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情敌打着打着怎么就亲上了》 第1章 《和情敌打着打着怎么就亲上了》作者:睡最安【完结】 【傲娇易炸毛钝感力超强受x心机绿茶超会哄老婆恋爱脑攻】 江稚鱼是个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总裁姐姐千宠万爱,被身边一众人追捧的豪门小少爷。 他最近有个烦恼,情敌白清宵总缠着他! 一场儿戏般的大冒险把他和白清宵绑定成了情敌关系,看看究竟谁才能追到医学院的院草。 拜托,他怎么可能会输! 江稚鱼精心打扮出门,一回头,准能撞见白清宵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这人总能准时准点出现在自己喝贺知春的单独相处中。 江稚鱼气结:“跟踪狂!” 白清宵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领,眼神却黏在江稚鱼身上:“怎么,路是你家开的,来了就是跟踪你,讲公平竞争好不好啊江少爷。” 江稚鱼怼一句,白清宵总有本事阴阳怪气地回怼十句,精准踩爆他的雷点。 江稚鱼炸毛:“白清宵你小心眼!” 白清宵挑眉,步步紧逼,几乎要贴上江稚鱼的鼻尖:“我小心眼?是谁先打赌说追不到人就认输的?我这不是认真完成赌约,努力追求么。就许你呛我,不许我呛你啊。” 就连江稚鱼路见不平、舍身跳河救起落水小孩,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时,白清宵都能“恰好”又在他身边,嘴里吐不出象牙:“啧,多管闲事,水性不好就别逞英雄,淹死了算谁的?” 可那嫌弃的目光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扫过他滴水的发梢。 江稚鱼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白清宵的鼻子怒斥:“白清宵,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就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他不懂,为什么白清宵像块甩不脱的狗皮膏药,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他的生活,模仿他、挑衅他、处处与他作对。 江稚鱼更不知道,这场看似他主动提出的“谁先追到对方谁就赢”的幼稚赌局,从规则到契机,全是白清宵不动声色、一手促成的精心设计。 ——因为那个整天缠着他、学他、气他、仿佛以看他跳脚为乐的“情敌”白清宵,暗地里,早就觊觎他这只“猎物”很久了。 他一句“公平竞争”给自己树立了无比伟岸公平的形象,把江稚鱼死死拴在身边,一切活动都必须拉着江稚鱼一起。 江稚鱼:好心机的人,肯定是怕院草跟我独处后立马爱上我! 可是,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最后白清宵的生日礼物到了我的手上,为什么我对他的了解要多得多,为什么他对我处处体贴,为什么他会记住我的喜恶,为什么我会和他同居两个月,让他见了我的父母姐姐——还一起过年了! 还有!为什么白清宵会和我睡上了一张床,可怜巴巴地让我允许给他抱抱,我还真同意了?! 好吧,被他抱着还挺舒服的。 等等,江稚鱼后知后觉:不是!他有病吧!哪有人缠着情敌不放的! * 白清宵:当不了老婆的情人怎么办? 那就先当当老婆的情敌吧! 老婆摸过的手腕?闻一下 老婆喝过的牛奶?喝一下 老婆睡过的床?史诗级过肺一下 老婆说我是骗子要和我分手?不要啊!! 小剧场: 被钓得七荤八素的江稚鱼挺起胸膛威风凛凛地向白清宵宣战:“之前的赌约你就当我在放屁,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追你!你就给我等着吧,你肯定得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 白清宵表面毫无波澜:“就你?算了吧。” 内心狂喜恨不得昭告天下:哈哈哈我的老婆说要追我!有人听到了吗?我老婆要追我哈哈哈哈哈!你们没有老婆追吧?我有! * 没羞没臊的在一起很久很久后的某一天,江稚鱼猛然惊觉: 我最后到底为什么会和情敌亲上嘴了? 【食用指南】 1.攻受身心双c 2 .受没有喜欢过院草,只是单纯胜负心太强见不得有人说自己不如谁,攻也没有,院草单纯是被攻祸害的老妈子发小,苦命工具人 3 .前中期对抗路“情敌”,后期微追妻火葬场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甜文 校园 轻松 暗恋 主角视角:白清宵 江稚鱼 一句话简介:骗我的老婆当情敌 立意:坦诚相对才能相爱 第1章 十一月,初冬的寒意已悄然爬上枝头。 十年不吃一次食堂的江稚鱼,被好友余乐果好说歹说拽来了。对方信誓旦旦,说食堂出了匪夷所思的新菜,不尝简直暴殄天物。江稚鱼半信半疑地跟着,快到窗口时探头一望,差点眼前一黑。 “西芹炒草莓?你认真的吗?”他指着那盘色彩诡异的菜,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嫌弃。 余乐果却已兴致勃勃地凑到窗口:“阿姨,来个西芹草莓,再加个鸡腿,在这儿吃。”付完钱,他回头冲江稚鱼咧嘴一笑,眼里闪着“你敢信吗”的光芒,“哎呀,都说了尝个鲜嘛,人生在于尝试,别以貌取菜,万一好吃呢?” 江稚鱼对这种论调嗤之以鼻,果断摇头,径自点了两个辣菜。那种看起来就能让人中毒的东西,他才懒得碰。 两人端着餐盘在略显嘈杂的食堂里穿行。江稚鱼跟在余乐果身后,正等他找位置,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嘶——撞我干什么?我又不抢你的生化武器!” 余乐果没接茬,反而眼神一亮,用下巴隐秘地朝两点钟方向点了点,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快看那边!我觉得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一天到晚瞎操什么心……”江稚鱼嘴上抱怨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循着方向飘了过去。只一眼,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混杂着不可思议和无言的复杂情绪。他收回视线,语气平平地确认:“是……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 两人刚在空位上坐下,余乐果立刻兴奋地一拍大腿,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催促:“那你还等什么!冲上去要联系方式啊!成了你就能加入气死人不偿命的小情侣行列了!” 江稚鱼却只是掀起眼皮,用一种看白痴的、极度复杂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死死抿住了唇,仿佛要把所有翻涌的情绪都锁在嘴里。 “啥意思?”余乐果急了,用筷子敲了敲餐盘边缘。 江稚鱼单手托着下巴,目光沉沉地投向不远处那个正与人谈笑风生的身影,声音没什么起伏:“他不会成为我的情人。我和他,现在是情敌关系。” “哐当!” 余乐果手里的筷子惊得掉在铁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猛地扭过身,又惊疑不定地侧脸盯着江稚鱼,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他?!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跟你打赌的人?叫白……”名字卡在了喉咙里。 “白清宵。”江稚鱼替他补全,听到“打赌”两个字,太阳穴就开始隐隐作痛。上个星期那场该死的聚会,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 起因是一场讲座。江稚鱼被随机抽中当观众,本想坐下就刷手机熬时间,一抬头,却意外撞见了一个帅得在学校八百年都难得一遇的男生——后来听说那是医学院的院草贺知春。 江稚鱼当时眼睛就亮了,觉得这简直是绝佳的人体模特材料!讲座一结束,他就果断冲上去要了联系方式。贺知春倒是温和,笑着应了,说了句“以后常联系”。 江稚鱼本以为只是客套话,正琢磨着怎么找机会说服对方当模特,没想到没过几天,贺知春竟主动发来邀约,说一群朋友在唱k,问他来不来。 江稚鱼向来不怯场,虽然觉得和不感兴趣的人应酬有点无聊,但想到或许能借此说服贺知春当模特,便去了。 就是在那间灯光流转、音乐震耳的包厢里,他遇见了比贺知春更让他惊艳的人——白清宵。 江稚鱼至今清晰地记得第一眼:那人姿态闲散地倚在沙发里,长而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掩着一双颜色朦胧、似笑非笑的狐狸眼。他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每个上前搭话的人,一次次婉拒递来的麦克风,唇边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 江稚鱼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份游刃有余之下,藏着兴致缺缺。 可那张脸,那身慵懒又勾人的气质,像只勾人不偿命的狐狸精,瞬间就攥住了江稚鱼作为潜在“雇主”的心。他立刻把人体模特的目标,从贺知春转移到了白清宵身上。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怎么突破狐狸精周围的“人墙”搭上话,贺知春就热情地招呼他加入正在玩的真心话大冒险。江稚鱼瞥见白清宵修长的手指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抽人的酒瓶,猜测他也会参与,便顺势应下,打算伺机而动。 这,成了噩梦的开端。 命运仿佛开了个恶劣的玩笑,酒瓶口第一个就精准地对准了江稚鱼。 第2章 起哄声中,他抽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大冒险任务:「听说是江小少爷主动要的我们知春联系方式?是不是有点意思啊?那不如——就让江少追到知春吧!」 荒谬!江稚鱼眉头瞬间拧成死结,一股被冒犯的怒火直冲头顶,拒绝的话已到舌尖—— 「啊,我和稚鱼只是朋友啦。我个人嘛,还是更欣赏清宵这种类型的。」贺知春温和带笑的声音适时响起,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江稚鱼刚升腾的怒意。 贺知春转向他,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种虚伪的歉意,语气却清晰得残忍:「哎……要是抽中的是清宵就好了。」 江稚鱼:“?” 一股无名火“噌”地从心底某个隐秘角落窜起。从小在姐姐各种游戏的绝对压制下长大,江稚鱼从未赢过,这导致他的胜负欲有些扭曲,变得格外偏执。 「你比不过别人。」这句话,就是点燃他理智引信的死穴。那一刻,所有思考被远远甩开,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燃烧的念头—— 「赢。」 “……所以,”江稚鱼艰难地咽下嘴里早已失去味道的食物,喉头像堵了团棉花,面色讪讪,“我就上头了。” 余乐果听完,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神发直,仿佛刚刚听完一个天方夜谭。 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颤音:“我知道你好胜心有点强……可强到这种程度,跟人赌这个?”他缓了口气,还是不解,“但这赌约具体怎么成的?” “是我一时冲动提的,”江稚鱼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心虚,“我说‘好啊,那我们就比比看谁先追到贺知春’,结果没想到——” 白清宵那张笑盈盈的狐狸脸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对方轻松的语气里裹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我接受。我们——拭目以待。」 那悠悠落下的四个字,至今还在他耳边回响。 “中二!”余乐果脱口而出,扶额哀叹,“你俩加起来有三岁吗?” 江稚鱼瞪他一眼:“少说风凉话!应都应了,现在反悔?我脸往哪搁!”他越想越气,狠狠戳着餐盘里剩下的辣椒。 余乐果看着他那副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盘子里那坨颜色诡异的西芹草莓,悲从中来,夹起一块塞进嘴里,下一秒表情瞬间扭曲,欲哭无泪:“难管的孩子和难吃的菜……我究竟造了什么孽?” 江稚鱼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突然,一片浓重的阴影当头罩下,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动作一僵,心脏莫名漏跳一拍,有些僵硬地、缓缓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笑面狐狸脸。 “嗨。”白清宵微微歪头,唇角噙着那抹熟悉的、怎么看都像在嘲讽的笑意,主动打了招呼。那笑容像根刺,精准扎在江稚鱼紧绷的神经上。 江稚鱼心头无名火“腾”地窜起老高,没好气地、极其敷衍地挥了下手,眼神像避瘟疫一样迅速从那碍眼的白色棉服上移开——白色?! 他瞳孔骤然一缩,上次聚会,这人明明一身生人勿近的黑,而自己那天穿的正是白色!一股被模仿、被挑衅的怒火瞬间燎原而起。 白清宵仿佛没察觉他的不爽,反而笑容加深:“不正式打声招呼吗?” 江稚鱼猛地撩起眼皮,托着下巴,仰起脸毫不示弱地睨视着他,眼神像带了小刀子:“这不算?” 白清宵学着他的样子,也微微眯起了那双惑人的狐狸眼,笑意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不、算。” 夹在两人中间正努力缩小存在感的余乐果,感觉屁股下的凳子仿佛瞬间长满了针,冷汗都要下来了。, 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再不逃,他就要成为炮灰了! “哎你们——” “好了好了,别这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余乐果讶然回头,看到一张温润的脸,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礼貌的笑意,是贺知春。 他对余乐果点点头,转向白清宵,声音温和地解围:“不好意思打扰了。清宵,快走吧,你待会不是还有事吗?” “哦,差点忘了。”白清宵状似恍然大悟,侧过头,对着江稚鱼又绽开一个极其灿烂又欠揍的笑容,轻飘飘地挥了挥手,尾音拖得长长的:“回~见~” 目送两人并肩走远,江稚鱼阴阳怪气地学舌:“回~见~” 学完立刻垮下脸,圆溜溜的狗狗眼委屈地下垂,指着白清宵的背影,对着余乐果控诉:“看见没!他上次穿黑的,看我穿了白的,这次就跟着穿白的!学人精!他抄袭我!” 余乐果看着他这副被好胜心完全冲昏头脑、连穿衣颜色都要较劲的样子,彻底无语,捏着眉心:“我的老天爷啊……你快别管他穿什么了!你瞅瞅人家,” 他用筷子指着贺知春和白清宵消失的方向,“都和你的‘目标’一起吃饭了!你这进度还是个大鸭蛋呢!”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江稚鱼脑海中炸响,他恍然大悟,随即咬牙切齿:“这小子捷足先登!上次聚会看他俩明明不怎么熟的样子!现在怎么就一起吃饭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脸上写满了义愤填膺,“肯定是他偷偷摸摸使了手段,想在起跑线上就甩开我,好心机!太狡诈了!” 余乐果被他这毫无逻辑的指控气得眼前发黑,忍无可忍地抄起筷子,“铛铛铛”用力敲在铁盘上,刺耳的噪音终于让江稚鱼充血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瞬,“重点!江稚鱼你给我听重点!” 余乐果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下去,“贺知春,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了——他更、喜、欢白清宵那种类型!” “更喜欢”三个字,被他咬得字字泣血,“这代表什么,代表从你接下这个狗屁赌约的第一秒你就已经输了,输在起跑线上了!人家是内定选手,你连陪跑都算不上,你被他们当猴耍了懂不懂!” 他简直恨铁不成钢,这么明显的劣势,江稚鱼怎么就看不透? “可是他们坑我图什么?”江稚鱼提出质疑,眉头紧锁,“我就钱多。这破赌约又坑不到我的钱,他们费这劲干嘛?” “图你这张脸!图你的家世!”余乐果恨恨地压低声音,手指重重叩了下桌面,“江大少爷,外面怎么传你的?下巴抬得比天高!我看他们就是心怀不轨,想拿这事当谈资,好炫耀你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跑,懂不懂?” 江稚鱼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么坏?” 见江稚鱼似乎被点醒,余乐果刚松了口气,准备再接再厉劝他及时止损—— “所以我更不能输了!”江稚鱼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里燃烧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斩钉截铁,“既然这事可能已经传出去了,要是我还输了,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余乐果:“……”他感觉自己刚顺下去的那口气,又卡在了胸口。 江稚鱼当然不傻,也清楚这赌约处处透着诡异和漏洞。但既然是他自己一时冲动应下的。 反悔?那绝不是他的作风。现在就算是咬着后槽牙,硬着头皮,也得把这出戏唱下去。 就在余乐果深吸一口气,准备做最后的挣扎和劝导时—— 叮咚。 一声清脆得如同冰凌碎裂的提示音,骤然划破了食堂嘈杂的背景音,也打断了两人之间凝固的空气。 江稚鱼放在桌边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那块发光的屏幕。江稚鱼伸手拿起手机,解锁。 一条微信新消息赫然显示在通知栏: 【赌约本约:对了,明天我有个志愿活动,要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江稚鱼:被冲昏头脑[愤怒] 第2章 “你确定这样做没问题?” 贺知春看着发完消息唰的一下扔桌上不敢看的白清宵,无语地推了把他肩膀。 “唉你不懂,”白清宵捂面,声音闷闷的听着有些低落,“他身边那么多人,我不使点手段怎么有理由呆在他身边?他不把我一脚踹走就不错了。” 闻言,贺知春回忆了下身边的人对江稚鱼的评价。 “江稚鱼?那个家里贼他爹有钱的大少爷?” “他我不清楚,反正他姐挺好看的。” “噢追过一段时间,完全的不搭理人啊,不愧是小少爷,眼比天高。” “江稚鱼吗,惹不起惹不起,别说追了,除了他身边那小跟班就没见过谁跟他亲近,整天拉拉个脸,要不是长得好看谁天天热脸贴他冷屁股啊。” 贺知春不由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不过……” 他向一脸死鱼脸的好友投去担忧的目光道:“但是到最后事情败露了怎么办,你不怕到时候你好不容易追上人家了,结果又啪一巴掌打回原形。” “别说让他知道这场大冒险是你和我联手做的了,恐怕他要知道我和你是发小这件事,你小子都够呛。” 第3章 白清宵一时没有回应,整个人瘫在椅背上慢慢出溜下去,好半天才闷闷回道:“到时候再说吧……挨打挨骂我都受了,那也得先有挨打挨骂的资格吧。” 哇塞。 贺知春有时候是真不理解自己这位发小的脑回路,做事不计后果的。 “算了,”贺知春心想人各有命,“反正我就充当个背景板演员,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白清宵轻哼一声,贺知春莫名其妙地看过去:“你干嘛?” 埋怨的眼神幽幽望去,白清宵颇不甘心地碎碎念:“早知道我也去参加那什么破讲座了,凭什么你被他看上了。” 凭什么贺知春这厮捷足先登了! “哇塞,我长得也是不错的好吧,”贺知春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仿佛不认识这个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人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斤斤计较一人。” 白清宵:“你个没喜欢的人的孤寡人士懂个屁。” 贺知春:? 难评。 “难评。” 江稚鱼面无表情地用余光打量身旁的白清宵,语气里含着平静的疯感:“我和贺知春的约会,为什么会有个电灯泡在这。” “别介,”白清宵笑了,偏头看向面色不虞的小少爷,“不是说好了公平竞争吗,你在我当然也要在啊。” 对此江稚鱼翻了个白眼。 枉他大早上起来夹头发护肤精心搭配衣服,结果过来还没看着贺知春,反倒先看到了“情敌”。 还有这该死的志愿者衣服,江稚鱼不自然地扯了扯身前的橙色小马甲,心里一顿羞耻。 好丑的衣服!没有人建议一下志愿者协会设计套好看点的衣服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毁了。 白清宵垂眼看着抱臂生闷气的小少爷,鼻尖动了动,隐约嗅到一缕柑橘香。 是他身上的香水吗?他为了来见贺知春还喷香水了? 眼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白清宵贪恋地往他身边又挪了一步,柑橘香愈浓,心中的酸胀也更甚。 这么用心啊。 明知道现在的局面是自己一手设计的,他还是不免有些闷痛。 都怪贺知春那个不要脸的天天出去抛头露面,不然被江稚鱼看上的人铁定是自己。 噫。 江稚鱼莫名感觉脊背一凉,好像哪里传来一股深重的怨气,不由搓了搓胳膊。 “稚鱼,这里!” 话音响起,江稚鱼抬头便见贺知春在福利院门口向自己这边招手,于是得意地朝白清宵挑了挑眉,“哼哼,贺知春叫了我没叫你,你输我一步!” 白清宵看着江稚鱼嘴边若隐若现的小虎牙,没忍住笑了:“是是是,你先赢我一步。” 江稚鱼丝毫没注意到白清宵憋笑的嘴角,只当他识相服软了,哼笑一声迈着步子哒哒往前冲向了贺知春,“我来了我来了!” 见江稚鱼风风火火地赶来,橙红的马甲在阳光下掠过耀眼的光,贺知春闭了闭眼,笑着说:“走吧,我们进去。” “好嘞好嘞,”江稚鱼露齿一笑,挨着贺知春的肩走,还不忘回头冲白清宵做了个鬼脸,欢欢喜喜蹦着。 贺知春习惯性想搭上身边人的肩,却感一目光如利剑射向了自己,僵硬一瞬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伸出一半的手。 呼,还好还好,差点回宿舍小命没了。贺知春能感受到身后警告的目光收了回去,舒了口气。 他还真是从小到大没见过白清宵这么有攻击性的时候,也是开眼界了。 前前后后大概十四个人走进了福利院,院内廊角树边蓦然探出一个个小脑袋,好奇地眨巴着眼睛张望。 “好了,具体细节已经在志愿群里说过了,那除了负责物资的同学,其他人就按之前说的三人一组,分为四组和今天的小朋友玩耍吧!”队长简略交待完注意事项,便有人三三两两分起了组。 江稚鱼眯着眼往贺知春身边又挪了一步。 哼哼,谁都别想拆开他俩,这个赌约他势在必得—— 啧。 一抬眼就看见白清宵笑得极为灿烂的过来了,江稚鱼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皱着鼻子睨他低声道:“你就知道赖着我们。” “哪能这么说,”白清宵已经调理好了心情,笑眯眯回他,“公平竞争,公平竞争。” 去你的公平竞争。 江稚鱼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转头笑着对贺知春甜甜地说:“我们今天负责的小孩是谁呀?” “噢,噢,”贺知春对上白清宵意味深长的眼神,神经一紧,手心浮起层薄汗。 然后指了指独自扒在树后偷偷观察的五六岁的小孩,“就这个小男孩。” “收到。”江稚鱼轻快应答,小步走向那棵大树,在小男孩面前蹲了下来,下垂的狗狗眼弯了弯,“小朋友你好呀,我们是今天陪你玩的哥哥,我叫江稚鱼,你呢?” 预想中的回答没有来,那小男孩反倒往树后瑟缩了一下,脏兮兮的兔子玩偶从怀里掉出半截。 白清宵看着小少爷僵硬的背影,忍笑掏出块牛奶糖:“小朋友吃糖吗,还是想让哥哥们带你去读绘本,玩玩具?”话音未落便被江稚鱼狠拍了下小腿,“你故意的是不是,明明是我先来的!” “哥哥吵架了?”细细的声音就在此时传出,两人同时望了过去,剪着蘑菇头的小男孩不知何时探出了身子,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像爸爸妈妈那样。” 闻言,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 站在不远处的贺知春眯了眯眼,嗯看起来现在是个溜走的好时机…… “稚鱼,清宵,”贺知春举起手机晃了晃,“队长叫我去搬物资,你俩先陪小满玩吧!” 一转眼,橙色马甲消失在院里,隐没在走廊拐角中,留下一道绝望的视线。 江稚鱼见贺知春要走,急忙站起身来:“哎我和你——” 话还没说完,肩膀就被一只大手摁住了,他皱着眉瞪过去,只见白清宵笑得不怀好意地指指小满,“别走啊,你走了留我一个人陪小满?志愿活动可不是这么做的。” “你这样我让队长扣你志愿时长了。” “你!”江稚鱼睁大了双眼,没好气地把嘴瘪成鲶鱼状以示鄙视,“手段一点也不光明正大!” 居然拿志愿时长来阻止他和贺知春独处,居然不惜放弃和贺知春待在一起的机会也不让自己去找贺知春吗? 真是个狠毒的男人! 白清宵耸耸肩,拖着满脸不情愿的江稚鱼又蹲下身,笑眯眯说:“好了好了,小满还等着给‘爸爸妈妈’劝架呢。” 江稚鱼顿时被雷得一惊:“谁跟你爸爸妈妈,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虽说的确不甘心,但做事不负责确实不太好,江稚鱼扯起一抹笑看向眼珠子滴溜溜转的小满:“小满,我们没有吵架噢,是这个哥哥单方面欺负哥哥我,你不要跟他玩了,跟小鱼哥哥玩吧!” 小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江稚鱼说:“哥哥你好幼稚。” “我幼——”江稚鱼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偏头和白清宵对上视线,“他个小屁孩他说我幼稚?!” 白清宵憋笑看好戏,没有回应江稚鱼的怒气,转而对小满说:“哥哥是学画画的,学画画的人总是要有童心的对不对?” 闻言,江稚鱼手指僵住,警惕地瞥了白清宵的侧脸一眼。 怎么这会替我说上话了,是在装好人吗? 不过效果还挺好。 江稚鱼见小满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后心想。 小满抱着脏兮兮的兔子玩偶蹬蹬走了过来,“哥哥你会画画?” “那当然,”江稚鱼不禁挺了挺背,勾起嘴角说,“哥哥学了十几年画画呢。” 说起画画,那江稚鱼真是滔滔不绝了,牵起小满的手一大一小往彩绘室去了,全然不顾落在身后的白清宵。 望着幼稚得如出一辙的俩人,白清宵失笑地摇了摇头,摁灭手机屏幕迈步跟了上去。 “叮咚。” 贺知春刚跟队长解释完自己为什么脱离了自己小组,正心力交瘁呢,微信便弹出了条信息。 【白白白白眼狼】:进展顺利,谢了。 见状,贺知春一直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瞬间感觉自己老了十岁。 自己的恋爱还没着落呢,先操心起兄弟的爱情了。 认命地抬起本不属于自己任务范围内的零食饮料,贺知春在心里暗暗发誓—— 死小子要追不到江稚鱼必须给自己赔一大笔精神损失费! 【作者有话说】 警惕的赌约[猫头] 第3章 “你这都不对。” 空旷的彩绘室内,金色的光晕弥漫,浮沉游弋,像是给脑袋凑脑袋的大小两人粘了一层柔和的绒毛。 “你自己看,”得到小屁孩的反驳后,江稚鱼气得炸毛,把说明书往他面前一怼,“这上边都写了魔法阵是六芒星,你少画了一角!” 第4章 小满尴尬又羞恼地嘟嘟嘴,瞥他一眼不说话了。 “哎你!不画了不画了,我们换个东西画。” 彩绘室的凳子都被拿去准备做游戏了,一大一小趴在桌子上斗起嘴来,白清宵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发笑。 多大人了跟小孩子斗嘴,还说自己不幼稚。 白清宵本来还担心江稚鱼摔炮样的性子会耐不下心和小孩子玩,现在看来是他有偏见了。 见二人相处和谐,白清宵放心地拿出了手机开始处理这两天落下的兼职。 为了保证这场赌约能顺利进行,这几天他撇下了兼职,拉着欲哭无泪的贺知春绞尽脑汁,少赚了不少钱。 ……得抽空赚回来了。 “哥哥!!!” 独属于小孩子的尖利嗓音划空而出,白清宵一个没拿稳差点把手机砸了,惊慌地抬头,看见江稚鱼臀部以上都挂在窗外,一条腿绷紧撑着看起来身形不稳,心顿时凉了半截。 “江稚鱼!” 白清宵一个飞奔冲过去拎起后脖颈就把大半截身子吊在窗外不知道在划拉什么的小少爷给提溜了回来。 然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干什么把自己吊外边?很危险知不知道!” “我就一会儿没看住你就给我惹事!” “这是二楼!你伸那么多身子出去,待会掉下去一条鱼变成半截掉头鱼你就高兴了!” 江稚鱼被拉上来还没从大脑缺氧的状态中缓过神,就被一脸肃然的白清宵莫名其妙机关枪一样骂,顿时怒从心起,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屁股都在冒火。 “你干什么这么骂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真当我熊孩子喜欢跳跳楼偶尔死死啊!你前因后果都不知道上来就给我一顿骂,本来吊着脑袋就缺氧了你还突突突的,等我嘎巴一死你就满意了!” 说完见白清宵平日上挑的狐狸眼圆睁,整个人怔在原地,江稚鱼还觉得不解气,皱着鼻子恶狠狠道:“有本事你去给小满捡画笔!” 画笔? 忽然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裤子,白清宵迟钝地低头看去,是小满怯怯地望着自己,黑葡萄沾满了水雾,“是我,是我画不对六芒星还不承认,哥哥就带我来窗边画花花。” 闻言,白清宵下意识往怒气冲冲的江稚鱼身后看去,一丛丛粉白交错的月季盈满了后院小花园,裹着微风轻轻晃荡,花瓣在倾斜的阳光下泛着暖光。 窗沿也攀着茂密的月季瀑布,一垂眼就看见了挂在比较低矮枝条上的一只蜡笔。 “我不听话跟哥哥发脾气,乱丢东西把画笔丢出去了……” 小满似乎看出了两位哥哥是因为自己吵架,认错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简直细若蚊吟。 白清宵一下哽住了,窜起的火气不上不下卡在喉咙里,以蜗牛爬的速度转动眼睛偷瞟了一眼江稚鱼。 一直抱臂跺脚的江稚鱼见状冷哼一声,昂起下巴偏过头去,不理他。 白清宵现在尴尬得直想往地里钻,干脆把他扔进月季丛里算了。 我怎么会这么冲动的? 白清宵喉咙发紧,脑袋一阵眩晕。 我平常也不是这样的人啊,今儿个怎么了? 而且那可是江稚鱼,江稚鱼啊!你怎么敢骂江稚鱼的! 现在这局面,二人本就不算友好的关系更是僵硬得不行,白清宵懊悔得想给自己来一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道歉。 好半晌,正当小满不知道小脑袋左右来回转了多少次以后,白清宵才慢吞吞拖着步子,挤过江稚鱼身边,扒着窗沿手一伸把蜡笔给捞回来了。 接着动作迟缓地把那根红艳艳的蜡笔递到江稚鱼面前,闷声闷气地说:“不好意思……是我错怪你了。” 江稚鱼眉宇一挑,连下垂的狗狗眼都上挑起来:“知道就——” “不过那样还是很危险,以后有这种事你叫我来就可以了。” 江稚鱼:“?” 哈喽这是在? 转眼间气笑了:“你是在炫耀你比我高吗?啊?” 末尾那声“啊”陡然提高了音量,大有不依不饶的气势。 “啊,没有没有!”白清宵慌忙抬起头否认,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又惹他不高兴了,“我的意思是我皮糙肉厚,抗造,你别伤着你了。” 江稚鱼眯了眯眼,“你是在说我娇气吗?” 好有心机的情敌,又在暗中贬低他企图让自己知难而退! 白清宵顿时愣了,像个卡壳的机器人,在原地出了故障程序卡bug无法响应。 “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如铃响梦醒般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那个,游戏时间到了,”贺知春站在门外踌躇着,似乎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时机,“队长叫我们带着小朋友下去呢。” “噢好的。”江稚鱼一改刚刚的没好气,扬起个大大的笑脸牵着小满走向了贺知春,全然不给白清宵一个眼神。 小满小短腿酷酷跟上江稚鱼的同时还不忘连连回头看另一个哥哥。 江稚鱼:“走吧。” “噢……行。”贺知春小心翼翼应,又回过脸皱着眉向白清宵偏了偏脑袋,却只得到了一个摇头。 贺知春:咋回事啊你俩。 白清宵:别问了。 贺知春刚想张口问身边的江稚鱼,却见对方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又紧急把嘴闭上了。 晃眼间,却和一直努力伸长脖子看自己的小满对上了视线, 见这位哥哥终于看见自己,小满赶忙招了招手。 贺知春飞快掠过江稚鱼一眼,故作随意地说:“稚鱼啊,好像那边还得布置一下板凳什么的,你先过去吧我跟小满说说话。” 似是怕江稚鱼起疑,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今天和小满还没聊过天呢。” 江稚鱼本就心不在焉的,没有过多思虑便点了点头往操场走去。 “来,小满,”贺知春舒了口气,赶忙蹲下身招来一脸严肃的小团子,“告诉贺哥哥,白哥哥和小鱼哥哥怎么了?你们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话刚出口,他短促“啊”了一声。 好像也没多好。 小满抿着嘴巴很严肃的样子,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经过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期间贺知春满口嘶、啊、我靠的,终于听完事情经过后颇为头疼地摸了摸下巴。 “白清宵啊白清宵,咋能这么不争气呢,你也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啊,”贺知春夸张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拍小满的脑袋,“来,先跟哥哥走吧,哥哥待会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他俩和好。” “嗯嗯。” 像完成了一桩大事的小英雄似的,小满用力点了点头。 - “来来来,我们今天玩传声筒游戏,由于是第一次玩,每个小朋友可以选择和自己小伙伴玩,也可以和志愿者的哥哥姐姐们玩。”队长把用一根线连在一起的两个纸杯分发给今天的小朋友们,任他们选择,“一个小朋友对着纸杯说话,另一个人就把纸杯放到耳边,看看能不能听清楚好不好呀?” “好!” 见一众小朋友都选择好了自己的搭档,小满还捧着两个纸杯在原地望来望去,江稚鱼蹲下去胡乱揉了一把蘑菇头道:“怎么了,不想跟小伙伴玩,是想跟哥哥玩吗?” 小满懵懵地望过去,支支吾吾好半天,做贼心虚地瞟了贺知春一眼,咕哝道:“我,我想跟贺哥哥玩。” 江稚鱼“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看贺知春,见贺知春像触电般撇开了视线,面露疑惑。 小满什么时候跟贺知春混这么熟了?江稚鱼有点混乱。 今天一直陪他玩的人不是自己吗? 思及此,江稚鱼竟有点吃味,刚想腹诽几句,惊觉这不是白清宵而是贺知春。 是他的追求对象! “去吧去吧。”江稚鱼头疼地向小满摆了摆手,可恶的白清宵真是无处不在,差点害他吐槽了自己的宝贝追求对象。 收到允许后,小满故作老成地吐了口气,三两步抱住了贺知春的腿,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大一小装模作样玩了片刻,贺知春极为造作地“啊!”了声,引得靠在墙边谁也不理谁的白江二人通通把视线投了过来。 “差点忘了,刚刚帮物资组做道具的时候,我这里还落了一组,”贺知春状似可惜地从马甲兜里掏出一组纸杯,递向了江稚鱼,“要不你俩拿着玩吧,反正也是多出来的。” 江稚鱼一脸莫名,动作有些犹疑,手伸到一半就不动了。 他俩,他和白清宵?算了吧。 见江稚鱼有缩回手的意思,贺知春紧急向小满投去求助的眼神,小满接收到信息后赶紧拽了拽江稚鱼的裤脚,“哥哥就拿着吧,这样我们都可以玩了,我看你和白哥哥在那里都不说话,多无聊呀。” 谁要和可恶情敌说话。 江稚鱼还是不忍打消小孩子的一番好意,只好勉勉强强地接过了一个纸杯,另一个垂下在空中摇摇晃晃。 第5章 正低头随意摆弄纸杯时,忽然感觉连接的线有所晃动,江稚鱼顺着线望去,最后撞进了白清宵那双有些忐忑的狐狸眼里,浓密的睫毛低垂,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干嘛,想用美人计啊 ,”江稚鱼无语,“再怎么样我都和你是竞争对手,行不通哈婉拒了。” 却见这人不做回答,反倒拿起纸杯抵在嘴前,似乎是说了什么,但声音太低江稚鱼没听清。 “什么?”江稚鱼下意识追问。 白清宵很执着地拿着纸杯,像放下好好说话就有人拿枪崩了他似的。 江稚鱼无语更甚,妥协地拿起纸杯放在了耳边,“有话就说——”少装模作样的。 “对不起。” 模糊的声音在纸杯里打转,江稚鱼的话哽在了喉咙里,有些不可思议地扭过头去,干巴巴道:“什么?” 白清宵撩起眼皮,琥珀色的眼瞳透着歉疚,闷闷的声音越过连接的丝线又一次钻进了江稚鱼耳朵里:“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那么冲你喊的。” 这下江稚鱼不会了。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白清宵应该趁机就此远离自己并且在他背后到处贬低自己才是,何况他俩还是竞争对手。 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以前那些人才不管对不对的,反正把错推到他身上就好,完了再说他一句大少爷脾气惹不起。 江稚鱼一时大脑宕机了,以往的处理经验不管用,最后自己回答了什么自己也记不清,独独却记得好像白清宵吐了口气然后冲自己笑了笑。 ……笑起来还挺好看。 反正比吼他的时候好看。 当思绪回笼,意识归来时,小满已经在摇着他的手仰脸笑着说:“小鱼哥哥以后还会来教我画画吗?我不会再乱扔画笔了。” “你和白哥哥也不要吵架了。” 江稚鱼刚张口要答应以后会再来,就被小满下一句话卡住了,含含糊糊地说:“嗯,嗯,好的。” 小满不知道小鱼哥哥“好的”了什么,只傻乎乎地笑,牵着福利院老师的手消失在了夕阳中。其余志愿者签完退也稀稀拉拉走了,独留三人还在门口杵着当门神。 夕阳低垂,江稚鱼还沉浸在白清宵如魔音绕耳的“对不起”中,眉心紧蹙,微醺的天际晕染出一片金红,霞光暧昧地亲吻上江稚鱼的侧脸鼻尖,在颈间锁骨流转打转,没入隐秘的衣襟里。 金乌将坠,暮云合璧,江稚鱼身上像披了一层轻纱,安静地立在原地,沉默的光点敲打着白清宵的心尖。 但是他现在不敢再开口对江稚鱼说话。 “咳咳,”贺知春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主动打破了僵持,“我刚刚买了电影票,听我同学说还挺好看的,要不稚鱼你和我一起……” 闻言,江稚鱼才回过神,牵起一个浅淡的微笑道:“好呀,是我和你——” “和白清宵……”贺知春尴尬地补完了自己的话。 江稚鱼:“……”啧。 江稚鱼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插起兜跟着贺知春往前走,步子踏在水泥地上发出细小的沙沙声。 白清宵低垂着脑袋留在原地,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只好僵硬地站着,整个人近乎要隐没在阴影里,散发着懊悔的气息。 怎么能有人这么不会抓住机会—— “喂,”倏地,前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自然。 白清宵猛地抬起头,却见江稚鱼又返还了回来,逆光铺洒在他的背后,飘起的发丝泛着金光,近乎半透明。那双深邃的黑眸定定地看着自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似是有些别扭,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来。 “还不走是要我亲自来请你吗?” 【作者有话说】 别扭的赌约[竖耳兔头] 第4章 贺知春很苦恼。 他不明白自己的一片好心为什么到最后砸了自己的脚。 偌大的影厅内,光线昏暗,本应该是睡觉的好机会,再不济也能好好地发会儿呆。 可现在是闹哪样。 左边一个手臂仿佛黏在胸前抱着不放,满脸自我怀疑的江稚鱼,右边一个脸上挂着极其可疑的不好意思的白清宵。 贺知春突然觉得很窒息,“哎我说。” “我发现我还是比较喜欢坐最边边,在中间好像有点挤,”贺知春憋出了个毫无说服力的借口,“要不,清宵我跟你换换吧!” 还沉浸于江稚鱼主动邀请这个事实里无法自拔的白清宵,闻言愣了愣,“嗯?” 贺知春恨不得白他一眼,转过脸去对他挤眉弄眼,上下扫视。 蠢货,给你创造机会看不懂啊! 白清宵眼眸微颤,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可以可以,你别闷着了,我跟你换。” 贺知春满意地点点头,悄悄比了个大拇哥。 孺子可教也! 江稚鱼撑着脑袋有气无力地低声蛐蛐:“真聪明啊,既献了殷勤,又隔绝了我和贺知春聊天的机会。” 心机boy。江稚鱼在心底“切”了一声。 白清宵抱着爆米花还没坐下,就听到了江稚鱼的自言自语,怔了怔,又装作没听到似的坐下了。 江稚鱼支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屏幕,若明若暗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突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得偏头瞥了瞥。 不看还好,这一看又给他噎住了。 白清宵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睁着双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抱着筒爆米花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江稚鱼:……欲语还休的对象错了吧。 “你又干嘛,”江稚鱼瞅了瞅放到自己手边的爆米花,“我不是贺知春。”对我献殷勤没用。 白清宵说了声我知道,又回过身看着大屏幕,就在江稚鱼以为这货终于要消停的时候,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望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 江稚鱼:“?” 不是这人真的有病吧。 江稚鱼嚼嚼嚼把那颗爆米花吃了进去,含糊不清地指责:“手洗了没就往我嘴里塞。” “嗯?”白清宵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没想到江稚鱼在意的点却是他洗没洗手,不由失笑,“洗了。” 小少爷半信半疑地扫他几眼,半晌才慢悠悠收回了视线,自己捡爆米花吃。 拿了几次后江稚鱼忍无可忍,一把摁住了偷偷摸摸伸向爆米花的手。 “你跟我对着干是不是,”江稚鱼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瞪向身边一脸心虚的男人,“我拿你就拿,你拿就算了老碰我手干什么?” 白清宵咯噔一下,刚要开口解释就被江稚鱼抢先了。 “再搞小动作就把你手给断了!” 说着,为了威吓似的,狠狠抓了一把摁在手下的手腕,恶狠狠地松开了手把爆米花抱进怀里。 也不管这筒爆米花是谁买的。 白清宵手停在半空,好半天才迟缓地收回去,拿纸巾仔仔细细把爆米花渣抹去。 然后飞快瞟了江稚鱼一眼。 见小少爷专心看电影应该无暇顾及自己,才做贼似的把手腕凑到了鼻子前。 柑橘香,比今下午淡了很多。 还混着爆米花的奶油味。 白清宵脑中又浮现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能离他更近一点,柑橘味会不会更浓? 会比今天在他身侧时更浓吗。 白清宵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将眼底的汹涌一并掩住,仿佛从来波平浪静。 ……感觉自己好变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清宵正“好喜欢”和“好变态”左右脑互搏呢,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被一旁的好兄弟全然收入眼中。 贺知春:……噫。 这里有变态。 他心累地收回目光,望着眼前的大屏幕发呆,剧情讲了什么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百思不得其解自己那个正直开朗的阳光男大发小哪去了。 这个偷闻暗恋对象留下的气味的变态又是谁? 白清宵其实没有跟他提起过江稚鱼,更别说是怎么认识怎么喜欢上的,他作为白清宵开裆裤时期的好兄弟,居然对这一系列心路历程惊一无所知。 只是某一天,大概是在新大一入学的当天。 贺知春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白清宵风风火火闯进自己寝室的样子。 - “贺知春,贺知春!” “干啥你……我靠,”贺知春摘下耳机刚偏过身就被冲过来的白清宵一把摁住了,睁大眼睛无措地望着满头汗却异常兴奋的好兄弟,“你失心疯啦?” 白清宵不理会,琥珀色的眼瞳闪着异样的光,喉咙一阵发涩,舔了舔嘴唇问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我喜欢的人吗。” 贺知春:“?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了。” 说完上下扫视了一番,这人身上的志愿者马甲还没脱呢,“你不是去做迎新志愿了吗,怎么扯到你喜欢的人了?” 第6章 白清宵恍若坠入无人之境,自顾自接了下去:“我今天看到他了!天哪,我,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见到他了。” 贺知春白了一眼,得了这哥们一点有效信息没有。 刚要回过身继续敲电脑码实验数据,又被扯了回去,有气无力地看他:“你到底想干什么,话又不说清楚,再这样我可揍你了。” “行行行,”白清宵连连点头,一屁股坐到了贺知春的桌子上,紧张地绞着手指,“就是我……我以前就有个很喜欢的人——哎你别这么看我,我不说是有原因的,今天去迎新才发现他居然考来了我们学校,就在我眼前,在我眼前站着!” 贺知春这才收回鄙夷的目光,道:“那你上前打招呼没?” 话落,方才还满脸激动的男人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猝然冷静下来,干巴巴道:“没有。” “那你在这跟我激动有什么用啊?”贺知春莫名其妙的,“不打招呼是等着人妹子来找你啊?” 闻言,白清宵抿了抿嘴唇,瞥了几眼贺知春,欲言又止。 贺知春看得一股无名火:“有事就说,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不是妹子,”白清宵好半天才说出声来,语气有些虚,“是男的。” “男的男的呗,”贺知春无语,“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当我封建余孽啊,人老刘家都比你开放呢。” “所以呢,你找我到底为了什么。”贺知春支着下巴睨他,笃定自己发小来这一遭绝不只是为了分享。 白清宵眼睛闪了闪,神神秘秘地向他招了招手,贺知春附耳凑过去,倾听良久表情越来越狰狞。 “……你小子,真没被夺舍吗?” 这是他听到白清宵初次构想的反应,他一直对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感到质疑。 直到前几天那场“意外”的真心话大冒险。 “呼。” 贺知春很轻地叹了口气,偏眸看向一直试图穿过椅子和江稚鱼凑得更近一些的发小,一阵感慨。 没想到还真让这小子给实现了。 这么损的招也亏他想得出来。 电影临近尾声,江稚鱼的腮帮子也嚼得酸酸的,见大屏幕上已经开始放致谢,手一甩把空筒扔到了白清宵怀里,拍了拍手。 “你买的你扔。” 江稚鱼睨了他一眼,扔下这句话就欢快地拖着贺知春先走了,留白清宵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愣。 嘿嘿,废物利用废物利用。 “哈。” 白清宵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时候倒想起来是他买的爆米花了,装酷也不装像点,怎么跟偷腥的猫一样溜走了。 此时偷腥的猫跑到了大厅找了个墙角靠着,状似不经意地不停扫过刚刚的影厅出口,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又赶忙偏过头假装不在意。 白清宵看得直发笑:“你怎么还在这,贺知春呢?” 他看了看江稚鱼的四周,少了个人影。 “噢,他说他有事先回去了。”江稚鱼眼睫颤了颤,语速极快的答道。 “哦——”白清宵看出了他不自然的端倪,笑着拉长了音,“那你怎么不跟着走,趁我不在,还可以不公平竞争一下。” 话落,小少爷抿了抿唇,狗狗眼斜睨他,带着几分生疏和不自然,“我是那样的人吗……我留下来是有话跟你说。” 有话跟我说? 白清宵收了调侃的笑,不禁挺了挺背正色起来,望着江稚鱼那双自带委屈的狗狗眼,胸腔里的心脏不老实地直跳。 虽然说不可能,但期待一下又有什么错呢? “今天……” 随着江稚鱼的开口,白清宵的身子也不由紧绷起来,喉咙发涩。 “你应该,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你了,”江稚鱼停顿半晌才含糊地说了出来,脸上还是一派的倔,若是忽略他说的话,怕是以为在威胁白清宵,“但你以后能不能成熟点?” 白清宵耳朵一动,以后,还有以后? 他还想和我有以后! 江稚鱼全然不知这货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一股脑地吐槽:“知道你好心,但别真把我当小孩行吗,我哪能真掉下去啊,还半截掉头鱼……亏你想得出来!” 过了半天他想起来找掉头鱼的茬,当时火到头上忘了收拾。 白清宵也不管江稚鱼在叽里咕噜什么,一味地点着头,心里美得不行。 有以后就行,还有机会就行,区区一次失误算什么。 江稚鱼满意地收了话头,看来这狐狸精还是通人性的,至少不跟他犟嘴,他就大发慈悲当没发生吧! “行了,也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江稚鱼拿着手机冲他晃了晃,“下次再公平竞争吧。” 白清宵愣愣点点头,等对方的身影走出几步后才想起来什么,急忙喊道:“哎等等,我还没有你的——” 可惜这会儿正是散场高峰期,棕黄色的脑袋眨眼间消失在了人群中,不会再有人给他回应。 “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白清宵默默地补完了未尽的话,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以后还有机会,下次再要好了。 【作者有话说】 别扭的赌约[竖耳兔头] 第5章 “……所以你们进展怎么样了。” 余乐果咔咔吃着薯片,大喇喇瘫在沙发椅上耐心听完了江稚鱼的今日要闻。 “噢,虽然过程不太好,但是结束的时候还勉强,”白清宵转身倒着水回忆着,“主要是白清宵那人脑子太清奇了,我都不知道他脑子怎么长的,居然认为一个成年人会摔——” “停停停,”余乐果抬手打断,满脸莫名其妙,“谁问白清宵了,你的赌约追求对象不是贺知春吗?” 江稚鱼僵了一下。 对哦,对哦! 为什么他会下意识觉得余乐果问的是自己和白清宵,没道理啊。 江稚鱼喝了口水,神色疑惑,感觉自己脑子里进的水更多了。 因为今天和白清宵打交道太多了? 可是为什么他要和白清宵打那么多交道,正常人谁和情敌说那么多话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追白清宵呢。 此想法一出,江稚鱼一阵恶寒窜到头顶,“说起来我今天好像是没和贺知春说几句话。” 余乐果无语,“你这算哪门子的追人,话都跟竞争对手说去了。” 这话江稚鱼就不乐意了,反驳道:“我第一次追人没经验,下次,下次绝对——” “下次绝对不要再看见你。”江稚鱼微侧着头,咬牙切齿地对身旁的男人说。 男人闷笑几声,笑意盈盈地支着脑袋看回去,“这次可不能怪我,这是意外。” 江稚鱼默默翻了个白眼,天知道他在做了一晚上追人计划做得头晕目眩不知天地为何物后却在早八课上看到白清宵这张脸时,有多绝望。 “呸,哪门子意外,我从来没在这节课上见过你,”江稚鱼斜了他一眼,“天知道你在打什么鬼心思。” 白清宵直呼冤枉:“思政这种大课你怎么确定你见过每个人,再说了我这是闲暇接接代课,长期代课,一节课十块呢。” “十块钱……算了懒得理你。”江稚鱼丢下这句话抬头听起了课,百无聊赖地甩着笔,无意间扫视到白清宵不知怎么格外倾斜的手机屏幕。 ……这人是有信息暴露癖吗。 正打算收回视线,眼睛却不由自主定位到了极其敏感的几个字。 “你要去跟贺知春吃饭?!”江稚鱼下意识忘了控制音量,引得身边好几位同学侧目相看,于是尴尬地咳了咳,赶忙压低声音用气音道,“说好的公平竞争呢!” “呀,”贺知春睁大了眼睛,似乎很惊讶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把手机盖住了,语气谴责,“你怎么看别人手机呢。” “我!”江稚鱼把眼睛瞪得更大,噎了一下,“你自己把手机往我这边斜的!” 白清宵无辜地撇撇嘴:“我可没有。” 见白清宵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江稚鱼也不稀得再跟他争,追骂道:“你就说你是不是要和他去吃饭吧,你怎么能这样,明明是你先说要公平竞争的,你作弊!” “什么时候,我也要去!”可不能让这小子捷足先登,让这场赌约成为他人生对局中除了姐姐以外唯一的败笔。 白清宵貌似遗憾地叹了口气,说了声好吧:“既然被你发现那就没办法咯,只能是带你和我们一起吃午饭了。”说完似乎还很懊悔地摇了摇头。 江稚鱼:“这还差不多。”于是哒哒开始给余乐果发消息。 【一条鱼】:我中午要去和贺知春约会,你自个儿去吃饭吧。 余乐果几乎是秒回,也是个不听课的。 【开乐果】:重色轻友,就你和贺知春啊,不错啊比昨天有进步! 【一条鱼】:实则不然。 另一边的余乐果心叫不好。 第7章 【开乐果】:不会还有白清宵吧。 【开乐果】:那你约毛线会呢,三人修罗场,走开走开。 被余乐果驱赶的江稚鱼撇了撇嘴,掏出包里的小镜子开始紧张兮兮地整理仪容。另一边的白清宵似乎也医学奇迹治好了信息暴露癖,把手机给正了回去。 【白白白白眼狼】:计划通,gogogo! 【红枣茶】:哦哦哦,有人在乎医学生的死活吗?天天陪你们在这玩过家家。 白清宵笑了。 【白白白白眼狼】:大学霸抽抽时间吧,到后面我肯定让他把你给忘到奶奶家去,就无人耽搁你医学成神之路了! 发完消息,白清宵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侧过头打量。 今天的江稚鱼难得把头发散了下来,棕黄的发丝软软地垂下,头顶翘起的几根金色呆毛跟江稚鱼较上劲了,下垂的狗狗眼都要气得飞出去。 一条正在梳理鳞片的鱼。 白清宵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句话,把自己逗笑了。 气得脑仁疼的江稚鱼举着镜子用余光斜他,态度恶劣:“笑什么笑,你不收拾还不让我收拾了。” “天天就是白t牛仔裤的。”江稚鱼自言自语地咕哝道。 听到这句话,白清宵的笑蓦地僵在嘴角,垂眼看了下自己的穿着,有些失语。 ……太普通了吗? 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看来得分一部分预算去研究研究穿搭了。 思及此,白清宵迅速打开手机一顿敲[老板,上次你说的单我接了。] 【老板】:小猫收到.jpg 白清宵摁灭了手机,眼底情绪不明,只是眉蹙得更紧了。 不够,钱还不够。 目光不由在小少爷的脖颈手腕间挪动,最后停在了他的右耳垂。 圆润的青玉珠坠着红色流苏在发丝间晃动,衬得那张脸愈发瓷白。 他突然有些泄气,现在兜里的钱连小少爷的耳坠都买不起。 惆怅之中,转眼间下了课,江稚鱼看起来比他还着急,收起书装包就迫不及待拽着白清宵奔出教学楼。 “慢死了慢死了,”江稚鱼头也不回地吐槽,“你很喜欢下楼的时候人挤人吗?” 白清宵听见自己应了声没有,紧紧盯着江稚鱼滑到他手腕的手。 软软的。 今天江稚鱼身上是什么味道,还会是柑橘味吗? 还是别的,他没闻过的味道。 可惜江稚鱼不会给他辨分明的机会,眼疾手快地在人群中找到了拿着本“蓝色生死恋”的贺知春。 眼睛捕捉到那本厚厚的课本,江稚鱼打了个颤,“真是不好意思啊,你课业这么忙还要抽时间和我们吃饭。” “不会,”贺知春装不经意地瞥了眼白清宵,又看到了两人还没放开的手,突然笑了,“我们走吧。” 不错嘛,小手都拉上了。 手腕也是手。 贺知春领着两人去了校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走着走着江稚鱼松开了手,生怕白清宵打岔似的跑到贺知春身旁聊起了天。 但这次白清宵没有企图追上去,反而故意放慢了脚步,确认江稚鱼在专心和贺知春聊天不会突然回头抓包他以后,缓缓抬起了手。 嗅了嗅。 嗯,是熟悉的柑橘香。 不知为何,他突然松了口气,像是确认了江稚鱼对于自己的“未知”没有再多出一条。 再一晃神,是贺知春把手机熟稔地丢给自己,“喏,你看看你要点什么。” 白清宵接过手机,熟练地点了几下又递给对面的江稚鱼。 “咦?”江稚鱼很小声地发出了疑惑,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半晌奇怪得抬起了眼看向对面的白清宵。 不出所料的,即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他,白清宵还是对他笑了笑,狐狸眼上挑得更明显了。 为什么白清宵点的菜…… 他看了看购物车里的辣子鸡、麻婆豆腐等红艳艳的菜,感到匪夷所思。 为什么白清宵精准地点到了每一道他爱吃的菜? 狐疑地把手机还给贺知春,说:“我没什么要加的了,就这样吧。” 忽然,他灵光一现,挑着眉瞟了眼贺知春,又扫了眼白清宵。 难道是这小子提前调查了贺知春的喜好,只不过他的喜好和自己高度重合了? 好心机啊! 江稚鱼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似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随后又恶狠狠地瞪向白清宵。 如此心机的男子……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自己更胜一筹。 江稚鱼勾了勾嘴角,他都不用投其所好了,和贺知春多有缘分啊!区区白清宵怎敢相比。 看着莫名其妙开始无声低笑的江稚鱼,白清宵满脑子雾水,和同样不明所以的贺知春交换了个眼神。 贺知春:这又是闹哪样? 白清宵:我怎么知道。 还好来上菜的服务员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江稚鱼眼珠子一转,想起了昨晚余乐果的谆谆教导。 “要殷勤!要主动!主动才有赢面!” 余乐果拍着胸脯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姿态还历历在目,江稚鱼瞬间起了鬼点子。 “知春。”江稚鱼忽然短促地唤了声。 酷络洣 贺知春还在拆碗筷,没有防备地抬起头,只见一双夹着块辣子鸡的筷子直冲面门,慌忙躲闪了下,瞳孔骤缩。 “稚,稚鱼?”贺知春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你请客,你先吃。”江稚鱼眨巴眨巴眼睛,努力使自己的献殷勤看起来自然不做作。 殊不知贺知春撑在两边的手已经开始打起了抖,背后有如实质的目光快把他的衣服都烧烂了,他不敢回头看,只得哆哆嗦嗦避开筷子,用齿尖把那块辣子鸡吃进了嘴里。 “咳——咳咳!谢,谢谢,不过我还是自己,自己吃吧。”贺知春吃不了辣,那块鸡肉刚进嘴就跳起了霹雳舞,把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靠,为了这俩人的爱情他居然到了要付出生命的地步了吗? 就在贺知春欲哭无泪之时,余光中突然出现了一杯橙汁,他僵硬了一刹,缓慢地偏过头去,连咀嚼都放慢了倍速。 白清宵笑眯眯的模样倒映在他眼瞳中,将杯子又往前递了递,学着江稚鱼的语气道:“知春,来,喝点橙汁解辣吧。”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友善平和,汗毛倒竖的惊惧瞬间压过了贺知春口腔喉头的辣意。 “谢,谢谢。” 我靠哥们你别吓我了,我宁愿吃一盘子辣子鸡啊! 江稚鱼瘪瘪嘴,不屑地轻哼一声。 哼,拙劣的模仿。 贺知春接过了杯子,橙汁在玻璃杯中轻轻晃荡,层层涟漪起,一丝微妙的不解忽然出现在江稚鱼脸上。 他眼珠子一滴溜,在贺知春和白清宵两人中间打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犹疑地问道:“你,吃不了辣?” 贺知春忙着咽果汁,来不及回应,只含糊地“嗯”了几声。 江稚鱼若有所思。 之前的猜想被推翻了,贺知春和自己没有“缘分”,他吃不了辣。 那喜欢吃辣的其实是白清宵? 他又转眼望向收了造作神通的白清宵,筷子没一下落在辣菜上的。 嘶。 江稚鱼难得钻进了牛角尖里,急得直想抓耳挠腮。 难道白清宵是为了他点的吗?可是这没道理啊,白清宵怎么会知道他的口味,还迎合他的喜好。 江稚鱼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有猫腻。 【作者有话说】 疑惑的赌约[竖耳兔头] 第6章 这个问题,江稚鱼直到这场诡异的饭局结束也没有得到答案,心不在焉地夹了一次又一次的菜。 只不过进的不是自己的嘴。 贺知春一顿饭吃得宛如残疾人士,不用动一只手,被塞进碗里的食物便如海马排卵般滔滔不绝,左边是江稚鱼一刻不停的投喂,右边是白清宵矫揉造作地讨好和进贡的橙汁。 贺知春:……恶心,物理精神两个层面的恶心。 我近几个月都不想再来这个地方,也不想再看到橙汁了,好吗好的。 “可以了可以了,”贺知春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块肉,双手投降挡住了二位追求者孜孜不倦的投喂,语气虚弱,“钱我已经付了,我,我待会还有实验要做,得先走了,你们慢吃!” 话落还不待有所回应,便逃也似的溜走了,慌忙交错的脚步看起来好似后边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江稚鱼和白清宵举着自己的投喂食品面面相觑,下一秒便都机械地放下了。 “咳咳,”江稚鱼放下了困扰的问题,睨了眼白清宵,“既然知春走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散伙吧。” 说完就要起身离开,身后却传来幽幽叹息声,绊住了他的脚步。 江稚鱼眯着眼缓缓转过身,一挑眉宇等着看白清宵这货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第8章 “好像知春的生日快到了……”白清宵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地在手机上划来划去,“该挑什么礼物给他呢?” “生日,你怎么知道他生日快到了?”江稚鱼不经意地又一屁股坐到了白清宵旁边,眼睛往白清宵的购物界面上瞟啊瞟。 白清宵看着小脸绷得很严肃的小少爷,眼角眉梢都爬上了笑意,琥珀色的眼瞳映着浅淡的光,“看来你一点追人经验都没有啊,追人怎么能不问生日呢。” 江稚鱼不服气地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冷哼,高傲地眯眼昂了昂下巴,“听起来,你很有经验咯?” “……” 白清宵若无其事地又看回了手机,咕哝道:“该买什么呢……” 没有得到白清宵的回复,江稚鱼默认了他很有经验,毕竟从一开始自己就不由自主地在跟着他的脚步走,白清宵看起来比自己老练多了。 思及此,江稚鱼不满地哼哼,那又怎么样,又不是追的人多就能百战百胜。 不过,江稚鱼偷偷瞥了眼白清宵。 比起同龄人,男人莫名已经褪去了学生时期的青涩,面部棱角偏向于锋利,鼻梁高得江稚鱼怀疑那是否会戳到他自己的眼睛。 说起眼睛,江稚鱼不得不承认那是自己目前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眼尾的弧度像是被风掀起的叶子边缘,锋利而上挑,偏生瞳色又是极浅的琥珀色,中和了狐狸眼带来的傲气,睫毛意外的非常直且长,江稚鱼经常很难透过那双被睫毛遮挡的眼瞳看清他的情绪。 都说薄唇的人也薄情,江稚鱼瞅了瞅白清宵紧抿的唇,心想嘴贱还差不多。 以前能被白清宵追的人是什么样的? 男的还是女的,应该是男的吧,不然怎么会答应自己的赌约。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答应我的赌约? 这个问题又一次浮现在江稚鱼脑海里,却依旧不得答案。 一看江稚鱼那丰富的面部表情,白清宵以为他还在纠结追的人多不多这个话题,却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解释。 说没有吧,肯定会被大肆嘲笑,自己之前立的人设就毁了。 说有吧,那不是给自己埋炸弹么?往后真给自己梦想成真和江稚鱼在一起了,被拿出来翻旧账,自己又该怎么解释? 所以他选择了下策中的上策——转移话题。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挑礼物?”白清宵收了手机,唤回江稚鱼游走的神魂。 “嗯?”江稚鱼懵懵看过去,怀疑渐渐浮现在脸上,上下扫视了一番,“你为什么要邀请我一起挑,在打什么坏主意?” 白清宵不知道为什么江稚鱼对自己这么不信任,失笑道:“我们不是说好的公平竞争,跟贺知春有关的事当然得一起行动了。” “一起挑礼物的话,你和我就都知道对方打算送什么了,公平公正公开,如何?” 可疑中的可疑,小少爷嗅到了谎言的味道,可细究起来白清宵说的又没错。 确实,不管是自己还是他,目前都没有和贺知春单独相处过,一直都是很公平的保证两人在场。 难道他真这么仗义? 江稚鱼有些怀疑地看去,白清宵颇为坦诚地任他打量,倒是一派坦然。 看着江稚鱼逐渐松动的神情,白清宵眼睛弯了弯,确信他会答应。 果不其然,“好吧。”江稚鱼施舍般睨他,“我就勉强和你去一趟吧。” - “你可没说是来这。” 江稚鱼看着面前的精品店,嘴角抽了抽,神情讳莫如深。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白清宵忐忑地看着江稚鱼严肃的侧脸,心想要是江稚鱼说一句不喜欢就回去揍贺知春。 毕竟是贺知春的提议。 ——“你就带他去那些看起来就很温馨的精品店,什么四福啊之类的,包稳的!” 贺知春如是说。 “那倒是没有。”江稚鱼摇了摇头,走进了精品店。 只不过他很少逛街,从小到大要什么东西姐姐都会遣人送到家里去,对这些精品店更是未曾涉足。 但江稚鱼没有说出来,不然听起来像个炫富的暴发户。 见江稚鱼没有反感的意思,白清宵松了口气,亦步亦趋地尾随在他身后,看得江稚鱼一脸莫名:“你去挑呗,老跟着我干什么?” 白清宵理直气壮说:“公平公正,万一你趁我不在搞不公平竞争怎么办?” 其实只是想黏着你。 白清宵看着江稚鱼噎了下,撇撇嘴角默认他继续跟着。 “嗯?”江稚鱼路过发圈区时,眼睛捕捉到了什么,小手一抓抓了个发圈出来。 看清那个发圈上的饰品时,白清宵瞳孔骤缩,几乎是立马开了口:“你,你要送这个给贺知春吗?” 江稚鱼把玩着发圈上的小橘子,难得见白清宵反应这么大,突然恶劣的趣味涌上心头,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笑着说:“怎么了,不可以吗?” “多好看啊,和我的香水一样都是小橘子。” 就是因为都是橘子才不可以!!! 白清宵急得打起了磕巴,企图打消江稚鱼的念头:“可,可是贺知春是短发,他,他扎不了头发!你送他也是白送啊,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看着白清宵莫名其妙很急的样子,江稚鱼更觉得有意思了,唇边的小虎牙若隐若现,“之前不是很流行送发圈当手链吗,怎么会是白送呢。” “而且你操心我送的礼物效果干什么,我和你可是情敌哎,你不应该巴不得我送错礼物吗?” 说着说着,江稚鱼一点点逼近白清宵,欣赏着对方略显无措的表情,笑容越来越灿烂,耷拉了一天的眼瞳也亮着兴奋的光,“好奇怪喔你。” 手链?白清宵差点骂出来,那种宣誓主权的东西更不能送了! 早知道就不带江稚鱼一起来了,男人万分懊悔,觉得自己这两天做的决定都错得离谱。 “行了,”江稚鱼憋了笑,大发慈悲地摆摆手,“我买给我自己的,怎么可能真就送个发圈给他,多掉价啊。” 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店里的暖光打在江稚鱼身上,耳边的流苏在走动间不断晃动,隐约露出一抹红色,白清宵眼睛追着那抹红走,沉到心底的石头也终于浮了起来。 还好还好,还好只是骗他的。 白清宵宛如刚被宣布赦免出狱的犯人,脊背薄汗涔涔,手心一片黏糊,像握了颗糜烂的橘子。 最后江稚鱼挑了个香薰(在白清宵的苦口婆心下没有选择柑橘味的),白清宵随便抓了个娃娃打包走了。 临近十月,夜色来得极快,浮沉在月光下如盐粒般闪着光点,万籁下微风轻拂,两人坐在附近公园里的石桌旁,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周遭草木悉索,宛若要把夜色吞吃入腹的庞然怪兽。 “你就挑这么个娃娃,”江稚鱼嫌弃地瞥了眼白清宵手心瘪嘴秃头的黑皮娃娃,看向白清宵的眼神闪烁,“你认真的?” “你不懂,贺知春就喜欢这种丑东西。”白清宵毫不知耻地给贺知春头上扣了口锅。 “哈切!!” 远在天边的贺知春突然打了个喷嚏,吓身边的组员一跳:“怎么了,你感冒了?” “没有吧。”贺知春揉揉鼻子,总感觉哪里不得劲,“可能是谁说我坏话了。” 得到完全意想之外的回答,江稚鱼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眼那个丑娃娃,回忆起贺知春那张成天戴着眼镜温润如玉的脸,脑袋一团乱麻,试图从哑然中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啊,啊。品味居然这么独特吗。” 这什么新新人类。 江稚鱼有一瞬间放弃这个赌约的念头,不敢想贺知春别的地方会不会有什么怪癖。 可是…… 又把目光投向面无表情蹂躏丑娃娃的白清宵,心底一股不服气又油然而生。 不,怎么能放弃,他才不要输给这个嘴欠狐狸精! 一股熊熊怒火从眼里窜出,然后飞快瞪了白清宵一眼。 白清宵:“?”又怎么了。 “我……” “等等。” 一改方才的不服气,江稚鱼面色突然变得奇怪起来,出声打断了白清宵的辩解,侧耳倾听了几秒钟。 白清宵顿在原地没再敢出声,好一会儿憋不住了才又开口问道:“怎么了?” 又是好几秒的沉默,就在白清宵又要开口时,江稚鱼语气急促地扯了扯白清宵的衣袖:“有人落水了!我听到了!” “什——” 还没等白清宵作出反应,江稚鱼已如离弦之箭般蹦向了草木深处之中。 那后面,是公园的人造湖。 【作者有话说】 橘子的赌约[竖耳兔头] 第7章 夜风徐徐捎来断续的哭喊,等白清宵一身狼狈地钻出枝蔓缠绕的草木丛,江稚鱼已经抱着一个孩子浑身湿透地坐在湖岸高处的卵石上。 第9章 那孩子窝在江稚鱼的怀里低低的抽泣,时不时夹杂着干呕。 白清宵低喊一声天呐,赶忙脱下了衬衫外套披到江稚鱼身上,却在转眼间被同化濡湿了。 他不知所措地蹲下来,“对不起,我今天应该穿件厚外套的。” 江稚鱼抹了把脸上的水,把额发尽数撩到后头,露出光洁的额头,无奈回他:“你也是神人,谁家好人冬天穿这么薄,你比我更可能冻死。” 说完,又掐了掐怀里小孩的脸蛋,“喂小孩,哭够没,你刚下去哥哥就把你捞上来了,死不了。” “我——嗝!”小孩抽抽搭搭地打了个嗝,泪眼朦胧,“对不起,对不起。” “你家大人呢?怎么放你一个小孩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真够放心的,大晚上让一五六岁小孩自己待着。 小孩鼻涕眼泪胡乱蹭了一把,瘪着嘴巴小小声道:“我偷偷跑出来的。” “哟,”江稚鱼挑了挑眉,“还挺有主意,身子还没脑袋大就会离家出走了。” “才不是,”小孩哥嘴还挺硬,“我和我朋友约好了今天还要一起玩,爸爸昨天都答应了,可是,可是又不让我来了。” 江稚鱼“哦”了好长一声,笑嘻嘻揉了把小孩哥湿乎乎的脑袋,“还挺诚信,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哥哥给——”打电话。 “晨晨!” 江稚鱼咽下了还没说出口的话,抱着小孩哥颠了颠站起身。 一位妇人呜咽着喊着晨晨奔过来,后头还跟着个匆匆忙忙扶眼睛的爸爸。 “完蛋了小孩哥,”江稚鱼幸灾乐祸,“你要被混合双打了。” 小孩哥赶紧往怀里缩了缩,不敢抬头看赶来的父母。 “晨晨!你没事吧,啊?”妇人连连对江稚鱼道了好几声谢,接过湿淋淋的小孩哥,“你怎么能趁着爸爸妈妈没注意的时候偷跑出来!还掉进了湖里!” “这湖边平时有几个人来,要不是今天恰好有个哥哥在,爸爸妈妈要哭死的知不知道!” 小孩哥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又被吼出来了,蹭到妈妈怀里嚎啕大哭,手忙脚乱的爸爸一时间要安慰两个哭得不成样子的人。 见自己的使命完成了,江稚鱼很酷地往身边一搭,“白清宵我们走……吧?” 空的。 江稚鱼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见鬼似的上下看着刚刚还站着个大活人的地方,360度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人。 “奇了怪了。”江稚鱼嘀嘀咕咕刚要转身,脑袋一沉,视野被遮了个大半。 手跟着眼珠子往上一探,很柔软的手感,是条浴巾。 “擦擦吧,我怕你等得久随便进了超市先买了浴巾,没时间去商场买衣服了。” 熟悉的清冽音色,不熟悉的关切话语。 江稚鱼抓着毛巾擦了擦头发,转过身问道:“怎么只买了一条,你不怕回来的时候小孩哥没人接啊。” 月光穿过叶的缝隙落进漆黑的眸里,碎光闪烁,白清宵有些晃神,懒洋洋地笑了笑:“管好你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小孩哥,不听话冻冻长个记性。” 江稚鱼哇塞了一声,鹅黄色的浴巾包裹住他笑眯眯的脸,“好狠心的哥哥~你这样贺知春肯定不要你的。” 白清宵心神一震,被江稚鱼夹得造作的不行的“哥哥”给迷住了心神。 好作,但是他叫了“哥哥”哎。 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江稚鱼把浴巾往自己身上一裹,对着失神的白清宵抬了抬下巴,“罚站呢你,冷死了,前边有个蛋糕店陪我进去坐坐。” 说完裹紧了浴巾一路小跑着,从混着哭声的黑暗迈入蛋糕店带着甜香的暖光中,推门叮铃一响,江稚鱼满足地嗅了嗅,熟稔地点好东西对身后浑浑噩噩的白清宵招了招手。 “快来,我都点好了。” 江稚鱼一屁股坐在窗边的软座上,以一种小松鼠撮嘴的姿态攥着浴巾蹭了蹭两颊,一向骄傲的脸上显出难得一见的柔和。 “说起来我小时候也救过一个溺水的男孩呐,”江稚鱼对着来送奶茶和蛋糕的店员道了声谢,回忆道,“好像也是差不多五六岁?还是更大一点,记不清了。” 从进门开始一直发愣的白清宵突然有了点动静,琥珀色的眼瞳一缩,倒映着江稚鱼浅笑的面容,“你还记……你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 “那当然了,那可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厉害。” 江稚鱼笑着挑了挑眉,低头啄了一口奶茶,发出饕足的喟叹。 暖黄色的灯光如工笔描绘着他精致的眉眼,冻得惨白的脸颊重新晕上颜色,圆润的唇珠挂着奶渍,被伸舌一卷消失不见。 脸侧的额发已经被暖干,散乱地耷拉下来,给一向嚣张的小少爷平添几分难以言喻的生活感。 “不过那会儿是夏天,在水里泡着都没事,哪像现在啊。”讲故事的人无谓地吐槽着,却引诱听客又一次发问。 “那……那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小心翼翼的询问里含着复杂的情绪,更多的是期待和惶恐,尾音发着颤。 江稚鱼“嗯?”了一声,点点头,又调笑道:“怎么这么感兴趣,是怕我太英勇想学习一番,免得被贺知春一脚踢出局吗?” 白清宵噎了噎,思索片刻发现自己找不出别的理由,只好认了下来:“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就当听个乐也行。” 想了想又补充道:“让小的一赏您的英姿呗。” 这句话对于江稚鱼来说十分受用,叼着沾满奶油的叉子眯着眼回忆了几秒,才悠悠开口,把身为听客的白清宵也一齐拉回了那个夏天。 橘色的烈阳不要命地往下倒,枝丫的蝉一声一声的鸣叫求饶,踏出树荫一步便如烈焰烧身,刺人的阳光扎得爬树的小孩脸通红。 吱哇乱叫的蝉鸣声中隐约藏着低低的抽泣。 「哇,抓到你了!」 没在水里埋头苦着的小江稚鱼唰地冲出水面,水草须须搭在营养不良般棕黄的脑袋上,眼睛被河水冲得波光粼粼。 小稚鱼攥着手里小小一条的鱼往脸颊蹭了蹭,嘴巴小虎牙若隐若现,「今天就把你烤了吃!」 拽着吸满了水重得得拿吊车掉的衣服正打算上岸,身后却突然传来「哗啦——噗通!」 「救——咕噜咕噜……」 小稚鱼赶忙把鱼一放生,哇哇叫着连滚带爬地往露出两只手捞来捞去的地方跑去,「我来了我来了!」 两只小胖手往水里一捞,拖出个和自己一般大的人来,险些被拖着一起拽下去,「哇,怎么你那么重,比鱼还重!」 “……人比鱼重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听到这里白清宵没忍住打岔了。 江稚鱼瞪他一眼,痛心疾首道:“你怎么能对一个小孩要求这么严,那时候对我来说就是很重很重啊!” 白清宵说好吧,“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江稚鱼歪歪脑袋想了想,眼珠子转来转去没转出半句话,“接下来不记得了,好像后来我就被我姐给逮回去了。” “不记得了?!”声量陡然提高。 江稚鱼叉起一块蛋糕,眨巴着眼睛看着一副要站起来指着自己骂负心渣男的白清宵,轻飘飘道:“那怎么了,你自己也说了,那是我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的事情能记个七七八八就不错了。” 你那哪是七七八八,有二二三三没有都不知道。 白清宵压下了吐槽,闷闷说了声好吧。 “怎么了,你干嘛那么激动,”江稚鱼歪着脑袋凑了过去,眼神疑惑,“这件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啊。” “我,”白清宵一噎,转了口风道,“我和贺知春都不喜欢讲故事讲半截的人,你这样不好。” 江稚鱼瞬间被拉回了自己和白清宵是竞争对手的现实,白眼将翻未翻,嘀嘀咕咕道:“我真是救人脑子里进太多水了才跟你说这些……走了走了,回去了。” 江稚鱼莫名有些烦,好不容易把这事儿忘了又被提起来。 他一点儿也不擅长追人,甚至觉得这几天压根都算不上在追人,纯跟白清宵斗嘴。 而且人真能追自己没有那方面想法的人吗? 这赌约真还能赢吗? 江稚鱼披着浴巾一路踢着从公园拐来的石子儿踢到了校门口,忽然脚步一停,白清宵差点撞到江稚鱼身上。 昏暗的路灯下,江稚鱼搓得半干的头发四处乱翘,几只小虫飞过被江稚鱼一掌拍出三米远,“行了,咱到这就分道扬镳吧。” 说完便转身就走,没多余停留一秒。 路边汽车的灯光从白清宵身边一晃而过,面容一明一灭,眉眼间强撑的笑意淡去,失落填满了浅色的眼瞳。 总是在犯错,白清宵心想,明明每次好像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又一下退回原点。 总是不知道为什么江稚鱼就突然不高兴了,可能是自己嘴太笨了。 第10章 拿出了手机点开搜索框,微蓝的亮光铺满严肃的面容,搜索页面倒映在浅色的眼瞳中。 「如何高情商说话?」 「不会说话怎么办?一招教会你!」 qz 「三个字,让暗恋对象倒追你!」 白清宵:……不如问贺知春呢。 - 一脚刚踏进宿舍,脑袋上的浴巾猛地被余乐果给扒开了,大呼小叫的:“哇你怎么今天这么狼狈!不说约会去了吗,水路约会啊?” “这叫见义勇为,你懂什么。”江稚鱼叽叽咕咕眉飞眼笑地把自己的光荣事迹讲了一遍,省去了后边跟白清宵说的那些有的没的。 谁料余乐果非但没夸他,反倒是皱了皱眉,“太危险了,万一你抽筋怎么办,万一那小孩一个激动锁你喉把你也拖下去怎么办,先把自己给顾好吧。” “怎么你也跟白清宵一样。”江稚鱼咕哝。 余乐果也咕哝:“又是白清宵,你提白清宵的次数比贺知春还多。 江稚鱼一句“才没有”还没说出口,就被余乐果递来的一杯感冒灵堵住了嘴,“你别感冒了,下个学期的美术展怎么办,马上要放假了你一幅作品都还没画出来,本来你画画周期就长,感冒了更别想画。” 听到了不想听的话,死气瞬间弥漫上江稚鱼的脸,“我那不是没灵感吗,会画出来的会画出来的。” 余乐果叹了声气,坐到了江稚鱼桌面上用腿踹了踹他的腿,没好气道:“你不是说这次想试试以人为主题吗,你不如就找贺知春做模特,多合情合理跟他接触的机会啊。” 江稚鱼眼睛一亮,“对啊,你好聪明啊!”又突然纠结起来:“但这算不算作弊了,我都跟白清宵说好了公平竞争……” “没发烧吧你?”余乐果用手贴了贴江稚鱼的额头,“这种事哪有真的公平竞争的,你不使小手段,万一他偷偷使了呢?” 江稚鱼抿抿唇不说话,一声不吭地喝了口药。 白清宵应该不会的吧。 见江稚鱼倔脾气又上来了,余乐果脸上的雀斑都跟着气愤起来,无力地摆摆手道:“反正我意见就放这了,听不听随你,最后输了也别怪我。” 椅子滑轮一骨碌,余乐果倒回了自己的位置又开始打游戏,明摆着再懒得劝江稚鱼。 江稚鱼委委屈屈地裹着小毯子蹲在椅子上,眼睛转呀转的,内心无比纠结。 要吗? 要“作弊”吗? 【作者有话说】 没情商的赌约[竖耳兔头] 话说我们学校真的不少这种冬天还穿夏天衣服的人……每次看到都会吓一跳 第8章 说实话收到消息的时候贺知春恨不得自己没有点亮过手机。 白清宵正垂头丧气地跑来他宿舍复盘呢,放到腿上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瘪着嘴一打眼就看着了。 贺知春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声音有多颤抖。 「我,我要去吗?要不要说把你给捎上?」 也记得当时白清宵的表情有多牵强。 「……不用了,我感觉他好像,应该不太想见我,他都单独要约你了。」 所以贺知春现在坐在了江稚鱼的对面,满脸菜色。 不是这俩人在别扭什么,他听完了全程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啊。 贺知春眼神虚焦地喝了口豆浆,始终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看着对面神情变幻的贺知春,江稚鱼也有点忐忑不安。 最终还是选择了“作弊”。 江稚鱼明知自己选择了离学校较远的一家kfc,却还是怀疑有被抓包的风险,心虚地左顾右盼,生怕白清宵从哪个犄角疙瘩跳出来说一句: “被我抓住了吧,违背我们公平竞争约定的家伙!” 额啊啊啊,江稚鱼疯狂晃了晃脑袋,不会的不会的,那样太ooc了。 “那个,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半晌,双方各怀鬼胎嘬饮料的动静消失,江稚鱼觉得自己作为主动邀约的人再不开口就不礼貌了,还是硬着头皮出了声。 见正题要开始,贺知春指尖蜷了蜷,笑着歪了歪脑袋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院下个学期有美术展要展出,我要出两幅画作,但是最近没什么灵感,不知道你能不能……” 江稚鱼顿了顿,睫毛连眨几下,续道:“能不能当我的模特,或者陪我找找灵感?” 啊。 贺知春瞬间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江稚鱼等不及要放大招了,还好还好。 可是也不行啊,那这样怎么和白清宵有进展? “呃,其实,”听贺知春一开口,江稚鱼耳朵赶紧竖了起来,却没想到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这件事你找白清宵会更有效呢?” 既不是答应,也不是拒绝。 而是推脱。 江稚鱼质疑地挑了挑眉,委婉道:“为什么是他?我和他现在的关系你也知道。” “是,我知道,可是,”贺知春眼神侧开,拼命替白清宵找理由,“我一个医学生实在是对艺术啊美术啊这些没什么见地,而且我最近期末月确实有点忙……寒假也没空。” “那为什么偏偏是他?” 贺知春默了几秒,挣扎后还是说了出来:“他这个人吧,兼职挺多,涉猎的也挺多的,我记得他也接过p图后期之类的工作,至少比医学更和美术贴边吧,你说是不是?” 见江稚鱼表情有所松动,眼睫半垂,似乎在认真思考,贺知春赶忙补充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太喜…不太和他合得来,但是创作这么严肃的东西,还是不要找毫无了解的人吧。” “他那人嘴欠了点,但其实人还可以,他肯定愿意帮你的!” 情急之下,贺知春甚至忘了白清宵交待过的要表现得和他并不熟这件事,一心只有说服江稚鱼。 “你应该也不想处处上风,却在美术展上落人一头吧!” 此言一出,江稚鱼指节微动,被戳到了最在意的地方。 落人一头?听起来就难受得想到处打滚。 他要是再拒绝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不识好歹了,贺知春都这么苦口婆心了。 况且…… 江稚鱼又想起了初次见到白清宵的那天。 暧昧的紫光,推脱时无奈的笑脸,极尽简单的穿着却没影响半分脸蛋带来的冲击。 