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A哑女，实力主播[无限怪谈]》


 第1章

    《力a哑女，实力主播[无限怪谈]》作者：塔噗【完结】
    文案：
    安惜年上一秒刚把刀插进丧尸的脑袋，下一秒忽然被系统抓取，进入怪谈直播，成为里面唯一的纯种人类
    组队阶段，宗门剑修，女巫，赛博改造人，星际海盗……所有老手都嫌弃她是个哑巴，连基础交流都费劲，不愿意搭理她
    她只好来到一只重伤的小猫面前蹲下，伸出手
    众人轻蔑笑起来，一个哑巴一只小奶猫，任务开始后十分钟内必死
    安惜年（力量lv99版）：……
    血痕斑驳的小猫睁开一只眼，暗自打量安惜年，抬起爪子放到对方掌心
    他没听错吧？
    这个人类，刚才是在心里骂得脏出码了吗？“████等下给你们都鲨了”？
    还有，他是白虎，才不是小猫(▼益▼)
    -
    怪谈·玫瑰萝莉的任务结束后，怪谈直播的所有攻略者形成共识：
    如果遇到一个女人抱着小奶猫
    直播间名字是“哑女直播间”
    便携设备还在循环播放“不会说话，但略懂拳脚”
    立刻有多远离多远
    晚一秒，这打起来不管不顾的疯子，就能把怪异和你一起串成一串
    咦？不过她的小猫呢？怎么只有一个长着虎耳虎尾的人形挂件在冲他们龇牙？
    【高亮】
    1 怪谈背景下的无限流，只有一两个副本会涉及规则怪谈，其余都是民间传说类型的怪谈。微微恐怖，不时沙雕
    2 大女主。女主是真失声了以后恢复不过来那种，超强，通篇最大高光全在女主身上
    3 本文以通副本过剧情为主，但有1v1甜甜感情线穿插其中。cp第一章 就出现，非背景板，超绝辅助不拖后腿
    内容标签： 女强 无限流 系统 爽文 直播
    主角视角:安惜年 白亿
    一句话简介：顶配纯种人类女性
    立意：永不言弃
    第1章
    阴暗的洞窟内，丧尸含糊黏腻的动静此起彼伏。
    安惜年只身一人被堵在最里面，面对无穷无尽袭来的尸潮，全身上下仅剩一把豁口的长刀。
    系统适时提醒：【是否消耗100点积分开启异能·瞬移一级？】
    一阵锋利的刀光闪过，安惜年面前的几只丧尸顿时倒了大片。
    后面的丧尸似乎仍保有神志，对于安惜年轻易杀死自己同胞的行为感到惧怕，一时不敢上前。
    系统见安惜年不回应，好心劝道：【宿主，你何必纠结单一属性呢？我从业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力量”加到满格的。】
    【说实话，你能把“力量”顶到差一格满级，已经是很厉害的成就了。下一阶升级需要100万积分，有这些积分，兑换些什么不好呀？】
    【宿主，你——】
    【行了。】安惜年在脑海打断系统的劝说，【欺负我不能讲话是吧？】
    系统委屈巴巴地收声，发出一声小狗呜咽。
    安惜年压下嘴角的笑意，紧握长刀后退两步，向侧前冲刺，跃身蹬向石壁。
    半空中长刀寒光一闪，直上直下地将一只抬头凝望安惜年的丧尸，从嘴巴戳进捅了个对穿。
    安惜年反手抽出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横劈过去。
    随即，掌心抵住刀头，屈腿重心下移，刀身向后斜上，刺穿背后欲偷袭她的丧尸的脑袋。
    七只丧尸倒地，一只吊在安惜年的刀上，周围瞬间安静。
    安惜年缓缓起身。
    从她遇到这个自称为“人鱼系统”的家伙，已经过去五年了。
    五年前，她被人当做累赘，抛弃在丧尸横行的荒原。
    系统出现时，她毫不犹豫地以自己的声音为交换，获得了系统的辅助，可以赚取积分，再兑换面板点数或其他能力。
    不能讲话后，队友成了奢望。
    一开始她确实被系统提供的各种异能加持吸引，也想过攒够积分就兑换一两个异能。
    但后来，她越多见识到那些异能觉醒者在关键时刻的失控，越多碰见只要再坚持一小时就能获救的情况，需要选择的道路就越明确。
    在末世，身体才是活命的本钱。
    体力、敏捷、反应、抗性，尤其是力量，这些面板上的基础数值才是顶顶重要的东西。
    安惜年握住刀柄，转身，踩上那只丧尸的脖子，准备把刀拔出来。
    突然，她的脑海里响起尖锐嗡鸣。
    其中还夹杂系统被电流声掩盖的惊呼：【发生████错误！系统a39呼叫总部！位面████发生████，████代码z837，请求切断宿主████，保留████！】
    安惜年脚步踉跄，头晕目眩，眼前接连闪过黑与白的强光，喉咙涌上一阵腥甜。
    视觉已经被剥夺，随后她敏锐地发觉周围丧尸令人作呕的味道瞬间消失。
    耳边最后听到的，是系统拼尽全力的呐喊：【宿主！████惜年！我会████救你！别怕，我一定——】
    一声心跳后，耳边的一切归于寂静。
    身体像是被丢进滚筒洗衣机，疯狂脱水旋转的过程中，还被一百万只丧尸死压着，同时又有精神系异能者为了窥探她的记忆而在她大脑里为非作歹。
    短短几秒的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等到双脚终于有了触地的实感，安惜年拼尽意志力，双手紧握刀柄撑地，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
    听觉先于视觉恢复。
    一个令人全身毛孔都不快的刺耳声音响起。
    【欢迎这次的最后一位新人入场！哎呀呀，各位尊贵的观众，这可不得了。我们最后一位新人，居然是一位纯种人类~】
    【没错，从频道开设以来，这是第六位纯种人类。这位观众的记忆力真是令人惊叹。】
    【新观众没见过其他几位吗？哈哈哈，那是因为前五个都是初次进入任务就死了嘛。最短存活记录是10秒，很惊人吧。】
    【那么这位纯种人类能存活多久呢？子直播间已开放，感兴趣的观众请积极订阅~】
    瞬间，安惜年耳边闯入电子音。
    [用户74已订阅。]
    [用户9928已订阅。]
    [用户2已订阅。]
    ……
    类似的提示音响了足足几十秒才消停。
    安惜年的视觉也趁此机会恢复，一下子就对上了先前被她一刀插进脑门儿的丧尸。
    丧尸兄弟死不瞑目，此时眼睛和嘴巴都大张着，躺在地上像是在对安惜年大吼。
    她在末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异能者和变态变异生物都见过。对于刚才的变故，她很快调整好状态，继续踩住丧尸的脖子，一把将长刀拔出。
    咕叽。
    刀身和丧尸黄色血液以及脑浆接触摩擦的声音响起。
    “呕。”
    距离安惜年几米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干呕。
    安惜年循声望去，只一眼就愣住。
    在她左边皱眉捂着鼻子的，是一位穿着极其夸张的少女。
    宽大尖顶的帽子，茂密卷曲的金发，漆黑的巨大斗篷，紫色的丝带。
    看起来就是一副在丧尸手下活不长的样子。
    安惜年的视线开始移动，很快就发现这里没一个穿得像个正常人的家伙。
    半张脸被铁皮覆盖的女性，戴着英式海军帽的武装男人，白衣飘飘的佩剑青年。
    以及，一只在她脚边趴着，身上伤可见骨的小奶猫。
    好吧最后一个确实不是人了。
    末世之前她看过不少小说漫画，这群生物怎么看都像是女巫、赛博改造人、星际海盗、剑修，和小猫。
    她这是到哪里来了？六面都是纯白的壁，看上去没有出入口。
    这时，先前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末世位面83432，炮灰安惜年。恭喜你绑定怪谈直播系统。】
    【完成一定数量的怪谈任务，即可脱离此频道。】
    【观众们的弹幕，会由系统进行总结并播报给你。】
    【尊贵的观众们安排的怪谈任务即将开始。任务过程中，尽力满足观众们的要求，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哦。】
    【现在，我们让新人进行自我介绍吧。】
    最后一句像是面向所有人的，在系统的话音落下后，四人一起看向安惜年和小猫。
    看来只有她和小猫是新人。
    安惜年想着，抬手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她不能讲话。
    四人还没反应，系统的声音爆炸般地响起：【哑巴！各位观众，我想这个子直播间的名字可以定下来了。】
    眨眼间，安惜年头顶有“哑女直播间”五个字一闪而过。
    安惜年立刻：【你这系统真没礼貌。】
    比人鱼系统还没礼貌。
    没想到她的想法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安惜年一愣。原来系统与系统之间也有差别，这个系统无法像人鱼系统一样听到她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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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想着，安惜年升起丝丝落寞。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试图呼唤人鱼系统，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失去声音后，全世界只有像小狗一样的人鱼系统能听到她讲话，这下子她连个倾听者都没有了。
    这个怪谈频道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到底把小狗系统弄到哪里去了，它有没有危险？
    安惜年深吸一口气，迅速把胸口涌上的焦躁压下去。
    眼眸一动，她对上了对面四人的反应。
    那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发现她不能说话后，人们或是露出怜悯可惜的表情，或是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像是在说“又来了个累赘”。
    现在在这里，第二种反应占据大多数。
    除了那个剑修，其他人都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安惜年的轻蔑。
    【既然不能讲话，我就代为介绍吧。哑女的名字是安惜年。】系统又把主场引向小猫，【这位新人呢？】
    小白猫有气无力地“唔”了一声。
    莫名其妙的，安惜年竟然能听懂这声短促的叫声，像是被同步翻译了一样。
    它在说：“白亿。”
    安惜年甚至能明白是哪两个字。
    她惊奇地看向小猫，想：【没想到猫猫有个挺正经像人的名字。它主人的品味好可爱。】
    很快，和安惜年一样，小猫白亿的头顶闪过“白猫直播间”几个字。
    安惜年：【……这个系统起名的能力真不怎么样。】
    系统没给安惜年继续反应的时间，声音听上去很高兴：【按照惯例，为照顾新人，本次任务会从一位新人的同位面背景中，选取一个真实的怪谈故事。】
    【根据尊贵的观众们的选择，本次任务的地点是——】系统吊胃口地停顿片刻，【东方玄幻位面~！】
    听完介绍，星际海盗和赛博改造人的脸色立刻发青。少女女巫勉强神色正常，剑修则是抑制不住地喜上眉梢。
    白亿揣起前爪继续埋头假寐。
    安惜年尽管仍然一头雾水，还是快速提炼出要点。
    系统的意思是，他们的“任务”需要在玄幻背景的世界里完成。
    安惜年没多看过玄幻背景的小说或电视剧，只浅显地知道东方玄幻大概是指以修真为背景的。
    这当然有利于剑修，但是为什么星际和赛博两个位面的人脸色会这么不好？
    看他们两人目前携带的装备，即使是去法术满天飞的修真小说里，也能上演一出“大人时代变了”的爽剧啊？
    没有过多的信息，安惜年垂眸，决定暂且不思考这些事情。
    这时，系统继续流程：【进入任务世界前，有几点老生常谈的规则，请各位攻略者谨记。】
    【一，在本频道，尊贵的观众即为最高准则。】
    【二，本频道无法干涉思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请各位攻略者尽量将自己的思考进行语言化或文字化，以满足观众们的好奇心。】
    【三，观众们的打赏只在任务期间有效。任务结算时的额外奖励则可以长期持有，直至全部任务结束。】
    【四，你的直播间是你最强大的依靠。努力取悦观众，存活几率将会直线上升。】
    【五，为了活着回到你的世界，展示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现在，两人一组，组队环节开始~】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安惜年脑海里的声音消失，重新归于安静。
    安惜年右手握着刀，左手抬起，挠了挠头。
    也许是她独来独往惯了，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么中二的发言了。
    最后那条真的有必要吗？听着让她怪尴尬的，头里面痒痒的，像是要多长出一个大脑似的。
    而且，这些规则听上去全部都是以“观众”为主角而制定的。真的论起来，对“攻略者”几乎毫无用处。
    叹了口气，安惜年抬眼扫视前方。
    不出所料，与她有目光接触的人，都瞬间避开。
    星际海盗和女巫双双冷哼，转头去剑修面前大力自荐。赛博改造人的反应没有这两人过分，同样向剑修递出组队申请。
    安惜年想上前仔细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以便得到一些对任务有用的信息。
    没想到她才刚抬起脚，星际海盗突然震声：“你省省吧！”
    安惜年的脚缓缓从半空落到地面，安静注视对方。
    星际海盗哼笑一声：“有点自知之明。纯种人类本来就弱得可笑，你还是一个哑巴，交流都成问题。一起进行任务本来就够拖后腿的了，难道想组队让我们拿命带你这个新人？”
    和白亿开口时一样，对方虽然说着安惜年不熟悉的语言，她却能听懂。
    女巫赞同地点头：“而且你是从哪个位面来的？动作好粗鲁，武器是烂掉的，上面黏糊糊的东西好恶心。”
    赛博改造人冷淡地瞥过来一眼，没有说话。
    只有剑修干笑着当起和事佬：“别这样说，诸位都是新人时期过来的。”
    话虽如此，他似乎也没准备为安惜年做出任何解释。
    安惜年眸光波动，转身收刀，在白亿面前蹲下。
    猫猫身上严重的伤不下十道，切口的红肉正随着白亿的呼吸渗出血丝又消失。
    白亿小小的肚子急促起伏，虽然表情平静，但肯定正在忍受十足的痛苦。
    安惜年伸出手，掌心向上，用指尖小心碰碰白亿的前爪。
    白亿抬起一只眼皮，盯了安惜年半晌，纡尊降贵般地举起爪子。
    软乎乎的肉垫贴到安惜年指腹。
    奇怪的人类。白亿想。“████等下给你们都杀了”？希望这人不是只会在心里放狠话。
    第2章
    剑修那边持续争执不休，但在半空浮现出倒计时30秒后，四人不得不快速将各自的队友确认下来。
    两组的最后成员分别是剑修与女巫，星际海盗与赛博改造人。
    安惜年试探着伸出手，见白亿没反对，小心翼翼地把这只仅有她一个半手掌大的小喵咪抱起来。
    她的衣服没有口袋，想来想去，只能把衣服拉链拉下来一点，把白亿装到胸前。
    白亿倒是没什么意见，在安惜年怀里调整好舒服的位置和姿势，继续揣着手睡过去。
    安惜年先前的不愉快几乎一扫而空，努力压着嘴角不让别人看出来：【真可爱，乖乖。像小狗系统一样可爱。】
    胸前的小猫僵硬一瞬。
    做好准备后，系统的声音正好响起：【怪谈·独眼将军，世界加载完毕。祝各位攻略者好运。】
    霎时，安惜年脚下的地面消失。
    一阵持续足足十秒的失重感过去后，安惜年尽量降低重心，以蹲姿着陆。
    他们五人一猫来到一间院子里，安惜年正好蹲在墙根。
    冲击没有她想象中的严重，只停顿半秒她便站起。
    眼睛越过半人高的围墙的瞬间，一片狼藉的战场刺进她的视野。
    残破的旗帜斜插在暗红的土地上，风吹过，却因布料吸了太多血而无法扬起。立起的武器无数，倒在地上的武器更是数不胜数。
    浓重的雾覆盖大半天空，压得地面的盔甲动弹不得。
    铁锈的味道持续送来，不知是武器锈过的气味，还是这片沙场上迟迟无法稀释的血。
    安惜年见惯了大面积死伤的场面，内心的触动一闪而过，很快移开视线，观察起四位老手的行动。
    回头，四人果然没有在意眼前的场景，已经开始往茅草房里走去。
    再回头，战场和大雾全部消失不见，像是转瞬即逝的海市蜃楼。
    安惜年隔着衣服用手托住白亿，让他待得更舒服一些，跟上四人的脚步走进房子。
    卧房里的设置古朴且简单。
    一张餐桌四把椅子，一张炕床，一套书桌椅，两个柜子，再加一个半人高的木箱。
    屋子正中央，女巫抬起双手，双眼紧闭，嘴里无声念着什么。
    一秒后，屋子里可移动的东西全部漂浮在半空，被褥抖抻，书页翻动哗哗作响。
    女巫的额头很快渗出细汗。
    其他三人也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见安惜年在门口杵着，星际海盗啧了一声：“去那间做饭的屋子找任务背景。写在一张纯黑的纸上，银色字体。”
    安惜年转身向火房走去。
    火房的面积比卧房小多了，里面除了灶台就是柴堆，灶台边放着碗碟筷。
    安惜年数了下，碗筷一共四副，盘子倒是有不少。
    灶台下面还生着火，有热气从锅盖缝隙冒出，锅里应该是炖着东西。但安惜年闻不到味道。
    安惜年轻掂白亿：【是我的鼻子出问题了吗？乖乖能闻到吗？香不香？】
    白亿把脑袋往里面埋了埋。
    自娱自乐地想完，安惜年放下手，首先翻找起柴堆，又一件件拿起碗盘看过去，都没有找到纸张。
    接着，她的视线落到锅和火灶上，上前一步，直接握住铁锅把手，掀开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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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锅盖把手本应被蒸汽蒸的滚烫，安惜年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随手把锅盖翻倒着放到一边。
    锅里的蒸汽蒸腾而上，一时遮住她的视线。
    同时，她的耳边响起提示音。
    [用户829对你的果敢表示惊讶，打赏10晶体。]
    安惜年：【……这群尊贵的观众也太好取悦了吧。】
    【喜欢看杂技？不然我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应该能再挣点晶体。】
    【哦对，之前说要尽量讨好观众是吧？】
    安惜年想到这里，抬起手在半空转圈画8字比了一个大拇指。
    [用户829被你的感谢幽默到。]
    [用户829在小范围组群推荐了你的直播间]
    这时，胸口的白亿忽然动了动，身体轻颤。
    安惜年连忙看过去，发现白亿很快恢复寻常状态，这才放心下来。
    从小她就养什么死什么，以前末世还没降落的时候，逢年过节去亲戚家里串门，对方都要把猫猫狗狗和所有盆栽发财树之类的藏好了，才敢放她进门。
    白亿伤得这么重，她真怕白亿跟着她不过几分钟就去喵星了。
    末世七年，她对人没有了多余的情感，但还是打心底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
    尤其是见白亿的第一眼，她就被白亿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吸引住了。
    就算那四个人不拒绝她，她也早决定要和白亿组队。
    【小可怜，伤是不是很疼？姐姐给你盛一碗吃的，试试看能不能吃进去，好不好？】
    安惜年用手指在衣服外轻拍白亿，隔着散去大半的蒸汽，看向锅里。
    只一眼，她的全身僵硬起来。
    锅里煮的是洒了葱花的白粥，咕嘟冒泡，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
    如果忽视伴随气泡一起沉浮的眼球的话。
    乍一看，安惜年已经能辨别出至少五只不属于同一人的眼球。被白粥覆盖在下面的更不知还有多少。
    每一只眼球的瞳孔位置都正对安惜年，就像在与她对视一样。
    安惜年静止了几秒，拿过一旁的长勺，抄底搅起。
    随着白粥和眼球的翻动，一角黑色的物体现出身影。
    安惜年伸手试了下蒸汽的温度，没有过多犹豫，探进去两指捏着黑纸拎起来。
    怀里的白亿精神好了些，微微抬起头，视线落到纸上。
    白粥滑落，黑纸没有沾上一点湿润。
    如星际海盗所说，黑纸上有怪谈故事的背景介绍，字体像是用毛笔写的。
    安惜年仔细读起来。
    「玄幻位面-东方玄幻位面278495，怪谈·独眼将军。
    立嘉八年开年，云国北方边境遭遇寒岭凶兽入侵。
    少年将军司拓受命带兵迎战，开战十日后逃离战场。
    皇宫紧急发来降书，与寒岭使者议和。云国最终以割让三城换取三十年不战。
    和书签订同日，通缉逃兵司拓，活捉者赏黄金千两。
    通缉令发布三日后，将军司拓现身北疆小村。村民对逃军将领怒不可遏，剜去司拓右眼，断其手脚筋脉，将其关押地窖。
    两日后，衙役赶来，打开地窖发现司拓已气绝。
    时值立嘉三十八年年末，村民夜半时分总能听到兵戎相接、战鼓雷鸣，出门查看，却只见远处烟雾缭绕中有一位将领执战斧伫立。
    村民不堪其扰，请来一行天师解决此事。」
    安惜年看完，把黑纸举得离白亿近了些，等白亿把探出来的脑袋收回去，才随手放到一旁。
    垂眸静立片刻，安惜年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互相捻了捻。
    【乖乖。】安惜年点点白亿的小脑袋，自娱自乐地在心里对话，【这里有凶兽。你说，会不会有好兽？它们能不能治你的伤？】
    白亿耳朵轻动，半阖的眼睁大了些，喷在安惜年皮肤上的呼吸乱了节奏。
    安惜年的视线落到一锅眼球粥上：【或者这锅粥看着恶心，其实能包治百病？以前我看过的无限流小说里面有很多这种设定。】
    白亿呼吸一停：“……”
    安惜年行动力极强，立刻拿起最上面的碗，长勺避开眼球，满满当当盛了一盘白粥。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你的行为表示好奇。]
    安惜年拿起筷子边搅边吹，等到碗里的白粥不再大量冒热气后，递到白亿嘴边。
    白亿反胃地闭上眼。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你的行为表示厌恶。]
    [用户2打赏20晶体。]
    安惜年见白亿不愿意张嘴，以为是白亿不想吃可疑的东西，于是自己仰起头猛灌下去一大口。
    她在末世吃过的东西，比眼球粥恶心的比比皆是。
    这粥看起来掉san，喝起来却没有任何怪味道。米粥醇香黏糯，葱花调味恰好，适宜的温度能把食道和胃安抚得妥帖。
    她已经几年没吃过米了，幸福感油然而生。
    [直播间多数用户因为你的表情，对粥的味道感到好奇。]
    安惜年记起之前系统的规则，从灶台下面抽出一节细枝，在地面怼灭火星，写了一行字。
    很香，好吃。
    [用户829感到幽默。]
    [用户829提议为你开通任务商城。]
    [用户829投资40晶体。目前商城筹资进度40/1000。]
    又出现了安惜年不熟悉的名词。
    这个商城八成可以用晶体消费，但目前任务商城还差很多晶体才能被开启，所以她决定暂时不去管。
    她起身，见白亿虽然对粥起了一点兴趣，却仍然不愿意张嘴，也没再逼迫对方，手在半空一转，把剩余白粥全部灌下去。
    舀了水将用过的碗冲洗好放回原处，再盖上锅盖，安惜年拿起黑纸，向卧房走去。
    卧房已经被翻得一团乱，各种物品都不在原位。
    剑修第一个捕捉到安惜年的脚步声，倾身向前：“找到了吗？”
    安惜年扬起手里的纸。
    卧房里三人松了口气。
    安惜年把纸放在餐桌上，往后退了一步，扫视屋子里的每件物品。
    星际海盗闻声从茅厕回来，四人很快围到桌边，逐字逐句读得认真。
    读完，四人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女巫和剑修分别坐下，其他两人站着。
    其他几人都在等待剑修的反应。
    剑修见自己被当成了此次任务的领头人，面上赧然，开口：“我想各位已经看出来了。这次削弱怪异的关键，应该就是它的右眼。”
    第3章
    【削弱？】
    安惜年心里重复剑修的用词，上前一步，用指节敲敲桌面。
    四人纷纷被安惜年吸引了注意力，向她投来的视线里不耐烦居多。
    安惜年推来茶杯，指尖点蘸，在桌上写起来：任务怎样才算完成？
    最后几笔还没来得及写完，女巫嗤笑一声：“反正也是活不过多久的纯种人类，向你解释简直浪费——”
    声音戛然而止。
    安惜年的长刀抵住女巫发声的喉咙，豁口处刺破皮肤留下一个极小的血洞。
    动作间扬起的风吹动女巫宽大的帽檐，此时帽檐才缓缓落回原位。
    安惜年深潭般的黑眸，对准的却是剑修的眼。
    长刀被剑挡住，看似无法再下压一寸。
    安惜年与剑修对视着，握刀的手开始施力。
    瞬间，灵剑细微震颤起来。
    白亿双耳支起，聚精会神地注视眼前的场面。
    剑修眼看拦不住对方，额间浮现细汗，僵硬扯出一抹笑：“安姑娘，有话好说，攻略者之间死斗没有意义。”
    安惜年停了动作，视线在剑修苍白的脸和女巫震颤的双眸之间游移，又扫过无动于衷的赛博改造人和星际海盗。
    片刻后，她起身收刀，退回原本的位置。
    怎么会没有意义。
    安惜年心里轻笑。
    刚才这一出，让她掌握了不少信息。
    其中最明显的收获，现在正在她脑袋里喋喋不休。
    [用户2打赏20晶体。]
    [用户829打赏20晶体。]
    ……
    [用户9928投资10晶体。目前商城筹资进度50/1000。]
    [用户74投资20晶体。目前商城筹资进度70/1000。]
    ……
    [所收信息过多，已自动总结。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130晶体，共投资19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160晶体，商城筹资进度230/1000。]
    安惜年努力板着脸，压住嘴角：【喜欢看这种东西早说啊。这钱真好赚。】
    怀里的白亿身体颤动。
    安惜年以为自己刚才的动作牵扯到白亿的伤口，正想低头查看，目光忽然与前面的女巫对上。
    对方的脸色仍然发白，蓝宝石似的眼睛里却是难以忽略的炽热。
    【搞什么？】安惜年狐疑地挪开视线。
    这时，剑修已经坐回原位解释起来：“完成任务有两种方法。”
    怪谈中的任务对象，比如这次的独眼将军，在攻略者之间被称作“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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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通过任务考验的方法，和安惜年末世之前玩过的那些灵异恐怖游戏异曲同工。简单来说，需要让怪异“成佛”。
    精神上，满足怪异的夙愿。物理上，杀死怪异。二者选一。
    由于怪异们性情不定，脑回路惊人，让怪异感到满足这件事的难度过大，几乎所有攻略者都只能被动选择物理超度它们。
    怪异们极其强大，强到能随意改变位面中的物理法则，讨伐它们相当不易。
    但，如果能找到“关键道具”，就能在对战时大幅削弱怪异的力量。
    “关键道具一般都是怪异执念之物。其下落，九成以上会在任务背景中被提示。”剑修轻点黑纸，指尖落到“右眼”两个字上。
    安惜年知道剑修对她隐瞒了很多信息，但目前得知的情报已经足够了。
    她倒是比较好奇找到右眼之后要怎么用。
    打boss的时候大吼一句“你的眼睛在我这里”，手一伸展示给它看吗？
    她怎么觉得，真的这样做了，人家会立刻怒开二阶段呢？
    剑修见安惜年没有疑问，继续推进讨论：“各位对本次的关键道具有异议吗？”
    众人默认。
    剑修：“我们目前所在地，估计就是背景里提到的边疆小村。我们可以分头向村民打听怪谈相关的消息。”
    “安姑娘身体不便，白兄又重伤。”剑修看向安惜年，温和地笑着，“和其他小组一起行动如何？或者二位分别加入两组。”
    最后一句话让安惜年在内心嗤笑一声。
    刚才剑修拼命保护女巫的行为，她又不是没看到。
    显然，组队的同伴非常重要。很可能两人是同生同死的关系。
    剑修想把她和白亿分开？
    安惜年还没表示，女巫立刻起身，双手撑桌，目光灼灼地对安惜年发出邀请：“你们跟我们一起吧。”
    “嗯？”女巫询问队友的意见。
    剑修点头：“当然好。”
    赛博改造人和星际海盗也不反对。
    见四人几句话就把她和白亿的行动定下来，安惜年理都不理，掌心托稳白亿，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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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惜年去火房挑了根长树枝方便等下写字，离开院子。
    他们初始地点周围一片空旷，只有东边隐约能见到村落的虚影。
    她不疾不徐地前进，十多分钟后已经能见到村子的大轮廓。各家都装饰着大红灯笼，辣椒和对联，一副欢庆新年的氛围。
    余光中，一位村民正往村里走去。
    安惜年加快脚步，追上和对方并排，拍拍那人的肩。
    村民站定，身体像被操纵的木偶，一寸一寸地转动到正对安惜年的位置，关节之间响起摩擦声。
    对方不仅身体活动起来怪异，脸也几乎没有血色。看上去根本不像个人，倒是和末世里那些皮肤发青的丧尸相似。
    她双目浑浊发黄，目光由下而上，在看到落在安惜年怀里的白亿时，突然尖声叫起来：“凶兽！是凶兽！”
    安惜年被她的嘶吼吓了一跳，连忙戳戳白亿。
    白亿合上耳朵，配合地“喵”了一声。
    村民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尖叫骤停，继续将视线上移，直到对上安惜年的眼睛。
    接着，她的嘴角拉出一个大到诡异的弧度，问候：“吃了吗？”
    好朴实的一句问候，安惜年感觉自己的大脑打了个结。
    村民没有放弃，像是必须要问出一个答案：“吃了吗，天师？准备的白粥，吃过了吗？”
    安惜年恍然大悟，点头。
    村民这才安静下来，目光在安惜年的腹部打转许久，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安惜年抓住机会，在地面写起来：我想知道关于将军司拓的事情。
    最后一笔落下，村民像是被触发了开关，表情骤变，义愤填膺地大骂起来：“那个没骨气的逃兵！北疆失守都是他的错！就是因为他，害得朝廷根本不派兵过来镇守！”
    “还有两日就是新年，三十年已到，我们这些北疆百姓要怎么办！”
    “凶兽要打过来了。凶兽要打过来了……”
    之后，无论安惜年怎么摆手引起注意，对方都像是看不见一样，只是双手抱头念叨着那句“凶兽要打过来了”。
    安惜年感慨一句【好粗糙的npc】，转身向村子里走去，准备再找几位村民打听消息。
    没想到，她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响起：“明日动身还赶得及年前回来，我得再去战神庙拜拜。战神保佑，战神保佑。”
    安惜年回过头，原地已经不见那位村民的身影。
    接下来的时间，安惜年转了大半个村子，得到的信息和村口村民说得大同小异。
    一，留给他们的任务时间只到新年，除去今天还有两天时间。
    二，自从与寒岭凶兽签了和书，北疆直到现在都处于没人守卫的状态。
    零星有几个亲眼见过夜半将军的村民，提起将军的身影似乎一日比一日更接近村子，战鼓的动静也越来越响。
    只有一位老人给出了不同的信息。
    老人的脸色比村口村民红润一些，耳朵已经聋了，好在视力还好。
    在看清安惜年的字后，哀叹着低声回忆：“司家从开国元年一直守着我们北疆，次次出征不胜不归。没想到出了个司拓司疆安，家门不幸……”
    安惜年问不出其他信息，做了个感谢的手势，起身要走。
    突然，衣角被老人拉住。
    老人抬头与安惜年对视，眼神空洞：“司家将军代代战死沙场，司家女儿个个前往寒岭和亲。满门忠烈，出了个司拓，家门不幸。”
    冬季天色暗得早，安惜年不知道怪谈任务中对夜晚有什么限制，加紧趁黄昏结束前回到初始茅草房。
    没想到她和白亿是第一个回来的，屋子里面一片安静。
    安惜年转身前往火房。
    她在末世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加上她的“体力”值已经升得比较高，所以奔走半天下来也没有饥饿感。
    但是白亿自来到这里就没吃过东西，身上又重伤，安惜年担心他撑不过，所以想再试试白亿愿不愿意吃几口白粥。
    况且，每一个被她询问村民，第一句话必定是“吃了白粥吗”。
    说不定这次任务有隐藏规则，比如天师必须吃饱才能开始干活。
    搭档很重要，她不能让白亿出事。
    灶台下面的火和她离开时一样旺，打开锅盖之后，里面的眼球粥没有任何烧糊的痕迹。
    一旁的碗盘已经有好几个被用过了，地上还有一个摔碎的碗，估计是其他四人被村民提示后，匆忙赶回来吃的。
    安惜年找出最后一个干净的碗，盛了两勺粥，吹凉之后送到白亿嘴边。
    白亿意思意思喝了两口，撇过头不愿再吃。
    安惜年不想浪费粮食，把剩下的白粥送进肚，摔碎碗踢进火堆，回到卧房。
    找到油灯点亮后，安惜年拿过一件宣软的衣服，团起来做了个小窝放到饭桌上，小心翼翼地避开白亿的伤，把猫猫拿出来放到了衣服上。
    白亿似乎不太愿意待在这里，蜷起尾巴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白团，闭着眼睛假寐。
    安惜年拖过椅子坐下。约二十分钟后，两组一起进了门。
    “这次任务晚上会见怪异，最好不要行动。”剑修边说边坐下，“我们交换过打听到的情报，就休息吧。”
    女巫看上去累得不行，也拉开一个椅子准备坐下。
    就在她落座的前一瞬间，堂前突兀吹进一阵狂风，呼啸着把椅子卷到两米开外。
    砰！
    木门狠撞到两侧的墙，反弹回来猛地关上。
    油灯被吹灭，屋子里陷入黑暗。
    一片混乱惊慌中，借助黑暗的掩盖，安惜年缓缓弯起唇角。
    第4章
    还没来得及坐下的赛博改造人和星际海盗由于突发变故而僵硬住。
    赛博改造人拉开椅子的手臂停顿，星际海盗维持着屈膝的姿势，屁股悬在床上方十几厘米。
    女巫下意识展开了一层莹绿的防护罩，可惜仿佛魔力不足，立刻消散。
    剑修的反应最大，意识到发生意外的是他的搭档后，灵剑瞬间出鞘，现在好笑地悬在半空，像无头苍蝇一样不安地转动，却不知道目标是谁。
    白亿睁开双眼，浅色的琥珀借窗户投进来的微光莹莹发亮，对准安惜年。
    安惜年摸摸白亿的小脑袋，无声安抚：【乖乖，别怕。】
    猫猫抖着头打了个喷嚏，没有挣开安惜年的掌心，黑暗中尾巴尖儿隐秘地轻动两下。
    安惜年垂眸，隐去笑意。
    白天的违和感应验了。
    最初见到卧房的四把椅子和火房的四套碗筷，安惜年没认为奇怪。
    直到四人查看任务背景介绍时，她无聊间打量起这间屋子，才发现了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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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被四人翻出来乱扔的大小不一的衣服有四套。
    饭桌和书桌上的茶杯也只有四盏。
    巧合出现三四次就不算巧了。
    一切都指向，天师只能有四人。
    她趁离开前单独前往火房一趟，或许那四个人真的以为她是去找树枝，方便写字。
    她有长刀，不比树枝好用多了？何必多此一举？
    她特意去一趟火房，是为了把白亿之后要用的碗藏起来。
    当时安惜年无法确认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这招只是未雨绸缪。
    结果误打误撞，回来后居然真的看到她用过的碗碎掉了。估计是有人想用她的碗喝粥，但是被规则拒绝了。
    先前只有女巫和剑修坐过椅子，四张椅子没有全部被占满，因此两人的占位不作数。
    但现在所有人都喝过粥，四个碗全部归主，四位天师的身份已经确定。
    怪谈不再接受天师以外的人使用数量为四的物品，所以女巫才无法坐下。
    女巫之外的另一个倒霉蛋不知是谁，也不知道倒霉蛋们失去了任务背景赋予的身份，接下来会经历些什么。
    总之，这不是她和白亿需要操心的问题了。
    其实她有些不解，难道这四位老手有足够的底气支撑他们忽略这些细枝末节吗？
    安惜年起身，重新把油灯点燃，安静地坐回原位，欣赏起四人的表情。
    [直播间少数用户回忆起你之前藏碗的举动。]
    [直播间少数用户希望知道你是否预料到了目前的状况。]
    安惜年左手放在腿上，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用户829因为你的先见之明感到爽快，打赏20晶体。]
    [用户2欣赏你的阴险，打赏50晶体。]
    [用户747投资5晶体。目前商城筹资进度255/1000。]
    ……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200晶体，共投资31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360晶体，商城筹资进度560/1000。]
    安惜年觉得播报实在太吵了。
    等出去了，得找个法子让系统只播报最后的汇总信息。
    看到风除了把椅子掀翻之外没有别的动作，四人吊起来的心微微放下。
    女巫不敢再坐椅子，却实在太累。她试探着坐到床边发现没事后，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但脸色仍然苍白。
    赛博改造人撑着椅背，忽然面向安惜年，平直的语气里透出掩饰不住的怀疑：“你知道什么？”
    安惜年露出淡淡疑惑，头无意识地小幅度歪着。
    【我就是一个弱小的纯种哑巴人类而已。我能知道什么呀？】
    白亿埋在衣服窝里突然咳嗽一声。
    安惜年眸光微动，连连为白亿顺气。
    现在最重要的是汇总信息，几人没办法，开始各自汇报打听来的消息。
    内容大同小异，跟安惜年之前听说的完全重合。
    轮到她和白亿的时候，她思考片刻，拿过纸笔，把村口村民提到的“战神庙”写了出来。
    刚看到“战神庙”几个字，星际海盗皱眉：“战神庙？我们也遇到了那个村口的女人，没听她提过。”
    安惜年不爽抬眼，眼刀飞向星际海盗。
    对方似乎想起了安惜年抵在女巫脖子上的长刀，讪讪闭上嘴。
    安惜年继续写到：背对她走出几步远，从她的自言自语中听到的。
    赛博改造人：“也许只能触发一次。”
    剑修同意：“安姑娘和白兄是第一个到达的，能得到不同的信息很合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信息吗，安姑娘？”
    安惜年放下笔，摇头。
    四人讨论重开。
    白亿睁开一只眼，瞥了眼面前带着墨香的纸，立刻像是被字体辣到眼睛一样快速合上了。
    晚上睡觉前，他们商量好赛博改造人和星际海盗一组明天继续去村子里打听消息。也许时间来到第二天会有不一样的情报，而且今天他们没能去到关押将军的地窖，明天需要继续碰碰运气。
    剩下安惜年四人，前往战神庙。
    夜半，安惜年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咚咚战鼓的声音，连胸口都在随之震动，眼皮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她能感觉到她柔弱的搭档在怀里不安地动了动，于是尽力挪动双手，摸索到白亿耳朵的位置，把两只软乎乎的小耳朵盖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安惜年睁开眼，抬起手，发现白亿的尾巴在她的小臂上紧紧绕了三圈。
    白亿被安惜年的动作带醒，打着哈欠发现自己的尾巴居然在安惜年手臂上时，原本的睡眼朦胧立刻变成怒目圆睁。
    安惜年甚至没看清白亿怎么做到的，只觉得眼前晃过一片白色，猫猫的长尾巴已经被盘到他自己身下了。
    几人起床，喝了眼球粥填饱肚子后，再次踏上前往村子的路。
