。” 第82章 贺寒舟微微转过身来并冲谢云逍抬了抬下巴, 示意他再次“宽衣解带”,将肩膀处包扎好的伤口露出来。 他的神色淡淡的,但这副模样却莫名将谢云逍看得心里有点紧张。 谢云逍这次不敢磨叽, 十分干脆地解了衣服。 贺寒舟低头盯了会被包扎地十分齐整的伤口, 突然又抬眼暼了谢云逍一眼。 谢云逍心中莫名又是一凉。 他眨巴眼睛扁嘴道: “寒舟, 怎么了嘛~” 烛光微闪, 将二人依偎的剪影清晰地映在窗纸上。 贺寒舟移开目光看向檀木桌的方向, 桌上的药粉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微微有些刺鼻。 贺寒舟垂下眼眸,似漫不经心: “谁给你包扎的?” 他的声音轻轻浅浅,却将谢云逍听得一愣。 谁给我包扎的? 这是什么问题? 贺寒舟眯眼看来,似对他的迟疑停顿不满。 谢云逍一凛。 “不想说就别说。” 贺寒舟淡淡瞅他。 谢云逍心头又是一凉。 他忙抹了把脸, 立即换了个一本正经的表情,表忠心道: “这有什么不想说的, 老婆问我,我怎么阔能不想说, 我想说死了!” 贺寒舟:“。” 贺寒舟似不在意地又开口问道: “那是谁?” 谢云逍立即一脸正色地答道: “老张头。” 贺寒舟:“……” “……他是谁?” “王府老员工,依稀记得是管药房的那位, 寒舟你问这个干嘛呀。” 贺寒舟滞了滞,没好气瞪他一眼,默默收回眼光转而盯着他的伤口处瞧。 空气有些安静了下来。 谢云逍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总觉得今夜的贺寒舟有些不对劲, 他小心地瞅着贺寒舟。 烛火微微晃动,暖黄色的烛光打在贺寒舟他的脸颊上, 覆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的神色一派平静, 但是眸光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察觉到谢云逍探究的目光,又垂下了眼眸, 纤长的睫毛看得谢云逍又心痒痒起来。 贺寒舟则有些出神,久久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谢云逍挠挠额角。 这是怎么了? 他凑上前去,想看分明贺寒舟的表情。 贺寒舟却伸出手指推开了他。 谢云逍又挠挠头,“怎么拉,寒舟。” 贺寒舟低头不语。 烛光下的贺寒舟平时清冷的气韵被掩了,此时反而显出柔和又神秘的气质来。 他低垂着头,优越的脖颈线条一直延伸至衣领深处,脖颈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肤如凝脂,脖颈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在冲谢云逍诉说着无声的诱惑。 靠…… 谢云逍立即便心猿意马起来,口水差点流出来。 他摸了摸刚刚被贺寒舟抵过的胸口处,连连干咳。 贺寒舟抬眼瞪他,似觉得他吵。 谢云逍心头一阵酥麻,腆脸笑了笑,又开始没话找话。 “寒舟,那什么,你为什么非要给我包扎?” 贺寒舟的睫毛动了动。 “有意见?” “没没没,当然么有。” 贺寒舟轻飘飘地瞅他一眼又去盯他的伤口。 谢云逍也跟着低头看了看。 伤口已不像之前看着那么惨,血渍都被处理好,妥帖地很,且缠上了一圈散发着药味的纱布,十分整洁利落。 有什么问题? 谢云逍挠头。 他犹豫要不要自己主动点动手扯开包扎,贺寒舟终于有动作了,他轻轻伸出手中的剪刀想要直接剪开包扎密实的纱布。 剪刀冰冰凉凉,刚贴到谢云逍的肩膀,他的鸡皮疙瘩便起来了。 剪刀剪开纱布发出清脆的声音。 贺寒舟神色认真,很快便剪开了一角,还差一点,纱布便被全部剪开了。 “阿切!” 贺寒舟手一抖,他手中的剪刀差点又给谢云逍的伤口来个二次伤害。 “。。。” 贺寒舟瞪着谢云逍不说话,面带怒色。 气氛有些尴尬,谢云逍摸摸鼻子,连连赔笑。 “我错了寒舟,这个我也控制不住嘛,可能是短短一段时间内密集地脱衣裳,脱地有点过于勤奋,再加上剪刀冰凉凉的,人家身子骨柔弱地很,扛不住嘛。” 贺寒舟又瞪他一眼。 谢云逍要是柔弱,世上的人怕是都没几个强壮的了。 但虽说如此,贺寒舟也默默将剪刀放了下来。 他看着谢云逍伤口包扎的打结处,犹豫片刻后,便直接伸出手指去解谢云逍的伤口纱布打的结。 他的手指莹白光洁,恍若白瓷制成,实在养眼。 谢云逍一瞄便舍不得移开眼。 贺寒舟的手指一直触着谢云逍的肩膀悉悉索索地解纱布,谢云逍的身体僵硬起来。 贺寒舟的手指温温软软,比冰凉剪刀的触感好地不是一星半点。 谢云逍心痒难耐,似猫爪在挠。 因老张头在包扎这项是老手,这纱布包扎打结处十分牢实,贺寒舟试了半天也没拆开。 谢云逍龇牙咧嘴,忍受着一些对他来讲不太能忍耐得住的刺激,但贺寒舟的目光扫到他时,他又恢复的一脸的正经。 贺寒舟低头盯着那纱布,目光有些倔强。 他顿了顿,干脆一手握住谢云逍的厚实的肩膀,将那纱布往手臂处轻轻扯去。 但他两只温温凉凉的手一触谢云逍,谢云逍便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 贺寒舟停下手,蹙着眉抬眼看他。 谢云逍一愣,忙又咧嘴冲他笑。 贺寒舟撇开眼,淡淡道: “冷?” 谢云逍连连摇头。 “那你抖什么?” “我有点触电。” “?” 贺寒舟瞪着他。 谢云逍无辜地回望他。 “算了。” 贺寒舟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他放下手,便站起身欲转身离开,但谢云逍却不干了。 “别走啊寒舟。” 他一把捉住贺寒舟的手。 “补药啊寒舟,补药算了,再摸……再给我包扎一次嘛,我只要寒舟帮帮宝宝包包……” “。” 贺寒舟面带嫌弃地甩开他,但谢云逍又抓住他另一只手。 “老婆,补药走,我补药别人给我包扎,就要老婆包包……” 贺寒舟低头盯他,眉头蹙地更深。 “好好说话。” 谢云逍忙眨巴眼睛点了点头,认真道。 “不要走,寒舟。” 贺寒舟眉心微动。 谢云逍见他似被打动,便眼巴巴地将贺寒舟的手贴往自己的脸上。 “寒舟……” 谢云逍湿漉漉的眼神颇得狗狗眼的精髓,此时在烛火之下,更添几分明亮,他的眼眸深处似乎总有浓地化不开的情愫…… 第102章 贺寒舟眉心微动,移开视线。 “撒开。” “不嘛~” “你脸上也有伤?” 谢云逍嘿嘿一笑。 “有有有的,只不过我脸皮很厚,不容易瞧出来嘛。” “。” 贺寒舟显然不相信他这话。 谢云逍见好就收,将贺寒舟的手又搭在他的肩膀处。 “老婆~帮我包扎嘛,好不好~” 贺寒舟心中莫名一阵烦躁起来,面上便带了几分不耐起来。 “寒舟,这个不好解开,我直接拉开得了。” 谢云逍见他不耐烦欲走的模样,心急之下,直接反手将包扎的纱布从身后扯了下来。 但他手劲大,伤口又不免被他扯烂了点,谢云逍脸一皱。 “草……” 贺寒舟脸色微微一变,立即抓住他的肩膀。 “你做什么?” 他凑上前按住谢云逍的肩膀,又仔细地瞧了下伤口。 还好,只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 他不认同地瞪了谢云逍一眼。 谢云逍只一味的讪笑。 这也不怪他,色迷心窍的时候,出手难免就有点没轻没重的。而且,这么一点的疼痛能让他老婆关心他,简直赚翻了。 “嘿嘿嘿。” 贺寒舟没好气地瞪他。 “很好笑吗?” 谢云逍忙压住嘴角。 此时他的左手抓着贺寒舟的一只手不放,贺寒舟这么一上前,二人的距离立即接近于无。 谢云逍很快便又心猿意马起来。 贺寒舟冷着脸将手抽了回来。 “寒舟……” 谢云逍眨巴眼睛,委屈巴巴的模样。 贺寒舟不理会他,开始专心给他处理起伤口来。 谢云逍的伤口因刚刚重新敷过药,因此费不了功夫,贺寒舟将谢云逍刚刚有些崩开的伤口轻轻擦掉点点血迹,并细细涂了遍药粉。 谢云逍也不吭声了。 灯下美人活色生香,谢云逍心神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只感到贺寒舟莹润的手指在自己肩头挨挨蹭蹭的,甚是舒服,要是这双手不要老惦记他的伤口,去做点别的事情多好…… “做什么?”贺寒舟不解地问他。 谢云逍一愣。 坏了,自己出神之下不小心把自己的心声讲出来了。 “没什么,哈哈。” 贺寒舟暼他一眼,暂且放过。 而此时谢云逍的思维则似脱缰的野马一般,轻易便又奔向一些少儿不宜的地方。 他甩甩头,控制自己不要想歪。 贺寒舟又抬头盯他,“别动”。 谢云逍一僵,老实了下来。 贺寒舟便又开始将纱布裹上谢云逍的肩头。 但贺寒舟的手指一扶上谢云逍的皮肤,谢云逍便感到好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带来一阵酥酥麻麻。 谢云逍的呼吸灼热起来,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在贺寒舟身上游移。 坏了坏了。 他好像触碰贺寒舟,亲他吻他,还有…… 贺寒舟很快包扎完,并伸手将谢云逍的衣领合上。 他刚想起身,谢云逍却一下用力地捉住了他的手。 “?” 第83章 贺寒舟抬眸一瞧, 谢云逍脸颊暗暗发红,呼吸急促,喉结微微滚动, 眼神直勾勾的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欲望。 这副模样, 一看便知心中想着的不是什么正经事。 这家伙又怎么了, 中什么邪了? “松手。”贺寒舟蹙眉道。 但谢云逍非但没有松开, 反而直愣愣地、捉着贺寒舟的手往自己方向带了带。 他没有控制力度, 贺寒舟一时不妨,微微向前趔趄,便跌坐到了他的腿上。 “你干什么?” 贺寒舟有些恼,他双手撑着谢云逍的肩膀,立即便要起身, 但被谢云逍搭在他腰间的手扣住了。 室内独处,老婆在怀, 鼻尖都是贺寒舟身上香味,虽然谢云逍的神经算是粗壮, 但是只从上次略沾了点荤腥,他一靠近贺寒舟, 便像饿了好几顿的狗子似地,理智被心中的渴望或者说欲望冲击地节节败退。 当下,他理智的堤坝便是处于被冲垮的状态。 谢云逍双手紧握住贺寒舟的纤腰, 力度大地像要留下印记,贺寒舟不适地挣了挣, 谢云逍的呼吸愈发急促, 他低头往贺寒舟的脖颈处凑过去,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贺寒舟的颈间,贺寒舟身体微颤, 谢云逍的鼻尖在他的颈侧、锁骨间摩挲,并深深吸了口气。 贺寒舟的脸颊开始发红,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 “谢、云、逍。”贺寒舟的语气严厉起来。 谢云逍大脑袋顿了顿,但还是不管不顾地埋头吻向贺寒舟的颈侧。 “你!” 贺寒舟仰头往后让,但这个动作反而更方便谢云逍的行动。 谢云逍对贺寒舟的抗拒充耳不闻,他的唇隔着轻薄的衣料,流连在贺寒舟的颈侧。 贺寒舟瑟缩了下。 “谢云逍!” 谢云逍听到了也似乎没听到,或者说,此时正处于“沉浸”模式的谢云逍,贺寒舟的挣扎只会加重谢云逍的“鬼迷心窍”。 谢云逍的吻缓缓往上,沿着贺寒舟的颈侧,吻向他的耳垂、耳尖、脸侧…… 贺寒舟蹙着眉往后躲也无济于事,毕竟谢云逍比他高半个头,毫无避开的可能。 谢云逍痴迷地吻着贺寒舟的脸颊耳畔,贺寒舟面带愠色,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敢置信。 毕竟平常的谢云逍胆子很难大到这个程度。 很快,谢云逍的唇终于来到贺寒舟的唇边,但他却没有急于吻上去,而是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温柔又缠绵,似乎带着无尽的爱意。 贺寒舟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谢云逍的衣角。 谢云逍的呼吸灼热,他这次的吻炙热又带着些强势。贺寒舟身体微颤,他倔强地别过头闪躲却难以逃开,他的双手下意识地便去推开谢云逍,却又在触到谢云逍同样热烘烘的的胸膛时,又似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手。 “谢云逍,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贺寒舟好不容易寻得机会获得片刻喘息,他咬牙道。 此时的贺寒舟,从脸颊蔓延至耳根,都染上了一层薄红,呼吸也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微微气喘,眼中蓄着点点泪光,颇有朦胧之色。 谢云逍动作一顿,吮吸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贺寒舟眉头紧蹙不悦地轻哼一声。 当然,与此同时,他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用力地捏了捏轻颤的手指,心头微松。 算谢云逍识相,还不算十分没救,听自己的话停下了动作。 “起开。” 他原地挣了挣还是没有挣脱开。 他蹙着眉,伸手去解谢云逍在他腰间箍地很紧的手,想推开谢云逍。 但他刚一动,谢云逍的呼吸陡然间便粗重起来,他突然一个偏头便重重地吻上了贺寒舟的唇,带着些平时没有的压迫性。 “唔……” 贺寒舟呼吸一滞,便断断续续发出含糊不清的抗拒声。 谢云逍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扣着他的脖颈,很容易便将没有防备经验的贺寒舟牙关给撬开了,贺寒舟的推拒在他的掌控下显得微不足道。 贺寒舟一开始十分排斥挣扎,但与谢云逍刚刚急色的摸样不同,谢云逍的吻很快变得十分的温柔,他轻轻的舔舐贺寒舟的唇瓣舌尖,充满了眷恋与深深的的情愫。 “寒舟……” 贺寒舟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他内心的抵触也渐渐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所取代。 他只觉得浑身发热,胸口酸酸涨涨,耳边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在轰鸣。 也罢…… 他在这平南王府也待不了几日了…… 贺寒舟闭上眼睛,睫毛轻颤,他的手攀上谢云逍的肩头,学着谢云逍的摸样,双唇轻启,舌尖试探性地与他相触,有些生涩地回应他的吻。 谢云逍感受到他的接纳,竟愣住了,反是贺寒舟双手环上他的肩头,又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 谢云逍不明情况,开始往后躲。 他这一躲,贺寒舟也并不“恋战”。 二人这一吻以一种谢云逍无法理解的方式结束了。 谢云逍震惊地低头望向贺寒舟。 贺寒舟面色绯红,抬眼看他,神色有些漠然。 “寒舟,你没事吧?” “……” 第84章 “呵……” 贺寒舟冷笑一声。 刚刚神志不清、鬼迷心窍的人是谁, 这会谢云逍倒来问他有没有事,可笑。 他冷着脸便要起身,但腰间突然一紧, 谢云逍又将他搂住了。 “老婆……”谢云逍搂住他的腰身, 眼神有些迷蒙地盯着贺寒舟道:“你刚刚怎么了?” 第103章 贺寒舟有些想翻白眼但是忍住了, 他伸手面无表情地推谢云逍, 但反被他攥住手腕。 谢云逍的状态则有些迷糊, 贺寒舟想起身离开,谢云逍下意识便捉住他,但刚握住手便被挣开了。 “撒手。” “寒舟……” 二人同时开口,谢云逍表情关切又黏腻,贺寒舟则面带不耐,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谢云逍的胸口,与他拉开距离。 “起开。”贺寒舟淡淡道。 谢云逍当然是不愿意分开的, 但贺寒舟不与之废话起身欲走,谢云逍一时心急为留住贺寒舟, 鬼使神差间双手一抬便捧住了贺寒舟的脸蛋。 “?” 贺寒舟神色不耐地瞪着谢云逍。 贺寒舟一向清瘦,此时脸颊旁莹润的软肉被谢云逍捏咕出来, 破坏了他一贯寒着脸生气的严肃模样,使得他接下来威胁力满满的“撒手。”两个字也没有了往常的威慑力。 当然谢云逍非但没有起开反而更加凑近了过来。 “老婆……” 此时贺寒舟的脸颊呈现另一种气鼓鼓的模样,与平时冷淡的样子不同, 此时的他异常可爱,当即把谢云逍萌了个半死。 老婆真可爱, 妈的, 呜呜呜…… 但是…… “老婆,你没事吧?” 这件事显然对他很重要。 贺寒舟闻言又冷笑一声,他打量一眼谢云逍反问道: “你觉得我有什么事?” “。。” 谢云逍挠头, 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见他答不出来,贺寒舟复又淡笑一声。 “哼……” 他的笑声将独自蒙圈的谢云逍的注意力吸了回来。谢云逍凑了过去,“期期艾艾”道: “老婆别笑,我怕。” “……” 贺寒舟秀眉半蹙看着谢云逍,眼神的意思很明显:你怕什么? 谢云逍的状态还是带着点迷糊,但他还是残留了一定的生存上的智慧,他没敢说“我怕我老婆脑子瓦特了”之类“直抒胸臆”的话。 “你怕我亲你?”贺寒舟抬眼瞅他。 “!!!”谢云逍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怎么可能,窝的最爱好叭!” “……” 贺寒舟斜瞥着谢云逍。 “那你刚刚问我没事吧,作什么?” 谢云逍摸摸鼻子,“那什么,我那是、老婆主动亲我,我没有心理准备嘛~” “一炷香之前,我刚刚亲过的是谁,不是你吗?”他复又凉凉瞅着谢云逍。 “。。。” 谢云逍无言以对,“嘿嘿~”他复又低头冲着贺寒舟讨好地笑了笑。 贺寒舟微抬着下巴,不搭理他。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讨了个没趣。 差点忘了,之前他才死乞白赖地讨了个吻,确实也是我老婆主动强吻我来着…… 靠! …… “咳咳咳咳!” 谢云逍被口水呛到了,一阵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 贺寒舟皱着眉头凑过来查看。 “没事……” 谢云逍顺势把脸埋在贺寒舟的肩头,只露出的耳朵露出可疑的红晕。 妈的,抽空想想,竟然还是老婆主动亲我的时候多…… 嘤~ …… 他抹了把脸,转而支起眼睛悄悄端详起贺寒舟的模样。 贺寒舟的脸色发红,双颊泛起的薄红从脸颊一路蔓延至耳根,原本就精致非常的五官,在这抹红晕的映衬下,更添几分与往日不同的韵味,平日里浅粉的唇瓣此时也似被晨雾润泽过的樱桃,色泽诱人,撩拨人心…… 谢云逍越看越上头,眼神慢慢发直。 没错,我老婆看起来确实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没什么异常,唯一的异常就是异常可爱异常的可口…… 谢云逍的思想因眼前的景色持续滑坡,刚刚稍稍清醒一点的头脑又有被精力旺盛的小小虫攻陷的趋势。 他二人气息交缠,肌肤相贴,谢云逍一有变化,贺寒舟便能感觉到。 贺寒舟脸一冷,伸手去掰谢云逍在自己颈间不老实地摩挲的双手。 “放开。” 谢云逍放是不会放的,他的表情还带着些无辜。 “寒舟,怎么了?” 贺寒舟微微眯起了眼睛。 谢云逍力气大,总让他甩不开,行动被制住的感觉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谢云逍还在手脚不老实的抚着贺寒舟的脸颊颈侧。 贺寒舟颈项间的皮肤如羊脂白玉,谢云逍摩挲来摩挲去慢慢便心猿意马起来,他的一只手沿着贺寒舟的颈侧慢慢往下滑了下去…… 二人呼吸相闻,谢云逍微微一倾身,鼻尖便触着了贺寒舟的脸畔。 鼻间都是贺寒舟身上清清浅浅的香气,谢云逍深吸口气,不自觉地便贴近过去想索取更多。 脸上一阵温热的痒意让贺寒舟蹙眉往后躲。 “你又做什么?” 谢云逍充耳不闻,他只一味地连绵地轻吻着贺寒舟透出薄红的脸蛋,已经顾不上说话。 贺寒舟则蹙着眉头一直偏头躲,虽躲过了大部分,但仍有不少吻细密的落在他的唇畔、耳侧。 脸畔传来湿哒哒的触感,贺寒舟耐心渐失,脸色慢慢黑了下来。 有完没完。 这谢云逍,怎么跟狗似的。 “松开。”贺寒舟冷声道。 但谢云逍口水糊脸的动作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贺寒舟愈加不耐。 好的很…… 贺寒舟直接用力推开谢云逍,但推开一瞬谢云逍立刻便从其他角度又粘了上来。 “你……”贺寒舟磨牙。 谢云逍禽兽模式又开始启动了。 贺寒舟眯了眯眼,干脆伸手一把捏住谢云逍的下巴。 “?” 谢云逍的不安分的脑袋终于安分了下来。 贺寒舟总算满意了点。 谢云逍的眼神则有些惊奇,毕竟被亲亲老婆以此种姿势捏住了下巴,怎么不算是一种奖励呢? 怎么不算呢? 因此,谢云逍更兴奋了…… 但贺寒舟显然还并不掌握他这新奇的心理,他盯着谢云逍,眯眼威胁道:“放开。” “咳咳。”谢云逍干咳起来。 “说话。”贺寒舟不耐烦道。 谢云逍立即讨饶道: “马上放开马上放开,可是,寒舟,你不放开我,我怎么放开你啊……” 贺寒舟冲他眨巴着眼睛。 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贺寒舟一时有点发愣,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下,表情有些无辜。 谢云逍看得心尖发痒。 他趁着贺寒舟分心的空档,凑过去极快地又在贺寒舟脸上“吧唧”了一口。 贺寒舟脸一黑,正待发作,突然窗外掀起一阵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吴大夸张的吆喝声随即在窗外响起。 靠,又来坏老子的好事。 谢云逍眼疾手快,立即护着贺寒舟踢开了房门。 只见门外一摔落在地的灯笼,上面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更大的火光正沿着云祥院的小道往外窜并发出阵阵惨叫声,但他的声量不及吴大的洪亮,几乎被吴大的叫嚷声盖过。 “不好!抓刺客啊抓刺客!刺客纵火啦!快来人啊!抓刺客啊!” 吴大扯着喉咙道。 此时,谢云逍已掏着耳朵来到他的身后。 “闭嘴,救人。”谢云逍黑脸道。 吴大看着身后来人,哑声了,“救人?救谁?不救火啊世子爷?” 谢云逍不耐烦道: “救王管家。” “王管家?在哪?” 谢云逍“啧”了一声,“在发光呢,这都看不见?” “……” 吴大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是王管家“沐浴”在火光之中。 “世子爷,王管家他为什么……” 谢云逍直接打断他道: “别问,问就是闲的。” “……” 第85章 吴大忙小跑着招呼人去灭火, 谢云逍双手抱胸,看着他追随王管家的“光芒”而去。 “老王头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毛躁,没事做倒来听我的墙角, 奇异奇异……不对, 我看八成是我爹的主意。” 谢云逍摸了摸下巴。 贺寒舟在他身后默默看着, 不发一言。 天已经很晚了, 晚风已有点凉, 贺寒舟垂眸抚了抚被吹乱的发丝。 谢云逍见他俏生生站那里别头发的模样,心里就痒痒,他不免又挨蹭了过去,笑嘻嘻地龇了口白牙: “寒舟,你说, 老王头是不是闲的?” 贺寒舟秀眉一拢瞥他一眼,直接转身回屋, “啪”地一声干脆地将门关上了。 “……” 谢云逍嘴角灿烂的笑容僵硬了。 第104章 刚刚还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 嘤~ 他摸了摸鼻子,只好落寞地摸回偏房对付一晚。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 谢云逍又是一副人模狗样,他伸着懒腰哼起小曲往贺寒舟那里去, 但走到一半便被平南王院子里的小厮王二叫住了。 谢云逍脸一垮。 “王爷又叫我过去?” 王二点了点头。 谢云逍苦着脸抱怨道: “我爹这一天天的光找我事来了,一天找我八回,多没有公德心, 我还急的谈恋爱呢……” “。” 王二这群人虽是下人但一向也与谢云逍没大没小惯了,见谢云逍面带苦色, 王二宽慰道: “世子爷, 王爷也是关心你。” 谢云逍长叹口气,寂寥道: “父爱如山,实在让小青年窒息。” “……” 平南王的书房还是老样子, 说是书房就果然是书房,房内满满两面墙的古书典籍,谢云逍出去这段时间,里头也没有多添点摆件,两排黑压压的书籍看得谢云逍有点子心累。 “按理说我爹应该是个武将才对……”谢云逍摇头叹气地走进了书房。 房内,平南王正表情严肃地端坐书桌后的的檀木椅上,一旁香炉内飘出的丝丝缕缕的烟雾卷曲缭绕,平南王则目光沉沉,他一直未开口讲话,只盯着谢云逍瞧。 平南王的目光犹如实质,若是别人被这位真刀真枪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武王爷这么盯着,早就心中忐忑两股战战了,偏谢云逍不以为意,他自在地在书房里溜溜达达,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没个正形。 “早啊爹,吃了早饭没啊。”语气是十二分的自来熟,平白多了几分不着调的热络。 平南王盯了一会发现对谢云逍没有任何作用,甚至有些反效果,他只好开口训斥道: “臭小子,给我把门关上。” “得嘞。” 谢云逍便踢踢踏踏地走了过去将书房的门给合上了,他边走边嘀咕: “半大老头神神秘秘的……” 谢云逍十分好脾气地在书桌下首站定了,眨巴眼睛看着平南王,看上去十分“乖巧”。 平南王嘴唇动了动,但话到嘴边似乎又停住了,他又没好气地瞪着谢云逍,眼含怒气。 “出去一趟哪里学来的做派,做作!给我好好站着!” 谢云逍一愣,当即抹了抹脸,“不好意思,演着演着有点入戏,勿怪勿怪。”说罢,他又换了一副惯常的流里流气的模样。 平南王刚松口气,见他换成这幅不着四六的模样竟比刚刚的模样还讨人嫌,他转头闭了闭眼,吸了口气。 谢云逍这时候在这书房里已有点呆腻了,但平南王却一直不说明找他来的用意,谢云逍便踱到一旁倚着椅边,欠欠地没话找话: “爹啊,今天倒没见到王管家,王管家好同志,真为我们王府发光发热,了不起。” “……” 短暂地无言以对以后,平南王脸黑如锅底,他忍无可忍地重重拍了下书桌。 “放屁!叫你来这么久你就没有其他要交代的吗?臭小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给我好好坐着!” 谢云逍摊摊手,顺势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老爹别生气啊,生气老的快,您也多注点意,消消气消消气,别跟儿子一般见识嘛。” 平南王冷哼一声,脸色稍缓,他并没有听出谢云逍这句话里掩盖在“孝顺”下的对他“以色侍人”的调侃,否则估计火气更盛。 平南王缓了会,又重新开始审视谢云逍。“什么时候的事?” 谢云逍这会已换了个姿势歪坐在椅子上,闻言抬眼疑惑地看向平南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哼,臭小子,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哦,那有的。” 谢云逍摸了摸下巴作思考状。 “说。”平南王没好气地催促。 “国庆节快乐。” “。。” 见平南王不做声了,谢云逍估计平南王今天找他也没什么正事,而且他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于是他弹弹衣角站了起来想溜之大吉。 “爹啊,没啥事,儿子走了哈。” 说罢,他转身欲走。 “站住!”平南王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臭小子,给我老实回话。” 谢云逍遗憾地转过身。 “那您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爹,儿子房里还有事,急着回去呢。” 听他提到房里事,平南王的脸色更阴沉了。 “你跟寒舟到底是怎么回事?”平南王眉头紧锁。 谢云逍有些疑惑,他无所谓地开口道: “什么怎么回事?就那么回事啊。” “。” 平南王黑着脸训斥: “那么回事是怎么回事?” 谢云逍纳闷道: “还能怎么回事啊爹?” “……” 平南王咬牙,已到了忍耐的边缘。 “臭小子!好好回话!” “不是我说啊爹,甜甜蜜蜜小情侣这您都看不出来?” “。。。” 平南王梗了下,他瞪着谢云逍,谢云逍则无辜地回望他,眼神十分坦荡,半晌,倒是平南王先移开了目光。 他转而看向身前空白的宣纸,语气有些无力。“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谢云逍摊手,一脸的为难: “什么时候的事?老爹,用得着问的这么细节吗?当儿子的也有隐私的啊,爹你也不怕我害臊。” 平南王则一脸的一言难尽。“你个臭小子,你会害臊?” 谢云逍干咳一声,“这叫什么话,儿子的脸皮也不是城墙糊的,当然会害臊。” 平南王没好气道:“哼,城墙糊的,我看也差不离了,老实说,你跟寒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谢云逍笑道,“什么时候开始的爹啊,您还不清楚吗?就是您给我选的黄道吉日啊。” “我是问你什么动的这种歪心思!”平南王没好气道。 “就是我大婚那天啊,我跟您说啊爹,我见到寒舟的第一眼,多巴胺就开始失控,确认过眼神,遇上对的人,一见倾心,一眼万年,心有灵犀一点通,从此萧郎是路人……” “住嘴!”平南王又怒了。 “啰嗦至极!” 谢云逍嘿嘿笑道: “别气嘛老爹,简单来说,就是跟您和公主娘一样,一见钟情了嘛~” “胡说!这能一样吗?” 谢云逍纳闷道: “怎么不一样了?” “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你与寒舟怎可在一起,简直是胡闹!” 平南王从书桌后快步走到谢云逍跟前来,想说什么又止住了,接着便在谢云逍跟前来回踱步。 谢云逍心知有些不妙,便拿眼睛瞟日头,想寻机脱身。 他刚往门口走出半步,只见平南王劈头盖脸走到他跟前: “你们明日就和离,不准再住一起了。” “纳尼?!” 谢云逍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震惊道: “老爹,您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平南王没好气道,但他见谢云逍立即变的如临大敌,又缓和了语气: “小子,娶男妻本是为了保全你的权宜之计,怎可当真?你年纪还小,此番冀州之行,你二人患难与共朝夕相处,一时有些错觉,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娶妻生子便好了。” 谢云逍一脸的痛苦,“娶妻生子?!爹啊您老在开什么国际大玩笑嘛,儿子好不容易追老婆追地有点眉目了,您突然来这么一下,谁能受得了,儿子不中了儿子,先说好啊爹,儿子这辈子可赖定寒舟了,你可千万不要棒打鸳鸯啊!” 平南王听地眉头直皱,斥道: “你才多大就敢说一辈子?” 谢云逍叹口气,默默嘀咕道:“我都活两辈子了,我还不能说一辈子了。” “臭小子要讲话就大声点,嘀嘀咕咕像什么话!”平南王又恨铁不成钢道。 谢云逍摸摸鼻子,转了转眼珠,又扬起了谄媚的笑容: “爹啊像儿子这种早熟青年,早就已经有了明确的人生规划,怎么就不能说一辈子了?” 平南王皱眉,明显不相信: “你?你能有什么规划?” 像谢云逍这种吃了上顿从来不想着下顿在哪里的性格,他是不相信他还能有什么规划的。 谢云逍哂然一笑:“你猜”。 平南王差点想撸起袖子揍他。 “哎呀,老爹别生气啊,这都猜不出来,多明显,儿子这种居家好男人。人生规划当然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平南王冷笑一声,“你要执意与和寒舟在一起还会有孩子吗?” 谢云逍一愣。 坏了,顺口溜有漏洞,不过他脑子在这方面一直转的很快。 第105章 “爹您理解错了,我说的这个孩子呀,是南方的一种的方言,就是那个鞋子的意思,不是指的那个孩子。至于孩子嘛,您老你也别担心。您老身强力壮又受宠,再给我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放屁!!” “来人,传家法!” 第86章 一大早, 平南王的宅院外,便被堵得水泄不通。 最近王府十分的动荡,先是世子爷死了大家苦哈哈地办丧事, 后是世子爷在葬礼上活了大家被吓个半死。如今世子爷确认是活的, 但又传出来自己“作死”, 一大早的惹的王爷生了好大的气, 家法都兴师动众地请了去。 祠堂内供着的大棍刚刚被送进了宅院内, 现在,门已被王爷下令从里面关上了。 管家仆从们全都挤在门缝边,竖起耳朵倾听院内的动静,当然除了昨夜“火了一把”尚在养伤的王管家。 众人都十分的好奇,是什么事让刚刚死里逃生回来的独苗苗世子爷才回来第二天就被上了家法。 但众人预想中的轰轰烈烈的“父慈子孝”并未上演, 门里头一直静悄悄地没什么动静。 很快,“嘎吱”一声, 门从里面被人推开。 “哎哟!” 一阵“噼里啪啦”“眼冒金星”,门外挤作一团的人齐刷刷摔在地上, 连带着将从门里出来的王二也给绊倒了。 “亲娘嘞~你们怎么全在这?!” 王二被吓了一跳,他瞪着眼前数量众多的老熟人。 众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哎哟喂我的小二哥, 这么快出来啦?来来来,快给我们讲讲,怎么样里面?世子爷没被打死吧?” “……” 王二呆滞了下, 回神来,他严厉道: “呸呸呸!说的什么话, 世子爷江里淹地都翻肚皮了都不得死, 怎么能轻易就被王爷打死呢?!以后不允许瞎说这种话!” “小二哥说的也是……” “小二哥说得在理,世子爷的体格应该不容易被打死……” “那我们就放心了。” “还有,王爷是为的什么动了家法啊小二哥?”众人拥上前来, 冲王二叽叽喳喳起来。 “好了好了,别吵了!不该问的别问!” 王二面露烦躁,他挥开众人,“去去去,你们都别添乱了,我得赶紧去给世子爷请大夫,世子爷虽不容易打死,但是却被王爷一棍子吓昏了,我得赶紧去济世堂请大夫,世子爷本就脑子不太对,晚一点傻了可怎么中……不跟你们废话了……” 王二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拨开众人出府去了。 “啊……一棍子打昏了?……” “是打昏的吗,我怎么听得不是……” “是打的脑袋,不是打的屁股啊……” 众人震惊地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很快王府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世子爷被平南王打昏了,各种小道消息甚嚣尘上,也有说谢云逍命不久矣的,当然消息也特地被传回了云祥院。 “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世子爷被打晕了!” 墨竹急急地小跑进云祥院内。 房内窗明几净,贺寒舟起得早,这会儿正在书桌前看书,他闻言立即站起身来,他攥紧手中的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语气却很冷静。 “何时的事?” “公子,就是刚刚。” 贺寒舟眉头紧蹙,他将手中的书搁在桌上,几步走出书桌,眉宇间隐含戾气。 “谁打的?” “是王爷打的。”墨竹可怜巴巴道。 贺寒舟动作稍缓。 “平南王?” “是的公子。” 贺寒舟停下脚步,墨竹跑到他跟前急道: “他们说世子爷伤得很严重,公子你快去看看吧。” 贺寒舟寒着脸便往门外走去,但临跨出门时,他又停下了脚步,他侧头看向墨竹。 “墨竹,谁让你来通知我的?” 墨竹一愣,他挠了挠头,“是世子爷。” “。” 贺寒舟脚步一顿,他回身看向墨竹。 “他不是昏迷了吗?” “吴大哥说,世子爷昏迷前特叫公子你去的。” 贺寒舟原地默默了会儿,突然甩袖转身走回了书桌前。 他低头捡起刚刚搁下的书,又重新坐了下来,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看。 墨竹不解地看着他。 “公子?” “不用理他。”贺寒舟淡淡道。 墨竹眨了眨大眼睛,眼神很疑惑: “公子不去了吗?” “不用去了。”贺寒舟面无表情道。 他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透着点倔强的样子。 墨竹水汪汪的眼睛里都是困惑不解,但是他知道贺寒舟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他懂事地不再询问,“公子,那墨竹走了。” 贺寒舟微点了点头。 墨竹便唉声叹气地、耷拉着脑袋离开了房内。 书房内的贺寒舟虽拿着书,但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 屋内太安静了,反而让他无法平静下来。他较劲似的凝神去看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但看了半天还是没看下去。 他抿唇,终是放下了书,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门外,墨竹正垂着头蹲坐在门槛边。 “墨竹,你怎么还在这?” 墨竹一震,他急急地抹了抹脸,不好意思地抬眼看向贺寒舟,又瑟缩了下道: “墨竹害怕不敢去。” 他的眼角红红的,一看便知道刚刚是掉眼泪了。 贺寒舟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摸了摸墨竹的头。 “别怕。” 墨竹本来已哭过一阵子,已不是十分想哭,但经贺寒舟这么一安慰,他不知怎么得更加伤心起来,刚刚的小雨转成大雨,一时之间,差点哭岔了气。 “公子,世子爷不会像王妈那样死掉吧。” 墨竹将头埋进贺寒舟的臂弯,声音哽咽地说道。 “不会。” 贺寒舟温柔地拭去他糊了一脸的泪痕与鼻涕,轻叹一声。 “谢云逍在作戏,他不会有事的。” 墨竹睁着大眼睛,眼泪汪汪地问道: “真的吗公子?”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墨竹乖乖点了点头。“是的,呜呜,公子不会骗我的。” “好了,不哭了。” “嗯。” …… 墨竹抽抽搭搭地停止了流眼泪,他揉了揉眼睛,似想到了什么。 “公子,那世子爷为什么骗我?” 贺寒舟轻轻哼了一声。 “骗人的事他还干得少吗?” 墨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了,起来吧,去洗把脸。” 墨竹揉着眼睛,乖乖听话站了起来,这会儿他面露害羞,又不好意思地搅着自己的袖角。 贺寒舟不以为意,他帮墨竹理了理皱巴巴的衣服,随后转头向庭院内看去。 院中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宁静。已入秋了,夏日里连绵不断的蝉鸣声已悄悄消逝,此刻,院内仿佛只剩下落叶沙沙的轻响。 墨竹见贺寒舟看向空荡荡的院落,他乖巧地解释道: “院子里的人都去瞧世子爷去了。” “他在哪?”贺寒舟似不经意地问。 “在王爷的偏殿。” 贺寒舟微微颔首,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去了他眼中的情绪。 