那双无端摄人心魄的浅色狐狸眼,无论什么表情都朦胧得像雾,直而长的睫毛像水边的芦苇荡,轻晃下的水面涟漪渐起,却终难看得分明。 实在也是符合自己的审美。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亦或是自己的一时冲动…… 也许现在在追的人应该是白清宵才对。 呼吸猛地一滞,圆溜的眼睛如见了鬼般缓缓睁大,江稚鱼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得脊背发凉。 “好了可以了,我接受你的提议。”江稚鱼心头莫名发慌,险些拔腿就跑,硬着头皮接受了贺知春的建议。 算了算了,反正那家伙长那么一张好脸,用用怎么了? 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什么好慌的。 贺知春眼睛一亮:“哦行,那就——”好。 话音未落,江稚鱼噌地站了起来,对他俯身歉意道:“我想起我还有点事,抱歉我得先走了!” 说完不待贺知春回答,拎起包就像个散架的二八大杠一样把自己给颠出去了,下台阶的时候还打了好几个趔趄。 贺知春:……这孩子怎么了又? 无奈地摇摇头,两三口把剩下的汉堡吃掉贺知春起身就要离开,眼神晃动之间突然瞥到了一个东西。 “……” 平心而论,贺知春并不想这么做,总觉得有点对不起江稚鱼,并且这中行为实在是无可辩解的变态。 但是感觉最近更变态的另有其人。 而且那个变态应该很需要转变一下心情。 反复挣扎犹豫之下,贺知春还是拨打了电话,眼神虚浮地盯着桌上的目标看。 电话接通了。 “喂,怎——” “这里有江稚鱼没喝完的牛奶,你……要来吗?” 天知道贺知春是忍着多大的羞耻说出这句话的,电话那边迎来长久的沉默,随后漫不经心地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那你别来。”装货。 “……” “地址发我。” 对此毫不知情的江稚鱼回到了宿舍,盯着手边的素描草稿陷入沉思。 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瞥向旁边黑着屏幕的手机。 余乐果半死不活地趴在他旁边,眼皮快要闭上了,“求你了……你还是去折磨白清宵吧,我同意了,不要再虐待我。” 江稚鱼乱涂乱画的笔尖一停,半是怀疑半是松口气地问:“你不是不支持我和白清宵多接触吗,怎么又松口了。” 余乐果深深叹口气,侧过脸扫了扫江稚鱼糟糕的草稿,“总比你在这边纠结边拽着我给你提供灵感的好。” 第11章 “我就是个普普通通混个毕业证,对这些更高的展示平台没什么兴趣,也没有那个脑子,你就是拽着我想一下午我也没辙。” 主要是不想再头脑风暴了,余乐果努努嘴没说出来。 铅笔往旁边一搁,江稚鱼头一仰倒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心紧锁。 “难道真要去找他吗……我昨天才莫名其妙给他甩了脸,第二天就上赶着找人家帮忙,多不好意思啊。”江稚鱼耷拉着眼,瘪嘴看向看好戏的余乐果。 “谁让你甩脸色,我都不知道你生气的点在哪,何况是他,”余乐果贱嗖嗖地笑了声,“恐怕他更是觉得你脑子有病,阴晴不定的大少爷~” 江稚鱼闷闷地哼了声,抿抿一边嘴角很不服气的样子,“我哪有……” 好整以暇地挑眉笑了笑,余乐果很好奇地歪歪脑袋,“我不懂你在纠结什么,如果你想,那就服个软,如果不想那拒绝不就好了,贺知春的意思也不是逼你要找白清宵吧?” “还是——” 眼睛怀疑地眯起来,带有质问意味地慢慢靠近,凑到江稚鱼耳边用气音道:“你被狐狸精勾了魂?” !!! 江稚鱼猛地睁开眼,仿若大半年没抹油的齿轮般一卡一卡地扭过头,眼睛写满了你在开什么玩笑,“咱能说点人话吗?” 余乐果哼哼一笑,竖起食指煞有介事地晃了晃,“不能哦,谁让你奇奇怪怪的。” “懒得理你。”江稚鱼白了他一眼,夹起铅笔烦躁地转起来。 细长的笔身在指尖划出一圈圈弧度,像牵了根线,将江稚鱼心中的结越打越紧。 直到手机“嗡嗡”震了下。 “哟,”余乐果打眼看清了备注,“说曹操刘备到。” 江稚鱼慢悠悠地倾身看过去,鼻子抵在桌沿上,只露出一双天生委屈样的狗狗眼。 「赌约本约:我跟白清宵在一起呢,不好意思啊我顺口提了一嘴早上的事,他同意了,你看你俩要不要见面说说?」 屏幕被摁灭,手机被扔回贺知春的怀里,白清宵低垂着眼,神色自若地将手中的杯子转了半圈。 “你也真是上赶着……你今早不还说不想来,我寻思你就坚持不下去了呢,”看着特意调转角度偷喝人家牛奶的发小,贺知春眼前一黑,“没想到还是这么赔钱。” 白清宵:“主动才有机会,脸和老婆你选一个?” “我才不选……哎我可跟你说好了,我们医学生期末月很忙的,真没心思陪你演戏了,这次机会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你好好把握,让我先退场行不?” 贺知春苦哈哈地并起手拜了拜,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当然,他越少和你见面越好。” 他的声音平淡,宛如变态似的把人家不要的奶喝完的人不是自己,指尖无意识地捏着杯子,懒懒地笑了声。 “死恋爱脑……”贺知春嘀嘀咕咕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等有信儿了我再发——咦?” 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白清宵偏头看了过去,无声询问。 贺知春把手机屏幕怼到白清宵面前,幽幽的白光映亮了平静的浅色眼瞳,像临近没电的小灯泡,若明若暗。 “信儿来了。” 【作者有话说】 作弊的赌约[竖耳兔头] 贺知春:这里有变态快来人啊! 第9章 最终还是感冒了。 江稚鱼缩缩鼻子,低下下巴在毛领上蹭了蹭,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缩在羽绒服里。 扔在垃圾桶里的纸团堆成了山,鼻子被擦得通红发疼,可眼前的人还没憋出半句话。 只是默默地推来一杯又一杯热水和一包包纸巾。 有气无力地半抬眼皮虚盯白清宵几秒后,对方嘴唇嗫喏了一下,终于吐出了狗牙。 “怎么感冒那么严重……这店里还开着暖气呢,以后损己利人的事还是少干比较好。” 江稚鱼:“你还怪上我了?” 白清宵立马把头转得跟洗衣机转桶一样快,连连否认:“绝对没有的事!” 冷冻的气氛终于被三两句给化开了一些,斗嘴把沉默挤出了三里外。 投去犀利的一瞥,把对方又瞪成鹌鹑后,江稚鱼才从鼻子里挤出一哼,抿抿嘴,虚张声势地昂了昂下巴,“你为什么会答应贺知春的提议,你帮我有什么目的?” 白清宵咯噔一下。 他觉得自己不安好心? 刚想张嘴否认,又生生咬着舌尖吞了下去。 可是一个伪装成情敌的变态能安什么好心——这是万万不能对江稚鱼说的。 但也不能真的承认自己好心,前几天两人还剑拔弩张地要抢贺知春,下一秒他就被菩萨感化要无私帮助了? 鬼才会信。 白清宵清咳两声,转了口风道:“我最近接了个长期ps后期单,雇主对审美要求比较高,我寻思跟你多待会有助于我拿下这笔大单。” 他原本是不想对江稚鱼提起自己兼职的事情的,都怪贺知春那个大嘴巴。 不过,也能拿来当个“互惠互利”的借口。 听到白清宵的理由是利益交换,而非什么别的“我只是想帮你”等不靠谱的理由,江稚鱼心安理得了一些,撇了撇嘴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就算合作了,对吧?” 白清宵笑吟吟伸出了一只手,不置可否:“合作愉快。” 这么正式? 望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手,江稚鱼顿了顿,犹豫地伸了出去,一把被那人用力地拽过去握住了。 ……怎么感觉还被捏了几下。 江稚鱼眉间浮起一层疑惑,撩起眼皮眨了眨,对方面容却是一派坦然开朗,似乎不存一点点私心。 错觉吧,江稚鱼心想。 好软好软好软好软好软好软,不想放开不想放开不想放开。 白清宵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地上拎起一个盒子,紧张兮兮地推到了江稚鱼面前。 江稚鱼又擦擦鼻涕,声音像塞了棉花,毛茸茸的:“这什么?” 说着便颤颤从袖子里重新伸出手,解开丝带打开盒子一看。 江稚鱼:“?” 江稚鱼:“……啊?” 盒子里是块巴掌大的蛋糕,就是长得有点不同常糕。 微信信息条状,上边歪歪扭扭写着橘色的“对不起。”,旁边有个委委屈屈的狗头。 震惊之际,上头响起白清宵莫名透着诡异羞涩的声音:“我试了好多次都不成功……那些复杂的做不出来,最后就这个只用抹奶油涂果酱的成功了,不是故意做那么小的!” 江稚鱼拿着叉子戳了戳,小狗的脸被戳花,看起来怨念更深了。 “我又没怪你。”江稚鱼放过了小狗,抬起头来对上白清宵闪躲的眼睛。 “你,你不生我气了吧?”白清宵忐忑地问道,语调轻得像云。 “我怎么觉着我在你心里好像生气就没停过?”江稚鱼反客为主,嘴角噙着笑看他。 白清宵:……坏了。 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 看着白清宵吃瘪不知所措的表情江稚鱼就觉得好笑,心情一下明媚起来了,大发慈悲地一摆手,“开玩笑的,瞧你吓的,蛋糕谢啦。” 白清宵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句话就紧跟上来了:“不好吃就给我练一万次做好了再来道歉。” 哦天呐,白清宵在心底惊叹。 做一万次没关系,不要难吃得攻击你的嘴就很好了。 就在他紧张得胃直抽抽时,江稚鱼却没有就地品尝的意思,反倒是慢条斯理地重新把盒子包装好拎在了手上,眉眼透出狡黠的笑意,“答案我就不现场揭晓了,给你上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 “什——” 话还没出口,就被江稚鱼的一个wink给堵了回去,只见他漆黑的眼瞳亮着殷殷笑意,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像个睡完就跑的渣男似的开了口:“好啦,这几天折腾得够累了,我要回去好好休息准备期末周了,赌约再重要也没我的绩点重要。” 留下这句话便潇洒一转身,粉色的丝带在圆润泛粉的指尖滑动,最后被温软的手心一把包住,在推开门冷气扑面的一瞬间瑟缩了一下,酷帅荡然无存,急匆匆地跑走了。 白清宵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大拇指无意识地磨着掌心,这只手正是方才与江稚鱼的手相贴的那只。 右手掌心舒展开,口鼻深深埋入其中,从指缝中泄出一声低低的喟叹,无名指上缠绕的黑鲤鱼纹身似乎要随着热息游去。 还不够。 白清宵贪婪地想。 偷嗅他留下来的残余香味还不够。 江稚鱼这么大方,什么时候能送他一星半点供他收藏呢? 哪怕只是一根廉价的,拿不出手的头绳。 - 晶莹的小橘子被黑绳串起,在皓白的手腕上晃晃荡荡,江稚鱼咬着笔头,眉宇间透出几分不耐烦,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字昏昏欲睡。 第12章 自从那天和白清宵道别(其实根本没有道别)后,不论是贺知春还是白清宵,都没有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微信里的【赌约本约】早已不知掉到了哪里去,而白清宵更是连联系方式也没有。 江稚鱼就这样丝滑顺畅地进入了期末周的复习状态,没有人打扰没有人打岔,也不需要分心思去“赢”,连感冒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痊愈了。 就好像其实那个赌约从来没出现过。 眼前的美术史复习点在虚焦的视线中逐渐融化成了一团会蠕动的黑芝麻糊,仿佛隔空黏住了江稚鱼的脑子,思维的小齿轮无法继续转动。 那个赌约真的存在过吗? 存在吗,那为什么自己记忆里完全没有为此付出争夺赢面的痕迹,他甚至不太记得清贺知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不存在吗,那躺在微信列表里的赌约本约是什么,前几天吃掉的“对不起”小蛋糕又是什么? …… 其实那个小蛋糕还挺好吃的。 但是江稚鱼不打算告诉蛋糕的主人,总觉得这样便宜了他,失去了个随时拿捏他的机会。 脑子里充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越来越多,几近要把好不容易塞进脑子里的知识点给挤出去。 江稚鱼觉得自己是复习学出精神病了,啪一下把书给合上。 身后的余乐果一惊,脑袋后仰挂在椅背上倒吊着问:“你就复习完了?” “当然没有。”江稚鱼矢口否认,把椅子转过去和余乐果大眼瞪小眼。 “复习烦了?”余乐果矫健一转身,把头拧了回来,“就剩最后这科美术史了,坚持下呢。” 江稚鱼闷闷地说了句没有,“不是考试的事。” 闻言,余乐果敏锐地心脏一抽,眯着眼问:“你不会,还在想着赌约那事儿吧?这都过去快半个多月了。” “就是因为过去了这么久才觉得不真实,”江稚鱼缩起腿坐跪在椅子上,双手扒拉着椅背和余乐果对视,语气极为认真,“你不觉得吗?莫名其妙就出现了个赌约,莫名其妙赌约这两个字又在我生活里消失了,就好像其实一切都是我的想象!” “……” “我觉得你最莫名其妙。”余乐果毫不留情地把身子转了回去,慢条斯理地说: “你最近戏好多…不会真投入什么感情进去了吧,这就是个儿戏的,满足你胜负欲的赌约而已啊,你可别认真了。” 扑通。 一颗小石子被扔进了幽深的井里,他以为这是一口不会有回应的枯井,却在转身之际传来渐起水花的声响,涟漪一层一层起,柔软地推动着江稚鱼停了一拍的心。 “怎么可能。”江稚鱼垂下了眼。 怎么可能。 今年不知为何雪一直未下。 等江稚鱼考完最后一科哆哆嗦嗦地走出教学楼时,鼻尖眼睫一阵凉意,愣了愣,迟钝地抬起头。 天空零零散散飘着雪,树梢挂了隐约的白,有三三两两的人结伴低笑着离去,江稚鱼一个人站在台阶上发呆。 “嘿。”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有一瞬间,江稚鱼以为是白清宵或者贺知春。 看清来人的刹那,江稚鱼眼皮都耷拉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盯过去:“呕。” “不是吧,”应堂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镜片折射出的白光挡住了眼底的尴尬,“看到我就想吐,不至于吧。” “不知道自己有多恶心就去照照镜子吧,鼻梁都没有推推推推什么眼镜框,”江稚鱼神色平平地偏过脸,字字淬毒,“拍我干什么,我和你很熟吗。” 应堂,各方面的万年老二,和江稚鱼从初中同班到大学,从未赢过江稚鱼,积年累月的不甘心让他对江稚鱼一直死缠烂打,有事没事就跳出来恶心他一下。 说完,这货倒像听不懂好赖话一样,表情只是僵硬一瞬,又装作不在意地说:“你不会是考砸了心情不好吧?没事,不就是个小小的期末考试嘛,你才刚上大一,少拿一次第一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字里行间是藏不住的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得逞了。 江稚鱼实在不稀得理他,白了一眼就想走。 “我靠——你要干什么!” 一个踉跄,胳膊被应堂往后拽去,力度毫不收敛,江稚鱼疼得直嘶嘶,额角青筋跳动,“你有毛病是吧?身上痒就去洗澡,少找我的不痛快!” 江稚鱼向来是个暴脾气的,步子后撤,一个蓄力就要顺势揍过去誓要把这货揍趴下,拳头裹挟着风直冲面门,却突然受阻停下。 江稚鱼看着那只挡住自己拳头的手,又看了看指缝透出来应堂惊恐的面孔,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窜到头顶,狠狠一个眼刀甩过去,对对方祖宗的问候呼之欲出,却在看清那张脸的一刹那堪堪在唇间打了个转,眨眼间熄火了。 “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揍人的赌约[竖耳兔头] 这个小蛋糕我们小鱼仔会一直记着的[狗头叼玫瑰] 第10章 贺知春刚满身疲倦地拖着被考试折磨的残躯走到教学楼一楼大厅,就见到熟悉的一撮黄在晃动。 贺知春顿时直起身来,心想这么巧吗。 刚想走上去打个招呼,就被人捷足先登了,看上去好像和江稚鱼很熟稔的样子。 于是悬在半空的手讪讪收了回去,调转方向打算从另一边离开,脚还没迈出几步就听见后边吵吵闹闹似乎起了争执。 一个猛回头,看到的就是那个眼睛仔拉着江稚鱼的胳膊往回扯,紧接着就是江稚鱼怒火冲天的出拳。 贺知春:!!! 不行!这里可是教学楼门口! 没有过多考虑的,贺知春拔腿冲了过去拦下了这一拳,由于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导致他在面对江稚鱼的询问时毫无准备。 “所以你干——”江稚鱼理智回笼,紧急咽下了呼之欲出的质问,硬生生放柔了语气问,“你,你为什么要拦住我?是他先挑衅我的。” “啊……这个,”贺知春有些局促地揉了把头发,苦哈哈地回答,“我只是觉得这毕竟还在学校里,要是倒霉点被逮住了可能对你影响不好,不用为了个无足轻重的人冒这个风险嘛。” “你说是不是?”贺知春忐忑地观察着江稚鱼的表情。 其实江稚鱼冷静下来后,知道贺知春说的是对的,但直接承认错误对他来说又太难了,只好硬邦邦地含糊“嗯”了几声。 “对了,你和清宵考试好像都结束了是不是,”贺知春见江稚鱼没有生气的意思,放下心来重拾自己的助攻使命,主动给白清宵刷存在感,“你们有联系吗,之前说的让他给你找灵感的事怎么样了?” 不提还好,一提江稚鱼就头疼,无力地挥了挥手道:“我没有加他的联系方式,这个月也忙着复习没想这事,我还打算今天考完问问你呢,没想到撞上了。” 听完贺知春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小声地嘀嘀咕咕道:“这小子居然还没要联系方式,进度也太慢了。” 江稚鱼下意识反问:“什么?” “噢噢没什么,要不我带你去找他好了,”贺知春刚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又忘了要和白清宵装不熟的事,不熟还带人去找他这不明摆着不对嘛,于是赶紧找补,“我,我和他聊天的时候听他提到过,最近在给一小孩做家教呢,离这不远。” 江稚鱼说了句是吗,有意无意地吐槽:“这小子果然也作弊和贺知春单独聊天了……” 这下好了,大家扯平了,自己也没有心理负担了。 轻轻扬起嘴角,朝贺知春侧了侧头笑道:“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小事小事。”贺知春一口气终于吐出来,打哈哈道。 希望那小子别被吓到。 贺知春刚点亮屏幕就灭掉了,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 作为日日夜夜抓着他做攻略计划将发小之生命置于不顾的回报,他要给白清宵“惊喜”! 桀桀桀桀桀桀。 江稚鱼皱了皱眉,总感觉哪里滚出了一堆可怕的恶魔低语。 视线落到前面微垂着头的贺知春身上,应该不会是他吧,贺知春会笑得这么猥琐吗? 嘶。 说起来,贺知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真说不出,蛐蛐白清宵倒是能数落出一堆毛病。 江稚鱼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眼睛像猫儿一样眯了起来。 自己这个“贺知春追求者”的身份发展得还真是够不合格的,注意力都偏到哪儿去了。 目光投向前边步伐平稳的青年,脊背挺直,仪态良好,浑身上下都透着自然的亲和感。 不对啊,他就算了,怎么贺知春看着也不像对自己身后有个追求者这事有什么认知,仿佛他只是个普通的,认识的学弟而已。 嗯? 江稚鱼感觉方才脑海中闪过了什么,可这思绪活像一条鱼,本来已经抓住,一不留神又溜走了,没留下痕迹,快得抓不住,只能任由它溜走。 第13章 ……算了,江稚鱼从来不喜欢为难自己,能溜走的应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 “那今天我们就到这里,下学期有机会老师再教你吧。”白清宵收了纸笔对桌前的小朋友笑了笑。 “老师再见。”小朋友细声细气地应,滴溜溜地转着眼睛看着白清宵转过身去,又没忍住给人喊了回来。 白清宵:“怎么了?” “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另一个哥哥呢,”小朋友捏着衣角眼巴巴看着白清宵,“你说过可以让我再见到他的。” 白清宵哑然失笑。 说来也巧,这孩子是在和江稚鱼最后一次见面没过几天找来的,孩子家长说太皮了换了好几个老师,白清宵原本已经做好了跟熊孩子先大闹一场的准备,没想到—— 反倒是孩子先老实了,不可思议地一点点睁大了眼睛,又慌忙捂住嘴,神神秘秘地把新老师拉进了房里说悄悄话。 “我记得你!之前救我的哥哥认识你,你们是朋友对不对!”晨晨眼睛亮亮地抱住新老师的手臂,语气满是希冀,“我还能再见一次那个漂亮哥哥吗?” “当然可以。” 当然不能,白清宵笑眯眯地在心里补上。 我都再没见着漂亮哥哥了,哪还有给你见的道理。 白清宵笑而不答,只胡乱揉了揉晨晨的脑袋瓜子,“走了,乖点别再给你妈妈惹事了。” 说完不留一丝情面的,背起书包跟家长道了声好就下楼去了。 小区居民楼林立,挨得紧紧的,墙身贴着层层叠叠被撕得破损的小广告,墙皮时不时簌簌落下,昏暗的天光艰难地挤进狭窄的楼缝里,白清宵高挺的面容隐没在阴影里,随着脚步起起伏伏。 “嗯?” 踏出楼区的那一刻,白清宵首先看到的是地面薄薄的一片白,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碰一碰刚落下的雪花,却顺着手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贺知春。 脚步迈出去,“你怎么来——” 话音戛然而止,抬起的手也悬在了半空。 他看见脸上写满幸灾乐祸的贺知春背后,探出了个棕黄的小脑袋,在一片灰暗雪白里尤为显眼。 然后又多出一只晃悠悠的小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了不请自来的两个人面前,清冽的音色里夹杂着不可言说的欣喜与无措:“江稚鱼,你怎么来了?” 可白清宵不知道的是,自己由于迫切地想压住溢出的喜悦,导致自己的面部表情有些狰狞,看得江稚鱼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这人上课上出精神病了? 有雪花落进衣领里,江稚鱼缩了缩脖子,闷声道:“干嘛,不许我来啊,再找不着你咱俩的合作怎么办。” 哦,合作。 白清宵升到一半的心温骤降,嘴角的弧度掉了下来,看得躲到一旁的贺知春憋不住笑。 没有丝毫感情地干笑两声,还没出口就被江稚鱼的眼刀给打了回去,语调森然:“你不会是,忘了吧?” 白清宵立刻摇头:“当然没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说完尤不忘把眼刀还给站着不腰疼的贺知春,眼神里充斥着谴责。 这货反而更高兴了,极为夸张地挤眉弄眼。 贺知春:看我干什么,给你把人送过来还不快谢我? 没有理会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江稚鱼环臂站立,昂着下巴睨着白清宵问:“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吗?关于我们寒假期间然后合作的。” 白清宵试探地问道:“听你的?我感受感受艺术熏陶就行。” 江稚鱼鼓了鼓腮帮子,没好气地瞪他,“就知道你吐不出什么象牙……还好我已经提前想好了。” “要是你方便的话,寒假就来我家住吧。” 什么。 这下子,饶是看戏的贺知春也无法消化这枚被扔过来的炸弹,嘴张成了o型,久久合不上。 白清宵显然感同身受,大脑宕机半天才堪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啊?” “啊什么啊,”江稚鱼不耐烦地上下扫他,轻踹了一脚白清宵的小腿,“你就说愿不愿意吧,包吃包住还不收你房租。” 说完别别扭扭的,放不下身段让白清宵同意,又不想被拒绝,江稚鱼又很勉强的样子抿着唇斜他一眼,“我是觉得,这样比较方便你随时陪我出门,不然还得约时间约来约去的你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呢。” 白清宵眼神游移片刻,心脏震动,显然还没缓过来,语气犹疑,边看着贺知春的眼色边说:“我,愿意?” “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什么叫我愿意?”江稚鱼阴阳怪气地学起白清宵的语调,瞬间又变得面无表情,“赶紧的说个准话,你爸妈要不同意我可以去替你说。” 啊,贺知春心里咯噔一声。 几乎是无意识地就往白清宵看去,心叫不好。 白清宵的父母?白清宵哪来的父母。 他这个太监急得不行,可皇帝本人似乎没有一点反应,反而笑容很淡的摇了摇头,“没事,我接受你的提议,不用问我父母了。” 闻言,江稚鱼悄悄地松了口气,扬着眉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许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走吧!” 走吧? 白清宵脱口而出:“这么急?我还得回宿舍收拾衣服呢。” “你才急!”江稚鱼气急败坏地反驳,贺知春见状赶忙又凑了过来,乐呵呵道:“没事没事你俩走吧,清宵你宿舍在哪,我到时候给你收拾好了寄过去行不?” 还不待白清宵开口,贺知春用力使着眼色,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贺知春:这小子没点眼力见呢,我都这么努力了! 于是在贺知春这个和事佬的推动下,两个人推搡着上了出租车,匆匆忙忙和贺知春告别离开。 车里一片静谧,两人并排坐着相顾无言,良久白清宵才主动开口问道:“我家那边是没什么事,你家呢,有别人在吗?” 江稚鱼哦了一声说没有,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有个姐姐,不过她很忙的,不会在家里的你放心好了,这点我可以保证。” 可以保证个屁。 白清宵僵硬地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面面相觑时,心想。 他大概是被做局了吧。 【作者有话说】 江稚鱼悄咪咪挥手: 要开启同居生活啦[狗头叼玫瑰] 第11章 江稚鱼领着白清宵进了姐姐给他购置的别墅,粗略介绍完哪儿能去哪儿不能去后,白清宵就被赶去院子里等贺知春同城快送来的衣服。 「我已经跟保安说过了,看到会直接送过来的。」 于是院子口就多了个蹲着的庞然大物,白清宵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哒哒——滴滴。 忽然前头响起脚步声和刷开门禁的声音,白清宵以为是保安来送衣服了,头还没抬起就道谢道:“谢谢,麻烦——”了。 ……怎么? 站在门口的女人一头乌黑的大波浪,衬得皮肤雪白发亮,明媚的眼眸圆如荔枝,鼻子挺翘小巧,一口烈焰红唇因惊讶微微张着,一身白衬衫黑色大衣显得她整个人沉稳而成熟,中和了五官的精致,偏头间耳坠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这是谁? 江稚鱼的姐姐吗? 他不是说姐姐绝对不会来的吗! 一瞬间白清宵脑中如蝗虫过境般涌过了无数想法和对策,却在对上这张和江稚鱼近乎一模一样的脸时还是挤不出半个字,半晌才干巴巴道:“姐,姐姐?” 女人哑然对望片刻,听到这声“姐姐”后才挑了挑眉,露出和江稚鱼如出一辙的高傲表情,语带笑意道:“姐姐?” “怎么,你是我弟弟的男朋友?” 男、朋、友。 这三个字在白清宵的五脏六腑滚了一遍,烧得浑身发烫,在雪花飘飘的天儿里竟红了耳根,一时竟忘了反驳。 见状,女人若有所思地勾起嘴唇,眼中浮现起找到乐子的欣喜,脸颊边的红宝石闪着艳丽的光。 “姐?你怎么来了?” 越来越诡异的气氛里,江稚鱼轻快的音调如救命的号角般打破了沉默,一蹲一站的两个人同时望了过去。 江稚鱼被两个人各怀心思的目光看得脚步一停,奇怪道:“你们这什么眼神……姐你不是说最近公司很忙吗,今天怎么来我这儿了?” 江清意把手上的包往地上一甩,踩着高跟鞋一把把懵逼的江稚鱼搂进了怀里,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快把空气里的寒意给烧干净了,哎呀呀一串串地冒了出来:“你大学的第一个假期姐姐怎么能错过呢,我亲爱的小鱼仔~” “你也真是的,”江清意松开了弟弟,眨巴着漂亮的荔枝眼嗔怪地瞪他,“怎么在大学交了小男朋友都不告诉姐姐的~” “什么男朋友?!”江稚鱼顺着江清意的目光望去,最终视线落在了浑身上下写着局促二字的白清宵身上,一时无语,“他不是我男朋友……” 第14章 闻言,江清意诧异地回过头看向白清宵,见那小子瞬间挺直了身子,面部紧绷看起来紧张得不行。 ……朋友会因为见到朋友的姐姐紧张成这个样子吗? 又看了看满脸菜色似乎被自己一番言论雷住的弟弟。 哟呵。 江清意的眼睛不受控地弯了起来,她发现了一些连她弟弟自己也许都没发现的东西。 把勾在背后那只手上的包往白清宵怀里一撂,江清意回眸一笑,脸颊边的发丝轻轻落下,掩住了眼底的调侃,“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保安就给提回来了,没想到是你的呀,小鱼仔的好~朋~友~” 最后三个字刻意拉长了音调,显得意味深长又惹人遐想。 白清宵心虚地道了声谢,没敢正眼瞧过去,很快又垂下了眼。 “好啦,”江清意手一拍,拎起可怜兮兮的包笑吟吟地往里走去,柔软腻人的声音在宽敞的客厅里回荡,“都站着干什么呀,进来坐吧。” 话音落下,白清宵随着哒哒的高跟鞋声走了进去,神经紧绷之际耳边忽然响起江稚鱼的声音。 “不好意思了,我真没想到我姐她会回来,她这人就这样,说话做事没个正形,你不用管她。”江稚鱼毫无心理负担地吐槽从小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姐姐。 白清宵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的是小少爷因不满微嘟起的嘴,和纤长浓密的睫毛,像小鸟的翅膀一样扇呀扇,右耳坠着的流苏和唇瓣一般红,晃晃悠悠,看得心尖发痒。 “好。”声音沙哑而低沉。 江稚鱼没注意到他声音里的异样,刚要坐到沙发上就被江清意使唤起来:“做主人的怎么一回来就黏在沙发上,姐姐怎么教你的呀?去,去厨房把吃的喝的拿过来。” “就知道使唤我,一回来就使唤我……”江稚鱼嘴上小声嘟囔,往厨房走的脚步却没停,仿佛要听姐姐的话这件事已经成了下意识的习惯。 “多洗点水果来呀!”江清意变本加厉地笑起来。 “知道了!!!” 见弟弟一如既往的嘴硬心软,江清意好笑地摇摇头,抬眼看向正襟危坐的白清宵,渐渐敛了笑意:“小朋友啊,怎么从一见面就不敢正脸看我,害羞?” 白清宵:!!! 不愧是姐弟俩,脑回路一样异于常人。 “没有,您说笑了。” “那是为什么?”江清意步步紧逼。 无言对望几秒,厨房里水流声稀里哗啦的,在江清意笑盈盈的威压下,白清宵叹了口气,坦言道:“你们长得太像了,看着您的脸总觉得好像在看江稚鱼,但是……” 话语顿了顿,面露难色,似乎在找什么合适的语言来形容。 江清意了然地笑了笑,好心地替他说:“但是又会出现一些在小鱼仔脸上不会出现的表情?” 白清宵哑然,艰难地点了点头,看得江清意愈发觉得有趣,“不用觉得别扭,关系好了,你自然会找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的。” 说完,对着白清宵轻飘飘地抛出一个wink。 “……” 他果然还是不习惯。 “你们背着我偷偷说什么呢,”一盘子水果出现在两人视野里,江稚鱼神色淡淡地嚼着嘴巴里的苹果,空气里咔嚓咔嚓的。 江稚鱼:“?” “你们今天为什么看我的眼神都这么奇怪?” “没事,”白清宵露出一个安心到让江稚鱼不安心的笑容,“我果然还是比较习惯你这样。” 江稚鱼听完噫了一声,面色怪异,“那我不太习惯你这样。” 见过欠到让他想一巴掌呼过去的笑,惹自己生气讨好的笑。 就是没见过这会子莫名笼罩着一层光辉的笑。 有点恶心了。 这时江清意伸出一只手朝他挥了挥,冲白清宵抬抬下巴道:“没礼貌的小孩,你还没跟姐姐介绍你这位新朋友呢。” 哪门子新朋友,江稚鱼差点脱口而出,转念又想不出别的说法,又只好咽了下去,叹了口气道:“姐,这是我朋友白清宵,比我大一届。” 又对着白清宵说:“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姐,江清意,超级无敌工作起来不要命的总裁大——你干嘛!” 江清意嫌弃地收回抽了江稚鱼一屁股的手,“有在别人面前这么说你姐的吗,没大没小。” 然后大手一挥,“为了庆祝两个小朋友期末考试结束,姐姐今天亲自下厨!” 说完就风风火火一脱大衣撸起袖子往厨房里去了,还嘀嘀咕咕着说希望冰箱里还有东西。 江稚鱼神秘兮兮地往白清宵跟前一凑,嫌弃又忍不住得意地说:“你有口福啦,我姐姐做饭可好吃了。” 白清宵偏头躲过耳边掠过的热息,笑着问:“你姐姐还会做饭?我以为这种身份的总裁都会请阿姨。” “nonono,”江稚鱼煞有介事地晃晃食指,“我是我姐带大的,虽然家里也有阿姨,但是她一向热衷于玩过家家,一直到我上初中都是她投喂我,后来管理公司太忙就没时间了。” “不过她有时间我也很少让她做了,”江稚鱼挪挪屁股又把白清宵拉开的距离扯回来了,看着他含着笑意的眼睛,白清宵顿时有些出神,眼里只有他叽叽咕咕不停说着的唇瓣,“小时候不懂,长大了就明白我姐那双手应该放在谈判桌上,天天下厨怎么行?” “不过偶尔做做还是可以,我姐她做饭还是很好——”吃的。 “江稚鱼!过来给姐姐打下手!” 絮絮叨叨登时被打断,江稚鱼一摊手,对着白清宵努了努嘴:“就是爱使唤我。” 说完便小跑着闯到了江清意身边,撞得江清意又赏了一屁股打,白清宵隐隐约约见着俩人又打闹起来。 果然,白清宵远远看着江稚鱼笑起的梨涡心想,只有这样的家庭才能养出江稚鱼这样的人。 另一头江清意和江稚鱼打闹完后,悄悄瞅了眼客厅,偷偷摸摸地把厨房的门给合上了,一把揽过弟弟的脖子,开始刑讯逼问:“说实话,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我知道不是男朋友,但肯定也不能算你的好朋友。” 气场不对,那小子的眼神也不对,江清意眯了眯眼心想。 果不其然,手臂下压着的肩膀一僵,又很快落了下去,哀叹连连道:“就知道瞒不过你……好了好了我给你全交待了行不?” 随着一道道菜下了锅,厨房里热气弥漫,关于这场离奇赌约的细节也被全盘托出,江清意听完好笑地扯扯嘴角,感到不可思议。 “你们现在的小孩儿都玩这种感情游戏吗?”江清意乐了,“还不如我小时候的过家家呢。” “姐!”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江清意举手投降,姣好的面容笑得却奸诈,“不过别怪姐姐没提醒你,小心把自己给赔进去哦。” 闻言江稚鱼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你也这么说,我在你们眼里看来就这么不着调?” “哼哼。” 江清意眉眼挂着笑,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与厨房一门之隔的客厅,语气暧昧。 “我是担心我天真单蠢的弟弟被玩得团团转呀~” 能哄得她弟弟这个不喜欢多与人交往的家伙让他来家里,手段多高明啊! 现在不是男朋友,以后可不一定咯。 【作者有话说】 姐姐大人驾到,通通闪开! 第12章 “噢,对了,你少做点辣菜。”江稚鱼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江清意好奇地看过去,“怎么,上个大学口味变了?” “没有,”江稚鱼咕哝道,“他不太能吃辣来着。” 江清意听出来点不对劲的地方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抿抿嘴唇憋住笑,默默地把要撒下去的辣椒粉撇去了一些。 原来她的弟弟还会注意别人的喜好呢。 不多时江清意便临时加了两个清淡的菜,兜里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皱皱眉让江稚鱼先把菜端出去接了电话。 “给你三分钟说清楚。” 沙发上,白清宵看着来回跑的小少爷,笑容逐渐扩大,站起身来想接过江稚鱼手里的盘子,“我来帮你吧。” “瞧不起我?”江稚鱼一个走位扭掉了白清宵伸过来的手,吐了吐舌头哼一声,悠哉悠哉地把菜摆好,“区区几个盘子,要你帮我。” 白清宵看着悬在半空的手,浅色的眼瞳怔愣一瞬,失笑地摇了摇头,“是是是,区区几个盘子哪里难得住我们大少爷。” 江稚鱼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刚想又得瑟一句,身旁却突然刮过一阵风,差点把他给撞飞三米远,怒从心起又茫然开口:“姐,要吃饭了你又去哪?” 头也不回地,江清意穿起大衣拎上包一撩头发对江稚鱼飞了个吻:“对不起啊小鱼仔,公司有点事我得去一下,不能陪你俩吃饭了,你俩好好相处不要吵架噢拜拜~”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安静的客厅只剩下清脆的高跟鞋哒哒声回响,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第15章 “你姐……” “我姐……” 两人同时开口,白清宵挑眉示意江稚鱼先说,江稚鱼也不跟他客气:“我说过了,我姐是个大忙人,这种事太常见了,只能我俩吃了。” 这还是第一次和白清宵单独吃饭,怪尴尬的,江稚鱼拖着凳子和白清宵面对面坐着。 白清宵这才有空扫了眼桌子上的菜,有些讶然。 他知道江稚鱼喜辣,已经做好了看到一桌子红色的准备,却没想到中间还夹杂着白菜豆腐炖排骨、青菜炒肉等一看就是临时取材匆匆做出来的家常菜。 白清宵:“你姐姐也不吃辣?” 江稚鱼丢去一个“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夹了块辣椒炒肉进嘴里:“怎么可能,她是我姐哎,口味当然和我一样啦。” “那为什么还要做几个素菜?” 喂喂喂,人一定要这么话多吗? 江稚鱼吭哧吭哧半天嗡声说:“我最近上火了想吃点清淡的行不行,问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就是了。” 其实白清宵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知道这几道菜出现的原因,只是逗江稚鱼这件事实在好玩,还是没忍住装了傻。 不过适可而止,逗过头了就是自找苦吃,他可不想好不容易能和老婆孤男寡男相处,可不能自毁大好机会。 江清意的手艺确实不错,并且很明显的是照顾小孩子的手法选材,没有选择他刻板印象里有钱人爱吃的精致食物,反而一概是些简单的家常菜。 要是以后他能和江稚鱼在一起同居的话…… 白清宵不禁眉心稍沉,心里的计划表又多了一条:学会做菜,尤其是川湘辣菜。 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江稚鱼抬眸便见对面的男人面色凝重,筷子半天才夹几口,好声没好气地说:“干嘛,我姐姐的手艺不合你口味吗,吃得这么艰难。” 笑死,姐姐的手艺怎么可能不好,但凡这小子敢说句是,自己就把他舌头给扯出来当皮绳玩,江稚鱼阴恻恻盯他。 察觉到小少爷面色不善,白清宵赶紧正色摇了摇头,飞速夹了菜肯定道:“不是,是姐姐做得太好吃了,我在细细品尝,绝对没有否定姐姐手艺的意思!” 一口一个姐姐的倒是叫得丝滑,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江清意是他姐。 江稚鱼选择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俩半大伙子没几下就把桌上的菜一扫而光了。 当然,辣菜几乎进了江稚鱼的肚子里,白清宵欲逞强尝试,因被辣得脸通红被江稚鱼制止,警告他不要因为这么愚蠢的原因倒在自己面前。 不知道哪点戳了白清宵的笑筋,笑得倒在江稚鱼肩上直不起腰来。 江稚鱼:“……再趴我身上笑你就等死。” 真不知道自己把这个麻烦惹回家里干什么,真是考试考傻了。 “好好哈哈哈哈,马上马上。”白清宵侧过头贴着小少爷温热的侧颈,软软的,透着一股肌肤特有的香味,忍不住贪恋地吸了口气,轻轻发出一声喟叹,又怕自己的行径被抓个正着,马上又屏息。 江稚鱼蹙着眉推推白清宵的脑袋,“别对着我脖子呼气,好痒,笑够了就走开。” 再不愿意,白清宵也只好从他身上起来,移开眼神看着桌上的残羹说:“那我去洗碗了?” 江稚鱼挠挠刚刚被白清宵贴过的地方,闻言愣了愣,紧接着小虎牙亮了出来,“哪里用得上你洗,你丢厨房右边的洗碗机就好了。” “哦,好吧,”白清宵笑着说,“看来我没什么使用价值啊。” 听到这个词,江稚鱼的眼睛黑漆漆地看过去,不赞同地努努嘴:“怎么用这个词形容自己……洗个碗而已能代表什么。明天你就派得上用场了,急什么,上赶着给自己找事做啊?” 头次听有人形容自己用使用价值,偏偏这人被自己说了之后还直发愣,江稚鱼挥了挥手打算眼不见心不烦:“我去洗澡了,你可以用我房间旁边的公共卫生间,没我允许不许进我房间。” “得令。”白清宵装模作样行了个绅士礼,如愿以偿得到小少爷的一记眼刀后笑着跟上了二楼回自己的房间。 江稚鱼比白清宵先一步洗完了澡,窝在客厅里就着电视背景音在素描本上写写画画。 楼梯上忽然响起黏腻的水声,江稚鱼头也不回随口问:“洗完了?” 水声停在身后,素描本上升起一片阴影,可身后的人却良久没有回应。 江稚鱼觉得有点奇怪,停下笔侧仰起脸往回看,只见白清宵依旧穿着他那白t长裤,沉默地俯视自己,琥珀色的眼瞳藏着什么情绪,黑沉沉的,看得江稚鱼莫名发慌。 “你,你干什么大半夜的不说话站别人后面?” 白清宵默然,在垂下来的额发遮掩下不动声色地扫过江稚鱼。 穿着一身鹅黄米白的睡衣窝在沙发上一小团,领口有些大,从白清宵的角度看雪白的肌肤一览无余,还泛着被热气烫过的粉。 关键这人还毫无知觉地抬眼看他,湿漉漉的狗狗眼有些迷茫,脸颊泛红,被看得紧张了下意识舔了舔唇。 白清宵神色骤然一沉。 哑声回了句:“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在画什么。” 江稚鱼松了口气,佯装忽视自己略大的心跳,举起素描本就往白清宵手里一递,“想看就看了,怪吓人的你这样,不知道以为男鬼来索我命了。” 白清宵失笑,接过随意往下一看,眼神一定,不确定地再扫几眼,看着纸上那张熟悉的面孔,语气犹疑:“这是……我吗?” “是你有双胞胎兄弟,还是我画得不够像?”江稚鱼呛他。 这不白问呢吗,还有谁长得和他一般漂亮的眼睛。 当然了,他是不会真开口夸的。 江稚鱼没好气地把素描本抢回来,听见后面那人又追问:“怎么想起画我来了?” 他现在怀疑白清宵的记性不好,或者是根本没把他俩的合作当回事。 “你是我的模特,我拿你先练练手,找下手感。” 白清宵:“是吗。” 于是很自然地窝到了江稚鱼的旁边,状似不经意挨着他,凑过去问:“练手的,那能送我吗?” 江稚鱼看他:“你拿去干什么,这卖不了钱。” 他在江稚鱼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白清宵仰靠在沙发上,单手支着脑袋,有意无意掠过身边人柔软的发丝,解释道:“我在你心里什么人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画我,我想做个纪念而已。”哪里舍得卖。 思虑半秒后江稚鱼利落一撕,画纸到了白清宵的手里,顺势轻轻把这人的脑袋推了推,“给你给你,离我远点,好痒。” 被手心碰到的第一反应不是失落,而是高兴。 香香的,白清宵抿着唇偷笑。 “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被突然问到,白清宵收了旖旎的心思愣了几秒,旋即皱起眉头想了想:“好像没有。” 江稚鱼闻言偏过头,无言扫了扫,面色疑惑:“一点兴趣爱好也没有?有喜欢的东西也算。” “你问这个干什么?”