    这次是五人一猫一起行动。路上，安惜年落在最后，四处打量着，希望能发现一些凶兽的踪迹。
    她没忘白亿的伤。
    伤势看上去比昨天好了很多，但不到最终关头不能放松。毕竟他们两个的命八成是绑在一起的。
    可惜安惜年不够走运，即使契约期限将至，寒岭凶兽也没有出现在北疆的迹象。
    一行人来到村子，向村民打听后得知，战神庙距离村子比较远，骑马来回需要两天。
    告别村民和其他两人，剑修胸有成竹：“一日足够。”
    话音落下，长剑出鞘。嗡鸣一声之后，灵剑飞驰过剑修脚下，稳稳载着剑修悬在两人一猫面前。
    剑修向她们伸手：“二位，请。”
    女巫搭上剑修的手，站到他身前。
    安惜年不是很喜欢这种安全装置是人的交通工具，可惜没有其他高速出行的办法。
    她思来想去，抬手做了个向上的手势。
    剑修疑惑：“你是让我上升吗？”
    安惜年点头。
    剑修按照安惜年的意思缓慢往上，直到剑身升到安惜年眼睛所在的水平线，才看到对方摆出“停”的手势。
    接着，安惜年在剑修和女巫疑惑的目光下，抬手，握住剑柄。
    这姿势，仿佛她是早八地铁里赶往公司的社畜。
    她用空闲的手比了个大拇指示意自己准备好了，收回来，托住怀里的白亿。
    女巫：“……”
    剑修：“……？”
    灵剑：“嗡？”
    [用户829感到幽默。]
    [用户829投资20晶体。目前商城筹资进度580/1000。]
    剑修：“安姑娘，你确定要这样吊一路吗？”
    安惜年点点头。
    没办法，剑修只好缓慢上升到一定高度，控制住平衡，随即提速。
    眨眼间，原处已经没了他们的身影。
    飞出去几百米后，剑修惊讶开口：“安姑娘，你的体力真不错。”
    安惜年垂眸。
    她的面板正浮现在她眼前。
    姓名：安惜年
    体力：lv92/100
    力量：lv99/100
    敏捷：lv83/100
    抗性：lv79/100
    反应力：lv85/100
    异能：未开放，此项详细已折叠
    之前在纯白房间时，她已经确认过自己的面板没有任何变化。
    能在末世里独面尸潮的数值，搭个灵剑地铁，算是小菜一碟。
    -
    剑修说一日往返，不是在吹牛。
    灵剑的速度很快。单途一天的路程，仅过了半天就到了。
    安惜年刚走出几步，忽然得到提示音：[已达到关键地点。初始区域保护失效。]
    安惜年没来得及弄懂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呼啸的寒风猛然将她吹了个透凉。
    她下意识以掌为白亿挡住寒风，看向旁边两人。
    一瞬间的寒颤后，他们神色恢复正常。
    发现安惜年的视线，剑修回以笑容：“走吧，我们进去。”
    女巫回头望了安惜年一眼，跟上剑修的脚步。
    两人不惧严寒，大概是在任务商城里操作过。
    安惜年这才意识到，现在明明是腊月，她只穿这一身单薄的作战服，在村子里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凉意。
    原来是系统给的“新手村保护”。
    她裹紧前襟，尽量把白亿遮好，快速进入战神庙。
    踏过门槛后快走几步，安惜年腰间的长刀随她骤停的动作发出一声响。
    三十年间没人修缮的庙宇，屋顶破了洞。
    光从洞口照射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殿中的铜像上。
    【这是战神？】
    安惜年一时忘记眨眼，呆愣地注视远处浑身血红如同罗刹的巨型神像。
    战神手握的长枪已然坠地，红缨碎裂。
    神像的脸被密密麻麻的眼球覆盖，分明隔了十多米，安惜年却能看清每只眼球上的血管分布。
    下一个呼吸过后，所有的眼球缓慢地对准了三位不速之客。
    第5章
    安惜年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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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她的注意力分到视觉上太多了，其他的五感被屏蔽。她需要立刻移开目光。
    可是她的眼珠无法受她的大脑控制，视线像被强力磁铁捕捉，被远处的无数眼睛吸住。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的视野模糊起来，缓慢向远处靠拢，与那些眼睛融合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视野里，出现了她自己的身影。
    很快，视野四周变黑，画面与黑边的交接镀上一圈焦褐色。眼见的画面开始闪回变换。
    辽阔的碧空下是绵延的雪山，山间飞鸟翱翔。
    战斧舞动起来频频反出光亮，某一瞬间斧面映出少年将军恣意的面容。
    千余人身着甲胄，长枪阔刀弯弓，静立在原地，目送一位少女笑着把匕首收进火红嫁衣后，转身向北方走去。
    雪山下大军压境，一千兵力面对十万凶兽。
    雨夜，庙外电闪雷鸣，照亮躺在臂弯里的阿姊，地上的匕首，以及旁侧已经干涸的“国宁疆安”四个血字。
    安惜年全身像是沉在深潭，身体虚浮无力，耳边模糊地传来一声声低哑到不成型的话语。
    “战神在上。”
    “立嘉云国定北将军司拓司疆安，对麾下一百司家军下达死令，命其弃战而逃。”
    “所有孽数均应我一人承担。”
    “余生，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司疆安都将供奉您。求您显灵。”
    “求您庇佑司家长女司琼司国宁，及我九百司家军黄泉安息。”
    “求您，赐北疆一位能将。”
    “战神，皇帝他不管北疆了。不派兵，缩减军饷，司家军几十余人活活饿死，哪路神仙都不显灵，子孙想不出其他办法。”
    “都是子孙不肖，护不住您打下的北疆。”
    “阿姊，我该怎么办……”
    话音消散后，战神像的长枪脱手，向安惜年所在的位置轰然倒下。
    巨物形成的阴影在安惜年脸上迅速放大，即将劈头砸下，她却身体木然。
    【安惜年！】
    呼唤产生巨大的拉力将她的神志拽回，安惜年双臂双腿发麻，全身无法动弹。
    一秒后，呼吸重新开始作用，激烈的气柱吸进喉咙，发出撕裂的声响。
    安惜年迅速观察状况。
    庙里被暗色笼罩，外面的太阳不知为什么已经开始西沉。
    她站在距离战神像仅有三米远的位置，手向前上探去，从肩膀一路用力到指尖，尽全力想要触碰那些眼球。
    右侧，女巫和剑修比她走得更近，已经开始有登上战神像的动作，向着那些眼球摸去。
    剑修还有用。万一真的同生同死，那女巫也不能有事。
    她必须要把这两个人带回去。
    安惜年向距离她最近的女巫跑去，钳住对方的肩把人从神像上甩下。
    等待对方站稳后，迅速甩了一巴掌上去。
    安惜年屏息观察对方的反应。
    女巫白皙的脸上快速浮现出红痕，失焦的眼神逐渐恢复。
    好在物理唤醒也有用。
    安惜年长舒一口气，按着肩把女巫转向背对战神像的位置，闪身到剑修身边，故技重施。
    五分钟后，三个背对战神像并排坐着的人，恢复神志，开始交流情报。
    女巫先开口，肿起来的一侧脸颊让她的口音变得奇怪：“我看到了我自己。意识连到了那些眼睛上面。”
    剑修摸着自己不知为什么两边都肿起的脸，赞同：“就像眼睛不属于自己了。那些视线吸引我越走越近，仿佛我是其中一员。”
    安惜年垂眸。
    果然只有她得到了那些有关将军司拓和长女司琼的信息。
    触发条件应该是昨天老人的话。
    女巫忽然转头看向安惜年，目光和语气都很坦诚：“你很厉害。你是怎么摆脱的？”
    安惜年与女巫对视一瞬，收回视线没有回答。
    女巫不再追问，抬手点了一下，安惜年忽然全身暖起来。
    [用户74因你们的友情深受感动，打赏10晶体。]
    安惜年冲女巫颔首表示感谢，收回视线，目光复杂。
    “白兄真是幸运。”剑修开口，本想笑，却牵动了红肿的脸，一时语调都变了，“视线正巧被安姑娘遮住，没受到影响。”
    白亿窝在安惜年怀里舔伤，根本不理剑修。
    剑修在白亿这里讨了个没趣，讪讪转移话题：“休息好，我们在庙里找些线索吧。注意不要看向神像。”
    女巫点头，一时没动，显然是没能休息好。
    安惜年比出个了解的手势，正要起身，忽然腿一软，跌坐回原地。
    只有剑修顺利站起来了。
    坐在地上的两人，齐齐抬头望向剑修。
    剑修：“……”
    剑修不得已走远当搜查苦力，安惜年欣赏够了他的背影，又瞥一眼身上散发莹绿光芒、闭眼自愈的女巫，终于低下头。
    右手抬起，食指在白亿的头上点了两下。
    巧合发生三四次，就不算巧。
    安惜年喜欢毛茸茸，但在末世磨炼出的警惕从来没丢。
    她能看出，每次她在心里自言自语时，白亿都有对应的反应。
    所以从昨天看到白亿咳嗽以后，除了因为见到战神像过于震惊，她没有再在脑海里说过一句话。
    这时候正好有时间，可以和跟白亿好好谈谈。
    安惜年：【白亿。】
    白亿把脑袋埋起来。
    安惜年：【警告你小子别装死，不然我把你这两天长好的伤撕开。】
    白亿：“……”
    安惜年提溜着白亿的后颈皮，把他拎出来，眼看真的要上手。
    白亿不情不愿的声音终于响起：【……做什么。】
    停顿一瞬，白亿继续：【就知道你刚才是装站起不来。】
    安惜年：【没你能装。不仅能听到我的想法，还能把你的心声传到我这里？一直待在我怀里当吉祥物很舒服吗？】
    白亿知道这时候说多错多，索性闭眼撇头，以沉默回应。
    安惜年：【……刚才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叫了我的名字，现在我已经成为眼球中的一个了。】
    白亿耳朵一动，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向安惜年。
    隐秘的打量立刻被安惜年捕捉到。
    这下子他不能无视了，只好别扭地礼尚往来：【没什么。之前你帮我藏碗，刚才还帮我挡视线，我不喜欢欠人情罢了。】
    身边闭眼疗伤的女巫忽然吃痛，轻声倒吸凉气。
    安惜年注意着女巫的动静，为了不被对方看出端倪，把白亿重新放回怀里，留下一句【合作愉快】，不再交流。
    [用户2想知道你刚才拎起白猫的原因。]
    安惜年用身体隔着女巫以及剑修的视线，在身侧的地上写：看伤势。
    停留两秒，安惜年把地面的积尘抹开，字体消失。
    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和剑修一起搜索，对方已经捧着找到的东西向她们走来。
    “除了这套嫁衣和这把匕首，我没找到其他东西。”剑修边说，边把嫁衣和盖头以及匕首递向她们，“若不放心，你们可以再搜寻一圈。”
    安惜年接过匕首，寒光在她脸上阵阵反射。
    女巫经过自愈恢复了些精神，脸颊也不再红肿。
    她起身提着嫁衣前后翻转：“这是这个位面的婚纱？好漂亮。但我记得庙是不能用来结婚的，婚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亿打量起嫁衣，忽然重复村里老人的话：【司家女儿个个前往寒岭和亲。】
    安惜年面对搭档不打算藏私：【嗯。那是将军姐姐司琼的嫁衣。司琼死在战神庙里，是用匕首自我了断的。】
    姐姐的嫁衣和匕首，大概率和将军的右眼一样是关键道具。
    安惜年霎时灵光一现。
    这会不会是为非天师的那两人准备的身份？
    她暂时把无端的猜想压下，和女巫分头又在庙里找过一圈，确实没有发现其他线索，只好搭上剑返程。
    在院子里降落的时候，赛博改造人和星际海盗已经在等了。
    两人今天进入了三十年前监禁将军司拓的地窖，可除了一大滩干涸暗黑的血迹之外，什么都没有。
    向村民的问话也大多得到和昨天相同的回答。
    女巫直言直语，皱眉提出“你们认真找过了吗？不会是找到道具想要私吞吧”后，点燃了和星际海盗之间的战火。
    女巫聚起全屋利器悬浮身后，星际海盗脱帽撸袖子。在两方即将开打之前，安惜年不感兴趣地出门来到院子里。
    今天的消耗比昨天更大，安惜年却仍然没有空腹感。甚至两天一共没有喝过几口水，她都不觉得口渴。
    月光下，她的视线越过围墙，眺望前方荒地。
    腊月寒风卷起尘土，在半空打了个旋儿，迅速消散。
    白亿趁机舒展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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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伸长过后的四肢和安惜年的肩等宽，在衣服里面撑出一条猫型鼓包，放不下的尾巴贴着安惜年的脸侧向上伸出来。
    安惜年被猫毛糊住一只眼：【……】
    【你能礼貌一点吗。】
    白亿抬眼轻飘飘瞥向安惜年，根本不搭茬，伸懒腰之后再次把自己团起来，尾巴耷拉在衣服外面晃荡两下，问：【在想什么？】
    安惜年沉默片刻，如实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搭档：【今天夜半，我想去见见那位定北将军司疆安。】
    想法的尾巴还没有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风声再起。
    狂风袭向他们身后的卧房。如同昨天的情节再演，木门撞击墙壁后，震声合上。
    第6章
    看来第二位身份不是天师的人已经能确定了。
    安惜年没动，安静等待白亿的回应。
    实际上，无论白亿愿不愿意，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行动。
    战神庙里经历的事情，让她知晓了任务商城里的商品购买后可以赠与他人使用。就像不久前女巫为她加上的那层“温度保护”。
    根据安惜年目前识别出的这些观众的调性，他们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商城里除了增益类加护，大概率还会有debuff。负面效果肯定同样可以施加到别人身上。
    现在两个非天师身份已出，当事人必定知道自己状况不妙。
    陷入惊恐的人，是会想要拖别人下水的。安惜年不得不防。
    没时间慢慢等待了。她要快速让观众兴奋起来，一口气筹集大量晶体，开启商城。
    这是她想去找独眼将军的原因其一。
    其二，是直到现在都下落不明的关键道具右眼。
    时限仅剩一天，消耗不起。
    既然从村民那里获取不到信息，那就直接去问本人。
    此举固然危险，她的行动会影响到白亿，对方理应有权拒绝。
    但无论哪里都讲究弱肉强食。此时此刻，她和白亿之间的规则完全由她制定，轮不到白亿上桌。
    安惜年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节奏和心跳，不让情绪传到白亿那里。
    白亿的尾巴在安惜年的衣服上轻拍一下，像羽毛拂过。
    随即，他把尾巴收回安惜年怀里，找到他喜欢的位置和姿势，闭上眼：【随意。】
    仿佛他自己的命和尾巴一样轻飘飘。
    话音在脑海划去之后，安惜年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回过头，见出门的是女巫。
    女巫没想到她会在墙边站着，目光相交的时候脚步停顿，接着向她走来。
    “安惜年。”女巫不是很习惯她名字的读音，念起来有些奇怪。
    在她身边站定之后，女巫没有犹豫，说道：“我之前的判断错误，对不起。你很强，冷静果断，也很聪明。如果你有解决我的困难的方法，希望你能帮助我。”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你的反应产生兴趣。]
    安惜年很清楚，女巫这是在向她提出交易，而且之后能得到的交换应该会让她满意。
    这种时候，作为一位合格的活不过多久的纯种人类，即使自己手里一张拿得出手的牌都没有，也要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安惜年向女巫走近一步，单手搭上对方的肩，用力点头。
    女巫湛蓝的双眼亮起来，黑夜中像宝石一样夺目，脸上表情也明朗起来，如同放下重担。
    “谢谢！我叫海顿。”女巫音调轻快。
    【真纯真。】安惜年想。
    [直播间少数用户对你的决定感到失望。]
    [用户74感动于你们的友谊，打赏10晶体。]
    安惜年无视播报提示，拍拍海顿的肩作为回应，向卧房走去。
    屋子里，剑修靠在墙边沉默不语，刚才和海顿比划的星际海盗坐在椅子上扶额。
    安惜年看向赛博改造人，内心了然。
    对方的面部有一半被金属覆盖，却仍能看出此时脸色苍白。
    看来另一个倒霉蛋就是她了。
    见到安惜年来到屋内，赛博改造人抬起蒙尘的双眼：“是你吗？”
    她的话说得没头没尾，安惜年不解。
    “把碗藏起来的人，是你吗？”赛博改造人目光锐利，神色却颓然，“你早就猜到确定天师身份的办法。”
    安惜年还没做出反应，她继续说道：“第一天我们得到村民的提示匆匆赶回来，我拿起碗准备盛粥的时候，手突然用不上力气，碗摔倒了地上。那是你用过的碗，对吧？”
    安惜年不置可否，走到书桌前坐下。
    海顿这时也回来，看出房间内紧张的氛围，走到角落暗暗观察。
    剑修像是看不下去，上前两步：“安姑娘，这次任务的通过人数不是固定的。只要方法得当，每个人都能顺利活下来。像你这样掌握信息却不分享，很难让我们对你产生信任。”
    安惜年缓缓移动视线，直到对准剑修。
    对方硬生生被安惜年的眼神逼退半步。
    [直播间多数用户期待你的应对。]
    安惜年思考起来，食指在桌面敲了两下，拿起纸笔写下一句话，起身。
    剑修紧盯安惜年的手和长刀，暗自防备。
    安惜年无视剑修的戒备，只是走到餐桌前，把纸铺平，风度十足地后撤几步，让出位置供几人上前阅读。
    油灯亮度不算高，远处看不清纸上内容。除海顿之外的三人对视一眼，和大步上前的海顿一起凑到纸前。
    龙飞凤舞的五个狗爬毛笔字占了大半张纸：
    你也没问啊。
    四人：“……”
    半分钟后，安惜年的耳边响起络绎不绝的提示音。
    [用户384已订阅。]
    [用户453已订阅。]
    ……
    声音夹杂在从刚才一直响起的[用户xx哈哈大笑]提醒中，吵得要命。
    海顿忍了忍，没装住，“噗嗤”一声之后抱着肚子蹲下，手掌连连拍打膝盖。
    安惜年欣赏过三人变菜的脸色之后，拿着笔上前补了两句：
    我等下要去和怪异见面。剧透，今晚得到的情报，明天你们问了我也不会说。
    剑修气得原本被扇得肿起的双颊更红：“你！”
    安惜年缓缓抽出长刀。
    剑修噤了声。
    安惜年收刀入鞘，再次坐回书桌前，透过开了一半的窗望向远处，不再理会几人在远处低声交谈的动静。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320晶体，共投资29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700晶体，商城筹资进度870/1000。]
    安惜年看向荒地的目光里浮现出满足。
    她就知道这群观众肯定喜欢这种情节。
    以现在进度，不出意外，今天半夜就能开启商城。
    根据昨天的经历，一旦入睡，即使听到了怪异的动静，也很难在夜半清醒。
    所以她不准备睡了。
    而且，白亿也不能睡。她招惹了那几人，现在可不能放心把她柔弱的小搭档单独留在这里。
    万一白亿出了什么事进而影响到她，她就是哑巴吃亏了。听上去就很惨。
    安惜年把书桌上的衣服窝扯松软些，抱出白亿放到上面，熟练地凝聚想法：【你好好休息一下，但不要睡，晚点和我一起出发。】
    白亿抬头看了安惜年一眼。
    安惜年承诺：【我知道面对怪异肯定危险，但我会保护你的。相信我。】
    毕竟她惜命，不能让白亿影响到自己。
    白亿与安惜年对视许久，卷起尾巴盘起来，眼睛重新闭上：【……我之前说过，随意。】
    安惜年伸手用三指帮白亿按摩头顶：【嗯。那我就随意了。】
    停顿片刻，安惜年补上一句：【谢谢你信任我。】
    她知道在目前这种极端情况下，甘愿把命交到别人手里有多难。
    如果是她，她一定不会愿意。
    白亿眼睛没睁，任着安惜年按摩几秒，才抬起尾巴把她的手臂拂开。
    一人一猫在窗前等待深夜降临。
    剑修几人看上去是在纠结究竟要不要赌上一把，跟安惜年一起去会会怪异。
    衡量了一晚上，他们最终还是选择躺上床睡觉。
    海顿习惯让自己保持干净得体，睡前去火房用清水进行了简单的洗漱，所以是最后一个躺到床上的。
    身后窸窣的声响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安惜年估算目前的时间，时不时在脑海向白亿搭话，以免对方入睡。
    即将到达零点时，安惜年抱起白亿放进怀里，起身向门口走去。
    前脚刚迈出屋子，突然，安惜年的背部被一片温热覆盖。
    下一瞬间，她的全身如同沉入温泉，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
    温度很快褪去，安惜年敏锐地发现自己的肌肉似乎变得坚硬了一些，身体却更加轻盈。
    和她曾经升级体力等面板数据时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安惜年眼瞳震颤，回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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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床上的四人各个呼吸均匀绵长，看起来已经入睡许久。
    也许是发现安惜年脸上难得露出震惊的表情，有观众好心地通过互动向她解释。
    [用户74转达女巫32直播间的情况。五秒前，女巫海顿代你购买增益类商品。加护·铜墙铁壁已生效，时长15分钟。]
    [直播间多数用户正在对于你之前与女巫海顿的交谈进行激烈讨论。]
    [直播间少数用户感动于你们的友谊。]
    白亿疑惑安惜年突然停下脚步，抬头见到她呆愣的表情，更是不解：【怎么？】
    安惜年摇头示意没什么，手把身后的房门严丝合缝地关上，脚步继续向前方，身影没入乳白色的浓雾之中。
    刚踏进雾里，两人的耳边霎时闯入战鼓和号角的巨响，带动胸腔空旷共振，甚至改变了心跳的频率。
    安惜年没有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向声音源头走去。
    越往雾气中心前进，浓雾竟然越淡。直到安惜年站到沙场的中央，视野清晰，仿佛她通过浓雾之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位身着将军甲胄的人，察觉到安惜年的气息，缓缓转身。
    对方苍白的脸被从眼洞中流出来的血染上了些生气。
    即使半侧脸盖了血，仍能看出对方面容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英气又俊俏。
    安惜年的手欲抽出长刀在地面写字，以跟这位少年将军友好交流几句，这时白亿的声音突然闯入安惜年的脑海。
    【别刺激到他。】白亿从安惜年怀里直起身，【你想问什么，我来转达。】
    安惜年果断收回手。
    白亿听了片刻，开口：“司拓将军，我们是云国的天师。仰慕您已久，想帮您寻回——”
    刹那间，话音被破风声掐断。
    白亿瞪大双眼，瞳孔混乱地颤动。
    他的眼中映出此时的场景。
    安惜年一手紧紧护住他，另一手的小臂生抗下定北将军全力劈来的战斧棍把。
    骨头碎裂的清脆响声，穿透安惜年的血肉以及空气，传进他的耳朵。
    第7章
    【不该让你开口的。】安惜年挡下一击后，迅速闪身拉开三米距离，苦笑，【我都忘了，你在这里的人眼里是个凶兽。】
    第一天去打听情报的时候，村口的那个村民分明已经给了提示。
    他们居然双双忘了。
    白亿无措地仰起头，视线落在安惜年的脸上，却找不到焦点。
    一时，他连心声都顾不上用，声带颤抖：“我……”
    安惜年垂眸对上白亿混乱的眼睛，安抚般浅笑，用完好的那只手揉捏两下白亿的耳朵，把他往怀里深处塞去，拉链滑到尽头。
    四周陷入黑暗，一声有力的心跳贴着白亿的耳朵炸开。
    安惜年闪身躲开司拓的一击，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夜色中冷光瞬闪，长刀出鞘，卡进战斧的豁口。
    兵器相接，碎星四溅。
    斧和刀僵持片刻，迅速分离。两人拉开距离后，再次互相迎面攻上去。
    夜色下，战鼓擂鸣，号角昂扬，凌冽的攻势让空中频频现出寒光。
    少年将军仅剩的左眼先前一片死寂，此时却燃烧着熊熊烈火，愈烧愈旺。
    寸草不生的荒野上，此时仿若已被星火燎原。
    将军与凶兽势不两立。
    绚烂骇人的刀光频频划过，安惜年的攻势逐渐落了下风。
    十五分钟的时限即将走到尽头，加护效果减弱，小臂开始泛起难以忍受的熟悉疼痛，全身被激出冷汗，浸湿鬓角。
    安惜年急促喘\息着，目光沉静，在司拓全身搜寻弱点。
    二十几个来回的过招，她已经摸透了司拓攻击模式的七成。
    霎时，安惜年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亮，空中反手握刀，破解司拓的一记佯攻后，另一手迅速从腰侧抽出某物，送进司拓的手臂。
    她刻意挑选了此时能出现在司拓视野里的身体部位。
    果然，司拓的全副注意都被那东西吸引。
    安惜年趁机绞掉司拓的战斧，旋扔到十米开外。
    战斧落到地面扬起无数细尘时，司拓伸出手欲钳住安惜年的喉咙，反被她借势制住手臂。
    安惜年立刻压在将军的手肘上，毫无犹豫，反向施力。
    咔。
    如同风干后的遗骨碎裂的声音响起。
    一套动作下来，时间仅过两秒。
    随即，安惜年迅速放手，退到三步之外，长刀在地上快速划起来。
    同时，另一手把从司拓手臂上拔出来的匕首收好。
    司拓见手臂上面原本插着的阿姊的匕首不见了，一时连他被甩远的战斧都不顾，向安惜年急急走来。
    安惜年顺势抬起手，引司拓向地面看去。
    沙土之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字，仔细读起来倒也能辨认。
    天师。前来慰灵。
    如安惜年所想，司拓见她是来慰灵的，果然停住不动了。
    战神落枪不保佑，那牺牲的九百司家军和长女司琼，一直是司拓的一根心刺。
    安惜年的视线不敢离开司拓身上，盲写：
    将军，右眼在何处？
    司拓的身体微晃，半晌，干涩的声音钻进安惜年的耳朵：“慰灵，需右眼？”
    安惜年颔首。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司拓向安惜年靠近，走路产生的颠簸让眼洞里的血滴落在地：“右眼下落，我不知。最后一见，在衙役手上。”
    安惜年暗暗记下“衙役”这个关键信息，面上向司拓致谢，身体重心已经朝身后偏移过去。
    司拓的脚步不停，左眼紧盯安惜年，想要把她的每一丝反应收入眼底：“慰灵，可会成功？”
    对方话音落下，安惜年立刻捂住胸口的白亿，转身飞奔起来。
    司拓步率缓慢，此时却如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她原本的位置，指尖距离她的后颈皮肤只有几毫米，绒毛已经能触及到司拓的冰冷。
    跑进雾中之前，安惜年捕捉到身后传来满含杀意的一声：“无耻骗徒！”
    安惜年足足在浓雾中狂奔二十分钟，才从诡异的区域里脱离出来，见到了熟悉的茅草房和院子。
    剧烈的心跳还没能平息，安惜年急忙把拉链拉开，把白亿捞出来，让他能够呼吸到更多的氧气。
    同时，脑海里响起提示音。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你的战斗能力感到惊叹。]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你刚才的表现表示满意。]
    [恭喜哑女直播间获得“订阅破百”成就。]
    [五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420晶体，共投资13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1120晶体，商城筹资进度1000/1000。]
    [恭喜哑女直播间获得“第一次任务期间开启商城”成就。]
    [任务商城已开放，是否进行浏览？]
    安惜年：【是。】
    等了两秒，眼前的悬浮面板没有任何变化。
    安惜年确认了系统是真的无法捕捉到她的思维，放心地按照直觉微动手指，半透明面板上立刻出现一个小小的光圈，随着安惜年的指尖而动。
    她选中半透明面板上的“是”。
    商城里的东西比她预料中要丰富许多，各种堪比作弊的用品和buff排列整齐，乍一看就足够让人激动得心跳加速。
    她甚至看到了“血条显示器”这种东西，夹在一堆加攻加防的buff里，没用得有点儿突兀。
    当时女巫无法坐到属于天师的椅子上时，安惜年环顾四人，还在想为什么四人作为老手的观察能力可以如此低。
    原来不是他们做不到，而是不需要过度在意。
    只要他们积攒了足够的晶体，完全可以在重要关头来商城里购买自己需要的物品、武器或buff。
    思考进路走到一半，安惜年又疑惑起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女巫海顿要找她合作呢？
    如果是海顿的晶体不够，无法在商城买到强力buff，那海顿为什么要在她出发前，特意为她买下价值500晶体的加护·铜墙铁壁？
    疑问无解，安惜年暂且放下，继续划着手指浏览商城。
    商城的布局和多数游戏里的商店大差不差，最为热销的商品排在货架最上，还有分类排序和搜索的功能。
    只是，安惜年的商城里，只有前十排的货架是点亮的，从第十一排往下至百排开外的商品图片全部是问号，商品的名称和说明也都是用“-”屏蔽。
    最让她感兴趣的，是商城最顶端以巨大鲜艳字体批示的“新人前两单打五折”。
    安惜年抬手用衣袖擦掉额头和鬓角的冷汗，指尖滑动两下，虚空一点。
    [是否花费40晶体购买修复伤药？]
    安惜年确认后，面前半空中浮现出一个光团。
    她伸出手，接住从光团里出现的一盒药膏。
    【白亿。】
    安惜年拧开盖子，走到墙边盘腿席地而坐，把白亿拎出来放到腿上，手指挖出一大坨药膏：【别蜷着身体，上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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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白亿的腹部剧烈起伏，原本愈合了大半的伤口崩开好几处，血缓缓淌到安惜年的裤子上。
    说实话，如果不是安惜年感受到胸前被白亿的血濡湿了一片，铁锈味直往鼻子里钻，她很可能不舍得浪费唯二的半价机会买药膏。
    唉，她这柔弱的搭档，要是真的被她养死了，最后倒霉的还是她。
    没想到，白亿看上去呼吸都困难，却强撑精神拒绝了安惜年：“你给自己治手臂用。”
    安惜年不接受白亿的建议，直接上手把猫猫抻开铺平，用两侧膝盖窝轻轻夹住白亿的前后爪，把猫猫条固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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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挡下怪异攻击的左臂还使不上力气，安惜年用左手托着药罐，右手食指把白亿身上的每处伤都仔细涂上，药罐全空。
    修复伤药的效果令人惊叹。刚涂上不过几十秒，白亿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缓。
    但白亿的一双眼睛仍然执拗地盯着安惜年。
    安惜年拧好药罐盖子，弹弹白亿的额头：【干嘛。】
    白亿的声音沙哑：“你的手臂。”
    安惜年举起左臂，把袖子卷到手肘，借月光仔细查看伤势。
    乌青混着暗红的皮下血蔓延了大片，小臂弯曲出一个略微不自然的角度。
    骨折的痛连肾上腺素都能敌过，让安惜年整条左臂发麻，一路作用到心脏，再辐射到左半身。
    安惜年并不是很担心。她的体力已经达到了92级，还有79级的抗性。抗性虽然主要针对抵抗冷热毒，无法帮忙镇痛，但对身体损伤的恢复有一定效果。
    这种程度的骨折完全可以通过时间来让其痊愈。
    左手还能用就不是大事。不过是疼，像以前一样，尽力撑一撑也就过去了。
    安惜年放下袖子，右手在地面写起来：不用操心，没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左臂伤了无法全力应战，而她和怪异之间有实力差距，不至于死局但绝不会轻易赢下。明晚之前她要想出解决办法。
    安惜年开始仔细浏览商城界面。
    白亿注视地面几个字许久，余光中，安惜年的左臂搁在腿上，正止不住地发抖。
    他闭上眼睛，第一次主动用额头贴上安惜年的手背，低声：“谢谢。”
    夜半微风从远处带来一片枯叶，在两人面前打了个转儿。
    安惜年完好无损的右手指尖，随枯叶的轨迹轻动一下。
    月光下，安惜年望向白亿的目光粼粼。
    随后，她往后靠到墙上，仰头眺望浓雾之上的新月，右手盖上白亿大半身体，为小猫保暖。
    一人一猫安静地度过了这个夜晚。
    第二天的朝阳缓慢爬上安惜年的腿时，唤醒了她。
    安惜年睁开眼，视线率先落到白亿身上，确认昨晚使用的药膏的效果。
    白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部已经愈合结痂，有些比较轻的伤口甚至脱了痂，隔着白毛隐约露出浅粉的新肉。
    隔着裤子，她能感受到白亿的体温与前两天相比降低一些。
    白亿被她的目光吵醒，迷蒙地睁开眼，一双浅眸在晨光的直射下亮得惊艳。
    安惜年没忍住摸了摸白亿的耳朵，抱着他起身向火房走去。
    院子外空地上的雾已经散去，安惜年不需要再担心自己进入室内会触发怪谈的惩罚。
    她先给自己和白亿盛了粥喂饱，又在柴堆里找出两根合适的木杆，拿着走进院子，推开卧房的窗户。
    正在安惜年伸手够书桌上的衣服时，她与已经醒来的海顿对上了视线。
    对方呆愣地望向安惜年，眼睛里忽然有光芒润过一圈。
    第8章
    安惜年抬手和窗边的晨光一起朝海顿打了个招呼。
    海顿翻身迅速下床，抓过一旁的帽子戴上，快步向安惜年走来：“你还活着！”
    安惜年点头，抽出长刀写到：多亏你昨晚的帮助。
    知道自己帮了上忙，海顿笑得眼睛弯弯。她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安惜年胸前的一大片血迹，以及左臂的异样，惊讶：“你受伤了？”
    手臂骨折，安惜年就算想藏也藏不住，索性把袖子撸起来。
    海顿被安惜年的伤势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屋子里传来一声：“安姑娘伤着了？”
    安惜年向声源看去。
    剑修摆出一副虚伪的关切表情：“独自对付怪异很辛苦吧？”
    在剑修和其他两人向她走过来时，安惜年不动声色地用鞋底抹掉地上的字，懒得理这几人，果断转身走出院子，往村子走去。
    路上，安惜年手口并用，把书桌上取来的衣服撕出几条，简单为左臂做好固定，来到溪边将衣服剩余布料浸湿。
    然后她拍拍自己的肩。
    白亿乖乖离开胸前，趴到安惜年肩上。
    安惜年擦拭起皮肤和衣服上的血迹，直到那一大片暗红不再骇人，才继续向村口前进。
    有了怪异亲口给出的信息，进度果然可以顺利推进。安惜年很快从村口的一户人家那里打听到衙门的方位。
    大娘指完方向，疑惑起来：“不过小姑娘，大过年的，你去衙门是要做什么？那里徒步来回要一天，别赶不上除岁了。”
    来的路上，安惜年还在考虑该怎么缩短去衙门的时间。
    剑修现在不能用了，她虽然跑得快，但总不能真的跑步前进。那样太怪了，大概率会把她直播间的观众吓跑。
    没想到徒步来回居然正好一天时间。
    安惜年写：但我听说，三十年前衙役因司将军赶来，是在接到通报的两天后？
    大娘的五官僵硬起来，扭成了不合适的面具，偏偏还要挤出掩饰的笑意：“嗐，那是……”
    安惜年直直盯住大娘的眼睛。
    小姑娘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大娘总算是妥协，压低声音向安惜年说明：“这事儿按村里规矩不得议论，尤其是快过年了，说出来不吉利。姑娘你可莫要抖出是大娘告诉你的。”
    安惜年两手在嘴前做了个扣扣子的动作。
    这恐怕是npc的设定对话。不然还真的会担心她一个哑巴多嘴吗？
    大娘神情放松了些：“其实，当年的事儿也怪。那时候也是腊月，竟然下起大雨来，给衙役耽误住了。那暴雨一连下了十天，电闪雷鸣，当时村里的老人都说是那个将军带来的不详。”
    “哎哟，当时死了将军的那个地窖，正是我家对门，晦气得很。偏偏大雨，见天儿的黑，连处理尸首都处理不得。”
    这里是云国的北疆，往北几百里就是寒岭的连绵雪山。腊月下暴雨，确实是天有异象。
    安惜年告别大娘后踏上前往衙门的路。
    不需要顾及白亿的伤势后，她赶路的速度快上许多。不至于跑起来，也和竞走差不多了。
    由于速度快，白亿被颠得犯恶心，连忙把头从衣服里探出来，趴在安惜年肩头呼吸新鲜空气。
    暴走四个小时，安惜年的视野里已经出现了衙门气派的屋檐。
    [已达到关键地点。初始区域保护失效。]
    有海顿加在她身上的“温度保护”，安惜年没有感受到一丝寒气。
    她回去还有事要和海顿说，所以耽误不得，于是毫不犹豫地往衙门里面闯。
    安惜年本以为自己得在这里找上许久，没想到刚进大堂，就见最显眼的正中位置，摆着一个关闭的锦盒。
    锦盒色彩鲜艳，在昏暗的堂中格外显眼，大小看上去正好适合装下一颗眼球。
    身后一群拦不住又追不上的衙役终于逮到机会，纷纷举起水火棍冲安惜年聚集过来。
    棍棒隔空挥下虎虎生风，气流却只摸到安惜年的衣角。
    眨眼间，安惜年闪身到锦盒前，单手打开。
    里面，是一颗深褐色的眼球。
    安惜年立刻把锦盒合上，躲避抵挡衙役的攻击，目光在堂内巡视起来。
    这时，白亿的声音在脑海响起：【东南角。】
    安惜年立刻向大堂东南角移动过去。靠近之后，她才看到有一个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木盒被嵌在墙里。
    她躲开衙役的攻击，伸手取过木盒，打开一条缝确认里面的东西。
    将军司拓的右眼静静搁置在内，经过三十年却没有任何腐坏，橄榄绿的瞳深邃瑰丽。
    定北将军司疆安是一褐一绿的异瞳，这点除了在战神庙从回忆里的斧面反射中见过将军面容的她，没有其他人知道。
    安惜年把眼球取出，收进怀里让白亿抱好，降低重心抽出长刀，斩出一圈刀光。
    衙役原本聚集上前，见安惜年出手，纷纷躲避开。
    安惜年抓住机会，从衙役退开的空隙间闪身一路冲出衙门大门。
    就在她后脚落到衙门外的地面的瞬间，身后衙役们叫喊的声音骤然消失，仅剩混乱的脚步声。
    安惜年狐疑地回头看去，只见刚才还一副势要捉拿她押进大牢的衙役们，此时频频望天，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一样，抱头往室内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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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她沿着衙役们的视线路径向上望去。
    万里无云的天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被黑云染遍，正午时分却不见阳光，暗色在周围蔓延，吞噬视野内的一切。
    猛地，安惜年眼前闪过一柱惨白光柱。
    [全部关键道具已获取。]
    [频道内投票已开放。]
    [直播间多数观众认可你在寻找关键道具过程中的贡献。]
    [直播间少数观众对你没有向衙役出手表示不满。]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12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1210晶体。]
    一声雷破开云层，在安惜年头顶的高空炸响。