墨竹仰头懵懂地看向他,“公子,你真的不去吗?” 贺寒舟低头看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今天的书默完了吗?” 墨竹一呆,随即心虚地垂下了脑袋,他局促道: “还没有。” “那还不去。” 墨竹乖巧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庭院内只留下贺寒舟一个人了,他看向院内堆积的落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转身又回了房内。 房内,书桌上,贺寒舟正轻轻抚平刚刚被他捏皱的书页,但无论如何抚平,书页上密密的折痕都不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当然,这并不影响阅读,贺寒舟重新拿起它又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贺寒舟终于又看了进去,书房内只剩下他翻动书页的声音,沉寂又平静。 良久,贺寒舟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感到心中纷乱的思绪终于一个个的平息下来。 他站起身,看了看房内的陈设。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他一时有些出神。 此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眉梢微蹙,目光投去,只见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推门而入。 那人背着光,脸被笼在黑暗里,但声音却异常热烈而真挚: “寒舟,我们私奔吧!” 第87章 随着那人推门而入, 阳光也一起倾洒进来。 第106章 贺寒舟久坐室内,一时无法适应明亮的光线,他睫毛轻颤, 表情一时有些怔忪。 是谢云逍? 怎么可能? 在贺寒舟发怔中, 只见那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的脸在贺寒舟的眼前渐渐清晰。 此时, 那人轮廓清晰的下颌线被光线镀上一层金边, 小麦色皮肤也映出健康的光泽,他剑眉下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染上阳光,亮得惊人,唇角扬起的弧度十分张扬,凭添几分痞气。 正是谢云逍那张棱角分明、流里流气、笑得招人讨厌的脸。 贺寒舟眼睛微微睁大, 难得露出了些讶异的表情。 “你怎么来这了?” “这叫什么话,这我当然要来啊, 老婆在这呢,我怎么能不来, 对了,来不及解释了, 寒舟,我们快跑吧……” 谢云逍急慌慌地握住贺寒舟的手,拉着他就要往外跑。 谢云逍的掌心很热, 他粗硬的发梢掠过贺寒舟的脸畔,贺寒舟从刚刚起就有些呆愣, 他的心头袭来一阵阵异样的悸动, 因此,猝不及防间便被谢云逍牵着急走了几步,拉到了门边。 已是正午时分, 门外刺目的光线尚有热度,它们唤回了贺寒舟的理智,他修眉蹙起,挣开谢云逍的手。 “松开。” 谢云逍停下脚步,他回过身委屈巴巴地看向贺寒舟。 “老婆……” 贺寒舟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他。 这人活蹦乱跳,全须全尾,全身上下,除了肩膀上昨日自己给他上的绑带,其余地方不像是受了一点伤的模样。 贺寒舟一不作声,谢云逍便有些忐忑,他牵起贺寒舟的手讨好道: “寒舟,我们离开平南王府吧好不好,反正你也不想当什么劳什子世子妃,世子爷我也当腻了,这哪是什么世子爷,我看是世子孙子还差不多,寒舟,我们走吧好不好?” 贺寒舟甩了甩他的手却没有甩脱。 “走什么?” 贺寒舟有些烦躁。 他确实是一直有离开平南王府的想法,但是没想到,今天居然是谢云逍来邀他一起离开平南王府,因此,他心头一股怪异的感受。 “不走不行了寒舟,我这还是偷跑出来的,我怕再晚一点,老头要来捉我了……” 谢云逍说着说着,突然低头捉住了贺寒舟的手腕,“艾?手怎么这么凉。” 他将贺寒舟的手拢在自己手掌中,稀罕地揉搓起来,又接着喋喋不休: “老婆,我这便宜老爹不知道怎么了,像是更年期到了,突然就要棒打鸳鸯,不同意我俩在一起,明明是他给我定的娃娃亲,现在又不认了,讲道理又跟他讲不通,他理论不过我还打我……老子可伤心了,呜呜呜……” 说着,谢云逍又将贺寒舟已经热乎起来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并“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我跟他说心里话,说要一辈子与你在一起,他就拿大棒子吓唬我,老婆,我心里难受……” “谁跟你在一起了?” 贺寒舟别开脸,不想与他对视。 谢云逍嘿嘿笑起来,他嘀咕道: “这可赖不掉的。” 贺寒舟手指动了动想挣脱又没有挣动。 二人依偎着,谢云逍心头一时熨帖地很。 谢云逍望着贺寒舟,他低头时发梢浸在光线里,仿佛沾着细碎的阳光,眼中尽是明澈清晰的情意。 贺寒舟看他一眼便立即别开眼。 贺寒舟微低着头,下颌线微微绷紧,半垂的睫羽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打你了?” 贺寒舟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谢云逍一愣,他伸手抵着唇干咳一声,“打了的。” 贺寒舟闻言抬眼看向他,谢云逍便“委屈巴巴”地眨巴眼睛,虽然这副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十分的违和,但总之也算是无限可怜的哀怨模样。 贺寒舟低头向谢云逍身上端详了下。 他刚刚早已经观察过了,谢云逍不像是受过伤的模样。 而他身前的谢云逍则嘴角上扬,正肆无忌惮地观察贺寒舟的表情。 贺寒舟一向多是面无表情,别人很难看出来他的真实情绪,但此时的谢云逍就是能看出来,贺寒舟平静面孔下的担忧。 因此,他的心中像浸了蜜糖一般,嘴角那是怎么压也压不住。 “打了哪?”贺寒舟抬眼看他。 谢云逍连忙变换表情,他眨巴眼睛,捉着贺寒舟的手往自己的胸口处探去。 “打了这里,老婆,我这里可难受了,我心里难受……”谢云逍哭唧唧道。 贺寒舟低头看向他的胸口处。 “扑通”“扑通”“扑通”,手掌处传来有力的心脏跳动的声音,谢云逍的胸膛硬邦邦且热烘烘的,贺寒舟的手指忍不住瑟缩了下。 “寒舟,人家好难受的,你帮人家揉揉嘛……” 贺寒舟没搭理他,只是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处,又仔细检查了下他胸口上方伤口,包扎的纱布洁白干燥,并没有异常。 而他对面,将他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的谢云逍,他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应该没事,一会让李大夫再来一趟吧。” 贺寒舟蹙眉,他一时并看不出有什么,便抬头看向谢云逍,这会,他终于察觉到谢云逍那压不住的嘴角。 他好看的眉尖立即竖起,顿时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 这谢云逍又在诓自己。 谢云逍连连告罪,他拉着贺寒舟的手不放。“寒舟,别生气嘛,你别看我笑得这么开心,但是我这次真的受伤了……”他可怜巴巴道。 贺寒舟一脸“你编接着编”的表情。 “是吗?” 谢云逍扁嘴: “寒舟,人家的心里是真的很受伤嘛,老爷子异想天开的,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居然说,让我两个两小口各自娶妻生子,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啊……” 说道此处,谢云逍气愤起来: “竖子敢尔?!” “……” 贺寒舟忍不住想翻白眼。 竖子敢尔是这么用的吗? 他身前的谢云逍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继续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寒舟,对于这种离谱的要求,我当然是忠心不二,严词拒绝,但我那老爹听到我的痴心一片,居然红温地要放大招,他摇来大棍子就要揍我,你说,他这么大年纪的爸爸,我这做儿子的也不好还手,亏得我灵机一动,在他打过来之前,想到了一种江湖上常用的绝技才逃过一劫……”谢云逍露出得意的笑容, 贺寒舟哼笑一声,淡淡瞅他。 “绝技?我看是装死吧。” “噗~” 谢云逍一愣,嘴角一阵抽搐。 哈哈我老婆真聪明,不行,不中不中,可不能这么笑出声,这可影响我长期经营的伟光正形象。 因此谢云逍努力地憋住笑,又干咳一声。 “那什么,这是江湖里失传的龟息功,可不好练的,一般人都不晓得。” 贺寒舟白他一眼,懒得再说什么。 “松开。” 谢云逍嘴巴一扁。 “不嘛,寒舟,你还没回答我呢,我们私奔吧好不好嘛?” 他垂眸望着贺寒舟,眼神期待又真挚,瞳孔里倒映的全是贺寒舟的影子。 贺寒舟默默移开目光,并淡淡抽回手,“不好。” 谢云逍立即就嘤嘤嘤开来。 贺寒舟瞪他,“不准装。” 谢云逍只好作罢。 “寒舟,为什么嘛?” 贺寒舟凉凉地盯他。 “有辱斯文。” 谢云逍突然又有点想笑。 是了,忘记老婆一向好面子了。 “你笑什么?”贺寒舟瞥他。 谢云逍干咳一声,“没有,没有,咳,那什么,寒舟说得对,我们这当然肯定不是私奔,咱俩是明媒正娶正经拜过把子的。” “……” 贺寒舟不想再与他瞎掰,他甩袖转身欲离开,谢云逍当然不乐意,他立即便狗皮膏药似的缠了上去。 “寒舟,不要丢下我嘛~跟我一起走吧~老婆……”谢云逍嘤嘤嘤地撒娇。 “你要去哪?”贺寒舟有些不耐烦,他躲开谢云逍揽过来的臂膀,斜瞥着他。 谢云逍嘿嘿一笑。 “是这样的,我都计划好了寒舟,咱们先去萧府躲几天,萧必安这小子一天约我好几次,催命似的,刚好我们先去他家光临两日,好好祸害祸害,不是,是好好见见他,到时候让他求我离开,当然,我的郡王府这三两日间,很快也就有了。” 郡王府? 哪来的郡王府? 可谢云逍说得有鼻子有眼,明显不是临时起意的模样。 贺寒舟狐疑地打量他。 “你的郡王也只是追封的,哪里就有郡王府了?” 谢云逍咧嘴笑道: 第107章 “万寿节要到了,冀州打劫来的钱财,我捡了些送给老皇帝并上了个折子,明里暗里让他按例封赏给我一座郡王府,后面的好处大大地有,这老皇帝一贯贪财,他肯定会答应。” 贺寒舟有点惊讶,没想到谢云逍会想到这一层且手脚这么快。 “寒舟,本来是要提前告诉你的,但是我爹的攻势太猛了,这半大老头疯了不是,硬是要逼我,让我们分开,我趁他们出去不注意偷跑了出来递了消息出去……他没准还要用一些非法手段拘禁我,寒舟,我们赶紧走吧,为了我们下半辈子的幸福。” 谢云逍眨巴眼睛,十分委屈地说道。 “。” 贺寒舟一时有些无语。 谢云逍凑上去捉住他的手,“好不好嘛?咱俩走吧,老婆……” 贺寒舟瞥他一眼。 “不好。” 谢云逍脸一垮。 “补药啊寒舟,跟我走吧好不好?没有你,我跟无家可归的败犬有什么区别?” “败犬?” “就是傻狗的意思。” “……” 第88章 谢云逍关于“傻狗”的言论话音刚落, 院子里突然便传来一阵怪异的狗叫声。 “wer~wer~wer~” 谢云逍“啧”了一声,“刚说完傻狗,曹操就到。” “?” 贺寒舟表情有点复杂。 谢云逍成语水平越来越匪夷所思了。 “wer~wer~werrr!” 院外的狗叫声愈演愈烈。 谢云逍面带嫌弃, “不是, 这什么动静?这狗子还有伦敦腔呢。” 贺寒舟:“。” “不对, 狗的事先放一边, 快跟我走吧寒舟!” 谢云逍回神来, 又急切地捉住贺寒舟的手。 “wer、wer、wer、wer!” 院外的声音愈加急促了。 贺寒舟没有理会谢云逍,他蹙眉向院外看去。 这声音有些耳熟。 谢云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他的注意力全被不知名的“外地狗”吸引,谢云逍不耐烦地抱怨道: “这附近什么时候又有人想不开养狗了了……等等不对……” “嗷~嗷~嗷!” 狗叫声愈加激烈昂扬,尾音还带了点破音, 泄露了声音主人原本属于人类的音色。 “吴大?” 贺寒舟立即听出来狗叫声正是吴大的声音。 谢云逍脸色大变,“不好, 收我的人来了,老婆, 风紧扯呼!快走快走!” 贺寒舟淡定地看着他一惊一乍,他捋开谢云逍搭在他肩头的手, 并不配合他的动作。 “为什么要走?” “老婆,刚我发挥了下演技骗过老爷子,趁他们出去找大夫, 偷偷跑了过来,我让吴大在那望风, 要是有人找来了给我报个信, 可吴大这二货跟狗呆久了就知道狗叫!关键狗叫地还不专业,忒不靠谱……” 谢云逍也顾不得许多了,他边讲边搂过贺寒舟撒腿就要往外跑。 贺寒舟拐了拐手肘, 挣开了他。 “放开。” 谢云逍委屈巴巴看他,“老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落入老头的魔掌之中嘛?” “。” 谢云逍又是一番“摇尾乞怜”,贺寒舟暼他一眼便移开视线,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起刚刚被谢云逍弄皱的衣服。 “老婆……急急急!”谢云逍苦哈哈道。 贺寒舟低头理了理衣摆。 “从这里跑出去不是瓮中捉鳖?” 谢云逍一呆,又泫然欲泣道: “寒舟,你骂我是乌龟,呜呜呜……” 贺寒舟:“……?” 谢云逍的成语水平,让他突然领悟,有的时候,一知半解比一无所知还可怕。 院外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谢云逍焦急万分。 “怎么办啊寒舟?救命啊老婆!救救我,我还是个孩子啊……”谢云逍凄惨道。 “……” 谢云逍喊完自己也有点尴尬,他干咳一声,“那什么,突然有点岔戏,那什么,心情大概就是这个心情。” 贺寒舟无语地白他一眼。 眼见着院外的人越来越近,谢云逍拉着贺寒舟的衣袖扯来扯去,急的不行。 “寒舟~你肯定有主意的救我的,我知道,救救我……” 贺寒舟扯开袖子。 “为什么救你?” 谢云逍嘤嘤嘤:“因为我是你的小老弟。” 贺寒舟:“……” 以前谢云逍从来不认他比自己年纪小,这会子又这么不要脸皮了。 “好哥哥,好哥哥~寒舟哥哥~救救我嘛~”谢云逍双手合十,哀求道。 “……” 贺寒舟的手抖了抖,也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此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贺寒舟眼神一变,他伸手推了一下谢云逍,把他推进屋内,自己则转身出了屋子。 “寒舟?” 贺寒舟回头看谢云逍,“老实呆着,别吵。” “嗯嗯!” 谢云逍摸着胸口,心中有些酥麻。 老婆好man,好喜欢~ 贺寒舟把门关上便顺着台阶往下走去,平南王并几位仆从迎面阔步而来。 “王爷万安。”贺寒舟微微俯身作揖。 他气定神闲,举止仪制赏心悦目,平南王面带欣赏地点了点头。 “寒舟不必多礼。” 平南王默默打量贺寒舟。 此子气度学识均是难得,容貌虽是罕见的俊美,但也明显是个男子,寻常女子一见贺寒舟就喜欢,爱地要死要活的,很容易能理解,但是他这个“五大三粗”的儿子也一见钟情,怎么想怎么想不通。 看贺寒舟彬彬有礼,气度从容的样子他长叹一口气。他何曾不希望谢云逍能长成这样玉树临风、满腹诗书的模样,可如今…… 谢云逍能有贺寒舟半分稳重,他也就知足了……哎不提也罢! 平南王叹了口气又道: “可曾看到云逍?” “未曾。” 平南王看他,“寒舟,云逍顽劣,有些事我已听你外公还有府里的管家说了,云逍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放心,本王一定不让这小子再来烦你。” 他刚从梁从检,王管家口中,得知谢云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一些无法无天的顽劣举止,愈加对贺寒舟感到歉意。 贺寒舟掩在袖中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捏紧了,他神情自若道: “王爷言重了。” 平南王又道:“对了,还有一桩事,你外公刚来了封简信,今日下晚他会来接你。” 贺寒舟轻轻点了点头。 “劳王爷费心。” 平南王又叹了口气便离开了,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倒是贺寒舟在院里的枇杷树前,站了好一会才转身回屋。 他推开门,门内并没有人。 贺寒舟有些奇怪。 他里里外外又转了转,都没有发现谢云逍的身影。 这家伙又搞什么鬼? 贺寒舟便往卧室方向走去,他绕过书桌走进屏风,可屏风内也没有藏人。 “谢云逍?” 无人回应。 贺寒舟眉头又蹙了起来,“出来。” 还是没有反应。 贺寒舟眯了眯眼,盯着屏风后可疑的床褥和空间宽裕的床底。 也就这两个地方可以藏人了。 算了,不管他。 贺寒舟果断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他一向喜欢亲力亲为,约莫收拾了两柱香的时间,便差不多收拾完了。 其实他原本从江宁带的东西并不多,但是谢云逍从贺家帮讨回来的东西不在少数,他一时肯定搬不完,他这也只是捡几件要紧的东西带上,结果却发现,自己贴身的东西都被谢云逍悄默声的替换了。 贺寒舟看着手中的折扇、香囊、玉佩等一干物什,有些发愣。 谢云逍呢? 怎么还不出来? 贺寒舟将打包好的东西搁了下来,自己蹙眉又走进了屏风后头。 他轻轻踢了踢床底座,并没有什么回应,他看向床褥。片刻后,他抬脚走到床边,俯身掀开了床褥。 果然,谢云逍正躺在里面。 不过,谢云逍这次并没有搞什么鬼,他只是在床上睡着了…… 贺寒舟的嘴角有些抽搐,他默默又把被子盖了回去。 第89章 谢云逍是被饿醒的。 此时近中午时分, 谢云逍已睡了近半个时辰,此时,他的的头发凌乱地翘在头上, 迷迷瞪瞪地一睁眼, 眼前是全然陌生的雕花床顶。? 谢云逍满脑门问号。 妈的。 这是哪儿, 给我干哪来了? 不会又给我穿到哪个大学生秒变文盲的古怪朝代吧? 想当初, 他刚刚穿过来时也是饥肠辘辘, 他翻遍袖子想掏出手机点外卖结果只摸出一个香囊,娱乐活动从和兄弟们激情五排变成看门口的王婆纳鞋底,多亏他的神经粗壮才顽强地挺了过来,但现在最关键的是! 第108章 我老婆怎么办?! 老婆呜呜呜…… 短短几秒,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捏起拳头捶了捶床,又恨恨地抹了把眼睛。 只见床柱上雕着细细的缠枝莲纹, 每片莲花花瓣都精心勾出金线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床楣上方则悬着月白色鲛绡帐,边缘绣着银线蝴蝶仿佛要振翅飞出。 靠北的!越看越陌生!忒精致了些! 他猛地掀开被子,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嗯? 他深吸一口气。 等等…… 空气中弥漫着檀木气息以及一股十分好闻的熟悉的清香…… 是老婆的香味…… 谢云逍看向身下,大红色的莲花纹床褥的色调十分眼熟, 环顾左右,又看到了熟悉的流云纹的屏风。 原来是他一次也没睡过的婚床。 嗐…… 他怜爱地摸了摸身下触感极好的莲花纹绣褥,触手生温, 十分光滑细腻。 哎……原来是你啊。 谢云逍睡前的记忆慢慢涌上脑海。 他当时怕他平南王进来抓人,当然还有他自身的对此床的某种向往之情, 便钻进被子里躲了起来。 但他青春年少的昨晚颇有点辗转反侧, 加上今日为了早点见到贺寒舟起的有点赶,再加上这床实在是有点舒服,所以他迷迷糊糊地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并且睡得有点子香…… 这会,他发现此床不仅舒服,而且可真够宽敞的。 好床好床。 他拍了拍床褥。 也够结实。 可惜了可惜了,可惜呀…… 他啧啧称奇,摇头叹气。 “你在干嘛?” “!” 贺寒舟在屏风后的角落里走了过来,他秀眉微拢,一身白衣明净动人。 他刚刚听到屏风内的动静便走了过来,他已在角落里看了谢云逍有一会,见谢云逍古里古怪的模样,忍不住出声询问。 且,虽然他即将离开这里,但见谢云逍合衣身穿外套就坐在床上,心里还是说不出的膈应。 “老婆~”谢云逍眼睛一亮,他甜甜蜜蜜道。 他立即高兴地从床底掏出靴子,翘起长腿忙叨叨地穿了起来。 贺寒舟在一旁瞅他。 还不算十分没救,鞋子知道脱。 谢云逍感受到他的目光,他干咳一声,喜滋滋道: “脑婆,你一直守着我呀~” 贺寒舟淡暼他一眼。 谢云逍又转移话题。 “刚刚你在干嘛?”贺寒舟又问。 “咳……”谢云逍挠了挠额角,“那什么,我刚刚不是就在睡觉嘛~” 贺寒舟眯了眯眼,眼神中闪过不耐烦。 谢云逍忙讨饶道: “别气,老婆别气,我那什么啊,我是正经人,绝对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没有什么奇怪的幻想,就是那什么,做梦梦到老婆要离开我,所以唉声叹气的……” “呵呵。” 贺寒舟根本不相信,他其实有过来看了两回,还顺手帮谢云逍盖了两次被子,此人睡地十分投入,被子都被踹倒了好几回…… 谢云逍虽然知道贺寒舟在嘲讽自己,但是想到他老婆无师自通地学会使用“呵呵”来阴阳自己,他就忍不住想笑。 “你笑什么?” 贺寒舟板着脸瞪他。 谢云逍忙跟着板起脸,“没什么,没笑什么,是这样的老婆,我吧,一觉睡醒人就有点开朗,我这人你晓得的,完全没有起床气,这也是我的出众的素质与优点的其中之一……” 谢云逍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啰嗦起来,贺寒舟冷脸道: “闭嘴。” “。” 谢云逍立即地闭上嘴,并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他这会已将靴子系好,他弹了弹衣摆但仍然没有站起身来。 他低头又颇留恋地摸了摸床单。 下次睡一睡老婆的床不晓得是什么时候…… 贺寒舟看他的模样看得心里一阵别扭,他冷着脸走了过来。 “起开,我要收拾东西。” 谢云逍一愣。 “收拾东西?收拾什么?” 贺寒舟淡淡瞅他一眼,“行李。” 谢云逍如临大敌。“行李?你要去哪里啊寒舟,不会是去你外公家梁府吧。” 贺寒舟表情平静地认可了他这个猜测。 谢云逍脸一垮,他急急从床上下来,几步走到贺寒舟的身前,攥住他的手。 “是暑假去外婆家吃饭,还是不回来了?!”他急急问道。 “。。” 谢云逍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寒舟,你是去去就回哈,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的……你会回来的吧?” 贺寒舟凉飕飕地瞅他。 哼。 谁舍不得他了。 “回来干嘛?回来跟你一样躲猫猫?” “躲猫猫?”谢云逍一愣,“是啊,差点忘了现在我是个黑户了,老婆,你好幽默,呜呜呜……” 谢云逍又开始重复使用“卖萌”摇尾乞怜的招数。 贺寒舟看着碍眼,他低头看向谢云逍肩头微微凸出的明显的包扎痕迹。 “正经些,你有什么打算?” 谢云逍却还处于“腻歪”的状态,他那只攥住贺寒舟手指的手,轻轻一拉,便将贺寒舟代入自己的怀里。 “我没有打算,只有打包,老婆把我一起打包带走吧~” “。” 谢云逍最近行为举止越来越“放肆”了,贺寒舟眯眯眼,他伸手抵住谢云逍的胸口,与他拉开距离。 “想得美。” 谢云逍眨巴眼睛,“我长得不丑可以想的美的老婆~” “……” ……哪里来的歪理! 贺寒舟瞪着谢云逍头上那些上下左右出溜的头发,没好气道: “让开。” “你要干嘛老婆?” 在贺寒舟凌厉的眼刀下,谢云逍败下阵来,他委委屈屈地让到一边。 只见贺寒舟行至床边,轻轻一抬手掀开了枕头,枕头下俨然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谢云逍有些震惊。 好家伙,枕头下枕着这个凶器,亏的我没在做噩梦。 贺寒舟将匕首拿在手里看了看。 他眉眼疏淡,表情平静,只是轻轻转了转匕首的手柄,但谢云逍看着,没来由背后就有些发凉。 没想到,老婆还留着这个。 空气有些尴尬,或者说,谢云逍单方面有些尴尬,这尴尬源自于他蠢蠢欲动的不轨之心。 “寒舟,那什么,这刀还在啊,留着也没什么用吧,啊哈哈。”谢云逍摸摸鼻子。 贺寒舟抬眸瞅他,一双丹凤眼斜斜扫来。 “是么,原本看确实没有用上,但最近看来,还是随时携带比较好。” 说着,他轻巧地将匕首置入囊中。 谢云逍有点懵了,他愣在原地,咽了咽口水。“啊?随身携带啊,没必要吧寒舟……” 贺寒舟瞧他呆立的模样,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 *午后不久,梁府就来人了。 谢云逍虽怕被平南王捉住,但是在梁府的人面前并不露怯,他正热火朝天地指挥着梁府的下人们搬家。 平南王受到萧必安多封拜帖的误导,以为谢云逍躲去萧府了,其实在他心中,只要贺寒舟搬回梁府不与谢云逍在一处,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因此他的目光没再盯着云祥院,且皇帝生辰万寿节在即,朝野并不安静,他也暂时没有顾上寻找“走丢”的谢云逍。 “快快快,这块也搬走!”谢云逍一脸的严肃。“艾?慢点慢点,这个瓷别碰坏了。” “对对对,床也搬走,麻利点!” 梁府这次领队的李伯有些为难。 “世子爷,这么个搬法,怕不是把屋里的搬空了,这样不好吧。” 梁府一向家风严谨,数代书香门第,要是让别人知道梁府这在谢云逍指挥下犹如蝗虫过境的搬法,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他们。 谢云逍甩了甩耳边垂落的头发,这是经过他调整过后的潇洒斜刘海乞丐风发型,当然贺寒舟早已锐评过,乞丐是真,潇洒是幻觉,但是谢云逍仍然坚持自己的审美,毕竟他自觉具备的是受到二十一世纪陶冶过的时尚新潮审美。 他单手捋了斜发,颇趾高气扬。 “不好什么不好,我觉得好的很,这里我说了算,尽管搬你的。” “可是王爷那里呢……” “王爷?我这老爹不也说了,要补偿寒舟吗,这就是补偿,明白了吧。” “哎……明白了,老奴得回去多叫些人来。” “快些快些,咱们得赶在太阳下山前装好,赶时间哈。” “晓得了。” 李伯脚步匆匆地走了,他边走便唉声叹气。 老爷所言不虚,他这外孙女婿属实是吵人地很,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地就这一会的功夫便被支使的不轻,还好他年纪大了有点耳背,不然他都想捂住耳朵逃走…… 第109章 该说不说,俺们小少爷这婚和离地不是没有原因的! 谢云逍并不知道李伯真挚的腹诽,他仍然还在十分投入地支使余下的人搬这搬那。 贺寒舟从谢云逍身后慢慢踱了过来。 他狐疑地盯谢云逍。 这个人莫名其妙的亢奋。 “你作什么?日子不过了?” “老婆?” 谢云逍一面对他,立即换了一副狗腿与凄凉兼顾的表情,也亏的他这些日子锻炼演技,才能同时表达出这种复杂的情绪。 “嘤~老婆……没有你的这种日子不过也罢,我还过个什么我?” 说着,谢云逍掏出花手绢,无限凄凉地作了个拭泪的动作。 “……” 贺寒舟无语地看着谢云逍不知道从哪里倒腾出来的花哨地刺眼的碎花纹样手绢。 “那你就别过了。” 贺寒舟扭头就走。 “!” 第90章 谢云逍十分震惊。 怎么就不过了?! “补药补药啊!老婆别肘啊!舟舟别肘!舟舟~” 谢云逍着急忙慌、“泪眼汪汪”地追上去。 “。” 谢云逍的称呼成功地留住了贺寒舟, 他回头瞪谢云逍。 “你叫我什么?” “舟舟~”谢云逍眨眼睛,“乖乖”道。 贺寒舟蹙眉看他:“不许叫。” 这个称呼只有他还是几岁奶娃娃时被叫过,谢云逍这么一唤他, 他心中一阵别扭。 谢云逍拉着他的袖子, 嘴角窃笑。 “叫一下子嘛老婆~” 本来他只是顺嘴说的, 但贺寒舟不让叫的严肃样子让他觉得十分可爱。 “寒舟, 这是你的乳名啊?”谢云逍不着痕迹地打听。 贺寒舟瞪他一眼, 不予回答,甩袖便走。 可他这次的动作不似往常飘逸,谢云逍揪住了他的袖角,从身后缠了上来。 “嘿嘿、叫一下嘛,要不老婆叫回来, 叫我小弟弟我也认了!” “……没兴趣!” *梁府李伯叫来了一大波人马,一下午的功夫便搬的七七八八了。 贺寒舟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从前,他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个牢笼一样的王府后宅, 但如今,真的离开这里时, 他心里却没有解脱似的松快,反而另是一股空荡荡的感觉。 他回头看向屋内,跟刚刚谢云逍一个人鼓捣起的吵闹不同, 此时,屋内格外安静。 因刚刚平南王特意来了一趟, 谢云逍头一缩便躲起来了。 平南王与贺寒舟交代几句后便匆匆走了, 现在已过了好一会,却还是不见谢云逍的人影。 他去哪了,是去了萧府? …… “少爷, 快走吧,老爷在家盼什么似的等你回去呢。” 李伯在院门前的轿子旁,招手催促着贺寒舟。 李伯因为常年耳背以至于嗓门十分洪亮,他吆喝的这几句恐怕后街上的人都能听着,但屋内仍然没有一点动静,刚刚还“上蹿下跳”的谢云逍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贺寒舟沉默着上了马车。 “少爷出发吗?” 贺寒舟并未说话,他掀开马车的车帘,侧头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 仍是空无一人,只有几颗要掉不掉、飘飘落落的叶子。 贺寒舟收回目光,眼眸低垂。 “走。” “好的少爷。” 马车从平南王侧门载着贺寒舟静悄悄的离开了,与当时进王府的热闹排场差别迥异。 周围只有马车车轮驶过地面的“辘辘”声。 贺寒舟掀开窗户。 此时已近黄昏,与昨日回京时灯火通明,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不同的平安街不同,如今的平安街上一片寂静。 只因之前左相佟晖在此街被人袭击,原本热闹的平安街夜市骤然间便消沉下来了。 贺寒舟放下窗帘,轻轻叹了口气。 “公子可有心事?” 贺寒舟微微摇了摇头。 李伯从小看着贺寒舟的母亲长大的,一见贺寒舟便觉亲切怜惜。 他直觉贺寒舟跟母亲是一个路子的性格,聪明固执,心气又高,常常思虑过度以至于慧极伤身。 寻常人攀上亲王府这样的好亲事,不要脸面攀附的多的是,但对他家少爷这样的人,这门亲事只会是急于摆脱的心中郁结。 因此,看到贺寒舟“垂头丧气”的模样,他估摸着宽慰道: “少爷,不必介怀,老爷已与平南王商议好,从前在王府的事情只当没发生过,您是梁府的寄养在外的少爷,与平南王府世子妃没有任何关系。” 贺寒舟手指一顿,他垂下眼眸,片刻后,只轻轻点了点头。 梁府与平南王府车程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穿过平安街,转过两个巷口,便来到了梁府。 马车刚一停下,梁从检便迎了上来。 “寒舟,你终于来了……”梁从俭亲自扶着贺寒舟从马车上下来。 梁从俭的手微微颤抖,贺寒舟轻轻握住他。“外公。” “好孩子、真是外公的好孩子,老天有眼,外公终于盼到这一天了,终于回来了我的好孙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娘要是还在……” 梁从俭紧紧攥着贺寒舟的手,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李伯等人也眼中含泪,但见梁从俭伤心过度的模样,他们忙在旁劝慰。 “老爷,如今少爷都回家了,是喜事该高兴才是,可别再伤心了。” 贺寒舟轻声道: “外公,过去的都过去了。” “寒舟说得对,过去的都过去了。”梁从俭抹眼泪道: “好孩子,外面风大,快跟外公进屋吧。” 二人携手进了里屋,老爷子又拉着贺寒舟叙了好久的话,直至月上梢头,老爷子终于撑不住了,贺寒舟才得空脱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的住处玉泉汀自然早就打点好了。但是此时的玉泉汀,已被王府运来的东西装满了,不负往日的轻盈之态,贺寒舟侧着身子才得以进院子的拱门。 他看着拥挤的院子,叹了口气。 “李伯伯,母亲从前的东西,另找地方安置吧。” “是。” 李伯依言便要找人手来清理。 “今日已晚,明日再说吧,早些歇息李伯伯。” “好的少爷,您也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墨竹早已睡下,与李伯别过,贺寒舟手中提着琉璃灯笼,独自一个人沿着青石小径往玉泉汀深处走去。 玉泉汀与云祥院一样,院内遍种绿植,但云祥院的树木品种不一,比较杂乱,都是谢云逍头脑一热随性乱种的。 但玉泉汀只植绿竹,此时微风一过,竹叶发出阵阵簌簌声,甚是清雅安静,但也有些过于安静了些。 贺寒舟的喉间泛起痒意,他偏过头用苍白的指节掩住唇,发出两声的轻咳。 夜间凉,他不该在此停留。往常他并没有深夜独自在院中的机会,谢云逍早就要大惊小怪地来赶他…… 他垂下眼眸,又低低咳嗽了一声。 该走了。 他提着灯笼走进了屋。 屋里漆黑一片,他行至桌边,伸手点燃了烛台。 屋内陈设雅致,即熟悉又陌生。 他走向书柜处,将手中的灯笼放到书柜上方,他刚将柜门合上,突然一旁的木箱里传来刺耳的异响。 “嘎吱——嘎吱——” 贺寒舟一惊,他转过身背靠着柜子,眉头紧锁。 这箱子原来房内并没有,看来是从平南王府新搬来的。 就着烛光,他看到箱子上的锁扣已经变形了,里面有什么活物正在挣扎着要出来。 什么东西? 贺寒舟将香囊紧紧握在手中,那里面有防身的匕首。 木箱里又接连发出不堪重负地“吱呀”声,贺寒舟蹙眉往门边撤去。 按理说,平南王府里搬过来的东西不会有什么问题,难道里面是个活物? 是小黑? 想到此处,贺寒舟一愣,脚步一顿。 确有可能,可是若是小黑的话应该不可能被乖乖关进箱子里的。 箱子里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它碰倒了一旁的衣架,长长的衣架落地又带倒了桌上的油灯。 “噗呲”一声,房间陷入黑暗。 贺寒舟眉头拧起,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直接出屋子。 但没容他多想,身后的箱子就“啪”地一声裂开了。木屑四溅,贺寒舟转身去躲,一不小心,腿碰到桌沿发出轻响。 从箱子里头跨出来的“某物”看了过去。 第91章 “某物”身材高大, 肩宽腿长,十分具有标志性,若是在白日, 贺寒舟一眼便认出来来人是谁, 但此时, 他的眼睛尚未适应黑暗, 只看到桌子后面有一团高大的具有压迫感的黑影。 第110章 那团黑影的真身自然就是谢云逍, 他在黑漆漆的箱子里呆久了眼睛早已适应黑暗,且今夜月亮高悬月光甚为明亮,他一下子就认出窗边站着的大美人是谁。 老婆! 谢云逍眼睛一亮,在柜子里憋屈大半天的暴躁情绪一扫而空,他又咧嘴没出息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他一“出柜”就能遇到老婆, 这种程度的缘分,不结婚是无法收场的! 家里的老登还想我两个离婚, 简直是痴心妄想! 谢云逍花痴地笑了笑,难免像看到花朵的蜜蜂似的闻着味儿就凑了过去。 不过, 他没注意到的是,贺寒舟眉头紧锁, 眼神似寒潭淬霜十分凛冽具有杀气。 他眼中此时的贺寒舟却像只机敏的小猫样,正警觉地缓缓往门边靠去。 谢云逍“哐哐”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明显,门边的贺寒侧着头,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侧耳听着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 贺寒舟的眉尖拧地更深但表情却愈加冷静, 他的手伸入香囊中,紧紧攥住了匕首的手柄。 此时的谢云逍三两步间已贴近了过去,他伸出长胳膊想揽住贺寒舟。 “寒……” 谢云逍欣喜地开口, 但他后一个字尚未出口,便看到冰冷的寒光一闪而过。他脑后一紧,身上的寒毛简直一瞬间根根直立起来,靠着近乎直觉的下意识反应以及一向的身手灵活,他偏头一躲,险险避开了刀锋。 “……舟?” 谢云逍呆呆将后一个字吐了出来,背后冷汗直冒。 听到他的声音,贺寒舟身体顿时松懈下来,匕首“咣当”一声跌到地上。 “你!” 他恼怒道,但他刚说了一句便克制不住地咳嗦起来,谢云逍忙搂住他,轻轻给他拍背。 “没事了没事了,老婆别急,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这次真错了,吓到你了对不起……”谢云逍满脸的心疼,向来插科打诨终日贫嘴度日的他终于正经地说了几句人话。 贺寒舟咳嗽渐渐止住,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他微微轻喘着,显然刚刚的一番动作对他来说也消耗不轻。 谢云逍也有些后怕,看贺寒舟平静下来,他也悄悄吐出一口气。 好家伙,差点刚刚被老婆捅了个对穿可还行。 他搂住贺寒舟,轻叹一口气,此时此刻的他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贺寒舟没有余力挣开他,或者说,他默许了这个拥抱。 二人相拥无言,对一向闹腾地欢,嘴巴从来不闲着的谢云逍来说,是难得的有些安宁温馨的时刻。 但抱着抱着,谢云逍越抱越稀罕,心思又活泛起来,他捉住贺寒舟纤长的手指在手掌里,来来回回、不住地把玩起来。 他先是将贺寒舟的手摊在掌心,与自己的大了一圈的手比大小,又将贺寒舟的手转过来,就着月亮看他手背上与自己凸起的青筋对比悬殊的细弱的血管,然后又将他的手抬到鼻前闻了闻,“好香啊。”谢云逍顺着香味将鼻子往贺寒舟的袖子里钻。 “你是狗吗?” 贺寒舟被他盘烦了。 谢云逍嘿嘿一笑。 “我就想知道这香味从哪里来的嘛~” 贺寒舟:“哪来的香味。” 自己从来不用什么熏香。 贺寒舟白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 谢云逍委委屈屈道: “真的有香味老婆~可能寒舟你自己闻不到。” 因为以前的信用问题,贺寒舟并不相信他的话,谢云逍揽着他又是一阵伏低做小地谄媚。 “好了,正经点。”贺寒舟推开他,此时才想起来问一些问题。 “你怎么在这?” 说完,他便已知道答案了。 谢云逍定是混到搬家队伍里,避开众人耳目躲进箱子里混进了梁府。 “我不想与你分开嘛寒舟~” 谢云逍抓起他的手摇啊摇,又学起墨竹小朋友的撒娇伎俩。 贺寒舟心头一阵无语,正想开口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扭头看过去。 “少爷您没事吧?” 是梁府的家丁听到异响,从院子外小跑了过来。 屋内的谢云逍动作一僵,他忙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望着贺寒舟,心中十分有危机感,他低声道: “老婆补药举报我,舟舟,补药举报我~” 他现在这个“黑户”一旦“大白于天下”立即便会被看他不爽的岳姥爷“遣送原籍”的。 “少爷你还好吗?” 里头没有回应,家丁们不安起来,他们将手中的家伙式都举了起来,防备地盯着黑漆漆的屋内方向。 屋内的贺寒舟眯起眼睛,凉凉地盯着贺寒舟。“舟舟?” 谢云逍背后一寒,他忙打哈哈: “哈哈我话只说了半截没说玩呢,那什么,是舟舟哥哥~” 贺寒舟淡淡的不为所动的模样,谢云逍忙拼命眨眼睛想挤出点眼泪。 “好哥哥~舟舟哥哥救救我吧~弟弟我给你磕一个都行啊。” “……” 第92章 廊下的数名家丁久盯着紧闭的雕花木门, 因久未听到门里头的回音,他们面面相觑起来。 左侧的家丁压低声音: “头儿,有点不对劲啊。” 领头的张护院沉吟道: “小少爷今日才回府, 咱们可不能让他在我们当值的今晚就出了什么意外。” 众人都此都十分认同。 “动手。” 张护院冲其余的家丁招手示意, 众人十分默契地抄起家伙“乒乒乓乓”地撬起门来。 但门锁还未来得及撬开, “嘎吱”一声, 木门从里头被打开了。 “少爷?” 贺寒舟一袭素白锦衣立于门内, 白玉般的脸颊在月光下似乎泛着冷瓷的光泽,修眉入鬓,眼眸流转间带着点点疏离,他垂眸扫过众人眼中的撬锁工具,神色淡淡的。 “有事?” 护院家丁们很少接触这个长相奇绝的小少爷, 仅有的几次都是远远看到过其翩翩身姿,今日乍一近距离接触, 当即被美了一大跳。 他们这些护院家丁平日里都是舞刀弄棒的粗人,哪见过这般好看的公子哥?因此而一时间全愣在原地, 无人回复贺寒舟。 贺寒舟眉尖微蹙,又重复道: “你们有什么事?” 贺寒舟看向领头的张护院, 微挑的丹凤眼即有几分慵懒又显得危险不可逼视,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张护院一醒神,忙躬身行礼。 “少爷勿怪, 小的们打扰了,小的们是听到这里有异响所以特来查看, 对了, 刚刚动静不小,少爷您没事吧?” “无事。” “那小的们就放心了。” 贺寒舟微微点头,不欲多言, 直接便要阖上门,但此时的张护院眼神一变,又出声道:“等等,少爷,这位是……” 因为刚刚众人都盯着贺寒舟看,并未注意贺寒舟身后的异常,此时,家门们才注意到贺寒舟的身后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 此人一半掩盖在阴影里,面目看不清楚,但光从露出的上肢来说,肌肉线条优越极具张力,那臂膀上隆起的弧度十分有侵略性,一看便十分的唬人。 家丁们瞄到,均咽了咽口水。 他们都掂量了下,若是眼前这位是个匪徒,他们这些个人手是否够用。 张家丁面色焦急。 陌生男人深夜留在少爷屋里头,本身就不正常,若是此人在胁迫少爷…… 贺寒舟则面不改色,“不必紧张。” 他侧头瞪了一眼身后的谢云逍。 “他是我从王府捡回来的家奴。” “家奴?” 张护院惊慌之色褪去,转而吃惊起来。 因家奴签的是死契,与他们这些签活契的家仆不同,家奴一般是不会随便易主的。 贺寒舟本是随口一说,他看张护卫迟疑的模样,此时明显也想到了这点,因此解释道: “用的顺手,从王府讨来的。” “……原来如此。” 大部分年长“有经验”的家丁面露恍然。 深夜留在主人卧室的“用的顺手”的家奴…… 一转念间,他们似乎已经理解了这件事,当然这并不容易,甚至有些艰难,毕竟小少爷的相貌气质乃至于人品在他们心中与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也差不离了,没想到却有这种室内“豢养男宠”的爱好…… “王府世子爷倒大方的很……”有人小声嘀咕起来,但被张护院踢了一下便安分下来。 与此同时,与领悟力惊人的老家丁不同,也有领悟力不够或者说想象力不够丰富的年轻家丁,他们是没有理解到位的,尤其是在看到其他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们更加疑惑不解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一个年纪最小的家丁忍不住开口道: 第111章 “这么晚了,家奴怎么好睡在主人房里,从来没有见……” “住嘴。”张护院斥道。 “头儿,本来就是……”小家丁嗫嚅,表情有些委屈。 “胡说什么,还不快闭嘴!” 张家丁训斥完还觉得不够,又给了一个眼刀。 这傻孩子嘴巴没个把门的,像这种看起来体格如此好,“卖相”一绝的家奴哪里是一般的家奴,这新来的小子不懂事,什么都往外说。 他干咳一声缓解一下尴尬,换了一个更加恭敬的语气冲贺寒舟道: “少爷,新来的小家丁不懂事,您别见怪,看到少爷您没事那我们就放心了,惊动少爷了,夜深了,小的们不打扰了。” 贺寒舟看出众家丁的表现有些异常,他虽是博览群书,但毕竟未经人事并未看出什么,他蹙着眉微微点点头。 “去吧。” 众人训练有素地退出院子,但刚刚那个勇敢发言的小家丁速度明显慢了一拍。 他的心中十分困惑不解,强烈的求知欲使他故意落后了一个身位,他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回头往屋子那边一瞧。 “!!” 这一瞧之下,吓地他一个趔趄差点脸着地摔个跟头。 他们那恍若神仙下凡的小少爷,被那个体格健壮的家奴从身后牢牢抱着,少爷素白的广袖被攥出褶皱,乌发凌乱地垂在家奴的臂弯,正侧头看着那家奴,月光在他精致的锁骨投下深邃的阴影,宛如谪仙被扯落凡尘。 我的天爷爷啊…… “臭小子,愣着干嘛呢!” 领头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小家丁回神来,他手忙脚乱地扶了扶帽子,跟了上去。“……来了、来了。” “你小子怎么跟撞了鬼似的,这幅表情?”张家丁纳闷道。 小家丁咽了口唾沫,“没、没什么……” 这种事还是不能说出去,对少爷的名声不好。 “臭小子神神怪怪的,以后机灵点知道吗?整天就知道给我闯祸。”张护院敲了敲他的脑门。 小家丁揉揉脑袋,小声道: “晓得了……” “以后不准随便在主子面前口出狂言……” “我没有……” “还顶嘴?” “……不敢了。” 小家丁愁眉苦脸地听着张护院的唠叨声,渐渐走远。 那头的谢云逍,刚刚家丁们一走便立即走上前来,他之前常来梁府,怕家丁小厮们认出来讲给梁从俭听,因此稍微避了一避。 此时,外人已走,他自然要重新当回贺寒舟的狗皮膏药。 他从后面搂住贺寒舟姿势十分娴熟,他甜甜蜜蜜道: “老婆~” 贺寒舟不认同地瞪他一眼,伸手推开他,并顺带将门阖上了。 贺寒舟替他保密,谢云逍心里像浸了蜜糖似的,因此态度十二分的谄媚,他又缠了上去: “舟舟哥哥~” 贺寒舟转过身手抵住他的胸口推开他,并凉凉地瞅他。 “你现在只是我的家奴。” 谢云逍一呆后露出暗爽的表情。 “咳,寒舟,这个意思便是,我以后不是家奴的时候,就可以天天跟我光天化日之下抱抱了吧!” “。” 贺寒舟眉头蹙了起来。 近来,他被谢云逍扰地有些心烦,举止有些失常,如今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对自己生起气来。 谢云逍注意到他的表情,忙见好就好,他凑过去,眼巴巴道: “寒舟,你刚刚说我是你的家奴,真假的?” 贺寒舟抬眼瞅他。 “有意见?” “当然没意见!简直不要太棒!” “。” 贺寒舟不悦地瞪着谢云逍。 最近,谢云逍这厮总是让他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无力感。 他本就是故意说谢云逍是自己的家奴,希望看到一点谢云逍懊恼难堪或者吃瘪的模样,但是,他又低估了脑回路与整个世界不同的谢云逍的脸皮厚度。 谢云逍短暂的震惊后,反而喜笑颜开,他又咧嘴道: “老婆~这么奖励我啊~” “。。” 贺寒舟一阵无言,他按了按额角。 “这是奖励?” “当然了,家奴家奴,那可是签了买身契的家奴!” “……有什么要紧?”贺寒舟疑惑地看他。 “当然要紧啊寒舟!这意味着我从此以后就是寒舟的人了~这比结婚证可保险多了,舟舟哥哥要对人家负责的~” 谢云逍歪头将头靠在贺寒舟的肩膀上,并冲他笑嘻嘻地眨眨眼。 “……” “能不能要点脸?”贺寒舟垂眸睨着他。 “我不要脸我要老婆。”谢云逍欢快道。 “。” “老婆老婆老婆。”谢云逍蹭着贺寒舟的脖颈,黏糊地很。 贺寒舟被缠地有点不耐烦了,他面露不耐,眉毛一挑,眼神有些危险。 “老婆吗?” 谢云逍一愣,立即心领神会,他“甜甜”一笑:“我说错了,不叫老婆,是……” 谢云逍将头从贺寒舟的肩膀上抬起来,兴奋地盯着贺寒舟,他的身后仿佛有不存在的尾巴在摇。 “是主人~主人~” …… 贺寒舟表情有些复杂,他本想让谢云逍叫他主子少爷之类的想臭臭他,但是谢云逍却说出来的语气十分曲折富有情绪的“主人”,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住嘴,不许叫。” 谢云逍嘴一扁,“那我叫什么嘛?” 贺寒舟嘴巴动了动,他本想让谢云逍叫他“主子”,但是转念一想与“主人”也没什么不同,谢云逍定也是乐的…… “叫老爷。”贺寒舟淡淡道。 “……?!”谢云逍震惊了。 “啊?” “老爷??” “!!!” 贺寒舟看到他惊讶的模样,最近总是烦乱的心终于舒坦了一下。 他嘴角悄悄翘起又被压下来,复板着脸冲谢云逍道: “怎么,我当不得老爷?” 谢云逍挠挠头,“这倒也不是……” “那怎么叫不得?” 谢云逍又挠挠额角,“那什么,寒舟,主要是有我岳姥爷珠玉在前,我叫不出口。” 贺寒舟:“……” 这厮又乱用成语。 第93章 桌上的烛灯被重新点燃。 贺寒舟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用白绢轻轻擦拭起来。 屋里因谢云逍那一出“野狗出笼”导致有些混乱,地上衣架桌椅七零八落地散落着。 谢云逍十分有眼力见,主动将自己刚刚掀翻的一干物什重新摆放好, 一转身刚想要冲贺寒舟讨夸夸, 便又看到那支锋利的闪着寒光的匕首。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 心里有些发毛。 贺寒舟的表情平静看不出什么, 他低着头擦拭地认真。 一旁的谢云逍不自在地挠挠额角, 他干咳一声,没话找话道: “对了寒舟,我今晚睡哪啊?” 匕首比较袖珍,擦拭起来并不费功夫,贺寒舟将其收拾好装入香袋中妥帖放好, 闻言抬眸暼谢云逍。 “嗯?”他有些心事的模样,似乎刚刚并未听清谢云逍的话。 灯下美人尤为动人。 烛影摇曳间, 贺寒舟的眸光似乎盛了朦胧月色,活色生香。 谢云逍喉结不自主地滚了滚,目光黏在贺寒舟纤薄的衣领上, 小心思活泛起来。 “就是,咳,我睡哪啊寒舟……” “睡哪?”贺寒舟还有着心不在焉, 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谢云逍的话。 谢云逍干咳一声,“羞涩”地点了点头, 期间, 不停地拿眼珠子暼卧室内的床榻方向。 “。” 贺寒舟自然一眼便能看穿谢云逍的某些想法,他面无表情道: “从哪里来的睡回哪去。” “……啊?” 谢云逍有些震惊,他扁嘴委屈道: “什么意思嘛老婆~” 贺寒舟瞟了瞟地上那个裂了个大口子的箱子。 意思也十分明显, 底下这摊子便是谢云逍今夜的“归宿”。 谢云逍脸登时一垮,他苦着脸道: “啊?老婆我睡这啊。这破箱子怎么睡人?寒舟我这细皮嫩肉的哪受得了啊。” “。。” 贺寒舟有些想翻白眼。 “老婆~”谢云逍缠上来开始耍赖。“不嘛~人家不睡这里,舟舟哥哥疼疼人家嘛~你看这箱子都裂成这个德性了,这怎么能睡人嘛,不对,它就是不裂也睡不下宝宝我啊!” “那你是怎么被装进去的?” 贺寒舟淡淡瞅他。 谢云逍一愣,复陪笑道: “我那不是看到我那便宜爹搞突袭,因此急中生智,搞出的权宜之计嘛。” 第112章 贺寒舟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谢云逍的成语这次是用对了,但是结合上下文还是有些滑稽。 谢云逍则一直眼巴巴地瞅着他。 “不能睡的话……”贺寒舟佯装思考起来,谢云逍眼睛放光,表情期待地等着他下文。 贺寒舟挑眉,“那就睡地上。” “……” 谢云逍愁眉苦脸,而贺寒舟的嘴角则悄悄勾了下。 “……一点商量的余地没有吗老婆?我只能睡地上吗?” “有。”贺寒舟淡淡暼他。 “嗯?”谢云逍眼睛一亮,“寒舟最好了!那我是睡……” 贺寒舟干脆道: “那就我睡地上。” “。。。” 谢云逍石化了。 “啊?” 看谢云逍茫然发愣的样子,贺寒舟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垂眸抬袖,掩住唇边的笑意。 “只有这两种选择吗,必须有一个人睡地上吗寒舟?”谢云逍凑过去,弱弱问道。 “你觉得还有什么选择?” 贺寒舟放下手,恢复地面无表情。 他明知顾问,毕竟瞎子都看的出来谢云逍心里中意的选择。 谢云逍干咳一声,他难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就是那什么,就不能两个人和和睦睦,开开心心地……”谢云逍摸摸鼻子,“一起睡地上嘛。” “……” 贺寒舟无语地看着他。 谢云逍醒过神来,他囧囧地摸了摸鼻子。 “说错了说错了寒舟,我是想说就不能两个人一起睡床上吗……”谢云逍嗫嚅道。 贺寒舟凉凉瞅他。 “怎么睡?” 谢云逍一呆。 怎么睡,这是哪个意思…… 这这这…… 谢云逍面露迟疑,“怎么睡,就、就、就……”他磕巴半天,似下了老大的决心,语气甚为沉痛,“就盖被子纯聊天的那种睡吧!” 贺寒舟有些无语。 谢云逍的语气仿佛像吃了天大的亏似的。 “寒舟,你看怎么样?” 贺寒舟暼他一眼,直言道。 “睡不下。” “什么意思?老婆我没懂。” “字面意思。” 贺寒舟的房间规格本是她母亲的房间改制过来的,床褥家具都是单人的大小,刚刚好能安置好贺寒舟,根本不可能再装下一个谢云逍。 谢云逍挠头。“床太小了?” 贺寒舟颔首。 谢云逍讪笑一声,心中还是不死心。 “寒舟~那什么,床小也不一定装不下我吧,人家也很娇小玲珑的~” “。” 贺寒舟嫌弃地瞅他,嘴角是嘲弄的弧度。 “什么娇小?心眼小吗?” “……” 谢云逍其实也有些说不下去,说旁的瞎话还不会,但这句话说出口还是有些亏心的,他干咳一声。 “那什么,床真有那么小啊?其实我盘起来也行……” 说着,他仍然不死心地伸长了颈子张望着卧室的方向。 屋内不像王府有屏风遮挡,谢云逍走过一步便能看见床榻处的模样。 简约却不失清雅的竹编木床。 床的大小确实有限的样子,与他那张雕花大婚床不可同日而语…… 这床恐怕只能勉强装下他一个,更别说再添一个贺寒舟了,除非贺寒舟睡他身上倒勉强能对付……睡身上…… 谢云逍眼睛控制不住地暼向贺寒舟。 他的目光渐渐灼热,从贺寒舟垂落的青丝滑向若隐若现的里衣衣领,再是莹白的腕骨和纤细的腰肢…… 不可避免的,看地越多,谢云逍脸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整个人往外散发“痴痴傻傻”的气质。 “你怎么了?” 贺寒舟蹙眉。 谢云逍干咳一声,抹了把脸。 “没什么,就是那什么,床小睡不下,我心情有点低落。” 贺寒舟无语地看着面红耳热的谢云逍。 谁心情低落会低落成这副模样? 与面红耳赤的谢云逍不同,贺寒舟的脸色则十分的苍白,天气转凉,最近他时常有些轻咳。 此时他又感到喉间有些痒意,他抬手掩唇,忍不住轻轻咳了一一声。 四季轮换规律使然,又到秋天了…… 听到他的咳嗽声,谢云逍立即警铃大作,毕竟他最听不得的便是贺寒舟咳嗽声,时常便会大惊小怪。 “好好的,怎么又咳嗽上了?坏了,正是换季的时候,咳嗽再犯了可不好,夜深了,气温也凉,寒舟你赶紧睡吧。可别着凉了……” 谢云逍絮絮叨叨起来,他扶起贺寒舟,半推半抱的,没一会,便将贺寒舟推到床边。 “放开。”贺寒舟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衣服,白了谢云逍一眼。 谢云逍焦急地很,着急忙慌的。 “熬夜对身体不好,快睡吧快睡吧,快睡吧宝贝!” “。” 贺寒舟瞪他,“叫老爷。” 谢云逍一梗:“好好好,赶紧睡觉吧,老爷老爷,我的青天大老爷。” “……” 贺寒舟被谢云逍催促地坐到了床上,他抬眸看谢云逍。“那你睡哪?” “我?”谢云逍一脸“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的表情。 “嗐,睡哪不是睡啊,我睡、我睡地上,对,睡地上就行了。” 他此时已完全没有刚刚讨价还价的“旖旎”心思了。 贺寒舟觉得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滑稽,他嘴角翘了翘,“怎么睡?” 谢云逍抓脑袋,“怎么睡,就躺着睡呗!” 贺寒舟忍不住轻笑出声。 谢云逍很少能看到,贺寒舟不掺杂冷酷或者嘲讽等负面情绪的危险,因此十分稀罕。 “老婆~你笑拉……” 谢云逍花痴地跟着笑起来,“嘿嘿嘿嘿嘿……” 贺寒舟见状收起笑容,白他一眼。 “睡觉了。” 谢云逍自然无不答应的 他去衣柜里随便掏出一套被褥洒在地上便躺了上去,十分的不讲究。 贺寒舟已合衣睡下,他悄悄侧过头看着地上谢云逍黑色的衣角,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早,贺寒舟按时醒来。 他一向起得早,他起身的时候谢云逍肯定是不会睡醒的。 他坐起身来歪头一瞅,床边的地上却空空荡荡,根本没有谢云逍的人影。 贺寒舟有些恍惚了,他捏捏额角。 难道昨夜遇到谢云逍是一场梦不成…… 他掀开被子,又冲地上看了看,在床边拐角看到了一片黑色的被褥从床底延伸出来。 不是梦,他松了口气。 他蹲下身,低头往床底一看。 谢云逍果然在里头。 此时深色的被褥已被谢云逍挤到床底,他与被子各过各的,彼此都十分凌乱地分布在床脚,他的两只长腿从床的侧面出溜出去,因此贺寒舟在床这边才看不到他。 “。。” 贺寒舟的表情有些复杂。 这厮怎么睡成的这样? 还好,梁府的下人不曾偷懒,不然谢云逍这番夜间动作下来,身上恐怕要脏地不成样子了。 贺寒舟摇摇头,便想起身去洗漱,但是,此时床底的谢云逍却突然睁开眼睛。 二人大眼瞪小眼。 “老婆。” 谢云逍的表情空白了下,他立即便想靠过去,但却发现自己躺的地方有些不对。 他震惊地看了下自己的周围,逼仄狭小且黑漆漆的。 谢云逍的表情慢慢凄楚起来,他刚刚睡醒,神态还有些懵,声音里带了点真切的哭腔: “老婆,别杀我。” “……?” 第94章 贺寒舟费解地看着谢云逍, 他的表情难得还带着些迷茫。 谢云逍则一直是那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二人又无言地对视了一会,贺寒舟思索了下,他轻启唇瓣, 犹豫道: “你做噩梦了?” 谢云逍扁嘴, 直愣愣道: “没有啊老婆, 我没做梦。” “。” 贺寒舟眉头蹙地更深。 “老婆我……”谢云逍还想说什么, 但他一着急一抬头, 头“咚”地一声便撞床板上了。 “我草!” 贺寒舟不悦地瞪谢云逍,有些丧失了继续探索谢云逍“丰富”的内心世界的欲望。 他抬头欲走。 “老婆别丢下我……” 谢云逍揉着额头,下意识便往贺寒舟处挪过去,可怜巴巴的怪模样。 贺寒舟捊起乌发,又低下身看过来。 谢云逍接触到他的目光, 动作一顿。 他像做错了什么似的停了动作,他宽肩窄腰的乖乖俯在那里, 湿漉漉的眼神却像只被抛弃的狗子。 贺寒舟纳闷地看着他。 “怎么了?” 第113章 他委屈巴巴道: “老婆,我是可以出来的吗?” “。?” 贺寒舟与他对峙了会, 心里觉得无奈的同时又有些好笑。 或许是出于对未知的敬畏,最终他还是顺着谢云逍的思路, 犹豫地说了句“可以”。 谢云逍立即喜笑颜开,三两下间便从床底蹭了出来。 贺寒舟站到一边默默观察他。 从狭窄的床底出来,谢云逍当然是爽快的, 只见他拍了拍膝盖又松了松筋骨,如同被五指山压住的“吗喽”终于被放了出来一般, 他心情大好, 简直想叉腰大笑三声。 当然他也真这么做了。 “哈哈哈……?” 不过,谢云逍乐呵了会又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回头看身后的床底。 “刚刚这是床底?” “不然你觉得是哪?”贺寒舟的声音在身旁凉凉地传来。 “。” 谢云逍摸摸鼻子, 谄媚地笑了笑。 “我觉得嘛不重要……” “是么?”贺寒舟静静地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谢云逍干咳一声。“老婆觉得才重要。” “呵。” 贺寒舟冷冷笑了笑。 谢云逍刚刚一连串的表情变化,他尽收眼底。谢云逍在他这里显然是别想蒙混过关的。 “怎么,觉得是我把你关起来杀掉吗?” 谢云逍直挠额角,嘿嘿笑道: “老婆~刚刚我那不是睡觉睡懵比了嘛,哪能啊,我寒舟才不舍得这么对我呢~” 贺寒舟狭长地眸子盯着谢云逍不放。 谢云逍被他盯的有些受不了时,贺寒舟才淡淡道: “难说。” “……” 说罢,贺寒舟便转身穿起外衣来,他嘴角悄悄翘了翘,不再理会谢云逍。 谢云逍背后直发凉,他搓搓胳膊,片刻后,又冲贺寒舟黏了上去。 “……老婆你别吓我……我长这么帅,杀了多可惜……” “留着有什么用?”贺寒舟目不斜视,很快穿戴整齐。 “留着我给你下饭,毕竟秀色可餐嘛。” 谢云逍笑嘻嘻地贴近过去,贺寒舟避开他的触碰,转过身便往门边走去。 “不需要,我自己会照镜子。” “……” 谢云逍憋笑。 贺寒舟回头白他一眼。 “我唤人洗漱,你避避。” 谢云逍自然是无不同意的,但是他躲到柜子后面的时候,心里又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憋屈感。 下人打水进来就被贺寒舟打发离开了,贺寒舟净手时,谢云逍还在那里嘀咕。 “正头夫妻却躲躲藏藏的,明明是正宫,整的老子像偷情的似的……” 贺寒舟隐约听到几句,“既不想躲,你就出去转转……” 谢云逍一愣,陪笑: “那还是躲躲吧,虽然现在没什么动静,我怕把我爹逼急了他也要跳墙的。” “。。” “少爷,老爷叫一起用早膳。”外面传来小厮唤贺寒舟。 “知道了。” 贺寒舟洗漱好,便要去正屋里与梁从俭一起用早饭。临走前,他要再给谢云逍唤一盆洗漱的水,却被谢云逍“严词拒绝”: “不用了寒舟,开玩笑,我老婆的洗脸水跟香水有什么区别?哪里用得着唤,让我喝我都省着喝。” “那还是要唤一盆来,这一盆留给你喝。” “……” 贺寒舟只身离开,用了膳之后又与梁从俭说了些话,便回了玉泉汀,还顺便带了一盒早饭回来。 贺寒舟离开后,谢云逍等贺寒舟等地有些难熬,便在屋子里发泄似地连番做了一通俯卧撑,之后便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屋里静悄悄的,谢云逍睡得正香。 贺寒舟轻轻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坐了下来,盯着谢云逍的睡颜瞧。 有人天生心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随时随地能睡着。 贺寒舟轻叹口气。 谢云逍睡着的模样与平日里不着调的模样不同,反而显得有几分沉稳。 他面部轮廓深刻,剑眉高鼻,本是冷硬的棱角。但平时的他在自己面前,不是嘻皮笑脸地咧嘴笑,就是扮乖卖惨摆出委屈巴巴的哭模样,让人忽视他原来棱角分明的相貌。 谢云逍的黑发垂在的肩头,随着他绵长的呼吸轻轻起伏,呼吸间,有几缕发丝滑落到了谢云逍的脸颊,显得有些凌乱。 贺寒舟他伸手帮谢云逍拨了拨鬓角的乱发,他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神色淡淡的,但眸中却泛起了温和的细碎的涟漪。 但谢云逍越睡越香,贺寒舟候了好一会也没见他有清醒的迹象,贺寒舟耐心告罄。 这懒觉也睡地太久了些。 贺寒舟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 谢云逍一丝反应也无。 贺寒舟抿嘴,神情有些不悦。 他手指微动,“啪嗒”一下勾开食盒的搭扣,盒盖掀开的瞬间,食物的鲜香便溢了出来。 刚刚还睡地香的谢云逍眉峰徒然皱起,睫毛抖动起来,片刻后他便突然睁开了眼睛,猛地直起了身。 “我擦!肚子好饿!” 贺寒舟一旁淡淡瞅他,眼中有揶揄。 “你擦什么?” 谢云逍一愣。 “老婆你回来啦……没擦什么,我擦擦桌子嘿嘿。”他伸出袖子佯装成擦桌子的假动作。 桌上的食盒自然被他发现了,他眼睛一亮。 “老婆,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不是。” “那是给谁的?” “不给谁。” 谢云逍眼珠子转了转,“那怎么样才能给我?” “闭嘴。” 谢云逍了然地比了一个“ok”。 “我办事你放心,坚决完成任务。” 贺寒舟白他一眼。 接下来几天,谢云逍整日留在屋子里除了吃就是睡,属实是坐了两天的牢,虽然每天都能见到贺寒舟,但是也不像以前整天都黏在一起,毕竟贺寒舟还需要跟着梁从俭会见亲朋老友,梁从俭正式认回了外孙,恨不得将贺寒舟别裤腰带上挨个上门去炫耀。 谢云逍自然感到自己被冷落了。 他趁院子里没人,偷摸出去逛了一趟,入秋后,玉泉汀内一朵花没见到,只摘了几颗狗尾巴草。 贺寒舟回来时,谢云逍正倚着门拨狗尾巴草长吁短叹。 “哎,老子如今跟个看门狗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看门狗没你吃得多。” 贺寒舟从门外走过来,淡暼他一眼。 谢云逍见他回来,喜上眉梢,“嘿嘿,看门狗可不如我嘴甜讨人喜欢。” “。” 贺寒舟面无表情地打量他。 不过要说这一点,贺寒舟确实有点满意。 他近日发现,将谢云逍关在屋子里只能等自己回来这种事,莫名的让他心情愉悦。 他眯了眯眼睛。 或许从前自己一心想推开谢云逍这件事做错了,将谢云逍握在手里才是他应该做的。 谢云逍被他盯的背后发寒,不知怎的,最近,贺寒舟看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有些许畏惧。 “寒舟,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外公有点事,对了,你再避避,他一会还要来一趟。” “外公外公,这老爷子一大把年纪腿脚倒利索,也不消停消停……” 谢云逍百般不情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在,郡王府的事马上就快办妥了。 得找机会将老婆拐过去…… *梁从俭最近有些心事,自己的好外孙每顿饭比从前多添了一倍不止,他还高兴了很久,以为外孙的身体是要大安了,但反而相反,贺寒舟又断断续续地咳嗽上了。 梁从俭十分忧心,特一天三趟地来玉泉汀探望贺寒舟。 这会,他拉着贺寒舟细弱的手腕。 “哎,好孩子,也不知那些饭都吃到哪里去了,真是一点肉不涨,我看还瘦了些,最近竟还又咳嗽上了,药还吃着吗怎么就不见起色,气色还是不见好……”他唉声叹气的。 “从前的药都有,”贺寒舟轻声道:“没事的外公,每年时节交替的时候难免都会如此。” 梁从俭语气忧愁,愤愤道: “云虚子那老不死的,都入秋了,还不滚回京城来,再冷点老家伙冻死在山里了可怎么给我好外孙治病。” “外公,别这么说。” 贺寒舟有些觉得好笑。 其实云虚子早就给自己看过了。 “其实云道长……” “别提这个老骗子了,他再不回来,老夫便去山里将他捉回来,一把年纪了还跟山里的野猴子似的四处乱窜讨人嫌,果然名字里带点云字的都讨人厌,对了,谢云逍那臭小子最近没有偷溜过来吧,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不定窝哪里憋闷屁呢。” 第114章 “……” 梁从俭一口气说了许多,他面有怒气,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 “怎么最近都没这臭小子的消息,安安静静的,不太正常。” 贺寒舟垂眸,有些心不在焉。 “许是长大了懂事了吧。” “噗!”梁从俭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躲在衣柜后的谢云逍扶着下巴的手也一脱力,差点摔了出去。 该说不说,我老婆对我还是正面评价比较多,谢云逍在心中安慰自己。 “那臭小子就是长得太大才一肚子坏水,他还能有懂事的那天?我看等他懂事,还不如让长公主再要一个。” “。” 贺寒舟无言以对。 梁从俭又继续絮絮叨叨起来。 “还有隔壁那个空宅子不知怎的最近又闹腾的很,似乎在重新整修,听说哪家的皇亲国戚又要搬到这里来,我都怀疑是谢云逍那个臭小子搞的鬼。” 贺寒舟握住茶杯的手指一顿。 “外公,怎么说?” “近日,不知怎么的,皇帝又赏识起谢云逍来了,说要赐他一座郡王府,我怀疑他臭小子不死心,还打你的主意,不过隔壁宅子虽然从前住的也是个皇亲国戚的,但不过是个没落的子爵府,规制不符啊……” 贺寒舟若有所思。 “对了寒舟,我听府里人说,你从王府里讨了一个仆人来,怎么都没见过,你要是觉得少了人伺候,何必从王府里讨,跟外公说一声就是了,王府里的人杂,保不齐是哪里安插的细作,来历不明的人还是打发了好。” 贺寒舟垂眸,“已经打发了。” “嗯?原来如此,怪不得从来没见你提过,怎么打发的?” “顺手卖了。”贺寒舟淡淡道。 “好,那就好。”梁从俭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梁从俭后又关心了下贺寒舟的日常起居,才离开,临走叮嘱他一起用晚膳。 贺寒舟一一应了。 梁从俭一走,谢云逍便从后方踱了出来,贺寒舟指尖摩挲着青瓷杯盏,面色平静。 谢云逍没话找话: “寒舟,岳爷爷说话还是那么难听,老人家也不讲武德,背后老编排我。” 贺寒舟将茶杯搁在案几上,抬眸看他。“隔壁宅子是怎么回事?” 谢云逍一愣,陪笑道: “之前我不是向老皇帝行贿讨郡王府吗?我是挑了这个宅子,不过这不还没下旨吗?所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是么,估计也快了吧?” 贺寒舟暼他,眼神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 谢云逍摸摸鼻子,“许是如此。” “寒舟,咳,我可不是有意瞒你的……” 贺寒舟淡淡地重复了一句: “不是有意瞒我的……” 谢云逍拼命点头。 贺寒舟的眸光轻飘飘地暼向谢云逍。 “那就是故意瞒我的。” “……!” 谢云逍挠挠额角。 靠,老婆好可怕的智商…… “我不是怕你不同意吗?”谢云逍讨好地冲他直笑。 “我为什么不同意?”贺寒舟挑眉看他。 谢云逍挠挠额角道,“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觉得寒舟你会不同意。” 有时候“动物”的直觉反应是很准的。 贺寒舟暼他。 “谁说我不同意?” 谢云逍一喜,“真的?” 贺寒舟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谢云逍。 “你想走就走。” 说罢,他直接甩袖转身就走。 “……啊?” 谢云逍呆愣住了。 坏了坏了。 第95章 皇宫勤政殿, 左相佟晖冷风里候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被召进了殿内。 “微臣叩见陛下。” 佟晖此前被谢云逍揍地不轻,几日时间是好不全的。此时殿中的他面部尚未消肿,红紫相间, 有碍观瞻。 老皇帝萧政不耐烦地看他一眼, 松垮的嘴角扯出嫌恶的弧度。 “左相不在家好好养伤, 倒跑来求见朕, 又有何事?” 佟晖叩头行礼, 急切道: “陛下,臣听闻,您要赐谢云逍郡王府……” 萧政一脸阴沉,冷哼一声打断他。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站在一旁的周公公有些慌张地暼向佟晖。佟晖则目不斜视,他立即跪了下去请罪。 “陛下息怒, 郡王府涉及宗室,朝野早有消息传出, 陛下三思啊,谢云逍此子……” 萧政眼神森冷, 语气充满戾气: “住嘴!你也知道是皇族宗室的事情,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佟晖头垂地更低, 额头几乎贴上冰凉的地砖,他的后颈渗出的冷汗浸湿了衣领。 不知道谢云逍这小子做了什么手脚,皇帝竟如此回护, 但是,他断不能见谢云逍成功坐稳郡王的位置! 他暗暗咬牙: “陛下, 谢云逍的郡王爵位本是因为他淹死殉职您勉强才赏的, 陛下当时赐爵位不是还觉得此子根本不配,怎么如今……” “闭嘴!你是在质疑朕吗?!” 萧政“啪”地一下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周育才吓一激灵, 忙小跑过去清理。 佟晖也被吓了一跳,他最是知道萧政阴晴不定,狠厉阴鸷的性格。 最近的几番事自己因被贱人所误均未使他满意,此时心气不顺下来,一时气愤,自己项上人头恐怕都难保全, “陛下息怒,微臣无能!臣罪该万死!” 恐惧之下,他忙连磕几个响头口中连连请罪,很快便额头流下血来,形状更是难堪。 “是微臣僭越,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是无所不知的,是臣愚钝没有领会陛下的意思!陛下千万别因生臣的气伤了龙体。” 周育才见状也见缝插针道: “陛下,郑公子刚刚伺候您服了丹药,这时候可别动大气,陛下您看左相本已伤的重还想着陛下的江山大事,这会儿头都给您磕破了已知错了,您就消消气,气伤了自个的龙体便不好了……” 萧政脸色稍霁,他暼向佟晖卑躬屈膝的模样,嘴角的嫌恶更甚,他不耐烦道。 “行了,知道自己愚钝就好,快滚快滚吧。” 佟晖俯趴在地,眼神阴冷,几乎咬牙切齿。 不知道谢云逍折子里讲了些什么,让萧政如此对自己不满。 他数次吃了谢云逍的暗亏,绝不能眼见谢云逍这小子踩着自己的头爬上去。 他手指捏地死紧,指尖掐进掌心,咬咬牙又道: “微臣遵旨,可是陛下,臣既食君碌,有的话,陛下就算杀了微臣,臣也要直言呈上,陛下,您千万可别忘了,谢云逍可是萧碧君的儿子。” 萧政眉头紧皱,脸含戾气。 要不是为的这个,他早就批了宅子给谢云逍,一个破宅子的事如何一直悬而未决。 毕竟给谢云逍一个虚爵、破宅子与谢云逍随奏折一起奉上的银票比,算不了什么…… 也不知道这小子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银子。 他眼神贪婪,呼吸急促起来。 “陛下,微臣听闻谢云逍绕过内阁以钦差的名义直接上了个折子给您,臣不知他同您说了什么,但是陛下就冲他是谢冲和萧碧君的独子,陛下就千万不能听信此子的谗言,若让他起事……” “住嘴!你说的这些难道朕就不知道?!” 萧政猛地站起身来。 “让你滚听不懂吗?!” 佟晖忙又不住地磕头请罪。 他低着头,身体轻颤,但眼神却充斥着怨毒与不甘。 萧政在殿上来回踱步,表情狰狞,满脸都是戾气。 “要是你们一个个中用点,朕用得着抬举这个看不顺眼的小子?!朕问你,朕的万寿宫修完还有清华殿,修殿的银子你筹来了吗?!”他走到佟晖面前指着鼻子斥骂道。 佟晖的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大气也不敢喘。“陛下,冀州出事,恐怕……” 本来这些修宫殿的钱大部分出自冀州府的岁贡,可是那谢云逍从中作梗…… 萧政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萧政周身散发着寒意,他骤然拂袖转身。 “冀州那帮饭桶全部抄家处死,为首的给朕车裂!尸体悬挂菜市口!”他坐回了御座之上,拍着扶手咆哮。 骂完,他犹觉不够,愤怒之下,他直接将桌上的奏折全部扫到了地上。 周育才捏着兰花指大惊失色,“哎呦我的陛下,又生上气了,您可息息怒吧,都把人车裂了,上哪挂去啊!” “你也给我闭嘴!”萧政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周育才的脸上。 周育才悻悻住口。 与周育才“少见多怪”不同,下首的佟晖可没有那么轻松。 第115章 刚刚数量众多的奏章像故意的似的劈头盖脸地冲佟晖方向落下。他躲避不及,锋利的纸角在他脸上划出数道血痕,钻心的疼痛让他脸部诡异地抽搐了下。 但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能将身趴得更低,任由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冰凉的地砖上。 殿内,宫人们已经跪了一片,寂静一片,只有萧政愤怒的喘息声。 “陛下,皇城司有事觐见。”殿外小太监突来请旨,在安静的殿内甚为清晰。 “三息之内说不出要紧事,朕便将你拖去慎刑司!滚!” 萧政抄起手边的砚台就砸了过去。 因萧政毕竟年老体衰,砚台飞不了那么远,半路便跌落下来。可小太监还是吓地“花容失色”,他慌张地跪了下来。 “陛下饶命!皇城司说是与谢云逍有关!” 萧政喘着粗气,无声地瞪了他一会。 “宣!” 小太监忙连滚带爬地跑出殿外宣旨。 萧政目光阴沉地扫过佟晖。 “你还不滚,还想听什么?!” …… 佟晖面目扭曲地回了相府。 府里早围了一圈悬医阁的大夫等着给他上药,当然还有府里的幕僚及户部侍郎等官员。 “左相,陛下怎么说?” 原本以幕僚们对佟晖的了解,若是佟晖脸上无伤面容正常时,他们完全可以通过脸色揣度出佟晖今日进宫是好是坏,但是如今…… 因此,省不得得多问一句。 佟晖语气阴沉,“陛下未直言。” 幕僚们面面相觑,猜度道: “好在陛下一直对长公主心有忌惮,应该不会真的对谢云逍有扶持之心。” 佟晖自然深知这一点,但老皇帝最近越来越喜怒无常,对自己也不再信任…… 众人还未聊几句,突然门房传来了消息,周育才派人来说有要紧事。 “又有什么事?” “不好了相爷,宫里小太监来递消息,陛下真的赐了郡王府给那谢云逍了。” “岂有此理!圣上是中邪了吗?!” 众人一时都有些傻了。 佟晖则面色骇人,他死死咬住牙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下一秒便差点栽倒在地。 周围的人顿时乱成一团,险险将他扶住。 “相爷,这时候您可不能再出事了……” 大夫们又是扎针又是掐人中,闹了一阵,佟晖终于清醒了些,他眼神狠厉: “快去唤那太监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怎么这么快就下旨赐府了!” 宫里来的小太监很快被请进了屋里。 “左相,周总管说了,许是皇城司的人说了些话,陛下才下定决心的。” “都说了些什么?” 那小太监面露难色,佟晖摆了摆手,便有下人从袖子里掏出两叠厚厚的银票递了过去。 “这是给公公的,这是给周总管的,还请笑纳。” 那小太监立即喜笑颜开。 “左相您太客气了,是这样,听说皇城司的人得了消息,那谢云逍与长公主不和,因不肯修弃男世子妃的事与平南王府也起了龃龉,如今他已经离了平南王府,自己出去过活了,与其父其母全都闹翻了。” 佟晖沉吟了会,急切道: “此话当真?” “应是不假。” 佟晖若有所思起来。 众人将宫里的太监送走后,又聚在一起商议起来。接连听到不好的消息,屋内的气氛有些沉凝。 “丞相大人,若宫里的消息属实,谢云逍与长公主不和,陛下因此若放下戒心抬举起谢云逍来,这……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佟晖眼神阴冷,有些出神。 