白清宵隐约有些期待。 “越了解你越能发挥你的作用,更好找准运用的元素。”江稚鱼罕见的没有呛嘴也没有阴阳怪气,公事公办地回他。 寈 “哦,”白清宵无形的大尾巴垂了下来,干巴巴说,“鱼算吗?” 在画纸上无意识滑动的笔尖一顿,江稚鱼不明所以看向白清宵,重复了一遍:“鱼?” 回应他的是很认真的点头。 “好吧,鱼,”江稚鱼有些为难,笔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唇边,“能说说为什么吗?” 见白清宵很明显的表情顿住,江稚鱼觉得自己有些许冒昧,连忙又补充道:“这只是辅助作用,你不愿意说也可——” “鱼,救过我的命,”旁边的男人突然开口,神色认真不似作假,却说出了一串江稚鱼暂且无法理解的话,“在某种意义上。” 江稚鱼:“?” 他记得今天的菜没有放酒,也没有放菌子,为什么这货说话像中毒了一样难以理解。 “不如没说。”江稚鱼干脆作了总结,消了继续采访白清宵的心思,开始自己随意画着筛选元素。 所以他没看到白清宵笑意浅浅下的抬眸,和看向他眷恋而怀念的眼神。 他没有撒谎,更不是为了应付江稚鱼找的托词。 在小时候,他的确被某条鱼救过“命”。 【作者有话说】 是哪条鱼呢好难猜呀[狗头叼玫瑰] 第13章 出于各种原因,白清宵没再对“那条鱼”继续深入,随便转了口风换了话题。好在江稚鱼也并非有心追问,没有察觉到话题转移之生硬,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白清宵,手上写写画画。 期间手总是不老实,绕着小少爷的头发一圈又一圈,成功被赏了几巴掌,遂老实。 第16章 电视里的综艺接近尾声,主持人们笑着对观众告别,江稚鱼也收了纸笔轻踹他一脚,抬抬下巴说要上楼去。 “好了,很晚了,我们各回各房,各睡各觉,明天才有精神想想从哪里开始我们的采风计划,明白否?”江稚鱼矫健转进房间里,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说。 白清宵浅笑了一下,没什么语气地说:“放心吧,正常人谁会没事跑进情敌的房间。” 江稚鱼想了想:“也是,那晚安。” 说完啪一声合上了门,所有暗涌的妄念被拒之门外,白清宵沉默的身影立在门外,久久未动。 然后勾了勾唇,可是谁说他是正常人了。 关得住吗? 关不住的。 半夜凌晨两点,二楼的某间房悄悄敞开了门,露出黑洞洞的内里,几秒后从中探出一个人影,无声拖着脚步挪到了隔壁门口,侧着头似乎在思忖什么。 片刻后,门把手被轻轻压下,没有丝毫阻碍地往里敞开,男人看着这片黑暗默了几息,蹑着脚步,一点,一点向前走去。 睡熟了吗? 没有人会回答这个问题,所以白清宵选择自己去一探究竟。 高大的身影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渐渐倾身下去,琥珀色的眼瞳在黑暗里掠过无言的碎光,随着距离的缩进,呼吸明显乱了,眼神漾开一抹热意。 马上,马上了,马上就要贴上去了。 两张面孔距离不过两三厘米。 就在鼻尖即将抵住鼻尖时,逼近的动作堪堪停下。 小少爷呼吸均匀,睡得很熟,双眼紧闭,垂下来的睫毛浓密纤长,随着呼吸一颤一颤,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身边来了位不速之客。 没有醒。 白清宵放轻呼吸,犹豫几秒后还是直起身来跪坐在床边,下巴搭着床沿,神色认真,温柔的目光描绘着小少爷猫儿样的侧脸,在翘起的唇珠上停留尤为久。 半晌,小少爷垂在身侧的手被另一只大手覆盖住,被轻轻摩挲着手腕,大有把那小块凸起的腕骨给磨平的架势。 “小鱼小鱼。” 轻如羽毛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主人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和些微的埋怨。 “七秒钟记忆。” 白清宵嘴上怨着,琥珀般的眼瞳如蜜糖融化,含着近乎痴迷的笑意和贪恋。 忽然目光一定,停在了左眼眼皮上。 那里藏着一颗很小的小红痣,离近了才能看清。 幸好,白清宵心想,自己能有机会离他这么久。 仿佛发现了什么隐秘的秘密般,白清宵心里充斥着满足。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似乎被黏稠的夜色拖慢了脚步,时钟滴答滴答响。 不知过了多久,白清宵才抬起靠在江稚鱼脸侧的脑袋,笑着戳了戳白皙的脸颊,惹得梦中人皱起眉,含糊地说了句什么梦话。 地毯发出沙沙声,不速之客的身影逐渐退出房间,动作极其轻地合上门。 咔哒。 今夜的所有都被隔绝。 翌日,天刚亮江稚鱼就睁开了眼,慢悠悠拖起自己散软的身躯,坐在床上垂着脑袋发了几分钟的呆,圾拉着七零八落的拖鞋挪去洗漱。 几分钟后。 “叩叩叩。” 没反应。 “啪啪啪!” 还是没反应。 江稚鱼木愣愣杵着又开始发呆,半秒后一丝茫然的迷惑爬上眉头,像是不理解里边的人为什么还不醒。 “白清宵。”刚睡醒,声音还软绵绵的,拖腔带调,音拉得老长。 是睡神吗,早上七点了还不起? 江稚鱼不管这那的,摁下把手毫不客气地进了房,步子一迈坐到了白清宵腿边,手轻轻一推,不死心又喊了声:“白清宵。” 这下有反应了,鼓起的被子里响起不满的嘟囔:“怎么了……起那么早……” 声音沙哑含糊,显然的还没睡醒,江稚鱼可容不得这种事发生。 “七点多了,起来。” 江稚鱼脑子也还没完全转起来,短促地命令道。 被子里叹气声泄出,一转眼伸出一只脑袋,眯缝着眼望去。 不看还好,这一瞅直接睁大了双眼,白清宵瞬间清醒过来。 小少爷表情呆呆的坐在他旁边,圆润的狗狗眼半耷拉着,连带着眉也掉下来,显得神色委委屈屈,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离自己更近的地方。 见他还是不动,蹙眉微伏着身又推一把,软绵绵地喊:“白清宵,懒鬼。” 先别管懒不懒鬼的,白清宵觉得小少爷再不走自己就得成色鬼了。 清晨的小少爷神态闲懒,鹅黄睡衣衬得整个人毛茸茸的,比起平日里多了几分随意和生活气,人体特有的温热香气溜进白清宵还没启动的大脑里。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姿势,睡衣领口松松垮垮的,白清宵睁眼便是旖旎春色,一片雪白里隐隐约约缀着粉,吓得他一下闭上眼,大手覆上面孔,语气痛苦而隐忍:“我马上就起……你先出去。” 懒洋洋瞥他一眼,江稚鱼眨巴几下眼睛幽幽走了出去,嘴里还咕哝着什么“在我家还赶我走”云云,只是这会儿白清宵无暇顾及了。 待江稚鱼从房间里换好衣服出来,楼下的厨房里已经多了个忙碌的人影。 “你在干什么?”江稚鱼嗅着空气里的香味明知故问,像只猫儿悄悄走了过去,从男人的肩膀上探出脑袋。 白清宵瞥眼笑了笑,“明知故问。” 江稚鱼瞪他:“谁让你戳穿了。” 锅里热气腾腾,细面上飘着绿叶菜和时不时冒头的番茄块,卧着两片鸡蛋,咕嘟咕嘟的汤底浮着一层诱人的香油。 江稚鱼感到神奇,刚要开口说他居然会下厨,余光不小心瞥到了放在一边的小碗,盛着被热油浇过的辣椒。 于是话头被自己掐灭在了喉咙里,只是偏过头无言盯着他,盯得白清宵实在装不了没发现这道视线,眉宇一挑问:“干什么?” 江稚鱼罕见地没有叽叽喳喳,摇了摇头说:“饿了,什么时候好?” “你先去坐着,待会就来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馋?” 江稚鱼离开之前不忘又踹他一脚,“以前你也没见过我早上什么样啊。” 白清宵一顿,脑海中不受控制又浮现起今早看到的场面,耳根一红,含糊说了句也是,匆匆把面装好端了过去。 面被端上桌,江稚鱼果不其然看到推给自己的那碗红艳艳的,撩起眼皮一看,白清宵那碗简直是清汤寡水。 “不吃辣椒,但是调的辣椒料倒是不错,你小子哪儿偷的秘方。”江稚鱼尝了口眼睛一亮,微微眯眼,眼神射出质疑。 白清宵好笑:“哪来的秘方,就用的你家里的材料,人不行怪路不平。” “懒得理你。”江稚鱼吸溜吸溜吃着面。 半晌,就在白清宵急头白脸吃完整碗面的时候,江稚鱼才堪堪下去一半,吃着吃着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说:“昨晚我跟余乐果聊了一下,他建议我去瞧瞧没去过的地方,或许能刺激出点灵感,你有没有推荐的地方?” 余乐果? 白清宵听着不乐意了:“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聊,你不是找的我合作吗,干嘛找别人。” 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关注点,江稚鱼无语:“多个角度多种可能,你在闹什么,快回答我的问题。” 白清宵也停了筷子,擦擦嘴思考片刻,然后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我还真有个地方。” 又想了想:“就是可能过得没那么舒服,你去过乡下村里吗?” 闻言江稚鱼一愣,疑惑歪了歪脑袋,迟疑问:“你要把我拐去卖了吗?” 白清宵面无表情看过去,回答尽在无言中,江稚鱼掩饰地咳了咳,说:“开玩笑的,你看你,一点耐心没有,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过。” “那可说不定。”白清宵状似随意。 最终还是在白清宵的提议下收拾好了行李,一水儿挂在白清宵身上,欢欢喜喜地上了车,颇有番小学生春游的兴奋。 “哇哇哇!” 江稚鱼满脸写着好奇,狗狗眼圆圆的,看着面前空空的田地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小幅度蹦着,被白清宵笑着摁住了:“你是跳跳虎吗,这都没庄稼,对着土在高兴什么。” “你懂什么,”江稚鱼笑着拱他一下,“我从小就被姐姐带在城市里,她没空带我出去玩,长大了忙着上课画画也没心思。我小时候对故事书里写的田野可感兴趣了,土怎么了。” 说着反客为主又拱他一下,“你瞧不起土?” “冤枉!”白清宵笑得不行,和江稚鱼你拱我我拱你的。 “……” “干啥呢娃娃们。” 斗嘴的小学生停了下来,齐齐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披着陈旧军大衣的大爷站在村口处,笑眯眯地杵着拐杖,脸上的皱纹都笑得紧了几分。 第17章 江稚鱼眨眨眼,刚想开口问,旁边的白清宵先大声打了招呼:“林大爷,早上好!” “哎!”林大爷中气十足回应,潇洒地一转身,“娃们跟上大爷!” 还不等江稚鱼反应过来,白清宵已经揽着自己的肩往跟前走了。 “这是谁呀,”江稚鱼就着这个姿势凑到白清宵耳边,做贼似的连表情幅度都放小了,“你的爷爷吗?” 白清宵看着小少爷这幅小松鼠抹嘴的模样就想笑,学他小声说:“不是,是我小时候经常顽皮捣蛋的老顽童大爷。 “老顽童?” “是呀,”两人就这么凑得极近,小声蛐蛐前头背手悠哉的林大爷,“可孩子气了,和你有的一拼。” “白清宵!” 走在前头的林大爷摸着胡子摇摇头。 “现在的娃娃真是闹腾哦!” 跟着大爷走进一条条蜿蜒的小道左拐右弯,累得直靠在白清宵肩膀上吐泡泡,好半天终于走出灌木丛密布的林子,迎面是一座农村常见的自建房。 江稚鱼新奇地左看右看,像得了新玩具一般感受着粗糙不平的墙面,欣喜地一回头:“白清宵,墙是坑坑洼洼的!” 林大爷乐了:“你们城市里头来的娃娃就是见得少哦,喏,钥匙给你,没事莫打扰我,有事也别来。” 白清宵接过钥匙,无奈:“林大爷。” 难得有年轻后生回来玩,林大爷爽朗哈哈大笑:“假滴假滴,有空找大爷聊天!” 说完便杵着拐杖蹒跚往另一边的房子去了,白清宵好笑地摇摇头拧开了门,对正专心致志研究墙角蚂蚁搬家的江稚鱼喊道:“小鱼仔,进来看看!” 江稚鱼恋恋不舍地看着蚂蚁钻进了墙角的洞里,偷偷啃着石头企图占领这座房,叫唤着“来了来了”跟着白清宵跑进了屋里。 这座房是白清宵小时候回村里暂住的房子,进来是堂屋,往上一瞧是小阁楼,得猫着腰爬楼梯上去,左边闲置房堆着耕种器械和些干辣椒苞谷一类,右边是卧室。 江稚鱼转来转去:“卫生间呢?” 白清宵指了指外头,笑着吓唬他:“在外边的侧屋,晚上上厕所会很黑哦,不过你要是怕,我可以大发慈悲陪你去。” “谁要你陪,”江稚鱼气鼓鼓钻进房间里,半晌琢磨出不对,回头皱着眉问,“还有一间房呢?” 白清宵唇角微微上扬,声音带着种捉摸不透的情绪:“哪来的还有一间房。” 闻言,江稚鱼身形一滞,像放慢了倍速似的上下扫视了看好戏不腰疼的男人一番,咬着牙说:“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见白清宵抬脚向自己走来,江稚鱼这下觉出不对了,脚跟直往后退,退无可退时一个踉跄跌坐到床上,心脏开始不老实地蹦迪。 白清宵也停了下来,微微俯身看着自己,弯弯的狐狸眼覆着一层玩味,声音轻柔,像是怕惊着了他。 “我们得睡一张床了。” 【作者有话说】 白清宵:嘻嘻嘻计划通[狗头叼玫瑰] 第14章 “什么?!”江稚鱼瞪大了眼睛,掀起眼皮和笑眯眯的白清宵对视,“我从来不和别人睡,我小时候都没要和我姐姐睡的。” “而且你在笑什么啊,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想让我睡外边然后把我挤下去摔成西瓜,回去你就没有情敌了!” 白清宵眉眼的笑意褪去,匪夷所思取而代之。 他果然还是很难理解江稚鱼的脑回路构成,到底是为什么每次都能扯到情敌这件事上的。 他故意说:“你也可以等我把对面那间杂物房收拾出来。” 闻言,江稚鱼怀疑地眯了眯眼,推开碍事的男人往对面走去,大为震惊。 陈旧的床上堆着一堆有的没的,什么烂脸盆、装旧衣服的纸箱等等,床下更是琳琅满目,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器械和一些发霉了的谷物睡在一起。 简直就是世外毒源。 “这怎么住,感觉进去就要吸霉气了。”江稚鱼站在门口踌躇着,回头蹙眉剜了白清宵一眼,结果对方似乎丝毫不知错,反而笑着耸了耸肩。 哼哼唧唧半天,江稚鱼停下了反复对比的无谓挣扎,妥协道:“好吧,那只能勉强和你睡了。” 说完还不等白清宵偷偷高兴,又哒哒哒跑回房间,卷起被子竖放在床铺的中间,插腰下令说:“这里就是三八线,我们互不打扰,你不许来打扰我!”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 白清宵翘着嘴点点头,状似答应,实则心里又在暗暗谋划。 “那我们现在去干嘛呀,”江稚鱼见解决一桩事,又高兴了,一蹦一跳跳到白清宵面前疯狂眨眨眼,“像故事书里写的那样,捉鱼摸虾去?” “大冬天的哪里来鱼虾给你摸。”白清宵一句话打碎小少爷的下河梦。 小少爷闻言瘪着嘴抬眼看他,眼里满满无声的埋怨。 哎呦小可怜,白清宵被看得心软软,赶忙又找补说:“没事,除了捉鱼摸虾还有很多别的事可以做。” 江稚鱼追问:“什么事?” 白清宵咧嘴一笑:“给林大爷干活去。” 江稚鱼:“?” “啊?” 远远见着两个小人往自家这边走,林大爷杵起拐杖从小板凳上起来,乐呵呵仰着头喊:“娃娃们来啦。” “来帮您干点活,麻烦您帮我打理房子了。”白清宵笑着踩上了台阶,江稚鱼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光眨眼不说话。 “哎呦客气,”林大爷笑声爽朗,摆了摆手,“也没怎么打理,你那左手边屋子里东西全是我的哈哈哈哈。” 白江二人:“?” “哇塞,”边走进去江稚鱼边咬耳朵,“真的是,好会开玩笑的大爷。” 白清宵也贴过去,声音轻飘飘地落下:“看吧,我说了,老顽童呢,小时候我调皮的时候就他不收拾我。” 闻言,江稚鱼无端看他一眼,白清宵眨眼询问。 “看出来了,你应该是从小欠到大。”江稚鱼认真做了总结。 白清宵张嘴欲反驳,就被江稚鱼又打断了,“什么味道?”认真四处嗅嗅,疑惑地看向白清宵,“臭臭的。” “鼻子真灵啊,”堂屋内内传来大爷的回声,颤巍巍从里边探了个头向江稚鱼招招手,“娃过来,来。” 江稚鱼侧头看白清宵一眼,后者很轻地点了点头,这才应了林大爷往他那儿去。 “大爷腌酸菜呢,已经差不多要收尾啦,”林大爷冲着酸菜坛抬了抬下巴,对眼睛亮亮的江稚鱼说,“要帮大爷收尾吗,当玩个乐儿了。” “可以吗?”江稚鱼立即追问。 挺新鲜的,这对于一个连下厨都不会下的人来说无异于开拓新世界。 蹲下凑近的时候,一股冲天酸臭味扑面而来,江稚鱼没忍住捂了捂鼻子。 就是有点臭。 林大爷看了直乐,转脸对着白清宵又换了副面孔:“你小子没点眼力见,杵那儿给你大爷我当门神呐?还不快过来帮帮你这小朋友!” 白清宵求之不得。 徐步走过去蹲在神色认真的江稚鱼身边,支着下巴打量。 “对,把水漫过白菜。”林大爷在一旁温声指导,江稚鱼紧张得面部紧绷,嘴唇微微抿起,鼻子都皱在了一块儿,把倒水倒出了天大的架势。 看着看着,没忍住无声笑了笑,旁边林大爷在说些什么也听不清了,眼里只有小少爷鼓起的脸颊和扑闪的睫毛。 真漂亮啊我们小少爷。 真难啊这活。 看似胸有成竹,实则江稚鱼紧张得不行了,好容易倒完水,又把放在一旁的木板给压了上去,气儿还没松一口林大爷继续说:“找块石头来压上。” 江稚鱼思索几秒便对着白清宵伸出了一只手示意他拿块石头来,可这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自己直发愣。 “白清宵。” “白清宵?” “白清宵!”江稚鱼陡然提高了音量,气急败坏喊起来。 白清宵猛然惊醒,下意识“嗯?”了一声,回神便见一只白白净净的小手在自己眼前,看着江稚鱼薄怒的小脸,不知道怎么想的,把自个儿下巴给搭了上去。 这下轮到江稚鱼和林大爷发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大爷毫不留情地笑起来。 江稚鱼感受着手里掂的重量,眼睛一点点睁大,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手指捏住白清宵的下巴左右扭了扭,说:“你脑子没出问题吧,我让你找块石头去,这是干嘛呢,你当你是石猴吗?” 白清宵这才觉出尴尬来,讪讪把脑袋收了回去,红晕从脖颈迅速蔓延到耳根,稀里糊涂随口嗯了几声,又跌跌撞撞跑出门去找石头。 林大爷笑得咳了咳,江稚鱼连忙关心:“大爷您没事吧?” 第18章 摆摆手示意没事,林大爷连连“哎呀”几声,摸着胡须笑骂:“这小子,有我当年几分傻样啊,啊哈哈!” 江稚鱼好奇:“什么傻样?” 林大爷挤眉弄眼:“我当初追我那老婆子的傻样。” 几乎是瞬间,江稚鱼挺起了背,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那不一样,他是纯傻。” 要么是傻,要么又是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小九九,江稚鱼暗自揣测,他们可是“情敌”关系。 看着江稚鱼这幅样子,林大爷眼睛眯缝着,摇头笑了笑。 傻的是哪个娃还不知道嘞。 这时白清宵捧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跑进来,耳根的红也消了,装作没事人一样把石头 递给了江稚鱼,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你直接放上去不就好了?” 白清宵:“我以为你会比较想自己做完。” 江稚鱼的反应让白清宵觉得有点新奇。先是一愣,然后咬了咬下唇,眼睫闪了几下垂眸,含糊不清地“哦”了声。 好可爱。 白清宵笑吟吟地看他把剩下的封坛给做完,用手揉了揉脑袋夸奖道:“好厉害啊我们小鱼仔。” 江稚鱼撇开他的手,嫌弃地“去去去”:“拿开你摸过石头的手。” 白清宵笑着啧了声,抬头问林大爷:“屋里阁楼还干净吗,要我帮扫扫不?” 林大爷说:“你?别给我越扫越脏就不错了,咋不让你这——你这鱼娃娃给我扫扫。” 江稚鱼刚要应声说好,白清宵抢先截断:“不用了他干得比我更不好,还是我来吧。” 说着怕江稚鱼抢他的活干似的,拿起扫帚一类的往楼上就是爬,叮铃哐啷的不知道以为他搞破坏呢。 “这是干什么……这也要跟我抢着献殷勤?” 这是林大爷,又不是贺知春,江稚鱼有些不能理解。 见江稚鱼呆在原地的小样儿,林大爷嘴里喃喃的杵着拐杖往外走,外头光秃秃的树枝上最后□□的几片枯叶也晃晃悠悠落了下来,江稚鱼看着那几片叶子打着旋往下掉,心里回响着大爷走前的嘀嘀咕咕。 “哪是抢你的殷勤,他是怕你累着!傻娃娃。” ……假的吧。 打扫个阁楼有什么会累着我的。 江稚鱼把脑袋仰得高高的,望着上面昏暗的阁楼,声音绵软:“白清宵,你什么时候好,要不要我上去帮你?” “不用了,你待着就——嗯?” 弯着腰正拾掇盆桶呢,忽然感觉后腰被很轻地戳了下,白清宵下意识扭过头看去,是少爷站得笔直的腿。 撩起眼皮目光向上爬,是一张蹙着眉的小脸,咳嗽从捂嘴的指缝中透了出来。 白清宵急了,忙从矮阁楼里退出来,微倾着身问:“被呛着了?快下去吧这上边粉尘太多了,大爷腰腿不好都没怎么收拾。” 江稚鱼没应他,探向白清宵身后的眼神含着股复杂的情绪。 乱,很乱,而且浮尘满屋子飞。 整间屋子都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于是扯了扯白清宵的袖子,“这也太难整理了,你一个人得弄多久啊,我还是帮你一下吧,不然显得我像个摆设花瓶。” 白清宵不假思索便要拒绝。 “哐当。” 高高的杂物堆上掉下一个小杯子,在铺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打着圈,白清宵拒绝的话停在嘴边,忽地无端笑了笑,说: “好。” - 天黑得早,六七点就已经要见不着太阳的影了,四周只有人家里养的鸡在咕咕叫,两个灰扑扑的小人拖着疲累的步子在小道上走——甚至已经不能说走了,完全就是在拖动自己。 “怎么会……” 江稚鱼脑袋低得要碰到脚尖了,气若游丝:“怎么会累成这样……” 白清宵抹了把脸,看着蔫吧的小少爷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低声问:“要不要我背你?你不常干活,今天一下子干这么多,明天要腿疼的。” 江稚鱼有气无力地“嗯?”一声,迟钝地摇摇头,拒绝的话到嘴边了没力气说出口。 开玩笑,怎么能让人背着他走,多丢面啊。 倏地,旁边鞋底磨着水泥走的沙沙声溜进耳朵里,低垂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路障”。 江稚鱼累得脑子有些宕机,半晌才缓缓抬起头。 昏黄的天光下,白清宵正蹲着看自己笑,琥珀色的眼瞳泛着温柔的霞光,平日总闲散耷拉的眉眼此刻竟让自己看出来几分认真。哪怕浑身灰扑扑的,也难掩五官的清俊。 要不是累得不想说话,江稚鱼觉得这会儿应该侃他几句才是,哪能这么容易同意给他显威风的机会。 白清宵背在身后的手勾了勾,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引诱,沙哑的音色剐蹭着江稚鱼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 “上来吧,还远着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该睡觉觉了[比心] 同居期间都是些日常贴贴+白清宵的蓄意勾引[猫头] 第15章 江稚鱼乖乖地趴在白清宵宽阔的背上,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颈侧,两条腿自然垂下晃呀晃。 看着越来越远的云团和越来越近的屋子,江稚鱼有些丧气地说:“为什么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儿一样对待呢?” 姐姐是这样,余乐果是这样,就连白清宵也这样。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废了,除了画画一无是处? “把你当小孩不是因为觉得你废,你最好不要这样想,”白清宵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步伐平稳,话语平静而温和,“仅仅是因为你和我擅长的地方不同而已,比起体力活你更擅长画画,比起画画我更擅长体力活。” 说完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调侃他:“你会因为我不会画画觉得我很废吗?” “会。”江稚鱼不假思索。 “……” “开玩笑的啦。”江稚鱼笑了出来,侧过脸,用毛茸茸的脑袋抵住白清宵的脖颈,“原来你会哄人啊,那以前干嘛老呛我。” 白清宵理直气壮:“我这是收放自如,你呛我我就呛你。” 江稚鱼“切”了声:“呛你是你的荣幸,一般人我还懒得理呢。” 被头发蹭得有些痒,连带着心也跟着发痒痒,白清宵听完这句话翘了翘嘴角,无奈又暗喜地说:“是是是,我的荣幸。” 似乎察觉到了白清宵话里的调侃和藏不住的笑意,江稚鱼开始不老实地乱晃,企图报复。 “嗳嗳嗳别动啊,待会被摔下去疼哭了谁哄啊。” /热苏打贩卖机 “你才会哭呢!” “好好好,我哭我哭。” 月上树梢头,像被稀释了的奶油淋在江稚鱼身上,映得脸颊像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他悠哉悠哉地躺在白清宵收拾出来的躺椅上,嘴里塞着剥好的鸡蛋,手里打着游戏。 旁边还有个白清宵任劳任怨地捏腿。 “上啊——你那闪现是嫌这地儿不舒服要迁坟吗?”江稚鱼看着屏幕上余乐果下饭的操作,丝毫不留情面。 模糊的声音从平板里传出:“哎哟我菜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对了,我妈问我你要不要吃橙子,家里种了好多呢,你要我开学捎一箱去啊。” 江稚鱼吞下鸡蛋,嘴里一片黏糊,自然地接过递来的水,费老大劲吞下去后才回他:“不了,我不喜欢吃橙子。” “不喜欢吃橙子?” 白清宵也跟着默念了一遍,正要往心里的笔记本记上一笔,余乐果又接着说:“我记得你姐之前给你买水果送来,有橙子在里头啊。” 闻言,白清宵隔空替余乐果望了江稚鱼一眼。 江稚鱼对这道视线没有反应,叹口气说:“好吧,其实我只想吃剥好的橙子,你给我捎来我也懒得剥,别浪费了。” “靠,怎么不懒死你。” 江稚鱼被伺候得很舒坦——即使其实今天的劳作并没有用到腿。心情好,没有选择呛回去,随口笑骂了句继续游戏里的奋战。 打了两三把,余乐果被他妈妈揪去干活了,江稚鱼一个人觉得没意思,切了嘀哩嘀哩打算刷视频。 忽然,一个黄橙橙的圆状物出现在视野里,形状圆润,颜色黄得熟透了,果肉贴着几块白皮没撕干净——不过撕干净了可能看着反而不像橙子了。 江稚鱼:“?” 视线顺着这只手望去,疑惑:“你哪来的橙子?” 白清宵朝林大爷的方向抬抬下巴:“林大爷给的,还有苹果呢,说是特地为我留的,吃吗?” 江稚鱼:“那怎么不洗苹果,橙子还得剥呢。” 白清宵收回手,把橙子掰成几份方便小少爷不脏嘴,随口答道:“你刚刚不说想吃剥好的橙子吗,正好有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来了,又来了,白清宵心想。 江稚鱼脸上又出现了今天下午腌酸菜时的表情。 第19章 他接过橙子,犹豫几秒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块进白清宵的嘴里,抢先道:“你先替我尝尝味!酸的我可不吃。” 白清宵已经习惯了江稚鱼的口是心非,顺从地吃下去后说了声甜。 装模作样盯着橙子的小少爷就等着这个字了,把橙子一块块塞进嘴里,面上露出懒洋洋的表情,眼睛不自觉地弯着。 果然,人累的时候只要有一点点好处就会开心得不行。 “差不多到点该睡了,进屋吗?”白清宵捏着小少爷的小腿问。 此话一出,手下温热的皮肉一僵,随后又放松下来,若无其事地说:“还早呢……你是老大爷作息吗?” 白清宵毫不留情:“你就是在逃避跟我睡一张床吧。” 江稚鱼一哽,面无表情看过去,眼皮半阖,“胡说什么呢,这有什么好逃避的。” “去去去,这就去。” 为了证明自己,江稚鱼步履匆匆拿起平板就往屋里溜,白清宵笑着慢悠悠收拾板凳。 月亮隐没在黑云后,院里时不时拂过微风,穿过密密的树杈发出奇异的声音。 江稚鱼紧紧冲着墙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谨慎的眼睛。 咔哒。 是门合上的声音。 一步,两步。 床吱呀一声,江稚鱼能感觉到身后的床铺被下压,心又提了起来。 这种清晰的,旁边有个人躺在自己身边的感觉,还是头一回。 江稚鱼莫名蜷缩了下身体,好怪,真的好怪。 但是比起怪,另一种感觉渐渐压了过来。 好冷,江稚鱼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忽然,他感觉到床又在晃,背后像长了眼睛一般看到了什么,把自己的皮揪了起来。 “很冷吗?” 声响打破了怪异的沉默,江稚鱼干巴巴“嗯”了声。对方默然半晌,再说话时带着明显的歉意:“不好意思,这房子闲置太久早就没暖气了,大爷那儿也没有暖炉什么的能顶顶。” 江稚鱼宽容大量:“没事,挨一挨也就过——” “不然我抱着你睡吧,我体温还挺高的。” 什么。 江稚鱼惊悚地转过身,对上白清宵弯弯的眼睛,扬眉展露意外:“你在说什么鬼话,谁家好人要抱着情敌睡?” 白清宵倒是无所谓的样子,“那你想被冻一晚上吗。” “……” 江稚鱼紧咬下唇,还没挣扎出个所以然来,对面又开口了:“其实没必要一直提情敌情敌的,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我们完全可以成为朋友不是吗?” 沉浸于茫然的江稚鱼没有发现,对面状似随意的口吻里藏着几分紧张和诱哄。 “实在不行,你今晚就把我当个全自动热水袋好了。” 白清宵企图自己下的最后一层台阶能让江稚鱼愿意走上来。 良久,就在白清宵以为今夜两人不会再有交流,失落地回过身去时,后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好吧。” 这一句“好吧”如石子儿掉进河里,咕噜噜往下坠去,看似无声无息,实则溅起了层层波澜。 白清宵僵硬地又转回去,留给自己的只有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他试探地往前蹭,即将贴到小少爷后背时,看见少爷的睫毛颤了颤。 登时,白清宵嘴角翘得老高,掀开自己的被子把江稚鱼整个人给包了进来。 结实的手臂环在江稚鱼细窄的腰上,下巴轻轻抵在发顶,身体不受控地微微颤抖。 江稚鱼被自己抱在怀里,江稚鱼现在就被自己抱在怀里! 笑意晕染眼底,白清宵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情绪在眼眸中翻涌。 窗外淡淡的月光透过破碎的玻璃映了进来,给相拥的二人披上了一层轻纱。 江稚鱼感受着与自己紧紧相贴的□□,和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重量,心跳冲撞血液的声音在鼓膜打转。 是他的心跳,还是白清宵的? 应该是白清宵的吧,江稚鱼觉得自己的后背在被白清宵的心脏殴打。 那在自己胸腔里跳的是什么? 江稚鱼莫名陷入了迷乱的状态中,脑子有些晕乎乎的,想法一茬接一茬地冒。 情敌而已,抱一抱没什么的吧。 没有谁规定情敌不能当好朋友,也没有规定情敌就不可以抱着睡觉。 只是为了取暖,为了取暖! 江稚鱼强迫自己放空大脑,眼睛紧紧闭着,嘴巴抿得两颊鼓鼓,在这寒天里竟觉得自己的额发汗湿了。 白清宵这人是火炉现世吗,怎么那么热? 天上挂着的真的是月亮吗,真不是人偷偷给换成了太阳? 江稚鱼苦兮兮的,心想今晚自己大抵是睡不着了。 “睡不着?” 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痒得江稚鱼顿时汗毛炸开,颤着声说:“有,有点,我不太习惯……” 白清宵闻言低低地笑了,说:“那我唱歌哄你睡?不太好听别介意。” 江稚鱼急了:“不——”用了。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晚了,白清宵已经自顾自唱起来了。 事已至此,江稚鱼只好缩了缩脖子,认命地提起耳朵听。平日里清冽的嗓音,在此刻带着几分困倦的沙哑,因为躺在床上,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 你别说,唱得真有点催眠。 江稚鱼亢奋的大脑逐渐平静,眼皮开始打架,心想完了,他真被当小孩儿哄了。 没多久就在白清宵收紧的怀抱里睡着了,发出轻轻的呼吸声。 白清宵也渐渐收了声音,小心翼翼挺起上半身,垂眸看着江稚鱼软和的侧脸,没忍住亲了亲。 好乖好乖。 亲了又觉得不够,牙不知道为何有些痒痒的,白清宵眼底挣扎片刻,眸光闪烁不定。 最终还是折服于心底牙根的痒意,动作极轻地咬了咬小少爷因热意泛起粉的脸蛋,轻得没留下一点痕迹。 如果江稚鱼是鱼糕就好了。 白清宵突然这么想到。 这样就可以一口吃掉,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能半夜偷偷啃两口。 闭着眼又想了想,寂静的黑夜中突兀地响起一声轻笑。 算了,鱼糕可不会跳脚骂他。 还是当个炸毛小猫吧。 【作者有话说】 有人忍不住想把小鱼吃掉啦[捂脸偷看] 第16章 天光刚刚冲破黑云,探出几丝触角来,江稚鱼已经颤颤掀开了眼皮,半梦半醒间视线一片朦胧。 嗯? 江稚鱼思维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东西,怎么离他这么近。 破碎的玻璃窗溜进一丝冷风,一下凉得江稚鱼醒了大半,眼瞳顿时惊得瞪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从背对着白清宵被搂在怀里的姿势,变成了面对面搂着。 找回知觉的指尖一动,江稚鱼更不可置信地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主动回抱住了白清宵的腰。 差点被黑云重新压过的光亮费力又钻了出来,江稚鱼朦胧的视线重归清明。 两人的脸挨得极近,江稚鱼甚至能数清他有几根睫毛。 很新奇,江稚鱼没有第一时间被吓得跳起来,这种一睁眼身边就躺着个人的体验实在新奇,他选择了静静待着,眼睛眨呀眨地打量。 白清宵沉睡的面孔少了一些平日里惯有的闲散笑意,难得的出现了江稚鱼没见过的,一种莫名的感觉。 江稚鱼想了想,又觉得这个形容很怪。 总之,现在白清宵长得让自己不想呛他。 温暖的被窝和手臂压在腰上的重量,哄得一向喜欢早起的江稚鱼又起了困意,转念又觉得这样有些堕落,挣扎着往后退。 嘶! 好冷! 严寒像是终于守到这个机会,江稚鱼才从白清宵的怀里退出一秒,就迫不及待冲了过来,把人又吓了回去。 江稚鱼讪讪地又往男人火炉般的怀抱里缩。 算了算了,反正是他说让自己拿他当全自动热水袋使的,不用白不用。 起床的事…… 还是晚点再说吧! 小少爷又把自己给哄好了,心安理得地埋进白清宵怀里蹭了蹭,投进梦的怀抱里。 再次醒来,已快要中午。 “喔喔喔——喔喔!” 江稚鱼猛地睁眼,像安了弹簧般从床上弹起身,一头棕发炸成乱毛,脑袋慌乱地左顾右盼。见什么事都没发生,又愣愣地坐着发呆,心脏被鸡鸣叫得扑通扑通跳。 “我天……” 小少爷惊魂未定,自言自语。 侧头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早就不是大清晨了。 小少爷起床气一下噌地上来了。 不是早上叫什么叫?! 于是愤怒地捶了几下被子泄气。 “醒了?” 第20章 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江稚鱼皱着眉循声望去,眼底忽然浮现微妙的不自然。 见江稚鱼不回话,白清宵也不恼,动作自然地坐到江稚鱼身边,弯着眼睛和他对视说:“看来被我抱着睡还是质量高啊,都没有像昨天一样早起。” 江稚鱼白他一眼:“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这是——这是被——” 这是了半天也没这出来,最后胡乱说了句“反正不是因为你”作罢。 有过昨天晚上相拥入眠的经历,白清宵显得整个人神清气爽,高兴得像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笑着顺了顺江稚鱼乱糟糟的头发,说:“洗脸的水和牙刷牙杯我放在院子里水池边了,洗漱去吧,嗯?” 尾音低沉而上翘,活像个小钩子。 江稚鱼伸出手抵着白清宵的脸一推,没使力,脚尖在地上乱点着找鞋,被白清宵长腿一迈给捞了过来,穿好后又瞟他一眼,“显摆你腿长呢?” “是啊,”白清宵顺藤找瓜应他,脸上眉飞色舞,“喜欢吗?” “走开走开,我去洗漱。”江稚鱼嫌弃地摆摆手,一溜烟钻进了堂屋往外边去。 看着小少爷逃也似的背影,白清宵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怎么这么可爱。” 一想起刚刚进屋时,江稚鱼那副睡眼惺忪毫无防备的模样,白清宵就一阵心痒痒。 睡熟的和刚睡醒的小少爷软软的,抱着就不想撒手了。 整理完床铺后迈步向院子里走去,小少爷的鸡窝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被梳顺了,被微风拂过一下一下被撩起,江稚鱼就这么窝在小板凳上,微仰着头看天。 “洗漱好了怎么不进来,冷呢。”白清宵一把把突发变异不怕冷了的小少爷拢进棉衣里。 江稚鱼侧头看他,突然笑了。 梨涡浅浅缀在嘴边,小脸被风吹得有些红,深深嗅了口空气后,答非所问道:“这里空气真好,感觉鼻子变得很宽敞。” “?” 白清宵失笑:“这是什么形容? “真没有想象力,”江稚鱼嗔他一眼,眉眼却挂着雀跃,“就是,空气凉凉的,还有点潮,能感觉到我的鼻子在呼吸,并且能继续呼吸。”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是白清宵还是选择不继续问下去,只是蹲下来从后边轻轻贴着他,问道:“那现在鼻子宽敞了,肚子宽敞吗?” “嗯?”江稚鱼眨了眨眼,须臾又弯起来,音调绵绵的,“宽敞,今早吃什么?” 太阳渐渐爬上来了,两人坐在院子里吃着从林大爷那儿厚脸皮要来的两碗面——这屋子灶台坏了起不了火。 浅浅的金色漫过汤面,显出诱人的色泽,旁边卡帧似的公鸡突然停下来,很大声地又打了个鸣,不过这次没被小少爷教训。 江稚鱼鲜少有这种不在饭桌上吃饭的经历,吃得摇头晃脑的很开心。 “难得冬天这块儿太阳这么大。”白清宵笑着感慨了一句,收起吃净的碗筷去一旁的水槽里收拾,顺口又问道: “你打算再待两天,还是今儿个就走?” 江稚鱼想了想,说出了白清宵意料之外的回答:“今天就走吧,走之前跟林大爷说一声。” 鶄 白清宵挑眉看他一眼,又继续洗碗:“是觉得这儿生活太不方便了吗,我以为你会想多待几天。” 闻言,江稚鱼思索片刻,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觉得不方便,只是我觉得我想多换几个场景待,这里虽然对我来说很新鲜,但还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是特别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他其实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江稚鱼又陷入苦恼,眉心不自觉蹙了起来。 忽然,一根手指抵在眉心,抹平了还没成型的小山丘,抬头便撞入白清宵笑得弯弯的狐狸眼里,“小朋友少皱眉,待会比林大爷皱纹还多就惨了。” “切,才不会。”江稚鱼撇撇嘴。 收拾收拾换下的衣物,整理了下床铺,两人一同去找林大爷道了别,到村口等大巴去。 肩挨着肩坐在村口大树下的石凳上,江稚鱼神情复杂,揣在兜里的手摩挲着一个小东西。 那是临走时,林大爷偷偷塞给他的。 「娃娃,娃娃,鱼娃娃!」 林大爷低声喊着,连连拉住了转身就要走的江稚鱼,往他手心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大爷?」江稚鱼讶异,张嘴就要问,背林大爷“嘘”的打断,他笑呵呵地说: 「这是那小子小时候做完扔在我这儿的,一直都没拿回去,你拿走吧!」 江稚鱼睁大了双眼,想张开手瞧瞧,被大爷一把捂住了,「大爷,您直接给白清宵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给我?」 然后他在大爷脸上看到了一种,慈祥而温和的笑容,带着几分释然,呵呵一笑:「我想,这就是给你的,拿着吧,先不要给那小子说。」 「那什么时候能说?」 江稚鱼用指腹描绘着口袋里那小玩意儿的轮廓,眼睫低垂,心里回响着大爷的最后一句话。 「关于这个东西,等时机到了,你会明白的。到那时,还可以来找大爷哦!」 神神秘秘的,江稚鱼心想。 摸不出是什么东西,只是有些粗糙,但是触感又很丝滑,应该是什么树枝木头一类削成,线条圆润,是什么长条状的东西。 江稚鱼急得心痒痒,恨不得立刻知道这是什么,却又碍于身旁有个白清宵,不得不忍住好奇心。 越想越气,突然踹了一下白清宵的脚。 “……” 白清宵懒洋洋掀起眼皮看他,扫了一眼江稚鱼的作案脚,笑了:“怎么了,昨晚给你捏腿捏得不舒服,现在伺机报复?” “对。”江稚鱼顺势又撞他一下,乐得白清宵笑得东倒西歪。 “笑笑笑笑屁啊。”江稚鱼远远瞧着车要来了,收好兜里的小玩意,佯装嫌弃地拉起白清宵上了车。 山路有些坑洼,大巴车摇摇晃晃的,江稚鱼东倒西歪,最后屈服地靠在了白清宵的肩膀上,脸颊被挤出软肉,困得打了个哈欠,睫毛打湿成一缕一缕的。 白清宵垂眸,眼神专注凝视,放柔了声音说:“困了就睡吧,强撑着做什么。” “才不是困了,”江稚鱼小声反驳,跟眼皮子奋力做抗争,“这大巴车怎么晃得跟摇篮椅似的……” 黏糊糊地嘀嘀咕咕几句,江稚鱼还是败给了摇篮椅,在白清宵的肩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窗外掠过变幻的景色,一望无际的田野长出了高楼林立,太阳的电量耗尽,明明灭灭几下终究黯淡了下去,回去的路有些堵,竟摇摇晃晃到六点多才到家。 路上大巴车里有些闷,白清宵又怕开窗会着凉,只好细细开一道缝,但江稚鱼还是在暖气熏人的状态下睡得不省人事。 下了到市里打的出租车,被白清宵小声哄着抱进了别墅里,一下瘫软在宽敞的沙发上。 “嗯……”骤然离了温热的人体,江稚鱼皱着眉蹭蹭沙发的绒布,喉咙里滚出不悦的咕哝。 白清宵单腿跪在地上,下巴搭在沙发沿,专注的眼神里像化开了一汪春水,被江稚鱼均匀的呼吸搅乱,嘴角不住上扬。 萌。 好萌。 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好几分钟,膝盖跪得有些麻,带着收不回去的笑容抬腿起身,打算去给江稚鱼准备热水澡。 “白清宵。” 忽然,身后传来黏黏的一声呼唤,模糊得像白清宵的错觉。 脚步一顿,男人在一片寂静中僵了半天,就在白清宵失落地以为真是自己白日梦做多了幻听时,江稚鱼微张的唇瓣嗫喏几下,说: “白清宵……” 【作者有话说】 这章的小少爷简直是个睡神[求你了] 第17章 他是在叫我吗? 他为什么叫我? 他这是醒了要使唤我还是在说梦话? 白清宵登时被江稚鱼无意识的两句呼唤给打懵了,立在原地仿佛被按了静止键。 好半天,才缓缓转过身看向沙发上蜷着的人。 没有醒。 但白清宵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带着某种隐含的期待。 “江稚鱼?”他很轻地唤着,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眼前的人没有反应,只微张着唇,咂了几下嘴,半晌才含含糊糊念叨着什么。 听到有什么动静,白清宵赶紧把耳朵给凑了过去,企图挖出什么自己想听的话语。 “白清宵……” 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混蛋。” “……” 白清宵收了表情,眼眸沉沉,半晌又突然笑了出来。 他在期待什么呢,只是骂一句混蛋已经很好了,难不成要江稚鱼梦里有他才满意吗。 别开玩笑了。 白清宵彻底放下心,又怕屋里暖气太盛闷着他,伸手给解了棉服的拉链,才往楼上的卫生间去。 第21章 不多时,二楼响起潺潺的流水声,从门缝中飘出几缕白白的水汽。 躺在沙发上的身影突然一动,垂下的手指尖蜷了蜷,紧闭的眼睛颤动着睁开了。 等待视线重新聚焦时,二楼的声响率先传进了耳朵里,江稚鱼懵懵的,半晌才偏过头看去。 思绪一点点回笼,脑袋里的小齿轮开始转动。 是白清宵在洗澡吗? 刚想撑着手起身,可被压麻了的手臂一下瘫软下去,揉了半天才缓过来。