    几滴雨打到脸颊，眨眼间雨幕降下，瓢泼倾泻。
    她应该注意下的。这里的npc个个像木头，所以他们说出来的话，不会有一句是废话。
    安惜年后悔，但自认即使预料到了暴雨，她也不会有任何应对办法。
    这场像是从三十年前穿越时空而来的大雨，拖了当年赶往村子的衙役，但她耽误不起，只能立刻跑起来。
    白亿被安惜年压进衣服里，又自己扒拉开拉链，探头出来：“你的伤……”
    话才说了几个字，安惜年再次把白亿塞进去，拉链拉到顶：【安静。】
    雨势过大，即使距离不过十几厘米，她也根本无法分辨白亿话里的内容。
    安惜年甚至连方向都看不清，只有偶尔落在她附近的闪电能帮她照亮周边的景象。
    辽阔昏暗的天地间，不详的雨声与雷电交织，一个渺小的身影在奔跑。
    地面湿滑，打湿后的薄土形成泥浆淌流，她一脚踩下能溅起半米高。
    安惜年全身狼狈。
    雨浇透头发，额发鬓发全部贴在脸上，用手抹开也会在眨眼间贴回原位，无济于事。
    已经完全肿起的左小臂被水泡着发胀，痛感又上一级。绑在伤处的木条早已变软，起不到任何固定作用。
    但安惜年仿佛不是正经历绝望情况的当事人，手在眉前挡住雨水确保视野，望向前方的目光沉静。
    她在持续思考着。
    第二条播报里的“频道内”，指的应该是怪谈系统，而不是她自己的单一直播间。
    投票指的是什么，安惜年暂且想不明白。
    而第一条播报，明显同样是面对六人全体的。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拿到右眼了。
    她无法确认被人得知自己取得了关键道具是否算一件好事。毕竟播报中没有提及关键道具持有者的名字。
    下一次任务，她需要对此多加注意。
    安惜年的墨瞳隐匿于四周的黑暗，加快脚步。
    忽然，白亿的心音传来：【让我出去。我能看清路。】
    安惜年犹豫一瞬，脚步不停：【好。】
    白亿得到安惜年的同意，扒拉开拉链，探头出来。
    安惜年垂眸一眼，找准位置，手掌横在了白亿的小脑袋上为他挡雨。
    白亿定睛打量四周，黑暗中的琥珀瞳竟莹莹发亮。
    很快，白亿找准一个方向，抬爪往右前指去。
    安惜年立刻跟随白亿的指引调转脚步。
    可惜无论安惜年如何努力，在自然面前渺小的人类始终无法与风雨抗衡。
    来时四小时的路程，回途已过六个小时，安惜年才在白亿的指挥下，见到了村子一角的轮廓。
    她松口气，加紧向村子走去，眼里的场景骤然异变。
    一股无法被暴雨冲散的浓重白雾，迅速吞噬掉村子的那一角，将整座村子笼罩其中后，不再扩散。
    雾里的号角与战鼓声劈开雨幕阻隔，裹挟肃杀气，一路传到安惜年耳边。
    她身体的免疫系统早已开始工作，燃起高温，炽热的体温又被腊月里冰冷的雨水一寸不落地浇透。
    热度沿骨缝蚕食，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布满全身，甚至堵住气管让她呼吸不畅。
    疼。疼得难受。这一瞬间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在这里。
    但安惜年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立刻行动起来。一旦停下动作，升起哪怕一丝放弃的念头，就等于万事休矣。
    她抽出长刀，踏着满地泥泞，冲进前方那片未知。
    同时，脑海响起两句安惜年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提示音。
    [检测到存活攻略者均已进入怪谈关键领域。]
    [根据d级任务规则，现开放观众的二级操作权限。]
    第9章
    安惜年察觉到怀里的白亿同样得到了系统的播报提示，正抬头看向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里均是疑惑。
    可现在显然没有留给他们做研究的时间，安惜年向记忆中的天师小屋前进。
    浓雾隔绝暴雨，形成一个独立的领域。
    如同漂浮着的稀释牛奶，周围的能见度不足五米，让村子里每一栋房子的每一堵墙都变成危险的障碍，冲得太猛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安惜年不得不降下速度，靠摸索墙壁来辨别小巷的走向，缓缓前进。
    好在白亿的视力在这时同样能派上用场，时不时开口为安惜年指明方向。
    除了白亿的声音和远方沙场的动静，四周没有任何声响，整座村子一片死寂，不见这几天以来混了脸熟的村民们。
    安惜年深知不能过度思考怪异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全心按照白亿的指引前进。
    又转过一个拐角时，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竖立起来。
    白亿的警告响起：“小心！”
    身体先于大脑的思维，转身劈出一击。
    刀刃斩开雾气，撕裂后的白布飞快聚合。撕开的雾气之间，有一个身影迅速闪过。
    对方避开安惜年的攻击后，踏着战鼓的鼓点与她拉开距离。
    霎时，周围的小巷中与房顶上响起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杀意隐藏于浓雾之后，四面八方地锁定安惜年。
    响动窸窣，对方却迟迟不现身不出招，在以此对安惜年施加心理压力。
    安惜年握紧刀，正要伺机迎战，怀里的白亿忽然身体僵硬。
    白亿低声开口：“是冲我来的。”
    说着，白亿前爪踩上拉链开口，身体从安惜年怀里探出去大半。
    安惜年左手把白亿掀回去，拉链拉到顶：【行了知道了，安分一点。】
    放下手，安惜年低眸扫视四周。
    她预想中比较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司拓的九百司家军已从黄泉归来，与将军司拓并肩作战。
    她周围这几人，不知是得到了司拓的嘱咐，还是因为白亿能开口讲话而把他认成了凶兽。
    忽然，安惜年周边脚步声全然安静下来。
    心跳震动了耳膜三下。
    乒——
    长刀横向接下从侧窜出的攻击，安惜年越过半空的刀刃与对方对视。
    从地府回归的司家军，除了肤色略发灰，其余与常人无异。甚至因为对方行动快速，看上去比某些村民还要生龙活虎。
    一共四人。她需要尽快赶往司拓那里，不能恋战。
    安惜年瞬间做出判断，松开刀柄。
    对方的剑失去对抗力，向下斩来，安惜年侧身躲开。
    眨眼间，她反手重新接住刀。刀尖化解对方攻势的动作在空中形成一朵刀花，又随她的迅速前进而拉出两米的细线。
    一。
    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第一声时，她腰腹臂发力，旋身破风掷出长刀。
    刀身切开浓雾，笔直插进数米远另一名司家军的额头。
    二。
    随即，安惜年矮身躲过横劈过来的剑，半空没来得及下落的湿发发尾被斩断几根。
    右手出拳正中对方胸口甲胄，铁鸣声未止，安惜年已夺过对方手中剑，双腿绞紧颈部，将其扭压在地。
    第三人气绝之前的那句“快通知将军”还未能说到句末，最后一人已经被安惜年一剑破开胸甲和心脏，无法回应。
    剑身因冲击而断裂，断口处落下细碎的星光，在雾中显现又在途中消失。
    安惜年直起身，看了眼手里的断剑，随手扔下，走去取自己的长刀。
    长刀拔出，刀身上没有沾染一滴血。
    司家军既不像是鬼魂，身体被伤后又不出血，好在能有效阻止他们活动。
    这样的士兵，在浓雾中央的决战舞台上，还有八百九十六人。
    [五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31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1520晶体。]
    安惜年目视前方抬脚前进，不忘拉开拉链，让白亿出来继续帮忙导航。
    经过刚才被偷袭，白亿的警觉提高了好几级。他们接下来一路都没有再遇到司家军，成功走出村子，向天师小屋前进。
    障碍物消失，安惜年前进的速度加快。仅仅几分钟后，雾气稀散，她在前方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准确地说，是在空中见到的。
    海顿正以一个莹绿的光球保护自己，手里紧攥将军阿姊的嫁衣，豆大的汗珠顺鬓角滑下，艰难狼狈地躲避下面士兵射来的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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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另一个非天师身份的赛博改造人同样不好过，身边围了几十个士兵，即使有星际海盗帮忙，也逐渐撑不下去。
    不知为什么，这两人放着身上的热兵器不用，只挥舞冷兵器或赤手空拳地交战。
    但司家军似乎不会攻击天师，仅盯着海顿和赛博改造人两人打。
    安惜年捂了下白亿的嘴，示意他从现在开始不要出声，以免引起司家军的注意，视线向远处投去。
    沙场中央，灵剑飞旋，配合剑修的招数进行掠阵。
    安惜年只观察了两秒，已经看出剑修的功力明显不过关，对上身经百战的少年将军，全副精力只能放在防守上。即使如此，挡住将军进攻的灵剑也变得吃力。
    可剑修确实是这几人之中战力最高的一个了。
    眼见司拓高举战斧即将劈来，剑修脸上划过一丝决意。
    立刻，他的全身被光晕包裹，和安惜年拿到商城购买的修复伤药时的光芒如出一辙。
    光持续一瞬便褪去，剑修原本的飘逸白衣被玄黒的人体机甲取代。
    剑修手握从士兵那里夺过的铁剑，操作着灵剑横悬在身前，摆出起手式。
    灵剑，长发剑修，人体机甲外骨骼。
    割裂感过于强烈，以至于安惜年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摆出了怎样的表情。
    有一种她眼睁睁看到镇元大仙从乾坤袖里掏出一把rpg的感觉。
    剑修与司拓之间的对战再开。穿上人体机甲之后，剑修的出招速度快上两阶，先前无法完全挡下的攻击，此时防守起来变得游刃有余。
    安惜年的商城还没有开放人体机甲，不过根据剑修之前肉痛的表情，估计买来不便宜。
    可惜，这么贵的东西，仍然无法帮剑修与司拓打个平分秋色。
    但足以拖上司拓一段时间。
    安惜年收回视线，沉下重心，双腿骤然发力。
    身体如离弦之箭飞速冲出，来到海顿所在位置的下方，长刀冷光绘过一圈。
    周围的司家军动作静止，静立一秒之后，倒了一片。
    异状引起海顿和司拓以及剑修的注意。
    海顿低头见到安惜年的身影，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住的激动。在安惜年招手让她落地时，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解开防御和浮空魔法，垂直坠落。
    安惜年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前一步想接，海顿却在极限位置自己悬空一秒，稳稳落地。
    司家军的箭雨未停，方向一转，向安惜年和海顿两人射来。
    安惜年闪身挡在海顿面前，刀光频现，地面落下无数断成两截的箭矢。
    箭雨无穷无尽，还有近战兵围截上来，只顾防守就没完没了了。安惜年顿时抢过海顿手里的嫁衣，披到对方身上，又做出一个穿衣的动作。
    海顿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连忙穿好嫁衣。
    护着海顿对敌的间隙，安惜年余光瞥见海顿已经穿上嫁衣，当即转身冲向海顿。
    她左手忍痛反手抽出腰间属于将军阿姊司琼的匕首，摆出攻击的架势。
    海顿眼见安惜年满含杀气向自己冲来，登时心脏发麻。
    被骗了。
    安惜年想要杀了她吗。
    一定是为了报复她最开始的嘲笑。
    她们明明已经做好约定了。
    她打不过安惜年的。
    快用防御魔法。
    她会死在这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纷杂的念头在脑海里争先恐后的冒出，海顿的双唇失去血色，脸色煞白。
    震惊恐惧中，她颤抖的蓝眸，在某一瞬间对上了安惜年的双眼。
    海顿已经抬起预备发动防御魔法的手忽然顿住。
    海顿的理智在费解。
    她们两个人初见就糟透了，相处不过短短一段任务期间，如果不是怪谈系统帮助翻译，她们甚至不会理解对方的语言。
    尽管如此，接触到安惜年眼睛的此刻，她的灵魂与对方产生了共鸣。
    安惜年明明失声，海顿耳边却响起低语。
    简单而又平直，在向她展示安惜年最真诚的许诺：“相信我。”
    海顿的手指蜷曲，最终落回原位。
    女巫的一生，每一步都是一场豪赌。
    她惜命，但愿意把此时的筹码压在安惜年身上。
    海顿闭上双眼。
    安惜年眼底浮现笑意，利刃划开皮肤，又把匕首交到海顿的手里。
    接着，她看向远处的司拓。
    只见将军停下一切动作，怔愣地凝望她们的方向，脚步踉跄。
    周围的司家军已经调转方向，朝赛博改造人聚集过去。
    剑修没有放过这一绝佳机会，飞舞掠阵的灵剑直指司拓，霎时出击，从后颈刺穿将军的喉咙。
    司拓却像是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一样，执拗地朝安惜年和海顿一步步走来，嘴里呢喃：“阿姊……”
    鲜血从他的口鼻溢出。
    安惜年注视司拓的身影。
    她身后，海顿掌心捂住颈底锁骨位置，皮肤间徐徐发出治愈魔法的光芒。
    昨晚用匕首试验过，司拓对于匕首的过度关注足以证明她之前的猜想没错。
    将军阿姊司琼，是为非天师攻略者准备的额外身份。
    触发条件一是穿上嫁衣，二是用匕首割颈——如同司琼自行了断那时一样。
    海顿已经不再会被司家军攻击，她也可以进行正事了。
    安惜年抬手到胸前平摊，白亿心领神会，立刻拿出右眼交到她手上。
    她转身注视海顿。
    海顿明白安惜年想要问什么，开口回答：“把右眼放回原位，怪异理论上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动弹。”
    安惜年颔首。
    再眨眼，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独眼将军面前。
    第10章
    粘稠液体被挤压的声音响起，眼球嵌入空洞中。
    血液从司拓的眼眶流出，浸透橄榄绿的瞳。
    司拓由于强烈刺激而捂住眼睛连连后退，下意识挥出战斧。
    斧头只在半空走过一半路程，猛然停顿，脱手砸落在地。
    被浓雾环绕的战场如同正经历时间暂停，将军和他麾下的士兵各个无法动弹，在原地或僵立或失去力气像木偶一样跌倒在地。
    安惜年立刻抬手预备用长刀刺进司拓的心脏。
    没想到，刀尖破风时，她的攻势忽然被一股力量拉扯。刀身改变方向，偏移着刺穿了司拓腹部的甲胄。
    这时，司拓脖子里插的灵剑嗡鸣晃动起来，似乎在相应主人的召唤，寸寸向侧移动，意图从中间向外将司拓斩首。
    安惜年反应过来，握紧刀柄抵抗对方的操控，施力将长刀抽出。
    她的视线落到正朝她走来的剑修身上。
    剑修脸上蹭了血和灰土，伴随汗流过的痕迹显得狼狈，此时却带着如同往常的笑意：“安姑娘确实厉害，能如此轻巧地夺回长刀，辛某汗颜。”
    四周被士兵们脱手的刀剑纷纷浮空，摇晃着被逐步操控，最终剑尖齐齐对准安惜年。
    瞬间，刀剑从四面八方向安惜年刺来。
    没想到剑修居然藏拙，他竟能操纵灵剑之外的刀剑。
    上百把飞剑式式死招，稍有不慎身上就被割伤一处，深可见骨，逼得她一步步远离司拓。
    剑修轻声开口：“安姑娘胆大心细，即使初入任务，仍然凭自己一人的力量走到这里，还拿到我们四人都不知下落的关键道具，实在让人佩服。”
    “但有一事，辛某在向安姑娘介绍时忘记说了。”
    剑修的目光诡谲，原本温和的表情在此时看上去极其怪异：“任务中，最终杀死怪异的一人，能无条件获得一万晶体的奖励。”
    “一万晶体，正是我缺的最后一点数额。我不会让你夺走。”
    话音落下，剑修已经走到司拓背后，用穿戴外骨骼的手握住灵剑剑柄，迅速横向挥去。
    剑光斜向划出半圈，割破皮肉，鲜血喷溅。司拓的身体支撑不住前扑倒地，激起一圈尘土。
    剑修甩去剑上沾染的血收剑，同时似乎侧耳听到了什么因此改变主意，操纵正攻击安惜年的飞剑停下。
    刀剑落地时叮呤咣啷的声音不绝于耳，安惜年站定，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与剑修对望。
    此时，赛博改造人和星际海盗来到附近，见到两人对峙的模样，犹豫一瞬后朝剑修走去。
    剑修嘴角的弧度拉大：“安姑娘，我不杀无辜。对于一个第一次经历怪谈的哑巴来说，你已经超出预期。辛某祝你今后早日脱离这里。”
    安惜年静立两秒，垂眸。
    白亿得了心声，从安惜年怀里探头出来，语气讽刺：“这么自信？”
    剑修皱起眉，看上去对于白亿的态度不满。
    白亿跟随安惜年传来的心音，同步开口：“你觉得你已经把司拓杀死了？平时观众有个风吹草动，系统都要喋喋不休地播报。怎么任务成功了，现在却没有任何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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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在剑修脸色突变的刹那，先前倒地毫无反应的司拓暴起，目眦尽裂，死死钳住剑修的颈部。
    剑修腰侧灵剑出鞘。
    灵剑刚飞至空中，在剑修以及其他两个攻略者都没反应时，他的口鼻处突然喷出大量鲜血。
    剑修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腥甜和铁锈的味道中低头看去。司拓的手臂轻颤，死掐颈部的手松开大半，虎口向上卡住他的下颌。
    目光继续向下，他的视野中出现一段带血的刀身。
    长刀从司拓的心口穿出，尖端没入他的胸膛。
    疼痛此时才后知后觉地传导至大脑，激起全身战栗。
    安惜年起身，从两人的体内把长刀抽出，墨瞳缀上莹亮光点。
    她没有对剑修下死手，避开了致命位置。但现在剑修的伤势，足够他老实待着不会再一次过来给她捣乱。
    就是白费了关键道具的效果。
    安惜年后撤几米，举刀起势，目光灼灼地注视司拓。
    司拓果然对剑修失去兴趣，拾起战斧高举着向安惜年冲来。
    此时沉寂已久的司家军也纷纷起身，向在场唯一一个非天师身份的赛博改造人聚集。
    战鼓再起，风声呼啸，沙土窸窣漫天，不远处兵戎相接。
    而安惜年的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没有出现任何声音。
    某一瞬，刻意拖长以稳定心神的呼吸声停顿。
    原地细沙扬起，不见安惜年，只余远处交锋起来快到看不清身影的两人。
    几招下来，安惜年已经发现了异样。
    司拓心口被她破开一个贯穿的血洞，脖子也被剑修斩断半截，动作起来血四处溅去，一招一式却比昨天更加凛冽，杀意排山倒海地向她压过来。
    安惜年皱眉。
    关键道具居然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能让怪异几分钟无法动弹；一旦无法把握住这短短时限，就要面对比先前更强大的怪异。
    在这等压迫感下，左臂的痛感再也无法被她忽视。
    司拓的攻击极重，为避免唯一的长刀折断，安惜年不时需要用左手掌心抵住刀身。每接下司拓一招，不仅右臂发麻，左臂更是钻心得疼。
    冷汗早已浸湿衣服，混着未干的雨水或是新鲜的伤血，每一个毛孔都窒息。
    安惜年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不适合持久战，仍然执拗地一次次抵挡司拓的攻击，一次次向司拓发起进攻——
    此时司拓眼中的她，一定是这样的。
    但安惜年看上去处于下风，很可能下一瞬就被司拓重伤，却招招不落。
    大脑像是在一边冷眼旁观战况，一边机械精准地操纵躯体制造出没一丝破局的可能，再被司拓完美防御住，循环往复。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现在还不到最后关头，她还需要坚持一下，逐步露出更多破绽，等待机会。
    最终赢下来的一定是她。
    又一刀斩出后，安惜年脑海突然出现许久未见的提示音。
    [用户2向频道支付30,000晶体，申请二级操作权限。]
    安惜年身体僵硬，连招断开，吃力硬抗下司拓的攻击。
    [无竞价者，二级操作权限已激活。]
    [怪谈·独眼将军，攻略者身份已重洗。目前天师身份持有者为：西方玄幻位面女巫海顿，赛博位面三等改造人利维安，星际位面星际海盗亚丹，东方玄幻位面剑修辛楷。]
    她和白亿都不在列。
    思维不合时宜，擅自回忆起那个纯白空间里系统亲口说出的规则。
    一，在本频道，尊贵的观众即为最高准则。
    最高准则随心所欲地出手了。
    整片战场所有声响停下，很快再次动起来。
    面前的司拓像是拨开迷雾，识别出了安惜年的伪装，再次拿起战斧时，手臂青筋附近变得紫红，看向她的眼神喷薄漫天恨意。
    同时，远处的弓箭手满弓拉弦，箭雨齐降。在她附近的近战士兵转身背对赛博改造人，持剑向她冲来。
    安惜年忽然明白过来。在三十年期限过去之后，能出现在北疆的角色，除了镇守边疆的将士以及云国派来的子民，还会有一种。
    她和白亿两人是司家军的敌人，是在司家军眼中，前来攻打云国北疆的寒岭凶兽。
    司拓振臂：“司家军全体听令！无耻凶兽化形百姓模样。屠尽凶兽，护我北疆！”
    已献出过一次生命的司家军必定不死不休。
    白亿爪子尖儿扒在安惜年的领口，刺破了衣服。
    安惜年急促呼吸两下，快速拉开与司拓之间的距离。
    从远处都能看出她此时脸色煞白，甚至身体还不住踉跄一下。
    随即，她尽最快速度重整旗鼓，右手握长刀绕空半圈，直对司拓，再次迎上前。
    避不开旁人的攻击就硬用身体接下，如同把一切都赌在这一击上，安惜年的呼吸不知停了多久，瞳孔缩到针孔大小，眼里仿佛弥漫黑雾，目光紧锁司拓颈部的伤口。
    她跃身而起，破釜沉舟。
    银刃斩风袭向目标。
    这是一记因心急而破绽尽露的攻击。
    大开大合的攻击姿势让安惜年的上半身变为弱点，司拓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预备先行解决对方胸前这只凶兽。
    将军嘶吼，将司家百年来的愤怒全数倾注于他的战斧，视线死盯白亿，拼尽全力向前一击。
    安惜年眼中倒映出司拓的身影，时间仿佛在此时定格。
    四周箭雨纷然，数把铁剑距离她仅剩几十公分。
    长刀即将没入将军颈侧的伤口。
    此时，她呼吸恢复寻常，心跳声鼓动耳膜，双眼迸发出璀璨的亮，上一刻的绝望疯狂已然消失。
    尽管走向了另一路径，但仍然达成了她想要的结果。
    时间流速恢复，安惜年迅速按住白亿的脑袋把他往怀里压去，自己凌空转体，右手食指准备就绪，即将点下。
    视野里早已准备好的商城界面，“加护·献身英雄主义”的图标上出现了一个光圈。
    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在背部。
    安惜年落地，惊觉怀里空荡，猛地回头看去。
    一声撼天动地的虎啸响彻整片战场。
    陌生的白虎挡在她眼前，生生用身体接下司拓的一击，伤口斜贯侧腹。
    安惜年瞳孔震颤起来，又迅速强迫自己冷静，食指立刻操作光圈选中另一项商城商品。
    [已花费1500晶体购买加护·璀璨的遗志。]
    白虎拍向司拓战斧的前爪歪斜了方向。眨眼过后，白虎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亿小小的身躯。
    安惜年收回看向白亿的视线，扔下长刀。
    这时，一圈莹绿的魔法光芒护住她的全身。
    战场上有黑影窜移，安惜年赤手空拳地闪现司拓面前，连续迅猛出掌击向对方心口。
    趁司拓来不及防备的当口，她单手攥住对方的手腕，施力。
    骨裂的脆响传递到寒冷的空气中。
    战斧应声脱手。
    下落过程中，被安惜年接住。
    安惜年双手握紧斧柄将其插地，借力悬空身体，反身以双腿夹住司拓颈部，将对方扭绞在地。
    随即，她一脚踏上司拓胸口，高举司拓的战斧。
    斧面反射新月的光芒，似突破雾气映出了远处的绵延群山，以及少年定北将军明媚恣意的面容。
    刽子手垂眸，睫毛遮住想要投进来的光，双目黑沉。
    新月在苍穹之下一闪而逝，风声骤停，广阔的战场寂静无声。
    浓雾终于散去。
    第11章
    [怪谈·独眼将军，任务已完成。开始进行任务结算。]
    [末世位面83432，炮灰安惜年。]
    [任务途中获取c级成就数量：1。成就名“订阅破百”。]
    [任务途中获取b级成就数量：1。成就名“第一次任务期间开启商城”。]
    [直播间流量及流水数：c。]
    [任务贡献：a。]
    [任务综合评定：a。奖励3000晶体。]
    [因击杀怪异额外奖励10,000晶体。]
    [因队友成功存活额外奖励100晶体。]
    [共获取13,100晶体，已存入对应账户。]
    [下面公布观众投票结果。本次任务mvp得主：安惜年。本次怪谈对应奖励商品已在其个人商城上架，商品名：国宁疆安。]
    [模拟位面即将开始清理，将于五秒内传送攻略者至准备室。]
    安惜年对于这些可有可无的提示音全然不顾，单膝跪地把白亿抱进怀里，打开新兑换的修复伤药，指尖颤抖着毫无章法地涂抹。
    海顿来到安惜年身边与她并肩蹲下，犹豫片刻，从破烂的斗篷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安惜年手背上。
    安惜年急促呼吸着，理智尚在，放松了手臂的力道，任由海顿带着她的仍细微颤动的手仔细涂药。
    五秒的时间转瞬即逝，周围的景色开始崩塌，安惜年几人脚下的地面消失，和进入任务世界时一样，长达十几秒的失重感过去后，他们才落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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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强光驱散黑暗，从头顶投射到他们身上。
    几人再次来到了任务开始前的那个房间。
    数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向他们而来，不久，安惜年的视野里出现了两双纯白皮鞋。
    安惜年正巧给白亿上完药，抬眸看去。
    她面前站着两位女性。个子高一些的拥有一头浓密的红发，稍矮的那位则是顶着黑色天然卷。
    两人的穿著像是制服，从头到脚都是纯白的，却不是让人舒服的白色，而是医院墙壁的那种惨白。没有丝毫生气可言，像个机器人。
    安惜年环视一圈，发现每个攻略者面前都站着这样一个工作人员。
    不仅如此，她左侧的墙壁上开了一扇门供人出入。
    海顿见到这些人出现，轻拍一下安惜年的手背，而后起身脱下斗篷搭在手臂，跟随她的工作人员离开这里。
    赛博改造人和星际海盗伤势不重，和海顿一样可以自主行走，同样在对应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离开。
    剑修被安惜年一刀刺伤胸口，此时还倒在地上时不时就吐出一口血，瞪视安惜年的目光怨恨凶狠却失焦。
    剑修的工作人员见他如此娇弱，手指在半空点了几下，剑修身下突然凭空出现一个移动担架把他托起。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但隐约透露出嫌弃，反身两指勾住担架的前杆，带着剑修迈步离开。
    “来。”自然卷礼貌地等安惜年看完其他人的热闹，才上前一步，对安惜年伸出手，“把他交给我吧。”
    安惜年下意识升起排斥，但转念想起海顿几人对这些工作人员的反应，果断压下内心的犹豫，小心翼翼地把白亿托送出去。
    自然卷单手接下白亿，刚要起身离去，衣角忽然被安惜年拉住。
    安惜年用指尖蹭了衣服沾上的血，在白地板写下：他重伤，请小心。
    自然卷扬起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当然，请你放心。攻略者的生命不会在白塔里受到威胁。你完成初始测试之后，在大厅等待十五分钟，就会见到痊愈的白亿。”
    安惜年抿唇，注视对方许久，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探究话语的可信程度，许久才终于松开手。
    目送自然卷带着白亿出门后，红发女学着自然卷的动作，弯腰伸出一只手：“我们也走吧。”
    安惜年的手指在地面蹭过一下，划花了刚才的最后一个“心”字。
    她拒绝了红发女的帮助，掌心撑地起身，跟在红发女身后两步远的位置。
    走出那个纯白房间之后，门在安惜年身后迅速关闭。她回头看去，只见得到一面黑墙，墙面没有任何能开门的痕迹。
    她面前是一条全黑走廊，随着她们两人的前进，前后三米区间内的墙灯会自动亮起，为她们照亮。
    红发女开始为安惜年说明起来：“安惜年，你好，欢迎来到白塔。”
    “我想你此时会有许多疑问，但请在听取说明的同时完成你的体检。我们不希望你的身体有任何我们无法掌握的情况。”
    话音刚落，红发女忽然停下，眼睛往左侧的墙壁投去视线，那一部分的墙面忽然开始活动，像侧开门一样快速开启，露出里面又一个纯白房间。
    红发女的最后一句话让安惜年感到怪异，可目前的情况显然无法支撑她随心所欲，她只好按照红发女的意思踏进房间。
    房间内有各种安惜年完全不熟悉的奇怪摆设，有像医院作核磁共振仪的仪器，也有包裹着半透明软膜看上去像生物的东西。
    直到她根据红发女的说明，躺进一个极像棺材的箱子里，听到箱子响起“正在进行魔力检测第一次扫描”后，她才意识到房间里的所有怪东西都是为她体检的设备。
    40分钟后，安惜年被红发女送出体检房间，按照对方的指示一路沿走廊向前走去。
    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前方逐渐亮起的灯能让她确认自己正在前进而不是在原地打转。
    软底鞋踏在地面的声音发闷，除此之外能听到的只有安惜年的呼吸和心跳，安静得让人发疯。
    这地方实在是诡异，先于她出去的那几人都不见踪影，对于刚刚结束死斗的新人来说，在这里长时间待下去心理会崩溃的。
    安惜年无聊间开始数起自己的步子。
    在第834步落下时，安惜年忽然察觉到前方的异样，站定抬手，掌心触碰到了隐于黑暗中的墙壁。
    四指的指腹在墙面摸索起来，无名指忽然碰到了一处极细的缝隙。
    摸起来像是一个按钮，安惜年确认好位置，手指压下。
    她面前的黑墙上出现四条细光，组成了一个长方形，大小与正常的门差不多。
    很快，长方形内部的墙壁由中点向四面收去。安惜年眼前出现一片强光。
    她不适抬起手臂为眼睛遮挡刺激，向前迈步。
    最先接收到信息的是听觉。喧杂的声音如同潮水瞬间向她涌来，给双耳重新注入生机，带走漆黑长廊里的死寂。
    安惜年快速适应了这里的亮度，缓缓放下手。
    视野恢复的瞬间，安惜年的思考停滞片刻。
    她分明是从墙里出来的，此时却正站在一片广场的内圈。
    广场的布局和她之前在各种虚拟现实的电影里看到的游戏任务大厅如出一辙。
    半透明的悬浮屏幕数不胜数，不知在售卖什么商品的小型摊位让她目不暇接，各种长相或打扮奇异的生物摩肩接踵，多个安惜年不了解的语言传进她的耳朵，她却无法像任务期间一样听懂那些人在说些什么。
    尽管刚才半个多小时都在听红发女向她介绍白塔的功能、服务，以及各种默认规则，真正目睹时还是让她感到震惊。
    她觉得这里繁华得不像是聚集了一群拿命讨变态观众开心的主播。
    安惜年缓了几秒，开始四处寻找翻译器。
    按照红发女的介绍，翻译器是白塔内唯一免费提供的东西。一般会在一楼大厅里各处随机放置，并且会有特别显眼的指示。
    但这里所有东西都花花绿绿的，色彩饱和度高到离谱，每一个都抓人眼球。到底要有多显眼才能在其中脱颖而出？
    很快，安惜年的疑惑得到了答案。
    她的视线绕身边挪了半圈之后，忽然对上一个在原地持续一蹦五米高的篮子。
    伴随那篮子坐了跳楼机一样的动作，一阵怪异的叫喊声忽近忽远。
    篮子：“咦呀哈————！”
    安惜年：【……就是这玩意吧。】
    当识别有人刻意靠近之后，篮子立即停下了疯狂的举动，乖乖待在原地，从篮子边缘缓缓升起一块小屏幕。
    屏幕对安惜年扫描过后，浮现出安惜年熟悉的简体方块字：粘贴型翻译器，请随意取用。
    同时，篮子上的喇叭还贴心地播报出文字内容。安惜年猜想这大概是为了一些无法读字的攻略者准备的。
    她拿起两个贴片，一个握在手心，一个随手粘在耳后。
    瞬间，周围的所有交谈都实时转变成安惜年听得懂的语言，传入她的耳朵。
    甚至几秒前她看不懂的那些招牌，这时也转变成为方块字。
    这就方便多了。安惜年没有多加犹豫，向整个广场正中央最大的那块屏幕走去。
    一块屏足有百米高，但无论人与它距离多近，都能把上面的信息全部收入视野。
    安惜年忽略这明显超出她的世界里的物理规则的设定，抬眼仔细读起来。
    巨屏上的内容被一分为二，左半边写着最新五个任务的等级和已报名人数，以及最新死亡名单。
    右半边则是按照实时滚动着白塔内所有攻略者的排名。
    安惜年正巧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2694，哑女直播间，安惜年，直播间共开启1次，直播总订阅148人，直播总奖励13,100晶体。
    安惜年上下扫了几眼，发现除了直播次数，她前后五名之内的每个直播间的数据差别都不是很大。
    就在她等着屏幕滚动，想看看排名第一攻略者的数据时，忽然被人拍了下肩。
    安惜年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或杀意，缓缓回头，视野被一双浅色眼瞳占满。
    第12章
    安惜年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些许忐忑。
    目光焦距拉远一些，一个白发青年正收回手。
    他披着纯白斗篷，下摆盖过膝盖，斗篷看样子和红发女他们的制服相似。他的手收回去之后，紧紧从内侧攥住斗篷的两襟。
    原来白亿不仅能从小猫变老虎，还能变人。亏她之前还真的以为白亿只是比较聪明的小猫。
    安惜年看到白亿试图张开嘴，立刻抬手，对准他的脑门儿狠狠弹了一下。
    99级的力量不是开玩笑的。白亿顿时蹲下，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捂住额头揉起来，嘴里痛得直哼哼，倒没有再开口。
    安惜年猜白亿这身斗篷下面应该没穿其他衣服，打消了查看白亿伤口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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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反正看白亿现在这生龙活虎的模样，伤肯定是好了。
    想着，安惜年把多拿的一个翻译器贴到白亿手臂上，不由分说地把人拉起来。
    白亿踉跄着跟安惜年走出几步，问：【做什么？】
    安惜年放开手，头也不回地继续穿越人潮往前走：【给你买衣服。】
    白亿安静下来，顶着红了一片的脑门儿乖乖跟上，路上还不忘解释他之前是因为身体受重伤才只能维持白虎幼崽形态，不是故意一直赖在安惜年怀里的。
    安惜年听过只【嗯】一声，带人来到白塔的第三层。
    第三层里，来自各位面的服装店开了个遍。
    根据红发女的介绍，一切生活与任务所需在白塔里都有得买。
    白塔的店铺，或是由白塔安排工作人员运营，或是由暂时不参加任务的攻略者开设。
    买卖流通的货币就是安惜年他们在任务中赚取的晶体。
    安惜年路上看过几家店铺的橱窗标价，发现这里的消费水平比她曾经所在的地方低许多，一件普通衣物只需要5晶体就能买到。
    她转念一想，发现确实合理。如果不是因为她在上一个任务里最终解决了司拓，靠通关任务只能拿到3100晶体而已。
    末世之前她还是高中生，那时候她一个月的零花钱都有将近1000百姓币。
    如果是赌上性命拼死拼活，结果只赚3100百姓币，她真的要闹了。
    她和白亿在三层逛了一半，就已经买好了各自需要的换洗衣服。
    尽管是她请客，但白亿也没客气，见到他喜欢的店铺就把安惜年叫进去，大大方方地花了安惜年100出头。
    安惜年对白亿的不扭捏很满意，但对白亿的审美存疑。
    直到她带着穿戴整齐的白亿去到二层坐在生煎店包间里，她还是想不明白白亿一个东方玄幻位面出身的，为什么会一眼看上衬衫长裤。
    安惜年收回打量白亿的视线，把面前最后一个生煎塞进嘴里。
    尽管已经吃过三盘了，汤汁在口腔爆开的美妙仍然不减。安惜年眯起眼睛，享受阔别多年的幸福。
    对面的白亿更夸张。他一个接一个地把生煎往嘴巴里面塞，似乎不需要咀嚼。
    这架势让安惜年回想起白亿最开始面对那锅眼球粥时的矜贵模样。
    【怎么变成人形之后，反而像猪了？】
    白亿动作一顿，抬眼幽怨地盯住安惜年，两颊鼓鼓。
    安惜年尴尬轻咳一声，撇过头。
    不好，刚才没控制好，让想法过于明显，被白亿听到了。
    也许是被安惜年刺激到了，白亿把最后几个吃完，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毛巾仔细擦拭自己的指尖，向安惜年看过来：【现在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吗？】
    安惜年不明所以。
    白亿进一步说明：【任务最后，我躺在地上的时候看到了：在发现我挡下攻击之后，你身上亮起了商城兑换时才会出现的光。】
    【你是早就算好了吗？】白亿目光灼灼，直视安惜年。
    安惜年无意识地抿唇，但很快脸上已经没有了被识破的尴尬，点头承认：【是算好了，但没算到你会挡刀。】
    第二晚，安惜年和白亿从司拓那里回到院子后，白亿用额头贴着她的手背对她道谢的时候，她正好在查看加护·献身英雄主义的详细说明。
    商品名称：加护·献身英雄主义。
    发动条件：使用者以身体为同伴挡下致命一击。
    发动效果：力量提升30%，防护提升30%，伤害痛感减半。
    加护·献身英雄主义的原价1800，按照当时的“前两单半价”优惠，安惜年只需要900晶体就能买下。
    在白亿向她道谢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计划。
    但是她需要触发之后才能购买。也就需要引导司拓去攻击白亿。
    她不能让司拓起疑，如果她故意露出过于明显的破绽，司拓会以为她在使诈，从而不以白亿为目标。
    因此，她才步步为营，一点点将自己移到下风，装出她已经没有余力顾及白亿的样子。
    这一计划确实是在利用白亿，但她坚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住白亿。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白亿这只小猫居然能毫不犹豫地冲出来挡住司拓的一斧。
    她是利己主义，不排斥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和白亿只认识短短三天，每一次她保护白亿的举动，背后都是计划和利用。
    如果那时候她没以为自己和搭档是同生同死，她绝对不会在白亿身上浪费力气。
    但白亿的举动，明显不像是怕她死掉后会牵连到白亿自己。
    看到白亿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说实话，她手脚发麻慌得不行。
    她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变回了末世之前那个对什么都害怕、遇事拿不定主意、出了错就不知所措的高中生。
    还好她立刻冷静下来，买了能让身体全部伤口痊愈、速度提升50%的加护·璀璨的遗志。这只有在队友为自己抵挡攻击后才能触发。
    白亿得到安惜年的回答，沉默片刻：【那以后呢？】
    安惜年回神：【什么？】
    白亿隔着桌子望着安惜年，又嫌不够，起身快步来到安惜年面前，直直注视安惜年的双眼：【以后能把你的计划分享给我吗？】
    【我不笨的。】白亿解释，【我能与距离我半米之内的人互传心声，视力也很好。把计划告诉我，我能更好地配合你。】