前几日,庆郡王府的一个新来的门客,说他与谢云逍是亲戚,知道王府内幕,说那谢云逍一直便不得长公主喜欢,因谢云逍他本就是妖孽夺舍,长公主并未把其当视作自己亲子。 本来,他见那人形貌娇怯,出身低微应是男宠之流,便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本也是给庆郡王几分薄面才见了他。 且自己一直对神鬼之事嗤之以鼻,可现在再想想,谢云逍此子性格大变后便行事诡异,还数次死里逃生为人所不能为之事,联想到其妖孽邪祟之流的话……此话倒真有几分可信起来。 如今老皇帝萧政那边不知吃了谢云逍什么迷魂汤竟然无隙可入,时移世易,倒是长公主那边没准可以做点功夫…… 自己数次在谢云逍这个草包身上吃了大亏,这次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佟晖的整张脸因为怨毒扭曲变形,十分可怖。“来人,递个帖子去庆郡王府!” “嗻!” *皇帝御赐郡王府的旨意很快人尽皆知,朝野为之咋舌,梁府旁那座破旧的子爵府被换上了崭新的牌匾: 【祥郡王府】四个大字金光闪闪、甚为醒目。 虽然谢云逍对这个封号深恶痛绝,但事出从急他也只能捏鼻子忍受了,并且“小小”地装饰了下,毕竟是自己的脸面,不得不贴点金。 作为隔壁邻居,梁从俭当然第一时间发现,并立即上门“兴师问罪”讨要说法。 可惜里头却只有三三两两的下人,他连谢云逍的影子都没见。 他憋了一肚子话想当面与谢云逍“诉说”却没找到人,只好气冲冲地败兴而归。 然后接下来,第二日,第三日,梁从俭仍是如此无功而返。 祥郡王府是有了,祥郡王本人却失踪了,这让梁从俭从最初的愤怒转向了迷茫,当然有人比他还要迷茫,那便是祥郡王“名义”上的父亲平南王。 平南王听到御赐敕造郡王府的消息便坐不住了,他立即去了祥郡王府却扑了个空,便又转道去了萧府去寻人自然也是找不见的。 其他地方逐一查访排除,谢云逍唯一可能在的地方也很明显了。 这厢的梁从俭踩空几次,兴头略减,后面便只叫小厮观望着旁边的祥郡王府,有消息立来报他。 他哪里知道,祥郡王本尊早就在梁府的后花园蜗居多日了。 此时,尊贵的祥郡王正在玉泉汀一百平米的地上醒来,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白色衣服。 他表情懒散,正打着哈切懒洋洋用早膳。 那日,贺寒舟拂袖而去,他没得办法只能指天发誓,说自己这辈子最愿意呆的地方便是贺寒舟的床边的地板上,其余地方他敲锣打鼓请他去他也不去。 贺寒舟听他如此“发誓”,并不为所动。 “敲锣打鼓请你你是不去,若是旨意一下那是你不得不去了,是吧?” 贺寒舟的眼角微微翘起,扫过来的眼风似带了凉意,看到谢云逍心里凉飕飕的。 “那……那也不去!八抬大轿抬我我都不去,更可况是区区一张纸!” 就这样,皇帝的赐府的圣旨,谢云逍都没现身接,至今在平南王府的香案上供着。 谢云逍窝窝囊囊地当起了贺寒舟藏在家里的“田螺”小子。 整天的事除了吃就是睡,要不然就是等着盼着贺寒舟回来。 与此同时,贺寒舟最近是有些笑模样了,但谢云逍却不知怎么有些愁容了,他心里头不得劲起来。 他自己心里分析了一下,虽说这种吃饱喝足等老婆的日子很轻松,但是这种日子过久了也吃不消。 或者说,这样的日子有些付出和收益不是很成正比,贺寒舟最近脸色也不好,也不喜欢与谢云逍太过亲近,谢云逍十次只有一次能够成功“吃到嘴嘴”。 且,那会子刚刚亲上嘴的时候,谢云逍是兴头无比之高,如今亲上了频率以后,亲完了的“后遗症”也十分厉害,贺寒舟那是全然不会理会自己的,因为一些“面子”原因,贺寒舟在的时候谢云逍只能默默忍耐,只等贺寒舟走了以后,他才能“整”上些“手艺活”。不得不说,也算“艰辛”了。 回首往昔,以往的自己还有广阔的场院任自己发挥,有数量众多的损友供自己“打骂”,可如今,自己如同“害群的野马”离开了受害群体一样心里没有着落感。 今日一大早,贺寒舟便出去了,说是府里突然来了贵客让他去作陪。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贵客正是谢云逍的便宜老爹平南王。 平南王本来以为,将谢云逍晾两天,兜里没钱的时候自然得服软回王府,哪想到这小子居然手眼“通天”,让一毛不拔的皇帝直接赐了个宅子给他,属实是翅膀硬了。 且这皇帝萧政肯如此,背后肯定付出了更大的代价才是,可是谢云逍这个臭小子闷声干大事,自己便冲皇帝讨了个郡王府要自立门户,如今又音信全无的,倒像与他断绝关系一般。 平南王想来想去必须要将这小子揪出来。 说白了,他与谢云逍的矛盾,还是贺寒舟的事,因此这小子不在其他地方,肯定在贺寒舟的附近。如今附近全排查完了,那不在附近的话,肯定就在贺寒舟的跟前了。 第116章 梁从俭自是不可能包庇谢云逍的,倒是贺寒舟,胸有丘壑,让人看不出喜恶来。 想到贺寒舟收容谢云逍的可能,平南王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起来。 “王爷大驾光临寒舍,下官携小子有失远迎,王爷今天怎么拨冗特来寒舍了?”梁从俭的声音迎面传来。 平南王回神,回了个礼。 梁从俭面带微笑十分得体与其寒暄,他态度客气的同时也有疑惑。 他与平南王也算不上熟识,怎么会有亲王大驾光临的待遇,总不能真因为那不靠谱的婚事真成了亲家吧,怪。 平南王笑道: “梁大人客气,一直听说梁大人府里书画藏品甚为丰富,且府里的园子也是修的一绝,此间节气好,因此慕名而来。” 梁从俭表情一变,立即喜笑颜开起来,他一向爱在外炫耀自己的藏品及园子,平南王这番话刚好挠到了他的痒处。 二人立即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地寒暄起来,梁从俭领着平南王开始参观起园子来。 一旁的贺寒舟表情淡淡的,心中却有些了然,平南王定是冲着谢云逍而来。 毕竟入秋了,院子里多是枯树枝,哪里来的好节气。 梁从俭则谈兴甚高,他一路引着平南王萧冲介绍起沿途花草鱼虫,亭台楼阁来,园子本也不算大,几人很快便来到玉泉汀的正屋前。 贺寒舟无法拒绝,他一时也有些迟疑。 “寒舟?怎么了?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平南王轻声询问。 对贺寒舟他还是十分欣赏的。 贺寒舟侧头看过去还未讲话,梁从俭便爽朗一笑开口道:“不会,寒舟的屋里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寒舟喜洁最是整齐清雅,他的书房全是我特意布置的,里头的陈设都是外头难见的东西。” “哦?是这样,那我倒要好好瞧瞧。”平南王笑了笑。 贺寒舟轻叹口气,没说什么。 他微微加重了脚步声,并刻意地放大了开门的声音。 这动静机灵点的肯定能够察觉不对,但可惜的是谢云逍吃完早饭便躺回去睡了个回笼觉,根本没听到。 不过“吱呀”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倒是成功使他睁开了眼。 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来。 “今天老婆回来的倒挺早……”他伸了个懒腰,拖拖拉拉地起身了。 他迷迷瞪瞪起床,两只靴子都穿反了,身着里衣的他敞着怀,十分没有形象地与先一步进屋的平南王大眼瞪小眼。 “……” 谢云逍头一次感到自己的语言系统有些宕机。 第96章 “我是不是梦还没醒, 我怎么看到我爹了?……”谢云逍不敢置信地揉眼睛。 贺寒舟从后方走近过来。 事已至此,贺寒舟的表情反而很镇定,他面无表情地冲谢云逍道: “没做梦, 就是因为刚刚在做梦, 你这会才能看见。” “。” 谢云逍一拍脑门, “……操。” 是家里的老古板找上门来了。 那头, 因谢云逍的出场“出装”太过“不堪入目”, 平南王即使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震住了。 他的表情很艰难,但在看到更是惨不忍睹一言难尽的梁从俭时,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好了一点,甚至有心情阴阳怪气起来。 “梁御史刚说屋里头的都是外头难见到的, 果然是难得一见……” “。。” 梁从俭有些傻了,他手指不敢置信地指着谢云逍, 还伴随着轻微的哆嗦。 从刚刚开始,他脸上的温度就直线上升, 他的语言能力也短暂地失灵了,此时此刻的他, 突然有些佩服起平南王来,毕竟看到自己儿子这个德性窝在别家好男孩的卧室内,居然还有空对自己阴阳怪气, 咬文嚼字,怨不得他儿子离家出走! “你、你、你、你……” 梁从俭伸着手指, 磕磕绊绊起来, 也不知是对的谢云逍还是对的他爹平南王。 而谢云逍短短时间内,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他抹了抹刘海, 咧嘴又笑上了。 “好巧啊,咳,二老也来这里参观玩耍?” “放、放、放屁!”梁从俭终于完整地说出句话来,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谢云逍。 见谢云逍这幅十分没有脸皮的模样,平南王脸色一黑,也没心情继续说什么了。他没好气地瞪着谢云逍,训斥道: “穿好衣服,出来找我!” 说罢,他便抬脚先出了屋子。 梁从俭接力道: “没错!你这个臭小子衣冠不整,来历不明,涎皮赖脸,简直有伤风化、恬不知耻、不堪入目!” 谢云逍一愣,他一点没有被骂的自觉,反而咧嘴笑地开心,并加之露出敬佩的表情。 他心里简直是想为梁从俭鼓掌赞叹: 啧啧啧,该说不说,我这岳姥爷的成语用的是好…… 刚走出门外的平南王听到梁从俭训斥谢云逍,却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过来。他的目光有些份量,梁从俭被看得心里一紧,后面的“成批量”的“成语”便又咽回肚子里了。 一旁谢云逍看着还有些惋惜。 梁从俭被憋了下,心里便有些愤愤不平。 要说这平南王也是溺爱独子,孩子都这个德性了,第一时间不是上顿“家法”,反而还瞪他,简直不知所谓! 他眼风扫到谢云逍,便见他满脸惋惜地看着自己。 “。?” 这臭小子什么鬼表情。 下一秒状况外的谢云逍也挨了平南王一个眼刀。 “混小子,还不出来?” 谢云逍回神,嘻嘻一笑,去衣架上捡了个衣服,往身上一套便出去了,当然,临走前他还不忘冲贺寒舟眨眨眼。 “老婆,等我~” “。” 那父子二人离开后,梁从俭松懈下来后还有些茫然,并忍不住长吁短叹的。片刻后,他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寒舟,过来坐。” 他冲贺寒舟招手。 贺寒舟沉默地走了过去。 就这样,谢家的在屋外,梁家的在屋内,谁家孩子谁领,两位老辈子各自以自己的方式“教导”着自家子侄。 而相比较屋外“教导”到一半被撵地满院子乱窜的谢云逍,屋内的梁从俭则看起来正常的多。 当然只是看起来,只因为他的话基本上都被堵在了嗓子眼讲不出口。 他内心活动极为复杂难辨,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人也跟着难受起来。 心里挣扎了一会,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伸出两只手握住贺寒舟的手指。 “好孩子。” 贺寒舟白白净净的,他垂着眼眸,手指有些冰凉,是十分乖巧的模样。 梁从俭一接触他干净的眼神,刚刚酝酿好的质问又止住了,他很快便心软地跟什么似的。 对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好乖孙,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真是一句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要怪就能怪谢云逍那个臭小子! 对!都怪那个臭小子!这臭小子就是个狗皮膏药来!烈女怕缠郎,谁碰到那种货色的臭小子怕是都难脱身…… 呸,我这老嘴都说的些什么?!该打该打。 梁从俭脸色一变,抬手便欲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贺寒舟眉尖蹙起,轻轻拉住他的手,不认同道:“外公。” 梁从俭回神来,他反握住贺寒舟的手。 “好孩子,告诉外公,都是谢云逍那臭小子缠着你,还不让你说出去的是不是?” 贺寒舟顿了顿,转而垂眸不语。 梁从俭着急道: “怎么不说话,好孩子不用怕,告诉外公,外公给你做主。” 梁从俭是打心眼里觉得,他家的贺寒舟是乖巧地了不得了,懂事地了不得的好孩子,是不可能与谢云逍那个混小子真的搅和到一起去的……吧? 梁从俭心里愈发不安起来。 他急切地追问道: “寒舟,是不是那臭小子不要脸皮硬缠着你的?好孩子,直接跟外公讲,外公给你撑腰!一定是这样对不对,好孩子别怕,平南王世子又如何,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他抓住贺寒舟的手因为焦急而有些使劲,贺寒舟低着头,不适地挣了挣。 梁从俭见他如此回避的态度更是着急起来。 “寒舟你说话啊,告诉外公……是不是那个臭小子逼你的?” 他眼巴巴地望着贺寒舟,神色紧张地很,生怕从贺寒舟嘴里听出来一句否定的话。 但,即使正确答案梁从俭都递到贺寒舟的嘴边了,贺寒舟是仍没有开口。 “好孩子,怎么总不说话?你说句话啊,你要急死你外公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贺寒舟一直沉默以对,梁从俭突然又有些担忧起他的身体来。 贺寒舟平静地摇了摇头,他低垂着头,又盯了黑漆漆的地砖一会,才抬眸看向梁从俭。 第117章 “外公。” 梁从俭一喜,“好孩子终于肯开口了,快讲快讲,外公给你做主。” “一开始是这样的,他缠着我……” 梁从俭满意地捋了捋胡子,急声附和道:“老夫就知道肯定是这样,等等……一开始是这样?” 贺寒舟轻轻点了点头。 “那后来呢?”梁从俭急道。 “后来是我关着他。” “。。。” 梁从俭嘴唇半张,整个人都有些陷入了呆滞。 “寒舟,你刚刚说什么,外公是不是年纪大了听错了?” 贺寒舟抬眸认真地看着他,他眸子黑亮亮的,看得梁从俭头皮发麻。 “是我关的他。”贺寒舟又冷静地重复了一遍。 “……” 是我关的他。 是我关的他。 …… 短短五个字似乎变成一支无形大网在梁从俭耳边环绕不尽。 梁从俭震惊着一张脸,嘴唇颤抖,差点从桌子上摔了下去。 *那头的平南王父子二人的“教导”也是如火如荼,现下,二人均已累地气喘吁吁。 毕竟玉泉汀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平南王撵着谢云逍溜了几圈下来还是有些消耗。 平南王恨铁不成钢。 “臭小子,你到底回不回去?!” 谢云逍跟他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他在假山那头远远喊道: “不回不回,老爹我早说了,我要和寒舟在一起,我才不一个人回去。” 平南王怒道: “不一个人回去,也得人家愿意跟你回去才行,你这样死乞白赖地赖在这里,把平南王府的面子都丢尽了!” 谢云逍一点也不以为意。 “平南王府的面子关我祥郡王什么事……”谢云逍目移。 “!!!” 平南王又“红温”了,他扭头便又冲着谢云逍撵了过去。 “臭小子站住别跑!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谢云逍当然不傻,他一缩头就溜远了。 无法避免的,他二人又去跑圈了。 两圈后,毕竟上了些年纪的平南王他有些跑不动了,他扶着玉泉汀的竹树喘着大气: “臭、臭小子,给我、站住。” 谢云逍这方面倒也听话,他在离平南王五丈远的松石旁站定了。 “爹啊,你不追我,我也不跑的。” “。” 平南王指着他,没好气道: “没出息的臭小子,翅膀硬了!要怎么你才跟我回去?!” “爹啊,别老说这些没用的了,您老不嫌累啊。”谢云逍在假山旁坐了下来,甩着袖子给自己扇着凉风。 “臭小子你是铁了心了是吧?” “那当然嘛。” 平南王冷哼一声。“你就这么死心塌地?” “那可不,痴情种我也是遗传的您嘛。”谢云逍洒然一笑,拍起马屁来。 或许是这个马屁确实拍的好,他这句话说完后,一直怒气冲冲的平南王似乎冷静了下来。 无言片刻后,平南王突然抬脚冲谢云逍走了过去。 谢云逍一惊,他站起身就要跑,平南王瞪他,没好气道: “跑什么?过来,跟你老子说说话!” 谢云逍将信将疑,他警惕地只坐了半个屁股,做出一个随时可以跑路的防御姿势。 平南王没好气地瞪他。 “说了不揍你就不揍你,臭小子整天也不知道从那里学来的滑头样!” 谢云逍嘻嘻一笑,“嘿嘿,老爹消气拉。” 平南王又给他一个眼刀,斥道: “正经点,好好坐着,给我说说,这个祥郡王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云逍转了转眼珠,“爹,你来是想说这个啊,祥郡王府嘛……”他有些卖起关子来。 “臭小子别故弄玄虚,快说,怎么得来的!”平南没好气道。 对此事,平南王他确实有些费解与好奇的。 “嘿嘿嘿,怎么得来的啊,其实呢……” 谢云逍又拉长声音卖关子,平南王抬起手“武力威胁”,谢云逍这才加快语速说了后半段话。 “就是使了点银子花钱朝老皇帝买来的。” “这么简单?”平南王将信将疑。 谢云逍摆摆手,“害,爹,别不信啊,官场还不是就这样,本质上就是这么简单,就这老皇帝那副德行还不好收买嘛,一整个贪财好色的货色,说真的,他真不配当皇帝,老爹还是你适合。”说到后面,谢云逍又拍起马屁来。 “放屁!”平南王怒道。 谢云逍经常一句在理的话说完,后面就会跟着一大串的听不得的屁话。 如果说贺寒舟是天然地招人喜欢,他就属于是天然地讨人嫌了。 平南王心情有点复杂 这臭小子,也不知道像谁,简直像凭空长成,自学成才的讨人嫌…… 谢云逍嘿嘿一笑,“我错了我错了嘛老爹,我懂得的,这种话不应该说出口……” 平南王脸色稍缓,这还像句人话。 但他刚想点头,只听谢云逍又道: “放心里面都知道就好了。” “……” 平南王哽了哽,他憋了半天,用自己心里残存的父爱勉强消化了那种想揍人的暴躁心理。 良久,平南王叹气道: “随你臭小子怎么说吧,只一条,你母亲那一关怎么过?”说到此处,他有些无奈起来。 听他说起这个,谢云逍也是不自在起来。 每次提到他这个公主娘,他就打心眼里浑身地难受,他挠挠额角: “啊公主娘啊,爹你还不知道吗,那一关我指定是过不了。” 谢云逍又道: “老爹,您的意思是您老这一关我是过了是吧。” 平南王:“。” 这臭小子脑筋转地这么快,这么机敏呢? 平南王瞪着谢云逍,仿佛他的脑袋上长得是个西瓜。 谢云逍无辜地回望他,还眨巴了下眼睛。见他做作的样,平南王脸一黑,没好气地别开脸: “我的意见不重要!” 音量颇有些大。 谢云逍被他吼地一愣,片刻后,复颔首道:“说的也是。” “。。。” 平南王反应过来后,扭头对他抱之以怒视: “什么叫说的也是?!臭小子什么态度!” 谢云逍嬉笑道:“爹您老别气了,我也是实话实说……” 平南王抬手便要给谢云逍的脑袋一下,但,刚巧此时贺寒舟“吧嗒”一声推门出来,几人无声对视了一会。 贺寒舟目光平静地投向平南王那只高高举起的手。 平南王不知怎么的,竟感到了些压力。 外人面前也不好再教训儿子,平南王默默将高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谢云逍则是状况外的,他一看到贺寒舟出来,便高兴地凑了过去。 “寒舟,你出来了拉?”他甜丝丝道。 平南王也站起身,他冲贺寒舟点点头,也缓缓走了过来。 “是寒舟出来了,你这是去哪?” “叫大夫。” 谢云逍一听到请大夫便有些激动,“啊?叫大夫?你没事吧老婆?” 谢云逍上前紧张兮兮地捉住贺寒舟的手。 平南王目光锐利地投向二人紧握着双手上。但二人,一个全然不知,眼光半点没有分给自己的老父亲,一个或许察觉到了,但也并没有撒开手。 对贺寒舟的不乐观的身体状况,平南王还是略知一二的,贺寒舟是他一起上战场出生入死的兄弟留下的唯一血脉,他不得不关心紧张。 因此,鉴于贺寒舟的身体要紧,平南王还是收回了视线,转而关怀道: “寒舟,你叫大夫,可是身体哪里有不舒服了?” “不是我。” 贺寒舟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你?那是怎么?” “是外公刚刚被气晕了。” “。!?” 第97章 济世堂的大夫来的很快, 他观了观梁从俭的气色,捋了捋胡子,便掏出了几寸长的银针来要给梁从俭灸上一灸。 银亮的针头闪着冷冽的光, 梁从俭眼皮抖了几抖, “及时”醒转, 很快就“康复”了。 就这样, 一顿“鸡飞蛋打”, 梁从俭与平南王一个装病无效,一个武力威慑无果,齐齐败下阵来。二人在梁府门前对视一眼,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平南王长叹口气: “梁大人,今日叨扰了。” 梁从俭也长叹一口气, 语气更是悲凉曲折。 “不敢不敢,好说好说。” 自从知道是贺寒舟“关”的谢云逍, 梁从俭说话便不如以前硬气。 二人依依惜别,个中滋味外人很难知晓。 就这样, 谢云逍与贺寒舟的事也算是过了明路了。 第118章 这会的谢云逍重见“光明”,用他的话说, 属于是从见不得光的夜间“地下”工作者升级为贺寒舟身边的“c位”显眼包。 “什么包?”贺寒舟蹙眉看来。 谢云逍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念叨出来了。 被听到了谢云逍也无甚所谓,他嘿嘿一笑,“我是说, 我要做寒舟的焦糖甜心奶黄包~”说着,还冲贺寒舟眨眨眼睛。 “。” 贺寒舟面无表情道:“丑拒。” “……” 谢云逍呆愣住了, 后便一脸的震撼与不可置信。 “啊?真假的?!不可能吧寒舟……” 贺寒舟悄悄勾勾唇, 显然他已掌握了谢云逍防御力最薄弱的地方。 “老婆……”谢云逍面有愁容。 他自认很有几分逼人的帅气,至今在大帅比的赛道上没碰到什么对手,属于帅地不讲道理那种类型。 但是各花入各眼, 如果老婆无法欣赏自己这种出众的英俊,那可如何是好…… 因此,他语气颇有些急切: “寒舟,在你心里,我难道丑地连当一个菜包子的资格都没有吗?” “。” 贺寒舟已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一板一眼道: “你为什么要当菜包子?” 谢云逍一愣。 靠,又把我问住了。 “……因为我善。” “。。” 谢云逍说完也觉得自己很有些荒谬,他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那什么寒舟,我岳姥爷身体还好吧?” “还行,有点受惊,没有大碍。” 贺寒舟本就略通医术,知道梁从俭的晕倒表演成分居多,但他并未拆穿,只是…… 他抬眼默默瞪了谢云逍一眼。 “?” 谢云逍贴了过去,“瞪我干什么啊老婆?” 贺寒舟难免又白他一眼。 还不都是因为他,刚刚才会闹上那一出。 但想到此处,他又有点泄气。 梁从俭因为谁被吓到了,他心里知道,那必然主要还是因为自己。 他不是会推卸责任的人,因此这几日他的心里其实是有些压力的。 刚巧,今日他收到萧必安等人递的拜贴,请他去酒楼一会…… 倒也是个散闷消遣的去处。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名帖。 一旁谢云逍也注意到贺寒舟手中拿着的白色信笺。 “老婆,这是什么啊?” 贺寒舟抬眼认真看了看他。 “萧必安的拜帖。” “萧二的拜帖?这小子干甚么事了?好好地单独递帖子给你干嘛啊,他说什么了……” 谢云逍立即警铃大作,从贺寒舟手里拿过帖子看了起来。 帖子上只简短的几句话: 【西风渐紧,蟹螯渐肥,特邀贺公子至簪菊坊赴菊蟹之会,万望枉顾,勿令雅集有缺。】 “靠,这二货这么装比呢,写的什么玩意,欸?怎么没有我的名字?” 贺寒舟从他手上抽回信笺放置到匣盒中放好。“没有邀你。” “……靠。” 萧必安屡次邀谢云逍与众兄弟小聚小聚都被谢云逍直接无视了,因此他这次采纳了管复的建议,十分有水平地直接将帖子寄给了贺寒舟,并且提都没提谢云逍。 贺寒舟起身收拾起行装来。 谢云逍见状大惊,“老婆不能去啊。” 贺寒舟转头看他,“为什么?” 谢云逍言辞恳切道: “老婆别去,这些二货不是什么好人。” 贺寒舟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那你呢?” “我当然是好的,我与他们可不同。” 贺寒舟凉凉瞥他: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冤枉冤枉啊老婆,我与他们可不一样,我是看他们可怜才跟他们玩。” “是么。” 贺寒舟淡淡扫他一眼,显然没把他的“苦口婆心”听进心里去。 贺寒舟兀自穿戴好便往门外走去,显然是要去赴约的。 谢云逍只好苦着脸一路尾随。 二人一起来到一座临湖的酒楼,水上的雅座上被各色秋菊装点着,空气中都是淡淡的花香,倒有几分趣味。 萧必安并管复一行人已候了一段时间了。萧必安一见他两进来,立即起身迎了上去,他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绕着谢云逍走了两圈,口中啧啧称奇。 “嗷呦~是我们谢大世子,哦不对,现在是叫祥祥郡王了,祥祥郡王,多优美的称呼……” “什么狗屁翔翔郡王,你再骂我一句试试。” 谢云逍斜睥他,没好气道。 萧必安偷笑了下,又接着道: “欸~哪是骂您啊,瞧瞧我们谢大郡王如今这派头,谁能想到哥几个从前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如今大郡王连见都不稀得见我们了,下了帖子请都不带回的,可见是感情淡了,竟没有了从前的半点亲热……”萧必安拿手中折扇点了点谢云逍的肩膀,作无限惋惜状。 谢云逍拍开他的折扇,一脸的嫌弃。 “别老摇你的破扇子,寒冬腊月也扇来扇去的,别把老子扇感冒了,成天话这么多,知道我不稀得见你们还老是来讨嫌,去去去,谁跟你们亲热过,别踏马造谣。” 谢云逍揽着贺寒舟去主位落座,一点不太客气的。 贺寒舟推开他,自己坐到一边,螃蟹性寒,他不宜食用也没什么胃口,他与众人一一问候了下,便主要留意起隔栏旁的秋菊来,由着谢云逍与他的“好朋友”们你来我往地叙旧。 那头的萧必安显然不会那么容易放过谢云逍,他继续阴阳怪气道: “欸要我说,咱们这新鲜上任的祥瑞大郡王,果然不一样有派头哈,这么久没见弟兄们一句问候的话没有,一点也不带想的……” 谢云逍露出嫌恶的表情。 “想个屁,少说点话恶心我行不行?” 萧必安、管复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当然谢云逍还是一脸的郁闷。 萧必安又道:“谁让有的治水大英雄老是不现身,东请西请也不来的,兄弟们不想招儿连谢大郡王的面都见不到。” 谢云逍不耐烦道: “去去去,老子还有终生大事要忙活,那有空跟你们一群二世祖玩闹。” 好好的二人世界,都这群二货给扰了。 萧必安闻言讽刺道: “呦~瞧谢大郡王这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倒像是我们强迫你似的,要说这次可不是我求你来的,你不来便罢,我们请到贺公子已经如愿了……” “行了别废话了,到底有什么事非得叫老子出来废话一趟。” 萧必安继续阴阳怪气道: “也没什么事,主要还是有些好奇,没想到我们谢大郡王出去一趟,身价飙升,现在京城纷传咱们的谢了郡王身怀妖术,蛊惑人心,乃是夺舍的妖孽,有理有据的,要不是兄弟们见识过你的酒量差点就当真了……” “别踏马埋汰我,你酒量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必安嘿嘿一笑,又道: “别怪兄弟们没提醒你,京里谢云逍这三个字快可止小儿夜啼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贺寒舟正站在窗边,用手轻轻抚摸雪青色的秋菊,闻言手顿了顿。 谢云逍则一脸不耐烦,“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律师函警告行不行啊。” “律师函什么东西?” 萧必安被他说的有些一头雾水,管复见状干咳一声道:“谢兄的东西必然是好东西,对这种出风头的事,谢兄应该是有经验的……” 萧必安点头,夸张地作恍然大悟状,“是也是也,我们谢大郡王应当还很享受这种臭名远扬的感觉,还是我们太小瞧了大郡王的脸皮了……” 谢云逍臭着脸,正想叫他闭嘴,突然包厢外传来一阵嗤笑: “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大郡王,我当谁占了我的包厢,原来是个野路子的便宜郡王……” 房内的人脸色均一变。 谢云逍本来就心情不佳,听到有人找茬,他立马就来劲了,他踢开凳子站起身来,“哪里来的犬在吠?” 门外出声的那人被簇拥着进来了。 阁楼开门的声音掩盖住了谢云逍的问话,来人并没听到,他身穿大红色锦袍,唇红齿白,桃腮粉面,年龄不大的样子。 “这孙子谁啊?”谢云逍掏掏耳朵,冲一旁的萧必安问道。 萧必安看谢云逍不认识人的样子有些疑惑,他凑过去悄悄道: “他你怎么都忘了,统共两个郡王,你一个他一个,他便是庆郡王。” “庆郡王?那是谁?” 萧必安有些无语了。 作为朝野议储的两大热门,无数人拿他二人比较,吵得不可开交,瞧对方这样子也是将谢云逍视作敌手的,结果谢云逍却连对方是谁都忘了,他突然为自己下注在谢云逍身上的两百两银子感到担忧…… 第119章 那边谢云逍端详完这位庆郡王,又冲萧必安挑挑眉道,“这小子什么辈分的?” “辈分,这我就不知道了……”萧必安有些被问住了,“你问这个作什么?” “你不也是姓萧吗,连这个也不知道?”谢云逍不满道。 萧必安有些愤怒了。 谢云逍这厮连庆郡王是谁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他。“喂谢大傻……” 官复忙拉住撸袖子的萧必安,在一旁补充道:“要严格论辈分的话,谢兄大一点,这位庆郡王应是谢兄的外甥辈的。” “原来是我外甥。”谢云逍哂笑。 说话间,那头的庆郡王萧英已昂着头走近了过来,他的周围簇拥着一大群人,均神色倨傲,拿鼻孔看人。 当然,这边的谢云逍也不遑多让,他双手抱胸,将腿架在椅子上,嘴角一勾笑得嚣张,“呦~我说谁来了呢?” 贺寒舟淡淡暼向谢云逍,谢云逍闲闲抖动的脚尖一顿,默默把腿从凳子上下下来了,贺寒舟这才移开目光。 对面的萧英闻言,则将头仰的更高,直拿下巴看人,“哼,这会不装不认识我了?”他态度倨傲,说话的语气如同对谢云逍的施舍一般。 谢云逍挑眉。 这孙子倒挺狂。 他笑道:“那当然认识。” 萧英嘴角翘了起来,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你记得就好。” 只见谢云逍咧了咧嘴施施然又道: “小处牲我怎么能不认识?” 萧必安等人都憋笑起来,并暗暗给谢云逍竖大拇指。只有贺寒舟敛了神色,他静静走到谢云逍的身旁,眼神露出些许不悦。 萧英脸上的笑容一僵。 “你、你、你骂我?”他顿时脸涨地通红。 谢云逍见状更是咧嘴笑地欢。 “哪有,我这个作舅爷爷的怎么会骂你呢。” 萧英自然能听到周围的偷笑声,他咬了咬唇,恼羞成怒。“你就是在骂我!” 萧英手下的人此时也都反应过来,“大胆,竟敢对郡王不敬!”他们立即便想冲上前来对谢云逍动手。 萧必安等见状,脸也都拉了下来,他们均上前一步与萧英手下的人对峙起来。 谢云逍却挥开他们,他将贺寒舟护在后方,便顶着萧英拥趸们不善的目光,直直走到萧英跟前,他俯视萧英道: “怎么,就你踏马是郡王老子就不是了?老子的郡王好歹是真金白银换来的,你的呢?哭鼻子着向你爸爸要的?” 他语带嘲讽,表情咄咄逼人。 萧英急地脸色通红,从小周围的人便顺着他,甚少应对这种局面,因此愤怒之下便有些语无伦次: “你、我……你胡说!我……我没有爸爸!”他语气激动,说着说着连眼眶都红了起来。 谢云逍挑眉看着,心里觉得没有意思起来。 他还以为庆郡王是个什么样嚣张跋扈的二世祖,没想到就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屁孩。 算了,跟他打架老子还掉价。 因此,他掏掏耳朵,意兴阑珊道: “啧,行吧,你没有爸爸我错怪你了行了吧,这样,天色也不早了,咱两各回各桌吃饭吧。” 说罢,谢云逍便抬脚欲走,但萧英却上前一步拦住他。 萧英抬眼看着谢云逍,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 “我接受你的道歉。” “?” 谢云逍一愣,“啊?我有道歉吗?我道歉了?”他冲一旁的萧必安诧异道。 萧必安正看热闹看地欢,他这么一问他忙换了个严肃的表情,作思考状: “这个道歉嘛……” 萧英闻言也眼巴巴地瞅向萧必安。 萧必安看着他这一张泫然欲泣的脸蛋,干咳一声,“这个、算是吧,各人有各人的看法,那什么,有人觉得是就是。” 萧英表情疑惑,显然没听懂的样子。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谢云逍挠挠额角,心里觉得十分没意思起来。 “行了行了,散了散了!老子肚子饿了,吃饭吃饭!” 说着他吆喝着众人,赶着让叫小二上菜,不再理会萧英等人。 萧英手下的人见主子被人无礼忽视都愤愤不平起来,但萧英却不为所动,他只默默盯着谢云逍,“我要跟你一起吃。” “?” 谢云逍满头问号。 “不是哥们,咱两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一个桌子吃饭了?” 萧英又抬了抬下巴,任性道: “以前你都求我一起吃的。” 谢云逍一脸地一言难尽。 “怎么可能,我对这种难缠的小学生一直敬而远之的。” 萧英疑惑:“什么小学生?” 萧必安干咳一声,拉住谢云逍低声跟他说,“你以前不跟我们玩的时候,确实跟他玩过一段时间。” 其实,按实际情况,应该是谢云逍缠着人家不放,但是贺寒舟在场,有些话他没有直说。 谢云逍恍然,那必然是原装谢云逍的锅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一旁的萧英被晾了会,不满道。 谢云逍干咳一声,“那什么,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今小伙伴们长大了,就不要再在一起玩了哈,免得让人笑话。” “……不行!”萧英倔强地抿嘴。 他生性要强,从小被人捧着长大,没人拒绝过他,从前谢云逍讨好他的时候他还看不上他,如今这个谢云逍不仅比以前好看多了性格也变地有意思起来,而且如今居然屡次地拒绝自己,因此他反而格外的在意起他来。 谢云逍被他撒娇一样的“不行”两个字整不会了,“不是哥们儿……嗷!” “你怎么了?” 萧英疑惑地看着突然捂腰的谢云逍。 谢云逍也回头看向贺寒舟。 刚刚便是贺寒舟突然狠狠掐了他一下。 贺寒舟脸上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刚刚力度甚大的手劲告诉谢云逍,他老婆的实际心情应该不像脸上看上去这样的平静。 第98章 谢云逍眼巴巴道:“老婆……” 他身后的贺寒舟玉面含冰, 唇角绷地很紧,周身似乎往外散发着寒意,但那双眸子里却似乎涌动着些克制不住的火气。 他别开眼并不搭理谢云逍。 谢云逍便干脆整个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并微微俯身贴了过去, 这下, 谢云逍的鼻尖距贺寒舟绷紧的侧脸不过寸许。 旁人眼里, 二人的距离已经有些过于暧昧, 但是无论是贺寒舟还是谢云逍,对这个距离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老婆,干嘛掐我啊?”谢云逍直愣愣道。 人就在跟前无法继续忽视,贺寒舟这才分给谢云逍一个眼神,不过他的眼神凉飕飕的还带着点刺, 看的谢云逍心里头一阵莫名的紧张。 这是怎么了? 谢云逍于是又忍不住带点小心地追问道: “老婆……干嘛掐我啊?” 只见贺寒舟又撇开眼,面无表情道: “掐错了。” “。。” 谢云逍一脸懵。 这还能掐错?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个两个的都不按套路出牌。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起来。 不是,“老婆, 你掐错了那是还想掐谁啊?”他想到此处,神色有些急切, 音量不自觉地变大起来。 他的这句“别出心裁”的如“倒打一耙”般的质问终于引的贺寒舟直面他。 贺寒舟眉梢紧拧,抬眸瞪谢云逍,正欲开口, 只听谢云逍又扁嘴道: “老婆不许掐别人,只准掐我……” “。。” 贺寒舟一时也有些愣住。 他也没有想到谢云逍的思路会拐到这个方向, 说出“不许掐别人”这种很罕见的话来。 趁着贺寒舟呆愣的功夫, 谢云逍更加贴近过去,他将贺寒舟的手抓在手里腻歪起来,并低声嘟囔起来: “在场的二货看哪个有资格跟我争……” 二人动作亲昵也不避旁人, 萧必安与管复等人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还有一些似乎是喉咙痒止不住的咳嗦,只有被忽视的萧英被气地跺脚: “哼!你就知道看他也不理我!” 他语气有些尖利,还带着点撒娇似的埋怨。 对面的喊叫声喊地贺寒舟回过神来。 他眉尖微蹙,第一反应便是推开大庭广众下手脚“不老实”的谢云逍,但在瞥见对面“乌眼鸡”似盯着这边的萧英时,他推开谢云逍的手却又顿住了。 他眸光微动,白皙的手指停在了谢云逍的肩头,一直也没有离开。 “老婆?” 他对面的谢云逍自然也听见了萧英的动静,他正想回头骂街,贺寒舟突然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这样的“主动抚摸”的待遇从前是不敢想的,谢云逍第一反应便是老婆被吓到了。 第120章 因此,他安抚似地将贺寒舟略显冰凉的手又抓在手里,并纳闷地回头瞪着萧英。 “不是哥们你谁啊你啊,老子不看我老婆看你这个小兔崽子啊?!毛都没长齐非要跟大人抢桌吃饭,回家过家家吧你!靠!” 他的声音有些大,萧英的泪珠子便溢了出来要掉不掉的。 “你凶我!” 谢云逍耐心告罄,脾气有些上来了。 他攥着贺寒舟的手,直接转过身来,对着萧英就是一顿嚷嚷: “哭哭哭,你以为哭了我就怕你了吗?你谁啊你啊我请问你,妈的,我不凶你我还惯着你吗?我是你爹还是你娘啊?” 谢云逍嚷嚷了些什么,萧英甚至都没有听全,见谢云逍的目光又“专心”地落在自己身上,他心里不知怎的就满意起来。 他面带红晕,声音绵软,且眼神扑闪扑闪的,言语间颇有些矫态: “你以前不这样的,你以前对我很好的……” 他语气黏腻,一番话差点将谢云逍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给说起来了。 “。。草。” 谢云逍刚刚准备好的一腔输出全卡在脖子里,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过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因为“攻击”被打断了,他变得更加的暴躁,脱口便道: “什么踏马的以前?