脱下燥热的棉服,惺忪着眼往楼上走去。有点像习惯了有人在旁边,一下不见人了有些慌乱,得找到原先的人才安心。 “叩叩。”清脆的敲玻璃声响起,卫生间里四溅的水声滞了两秒,响起白清宵犹疑的声音:“小鱼?” “嗯。”刚睡醒的鼻音闷闷的,江稚鱼已经习惯了白清宵给自己起的一系列稀奇古怪的昵称,指节又无意识敲起了玻璃,明知故问道,“你在洗澡吗,什么时候出来?” 声音在空荡的浴室里打着转飘出来,有些失真:“马上了,你很急——”吗。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白清宵指尖穿过湿法往后一撩,琢磨出点不对劲。 江稚鱼的房间里不就有自己的卫生间吗,就算急也用不着来催他啊。 话说了半截没说下去,江稚鱼懒散倚靠在玻璃门上,神色倦倦,“怎么不说了?” 不说话的话,就有点太安静了。 江稚鱼垂着眸心想。 白清宵关上了水,抽过毛巾胡乱擦着头发,脑袋在不停转着。 总感觉……每次江稚鱼睡醒了就会和平常不太一样呢? 刚要往身上套衣服的手一顿,白清宵余光扫了扫被水汽熏潮的镜面,大手一抹,镜中模糊映出男人健壮挺拔的身体,未干的水珠挂在腹肌上摇摇欲坠。 想了想,又把手里的衣服随手塞到了架子上,穿着条裤子就开门跨了出去。 江稚鱼还靠在门上画圈圈,猝不及防就往边儿倒,摔进了一具飘着热气的怀抱里,腰被那双结实的手臂箍紧,脑袋上方传来一声吸气。 江稚鱼还没搞清楚情况,可侧颊贴着的皮肤散发着烧人的烫意,混着熟悉的沐浴露味儿,一瞬间清醒了大半,从白清宵怀里弹出去。 然后对着白清宵目瞪口呆:“你怎么出来不穿衣服!” 白清宵愣了愣,无奈地一摊手,“我以为你找我有急事呢,没来得及穿就出来了,这也要怪我?” 有点可惜,白清宵看着恢复常态的小少爷心想,没能再看一次他软绵绵的样子。 “我!”江稚鱼噎住,奈何自己也说不出不出放着自己的卫生间不去,非得靠在人门上催促的行径是意欲何为,只好作罢,腿侧的手摆了摆,嘴硬道: “反正你现在穿上就是了!” 白清宵懒洋洋应了声遵命,嘴角勾着往热气腾腾的卫生间里去,形状健美的背肌隐没在浅淡的白雾中,若隐若现。 然后消失在套上的衣服里。 “……” 是不是不穿会好一点? 心思刚起,江稚鱼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晃晃脑袋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给甩出去。 见白清宵穿好衣服往回走,江稚鱼躲闪地看了眼他,垂在身侧的手抠了抠裤缝。 男人的头发半干,凌乱地搭在头顶,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在略长的额发下半遮半掩,唇边噙着笑,一步步逼近。 江稚鱼无端有些紧张,在白清宵身上感觉到一些异样的压迫感。 “你在紧张什么?” 乍然开口把江稚鱼吓一激灵,随后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啊,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紧张了,你不要瞎说啊。” 瞎说的明明是你自己,白清宵笑着,眼底晦暗不明。 要是面前有面镜子,江稚鱼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有多紧绷,面色有多不自然。 但好在白清宵突然后撤了一步,江稚鱼得以有喘息的空间。奇怪,明明其实也没有很近,现在怎么会有一种空气终于流通的错觉? 江稚鱼想深究,却有种莫名的恐慌,于是赶紧清空脑袋,故作轻松地问:“好饿,你要做什么给我吃?” 白清宵一扬眉,含笑调侃:“你今天除了睡就是吃,其实你是一只饕餮吧。” “白清宵!” 江稚鱼怒冲冲地追着溜走的白清宵下楼去,坐在沙发背上看他在厨房里起锅烧水,头也不回:“我怕你太饿等不及,煮个馄饨吃,没时间煮饭了。” 闻言,江稚鱼一歪脑袋,面色疑惑:“哪里来的馄饨?” “你姐姐给你放的吧,冰箱都是满的。”白清宵随口一回。 “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了,江稚鱼吃着吃着又犯困,迷迷糊糊跑上去洗完澡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呼呼大睡,把一堆烂摊子丢给白清宵收拾。 凌晨四点,窗帘紧闭,屋里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凝滞的空气里飘着细细的呼吸声,时不时伴有翻身的摩擦响。 鉴于今天见小少爷实在是累得精神不振,白清宵没再半夜偷溜进去吃豆腐,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床上,躺了一会儿意识渐渐朦胧,即将沉入梦乡。 蓦然,他感觉垂在身侧的手,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偷偷摸摸钻了进来,然后很坏心眼地挠了挠。 白清宵:“!!!” 一睁眼,视线还没聚焦,江稚鱼就像个小弹簧一样弹了过来,手轻轻捏了捏白清宵的手,笑得眼睛弯弯的:“白清宵~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 棕黄的发丝垂在侧颊,黑漆漆的眼眸笑若星辰,线条优美的唇瓣张张合合,嗓音甜腻:“对不对~” 但一听就没好事。 白清宵冲他笑了笑,困倦的眼睛半阖,睫毛被生理性眼泪打湿了,浸着水光,语气慵懒:“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江稚鱼也没想演,摩挲着手指下白清宵的虎口,无辜地睁大眼睛说:“我今天睡太多了,睡一半又醒了。突然想起来余乐果之前说过,海波门的日出很漂亮,趁着机会你陪我去呗?” 果然是求人办事才会对他笑这么甜,白清宵深深吸了口气,反手握住小少爷纤细的手腕,“那你怎么不叫他陪你去,反正是他跟你提的。” 江稚鱼不明白两者有什么联系,“哎呀你都和我住一起了,你就和我去呢,这也是我们合作的一部分!” 哼哼,他都拿出合作来压他了,总该同意了吧! 忽然脸颊被捏了捏,抬眼便对上白清宵温柔成一滩水的眼睛,不禁心间一抖,他说:“好,等我换个衣服就去。” 江稚鱼愣了一秒,听见自己说好,再反应过来已经蹲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白清宵的眼神,怪怪的。 眼睛飞快眨动,抚上被白清宵握过的手腕,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 一团毛绒绒的不明物体忽然圈上自己的脖颈,江稚鱼下意识惊呼,猛回头对上了白清宵惊讶的眼神,后者挑眉笑问:“这么容易被吓到?” 江稚鱼整理好围巾,没好气瞪他:“谁让你神出鬼没的,连脚步声都没有。” 白清宵佯装无辜:“是你自己想事情太认真了吧,客厅又没有铺地毯。” “你!”胆敢跟他顶嘴! “好了好了,我打的车就快到了,我们走吧。”白清宵见好就收,推着气哄哄的小少爷往别墅区外走。 到达海波门时已是五点出头,冷风阵阵,吹得江稚鱼一激灵,嘀嘀咕咕道:“怎么已经这么多人了。” 他还觉得自己来得已经够早了。 从白清宵的角度看去,江稚鱼睫毛被风卷得颤动,漆黑的眼珠呈现一种玻璃般的剔透,嘴唇不满地撅起,不由笑着摸上了小少爷的脑袋,说:“想来看日出的人一向来得早,这里一般三四点就已经坐不少人了。” 江稚鱼斜他:“你和谁来过?” 旁边的男人身形一滞,随后啊了一声:“没谁,我之前——之前来给朋友送过东西。”好险,差点说漏嘴,大早上跑外卖的事可不能说出来。 “是吗,”语气轻飘飘的,“什么朋友那么重要,凌晨你也来。” 说出来江稚鱼自己都觉得不妥,怎么听怎么酸溜溜的,心情和深蓝的天一般沉闷。 他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这么对白清宵无理取闹的人呢,原来还有人比他更为非作歹。 那个朋友真坏!凌晨还把朋友叫醒送东西! 真是的,江稚鱼心想。 这种奇怪的闷闷的感觉又来了。 “过来吧。”温和的声音被冷风裹挟,显出些微模糊。蓝调时刻将至,边缘晕染着不明显的白金,白清宵的笑容在昏蓝的天光下有些朦胧。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清宵已经蹲守到了一个空位。怕小少爷反应太慢被别人抢先,率先坐下,接着回头向正在发呆的小棕毛伸出手邀请。 第22章 江稚鱼看着那只手,目光描绘着凸起的指节,步子不受控制地往前迈,搭上了白清宵的手,温热的手心触碰,被轻轻一拉。 他说: “太阳快升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太阳升起来了,白清宵你的愿望也快实现了[求你了] 第18章 金光逐渐压过深蓝,云团被风卷散,碎光洒进漆黑的眼瞳里,像星辰满布的夜空。 江稚鱼有些不习惯地动动屁股,还没挪第二下,就被白清宵警告地拍了下大腿,低声说:“别乱动。” 听完江稚鱼就眉尖挑起,不满地仰头瞪白清宵的下巴,“你吼我?” “——我没有。” “还说没有!”江稚鱼低下头,蓄力用脑袋往上一顶,“你自己要我坐进来的,我坐得不舒服了你还不让我调整一下。” 说完,白清宵妥协,任由江稚鱼左挪挪右挪挪,浑身紧绷着不敢松懈。 这家伙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白清宵见江稚鱼终于老实安静下来,下巴搭在发旋上蹭了蹭,叹息声很轻。 哪有人在男人怀里乱蹭的? “那不是没位置了吗,有位置也不会委屈你这么挤了。”白清宵小声解释。 怀里的人听完倏然不动了,随后支支吾吾又说:“没有委屈。” 声音太小,耳边风声呼啸,白清宵下意识追问:“什么?”这孩子在叽叽咕咕什么呢。 江稚鱼却不愿意再重复了,带着薄怒的大喊被吹散在风里:“没什么!” 白清宵权当江稚鱼被吹得不高兴了,揪起围巾给他掖了掖,垂首,用脸颊隔着围巾贴上小少爷的侧脸,“要是太冷了,不然我们先走?” 太阳模糊的轮廓在金光里渐显,江稚鱼一时看得入迷,没有听见白清宵的话,只微张着嘴感慨:“好漂亮……” 浅淡的日光透过云层扑洒,晕染着抬头观看日出的每一张脸,白清宵侧首,眼神专注地看着紧贴的这张小脸。金光下,脸颊上的小绒毛显出形来,这时的江稚鱼像个安静的洋娃娃。 “嗯。”白清宵轻笑。 “好漂亮。” 突然,江稚鱼噌地站起来,指着太阳回头对白清宵说:“给我拍个照留念一下!” 动作得太快,棉服的兜里忽然掉出了什么东西,但两人都没有在意,白清宵打开手机顺从地把镜头对准了比“耶”的小少爷。 取景框内,江稚鱼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梨涡盛着点点金光,圆溜溜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卧蚕鼓鼓,脸蛋被风剐蹭得泛红。棕黄发丝在逆光下全然染成了金色,飘拂在微风里,背后是湛蓝的水面和灿烂的日出云层。 咔嚓。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江稚鱼迫不及待奔了过来,一把夺过白清宵的手机细细审视他的拍照技术。 白清宵笑着欣赏江稚鱼对照片沉浸式自恋,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东西。 他身形一僵,似乎对那出现在视野里的东西很是疑惑,飞快瞟了一眼江稚鱼,见他注意力全然放在了照片上,认真和实景比对。 于是敏捷地把那东西一捡,背过身拿出一瞧。 是一个小小的木雕,只有小拇指两指节长,做工极为粗糙稚嫩,但依稀辨得是一条鱼。 他无言摩挲着小小的鱼身,恍然地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还会看到自己小时候一时情绪宣泄的产物,大概是被林大爷给捡到了。 “白清宵——” 清脆的声音骤然从远处蹦到身后,肩膀被轻拍,白清宵霎时握紧拳头,佯装无事把小鱼木雕装进了兜里,笑问:“怎么了,拍高兴了?” 江稚鱼眼睛亮亮,用力点了点头肯定,然后又莫名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白清宵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决定主动递个台阶:“有话跟我说吗,是我刚刚给你拍得不好,你想骂我,但是良心发现又舍不得骂我了?” “嘿你——”江稚鱼条件反射就想给他来一下子,又生生止住了,表情古怪,试图把自己辛苦营造的气氛给拉回来,“我,我想跟你说件事。” 小少爷语速飞快地说完这句话,白清宵闻言眉梢一挑,抱臂瞧他,眉眼似笑非笑,“什么事。” 真让他说了,江稚鱼又突然踌躇起来,嘴唇嗫喏半天,堪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谢你。” 白清宵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谢谢你!!!”江稚鱼伸手揪住白清宵的耳朵,拉到自己的嘴边羞愤交加地大喊。 他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跟人道谢,结果这货居然还让他重复一遍,想都别想! 白清宵被吼得直发懵,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听觉。看着小少爷涨红的脸,突然闷头低笑,眉眼弯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笑得颤动。 江稚鱼的脸更红了:“笑什么你,很好笑吗!?” 这人整天除了笑还会什么! “哎我天,”白清宵稀罕得不行,双臂一伸把江稚鱼搂进怀里,“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江稚鱼的脸被挤压,隔着厚厚的棉服都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上边的话语闷闷传进耳朵里。瞬间,江稚鱼的脸比番茄还红。 “白清宵!”江稚鱼吱哇乱叫,在白清宵怀里乱扑腾,以掩饰内心的躁动。 白清宵松开他,举手投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耳根也熟透了,比起江稚鱼不遑多让。 只是这会儿江稚鱼自己都没心思整理自己的情绪,更别说去看白清宵的神色如何了。 哎,失误失误。白清宵看着走在自己身边,把自己缩进衣领里不说话的小少爷,开始反思。 刚刚实在是没忍住说了出来,原本按他的进度,这会儿不该说那么直白的话才对。 这不,把人给吓坏了。 小少爷的脸小,脖子一缩半张脸都躲在了衣领后头,一双眼睛盛着滚烫的水雾,遮掩在纤长的睫毛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刚刚白清宵为什么要说他可爱,是在损他吗?可是不像啊。 难道是真心觉得他可爱吗,江稚鱼眼珠子咕噜一转,又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会觉得自己的情敌可爱吗? 直到坐进回程的车里,江稚鱼也还是闭口不言,眉心紧蹙,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晚上那句好朋友是为了诓他陪自己来才说的,他俩真能算好朋友吗? 情敌可以做朋友吗? 思及此,江稚鱼又缩缩脖子,眯着眼偷摸瞟了闭目养神的白清宵一眼,又迅速收回。 情敌。 这是最初的关系,但这个关系本身就不成立。 他和白清宵,从来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情敌,不是吗? 思绪到这里,被江稚鱼紧急拉了刹车。 他总觉得要是再深究下去,会发生什么暂时无法理解,但又会很困扰自己的事情,索性抛到脑后不想,狠狠闭上眼打算在颠簸中睡觉。 “……” 可恶啊,为什么这会儿倒是睡不着了! - 回到家中,两人心照不宣地各回各房,江稚鱼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大脑疲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烦躁中,一个想法鬼使神差冒了出来: 如果这会儿白清宵再给他唱首哄小孩儿的歌,是不是就能睡着了? 眼睛猛地睁大又闭上,不行这个想法太诡异了。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窗帘拉开,只拉上一层薄薄的纱帘,昏暗的房间里映着微弱的光,白清宵的侧脸被屏幕的荧光打亮,浅色的眼瞳显出种无机质的冷感。 鼠标选中几张图,发送。 【老板:哟,终于动起来了,要不是老熟人,凭你前几天一单没出,我都要以为你跑单了。】 键盘噼里啪啦响。 【f:前几天有事,这两天我会加急把接的那几单赶完的。】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记得结工钱。】 屏幕面前的老板撇撇嘴,打了个“好”发过去,嘴里嘟嚷着:“头次见他催钱,这是怎么了。” 收到消息后,白清宵关掉了消息窗,把前几天攒的后期单利落赶工,温暖的日光打在他酸痛的眼睛里,松开鼠标疲累地揉揉眼,刚打算一口气赶完,门板响起了“咚咚咚”。 白清宵收了页面,开门就看到个毛茸茸的脑袋挤了进来,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开门,眼睛有些尴尬地眨了眨,干笑几声说:“要中午了,要不咱们点个外卖吃吧,你想吃什么?” 意外地挑了挑眉,白清宵抱臂斜倚在门框上,笑着问:“我以为你是来催我下去给你做饭的,结果是点外卖?” 江稚鱼露齿一笑:“哎呀你做了好几顿了,很累的,我们换换口味吧!” 直觉告诉白清宵不对,侧眸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俯身,“憋什么坏心眼呢。” 第23章 说完,江稚鱼鬼鬼祟祟往回看一圈,小小声说:“我姐不让我吃kfc,趁她不在,我们吃kfc吧,用你的手机点,她会查我消费记录的。”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终于憋出了个鬼点子,他不能点——但是白清宵可以啊! 白清宵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捏着手机递给他:“就知道没安好心。” “耶!” 江稚鱼欢呼一声,差点高兴得蹦起来,接过手机开始酷酷点,嘴里哼着小歌。 白清宵倚在门框上静静看着,眉梢眼角透着股慵懒的笑意,半晌开口道:“顺便跟你说个事。” 这边还在疯狂下单呢,闻言敷衍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直接说。 “后面这两三天,我可能不能陪你去玩了。” 哒。 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的指尖一顿,随后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幽幽看了过来,语气森森: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江稚鱼:就知道这人不靠谱,居然想鸽我[愤怒] 第19章 “哟,今儿个怎么有空找我出来了。” 日头升起,江边白雾渐消,远处走来一个蹦跳着来的身影,一把俯身揽住了石凳上人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江稚鱼好声没好气:“找你犯法?” 余乐果闻言笑了下,“舒坦,好久没听到你呛人了。说说吧,寒假放一星期了,怎么突然找我来,你家里那位呢?” 说起这个江稚鱼就脑袋冒火。 白清宵不知道在做什么勾当,说两三天不能陪他。行,两三天而已,他又不是什么黏人不给合作伙伴空间的人。 ——可现在呢,什么两三天?都五六天了!他和白清宵的交流仅限吃饭的十几分钟,互呛几句,白清宵又跑回房间闭关去了。 江稚鱼一个人闷得慌,家里有第二个人跟没有似的,还平白给他添堵。 跟白清宵几乎无间隙的待了那么久,一下子身边没个呛嘴的人都不习惯,一来二去干脆把在家苦命洗碗的余乐果给喊了出来。 太久没有能聊天的对象,他又拉不下脸主动给白清宵发消息,一连把憋了好几天的吐槽一水儿给倒了出来,听得余乐果津津有味的。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过去:“我怎么觉着,你俩倒像是——”话没说完,又紧急止住了话头。 “什么?”江稚鱼皱眉瞥他,这些人怎么老是说话说一半。 想了想,余乐果还是摇头说没什么,“你俩关系听起来好像好了一点。” 蓦地,江稚鱼僵住,装不在意地说:“哪有,只是,只是发现他其实没那么讨人厌而已。” 余乐果轻飘飘说了句是吗,好心转了话题:“那你今天要我起那么早来陪你干什么,不会就让我来听你倒苦水的吧。” 转头便见江稚鱼心虚瞟自己一眼,有些无语:“不会吧,真是这样的?” “没有,”江稚鱼没底气地反驳,“我没想好要干什么,不如你来想吧!” 烫手山芋被抛到了自己手里,余乐果认命,叹气起身一条龙,回头对江稚鱼抬了抬下巴,“你不是说想要不一样的体验吗。” “——高中逃过课去网吧没?” 江稚鱼怔愣:“啊?” 附近的街区就有个挨着学校的网吧,江稚鱼跟着余乐果大摇大摆进去,身上还披着余乐果不辞辛劳从家里搜罗来的校服外套,混迹于网吧大厅的高中生里。 除了他那头棕黄色的头发,和这群学生堪称融为一体。 江稚鱼鬼鬼祟祟坐下,两眼不停地四处张望,侧身对余乐果说:“你哪搞来的装备,演戏演这么全套?” 余乐果打了个响指,表情得意:“隔壁就是我母校,幸好我留了校服,这样比较有代入感嘛。” 接着望了一圈四周大喊大叫的游戏迷高中生,附耳悄悄说:“再过没两个小时就会有老师来抓人了,到时候咱可以看好戏,说不定你还能体验一把被教务主任追杀!” “……” “你是被追过吗?” “怎么可能!”余乐果当即反驳,眼神严肃,“我身手可好了,一次都没被抓到过。” 江稚鱼:“……到底在骄傲什么。” 余乐果嘻嘻哈哈的跳过话题,给江稚鱼戴上耳机,粲然一笑:“你就别管了,咱先好好打游戏,时机到了我就喊你。” 江稚鱼被迫收了满腹质疑,打开电脑点开了平时和余乐果经常组队玩的游戏。 这一玩就是入迷忘情了,时间飞速流逝。 正当江稚鱼玩着上瘾的时候,大厅内乍然响起一声急促的呼喊: “快走啊!刘太师来抓人了,就前门守着呢,快从后门溜溜溜啊!” 顿时,一众校服作鸟兽散,慌慌张张地往后门奔去,不忘对发声者感激涕零。 “谢了兄弟!” “够仗义!” “哪个班的,哥下次请你吃辣条!” 发声人只笑呵呵推搡着让他们快走,对一双双仿若劫后余生的眼神欣然接受。 江稚鱼默默看着全程:“……” “你真的很闲。” 余乐果一笑,脸上的雀斑挤作一团,又重新坐回了江稚鱼旁边,“多好玩啊——你看到他们的眼神没?一个个的都可崇拜我了!” 一记白眼丢过去,江稚鱼目光重新放回了屏幕上,随口说:“你还挺好心,我还以为你会故意看他们被抓的样子。” “我是啊,”余乐果坦然,笑吟吟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教务主任就搁后门收割呢。” 啪嗒。 江稚鱼惊悚回头,摘下了耳机,上下把余乐果扫视一番,眼神充斥着难以置信,“你小子,也太阴了吧。” 余乐果无所谓地耸耸肩,“淋过雨的我,当然要把别人的伞也撕烂——你别这么看我,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被抓的,主任又不是傻子,人不出来他就进来呗。” “是,我进来了。” 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上学时期常听到的敲两下讲台的声响。 两人以惊人的同步率缓缓转过头,对上了一张肃然的面容。地中海,年纪五十上下,嘴巴狠狠下撇,眼神阴鸷,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凉凉地说:“你们俩,是哪个班的?还挺聪明啊,知道我在外边守着,你们俩就在里边蹲着!” 手指讥讽地朝两人一点,不善的目光移到了江稚鱼的黄毛上,顿时语气沉郁:“特别是你!都高三了,不好好学习,出来打游戏,现在还染头发!” “你自己看看你这颜色,好看吗?!” 江稚鱼被吓得一抖,一旁的余乐果脑袋低垂成了鹌鹑,不敢出声,仿佛自己真的是倒霉被抓的高三学生。 “我这是天生的发色,我没——”怒从心起吼到一半,江稚鱼才发现自己辩驳错了方向,“我根本就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还说不是!”刘主任手指对着两人身上的校服指指点点,“那你们身上这穿的是什么!” “我!”江稚鱼怒起,“穿你们学校校服就得是你们学生吗?” 刘主任也是奇了怪了,嗤笑道:“不是我们学校学生,你穿什么校服——别狡辩了,跟我回学校好好交待,叫家长!” “你!”江稚鱼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挺起胸撸起袖子就要理论,被余乐果一把拉了回来。 “嗳嗳嗳别,你是不知道这刘太师的手段,”余乐果低声劝诫,语气里全是对回忆的恐惧,“咱现在解释不清楚,你还要打他,他待会二话不说就要叫人来把咱押去学校了。” 江稚鱼瞪他:“谁说我要打他了,这是文明社会!” 说完转头用力抿紧嘴唇,和刘主任对峙半秒后说:“我打电话叫人,他能证明我不是你们这的学生,我是w大的学生。” 刘主任讥讽地摇摇头,负手迈步,示意他们跟上,话里话外显然觉得江稚鱼在找借口,“不管怎样你们俩都得跟我先回学校,其他同伙都走了,你俩也别想逃。” 余乐果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逃脱呢,那边江稚鱼已经气昂昂地跟过去了,他也只好加快几步追了上去。 “喂,你居然毫不犹豫就跟上来了。”余乐果讶异地在江稚鱼耳边说。 江稚鱼气得炸毛,没好气瞥他一眼,“都怪你的馊主意,我今天还就非得证明给他看了,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的。” 听得大冷天的给余乐果起一脑门汗,“我说你这好胜心能不能看看场合。” 江稚鱼面无表情盯着前头刘主任的屁股兜,那里有一大串钥匙叮铃哐啷响,“那你有什么别的两全的办法吗?” 沉默几秒,余乐果哑然:“暂时想不出来。” 又转念一想,啧了声:“哎那你要打电话给谁来证明啊,你姐?” 江稚鱼猛扭头,眼神惊疑不定,“怎么可能,她得嘲笑死我。而且她一天天的日理万机,我没打算打给她。” 第24章 “那你要打给谁?”余乐果纳闷了。 身旁的人却一反常态没有立即回答,反倒嘴唇抿了抿,视线漂移不定,声音含糊:“待会你就知道了。” 闻言,余乐果莫名眼皮一跳,前头的钥匙碰撞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除了江清意……还能有谁? 在半个多小时后,这个问题在看到一个男人风尘仆仆从出租车里下来时,得到了答案。 男人直接越过了刘主任和余乐果,抚上江稚鱼的肩膀,眉心微蹙,“没事吧?” “啊?没事啊,”江稚鱼瞅他一眼,疑惑这能出什么事,然后马上皱起鼻子说,“你快把我学生证给他,他偏不信我不是这儿的学生!” 闻言,白清宵不动声色松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两本学生证递给了刘主任,礼貌叫了声老师好。 看着被叠在一起递过去的学生证,余乐果意味深长看看白清宵,又看看江稚鱼。 拿江稚鱼的学生证来不就好了,和他有什么关系,这存的什么心思? 刘主任打开两本学生证,眯缝着眼细细看了好几遍,又抬眼比对了一下,半晌才老大不愿意地递回去,“好吧——但是不是我门学校的学生就不要穿校服了,误人子弟啊!” “哎你是不是就是想找我事啊。”江稚鱼火了。 白清宵眼疾手快拉回他,对着刘主任微笑道:“他刚大一,比较怀念高中时期,所以玩一下cosplay回味一下,没想到会闹出乌龙,添麻烦了。” “哎,小年轻真不懂点事,净给我们添麻烦。”听完这位更有礼貌的学生的发言,刘主任像是找回了威严,哼一声又批判上了。 江稚鱼飞速扭过头瞪白清宵,还不待他质问,白清宵又温温和和开口了:“但是您的做法是不是有点过了呢,其实您完全可以让他出示学信网或是企业微信,却还是要提出先回到学校,这不也浪费了我们的时间嘛。” 语气平和却不依不饶,话尾带着刺扎过去,听得旁边的余乐果一愣一愣。 刘主任似乎是很久没被人这么直白指出问题,没在第一时间说出话。 见此,白清宵状似礼貌地一俯身,无言笑了笑,拉过江稚鱼的手就往回走,动作温柔但是不容置疑,留下余乐果和刘主任面面相觑。 片刻,余乐果才回过神来,大叫: “哎——您二位怎么把我给忘了!” 【作者有话说】 余乐果:666小情侣逃走不叫我 第20章 江稚鱼给余乐果发消息约下次再见后,无声无息地关上了手机放在腿上,老老实实坐着不敢动。 因为旁边这人气压略低。 想了半天,江稚鱼还是侧着倾过去,目不斜视,小心措辞道:“你怎么不高兴,是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白清宵这才动了动,面色平静地看他一眼,但还是看得江稚鱼莫名发怵,“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我不应该晾你那么久的,幸好今天没出什么事,闹个乌龙罢了。” 江稚鱼敏锐觉出不对,“能出什么事啊,虽然那个什么主任确实很烦,但应该也不至于打我们——吧?” 笃定的话语在接触到白清宵凉凉的眼神后,变得不确定。 然后倒吸一口气:“真有老师会打人啊,哪怕都不归他管?” “难道你被打过?!” 听到这番惊天言论后,白清宵默默转过头盯他,也不说话,看得江稚鱼讪讪收了笑,正打算找补时,他突然笑开。 然后主动挪过去把江稚鱼揽住,笑着说:“哎你想象力怎么那么丰富啊,你看我这样子能像是老实挨打的吗。” 见白清宵恢复了熟悉的样子,江稚鱼也松了口气,泄愤似的捶他一拳,白清宵夸张地“哎哟”一声,顺势笑倒在他肩窝里。 “那你刚刚对我冷脸干什么啊,吓死我了。”说着又捶他一下。 “我的确是没挨过打,但别人就不一定了,”白清宵老实解释,“我上学的时候有个老师很没师德的,虽然后来被辞退了,但他在学校的时候屁大点事都要上手,听你电话里骂那么生气,我以为你遇上这种人了。” 闻言,江稚鱼悻悻看他,“我当时在气头上……你是没看到,他听到我跟你吐槽他的时候,胡子都要气飞了!” “好了好了,”白清宵笑着抬起头,把江稚鱼环到自己怀里,“怪我晾你太久不陪你玩,出来跟别人找刺激了。” 江稚鱼抬眼瞥他:“你这话怪怪的。” 白清宵挑眉:“是吗。” “是,”江稚鱼肯定,扬起小脸跟他对上视线,“好像你在吃醋一样。” ——可我们又没在谈。 这句话江稚鱼没说出口,总感觉要是说出口了,两人的关系会朝很诡异的方向变化。 虽然他是爱嘴欠,但不代表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江清意溺爱他却也不是什么也不教。 不过效果半斤八两。白清宵闻言顿了顿,俯首凑过去,压低声音暧昧附耳:“如果我说是呢?” 江稚鱼瞳孔骤缩,半晌嗤了一声:“别闹了,哪有人吃我朋友的醋的——余乐果是我朋友,你也是,行了吧?” 白清宵意味深长睨他,默了几秒后扯扯嘴角,说:“行。” 行个屁。 谁要只当你朋友。 江稚鱼嫌被搂得闷得慌,费劲从白清宵胳膊底下钻出来,又一下倒在他肩膀上,状似不经意地说:“所以你这几天在干什么,有这么忙吗,大忙人忙到五六天都没空搭理我?我画不出画就怪你。” 听着小少爷嘀嘀咕咕的埋怨,白清宵心软得像棉花,一丝愧疚涌上来,又被他压下去,尽量维持语气无虞地回他:“好了好了,保证没有下一次了,接下来你要干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 江稚鱼莫名对这种语气很受用,勉强哼了一声默认。 虽然还是没有得到正面回答。 回到别墅,两人正低着头换鞋,一道调笑的声音从远处走来。 “回来啦,我来的时候看没人吓了一跳呢,出去玩了?” 江稚鱼动作一滞,反倒白清宵自若地走了过去,微笑道:“对,我和他去江边逛了逛。” “哦~”江清意环胸站立,眼神复杂地扫白清宵一眼,把视线又转回了企图偷偷溜走的弟弟身上,“喂,干嘛呢,姐姐回来不打招呼就算了,还想偷偷溜走?” 被抓个正着,江稚鱼叹口气,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夹着嗓子说:“姐姐好~” “噫。”江清意嫌弃地捏捏鼻子。 “对了姐,”江稚鱼顺势问道,“你怎么又来了,最近公司是不忙吗?” “当然忙了,不忙你就没钱花,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江清意脱口而出,转身往客厅走去,“爸妈让我来通知你一声,今年他们回国过年,让我们到时候回老宅去。” “真的?!”江稚鱼眼睛一亮,越过白清宵一溜烟坐到了江清意身边,凑过头去不停问,“他们不是一直喜欢二人世界过吗,今年怎么突然想回来过了?” 说着不忘对白清宵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白清宵知道这事与自己无关,坐到侧边沙发后打开手机,当自己是个摆设。 江稚鱼和江清意说了什么体己话也没听清,专注地回老板消息表示下次合作。 直到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问你呢白清宵,你愿不愿意去啊?”白清宵心中一愣,看着不知何时贴到自己身边的江稚鱼,在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眸时竟有些紧张。 “啊,刚刚没听你们说话,去哪?” 江稚鱼没好气撞他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老宅过年,你爸妈会有意见吗?” 其实正常来说都会有意见吧,江稚鱼盯着白清宵发怔的面容,心中一揪,但是万一呢。 白清宵半垂的眼睛缓缓睁大,不可思议地又重复一遍:“和你一起过年?” 闻言,江清意瞟了他一眼,意义不明地笑了笑。 “不行吗,”江稚鱼以为被拒绝,失落地垂下眼,显出委屈的姿态,嘴硬道,“不行就不行,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和你一起过——” “我没说不行。” 江稚鱼猛地抬起眼,和白清宵无奈又想笑的眼神猝然交汇。 “脑补什么呢……可以,不会有人有意见的。”白清宵习惯性摸上江稚鱼的脑袋,忽然眼皮一跳,掀起眼皮便和江清意对上了视线。 江清意一弯嘴唇,满含深意地指指他。 白清宵心虚浮上心头,刚要把手放下,一下被江稚鱼扑进怀里,仰起脸笑得眉眼弯弯,“就知道你不敢拒绝我,那就说定了!” “好,好。”白清宵颤巍巍地把他推开,拼命按耐住想回抱的欲望。 江清意把全程收入眼中,心里跟明镜似的。白清宵是什么心思,他知她也知,只有这个傻弟弟看起来还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第25章 江清意支起下巴,漂亮的荔枝眼眯了眯,表情若有所思。 总感觉傻弟弟连自己是什么心思也不清楚,她这个做姐姐的要推一把吗? 江清意在第一次见过白清宵后,就找人调查过拿来资料了——她可不允许随便什么人就近她弟弟的身。 父亲早年经营一家修车厂,后来破产性情大变,酗酒家暴,母亲精神不稳定被逼走,留下当时四五岁的白清宵一个人和父亲生活。 长大一些后和贺家人经常有来往,平时生活靠奖学金和打工赚钱。 总的来说,没什么问题,既然如此江稚鱼喜欢就行。 算了,江清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小朋友们的事还是交给小朋友自己解决吧。 思及此,江清意起身打断了两人的闲聊,笑了笑说:“行了我就来顺便看看你,我还得回公司。你好好陪这傻孩子吧。” 最后一句是对着白清宵说的,两人交汇的眼神中传递了一些彼此心知肚明的消息。 “姐!!!”江稚鱼不满地大喊,然而江清意已经哈哈笑着走出去了,头也不带回的。 江稚鱼气愤地一插兜,刚想骂骂咧咧几句,却突然僵住,嘴巴也不唠叨了。 见状,白清宵好奇凑过去问:“怎么了?” “没什么!” 像是为了掩盖底气不足,江稚鱼大喊回答,讪讪笑着把莫名其妙的白清宵推走说:“好了好了厨男做饭去,哈哈哈不用管我,我先去洗个牙刷个脸。” 白清宵:“?” 还没反应过来,江稚鱼已经咚咚咚跑上了楼,手一直没从兜里放出来,进房前还颇为谨慎地看了一圈,然后“啪”一声关上了房门。 “……” 最近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要不给他煲个雪梨吧,白清宵沉思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另一边,江稚鱼迅速转身贴在门背,使劲在兜里掏来掏去,掏到后面直接脱下来抖了半天,结果是—— 什么也没掉出来。 瞬间,江稚鱼心如死灰,嘎巴一下倒在了床上。 他居然这么久都没发现,这么重要的东西什么时候不见了他怎么一点儿不知道。 谁把他的木雕给偷走了?! 江稚鱼绝望地在床上打滚,他都还不知道那个木雕到底雕的是什么呢,怎么就不见了。 他的诚信值毁了,他要怎么跟林大爷交代那,要怎么跟白清宵——不对关白清宵什么事,听林大爷的意思白清宵早就不记得这童年产物了。 江稚鱼眼瞳无神,整个人呈大字形趴在床上,摊成了一张扁扁的饼,眼睛缓慢地眨了眨,思考自己凭记忆复刻一个出来的可能性。 ……可能性大概是0吧,自己连是什么都不知道。 江稚鱼眸底掠过一抹无措,很小声叹了口气。 说是和白清宵无关,但他还是决定在别的方面补偿白清宵,毕竟是个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不过要怎么补偿比较好,江稚鱼翻了个身,无言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眉心沉沉。 送点他喜欢的东西给他? 可是,白清宵喜欢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有谁知道白清宵喜欢什么呢[捂脸偷看] 蹭到个榜啦,心情好好[比心] 第21章 这个问题江稚鱼很久都没有得到答案,并不是不知道白清宵喜欢什么,而是—— 感觉白清宵就没有喜欢的东西。 吃的?都可以。 穿的?都可以。 爱好?鱼。 难道要送条鱼给他吗,这也太荒谬了。 时间就在江稚鱼的“白清宵观察日记”中飞速流过,转眼间就到了过年的日子,街边挂满了红灯笼和窗花,欢声笑语盈满了年三十的氛围。 江稚鱼和白清宵坐在江清意的后座上,前往位于郊区的老宅。 “你穿了秋裤的吧?”江稚鱼凑到身边人耳边问。 白清宵看他一眼,如实回答:“穿了。” “那就好,”江稚鱼正回身子,眼神略显无奈,“我爸妈小时候特别喜欢检查我冬天穿秋裤没有,打视频也要检查,可严了。” 闻言,白清宵侧过脸去,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疑惑,“所以为什么我也要跟着穿?” 江稚鱼以一种你在废话什么的表情看过去,跟他对视,“你是我带过去的朋友,我妈会对你一视同仁进行秋裤检查的,别想逃。” 白清宵倾身,用额头轻轻撞了下对方,笑着说:“好。“ 一系列黏黏糊糊的小动作通过后视镜一点不落地进了江清意的眼睛,圆圆的眼睛弯了弯,带点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江稚鱼这傻孩子…… 啧啧啧,真是期待他看清自己的那一天啊。 江清意心情愉悦地哼起了歌,驱车抵达了老宅,十分淑女地为后座两个小朋友打开车门。 白清宵沉默着站在江稚鱼的身后,为他整理有些乱了的围巾,却听见前头传来一道温柔又亲和的女声:“稚鱼,带朋友来啦。” 江稚鱼笑着应了声是,刚要回头拽着白清宵进屋去,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瞬移到了离自己有些距离的地方。 江稚鱼:“?” “你干嘛,我今天身上很臭?”江稚鱼黑着脸往回走,不由分说攥住白清宵的手腕往宅子里去。 “没有——阿姨好!”白清宵被他拽得趔趄几下,欲解释又刚好走进门里,匆匆对江母一俯身道好,然后继续被小少爷拖进屋里。 江母弯着眉眼目送两个小朋友进屋,保养极好的手抚上侧脸,笑吟吟地说:“哎呀两个小朋友感情真好,你说是吧清清。” 江稚鱼收起钥匙放进兜里,闻言莫名笑了出声,惹得江母不解地望过来后,摆手示意没事,“是,感情真好。” 但是和你说的不是一种感情。 “爸,我回来了。” 进屋就看到江父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拿着张倒了的报纸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听见江稚鱼的声音响起,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赶忙放下报纸:“哎我儿子回来了——这就是你说想一起过年的朋友?” 还不等江稚鱼说说,白清宵率先俯了俯身,微笑着道好:“叔叔好,我叫白清宵,是江稚鱼的朋友,打扰你们了。” “哎不会不会,”江父潇洒一挥手,笑哈哈的,“你是我儿子的朋友,就把这当自己家里,不要客气。” “好,谢谢叔叔。” 江稚鱼侧着眼,新奇地看着难得一见如此正经的白清宵,大眼睛眨呀眨打量。 忽然,跟白清宵对上了视线,对方坏心眼地冲他眨眨眼,嘴角勾起。 ……好吧,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来来来,都坐下呀,站着干什么。”江母拉着江清意走进来,笑着招呼傻愣的二人。 江稚鱼顺势牵着白清宵坐到了侧位上,肩挨着肩咬耳朵,看得江母咂摸出一丝不对,不动声色撞了一下丈夫的肩膀,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同样也把这个眼神传递给了江清意,后者接收到后挑了挑眉,笑着点点头,仿佛在肯定谁的猜想。 “咳咳,”江母出声引起注意,“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饺子还没包完呢。” “清宵是吧,你会包饺子吗?” 被点到的白清宵一怔,正要回答,却被江稚鱼先打断了:“妈,哪有让客人做菜的啊。” 看着不争气的儿子,江母佯怒瞪他一眼,转而又笑着看向白清宵:“清宵?” 白清宵:“我会的,需要我包吗?” 江母笑得更灿烂了,手一拍说:“那太谢谢你了,正好,我们稚鱼从小就不乐意包饺子,你带他一起去好了呀。” “什么?!”江稚鱼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是我,家里的阿姨呢。” 江母没好气道:“人家不要过年呀,你陪陪你朋友包包饺子怎么了,快去快去,难得爸爸妈妈回来也想尝尝你的手艺呢。” 说着又往江清意飞个眼神,后者会意起身,左推右搡把江稚鱼和白清宵打包丢进了厨房里。 ——“啪!” 厨房门利落合上了。 江稚鱼望着白绿的玻璃门,又侧过头和白清宵面面相觑,目光一同落在厨台的砧板上,肉馅和薄皮已经备好了,一旁的面板零星倒着几个不成型的饺子。 “……你爸爸妈妈,真有趣,”白清宵堪堪挤出一句话,视线回落在江稚鱼脸上,“你是一点儿都不会吗?” “是,”江稚鱼抿抿嘴,“怎么了,不行啊。” “没有。”白清宵无奈一笑,步子往右一迈站在了江稚鱼身后,身子前倾把江稚鱼整个拢在了自己胸前。 被躯体压迫的拥挤汹涌而上,江稚鱼愣了愣,眉心提起,“你干什么,不是要带我包饺子吗,你这样怎么教?” 白清宵给自己和江稚鱼都套上了手套,双手搭上他的手,笑着说:“谁说的,这样才好教呢。” 第26章 塑料薄膜相触,发出窸窸窣窣的噪音,手指被另一双手引导着拿起薄皮塞入肉馅,耳边响起低低的声音,平静温和:“对折…然后捏几个褶子,怕漏的话再压几下就好了……你有在听吗?” 江稚鱼瞬间指尖蜷了蜷,从梦游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回头嘴硬道:“当然听了,不就是包饺子吗很简单的。” “是吗,”白清宵左挑眉,“那你来包一个我看看。” “包就包,谁怕谁,”江稚鱼右挑眉,“待会我就包出一个完美的饺子吓死你。” 