    【而且，是你自己主动说让我相信你，你会保护我的。】白亿撇开眼睛，轻抿唇。
    安惜年仿佛看到了白亿尾巴一甩一甩的模样。
    半晌，安惜年承诺：【好。下次我们如果又成为搭档，我一定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
    白亿偷瞄安惜年的眼睛瞬间变得晶亮。
    两人离开生煎店的时候，白亿主动来到前台准备结账，扫过身份后才得知他的晶体账户余额不够支付，挫败地躲到安惜年身后。
    安惜年好笑地结账，带白亿踏入光路，前往白塔上层。
    白亿在体检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没能听到自然卷工作人员的说明，于是不知道白塔的楼层规划。
    路上，安惜年向白亿解释起来。
    白塔的一至十层属于交易区，各种店铺一应俱全。
    十一层是白塔的工作人员们专属的楼层，不对攻略者开放。
    十二层起，就是攻略者们的居住区。
    白塔为每一位攻略者都提供了一个套间，可以随意选址。除非攻略者死亡，否则不会转移到他人名下。
    只是，居住在套间里需要每十天交20晶体，从账户内自动扣除。一旦晶体花完，套间将不对该攻略者开放，甚至该攻略者不得前往十二层及以上，除非重新缴纳房租。
    第七层就聚集了许多付不出居住费的流浪攻略者，算是白塔商业区里的贫民区。
    白塔的层数没有限制，根据所需，甚至能自动生成几千层。
    安惜年习惯避开人群，所以选择了目前入住率最低的第五十五层。白亿没有意见，等安惜年选好了一间偏僻的房子后，入住到安惜年左手边。
    两人各自在玄关录入生物信息，熟悉好居住环境，再次踏进光路，在第五层降落。
    刚走出光路，安惜年立刻见到了在不远处正和别人聊天的海顿。
    当时被工作人员带走之前，海顿拍了拍她的手，暗暗写下一个“5”。那果然是指第五层。
    海顿时刻注意着光路附近，发现安惜年的身影后，向聊天的对象简单道别一句，朝安惜年小步跑来。
    海顿的笑容很明媚：“你来啦！我都等你好久——这东西是什么。”
    视线落到安惜年身后的白亿身上时，海顿的表情立刻变臭：“你为什么会带着个男人？等等……这东西不会那只小猫吧？”
    安惜年点了点头。
    海顿捏住鼻子：“为什么你们东方玄幻的魔物都喜欢变人。还是个男人。真恶心。”
    安惜年以为白亿会因为海顿的话而冒火，往白亿身前拦了一下，却发现他没表现出任何激烈的反应。
    她疑惑片刻，很快因为自己省了事不用拉架而把这股异样感抛到脑后。
    五层主要售卖各种日用品以及道具，里面的小巷错综复杂。在海顿的带领下，三人过了足足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海顿骄傲地伸出双手：“嗒嗒——这就是我的魔药店了。白塔里不会像直播时一样被监视，我也会给店铺加一层阻隔魔法防止其他人窃听。关于任务你们有什么想问的，我们去里面谈吧。”
    安惜年与白亿对视一眼，后者这才松了口气，对安惜年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走吧。”
    魔法药店的风铃脆响，小巷很快再次归于平静。
    第13章
    进了店门，海顿随手一挥，玫瑰彩窗外立刻被淡绿光晕覆盖，两秒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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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安惜年闻到屋子里有一股奇异的淡香，像是混合了蘑菇、树根、雏菊与山间泉水，沁人心脾且不突兀，沐浴在这股香气里全身都变得放松。
    店内的装饰也非常精致，小巧思层出不穷，能看得出店主人在每一个角落都花了心思。
    难怪海顿初见的时候嫌弃她的动作和武器呢，还真是性格如此。安惜年明白过来。
    海顿的手指又在半空朝各处点了几下，许多静止的物品便跟随海顿的指示动起来。
    很快，安惜年面前出现了一杯红茶，以及几块与松饼很相似的甜点。
    海顿眯着眼睛笑，双手交叉叠在下巴下面：“这是我这里最好喝的茶，一般贵客来了我才拿出来招待的。”
    说着，她转头看向白亿：“算你走运。”
    白亿根本不跟海顿对视，身体在椅子上转了半圈，贵公子一样地端起茶杯抿上一口。
    海顿气得头发隐隐炸开，超大声“哼”过一下，重新把注意放到安惜年身上：“想要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同时，空中飘来一根羽毛笔和一本羊皮纸，落到安惜年面前。
    红发女对白塔之外的事情闭口不言，无论安惜年怎么问都打听不出任何有关怪谈任务的情报，现在她有一肚子疑问。
    将近一小时后，安惜年放下笔，开始整理她得到的信息。
    如她所经历的，怪谈直播系统会从不同的位面抓取参与者，强制参与者进行怪谈任务，并在首次完成任务后把人丢到白塔里。
    但怪谈直播系统选择参与者的方式并不是完全随机。
    据海顿所知，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攻略者和安惜年一样，都是“炮灰”。
    系统抓来那些在原世界里没人在意、能力不强、即使消失也不会引起任何位面能量波动的角色，再组织起一场场赌命直播。
    用于直播的每一个怪谈都是真实流传于某个位面的。
    每过一段时间，系统会为观众们列出最近它挖掘到的怪谈，经过观众投票后，将目标位面一比一复制，并把攻略者们投放进去。
    这种模式，避免不了某些攻略者会对任务进行“降维打击”。如同安惜年在任务开始前所想，像赛博改造人或星际海盗这种攻略者，如果去到连热兵器都没有的古代进行任务，完全可以进行火力压制。
    但观众们想看的是能力不足的炮灰们在逆境苦苦挣扎的模样，不是某些人大杀四方。
    于是，为增加直播趣味性，直播时有一项规则：攻略者的能力越不符合位面的物理法则和世界规律，越会被限制。
    举例来说，古代绝不可能有人体机枪或星际能量弹这种东西，所以两人的火力被完全封禁。
    而海顿作为女巫，所用的魔法与东方玄幻位面的法术有互通之处，可以使用，但发动起来会比寻常情况下更困难。
    剑修则是因为出身东方玄幻背景，而在任务位面中如鱼得水。
    安惜年从组队阶段持续到此刻的疑惑终于被解开。
    其次，就是有关直播任务本身。
    直播采取抽签制与报名制，运气好的话，很可能长时间不会被强制进行生死直播。
    本次参与独眼将军怪谈的四位老手就是被抽到的，否则也不会在组队阶段耽误时间。
    系统的怪谈任务全部都会安排双数参与者，并且必须两两组队。
    任务按照参加人数分为四个等级，从d级到a级，任务的难度与危险程度依次递增。
    比如对关键道具有提示作用的怪谈背景，d级是写得最详细的，也会提及所有关键道具。c级以上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先前任务中剑修说“九成以上有提示”，肯定是跟她玩了文字游戏，其实是仅限d级任务。
    观众们在不同等级任务中拥有的权限也不同。
    二级权限是将攻略者的身份重洗，随意安排。
    一级权限则是允许观众向攻略者赠送商城道具、对攻略者施加buff或debuff，同时涵盖二级权限。
    越难的任务中，观众们权限被开放的时点越靠前。
    开放时点有两个，一个是有人找到了关键道具时，另一个则是所有存活者开启最终boss战时。
    毫无疑问，观众们的行动是直播中最棘手的困难。
    听到海顿对此的说明之后，安惜年恍然大悟。
    难怪四位老手不在意细节。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观众在最后关头可能交换彼此的身份，而独眼将军的任务过程中，他们不会因为身份而受到生命威胁。
    再来是关键道具。
    一类是怪异身体的一部分，比如这次的右眼。这类道具接回到怪异身上时，会造成僵直。
    另一类是寄存怪异念想的物品。不同物品对怪异有不同效果，无法总结。
    至于剑修在任务途中提到的两件事，安惜年只得到了其中一件的说明。
    剑修提过，这次任务的通关人数不是“固定的”。海顿的解释是：确实有任务是必死局设定，比如进六人却至多能有四人通关存活。
    而对于剑修在boss战时所说的那句“一万晶体，正是我缺的最后一点数额”，海顿也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
    海顿的指尖卷着发梢，另一手悬空带茶匙搅动红茶：“他在胡言乱语吧。我早就觉得他精神不正常。”
    白亿睨过去一眼：“那你还上赶着跟他组队。”
    海顿的表情没有任何尴尬，理直气壮：“找到在场最强的人组队，让自己顺利活下来，这有什么问题？”
    “你不也是一样？任务顺利结束，连你的伤都被白塔治好了，怎么还在黏着安惜年？不会你的衣服也是她出钱给你买的吧，不会还吃了人家的白饭吧。”海顿翻个白眼。
    白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从容道：“是啊。吃的生煎，特别美味。”
    周围物件细微颤动起来，海顿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忍无可忍准备起身。
    这时，白亿再次开口：“对了。我刚被抓取进准备室时，听系统说过，完成一定数量的任务才能脱离这里。”
    海顿的屁股悬空停住，怒气顿时被浇灭，凝固在脸上。
    安惜年打量海顿的表情，心里一沉。
    白亿把后半句话问出口：“你知道‘一定数量’，是指几个任务吗？”
    海顿蓝眸里划过一丝无措，垂眸后抬眼与安惜年对视几秒，才挫败地坐下，低声：“我不知道。”
    安惜年放在桌面的手攥紧。
    “但确实有人离开过这里。”海顿解释，“你们都看到一楼那个大屏幕了对吧。那上面的前20名只能看到代号，直播数据甚至名字都是保密的。看不到他们究竟经历过几场直播。”
    白亿问道：“那现在的第21名呢？”
    “我记得她已经完成28个任务，但数据很久没有变过了。”海顿说到一半，补充到，“30名以上如果愿意，在大屏上也可以用代号代替名字。基本没人和他们面对面交流过。”
    室内安静许久，安惜年长舒一口气，靠到椅背上。
    至少28个任务，也就是28次赌命游戏。脱离这里需要付出的努力也太大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白塔里的攻略者们——
    “被抓取到这里的攻略者那么多，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试图强行脱离频道？”白亿皱眉。
    听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安惜年的表情放松了些。
    “据我在大厅所见，大家不仅不焦躁，甚至还很开心。”白亿说，“这样很奇怪。”
    海顿沉默片刻，睫毛掀动倏地捕捉白亿的双眼，反问：“奇怪吗？”
    白亿一愣。
    海顿：“你不记得了？被抓取到这里的都是各自位面里的炮灰，是失败者。你认为垃圾聚在一起，就能摇身一变成为赢家？”
    “我们只能竭尽全力去活着。”海顿起身，双手撑住桌面，“不屈的信念，只会被系统、白塔、直播观众和其他攻略者一点点磨干净，逐渐剩下里面最内核的求生意志。”
    海顿整理有序的发丝在此时混乱地无风自动。她的声音干涩，低声呢喃：“生命太轻了，不可能对抗得过这种神一样的力量。”
    -
    接下来几天，安惜年和白亿一起把白塔一至十层逛了个遍，各自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白亿在上次任务中得到了d级评价，本来就只有可怜的200晶体，这下子更是雪上加霜。
    安惜年之前问过白亿的余额，算着对方的存款可能即将见底，再过几天也许连第十天的房租都交不上，于是在一天晚餐时提议：【要不要报名直播？】
    白亿的勺子停下来：“你和我一起？”
    安惜年点头。
    她不是在烂好心。她需要快速积累直播数据，这样才能更接近脱离这里的真相，才能更快回到她的世界，找到她的小狗系统。
    意外发生的那时，小狗人鱼系统被电流声盖住的那些话，每晚都让她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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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她真的很想念她的朋友，希望能亲身确认对方安好。
    白亿犹豫片刻，对安惜年低声道谢。
    第二天，安惜年和白亿来到大屏之下的报名处。
    白亿表示一切听从安排，安惜年没有过多推辞，扫过五个公布等级的怪谈，随便选了一个c级任务，和白亿一起扫描登记。
    很快，两人的名字刷新在大屏的左侧。
    c级任务一般是8到10人，报名制的任务会在满员之后的隔天开启。安惜年报名时还缺四人，时间还宽裕，于是她趁这几天带白亿去买了一些必需用品。
    安惜年本来还想买一些道具，但被魔法道具店主海顿本人劝告说，道具到了怪谈里效果会打折四分之三不止，甚至大部分道具根本无法使用，如果某家店标榜自己售卖任务道具，那一定是骗新人钱的。
    她看看海顿店门前写着“怪谈任务超强有效魔药&魔法道具★”的小牌子，最终还是把钱花在了购买武器上。
    两天后，安惜年被玄关一阵悠扬的音乐吵醒。她走出卧室，看到房门上显示出倒计时。
    [怪谈·影子别墅，任务开启剩余时间00:59:31。]
    第14章
    安惜年去卫生间洗漱完毕，路过窗边的时候推开窗侧耳，听到邻居传来白亿活动的动静后，才放心走到客厅把提前准备的装备一件件穿戴好。
    二十分钟后，安惜年和白亿来到二层的一家吐司店，一人一份肉蛋奶烤吐司套餐。
    安惜年的目光越过杯沿，盯住埋头狂吃的白亿。
    白亿感受到异样的视线，抬头对上安惜年的眼睛，含糊不清地开口：“做什么？”
    安惜年：【没什么。就是很惊奇你一个古代人居然会喜欢吃西式早餐。】
    白亿咀嚼的动作停滞，鼓着一边脸颊，指指自己：“我？古代人？”
    安惜年疑惑地眨眨眼。
    “怪不得第一天你要特意教我马桶怎么用。”白亿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哭笑不得，“按你的定义，我和你都是‘现代人’。只不过在我的世界是普通人类、修士与兽人共存。”
    安惜年：【你不是东方玄幻位面的吗？】
    白亿：“东方玄幻背景不是只有古代。你这几天查的各位面资料里没有相关说明吗？”
    那种像是又要长出一个大脑的痒感又来了。安惜年忍不住挠头。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再次确认过各自的装备，卡着倒数十分钟来到大厅的大屏下。
    屏下已经有五个人在等了。安惜年向屏幕左半看去，此时列在最上的任务后附的报名人数是八人。
    安惜年本来以为她和白亿已经够晚，没想到还有一个比他们更迟的。
    其他五人发现安惜年之后，纷纷向她投来视线，对她的全身上下扫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外貌接近纯种人类，皮肤上没有任何改造过的痕迹，不是神神叨叨的玄幻位面出身的人，就是个异能者。身上可见的只有一柄斧头和两把匕首，衣服穿的也是最简单便于活动的紧身作战服……
    等等，那是什么？
    很快，他们的目光焦点集中到安惜年肚子前面，表情怪异。
    就在几人疑惑时，安惜年腹部前特别定制的大口袋动了动，从里面探出一个只露出眼睛的猫猫头。
    “啊！”其中一位身穿军服、氛围略显阴沉的长发男性惊叫一声，躲到离他最近的一位脸色病态苍白的姑娘身后。
    那姑娘被人当了□□护盾也不生气，反而上前几步，来到安惜年面前，弯下腰把视线放到与白亿同一水平，仰头问安惜年：“它好可爱，我可以摸摸看吗——咳咳咳。”
    她的声音温柔婉转，可惜句末的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能讲完，却扭过头剧烈咳嗽起来。
    安惜年正想和白亿商量，四周地面的扩音器忽然响起一声急促的蜂鸣。
    紧接着是安惜年已经熟悉的播报声，只是这次声音并不是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而是通过地面扩音器播出。
    “距离怪谈·影子别墅任务开启还有3分钟。请到场各位做好准备。截止期限前未就位的攻略者，将直接剥夺其在白塔的生存资格。”
    “各子直播间现已开放。”
    播报的声音刚落下，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大喊：“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还赶得上吧？”
    同时，每个人的头上都出现了字符，只不过有些是xx直播间，有些则是用████的乱码代替。
    海顿向安惜年说明过，这是花钱就能买的功能。由于除前三十名外每人的信息都能在中央大屏上查到，所以算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安惜年和白亿觉得他们一个哑巴一个白虎，特征实在太明显，遮掩也没有效果，索性省下这笔钱。
    弯腰的人看到白亿头上竟然闪过了直播间的名字，连忙因为误会白亿是安惜年的宠物而向白亿道歉。
    安惜年听到白亿回了一句“没关系”，却能感觉到白亿的尾巴在口袋里拍来拍去，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这时，提示再起：“距离怪谈·影子别墅任务开启还有2分钟。将于五秒内传送攻略者至准备室。”
    对方暂时收起想与安惜年白亿互相自我介绍的念头，向旁与两人拉出一米距离。
    五秒后，安惜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人已经到了六面纯白的准备室。
    系统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重复上一次的模式，介绍过五条规则后宣布开启组队环节。
    安惜年趁机观察这次的攻略者们。
    除了她和白亿，仅有一对是在进入准备室之前互相确认为队友。其他四人都是单独报名的。
    安惜年把所想与白亿分享：【看来c级任务不是很受重视，不然难得的机会，这些人应该早早确定好搭档。】
    白亿倒是提出另一条思路：【说不定是很难在这里找到能够放心托付生命的对象。】
    安惜年垂眸：【也是。】
    组队很快结束，系统适时出声：【怪谈·影子别墅，世界加载完毕。祝各位攻略者好运。】
    熟悉的失重感袭来后，安惜年降落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视觉还没有反馈，嗅觉先一步捕捉到了信息。
    一股灰尘久积的味道闯入安惜年的鼻腔，空中的浮灰伴随吸气的动作钻入呼吸道，引发阵阵痒意。
    安惜年失去声音，连咳嗽都是无声的，只有肩膀在不住震颤。
    不止安惜年被呛到，周围同样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这里也太脏了。”有人捂住口鼻抱怨到。
    白亿前爪扒在口袋边缘，问道：“还好吗？”
    安惜年拍拍白亿的头当做回答，掌心若即若离地帮白亿遮住口鼻前方。
    外面夜空中浮云飘动，终于露出隐藏多时的月光。微弱的光线透过安惜年面前的窗户投进来，照亮一方空间。
    几人立刻借光亮打量可视的地方，试图找到照亮整个房间的办法。
    忽然，迟到的那人声音发紧：“你们，看地面……”
    他们依言向地面看去。
    窗外的月光投在安惜年身上，落地形成淡色的影子。
    此时，本应该随安惜年的动作而动的影子，却如同拥有自我意识一样，诡异地扭曲起来。
    头部顶端拉得细长，双臂旋涡一般卷曲起来，腰部两侧错落着向内凹陷，腿像是被斩断，从膝盖往下的影子全部不见，不再与安惜年的双脚相连。
    安惜年看到自己影子的瞬间，双腿失去支撑力，咚地一声跪倒在地。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小腿，就像她的小腿对应影子的状态，已经不存在了。
    尖锐的头痛袭来，手臂不受控制地被迫展开并向逆方向扭转，五脏六腑生生挤压成一团，让她稍有不注意就会呕吐出来，只能紧紧咬牙。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你的状况感到兴奋。]
    安惜年的口腔里蔓延着铁锈味，目光快速四下寻找着破解办法。
    她早就想到“影子别墅”会在影子上做文章，但一开局就送她个大礼包，待客也太热情了。
    其他攻略者立刻远离月光能照到的地方，生怕自己的影子被捕捉到。
    白亿在安惜年跪地时立刻想要变为成虎状态，把安惜年罩在自己的影子里。但他像被施了定身咒，无论怎样努力都动弹不得，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安惜年痛得冷汗如雨，双拳紧握，手臂反方向抵抗影子的扭力，强行移动大腿，往月光的边缘一寸寸挪过去。
    不知为什么，她几乎无法抵御影子的力量，拼尽全力只能与对方的持平。
    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滞涩闷响，肌肉即将寸寸断弦撕裂。
    她的手指甚至不能动弹，连打开商城寻找破局道具都做不到。
    突然，安惜年斜前方掀起一阵气流。
    气弱的喊声传来：“余叶南！”
    在大厅里把白亿当宠物的那人，不知从哪里抱来一大片布，在窗户边缘把布的另一端向窗的对侧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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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窗户的另一边，是那个穿着军装却畏缩的长发男人。
    他的表情惊慌，手却稳稳接住对方抛过来的布。
    两人同时上举，大片的布把窗户挡得严严实实。
    安惜年全身卸力，手向前撑住地板，黑暗中频频响起水珠砸落在地的声音。
    她在白亿终于能发出声音的焦急询问下，颔首示意自己没事。
    “麻烦大家，”女人用力把布按在墙上，紧贴窗户确保没有一丝缝隙，转头尽力提高声音对所有人说，“帮忙找找这里有没有钉子。”
    光线被遮住，影子消失。安惜年立刻起身，在商城里找到加护·夜视，给自己和白亿，以及女人和长发男人余叶南都买了一份，又兑换一盒修复伤药。
    安惜年把药放进腹前装着白亿的口袋，往前踏去一步，以手势示意两人让一让。
    随即，安惜年指尖寒光一闪而过，两把匕首已经把布罩的两角钉在墙上。
    余叶南在匕首飞过来的瞬间已经敏锐收手，这时望着刚才几乎是贴着他拇指过去的匕首，手上的毛孔惊起阵阵战栗，引得他头皮发麻。
    其余四人不敢再找照明方法，准备摸黑行动，纷纷在商城购买可以用于夜视的加护或道具，确认这房间只有一扇窗户后放心下来。
    情急之下从床上扯来的布罩已经被安惜年的匕首固定住，他们便不急于寻找钉子，转而找起最为重要的任务背景。
    安惜年几人没有在原地过多耽误时间，同样行动起来。
    搜索房间内时，安惜年涂起伤药，不忘腾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显示器，在上面写下几个字后，将屏幕面朝两人，按下侧边的播放按钮。
    拟成年女性的人声响起：“谢谢你们。之前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安惜年。纯种人类。”
    两人没想到安惜年竟然是白塔里难得一见的纯种人类，而且看样子还不能讲话。
    一瞬的惊讶后，女性率先往安惜年靠近一步，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安惜年。我叫涟漪，”
    涟漪忍不住偏头咳嗽几声，温和的双眸染上些许水汽，缓了口气才能继续把后半句话说出口：“是人鱼族。”
    安惜年握上涟漪的手，下意识看向对方的双腿。
    第15章
    涟漪穿着七分裤，两腿修长笔直，露出的小腿肌肉线条匀称，看上去不算强壮，但绝不羸弱。
    这跟安惜年印象中上了岸的人鱼的双腿丝毫不像。
    她还以为人鱼从鱼尾巴变出来的腿大多会萎缩，起码也会比正常人纤细一些。
    涟漪误会了安惜年的视线，却没有被冒犯到的气恼，仍然微笑着解释：“对的。我一副病秧子模样，就是因为在岸上待太久了。这种病连白塔都没办法。”
    安惜年对涟漪点点头，收回手，看向涟漪身后的余叶南。
    接触到安惜年的视线后，余叶南不禁瑟缩，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跟安惜年握手的意思，垂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地介绍起来：“我的名字是余叶南，来白塔之前是……”
    安惜年没听清最后两个字，侧耳向前。
    白亿探头出来，直接问道：“最后几个字你说的是什么？”
    余叶南撇过头，尽量不让视线与安惜年或白亿接触，嘴唇动了动：“……哨兵。”
    安惜年大为震撼。
    她感觉自己的刻板印象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被震了个稀碎。她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会以貌取人。
    安惜年用小屏幕回了句“很高兴认识你”，继续仔细寻找钉子和怪谈背景。
    这个房间面积不大，陈设简单。八人很快把这里找遍，一无所获。
    之前迟到的那人立刻提议先确定这栋别墅的层数，再各组分头行动去找。
    说完，她等了两秒，见没人有反对意见，率先打开房间门。
    走廊与房间里一样没有任何灯光，就在安惜年以为对方会探头出去打量情况时，对方却抬手将掌心朝外。
    三条藤蔓从她掌心钻出，延伸的过程中逐渐变得粗壮，直到每一根都和安惜年小臂的粗细差不多。
    藤蔓蜿蜒前进，尽力覆盖两侧的墙壁和天花板。一时间，安惜年耳边除了众人的呼吸，就只剩植物生长的窸窣动静。
    十几秒后，植物系异能者满意地割断掌心的藤蔓：“我只发现了向下的楼梯，我们大概率在别墅的顶层。走廊上有两扇窗，比房间里的更小一些，只要小心就不会被月光照到。”
    其余人都松了口气，望向异能者的目光中明显起了变化。
    异能者对众人的信任报以一笑，提议：“我们不如先选出一组留在这层搜索。有自荐的吗？”
    皮肤有树木纹理的人与同伴交换过眼神，上前一步：“我们来吧。找到之后在一楼集合。”
    异能者点头：“那你们先和我们一起去看看楼梯间的情况，以防下楼的时候出意外。”
    话音落下，她指尖摸索墙壁上的藤蔓，率先来到走廊。
    几人接连离开房间。安惜年出门的时候目光在门把手上停留一瞬，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如异能者所说，走廊上的窗户比房间里的小许多，下沿与地面有一米以上的距离，月光从外照射进来，能在窗下形成一片足够人弯腰通过的空隙。
    八人顺利来到楼梯口，果然见到只有向下的楼梯。
    异能者再次顺着楼梯墙面释放藤蔓，不久便开口：“别墅一共三层，每层之间的转角平台上方有一扇窗。窗户的大小……”
    异能者细细感受起来：“和房间里的差不多大，但是位置很高——啊！”
    突然，异能者释放藤蔓的手触电般地抽回，收到半途却被一阵拉力阻止住，无法动弹。
    她当机立断，迅速切断掌心的藤蔓，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开几步。
    涟漪担心地上前：“你没事吧？”
    异能者胸口剧烈起伏，强迫自己深呼吸两次才能开口：“没事。大家下楼的时候小心一些，楼梯间的窗户很高，月光落在楼梯上。”
    众人点头，留下搜索三层的两人之后，小心往楼下移动。
    从走廊往深处看去，二层的结构和三层几乎相同。涟漪跟余叶南商量后，决定搜寻二层。
    告别两人，异能者继续打头阵前进，回头嘱咐：“大家小心，我的藤蔓是前往一楼的中途出意外的。”
    安惜年比出一个收到的手势，走下几阶楼梯，视线无意识转向最后一段楼梯。
    只一眼，她立刻矮身下蹲，同时白亿高声警告其他两人：“上面！”
    异能者和她的搭档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一段两米长的藤蔓横扫而来。
    异能者的反应比搭档快些，立刻按住搭档的肩把人压下。
    手臂粗的藤蔓擦过两人的头发，呼啸着甩到他们身边的墙上砸出裂缝，细碎的石子扑簌落下。
    安惜年的目光立刻锁定藤蔓在墙上的影子。
    现在大部分藤蔓已经脱离月光的范围，只有远端的一小部分仍然在光下，可墙上映出的影子却是完整的。
    安惜年反手摸上背后的斧柄，双眼紧盯藤蔓在光线下的那一段。
    藤蔓缓慢脱离墙壁的凹陷，蠢蠢欲动。
    眨眼，安惜年的身影从原地消失，踏着袭来的藤蔓借力跃起，斧面精准劈入光影交界的那条线，如同贴着月光的边缘斩断空间。
    在光线之外的藤蔓本体掉落在地，墙上的藤蔓影子被一分为二，大半消散。
    还在月光里的不到五厘米的那段，挣扎片刻后快速飞出，向安惜年袭来。
    安惜年侧身躲过，听到破风声贴着耳边划过，随即身后响起“咚”的一声闷响。声音像是以前夏天安惜年经常能在西瓜摊前听到的动静。
    她回过头，看到异能者正捂着额头眼泪汪汪。
    还好小段的藤蔓杀伤力不大，异能者的额头只是红了一大片，中央部位看上去有些泛青，没有别的伤处。
    异能者起身对安惜年道谢：“多亏有你，不然我要被自己的异能害死了。”
    异能者的搭档同样心有余悸，抚着急速跳动的心脏对安惜年表示感谢。
    安惜年摆摆手示意不用谢，先异能者一步往大厅走去。
    安惜年没走出几步，身后的异能者忽然开口：“对了，难怪我觉得眼熟。你是那个不会说话的纯种人类吗？”
    月光占据了楼梯大半的位置，安惜年的身影被仅剩的三分之一的黑暗覆盖，停下脚步回身望向对方。
    异能者避开光线，快步走到安惜年面前：“我没记错吧？你第一次任务的怪异是个将军。我朋友偶然看到了那次直播，说你打架很厉害。那时候我进直播间的时候，正好赶上你砍下怪异脑袋的瞬间。”
    异能者绕过安惜年身边，避开月光的范围，继续往下走：“解决怪异的人有一万晶体，你应该不缺钱才对，怎么这么快就又开始直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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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异能者的队友听到她的问题，探究般地朝安惜年看过来。
    安惜年本不想回答对方的问题，不料脑海里响起唯恐天下不乱的提示音。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你的答案表示兴趣十足。]
    没办法，她只能摸出设备在上面写起来：“你会嫌钱多？”
    异能者正巧踏下最后一阶，脚步停顿，忽然转头笑起来：“当然不会。我很喜欢你，能交个朋友吗？我叫全逸天，你呢？”
    便携屏播报：“安惜年。”
    [用户74乐于见到你们关系良好，打赏10晶体。]
    全逸天已经开始在一楼寻找起来：“安息年？这名字读起来会不会有些怪？”
    说得像是“全一天”这种名字很好一样。安惜年懒得和对方解释，指向远处通往地下的楼梯，示意她和白亿会去地下室寻找。
    全逸天不在意安惜年的冷淡，反而问道：“不需要我去探路吗？”
    安惜年大步走向地下楼梯，背影冲全逸天摆了下手。
    下楼梯时，白亿从安惜年的口袋里探出来，仰头打量她的表情：“你不高兴？是因为她议论了你的名字吗？”
    安惜年表情僵硬，点了头：【我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犹豫片刻，她的心声小了许多，无端透出一股难以察觉的委屈：【是妈妈爸爸给我起的。】
    她在年末最后一天的晚上11点出生。
    那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妈妈爸爸说她一定是舍不得如此美好的一年过去，才选择在这种日子来到世界上。所以给她取名叫“惜年”，希望她以后得每一年都和出生年一样顺利。
    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中，每次她自我介绍的时候都要把这段故事自豪地讲一遍。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腻过。
    白亿沉默许久。在安惜年打开地下室的大门，掀开房间内的遮尘布开始寻找时，他忽然开口：“我很喜欢你的名字。惜人将永在，一岁又一年，很好听。”
    安惜年双唇轻抿，唇中往下嘴角却扬起一点点，揉起白亿的头作为道谢。
    指尖沾上的灰尘把白亿的白毛蹭得一片脏。
    白亿被浮尘呛得打了个喷嚏，耳朵抖了抖。
    [直播间少数用户感动于你们的友谊。]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3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40晶体。]
    安惜年外放的情绪顿时收回，专心找起任务背景。
    地下室的面积只有地上三层的四分之一，里面堆放的都是些杂物和不算常用的工具，像老旧的扫帚，闲置的花瓶，废弃的相框，多余的水管，囤起来的汽车机油……
    各种各样的东西堆积在一起，一眼看上去有些壮观。
    安惜年倒是找到了一盒大小不一的钉子。此外，除了一个看不出用途的纯黑长方体小盒子，她甚至没发现任何黑色的东西，更别提黑纸了。
    一无所获。
    就在她长舒一口气准备返程时，大开的地下室门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叫声。
    尖叫极其短促，像是刚开口就被人扼住喉咙。
    安惜年与白亿对视一眼，带上钉子，握住战斧，谨慎地沿楼梯一步步向上。
    第16章
    惊叫声显然是从一楼传来的，安惜年无法确定叫声是其他攻略者发出的，还是出自这次需要对付的怪异。
    她没义务保护其他人，倒是可以和怪异碰一碰，来衡量她和c级怪异之间的实力差距，确认她在最终boss战时需要购买的道具。
    从地下室到一楼大厅的一路上都没有窗户，安惜年背部贴墙，警惕地扫视前方。
    看清不远处正在发生什么后，安惜年停下脚步。
    大厅的一扇窗户前，全逸天的队友双眼失去焦距，表情凝固在痛苦的那一瞬，脖子以一个极大的角度往左折去，银白的脊椎从皮肤和发丝之间刺出。
    上身不过60多厘米，却一扭三折，形成异常的曲线，挤压出血液。
    最骇人的是对方的胸口。心脏鼓得极大，撑破了他的胸膛和外衣，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停止跳动，甚至能看到血管泛着月银色的光。
    安惜年不清楚那人是哪个位面出身的，但以她的经验，就算是最难杀的丧尸王，变成这副模样也不可能存活。
    但此时，那人背对窗户，手臂正平直地伸向前，虎口钳住在三层调查的其中一位攻略者下颌，将她拎到空中。
    那位攻略者长相与纯种人类接近，此时脸色发紫，目光涣散，即将缺氧而亡。
    全逸天操作着藤蔓在空中游移，却不知该怎样下手。
    她不敢再贸然闯进光线中。
    调查三层的另一位皮肤呈树皮状的攻略者也毫无办法。
    安惜年见男性没有攻击其他人的意思，收起架势，站在原地观看月光下的剧场。
    [直播间少数用户不认可你的漠然。]
    [直播间多数用户赞同你的决定。]
    [直播间互动数在过去十五秒内达到历史峰值。]
    全逸天这时发现了安惜年，高声求助：“帮帮我们！”
    一楼的窗户相当大，周围没有合适的遮挡物，于是安惜年掏出小屏幕，边走边写：我也没有办
    最后一个字还没写完，通往楼上的楼梯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安惜年转头看去，涟漪的身影急匆匆地出现在转角平台。
    之前购买的夜视加护还有小幅度增强视力的效果。安惜年能看到涟漪的脚步微顿，深紫色的眼睛颤动几分，确认好了距离，避开月光侧身从楼梯一冲而下。
    涟漪面色焦急，毫不犹豫地跑向被掐住脖子的攻略者。
    窸窣。
    安惜年右脚下意识地向前一步，鞋底擦着地板以及上面的积尘，发出细响。回过神后，她发现自己的手也随之抬起。
    在涟漪距离两人仅有三米时，她深吸一口气，尽力把嘴张到最大，声带爆发震动。
    空中所有灰尘顷刻悬浮静止。
    人鱼的声音穿耳而过，瞬间激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为之沸腾颤抖，血液流速冲到最快，手脚热得像是刚烧铸成型的铁器。
    这种空灵的高音仿佛有种让生物起死回生的力量。
    可惜对全逸天的搭档毫无作用。
    在影子操控下的男性不受外界的任何干扰，即使已经死亡，也独自处于他人无法涉足的空间内。
    “呕，咳——咳咳咳……”涟漪生生吐出一口血，双手抚上自己的喉咙。
    她身体脱力，瘫软跌坐在地，视线紧锁月光下的两人，焦急不甘。
    属于海洋的人鱼，此时在一片黑暗中，双目亮起耀眼的火焰。
    执拗的热意隔空传到安惜年这里，她似乎感觉到自己抬起来的指尖有一股被灼烧的痛感。
    忽然，涟漪身体一动，像是要不管不顾冲进光线里去帮助那个快要窒息的同伴。
    眨眼，安惜年已经冲向涟漪身前阻止。
    有个身影比她更快。
    那人与安惜年对向疾驰，军服的衣摆擦过安惜年的手臂。
    一把小刀出锋，尖端刺断全逸天搭档的手筋。可惜不仅没有任何效果，还为影子送了投掷道具。
    半空光芒闪过，余叶南掷出去的那把小刀直冲涟漪而来。
    安惜年旋身踢偏，挡在涟漪身前。
    涟漪急促呼吸着，喉管挂的余血拉出干涩弦音。
    人鱼的呼吸声响在耳边，安惜年眼珠不停颤动，飞速浏览商城，试图找到一个能解决现状的商品。
    忽然，她灵光一现。既然不能遮挡，那就从反方向用强光。她记得之前在商城里看到过强光手电。
    就在她指尖快动翻找列表时，前方传来一阵隔着厚壁的脆响。
    安惜年的所有动作顿停。
    她的视线焦点离开半透明的商城界面，放远到月光里。
    被掐住脖子的那人已经毫无声息。
    安惜年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准备做些什么。
    意识到之后，她的心口无法抑制地升起一丝没能救下人的遗憾。心跳每增加一次，这份遗憾就愈发酸涩沉重。
    这是在末世的大忌。
    周围喧闹不再，一下子安静下来。全逸天收回掌心的藤蔓，树人正把手里的黑纸递给她。
    安惜年转身扶起坐在地上的涟漪。余叶南走回她们身边，捡起刚才被安惜年踢到一旁的小刀。
    即使看上去阴郁，但不愧是哨兵。安惜年的视线在余叶南身上停留一瞬后收回。
    怪谈任务中死人再正常不过，连刚才奋力救人的涟漪也已经面色如常。除了扩散在空气里的铁锈味，其他一切都显得平静。
    为了任务继续推进，全逸天带树人朝安惜年他们走来，扬起手中的黑纸：“三楼找到了任务背景。”
    他们来到大厅的沙发前，全逸天把黑纸放下，还没读过的四人围上前。
    任务背景仍然是黑纸银字的样式，可上次独眼将军的怪谈任务里，银字看起来是用毛笔写出来的，这次的字却像是小孩子用蜡笔涂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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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不仅每个字歪歪捏捏大小不一，每一行还角度不一地斜翘着。
    「现代幻想位面8566392，怪谈·影子别墅。
    二十年前一个的月圆之夜，a市无名山起了山火，山间别墅主人立即驱车逃离别墅。
    离开时，别墅在火光下的影子追随车辆，一路延伸出数里。
    从此山间别墅流传出一则奇怪的传闻：
    盈凸时进入别墅的人，如果在满月夜仍然留在别墅，就会被别墅的影子吞噬。
    五天前，别墅的主人因病去世，律师联络到别墅主人现存的唯一亲属侄女进行遗产交接，其中正有这栋别墅。
    侄女听闻别墅有异，特请一位奇能异士过来探查真相。
    不料，这位奇能异士刚到达别墅门前，竟意外遇到前来做鬼屋探险挑战的一群年轻人。」
    安惜年读完，不禁在心里升起一句：【就这样？】
    白亿代替安惜年开口：“这背景看上去没多少有用信息。”