以前、以前,我妈的以前还是个大傻逼呢你怎么不说?!” 萧必安等人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出了声。 谢云逍身边的贺寒舟听了这番话也简直想翻白眼。 但是…… 贺寒舟垂下眼眸。 谢云逍虽对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庆郡王态度恶劣,但是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起来很有矛盾,实际上却是显得意外的亲密…… 想到此处,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 而那头的萧英照样没有听仔细谢云逍的话,只觉得自己是被谢云逍骂了,他不甘示弱地大声道: “我不管,反正你不许不理我!” 萧英身边的手下都面面相觑起来,他们今天护着郡王爷出来,本来还以为是来找茬的,但现在看,怎么又像是会情郎来的,关键这位“情郎”十分的暴躁,还一点没将他们的小主子放在眼里…… 他们从前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涉及到私人感情的“复杂”场面,一时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谢云逍则喘着粗气,有些匪夷所思的模样。 他实在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不要脸皮也不讲逻辑的人物。 自己的攻击力极强的“大招”打出去一点伤害没有,对方只一味缠着他说着让他恶寒的话,像甩不脱的口香糖一般。 一旁的贺寒舟则冷眼旁观,他神色自若,但眼神却有几分冷峻,脸色也不大好看。 无语半晌,谢云逍又纳闷道: “靠,他是不是傻逼啊?” 贺寒舟闻言冷冷道: “那刚好,你也是咯。” “。!” 谢云逍回头瞧贺寒舟,可怜巴巴道: “老婆,你骂我……” 贺寒舟板着脸,甩袖不理他。 就这样,四下都沉默下来。 而空气一旦安静下来,便很有些尴尬。 管复有些看不过去了,他清了清嗓子,打圆场似地招呼来了一直在门外张望的小二。 “小二哥过来。” “来了您嘞!”小二麻溜地进来,咧嘴笑地殷勤。 小二早在外伸长脖子候着,就等着里头摇人。 只因这两波客人都是不好惹的,掌柜的特叫他过来察看察看,随时照应着。 “就等着爷使唤呢,您有啥吩咐?” 管复沉吟了下便道: “这样,你去跟你们掌柜的说,在旁的地方再开一间包厢,这间装不下这么多人。” 这小二每天迎来送往的,本就是人精似的,早瞧出屋内两拨人不大对付,闻言立即领悟了管复的意思。 他堆起满脸笑,热情地招呼起萧英等人。 “诸位爷,隔壁香兰阁也是小店最好的包间,同样也是临湖的好位置,布置的也最是雅致,景致也是顶好的,您看这里也挤得慌,您老这边请吧您看还是?” 萧英咬唇,他不甘心地仍盯着谢云逍不放。 但此时的谢云逍因贺寒舟不理他正着急,早就把萧英抛到脑后,只一味围着贺寒舟转。他是一点眼神也没有分给萧英,更别说有任何挽留他的意思了。 萧英手下的人见状,均面带难色地劝慰: “郡王爷,您看,人也跑不了,咱们再呆在这里也讨不着好,爷您还是先走,以后再计较吧,往后总有机会的不是?” 萧英闻言便转而满怀嫉妒地瞪着被谢云逍护在怀里的贺寒舟。 他一向是喜欢什么立即便要得到,但偏偏谢云逍现在眼里只有这个来历不明的病秧子。 贺寒舟敏锐地察觉到一旁萧英注视他的视线,便也直直地看了过去,二人视线无声地在空中交织。 萧英是不甘的恼怒与妒忌,贺寒舟的神色却很平静,但是他素来冷静的眸子里却含着锐利的光芒,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谢云逍注意到贺寒舟的视线。 我老婆眼神发直地瞅哪呢? 他便也跟着也看了过去,他自然看到是萧英愤恨的眼神。 靠! 此时的萧英已扛不住贺寒舟的眼神,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无理取闹起来: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有什么了不起?!讨厌鬼!” 谢云逍一听脾气更是上来了,他把贺寒舟揽到身后,自己对着萧英又是一顿呲。 “靠,你踏马瞅谁呢?自己长得丑还不许别人长得美了?你在狗叫什么?你要是有病列别来招我们,赶紧去找兽医!” 萧英一见他瞧自己,眼神又变得不清不楚起来,谢云逍说的话他理解地也不深,但是谢云逍这幅要撸袖子跟他干仗的架势他看得清楚,因此他不免有些畏惧。 加上他周围的跟班都在劝他走为上策。 他咬着唇撂下一句: “你以后不要后悔!”就愤愤地跺脚走了。 “?” 谢云逍再次懵圈,“靠……” 不是,这小子属青蛙的吗? 跺脚跺个der呢? 我后悔什么后悔? 我后悔个鸡儿啊! 但是,怪只怪谢云逍满分的心理活动没有说出口,于是只听“嗷!”的一声,谢云逍的腰再遭一“击”。 谢云逍泪眼汪汪地回头看着贺寒舟。 “老婆……” 怎么又掐我。 贺寒舟淡淡瞅着他,眼神似笑非笑带着冷意。 “后悔了?” “……?” 第99章 公主府的启辰殿内烟雾沉沉, 蜷曲的青烟汇聚在一起如同一片迷障。 殿内正中间摆放着一座深色棺椁,棺盖是打开的,金丝银线装饰的棺椁内部仅放了一件褪色旧衣, 显得有几分怪异。 棺椁前香案上正燃着幽蓝色火焰的长明灯。 长公主萧碧君褪去了往日华贵的凤纹云锦, 她身披黑紫色暗袍, 正跪在香案前刻满符文的深色地砖上。 她手中还攥了颗裂了缝的木佛珠, 口中正念诵着怪异的经文。 她身旁立着一位瘦骨嶙嶙的老和尚, 他右眼已瞎,眼眶中浑浊的灰瞳与身上穿的灰袈裟同色。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嘴角缓慢地向上勾起露出一抹怪异的笑,灰瞳泛起幽光: “殿下,明日恰逢世子生辰, 子时三刻阴气至盛,正是阴阳交汇的时辰, 只需让世子的躯壳服下这枚丹药,贫僧再以九根镇魂银针行法, 便能引世子魂魄归位,重回人间。”说着, 他从袖中掏出个漆黑瓷瓶,瓶口渗出丝丝缕缕的黑雾。 话音未落,萧碧君便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眼眶发红, 眼中布满了血丝,面容苍白如纸, 但眼神中却隐隐闪着一股癫狂之色。 自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还能回来, 已不眠不休地诵回魂咒三日。 她面前的供桌上摆放着的都是从前谢云逍的东西,从几岁的玩偶,到憨态可掬的木剑、彩色的编发发绳以及玉坠香囊等等不一而足。 她死死盯着眼前儿子的“遗物”, 硕大的眼泪从她眼眶滑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逍儿,娘终于要见到你了。” 她的身体越来越颤抖,连指尖都微微抽搐,是支撑不住的迹象,她身后的劳嬷嬷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扶住她。 “公主!您当心!”她语气紧张,“公主,恕老奴直言,世子爷就算回来了,也不希望看到您身子垮掉,您都几日未休息了,还是……” 萧碧君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脊背绷直重新跪好,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并推开了劳嬷嬷的搀扶,神色复变的冷硬起来。 “谢云逍什么时候来?” 劳嬷嬷张了张嘴,喉间的劝阻化作一声沉重叹息,她的眼中满是忧虑。 第121章 “王爷已应下,说明日会亲自去请。” 萧碧君又睁开了眼,她仰头看着香案,双手紧紧合十,身体仍在轻颤。 “公主……您休息会吧。”劳嬷嬷忍不住道。 萧碧君充耳不闻,她再度阖上眼睛,晦涩的经文又从她口中幽幽传出,字句间均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森冷。 她身后的劳嬷嬷满脸均是忧心忡忡之色。 公主最近像中邪了似的,一直偏执地认为“原来”的世子爷能回来,常常与那最近才结识的长相诡异的老和尚密谈,她虽一直从旁劝解,但是公主决定的事情向来没有旁人擦嘴的余地,可是…… “公主,这件事,王爷还不知情,您看,这……” 萧碧君捻着佛珠的动作未停,她神情专注。 “他不用知道。” 殿外的风突然卷着枯叶拍打木窗,劳嬷嬷望着主子苍白的侧脸,终究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退出了殿门。 一段时间之前的簪菊坊闲云阁内。 庆郡王萧英虽然走了,但是他的某种影响还在,谢云逍黏在贺寒舟后头,贺寒舟也不怎么搭理他,二人之间的氛围一直不大对劲。 东道主萧必安责任心上来了,便在一旁打哈哈: “那什么,不速之客也被赶跑了,今日请贺公子来本是为的散闷消遣、把酒言欢的,现下菜也齐了,我们还是落座吧,一会蟹凉了就不好吃了,来来来,贺公子快请,这主位我可是特意给你留着的!” 说着,他行至主位旁伸手拂去椅背上的锦垫,语气里满是不容拒绝的热络。 贺寒舟冲他颔首示意,便撇下谢云逍,信步去了萧必安招呼的雅座上。 “有劳。”贺寒舟慢条斯理道。 “公子客气。”萧必安笑道。 说完,他便松了口气转过身来。 今日本就是他做东,他可不想真的闹出事来叫场面失控。可他一回身,便看到谢云逍一脸不满,臭着脸瞪着自己。 “萧二货,你还有心情咧嘴笑?”谢云逍阴阳怪气,话里夹枪带棒的。 本来好声好气招待的萧必安,这下立即被他噎得胸口发闷,脾气“噌”地就上来了。 “我不笑我还哭啊,好你个谢大傻狗咬吕洞宾!我好心好意帮你打圆场,你还冲我狗叫!!” 谢云逍斜睨他,哼哼了一声,又痞痞道: “我不狗叫,你能听懂?” “……!” 萧必安怒了,“你你你!” 管复忙往拉住他坐了下来,给他满了一杯酒,并低声道: “好了好了,必安,谢兄一向心直口快,自有人收拾他的,你别气了,这家店不错,都是你爱吃的。” 萧必安愤愤坐了下来,低骂一声: “谢大傻活该打光棍!” 管复干咳一声,又冲众人道: “吃菜吃菜,这里的菜色均是上乘,贺公子不妨试试看,尤其是清蒸蟹黄肥膏腴,配着自酿的雄黄酒更是一绝,贺公子快请。” 贺寒舟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官复又冲谢云逍使使眼色,示意他坐到贺寒舟身边去。当然,谢云逍自不用他说,也早挨蹭到贺寒舟身旁了,这会半个身子都要贴上对方肩头了。 贺寒舟落座下后便更加沉默起来。 他的碗碟里很快便被谢云逍夹了一堆叠成小山似的食物。当然,他并没有吃几口,但却罕见地喝了几杯雄黄酒。 他表情平静,端起青瓷酒杯轻抿,姿态优雅从容,但谢云逍却看得龇牙咧嘴的,他像个老妈子似的在贺寒舟耳边喋喋不休: “寒舟,你不吃菜只喝酒容易醉的。” “寒舟,你咳嗽还没好,酒性烈冲了可怎么好。” “不喝了好不好老婆老婆老婆……” “老婆老婆老婆……” 贺寒舟低垂眼帘并不理会他,他的脸颊上已染上丝丝红晕,但是眼神却尚清醒,并无醉态。 他手指松松蜷着一杯雄黄酒,指尖轻叩杯沿,有些出神。 他素来体寒,稍许饮酒并不妨碍,甚至天冷时饮些热酒反倒有些益处,但因他素来不喜欢酒的气味,因此从未饮过酒。 但是今天他突然有些想尝尝这个据说“一杯浊酒解人意”的东西。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刺鼻的酒气撞进鼻腔,入口仍便是辛辣呛人,还是一样的难喝。 可当酒液滑入肠胃中,一股热流却蔓延开来。自刚刚起,看着席间萧英与谢云逍“相谈甚欢”他便躁动的神经,终于在这暖意中稍稍松脱。 只是身旁聒噪的谢云逍一直喋喋不休实在扰人,吵嚷地他头昏脑胀,这个家伙真的很坏…… 他放下酒杯,扶了扶额角。 谢云逍忙揽住他。 “好了好了好了,回家了回家了,咱不喝了,妈的,今天就不该让我老婆来……” 贺寒舟却推开他,他甩甩头,眼神复又清明起来,毕竟黄酒刚饮是微醺,厉害的是它的后劲。 话唠谢云逍不再引话头,大家专心吃饭这顿饭很快便也结束。 只是其他人倒算尽兴,谢云逍是吃的心惊胆战的。 酒足饭饱,众人在簪菊坊门前辞行,谢云逍摆摆胳膊肘便要离开。 管复特叫住了他。 “谢兄,现今京内外都传地邪乎起来,说你是什么邪祟妖物的懂得妖法,当然我们是不信的,但是听说,此事是谢兄家的旁支出来举证的,此人现是庆郡王府的门客,听说最近还巴结上了佟晖,捐了个六品官。” “怎么还有佟晖的事?怎么哪都有他?踏马的老匹夫,早知道老子揍他多出几分力了。” 萧必安一听来劲了,“呦!是你在平安街偷袭的佟晖啊,好厉害的手腕啊。” 谢云逍抬抬下巴,面露得意: “那当然,这种好事我当然头一个上。” 官复叹气道:“佟晖睚眦必报,谢兄应当多多当心,如此宣之以口怕是不妥。” 一旁的贺寒舟也听得眉头皱了起来,谢云逍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 “不妨事,他又没有证据。” 萧必安用折扇拍了拍谢云逍的肩膀。“总之,你长点心吧,最近多多注意些,别被人寻到空子当妖怪收了才是。” “靠,能不能盼我点好,尽说这些没用的,走了走了。”他嫌弃地撇撇嘴,便揽着贺寒舟要离开。 萧必安怒道: “艾?谢大傻,兄弟们为你打听消息,跑前跑后的,你倒还嫌弃上了,我告诉你,别把此事太看轻了,到时候吃了亏,别说我们没提醒你。” 谢云逍无所谓地笑了笑,“呵,吃亏?我看谁能把我怎么着,爷爷我等着。” 贺寒舟扭头看向他,谢云逍笑容便一敛,转而“乖巧”地望着他。 “我错了寒舟。” 贺寒舟目光有些疑惑,他不过是觉得谢云逍态度太过嚣张,行事不稳妥,他并没有在责备谢云逍的意思。 “哪错了?” “我不该说爷爷等着,太装比了。” “……你知道就好。” 第100章 夜幕低垂, 朦胧的月光笼罩着街道。 贺寒舟与谢云逍并肩而行。 贺寒舟的目光掠过街边次第亮起的灯笼,跳跃的暖光却让他心腾起一股燥意。 “你有何打算?” 谢云逍双手随意叠在脑后,姿态闲散: “打算?老婆打算什么?” 贺寒舟扭过头, 打量着身边这人。 谢云逍嘴里的有些话有时候是不能当真的。 察觉到审视的目光, 谢云逍无辜地回望。 “怎么了老婆。” “真的?”贺寒舟斜睨着, 眼神带着怀疑。 谢云逍见状放下手, 他身子一歪朝贺寒舟靠过去:“老婆你怀疑是假的啊?” 贺寒舟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这么享受当妖孽的感觉?” 谢云逍哈哈一笑: “别人闲着没事瞎造谣,嘴皮子上的事,过段时间就过去了,由他们发挥想象力吧,毕竟如果一个人太过出众难免会有人嫉妒。” 说罢, 他还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声,一副宽宏大量、善解人意的模样。 贺寒舟凉凉瞅他:“你就不怕影响你所谓苦心经营的形象?” 听到他如此说, 谢云逍笑个不停: “不怕不怕,哈哈, 老婆我要形象干嘛又不能当饭吃,我才不管其他人说什么……”话音刚落, 他突然捉住贺寒舟的手,眼神真挚: “我只要老婆觉得我最棒就好了。” “我什么时候觉得你最棒了?” 贺寒舟挑眉反问。 “不是最棒那是什么?”谢云逍有些惊讶道。 “一般。” “。” 空气有些微凝固。 谢云逍吃瘪后便又装起可怜来,他扁嘴望着贺寒舟。 第122章 贺寒舟也在看着他, 但是眼神微有些迷离。不知道想到什么,贺寒舟眯起眼睛, 突然抛出一个名字: “那萧英呢?” 谢云逍有些迷茫:“谁?” 嗯?哪里来的野男人? 谢云逍还有些警觉起来。 他从未从贺寒舟口中听到过如此郑重提及的外人名字, 心底莫名还酸了酸。 贺寒舟并没有接话,他不甘心地追问道: “老婆,萧英是谁啊?你从哪里认识的, 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 贺寒舟继续瞪着他,审视他话里的真假。 谢云逍无辜地眨眨眼睛。 他眉眼长得周正,鼻梁挺直,这会儿无辜的样子看着还有几分帅气,不知怎的,贺寒舟越看越有些顺眼。 贺寒舟心头的烦躁更甚。 明明巷子里的风凉飕飕的,但是他后脖颈却开始发烫,他甩开谢云逍的手,快步朝巷口走去。 可刚迈出几步,他就察觉到自己脚步异常地虚浮,双腿十分绵软无力,脸上也升腾起一股股灼人的热意。 他扶额,暗暗有些懊恼。 自己还是小瞧了那几杯雄黄。 眼看他一个趔趄便要摔倒在地。 “老婆老婆老婆!” 谢云逍絮絮叨叨地急急追上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身形不稳的贺寒舟。 贺寒舟半倚在谢云逍怀中,他感到喉间像是燃着团微火,呼吸间都裹着温度。 他的指尖无意识攥紧谢云逍衣襟,鼻腔里漫开淡淡的酒气。 他抬眸看向谢云逍,朦胧的月光勾勒出谢云逍鲜明的眉眼,恍惚间竟比街边摇曳的灯光还要晃眼。 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再次推开谢云逍,他的修长的手指蜷了蜷。 相反的,他想要收紧手,将谢云逍牢牢抓在手里…… 谢云逍并没有注意到贺寒舟的异常,只觉得今天的老婆手劲是大。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搂着贺寒舟,一边嘟囔着:“岳爷爷见到我老婆这幅模样,又得在我头上算笔账了,靠,老子今天就不应该出门!” 尽管语气满是抱怨,神色略显暴躁,可他搂着贺寒舟的动作却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怀中之人 。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转过一条小巷,梁府便映入眼帘了。 起初,贺寒舟还能保持相对平稳的步伐,可黄酒的后劲渐渐漫上来,行至梁府门前的小巷时,他腿脚完全没了力气像踩在棉花上了一样,整个人都倚在了谢云逍的身上。 贺寒舟的脸颊上已泛起绯红,他眼神仍然雪亮,但眼波流转间却氤氲着水光。 幽暗小巷里偶有穿行的小贩,此时,便突有挑着担子的小贩从夜色中撞出来。 贺寒舟身形一晃便踉跄着靠向墙面,谢云逍长臂迅速揽住对方腰肢,紧张道: “没事吧老婆?” “老婆……”贺寒舟听到他叫自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也跟着重复了一声,并低低笑出了声。 谢云逍有些莫名,他低头询问。 “老婆,有什么好笑的呀?” 此时,贺寒舟背靠墙面,谢云逍凑过去正搂着他的腰。 见谢云逍靠近自己,贺寒舟定定瞧着,突来抬手抓住了谢云逍的衣领。 “?” 谢云逍一呆,有些猝不及防。 靠…… 我老婆这不会要揍我吧? 不等他有些反应,只见贺寒舟一用力已将谢云逍拉至面前,二人上身贴在了一起。 贺寒舟抬眸盯着谢云逍,眼波流转间横生一股情态。谢云逍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有些呆愣地与他对视着。 此时,巷口灯笼在风里晃出暖光,贺寒舟望着谢云逍瞳孔里的自己,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异常好看,他嘴角翘了翘,忍不住便要伸出手去触碰。 谢云逍被他看得心里发痒,但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下意识接住贺寒舟伸过来的手。 “老婆?” 贺寒舟不满地拍开他的手。“放开。” 谢云逍有些无奈。 我老婆这是彻底喝大了。 “老婆……” 听他叫自己,贺寒舟嘴角又勾起笑容,他不再去够谢云逍的眼睛,突然伸出食指点在谢云逍的唇上。 “嘘。”他轻声道。 谢云逍咽了咽口水,默默闭上了嘴。 “谢云逍。”贺寒舟薄唇轻启。 谢云逍心口一阵发紧,他下意识便想回一声“在”,但嘴唇碰到贺寒舟冰凉的手指,又把话咽了回去。 容不得谢云逍再消化下,贺寒舟的左手一用力,又将他拽到自己面前来。 谢云逍一时没有预料到,差点被拽倒。 二人鼻尖轻触,呼吸相闻。 一阵清风掠过,贺寒舟微一仰头。 “老婆……唔。。。” 谢云逍十二分大震撼。 他万万没想到,刚刚贺寒舟竟然仰头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虽然一触即离,但是…… 力道很足。 …… 谢云逍震惊了会,刚组织起语言想开口,只听贺寒舟又道: “这个地方只准我碰。” “……!” 谢云逍有些麻了。 他再次卡壳,向来以插科打诨,耍嘴皮子为人称道的他语塞了。 靠…… 他还未震惊中反应过来,贺寒舟又挨蹭到谢云逍的肩头。 谢云逍肩膀处的刀伤已好只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贺寒舟伸出手轻抚了起来。 “疼吗?”他语气轻柔。 谢云逍这会早忘了什么疼不疼的事情,他只觉浑身热气全部翻涌,他长臂一收将贺寒舟捞进怀里。 他刚刚握住贺寒舟的腰身,便被对方仰头送来的亲吻勾得气短。 他很快便尝到的残留在贺寒舟齿间淡淡酒香,那股淡淡的酒味就像勾人的钩子,一下把他心里的火勾得乱窜。 两人喘着气贴在一起,越吻越热烈,浑身都跟着发烫。 贺寒舟勾住着谢云逍的后颈,他双眼紧紧阖着,睫毛轻颤,束发的发带不知何时已散了,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两人的脸笼进私密的阴影里。 两人气息交缠,谢云逍的手掌顺着贺寒舟的腰线情不自禁地往下探去,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烧了起来,但却被巷口梁从俭骤然出现的大嗓门劈头浇了盆冰水—— “快些快些!” 是梁从俭的声音,他此时正坐在软轿内,催促着抬轿子的家丁。家丁们焦急的脚步清晰地传来。 “你们这些蠢材!往哪走呢?去簪菊坊得走这条道,要是去晚了,寒舟有什么不好,老夫跟你们没完!” 梁从俭骂人的声音还是那么中气十足。 谢云逍浑身僵硬便想转过头,但他刚微微抬头,后颈便被贺寒舟手指勾住。 贺寒舟手一用力便将他的头扣了回去。 “唔……” 贺寒舟闭着眼睛,眼尾泛红,整个人是有些投入的样子,谢云逍却正相反,他眼睛瞥向梁从俭的方向,表情有些倒霉和慌乱,他心里正直犯嘀咕。 完辽,完辽,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云!逍!臭!小!子!你在干什么?!” 果然,看着眼前抱作一团的两人,梁从俭脸色黑如锅底,他眼睛瞪地溜圆,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 “臭小子,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你!” 梁从俭直接上去拉开谢云逍,不过谢云逍倒很容易便松了手,但贺寒舟却攥着谢云逍的衣服不放。 “也没有光天化日,天黑了岳爷爷……”谢云逍嘀咕道。 “我呸!!!”梁从俭肺活量惊人。 “呜……”贺寒舟喟叹似地突然出声,一看就是醉酒的模样。 梁从俭看得简直想踹谢云逍,但因怕惊着外孙,憋了半天只好哄孩子似的去解贺寒舟的双手。 “寒舟乖,先松开,跟外祖父回家。” 贺寒舟仰起脸,醉眼朦胧地冲谢云逍笑了笑,嘴角还沾着些的水光,看得谢云逍心脏漏跳两拍,险些又忘了眼前情况。 “臭小子看什么呢?!”梁从俭横眉竖眼,“你个臭小子,从前不知道你这小子这么蔫坏,居然故意让寒舟醉酒,你!你、你……” 谢云逍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道: “岳姥爷,你听我解释……” 第101章 “还解释个屁!” 梁从俭抄起墙边的木棍便想要给谢云逍一下, 但到底顾忌贺寒舟还挂在这人身上,又住了手。 “滚回你的郡王府去!我们梁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别脏了我家门槛!” 梁从俭暴跳如雷地指着谢云逍便骂。 我靠…… 骂这么狠? 谢云逍喉结动了动, 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梁从俭的骂声像连珠炮似的, 一句接着一句的, 仿佛永远没有瓶颈。 第123章 谢云逍的脾气本来就算不上好, 此刻心头很快便被骂得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一言不发,稳稳地将贺寒舟打横抱起,阔步朝着巷口走去。 “欸?!用不着你小子假好心!快把寒舟放下!”梁从俭慌了神,急忙跟在后面,“臭小子, 你要把人带去哪里?!” 谢云逍充耳不闻,长腿几跨转眼间便来到祥郡王府门前。 府里尚未完全修缮好, 他平日里来得也少,大门常闭。不过府中也早安排好了一众得力仆从, 皆是吴大等跟随他多年的人。 他单手搂住贺寒舟,腾出另一只手拍了拍门。 梁从俭见状当即跳脚, 他以上了五十岁后便没有了的惊人的腿脚速度逼近谢云逍。 “臭小子,你给我撒手!放下寒舟!” 他拄着棍子拦在祥郡王府门前。 里头的暗卫王力将门打开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家郡王和郡王口中的隔壁老梁头在有声地对峙。当然, 声音大多并不是郡王发出的。 梁从俭骂了许久,他痛斥了他们郡王一些诸如“卑鄙下流”“色胆包天”“大逆不道”“伤风败俗”“没脸没皮”“不是东西”等诸如此类的话后, 终于累着了停下来大喘气, 只见他们郡王恰在他这个换气的空隙,木着脸淡淡来了句: “那咋了?” “!!” 梁从俭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 眼见着梁从俭脸上的颜色迅速升温, 手都有点哆嗦起来,谢云逍微微叹了一口气,声音不像刚刚那么刚硬了。 “那要怎么办?寒舟又不要你。” 梁从俭又被他气地差点倒仰,幸得他身后的张护院忙上前扶住他。“老爷,您当心。”梁从俭这才重新站稳了身体。 谢云逍见他须发皆白身体不利落的模样,态度也缓和下来下来。 他带着点无奈道:“这样,岳爷爷你也少说两句,我帮你把寒舟抱回去还不行吗?” 梁从俭哆嗦着手指,“用不着你!张丁你去抱!” 但很显然,贺寒舟只抓着谢云逍只认他,贺寒舟他牢牢环住谢云逍的脖颈不撒手。 最后梁从俭一咬牙一跺脚,“行!你送!送完立刻滚出去!” 谢云逍掏掏耳朵,撇撇嘴,他一边稀罕地抱着贺寒舟往梁府走,一边腹诽: “靠老子还有结婚证呢,凭什么我要把我老婆送回去……” 不过,腹诽归腹诽,梁从俭一直将贺寒舟视作心肝宝贝,贺寒舟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就是这个倔老头了,他一向还是知道轻重的。 他一路抱着贺寒舟穿过梁府院堂来到了玉泉汀贺寒舟的卧室。 他轻轻将贺寒舟安置在床上,在他掖好被角时,贺寒舟却睁开了眼睛。 贺寒舟刚刚在谢云逍的怀里时早已迷糊地睡着,但此时的他又勉力睁开了迷蒙的双眼,他睫毛微颤,眷恋不舍地将谢云逍望着。 谢云逍瞧着他的眼神心都要化,但是一旁梁从俭虎视眈眈的。他只叹了一口气,帮贺寒舟轻柔地理了理耳边的鬓发便要起身离开。 但贺寒舟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贺寒舟神色有些不安。“谢……云逍……”他有些吃力地叫着谢云逍的名字。 谢云逍离开的动作一顿,他回头俯下了身回握住贺寒舟有些冰凉的手。 “乖,睡吧,老婆。”他轻声道。 但贺寒舟却仍然睁着亮亮的眼睛看他,显然并不愿意阖上眼睛。他捉着谢云逍的手就是不愿意放开。 “怎么了老婆?” 贺寒舟定定瞧他,突然道: “我要你亲我下。” “。!” 谢云逍有点呆住,心跳都要漏跳了一拍。 但是他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不用回头他也能感受到梁从俭那虎视眈眈的恼火的目光。 贺寒舟见他没有回应,嘴巴一扁,便是不开心的委屈模样。 靠…… 谢云逍从来没有见过贺寒舟这个样子,差点要被他萌地流鼻血。 这下,什么岳姥爷丈母娘的,都被他抛到脑后了。 他低头便冲贺寒舟贴了过去。 “臭小子!你敢——”梁从俭大怒。 但在他愤怒的视线内,谢云逍坚定俯身,但他半途转变方向,终是在贺寒舟眉间轻轻落下一吻,他克制着贴在贺寒舟耳边低语道: “晚安,宝贝。” 贺寒舟唇角扬起满足的弧度,缓缓阖上了眼睛。 谢云逍见状,也无声地笑了笑,接下来他便利落地转身想独自面对梁从俭的“怒火”。 但是梁从俭似乎已经不是愤怒的状态,他张着嘴看了看谢云逍,又看了看嘴角尚含笑的贺寒舟,到嘴边的话又憋回去了点。 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快走快走,老夫不想看到你!”最后,他只色厉内荏地呵斥了这么一句。 谢云逍拽拽应了声便挺直脊背阔步走了。此时此刻的他充分展现了什么叫“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但是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是不服气的,他边走边低声嘀咕道: “哼,我老婆想看到我,你不想看到我也不作数。”嘀咕完,他心情便又好了起来。 他面带“胜利者的微笑”颇稳重地走过梁府花园,稳重地行至假山石,稳重地踩上假山石,稳重地翻墙头落地隔壁祥郡王府。 梁从俭也无心关心谢云逍不太正常的去向,他愤愤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又担忧地查看了下贺寒舟的状况,便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而那头的谢云逍回了祥郡王府也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他熬到半夜才囫囵睡去。才半个晚上倒做了不少光怪陆离的梦。 第二天早晨,谢云逍正有些睡地熟的时候,便有“不速之客”上门拜访。正是长公主府的人来祥郡王府请谢云逍今日过府一叙。 谢云逍正睡的迷糊,听见来人是公主府劳嬷嬷,直接回绝:“我不在家。” 府里下人应声而去。 谢云逍复又躺下,但躺下来后他认真睡了睡却又找不着睡觉的感觉了。 他抓了抓头,干脆洗漱好翻墙去隔壁看老婆。 而这头祥郡王府,他走后过了没多久,府里又有人报,平南王来了。 当然,报信的小厮扑了个空,回去跟平南王如实说了“郡王不在家”的话。 平南王冷哼一声,有些不信他的话。 “不在家,我看是没睡醒吧。” 他直接抬脚便进去了。 府里自然也不会拦他。 祥郡王府虽然地方不大,也比不上平南王府宽阔敞亮,但收拾下来也算清爽明净。 他一路走进去,下人们都给他行礼。 平南王点点头,心里有些欣慰起来。这府里也算有序,谢云逍打理地倒还不错。 他行至府中花园时,路过了一个正在扫地的下人。这个一身黑色劲衣身材魁梧的汉子十分的眼熟。 “李武?” 平南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此人本是龙卫的精锐,曾经与他一起上过现场,是骑兵的先锋,后来拨给谢云逍使唤,便一直没叫回来。 “你怎么在这里?” 李武见到他也是一脸惊喜。“王爷您来啦!”他恭敬行礼,“给王爷请安!” 平南王抬手示意他免礼。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疑惑地看着李武手中的扫帚。 “郡王爷讲,这块地归我扫。”李武很有几分自豪、劲头十足道。 其实谢云逍的原话是“这块地给你承包了”这种“振奋人心”的话,李武他十分贴心地用他自己的话翻译了一下。 对面的平南王看着他荣誉感十足的模样,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起来。 此时,如果谢云逍在,他应该能准确翻译出平南王的表情:我手底下的兵,都被谢云逍调成什么样子了? 平南王冷哼一声:“他倒改口改地快,这么快就都叫上郡王了。” 李武乖乖听着,他挠了挠头笑了笑又道:“王爷,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郡王爷说,我还负责前台接待。” “什么接待,我带出来的兵不做点正经事,做什么劳什子前台接待,岂有此理。” 平南王有些看不过眼了。 李武腼腆一笑,他魁梧的的体格配上羞涩的笑容莫名有些滑稽。“郡王爷说,我性格内向,得练一练厚脸皮所以……” “放、放屁!”平南王斥道,但他看着对面李武不好意思的样子又住了嘴,毕竟谢云逍不在,冲李武发火也没什么意思。 “你……郡王他人呢?他是没在府上吗?” “嗷,您说郡王爷啊,他是不在,他这会在隔壁郡王妃家里。”李武憨笑道。 平南王听到“郡王妃”的称谓,心头一阵一阵怪异地不舒服,但他也没有纠正。 “行了,知道了。” 他背过身便要离开这里转道去梁府。 第124章 “王爷,怎么走了,不是找郡王爷吗?”李武在身后追问。 平南王皱眉回头看他,有点纳闷道: “不是你说他在隔壁吗?” 李武愣愣道:“是在隔壁啊。” 说着,他扭头冲围墙那头喊了起来,“吴大,快,王爷来找郡王爷来了!” 很快,墙那头便传来吴大响亮的吆喝声,“收到,over!” “……” 平南王看得瞪圆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谢云逍那张笑得不太正经的脸已从墙头探出来,他的头发稍上还沾着几片碎叶: “爹?今天怎么有空来串门?这感情好。” “。” 平南王暂时有些无话可说。 第102章 谢云逍三两下间, 便翻上墙头来。 平南王注意到,院墙上已搭好了爬墙的梯子,但谢云逍却弃了现成的梯子不用, 直接纵身一跃便跳了下来。 院墙的高度虽不是太高, 但是也不算低, 身手不好的人难免还要摔个跟头, 平南王看得眉头直皱, 脱口骂道: “臭小子,有梯子不走?” 谢云逍拍拍膝盖上刚刚粘上的灰尘,行至平南王跟前,笑嘻嘻道: “儿子这不是嫌慢吗?走梯子太慢,儿子等不及要见您~” 平南王听地冷笑一声。 很明显谢云逍等不及要见的人并不是自己。不过, 他也不想再戳破谢云逍的那点事。 “哼,那你搭梯子干嘛?”他又责问道。 “我这不是怕天黑了, 我看不见,摔下来摔成沙币了多没面子, 也给咱平南王府丢人嘛不是。” “算你有点道理。” 等等,不对。 平南王黑脸, “堂堂平南王府世子,如今也是郡王了,天黑了却要翻墙头来去成何体统!你这就不丢脸了?!” “。” 不愧是我的便宜老爹, 是有点急智在身上,轻易糊弄不过去。谢云逍嘿嘿一笑道: “这有什么的爹, 都是自己人嘛。” 他随意地擦了擦额角因为翻墙热出的薄汗。 “那梁御史呢, 你这样堂而皇之的,他也没意见?”平南王质疑道。 谢云逍哈哈一笑,“没事的爹, 我岳姥爷他老花眼看不着的。” “。。” 平南王哽住了下,他气地拂袖: “住口!像什么样子,整天偷鸡摸狗的,满嘴的歪理!你小子还笑的出来!” 谢云逍闻言憋住笑,他稍稍站直了些,干咳一声挠挠额角,摆出乖乖受教的模样,但平南王的训话那当然半句没有听进耳中,没等平南王数落完,他便凑近一步套近乎道: “爹啊,你今天来找我是干什么来的?最近公主娘是不是冷落您了,您怎么这么有空老来看我呢?” 平南王没好气地瞪他。 “怎么?不欢迎?” 谢云逍笑嘻嘻道: “哪能啊,儿子这不也是关心您老嘛~” 平南王不吃他这一套。 “哼,不找你,你小子还能记得我?” 他冷哼一声别过脸。 谢云逍被他讲得一愣。 今天什么日子? 我这硬汉似的老爹怎么也像撒起娇了? 在哪受委屈了这是。 “爹,你没事吧?” “臭小子,你那是什么表情!” 平南王瞪着一脸同情的谢云逍,怒道。 谢云逍抹了把脸,收敛下表情,复又笑嘻嘻道:“没什么没什么,爹啊有什么话您就直说,老实讲,您现在这样拐着弯儿说话,儿子心里怪怕的。” “放、放屁!” 平南王独自生了会气,谢云逍则还是一直笑嘻嘻样子,瞧着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平南王也便觉得自己的愤怒很没意思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 “算了,臭小子懒得跟你计较,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忘了?一会一起去公主府用个午膳。”他没好气道。 “我生日?!” 谢云逍嘴唇微张,有些惊讶。“今天是我的生日?今天农历多少啊?” 平南王敲了下谢云逍的头,“自己生日都忘了,你个混小子。” 平南王的手实际敲击力度对谢云逍来说相当于按摩。 谢云逍低头掐指算算,按贺寒舟的身辰往后推了一些天数,便知晓今日的日期。 “我擦!” 他拍拍额头。 怪道,怎么今天恰巧同样是他本来的生日。穿到这个世界日子长起来,他都快忘了上辈子做快乐男大的日子了。 他又转转眼珠,脑中第一时间浮现起贺寒舟动人的眉眼。 我老婆应该也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要是自己讲给他听,不知道会不会讨到些大大的好处…… 他不由地出神起来,嘴里勾起带着“不怀好意”的甜蜜的微笑。 “臭小子,又走什么神!收拾收拾,跟我走。”平南王斥道。 “嗯?现在就走啊老爹?”谢云逍回神来,讶异道。 “不然要等到什么时候,知道你小子早上起不来,我才这会来,现在不走再磨蹭磨蹭,一会去那只能一起吃晚饭了,你自己选。” “嗐!”谢云逍苦着脸,“那还是现在就走吧。” 他可不想跟那个公主娘一起吃漫长的晚饭,午饭对付两口就过去了。 就这样,他胡乱抓了件衣服换便垂头丧气地与平南王一起去了公主府。 但与预想的不同的是,他这一去,一直到月上梢头都没有回来。 此时,梁府内的贺寒舟已用完晚膳。 他独立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有些出神。今夜的天气并不好,空气沉闷还带有一些雨腥味,是即将要下一场大雨的样子。 天已黑了,谢云逍还没有回来。 他微微蹙眉。 自晨起谢云逍离开后,细算下,已走了好几个时辰了,却一点消息也无。 他与谢云逍自从相遇后,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已经这么晚了。 贺寒舟攥着袖口的手指微微发白,心中愈发不安。 因昨日醉酒,他今早便起的有点迟,早晨时刚与谢云逍碰个面,对方便被平南王叫走了。 昨夜自己酒后的所作所为他还清楚地记得…… 本来他内心还有些微抗拒今日面对谢云逍,早起谢云逍捧着玫瑰酥来讨他开心,笑的没脸没皮,他当时还觉得碍眼,但是谢云逍这一去便消失无踪。一整天没有见到谢云逍的人影,他又觉得心中缺了点什么,导致今日过得格外的漫长。 眼见暮色更浓,他有些等不下去了。 贺寒舟叫人将吴大唤到了跟前,吴大垂首行礼。 “谢云逍呢?”贺寒舟轻扣茶盏。 “回郡王妃,郡王爷被王爷叫走了。”吴大恭敬道。 贺寒舟眉尖蹙起。 世子妃的称呼他讨厌地很,郡王妃这个称呼,他当然也并不喜欢。 但不用问也知道吴大这么叫定是谢云逍的主意。贺寒舟此时也没心情再纠结这些字眼。 吴大所说谢云逍被平南王叫走,他自然是知道的,重要的是: “他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啊?郡王爷没回来找过您吗?按理说应该回来了才是。”吴大有些疑惑和惊讶。 因谢云逍向来随心所欲不喜欢拘束,所以他的行踪即使吴大是谢云逍的心腹,也照样不是很清楚。 