白清宵露出害怕的表情:“好啊好啊。” 江稚鱼冷哼一声,面色凝重,和瘫在砧板上睡大觉的一张张面皮大眼瞪小眼,良久才捏起一张,挖了一坨肉塞进去。 看着那坨肉的大小,白清宵神色一动,却没开口。 细微的塑料摩擦声似有若无,江稚鱼专心致志和饺子皮斗智斗勇,忽然:“哎!” “为什么皮破了啊,我明明很小心了!” 江稚鱼心急地把那只破破烂烂的饺子递到白清宵面前,接着得到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你塞的肉太多了,这么大一坨不破才怪了。” 江稚鱼想给他一掌,无奈套着手套,只好用屁股撞他一下,埋怨地说:“你看到了还不提醒我,等着看我笑话啊。” “那不是想让你先独立完成一个嘛,”白清宵把那只烂饺子放到一边,又递给他一张皮,“吸取教训,加油吧,为师该教的都已经教给你了。” 江稚鱼不满,撇了撇嘴认命地开始包,边包边偷看身边白清宵的包法。 眼神一动,猝然对上了白清宵含笑的眼睛。 “偷学我?”白清宵凑过去。 “什么叫偷学你,是你要教我的。”江稚鱼理直气壮。 两个人边包边打闹,恨不得把厨房翻了天才好。 客厅内,细细听了一会儿动静后,江母才收回千里耳,笑着对江清意举了举杯子,“那孩子,是稚鱼的男朋友?” 江清意竖起手指摇了摇,“目前还不是。” “哦?”江母眼睛亮起八卦的光,放下杯子,倾身用掌心撑着下巴,示意江清意细说。 “我了解得也不多,只是那俩人的氛围任哪个长了眼睛的看,都看得出来有猫腻,”江清意眼皮子往厨房一抬,眸底划过无奈的笑意,“也就江稚鱼那个傻子,看不出来别人的就算了,连自己的也看不出,待会被人哄走了都不知道。” “他从小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江母当即下了结论,“那孩子你调查过了吗,可以信任的话就随他们去吧。” 江清意点点头:“我看过他的资料了,挺好一小朋友,没什么坏心眼,对江稚鱼也挺好的。” “那就——” “哼,我怎么没看出来没什么坏心眼。”江父盯着报纸突然开口。 “你懂什么你,”江母忍无可忍,一把扯下报纸,逼迫江父和自己对视,“之前清意谈恋爱的时候你也这样,谁都不是好人是吧。” 江父心虚地又把报纸扯回来,小声反驳,虽说没什么底气:“那小子一看心眼就可多,儿子心眼就那么点,玩得过人家吗。” “噢,这没事,”江清意笑笑,眼神却乍然一冷,“他要敢,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痛不欲——妈你干嘛!” 江清意捂着被江母拍了一掌的手臂,委屈地瘪着嘴。 江母不理会,转头就是又赏丈夫一掌,收获父女俩哀怨的眼神后,才扯扯披肩昂着头,开始斥责:“你们俩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整天打打杀杀的那么负能量,小孩子的事就交给小孩子嘛,你们插什么手!” “什么小孩子的事?” 背后冷不丁响起江稚鱼疑惑的声音,江母顿时扭过头去,迎面便是小儿子沾着面粉的小脸,嘴边一道白痕。刚要开口提醒,就见一只手贴着唇边抹了上去,脸蛋干净如初。 江母的眼神不由缓缓移了过去,可当事人反倒接受良好的样子,似乎不理解江母在发什么愣。 “……没什么,说你姑姑家的小孩子呢。”江母随便扯了个不相干的,眼睛又不由自主飘到了白清宵身上。 那孩子的眼神—— 一直黏在自家儿子身上。 江母不动声色和江清意对视一眼,皆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江父也在旁边啧啧摇头。 他们的小少爷,已经完全习惯他那位“好朋友”的一切举动了。 而他自己,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江家人:爱看儿子的好戏[彩虹屁] 第22章 最终江稚鱼包的烂饺子和奇形怪状的饺子还是下了锅被端上桌。 “哎呀,我们儿子包的饺子就是好吃。”江母脸不红心不跳地竖起大拇指。 江稚鱼得意挺起胸,把自己碗里的烂饺子拨到旁边的碗去,惹得白清宵笑起来:“你自己包的,你不自己吃。” 江稚鱼吐舌:“你教得不好,失败的试验品当然是你吃了。” 白清宵认命,把那坨糊成一团的饺子塞进嘴里,顺便夹了几个完好的饺子添回江稚鱼碗里去。 江母江清意对视一眼,前者主动说道:“你们吃饱了可以去院子里放烟花玩呀,不用管我们的,我们还要谈点生意上的事。” 起初江稚鱼本想拒绝,一听到生意上的事便咽下了拒绝的话,嚼着饺子含糊应下了。 江清意读书的时候野得很,经常带朋友们回家玩,一向惯着孩子的江父江母由她在老宅的后院搭了个露台,方便临时露营用,正好可以过去看烟花。 空荡的夜空骤然空响,不过眨眼之瞬,烈焰绽空,金丝银蕊层层叠叠舒展,旧焰未落,又有新焰破空炸响,忽明忽暗映出残影,万千火星照亮紧挨着的二人,眼眸碎光闪烁。 “你们家这边还有烟花放?”白清宵微微侧身问道,“还我们一到这就开始放了。” 江稚鱼专心致志赏烟花:“姐姐安排的吧,她一直就喜欢搞这些很浪漫的东西。” 敏锐捕捉到几个字眼,白清宵笑了。 回头一看,江稚鱼正弯着腰在桌子上的箱子里翻来覆去,抓着几支仙女棒问他:“要放吗,这儿只能玩这种小的了,那种大的得姐姐去安排。” 白清宵接过仙女棒:“乐意奉陪。” 江稚鱼拿仙女棒打了他一下,吊儿郎当的:“你自己也想玩吧,什么奉陪啊。” “是,”白清宵笑着拉长了音调,给江稚鱼的仙女棒点上火,“我最贪玩了,请你陪我玩好不好啊?” “好吧,勉强接受。”江稚鱼刚想拿回仙女棒就被扯了回去,另一支挨上来,两簇飞焰紧贴着窜起。 江稚鱼奇怪看他一眼:“打火机被我的仙女棒给浇灭了?” 白清宵举起燃烧的仙女棒,隔着些距离,透过橙红的火焰看过去,对方漆黑的瞳眸深处映起飞溅的火星,映亮他精致的眉眼,火舌跃动,晃晃悠悠打着转。 半晌,才笑着回他:“喜欢蹭你的。” 江稚鱼切了声,退远些举起仙女棒在空中毫无章法地挥舞着,焰火星星点点落下,与远处天空的庞大烟火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小巫见大巫。 白清宵支着下巴看他晃了半天,越看越觉得江稚鱼不是随便划拉的,直接开口问道:“你在画什么?” 仙女棒舞动的动作迟缓下来,炸起的焰火也渐渐湮灭,江稚鱼随意晃了几下丢到一边,随意回他:“没什么啊,仙女棒不就是乱挥挥着玩嘛。” “是吗,”白清宵不信,就着栏杆划过去,用脑袋轻轻一顶江稚鱼的脸颊,“那你挥得还挺有规律的。” 江稚鱼看了一眼他,抓着还没用过的另一支仙女棒,闪烁在眼前,垂眸没有言语。 难得没有呛人,白清宵觉出了不对,收起戏谑的笑意,轻声问:“怎么不开心了,你心情变得还挺快的。” 江稚鱼也觉得自己最近心情很不稳定,夹着仙女棒转圈,小声嘀咕:“肯定都是因为你……” 烟花乍响,白清宵没听清,下意识凑了过去:“什么?” “你个聋子!”江稚鱼没好气骂他。 白清宵虽不知情况,但第一反应还是先把闹脾气的小少爷给哄好,还没张嘴,就被小少爷截胡了: “你下次还能和我一起放烟花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把白清宵问蒙了,没过脑子直接回他:“能。” 然后把手里燃尽的仙女棒一递:“你先给我下一支。” 江稚鱼没好气把仙女棒扔掉,瞪他:“谁跟你说现在了,我说的是下次过年!” 话落,白清宵无言望了过来,低垂的睫毛抬起,眼里出现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唇边噙着笑说:“下次过年,你还想和我一起过年啊。” 每每对上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江稚鱼都会莫名紧张,手心有些滑滑的,慌乱转过头:“我那是看你一个人比较孤单!谁想和你过了,我这是好心!” 第27章 头转到一半,就被力道轻柔地掰了回来,被迫和那双让自己又怕又喜的眼睛对上,薄唇轻启:“你说得对,我确实挺想和你一起过的。” 过于直白的话语让江稚鱼眼睛圆睁,总觉得现在的白清宵有点不太对劲。 ——比自己还不对劲。 所以慌乱地把自己的脑袋从那只手里移走,逞强道:“终于说实话了,忍不住承认你很崇拜我了吧。” 白清宵闷笑着“嗯”了声,收回手退回安全距离,轻飘飘地从后面又拿过一只仙女棒,“你想放就叫我,不是过年也行。” “元宵节可以,端午节可以,什么日子都可以。” 他把那支仙女棒点燃,绚烂小巧的烟火乍然飞溅,将这一小片黑暗霎时映亮,显出两人各怀心思的面容来。 隔着这道焰火,江稚鱼与他对望。 焰火太烈,似乎将一直浮在那双狐狸眼前的雾气给燃烧殆尽,江稚鱼仿佛第一次看清那双勾人的眼睛,不再朦胧,清晰得甚至能看清瞳孔震颤的细微幅度。 “一时兴起也可以,只要你想,我就来。” 白清宵补完了自己的话语,把新的仙女棒递给呆呆的江稚鱼,抽出原来握在他手心的那支。 又一次以相触的方式,蜻蜓点水一吻,两支仙女棒一同绽放。 江稚鱼吞了口唾沫,唇瓣微张,似乎一时失言,半晌都没挤出一句话来,怔愣原地,手心无意识晃动着那支仙女棒。 白清宵垂下眼,不再给对方窥探自己眼底的机会,笑道:“作为交换,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件事,怎么样?” 尾音是一惯的轻飘飘,像羽毛落到心尖上。 江稚鱼没有直接回应,转而支起胳膊搭在栏杆上,手腕带着仙女棒转了一圈又一圈,火星与飘烟交错,又湮灭在空气中。 白清宵也不急,学着他的样子,百无聊赖地转呀转,很耐心地等着。 夜空的烟花放了一轮接一轮,两人的面孔明明灭灭,是如出一辙的沉默。 “其实我以前没怎么和别人一起过过年。” 一片寂静中,沉闷又带着点倔的声音响起,白清宵没有转头看他,只是默默让他自己说下去。 “爸妈他们过惯了二人世界,三天两头在外边,过年更是不会回来。姐姐被当做继承人培养,说是带我长大其实也没有陪我很久,经常陪着陪着就被叫走了。过年生意比平时好,她也只会比平常更忙,我都不太清楚为什么今年他们会选择回来一起过年。” 江稚鱼静了静,看着归于灰烬的小焰火发呆。 倏地,那支仙女棒被抽走,又重新换了个新的。抬眼便撞入身边人含笑的眼眸中,他说:“拿着吧,继续晃,随便你比划。” 江稚鱼笑骂了句:“装什么土大款。” 默了几秒,又继续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只是觉得下一年估计他们也还是不会回来的,我提前预定下你。” “不用预定。”江稚鱼闻言扭头,便见白清宵转了个身,背靠在栏杆上,两臂横搭着,向他歪了歪头说:“你想叫我就叫我,使命必达。” 说到最后,还比了把枪从太阳穴边飞出去。 “切。”江稚鱼不屑嗤笑,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又故作深沉说:“不许食言噢。” “好,知道了,”白清宵拖腔带调,丢掉两人手中再次熄灭的棒子,挪动到他身边,手轻轻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我看起来很不靠谱吗,强调这么多遍。” “这叫重要的事情要多强调,你懂什么。” 江稚鱼没忍住数落他,白清宵倒也不介意,只是继续和他肩并肩,安静地看着新一轮升起的绚丽烟火。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老宅前院内,摇椅上晃晃悠悠地躺着并排的三个人,皆有一搭没一搭睁眼瞅瞅烟花,大多时在闭着眼睛养神。 烟花在天上噼里啪啦炸开,江清意先打破了几人的寂静,语气慵懒:“说说吧,这次怎么想着要回来了。” 闻言,空气像是终于流通,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咳了咳,对望一眼,江母决定先打头阵:“回美国的时候被你姥姥敲打了一下,说我们这些年是不是有点太忽略你们俩了。” 江清意:“所以……” “所以我们打算回来陪你们过个年,”江父接过了江母的担子,“哈哈哈这么多年也没陪你们过过一次,这不正好有空就回来了。” 江清意闻言嗤笑了一声:“你们别是本来打算回来给江稚鱼挑媳妇的吧,别以为你们房里的那些资料我没看见。” 此言一出,夫妇俩瞬间噤声,江清意了然道:“我就知道你们回来没好事,现在看到了吧,你们没有儿媳妇了,只有个儿夫。” 江母讪讪说:“哎呀儿夫也是好的,我们也没有逼他非得和哪家小姐联姻的意思,就是想你俩有个归宿嘛,是不是啊老江。” 烫手山芋到了自己手里,江父嘴角抽了抽,连忙说是,生怕女儿一个不高兴就开始无差别扫射。 “最好是,”江清意从手边剥了个橘子吃,“他们俩的事谁都别干涉,别棒打鸳鸯,也别揠苗助长,知道了吗?” 最后几个字直直盯着江父说的,江清意深知这位父亲有多多管闲事。 江父汗颜:“绝对不干涉!” 江清意满意点了点头,重新靠回椅背上慢慢摇动。望着远空的烟火,眼神平静,内心却躁动。 亲爱的弟弟,坚持住啊,要是你不成功领个对象回来,你姐就要遭殃了! “啊切!” 江稚鱼突然打了个喷嚏,吓白清宵一跳,赶忙倾身问:“是不是在外面太久了,被风吹感冒了?” “应该不是,”江稚鱼面露疑惑,摆了摆手,“怎么感觉有人在说我坏话呢……” “对了,”还不待白清宵开口,江稚鱼又自顾自接了下去,侧过身用手拉住男人的手腕,眼神隐含着期待,“等过完年,你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白清宵似笑非笑睨他,心想自己哪有拒绝的份,老实点头,问:“我的荣幸——不过去哪?” 手腕被轻轻晃了晃,视线延伸直至和江稚鱼重新对上,对方眯眼笑笑,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说—— 【作者有话说】 孩子们,猜猜他们要去哪[狗头叼玫瑰] 第23章 看完烟花,江稚鱼让江清意把自己和白清宵送回自己的别墅,不打算在老宅住下。 「稚鱼啊,真的不多住一晚上吗,过两天爸爸妈妈就要走啦。」江母拉住江稚鱼的手,眼神恳切。 江稚鱼盯了被抓住的手几秒,笑了笑,把手抽回来,说:「不了,我还是比较习惯回去住。」 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江母怔愣一下,又释怀地笑笑:「好,想怎么过怎么过。」 上车后江清意贴心地给后座的两位升起了隔板,留个私人空间,没有继续八卦的打算。 江稚鱼靠在椅背上正发呆,忽觉脸颊被人戳了戳,面无表情抵着那根手指看过去,“干什么,手很闲吗八爪鱼。” 白清宵照猫画虎比了八根手指出来,逗得他笑得撇过脸去,才说:“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待一晚上,我都带好衣服了。话说你妈妈明明不检查秋裤,你非要我穿。” 然后指了指一旁的背包。 准备这么充足,江稚鱼看了看那个背包,挑眉笑他:“谁让你擅自揣测我的心思,你但凡问我一嘴呢。” 又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来说应该会揪着我俩不放的,哎呀你别管了,这不是好事吗,你很想被检查吗。” “嗻,”白清宵俯首,“小的知错。” “原谅你吧。”江稚鱼手拍拍眼前的脑袋,梨涡显了出来。 夜景自车窗外划过,不多时便抵达了别墅,江稚鱼挨着白清宵下了车就要往屋里去,后边突然响起带着笑的女声。 “哎。” 回头便见江清意倚在车身,笑着对他挥了挥钥匙说:“接下来是真忙了,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江稚鱼:“知道了。” 接着指指身边的白清宵,很自然地说:“有他在呢,死不了。” 江清意一挑眉,意味深长和白清宵对上眼神,抿起嘴竖了个大拇哥给他,转身进车扬长而去了,没再说话。 目送姐姐潇洒的离去,江稚鱼皱着眉,奇怪道:“她为什么要给你竖大拇指?” “不知道,”白清宵有些心虚,“可能看我今天表现比较好,把你教会包饺子了吧。” “净给自己脸上贴金。”江稚鱼转身迈步,“走了喜欢吹冷风啊。” “来了来了。” 本质上江稚鱼和白清宵都不太喜欢出门,这段日子的高强度外出让两人精疲力尽,过年也没再选择出去走走,都待在屋子里任凭发烂发臭,不时黏在一起犯懒,只是经常会喊来喊去。 第28章 “白清宵!喝水!” “来了!” “白清宵!kfc!” “来了!” “白清宵!!!” “来——了——” 白清宵完美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使命必达,随叫随到。 这天江稚鱼正趴在床上画画,两条小腿翘起晃来晃去,画到难处咬起了笔头,眉头紧蹙,面色很凝重。 于是又是一喊:“白清宵!” 随着一长串脚步声响起,门口一个急刹,大喊:“到——” 一看就是刚刚下楼准备做饭又被喊上来了,江稚鱼朝他勾勾手,“过来。” 白清宵迈步靠了过去,抓住那只勾动的手问:“干嘛,使唤我还不够,现在是想勾引我吗?”面上坦然得江稚鱼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顺着手被抓住,轻轻一拍白清宵的脸颊,笔头在素描本上点了点,示意他看过去,“胡咧咧什么呢,让你来看画。” “好吧。”白清宵依他的意看过去,这一看却是心神一震,颤着唇说:“为什么画的我——” “没有眼睛?!” 画纸上,是白清宵搭在栏杆上和江稚鱼对望的那一幕,仙女棒举在画纸左侧,右侧的面孔平和温柔,发丝轻扬,却唯独少了一双轻佻的眼睛。 “咳咳,”江稚鱼转转笔,“所以才叫你来嘛,你这眼睛怎么长的,为什么我怎么都画不出来。” 然后把另一张递了过来,上面画着很多双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的眼睛,都属于白清宵,但没有一双让江稚鱼满意。 白清宵端详许久,没看出所以然来,“这不画得挺好的吗。”接着扭头看向江稚鱼的落地镜,“很像啊,这不——” 话没说完,下巴被狠狠捏了过去,与江稚鱼严肃的黑眼眸对上,眼皮一跳,打磕巴说:“干、干什么。” “眼珠子怎么也画不出来,”江稚鱼有些丧气,“你这眼珠子怎么长的,长那么好看干什么,难度直线上升啊。” 白清宵一笑,脸颊被手挤出一点肉,声音闷闷的:“我能当做在夸我吗?” 江稚鱼抽回手,“臭不要脸。” 白清宵收了胳膊干脆倒在床铺上,仰视他,说:“要不你现在对着我画呢,会不会好一点。” “我试试。”江稚鱼有一搭没一搭瞟他几眼,白清宵也敛了声不作打扰,眨眼间房间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唰唰声。 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白清宵静静半阖着眼瞧他,昏黄的灯光下面容变得比平日更柔和,仿若添了一层蜂浆般的甜蜜滤镜,目光所描绘之处无不令他眷恋。 江稚鱼用画笔描绘自己,自己用目光描绘他。 半晌,江稚鱼撂了笔,看着还是不满意的样子,白清宵顺手把被蹂躏千百遍的画纸拖过来看,不理解地问:“这不是更好了,哪里不满意?” 在他看来,已经和自己很像了,像到他看着有些毛毛的感觉。 但大画家显然不赞同,说:“不对不对,太死板了,我想画的是你的眼神,结果画出来还是死气沉沉的眼睛。” 白清宵不懂这那的,偏头又瞧了一眼,依然没看出问题,有些替他焦急,又埋怨自己怎么帮不上忙,只好转移话题说:“有时候或许需要一些突破,你可能瓶颈期了,硬画画不出来的,我带你去调节下心情吧?” 闻言,江稚鱼也看他,好奇问:“你要怎么给我调节?” 白清宵翻起身,支着胳膊双手交握,“你不是说想让我陪你再去一次福利院看看小满吗,就后天吧,明天我们准备下给他的新年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你还挺有心,”江稚鱼把画纸笔扔一边儿去,举起手伸向白清宵,“那就后天——” “出发!”白清宵拍了上去。 - 与上次的阳光明媚不同,这次来天儿下着小雪,白清宵提前联系过了福利院的院长说要来看小满,一早小不点就在院子里候着了。 零零碎碎的飘雪中,一辆车稳稳出现在小不点矮矮的视野里,顿时眼睛一亮,细声细气地喊起来:“哥哥哥哥!” 啪! 反手关上车门,江稚鱼快步走了过去,笑得露出了小虎牙,语调上扬:“小满,想哥哥没啊。” “想!”小满张开双手被江稚鱼一把抱了起来,搭在颈侧对身后的白清宵招了招手,“清宵哥哥!” 白清宵嘴角微勾,一手插兜,一手朝他晃了晃,全当打招呼。 “装。”江稚鱼侧身笑他,颠了颠小满故意说:“你是不吃胖了,怎么感觉比上次重。” 小满嘟嘴:“才没有,你上次根本就没有抱我啊。”说完哼的一声抱紧了双臂。 “好好好,”江稚鱼笑了,把脑袋凑过去和他抵着,眼神神秘,“哥哥给你带了礼物想不想要啊。” “要!在哪里?” 江稚鱼:“在哥哥衣服里。” 白清宵:“你搞什么鬼。” “啧,”江稚鱼扭头瞪他,“有你什么事,这给小满准备的。”说完又笑眯眯地让小满拉开自己的棉服拉链看看。 小满依言拉开了一点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惊呼一声,两只小手捂住了嘴巴,亮起眼睛看向江稚鱼。 见江稚鱼点头后,伸出小手把他怀里的东西一把拽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谢谢哥哥!”小满开心得在江稚鱼脸颊印上一个响亮的亲亲。 然而看到那个东西的一瞬间,白清宵微笑的面孔仿佛出现一道裂缝,嘴角抽搐。 “哥哥你怎么送我兔子呀!”小满怀里的兔子,俨然就是初次见面时抱着的那只,只是更新更干净。 江稚鱼臭屁得很,下巴抬得老高,说:“我上次看你怎么都不愿意放下了,又看你这个小懒猪不把人家小兔子洗干净,干脆买了个一样的送你,喜欢吧?” 小满连连点头,寒冬里脸蛋却红扑扑的,“喜欢喜欢,谢谢稚鱼哥哥!” 江稚鱼嘚瑟地笑几声,回身朝白清宵挑了挑眉,说:“你清宵哥哥也准备了礼物给你。” 接着夹起嗓子说话,很坏心眼:“清宵哥哥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呀~” 被点到的清宵哥哥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打着商量说:“哥哥突然觉得自己准备的礼物不太好,要不下次?” 江稚鱼立马啧了声,“怎么给孩子做榜样的,大人要言而有信,孩子才能照猫画虎学点好的呢,快拿出来。” 在江稚鱼的催促下,白清宵默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妥协,摘下背后的书包掏了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 在看到那个礼物的一瞬间,两声凉气倒吸,白清宵略微尴尬地垂着头,把礼物往前递了递,“哈哈,没想到吧。” ——是一模一样的兔子玩偶。 江稚鱼愣住了,连同耳边小满的嬉笑声也没听见,好半天才说:“你怎么抄袭我?” 白清宵愕然:“咱这最多算撞款,哪门子抄袭,昨天咱俩还特地说好了,不让对方知道自己挑的什么,哪知道想一块儿去了。” “算了算了,”江稚鱼大手一挥,把两个娃娃全塞到小满怀里,“正好两个,万一小满又把一只弄得脏兮兮的,就立马有新的了,快谢谢清宵哥哥。” “谢谢清宵哥哥~”小满拉长了声音,脸笑得鼓起来,抱着两只兔子蹭了蹭。 江稚鱼放心了,抱着小满往福利院走去,“走,咱接着画上次的画,这次你可得好好听我的了,知道没?” “知道啦,哥哥你好啰嗦呀。” “你个小屁孩!” 一大一小往福利院里走去,白清宵原是慢慢跟着,忽然手机震了震,掏出来的刹那,脚步却停下了。 手机嗡嗡响个不停,眉心也一下比一下拧得厉害,方才闲散的神态变得凝重,嘴唇抿成冰冷的一道直线,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心脏不受控制地跳起来,血液冲撞的声音在鼓膜肆虐。 扑通。 扑通。 来电人的信息倒映在男人冷冷的眼瞳中。 片刻,望着前面二人远去的背影,他按下了接听键,不等对方开口,先发制人说道: “喂。” “还活着呢,我以为你早该死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现在剧情已经过半了,估计要不了20w就能完结[加油] 第24章 数十分钟后,江稚鱼已经领着小满画了好几副画,嬉笑打闹中余光瞥到一个人进来,头也不抬说:“进来啦,什么事耽搁这么久。” 然后听到很轻的一声笑,云淡风轻说了声没事,江稚鱼闻言旋即一扭头,眉头已经浅浅蹙了起来,问:“怎么了?” 白清宵怔了一秒,笑道:“没什么啊,就有个朋友让我帮个忙,耽搁了下。” 这也太敏锐了,白清宵捏紧了裤缝边的手想道。 “是吗。”江稚鱼若有所思回过头,继续指导小满画最后一幅画。 第29章 白清宵默默走过来靠在桌沿上,看着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嘴巴浮现很淡的笑容。 几分钟后,最后一幅画大功告成,一大一小举起手击了个掌,小满笑得咯咯的:“终于画完啦!“接着又小小声凑到江稚鱼耳边说了什么。 旋即,江稚鱼瞥了白清宵一眼,点点头。 白清宵挑了挑眉,刚要张嘴问这俩又在打什么小九九,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 “叩叩。” “李老师!”小满叫道。 李老师笑着牵起奔过来的小满,对江稚鱼、白清宵颔了颔首说:“不好意思,孩子们要去吃午饭了,你们可以等小满吃完再玩,或者先行离开都可以。” 江稚鱼颔首回礼,摆摆手说:“我们就先走了吧,小满,我们下次见。” 小满抱住李老师的腿,探出小脑袋露出一口白牙,脆生生地说:“好~” “走吧。”江稚鱼拿起刚刚的最后一幅画,拉着白清宵离开了福利院。 等车时,白清宵侧低下头问:“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以为你的计划是陪小满玩一天,你们就画了几幅画?” 江稚鱼瞟他,没什么感情地扯了扯嘴角,把拿在手里的画一把拍到白清宵胸膛上,说:“本来只是来兑现一下第一次见面时的诺言,说好了要再来,顺便送个礼物而已,小孩子还是和小孩子玩去吧。喏,这是小满画给你的。” 白清宵接住画一看,眼睛微睁,有些犹疑:“这是画的……我们仨?” 净白的纸上,画着草地蓝天,和手牵手的三个人,最小的在中间,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哇塞好聪明,”江稚鱼笑着顶他一下,“看来还是我教得好,一眼就让你看出来了。” “小满说,哎呀清宵哥哥看起来不开心我们让清宵哥哥开心一下吧。” 收了夹子音,江稚鱼朝他眨了眨眼说:“看我们小满多体贴一孩子,清宵哥哥还在不开心吗。” 白清宵失笑,内心深处似乎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充着,自接到那个电话起的阴霾也慢慢散去,转而变成更酸胀的惆怅。 “没有了,现在才刚刚中午,我们要直接回去,还是你想再去哪里逛逛吗。”白清宵转移了话题。 这人怎么主动提要出去玩了,江稚鱼歪头看他,“不是说高强度外出让你我都累得半死,不想出去了吗,难道你有想去的地方?” 肯定是了,就是不好意思开口,随即江稚鱼很大方地一扬下巴说:“这次我舍命陪清宵,说吧,你想去哪。” “……”其实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现在被迫硬着头皮接上,“好久没喝咖啡了,刚刚过来看见有个咖啡店,一起去吗?” “行啊。”江稚鱼把画收起来塞进白清宵的背包里,拉好拉链拍了拍,歪着脑袋冲他露出了小虎牙,“走吧。” 福利院所处街道的街道口拐角有家小咖啡店,也不知道白清宵怎么给看着的。 刚坐下没多久,白清宵急匆匆接了个电话又跑出去了,江稚鱼望着玻璃窗外不断焦躁踱步的背影,不禁心生疑窦,今天的白清宵真的很不对劲。 是从刚进福利院那会儿开始的。 江稚鱼眉心紧锁,那通电话真是什么朋友打来的吗,那这第二通呢,是谁打来的,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冥思苦想之际,旁边却突然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 “稚鱼?” 江稚鱼猛地扭头,迎面是一张熟悉而生疏的脸,刹那间恍若隔世,嘴唇无意识翕动: “贺知春?” 贺知春空出手推推鼻梁上的镜框,微睁着眼,看清这张脸的一瞬间也有些恍惚。 圆润的脸泛着暖气熏出的粉,浑圆的狗狗眼睁大,颇有些慌乱的意味,棕黄的发丝柔软地搭在衣领,嘴唇张合几下,诧异开口:“你怎么在这?” 贺知春闻言放下手里的托盘,把两杯咖啡端出,耸了耸肩示意:“我来兼职打工,你呢,白清宵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奇了怪了,按这小子的尿性应该黏着江稚鱼不放的才对啊。 江稚鱼向窗外努努嘴,示意他看过去,贺知春了然,正准备道别去给下一位客人送餐,被身后的人给叫住了:“贺知春!” 贺知春讶然望过去:“怎么了?” 江稚鱼手指蜷起,心开始不老实扑通扑通,嘴唇嗫喏几下:“我想问你件事,能不能——” “贺知春?你怎么在这。” 被打断的两个人齐齐看过去。 白清宵面色不善,徐步走过坐在了江稚鱼的身边,手臂一横搭在江稚鱼的椅背上。 见状,贺知春嘴角抽了抽,无奈道:“我来打工啊……我身上的工服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是……” 说完摇摇头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看着贺知春离去的背影,江稚鱼一声“哎”没哎出去,只好咽下了本来要说的话,转而没好气地看白清宵:“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白清宵也没好气:“怎么,打扰你和他叙旧了?” 哇没脸没皮的,江稚鱼一个肘击威吓他,要的就是反客为主,“我还没说你呢,你是不就知道贺知春在这,你才要来的,噢我就说嘛——” 江稚鱼作恍然大悟状,恶狠狠皱了皱鼻子怼过去说:“怪不得你今天主动说要在外面逛逛。” “你居心不良!” 此番言论一出,白清宵更是不大乐意了:“你这是胡乱猜测,我要是知道他在这,刚刚才不会问他。” “不许顶嘴!”江稚鱼气呼呼瞪他。 白清宵顿时收了神威,鹌鹑似的垂下脑袋,可怜巴巴的:“就知道凶我。” “我!”江稚鱼瞪大眼睛,我了半天也没下文,端起加糖加奶的咖啡咕咚咕咚,赌气似的。 白清宵偷偷打眼瞧他,做贼似的凑过去,用气音问:“你——”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贺知春。” 白清宵话还没出口,江稚鱼就扔了个瞬发雷过来,随后便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启唇逼问:“贺知春喜欢你——你这个类型我知道,我是一时兴起跟你打的赌约你也知道,那你呢,你当初是为什么答应我的赌约呢?” “是好玩吗,还是说……” “你喜欢他,只是想借我耍一把威风。” 这几日的一些事早已让江稚鱼心烦意乱,只是没有掀起涟漪的那道风,便先按下,可现在—— 这道风来了。 “你在外边好好打着电话,我才刚和他没说几句你就冲进来,是怕我贼心不死跟他说些什么吗?” 咖啡店门挂上的风铃叮铃吹动,周遭不时响起清脆的敲键盘声,缕缕咖啡香随着店员的走动四溢。 白清宵望着江稚鱼严肃的面孔,一时哑然,没说出话来。 他现在脑海里有千万句话如万马奔腾,但没有一匹马闯出来,唯有一句话久久盘旋不去。 ——他究竟是怎么理解到这个方向的? 自己要是喜欢的是贺知春那货,为什么不干脆跑到贺家睡算了,为什么不干脆搂着贺知春睡算了? 白清宵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把气话说出来,想反驳却又被问得太突然,脑子一片空白组织不出个像样的理由。 难道现在要坦白吗? 不,白清宵望着江稚鱼浮着薄薄一层水汽的眼睛,否定了这个办法。 见白清宵这么久都没憋出一句话,江稚鱼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又问:“说话啊倒是,喜不喜欢一句话的事,有这么难吗?” “不喜欢。”白清宵觉得不能再拖了,再拖江稚鱼真要一甩手就走。 “那你为什么答应我的赌约。”江稚鱼依依不饶。 “我……”白清宵又失语了,脑袋里正思维风暴。 快说啊死嘴,快编出一个理由来!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这个问题?” 情急之下,白清宵脱口而出,选择了把问题丢回去。 但是……效果好像不太好。 白清宵望着江稚鱼骤然冷下来的表情,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心想大事不妙。 “问我是吧。”我也不知道。 江稚鱼完全强撑着冷脸,实则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那么在意这个问题。 这个在两个人之间其实毫无意义的问题。 但心里还是很难受,像是有一团棉花塞在了血管里,不断吸食每一滴血液,逐渐膨胀,整个胸腔都像是快要爆开。 不高兴。 江稚鱼垂下眸想。 噌地一下,江稚鱼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豪迈地一放,居高临下望着错愕的白清宵,说: “不回答就算了,我先走了。你晚点回,不许跟着我。” 下达完命令后,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咖啡店的风铃叮铃一响。 门关上了。 风铃还在不断摇晃,白清宵维持着望向门外的姿势,久久未动,直到贺知春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 第30章 “喂,你俩这是怎么了,怎么把人家给气走了?” 白清宵摇摇头,“也好,正巧我还在想怎么跟他解释呢,这下好了,都不用解释了。” 闻言,贺知春顿觉不对,追问道:“解释什么,你要干什——” “白大庆又来找我了。” 倏地,贺知春噤若寒蝉,眨眨眼没再续上自己的话,瞳孔写满不可思议,“他又,他怎么又来了?” 白清宵叹了口气,一下仰倒在椅背上,面沉如水,支着脑袋说:“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我知道。” 眼睛虚焦在逐渐停息的风铃上,耳畔清脆的铃响也归于平静,他淡淡开口: “我该搬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不要吵架呀[愤怒] 有没有读者宝宝在看,时常怀疑点击是不我自个儿全点的[鸽子] 第25章 下午四点,距离两人分开过了将近五小时,别墅内依旧一片寂静。 江稚鱼瘫在床上翻来覆去,打开手机又关上,提起画笔又搁下,一通下来什么也没干。 “也该回来了啊……” 他小声嘀咕着,又点开不知多少遍的微信,可惜他期待的那个头像始终没有冒出一个红点,消息框也没有任何新的提示。 安安静静,和现在的家里一样。 在房里踱步几圈后,拖着步子去楼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咕咚咕咚灌下去,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通畅了,脑袋也冷静下来。 杯子把手被紧紧攥着。 他低眼注视杯底挂着的水珠,眉尖蹙起。 难道是自己话说得太重了? 还是白清宵拉不下脸? 亦或是白清宵受够了他的脾气,不想先认输了? 杯子越攥越紧,咚的一声落在台面上。 这件事是自己做错了,不该那么说的。白清宵或许也需要被哄,不想一直当退让的人。 思及此,江稚鱼利落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点开微信先示个好,打开的刹那却瞳孔一缩。 白清宵发消息了! 迫不及待点开,温热的视线却在看清那条消息的瞬间,凝固了。 【情敌:我想了想,我今天就搬回去吧,就不打扰你了,衣服我后面再去拿。】 “……” 江稚鱼呆呆望着这条信息,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看懂中文的能力,这几个字组在一起怎么也没办法明白内里的意思。 怎么回事。 怎么就到要搬出去的地步了? 他今天说的话真的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江稚鱼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手足无措,手指哆哆嗦嗦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删删减减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发出去。 迷茫地抬头看向他住了一个月的房间,空洞洞的黑暗吞噬着此刻江稚鱼的心腔,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憋闷又痛苦。 他今天……真的很过分吗? “当然不是他的问题。” 江稚鱼离开没几分钟,白清宵和换了班的贺知春以咖啡代酒,轻撞了下杯子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借口而已。” “妈呀,”贺知春啧啧,“你就不怕伤他心?他要是怀疑是自己做错了,在家里一个人内疚怎么办。” 闻言,白清宵顿了顿,轻声说:“他那么骄傲的人,应该不会怀疑自己吧,大概是骂我几句白眼狼之类的。” 贺知春不置可否,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像是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劝劝了。 思虑片刻,他拿起白清宵放在手边的手机,后者只瞥了他一眼,没有阻止。 看着微信里不断跳出的好友申请,贺知春讥讽一笑:“真是死性不改,打定主意要缠着你了,坐那几年牢不够他受的。” 白清宵:“不知道他从哪知道了我住进别墅,认定我抱上了什么大腿,直奔我来。不能把江稚鱼给牵扯进来,我搬走是最后的选择。” 贺知春挑眉,有些不赞同:“你就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江稚鱼,合着你要一个人大包大揽啊。” 想起江稚鱼气鼓鼓的小脸,和每每生气就瞪得天天浑圆的眼睛,不禁又笑了笑,只是笑意非常浅淡,转瞬即逝。 “我要怎么跟他说,说我有一个家暴酗酒,牢狱几年要死缠着倒霉儿子不放的爹?算了吧,他那么热心一人,指不定要出手帮我,到时候把他卷进来就完蛋。” 说完之后,又是一阵无言,咖啡店里只剩低低的咖啡机运作声,和店员的细细交谈。 “对了,”白清宵转了话题,“我让你帮忙照看的房子现在能住吗?” 闻言,贺知春脸色一变,古怪地看着他说:“能是能……但那儿闲置太久了,又破又小的,还没人打扫,能住人吗?” “不能也得能,这么短时间我上哪找租房去——别这么看我,你家也不行。只有那间房子可以,我一个人待着谁也牵扯不到。”白清宵一锤定音,不再给贺知春反驳的机会。 贺知春也没法,收了卡在喉头的话,闷头把咖啡给喝尽,联系了下负责管房的人,把钥匙给了白清宵。 临了,俩人站在灰暗破败的楼底下,贺知春一言难尽地环视一圈,叹了口气还是没再多说:“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别老想着自个儿揽下,我没那么脆弱。” 白清宵笑笑没接话,抛起钥匙抬了下下巴:“回见,记得别跟江稚鱼提,他要是找你你就说不知道。” 闻言,贺知春也笑笑不接话,只应了句回见便招手离开了。 上楼梯第一户就是白清宵幼时父母感情破裂,母亲离婚出走后,因房子被拿去抵债而临时购下的一间小屋子。 约莫只有三十平米左右,一个单间一个浴室,厨房放置在客厅里,太久没人居住显得比较灰暗破败。白清宵拿起备好在房里的工具便开始清扫起来,不多时拾辍好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好硬的床。 白清宵闭着眼心想。 其实和回村睡的床一般硬,但这会儿少了个温软的物什搂着,便显得更加难捱。 脑子昏昏沉沉,身子仿佛有千斤重,手机好像弹出了什么消息。 白清宵愣了会儿,想伸手去拿,但手好像被什么无形的石头给压住了,连带着思维的小齿轮都卡了壳。 指尖一点点在褶皱的床单上攀爬,在触上手机的前一秒突然落下。 睡着了。 也许是打扫过后的疲倦,亦或是情绪过载,白清宵没有看见微亮的手机屏幕上不停弹出的信息,便阖上了眼。 【小鱼小鱼:我不同意。】 【小鱼小鱼:你看见了吗,我说我不同意!】 【小鱼小鱼:白清宵,回消息!】 屏幕的另一边始终没有回应,江稚鱼气得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泄愤似的跑到白清宵的床上滚来滚去,又使劲弹跳着。 “白清宵为什么不回信息!?” 江稚鱼憋不住了,怒喊在空荡荡的房间回荡,一声声回响如不断回弹的炸弹又轰到了自己身上,心头的火烧得越来越大,快把理智给燃烧殆尽。 不行。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江稚鱼瞬间鲤鱼挺身,切掉对话框给另一个人发送了消息。 一分钟。 两分钟。 …… 怎么这个也不回?! 江稚鱼眯了眯眼,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直接拨打了电话号码,嘟了几秒后,终于还是接通了,还不等对方寒暄开口,抢先冷着声问:“白清宵呢?” “我不知道你们俩有什么不对劲,我现在也暂时不想管了,他不回我消息,他现在在哪?” 电话另一端是很长久的沉默,随后是一声失真的叹息,妥协道:“你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倔,合着祸害的全是我。” 默了默,抢在江稚鱼催促的前一秒说:“其实他不让我告诉你他在哪的,但我好人做到底,地址发你了。” 说完江稚鱼立马道谢并挂断,瞬间完成导航打车一条龙,势必要找白清宵讨个说法,不明不白让事情发酵这件事他根本不能忍。 白清宵,别以为你能躲起来! 江稚鱼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看得司机直以为他要去捉奸,当即把车速提到最快,生怕耽搁了大事。 - 另一边,白清宵睡得浑身发汗,四肢绵软,突然外面响起催命般的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谁啊。 白清宵烦躁地啧了声,抹了把脸,顶着沉重的脑袋拖拉地往门口去,脑海里一片混沌,没有过多思考门外的是谁,便一把拉开了门。 迎面就是飞溅的唾沫星子和浓烈的口臭。 “好啊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门外的男人毫不收敛地抓住白清宵的双臂,拽着他摔到了门口的柜子上,反手大力合上了门,“怎么,你的金主不要你了?” 第31章 年久失修的门被甩出巨响,混着划拉黑板般的吱呀吱呀声,刺激着白清宵此时紧绷的神经,瞬间爆发出一股力气,反手锁住男人的手腕,借力扔到了破烂的沙发上。 “呃——” “嘎吱——嘣!” 闷痛声和沙发承重断裂的声音同时响起,白清宵紧锁眉头,眼神冷冷地看着坐在沙发塌陷里肥胖的男人,正不灵活地蛄蛹着。 眯缝着的眼恶狠狠瞪向冷眼旁观的白清宵,哼出一股浊气,“你就这么对你老子?!” “你从哪找来的。”没必要接他的话,白清宵淡淡发问,语气里充斥着不容置疑。 他徐步走过去,面色阴沉,居高临下地把亲爹的窘样收进眼中,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怎么,出来饭也吃不上,缠上我了?” 白大庆笨拙地把自己拔出来,踉跄几步,说:“你管老子怎么找到的,老子是你爹!出狱你不来接就算了,现在还想撂下我不管是吧,你个不孝子,我当初,我当初就应该掐死你再生一个!” “掐死我啊,你现在也可以掐死我啊,”白清宵似笑非笑,眼眸里闪烁着冰凌般的寒光,“可是你现在还射.得出来吗,老、登。” 白大庆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额角青筋暴起,嘴里大喊着什么污言秽语,抬脚冲着白清宵就奔了过去,被后者轻松一躲,腿一迈让那老头摔了个狗吃屎。 “我和你早没关系了。” 