    全逸天轻叹：“c级以上的任务都是这样的。”
    涟漪这时已经不再急喘，起身走向窗边，透过玻璃窗望天上的月亮。
    人鱼生活在海洋里，对于掌管潮汐的月有一种独特的感应。她打量片刻，对几人说道：“现在是盈凸月，距离满月应该还有两天时间。”
    全逸天的眼睛闪过光：“你能看得出？太好了。两天时间还算充裕，我们抓紧讨论接下来的行动。”
    说着，她的身体前倾：“背景里面，山火形成的原因，以及拉长的别墅影子，这两点比较让我在意。”
    全逸天停顿片刻，问道：“你们在搜索的时候有发现相关的东西吗？”
    安惜年和涟漪都摇头，树人表示他们一找到任务背景就立刻下楼了，还没来得及做更细致的搜查。
    “那我先说说我们在一楼发现的东西吧。”全逸天说完，起身去到玄关，拿上物件后折返，摊手展示给他们。
    她的掌心赫然是五把小型钥匙，看上去不像是对应前后大门，而是房间专用的。
    树人疑惑：“我们在三楼调查过大半，一路畅通无阻，没见过上锁的房间。”
    这时，安惜年拿出小屏幕，在上面写好后播放：“这不是用来开锁的。”
    涟漪探头，好奇地眨眼，声音仍然沙哑：“不是吗？”
    安惜年的左手指尖轻动，右手继续写起来：“初始房间，门把上的锁孔开在房间内侧。钥匙是用来从内部上锁的。”
    扬声器的声音不大，拟人的音色却让几人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从内部上锁？是为了防什么？
    门外会有什么东西想要进房间？难道不是只要避免形成影子就安全吗？
    就在几人莫名发寒时，涟漪忽然惊异地抚摸自己的喉咙。
    [用户84对你的观察力表示惊叹，打赏20晶体。]
    沉默片刻，全逸天忽然双手一拍，像是要拍走诡谲的氛围：“想也没用。我们开始搜查吧！安惜年，你们在地下室发现了值得在意的东西吗？”
    安惜年摇头，写到：“只有一些杂物。”
    全逸天：“那能拜托你们去三楼找吗？我们现在少了两个人，一楼这里我也才找过一半，需要帮手。”
    说着，她看向树人。树人点头。
    安惜年比出个“没问题”的手势，和涟漪他们一起往楼上走去。
    就在几人谈话的时候，月亮已经移动不少。落在楼梯上的月光已经大部分转移到墙面，留出更大的行走空间。
    脱离全逸天的听力范围，只剩两组自己人时，涟漪凑到安惜年身边，和她手臂贴着手臂，笑道：“谢谢你为我买的恢复加护，惜年。我可以叫你惜年吗？”
    涟漪的声音已经恢复之前的状态。
    安惜年在这次任务之前，特意把商城的发光购买提示关掉，所以刚才除了涟漪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
    安惜年扬起微笑，点头答应。
    和涟漪他们在二层分别后，安惜年转身，嘴角的笑意顿时收敛凝重起来。
    白亿奇怪地抬头看她。
    为了让观众也知道她想做什么，她写起来：“关于影子我有个猜想，需要验证。”
    白亿疑惑：“怎么验证？”
    人声无温度地播放：“亲身验证。”
    第17章
    声音还没消失，安惜年面前突兀出现一只身长两米多的白虎。
    白亿直视着安惜年的目光中不见丝毫退让，身体拦在她身前，不肯让她往前走一步。
    白虎的喉咙发出低沉的警告声，从齿间含糊挤出安惜年的名字。
    安惜年肩膀放松往下一沉，静静注视白亿。
    即使白亿现在是成虎状态，武力上仍然不是她的对手。她不可能被白亿左右决定。
    但她知道白亿这是好意担心她，于是安慰白亿道：【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再说，我还有你帮忙。】
    心音传出，安惜年伸手摸到白亿的后颈，捏住一提。
    白亿：“唔嗷？？”
    一只白虎幼崽在半空与安惜年对视，小短腿悬空晃动两下。
    [直播间多数用户感到幽默。]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5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110晶体。]
    几秒的愣神过去，白亿脸上的毛发遮盖不住皮肤的热意，透出熟透了似的嫩红。
    他仍然想不通刚才安惜年把他提溜起来的时候，他为什么会被安惜年的话迷惑住，下意识地变回了幼崽形态。丢人死了。
    安惜年把白亿塞回口袋里，拍了两下白亿的小脑袋，往初始的那间房间走去。
    从地下室来到一楼，见到男性扼住女性的喉咙时，安惜年脑海总有一种违和感挥之不去。
    随后，她读完任务背景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违和感的来源。
    形成了影子的东西，都会被影子控制。
    那为什么月光下的女性是被生生掐死的，而不是像身体凄惨的男性一样，被影子操控着死去？
    被影子控制身体，显然是有条件的。
    安惜年不得其解，却因为全逸天拿来房间钥匙而让她回闪了初始房间的经历。
    当时情况发生得太快她来不及细想。可现在回忆起来，直到她听到别人提示她的影子有问题，而往自己的影子看去之前，她的身体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而一楼的那两人站位是男性背对窗户，女性面朝窗户。这种角度，女性无法看到自己的影子。
    是不是只要不与自己的影子对上视线，在光下就是安全的？
    结论唯有亲身验证才能得出。
    安惜年推开半掩的房门，进入房间。
    她把白亿从口袋里抱出来放到地上，写到：“帮我去扯开布。”
    白亿睨安惜年一眼，看上去颇为不情愿地再次变成成虎形态，迈步走到布罩前，低头轻咬住一角。
    他以眼神询问安惜年准备好了没有。
    安惜年点头，白亿逐渐抬起脑袋。
    明亮的月光在地面形成一个能覆盖住上臂的三角亮区。
    安惜年放缓呼吸，确认好位置之后，视线避开影子，伸手出去。
    几秒过去，安惜年的手臂没有传来任何痛感。白亿却能看到地上的影子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安惜年与白亿对视一眼。转瞬，她目光落到影子上。
    小臂立刻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两根手指当即反折。
    白亿迅速松开嘴，落回原位的布将光线完全遮住。
    安惜年的胳膊和手失去外力的拉扯。她在商城买了对应骨折的恢复剂，手臂垫在白亿的背上，将药剂推进身体，又拿出修复伤药涂上。
    不过几秒，安惜年的手臂已经不再传来任何痛感，但骨折的手指还需要时间恢复。她简单把手指固定住，来到窗户前，拿出在地下室找到的钉子，徒手沿边浅扎了一排。
    确认布罩暂时不会掉落后，安惜年取下两把匕首，收进大腿两侧绑着的皮鞘，后退一步。
    白亿没解除成虎形态，来到安惜年身边，低头用鼻尖轻蹭她受伤的手指，说：“我帮你去找锤子”
    安惜年点点白亿的鼻子，反手取下战斧，把斧面盖在前一半的钉子上。
    她一手扶稳斧头，另一手高抬，掌根迅疾砸落斧面中央。
    锵——
    金属撞击音在房间形成阵阵回响。
    安惜年把战斧拿开，见前一半的钉子都已经半根入墙，满意地按照相同的办法和力度，把后半段的钉子也钉好。
    [用户829欣赏你的力气，打赏30晶体。]
    白亿仰头望向那一排钉子，又缩回幼崽状态，自行跳回安惜年的口袋。
    安惜年重新在房间里搜寻一圈，除了一张月相示意图，没有见到任何值得关注的东西。
    她对比月相图，确认夜空的月亮是距离满月还有两天的形状之后，出门从走廊尽头的房间开始一间间找起来。
    之前树人和不幸死去的女性似乎也是按照这个顺序调查的。安惜年每进入一个房间，都能见到物品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样子，这样倒是省了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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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由于全逸天找到了钥匙，安惜年特别注意着房门门锁的位置。可惜除了初始房间之外，她至今没能在三楼发现另一间带锁的门。
    现在他们在夜晚活动，怪谈尚且没有对他们多加限制。安惜年直觉钥匙一定会有重要作用，却不知会在什么时候使用。
    安惜年边找边思考起各种可能性。白亿也趴在口袋边缘，聚精会神地巡视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直播间多数用户表示不喜欢看默片。]
    安惜年：【……】
    事儿精。她一个哑巴，指望她能搞出多大的动静？
    可惜现在她的晶体只剩不到一半，她需要观众的打赏。于是安惜年和白亿交流起来，写到：“你觉得关键道具会是什么？”
    白亿：“背景里没有提示很多，但我也认为‘山火’是关键。这次的怪异可能怕火，也许关键道具会是打火机，或者火柴？”
    安惜年抓住一点：“那山火时追出很远的影子呢？全逸天认为这也是关键。”
    白亿解释：“我觉得没必要。我们本来就时刻对这里的影子警觉，稍有变化一定会发现。倒不如把精力放到确认这次的怪异身份上。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怪异究竟是谁。”
    安惜年翻开椅子的软垫，眼眸半垂，点头认同。
    她和白亿的想法一致。
    背景里除了奇能异士和鬼屋探险的年轻人，只提到两个人物：别墅主人以及别墅主人的侄女。
    根据描述，侄女的身份更偏向委托人，很可能从没有踏进这栋别墅，安惜年认为怪异是侄女的可能性并不大。
    所以从刚才开始，她就有意在每个房间里寻找比如照片、日记、或其他与别墅主人私密相关的东西，希望以此确认别墅主人的身份，起码要知道长相特征。
    可惜她连天花板都没有放过，始终一无所获。
    三楼的房间看上去都是客室和储物间，别墅主人平时大概率不会在三楼活动。
    安惜年想着，来到正对楼梯的最后一扇门前，按下门把手。
    把手内部的机关卡涩，下压的过程中遭遇卡顿，发出齿轮碰撞时特有的声音。
    安惜年握住把手前后活动几下，门终于被打开，露出房间内部。
    只一秒，她抬起来的脚落回原位，迅速把门甩上。
    门撞到门框上的声音极大，在安静的环境中发出异常巨大的回响。
    紧接着是房门被数不清的重物撞击的闷响。重物狠砸在门上又掉落，声音足足持续半分钟才平静下来。
    安惜年确认里面的动静完全消失之后，从大腿外侧抽出匕首夹在两指之间，脑海回忆模拟出目标位置，迅速开门。
    她手腕轻甩，匕首劈开空气飞出。
    书桌上的烛光晃动被刀刃斩灭，蜡烛芯顶只剩一个猩红的火光小点，又随着升起的细烟逐渐暗淡下去。
    开门时立即浮空的书本，这时候失去了影子的控制，纷纷掉落。
    安惜年的手臂垂回身侧。
    这是一间书房，房间里没有窗户，中央靠后的位置放置着一张书桌，四周墙壁都做了立式书架。
    安惜年最初开门时，目之所及的书架全部被塞得很满，不见一丝缝隙。即使有一部分书为攻击安惜年而被抽出，书架上一片花花绿绿的书脊仍然壮观。
    估算起来，这间书房里面至少有两百本书。
    一本本调查过去太浪费时间，安惜年原地环顾，视线缓慢扫过书架以及地面的书，在某处停顿。
    她跨过门口的书堆，往房间一角走去。
    刚才掷出的匕首插在某本书的书脊上。安惜年拔出匕首收好，视线偏转，落在同一层最左的那几本上。
    和其他颜色各异的书封不同，安惜年视野中的五本书，书脊纯黑无字，上侧的书页也是黑色的，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一本书还是一块黑色的纸砖。
    看起来就像是……
    “像书的影子变得立体起来了。”白亿忽然开口。
    安惜年与白亿对视一眼，点头。
    任务背景里提到过“影子吞噬人”，因此安惜年决定暂时不去触碰这几本书，在书桌的抽屉寻找其他有用的物品。
    书桌最上一个抽屉是上锁状态，安惜年直接用匕首破坏掉锁芯，拉开之后里面空无一物。
    这种机关很常见。安惜年用指腹在抽屉下面顶按摸索，很快撑开夹层，露出里面真正被锁住的一张照片。
    第18章
    从书房出来，三楼的所有房间都已经调查完毕。
    安惜年把照片放进口袋里，正准备下楼，忽然发现原本朦胧的月光已经被朝阳取代。
    负责二楼的涟漪也在这时调查完毕，听到安惜年下楼的动静，抬头向她和白亿打招呼，微笑：“早。”
    余叶南站在涟漪身后半步远的位置，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但是和安惜年对上视线的时候，已经可以轻微点头作为问候了。
    安惜年抬手挥了挥，拿出小屏幕和他们交流起来：“找到有用的东西了吗？”
    四人一同下楼，涟漪边走边说：“二楼多是客房，其中一间里面叶南找到一件奇怪的衣服。除了客房只有一间主卧，衣柜里有一张照片，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涟漪掩唇咳嗽几声，拿出照片展示给安惜年：“就是这上面父亲的脸被刮掉了。”
    安惜年往照片上扫过一眼，脚步毫无预兆地停下。
    余叶南连忙拉住涟漪，免得涟漪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撞到安惜年背上。
    安惜年的目光在涟漪的全家福上停留许久，把自己找到的那张照片拿出来。
    “三楼也有照片？”涟漪好奇地凑上前，看清安惜年照片上的内容后，不由自主地疑惑，“咦？”
    两人手里的都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的尺寸和人物站位完全相同，里面父亲的脸都像是用指甲刮花过。
    奇怪的是，剩下能看得清面容的母女，虽然在两张照片里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有着相同的身材，脸却完全不同。
    涟漪从安惜年手中接过照片，边对比边往下走：“这栋别墅有两代主人吗？但这两张照片里的女儿，看上去都不像是另一张里的母亲。”
    安惜年跟在涟漪身后，回忆自己是不是忽视了某些关键线索。
    这次的怪谈任务让她一头雾水，不明朗的点实在太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迷雾里。
    四人来到一楼大厅，四下张望，却没能见到全逸天和树人的身影，只有静立在晨光下的男性攻略者正折着脖子，歪头紧盯他们。他脚边是已经脱离光照的女性攻略者的尸体。
    气氛原本就因为全家福而变得奇怪，这下子更显得诡异。
    涟漪的脸色更加苍白，声音满是担忧：“她们会不会出意外……”
    “你们已经调查完了？”这时，全逸天忽然从远处转角探头出来，对他们笑道，“忙了这么久，要不要吃点东西？”
    安惜年听到涟漪在身边“呼~”地舒出一口气，又不小心被呛到，激烈地咳嗽好几声才平息下来。
    他们跟着全逸天来到厨房。
    厨房和别墅的其他地方一样积满灰尘。老式燃气灶锈迹斑驳，看上去已经无法点火使用了。锅和锅盖锈到了一起，挂在墙上的木铲已经发霉。
    全逸天蹲到橱柜前继续找食物，和安惜年他们聊天：“没想到厨房居然也没有窗户。确实方便我们了，但是为什么要买这种不采光的别墅啊？要是我住在这里可能会疯。”
    安惜年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等树人和全逸天抱着难得搜刮出的压缩食品来到餐桌后，把他们两组分别找到的全家福并排摆到桌面。
    树人刚咬下一口饼干，还没来得及嚼，立刻又往桌上放了一张全家福。
    同样是父亲的面容被刮花，母亲和女儿一个站一个坐，拥有与其他照片相同的身材，穿着与其他照片相同的衣服，长相却截然不同。
    厨房立刻沉默下来，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最先打破氛围的是全逸天：“各位。”
    全逸天的声音把正沉思的树人吓了一跳。
    全逸天歉意笑笑，继续：“暂时弄不明白的先放一边吧。我们在一楼还找到了这个。”
    说着，她从桌底拿出一个背包。
    灰色背包看上去用过一些年头，却不像别墅里的东西一样有积灰，倒像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我们认为，这是背景提到的，来鬼屋探险的那些年轻人的东西。”全逸天说着，把背包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里面东西不算多，一件防风外套，一本笔记本，一根笔。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简易手绘地图。”
    全逸天最后拿出那五把钥匙，又把地图摆到所有人都方便看的位置。
    安惜年觉得全逸天对地图用“简易”来评价都过誉了。
    a5大小的纸上，中央画着一个房子，四周意思着画了一些树，再就是一条从房子延伸至左下角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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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安惜年甚至无法想象这种地图的受众群体。
    一想到她在末世也被人塞过和这个几乎师出同门的手绘地图……
    【算了，不能想，莫生气。】
    白亿仰头注视安惜年，眼神凝出一个：“？”
    涟漪看到全逸天的防风外套，把他们找到的衣服放到桌上：“我们也在二楼找到了衣服。”
    全逸天一眼看出：“这是道士服吧？应该是属于侄女找来的奇能异士的。”
    这时安惜年留心计算了一下。奇能异士的衣服有一件，探险年轻人的所属物加上背包算五件。这次任务一开始是八个人，所以身份数和人数又是对不上的。
    每次总会有两人被排除在外。
    全逸天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对几人说道：“我们现在正好有六人，每人选一件东西带在身上吧。身份确定下来之后，可能又会发现一些目前看不到的线索。”
    几人都点头同意，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那件道士服上，又互相尴尬地对视起来。
    奇能异士只有一人，相当于单打独斗，万一出了什么事，身边连能帮忙的相同身份的伙伴都没有。
    而且有些线索也许只能道士来找。如果找不到，耽误的就是全部人的命。
    谁都不想既担风险又担责任，简直吃力不讨好。
    厨房内安静片刻，忽然有一个人开口：“那我——”
    “我选道士服。”
    话说到一半的涟漪连同其他几人，视线纷纷聚集在安惜年身上。
    安惜年把小屏幕收回口袋，顺手安抚揉捏几下白亿的耳朵根，另一只手拿过桌上的道士服。
    涟漪急急说道：“惜年，这是我找到的，我来就好。”
    安惜年注视着涟漪。
    她怎么记得涟漪在楼梯间的时候，跟她说的是余叶南找到的衣服？
    涟漪读懂了安惜年表情的意思，垂眸抿唇。
    就在安惜年想对涟漪比出一个“没事”的手势时，她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厨房门口传来的异响。
    动静很轻，听上去却极怪。
    安惜年的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了人鱼系统离开时的电流音。
    就像是那段电流此时变成了实体，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拖行摩擦，一寸一停，正在朝他们接近。
    全逸天开始安排其他人选一个东西带在身上，几人由于不知道物品会带来怎样的效果而苦恼犹豫。
    涟漪开口：“既然惜年选了道士服，那让她的搭档白亿优先选择道具……”
    人鱼的话还没结束，她视线里安惜年的身影突然消失。
    同时所有人耳中传来一声木柜被劈开后坍塌的巨响。
    厨房门边，安惜年正再次抡起战斧，势不可挡地朝一个黑影斜劈下去。
    黑影的双臂交叠高举，生生抗住安惜年的一击，斧刃和黑影的手臂之间发出金属碰撞后的嗡鸣，黑影因为拦不下而顿时跪地，不住颤动。
    安惜年的目光平静，战斧无视阻力逐渐向下压去。
    就在斧刃即将触到黑影的瞬间，安惜年手下一空，面前的黑影连同阻力一起消失，战斧落地劈进大理石。
    她单手拔出战斧，眼瞳细动，目光巡视周围，同时思维深潜，分析起从刚才持续不到十秒的交锋中获取的信息。
    黑影的模样很奇怪，有手有脚与人形相似但更细长，目测高有两米半。它身体的左右并不对称，没有脖子，头部的位置模糊成一团落在右侧肩膀上。
    交锋时的手感让安惜年以为自己在和一个精铁机器人在战斗。几秒前由战斧传来的冲击，现在还震得她虎口微微发麻。
    厨房没有光源，四周都是暗的，但刚才那个黑影明显比周围环境的暗色更浓一些，很容易区分。
    这种浓度的黑色，和地下室的小盒子，还有书房的那几本纯黑的书如出一辙。
    霎时，安惜年灵光一现，耳边响起之前白亿与她心有灵犀的那句话：“像书的影子变得立体起来了。”
    影子变成立体。
    安惜年迅速低头与白亿对视一眼。
    白亿得到安惜年的心音，立刻向全逸天高喊：“你之前的搭档是哪个位面，什么身份！”
    全逸天已经赶到他们身边，不理解白亿的疑问，还是立刻回应：“科幻位面，机械试验军！”
    “那东西是影子。”白亿瞬间向不明情况的几人说明，“是机械试验军的影子。它现在在地面和墙壁上移动，会随时出现在任何位置。”
    白亿的尾音未落，安惜年整片背部的汗毛倏地竖立起来。
    捕捉到了！
    她转身看去，只见五米之外，一团黑影如同沼泽里的淤泥成型，从涟漪背后升起。
    安惜年蹬地冲出，先前被斧子劈出裂痕的大理石被鞋底带出细屑，固定手指用的简易支架掉落在地，一分两半。
    这时，几人忽然听到一阵怪异的动静。
    像是砖块碰撞又像是骨骼重组，一路从厨房外的走廊向他们飞速贴近。
    离门口最近的全逸天往外看去一眼，顿时脸色苍白，大喊道：“窗户动起来了！”
    第19章
    安惜年已经冲到涟漪身前，双手高举战斧。
    涟漪被安惜年的来势汹汹吓到，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转瞬却理解了安惜年的行动原因，为了不给对方添乱，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
    黑影的手臂已经成型，此时从一滩影子里抽出来，按在地面把自己的身体往外拔。
    安惜年的斧子正要劈下，黑影立刻抬手准备拦住。
    黑影的手刚抬起一点，安惜年突然向侧小幅度扭身，两道银光紧贴她的腰侧射出。
    转眼，黑影的双手被两把小刀钉在地上。
    安惜年的动作不再有任何阻碍，斧刃朝着黑影脖子的断口而去，一路斜劈，将黑影的脑袋连同手臂一并削掉。
    随即，安惜年收紧上臂，肌肉强行互相挤压着，操纵斧面在空中抡过一个小圈，堪堪避过涟漪的背。
    刃横着在涟漪的衣服背部从下往上划过，响出布料摩擦的声音。
    黑影的一半掉落在地面，另一半要死不活地卡在那一滩影子里。
    一秒后，拥有实体的黑影融化成影子，渗入地面之下消失无踪。
    安惜年在心里骂了一句。
    远处全逸天和树人还在奋力阻挡窗户的移动，伸出的藤蔓和树枝却总是不慎进入太阳的光线之内，不仅会被本体袭击，还无端制造了许多藤蔓和树枝的黑影。
    黑影即使受到人体的致命伤也无法被打散，目前找不到应对方法，这里已经越来越危险了。
    安惜年当即作出决断，闪身到桌边抓起背包，把桌面所有东西一股脑扫进包里。
    砖块互相撞击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全逸天的一声“小心！”，安惜年反射性地抬眼，发现窗户正向他们这里飞快移动，此时光线即将覆盖到距离最近的涟漪。
    涟漪刚抬腿要逃，忽然被余叶南拦腰夹在臂弯里。
    余叶南从地面拔出小刀，脸色比正剧烈咳嗽的涟漪还像命不久矣，踏上餐桌往反方向躲避。
    没想到窗户竟然像是认准了他们两人一样，迅速跟随余叶南同向移动。
    安惜年立刻朝那两人丢出一把钥匙，以及两件随手抓到的探险小队的物品。
    白亿适时提醒：“涟漪！”
    两人齐齐抬头，涟漪伸手接住了笔记本和笔，余叶南拿到了钥匙。
    安惜年这时已经一手一个撑起伤痕累累的全逸天和树人，即将避开藤蔓和树枝及其黑影的攻击冲到走廊时，突然停下脚步，侧身看向涟漪他们。
    这一瞬间，涟漪像是感应到了安惜年的心思，毫无预兆地转头，与安惜年四目相对。
    时间慢到极致。
    安惜年站在暗处，涟漪的半边脸沐浴在光侧。
    人鱼笑起来，紫眸灼灼燃烧着火焰。
    她放弃了天生优势的声音，对安惜年做出一个口型。
    话语没有说出口，无法被系统实时翻译，安惜年看不懂，却觉得耳边连心跳一声都变得很难熬。
    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罔顾自身安危去救他人，又因为没做到而升起悔恨，这是在末世的大忌，也是安惜年为自己定下的首条禁令。
    她最终要回去的，所以不能忘记在她的世界里的处事原则，不能多愁善感。
    她会帮忙，但不能像涟漪一样，在没好处的前提下，呕出血脱了力也要去救人。
    在她这里，没有人可以比她自身的生存优先级更高。
    【没有人。】
    安惜年不由自主地强调着。
    白亿已经从口袋里跳到地上，变为成虎形态把树人背到背上，前爪迈出一步，回头注视突然停了半秒动作还冒出没头没尾想法的安惜年。
    安惜年强行压下胸口萦绕的那阵汹涌奔腾的火焰，收回与涟漪对视的目光，避开全逸天的伤口把人扛在肩上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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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用户277提议翻译。]
    [用户412回应提议，表示刚才人鱼涟漪的口型是“走吧”。]
    安惜年紧抿唇角，靴子继续在地板快节奏地敲击，步率丝毫不乱。
    [直播间近半用户对你面对黑影时的表现感到满意。]
    [直播间多数用户希望看到你与黑影继续搏斗。]
    [五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6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200晶体。]
    [直播间观看数在你离开厨房时大幅下降。]
    走出转角来到大厅，原本是窗户的地方已经被完整的墙面替代。安惜年看向楼梯平台，确认那里的窗户没有移动过位置，立刻带路和白亿一起上到三楼。
    一楼和二楼有锁的房间安惜年不熟悉，一间间去找实在耽误时间，只能去三楼赌一赌运气。
    好在除了大厅的那扇窗，其他窗户都没有移动的意思。安惜年顺利登上三楼，一步跨过最后两节台阶，径直冲进正对楼梯的书房。
    反手关上门后，安惜年把全逸天放下，小心地让她靠到白亿身上，随后立刻转身卸下战斧和背包放到一边，来到门前，拿出四把钥匙一把把尝试上锁。
    试到第三把时，钥匙顺利插入门内。甚至不需要安惜年拧动，钥匙自行在锁孔里转动半圈，门锁齿轮运转的声音随之响起。
    门的上下两沿同时探出密封条一样的橡胶制物体，把缝隙堵得严密，看上去不会透过一丝光，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沿缝进来。
    书房完全成为了一个密闭空间。
    安惜年舒出一口气。
    看来她思考的方向没错。有锁的房间确实是用来防备门外的东西进来，而且防备的对象也确实是那些黑影。
    但她不认为这种安全屋会允许他们安稳度过整个任务期间。
    安惜年索性就地盘腿坐下，指尖滑动，在商城兑换出一个量表。
    白亿趴在地上充当两个伤员的靠枕，往安惜年这里看来一眼：“这是什么？”
    安惜年拿出一根钉子，徒手按进墙里，把量表挂上，写到：“氧气浓度检测仪。”
    她原本以为，这种东西只有到了以矿井为背景的怪谈里面才会有用。
    这里密不透风，所以安全屋的时限由空间内的氧气含量决定。
    人越多，氧气消耗越快。
    尽管怪谈好心地准备了五间房，但安惜年猜测一二层的带锁房间，肯定会有和初始房间一样带窗户的。
    除非能让房间里的窗户移动到别处，再趁机关门上锁，否则真正的安全屋远不足五个。
    可惜安惜年目前还不知道窗户的移动诱因是什么。如果是人数越多的地方越吸引它们，那为什么在进入厨房之后，窗户要追着涟漪和余叶南跑呢？
    安惜年不认为这两人会瞒着他们在身上藏什么东西。所以窗户的行动完全没道理可言。
    想东想西的时候，量表已经检测完毕，发出一声提醒。
    安惜年侧目看去，屏幕显示的数字是20.5%，目前还是正常状态，就是不知下降会有多快。
    她研究片刻，打开了仪器的实时监测功能，又设定好数值降到17%的预警，这才起身来到白亿身边，查看全逸天和树人的状态。
    她们身上的伤口很多，在安惜年看来，受伤程度和出血量不算特别严重。
    但每个人的身体条件不一样，安惜年无法以自己为标准去判断别人的伤势。
    全逸天看起来还好，可是树人的肤色却透出紫色。安惜年不熟悉树人，不知道这是不是树人人种缺血或受伤后的正常状态。
    她犹豫片刻，最终打开商城购买了一瓶修复伤药，连同自己没用完的那瓶一起涂抹到两人的伤处。
    做完这些，安惜年竖耳聆听门外的动静，以免错过涟漪和余叶南的求助，拿出小屏幕开始和白亿讨论。
    两人一人一句，很快梳理好了目前得到的信息。
    经过这大半天的折腾，安惜年总算是明白过来，这次的任务与上个怪谈不同，活动时间并不遵守昼作夜息的原则，而是恰恰相反。
    因为这里影子的强弱，很可能和光线的亮度有关。
    月光柔和朦胧，投射出来的影子也是浅色模糊的，所以只能借影子控制本体。
    而日光就不同了。太阳耀眼猛烈，物体在阳光下形成的影子，其黑色的纯度可以达到很高，因此影子也更强，不仅能隔空操纵本体，还能形成立体黑影脱离光照范围自主活动。
    黑影的能力与本体相同，就像是对本体一比一复制。
    比如全逸天最初的搭档是一位机械试验军，安惜年在和他的黑影打斗的过程中，每一次接触都错觉自己在砍一块极硬的铁。
    白亿沉默片刻，长舒一口气，身体像一滩大型猫饼摊开：“不知道月光下‘不对视就能不被控制’的原则，在日光下好不好用。”
    说着，他的语气带上些揶揄：“要是你不小心中招，形成了黑影，下一秒我们就会团灭。”
    安惜年瞥白亿一眼，继续写到：“而且我们还没找到解决黑影的办法。”
    从脖子一路砍到腋下都没办法杀死的东西，到底怎样才能让其消散？
    安惜年的食指在显示屏的外沿点了点。
    按照她的习惯，如果尽力思考却得不出有效的答案，那就只能进一步靠实践求证。
    也许再接触一次黑影，她能获得启发。但需要想办法和黑影一对一，并且确保自己的脱离路线。
    安惜年正思考着，旁边忽然响起全逸天虚弱的声音：“你们真的是第二次参加怪谈任务吗？难怪最近有小道消息说你被盯上了。”
    第20章
    两人的视线聚集在全逸天身上。
    全逸天醒过来之后胸膛起伏急促许多，身体小幅度活动几下后发现自己体力不支，立刻放弃起身的念头，回望安惜年。
    安惜年还没有开始写字，白亿已经帮忙问出：“‘盯上’是什么意思？”
    安惜年的脑海中忽然出现提示。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异能者全逸天的话表示在意。]
    [直播间观看数小幅下降。]
    “就是有人在近距离关注你的意思。”全逸天避重就轻，从商城里购买了商品。微光散去后，一个针筒落在掌心，她向安惜年请求，“麻烦。”
    安惜年猜测这些话在直播里不方便讲，就和上一次剑修在boss战时突然犯癫说出的“还差一万晶体”一样。
    全逸天不再多言，也停止打量安惜年，任由安惜年握住她的手臂，缓缓把药剂推进血管。
    针筒里的液体全部推完后，白亿的眼神追过来，饶有兴趣地围着针筒打转。
    全逸天发现了白亿的动作，解释起来：“ii型解毒剂。”
    “她说过她的树枝有ii型毒素。”全逸天瞥向仍在昏迷的树人，“好久没有遇到同样带毒的植物系了。”
    “哦，毒素的类型是白塔检测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分类的原理。”全逸天见到两人面露疑惑，亲切说明。
    安惜年确实在商城里看到过解毒剂，但她记得解毒剂的名字是iii型。那i型和ii型在她的商城里还没有解锁吗？
    想着，她打开商城界面翻找起来，找到一半时突然想起她之前购买强光手电，却没能在商城列表看到。
    正在安惜年再次确认的时候，全逸天再次开口：“没用的。”
    安惜年的指尖停顿，手滑到腿侧，眼瞳轻动对上全逸天。
    全逸天垂眸，声音轻到几乎不可闻，字句间故意带起尖刺：“我的藤蔓被分类为i型毒素。i型解毒剂的购买权限只向白塔攻略者排名前200名开放。我猜你不会只经历过一次任务就冲进前200吧？”
    安惜年的目光落到靠在白亿身体另一边的树人身上。
    树人的呼吸变得极缓，胸口几乎不见起伏。皮肤变得像秋冬季皲裂的树皮，翘起的边缘之下渗出发黑的血丝，被涂过修复伤药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
    这副模样，已经不知道树人的下一次呼吸还能不能接续上。
    距离安惜年他们来到书房分明不过十几分钟。
    白亿和安惜年一样侧头观察树人的情况。他比安惜年多一项触感，感受着树人的低温，在维持另一侧全逸天平衡的同时，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围住树人为她回暖。
    安惜年合眼，片刻后重新睁开，跳过这个话题在屏幕上写到：“你们的商城里有强光手电吗？”
    写完，安惜年余光捕捉到了环境中的异样。
    全逸天眼瞳细动几秒立刻停住，强行撑地坐起：“没有。搜索结果为空。”
    白亿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你难道认为关键道具是……”全逸天说到一半见到安惜年忽然起身，往书房角落急急走去，吞下未完的话，问道，“怎么了？”
    【白亿。】安惜年顾不上使用设备，直接以心音和白亿交流，【这里的黑书，在我们下楼之前只有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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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而现在，她面前足足大半面墙的书架都已经被染上了纯黑。
    刚才进门的时候她怎么能没注意到。
    白亿抬头：“书的影子在蔓延？”
    全逸天闻言向书架看去，忽然说道：“三楼也有这种奇怪的现象？一楼其中一个卫生间里的花洒和水池，连带一面墙也是这样的黑色。刚才在厨房情况紧急，我还没时间说出这事。”
    白亿：“地下室也是相同的情况。我们见到过一个纯黑的小盒子。”
    安惜年静立许久，回到原位从书包里拿出任务背景，对白亿两人指着那句“盈凸时进入别墅的人，如果在满月夜仍然留在别墅，就会被别墅的影子吞噬”。
    她之前一直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
    建筑物的影子按常理应该是形成在建筑外面的，为什么“进入别墅却没出来的人”，会被“别墅外面的影子”吞噬？
    但如果“别墅的影子”指的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影子，而是这片迅速扩散的黑，那就说得通了。
    可惜，即使知道这层信息，他们仍然毫无进展。
    这个白昼过去，距离月圆之夜只剩一天一夜。到时候这片黑色会覆盖别墅内的每个角落，把他们吞噬进纯黑之下的影子里。
    而他们现在连最基本的怪异身份都无法确定。
    安惜年深吸一口气，坐地捶捶发僵的肩，随手披上道士服，摆出那三张诡异的全家福，期望能有所发现。
    她的思维像是被裹在黏腻的茧里，停滞不前。
    白亿和全逸天也开始沉默思考。
    书房内再次陷入死寂。
    不久后，安惜年脑海中出现提示。
    [频道内部分观众对于这次任务中攻略者们的消极表现提出不满。]
    三人同时抬头，互相交换眼神。
    [频道内部分观众发起开启子直播间资讯共享功能的投票。]
    ……
    [投票已结束，得到频道内59.21%用户支持。子直播间资讯共享功能已开启。]
    安惜年没想到直播竟然还有这种功能。还没想清楚共享功能究竟要怎么实现，脑海忽然闯进一片纷杂的提示。
    每一个提示的音色都不相同。
    [白猫直播间：直播间少数用户极其兴奋。]
    [哨兵357直播间：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于资讯共享功能表示期待。]
    [人鱼直播间：直播间近半用户对哑女直播间格外关注。]
    [植物系异能者5936直播间：直播间少数用户希望知道你刚才未完成的有关关键道具的话。]
    [人鱼直播间&哨兵357直播间：直播间多数用户对植物系异能者5936直播间的关键道具资讯感到好奇。]
    原来如此。开启共享功能后，即使他们分散各地，也能通过观众们的反应来共享各自获得的资讯。
    只是这样一来，任务开始之前攻略者隐藏直播间名字的举动就毫无意义了。
    不过联动功能仍然便利。虽然有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但对于本次任务是有利无害。
    就是，太吵了。
    播报一句接一句的，前几个字叠着上一句的尾音，像有人往脑袋里塞了一个早上七点的菜市场。
    偏偏播报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的，无论句与句之间重叠多少，都能让人轻易分辨出每句话的内容。
    不仅是安惜年，其他两人此时也一脸菜色。白亿徒劳地把耳朵啪地盖起来；全逸天看上去像是又中了毒，仰头枕在白亿背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表情木然嘴巴都忘记合起。
    在吵闹的氛围里，安惜年感觉书房内沉重的空气变得轻盈了些，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再紧绷，以放松的状态微微蜷曲起来。
    片刻后，全逸天习惯了脑袋里面的声音，看向安惜年：“你认为商城里没有强光手电，意味着那是这次怪谈的关键道具？”
    安惜年点头，开始写起来：“属于鬼屋探险队的物品，少了一个。”
    白亿回忆，恍然大悟：“既然是来鬼屋探险的，一定会选晚上。地图显示别墅离山下公路有一段距离，别墅荒废二十年也不知有没有通电，可背包里却没有手电。”
    全逸天点头赞同。
    [白猫直播间：用户451提出手机的电筒也可以进行照明，手电并不必要。]
    全逸天立刻摇头，对观众解释起来：“我们在一楼找到过手机。当时已经被外力粉碎得不能使用，但能看出是很初期的手机型号，连拍照功能都没有。”
    [白猫直播间：用户451对植物系异能者5936的回答表示满意。]
    [植物系异能者5936直播间：直播间用户共打赏350晶体。]
    这边的播报刚结束，涟漪那里忽然有消息传来。
    [人鱼直播间：直播间少数用户接受了你的请求。]
    [人鱼直播间：直播间少数用户已向其他子直播间表示，你们目前在一楼主卧内，状态安全，会在主卧寻找手电。]
    见涟漪理解了他们想传达出去的信息，书房里的几人都放松下来。现状没有得到很大改变，但氛围已经不再压抑。
    全逸天忽然动起来。
    她的精神已经好上许多，从白亿身边离开，自己挪动到墙边书架倚靠着：“趁现在休息一下吧。我先守第一班，三小时后换岗，门外或者量表有异常我会及时叫醒你们。”
    白亿的尾巴在地面轻拍两下，耳朵尖尖一抖，期待地看向安惜年，想让她靠在身上休息。
    就在安惜年忍不住想白亿这副模样在小猫形态上表现出来一定很可爱时，忽然见到白亿的表情骤变。
    她往前倾身：【白亿？】
    下一秒，她明白了白亿异样的原因。
    播报响起。
    [变异树人53直播间：直播结束。]
    [变异树人53直播间：此子直播间已永久关闭。]
    第21章
    刚轻松起来的气氛荡然无存。
    书房内不知第几次弥漫寂静，除了在各人脑海里响起的直播间订阅增加的提示，他们听不到其他声音。
    全逸天随手从身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发现里面有内容后，对两人摆摆手：“休息吧。”
    在书本的遮挡下，安惜年看不到全逸天的表情。