贺寒舟瞧吴大的反应便明白他也不知晓谢云逍现在何处。 他眉头拧地更深。 见他心情不佳、不欲多言的样子,吴大便识趣地要行礼告退,但贺寒舟又叫住他。 “他去哪了,是去的平南王府吗?是为什么去的?” 吴大老实回道: “回郡王妃,今日是郡王爷生辰,按以往惯例,他是被公主王妃叫回去一起用膳去了。” 贺寒舟表情微有讶异,他顿了下才道: “今天是他生辰?” “是的郡王妃,您也不知道啊?哦对,王爷不说,郡王自己也忘了。” 贺寒舟垂下眼眸,指尖缓缓蜷进掌心。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吴大一拍脑门。 “王爷叫的急,世子爷临走时特让小的跟世子妃说,他用完午膳就回来找你的。” 吴大又疑惑道:“这也怪了,晚膳都用完了,怎的世子爷还没回来吗?” 贺寒舟的心沉了下去。 谢云逍曾屡次同他说过,他这个公主娘一开始便没有把谢云逍当做自己的儿子,从来是把他视作眼中钉的。 近日,京中关于谢云逍是夺舍邪祟的种种谣言甚嚣尘上,谢云逍此番若是回平南王府便罢了,但他若是去的是长公主府迟迟未归…… “备轿!”贺寒舟猛地转身,衣摆扫落了案上的茶盏。 吴大被吓了一跳,却见贺寒舟已疾步而出:“带上暗卫,从侧门走!” 第125章 他连忙应是。 长公主府就在平南王府对面,府门高大华贵,朱漆大门巍然耸立。 天色已晚,公主府门前鲜红色的灯笼已亮起,朱红色的大门在灯光的笼罩下显得阴森起来,且将门口那两座白日里威武的石狮子也衬地凶狠诡异。 贺寒舟停在门前。 府内遥遥传来阵阵似呓语一般的诵经声。 他也略知佛经,但此时长公主府内传出的经文却诡谲怪异,闻所未闻。 他的心愈发悬了起来。 下人已进去通传,但一直也没有回音。 眼见,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公主府仍然大门紧闭,只余数十名刀剑齐备的女护卫与他们对峙。 很明显自己是吃了闭门羹。 远处传来更夫的敲梆声,已经是二更天。 贺寒舟眉头紧锁。 “不能再等了。” 他冷着脸,只身便要往府里闯,他身后的数十名暗卫如影随形。 “呛啷——” 数十名利刃同时出鞘,公主府的女护卫齐齐抽开佩剑横在门前,为首的女护卫柳眉倒竖。 “大胆!竟敢强闯公主府!” “等等!”身后的吴大忙冲上前,他额头已渗出冷汗,与那女护卫说和道: “柳姐姐,你可能不知道,这位便是我们世子妃,世子妃一向深居简出,甚少出门,你可能不太认识,今日世子妃有要紧的事特来寻世子爷,还望姐姐通融则个。” 柳护卫不为所动,表情仍然满是戒备: “公主早有严令,今日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踏入府门半步!” 她身后的女护卫们齐声应和。 贺寒舟见状,心中已经确信,谢云逍定在长公主府内,且一定不是自愿留下来的,否则长公主府何必如临大敌?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强闯,突然公主府侧边的角门此时“吱呀”一声打开了。 女护卫们齐刷刷收剑行礼: “劳妈妈。” 劳嬷嬷点了点头却并未看他们,她从角门内走出来便一直盯着贺寒舟,眼神十分复杂,但很明显并无恶意。 贺寒舟心中微动,他强压心中不安,上前礼数周全地冲她做了个揖。 “敢问劳嬷嬷,谢云逍可在府上?” 劳嬷嬷嘴唇微动,却一时并未开口。 她还记得贺寒舟刚刚嫁进王府的时候,当时的贺寒舟的眉眼冷得像冰碴,她奉命查验这位新过门的男世子妃底细,两人针尖对麦芒,闹的很不愉快,而如今贺寒舟的模样却瞧着和缓多了。 但与贺寒舟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她的心情不由地有些复杂。 当时公主是为了世子着想才派他去查看这位男世子妃,没想到今日反颠倒过来,是这位男世子妃孤身犯险,来公主府营救被困的世子。 贺寒舟看出她的不对劲来,他蹙眉道: “劳嬷嬷,有话不妨直言。” 劳嬷嬷枯瘦的手指攥紧袖口,她顿了顿终是开口道: “世子妃若是寻不到世子,可去照看下王爷。” 贺寒舟敏锐地抬头看向她,慢慢说了声。“多谢。” 劳嬷嬷别来脸,暗暗叹口气扭头走了。 贺寒舟心头忧虑更重,但当前也只能先去找平南王。 他在王府书房见到平南王时,对方神色疲惫,像是深睡刚醒。 此时虽然已经二更,但断断不至于如此早便已睡下,更何况是平南王这种作息起居都很严肃的儒将。 贺寒舟察觉有些不对起来。 平南王捏着额角坐在上首。“寒舟来啦?” 他也有些意外,他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贺寒舟回王府来找他,怎么看,贺寒舟从前都是急于摆脱平南王府的样子。 贺寒舟眉头紧锁,直言道: “不知王爷,可知谢云逍的下落?” 平南王的手一顿,疑惑道: “云逍?他没有回去?” 贺寒舟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平南王突然感到一阵头痛,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他此时突然回想起,自己不是应该在公主府用午膳吗,怎么却回了王府? 因他也是刚刚被管家叫醒的,尚不是很清醒。他扶额勉力回想起他昏睡前的事。 当时,他与谢云逍一前一后走进公主府,府内敲钟念经之声很大,且声调怪异刺耳。 谢云逍当时便抱怨起来, “爹从哪儿搞来的和尚,水平太差了吧,唱歌还跑调。” 平南王没好气道:“臭小子整天信口雌黄,和尚唱什么歌?可笑!那是诵经!” 谢云逍不以为意,又抱怨道: “那这念的什么盗版的歪经啊,这么难听?” 平南王不以为意,“还不是为的你,那时候都以为你不在了,才请来的超度和尚,你母亲日日为你诵经祈福……” 平南王又说起长公主如何对谢云逍挂心的老一套说辞,谢云逍早就听烦了,他捂起耳朵,“爹啊,那我现在都好好的了,怎么他们还没走?他们还在这念什么经这是要超度谁,这不是在咒我吗?” “放屁,臭小子又瞎说话,你母亲自从你那年受重伤之后,精神就一直不好。这些和尚每日讲经说法的也能开解开解她,我看也是好事。” 二人往府内深处走,此时念经声也渐渐小了,谢云逍放下手,耸耸肩无所谓道: “爹,你觉得好就好吧。” 二人脚程快,很快进到公主府的主殿。 殿内,长公主萧碧君正静静坐在桌旁,她一身深紫色锦袍,神情有些恍惚之色。 她与往常不一样,脸上上了厚厚的脂粉,但却遮不住她较以往明显憔悴的神色。 平南王领着谢云逍坐到了她的身旁。 谢云逍一落座,便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吸取着以往来公主府的失败经验,秉持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一定要说话那就来几个“嗯嗯啊啊”应付了事。 但今天不知道怎的,他这个公主娘连例行问候都没有了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看。 她的眼神阴沉中含着几丝诡异的热切,尤其是今日她脸上的脂粉厚的简直有几分鬼气,看得谢云逍不由有些背后发寒。 当然她不说话,谢云逍乐得也不讲话。 席间便只有平南王在讲话。 因平南王近几日有些军务,加上公主府也一直称有事避而不见,因此他今天才瞧见萧碧君,没想到几日间竟她憔悴这么多。 他十分惊讶,一脸的关切之色。 “碧君,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如此憔悴?” 萧碧君目光微动却充耳不闻。 她的目光自谢云逍进来便死死锁住他。 谢云逍并未与他对视,只低头扒饭,在她阴沉的视线内,很快谢云逍便“哐当”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她的嘴角顿时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快意。 而这一幕,平南王却全然不知,因几乎在同一时刻,他也两眼一黑,重重栽倒在桌上。 劳嬷嬷匆匆赶来,望着桌上昏迷的两人,神色慌张:“公主,王爷他……” “送回王府。”萧碧君语调平淡。 劳嬷嬷面露难色:“可外头人问起来……王爷这般模样,如何交代?” “就说饮酒过度,几个时辰也醒了。” “……是。” 此刻平南王府书房内,平南王与贺寒舟回忆完当日情形,自己也觉出不对。 “看来是长公主下了药了。”贺寒舟面色沉凝。 “不可能……碧君……她怎会做出此等事?” 平南王喃喃自语。 贺寒舟站起身来,眉头紧锁。 “是不是,王爷一探便知。” 他心中焦急万分,谢云逍落在长公主手上,每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凶险。 平南王捏了捏眉心,他向来挺直的脊背此刻都有些佝偻起来,很明显,他一时根本无法接受萧碧君给他下药的事实。 “事不宜迟,王爷,还是快些去公主府寻谢云逍。” 平南王叹了口气,他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但他并未走向房门,而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书架旁。 随着他缓缓转动书架一本书册,“轰隆”一声闷响,书架后露出一条深邃的密道来。 第103章 谢云逍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种苦头了。 他的脑中好像有无数的细小的钢针在搅动, 浑身冷汗淋漓,颤抖不已。 且他的脑中还在不停回溯一些让他悲愤抑郁的画面。 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是在做梦,但是眼皮却似有千斤重, 怎么也醒过不来, 很快, 他的意识陷入了更深的混沌之中…… 与此同时的贺寒舟等人已顺着密道赶到了公主府。一行人循着诡异的诵经声, 闯入启辰殿。 眼前景象令人脊背发凉。 谢云逍双目紧闭, 正躺在殿中那口漆黑棺材里,看不清楚情状。 第126章 周围环立着十数位黑袍僧人,他们低垂着头,口中念念有词,那些诡异的念经声便是从他们口中传出。 见这一群人闯入, 僧人们纷纷面露惊惶。 为首的瞎眼老僧慧海一见来人更是脸色一变。 平南王他当然是认得的,贺寒舟他是不识得, 但是他身后那群手持利刃,如鬼魅般包围上来的一众暗卫让他胆寒。 刚刚长公主因不忍见到谢云逍施针的场景, 避到了一旁的侧殿,现下殿内并没有人能在王府暗卫的利刃下护得住他们…… 他枯瘦手掌不着痕迹地碰了碰身旁小僧, 给一个眼神让他去寻救援。自己则转瞬又换上一副僵硬笑意,躬身朝平南王踏出半步,他粗粝嗓音里混着刻意的恭顺: “贫僧见过王爷。” 平南王对眼前这个老僧是有些眼熟的, 二人之前便偶有碰面,“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他皱眉看向人事不知的谢云逍还有他身下漆黑的棺材, “岂有此理, 这都什么东西?” 慧海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回王爷,贫僧是奉长公主的命, 正在给世子爷招魂。” 平南王眉头拧地更深,“招魂?简直胡闹!!” 他是从战场拼杀回来的军人,从来就不信身鬼神之说,对装神弄鬼的把戏一向嗤之以鼻。 慧海被这声怒吼惊得踉跄半步,忙不迭又挤出谄媚笑意:“王爷息怒,这法事贫僧也是奉了公主的命……” 平南王冷哼一声。“碧君呢?” “回王爷,公主正在侧殿休息。” 平南王按了按隐隐作痛额额角,叹了一口气。 在二人交谈的时候,贺寒舟早就疾步走到棺椁旁。 他修长手指搭上谢云逍脖颈,指尖传来的有力脉动让他紧绷的脊背微微松缓,却在看清那张苍白面容时又再度绷紧。 “谢云逍,醒醒。” 贺寒舟攥住他肩头摇晃,好看的眉尖几乎要拧作一团。 然而眼前的人纹丝不动,唯有睫毛偶尔轻颤,似是困在一场挣不脱的噩梦里。 显然这并不像是仅仅中了迷药的症状。 平南王循声望来,见谢云逍仍昏迷不醒,脸色沉了下来: “云逍怎么回事?” 慧海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眸光几闪,讷讷不作言。 贺寒舟见状,直接转身逼问慧海,他眼底十分锐利。 “你们给他喂了什么?” 慧海不敢与他对视。 贺寒舟眉头蹙起,他微一抬手,身后的暗卫立即齐声拔剑。 刺耳的利刃出鞘的声音响彻了殿内,刀刃映着烛火在僧人们脸上投下森冷阴影,众僧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慧海额角渗出大颗冷汗,嚅动的嘴唇终于挤出半句: “回、回这位公子...不过是些招魂用的药引子...” 这话倒非全虚,慧海收了佟晖的银子,虽说要取谢云逍性命,却不敢公然用毒,毕竟谢云逍的身份摆在那儿。 因此,他们费尽心机寻来散魂丹与离魂针,前者服下后扰乱心神、诱发梦魇,能让人陷入假死般的深度昏迷,后者扎入大穴可破坏谢云逍神志。如此双管齐下,既能让谢云逍在昏迷中衰竭而亡,又能让他的死因是死于“意外”,死于招魂失败,死于长公主的授意…… 贺寒舟一听便觉出不对来,他捉住谢云逍的手腕,给他号起脉来。 脉象如断弦般忽强忽弱,时而滞涩如淤,时而疾乱如麻,分明是中了极为阴毒的药物。 他的脸色瞬间沉凝如霜,目光如刀般剜向慧海: “解药呢?立刻交出来!” 慧海被他吓地后退半步,他嘴唇翕动,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 这些见不得光的邪药本就是为取人性命而制,哪里会有什么解药? “你最好别逼我动手。” 贺寒舟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长公主闯入殿内,身后二十余名手持利刃的女护,她们与暗卫们对峙起来,两股势力剑拔弩张,空气中都是火药味。 此时,僧人里有人动起小心思来: “师父,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咱们还是先走为妙吧!” 慧海咬咬牙,“走!” 众僧便趁乱想从侧门逃去,但贺寒舟早就防备着他们。 他侧过头,眼皮微抬,冲身后的暗卫轻颔首:“留活口。”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掠出,慧海只觉后颈一痛,便被铁钳般的手臂按在青石板上。 “施主饶命,贫僧只是照公主吩咐办事……” 贺寒舟听得心头烦躁,并不理会他。 慧海见求他无用便立即又冲萧碧君方向喊了起来。 “公主救……”但他话未说完,暗卫们一个手刀,慧海便被劈昏了过去。 而萧碧君对他的呼救也充耳不闻,她眼神有些发直,猛地拨开暗卫,径直扑向谢云逍的方向,但是贺寒舟却上前一步来挡住了她,他神色冰冷地盯着萧碧君,毫不退让。 “你是什么人?走开!”长公主发髻散乱,眼睛发红。 “逍儿的魂魄就要回来了...你们这些人别吓着他!”她状若癫狂地要往前扑,忽然瞥见谢云逍苍白的脸,眼眶瞬间通红。 平南王急忙攥住她颤抖的手腕:“碧君!你怎么了?你清醒些,看看我。” 他从未见过妻子这般疯魔模样。 萧碧君却奋力扯开他的手,鬓间金钗歪坠划伤脸颊也浑然不觉:“你放开我!我的逍儿今夜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这个冒牌货根本不是逍儿!” 她指着谢云逍的指尖发抖,眼底是近乎偏执的疯狂。 贺寒舟看得眉尖拧起。 平南王又看向香案上排成一排泛着冷光的银针,苦涩道:“碧君不要做傻事了,你是想将云逍害死吗?”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也从来不相信我说的!” 萧碧君突然尖叫着推开他,珠钗坠地发出清脆碎裂声。 平南王有些素手无策。 他确实从来没有信过萧碧君口中关于谢云逍被夺舍的话,但是看着长公主脆弱、支撑不住的模样,他的心不得不痛。 “碧君,别犯傻了,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 “逍儿他被妖怪夺了魂!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他......” 大颗泪水流下脸颊,她忽然瘫坐在地,望着棺中人事不省的谢云逍,痛哭起来。 平南王眼眶渐渐发烫,哑声道: “碧君,别再折磨自己了......” 平南王伸手将妻子颤抖的身子揽进怀里,萧碧君本就是强撑着一股气,连番情绪激动之下要已力竭,她的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颈,却仍在喃喃自语: “逍儿要回来了、逍儿要回来了……” 他望着妻子眼下青黑的阴影,他叹了一口气,冲贺寒舟哑声道: “寒舟,你先带云逍回去吧。” 贺寒舟面无表情地颔首,早在此前他便已让暗卫先行回府去济世阁请大夫,正想离开这里。 他唤来吴大,二人一左一右将谢云逍搀扶出殿。 萧碧君带来的女护卫并不敢拦他们。 但他刚要踏出殿门,平南王却突然出声叫住他。 贺寒舟转身,只见平南王望着谢云逍被架起的身影。“抱歉,寒舟......” 他语气有些复杂,显然这句话,是代萧碧君说的。 贺寒舟脚步微顿,“王爷的话,留着给谢云逍说罢。” 说罢他未做停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平南王在原地苦笑了下。 *祥郡王府的主殿,济世阁的老大夫已等候多时了。 贺寒舟一进殿内便看到这位老熟人。 “道长?” 这位老大夫正是云游回来的云虚子。 云虚子看到他,也有些意外,“寒舟小友,是你?我还道是京中哪家新贵,半夜闯进济世阁立刻便要寻大夫,一身的杀气,没想到竟是你?” 他一番话,说的贺寒舟略微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刚刚见谢云逍昏迷不醒,心中急躁,冲暗卫下命令的语气难免冲了一点。 “事出从急,道长勿怪。” 云虚子哈哈一笑,“不妨事,老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京中怎么突然添了个祥郡王。” 贺寒舟招呼吴大将谢云逍轻轻放置在主殿的床榻上。 云虚子看到谢云逍昏迷的模样,也有些惊奇。 “怎么是这个臭小子?他怎么了这是,这小子体格好地跟骡子似的,怎么这幅德行了?” 贺寒舟叹了口气,“劳烦道长给他看一下。” 云虚子见他担忧地模样,便不再磨蹭,捋捋胡须便给谢云逍号起脉来。 “怪道……这么偏门的毒也给他中了不成?”云虚子微讶。“这小子中了散魂草的毒了,这可难办了。” 贺寒舟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掐出几道淡红的痕迹。他垂眸盯着谢云逍苍白的脸。 第127章 “道长,是治不好了吗?” “这怎么讲,这味药严格来说也不算很毒,更多的是有致幻的作用,心智不稳的人容易陷入梦魇之中醒不过来,最终虚弱而亡,我观他所食不久,我先给他催吐,再针灸一番,若是明日能醒自无大碍,若是醒不过来,只能再寻他法……” 贺寒舟眉头紧蹙,神情冷凝,“有劳。” …… 憋了一天的大雨终于下了下来,贺寒舟将云虚子送走便回来守着谢云逍。 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屋内的谢云逍也不安稳,他明显被魇住了。 云虚子说,外力无法帮助谢云逍,或许牵绊深的亲近之人在身边会有益处。 对谢云逍来说,在这个陌生的异世,与他羁绊最深的人自然是自己。 且云虚子临走前,还带着尴尬地说了句“散魂草还有催发的效用,最好还是疏散发泄一下比较好……” 他说完便干咳一声,颇不自然地掩面走了,倒让贺寒舟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下谢云逍浑身滚烫,呓语不断,云虚子说的他便也没有精力深想。 只见谢云逍一会语气激动,怒气冲冲: “百里你在峡谷刷微信步数吗?我草泥马!” 一会阴阳怪气: “吕布,子不教父之过,儿子,我错了。” “辅助,杜蕾斯给你道歉没有?” “射手,你快躲草丛里,收垃圾的来了。” 一会又情绪波动起来: “打野,你是在跟野怪谈恋爱吗?!我踏马要是打成你这样我早就跳楼了。” 一会又冷笑连连。 “孙zei儿,你离开我的时候,就知道人狗殊途。” …… 贺寒舟听的一头雾水,表情有些复杂。 云虚子只说,谢云逍会陷入过往一些不好的回忆中,看来谢云逍过往经历属实是有点坎坷,不过,听起来,他也没吃亏。 …… 谢云逍骂街了骂了一会,安静了一会,又沉沉睡去,贺寒舟松了口气。 他打了盆热水,低头给谢云逍轻轻擦拭掉额头的热汗。 许是舒服了些,谢云逍的神色终于松泛下来,贺寒舟心下稍安,但随之而来的是,谢云逍眼角突然滑出泪来。 贺寒舟手指一顿,便更加轻柔地帮他拭去眼角的泪水。 谢云逍嘴唇渐渐发白,嘴里又重复说着些含糊的呓语。说着写“好热”“好冷”之类的话,还夹杂着不少“寒舟别丢下我”“老婆别走”之类的话。 谢云逍听着眉尖又蹙了起来,他又伸手探了探谢云逍的额头。 与刚刚滚烫的温度不同,这次触手一片冰凉,没一会,谢云逍便开始打起哆嗦起来。 贺寒舟心中愈发憋闷,他支持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他忍着不适,抚了抚谢云逍被冷汗浸湿的鬓发,便想收回手去寻些取暖的物仕来。 但是他的手刚抬起半寸就被谢云逍给抓住了。 “老婆,别离开我……”谢云逍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耳畔,语带哽咽。 贺寒舟一愣。 这么一会,谢云逍的眼角已经又几颗硕大的泪珠流了下来。 贺寒舟胸口传来酸胀的难受,几乎让他无法忍受。 他深吸一口气,才稍稍缓解。 谢云逍仍在呓语,贺寒舟再度俯下身,用另一只手,轻轻擦去了谢云逍的泪痕。 岂料,另一只手却也被谢云逍精准地握住了。 “。” 贺寒舟瞪谢云逍。 要不是他真的是神志不清,贺寒舟都怀疑他是装的。 想到此处,他又叹了口气。 谢云逍的手指冰凉,全身渐渐都颤抖起来,神色痛苦。 贺寒舟蹙眉,他解开外衣,干脆躺进了谢云逍怀里,环抱住了他。 “别哭了,没出息。” 第104章 谢云逍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贺寒舟这句“别哭了, 没出息”听了进去,稍稍安稳了一会,紧拧的眉峰也松了一松。 但是, 没出一会, 谢云逍便又不对劲起来。 他的浑身再次滚烫起来, 贺寒舟隔着薄衫都能感受到他皮肤下翻涌起来的热浪。 贺寒舟眉尖蹙起, 心中难免担忧。 谢云逍的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 发白的嘴唇无意识的呢喃,冷汗顺着鬓角缓缓滑落,表情痛楚,似乎十分的难捱。他没两下便热地将被子等全踹翻了,当然, 与此同时,怀里的贺寒舟他是没舍得放开的。 他将滚烫的额头埋在贺寒舟的微凉的胸口, 全身热汗淋漓。 此时,贺寒舟的衣服已经被他纠缠地乱七八糟所甚无几, 当然谢云逍自己更是被自己扯地跟没穿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蜜色的胸膛上细密的汗水泛起一层水光,与贺寒舟白腻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们身下一白一黑的衣料也凌乱地纠缠在一起。 “老婆, 好难受,好热……” 贺寒舟眉头紧蹙,费力地拍起谢云逍的后背, 试图安抚他。“很快就没事了。”他神情是不耐的模样,语气却很轻柔。 但是他话音刚落, 谢云逍突然便颤抖起来, 压抑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没一会他的唇角便流出血来。 “!” 贺寒舟心中一悸,赶紧捧住谢云逍的脸查看。 原是谢云逍因咬紧牙关, 意识不清的时候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贺寒舟连忙伸手握住谢云逍的下巴试图将他咬紧的牙关掰开,但是谢云逍一向很有蛮力,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是掰不开的。 谢云逍灼热的呼吸扑过来,裹挟着支持不住的颤抖,贺寒舟粉白的脸颊已被熏地绯红起来,他情急之下,一仰头便覆上了谢云逍的干涸的唇。 微凉的唇瓣甫一相触,谢云逍便如沙漠逢甘霖一样般反客为主,他的舌尖带着近乎掠夺的力度吮吸,辗转厮磨,滚烫的身躯冲贺寒舟更加贴紧过去。他失控的喘息与炽热的温度,尽数溺在这个带着粗鲁与急切的吻中。 贺寒舟骤然承受,一时有些难以招架,他仰头向后避让,但谢云逍捉住他推拒的手,扣住他的后颈,吻地更凶更急。 贺寒舟的手腕被攥地生疼,谢云逍带着侵略性的吻夺走了他口腔里的空气,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渐渐模糊起来。 但贺寒舟也只能蹙眉忍耐。 渐渐的,谢云逍丝毫不克制地吮吸与轻舔如燎原之火,烧得贺寒舟胸腔发烫,那股热意夹杂着难捱的战栗顺着脊椎窜上后脑。 贺寒舟的眼尾渐渐溢上水光,呼吸在辗转纠缠间渐渐凌乱,被谢云逍粗鲁的吻亲地喘不过气来。 但好在,口腔里铁锈般的血腥味渐渐淡去了,贺寒舟尚余理智,他紧绷的神经刚松懈半分,腰间突然传来的滚烫便让他猛然一颤。 谢云逍粗糙掌心带着热度,正在他身上肆意游走,他的手掌擦过敏感的皮肤时很容易便留下了红痕。他手掌上细微的茧子刮得贺寒舟脊背发麻,尾椎骨似乎都泛起酥酥麻麻的颤意。 贺寒舟眉心紧蹙,指节发白地攥紧身下布料,平日里冷冽的凤眸蒙着层水雾,水光潋滟间透着几分迷离,身体轻颤。 他精致的鼻梁沁出细密汗珠,睫毛不住地颤抖,像是受惊的蝶,却又倔强地不肯闭上眼,他脖颈绷出脆弱而诱人的弧度,但紧绷的脊背却出卖了他极力压抑的情绪。 可惜这番景色,谢云逍却是看不到的,他似被本能驱动,他一个人便既是干柴也是烈火。 谢云逍的一些变化,贺寒舟隔着衣料都能清晰感知。 他此时忽然领会了云虚子临走前那句意味深长的“疏散发泄”的意思了…… 他一时有些失神。 但谢云逍的呻吟声又将他唤回神。 “老婆,好难受……” 谢云逍声音十分沙哑还带着点哭腔,此时他还突然放开了贺寒舟的唇瓣。 他闷哼一声,转而将头埋在贺寒舟的脖颈间。 要知道,能让谢云逍停下来放开贺寒舟,那必然是非常的难受的。 他如困兽般蜷缩起来,并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贺寒舟,额角都是细密的汗水,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憋的。 贺寒舟蹙眉不语。 “老婆,我要死了吗……” “老婆,我好难受……” “老婆,帮帮我……” 他的呢喃声愈加可怜兮兮,贺寒舟心头烦乱,他捧起谢云逍脸。 只见谢云逍双眼紧闭,潮红顺着耳尖烧到脖颈,呢喃呓语间满是混沌与煎熬。 贺寒舟强压下心头烦躁,他面带担忧,指尖搭上谢云逍的腕间给他号起脉来。 脉象如绷紧的弓弦,搏动又快又急,按之端直而劲急,乃肝郁化火、内火扰心之象,邪火郁内,不得消散。 欲//火攻心,堵不如疏…… 谢云逍呼吸愈发粗重,他弓着背,高大的身躯蜷缩在贺寒舟怀中,滚烫的脸颊不住蹭着他微凉的胸膛。 第128章 贺寒舟忍不住帮他擦去他额角的汗水,低声哄道:“很疼?” 话音未落,怀中的人像似听懂了似的突然又发出委屈的呜咽,像只受了委屈的大狗。 他的眼泪混杂着汗水砸在贺寒舟手背上,滚烫的身躯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贺寒舟蹙眉,吃力地托住他的后颈安抚似的轻轻摩挲。 然而这份安抚却似火上浇油,谢云逍喉间溢出一声更大声的呜咽,他滚烫的身躯更紧地贴上来。 他含混不清地呢喃着,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字句,却带着浓浓的委屈: “老婆,好难受……” “别哭了。” 贺寒舟面色紧绷,他眼底涌起一股烦躁,他捧起谢云逍的脸,指腹拨开谢云逍汗湿的鬓发,带点郑重其事的味道。 他目光还有点复杂,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是谁?” “老婆。” “百里是谁?” “沙币。” “。” “杜蕾斯是谁?” “防弹衣。” “?” …… 一阵热浪袭来,谢云逍又忍不住闷哼一声,他下意识便低头咬住自己的食指,很快食指便流出血来,整个人缩成一团。 贺寒舟没有闲心再“拷问”谢云逍了,他捉住谢云逍的手。此时,他不再犹豫,定定地看着谢云逍,再次义无反顾地闭上眼睛便吻了上去。 “唔……” 但是,谢云逍却有些痛苦地微微抗拒起来。毕竟此时贺寒舟主动的吻只会让已在火上烤的他更加的煎熬…… 贺寒舟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冷着一张脸,但却做起与表情截然相反的事情。 他的指尖地抵上谢云逍滚烫的肩头,猛地一推,原本蜷缩着贴近他的谢云逍猝不及防,向后跌去摔在床榻上。他小麦色的脸上尽是难熬的痛苦神色,而贺寒舟的神情却是紧绷冷静。 但这一推,偏将二人刚刚贴紧时纠缠在一起的亵衣打了个死结,以至于贺寒舟行动有些受限。 贺寒舟的面色愈加不耐,他眼神闪过燥意,只听“撕拉”一声,轻薄衣料本就脆弱,他直接动手将他二人剩下的衣服全扯开了。 此时,二人赤裸相对,贺寒舟跨坐在上,谢云逍立即便是一阵难耐的闷哼。 “老婆……” 谢云逍似爽似难受地哼哼起来。 此时的贺寒舟却没有了继续的动作,他眉头紧锁,一时脑中也有些空白。 他虽博览群书,但对房中事却了解有限,他刚刚头脑一热将谢云逍推倒,但是并不知道推倒之后的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此时依稀记起谢云逍有一个龙阳春宫图,叫什么《春宵秘戏图》的。 里头画的似乎便是一高大男子与瘦小一点的男子的房中术……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聪明灵通,做什么事都一点就通,有些人则空有蛮力,却缺乏一点智慧的技巧。 有些事由谢云逍主导便会有一种“生死难料”、后果自负的悲壮之感,但自小聪明稳重的贺寒舟,却懂得徐徐图之,循序渐进。 但绕是这样,有些喂不饱的人还是受不了。 “老婆,我难受……” 谢云逍仍是这句话来回念叨唠叨着。 贺寒舟仰起脖颈,正在咬牙强忍,他的手指将床单捏地死紧,颤抖地有些艰难地上下起伏,此时的他已无瑕理会谢云逍。 谢云逍的喘息愈发粗重,“老婆,难受……”他似乎也忍耐地十分辛苦。 “呜呜呜……” 或许是忍耐到了一个临界点,他闷哼一声,身体突然恢复了几分自主权,腰控制不住便自己动作起来,带着些雄性兽类般的本能。 “唔……” 贺寒舟仰头,他闭着眼睛,睫毛剧烈颤动,泛红的眼角沁出薄泪。 下方的谢云逍则似食髓知味般动作起来,但是与他粗鲁的行为相反,他的嘴里仍然难受地委屈似地哼哼: “老婆,好紧……” 贺寒舟难耐地仰起头,水雾朦胧的眼睛眯起狠狠瞪向谢云逍,他潮红的脸颊泛着恼意,咬牙道: “闭……嘴!” 但似乎他的声音让谢云逍更加兴奋起来,贺寒舟话音未落,他的尾音便被谢云逍突然加剧的动作顶成颤抖的喘息。贺寒舟修长的指节深深陷进床单里,似乎在失控的浪潮中徒劳地抓着最后的理智…… 但可惜没撑多久,他便在谢云逍不讲道理的蛮力下“败下阵”来,毕竟他的力气很快用尽,与此同时,他的理智似乎也跟着气力散了个干净,只剩下发烫的身在失控的呼吸里节节攀升,整个人仿佛坠入翻涌的暗潮,只能任由灼热浪潮将意识裹挟吞噬。 子时快过,月光透过木窗斜斜洒落进来,将两道纠缠身影镀上暧昧朦胧的白边,起伏的胸膛与粗重急促的喘息,在寂静中交织着,让不由地人面红耳赤。 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第105章 第二天清晨。 谢云逍独自一人在一堆狼藉中醒来。 他面带迷糊且臭着脸, 掀开皱皱巴巴的被子,光着膀子坐起身来。 “嘶~”他按了按额角,脑中还是有一阵阵钝痛袭来。他发现自己回到了祥郡王府的主殿。 之所以这么能认得出来是祥郡王府, 是因为底下这个大床正是他从平南王府自个的婚房里搬出来的那个雕花大床。 妈的, 我怎么在这? 他甩了甩头, 又低头瞅了瞅。 此时, 他还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一点衣料也无, 一丝也不挂的。本来应该好好穿在他身上的布料好像被人给撕烂了丢在一边。 妈的,这什么情况啊,老子没有裸睡的习惯啊? 刚刚不是在长公主府吃饭吗,怎么吃着吃着吃回到这里来了? 关键还被扒了个精光。 不会是有人觊觎老子的美色,把老子**了吧?! 靠。 “吴大吴大!”他朝门外嚷嚷。 吴大匆忙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正在急忙赶过来。 不对…… 谢云逍突然有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昨夜有些朦胧的记忆在他脑中闪过。 他捏了捏有些发胀的眉心,努力回想起来。 他记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十分逼真的春梦。梦里, 他与他老婆酱酱酿酿的,可以说是激情四射, 妙趣横生,爱如潮水, 难舍难分…… 此时他好像都能回忆起,老婆湿润的睫毛扫过他脸颊的触感,还有老婆在他耳边好听的低泣声…… 真是个好梦啊, 一点马赛克没打啊,实在太踏马逼真了。 不对啊, 我以前做的春梦也没真到这个程度啊。 难道…… 他环视周围, 张望起来。 他一眼便看到自己腿边不属于自己的白色衣料。这肯定不是他一个人能整出的动静。 ……难道!! 我老婆他!! 想到那个可能,他精神为之一震。 不对。 等等…… 没理由啊,为什么好好的, 他老婆要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把他给睡了? 这是什么情况?这要怎么去理解? 难道真跟萧二那些孙子说的那样,自己嘴巴闭起来比较招人喜欢? 靠,老子才不信呢。 …… 他双臂环胸,拇指摩挲着下巴,神情颇严肃地陷入了沉思。 吴大一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光景。 谢云逍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单手摩挲下巴的姿势更是十分的稳重,当然,要是没有这样脱个精光摆出这种造型就更好了…… “世子……哦不,郡王爷,您没事吧?”他不免小心翼翼地问道。 “过来。”谢云逍扭头看向他,臭着脸冲他招招手。 吴大挨蹭过去,他近距离这么一看,目光便有些闪躲: “额,郡王爷,要不等您穿好衣服收拾收拾,小的再进来?” 这一床上“酣战”过后的狼藉,难为姆们郡王爷中了毒还保留了这样惊人的战斗力,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啊…… 且郡王爷身材太好,腰侧还留着几道新鲜抓痕,这场景实在教人不敢多看。 但谢云逍一向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丝毫不觉得光膀子是个羞耻的事。 “别废话磨磨唧唧的!我问你,昨晚郡王妃在不在这里?” 吴大一呆,郡王妃那必然在的,但是……郡王妃他老人家今早跛着腿临走时可是黑着脸下了死命令,所有人都不准提这事。 郡王妃向来比郡王爷更加的不好惹,并且连郡王爷自己都惹不起的…… 可是现在郡王爷这么当面问起自己来,不回答肯定不行。 他久久不吭声,谢云逍不耐烦了,他瞪过去。“磨叽什么!快讲!” 吴大眼珠子转了转,打哈哈起来。 第129章 “嘿嘿主子,这个不是小的不说,那什么啊,昨天把您从公主府救回来后啊,我……” “等等,从公主府救我?” 吴大愣愣地点了点头。 “妈的,是公主府暗算老子了是不是?老子就知道!”谢云逍当场就火了。“怪不得老子头痛痛的,她对老子做什么了?” “回郡王爷,公主她精神受了些刺激,找了个邪门的老和尚要给您招魂,那老和尚弄了些不好的药给您吃了,差点害了您的性命。” “他妈的欺人太甚!” 谢云逍低骂一声,愤怒地捶床。 要说,他穿进这副谢云逍的躯壳里,本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原主咽气那刻,他稀里糊涂就被塞进这具身体里,连半点准备都没有,纯属倒霉催的。 可长公主每次看他的眼神,冰冷又嫌恶,仿佛他欠了她八辈子血债,罪大恶极似的。 且他穿过来的时候这个壳子都“死机”了,那种全身瘫痪,走一步路像拉风箱一样能喘一年的感觉至今想想都心累。 况且,谁愿意在没有背诵全文的前提下穿书?!谁愿意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天天闲地蛋疼只能看门口老太太纳鞋底?!老子还不如重新投胎! 现在,自己日子好不容易有了老婆有了盼头,她却对自己下毒手。 靠北的! “郡王爷,好在,虽然情况凶险,但您吉人天相,已经没事了,大夫说您早上能醒过来了就不妨事了,倒是公主听说是精神上有病灶,正在请大夫瞧……” “靠,得了精神病能不能别出来害人。” 谢云逍骂骂咧咧一阵,吴大在旁劝和了几句。谢云逍没好气道:“行了闭嘴吧,然后呢?” “什么然后?”吴大一愣。 谢云逍臭脸:“我刚刚问你郡王妃是不是在这里过夜的,你小子前摇这么长呢……” 谢云逍摩挲着下巴,眯眼看着吴大: “说,你是不是糊弄我,故意转移话题?” 吴大脑袋一缩,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哪能啊,您这么英明神武的,小的怎么敢敷衍您的?一敷衍就会被您看出来的。” 谢云逍听得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行了行了别废话了,继续说!” 吴大转转眼珠,“回郡王爷,不瞒您说,实在那什么啊,实在是小的昨夜睡得早,不太知道这个事情,所以不敢瞎说。” “睡得早?!”谢云逍大怒,“老子昨天被妖怪抓走了小命差点玩完了,你小子还坚持早睡早起?!” “。” “你踏马还挺自律!” 谢云逍黑着脸,伸手便要给吴大一下子。 “小的知错了。”吴大抱头鼠窜。“郡王饶命!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一个劲的道歉赔罪起来。 谢云逍此时突然又想起一件要紧事,他停了手。“对了,我不是被药倒了吗?谁去救的我……” 想着想着,谢云逍眼睛一亮。 吴大低头偷瞄他的反应,谢云逍察觉他的目光立即恢复地面无表情: “是不是我老婆?”他严肃地问道。 “额……这个……”吴大又有些犯难起来,他抓耳挠腮的。 “许是有吧……”他有些吞吞吐吐道。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踏马的许是有吧?!什么几把?!”谢云逍大怒。 