鞋底摩擦粗糙水泥地的沙沙声响起,白大庆咬着牙想起身,下一秒就被死死摁了回去,布满沟壑的皮肤擦着地面磨出血丝,啐了一口笑道:“老子永远是你老子,你不给我钱,我就天天闹,来这闹,去你学校闹,去你金主那儿闹!” 说前几句时,白清宵还嗤之以鼻,听到最后一句话却下意识加了力度,手底下响起一声痛喝,“放开!” “你没有资格再闹了,”白清宵垂下头,半垂的眼睛完全睁开,像在看一摊散发恶臭的垃圾,忍受着剧烈动作带来的眩晕,咬牙说,“你爱滚哪滚哪去,别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我不放!” 白大庆哈一声,使出浑身解数挣开桎梏,跌坐在地摇摇晃晃地起身,顶着满脸血糊,笑得张狂:“你想得美,我是你老子,你必须养我!” 草了…… 白清宵在心底低低骂了句。 高烧带来的眩晕挥之不去,整个人像踩在云上轻飘飘的站不住脚,连白大庆那张令人作呕的脸都模糊不清,眼睛几乎要睁不开,喉头发紧,一阵犯恶心。 对方似乎也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劲,红着眼大步疾趋,手一伸直冲自己头上去。 ——不行。 白清宵混沌中心想,刚欲移开步子躲避一番,后背骤然刮起一道妖风,接着一道黑影像头牛犊子一样窜了出去,快得看不清,不管不顾地直直往白大庆身上撞。 这变化来得太突然,不论是白清宵还是白大庆都来不及反应,直接就被撞翻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随后是一道几乎尖利得划破天际的怒吼: “——谁让你对他动手动脚的?!” 【作者有话说】 小鱼像只大老鼠一样飞快窜出去[加油] 第26章 江稚鱼健步如飞抵达楼底下时,隔音极差的楼房传出阵阵模糊的骂声,和人仰马翻的摔地巨响,心中顿时一紧,加快脚步往楼梯上爬去。 冲到门口,看见的就是一个满脸血糊看不清长相、衣着肮脏狼狈的男人,抡起拳就要往自己面前的男人身上砸。 顿时脑子一热,不知从哪迸发出巨大的勇气,憋了股气把理智抛之脑后,使出浑身解数“砰”地撞了上去,那男人倒了。 自己的脑袋也嗡嗡的。 “江稚鱼!” 终于看清这道黑影是谁的白清宵顿时心凉了半截,手臂伸长往前疾趋几步,一把把头晕目眩的小少爷给捞进了怀里,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肾上腺素飙升的热血还没有褪下,心脏跃动得要从喉头跃出,江稚鱼喘了口气,手猛地攥住白清宵的衣领,眼睛通红:“你怎么不问我看到你消息不回电话不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怎么不问我一过来就看见你要被打是什么心情!” 不远处男人还在哎哟哎哟,一时半会起不来。江稚鱼这才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登时愤怒压过了担忧,狠拽白清宵的领子逼迫他和自己对视,大声质问。 白清宵被吼得耳鸣嗡嗡,缓了半晌才哑着声说:“我不是,不是故意不回的……” 江稚鱼仔细端详了一番,惊觉手背触碰到的皮肤烫得烧人,抬眼一看,赫然是一张神志不清的脸,眉头因痛苦紧紧皱着。 赶忙询问:“你生病了?你怎么,中午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回——” “妈的,当老子不存在呢?!” 白大庆啐了口,扬声打断了江稚鱼的嘘寒问暖,抹了把脸,蹭得肥脸脏污血渍,一口黄牙吐着浊气,讥笑说:“你就是我儿子的金主?那更好了,你替他给我钱也可以!” 我儿子? 江稚鱼下意识往边瞧去,白清宵微偏过脸,躲避了与他的对视。 见状,江稚鱼也没心思再计较什么别的,转而冷下脸朝向白大庆,面上是少见的阴鸷,抿直的嘴角透着不耐:“傻逼,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钱在你手里呆着都嫌脏,给你钱你有命花吗?就你还想当他爹啊?” 旋即嗤笑一声,呸了一口:“没认你当儿子就是嫌你恶心了,还上赶着来找骂,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蠢样。” 站在白清宵的视角里,俨然是平时笑嘻嘻的小少爷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因为自己出口成脏的“小混混”。 这不行。 白清宵眉峰微微皱起,意识被这一闹清醒了大半,大步跨前挡在义愤填膺的小少爷面前,面色阴沉死盯着白大庆,眼神像要把这男人活剐了才是,薄唇轻启:“滚出去。” “你敢让老子——” “滚出去!” 一声怒吼出口,白清宵手臂青筋暴起,阴着脸扯住白大庆肥肉晃荡的胳膊一拽,奋力抬脚一踢,远远甩出门外,白大庆浑身阵痛,破口就要大骂,眼前的门却是狠狠一摔。 ——砰! 紧接着是门锁的声音。 他被关在了门外。 怔忪几秒后,被冒犯的怒火冲天而起,开始不断撞击门,首先是拍打,到后边用整个身子都在撞击,嘴里还在不断骂着: “开门!” “给老子钱!” “他娘的白清宵是谁把你拉扯大的?!” 看着摇摇欲坠的门,江稚鱼担忧的目光投向垂眸不语的白清宵,问:“这门……真的没事吗,待会真被撞散架了怎么办?” 话落,白清宵像是才睡醒似的,迟钝地摇摇头,很淡地勾了勾唇:“没事,看着不结实而已。” “进来吧,外边太吵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慢悠悠往卧室走去,回头对江稚鱼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江稚鱼张了张嘴,咽下原本要说的话,轻轻应了声好。 跟了进去,白清宵坐到床边,眼睛一瞥示意他也坐下,要说的连舌尖还没出,就被江稚鱼一把摁倒在床。 白清宵大脑宕机,侧过脸,无言望着蹲下身,眨巴着眼睛的江稚鱼,很轻地笑了:“干什么,趁虚而入要扑倒我啊?” “啧,”江稚鱼正色,“都病成这样了还贫呢,身体不要了?等着我给你烧壶水去。” 还没起身就被手腕上的力道轻轻带了带,回头挑眉询问,那人笑着说:“你会烧水吗?” “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了,“江稚鱼拨开那只手,食指冲他点了点,威胁他,“不许动,就在这躺着。” 说完,顶着张臭脸出了门,反手将门掩上,不给这人一点偷窥自己的机会。 走向客厅的灶台,拎起有些脏污的烧水壶冲了冲水,灌满点了加热,一时间屋子里充满破旧热水壶烧水的巨大噪音。 他倚靠在灶台边,双手环胸,静静盯着没了动静的客厅大门。 不知道那傻逼走了没有。 余光飞速瞥了眼掩住的房门,打开手机,抬脚走到离烧水壶稍远的地方,借着噪音拨通了电话。 长久的嘟声后,电话接通了,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喂”。 “姐,帮个忙,”江稚鱼语气平平,眼神却死盯着门口不放,“有变态缠着你弟弟不放。” 原本江清意正靠在椅背上悠哉看文件,闻言登时直起身,打断了正在报告的助理,严肃说:“地址发我,事情缘由跟我说。” 江稚鱼乖乖道了声好,挂断电话把江清意要的信息全发了过去,获得一个秒回的ok手势。 他偏过身,眼神虚焦地盯着冒着白汽的烧水壶,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烦躁地点着台面。 第32章 刚刚那居然是白清宵的爸爸,江稚鱼不愿相信这个事实,那人又老又丑又没素质的。 江稚鱼收回视线,打量有些狼藉的客厅,眼神浮现一抹嫌弃,抓起角落的抹布,拧干水,擦净沾着血迹的柜子地面,一一把撞倒的桌子板凳拾起来。 突然,他动作一顿,抬起眼皮望向有些颤动的屋门,侧耳倾听。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这是老子的家,老子儿子住里边!” “老——呜呜!” 旋即便是一阵拖拽和警告的低语,大概是把那张臭嘴给捂上了,连拽带扔捉走。 收回注意力,江稚鱼打开手机,果然看到了江清意发来的消息。 【姐:搞定!】 【姐的弟:亲亲.jpg】 江清意被逗得笑了笑,偏过脸时又恢复了一惯的淡漠,冷声命令道:“找个由头给送进去——不用你们动手,他那德行放着不管也会自己惹事,你们推波助澜一下就行,关住再出不来最好。” “好。”助理得令,利落走出总裁办公室。 狭窄的屋里,陈旧的烧水壶颤颤巍巍完成了使命,只余残喘的嘶嘶漏气声,江稚鱼收好手机,从柜子里翻出个搪瓷杯洗了洗,倒上半杯热水重新推开了房门。 听见推门的动静,半阖着眼快要睡着的白清宵打起了精神,“让我等好久。”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江稚鱼没好气瞪他一眼,把水放在床头柜上,手背探了探额头,嘶一声:“好烫,你这绝对发高烧了,这里有药有体温计没?” “当然没有,”嗓音闷得像堵了打湿的棉花,鼻音很重,“我才刚过来,谁知道祸不单行,发烧还被打。” “让你逞强非要搬出来,”江稚鱼毫不客气,趴在床边,黑漆漆的眼珠满是埋怨,可瘪下的嘴又暴露了担忧的心情,“这下好了吧,还整天把我当小孩,我看是你离不开我,一离开我就不行了。” “唉,”白清宵就见不得他瘪嘴,笑着用拇指给提了上去,热息在鼻尖徘徊,烧得难受,“别哭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懒得搭理他,江稚鱼摁亮手机点了外卖送药,把晾得温热的水拿起来,冲他昂了昂下巴。 白清宵一时没反应过来,思维的齿轮还未恢复工作,只见江稚鱼啧了声,放下水杯将自己扶了起来,在自己耳边吐槽说:“发个烧把脑子烧坏了。” 呼吸的热气喷得耳朵直痒痒,白清宵缩了缩脖子,老实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嘬着,喉咙发痒干涩。 舒了口气,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望向坐在旁边满脸紧张的江稚鱼,没忍住笑了,说:“你应该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吧,不趁我没心思糊弄你的时候问吗,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江稚鱼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人在变相转移话题,直接说:“该问的我会问,但也得你清醒的时候,你就乖乖养病吧你,平时壮得跟头牛似的,现在跟个蔫吧菜叶一样。” 白清宵:“别骂我。” 江稚鱼白眼:“就骂。” “嗡嗡。” 江稚鱼掏出震动的手机,“喂——什么,送不进来?好吧,那我出去拿。” 说完,看了眼状似乖巧的白清宵,“外卖员说进不了,我去外边拿,你不许乱动,躺着坐着都随你,不许出这个房子。” 白清宵点点头,竖起四根手指,没正形地晃了晃:“我发誓。” “发五都没用。” 丢下这句话,行云流水拿起床头柜的钥匙出门去了。 几乎是听到门关上的一瞬间,白清宵拨通了一个电话,对面秒接:“喂,来谢我的是吧——嗨呀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 “不都说了让你别告诉他,你这不仗义啊。”白清宵太阳穴隐隐发痛。 贺知春无语:“得了,我好心办坏事。这不是想着趁此机会你俩好好谈谈心吗,你没发现稚鱼状态不太对劲?” 白清宵默了默:“有什么不对劲的,我怎么不知道。” “当局者迷啊,”贺知春笑着感慨一句,“你是不知道,他打电话来找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哎哟那个语气,急得不行了,真像个找不着老公的小媳妇儿!” 白清宵嘴角不住翘起,却还是压下情绪,故作镇定说:“什么小媳妇……别瞎说。”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还是劝你趁着次百年难遇的谈心机会,敞开心扉认真聊一聊,万一这就成了呢!我就不用再登场掺和你们了。” 闻言,白清宵哑然,最终含糊应下:“行行行,挂了挂了,待会他该回来了。” 头疼得不行,没心思再跟贺知春这货扯皮下去了,所幸脑子还灵光,没多推阻就主动挂了电话。 白清宵深叹一口气,胳膊压在眼皮上,浑身从里到外都发着烫,后背闷出一层冷汗黏腻腻的,怎么躺怎么不舒服。 不对劲……吗? 脑海里划过从进门开始江稚鱼的姿态,愤怒的,没好气的,担忧的……到底不对劲在哪? 啧,应该是发烧拖累他聪明的大脑了,寻思这么久都没找到突破点。 贺知春那厮说的不对劲到底是指哪—— “喂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急切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考,胳膊一下被掀开,睁眼便是江稚鱼焦急的小脸,额头冒着虚汗,像是被自己吓坏了。 白清宵愣了愣,慢吞吞摇摇头,“没有。” 嘶。 他想,好像找到了。 ——不对劲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了,差不多要到小鱼看清自己心意了[亲亲] 第27章 江稚鱼拉开他手臂,见他瞳孔有些涣散失神,心急下放轻力道扇了两巴掌,“说话呀你!真烧糊涂了?” “……轻点儿祖宗,”好半天,白清宵思绪回笼,从刚才的疑窦中醒过来,无奈笑了笑,“脸疼呢。” 看着这幅没事人的样子,江稚鱼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揪了把病号的大腿肉,喝他:“谁让你不说话的,你今天就不停地吓我吧!” 说完,往床头柜撂下一塑料袋,从里边掏出两袋药和体温计,体温计胡乱塞他手里,端着杯子走了出去,大抵是准备冲药。 看着鼓鼓的袋子,里面隐约还有什么东西,白清宵伸手一拨,目光顿了顿。 ——是碗粥。 他什么时候还点了粥,白清宵收回手不再乱翻,乖乖躺着夹起体温计。 哒哒。 江稚鱼晃着杯子放在床头柜,一偏头就看见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眼神灼热,看得他鸡皮疙瘩掉一地,警惕问道:“干什么,你这什么眼神,怪渗人的。” 白清宵羞涩一笑,眼神不住往塑料袋瞟,“袋子里是什么呀?” “……”江稚鱼无语地看着已经漏出一角的粥碗,觉得这人愈发匪夷所思,“不要明知故问好吗,脑子不晕啦。” “没意思,”白清宵收回目光,低下眼,眼角时不时瞥过他,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我都生病了,你也不愿意多哄一下。” 江稚鱼一时哑然,竟难以跟上这厮的脑回路,只好撇开不论,换了话题:“体温计差不多了吧,拿出来给我看看。” “噢。”没骗到哄的白清宵失落撇撇嘴,病恹恹回他,抽出体温计递给了江稚鱼。 转了转体温计,玻璃层反光掠去,定睛一看,水银线停在了38.7c刻度。 江稚鱼把刻度线冲白清宵展示,面无表情:“满意了吧,把自己折腾到高烧了。” 感觉风雨欲来要被骂,白清宵连忙拉起被子缩进去,露出一双被烧得通红的眼睛,眨呀眨,企图唤醒小少爷的同情心。 看着他这可怜样就头疼,胸腔弥漫着酸胀,心疼和埋怨交杂,于是心累地摆摆手,把体温计搁下,拆开了盒盖,勺子往里一搅,动作顿了顿,有些犹疑。 “你要自己吃还是——” “你喂我吧!” 生怕江稚鱼收回似的,白清宵急忙抢先应他,看得江稚鱼目瞪口呆。 “我话都没说完呢!” 白清宵讪讪:“我没力气……你就体贴一下病号吧。” 说完觉得力度不够,撇下眉毛,眼睛水汪汪的,眼尾飞出红晕,可怜巴巴又补上一句:“求你了……” 犯规! 江稚鱼只觉脊背一麻,心漏跳一拍,捏着勺子的手一松,浑身僵住不能动,内心怒喊着—— 大大的犯规! “行了行了,”江稚鱼飞快扭过脸,歪头蹭了蹭红得发痒地耳朵,状似镇定,“我喂就我喂,你先起来,躺着怎么吃啊。” 白清宵见好就收,老实杵着胳膊肘起身,还没靠住床背,腰后就被塞进了一团什么东西,软软的。 低眼一瞧,是两块枕头叠在了一起。 于是感动地把视线投向做好事不留名的小少爷,“你对我真好!” 第33章 “哎哎哎,”江稚鱼抬手叫停,“别恶心我了,怎么生个病变了个人似的,啊——张嘴。” “啊——”白清宵乖乖张嘴,肉粥的米香混着江稚鱼手腕上的柑橘香钻进嘴里,口腔被填满,喜悦在胸腔内膨胀发酵,满足感席卷大脑,眼睛忍不住弯成了月牙。 他居然有一天能被心上人投喂。 这放以前只会是他梦中千万遍的妄想,而如今竟然照进了现实。 就在现在,就发生在现在。 他正在被一口一口小心喂着。 酸涩混着甜蜜油然而生,他眷恋地垂眼看向江稚鱼,对方正轻轻吹着勺上的粥,似乎怕自己被烫到一点,嘴上不耐烦地说:“别发呆啊快吃,待会还得吃药呢。” 多可爱的人。 多贴心的人啊。 白清宵哼哼低笑,将江稚鱼喂来的粥全部吃尽,临了还享受到了后者堪称体贴入微的擦嘴服务——虽然是被他自己讨来的。 对于白清宵丰富多彩的心理活动,江稚鱼一概不知,好容易喂完粥后,下意识松了口气,手背贴上药杯,温温的。 “我去让人给我送几件衣服来,你过会儿记得喝药。” 白清宵疑惑:“你要住在这?” 走到门口的江稚鱼一顿,回头,面色古怪,反问道:“不然呢,要我丢你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真是烧得不轻了。 白清宵:“我以为你会拉着我要跟你回去。” 闻言,江稚鱼垂眸想了想,坦诚地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那是在知道你生病之前。你这幅样子怎么回去啊,走不了几步就得倒,我可懒得扶你。” 他哼一声,扭头就走,丢给他最后一句话,“还是勉为其难屈尊陪你住几天吧。” “小的不胜感激。” 白清宵躺在床上,闷笑着谢他。 晚上。 白清宵的烧渐渐退了,只是一直维持在一个低烧的范围,人倒是没多大事,又生龙活虎的可以侃他了。 江稚鱼低头从背包里掏出换洗的衣服,棕黄的发丝软软垂下,露出洁白的后颈,白清宵静静看着,突然笑了。 手里的动作停下,抬起头看他,满脸莫名,“我长得很好笑吗?” “没有。”白清宵否认,继续倚在床头,含着笑意打量他。 看吧,他想,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 江稚鱼什么时候关心人关心到这种程度,身娇体贵没吃过苦的小少爷来这小破屋子里住,还差点跟自己那神经病渣爹动手。 思及此,他眉头轻轻蹙了蹙。 ……算了,那这种关心还是少点吧。 江稚鱼生来就是不需要吃一点苦的。 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小少爷收拾好了衣服,一边小小声咕嚷,一边钻进狭窄的浴室里去,不久便响起水流的哗哗声。 ——江稚鱼有多久没提起两人的合作了? 起初,他以为江稚鱼是无奈下的妥协,才让自己住进家里,为的也是让他帮自己找灵感画出画。但仔细一想,他们之间做的事有几件事是真的跟这个“合作”挂钩的? 甚至按以往江稚鱼的胜负心,他已经做好了在假期里,江稚鱼会找理由、找借口要和贺知春见面的准备。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仿佛他们之间没有赌约,没有合作,没有对立竞争,他们从始至终只是两个正常结交的“好朋友”,两个正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地方悄然往另一个方向转变的“好朋友”。 高傲的小少爷会对“情敌”关心则乱吗? 会对一个无足轻重、认识不过一两月的“好朋友”牺牲至此吗? 不会吧,他想。 浴室里的水声渐息,他在思考的间隙里抽出时间,拧高了一点陈旧的取暖器——刚洗完澡太容易感冒,何况还有自己这么个病号,小心被传染了。 江稚鱼顶着毛巾,哆哆嗦嗦从浴室走出来,拖鞋踩在地上嘎吱嘎吱,一个抬头便见有个闷骚货倚在门框上搔首弄姿,意义不明。 江稚鱼:“……这里不是秀场,你也不是模特,我更不是观众。” “来迎接你一下。”白清宵收了插腰的手,在空中转几圈比出“请”的手势。 白了他一眼,江稚鱼侧身掠过他把自己扔到了床上,“洗澡好累。” 没有回应。 江稚鱼皱了皱眉,略抬起头,还没看见人影,自己就被拉着手腕托住脊背抓了起来,面无表情听对方唠叨:“头发还湿着呢,别躺,擦干了再睡。” “怕我弄湿你床单啊。”尾音急急坠下,语气懒散。 “是是是,”白清宵接过江稚鱼脑袋上的毛巾,耐心地擦,“我就这么一张床单,你可千万别弄——” 话语戛然而止。 唠叨停了,江稚鱼还挺不习惯,偏过脸,隔着鹅黄的毛巾,看不清白清宵的表情,问:“干嘛,突然被毒哑了?”说着说着还不说了。 白清宵咳了声,有些不自然:“没什么,怕你嫌我唠叨呗。” 江稚鱼奇怪说:“有0个人说嫌弃。” 脑袋上轻柔的动作没停,但白清宵还是不说话了,江稚鱼没头没脑的,只狐疑这人心情什么时候比自己还多变了。 白清宵把毛巾对着取暖器烘了会儿,又拿起在毛茸茸的发顶上擦,心中汗颜。 虽然听者无意说者起初也无意,但是—— 刚刚幸好没把话说全,从江稚鱼的嘴里听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从自个儿嘴里冒出来就变诡异了。 好不容易把那一头黄毛擦干,白清宵侧坐在他身后,没忍住顺手捏了捏江稚鱼的两颊,手指陷了下去。 手感好好,白清宵没忍住又捏捏。 江稚鱼:“……捏够没啊。” 脸上的手指没停,挑衅似的又捏了两下。 ……他怎么这么火大呢。 思时迟那时快,江稚鱼一个转身就要作势骂他。 ——可他忽略了此时两人的距离。 白清宵正偷偷摸摸往前凑,偷闻小少爷的发香,也未料及小少爷会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 一个往前凑,一个朝后转。 电光火石间,两片嘴唇轻擦而过。 倏然,天地间寂静了。 【作者有话说】 白清宵:意外之喜[捂脸偷看] 第28章 狭小的房间内,取暖器滋啦滋啦响着,坐在床上相贴的二人脑海中也噼里啪啦炸开烟花。 唇瓣一触即分,相贴的触感挥之不去,两人像被齐齐下了定身术般,僵持不动。 江稚鱼木楞着眼,眼睫微颤,涌到胸腔的火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嘶嘶冒出白烟,熄火了。 我靠。 我靠我靠我靠。 他俩刚刚干什么了?! 江稚鱼垂下眼,黑沉的眼珠子疯狂颤动,眼神闪烁不定,齿间咬住嘴唇里的肉,碾磨着,大脑飞速运转。 是亲上了吗。 不对,那算什么亲!那只是——只是意外而已!算个毛的亲! 可是气氛好怪,江稚鱼忐忑抬眼,见白清宵也是一脸呆滞的模样,心沉了半截。 什么意思,他突然没由来的火大,难道和他亲很恶心吗,为什么不看自己? 难道胆敢嫌弃我。 思及此,江稚鱼登时沉下脸,微抬下巴,下令般的说道:“你,去洗澡。” “嗯?” 白清宵还没从那场意外中回过神,骤然被下了个毫无干系的命令,茫然抬起头。 没明白为什么非但不羞涩,反而凶巴巴的。 白清宵这幅表情落到江稚鱼眼里,俨然是嫌弃得缓不过神的表现,噌一下起身,眉眼含着怒气:“我洗过澡了。” 一点儿也不脏,你在嫌弃什么? 白清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懵怔更上一层,打着磕巴说:“你,你洗了,所以我也得洗?” “对!”江稚鱼大声得有些夸张,说完把自己吓了一跳,赶忙又尴尬压下声,“你去洗吧。” 我还没嫌弃你没洗澡呢,不许嫌弃我。 江稚鱼恶狠狠地在心里嘀咕。 “哦,哦好。”白清宵悻悻回他,七零八落地把自己扔进了浴室,思维一片混沌。 为什么要让我去洗澡。 难道他嫌我脏? 思及此,脱衣服的手一顿,目光幽幽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眉头皱起,面色苍白,嘴唇干裂。 ——嘴唇干裂?! 倏地,眼睛渐渐睁大,眼神开始虚焦,恍惚地趔趄一下,扶着墙大脑发晕。 他们的初吻居然是在他丑成这鬼样子的时候到来的! 而且还是在他唇部状态糟糕至极的情况下! 白清宵不禁想起刚刚江稚鱼凝重的神色,脊背泛上凉意,连低烧都抗不过内心的寒冷,陷入绝望。 “不该是这样的……”他喃喃着,语气不可思议,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第34章 肯定是他的死皮磕到小少爷娇贵的嘴了,不然怎么会看起来那么不高兴。 毁了,都毁了。 白清宵近乎麻木地拧开水,连冷热都没力气调,任由冷水顺着发顶流窜全身,一股股颤栗,鸡皮疙瘩起一身也不管。 他都做了什么。 他给了心爱的人糟糕的初吻体验。 “真该——” “白清宵你怎么不开热水?” 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顾影自怜喃喃自语,他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装傻:“没有啊。” 江稚鱼倚在门外,看着没有一点白烟钻出的门框底,眉紧紧拧在一起,冷笑道:“谁家热水不冒烟的,你当我傻啊,快开起来!” “发烧烧傻了啊敢洗冷水,冻死了我可不管。” 话丢在地上,顺着凉气钻进了白清宵耳朵里,赶忙手比脑快调高了水温,皮肤终于有了热气。 见依稀有白烟溜了出来,江稚鱼这才放心回了房,走前还不忘威胁一句: “白烟在,你在。” 真是的,这人怎么想的,生病还洗冷水澡,一点都不关心自己身体,难怪发烧呢。 不悦地甩着拖鞋蹭进了屋里,把自己扔到床上,霸道地占领整张床,眼睛时不时瞄一下屋外的地面,白烟有没有消失,精神紧绷直至水声停下。 不自觉松了口气。 然后是嘎吱嘎吱的拖鞋声,江稚鱼闭着眼说:“你也给我把头发擦干。” 脚步声停下,身侧的床塌陷下去,低笑在耳畔响起:“赌气呢。” 闻言,江稚鱼睁开一只眼扫了扫他,又合上眼,哼道:“特喜欢生病是吧。” “唉。” 一声叹息,感觉自己的脸颊又被捏了,无语道:“白清宵你要死啊。” 睁开眼,白清宵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近在咫尺,心猛地一紧,又松懈下来。 白清宵:“我不像你是长头发,随便擦擦就干了。” 说完,为了证明,把脑袋凑过去。 江稚鱼犹豫几秒,伸手摸了摸。 软软的,不是很扎手。 于是勉强说:“好吧,我允许你睡上来了。” 接着往旁边挪了挪,睁着双大眼睛望他,看得白清宵笑得不住翘嘴角。 啪,灯关上了。 江稚鱼睫毛微颤,背过白清宵侧着睡下。 安静没几秒,耳边响起细碎的窸窸窣窣声,身下的床单也在微微挪动。 …… 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白清宵在捣鬼。 身后的人像是得到了默许,从一开始凑近渐渐演变成贴了上来,见江稚鱼依旧没有嚷着让他滚,不禁心尖发痒。 江稚鱼眼睫微颤,睁开一条缝瞄了眼腰部,那里搭上了什么东西,压得他一沉。 是白清宵的手臂。 江稚鱼无语,正想抬手推开,脑海里却蓦然掠过今晚的某些画面,转瞬即逝。 面皮和耳根子乍然烧了起来。 手也跟着停下,悬了半天还是落了下去,没再推开腰间紧搂的手臂,任由他搭着。 重新闭上眼,压下内心的躁动,索性不去管身后那人偷偷摸摸干什么了。 白清宵轻搭一会儿,借着月光发现江稚鱼的眼睫颤了颤,但还是没有推开自己,抿抿翘起的嘴唇,愈发得寸进尺。 松松搭着的手臂轻微使力,变为了紧搂,纤细的腰被整个环住,两具相贴的身躯密不可分,白清宵甚至能感受到怀里小人呼吸的一起一伏。 眷恋地埋头在后颈蹭了蹭。 一夜好眠。 接下来的几天内,江稚鱼就在这间小破屋扎根了,誓要看着白清宵完全痊愈才愿意离开。 白清宵对此感到很无奈,看这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其实只是个小小发烧而已,不过…… 能天天借着生病和小少爷贴贴,也不失为好事一桩啊!平常江稚鱼对他哪有那么多的耐心。 可惜美梦总是短暂的,不过三四天,病已好全了,他又是个生龙活虎的健康人。 他站在简陋但干净的客厅内,心里一丝内疚升起,环顾一圈,没有江稚鱼的身影和叽叽喳喳的叫喊。 洗完澡江稚鱼突然就出门去了,神神秘秘的也不说干嘛,独留他守空房。 啧,白清宵把自己摔在床上,目光放空地盯着墙皮斑驳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他出去干嘛呢? “我就蹲楼下呢,”江稚鱼大喇喇靠在墙角,眼角瞥了眼楼梯,“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他对那个亲……那个意外是什么想法啊?” 他特意溜出来就为了找军师给他分析一下子,叽里咕噜把事情缘由全部倒了出来,惊得余乐果半天没回应。 “我天……”震惊顺着电话钻进耳朵里,江稚鱼忐忑等着军师的分析,“你们真是一次又一次打破我的世界观啊。” “啧咋说呢,我不太了解他这个人,但是一般正常人不小心亲到嘴了,怕尴尬选择直接不提这个事,也挺正常的吧,”余乐果压下惊叹,开始认真分析,“我觉得你搞错重点了,你该纠结的不是他怎么想,而是你怎么想。”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江稚鱼懵了:“我的想法,为什么是我的想法?” 余乐果:“请回忆我的第一句话。正常人都该选择忽略不计,反正是意外嘛,又不是暗恋对象,不小心擦到嘴有什么大不了的!管他怎么想,反正两人关系没坏就行。” “但你为什么要在意他怎么想,按你俩的关系,彼此都当没发生不应该正好吗。” 咔。 江稚鱼一直紧绷着的线,乍然断了,脑子嗡嗡的,嘴唇张了好几次也没说话,通话里只剩下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 他想抓住这条线。 可这条线又变作了一条鱼,溜走了。 “唉……”余乐果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想吧少爷,这别人帮不了你了。” 江稚鱼听见自己说了声好,嗓音干涩得自己都不敢认,嘟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腿蹲得麻了,像踩着老式电视机的雪花,只好慢慢倚着墙站起身,甩了甩腿,慢吞吞往楼上走去。 走到门前,手摸上冰冷的转手,凉得一激灵,万分犹豫之时,门突然开了。 江稚鱼连忙后撤两步,错愕地抬起头。 白清宵脸上的郁郁瞬间喜笑颜开,笑着说:“你回来了?我还说我去找找你呢,消息也不回。” 说着晃了晃手机。 “啊,我,”江稚鱼喉头发紧,“我就在下边溜达了几圈,屋里有点闷。” “这样,”白清宵很轻地皱了皱眉,拉过他的手腕带了进来,嘴里不停絮叨,“你刚洗完澡,小心在外边待太久着凉,别我刚好你就倒下了。” 门在身后合上,冷风被隔断在门外,江稚鱼吸了吸鼻子,腰被揽着钻进了开着取暖器的屋子,暖意攀了上来。 他一件件脱着衣服,白清宵一件件地叠好放在床边。 看着桌子上自己的背包,他没由来的有些烦躁和茫然,想生气也不知道该对谁撒气。 江稚鱼直挺挺倒在了床上,眼神发愣地盯着昏黄微弱的灯管,酸胀自眼眶弥漫开来,突然发问道:“我明天是不是就该走了?” “嗯?”白清宵愕然抬起头,正打算抱起衣服放到衣柜里,这一问,衣服又掉了下去,“怎么这么——” 哦对。 他的话戛然而止,想起了被两人遗忘的事情。 他本该已经搬出来,两人各回各家的。 当初为了不牵扯江稚鱼拿出的借口,现在成了砸自己脚的石头。 见忽然没了声音,江稚鱼垂下眼睛,又想起困扰自己一天的事——白清宵把那个意外选择了视而不见,选择了当作没发生。 江稚鱼眨眨眼,细细品味着这个行为背后的含义,但嘴里却不由自主地说了下去:“你还会和我走吗?” 响起脚步声,停在身边,话语轻飘飘的:“你之前说过,你姐姐小时候很喜欢和你玩游戏?” 江稚鱼不解:“对……怎么了?”这跟现在的话题有什么联系吗。 白清宵笑了笑:“那我今天也和你玩个游戏吧,你闭上眼,数五秒,猜我还会不会在这个房间里。” “在,我就跟你走。不在,我留在这,你回去。” “玩吗?” 奇怪,江稚鱼沉默着,明明以前自己听到这种话,立刻就要答应的。 但现在自己一点应下的欲望也没有。 “玩吧。”白清宵催促着,尾音却含笑。 笑笑笑,笑什么笑。 江稚鱼撇撇嘴,嘴硬地说:“玩就玩。” 然后闭上了眼,手搭在身侧,紧紧揪着裤缝,指节泛白,开始在心里默数五秒。 一。 有什么好猜的,肯定是不在啊,江稚鱼压下眼底的酸涩,掩饰似的瘪了瘪嘴。 二。 还非得特地玩个游戏羞辱自己吗,他真是看错白清宵了! 第35章 三。 耳朵变得格外锐利,鞋底摩擦,开门,关门的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 四。 嘴瘪得越来越厉害,感觉眼皮下有一股热流在滚来滚去。 五。 睁开眼。 眼前一片模糊,一切都是虚焦的,江稚鱼愣了几秒,眨眨眼抹了抹眼角的湿意。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顶着仍旧模糊的视线,仰头看了看门边。 门是关着的。 接着视线挪到一旁,也是空的。 没有人。 顿时,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喘不上气,又啪一下倒回床上,看着斑驳的天花板,感觉自己心上的墙皮也掉了几块。 有什么好失望的,本来猜的就是不在,猜对了就赢了,赢了不好吗? 江稚鱼蜷了蜷手指,鼻头酸酸的,想说话,喉咙又像被无言的难过堵住,嘴巴重新抿了起来。 又在心底愤愤骂了一句,坏人白清—— “哈。” 倏地,江稚鱼僵住了,刚刚扑在耳边的热息和轻笑像是错觉。半晌,才卡壳似的慢吞吞转过头,心跳冲撞耳膜,血液逆流的声音响彻耳边,瞳孔骤缩,眼神不可思议。 老旧的灯光闪烁几下,灯光变得愈加昏黄,他偏过脸,看见白清宵侧躺在他身边,弯弯的眼睛掩在阴影下,瞳色像融化的琥珀,将自己盛在内里,唇角抿起,昏黄的灯光静静落在他的眉眼。对视的一瞬间,露出笑齿,语气轻松:“嗨。” “你猜对了吗?” 【作者有话说】 小少爷马上认清自己的内心咯[加油] 第29章 江稚鱼圆睁着眼睛愣住了,一滴泪从眼尾滑落,视线险些又变得模糊。 白清宵说了什么没听清,只感觉到眼前一黑,白清宵的手指从眼皮划过,抹掉了眼泪,叹息了一声:“怎么还哭了,难道你没猜对?” 见江稚鱼还是不说话,又有瘪嘴的意思,白清宵顿时有些慌了。 难道江稚鱼猜的是他会不在,白清宵脑子一阵嗡鸣,牵动着眉心拧了起来,可是为什么? 他们俩相处的不是还挺好吗,怎么会觉得他会选择让江稚鱼离开呢。 他以为江稚鱼一定会猜自己在,特意提的要玩这个游戏,几乎是为了让江稚鱼赢而设的。 现在看来,怎么像好心办坏事了? “不会吧,你猜的是我走?”白清宵不可思议的,又压抑着声音,几乎在用气音表达惊讶。 这一反问把江稚鱼问清醒了,眨眨变得干涩的眼,语气轻得像错觉:“嗯。” “哇,”白清宵夸张地皱起脸,很痛心地捂住自己的心脏,翻滚到他脸前,“这么不信任我啊。” “放着你那大别墅不住我住这,想什么呢。” 说着,笑嘻嘻地摸了摸江稚鱼的脑袋。 江稚鱼想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出来。 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现在自己的心比什么都乱,已经顾不上别的有的没的了,一心只想先把自己脑子里的乱麻给理清楚。 看着江稚鱼呆呆的神情,白清宵有些没招了,凑过去用额头轻轻一抵,声音低沉温柔:“好了不是故意耍你的,对不起,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吧,不要不高兴。” 说完又蹭蹭脸颊,起身往厨房走去。 江稚鱼还在神游,慢吞吞又翻过身。 没有白清宵逗笑的声音,房间里静可闻针,一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东西也浮上水面。 扑通。扑通。 …… 胸腔里有颗不老实的心脏,从看到白清宵的那一刻起就在不停跃动,到了此时已经到了没办法继续忽略的地步。 他想,他知道余乐果说的“你自己想想吧”,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不正常的、不对劲的、纠结万分的人,不是白清宵。 是他自己。 他貌似,喜欢上自己的“情敌”了。 江稚鱼伸出手,搭在自己乱蹦的心上,以一种新奇的、探究的心情,感受着这极为陌生的情感和冲动。 怪不得,怪不得他老在纠结一些在朋友之间,在情敌之间根本毫无意义的事情。 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这两个关系中间。 怪不得他对白清宵的了解,比对贺知春多得多,因为他从来没把心思放在贺知春身上过。 只是凭着“想赢”这个念头,硬生生去接近贺知春。 “赌约……” 江稚鱼轻声呢喃。 去他的赌约。 谁爱赌谁赌,他要金盆洗手了! 霎时,灵台一片清明,先前的纠结犹豫挣扎一扫而空,他猛地直起身,正好吓了推门进来的白清宵一跳,愣愣地问: “怎,怎么了,这是迎接我的新方式吗?” 江稚鱼抬起眼皮,连下垂的眼尾都在努力上扬,漆黑的瞳眸洒进碎光,亮得晃眼,神色非常认真:“白清宵,跟你商量件事行吗?” “嗯?” 白清宵心瞬间提了上来,难道江稚鱼反悔了,觉得自己被耍了要把自己赶出去吗?! 江稚鱼绷紧神色,心跳如擂鼓,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汗,热得难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 “——我能追你吗?” - “我靠他真这么说的?!” 白清宵躲在别墅后院里,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被贺知春的惊呼吓得赶紧制止:“你小点声!隔着大马路都能听着你声了!” “哦哦哦,”情急之下,饶是贺知春都懒得呛嘴了,又催促他,“那你倒是说啊,我寻思你俩谈谈心就得了,给你创造个机会,让你有表明心意的机会,可是怎么变成——” “变成他对你表明心意了?!” 白清宵得意极了,想笑又觉得太嘚瑟,拼命压着嘴角,语气轻佻:“对啊,还说要追我呢。” 贺知春听得牙发酸:“得意死你了,所以你答应了没,答应了吧,你都等了那么久没有拒绝的道理,那我就先祝你们百年好……” “我没答应。” 贺知春:“啊?” “你,你这是干什么。” 白清宵清了清嗓子,把两天前发生的事又重新给好友讲述了一遍。 「这么突然?」白清宵强压下上扬的嘴角,故意装出平淡的样子,「算了吧……」 拖长尾音的间隙,偷偷撩起眼皮一看,果不其然捕捉到了小少爷一瞬间的不服,继续说:「你根本就不会追人啊……而且哪有追情敌的。」 「没有情敌了!」江稚鱼选择性先略过了前半句话,「赌约作废,是我先提的,我说不赌就不赌了!」 江稚鱼憋着一口气,胸腔还在被心脏撞破的危险当中,可对方却又刻意说起他不想听的话,「好没契约精神,你会不会追我追着追着也不想追了?」 处于高度紧绷的精神之下,江稚鱼没有第一时间察觉白清宵话里的诡异之处,只追着说:「这不会,我喜欢你,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会半途而废的。」 捕捉到某几个字,白清宵心神一震,险些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赶忙背过身去装深沉。 江稚鱼忐忑等待他的回答,却见他背过身去,气得扳着他肩膀扭了过来,逼他和自己对视,语气尽是威胁:「答应我!你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我,就是也有点喜欢我对吧,那就答应我!」 非常草率、非常突然的表白。 草率到其实并不符合江稚鱼本人的爱情观,他从小到大的设想是像爸爸对妈妈一样,给自己爱人的不论是表白还是婚礼,都应该足够正式才对。 但他就是觉得,有话就该说了,否则不知道下次“合适”的机会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情况。 那不如就现在,现在就说。 偶尔冲动一次也许并不是坏事,江稚鱼看着白清宵闪烁的眼神,心中愈发笃定。 白清宵肯定对自己也有意思,那就自己来做这个先挑破窗户纸的人,掌握主动权。 所以最后白清宵“被迫就范”,“强行”被连夜带回了别墅,甚至懒得再等到第二天。 “……” 贺知春听得目瞪口呆,恍惚地说:“没想到稚鱼是个这么直白的人啊,他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对于这点,白清宵也没有头绪,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很突然,我差点被他这招给打懵了,险些暴露。” 贺知春无语:“还暴露……人家送上来的机会你不要,你不直接说‘不用追了我们直接在一起吧!’,还欲擒故纵,白给自己添麻烦。” 白清宵不赞同,笑着回他:“我想试试被他追是什么感觉……别叹气了,我不想表白和在一起都由他说,我得找个机会,让我来提在一起,哪能光受着不主动。” 说完,白清宵还想再嘚瑟几句,结果江稚鱼的声音响了起来,越来越近。 “白清宵,你人哪去了?” 白清宵匆匆说了句下次再说,收起手机长腿一迈,高声回道:“来了来了!” 第36章 江稚鱼在房子转角处探头探脑,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就听到了白清宵的回应,从阴影中迈出,前院的灯光一下打亮了他含笑的眉眼。 江稚鱼一愣,随即蹙起眉说:“玩失踪呢你。” 然后极为自然地拉过白清宵的手,絮絮叨叨:“我有东西要给你,快走快走。” 白清宵顺着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这是第一次江稚鱼直接拉他的手,往前都是拽着手腕。 嘴角又在往上飞。 踏上楼,白清宵颇为新奇地环视一圈江稚鱼的房间。 仔细想来,这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进了江稚鱼的房间,之前都偷偷摸摸的。 江稚鱼背对他在书桌上翻找,没有注意他的动向,手心迅速包住一个盒子,背在身后,正面对上白清宵的眼睛。 那人站在他对面,狐狸眼弯弯,语气是惯常的上扬:“怎么了,你要给我什么东西?” 江稚鱼咽了口唾沫,一鼓作气把手伸直,一个蓝色绒布的小盒子躺在手心,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紧张地说:“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过了几秒,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搭上绒布盒,动作异常温柔地打开,随后那张脸面色一愣,江稚鱼心中咯噔一下。 怎么了,他不喜欢吗? 他的眼睫毛太长了,江稚鱼心想,自己都看不见他眼神是什么样的。 绒布盒打开的那瞬间之前,白清宵有过很多种猜想,甚至连戒指都猜到了。但打开的那一刻,却看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东西。 一个奶白色的小鱼木雕。 看起来创造它的人技艺很生疏。 江稚鱼抿抿嘴,小声地说:“我昨天特地跑去找了林大爷教我的,其实,其实……” 磨蹭几秒,江稚鱼还是坦白了自己一直没敢说的事:“其实之前林大爷给过我一个,但我还没看过就不见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喜欢鱼,我就刻了个鱼给……嗯?” 他一抬眼,就看见白清宵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两个小鱼木雕,只是形状色泽不大相同。 江稚鱼顿时傻了:“这,这是?” 一抬头,对上白清宵清透的双眼,距离被对方擅自拉近,近得能看清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薄唇轻启,语调飘飘:“小鱼小鱼。” “其实早就游回我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 表白表白[亲亲][亲亲] 第30章 那两条鱼静静挨在一起,江稚鱼闻言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堵:“你为什么捡到了,不告诉我?” 白清宵笑笑,拉过江稚鱼的手,两条鱼滚了过去,又按下他的手指包裹住鱼,说:“你为什么拿到了,不告诉我?” 好个反客为主,江稚鱼抬眼瞪过去,噘着嘴不想理他,白清宵只好主动抱了抱他说:“唉,我没有呛你,只是你没有跟我说,我总不能颠颠儿跑过去跟你说我捡到了吧,是不是?” 