    她来到白亿身边，刚要靠在白亿身侧，对方忽然翻身，安置好树人，向安惜年露出大半侧的肚子。
    安惜年没推辞，窝进白虎温热的肚皮里。
    白亿的前后爪一齐向中间收去，把安惜年圈在怀里，依偎着闭上眼睛。
    安惜年本以为这次的怪谈不存在强制入睡，而且脑海里还会收到来自其他直播间的播报，所以可能只能闭目养神。
    没想到闭上眼睛没多久，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陷入睡眠。
    她没有做梦，错觉自己在一片温泉里泡着，从头到脚都被暖意覆盖，每一个毛孔都放松。
    温泉里的水有节奏地起伏，她也随着涨落一起漂浮，像一只小船荡荡悠悠。
    不知漂了多久，安惜年忽然捕捉到一声异响。
    她倏地睁开眼，眸子里没有任何困倦，锐利的视线在触及到面前起伏的毛茸茸肚子时收起。
    白亿的鼻子若即若离地贴在安惜年头顶，此时不安地动了动。
    安惜年掌心贴着白亿的脸边轻揉安抚，等他安定下来后撑地起身，看向全逸天。
    对方刚把看完的书放回原位，这时发现安惜年的动静，移动视线朝安惜年扬起一点微笑，用气声问道：“睡得好吗？”
    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从白亿怀里挪出来，安惜年来到全逸天身边并排坐下，顺便点了头。
    知道安惜年不方便讲话，全逸天先行向她汇报起来：“期间没有异样。”
    说着，全逸天轻笑一声：“按照你的警觉程度，有异样你会比我先发现。”
    安惜年没否认，毕竟她刚才是被全逸天微不可闻的放书动静吵起来的。
    令她意外的是在她睡觉的时候，系统的那些播报居然一次也没有响过。
    全逸天看懂了她的疑惑，解释起来：“怪谈直播系统无法进行思维干涉，所以直播间所有者陷入昏迷或睡眠状态时，是不会收到播报的。不过楼下的那两个人应该也趁现在休息了。你们睡着的时候我没收到多少来自他们的播报。”
    原来如此。安惜年对全逸天比了个了解的手势，拿出小屏幕，关闭文字转语音功能，写到：尸体，我们怎么处理？
    他们不能靠近窗户，无法把树人的尸体丢出别墅。但只要树人还在别墅里，就随时有可能生成黑影。
    现在外面已经有藤蔓和树枝，以及至少一位攻略者的黑影。再增加一个树人，情况会更糟。
    全逸天显然不具备丰富的抛尸经验，目光下意识投向已经毫无声息的树人，注视许久也得不出方法。
    两人沉默片刻，安惜年先动起来：我慢慢想办法，你去休息吧。
    全逸天没有推辞，走到白亿身边的书架上靠着，从商城购买一管助眠剂，使用后合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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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房间里很快响起白亿之外的另一声均匀呼吸。
    安惜年把全逸天摊在一边的物品都收到眼前，趁机会仔细打量。
    探险队的东西被安惜年丢给涟漪了两个，剩下三件。
    灰色的背包磨损适中，除了内部一个隐藏口袋里缝上了持有者的名字，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防风外套更是连口袋都没有，也没有暗袋，正反两面一览无余，藏不住任何信息。
    再来就是那张让安惜年无语的手绘地图。不过这次安惜年发现，地图居然是双面的。
    在厨房的时候，安惜年看到从别墅起始后穿越森林一直延伸到下方的小路，是往纸张的左下走的。
    反面的地图却是镜像，小路从别墅起，连接到地图的右下。
    不止如此，反面纸的一角还标示着方位，轻易能判断出这栋别墅是坐南朝北，怪异得很。并且窗户全开在朝阳一面，也就是别墅的背面，所以他们无法透过窗户看到别墅的大门和地图上的小路。
    安惜年想不通这别墅明明在山上，还是这么怪的朝向，光到底是怎么照进来的。不应该在照进来之前就被山体挡住了吗？
    她点点纸张，继续思考。
    当时扔给涟漪的笔记本和笔，都是安惜年随手摸到的比较有重量、适合丢出去的东西。现在看来，那根笔暂且不论，笔记本里绝对记载着值得全员知晓的信息。
    全逸天至今没有提过笔记本里面的内容，那就说明笔记只有确定了探险队身份的人才能看到。
    该怎么与涟漪那边取得联系呢？直播间的那些搅屎观众会帮忙吗？
    安惜年手肘撑在大腿上，掌根撑脸，眼神放空，另一手两指捏住纸张，思考时无意间来回翻转。
    纸张让空气形成些许气流，发出轻滑的声响。
    安惜年盯着指间的地图，目光逐渐有了焦距，撑脸的手放下，身体缓缓坐直。
    她的手腕转动起来。
    正面，反面。
    正面。
    反面。
    到了时间还没离开别墅的人，会被别墅的影子吞噬。
    安惜年看向不远处那一片漆黑的书架。
    这么长的时间，她都没有认真思考过：按照正常想法，“吞噬”应该等于“消失”。而这些东西被吞噬了，但它们的形状分明还在。
    它们就像是立体起来的影子。影子不可能独立存在，只要是影子，必定会有本体。那么他们的本体在哪里？
    会不会像这张地图一样，以一个平面隔出了两个互为镜像的世界？
    会不会，其实“吞噬”只是一个文字游戏。实际上这里的怪异做的不是“吞噬”，而是“交换”？
    比如，把现实世界的东西吞到它的影子世界去，再在现实世界里显出对应的立体影子。
    怪谈任务的时限即将过半，他们至今没能找到关键道具，也找不到识别怪异的证据。如果是他们找的地方不对呢？
    最初的时候，她被月光下的影子控制住，她的影子完全遮住了白亿的影子，因此白亿无法动弹。
    是不是关键道具也是被遮在其他东西的黑影之下，所以他们才无法发现？
    安惜年头皮发麻，呼吸急促，仍然尽力控制自己，在不惊动白亿的情况下缓缓站起，一步步走向已经蔓延大半个房间的黑书架。
    任何猜想，都需要有力的实践来证明。
    她现在是侄女请来的奇能异士。
    区区一个影子，以她的身份理应验证得了。
    安惜年撸起袖子，露出带有旧伤痕的小臂，另一手从腿侧拔出匕首，悬在手肘上方几毫米的位置。
    万一出现了最糟糕的情况也没关系。把这半条手臂切断就好。
    海顿说过，只要还剩一口气，白塔就能给人恢复如初。即使白塔治不好，她也可以安装义肢。
    她还可以买商城的医疗商品，不会死，只是会痛上一些而已。不需要怕。
    安惜年嘴角紧抿双唇发白，抖着呼吸深吸一口气。
    她发现自己在极大压力与危机情况下会出现的坏毛病又犯了。
    她又听到了妈妈和爸爸的声音。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于你接下来的行动感到异常兴奋与期待。]
    “年年，不准疏忽强健身体，不准放弃思考。”
    [直播间观看数和订阅数大幅上升。]
    “拿出勇气，不要坐以待毙，不要怕，永远不要放弃。”
    [直播间互动数在过去五秒内达到峰值。]
    “用尽办法，活下去。”
    安惜年的左手指尖绷紧，缓缓向书的黑影探去。
    [十秒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39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590晶体，剩余390晶体。]
    “我们会永远保佑我们最爱的宝贝女儿。”
    侧后有一声虎啸震耳欲聋。
    安惜年充耳不闻，抬脚抵住冲过来阻止她的白亿的喉咙，左前臂毫不犹豫地垂直整段没入黑影之中。
    她的匕首还悬在手肘之上，等待几秒后，发现在影子里的手臂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心跳如鼓擂，震得耳膜发痛。安惜年屏住呼吸，尝试着往右活动左臂。
    忽然，面前的黑书之上出现一只斜向的黑影小臂。
    被白亿吵醒的全逸天双眼圆睁，不敢相信前方正在发生什么。
    安惜年握拳，又放松。黑影手臂同步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甚至她试着缓慢把手臂抽回来，也没有产生任何阻力。
    安惜年收回手臂，表情僵硬怪异，额头渗出了冷汗，嘴角偏偏扯出兴奋的弧度。
    她猛地扭头注视白亿震惊的琥珀双眸。
    【白亿！我找到破局的关键了！】
    他们有继续推进的希望了！
    没想到，安惜年视野里的白亿眼波闪动，忽然张嘴在她的腿上咬了一口。
    安惜年被扯得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匕首在地面叮铛弹跳。
    “骗子。”
    她看着白亿冷冷留下两个字后背对她离去，目光最终落在自己小腿出现的几个小血窟窿上。
    痛感后知后觉地刺激到神经。
    伤势不如被针刺，但她莫名感受到不亚于断肢的疼痛。
    第22章
    安惜年张开嘴，瞬间徒劳地合上，大脑空白。
    她想起来了。她答应过白亿，这次会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对方。
    白亿即使气得毛都炸开了，牙齿也只是浅浅没入了一个小尖就停下。
    [人鱼直播间：直播间少数观众表示哑女已经获取重大突破。]
    [人鱼直播间：用户10为你亲切说明。哑女发现了由影子形成的里世界。]
    安惜年立刻回神，拿出屏幕快速写起来。
    屏幕还没开启文字转语音模式，全逸天来到安惜年身边读道：“告诉涟漪她不能进入影子世界。”
    [直播间近半用户哈哈大笑。]
    安惜年拳头攥紧，眼里霎时燃起怒火。
    但想到观众刚才的反应会如实传递到涟漪那里，足够涟漪意识到影子世界有不对劲的地方，安惜年的怒气就被缓缓压下。
    余光中有光芒一闪而过，全逸天已经捧着一罐修复伤药塞到她手里，接着找了个最远离黑影书架的地方坐下，重新抱臂合眼。
    安惜年涂好药，犹豫片刻后走向白亿。起身时视野有一瞬间的眩晕，身体不住摇晃了两下。
    白亿听到安惜年的脚步声，喉咙立刻发出低吼，转头朝她龇牙。
    安惜年反射性伸手，快准狠一把捏住白虎的嘴筒。
    白亿被迫强行收起獠牙：“……”
    安惜年的表情比白亿更尴尬：【……】
    她立刻缩回手，刚想写下什么，门边突兀传来激烈的警报声。
    在刺耳警报响起一秒之后，安惜年捕捉到一门之隔的走廊上再次传来她在厨房听过的动静。
    摩擦声音窸窣，由远及近，迅速且精准地停在书房门前。
    氧气浓度下降至17%的警报仍在尖鸣。
    17%，人类在静止时不会受到过多影响，但只要动起来就会明显感到呼吸困难。
    再继续下降就危险了。房间现在必须开门通风。
    外面传来金属砸门的巨响，门板随之震动，带动四周门框扑簌落下细尘。
    安惜年抓过靠墙而立的战斧,走到门前。
    她拿出钥匙开锁，手刚要压下门把手，忽然调转方向，掌心立起，朝身后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
    白亿这次没有听安惜年的话，无视她的阻止，甚至想把安惜年推到身后，满是代安惜年开门迎战的意思。
    安惜年手掌下落，贴住白亿的背，因白亿前进的姿势而沿着对方的脊柱划过。在白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安惜年已经按到了他的尾巴根。
    【白亿。】安惜年顺着一路摸到尾巴尖儿，【我没有要去跟黑影打架，我有办法的。你退回来一点。】
    她安抚拍拍白亿的尾巴尖儿，开始哄大型喵咪：【刚才是我还没转变习惯。这次把计划都告诉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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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手里的尾巴静止片刻，突然像是触电一样迅速甩开，烦躁似的在地上拍了两下。
    白亿嘴上没回应，行动上退回安惜年身边，与她并肩。
    安惜年转头以目光询问全逸天的反应。全逸天周身藤蔓飞舞进行戒备，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门把手。
    与此同时，别墅内所有攻略者的脑海响起相同的提示。
    [已花费5200晶体购买加护·国宁疆安。]
    瞬间，书房六面光芒乍现，柔和得像是整个人沐浴在塞外艳阳下。
    [距离加护失效还有14:59。]
    在安惜年按下门把手的瞬间，门外的黑影高举双臂冲安惜年迎头砸下。
    安惜年面色沉着，紧盯黑影的手。
    咚。
    就在拳头距离安惜年的鼻尖只有几毫米时，黑影像是锤到一面空气墙上，手一下子被震弹开。
    形成的拳风在空气墙外呼啸，安惜年鬓角的发梢纹丝不动。
    全逸天以为安惜年真的要莽上去以武力把黑影逼退，没想到得到哑女直播间的提示后，黑影竟然完全无法进入书房，一时双眼瞪大。
    全逸天忍不住抬高声音问道：“国宁疆安是什么？”
    商品名称：加护·国宁疆安。
    发动条件：使用者处于一个分界明确的空间内。
    发动效果：15分钟内，两位护国英灵庇佑此空间受到外部物理攻击时牢不可破。
    安惜年把书房门大开换气，后退一步，写起来：“上个任务抽到的限定。能造出一个防护结界。”
    全逸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也杀过一次怪异，当时只拿到一个能让热气更热的古怪温度加护，几乎等于废品。
    全逸天呆愣地往后靠去，弯着背倚向书架，嘴里不住感慨：“哇……”
    安惜年运气也太好了。
    “不是。”感叹一阵，全逸天忽然来了精神，“这么好用的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安惜年眼都不眨，手指在小屏幕上龙飞凤舞，一秒后，拟人的声音没感情地念出一声：“穷。”
    全逸天哽住，慢慢坐回去。
    当时在厨房，安惜年发现黑影的那一瞬间，其实有考虑过购买国宁疆安。
    但这项加护就像求神明庇护要供奉香火一样，愿望越大香火就要越旺，加护价格是随空间大小变动的。
    厨房的面积是书房的将近两倍，她当时的晶体只比厨房的购买价格多10个。
    剩10块，就等于买过之后安惜年无法从商城再获得任何保障，还不如直接烂命一条就是干呢。
    安惜年看着空气墙外黑影哐哐猛砸，回望已经停止报警的量表，把手里的斧头重新放好。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你的购物智慧表示赞赏。]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13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720晶体，剩余130晶体。]
    [直播间近半用户点击进你上一场直播的回放。]
    [回放分成68晶体已存入你的账户。]
    安惜年与白亿对视一眼，没想到被人看回放居然也能赚钱。
    越吸引新观众，就能越引得他们去看之前的直播回放。
    好健康的循环，不像明着坏的直播系统能做出来的规定。
    吐槽在安惜年脑海一闪而过。
    外面的黑影似乎拥有一定智商，发现自己的攻击无法影响到房间里的人，就逐渐停下动作。
    可是它却不离开，安静站在原地，身体正对安惜年，像是在注视着她。
    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安惜年的脚踝缠绕上来，激得毛孔收缩，刚愈合的小血洞发颤。
    安惜年仿佛感受不到这股毛骨悚然，视线从黑影的头顶滑落到与地面相接的脚。
    此时楼梯转角平台的窗户已经消失，走廊上的窗户只剩一扇在书房门边，投进来一片橙黄的光。
    黑影有意避开了黄昏光，站的位置偏离门的中心，与光线隔出一段距离。
    他们躲进书房才不过四个小时，太阳居然快要落山。时间流速实在奇怪，剩余的时间比安惜年想象的要短。
    她转头向书房内看去。
    黑色蔓延的速度也加快许多，刚才还只是覆盖大半个房间，现在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前进。
    安惜年回头，再次上下扫视门外的黑影，若有所思。
    之前她和白亿都认为黑影和这蔓延开的黑色是同一种东西。
    既然是一样的东西，那她理应有办法对付。
    安惜年开始与白亿互传心音交流起来。
    那边，全逸天为躲开蔓延的黑色，嘴里嘟囔着“早知道选先睡的那班了”，买了一把提神糖塞进嘴里，双手拍拍自己的脸。
    突然，她看到安惜年毫无预兆地把手伸出结界。
    黑影还没反应过来应该趁机对安惜年进行攻击，安惜年的双手已经没入黑影的胸膛。
    咯啦，咯啦。
    金属被徒手穿破并捏紧的声音响起。
    下一瞬，它被安惜年扯近，全身撞到透明结界上，传来一声闷响。
    失控的电流噪音刺入全逸天耳膜，让她下意识捂住耳朵双眼紧闭蹲下。
    很快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注视前方。
    黑影被穿膛，手臂在半空疯狂扭曲起来。腿部逐渐融化，却因为身体被安惜年控制住而无法像之前一样遁入影子里逃走。
    全逸天余光捕捉到了安惜年此时的表情。时空回转，将她拉回几天前进入那个陌生直播间时，初见安惜年的那一瞬间。
    那时候，安惜年脸侧溅上了血，手被染得一片艳红，分明攻势尖锐，表情却毫无波动。
    利刃不言不语，平静地让对方的生命瞬间终结于此。
    全逸天的眼眸映出远处安惜年的身影。
    转瞬，血肉挤压和硬骨断裂的声音接连响起。
    安惜年抽回手。黑影贴着结界外壁滑落在地。
    [用户829赞赏你的果断出手。]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12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840晶体，剩余250晶体。]
    安惜年看向自己的双手。
    刚才她分明有捏碎骨头扯破心脏的触感，现在手上却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身边的白亿比她本人更紧张，在她抽手的瞬间就上前一步，眼神绕着她的手不住打转，没发现任何伤口才默默退回原位。
    就在这时，书房门旁传来砖头垒落移动的声音。
    安惜年侧头看去，发现外面的天色终于完全暗下去，月光朦胧出现。
    第23章
    随着最后一丝日光消失，窗户也不再移动，僵硬地停在最后的位置。
    反观书房内部，黑色如同上涨的潮水，已经快要蔓延到门边。
    树人尸体之前无暇顾及，现在已经被染成了黑影的模样。好在树人黑影目前没有要开始活动的迹象。
    三人交换眼神，安惜年帮白亿把探险队的防风外套系在脖子上，全逸天把地图收进背包后背好。
    全逸天来到门口时想帮安惜年带上她的战斧，没想到伸手握住后把她扯得一个趔趄。
    安惜年正巧把防风外套的袖子系好，来到全逸天身边颔首致谢，顺手拿起战斧轻巧放回背鞘，率先迈步离开书房。
    全逸天揉着刚才被战斧抻到的胳膊，无言跟上安惜年的步伐。
    影子别墅里现在的时间流速变得极快，安惜年不确定他们究竟还剩多少时间，所以必须争分夺秒与涟漪他们汇合，共享信息，再分头行动。
    来到一楼，大厅里男性攻略者的尸体已经消失。树人最初的搭档还躺在地上，周围没有她的黑影。
    先前在墙面的窗户已经不见。
    不仅如此，从三楼一路走下来，除了书房旁边的那一扇之外，她没有再发现其他窗户的踪迹。
    她正奇怪，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许久不见的涟漪的呼唤：“惜年！咳咳，太好了你们没事！”
    人鱼婉转的声音瞬间让内心平静下来。安惜年循声望去，只一眼就身体僵硬。
    涟漪小心地从门内侧探出身体向他们挥手，她周围的墙面聚集着五扇窗。
    月光由玻璃透进来，把涟漪门前通往大厅的路照耀得没有一丝空隙。
    而走廊的反方向，黑色几乎铺到了涟漪门前。
    好在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在月光下，只要不与自己的影子对视，就不会受到影子的控制。
    安惜年还没动，白亿已经提高声音把他们的发现告诉了涟漪。
    涟漪眼睛亮起来，闭上眼睛刚要把手伸进月光里实验，她身后忽然有只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安惜年看到余叶南把涟漪拉回门里，自己上前一步以身实验。
    发现果然如白亿所说，身体没有任何疼痛后，余叶南才回头低声对涟漪说了什么，一手遮住涟漪的眼睛，另一手抱大米似的抱起涟漪，瞬间冲过走廊，闪到安惜年身边。
    全逸天在安惜年身后对它和白亿说悄悄话：“在你们睡觉的时候，我听到他们两个的直播间说人鱼在安抚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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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没想到余叶南看起来像个阴角，其实是忠犬。】安惜年放心之后忍不住感慨。
    白亿抬头看她一眼，又撇过头。
    涟漪被余叶南放下之后，立刻快步来到安惜年面前，围着她转了两圈，确定安惜年身上没有大伤之后才舒出一口气安心下来。
    余叶南则是顶着全逸天揶揄的目光往后退了一步。
    “惜年，你的直播间提到的里世界是怎么回事？”涟漪问到。
    可惜安惜年没办法长篇大论地回答涟漪的问题，下意识看向白亿。
    白亿停顿片刻，尾巴在空中轻甩两下，把他们分开这段时间的发现以最精简的方式全部告诉了涟漪和余叶南。
    听过白亿的说明，涟漪把笔记本摊开，供他们阅读。
    安惜年往笔记本上看去，只有一片空白。
    涟漪在一旁压低声音，为安惜年总结。
    笔记本其实被当做日记本使用，里面的篇数不多，来到别墅前记了两篇，进入别墅后只有一篇。
    前两篇记录了日记主人听到的有关影子别墅的传闻，还有日记主人对于这间鬼屋的期待。
    最后一篇提到探险队在别墅门口遇到一个奇怪的道士叼着未点燃旱烟，要调查二十年前的山火。他们一起进入别墅之后，带来的手电筒忽然不知丢在哪里了。
    道士知道了之后还无奈摇头，旱烟被咬在牙间上下晃着，说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光源弄丢。
    原来在听到直播间的播报之前，涟漪他们就已经知道手电是关键道具。安惜年听完涟漪的说明，了然。
    她拿出屏幕写到：“那找到了吗？”
    涟漪遗憾摇头，又咳几声：“一楼主卧我们翻遍了，没能发现。”
    这时白亿两人读完了日记，安惜年趁这个机会表达出自己的打算：“我可以在影子的世界里活动。找遍别墅也不见关键道具，它们大概率会在影子里。”
    众人陷入沉默，表情各异。
    白亿尤其僵硬，担心安惜年会出意外，但不可否认安惜年是他们目前破局的关键。
    涟漪欲言又止，自责且担心地看向安惜年，在商城为安惜年买了一个加护。
    走廊尽头的黑已经绕过窗户继续前进。
    安惜年不再等待，没有在意几人的反应，朝那片黑走去。
    她的鞋尖停在距离黑色十几厘米的地方，回身蹲下。
    白亿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
    安惜年的个子不高，蹲下后视线比成虎矮上一小截，微微抬眸注视着白亿的眼睛。
    她用双手揉起搭档的脸，眉眼柔意，唇间带笑。
    【交给我。】
    脑海里自己的话还没有完全落音，安惜年毫不犹豫地后仰，握紧战斧坠入那片诡谲黑海。
    白亿的琥珀瞳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黑色之上迅速浮现安惜年的身体轮廓，直到安惜年完全被暗色吞噬，下一瞬间，安惜年的黑影凭空消失。
    咚。
    安惜年双脚稳稳着地，落入一片光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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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时间夜视让她无法立刻适应这片亮度，她用手臂遮住光，缓缓起身。
    几秒之后，她的视觉终于恢复，打量起周围。
    从安惜年站立的地方往走廊尽头看去是一片光明，可她背后的大厅却覆盖黑影，和现实世界正好相反。
    她像是站在一个还没完全加载好的世界里，光明在逐渐蔓延驱散黑暗，速度比真实世界里黑暗扩张的速度要快。
    她试探着抬脚，踩上那片黑色，脚底传来坚实的触感。
    安惜年放心下来，视线挪到两侧发黑的窗户上，思考时战斧在手里掂了两下，而后猛地挥斧击向玻璃。
    一阵碎裂声泛起回响，那扇被安惜年击碎的窗开始发亮，成为光明的一部分。
    影子世界的光对应现实世界的黑影。这样在现实世界里的窗户应该不会透光了。即使又到白天，也不需要担心阳光再制造黑影。
    安惜年下意识点头自己肯定自己，接连把其他几扇窗户统统打破，大步跑向大厅。
    夜视效果在里世界仍然有效，安惜年转过墙角来到大厅，忽然看到原本向上的楼梯，现在是反向往下的。
    她抬头看去，果然见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开在天花板。
    影子世界与现实世界是互相颠倒的，对于影子世界里的“影子别墅”来说，地下室才是最顶层。
    怪异的是，一楼的物品没有摆放到天花板上，还是和现实世界一样顺从重力，落在地面。
    安惜年知道无法在这种地方寻求合理，立刻向下前往二楼和三楼，去处理剩下的窗户。
    把能找到的窗户全部打破之后，安惜年争分夺秒，从最下面的三楼开始，仔细调查光明之中隐藏的东西。
    她有条不紊，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却在找过三楼和二楼之后一无所获。
    安惜年很快回到一楼，发现光明的范围已经快要覆盖到大厅。
    她可以肯定，她在三楼和二楼找东西的时间最多一个小时。
    时间的流速越来越快了。她脊背发烫，呼吸急促起来。
    安惜年不能停下脚步，深呼吸的同时跑向全逸天提到过的一楼浴室。那里是真实世界里一楼黑色蔓延的起点。
    砰！
    浴室门由于安惜年粗暴地动作撞击墙壁，发出巨响。
    她充耳不闻，目光在室内扫视，眼睛一亮。
    很快，她冲到半人高的水池前，弯腰捞起里面躺着的老式手电筒。
    推动开关，手电筒的玻璃亮起发散的暗光。
    安惜年肩膀松懈下来，准备转身离开时，视线忽然对上水池上方的镜子。
    镜子里没有映出她的面容，只有一片人形的黑影。
    安惜年握住手电筒的手下意识收紧，迅速转身离开浴室，往大厅跑去。
    整栋别墅还没搜索到的地方，只剩地下室了。
    安惜年仰望距离地面将近五米高的地下室楼梯，目光在四处巡视。
    很快，她找准路径，向后撤出几步留足冲刺距离，腿部肌肉发力，如离弦之箭冲出。
    沉重的战斧无法阻止她的速度。安惜年单手攀上立柜，行云流水地借力反向腾空跃起。
    战斧斧柄与木柜碰撞出一声。
    安惜年已经双手吊在地下室楼梯口，腰腹臂一同发力，身体上引，轻盈跃进地下室。
    她本以为自己踩的是地面，没想到刚要起身，重力突然发难。她颠倒着摔到原本的地下室天花板上。
    事发突然，安惜年没来得及受身，右侧手臂撞了个结实。
    她边揉边站起，忽然全身僵硬。
    地下室先前那个废弃的巨型相框里，此时出现一幅肖像油画。
    画里的三人站位与他们找到的三张全家福照片一致，母女二人的面容仍然和三张照片完全不相似。
    唯有父亲的脸，在这幅画上，被一个真实的人头代替。
    第24章
    男人的表情惊恐，像是死前最后一眼看到了来索命的恶魔，眼睛瞪大到快要脱出眼眶，此时目光正对安惜年。
    安惜年取下战斧握在手里，确认那个人头不会攻击她之后才松了口气。
    “姐姐，你很害怕吗？”
    一个清脆的童声贴在她耳边响起。
    安惜年对于对方的接近毫无察觉，顿时闪身拉出几米的距离。
    她的视野里，一个像是穿着裙子的小姑娘的人形光团正站在她原来的位置。
    光团的声音带上笑意：“姐姐，这是我妈妈画的，很好看吧？”
    说着，光团的头部动起来，看上去像是转头欣赏起那幅油画。
    它等了一会儿，发现安惜年没有任何回应，声音不高兴起来：“姐姐怎么不理我？你不觉得妈妈的画好看吗？不想变得和画一样吗？”
    “咦？”怪异说到一半，忽然惊讶起来，“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姐姐，你好弱！我才不要你去演全家福！你进来这里做什么？快滚出去！”
    安惜年注视着光团，缓缓直起身。
    如果要说她从上一个怪谈任务里学到了什么，排在第一的必定是：不要试图理解怪异的鬼话，不要轻易和怪异交流，会引仇恨值。
    况且她一个哑巴，这怪异想让她回答什么？
    杀就好了。
    眨眼间，安惜年已经闪身到光团面前。
    战斧反光一闪而过，斧刃入地。
    安惜年单脚踏住斧柄末端，斧头和斧柄之间形成的三角空间，正死死卡住光团的脖子。
    小姑娘光团手脚并用地挣扎，同时尖叫起来，却无法脱离安惜年的桎梏。
    安惜年没有停顿，立刻打开手电，将暗光照向光团。
    光团的尖叫声愈大，声音像是长了獠牙，啃食着安惜年的大脑，让她泛起耳鸣。
    原本还算甜美的小姑娘声音，顿时变得如同厉鬼：“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就是妈妈说的那个想要和爸爸一起破坏我们家的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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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我要把你的头也砍下来！砍下来，送给妈妈做新的颜料！”
    “啊！好痛！不要用那个东西照我！不要烧我！影子神救命！”
    “妈妈！妈妈！”
    安惜年眼眸低垂，发现光团被暗光照到的地方会迅速变黑，融入周围的环境，但不过一秒就会立刻长回来。
    是不是怪异的身体没有完整暴露在手电筒的光下，就无法彻底消灭？
    安惜年尽量把手电举高。
    但是老式手电筒的光照范围只有这么大，不可能覆盖光团。
    在怪异的尖叫声中，安惜年快速思考起来。两秒之后，她踏上光团的背，另一脚脚尖挑起战斧。
    战斧悬空两转，落到安惜年手里。
    “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放——”
    怪异的话没能说完，两句话的期间，安惜年已经把人形光团分成十几个碎块。
    两脚迅速把碎块聚成一堆，安惜年再次打开手电。
    暗光笼罩在光团碎块之上，烤出一股安惜年不愿细想的蛋白质焦糊味。
    十几秒之后，最后一点光团被照耀殆尽。消失时发出的尖锐滋响，像是怪异在发出最后一声惊叫。
    安惜年收起手电和战斧，抬头四处张望。
    影子世界里，除了她的呼吸和心跳声，没有其他声音。
    [用户829欣赏你的果敢。]
    [直播间多数观众对你的状况感到兴奋。]
    [五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30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1140晶体，剩余550晶体。]
    【就这样吗？】安惜年有些疑惑。
    这次的怪谈总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不过过程中的那些黑影确实难对付，如果没人得到道士的身份，估计现在他们还在真实世界里到处躲避黑影的攻击。
    想到这里，安惜年恍然大悟。
    所以这次怪谈的难点之一，就是会不会有人愿意拿到道士的身份。如果有人像她一样，愿意独自一人来到影子世界破局，那么这次怪谈并没有那么难解。
    不过还有一点让安惜年感到奇怪。
    万一他们中途没有人死亡，那么无法拿到道士或探险队身份的那两个人，要怎么办？光团怪异会对没身份的两个人实施什么惩罚？
    像上一次任务，没拿到天师身份的人，直接被认成了敌军。那这次呢？
    难道没拿到身份的会被认成光团提到的小三？
    安惜年边缓步往地面的一处通往下方的楼梯走去，边思考起这些问题。脚步声阵阵回响在地下室。
    漆黑一片的楼梯口，是地下室唯一的暗色。安惜年直觉应该能通过这里回到现实世界。
    只差最后一步到达楼梯口时，安惜年的脚步骤停，背后霎时渗出冷汗。
    【等等。】
    距离她消灭怪异已经过去至少一分钟了。
    【为什么没有播报。】
    不仅如此，连她找到关键道具时，也没有听到系统提示。
    更别说那条“攻略者进入怪谈关键领域”的播报。
    安惜年猛地回身，视线突兀对上油画中男人头的诡异笑容。
    安惜年耳边嗡的一声，脑海空白。下一瞬间两把匕首凌空射出，插进男人的双眼和脸侧。
    随即，男人的头被斧斩落在地，又立刻被一分四瓣，在原地黑雾般消散。
    提示音还是没有来。
    光团和人头都不是怪异。
    安惜年胸膛起伏剧烈，不得不忍耐着呼吸频率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
    如果找不到关键，那她就会死在这里。
    答案是必然存在的，她需要找到正确的解题方法。没到最后一刻就还有机会，放弃思考才是死局。
    此时连站立都让安惜年觉得全身发热冒汗，她扯起裤脚，把战斧随手放到一旁，盘腿坐下。
    她开始梳理进入怪谈任务以来得到的信息，每一个细节都被从记忆里拎出来重新审视，复原怪谈故事。
    二十年前，山间大火，别墅的主人驱车逃离别墅。
    根据光团的那几句胡言乱语，能推测出一些信息。
    别墅的主人是一家三口。而父亲由于出轨，被女儿砍下了头，送给了画家母亲，最后制成了影子世界里的这幅全家福作品。
    画一定是在山火之前存在的，所以父亲在山间起火之前已经死去。
    那么驱车离开的别墅主人，指的就是母亲和女儿。
    可是光团却在被手电暗光照射时，说出了“不要烧我”之类的话。
    难道山火时，女儿被母亲留在了别墅？
    不仅如此，女儿还提到了一个安惜年陌生的称呼。
    “影子神”。
    这到底是——
    [直播间观看人数大幅上升。]
    [直播间多数观众正猜测你此时的想法，并对你的发呆行为表示不满。]
    安惜年的思路被提示打断。她闭上眼睛调整心情，立刻重新进入思考回路。
    直到刚才把光团照射殆尽，她都以为别墅里的影子、窗户、甚至从窗户里照进来的光线通通受到光团的控制。
    但回想起来，光团最开始说过它认错了人。它以为安惜年是涟漪。
    如果能操控黑影，光团不会分不出来她们两人。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影子神”在帮它。
    “影子神”才是这次怪谈真正的怪异。
    问题是要怎么找到这位神。
    想到这里，安惜年一顿，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向先前挂着男人人头的地方。
    想要得到神明的庇护，哪怕只是想见到神明的真身，需要献祭。就像那颗挂起的人头。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祭品应该是谁，不言而喻。
    安惜年按在地面的指尖泛白，目光转而落到手边的斧头上。
    她静坐几秒，体感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
    脑海里的想法纷杂，可仔细看去，那些字句却是模糊不清的。连安惜年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正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每一个笔画背后都映出一个念头：
    没有什么配得上与她自己的生命等价，她绝对不会牺牲自己的生命。
    呼吸不知什么时候断掉，在身体发出抗议后，安惜年终于意识到要唤醒呼吸系统继续工作。
    腥甜的冷气穿过气管进入肺部，呛得她双肩震颤剧烈咳嗽起来，遗憾的是她仍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播间多数观众对于你的处境感到兴奋。]
    [直播间多数观众看出你的内心正挣扎，正好奇原因。]
    身体的颤抖骤然停止，安惜年抚着喉咙抬起头，久久注视前方通往更下一层的楼梯口。
    【不对。】
    安惜年的眼瞳轻颤。
    她猜想的“献祭”说不通。
    之前，她的手臂伸进影子世界之后，是能抽回来的。
    在所有的怪谈世界里，没有一个怪异可以成为“神”。
    现在不知在哪里，正嬉笑凝视、肆意评价、以他们这些攻略者的挣扎为乐子的观众，才是真正的“神”。
    系统制造出来的怪谈世界服务于观众追求刺激，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如果真的想让她这个“道士”死在这里，观众完全不必要允许她在影子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穿梭。
    一定还有她没能想到的地方。
    安惜年的目光在地下室内四处搜寻，在划过某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时停顿。
    一盒火柴。
    盒子的形状与地下室最开始被黑色吞噬的长方体小盒子完全一致。
    别墅里除了三层书房，安惜年没见过其他火源，所以日记里道士的旱烟没有点燃。
    而且在她把书房的蜡烛熄灭之后，别墅的时间流速像是失去了某种封印，逐渐变得越来越快。
    安惜年提起战斧起身，一步步走向前。
    或许，二十年前别墅的影子不是在追逐开车离去的母亲，而是拼命想要逃离山火进行自救。
    因为“影子神”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影子必须依附于实体存在，它害怕它那时依附的实体被烧毁。
    安惜年伸出手。
    其实谜底一直被写在谜面上，只是她没能看透。
    怪谈任务的名字即为怪异本身。她真正需要杀死的，是这栋影子别墅。
    安惜年一把将火柴盒抓在手里，转身提起一桶汽油，走向漆黑的楼梯口。
    脑海里终于响起系统的声音。在声音出现的瞬间，安惜年冲入楼梯内。
    重力再次上下翻转，眩晕之际，安惜年立刻抓住一个台阶，手脚并用向上爬去。
    [全部关键道具已获取。]
    [频道内投票已开放。]
    很快，安惜年见到头顶出现一片粼粼波光。她撑着身体上移，把火柴盒和汽油桶一起推出水面。
    尽管白亿的读心能力只在半米之内发动，她还是用心音大喊：【白亿！！烧掉这栋别墅！】
    转眼，安惜年手上一轻，随后感到手正被毛茸茸的虎爪和里面的肉垫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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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借力往上，准备脱离影子世界。
    [根据c级任务规则，现开放观众的二级操作权限。]
    [用户74向频道支付40,000晶体，申请二级操作权限。]
    [用户451向频道支付100,000晶体，申请二级操作权限。]
    [用户451竞价成功，二级操作权限已激活。]
    [怪谈·影子别墅，攻略者身份已重洗。目前探险队身份持有者为：人鱼涟漪，植物系异能者全逸天，哨兵余叶南，虎族兽人白亿。奇能异士身份持有者为：]
    [无。]
    第25章
    这一瞬间，安惜年耳边灌入汹涌的肆意大笑。
    欣赏他们身姿的神正在嬉笑。
    恍惚后，那些笑声变成了安惜年的臆想，消失无踪。但其中裹挟的恶意与现实的剧痛一起挤压她的全身。
    原本水面一样柔和的平面一秒封闭，刀片般没入安惜年手腕的一半，卡进腕骨。
    鲜血滴落到她脸侧，与疼出的冷汗交融，稀释过后留下浅红的痕迹，又被口鼻处的血重新覆盖成艳色。
    安惜年像是在被水泥浇筑的容器里。
    身体不仅丝毫无法动弹，还在迅速被挤压。五脏六腑要从嘴或鼻子或耳朵眼眶里挤出来，先派遣了体内的血来探路。
    血堵在气管里，让安惜年无法呼吸。
    她表情痛苦，已经开始出现缺氧的征兆，心脏试图自救，跳速惊人。
    【不许，放弃。】
    大脑得到灵魂的命令，指挥全身的肌肉绷紧，抵御外力压迫。