吴大被他吼地恨不得堵着耳朵,当然他是不敢的,他忙不迭地赔罪道: “主子别气,那什么,奴才说的都是实话啊,那什么啊,实在是您平时人品太过出众,实在受人欢迎,昨夜争相去救您人的人多的很,小的眼神不大好,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这番马屁拍地有些水准,谢云逍当即气就有些消了些。 “行了行了,滚吧滚吧,有谁眼神好的,把他给我叫过来!” 吴大忙道:“好的世子爷,李武眼神就贼好,我这就给您叫他去!” 他谄媚地应和谢云逍,祸水东引后便麻溜地撤了。 谢云逍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正往身上套,李武便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谢云逍穿好衣服乍一回头,便被突然出现的李武吓一大跳。 “懂不懂礼貌,进屋敲门会不会?!” 李武不好意思地单膝跪地,“郡王恕罪,您知道的,小的暗卫做的久了就……” “行了行了。”谢云逍不耐烦地打断他。 “知道你有职业病,废话少提,快说,昨天是谁救我回来的?” 李武脑子一卡,他当然记得郡王妃的吩咐,但是郡王这边要怎么交代…… 他一向不太知道怎么说谎。 他这么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谢云逍更加不耐烦了,他臭着脸道: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磨磨唧唧的,昨天谁把我从公主府扛回郡王府里,这么简单的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李武脸憋地通红。“郡王……” 谢云逍虎视眈眈地瞪他,“别告诉我,你也眼神不好没看到?” 李武一呆。 晚一步回答问题是这样的,好使的答案都被抢答了。 “说是谁救了我?快说啊,你小子磨叽什么呢?!”谢云逍怒了又。 “是、是……” 李武在谢云逍的高压一下,突然灵机一动,“是吴大!” “。” 谢云逍一脸的一言难尽,他掏掏耳朵。 “你说谁?” “吴大……” 李武有点忐忑但仍然强撑着回答道。 毕竟郡王昨天确实是吴大与郡王妃二人一左一右扶回来的。他自觉这样讲也不算是假话……吧? 谢云逍喘着粗气瞪他,“放屁!!我刚刚就是问的吴大,他说你看得清楚,这会你倒说是他干的,你小子耍我呢!” 谢云逍面上不显,但其实满心盼着是自己媳妇救得他,因此吴大这个答案可把他“恶心”坏了。 “属下没骗您……” 李武涨红着脸,嗫嚅地解释。 “没骗我,吴大自己都说没看清,你倒反赖他干的!” “许是吴大谦虚……” “……住口!” 谢云逍打发李武去郡王府门前扫大街,便亲自翻墙去了隔壁梁府。 他轻车熟路穿过花园来到玉泉汀,再绕过一片小竹林,便是贺寒舟住的院落。 谢云逍兴匆匆地直奔贺寒舟的卧室,但路过院子里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人一身道士服饰,须发皆白,正是前阵子自己在回京路上遇到的那个“邪恶”老道。 来人正是云虚子,他正坐在台阶下的木凳上,手拿蒲扇,给贺寒舟熬药。 “老神棍你怎么在这里?” 云虚子撇了撇嘴,后嘴角扯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看你臭小子这火急火燎的架势,是不是春梦还没醒?” 谢云逍大惊,他狐疑地瞪他。 “你怎么知道我做春梦了?” 云虚子憋不出笑出声,瞥见谢云逍怀疑的视线,他忙又板住脸。 他干咳一声,捋起胡须。 “我不但知道你做了春梦,我还知道你现在特别想知道昨夜是谁救的你。” 谢云逍惊疑不定地后退半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云虚子得意地晃了晃蒲扇,脸上挂着显摆的笑。“哼,那当然,而且我还知道,是谁昨夜救了你。” “是谁?” 谢云逍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云虚子哼哼一笑,便将蒲扇反过来指了指自己。“是老道我。” “。!” “老子不信!” 第106章 云虚子摇了摇扇子, 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谢云逍。 昨夜的事破绽百出,难免谢云逍这小子会发现些蛛丝马迹。但是他就是看这臭小子不顺眼,尤其看不惯臭小子得瑟的模样, 因此, 即使没有贺寒舟的嘱咐, 他自己也想糊弄谢云逍。 “为何不信?”云虚子挑眉看谢云逍,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这小子八成还记得些昨夜那档子事, 云虚子在脑中思量着各色借口对策,将散魂草能让人致幻的说辞都备好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把谎话编圆乎,只见谢云逍满脸质疑、大着嗓子道: “你有那么好心救我?” “咳!” 云虚子冷不丁被他这话呛得说不出话来。 要说贺寒舟这样的乖崽崽,他不让他治他都要上赶着给人把脉开药,但是谢云逍这个臭小子就还真不太一定想救他, 就算救活了也得先毒哑了…… 云虚子直拿斜眼看谢云逍。 谢云逍当然也不遑多让,他满脸都是明晃晃的嫌弃。“怎么语塞了吧, 心虚了吧,被我戳穿了吧, 你会有那么好心救我?” “哼。”云虚子没好气地白谢云逍一眼。“我当大夫的,路边的狗瘸了我还救一救呢, 救你,捎带手的事。” 第130章 谢云逍听完,当然还是一脸的不相信: “呵呵, 那你应该是兽医,你不配救我。” “。” 云虚子梗了会大怒:“放屁, 臭小子爱信不信!” 说着, 他把蒲扇摇得呼呼响,气呼呼地别过脸去煎起药来,白胡子在风里一翘一翘的。 谢云逍见他这个模样, 对他的话反而相信了几分。 谢云逍摸摸鼻子,又笑嘻嘻凑到他跟前。“喂,老头,别开不起玩笑嘛。” “臭小子你不是不信我吗?又来套什么近乎?”云虚子斜眼瞪他。 “我这不是留个心眼嘛,具备生存智慧也是我众多优点之一,不然像我这样英俊多金的青年人遇到些江湖骗子、老油条什么的,岂不是被骗得底裤都不剩。” “放屁!老夫缺你那二两破布!” “你这么讲话就很难听了,我也没有说你,别多心嘛,我这是夸你长得一看就很有有社会经验嘛……” “臭小子,这是夸人的话?” “是啊是啊。” 正说着,药罐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 “滚滚滚,别妨碍老夫熬药。” 云虚子抄起蒲扇冲谢云逍直挥,埋下头盯着咕噜冒泡的药罐子,片刻后,又手忙脚乱抓了块湿布裹住罐耳哐当一声把药罐往石台上一撂,褐色的药汁差点溅到谢云逍鞋尖。 谢云逍灵活地闪到一边,“靠,小心点啊。” “这不都怪你,跟我瞎扯分神了,差点熬过头!” 云虚子没好气地臭他。 啧,这臭小子活蹦乱跳的,昨夜刚被药倒的,现在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啧……倒是个好牲口,好地倒是快。” 谢云逍防备地看他,“老头嘀咕什么呢……” 云虚子没好气道:“去去去,别杵这儿碍事!药要是熬糊了有你哭得。” “我哭什么?”谢云逍听得一愣。 “你在给我媳妇熬药?” 云虚子白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你终于发现这一点了”。 “你说呢?不然你以为我在给谁熬药?” “忠勇将军。” 云虚子一脸困惑。“什么将军?” “我院里那位逮耗子立过功的忠勇虎威大将军。” “谁?” “就是我的狗。” “……” “小混蛋找抽!”云虚子抄起烧火棍,谢云逍脚底抹油,赶紧扭头往屋里跑。 他风风火火地进门,一进门便见贺寒舟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贺寒舟那张瓷白的脸此刻却红扑扑的,睫毛凝着水汽颤巍巍地合着,在眼下投出小片阴翳,像被雨水打蔫儿的花瓣…… 谢云逍的心跳得快了一点同时又默默揪了一下。“老婆……” “臭小子你来干什么?” 还未待他靠近,梁从俭便在一边横眉竖目的,像只护崽老母鸡。 他的态度十分不满,但谢云逍看见他,态度竟然比他还差。 “岳爷爷,我一晚上没在你就把我老婆养成这样了!我下次不还给你了!” “?” 梁从俭被他的突然的愤怒震住了一会,回神后是更加的怒不可支。 “你、你、你!放屁!!是老夫我一晚上没看住寒舟,他跑出去找……” 他说到一半似想起来什么突然卡壳了,谢云逍则“唰”地一下耳朵支起来了,十分有求知欲地看他。 “找谁?” “找……” 梁从俭憋的脸通红,磕磕绊绊了半天,才大声道:“还能找谁!找你个混东西呗!” 谢云逍大喜。 他就知道昨夜是他老婆救地自己,很有可能他老婆还亲自把他给睡了…… 结果他还没高兴多久,只听梁从俭突然又冷笑道: “但是天下大雨,人没找到,还着凉回来了!”梁从俭满意地看着谢云逍瞬间石化。 “哈??” “真假的?真没找到我?” “老夫才不稀的诓你。” 梁从俭嘴上硬气,但是余光却瞥向床上的贺寒舟。要不是他乖孙的要求,他才懒得与这个臭小子多费口舌。 正说着,床那头有了动静,贺寒舟眼尾沁着细汗,迷迷糊糊掀开条眼缝。 梁从俭没好气地瞪了谢云逍一眼。 “都怪你进来嚷嚷来嚷嚷去,寒舟都被你吵醒了。” 谢云逍没顾的上还嘴,窜到床边稀罕地瞅贺寒舟。他的喉咙有些发紧: “老婆……” “你……” 两人同时出声。 贺寒舟垂下眼眸,轻咳几声。 “怎么又咳嗽上了,寒舟你没事吧?我去叫大夫!” “不用。”咳声渐止,贺寒舟虚虚抵唇,眼尾微微上挑,抬眸细瞧了瞧他。 这人气色正常,声音洪亮,一瞧便知已经痊愈了。 “老婆,傻不傻,夜里凉,下那么大雨出去找我图什么?”谢云逍满脸心疼。 贺寒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谢云逍说的是什么。 他别过脸,神情有些僵硬。 “怕你死了。” “。” 谢云逍一呆。 这个理由确实很强大。 “我死不了的老婆,阎王爷都不收我,倒是累的我老婆着凉受寒……” 他伸出手,用指腹亲柔地抚贺寒舟发红的脸颊。 贺寒舟别开脸,拍开他的手。 “谁说我受凉了?” 谢云逍又是一呆。 没受凉当然是好事,但是没受凉,那是什么? 此时,外头配药的云虚子正好配好药进来,他顺嘴接了话茬。 “确实不是受凉着冻,脉象虚浮如游丝,是体力不支累到了。” “啊?累到了?” 谢云逍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为什么咳嗽?” 提到这个,云虚子叹了一口气。 “沉疴而已。” 谢云逍听地心头一沉。 前几日,贺寒舟就断断续续在咳嗽,很显然是旧疾复发的症状。 “行了,臭小子别垂头丧气的,别妨碍我给寒舟服药。”云虚子上前赶谢云逍。 谢云逍还没说什么,梁从俭倒不干了。 “沉疴什么劳什子沉疴,就知道说废话!要不是你好好的京城不呆,满山头瞎溜达不早点回来,我寒舟病不会拖到现在好不了了!沉疴沉疴,说得轻巧,你倒是治啊!” 云虚子与梁从俭相识地早,对他的臭脾气早习惯了。他没想到自己在路上遇到这个好后生竟然是梁从俭的好外孙,因贺寒舟的病情确实不算乐观,因此面对梁从俭的责骂他没说什么,反而是贺寒舟蹙眉道: “外公,旧疾缠绵多年本就是治不好的,云虚子道长医术精湛,此番诊治也耗费他诸多精力,莫要迁怒于道长。” 他这番话极其懂事极其沉稳识大体,将两位两位老人家都说沉默了,只有谢云逍满脸震惊道。 “云虚子?!他是云虚子?!他竟然是神医云虚子?!” 梁从俭本来心情就不好,谢云逍一嚷嚷开,他直接暴躁道:“臭小子瞎叫唤什么?!是云虚子怎么了?!也不过是浪得虚名!寒舟的病都治不好,我看那神医的名头也是岁数够大用老脸堆起来的!” 云虚子刚刚听到谢云逍的话抬了抬下巴挺了挺胸,面有得意之色,此时,听到梁从俭的话,他又把头低了下来。 他何尝不想治好贺寒舟,但是无灵药辅助,实在无法除去贺寒舟这自小的病根,只能徐徐温补,看来自己还得出去一趟,无论如何先将那雪莲寻到才是…… 他正出神,只见谢云逍突然凑到自己跟前。 “神医~” 云虚子冷不防给他吓一跳,“臭小子,搞什么鬼,怪恶心的,好好说话。” “你能治好寒舟的是吧?” 谢云逍满眼都是期待。 云虚子一梗。 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旁的梁从俭闻言抢答。 “他能治好个屁,没用的老东西。” “喂,老梁头,你再这么讲话,我可不让你了。” 梁从俭怒目而视,“谁让你让了?” “你!” 两个花甲老头剑拔弩张起来,倒是谢云逍挠挠头上前试图调停。 虽然云虚子无法立刻治好贺寒舟,但好歹他也是书里医术天花板,往后还是得仰仗他…… 眼看两人鼻尖几乎要撞上,谢云逍慌忙挤入中间,当起了“和事佬”: “唉呀都别吵了别吵了,别气了别气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吵嘴打架的,半截身子都入土了,都省省力气好不好?” 贺寒舟听地一阵头疼。 有这么劝架的吗? 不过,从效果上来看,还是很显著的,因为两个老爷子不再乌眼鸡似地互相瞪眼。转而都对谢云逍怒目而视。 第107章 谢云逍这番劝架像是往油锅里泼了瓢冷水, 锅里是降温了但油却全炸到他自个身上了。两位老爷子愤怒目光犹如实质齐齐射向谢云逍,攻击力十分之强,谢云逍被瞪地后退了一步。 第131章 他双手举高作投降状, 打哈哈道: “别生气啊,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忠言逆耳利于行啊爷爷们。” “放屁!!” 两位刚刚要互扯“头花”的老爷子现在却十分有默契地说出了相同的话。 但仅仅“放屁”两个字明显还不足以囊括这二位的怒火, 他们还有更多的话要讲。但是还未开口, 贺寒舟在一旁便“适时”轻咳几声。 这浅浅几声咳嗽很快转移了在场人的注意力,二位老爷子的怒火也“噗呲”一下被浇熄了。 梁从俭转而一脸的紧张与心疼,“乖孙,来,外公喂你喝药。”他从云虚子手中一把夺过药来。 云虚子鼻子哼了哼, 没再与他计较。 贺寒舟就着梁从俭的手,将药一饮而尽。 这味药比一般的中药要苦地多, 贺寒舟喝完只觉得舌头都木了,他眉头紧蹙, 半天才压下想吐出来的冲动。 云虚子在旁瞧着,眼中不由带着点感叹之色。 这药如何苦, 他自是很清楚的,贺寒舟如此能一饮而尽一声不吭,实在是心性坚韧, 如此好后生,即使不是梁从俭的外孙, 他也会极力去救治。 而另一边的谢云逍却看得龇牙咧嘴的。 他来这个世界后有幸也喝过几次中药, 那滋味比粑粑也不遑多让。 “快快快,快拿点棒棒糖甜蜜饯的,快把我老婆苦死了。” 梁从俭疑惑道:“什么东西?臭小子突然嚷嚷什么?” 云虚子却听懂了谢云逍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道:“为保药性,不可多余食用。” 此时梁从俭也听明白了,他嘴角不屑地撇了撇:“臭小子一点中药而已如何大惊小怪的,寒舟又不是闺阁女子怕什么苦?” 但他虽斥责着谢云逍,但却稀罕地扭头冲贺寒舟道: “好孩子苦吗?快倒点水,给我孙儿漱口。” 贺寒舟这会舌根上的麻木之感已经消了,他悄悄吐了口气。 “不用了,外公。” 谢云逍看得心里不好受起来。 “以后得日日吃这苦药才行吗?” “不然呢?臭小子你有什么办法吗?” 梁从俭没好气道。 “是不是寻到雪莲,就有办法了?” 谢云逍突然悟出惊人。 一句话,将两位老爷子的的脸色都说地变了。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你知道雪莲的下落?”云虚子惊讶道。 雪莲世所罕见,一般人根本无从得知。 他不觉得谢云逍会有雪莲的消息,毕竟以自己几十年行医问药的经验也只大致知道雪莲产于北疆雪山,谢云逍一外行怎可得知如此密辛。 谢云逍顿了顿道:“我知道啊。” “在哪?” “就在京城。”谢云逍笃定道。 他自回京也一直在打听雪莲的踪迹,基本已确定老皇帝萧政手中有一株雪莲。 但是萧政自坐上皇位以来,一向太过爱惜自己的性命四处搜罗天材地宝,要想从他手里拿到雪莲不是易事,只怕还得从他身边徐徐图之才可。 云虚子听他的话则只觉得不信,京城气候根本不适宜雪莲生长。 因谢云逍说话向来没有什么信誉,云虚子只当他信口开河,他没再理会。 “眼下寒舟治病要紧,雪荷花产于北疆雪山。老夫明日便再度北上,现下先给寒舟开个方子,按这个方子煎药,每日服用便能保病情不再次恶化,一切等老夫从北边回来再说。” 说着他便去书桌边埋头写起方子,梁从俭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床边只剩了谢云逍一人,他正在琢磨着怎么从萧政手里扣出雪莲来,一时便有些出神。 贺寒舟瞧了瞧他,他这幅难得有些认真与沉默的模样,让贺寒舟看得有些新鲜。 谢云逍察觉到他的目光。 “老婆……我会尽快找来雪莲的。” 他扁起嘴,眼神黏糊起来,贺寒舟心下微动,他垂下眼眸,“将李武叫来。” “叫那小子干什么?” 谢云逍立即便有些吃味。 贺寒舟斜眼看他,“你昨夜吃了亏不想报复回去?” 谢云逍表情一愣,忙恳切地连连点头。 “那当然是想报复。” 嗳?不对,好像也不完全是吃亏…… 自己好像也吃了顿好的…… 今日,他几乎“采访”了所有昨夜事发时的知情者,就只差他老婆这一个“案发当事嫌疑人”了…… “那个,老婆,昨晚,你是不是那个,那个,是不是……” 谢云逍真开口询问又吞吞吐吐起来。 他想起昨夜如梦似幻的一些旖旎的画面,又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贺寒舟立即明白他想问什么。 “不是。”他移开目光,果断道。 “奥。” 谢云逍一脸失望,带点委屈的应了声。 李武来了后,听贺寒舟嘱咐了几句,便摩拳擦掌地去了关押慧海和尚等的牢房。但慧海和尚鞭子还没挨几下便招供了自己蛊惑长公主意欲谋杀谢云逍的罪责,他指认一切都是谢玉郎的指使,并拿出与谢玉郎来往的信件。 案子很快被移交管府,因证据确凿,谢玉郎以蓄意谋杀罪被判杖一百,流三千里,终身不许回京城。 谢玉郎流放当日,家人来送,他看着妹妹与父母红肿的双眼,突然醒悟起来,或者自己一开始就不该有非分之想,如果自己还留在平安街,便没有今日自己被当做一颗没用的棋子被推出去顶包的祸事,以至于亲人离散,父母妹妹孤苦无依的局面。 他闭上眼睛流下泪来。 “哥……”谢玉娘想安慰他,但自己却哭地更凶,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谢玉郎咬牙抹掉眼泪,突然从胸口处掏出一纸张交给谢玉娘。 “妹妹,哥哥自作自受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为谋生计,你去将这张纸还给谢云逍,并同他说,今次种种皆是佟晖指使,让他小心佟晖,庆郡王为人天真烂漫并无心机,哥哥往日种种作为大错特错,鬼迷心窍,望他看在同宗的面子上,照看你与爹娘。” 谢玉娘此时已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味的点头。 而另一边同被流放慧海等几个和尚却“运气”更差,几人刚刚出京城便被不知道从来窜出来的流民给割了脑袋,吓坏一众平民,事情闹地很大,因万寿节在即,九门提督管统奉旨严惩,闹了好一阵才停歇。 于此同时,谢玉娘十分听从谢玉郎的话,她很快便找上了祥郡王府,但难免扑了一空。贺寒舟病了后,谢云逍已将梁府当做自己的家了,她便又寻到了梁府来。 谢云逍耐着性子听完了谢玉娘的哭诉,并从她的手中接过来他很久以前为缕清原书剧情画的简笔画。 谢玉娘对谢云逍也早没了那份心思,见贺寒舟正病着她说完要交代的话便离开了。 谢云看着她的背景,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那日偷偷摸摸的人是他……” 他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贼。 贺寒舟冷眼旁观道: “怎么,不舍得了?” “嗯?”谢云逍回神,疑惑:“老婆,不舍得什么?” 贺寒舟见他懵懂的样子,心里那点不舒服突然也没了。 他撇开眼,看向谢云逍手中的东西。 “她给你的是什么?” 谢云逍便将手中纸张递给贺寒舟。 “就是我以前随手的涂鸦而已,竟也被人当成宝贝似的偷来偷去,真是闲的慌。” 贺寒舟看了眼并没看懂,只被谢云逍丑陋的字迹刺地眼前一黑,他白了谢云逍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解释解释。 “老婆,这个就是些人物成长历程。” “?” 贺寒舟蹙眉看过去,要说人物,纸上那些丑陋的小人姑且算是吧,但是成长历程又是什么东西? “哪里有什么成长历程?” 谢云逍指了指纸上画的火柴人头顶上的圈圈叉叉。 “画圈的就是能活到大结局,打叉的都是原书上会死的。” “。” 这是什么鬼成长历程? 贺寒舟无心再去辩驳谢云逍用词不当,因为他发现纸上的平南王与长公主都被打了个叉。他冲谢云逍投去疑惑地眼神,“平南王也会死?” 谢云逍一愣,“原书上是这样的,我这个便宜老爹他征北成功,但是却被出卖死在了北疆,长公主也殉夫撞柱而亡了,但是原书是原书,原书还说冀州水患伤亡数万不也没作数吗,这也做不了准的。” 话虽如此说,贺寒舟心头还是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他注意到佟晖上方也有个叉。 “佟晖呢,你没有想法?” 其实以贺寒舟等人的眼光之敏锐,即使没有谢玉娘前来报信,也不可能看不出来背后真正的主使是谁。 慧海以为自己嘴严会留自己一条小命,但是还是被灭口了。 第132章 如此阴狠毒辣、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幕后黑手是谁。可奇怪的是,这次谢云逍却一反常态,丝毫没有报复的打算。 贺寒舟不免有些疑惑,这并不像有仇立即就要报的谢云逍的性子。 上次从冀州回来,谢云逍尚且当街套麻袋给了佟晖一顿老拳,这次佟晖都算计到他脸上了,他怎么可能一点没有想法。 只见谢云逍嘴角勾了勾,甜蜜地笑了笑:“还是老婆懂我!我当然是有想法,不过嘛,一下就把这只狗打死了,后面精彩的狗咬狗的大戏便没得看了,那多可惜啊。” 贺寒舟凝眉,“你的意思是?” 谢云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凑近贺寒舟,压低声音说道:“老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后面这佟晖老贼和那老皇帝萧政很快便从’本是同根生‘变成’相煎太着急‘。要是现在就把佟晖收拾地缺胳膊少腿的,后面萧政那老登独自狂吠岂不是会寂寞?” 贺寒舟被他勾起好奇心,追问道: “然后呢?” 谢云逍宠溺地笑了笑,便细细与他说了遍原书剧情。 在原书后期,平南王死后,主角李承源与萧必帅一同奔赴北疆抵御外敌,战事大胜,声望如日中天。佟晖见大势已去,狗急跳墙,竟集结五城兵马司发动叛乱,逼宫弑君。虽然最后他弑君成功,但他也在最后关头就被萧政的亲信皇城司的人给除掉了。 这场反派之间的内斗,两败俱伤。而主角团就像隐藏在暗处的黄雀,趁着他们打得不可开交,通过前朝密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截胡上位。 “等等,前朝密道?”贺寒舟突然出声打断。 “是密道,怎么了老婆?” “是哪种密道?” “说白了就是主角金开挂用的,前朝那些王公侯爵府,都有密道直通皇宫。老婆,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难不成梁府也有密道?” 贺寒舟摇了摇头,若有所思起来。 梁府当然没有,但是祥郡王府倒可以查探查探。 “接着说。” 谢云逍耸耸肩,“后面就没有什么悬念了老婆,主角团迅速掌控朝堂,大权在握。主角李承源不到二十岁就成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权倾朝野;萧必帅这个没落皇族旁支也登基称帝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谢云逍绘声绘色地说完,摸了摸下巴,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 “迎娶白富美?” 贺寒舟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谢云逍,眼神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谢云逍敏感地察觉到贺寒舟不善的目光。“怎么了老婆?” “没什么,只是听出了有些人的向往之情。”贺寒舟轻飘飘道。 谢云逍一呆,忙义正言辞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哪有什么向往之情,对于这种腐败、没有追求的俗套生活,我一向是嗤之以鼻,我坚决与之划清界限!” “是么?”贺寒舟斜眼看他,眼神中有怀疑,“那你追求的什么?” “咳。” 谢云逍摸摸鼻子。 他也不知想到什么了,有些脸红起来。 “那什么,从前不过想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如今,追求的目标更清晰了些。” “什么?” “与老婆一起……上炕。” “。” 第108章 “口出狂言”的谢云逍很显然并没有“上炕”, 反而直接被老婆赶出了“炕”上。 一夜无梦,第二日便是京城中酝酿多日的庆典万寿节——老皇帝萧政的生辰了。 每年的万寿节,皇帝萧政均会大张旗鼓地遍邀王公大臣们一起去太和殿赴万寿宴。 美其名曰举办万寿宴, 但知道内情的谢云逍心里清楚, 说得好听点是贺寿宴会, 说的难听点其实就是公然索贿。 每年都有些搞不清楚情况的愣头青因为没有进献寿礼被贬官革职的, 道理很简单, 因为你送礼了老皇帝不一定记得你,但你没送,你肯定被记住了。 因此,为了应付过关,他随便从书柜里捡了本书, 夹了些新取的银票便去赴宴了。 他如此倒也不是为了故意怠慢老皇帝萧政,毕竟雪莲没拿到手, 他还要与萧政周旋周旋。实则萧政这人虽总愿意装文化人,但是其实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癖好, 便是十分喜欢银票。 萧政从前便是破落户出生,没被陇东贵族扶上位之前, 不过是钱庄内的长工,或许是这段经历造就的,比起古玩珍宝, 他更喜欢的反而是银票。 不过,在这一点上, 谢云逍也能与他共情, 毕竟没穿越之前他也喜欢人民币。 谢云逍两步便来到梁府,专门与贺寒舟一起用早膳,用完膳便离开梁府去皇宫。 梁从俭当然也是要去的, 难免二人是要一路同行的。 梁从俭看着谢云逍夹在腋下的灰扑扑的书,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臭小子,你就带这个?” 他自己每年送手书的寿字,已经备受他人侧目,可谢云逍竟然拿一本随手捡的破书,比他还要“嚣张”。 这臭小子演都不演了? 谢云逍高深莫测地笑笑。 “您老也是读书人了,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个道理不懂?” “。屁!” 梁从俭冷哼一声,一脸嫌弃。 “随你吧臭小子,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到时候触犯上怒,别说我没提醒你。” 二人脚程快,很快便来到了皇宫。 谢云逍自上次离京已很久没来皇宫了。 今日天气很差,赤红色的宫墙上方阴云密布,天气阴沉沉地不甚爽快。 北疆最近不甚安稳,连递了好几个折子都因万寿节之故被压下了。听说北面狄人因今年的暴雨粮草短缺没了生计早有蠢蠢欲动之势。但这些显然并没有影响皇帝萧政的好心情。 今日的太和殿在他的特意嘱咐下被装点的富丽堂皇,焕然一新。 他捻着小胡子,坐在金銮殿上,满脸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底下的周育才正扯着嗓子报着各王公大臣进献的礼品清单,无不是价值不菲的稀奇珍宝。 当前以庆郡王所赠玉佛最佳,那座玉佛通身晶莹剔透,雕琢之精、玉质之贵,当世罕有,众人齐齐赞叹,萧政也十分满意,罕见地亲口称赞了几句。 未几便轮到了谢云逍。 周育才清了清嗓子,原欲朗声宣念,喉间却突然卡住,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盯着名册上的字迹怔愣半响,才结结巴巴道:“祥郡王……进献旧书一册。” 萧政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万寿节上呈他人用过的旧书给皇帝,说轻了是失仪,说重了几乎可算大不敬之罪。 空气诡异地安静下来。 梁从俭也忍不住为谢云逍捏了把汗,他忍不住低咒一声: “都提醒臭小子了,偏不当一回事。” 谢云逍却神色自若,他十分淡定地掏出那本泛旧的书,呈给了周育才。但待低头瞥见封皮上【女德】二字时,他表情却也是一变—— 靠! 绕是谢云逍这么厚的脸皮,当下也有点汗颜起来,自己怎么抓了这么一本“妇科圣典”给老皇帝了,失策失策。 这本十分荒谬的书一呈上,众人的反应可以想见了。众人短暂的窒息后都忍不住破口大骂,其中以站队佟晖、庆郡王的大臣们最为嗤之以鼻。 他们率先发难,有人怒斥“竖子荒诞不经,竟敢亵渎圣寿”,亦有人冷笑“此等旁人用过的腌臜物也敢呈入御案,当真是下九流做派”。更有人拿庆郡王早前进献的翡翠玉佛作比,声讨谢云逍“挑衅天颜,应立刻打入大牢,治大不敬之罪”等等不一而足。 当殿议论声如沸,连站队谢云逍那派的朝臣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给他说话,毕竟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荒唐,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谢云逍这会子却已调整好了心态,他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那什么……” 众人见他说话,不免都好奇地停下来想要听他如何“狡辩”,殿内慢慢都安静下来。 谢云逍抬手整了整袖口,咧嘴笑了笑,他明明是副恭谨的姿态,但带着几分混不吝的痞气。“陛下,”他往前迈半步,“您向来是做大事的人,可不是那一般的只懂摆花架子的人,您就说这寿礼吧,别人送金送玉那必然是好,但除了表面风光外,您也是一个注重内涵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天子。”他忽然压低声音,像说体己话似的往前探了探,“微臣刚好也是个实在人,因此,您不妨翻开这书来瞧瞧,里头说不定藏着些有意思的东西,好不好您一看就知道了。” 这话糙理不糙,萧政捻着胡须的手指顿了顿,眼皮子抬起了抬。 他倒不是真信了这小子的“实在”,只是难得有人把马屁拍得这么接地气,倒比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酸文人有意思多了。 第133章 众人的表情都复杂起来,《女德》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谢云逍当然也明白,这里面都是些放屁的话,他不过是勾引皇帝翻开罢了。 萧政本是不耐,但也想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便皱着眉头随手翻了开——只见泛黄的纸页间,竟夹着几张面额甚是大的簇新的银票,钱庄红印清晰,散发着熟悉的沁人心脾的清香…… 他脸颊抽搐一下,鼻子似控制不住地贴上去深深嗅了一口气。 这味儿太对了,不是字画的陈味,是让他牙根发软的“钱香”,带着钱庄票号里独有的气味。 “不错不错!”他眉眼舒展,连声称赞。 “非常不错!” 这种程度的夸奖已将刚刚庆郡王的玉佛都比了下去了。 殿中众人都面露愕然。其后诸王贵胄轮番进献奇珍异宝,却再没掀起大的涟漪,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谢云逍此子竟暗中摸透了皇帝的某些不为人知的爱好…… 佟晖心中更加忌恨上了谢云逍,毕竟自己跟在皇帝身边多年都不曾察觉的皇帝的某些喜好,偏教谢云逍给知道了,实在可恨。 其余殿中诸人看向谢云逍的目光里,敬佩与忌惮又添了三分。 就这样,随着老皇帝萧政态度转好,殿中气氛渐暖。 但正是表面上一片祥和、其乐融融之时,殿外却忽然响起急促的不合时宜的脚步声。有人踉跄着撞开殿门,高声疾呼: “北狄铁骑南下,朔方、云州、宁武三地相继失陷,此刻已兵临雁门关下!雁门关守将赵岚遣使八百里加急请援!” 这话如惊雷劈碎了满殿祥和的气氛,方才还言笑晏晏的群臣瞬间变色。 雁门关的重要性,在座各位都十分清楚,若是雁门关失守,京城失守也是旦夕之间…… 当下有些不甚有出息的王公子弟竟然被吓地尿了裤子,慌不择路地便想夺门而逃,刚刚还井然有序的大殿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安静安静!!陛下有令,寿宴暂且罢止,着众臣随驾移至勤政殿,共议边务紧急军情!” 周育才扯着嗓子喊起来。 多名太监下场疏通人群,将无职在身的闲散宗室门都赶了出去,其余人皆忙不迭“无头苍蝇”似地随萧政往勤政殿涌去。 谢云逍因兼着户部的职位,也随众一同去了勤政殿,他也想去听一耳朵。 他也有震惊之色。 北狄犯境不是几年后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就提前了? 怪道今日未见老爹平南王,有可能是提前知道了军情,已在去北疆的路上了。 …… 谢云逍从勤政殿回来便唉声叹气的。 他蜷坐在贺府垂花门的门槛上,望着暮色渐浓的庭院发怔。 廊下,云虚子正背着药箱从梁府出来,他已打算今日出发去北疆寻药,便赶在临行前特意再给贺寒舟诊一次脉。 谢云逍抬眼时,正见云虚子正在整理行装,他忽然开口: “我同你一道去北疆。” 贺寒舟正抬起脚越过长廊冲谢云逍方向走了过来,他玄色衣摆被风掀起一角,闻言蹙眉看向谢云逍。 云虚子纳闷道: “你凑什么热闹?臭小子别捣乱!” 谢云逍垂着脑袋:“刚刚收到消息,雁门关危在旦夕,我爹已率亲卫北上。” 云虚子心中一震。 “怎会如此……” 贺寒舟也满脸惊诧,他咬了咬唇低头看谢云逍。 谢云逍背对着贺寒舟并未察觉对方的存在,他的脑袋耷拉着,盯着地面有些发愣。 书中北狄犯境本是三年后的事,却因今岁北疆暴雨成灾,牧草绝收,而冀州因谢云逍囤下余粮,竟成了狄人眼中的“肥沃粮仓”。因此,才有了这场早来的战事。 风卷着落叶掠过檐角,吹得谢云逍额发乱翘。 贺寒舟想起谢云逍同自己说的平南王早死的结局,他望着谢云逍带点固执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那就去吧。” 谢云逍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扭头望去,“老婆……”是十分委屈的声音。 云虚子见他二人依依惜别的情状,不自在起来。“随便你吧,臭小子,你要去便去城东济世阁找我。”说罢,他便抬脚离开。 谢云逍蹭到贺寒舟身边,委屈巴巴的模样像只讨摸的小狗。 贺寒舟垂下眼眸,盯着墙角被雨水打歪的树枝。 “何时走?” “越快越好。” 贺寒舟低下头沉默起来。 风越来越大,刚刚停下来的阵雨又有重新下起来的趋势。 谢云逍不舍地抓过贺寒舟的手指团在掌心。“老婆,我很快便会回来。” 贺寒舟垂下眼眸闷闷地不说话。 吴大牵着马匹等一应物什走了过来。“郡王,东西都收拾好了。” 贺寒舟的手指情不自禁收紧起来。 “这么快?”话出口,贺寒舟惊觉自己嗓音哑地厉害。 “嗯。” 谢云逍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喟叹似地闭了闭眼,再睁眼他又恢复脸上不正经的笑容,他忽然倾身在贺寒舟唇上重重啄了一口。 雨水混着谢云逍身上的皂角香涌进贺寒舟的鼻腔,贺寒舟愣愣看他。 谢云逍一吻后便松开他,他利落地翻身上马,“走了。” 他拉紧缰绳,回头又看向贺寒舟。 “老婆等我回来给你带雪莲花。” 贺寒舟望着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衣摆,忽然咬牙道: “谢云逍,你若敢死在北疆。” “我立刻便改嫁。” “!!!” 第109章 谢云逍被他这句话震懵了。 他手中没有了轻重抓缰绳没收住力, 座下的黑马吃痛之下撒开蹄子便冲了出去,谢云逍一时不防差点被掀翻了。 “卧槽!” 刚刚贺寒舟也有些被自己吓到,他的这句“谢云逍若死了便改嫁”的话脱口而出自己也是没有料到。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带着几分懵懵的无措, 像被自己爪子挠了鼻子的猫。 但他看到谢云逍在马上狼狈骂街的模样又忍俊不禁起来, 他的粉白的唇瓣抿出浅浅的弧度, 眼角晕开软软的笑意。 但下一秒, 谢云逍的黑马昂首长嘶,马蹄溅起地面的细沙,一人一马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去,眨眼间便拉开了与贺寒舟的距离。 贺寒舟下意识冲谢云逍的方向跟了一步又顿住,他望向谢云逍逐渐变小的身影, 眉头又拧了起来。 此时,谢云逍的声音随着风遥遥传了回来。“老婆——我死也爬回来——” “。” 贺寒舟的心情又转好了。 *雁门关, 历来北方边关最重要的关卡,一旦雁门关失手, 那么狄人南下便如探囊取物一般了。 老皇帝萧政虽然昏聩,却在这关口大事上留了分清醒。他没听宠臣谗言将雁门关守将换上只会溜须的亲信, 仍然留用着老将赵岚。 此刻赵岚正站在雁门关的箭楼上,他身上的甲胄被箭已被箭矢划烂,花白的胡须也染上丝丝血迹。 他望着城下如蚁群般涌来的狄人, 掌心攥出了汗渍。 这是他镇守雁门的第十七个春秋,狄人攻势猛烈, 前所未有。 虽然, 他们已经击退了对方的数十次进攻。但箭矢已经见底,士兵疲惫不堪,刀刃更卷得像锯齿。而狄兵的战鼓声却震得人耳膜生疼。 赵岚知道, 已经快到最后时刻了。 其实若不是平南王之子治水之功,他们冀州境内早就没有粮草可调,恐怕早已失守。如今虽周旋数日,但若再没有援军恐怕也时日无多…… “赵岚老儿!”狄兵主帅骑着高头大马在阵前挑衅,他斜睨着城头:“开城投降,留你个全尸!再敢死守,等破了城门,老子定要把你这把老骨头剁碎了喂狼!” 说罢,他抽出弯刀指向雁门关,身后万余狄兵顿时爆发出哄笑声。 城墙上的大承将士都露出屈辱的表情。 但赵岚却面不改色,他抬手抹掉眉骨上凝着的血碴:“守城、死战——” 战鼓如雷,狄兵如蚁附墙,雁门关将士咬牙死守,伤亡惨重。赵岚拄着卷刃刀站在箭楼残旗之下,听着伤兵闷哼混着敌阵嘶吼,心中悲痛万分。 若是再不来援军,恐怕他赵岚便是大承的千古罪人了…… 终于—— “报!东北方向烟尘大起!” 传令兵的声音穿透厮杀声。赵岚猛地转头,只见地平线上扬起滚滚黄沙,玄色“谢”字战旗若隐若现。 熟悉的号角声刺破长空,是援军终于来了! 与守城的将士的士气大振不同,狄兵阵脚明显慌乱起来。 赵岚的双手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来,他握紧断刃,拼尽最后的力气大喊:“援军到了!开城迎援,杀——!” 