知道他说得有理,但抹不开面儿,江稚鱼把脸埋在他肩窝,闷闷的:“还是怪你。” “嗯嗯,怪我怪我。”白清宵乐了,这小玩意怎么这么好玩。 安静地抱着晃了会儿,白清宵突然又笑了一声,江稚鱼动作一顿,仰起脸,耷拉着眼皮,淡淡地说:“又笑什么,一天天的就笑。” “没有,”白清宵抱着他抚了抚脊背,“我就是觉得,我这样,真的好像在哄小孩——呃!” 话说到一半,后腰被猛地一锤。 “话多。”江稚鱼没好气把他推开了,就知道这货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行。”白清宵收了上翘的嘴角,眼睛还弯弯的,慢慢转身退向房门,准备回房睡觉。 突然,后面传来江稚鱼别扭的声音。 “哪去啊。” 紧接着,江稚鱼就看见白清宵开了慢动作似的回身,指着他自己说:“我?回去睡觉啊。” 江稚鱼简直气急攻心,不解风情的家伙,差点白眼翻了出来,撇了撇嘴角说:“给你个和我一起睡的机会,要不要。” 为了掩盖什么似的,又补充说:“没有邀请你的意思,就是顺口问问而已。” 说完,偏过脸用余光瞄他。 看见了很有意思的反应。 在看到这一幕前,江稚鱼从没想到一秒熟透是可以真实发生的,几乎是在自己说完的一瞬间,白清宵的耳根脖颈飞出一片红,瞳孔颤动。 支支吾吾地看着自己,好半天才回过神说:“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江稚鱼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会儿,“又不是第一次了,在惊讶什么。” 再也没多说了,钻进房里的浴室反手关了门洗漱,留白清宵一人站在床边傻傻站着。 似乎是不敢相信有一天真的会被主动邀请,白清宵神情有些恍惚,砰的一下把自己摔到了江稚鱼的床上,回弹几下。 香香的。 白清宵把脸埋进被子里,不动声色地蹭了蹭。 江稚鱼睡过的床,香香的。 是熟悉的柑橘香。 白清宵卷着被子滚了几下,心中澎湃的喜悦就要迸发出来,太过于高兴以至于完全没听到身边的动静。 江稚鱼就这么靠在浴室门框上,挑着眉,面色古怪地看了会儿,终于没忍住开口了:“这位先生,干嘛呢。” 蓦地,在床上翻滚的人僵住,几秒后,非但没有起身,反而把脸埋得更深了。 江稚鱼笑了声,踱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上半身倒在他头顶,轻声说:“没想到你这么变态啊。“ 眼下的那颗脑袋动了动,闷闷地反驳:“我没有。” “是吗。”江稚鱼显然不信,伸手摁下床头的开关,啪的一声,屋里归为一片黑暗。 白清宵依旧蒙着脸,脸皮灼烧的烫感快要把被子也点着了,尴尬之下一切动静都那么清晰,他听见江稚鱼慢慢挪向自己,感受到他拉开了自己脸上的被子,笑了笑。 然后脸颊上一软。 声音轻轻的:“晚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被子被整个掀开,接着飘飘落下,微蜷的身躯被强行打开,怀里钻进了一具温热的身躯,毛茸茸的头发蹭得下巴发痒,呼吸声均匀地响起。 心脏跳得快呕出来,白清宵的脸烧得已经没法看了,得亏黑暗的遮掩,不然铁定被嘲笑一番。 这么大的心跳声,他不信江稚鱼听不见。 还是被捉弄了。 白清宵脑子晕乎乎的,还是下意识回抱住了怀里的人,手轻轻拍了拍背,两道呼吸声交错着。 好幸福,这是天堂吗? 他垂下头,嘴唇在江稚鱼发顶落下轻轻一吻,说: “晚安。” - 第二天一早醒来,屋外的阳光倾泻,白清宵皱了皱眉,半睁开迷蒙的眼睛,正想搂过江稚鱼温存一下,却扑了个空。 手不甘心地又扑腾扑腾,什么也没有。 顶着一头乱毛,迷茫地坐起身,喃喃道:“江稚鱼?” 无人回应。 打开手机一看,上午十点,还有一条江稚鱼的信息。 【小鱼是我老婆:你最好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看到了就回个消息,然后来我发你的地址。】 【位置分享】 大脑还在发懵,白清宵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回了个好,拖着拖鞋去洗漱。 这小少爷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一天整一出。 白清宵腹诽,嘴角却又不老实地翘了起来,想想还有点期待。 简单收拾完,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在落地镜前端详了好一会儿。 镜子里的男人不怕冷的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外边套件黑色的长款大衣,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他满意地点点头。 幸好妈妈是个十里街坊有名的美人,给了自己一张好脸,否则…… 白清宵打了个寒颤,否则别说暗恋成真了,走近一步就要被小少爷扇飞,扇得远远的,不可能让他靠近。 拿出手机看了下江稚鱼发的位置,是在比较偏远的郊区,他怎么跑那儿去了? 车辆疾驰而行,窗外的景色掠得飞快,不多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植物温室?” 白清宵看着大门的牌匾喃喃自语。 重新垂下头,视野里出现一个突兀的箭头,挑了挑眉走上前去,箭头的下方写着: 跟我来^_^ “噗。”白清宵没忍住笑了出来,字旁边的笑脸实在太像江稚鱼本人了。 随后远目望去,是一条长廊,大棚之下里面隐约看着一片粉绿。 江稚鱼到底在计划些什么东西,昨晚投怀送抱还送吻,今天又上什么新手段了? 一步一个箭头,也不知道哪来的耐心,白清宵低垂着眼寻着箭头走,一不注意,眼前恍然大亮,视野中出现泛着光的绿草地和一闪而过的粉。 草地? 白清宵愣了愣,大梦初醒般抬起头,只见江稚鱼穿着一身与自己款式类似的白大衣,站在一大片艳粉色的郁金香中间,发丝金黄,轻轻地飘扬。 第37章 对上眼神的一瞬间,江稚鱼紧张地眨了眨眼,虚张声势地说:“愣着干嘛,还不过来。” “这是……”白清宵犹疑着沿着鹅卵石路走过去,“大冬天的哪开这么多花?” “你第一句话就这个?”江稚鱼胳膊肘肘他一下,“这是我家旗下的产业,我姐姐喜欢花,特地做的温控温室,被我拿来用了。” “这么正式啊,”白清宵看着他身上的衣服,笑弯了眼,“还和我穿的情侣装。” 闻言,江稚鱼气得想拿怀里的花束砸他,“这是意外!而且你比我晚出门吧,明明是你心机得要死。” “——不对。”江稚鱼猛地刹车,想起今天这出的目的,“都怪你打岔。” 话音刚落,手一伸把花塞到了白清宵怀里,神色正正,阳光透过半透明的薄膜倾下,给他披上了一层白金的柔光。 “我其实,本来是想好好追你的,”江稚鱼很苦恼的样子,“但经过昨晚,我觉得既然两个人都有意思,为什么不干脆先在一起呢,你说是吧?” 眼睛亮亮的望过去,白清宵歪了歪脑袋,失笑:“哪有你这样的,我就说你没有契约精神吧,果然追到一半不追了。” “才没有!”江稚鱼反驳,声音有些没底气,“我是觉得,先在一起再追,也没什么不好……” 好吧,其实是想迫不及待确定关系了。 今早跟爸妈姐姐通了个电话,几人在另一边说什么有喜欢的人就得好好把握,不要拖时间,有什么事在一起了再说云云,头头是道,把他给唬住了。 认真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还有贺知春这个隐患在。 江稚鱼抿了抿唇,有些不安地挪挪脚。 贺知春和白清宵两个人关系他还没搞懂,但为了以防万一,不多出事端,还是先下手为强比较好! 见白清宵只是无言望着自己,江稚鱼有些急了,想起姐姐传给他的文件,关于白大庆,关于白清宵的家世、和这两年遇见自己之前日夜不停的兼职,慌不择路地说: “我可以养你的!”江稚鱼以为白清宵是在担心钱或者家里人的事,有些急了,“我有很多钱!” 白清宵闷闷笑了声,面色有些古怪,好整以暇对上他急切的眼睛,“你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想包养我啊?”语气轻飘飘的,尾音打着旋钻进江稚鱼的耳朵。 猛地,江稚鱼不言语了,像吐不出豌豆的豌豆射手,低着脑袋看着有些低落。 这下轮到白清宵慌了,“怎么了?哎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听进去了。”说着还想矮下腰凑过去瞧是不是偷偷掉珠子了。 腰还没弯下去,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横冲直撞打飞了白清宵的下巴,罪魁祸首正眼睛亮亮的望着捂下巴直嘶嘶的青年说:“没有关系,是其他的原因也无所谓,我都可以解决的,你答应我好不好,我会把你养得很好,像我爸爸对妈妈那样。” “至少应该比你爸爸养得好!” 白清宵哭笑不得正揉着下巴呢,听到这句话,神色却顿了顿,紧接着浅淡温和的笑意爬上了脸。 虽然小少爷的脑回路千回百转,常常不走寻常路,但总是意外的直白。 他看着信誓旦旦攥着拳头的小人,心里却想着。 我怎么那么喜欢他呢。 “好,”白清宵弯着眉眼拉长了音调,牵起江稚鱼的手一把拉进了怀里,侧过脸在暖烘烘的颈窝蹭蹭,喟叹道,“那就拜托金主大人包养我这个穷苦大学生了。” 霎时,一股暖意在江稚鱼胸膛里泛开,紧随着涨涨酸意,以及—— 被“拜托”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他抿抿唇,颇不习惯地学着小时候姐姐安抚自己的模样拍了拍白清宵的背,“我绝对把你养得比谁都好。” 像是在发誓,又像是和谁在较劲。 白清宵笑了:“好,但是可不可以先不拍了,鱼鳍力气有点大,好痛喔。” “白清宵!”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看气氛。 白清宵笑得不行,却又突然站直了身子,把江稚鱼又吓一跳,以为他要反悔,紧张兮兮地问:“干,干什么。” 白清宵有些懊恼,怎么又被江稚鱼抢先了,他才跟贺知春说在一起这件事得由自己来提出。 有些埋怨地看他一眼:“你干嘛抢我的活,表白你先表了,在一起不应该让我先提吗?” 江稚鱼:“?” 怒而蹦起捶了他一拳,不可思议地叫喊:“那你前面还跟我磨磨蹭蹭?!” 白清宵笑着躲避江稚鱼的拳头巴掌,一把搂过把他按在自己胸口上,江稚鱼挣扎着侧过脸,紧贴的胸腔随着笑声震动。 “我错了我错了,那现在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江稚鱼昂昂下巴,默认了新任恋人的请求,很配合地后撤一步,长眉一挑等他开口。 不同于江稚鱼天生的浅发色,白清宵的黑发与江稚鱼的眼瞳一般黑,在阳光下却又显得熠熠生辉起来,眼瞳光影流转,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敛去平时的轻佻。 启唇说: “江稚鱼,我喜欢你。” “喜欢你很久很久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成为你的恋人?” 比你想得还要久,久得多,久到起初他连爱都没弄清楚什么东西。 两双深浅不同的眼眸对上,江稚鱼眼眶泛起酸胀,鼻头也酸酸的,瘪了瘪嘴又想压下去,失败,只好撇过脸不去看他。 明明在几分钟以前就答应了,为什么现在再听一遍,还是想哭。 泪眼朦胧中,他忽然想到。 这其实是第一次,白清宵直接了当地对自己说喜欢。 “哦,好吧,”江稚鱼带着哭腔,眼尾飞红,视线模糊得看不清白清宵的脸,“那就,那就勉强答应你吧。” 白清宵笑了。 把花轻轻放下,躺在成片的郁金香旁边,迈步向前。 轻轻揽住江稚鱼纤细的腰,两具身躯再次相贴,白清宵低头吻过江稚鱼的眼睛、鼻子、脸颊,无奈地说:“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哭?” 江稚鱼不理他,闷闷哼了一声。 “不过没事。”白清宵自问自答,眼睫垂下,投下一片阴影,眼神温柔又炽热,欠身捧住江稚鱼泪湿的小脸。 江稚鱼眼睛倏地睁大,浑身僵硬不敢动。 白清宵吻了上来,动作极为轻柔地碾磨着他的唇,唇瓣柔软又温暖。 不同于在小破屋的意外,这次是实打实的接吻,江稚鱼不敢对视,连忙闭上眼。 只听白清宵松开一瞬,轻笑了下,又重新吻了上来,力度比上次更大,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燥热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满地花海上,两人的身躯、发丝、剧烈的心跳皆交错相贴,理也理不清是谁的。 浅金色的阳光像被烤化的蜜糖,粘稠的糖浆流淌下来,将紧紧拥着的两人包裹其中,恍若世间仅彼此。 远处的家里,两条小鱼东倒西歪,却相贴不离,仿佛自创造起就从未分开。 【作者有话说】 在一起咯在一起咯[亲亲] 第31章 温室内艳粉的郁金香铺满草地,交缠的两人一齐坐在空闲的草地上,江稚鱼被环在白清宵的怀里,脑袋微微后仰,搭在白清宵的颈窝。 很轻的水声被微风拂过,小声得只有交颈的二人能听清。 江稚鱼的脸颊绯红,被一双大手轻轻掐着脖颈,一次又一次的深吻。 良久,似乎是憋气憋得再也受不了了,江稚鱼猛地推开白清宵的桎梏,脸一歪,索性扭过身埋在颈窝里,不给他再胡闹的机会。 白清宵无声笑了笑,轻抚着江稚鱼起伏的脊背,怀里的人不停地喘,颈窝被一阵阵热息袭击,不禁有点心猿意马。 只是小少爷大概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了。 “好笨,”白清宵脸一侧,贴在了小少爷毛茸茸的发顶上,“接吻也能把自己憋没气。” 话音刚落,就收获了无力的一个拳头,捶在胸前,又被他抓住,轻轻摩挲着。 江稚鱼稍微平复了下呼吸,声音软得发黏:“你很有经验?” “没有,”白清宵赶紧否认,拇指抚过怀里人柔软发烫的脸颊,“但我没有把自己憋——呃!” 又挨了一拳,这会儿江稚鱼恢复力气了,不再是软绵绵的。 然后很小声地吐槽:“哪有人刚在一起就接吻的,还,还接了那么多次……” 最后半句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恐怕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但白清宵大概能猜到他说了什么,闷笑着低头:“刚在一起和在一起很久不都是在一起了,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及时行乐。” “借口。”江稚鱼冷哼。 “对了,”江稚鱼像突然想起什么,侧过脸,仰视着白清宵问,“你刚刚说喜欢我很久了,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总共认识才没多久吗?” 第38章 说完,见白清宵的下颌紧绷一秒,垂下眼和自己对视,江稚鱼奇怪地皱了皱眉,眼神询问。 “有件事我好像没跟你说过……”白清宵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那个你小时候救过的小孩子吗。” 话风转得太快,江稚鱼一时没反应过来,思虑几秒后终于想起他说的那件事,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等等,你的意思不会是——” 不会吧,江稚鱼瞳孔地震,不会那么巧吧? “嗯。”可惜白清宵肯定了他内心的猜测,继续说,“就是我。” “我从那会儿起就惦记上你了。” “我靠,”江稚鱼脱口而出,不可思议地拽住白清宵的衣领,“我那会儿才多大,你那会儿才多大?!” 那会儿俩人年纪加在一起都不到成年的! “你居心不良!”江稚鱼追着骂了句。 白清宵不认这个帽子,连连解释:“我没有,我起初只是想跟你交朋友,是后来才产生别的感情的!” 闻言,江稚鱼眯了眯眼,半信半疑反问道:“真的吗?”怎么那么不信呢。 可看见白清宵亮得出奇的眼睛,又觉得,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很大方地摆摆手:“放过你吧,看在你主动自首的情况下。” “啵!”白清宵当即又亲了一口白净的脸颊,力度过大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江稚鱼:“!!!” 大怒:“害不害臊啊你!” “哈哈哈哈,对不起嘛对不起。” 两人躺在草地上滚作一团,江稚鱼羞愤交加,白清宵边笑边哄,哄了半天才哄好。 回家后吃完午饭,白清宵又开始回到房里打开电脑加班加点,余光中忽然瞥到江稚鱼的身影,一把捞了过来坐在自己腿上,笑着说:“怎么了,这么黏人啊。” “切,”江稚鱼看了看屏幕上的照片,“这就是你的后期p图工作?能赚多少啊?” 白清宵默了默,含糊不清地说:“不算很多,也不算很少。”反正和你的零花钱肯定没得比。 电脑屏幕盯久了眼睛有些酸痛,江稚鱼环住白清宵的脖子,有些不解:“我都说了我可以养你,你这样看一个下午,眼睛要看废了都。” 白清宵自顾自继续点着鼠标,姿态闲散,只是搭在江稚鱼手臂上的手有些不老实,“那也不能真的让你养,像什么话。” 江稚鱼不懂他的执拗,但也知道没必要干涉太多,安静待在爱人的怀里,眼皮耷拉着看他点来点去。 半晌,脸挨着的胸膛震动,顶上传来低沉的声音:“对了,我下午有点事得出去一趟,跟你提前报备一下,别又急得团团转找不着我。” “是你兼职的事吗?”江稚鱼想起方才他说的话,猜测道。 “……是,有点关系。”白清宵语气含糊。 江稚鱼想了想,自己这边也有点事需要解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行。” - “叮铃。” 风铃在门顶上轻轻摇晃,白清宵翘起二郎腿,老神在在地喝着咖啡看报纸。 “哎,终于换班了。”贺知春伸着懒腰,一屁股坐到了白清宵的旁边,抓过他手里的报纸,挤眉弄眼,“快跟我说说,你们什么情况了。” 白清宵故作深沉喝了口咖啡,在对方急切的眼神下,慢条斯理地说:“在一起咯。” 接着又忍不住笑起来,嘚瑟得不行:“他说他不想再等了,主动跟我提的。” “哟哟哟你看看你笑的,”贺知春听得牙酸,嫌弃地后仰,“把你给得意死了。哎,那我怎么办,我在稚鱼那儿还是个喜欢你的状态,难道以后咱俩要一直避嫌?” 终于提到这个一直梗在白清宵潜意识里的问题,他的动作一顿,苦恼地托下巴,“好问题,我暂且没有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 看了看满面愁苦的好友,贺知春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要我说不如先坦白得了……自首还可能酌情判刑,等哪天东窗事发你就有苦说不清了。” 白清宵垂下眼,语气有些疲惫:“我该怎么自首,说一切的开始都是我做的局,都是我在耍他?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会觉得我们这段感情是从谎言开始的,江稚鱼他……” 话语顿了顿,叹息道:“挺讨厌别人有事瞒他的,不然前几天他也不会在这跟我吵——靠,又是在这。要不是我生病了,他又心软,别说在一起了,现在能不能和好都是个问题。” “说起来挺窝囊的,我目前还没胆子坦白,何况我们今天上午才正式在一起,要坦白也该等感情稳定以后吧。” 直觉告诉贺知春这样下去会出事,眉心压下,语气严肃:“你不觉得这样下去,需要瞒的事会越来越多吗,你又需要不停地圆,到最后你的罪状就数不清了。” “已经数不清了。” 贺知春自然接上:“是啊现在就已经数不——” 话语戛然而止。 等等,这个声音,不是白清宵的。 霎时,白清宵和贺知春同时僵住,随后格外同步地一点点转过头,抬头。 看见了在此时堪称阎罗王般的脸。 “稚鱼?!”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 江稚鱼垂眼,没什么情绪地看过去,面沉如水,却散发着一种压迫感。 坐着的两个人作鹌鹑状,谁也没敢说一句话,只能浑身僵硬地看着江稚鱼的脸发愣。 风雨欲来。 江稚鱼所想的“需要解决的事”,就是指贺知春和白清宵的关系。 他本打算今天下午来找贺知春聊聊,谁料一进门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今天刚上任的男朋友。只是男朋友似乎过于专注,并没有看见自己。 他也就将错就错坐在了稍远的地方,想看看白清宵来找贺知春是为什么,没想到,大有收获啊。 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这俩人的关系很怪异,怪不得当初那场宴会莫名奇妙就有人起哄,怪不得白清宵会答应得这么利落。 原来一切本来就是按他的预期进行的! 江稚鱼沉下脸,一贯看着无辜的眼睛现在却显出阴沉的气息,看得白清宵双手颤颤,急忙想站起来解释:“稚鱼,我——” 被按着肩膀坐下,白清宵慌得语无伦次,惯常耷拉的眼睛整个瞳孔露出,只见江稚鱼面无表情地对他勾了勾手,说:“跟我出来。” 白清宵下意识和贺知春对视一眼,被江稚鱼收入眼中,笑了笑说:“怎么,还要和贺知春商量下怎么圆谎?” 从未见过江稚鱼这幅笑着,但是眼神却沉默冷淡的模样,白清宵咽了口唾沫,想牵上他的手,又被轻轻挥开。 “……好,我跟你出去。” 咖啡店的门被推开,骤然从暖室里出来,寒风凉得江稚鱼缩了缩脖子,人倚在转角,抬眼看向低着头的白清宵,淡声说:“说吧,给你个自首的机会。” 自首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 白清宵眼睫颤动,张了嘴嗫喏几下,又闭上,好半天才颓然地垂下肩膀,选择妥协。 关于开学季的那场单方面重逢,关于自己对他的种种调查,关于和贺知春联合同班一起设下的这个局,以及对江稚鱼的隐瞒和诱导,皆在寒风中七零八落被抖出。 诉说完许久,江稚鱼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凝视着白清宵紧绷的面孔。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橙色的夕阳过渡成染黑的橘子,散着一天结束的疲累,江稚鱼平静的眉眼在日光变幻中明灭,最终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白清宵愣了下,没想到会是这么平淡的反应,下意识追问:“然后呢,你想骂我打我都可以,只要,只要你不和我分手……” 他们才刚在一起不到一天啊。 江稚鱼抿抿唇,神经线条拧作一团,胸口闷得发疼,想骂又骂不出来,比起愤怒,更多的是茫然,想发泄不懂到底该怎么发泄的茫然。 他不想骂他,也不想打他,这没意义。 就在白清宵急得自乱阵脚时,江稚鱼直起身,微微抬头,对他说: “我这两天暂时不想见你,你先住在我家吧。” 白清宵:“那你呢?” 你又要去哪? “我?”江稚鱼似乎还没思考这个问题,蹙起眉想了想,又松开,淡淡说:“应该去找我姐姐吧。” 没了夕阳的照映,江稚鱼的瞳眸显得比平时愈加浓黑,仿若没有生命的黑色玻璃珠。 他补上最后一箭: “反正不是在你身边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白清宵就这样一天之内大喜大悲[裂开] 第32章 昨天闹得实在不愉快。 等冷静下来,江稚鱼回想起说完那句话,白清宵落寞的眼神和牵强的笑容,心就一抽一抽疼。 但话已经撂那儿了,收也收不回来。 第39章 所以现在只能蹲在地里用树枝画圈圈。 “哎,鱼娃娃,别戳了,”后边传来林大爷苦恼的声音,江稚鱼回过头去,“待会把大爷的地给戳烂咯!” “才不会,”江稚鱼扔下树枝,乖乖扯过两个板凳,和林大爷排排坐下,望着被云团遮住的太阳发了会儿呆。 是的,他没有去找江清意。 林大爷侧眼瞅着今天的小伙心情格外低落,也不拐弯,直截了当地先开了个头:“怎么了,上次教你做的木雕,那小子不喜欢?” “眼光这么高,大爷我去替你收拾他,不要不高兴了!” 大爷刻意的愤愤成功逗笑了江稚鱼,嘴角浅浅浮现起梨涡,半晌才回道:“不是木雕的事。” “那是什么?” 是什么呢,江稚鱼的手不安地绞在一起,盯太阳盯得眼睛发酸,垂下眼说:“大爷,如果你喜欢的人骗了你,你很生气,你会怎么做?” “哦哟,”林大爷瞪大了眼睛,接着又乐呵起来,“不得了,这把岁数了还有人跟大爷谈论这话题。” “那得看是为什么骗,骗了多少,是不是有坏心思,”林大爷摸着胡须,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回忆往昔,“你大妈年轻时候也爱撒点小谎,三天两头说家里坏了东西,让大少爷帮忙,有时说是去玩,结果是下河摸鱼送来大爷家,有时说是让大爷帮她割割麦子,结果是要在地里问我愿不愿意和她好。” 说着说着,林大爷眼角有些湿润,“大爷还记得,你大妈气势汹汹挡在我面前,整得像逼婚似的,我不答应就不让我走了,哈哈。” 话音落下,爷俩都静了好一会儿。 林大爷叹了很深的一口气,语重心长:“娃啊,有时候不必计较那么多,你问问自己的心,想想他骗了你什么,是真的像骗你,还是迫不得已。” “像我年轻时,耿直得像头不解风情的牛,你大妈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啊。” “生气当然可以,大爷当时也不高兴。但扪心自问,真的生气到要闹掰,要放弃、要推开的地步吗?” 江稚鱼静静听着,心情出奇地渐渐平复,耳边林大爷还在说着。 “如果不是真心想骗,那打一打骂一骂,大吵一架,说开了,下次不许了,那就可以啦!” 林大爷杵着拐杖慢悠悠站起身,有些不习惯地摸摸江稚鱼的脑袋,声音里全然是对小辈的宠爱:“年轻人有烦恼有纠结是好事,解决了就好了,解决了,感情也会变得不一样。” “但究竟是往哪方面变呢,那就要看你们怎么吵啦,哈哈,这大爷就帮不了你了。” “好了,煽情的话就到这,”林大爷负手转身,蹒跚地往回走,“大爷要煮饭去了,家里的饭不够啦,就不留你啦!” 江稚鱼侧着身,目送林大爷略显佝偻的身影远去,默然地坐着,一时没有反应。 他其实明白大爷的意思。 气的也不是白清宵骗了自己什么,而是为什么白清宵不主动和他说。 难道是不信任他,觉得他听完一定会和他争论,会和他就此分手吗? 开什么玩笑,对自己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江稚鱼又捡起了那根树枝,蹲在地里,无意识地写写画画。 要不再晾他几天? 思及此,昨天分别时,白清宵明显比平时低垂的身影又掠过脑中,撞碎了原本的想法。 “……” “啊。” 江稚鱼一低眼,捏着树枝的手顿住,愣愣看着泥土上留下的痕迹。 白清宵。 笔画歪歪斜斜,深浅不一,却是实实在在的白清宵三个字。 树枝落回地面,江稚鱼捂着脸,感觉一阵喘不上气。 然后猛地一抬头。 让自己喘不上气算什么,他得让罪魁祸首也喘不上气才对! 说时迟那时快,江稚鱼噌的一下站起身,飞奔着往村口去,散乱的发丝在风中被裹挟着飞扬,眼睛亮得出奇,白净的脸颊泛起微红。 白清宵,你给我等着! - “啊秋!” 另一边的白清宵裹着江稚鱼的被子,呆坐几秒,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眯着眼看了看从窗帘缝隙钻进来的浅淡阳光,点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思维迟钝得可怕。 怎么就中午了。 他攒起柔软的被子,埋脸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淡淡的忧愁又浮上心头。 昨晚没有老婆抱。 不对,说不定连老婆都要没了。 鼻尖的柑橘香还浓,似乎是唯一能证明江稚鱼还会回到他身边的证明。 到底怎么跟他道歉才能让他消气呢…… 思及此,又忍不住把脸重新埋了进去,苦恼地蹭来蹭去。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撞到墙上半死不活地晃着,白清宵吓得从被子里窜出脑袋,待看清门口的人时,呼吸一窒。 “小鱼——” “给我做蛋糕。” 江稚鱼突然说。 “啊?”白清宵又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做蛋糕,现在?” “对啊,”江稚鱼面无表情,徐步靠近坐在床上的男人,姿态居高临下,“还记得之前你给我用来道歉的蛋糕吗,当时我就说了,难吃你就再做再道歉。” “现在我告诉你,很难吃,所以你立刻、马上再去做一个新的给我。” 话语里尽是不容置疑。 白清宵默默补上了江稚鱼没说的后半句话:“然后再向你道歉。” 江稚鱼闻言挑了挑眉,冷着脸,皮笑肉不笑的:“挺机灵,那你还不快去?” 察觉到江稚鱼语气里的不耐烦,白清宵也顾不上再疑惑,连滚带爬地跑下了一楼。 待白清宵离开后,江稚鱼没有急着跟下去,而是依旧站在原地,盯着被卷作一团的被子眨了眨眼,视线又移到了桌子上。 两条小鱼紧挨着,窝在白清宵做的编织小篮里,亲密无间。 一把拉开窗帘,天光洒进昏暗的屋里,一扫方才的沉寂。 江稚鱼捏起自己做的小鱼,瞄了一眼篮子,调整几番,终于把它压在了白清宵的小鱼头上,嘴角微微上扬,轻哼了一声。 欣赏完自己的作品后,手机嗡嗡震动。 低眼一扫,尽是自己昨天懒得看的消息。 先不提白清宵99+的道歉信息,下边紧跟着的是贺知春的两条消息。 【贺知春:我知道你们小情侣的事我不该掺和,毕竟我也是个帮凶,但那小子嘴太笨了我还是替他说两句好话吧。他真没想骗你,实在是脑子不灵光想的下下策,只有那一场真心话大冒险是刻意为之,后边他对你做的事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和他绝对没有除了朋友之外的半点心思,你完全可以放心,我那会儿说的话也是为了刺激你(滑跪),但你生气完全正常,打他骂他都可以。】 【贺知春:就是,能别分手不,半天恋爱游听起来也太惨了。】 噗。 江稚鱼笑了出来,觉得未免有点荒谬,白清宵挤牙膏似的对不起,贺知春倒是喜欢发小作文的那个。 于是简单回了他,摁灭了手机屏幕。 【我知道。】 他已经想通了,那货罪不至分手,只是自己暂时咽不下去这口气而已。 而且他刚刚都给台阶了,接下来就得看白清宵自己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一个小时后,江稚鱼正躺在床上画画,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稚鱼…蛋糕做好了……” 回过头,人没看见,就看见个耷拉着眉毛的脑袋探进来,眼神委屈又不安。 当江稚鱼看见那个蛋糕的时候,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无语。 “放大版的对不起?” 桌上俨然是当初那个小蛋糕的放大版,甚至连对不起都写得大了几倍,旁边的狗头看起来也更委屈了。 白清宵站在他身后,目光紧张地追随着江稚鱼的一举一动,见他拿起了叉子,吃了一口后却没有发表任何评价,不禁慌得手心冒汗。 怎么了,难道是做得更难吃了? “稚——” “你知道我在生什么气吗。” 江稚鱼回身,轻靠在桌沿边,面色平静地望着略显错愕的白清宵,又重复了一遍:“你知道我到底在生什么气吗?” 白清宵试探着问:“因为,我骗了你?” 完了,白清宵察觉到江稚鱼的面色更沉了一些,反省错了。 江稚鱼很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向前,每走一步,白清宵的心就提上一分。 两人所距不过两三步时,他停了下来,微微抬眼和他对视上,说:“是你不跟我说,是你不信任我。” 什么,白清宵急忙上前一步,又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抵住,不让自己上前半分,眼眸掠过一丝焦急和无措,连忙说:“我没有不信你!” “没有?”江稚鱼歪了下头,长眉横挑,黑漆漆的眼瞳审视般看他,“没有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你这就是不信任我。” 第40章 “不信我会好好听你解释,不信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不信我真的很喜欢你,否则为什么你的第一反应不是主动自首,申请酌情处理,而是选择用一个又一个借口来诓我呢?” 江稚鱼语速平缓,眼神平静,若不是字字珠玑,否则白清宵都要以为他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他哑然,好一会儿才颓丧地低下头。 “对不起……” “我知道,”江稚鱼侧过身又叉了块蛋糕,戳了戳奶油上的三个字,“你说过了。” 闻言,白清宵撩起眼皮,眼神忐忑,品味着江稚鱼这句话的意思。 说过了,所以想听的不是这句话。 白炽灯下,眉骨挡住了直下的灯光,眼眸掩在阴影当中,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半晌,才灵光乍现般开了口。 “我不会再这样了。” 声音干涩难听得自己都差点没敢认,顿了顿,在江稚鱼无言的默认下,继续说了下去。 “不会再有事瞒你,不会再欺骗你,不会……不会再不信任你。” 说完很久,江稚鱼都没有说话。 令人恐慌的死寂中,白清宵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站得笔直的腿。 面前传来一声轻笑,这才错愕地抬起头,对上江稚鱼无奈又温柔的眼睛。 他递来一把叉子,没有直接回应自己刚刚的话,只是说: “蛋糕,挺好吃的。” 第33章 “我爱你。” 不用再直说。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白清宵顿时撇开脸,两拳握紧贴在身侧,似乎身体有微小幅度的颤抖。 江稚鱼露出了小虎牙,作出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揽过白清宵的脑袋放到自己肩窝上,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很老成地说:“想哭就哭,在我面前憋个什么劲儿。” 白清宵自然地搂过他的腰,就着这个姿势蹭蹭颊边温热的肌肤,声音有些堵:“谢谢你。” “嗯?”江稚鱼始料未及,“谢我?” “嗯,谢谢你。”白清宵手臂收紧,几乎整个人都和江稚鱼紧贴到了一起。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谢谢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只是说出来实在不好意思,最后吻了吻江稚鱼的嘴角,不包含任何情.欲意味,纯然的爱惜。 江稚鱼有些不明所以,但任由他黏在自己身上,心里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这样就好了,已经足够了。 - 一月转瞬即逝,美术展就开在开学的第二个月,贺知春和白清宵下了课一起往美院走去。 “哎,”贺知春撞了下白清宵的肩膀,冲他抬抬下巴,“最后你俩合计出了什么灵感,稚鱼画了啥,给我透露下子呗。” 说完,白清宵面色突然有些古怪。 贺知春挑眉:“怎么,这都不能说?” “不是,”白清宵坦诚地摇摇头,“是我也不知道。” “哈???” 白清宵也很好奇,在最后的两个星期里也试图闯进江稚鱼的画室一探究竟。 可惜未果。 「你到底瞒着我在画什么,」白清宵奋力把半个身子挤了进去,恨不得眼球滚出眼眶去替自己偷看,「我们是合作伙伴,我有知情权!」 「你没有!」江稚鱼不想让他进来,又不敢用力关门,只好用身体堵着挡住他的视线,「那是在一起之前你的借口,在一起了就没这层关系了!」 白清宵失语,但又不甘心,「为什么不能让人看,反正最后我也会去观展的,提前让我给你参谋下不行吗?」 江稚鱼眯着眼瞄他,直接道:「不行。」 「那样就没有神秘感了。」 白清宵对此感到难以理解,心里浮起一个荒谬的念头,睁大眼睛惊呼:「你不会是在画裸男吧,不会画的还是我吧?!」 江稚鱼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子,怎么有人的想法能那么离谱。 「你想哪去了,就是很正常的画,你有点耐心行不行。」江稚鱼踮起脚,阻挡他不断乱瞟的眼睛。 「你嫌我烦了!」 「我没有!」 两人以非常诡异的姿势僵持了半天。 一个非要把剩下的半截身子挤进去,一个非要把进来的半截身子踹出去,谁也不愿意退让。 一深一浅的两双眼眸无言对望,没有一个人主动选择妥协。 天上飘过巨大的云团,洒进画室的阳光明灭,白清宵终于败下阵来。 江稚鱼抿紧的嘴唇松懈,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迫不及待把他一推,笑嘻嘻:「好了好了,给彼此一点空间吧,拜拜亲爱的~」 …… “所以你最后什么都没捞着?”贺知春几乎要哑口无言,斜眼瞧同样无奈的好友。 “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神神秘秘的,”白清宵看着不远处美院的展厅,小声嘀咕,“都什么关系了,还有事要瞒我。” 此言一出,贺知春下意识就要侃他:“那不是正好了,你一瞒他一瞒,哎——平了!” “啧——嘶!” 贺知春冷不丁被白清宵撞开,不恼,倒是乐了:“又被我戳中心坎了吧。” 白清宵不搭理他,径直往展厅里走去。 长廊左右挂着数副精美的画作,已有不少人来观展,连一向无心于此类艺术的贺知春都看得新奇,咂舌称赞,踱步于不同画作间。 “哎这幅有意思啊,你快来看——白清宵?” 然而白清宵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分到这些画上,再靓丽的色彩都只是在他眼中匆匆掠过,他在寻找自己唯一想见的人。 走到一拐角处,忽而眼睛一亮。 倚在墙角的人也似有所感,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来得挺快啊。” 白清宵走上前,极为熟稔地揽住他的腰,头一低,蜻蜓点水地在他嘴角一吻。 “噫。”肉麻得站在后头的贺知春一激灵。 热恋中的人都这么旁若无人吗。 江稚鱼佯装羞怒地打他一下,偏头笑着对贺知春点了点头。 贺知春勾着唇也回了个点头,权当各自打过招呼。 “好了,”白清宵搂着江稚鱼,迷糊地嗅着他身上的淡香,问道,“现在我总可以知道你这些天到底画了什么吧?” “你的画摆在哪儿,快带我去看。” 闻言,江稚鱼不自然地抹了抹鼻子,眼神有些闪烁,“那你得答应我,看到之后不许调侃我。” 白清宵:“?”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调侃你,那可是你呕心沥血之作,费了那么多心思,我夸还来不及呢,你怎么这么想我。” 说到后头,语气倒是埋怨。 江稚鱼带着俩人继续走,听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别作了,等你看到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少给我扣帽子。” 迈入另一个展区,灯光明显要比第一个展区暗一些,带着暖色调的黄光。 走近几步,江稚鱼突然停下脚步,顺手拽住身旁人,对上后者询问的眼神,吞了口唾沫,说:“你先闭眼。” 白清宵虽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照做。 接着便是手心塞入另一只手,沿着指缝十指交扣,黑暗之下被牵着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数步后,脚步停下,耳边响起很低的交谈声,脑后还响起贺知春一声突兀的“我靠”。 好奇得心痒痒,但没得到江稚鱼的指令,眼睫颤动着,不敢擅自睁开。 “好了,”低哑紧绷的声音响起,江稚鱼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可以睁开了。” 话音刚落,白清宵便迫不及待地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明,定睛一看,瞳孔骤缩,嘴巴张合,像是惊讶得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一时失语。 面前的墙上挂着两幅挨得极近的画。 右边那副是交叠在铺着纱布的小篮离的两只木雕小鱼,满画死物,在江稚鱼的笔下却宛若添了生气,仿佛是他把那两条小鱼给搬了过来。 这幅只是让白清宵略微感慨,真正让他半晌没说出话的是左边那副。 是他自己。 画中的他侧着脸,躺在褶皱的床单上,眉眼舒展,狭长的眼睛弯弯,浅淡的瞳眸中映着的不是光点,而是一个模糊的倒影,依稀辨得是个人影。 这双让江稚鱼苦恼许久的眼睛,在这幅画里,却真得让白清宵都哑然。 他那时候,原来是这个表情吗? 画中以暖色调为主的光铺在上方,与展区设下的灯光相合,白清宵站在原地,倒像是不同时空的同一人在无言对望。 “我之前,怎么都画不好你的眼睛,总觉得和我眼中的你不一样,”恍惚中,身边的画者本人喃喃开口,像对谁诉说,又像在自言自语,“我搞不懂为什么,可是后来我知道了,自从那个晚上,我知道了。” 偏过头,刹那间两人的视线对上,江稚鱼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笑了笑,面上是明媚的春色,说: 第41章 “因为我看见的你,一直在看我。” “因为种种,我一直没有察觉这点,只当是我自己技艺还是不够纯熟,”江稚鱼依旧定定望着他,目睹对方的表情从恍惚到清醒,看着对方上挑的眼尾垂下,“其实不是,是因为我忽略了你眼神里想传达的东西,所以我画的一直都不是你,是一具空壳。” “但是……” “但是后来你发现了,对吗?” 白清宵截断了他的话,话语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动。 江稚鱼笑笑,小梨涡若隐若现:“对。” “我察觉到了你眼神里的东西,也察觉到了我心里一直让我苦恼烦闷的东西——” “也察觉到了‘你’。” 作为一众华丽画作间少见的日常人像,陆陆续续有人围过来,也都注意到了画中的主人公就在身旁,即使离去,也暗暗投来过目光。 但江稚鱼置若罔闻,依旧用只有彼此能够听见的音量续说。 “不是‘情敌’,也不是‘合作伙伴’,而是‘你’,是白清宵本人。” 江稚鱼收回视线,重新望向自己耗费了大量心力的作品,心中怅然,补上最后一句话。 “所以我才能画出这幅画,谢谢你,真的。” 暖光的轻抚下,江稚鱼的眉眼温软得像盛了一湖月光,浅淡而柔和,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嘴唇喃喃吐出无异于情话的话语。 这在白清宵看来,也许这才是江稚鱼真正的告白。 眼眶似有酸涩,白清宵强压下心底的悸动,手捧上江稚鱼的侧颊,却没有吻上去,只是用目光描绘每一寸肌肤。 良久,才说道:“我也爱你。” 话语轻得可怕,落在江稚鱼心上是万分重。他怔了下,旋即又笑开,像在埋怨又像在羞赧:“谁问你了……” “嗯,没问,”白清宵重新扣住他的手,齐齐看向那副画,说:“是我自己想说的。” 是在十几年前那个充斥着阴暗、潮湿、燥热的夏天时,在他从水中被救,对上那双魂牵梦萦数年的黑眼时,在无望的等待和寻找中,早已在梦中排练过不知多少遍时,就想说的。 我爱你。 在我还不爱你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你了。 江稚鱼笑着拉上他,离开了这个展区,经过下一个展区后,抵达最后的展区。 一如他离开“赌约”的沼泽,经过“合作”的谎言,前往彼此坦诚携手的未来。 不管这段感情的伊始如何,江稚鱼知道,往后自己不愿看到的情况都不会再发生了。 自己早已爱上他,爱上这个唯一让自己输过但毫不在意的人。 更因为他们已经真心爱上彼此。 漫长的长廊即将步入尽头,寒风裹挟着过早的暖意拂过。 长廊已尽,天光将至。 他们不会再陷入错位的关系里,他们会是彼此人生中唯一的坦诚与热烈。 情敌? 不,是爱人。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了,虽然可能到最后也没有多少人看完,但是还是非常非常感谢能愿意看完的读者宝宝们,没有你们我可能都坚持不到完结。 起初写这本的时候字数预想是20w字,但由于第一次写实在生疏,一些情节安排没有完美的符合我的预期,所以最后只有11w字,下本有经验了希望会更好吧,感谢宝宝们一路陪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