    同时，露出去的手迅速握紧，肾上腺素无视手腕被切开近一半的痛苦，让手臂开始活动，试图开辟一条生路。
    硬石碎裂的声音细微响起。
    跟在这一声之后，安惜年听到了外面涟漪撕裂声带一样的喊声：“这是惜年！这黑影是惜年！叶南小心！”
    全逸天大声咒骂着，藤蔓腾空抽动的响声炸开：“她不是把窗户都打破变得不透光了吗！怎么还会出现黑影！该死的选谁不好，非要选一个杀神，我们联手都打不过！再说没有道士，这玩意杀不死啊！”
    外面物体倾倒坍塌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其中，只有白亿的声音最为清晰。
    他想要砸穿地板，与沉重猛烈的巨响相对的，是白亿颤抖的嗓音。
    他无法顾及其他，回应起安惜年刚才的心音：“我知道，我不会放弃的。安惜年，你别动，我救你出来。再坚持一下，再一下就好，很快的。”
    一瞬间，安惜年吵嚷的脑海回归寂静。
    外面战斗的声音仍在频频响起，她甚至听到了余叶南重伤后的闷哼。
    她没有一刻像此时一样，感谢白亿这唯一能听到她声音的人，正陪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白亿。】安惜年的心音平静，【立刻烧掉这栋别墅。】
    几滴温热落在她手上：“不……”
    【白亿，你听我说。这次怪谈的怪异是这栋别墅。我现在还没有被它杀死，所以你先一步杀掉它，我会趁机逃出来的。】
    【我的黑影在外面，涟漪他们对付不来。再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我把计划告诉你，你帮我执行。这是我们之前约好的。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安静片刻，安惜年没能得到白亿的回应，口腔内部动了动：【我这个人，哪怕利用别人，踩着别人的尸体，也会让自己活下去。】
    【你杀掉怪异，我给你演一出死里逃生。不想看吗？】
    白亿压抑着哭腔，呼吸沉重许多。片刻后，安惜年听到地面的震颤终于停下。
    汽油泼洒的声音响起，距离安惜年很远。同时还有白亿在打斗声间隙向其他人说明的声音。
    随即，有人划燃了火柴。
    安惜年屏住呼吸，以全身的感官探知周围影子世界的变化，等待机会。
    她最擅长自救，而且现在已经在白亿的帮助下冷静下来了，不会出问题的。
    “等等！”
    安惜年一愣。
    涟漪的声音继续传来：“这盒子上面有字！一人换一影。”
    “一人换一影……”涟漪呢喃重复。
    霎时。
    窸窣。
    鞋底在积灰地面摩擦的声音往安惜年这里传来。
    不同于安惜年先前想要拦住涟漪时的犹豫。这次的一声摩擦之后，跑动的脚步声没有丝毫停顿，向安惜年奔来。
    余叶南在对战间隙惊叫：“你想做什么！”
    由于跑动，涟漪剧烈咳嗽起来，语句断续从唇边溢出：“去救……惜年！”
    白亿加入对付黑影的战斗，全逸天压力减轻，闻言诧异，焦头烂额地劝：“拿你的命去救？死在这里你就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
    涟漪没回应，脚步声不断，一路跑到安惜年身边才停下。
    安惜年能听到涟漪蹲了下来，远处还有余叶南一声声“涟漪！”的呼唤。
    不适应陆地的人鱼缓着气，边急促呼吸，边断断续续地低声笑言：“惜年，我原来的世界其实很糟……即使这样，我还是想回去。”
    “但是，有办法救人，却让人死在眼前——人鱼一族不可以这样回归大海，会让我们的鱼尾蒙羞。”
    “有些东西，会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对不对？”
    安惜年感到一只微凉的手逐渐握紧了她的，前后轻晃两下，像是哄人，又像是在拉钩。
    【不对！】安惜年挣扎起来。
    涟漪这时候的力气尤其大。安惜年的血从手腕流出淌了一地，也没能挣脱涟漪的手。
    她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盈，向上浮去。身体像墙壁砖块一样重组，每一段血肉都重置归位。
    涟漪的声音已经开始缥缈，仍然动听：“你的世界有大海吗？我很喜欢海浪，有一天你回去了，代我去看看吧。每一朵浪花肯定都会保佑你。”
    “惜年，没事的，”走吧。
    空间调转。
    安惜年双脚触到实地，突然全身卸力一样地跪倒。
    她的手还握着涟漪的。
    这一次，她只是微微施力，就轻而易举地挣脱开。
    安惜年曾经以声音和人鱼系统做了交换，徒劳地张开嘴，双唇颤了又颤，无法向朋友道出哪怕一句告别。
    [检测到存活攻略者均已进入怪谈关键领域。]
    尾音在脑海消散，人类的目光染上人鱼般的烈焰，投向前方。
    白亿撕碎黑影的手臂，下一秒却眼睁睁见手臂完好无损地恢复。
    拿出九成力的黑影安惜年，让他们三人联手都支撑不住。
    余叶南腹部重伤，右侧大腿划出深可见骨的血口，正以小刀抵挡黑影的战斧。
    全逸天的藤蔓被黑影瞬间恢复的手臂尽数攥住，越缠越近，即将落入黑影之手。
    白亿找准时机，张大口扑上前，视线还没捕捉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被黑影随意一脚踹出，背部沿地蹭破，在地面留下一大道血痕。
    忽然，白亿全身毛发炸开。
    一股最原始的猎食杀意从他背后一闪而过，只是被余光波及到，就让他浑身发寒颤抖。
    瞬间，风冲向了前方黑影。
    黑影还未出手，头中央已经钉进匕首，双臂双腿消散，身体被拦腰斩断。
    全逸天的怀里被丢进一个小盒子。她抬眼，对上安惜年的视线，身体不禁狠狠冷颤。
    她立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拉起余叶南的手臂搭在肩上，划燃火柴，扔到身后的汽油上，跑向大门的路上还顺手捞一把白亿：“快走！安惜年能搞定！”
    余叶南安静无声，视线一直集中于地面之上的那只手。
    三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大门，白亿急急地朝里面张望，却不见安惜年的身影。
    火已经烧起来。
    熊熊烈焰舔舐房屋，迅速蔓延至上层。燃烧的速度极快，不对劲得像是这栋别墅先前就经历过火灾。
    白亿呼吸急促，眼瞳不安地四处动着，试图确定安惜年的位置。可墙体全面封闭，窗户发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他们头顶的三楼某处，传来一声巨响。
    三人连忙仰头看去，只见一只战斧破墙而出，顶住黑影的胸膛，将黑影推出。
    碎石块纷然落下，砸落到三人脚前。
    黑影的腿还连在墙体的破洞处，伸手掐住安惜年的脖子。
    其他两人勉强能看清安惜年和黑影的身影，只有白亿捕捉到了安惜年的表情。
    他看到，安惜年即使被扼住喉咙也无动于衷，眼睛向侧望向他们所在的地面，又垂眸瞥一眼黑影与墙体连接的地方。
    白亿忽然明白过来。
    黑影说到底也是影子。需要连接在实体上才能存在。
    安惜年手臂施力，斧头没入黑影体内，攥住斧柄带它往房子里走去。
    一秒后，天空飞出一抹身影。
    安惜年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钳压黑影的喉咙将它死死制在身下，另一手掷出战斧斩碎与黑影连接在一起的墙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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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火焰从破洞处窜出。安惜年浑身浴血，背对烈火，黑发在空中翻飞。
    黑影终于消散——被它的本体，唯一没有身份的纯种人类处死。
    白亿脑海中的系统播报吵闹个不停，可他什么都听不到，双眼锁定安惜年下落的位置，片刻后腾空跃起。
    受伤的背托起了他的搭档。痛感让他瞬间安心下来。
    白亿稳稳落地前，听到安惜年清晰的声音盖过脑海里其他任何杂音：【别墅的影子。】
    同时，全逸天高声警告：“白亿！离远点！”
    白亿立刻向前奔去。
    别墅的影子如子弹出膛，在地面迅速追上白亿的后爪，即将触及时却半路消散。
    身后别墅的火不知为什么突然间烧得更旺。
    他慢下脚步，来到全逸天和余叶南身边。
    背上的安惜年动了动，扶着他的身侧从他背上下来。
    安惜年半跪在他身旁，断开半截的手腕搭在他的头顶，与他一起静静望向前方。
    然后，安惜年随手把怀里的一只手电扔进远处的火里。
    白亿侧目过去。
    就像他几秒前看到的那股疯狠表情是他的错觉，安惜年此时无论目光还是表情都平静得不可思议。
    他的搭档分明有一双黑眸，此时映上远处橘红的火，却像一片安静涌动的海。
    白亿收回视线，重新注视面前盛放的巨大红莲。
    很快，山间别墅轰然倒塌。
    其中隐约传来小孩子的哭喊，以及一段婉转空灵的葬歌。
    所有人的脑海，终于又响起了相同的提示。
    [怪谈·影子别墅，任务已完成。开始进行任务结算。]
    第26章
    安惜年不在意系统和观众们给予她的评价，手臂环住白亿的脖子，身体往白亿身上靠过去，闭眼休息。
    全逸天趁还没被传送到准备室，来到安惜年身边，静立几秒后语调故作轻松：“还好你出来得及时。”
    安惜年睁眼抬眸仰视全逸天。
    全逸天笑笑：“之前我杀死过一次怪异，当时得了一个能让热气更热的buff。我本来以为没什么用的，结果这次居然用上了。你要是再晚几秒出来，我就要不管你的死活，直接购买发动了。”
    安惜年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看到的猛然大起来的火势，是全逸天的手笔。
    听到全逸天考虑过让安惜年葬身火海，白亿比安惜年这个当事人更有意见，眼神一下子冷下来。
    全逸天盯着白亿笑得意味深长，忽然又把视线重新转回安惜年这里：“出去以后，一起吃顿饭？”
    没等安惜年表态，她继续转头向余叶南：“哨兵呢？一起来吗？”
    余叶南已经没有初见时那种战战兢兢的模样，但表情仍然不算自然，低头抿嘴摇了摇头。
    “那好。”全逸天没有坚持，她一开始的目标就只有安惜年，“之后我联系你们。”
    安惜年和白亿的信息都在白塔的一楼大屏上，关联信息也没有加密处理过。能找到直播间，就能通过直播间获取白塔内部的联络方式。
    安惜年问过白亿的意见，对全逸天点头。
    这时，任务结算的播报终于接近结束。
    由于这次的怪异讨伐步骤比较复杂，无法明确区分杀死怪异的人究竟是谁，所以除了余叶南外的三人，按不同比列瓜分了那一万晶体。
    最后一个黑影是安惜年杀死的，而且她的战斗贡献最多，抓住了最多观众的关注，所以安惜年分得的最多，并且拿到了奖励商品“影随行”。
    她来到余叶南面前，按照之前海顿教给她的办法，伸手。
    白亿在后撑着安惜年的腰，对往后躲了一下的余叶南解释：“她想把晶体分你一半。”
    余叶南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安惜年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商城的转账功能分去了2000晶体。
    余叶南的眼睛透出些许悲伤，往即将燃尽的别墅看去一眼，最终收下了安惜年的晶体。
    就在这时，系统发布了传送倒计时。
    白亿小心翼翼地用鼻尖蹭着安惜年受伤的手腕，在试图探出舌尖舔上去的时候，被安惜年点住鼻子。
    [根据哑女直播间和白猫直播间92.7%观众的要求，]
    安惜年和白亿对视一眼。
    上一次任务结算完成之后，他们可没有收到过多余的提醒。
    [现向全频道开启纯种人类安惜年与虎族兽人白亿形成固定搭档的投票。目前赞成票数：735/100,000。距离投票截止：47:59:54。]
    安惜年还没来得及和白亿交流，他们最后的时限归零，所有人被传送至准备室。
    面熟的红发女和自然卷，与全逸天以及余叶南的负责人员一同进入房间。
    红发女把安惜年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笑容的弧度深了些：“辛苦了，安惜年。你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狼狈许多。”
    安惜年扶着白亿把他送到自然卷身边，手臂撑住便携屏，用完好的那只手在上面慢慢写：“这能治吗？”
    电子音落下，安惜年把断开的手腕举到红发女眼前。
    失去了肾上腺素和加护的激励，手腕现在完全使不上力，半耷拉着，安惜年自己看起来都觉得有点恶心。
    红发女的表情不变：“当然。跟我来吧，保证你完好如初。”
    安惜年跟在红发女身后，走进那条漆黑的走廊，脚步比上次慢了许多。
    也许是她的心理作用。即使走廊墙根的灯能照亮她的视野，她仍然觉得自己还处于影子别墅的那片无尽黑暗中。
    她跟着红发女进入一间与上次不同的治疗室，按照红发女的指示躺进治疗舱，舱体的透明上盖缓缓闭合。
    红发女操作几下，走近靠在治疗舱边，像是怕安惜年无聊，开始和她聊起来：“我看到你和那只小猫的永久搭档投票了。我也投了一票，你们两个站在一起挺可爱的。”
    进治疗舱之前安惜年的设备被收走了，她无法和红发女交流，只能以眼神表达自己的惊讶
    “你在想工作人员为什么也能投票？”红发女低头笑起来，发丝从肩膀滑落到胸前，随笑意颤动几下，“你们的通过票数是十万票，是允许发起投票的最低档。怪谈直播可以覆盖到的人数远超你的想象。”
    红发女深深注视安惜年的双眼：“上次见面，我以为你作为纯种人类不会活过第二次任务，所以有件事没有对你说明。”
    安惜年看清了对方的眼瞳，和涟漪的眸色很相似，是一种罕见的紫。
    红发女吐字异常清晰：“白塔里的所有生命体，都是攻略者。”
    安惜年的思维反应不及。
    红发女继续：“像你一样的现役攻略者，多数只有观看的权限，但拥有直播外的投票权。而我这种曾经的攻略者，你们眼中的工作人员，和正常观众的权限一致。”
    她掰着手指头数起来：“我们可以发布弹幕，对你们打赏，选出任务中的mvp，做出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像曾经那些观众对我们做的一样。而且我和大部分同事一样，都认为你很有机会在不久的未来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
    说完，红发女耸肩一笑：“安惜年，这次是真的，欢迎你来到白塔。”
    -
    “以前是攻略者？”全逸天往嘴里塞了一口牛排，盯着安惜年，“哦，不算是秘密，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件事。”
    安惜年了然地点头，手肘碰了碰白亿。
    白亿吃饭永远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两颊塞得满满的，被安惜年触碰后抬头望着她，愣了一瞬。
    全逸天坐在两人对面，笑眯眯地看他们互动，也没问白亿怎么变成了人形。
    白亿咀嚼几下把嘴里的牛排咽下，代安惜年问：“成为工作人员有什么标准吗？”
    全逸天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都是白塔排名靠前的攻略者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你当时怎么不问那个工作人员？”
    安惜年只好放下餐具拿出设备写起来：“问过了，她不肯说。”
    “不肯说，但她很看好你。”全逸天的笑又变得富有深意，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大~红人啊，安惜年小姐。”
    全逸天目光一转，对上白亿：“固定搭档要加油咯。你们的直播间现在已经在大屏上关联了，以后的任务结算时也会绑定评价。”
    就差把“别拖了安惜年的后腿”这句话明牌打出来了。
    白亿撇撇嘴，抬手拨开落到眼前的额发。
    安惜年看着全逸天，不知为什么想起任务开始之前，对方边跑过来，边喊着自己睡过头了的模样。
    那时候的全逸天肯定是在骗人。
    想着，安惜年忽然记起全逸天在任务途中说过的“有人在关注”这句话。
    当时她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直播出去，现在就方便说了。
    听到安惜年播放的电子音，全逸天的笑收起几分：“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这回事。邀你们吃饭出于这个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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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全逸天向安惜年两人解释起来。
    白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攻略者之中有一部分人能对白塔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全逸天不是其中之一，但也算是消息灵通。
    她习惯在报名之后调查收集同行攻略者的信息，一是便于找盟友，二是在同伴相杀时能有所防备。
    这一次直播之前，她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有其他人也在收集安惜年的情报。
    她无法破解对方的身份，只能从蛛丝马迹中评断出，对方准备派人和安惜年一起参加影子别墅的直播。
    全逸天确实看过安惜年第一次任务的直播，也知道安惜年纯种人类的身份在白塔极其特殊。
    但一个仅通过了d级任务的新人，为什么会如此引人注意？
    全逸天想不通，可越调查越能发现对方的身份神秘，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供她追踪，一不注意就来到了直播倒数半小时前。
    她匆匆忙忙地做好准备来到大屏前集合，试图辨认出对方派来的人究竟是哪一个，却毫无头绪。
    白亿疑惑，“难道是余叶南？”
    全逸天模棱两可，语气轻了些：“其他早早下线的人也不排除可能。”
    安惜年眼前蓦然闪过葬身火海的那四人的面容。
    她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全逸天的同伴是怎样进入月光之中，同样不明白树人的同伴被扼住喉咙的原因。
    但其他两人的死因，她清楚得很。
    “总之。”全逸天见空气凝滞，伸个懒腰起身准备去结账，“你自己小心些。白塔里的一部分家伙，只要能吸引眼球，他们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完，全逸天拍拍安惜年的肩，走向前台。
    白亿频频瞥向安惜年，凑上前，和安惜年肩抵着肩：“别想了。我们去女巫的店里捣乱怎么样？”
    安惜年回神，表情无奈：【难怪海顿不喜欢你。】
    白亿的嘴撇出二里地，拉起安惜年的胳膊往店外走：“才不是呢。是她先讨厌我，我才不喜欢她的。”
    安惜年被白亿拉得一步一顿，也没让白亿松开手，就这样往光路走去。
    忽然，前路立了一个人影，拦住他们。
    安惜年越过白亿的肩向前看去。
    一个人体乌鸦头的家伙，正对着她笑。
    第27章
    说是笑，但很诡异。
    对方用来露出笑容的是喙，本是坚硬的部位，却能弯出弧度。
    白亿正想开口，对方先发声：“你好，安惜年。”
    安惜年拉住白亿的手臂，把人往身后扯，自己挡在白亿前面，等待鸦头人接下来的话。
    鸦头人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个半透明的类树脂圆片，递给安惜年，开门见山：“我是攻略者协会的成员，见识过你在之前两次怪谈直播里的精彩表现，想邀请你和你身后的朋友一起加入我们协会。”
    安惜年注视鸦头人片刻，伸手接下对方递过来的圆片。
    这东西不知道是属于哪个位面的，不过看起来是充当了名片功能，握在手里就能浮现出鸦头人的姓名、协会名称、以及联系方式。
    见安惜年收下了名片，鸦头人推销起来：“加入协会的好处有很多。如果你们现在没有其他事情，可以跟我一起去协会总部参观。”
    安惜年不吃这套，拿出设备，干脆且直接：“你们想要我为你们做什么？”
    鸦头人肩膀轻颤，笑够了才避重就轻地回应：“我们需要你整个人。身体、战力、关注度、名声……总之，来总部看过你就会明白。”
    说着，鸦头人的视线转向白亿，补充：“当然，你们两人我们都欢迎。”
    白亿没有被人轻视的气愤，脸上满是怀疑和警戒，在安惜年看过来时，以目光询问她的打算。
    安惜年还握着白亿的手臂，以心声传递自己打算的同时，手指捏了捏白亿的胳膊。
    顿时，白亿的嘴撅得能挂油壶，无声注视安惜年一会儿，妥协一般原地消失。
    安惜年把白亿的衣服收好搭在小臂，从里面捞出一只幼崽抱在怀里。
    她往鸦头人面前走去一步，微抬起下巴示意可以带路出发了。
    鸦头人从善如流，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行朝光路走去。
    站在光路里上升的过程中，鸦头人饶有兴趣地打量安惜年怀里的小猫：“如果不冒犯的话，我能问个问题吗？”
    闻言，白亿抬头望它。
    鸦头人：“上次在直播里看到你是白虎形态。所以你现在是小猫还是小老虎？”
    安惜年感到怀里的毛团立刻身体僵硬起来，眨眼过后，毛团全身的毛都炸起来，冲鸦头人示威般地低吼一声，转身把头埋到她怀里，拿屁股对人。
    白亿：【奇耻大辱！】
    安惜年拍拍白亿的小肚子哄：【好好好，大辱了，鸦头坏。】
    按照白亿的反应看来，这种形态应该是老虎了。
    其实安惜年也想问这个问题来着，只是不巧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从来没见过幼崽期长得这么像猫的老虎，最开始见到白亿的时候她也认错了。
    鸦头人丝毫没有冒犯到别人的羞愧，举起双手对白亿道了声抱歉，这件事就被它轻飘飘地翻页过去了。
    安惜年瞥它一眼，总感觉这鸦头有种贱兮兮的气场。
    光路很快带他们来到第七层，鸦头人照例先安惜年一步走出光路。
    安惜年跟上鸦头人的脚步。
    也许是因为白塔第七层聚集了许多付不出住宿费的攻略者，相比他们刚才吃过晚饭的第二层，这里显得脏乱不堪。
    第七层随处可见来自各种位面的老旧店铺，多是不发光的霓虹招牌，缺失大半的店门，有人经过就吱呀作响的窗户，以及被人肆意涂鸦的墙体。
    比起其他光鲜亮丽的楼层，这里就像是白塔自己的影子世界。昏黑，安静。
    安惜年之前和白亿熟悉白塔时来过一次这里，见怪不怪地一脚踏上路口那一大滩不明液体，和鸦头人一起向深处走去。
    鸦头人带着安惜年左拐右转，穿过一条条只能侧身进入的小巷，终于在十五分钟后开口：“欢迎光临攻略者协会。”
    安惜年艰难穿过最后一段小巷，视野终于豁然开朗。
    她面前是一栋六层大楼。外墙完全被武装覆盖，楼顶装备着安惜年不熟悉的大型武器，光是安惜年能看到的监控探头就有几十个。
    大楼明显与第七层的其他建筑风格不符，却奇异地融入到第七层特有的氛围中，看起来并不割裂。
    鸦头人正站在不远处，侧身等待安惜年走近，笑嘻嘻的：“虽然总部坐落在第七层，但是我们协会还是小有资产的。大楼看起来还不错吧。”
    安惜年瞥鸦头人一眼：【谁问它了。】
    白亿在怀里拱了拱：【就是。】
    可惜鸦头人听不到两人的心音，刷过自己的身份信息之后，带安惜年走进大门。
    安惜年发现，在她接近大门的过程中，视线范围内的监控探头一齐对准她，跟随她的步伐转动。
    她怀疑，如果不是前面有个鸦头人带路，她可能还没走上五步，就已经被外墙上那些枪型武器制裁。
    经过大门时，有光线笼罩在安惜年身上，扫描过后消失无踪。
    走进大厅之后，安惜年的脚步骤停。
    如果说大楼外墙的火力布置足够引起人的兴趣，楼内的景象就是单纯让安惜年这种低科技位面出身的人惊叹了。
    曾经在赛博朋克、星际等背景的游戏中才见过的画面，这时实际出现在安惜年眼前。
    大楼中央从一层到六层全部打通，天井之下是各类试飞的载具以及武器，四周时不时传来爆炸的火光，还有无数不同形态的辅助机器。
    悬空浮着无数块白塔一楼大厅才有的半透明屏幕，上面滚动着安惜年看不懂的数据。
    每个房间都不见房门，但从外无法看到房间里的场景或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轻音乐飘进安惜年的耳朵。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块正对门口的巨大屏幕。
    这块屏幕不像其他屏幕不停滚动信息，只持续显示一行简单的字：
    破开迷雾，攻略者高于一切。
    鸦头人打量安惜年的表情，笑笑：“看来我刚才的欢迎词说早了。你们二位是不是在心里蛐蛐我来着？”
    安惜年尴尬地做出轻咳的动作，却没有发出声音，以行动表示：她是哑巴，回应不了问题。
    楼里来来往往的攻略者不少，并且各个看上去实力不俗。要么身形魁梧有力，要么看面相就知道这人憋一肚子坏水。丝毫不像是被抓取来的“炮灰”。
    安惜年还以为攻略者协会是个名不经传的小组织，本来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获得全逸天提到的“调查她的人”的信息，这样看来这一趟也许会比她想象中得到更多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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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一簇植物从二层伸展出来，似乎是发现了安惜年和白亿这两个不熟悉的生物，顶端在半空抖动，蜿蜒着往下来到安惜年面前，伸出枝叶要碰不碰。
    看上去像是又怕又想逗，安惜年莫名幻视路边逗猫的场景。
    鸦头人上前拍开枝叶：“协会已经有很久没新人加入了，比较没素质的成员都好奇，见谅。”
    话音落下，枝叶迅速抽回去，若有若无集中于安惜年的视线也顿时消失。
    鸦头人继续：“先带你们转一圈吧。”
    在鸦头人的导游下，安惜年大概摸清了这个协会是做什么的。
    根据鸦头人的介绍，攻略者协会成立的时间很早，是直播系统拉进来的前几批攻略者联合建立的，所以协会掌握白塔里几乎最全面的情报。
    协会的初衷是帮助不知所措的新人攻略者快速适应怪谈直播，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安惜年和白亿之前在图书馆里读到的许多关于不同位面的介绍，十有八九是出自攻略者协会之手。
    是攻略者协会最先发现，除了白塔自身提供的资源，攻略者可以通过一定的手段从废弃的怪谈世界里收集物资，供给白塔内部使用。
    所以白塔里一到十层的商业区，也是攻略者协会最初建立起来的。
    可以说攻略者协会是当前白塔社会体系建立者。
    但随着被系统抓取的进白塔的人数剧增，处于不同目的而建立的组织越来越多，单打独斗的攻略者也不在少数，于是攻略者协会逐渐淡出了攻略者的视线，在白塔大厅的招牌也只有可怜的一小块。
    近几年以来，协会已经放弃面向新人提供帮助，将资源集中到其他事情上。
    比如研究可以在任何怪谈世界百分百发挥作用的道具，或者是让任务中的攻略者们可以在不被直播发现的情况下互相交流信息，再或者是能让白塔里的人突破位面壁垒，给直播中攻略者提供支援的办法。
    总之，一切都是为了识破直播系统的身份，尽快让攻略者能脱离系统，回到各自的世界。
    安惜年抬手拦住鸦头人，怀里的白亿适时开口：“等等，你说‘让攻略者脱离系统回家’？”
    鸦头人歪着脑袋：“是。有什么问题？”
    白亿前腿支起，站在安惜年的小臂上：“所以，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攻略者成功完成所有任务，然后回到原本世界的？”
    鸦头人喙角弧度不变：“我没有这样说。”
    白亿：“但你是这个意思。”
    鸦头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亿：“那你是什么意思？”
    鸦头人：“我没有意思。”
    白亿：“……”
    “这是我们协会内部的最高层才知道的机密。”鸦头人按下安惜年拦在身前的胳膊，继续往前走，“想了解真相，就加入协会呗。”
    安惜年发誓她刚才看到鸦头上那对圆溜溜的眼睛，做了一个贱兮兮的挑眉动作。
    鸦头人发现安惜年和白亿又不理它了，没有再继续劝，坦然自若地带两人返回大门前。
    安惜年拿出屏幕：“今天就这样吗？”
    鸦头人：“当然。招揽新人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安惜年停顿片刻，没有接话，摆了下手示意再见，带白亿往外走。
    “来时的路你记得吧？我就不送了。”鸦头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一种轻佻感，“对了，之前调查你的那个组织，就是我们。”
    安惜年瞬间停步转身，目光锐利。
    鸦头人耸肩，继续说道：“但是和你的异能者朋友的猜想不同，我们没有派人和你参加同一场直播。”
    安惜年不知道鸦头人是怎么得知全逸天和他们的对话的，但直觉鸦头人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她，对鸦头人的话信了五分，收起戒备，对鸦头人颔首。
    鸦头人的目光忽然变得极有深意：“安惜年，我猜你不会认为你那位人鱼朋友的死是你的责任。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理智，对吧？”
    【……安惜年。】
    脑海中忽然响起白亿的呼唤。安惜年这才回神，发现自己的右手正紧紧攥拳，带动整条胳膊都在肉眼可见地颤抖。
    “祝你们今天愉快。”说完，鸦头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
    第28章
    安惜年原地伫立许久，没有沿原路返回，在第七层漫无目的地逛起来。
    白亿在她怀里动了动，但安惜年莫名不想在这时放开暖呼呼毛茸茸的小老虎，于是对白亿想要下来自己走的扭动视而不见。
    白亿泄气般地从鼻子缓缓哼气，后爪踩在安惜年的小臂上，身体拉长，前腿把安惜年的脖子环住一半。
    安惜年的忽然迈不开腿。
    【白亿？】
    小老虎维持这个费力的拥抱，肉垫在安惜年颈侧拍了拍：“当然不是因为你。”
    白亿的脑袋在安惜年锁骨上蹭了蹭：“我不了解涟漪。但我总感觉，那时候在那里的无论是谁，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冲到那人身边。”
    过去许久，安惜年垂在身侧的手犹豫着抬起，落在白亿背上，回应了他的拥抱。
    她的脸埋到了白亿的毛发间。
    “你找到的手电筒。开启那个，应该能限制黑影的行动，或者直接让黑影消失才对。”白亿轻声问，“最后对付黑影时，为什么没用？”
    其实白亿知道答案。
    从他感受到安惜年毫不掩饰的杀意的那一瞬间，不需要聆听心音，他已经知道原因。
    但是现在，他需要安惜年亲自告诉他。
    他是唯一一个能听到安惜年的声音的人。安惜年本来就无法把话语宣之于口，他不想让安惜年的心也随之沉默。
    安惜年脑海里的纷扰无法抑制地传递到白亿这里，许久之后，终于送出想法：【我没有控制住。】
    停顿片刻。
    【我当时控制不住情绪，只想亲手……】杀掉那个让涟漪换出生命的东西。
    一人换一影。
    失去了道士身份，又被卡在影子世界里的她，在那一刻成为了影子。
    影子必须和人交换，才能得到人的身份。
    涟漪代替她变成了影子，接替了她的痛苦，终结在一片坚硬冰冷里。
    她急于把那种窒息感转移到下一个目标身上，才没有选择使用关键道具。
    【我不否认乌鸦的说法，不会把涟漪的死怪到自己头上。】安惜年抬头，眼睛一片干涸，【我只是不想再做被保佑的那个了。】
    安惜年的嘴动了动，像是在讲话：【我告诉过你自己可以踩着任何人的尸体继续活下去，实际上遇到真正要舍弃对方的情况，行动又矛盾起来。】
    【我确实是个骗子。】
    骗人，也骗自己。但骗术并不高明。
    利己狠心冷漠，事后又优柔寡断。
    安惜年难得这么多话，之后不再传递任何声音，安静抱着白亿，汲取他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白亿忽然放开安惜年，接过她小臂搭着的衣服，变回了人形。
    他拉着安惜年到一旁的台阶坐下，右手没有放开安惜年的手，左手抚在心口上：“我也有瞒着你，企图自己顺理的事。这没什么。”
    不久后，白亿的掌心聚满莹白色的光。
    他托起这团光，举到安惜年面前。
    “这是白虎一族的心。”白亿的脸色霎时苍白，额头布汗，声音和双唇一起颤抖，“我们可以听到其他人的心音，所以心脏更容易被人影响。”
    白亿拉起安惜年的手，把光团放在安惜年的掌心：“触碰白虎的心，可以看到你灵魂内核的颜色。”
    安惜年的手发颤，强忍想把它立刻塞回白亿胸膛里的冲动，以最小心的力度捧着光团往白亿那里送。
    不过片刻，光团的颜色发生变化。
    无暇的莹白逐渐变成了浅淡的米色。
    白亿撑不住，头歪倒在安惜年肩上，手紧紧抓住安惜年想要动作的手腕，失力轻喘，笑道：“你看，安惜年。你是一个坚定又温暖的人，所以你才会矛盾。”
    说着，白亿闭上眼睛，猫咪撒娇一样蹭起安惜年的肩窝，唇擦着她的颈侧呢喃：“我从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安惜年怕伤到白亿，不敢用力，急得又哄又威胁：【好，你最厉害。快点把你的心放回去！】
    “你是在对我说话吗？”白亿忽然抬眼，琥珀色的眸子映满米色光芒，“没了心，白虎是听不到别人的心音的。”
    安惜年空闲的手一把捏住白亿的脸，虎口卡在他下巴，低头瞪视白亿。
    白亿像是喝醉了，眯着眼睛轻笑，索性把头的重量放在安惜年手上：“虚张声势。我一点都不怕你。”
    安惜年停下动作。
    四周并不安静。
    白塔里其实没有昼夜之分，亮的地方永远是光明，暗处维持黑暗。
    第七层一直是半暗的黄昏，各种争吵、□□碰撞、敲打易碎品的声音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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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她在这种环境里，触碰着一个认识不过一个月的奇异兽人的心脏。
    对方在这种环境里，不怕心脏蒙尘，偏偏让她捧着看自己灵魂的底色。
    如果不是因为被拉进直播系统，她不会拥有这样的奇遇，不会见识到远超自己认知的事情。
    也不会见证刚刚结识的朋友，轻声承诺浪花会保佑她的一瞬。
    安惜年按住白亿阻拦她的手，缓慢地把光团重新送回原位。
    白亿说得对。
    当然不是因为她。
    安惜年在目视别墅燃起火浪为涟漪送别时，就已经知道了：
    这里的一切因果，全部源自乐于扮演神折磨他们的观众，以及提供玩乐平台的怪谈直播系统。
    涟漪说，浪花会保佑她。
    双亲说，他们会保佑她。
    安惜年早在末世度过一个个不见星光的夜晚时就明白，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利的事。
    她自己的身体、力量、思想、意念，呼吸的每一团氧气，消化的每一口食物，这些才真正保佑她的东西。
    她要用自身的庇佑，让那些远在彼方嬉笑愉悦的神付出代价。
    热衷欣赏攻略者挣扎的丑态无所谓，但想看好戏，就得多掏些门票。直播时打赏的那点代价，还远远不够。
    光团以不可反抗的力量被送入白亿体内。
    瞬间，安惜年的声音传来：【白亿。】
    安惜年的掌心贴在白亿的心口，黑眸里暗焰汹涌。
    她的灵魂一字一顿地宣誓计划：【我要毁掉怪谈直播。】
    白亿的眼睛润过一圈光。
    安惜年目光沉静：【白亿，帮我。】
    白亿的笑容越来越大：【当然。】
    他们白虎一族，永远会满足自己认可的人类的愿望。
    -
    一周之后，海顿魔法道具店内。
    海顿双手捧着茶杯，杯沿停在唇边，被施了石化咒似的一动不动。
    白亿打量海顿几眼，双腿交叠，身体靠在椅背软垫上，小指抵着茶杯底，往嘴里送去一口香草茶。
    海顿被触发了开关，立刻回神，瞪向白亿：“你看什么！”
    白亿垂眸翻个白眼，不理会。
    海顿的蓝眸中光芒一闪，白亿手里的茶杯忽然凭空掀翻，微烫的香草茶洒了白亿一身。
    安惜年见怪不怪，眼睛没有从面前书上移开，伸手稳稳接住滚落的茶杯，放回桌面。
    “喂！”白亿猛地站起，双手扯着衣服，“这是她刚给我买的，第一次穿！”
    海顿做鬼脸：“穿你身上难看死了。柜台后面的房间里有麻布，你去换上吧，那个配你。”
    白亿不忿，湿衣服穿在身上又难受，只好嘴里嘟嘟囔囔地绕过柜台，走进房间。
    见白亿的身影消失，海顿撇着嘴，搬动椅子凑到安惜年身边：“他刚才说的是真的？”
    安惜年抬眼，点头，在设备上写写画画：“是。绑定搭档之间的账户互通，可以由直播间排名较高的一方支配全部晶体，划款走的也是这较高一方的账户。”
    说是她给白亿买的，但他们两人的钱几乎分不出你我了。
    但海顿应该还是觉得给人形魔物花钱是浪费吧。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海顿跺跺脚尖，语气别扭，“我是说你们加入攻略者协会的事情。”
    海顿又凑近一些，宽大的软帽檐快要贴到安惜年的脸上：“而且不仅加入了协会，还答应他们参加一个b级怪谈作为迎新测试？那只猫不是说，是人家主动邀请你们加入的吗？怎么还要被人测试啊？是他们会派人和你们一起参加吗？”
    安惜年被海顿的帽子弄得很痒，忍不住笑着，抬手把帽檐往上翻去。
    然后她写到：“不会有他们的人，只有我和白亿。同意参加是因为我和他们的目的重合了。”
    海顿按住帽子，眼瞳满是好奇，亮得特别可爱：“什么目的？”
    安惜年：“我听说，第三次怪谈直播就参加b级任务，在白塔里很少见。”
    海顿点头：“新人阶段大家都很惜命谨慎的。”
    安惜年：“而且，我现在还和白亿绑定成不可分离的搭档。”
    海顿撇嘴：“是那小猫命好。”
    安惜年写下最后一句话：“所以，被绑定的新人搭档挑战b级任务，谁会不想看？”
    直播中的组队，除了在结算时能因同伴存活而获得一点晶体，没有其他作用。硬要说这项设定的意义，大概就是能服务观众的扭曲心理。
    但搭档绑定是双刃剑。最明显的坏处就是，如果绑定的其中一方在怪谈任务中濒临死亡，另一方会当即受到同样的致死伤。
    幸存一方能不能活着撑到任务结束，就看各人的意志力了。
    对于参加b级任务的新人来说，难度又上升一级。
    “哦……”海顿似懂非懂，“你是想吸引观众眼球，增加直播间的流量？”
    安惜年正继续想写，身体忽然不设防地往前一晃。
    白亿换好了亚麻上衣，胳膊压在安惜年一侧的肩上，整个身体都往安惜年这里贴过来，露出虎牙：“不止。我们要冲到排行前100。”
    海顿一愣，下意识开启反甲：“就你？”
    白亿：“=皿=！！”
    安惜年一手一个，左手对白亿摸头顺毛，右手帮海顿整理乱掉的丝带。
    “不过……”海顿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为什么是前100名？”
    白亿被安惜年撸得瞬间心平气和：“因为100名之前才会开放商城全部商品的购买权限。”
    忽然，放在桌子上的屏幕一闪，发出“滴”的提示音。
    协会里有不少来自赛博以及其他高科技位面的攻略者，他们帮安惜年对设备进行了改造。
    其中一项功能就是可以串联安惜年在白塔里的全部信息，包括她家里的倒计时提示。
    [怪谈·狼人猎场，任务开启剩余时间23:59:58。]
    白亿看了眼屏幕：“b级任务的倒计时好长。”
    居然给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海顿解释：“因为b级任务很难嘛，需要攻略者认真准备。直播一切为了娱乐观众，要是一进去就瞬间死掉一半，那就不好看了。”
    说着，海顿看向屏幕：“哦，狼人诶。我原来的世界也有这些家伙。如果你们找资料的时候有什么不懂，可以来找我。不过也不确定到时候狼人是不是和我认识的那些家伙一样。”
    安惜年对海顿道了谢，开始做起直播的准备。
    第29章