第134章 此战,因平南王的援军及时赶到,大承不仅守住了雁门关,还趁势夺回了一座城池。 等谢云逍与云虚子一老一壮赶到雁门关时,大承的城池已夺回了两座,他们不免又要多跑几十里路才能追上军队。 现下战乱的当口,想去北疆雪山无疑是跟着军队更为安全。 “哎,当年老夫在这里种的草药,怕是被战火燎了个干净了。” 云虚子唉声叹气地看着雁门关城外的断垣残壁。 谢云逍撇撇嘴,“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您老那一亩三分地。” “臭小子闭嘴,老夫还不能惋惜惋惜了。”云虚子没好气道。 谢云逍耸耸肩,若云虚子别老是说些不吉利的话,他也懒得与他顶嘴。 “第三座城怕是今夜就要收复,咱们再磨叽,连马粪都追不上了。” 云虚子纳闷地盯着他,眼里满满地都是不理解,“要说,臭小子也是个大孝子,上赶着来战场给你爹尽孝来了?” “我那不还为了那雪莲吗?”谢云逍不以为意道。 云虚子却不信他的话,毕竟谢云逍一开始也没说要与他一起来北疆,明明是得知了平南王北上才决定跟来的。 “臭小子别懵我,你之前可没说要来,就冲你对寒舟那黏糊的劲,没要紧事你能撇了他跟我一个老头子去荒郊野岭?” 谢云逍淡定地目视前方。“那确实是你猜对了,谁让我这么孝顺。” 确实是这个答案,但云虚子却觉得被敷衍了,他也更加难以理解起来。 “臭小子一天兵没当过,来这孝顺什么个劲,臭小子整天不是精地跟猴子似的吗,去哪不好跑来北疆这里添什么乱?” 谢云逍咧咧嘴,“那可不一定,有些人比方像我,那是人群中不世出的人才,去哪里都拦不住要发光发热的。” “就你,大字都人认不全的一臭小子,我看是发病还差不多。” “笑话,我会不认字,能不能尊重一下文化差异,尊重一下我的大学文凭。” “大学文凭,什么鬼东西?” “。” 谢云逍突然有些无言以对。 * 雁门关参军孙华其实不太理解这位半路投军,轻轻松松便凭借预知敌情升成他上级的谢少将军。 之前战事紧张我方不慎丢失城池之时,这位谢少将军整日悠闲度日,不是骑马闲逛便是去斗蛐蛐,还非得赖着自己给他画像寄回京城,仿佛不是来打仗的,是来秋游的。 一开始他在心中暗暗鄙夷这位硬挤进来的谢少将是个尸位素餐的二世祖。 谁知这位竟在几次关键战役精准预测了敌军的动向,一开始众人只当是运气,发展到后来,却越来越邪乎,甚至于到了算无遗策的地步。 亏的有他,敌军溃散而逃,大承不仅收回城池还占了敌方十几座城池。 大承将士尤坠梦中,晕晕乎乎便取得了百年难遇的大胜仗。 以往也不是没有打过胜仗,因狄人骑术最佳逐水草而居,往常就算打胜往往也追踪不上他们的踪迹,因此总是无法斩草除根,形成大规模的胜仗。 但这次却不同,谢少将军他回回能精准地命中狄人的踪迹,众人最后无不敬服。 当然也难免的,众人都十分好奇地请教谢云逍如何能算无遗策。 谢云逍一开始还有耐心解释,他高深莫测道:“水是生命之源,节约用水,尊重生命,人人有责。” “……” “什么意思?” 此时有机灵的军汉反应过来: “将军的意思是,沿着水源的踪迹便能找到狄人的踪迹?” 谢云逍欣赏地冲他点了点头以示赞扬。 “聪慧。” 那军汉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那郡王是怎么知道水源在哪里的呢?” 谢云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靠您的智慧的脑筋?” 谢云逍笑着摇了摇头。 “靠您的远见卓识?” 谢云逍嘴角的笑痕更深,但仍然摇了摇头。 军汉们犯难起来。 “那还能靠什么,靠……” 谢云逍脸色一变。 “胆子肥了,敢骂老子?!” “。” 那军汉连连求饶,“将军多心,我哪敢骂您老呢?!” 谢云逍这才作罢。 “所以,逍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谢云逍干咳一声道。 “靠我丰富的阅历。” “。” 众将士不太相信起来,毕竟谢云逍的年岁很轻,论阅历怎么可能比得过那些老将。因此他们又试探地重复道: “阅历?” “咳,就是一些阅读经历,我是个读书人你们也晓得。” “……?” 这场对话以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 众人还是疑惑不解,谢云逍没再有耐心了,他不耐烦地以“懂得都懂”,“不懂说了也白搭”给打发了。 总之,在谢云逍的保驾护航之下,后续战事越来越顺,京城那边还没反应过来,狄人的老巢都被端了,军营中对谢云逍无人不服。 平南王更是被谢云逍自称的“军事才华”震地说不出话来,论打仗他还从没服过谁,除了自己这个混不吝的儿子。 平南王以前对谢云逍的种种不满顿时都烟消云散了,如今谢云逍在他这里已经升级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完美好大儿。 但唯一遗憾的是,因今岁大雨,北疆雪山的雪莲花全被冲毁,谢云逍上山一趟无功而返。 他望着京城的方向,缓缓呼出一口气。 如今便只知道老皇帝萧政手上有一只了…… 京城那头,战事吃紧时,萧政差点被吓地南迁都城;后面打了胜仗,他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如今,他的御案上堆满了谢云逍送来的边关特产:罕见的野山菌、油光水滑的狐狸皮,还有几匣子成色极好的珍珠——当然,最底下压着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每张都盖着北疆最大钱庄的红印。 “这谢云逍,倒是个会来事儿的。” 萧政笑得眼珠子都看不见了,转头看见佟晖板着个脸站在旁边,忽然就觉得不顺眼,“你瞧瞧人家,知道给朕送好东西,你呢?就会拿小事来烦朕,给朕添堵!滚滚滚!” 佟晖的脸涨成了发紫,手心都被自己掐破了,面上却不敢多说一句。 谢云逍也是权宜之计。 雪莲被毁,贺寒舟的病还指望老皇帝手里那株。因此,他在边关挑特产时,先捡最好的、贺寒舟爱吃的装成箱子,让人快马加鞭送回梁府:什么新鲜的鹿肉、甜津津的葡萄干,全往贺寒舟的小厨房塞;剩下的边角料,才往宫里送。饶是这样,也把“没见过世面”的老皇帝哄地团团转。 一来二去,宫里的太监都知道:皇上看见谢云逍的礼单就笑,看见佟晖的折子就皱眉。 谢云逍声望如日中天,朝野内外已默认他是下一届皇储。眼见他即将班师回朝。 佟晖再也坐不住了。 他面色阴沉,暗暗召来了五城兵马司等一众心腹手下。 第110章 此次北疆平乱是前所未有之大捷, 京城内张灯结彩,预备明日大军还朝。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今夜的左相佟晖府内便气氛凝重。 掌管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佟楼正在焦急地转圈。“相爷, 还没有消息吗?” 佟晖面色阴沉。“周育才说了, 今夜是郑公子侍寝。” “相爷, 就这么相信此人, 依我看, 都不必再等了,叫上你我兄弟,五城兵马司统共近一万兵马,杀进皇宫搏他个前程!好过干等着等死!” 佟晖咬牙道:“不可冲动,皇城司可不是吃素的, 再加上九门提督管统那个老家伙,我们若强行起事并没有胜算。” 但自他第一眼在勤政殿看到这位据说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郑公子时, 便认出他是谁。 在皇帝萧政还没有当皇帝时,本就是个破落户出身, 靠在银庄打长工过活,但萧政自诩有皇族血脉, 一向目中无人,有一次便得罪了一位前来典当字画的姓甄的书香门第。萧政态度倨傲恶意压价,那位典当人为人正直不通圆滑, 两人闹了起来,本也不算是大事, 但是因萧政一向行事招人反感, 掌柜直接将他辞退,以至于他穷困多日,直至被陇东贵族找到抬上了皇位。 当日, 若是长公主有半分让步,哪有萧政的事情,上位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甄家寻了个由头满门抄斩。其中有一位小公子因去了外祖王家逃过一命。 而郑公子便是这位甄氏遗孤。 他为何对此时如此清晰,只因这一桩灭门案本就是他按照萧政的吩咐去做的。 当日他因一时恻隐之心并未再去追拿这位甄氏遗孤,没想到倒也给自己留了个后路…… 但老皇帝萧政亏心事做了太多,他的后宫内一应用物均有专人提供,也从不在各宫过夜,都是召来乾清宫侍寝,且行走均有侍卫太监护卫,后妃根本没有对皇帝下手的可能。 第135章 因此,佟晖这才买通周育才,暗暗将毒药塞在衣料内给了郑公子,如今就看这位郑公子能不能顺利将皇帝给治死…… 不知过了多久,佟府的门被猛地撞开。 “宫里有消息了!” *梁府玉泉汀。 贺寒舟正在窗边看书,他有些心不在焉。 明日军队便会回朝,谢云逍也可回京了。 贺寒舟手中的书迟迟未翻动,人也忍不住咳嗽起来。他身后的墨竹赶紧将披肩大氅取了来。 “公子,天冷了,窗边风大。” 贺寒舟将大氅披在了身上,但身体还似漏风似的,一阵阵发冷。 “公子,您快睡吧,兴许您睡醒了郡王就回来了。”墨竹担忧道。 贺寒舟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最近他心中总有些不安,一切好像太过顺利了些。 突然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公子,宫里周公公派人来了!” 因谢云逍的蓄意打点,周育才与祥郡王府也十分“融洽”,但像这样深夜造访也十分不正常。 贺寒舟手一顿,立即便去前厅见了那位小太监。 没想到来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刚说完“快去救陛下……”便在贺寒舟面前断气了。 贺寒舟冷着脸,疾步走去祥郡王府。 谢云逍不在的这段日子,他已将祥郡王府打点妥当,并发现了那里有直通皇城的密道。 墨竹从后方小步跟了过来。 “公子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有什么事等世子爷明日回来再商议不好吗? “墨竹先回去。” 贺寒舟严厉道。 墨竹不知所措地顿住了,眼睛也红了起来。 贺寒舟微微吸口气,“没事,别怕。” 他耐着性子弯下腰摸了摸墨竹的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有的事可以等,有的事却等不得。 若今夜自己不去,佟晖一旦得手,往后谢云逍的处境便凶险了…… 众人在穿过密道,不出一刻钟,便直抵达了皇宫内院。 还未出暗道,便听到外头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皇城司与五城兵马司已经对峙起来,北边的战乱平息,往日尊贵庄严的皇宫此刻却讽刺地成了战场。 五城兵马司偷袭皇城,皇城司勉力抵抗,已有不敌之势,好在,贺寒舟一早便着人通知了九门提督管统,对方很快便会赶到。 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佟晖先挟持住皇帝。 贺寒舟在暗卫的护送下,趁着夜色,趁着两拨人马交战之际,提前赶到了乾清宫。 外头打地火热,此地却很寂静。 贺寒舟犹豫地住了脚。 难道萧政已被佟晖掳走? 那可不好。 贺寒舟招了招手,暗卫直接破门而入。 “咳咳咳!” 呛人的烟雾溢出,众人都是一阵呛咳。 “不好,有毒!” 暗卫李武忙带着贺寒舟急忙后退,但显然,贺寒舟已吸入了。 他此刻一阵头晕眼花差点便要栽倒,但他掐住自己的指甲,勉强稳住了身形。 此时,殿内的烟雾渐渐散去。 暗卫们捂住口鼻前去查探。 殿内,状况惨烈,地上的小太监的尸体横七竖八。 床上衣衫不整的郑公子面色灰白显然已死了有一会,而皇帝倒伏在门口处,尚有一丝生机。 此时,不知道从门外哪个方向逃来的周育才哭嚎着,连滚带爬地冲贺寒舟奔了过来。 他冲外头递了好几波消息,也就祥郡王府的人来的及时。 “您终于来了!亏的您及时赶到!郡王妃救命之恩奴才没齿难忘,陛下、陛下您怎么了陛下!!快快去请太医!——” 这注定是个混乱的夜晚。 但也是个转折的夜晚。 这夜,暗卫们按照贺寒舟的嘱咐,联合九门提督里应外合,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与佟晖团团围住。 这夜,佟晖一党被连根拔起,皇帝卧床不起奄奄一息,如谢云逍所料的狗咬狗两败俱伤的局面,但让谢云逍没有料到的是,贺寒舟急转而下的身体。 谢云逍心急火燎地骑着马往京城赶,一路上马不停蹄,硬是比大军提前了半天。他顾不上休息,连夜往家里赶,满心想着快点见到贺寒舟。可等他气喘吁吁冲进家门,却只看到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贺寒舟。 贺寒舟只在乾清宫吸了口毒烟后,便一直强忍不适,待大事已定心力松懈下来,统统激发出来当场便吐了口血。 暗卫们吓坏了,赶紧将贺寒舟送回郡王府并请大夫来医治,结果大夫却说油尽灯枯,时日无多。 暗卫们守在贺寒舟床前,额头上全是冷汗,手里的刀柄都快攥出水来。 “郡王爷回来要问罪,咱们这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正七嘴八舌乱成一团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碎石子被踏得飞溅起来——谢云逍的玄色披风还沾着北疆的风雪,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卷进了院子,他将手里的缰绳啪地甩在地上,惊得守门侍卫一哆嗦。 暗卫们面面相觑,看着谢云逍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来的模样,喉结上下滚动,连“参见王爷”都喊得磕磕巴巴。 “谁干的?!” “踏马的谁干的?!” “老子走的时候我老婆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这样了?!” 李武红着眼睛上前,将今夜宫变的事一一与他说了。 谢云逍阴沉着脸听完,低骂几声,直接去到院子里翻身上马,又往大内赶去。 他一脸风霜,灰头土脸的出现在皇宫,难为周育才一眼也能认出他来。 “郡王爷,您回来啦,您来的可真是时候,亏得郡王妃了,否则,奴才哪里来的命能见到您!” “废话少说,领我去萧政内库!” 周育才被吓得一愣。 好家伙,这郡王爷是装都不装了。 但眼下,佟晖大势已去,整个皇宫已经切切实实握在了祥郡王府的势力手中…… “您这边请……”周育才温顺道。 谢云逍大跨步去了萧政的内库里一番寻找。但是,里面的东西浩如烟海,半天也一无所获。他急地满头大汗,手都有点抖。 “郡王,您想找什么?” 周育才试探道。 他本以为谢云逍是劫财来的,但谢云逍一来便把斗大的金佛一脚踹翻嫌它挡路,很明显是为寻其他的东西来的…… “雪莲,你知道吗?” “您说的是雪荷花?” 周育才心里心里一咯噔,试探道。 谢云逍双目赤红,回头瞪着他,眼神有些吓人。 “差不多,在哪?!” 周育才颤颤巍巍给他指了个方向,是殿最深处的锦盒内。 谢云逍疾步跑过去,紧张之下差点绊倒,他冲到锦盒前,手指颤颤巍巍打开—— 里面只剩了半片残叶。 “刚刚为给陛下续命,太医院按照陛下的吩咐开了内库,将这雪荷花和千王人参给入药了……”周育才嗫嚅道。 谢云逍眼前一阵发黑,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云虚子第二日跟着大军回来,一进玉泉汀便看到失魂落魄的谢云逍。 谢云逍神情颓废,手中握着片残叶靠坐在贺寒舟的门外。 “臭小子,怎么了这是?” 谢云逍听到他的声音,却头也没抬,只阴沉沉地道:“如果一个人刚把雪莲吃了,我现在去把他杀了给寒舟入药有没有用?” 他的语气虽轻描淡写,但却认真地让人胆寒。 云虚子心里一阵发紧,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无用了。” “你也别忧心,贺小友尚有时间,我们可以再去西面瞧瞧……” 谢云逍突然捶墙,鲜血顺着他的手腕留下。“来不及了……” 他拳头上刚刚才止住血的伤口又重新流出鲜血来。 云虚子一呆。 他疾步进屋,没一会便面色苍白的出来。 贺寒舟身中急毒,平常人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于他,便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现下已是强弩之末,若无雪莲神仙难救。 谢云逍面前的地面被他滴滴答答的鲜血与眼泪染出一大片暗色。 云虚子张了张嘴,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但此时,门房却来报信:“郡王,陇东郭氏求见。” 谢云逍理都没理,现在的话,门房的话甚至没有完整地听进耳内。 只听那门房又道: “他们说,他手里有雪莲。” “你说什么?!” 谢云逍猝然抬头。 第111章 贺寒舟从一片混沌醒来。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玉泉汀熟悉的床顶,但让他不熟悉的是自己的四肢乃至于身体。 他觉得身体是从来没有这么舒适的轻松。 与从前的艰涩沉重相比,出奇地轻盈。 第136章 “好孩子, 你终于醒了!”是梁从俭哽咽的声音。 贺寒舟侧头看向床边, 梁从俭双目发红, 正在抹着眼泪, 脸上又是哭又是笑的。 “外公。”贺寒舟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床旁一清秀侍女十分妥帖地递了杯清水过来, 贺寒舟就着饮了。 他房内一向都是李伯在伺候,这个侍女是新来的,他是他却瞧着莫名眼熟的很。 “好孩子,外公总算盼到这一天了。”梁从俭情绪还是有些激动,打断了贺寒舟回忆的思绪。 “别哭了, 外公。”贺寒舟缓缓坐起身,那侍女十分熟练的从床头抽出靠枕给他垫背。 贺寒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只感觉全身都轻松多了,比昏迷前, 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虚弱感,不可同日而语。 他一阵怔忪。 肯定是谢云逍寻来雪莲, 将他治好了。 他抬眸向四周看去,屋内梁府的仆从围了一屋子,但却未发现谢云逍的身影。 梁从俭此时已经止住眼泪, 他注意到贺寒舟寻人的眼神。 他自然知道贺寒舟是想看到谁,因此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贺寒舟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梁从俭也并不欲多言的样子。 贺寒舟此时觉得自己的气力也比从前充沛很多, 因此便掀起被子从床上下来,想自己去走走。 但因为久久未活动,腿脚难免无力, 刚刚下地的时候一时不防趔趄了下,一旁侍女忙搭了把手,扶住了贺寒舟。 贺寒舟冲她看过去。 对方的样子陌生又熟悉。 “多谢,我们是不是见过?” 梁从俭见他二人互动,目光有些忐忑。 因贺寒舟之前病重昏迷,从前家里的下人年纪都大了便有力有未逮的时候,因此便去新招几个人进来服侍贺寒舟。 呐想到,他还未出门去寻,这个女子便主动找了过来,她说自己是贺寒舟从前的侍女,因贺寒舟对她有恩,因此自愿服侍他,只要有个住的地方就可以,连月钱也不愿意要。 他一时也有也意外,又问了几句贺寒舟的事情,见她都答地对,便留了下来,后来他观察几天见她为人也妥帖沉稳,便才放下心来。 除此之外,梁从俭还另有一个心思。 这个女子照顾贺寒舟照顾地细致入微,贺寒舟一直昏迷不醒,还见她偷偷掉过眼泪,一看便知道对贺寒舟是有情谊,贺寒舟如果有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再添个一儿半女的,他这辈子也可以安心瞑目了。 因此,对于这个女子,他是十分乐地成全的…… “公子不记得我了吗?” 只见那女子眼含泪花,轻轻开口道。 贺寒舟本还有些迷茫,一听这个声音立即想起她来,“菱花?” 原来是他从前在江宁那个捡回来的侍女。 菱花点了点头,低头拭泪。 “公子还记得,公子终于醒了,太好了……” 她一边抹泪,一边泪水还是掉个不停。 梁从俭刚刚好了些,被她的眼泪一勾,又默默往下滴起眼来泪。 经这二人一带,周围的下人小厮立即都哭成一团,哭声一片。 梁府周围的暗卫听见这成片的哭声吓了一跳,以为大事不妙,他们赶紧赶过来凑近一细瞧,结果发现是贺寒舟苏醒了的喜事。 “李武,快去给陛下报信!” “是!”李武一阵风似的便往皇宫奔去。 而此时,屋内的贺寒舟则有些无奈,他抽出手绢低头给梁从俭擦起眼泪。 “外公,我这不是已经好了吗?你们都别伤心了。” “好好好,不伤心了,外公应该高兴才是。” 在他的劝慰下,梁从俭等慢慢止住眼泪。 贺寒舟目光再次扫过屋中众人,又投院外,还是没有看到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人,他终是忍不住问道。 “外公,谢云逍呢?” 梁从俭闻言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他顿了顿才开口道: “他有事没在。” 贺寒舟闻言心内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眉尖又蹙了起来。 “他是出事了吗?” 见贺寒舟关切的模样,梁从俭张了张嘴又顿住。 “是他在北疆受伤了?” 见梁从俭不作声,贺寒舟语气有些急切起来。 梁从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放心寒舟,这小子一点也没有受伤,活蹦乱跳的,朝野里如今将他的战功传地神乎其神的,老夫就不信了,战场上滚一圈,身上一点伤没有,老夫都怀疑他压根没有上战场,一味找地方躲懒去了。” 贺寒舟闻言有些失笑。 谢云逍虽平日不着调,但是在大事上一向还是靠谱的,让人可以信赖和依靠。 菱花看着贺寒舟嘴角的笑容,有些出神。 她从前并没有看到过贺寒舟真切的笑容,公子总是满腹心事,也从不与人诉说。如今的模样却比当时要柔和许多,让她看得都有些想哭。 “公子,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应该多多笑些。”她衷心实意道。 贺寒舟一愣。 原来自己想起谢云逍时,会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来,他一时突然有些微妙的窘意。 谢云逍便是这时赶来了梁府。 这已是他最快的速度,刚刚在勤政殿的他一收到消息,便撇下了礼部侍郎等一众大臣,撒腿便走了,连给大臣们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勤政殿内,众官员面面相觑,今夜本是新帝将他们一股脑召唤来,要商议郭氏女迎亲的事宜。众人刚刚商议一半,谢云逍便突然急匆匆地走了。 要说此时也情有可原,谢云逍为了拿到雪莲不得不与陇东贵族联姻,被逼无奈有了个未婚妻,如今他好不容易要将这个烫手山芋解决了,在他的“拉皮条”计策之下,陇东贵族退了一步同意了郭怡与萧必帅的婚事,但必须要谢云逍亲自去城门口迎亲,这点小事,谢云逍当然是爽快答应的。 但历代皇帝都没有过这个先例,礼部还得将礼仪礼秩等勾兑清楚,颇废一番功夫。 谢云逍希望郭怡嫁地越快越越快越好,他可不想贺寒舟醒来时,他还有个“污点”未婚妻。因此,他嫌弃礼部办事慢慢吞吞,直接把相关人员都撸了过来。让他们今晚就敲定礼仪,明日就大婚。 郭怡萧必帅自是没有意见,陇东贵族已经就大事让步了,对大婚时间这种小事自然也不纠结,只有礼部被集中起来通宵办公,颇为忙乱。 “陛下,快些回来,还有明日婚仪的事情需要您拍板!”礼部尚书在后喊道。 “废话,朕知道。”谢云逍黑着脸冲身后摆了摆手,便快部跑出殿外。 礼部尚书面露无奈,实在是这位年轻毛躁的新帝太多不着调的前科,比如上早朝上到一半出去遛狗,为了不批奏折故意将奏折点着差点被把勤政殿给烧了的一些“英勇事迹”。因此,他才不得不多嘴一句。 那头英勇的谢云逍正着急忙慌让吴大备马。“快备马去梁府!” “主子,明天就要去迎亲了,不开会拉?” 谢云逍没好气道:“开个屁!别啰嗦马给我快点!” 马自然是现成的,但是他刚刚骑上马,又忙叨叨地从马上下来。 “对了,老子可以从密道抄近道!” 于是,他又跑到内宫,从密道里往梁府方向赶。 吴大忙招呼几人一起跟上去,今时不同往日,皇帝的身边必须时时有人,容不得他再单独行动了。 脚步飞快的谢云逍很快便来到了玉泉汀的门外,因他一路狂奔,或者还有其他的原因,他的心脏跳地很快。 因院子里的人都围在了屋内,并没有人察觉谢云逍的到来。 谢云逍一句磕磕巴巴的“老婆”还没有叫出口,便发现了贺寒舟身边的那位女子。 那女子与贺寒舟举止亲昵,而贺寒舟正面带笑容的望着她。 他还从来见过贺寒舟脸上露出过这种笑容。他的眼尾微微扬起,唇角勾得极轻,像片落在雪地上的桃花,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柔软的情意。 谢云逍心胸冲上一股辛酸,差点将他的眼泪带了出来。他扶住门框,默默捶了一下墙。 吴大等人此时也赶上来了。 “陛下,这么快看完了?” 谢云逍没有理会他,他突然转身直接便往门外走。 “这是怎么了,陛下?这就走了?” “闭嘴!再多嘴把你阉了!” 吴大立即吓地噤声。 谢云逍埋头匆匆往回走。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将那个郭氏女嫁出去,不然自己如何与其他人争老婆。 他走到门外又住了脚,他回头冲吴大劈头盖脸道:“你留下!” 吴大只得应了。 屋里的梁从俭又与贺寒舟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他昏迷的这几天发生的一些事情,贺寒舟一一听了。 第137章 贺寒舟又忍不住开口道: “外公,谢云逍是不是出事了?” 梁从俭一愣,有些不自在道: “出事儿那倒也是没有,不过他现在的事儿确实不少。” 贺寒舟心中微动。 “他登基做了皇帝了是吗?” 梁从俭愣了下,叹道: “什么也瞒不过你。” 贺寒舟却低下了头,他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缩紧。“那他是要娶郭氏女吗?” 梁从俭眼光闪躲起来,犹豫地点了点头。 贺寒舟面色立即便苍白起来,他久久未言。 梁从俭看着不忍心,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顿住了。 让他眼睁睁让自己的好外孙嫁去皇宫当别人的内室,即便是当皇后,那他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因夜已深了,梁从俭便让贺寒舟休息,贺寒舟等到深夜,也没有等到那个心里想等的人,囫囵睡去。 第二日清晨,谢云逍还是没来。 贺寒舟神色倔强。 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到了隔壁祥郡王府。他推门而入,果然人去楼空。 他一个人在里头站了很久,才转身欲离去 “郡王妃……不对……皇、额……” 吴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贺寒舟一顿。“你怎么在这儿?” “陛下让我在这里看着。”吴大满脸都是喜悦:“您醒拉!太好了!” 贺寒舟垂下眼眸,他咬唇道: “谢云逍呢?” 吴大最近在谢云逍身边听多了别人称呼他为陛下圣上之类的,乍一听会贺寒舟唤谢云逍,心中有一种很感动的感觉。 “陛下他去迎亲去了?” “是迎的郭氏女?” “是的,您怎么知道?” 吴大有些惊奇,毕竟最近贺寒舟都在昏睡着。 贺寒舟指甲陷进掌心,扭头便走了。 第112章 京都百姓很久都没有见过这种大热闹了。 今天年轻英俊的皇帝陛下, 身骑白马,出城迎亲,迎亲队伍排满了整个平安街。 而城门外, 新娘子十几里的送亲队伍也一直绵延至葫芦山。 规模不可谓不盛大。 挤在仪仗旁边欢呼雀跃的群众看不到的是, 他们这位年轻英俊的皇帝陛下脸上新鲜出炉的黑眼圈。 昨夜, 近乡情更怯, “不敢问来人”的谢云逍看到到贺寒舟与他身边的女子举止默契, 贺寒舟脸上的笑容愉悦又亲昵,他便胆怯了。 他从前便知道,贺寒舟有一位差点娶进门的江宁“前女友”,很显然,这一位操着金陵口音的女子便是了…… 因此, 谢云逍水灵灵的失眠了。 这不今日,谢云逍又被迫起了个大早。 今日是萧必帅与郭怡的大婚之日, 应陇东贵族郭氏的要求,为表亲近需要他这个皇帝亲自去迎亲。 这已经是谢云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那日, 为拿到雪莲救贺寒舟,谢云逍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了陇东贵族登基联姻的请求, 但等雪莲一到手,谢云逍便耍起了心眼。 原书里,这个郭氏女郭怡本是嫁给萧必帅, 二人恩恩爱爱十分合得来。因此谢云逍以盲婚哑嫁不利于婚姻质量为由,硬邀请到了郭氏来皇宫“培养感情”, 自己却次次非常巧合的生病不能出行, 因而让萧必帅去顶包接待。因萧必帅与郭怡两人本就性情相和,一来二去地很快便处出了感情。 等时机成熟,谢云逍适时出现表示自己大受伤害无法再继续履行婚姻。 萧必帅知道他是装的, 他本来也无可无不可,但见了郭氏,觉得她简直与照着自己喜好生出的女子一般,因此他如今已是非卿不可了,那郭怡同样也是作如此想。 郭怡虽看起来温和却颇有几分胆色,不待谢云逍发难,她便主动与家里提出来要嫁萧必帅,郭家自是不依的,她便以死明智,多日水米未进,郭家族长就这么一个独女哪里能忍心,因此便书信谢云逍,想换一个女子与他联姻,谢云逍便借此机会大吐苦水,说自己的自尊心收到了极大的打击与毁灭性的摧残,短时间内没有心情“相亲”了,并称萧必帅是自己的好兄弟,自己愿意含泪成全他,并将他收为义兄,让他代为联姻,若是陇东贵族还是必须要皇帝联姻,他便把皇位给他。 陇东贵族的人听了这话,可吓了一跳,现如今,谢云逍虽年纪轻轻,与从前的萧政不同,谢云逍却是众望所归的皇帝,如果单因联姻之故便随意更换皇帝,绕是陇东贵族也承受不了舆论的浪潮,因此,郭氏族长连夜讨论了半宿终于同意了谢云逍的提议。 但为挽回几分颜面,他们提出条件,要求谢云逍要亲自迎亲,且婚礼要在皇宫举行。 谢云逍自是满口答应,不用娶他们家妹子已经是对方很大的让步了,亲自去城门口接亲不过几步路的事情,除此以外去皇宫太和殿举行婚礼更是随便玩的事。 反正他老婆也不在皇宫,他们就是把那地儿扬了他都懒得管。 老实说,他真的想将这个997的皇帝职位甩给萧必帅,可惜对方并不接茬还当他开玩笑…… 宫里的御马很温顺妥帖,谢云逍被御马的小碎步颠地直打哈切。 虽然,他昨夜因为失眠跑去马厩精心地给爱马子涵整理了毛发,修了脚趾甲,但是礼部仍然直接拒绝他骑着他的这匹“造型前卫”的黑马去接亲,并且还贬低他家子涵性格内向,奇形怪状。 不得不说,礼部真的很没有礼貌,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家子涵…… 因瞌睡太重,谢云逍一路骑一路胡思乱想,没过多久,只听“嘎吱”一声,城门缓缓打开,一座精美的红色喜轿缓缓而来。 谢云逍身后的仪仗队都停了下来。 按照礼部尚书嘱咐无数遍的礼仪,他轻勒马绳,缓缓向花轿行去。 他意兴阑珊的,但围观的人群却很兴奋,他们情不自禁地便欢呼起来。 大承刚刚经历过战争的阴影,今日皇室联姻,场面盛大蔚为壮观,少年天子身骑白马踢轿子,本身便是一件颇具观赏价值、赏心悦目的事。 但一直睡意朦胧的的谢云逍冷不丁被这欢呼声吓了一跳,差点摔下马去。 他拉紧马绳,整个人顿了一会。 周围的老百姓,还以为谢云逍是与他们示意故意驻足停留,因此更加热情的欢呼起来。 只有从旁暗中保护的熟悉谢云逍的暗卫知道。谢云逍分明是打瞌睡差点被甩下马去才停下来缓了缓,他们都嘴角抽搐暗暗为谢云逍捏了一把汗。 毕竟在今天这个举世瞩目的日子真摔下马去,那丢脸丢地也算千古留名了。 那边的谢云逍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一向爱面子的他也是有点后怕的。 他干咳一声,见众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开小差,便很快释然,并真的与一旁的京都百姓挥手致意起来。 人群受到回应愈加沸腾起来。 “陛下龙姿凤仪、气宇非凡,如日月临世,光辉普照!” “皇上天表奇伟,玉质金相,举手投足间尽显天家贵气!” “陛下,陛下陛下……” 谢云逍很快被这些彩虹屁拍的高兴起来。他开始有些享受这个众心捧月的状态,脸上也露出了一些真心实意的笑容。 原来当爱豆是这种感觉,不错不错。 他骑着白马一边招手示意,一边缓缓冲花轿行去。 此时,天上开始飘起雪花。 谢云逍抬手接了朵。 冰冰凉凉的触感。 谢云逍的心里也微妙地凉了一下。 下雪虽赏心悦目,但之后化雪最是寒凉,而他老婆向来是畏寒的。 他一时有些出神起来,直到大红色的花轿伴着丝竹之声闯入眼帘。 “拜见圣上。” 新娘等一应陪嫁众人很快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谢云逍回神来,随意地抬了抬手免了礼。 新娘重新上花轿,众人归位,热闹的丝竹声又重新响起。 谢云逍身后的仪仗队分开,谢云逍领头从中穿过,带着新娘的花轿缓缓行驶去皇宫,那里早已布置好了宴席。 人群还是一样的欢呼雀跃,但谢云逍自刚刚看到花轿后,心情便又低落了下来。 很显然,他想起了贺寒舟便难免会想起昨夜贺寒舟身边那个女子。 昨夜,他给子涵剪完脚趾甲后,时间还是十分的富余,几杯酒下肚更是憋闷,因此他亲自写了自己即位以来的第一道圣旨,寄到了管府和萧府: 【奉天辰运皇帝诏曰,你们几个速来喝酒。】 萧必安等深夜被传召被吓坏了,还以为自己犯什么事被抄家了,结果却是谢云逍找他喝酒,要不是管复拦着,他差点就要犯当面辱骂皇帝的大不敬之罪。 他们耐着性子听谢云逍诉说了一番酸情醋意的前因后果,差点牙被酸倒了。 只听谢云逍又道: 第138章 “你们说,如果寒舟喜欢的是那个女子,我要怎么样才能留住他?”他大着舌头道。 萧必安阴阳怪气道: “跟女子比那你是危险了,要想留住他嘛……” 谢云逍一把凑到他跟前,期待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好主意?” 萧必安顺嘴说道: “你怀孕的话说不定能留住他吧。” “……靠!我要是能怀孕还用得着你说?!” “……” 这下轮到萧必安无语了。 毕竟谢云逍的底线是越探越无的。 此时,已行至去往皇宫的最后一个路口。 谢云逍意兴阑珊地拐过一个巷口,前方突然横着一袭撑着油纸伞的白色身影。 谢云逍有些意外。 不可能吧,今天居然也有人来抢亲? 郭怡居然还有这种热情的追求者? 谢云逍赶紧勒马绳停了下来。 难道是郭怡的前男友?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对萧必帅感到同情。没想到萧必帅原书里戏份第二的主角团成员。不娶好几个后宫便罢了,唯一娶的一个还要被人抢。 不对,按理说不应该呀,原书里也没有提到过啊。 随着他距离的接近,他看这个人却越看越眼熟。 来人身姿纤细,线条优越,此时天空正飘着细雪,对方搁那一站,仿佛表示一副雪中美人图。 草,怎么越看越像我老婆?! 谢云逍心跳有些加速,攥着马绳的手不自觉地便用了点力。 御马不安地甩了甩鼻子,又快步走了几步。 随着谢云逍越来越接近,前方的白衣人突然把白色的油纸纸伞给撇到地上,露出一张美若天仙的脸蛋来。 “!!!” 靠啊,这不是自己老婆又是哪个? 谢云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的交织,一个一脸震惊,一个则表情冰冷目光不善。 谢云逍呆了下便立即翻身从马上下来,贺寒舟静静看着他,目光沉沉。 谢云逍不知怎的紧张起来,他磕巴半天,最后愣愣道: “老婆,你怎么在这?” 贺寒舟凤眼微挑,语气仍是淡淡的。 “碍你事了?” 说完,他自己又有些恼。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冲动之下来这里的目的,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是要破坏这桩亲事,把谢云逍拽回自己身边来,但他一接触谢云逍的眼神,便又忍不住说了气话。 他咬咬唇,除了生谢云逍的气外,又生起自己的起来。 他对面的谢云逍则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贺寒舟直接这么反问他。 若是旁人突然出现在这里,那当然是碍事,但是要出现是自己的老婆。那就太不碍事了。 萧必帅那小子也用不着那么不急娶媳妇儿,我与老婆多说几句话怎么了? 他这么一脑补之间和贺寒舟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沉默”的答案。 贺寒舟眸中怒火更盛。 刚巧此时,因轿子停久了,等不及的郭怡拉来轿帘看了过来。 “怎么了?” 轿中女子身姿妙曼,声音清越如童铃,想必表示百年世家陇东贵族家的郭氏女子了。 贺寒舟脸色一黑,突然上前拉住谢云逍就要走。 谢云逍一时不妨被他扯出去一步。 “?” 谢云逍很新奇。 人群发出惊呼之声。 谢云逍身后有不认识人的仪仗队忙想口呼护驾,结果被其他人制止了。 毕竟他们这位陛下为贺家公子皇位都不想要的事迹,他们都很清楚了。 因此,贺寒舟即使拦在皇帝御驾前,本应该提前清场的暗卫在看清来人时也退下了。 谢云逍跟着贺寒舟走了几步,表情惊叹。 果然雪莲不愧是雪莲,药效确实是给力,我老婆现在手劲比以前大多了。 不过唠会嗑可以,但是真跟老婆走了有点太不把兄弟当人了。 因此他停了下来。 “老婆,我今天真有正事啊。” 贺寒舟回过头来他,一双凤眼里似有泪光,也似乎有千言万语在里面。 “我知道你有好大的正事。” 谢云逍看得心中一滞。 他情不自禁地捉住贺寒舟的手,将他拉进自己怀中。“怎么了这是?” 贺寒舟闭目,鼻子发酸,胸口酸胀的难受。“你跟不跟我走?” “现在啊,这有些不方便啊,宫里一群老登等我呢,不好一次性放这么多鸽子啊。” 贺寒舟听着听着便默默流下泪来。 谢云逍看得心里一阵抽抽,他此时觉出有些不对起来。 “别哭啊,这是怎么了?对了,老婆,你一个人来这里是干什么来的?别冻坏了……” 贺寒舟抬眸看过去,他抬手拍开谢云逍给他擦眼泪的手。 自己倔强地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他的声音闷闷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谢云逍“震耳欲聋”。 “抢亲。” “啊?” 谢云逍以为自己听错了。 贺寒舟轻轻吸了吸鼻子,又重复道: “我来抢亲。” 谢云逍大脑一时有些宕机。 “抢谁?” “抢你。”贺寒舟定定道。 “……” 这踏马入室抢劫的爱情也是轮上我了。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