    直播开启半小时前，安惜年和白亿吃饱喝足，进入光路，前往集合地点。
    过去24小时，他们用了十几个小时收集各类狼人相关情报。
    由于他们这次的任务算是测试，所以协会没有向他们提供面向b级任务及以上的背景资料整理协助，一切只能靠安惜年和白亿自己，以及他们的人缘。
    好在，他们不只有海顿帮忙。
    全逸天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他们加入协会，这次还要参加b级任务的消息，主动提出帮忙。
    海顿和全逸天两人不能进入协会，所以和白亿一起在图书馆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借来了图书馆现有全部的相关纸质和电子书籍，每人面前一大摞，翻得书页哗哗响，屏幕发烫。
    安惜年则是独自来到协会总部，刷身份进入了协会自有的小型藏书室，进行资料收集。
    全部调查过后，海顿和全逸天催促安惜年两人快点回去睡觉养足精神，她们自己倒是约着一起去各处逛了逛，俨然一副共同经过知识摧残的战友模样。
    分离前，海顿和全逸天不忘根据她们的经历以及听闻，向安惜年两人介绍b级任务与c级任务的区别之处。
    b级任务的参加人限是12到14人。这一次夜半狼人怪谈任务需要12人。
    b级任务的直播流量比c级平均高出两倍，如果表现得出彩，通过一次b级任务，直播排名向前冲一千名左右都不是问题。
    但因为危险程度也会翻倍，所以主动报名参加的攻略者并不多。
    能来报名的，大多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他们拥有一定的观众基础，即使刚进入怪谈世界什么都不做，都能得到观众们的打赏。
    相应的，观众们对于他们的要求也会更高。如果无法完成观众的期望，观众的怒火会更高涨。
    某次任务里，甚至发生过两位攻略者各自的观众之间一掷千金争取控制权限，只为让自己订阅的攻略者陷入绝境以致死亡的情况。
    当时全逸天说出这段八卦后，评价：“内忧外患，腹背受敌，太艰难了。”
    安惜年深以为然。想到她自己先前两次任务最后都是被观众权限坑到，不禁感同身受。
    b级任务中的观众权限就更棘手了。
    d级和c级任务时，观众的权限还只停留在二级。到达b级之后，观众的权限就可以升级到一级。
    二级权限是改变攻略者的身份，一级权限则是在此基础上，增加可以向攻略者使用商城商品的权限，包括buff/debuff，以及商城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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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而b级权限的开启时点与d级相同，是在最后boss战时。
    安惜年可以打包票，这次任务的后期，一定会出现比以往更让她难以招架情况。
    可她无法预防，只能见招拆招。
    这时，白亿在安惜年怀里抬头：“在想什么？”
    安惜年两指指腹揉捏白亿的耳朵根部，没有回应。
    光路带他们到达一层。
    走出光路的瞬间，安惜年皱眉。
    不远处大屏幕之下的指定位置，没有任何在等待进入直播的攻略者。
    白亿抬头看向离他们最近的表：“是我们来太早了吗？”
    【先去看看吧。】安惜年重新迈步，【也许集合的地点有变。】
    她抱着白亿来到先前大屏幕下面的集合地点，刚四处张望起来，忽然听到周围的广播开始播报。
    “将立即传送攻略者至怪谈指定地点。”
    瞬间，安惜年感到脚下的地面消失。她压制住身体想要跳到一旁的本能，任由熟悉的失重感袭来。
    由于担心白亿被甩出去，她抱着白亿的胳膊更紧了些：【这次任务开头好奇怪。】
    白亿：【是啊，怎么一上来就把人传送到——】
    转眼，安惜年臂弯里的重量消失。
    【白亿？！】事出突然，安惜年慌张地四处张望，可惜身边除开大片的黑色，别无他物。
    她在持续下坠。
    这次坠落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长，足足两分钟后，安惜年才踩到了实地。
    她位于一间小房间内。
    房间面积估计只有五、六平米，没有窗户，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一套桌椅。
    要是再在角落放上一个马桶和一个水槽，这布局就和安惜年印象中的牢房一模一样了。
    这里显然不是准备室。
    她刚才听到播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是传送到“怪谈指定地点”，而不是“准备室”？
    白亿消失之前，显然也想对她说这个。
    安惜年走到门前，试着转动门把手，不出所料门是锁住的。
    系统貌似还没有开启直播间，安惜年脑海里听不到任何观众的消息。
    她大概是要在这里待到怪谈任务开始的那个时点。但是直播系统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惜年思考不出“单人牢房”和“狼人”的互通之处，开始翻找房间里的有用信息。
    可惜，房间如布局一样一目了然，床垫和床底没有藏着任何小物品。安惜年从床头柜找到一套尺码极其合适的灰色套装，又在桌子的抽屉里发现一个空白本子和一只圆珠笔。
    安惜年拆开笔，把笔芯举到眼前转着。
    这笔和本子明显属于她的时代，不像是海顿所在的中世纪西幻背景位面会使用的东西。
    这次的怪谈名字叫“狼人猎场”，难道是字面意义，要比谁猎杀的狼人最多吗？
    安惜年摇摇头，觉得再怎么样，她的这个想法也太扯了。
    房间里没有足够的信息支撑她继续思考下去，安惜年索性坐在床上，开始回忆这一天来她和白亿收集到的有关各个位面的狼人的情报，加强记忆。
    数着时间过去二十多分钟之后，安惜年终于听到了应有的系统提示。
    【距离怪谈·狼人猎场任务开启还有3分钟。请到场各位做好准备。截止期限前未就位的攻略者，将直接剥夺其在白塔的生存资格。】
    【各子直播间现已开放。】
    伴随脑海声音的消散，安惜年面前的门上，忽然浮现出一个血色的动物图案。
    安惜年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动物，正想走上前研究，眨眼间图案已经凭空消失。
    [用户2喜欢你的表情，打赏40晶体。]
    安惜年：【？】
    [用户74期待你本次的表现，打赏20晶体。]
    [用户829认为你的反应很有趣，打赏30晶体。]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53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530晶体。]
    [直播间观看数和订阅数达到历史峰值。]
    他们在做什么？
    安惜年疑惑极了。
    为什么她只是呼吸几下，就白得了530晶体？她呼吸有什么有趣的？
    这时，门传来机械蜂鸣声，侧边有红光一闪而过。
    安惜年上前，再次转动门把手。
    这一次门把手被轻易拧开。
    安惜年仔细感知门外是否有危险，发现周围几米之内只有她自己一人之后，终于推门而出。
    她面前是一条极长的走廊，几乎一眼望不到头。和她结束任务后从准备室出来一样，身后的房间就是走廊的尽头。
    不同的是，左侧墙上紧贴身后房间开了一扇门，安惜年试图扭动把手，却打不开。
    她只好向前走去，同时不禁回想起这次怪谈的名字。
    狼人猎场。
    狼人的猎场，猎物可能就是他们这些攻略者。
    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是，她继续往前走，就到达了怪异的猎场内？
    靴子的鞋跟敲击地面，闷响在走廊内阵阵回荡，安惜年没有停下脚步，腰间佩戴的短剑伴随走路的节奏晃动。
    十分钟之后，安惜年终于来到了走廊的另一端，再次打开一扇门。
    这次的门后是一个圆形小房间，在安惜年这半边有三扇门，圆的对侧有一扇。
    她向同侧的另外两扇门看去，忽然听到了与她相邻的门后传来动静。
    安惜年下意识把手按在短剑剑柄上，侧身防备。
    可是很快安惜年的手就重新放下，迎到那扇门前，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脚步有多急切。
    锁响起咔嚓一声，推开后，门后现出白亿的身影。
    白亿似乎也早早隔着门发现了安惜年，成虎变回了幼崽模样，轻盈跳到安惜年怀里，尾巴频频蹭着安惜年的手腕，甩来甩去。
    白亿悄悄传递心音：【白虎形态开门有点麻烦。】
    【我可以代劳。】安惜年抱着白亿进入对面那单独一扇的门。
    又五分钟后，两人通过走廊，终于再次见到了另一扇门。
    安惜年能听到这扇门后面的交谈声，听上去人数还不少。
    她与白亿对视一眼，抬手打开门。
    房间内部的景象由逐渐开启的门后显现。
    方形的房间相比最初的小屋子大上几十倍，中间放置一张巨大的圆桌，十二把奢华的座椅等距围了一圈。
    四周的墙面有三面艳红，最后一面墙是漆黑的。
    黑墙上，最顶端写着一行小字。
    在这行小字的下方，龙飞凤舞的三个银色大字肆意占满一整面墙，无需多言地介绍了这次怪谈的背景。
    「现代幻想位面6642829，怪谈·狼人猎场。
    狼人杀。」
    门在安惜年身后轰然关闭，带起的气流吹动安惜年的发梢。
    这时，系统念过一如既往的五条规则后，提示再次响起：【现在，两人一组，组队环节开始~】
    第30章
    同时, 脑海响起直播间的提示。
    [此次直播已屏蔽一切关于“玩家身份”的互动。 ]
    安惜年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之前出现在门扉上的那个动物图案。
    那一定就是她在狼人杀里对应的身份。
    难怪这次没有按照惯例，让他们在准备室进行组队。因为一般的组队逻辑在这里不适用，这次与跟自己身份相同的人组队会更有利，也会让直播更好看。
    能来参加b级任务的攻略者基本都会有固定搭档,观众一定很喜欢这种昔日搭档被迫拆散,并互生嫌隙、甚至互相残杀的戏码。
    况且在这种纯粹的个人战中, 搭档可以是出于合作而结, 也可以是为了探底。
    本就是一场玩弄人心的游戏, 情况很容易变得十分复杂。
    前提是, 其他攻略者中有人和安惜年一样, 知晓狼人杀这个游戏。
    但这些考虑，对于安惜年和白亿两人来说毫无用处。他们是绑定在一起的。
    白亿原本的世界没有狼人杀, 看到安惜年微变的脸色，以心音询问。
    安惜年简单为白亿解释狼人杀的大体规则，这下子白亿的脸色比安惜年还要糟了。
    他沉默片刻，忽然提到：【既然如此，为什么这次不是固定人数通关的必死局？ 】
    之前海顿向他们介绍的时候有提过：只允许固定人数通关的任务，都会在任务后面标注。
    比如安惜年这次参加的b级任务如果属于必死局, 就会在大屏幕上显示成“b级任务（允许通关人数：10/12），已报名人数：12人”。
    安惜年逐渐与白亿的思路重合：【你的意思是，怪异已经混进了攻略者之中。 】
    白亿点点头。
    白塔的大屏幕只能看到报名人数，却看不到报名人员的信息。
    如果一开始直播系统就为这次的怪异准备好了一个攻略者的席位,那么确实不是必死局。
    无论他们进入怎样的怪谈世界，需要做的事情只有唯一一个——杀死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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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最理想的情况下,他们能在狼人杀开始之前找到混进他们之中的怪异并杀死，那么他们甚至不需要玩这种赌命游戏，就可以直接通关任务。
    所以, 这次狼人杀的重点不在于人类阵营或是狼人阵营获胜，而是要在保住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找出怪异。
    比以往安惜年了解的狼人杀难度提升了不止一倍。
    末世之前，她高中时期和同学朋友玩的时候，尚且还是开局就会被大家投出去的一匹好人。安惜年不觉得七年的末世独自生活，会让她对于狼人杀得心应手。
    而且她和白亿两个人在这里是最危险的。
    由于是个人战，所以无论他们是不是在同一阵营，都极有可能因为共享致命伤而一死死一双。
    安惜年在心里骂了句打码的脏话：【██████。怪不得那群██一开始就给我打赏那么多。真是给他们爽到了。 】
    白亿深有共鸣：【我也是刚听到直播间开放的通知，就收到好多打赏。这样看来我们在直播时的打赏不是共通账户。 】
    安惜年习惯性揉揉白亿的耳朵，刚想和白亿传达什么，系统的播报已经响起。
    【怪谈·狼人猎场，世界加载完毕。祝各位攻略者好运。 】
    安惜年抬头望去。在她和白亿交流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全部组队完毕。
    就在系统的声音从脑海消失的瞬间，房间四周响起了声音，在众人耳边如同顶级电影院的音响效果，震得安惜年胸膛发颤。
    “欢迎各位贵宾来到著名游乐设施——狼人猎场。”
    “请允许我作为猎场管家，为各位介绍接下来几天你们生活的猎场的布局。”
    随着这句话结束，圆形桌上浮现出一个二层建筑的投影。
    安惜年听着猎场管家的说明，抱着白亿走得近了些，目光随说明而动。
    他们目前所在的房间，以及每个人的初始房间，都在一层。
    之前安惜年没能打开的相邻小门，是为他们贴心准备的个人卫生间。
    猎场二层则是食堂和娱乐室。
    似乎是担心他们这些贵客每天被关在这里会无聊，所以娱乐室足足有二十个，涵盖安惜年熟悉的书房街机室等，也有安惜年不清楚的娱乐方式，并且每间都隔音防水防火，只要锁上门，外面谁都不会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
    食堂除了正点发放餐食，还有一大间供他们随时随意取用的零食间。
    通往二楼的唯一楼梯，只在他们目前所处的房间里。
    安惜年往投影箭头示意的位置看去。
    不远处地面下降开辟出一个方形的空洞，随即楼梯蜿蜒而出，延伸至天花板与二楼相连。
    “大致的布局就是这样。更多乐趣，欢迎各位自行进行探索。”猎场管家说到。
    “那么，接下来就是为保证所有人都可以拥有良好的游戏体验，而需要各位贵宾遵守的一些游玩须知了。”
    来了。
    安惜年屏息凝神。
    “一，民主至上。无论是尊贵的狼人，还是其他动物朋友，在日间聚会时必须全员到场。聚会遵循一人一票的原则，不可弃权，平票情况需要再次投票，直到选出当日大家最想杀死的那位动物。”
    “二，夜晚的规则不可撼动。为保证各位日间的游玩精力，请务必在规定时间前回到房间，喝下猎场为你准备的安神饮品，进行休息。”
    “三，本游戏绝对公平公正。狼人的猎场中，猎手可以不只有尊贵的狼人。”
    “四，游玩时人人平等。请于今天夜晚时间降临之前，换上自己房间内的套装。每天都会为各位提供全新套装进行替换，请在明天之后的日间游玩时持续穿着。”
    “其他无关紧要的游戏细则已发放至各位的座位，欢迎仔细阅读。”
    “最后，祝各位食材——呵呵，我是说各位贵宾，在狼人猎场有一段愉快的游玩回忆。”
    声音消失之后，十二个座位分别亮起了在场每个人的面容投影。
    但其实安惜年在投影亮起之前，就已经发现每个座位的屏幕上，显示着对应人员的面容。
    能参加b级任务的攻略者心理状态至少是稳定的，距离圆桌比较近的几人已经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安惜年也抱着白亿来到他们两个的座位，白亿在左边，她则是入座右边相邻的座位。
    当安惜年入座之后，位置上的面容立体投影立刻消失，桌面的屏幕上显示出黑底红字的规则，右上角有一个数字8。
    屏幕上显示的规则比安惜年先前对白亿讲解的详细许多，并且有些设定和安惜年之前玩过的狼人杀不同。
    首先是狼人。狼人的身份和她熟知的一样，会在夜晚行动，但不可以自刀，且需要自己动手杀人。本局设置3个狼人。
    好人阵营都是由动物指代。
    普通平民在怪谈狼人杀里对应的身份是兔子，没有任何特权，只能行使投票权。
    预言家对应乌鸦，夜晚入睡之前在房间提供的笔记本上写下想要查验的人的编号，第二天就会得到回应。设置1人。
    守卫对应狮子，可以自守，但不可以连续两晚守同一人。同样需要在入睡前把守护对象的编号写在笔记本上。设置1人。
    验尸官对应麋鹿，可验证前一天日间聚会被杀死的玩家的身份。但如果被杀死的玩家是神职，麋鹿只能得知对方是非狼阵营，无法知道对方的神职身份。与前两个神职的操作方法相同。设置1人。
    除此之外，没有安惜年熟悉的猎人、女巫等身份，倒是多了一个看起来设定有趣的神职。
    天鹅，设置2人。天鹅之间互相知道对方的身份，属于可以给彼此发金水的平民。但只要其中一人被狼人杀死或被玩家投出，另一人会于当天夜晚或投票当日的夜晚以具有辨识度的方式死去。
    有点像她和白亿。纯倒霉蛋。
    每个身份后面对应画着动物的图画，画风抽象，和门上的血色图案一个风格。安惜年对照过各个图案，视线移到说明的最下面一行：
    狼人会在第一个夜晚碰面，确认彼此的身份。
    也就是说，现在在场的所有人，互相能明确知道身份的只有两只天鹅。
    不知道给天鹅的提示是面容还是编号。先前组队的时候，两只天鹅有顺利汇合吗？
    安惜年漫无边际地想着，读完所有说明，抬头打量周围一圈。
    同时，她向白亿报出自己的身份，又问道：【你呢？ 】
    白亿在听到安惜年的心音的一瞬间眉头紧锁，停顿许久，回应：【……天鹅。 】
    安惜年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指尖发凉。
    白亿是天鹅？
    ……
    那群观众的激动又能被进一步解释了。
    这次狼人杀里，天鹅身份会牵扯到三个人。
    安惜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毛孔发麻的不适感，向白亿询问：【另一个天鹅是谁？ 】
    白亿：【3号。 】
    安惜年是8号，白亿是7号。她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倒数过去。
    就在她的视线落到了3号位置时，对方忽然起身。
    3号看穿着像是吸血鬼，此时扬声开口，断句有些奇怪：“各位都，读过，规则了对吧？”
    吸血鬼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眼睛：“我建议两位天鹅，现在报出，自己的身份。”
    安惜年立刻皱眉，刚要起身吸引所有人向自己这里看过来，继而用设备进行发言，忽然有一道声音比她更快些。
    “我、我觉得最好不要……”一位长着尖耳朵、看起来像精灵的人低垂着头，即使正在发言也没有看向任何人。
    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这里，她缩缩脖子，继续说：“天鹅会被狼人为了缩票而盯上，而且，那个……”
    精灵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忽然抬了下眼。
    猩红的眼睛占据众人的全部视野。
    一瞬，这双眼睛又垂下，精灵抿唇，音量更小：“谁也不能保证，两只天鹅里，没、没混进怪异。”
    对方把她想说的都说出口了，安惜年的姿势由前倾缓缓收回，背部再次靠到椅背上。
    这时，精灵也许是发现了安惜年的动作，向她看来一眼。
    第31章
    安惜年毫不客气地回望过去。
    精灵倒是没有刚才发言时的羞赧, 被安惜年一眨不眨地注视之后，也只是缓缓收回目光。
    [直播间多数观众对你们之间的互动感兴趣。 ]
    [用户2希望你能和对方进行交谈，打赏30晶体。 ]
    安惜年不为所动，淡然自若地收回视线, 不再与精灵对视。
    6号位的玩家这时忽然开口：“规则说, 日间聚会的时间是早晨9点到12点。现在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所以今天不会有聚会。按照管家的说法, 我们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我建议大家可以自由探索一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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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11号玩家同意：“而且我提议, 最好不要在聚会之外的时间谈论聚会相关的事情。”
    “驳回。”2号位嗤笑一声, “这次玩得就是信息差，当然要抓住一切机会。”
    9号位举起手,数了一下精灵的座位：“我倒是比较在意刚才12号的话。我们也许应该趁现在确定一下目标。我认为找到混进我们之中的怪异，比让自己的阵营大获全胜更重要。”
    众人纷纷点头，表情没有任何意外。能报名参与b级任务的攻略者们，思路运转起来都很快。
    2号位双手撑住桌面，倾身向前，脸上的笑容张狂嗜血：“好。那么这次是单独报名的人,站起来。”
    “有感觉到原本的同行搭档有异样的，也请点出对方的编号。”1号位扶眼镜，“这种时候，请不要顾及旧情, 否则死的可能会是自己。”
    房间内安静几秒，有人在低声交谈, 却没有人站起。
    安惜年忽然意识到，这次的情况可能对她不利。
    狼人杀是以语言作为武器的游戏。
    她不能发声，无法像刚才的那几个人一样, 及时地表达出自己的意见。
    发言没有贡献的人，无论在曾经的狼人杀游戏，还是现在的赌命游戏里，都一定会被早早处决出去。
    2号位一头烈焰般的红发，看上去像是和白亿一样的人外生物。他抱臂把身体往椅背砸去：“哈，都不说是吧。那从1号开始，一个个点出自己的搭档。”
    1号位显然不喜欢2号位的语气，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有效的办法，于是指向自己报名时原本的搭档。
    前面的攻略者一个个介绍完毕，轮到白亿时，他和安惜年对视一眼，开口：“我报名时的搭档是8号，现在组队的也是8号。她不能说话，所以今后聚会上，希望你们能给她写下自己发言的时间。”
    2号位饶有兴趣，撑着下巴往安惜年这里看过来：“哦，哑巴啊。”
    3号位同为天鹅的吸血鬼忽然开口：“我知道你。你是那个在两次直播里，都解决了怪异的新人，直播间名字，是&#039;哑女直播间&#039;。”
    看来全逸天说的没错，她确实比自己想象的还有出名一些。安惜年想。
    1号位动了一下，眼镜随之有一瞬的反光：“前一阵子以最低档票数被要求结成固定搭档的？我也有印象。”
    2号位恍然大悟，手指在安惜年和白亿之间来回移动：“所以你们俩才必须组队，不能分开啊。行，那你们是怪异的嫌疑暂时解除了。但是该说不说，小猫，你和一个哑巴结成固定搭档，真是倒霉。”
    白亿立刻从桌面跳下，转眼变为成虎形态，利齿森然，面对2号位低吼。
    “哇哦。”2号位做出投降的姿势，“看上去是猫，原来是个护主的狗。”
    安惜年探身伸手，勉强够捉到白亿的尾巴尖儿，轻揉安抚起来。
    白亿怒瞪对方一眼，乖乖变回幼崽形态，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是跳上安惜年的大腿。
    长长的尾巴绕着安惜年的手腕打卷，白亿低声冷哼：“███。”
    这是安惜年之前骂观众时的用词，她双手盘起小老虎圆圆的脸。
    很快，一圈十二个人全部说明完毕，没有一人是单出来的。打乱搭档进行组队的有两对，但他们之中也没有人指出自己报名时的搭档有异常表现。
    这意味着怪异有人打掩护，这次的怪异可能不止一个。
    众人的脸色都不算太好。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2号位红发人外翘起腿，“我们就等着今晚狼人杀人吗？”
    1号位似乎不太喜欢红发人外，冷淡地瞥他一眼：“继续说些惹怒别人的话，狼人的目标说不定会变成你。”
    红发人外嗤笑，撇过头把后脑勺留给1号位。
    3号位的吸血鬼这时提议：“再聊下去不会有，任何进展。”
    众人同意。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有不同程度的忧心，纷纷起身准备去探索这栋建筑，寻找关键道具，解开怪异的身份。
    但大部分攻略者都选择了独自一人行动，即使是同伴也并不互相信任。
    安惜年并不意外众人的选择，带着白亿向二楼走去，刚要踏上楼梯，忽然听到身后有频率很快的脚步声向他们接近。
    她还没有回头，吸血鬼已经擦过她和白亿身边，通过楼梯向上走去。
    路过他们两人的时候，吸血鬼还隐秘且意味深长地递给白亿一个眼神，又瞥了安惜年一眼。
    白亿及时向安惜年报告：【刚才她觉得你比我们两个被选作天鹅的人更倒霉。 】
    汇报完，白亿沮丧起来：“我会拖累你吗？”
    安惜年迈步上楼，弹弹白亿的脑门儿：【少乱想。刚才你不是还替我在那个红毛面前出头吗？ 】
    白亿抬起前爪捂住额头，不再有动静了。
    除开各自的房间和日间聚会需要使用到的圆桌房间，他们12个攻略者的活动范围只有二楼。
    安惜年两人上楼比较迟，大部分娱乐室里面已经有人在调查了。
    她想了想，往最深处的食堂走去。
    二楼的走廊整片都铺了地毯，相比一楼的石制地面，鞋跟触地的声音更闷一些。
    安惜年的步率不快，短剑时不时打在腿侧。
    根据他们查询的资料以及海顿的说明，狼人这种生物，在大多数位面里都会惧怕银器。
    在全逸天的推荐下，安惜年斥巨资买了这柄银短剑，想着如果她的运气好些，可以在怪谈世界里借银剑给狼人怪异致命一击。
    可惜跟她预料的一样，观众以及直播系统不会允许有人用如此便利的方法通关。
    此时，短剑已经消去了金属光芒，通体纯黑，像是完全氧化了的银，好在还算是锋利。
    即使短剑没有派上用场，安惜年仍然能从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比如，这里的狼人怪异跟他们预想的一样，是惧怕银器的。不然银短剑没理由被禁用。
    任务背景介绍只有短短的“狼人杀”三个字，实在看不出关键道具究竟会是什么。
    安惜年只能暂时猜测，如果这里存在银器，那么银器很可能就是能让他们识破狼人怪异身份的关键道具。
    而银器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厨房。
    即使知道怪异不可能把关键道具公然摆出来，安惜年还是想去碰碰运气。
    快要到达门口时，前方已经有一个人影在调查。安惜年走进，发现对方居然是精灵。
    精灵看到安惜年的身影，脸突然红起来：“那个！我、我有点饿了，不好意思……”
    她说着，转身过来。安惜年这才发现对方怀里抱着一大堆零食，应该是从猎场管家提到的零食间拿的。
    白亿帮安惜年发言：“没关系，我们不会介意。你在食堂发现线索了吗？”
    精灵垂头，小幅度摇了一下，音量还是很低：“除了食物，没有其他。”
    白亿奇怪：“餐具、刀具之类的也没有？”
    精灵的发梢忽然飞舞一下：“没有。你们去、去看看就知道了。”
    安惜年走进食堂。
    三百平大小的空间里空无一物。
    作为一个食堂，里面连最起码的桌椅都不存在，只有一面墙上开嵌出一个巨型方形凹槽，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当然也不见厨房的影子。
    “那个，我觉得……”精灵的声音试探般地从后面响起，“也许是到了规定时间，这里才会变得像吃饭的地方。就像刚才楼梯升起时一样。啊，不好意思……”
    精灵原本表达得好好的，却在安惜年转身看过来的瞬间立刻不知原因地道歉。
    看上去比余叶南还要战战兢兢。安惜年的想法一闪而过，没有传到白亿那里。
    安惜年本以为精灵不会想要和他们扯上关系，正准备和白亿一起去零食间，忽然被精灵叫住。
    “安小姐，还有白先……呃，白兽……”精灵纠结着称呼。
    白亿：“白亿就好。”
    精灵点点头，开口问道：“你们二位之间，有一位是狼人身份，对吗？”
    黑色短剑霎时凭空出现在安惜年手中。
    她平静地凝视精灵。
    精灵立刻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们作为固定搭档，如果在同一阵营，看点会少许多。”
    “现在的狼人和非狼人阵营，其实并不完全对立，是、是吧？”精灵解释着，“我们要一起找出怪异才行。”
    战战兢兢的金发精灵，语速缓慢到像是在吟唱。
    “如果，你们都是非狼人阵营的话。”
    精灵抬眼，刚才在圆桌室里的情景重现，一双猩红的眸子捕食安惜年的视线。
    “今晚的狼人，最可能杀掉的玩家，是你们之一。”
    第32章
    食堂中的时间似乎不再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安惜年收起短剑，白亿开口：“为什么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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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精灵暗自松了一口气，解释起来：“嗯……你们是同一阵营的情况下，最有趣的设定是你们其中一个人是天鹅。狼人那里的观众,会对&#039;杀一个死三人&#039;的场面很感兴趣。”
    精灵说得对。
    经历过第一夜,隔天早晨,存活下来的人发现昨晚死的人居然有三个。到时候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安惜年本人都想看看,更不用说热衷追求刺激的这群观众了。
    其实, 安惜年已经能从她的直播间反应中, 得到足够的反馈。
    [直播间多数用户希望你和对方增加互动。 ]
    [直播间大部分用户在讨论今夜死者的身份。 ]
    [直播间互动数达到峰值。 ]
    所以，这次的狼人杀,按照纯逻辑来盘显然不可操作。她还需要考虑的是观众的心理，以及观众对其他攻略者下达的指示。
    想法快速略过脑海，安惜年打量精灵。
    对方不愧是能参加b级任务的人。即使看上去胆子小得很，但讲话条理清晰，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同时脑子转得也快, 能猜中白亿的身份。
    如果精灵是狼人，可能不太好办。
    安惜年对精灵点头致谢，转身离开食堂，继续调查。
    可惜整个下午, 他们一无所获。
    很快，食堂响起了整个建筑内都能听到的铃声。
    食堂先前开辟过凹槽的墙,此时凹槽内部不再是实体墙面，而是在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餐食。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也升起了桌椅。
    众人来到食堂集合，嘴上全部说着什么都没有找到。
    在一个连队友都不能完全信任的游戏中, 所有人都没有轻举妄动。
    安惜年不参与他们的讨论，取过自己和白亿的晚餐，先快速吃过自己那份，再喂没长人手的小老虎。
    两人都吃饱后，找到一间没人的娱乐室，关起门开始谈论。
    b级任务的流量大，安惜年必须谨慎行事，不能总是和白亿进行心音交流，否则极容易被观众看出端倪。
    她拿出设备，把吃饭时忽然的灵光一现写下：“这次组队，系统会选择这种方式，是为了天鹅。”
    在观众面前，安惜年装作还不知道白亿的身份。
    白亿开了一包爆米花，推到安惜年手边让人家喂，伸脖子往前够了够，也开始装蒜：“天鹅？”
    安惜年把爆米花塞到白亿嘴里：“第一夜之前，只有两个天鹅互相知道身份。所以系统把组队环节拖到天鹅互相知道身份之后，还提前在屏幕显示出每个人的标号，是在企图让天鹅组队。”
    “哦……”白亿似乎明白了，“而系统这样做，是为了让两个天鹅露出破绽，这样狼人就可以确定天鹅的身份，在第一夜就能直接杀掉两票。”
    安惜年：“就是这样。”
    同时，她传递心音：【还好吸血鬼没有轻举妄动，她提议天鹅爆出身份，估计也是为了炸出狼人或摆脱自己是天鹅嫌疑。 】
    停顿片刻，她继续写到：“狼人现在最怀疑的天鹅人选，估计在重选搭档的那四个人里。”
    正因如此，第一夜狼人选择的对象很关键，可以看出狼人集团的倾向。
    如果选择她或者白亿，那狼人就是在用他们固定搭档的身份吸睛，能看出狼人们可能激进且极其乐意讨好观众。
    如果选择的是重组的四人，狼人集团的性格则应该偏向保守。
    掌握了性格倾向，找出狼人也许就会简单些。
    但同时也不能松懈于识别怪异。
    安惜年无声叹息，和白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过了自由活动时间。
    为了不让玩家错过重要时间，每个娱乐室里都装了时钟。两人卡在夜晚时限前四十分钟离开二楼，往各自的房间走去。
    回房间的路上，安惜年忽然发现走廊墙上也出现了许多时钟，每个之间只相隔两三米，各式各样，诡异至极。
    多个时钟的秒针走针声有节奏地齐齐响起，安惜年像是得了它们的暗示，脚步声逐渐与走针声重合。
    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无法浮现，身体像是定好了程序的机械，按照时间的指引不断向前。
    某一瞬间，安惜年身体骤然一顿。
    她的双眼总算聚焦，眼前的房间门距离她的鼻尖只有几毫米，呼吸打到门板上又反馈给她的毛孔。
    安惜年深呼吸一次，转头看向距离最近的时钟，现在距离夜晚强制回房间的十点还有不到十分钟。
    身体往侧让去，安惜年手握侧边的门把手。
    按照介绍，这里应该是她对应可以使用的卫生间。
    和最初不同，这次安惜年轻轻一拧，卫生间的门响起金属对位的声音，应声而开。
    卫生间的面积是房间的一半，有淋浴花洒、水池、镜子和马桶。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安惜年做不到仔细搜查，只能大致确认所有东西都能正常使用，简单洗漱过后，卡在最后五分钟的时限回到房间。
    安惜年没忘记要在十点之前换上套装，刚进房间就立刻打开床头柜拿出灰色的衣裤。
    好在穿着方法并不复杂，安惜年动作迅速，换下自己的衣服又穿戴整齐。
    由于套装没有提供鞋子，安惜年只能把自己的靴子再穿上。
    随后，她快速来到桌前，拿起不知什么时候被放进来的“安神饮品”，甚至没时间细致观察，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走廊忽然传来几十个时钟的闹铃声和报时声，在最后一声响动消失后，安惜年立刻听到大量火焰喷出的声音。
    内侧的门板浮现出血色数字“1”。
    安惜年来到门边。
    房间门上下的缝隙极小，她几乎看不到走廊里此时的情况，走进却能感受到门对面传来阵阵热度，几乎要隔空灼伤她的皮肤。
    她的抗性点数已经加到了79级，之前在影子别墅的火海里尚且没有这么难耐的反应，她几乎想象不出门外是怎样的场面。
    没能在规定时间进入房间的人，原来是要以这种方式被抹除掉。
    安惜年迷迷糊糊地想着，头脑愈发昏沉。
    她到底喝进去了什么？
    安惜年仍然持续思考。
    她的抗性分明已经比较高了，为什么没办法抵御这股昏迷般的睡意？
    她强撑最后一丝清明，拿起短剑握在手中，跌跌撞撞地把自己丢进床铺，尽力翻身仰面向上，沉入无意识的黑暗。
    时间似乎只过去一秒，安惜年倏地惊醒，身体反射性地霎时坐起。
    胸口传来开膛般的剧痛，随之鼻腔后知后觉地闻到浓重血腥味。
    固定搭档共享致命伤，是白亿出意外了。
    她没时间低头确认自己的身体，指尖在空中快速滑动几下，下一瞬间，身影在原地凭空消失。
    安惜年迅速沉入黑暗，床铺上的阴影缩小。
    两声急速的心跳过后，安惜年眼前脱去暗色。
    光明乍现的瞬间，纯黑短剑被悬空反手握住，手臂向前划出一个大幅度的圆。
    剑尖传来擦过金属的声音，走到最末端时，被安惜年用另一只手掌根抵住，往前猛地送去。
    短剑前方没能传来刺入的触感。
    对方立刻与安惜年拉开距离，脱离安惜年的攻击范围。
    她维持蹲姿，从靴筒里抽出一把手枪。
    倒转枪体，上膛，瞄准，扣动扳机。
    砰。
    漆黑的子弹却被对方身体覆盖的金属防护弹开。
    两件武器都无法伤及对方。
    安惜年收枪，跃身，双手撑住床铺，双腿绞上其中一个狼人的脖颈。
    动作间，数滴血铺散在床上，又随她翻转蹬上狼人肩膀的动作，在半空甩出几道弧线。
    距离极近，她几乎能听到狼人在她身下恐惧且激烈的呼吸，仿佛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安惜年小腿穿过狼人腋下，在其背后交叉扣紧，一手扯住狼面上的灰毛让其颈线拉长，另一手臂从前方死勒狼人脖子，背部向后最大程度仰倒，肌肉绷紧。
    人类用全身锁扣两米狼人的脖子。
    臂弯里的金属传来挤压的动静。
    随后是血肉在金属防护内部的黏腻响动。
    安惜年紧咬牙仰头，颈部青筋根根暴起，皮肤渗出细汗。
    她的眼神却如深海一样平静。
    此时，她位于这个房间的最高点，垂眸睨视另外两个动作僵硬的狼人，眼里出现了些许最纯粹的疑惑。
    为什么害怕和惊讶？
    猎场管家分明说过。
    狼人的猎场中，猎手不只有狼人。
    从安惜年出现在这个房间到她锁住狼人之一的脖子，整个过程不过十秒。
    另外两个狼人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一人举起的武器向安惜年逼近，另一人端起枪瞄准安惜年。
    他们却双双在某一时刻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两人对视一眼，无视安惜年身下这个狼人尽力挤出的呜咽求助，迅速退出了白亿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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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砰。
    房门被他们关上，侧边红光一闪，完全落锁。
    安惜年胸膛传来血肉撕裂的声音，先前凭空出现的伤口渗出殷红，血蔓延到身下的狼面上，从狼面的额头一路经过眼角和鼻侧，流进嘴缝。
    对方开始激烈甩动身体，却低估了安惜年的力量，白白耗费着自己的体力。
    某一瞬，狼人忽然重心不稳，跪倒在地。
    安惜年立刻借下坠的冲力，以手肘击向对方的颈侧。
    狼面落地，金属碎裂，硬骨折断。
    狼人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身上满是安惜年的血。
    鲜血的主人起身，身体晃动两下才稳住重心。
    这时她才明白另外两个狼人为什么会离开。
    狼人不被允许自刀，但没规定提过“狼人不可以被杀死”。
    一夜只需要一个死者。
    第一夜的死者，就是这个狼人。
    观众更喜欢看这种情节，所以命令另外两个狼人出去。
    安惜年剧烈喘息，胸口痛感上涌。
    她的视线移到狼人身上，刚想靠近摘掉对方的狼面，耳边忽然听到“滴滴”的声音。
    她立刻后退到房间的角落，滴声响到第六下时，视野里的狼人头部猛地炸开。
    第33章
    狼面的脖颈处已经被安惜年弄断,随着爆裂，这个狼面飞出去闷声撞击到墙上。
    同时，空气中传来一股腐蚀感异臭，混合炸弹的硝烟味道, 让安惜年捂住胸口无声咳嗽起来。
    狼面里居然还有微型炸弹, 和溶解□□的药剂。
    安惜年弯腰咳嗽, 视线不肯脱离狼人尸体。
    狼面和金属防护里面溶解得连骨头都不剩。
    既然猎场管家提到非狼人阵营的玩家可以反击,那么一定会想到有人有能力摆脱饮品效果清醒过来,并反杀狼人。
    所以怪异才在狼面里放置了微型炸弹和药剂, 以免狼人在日间聚会之前被人识破身份, 发生更多意外情况。
    真是缜密。
    安惜年痛苦地单膝跪地，计算着时间,手指快速滑动，在商城里购买修复伤药和纱布绷带，祈祷等下白亿回来的时候，能有力气处理他自己的伤。
    她刚起身把修复伤药放在床上最显眼的位置，脚下忽然踩空，视野被黑暗覆盖一秒。
    [加护·影随行的二级发动效果结束。 ]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站在地面, 安惜年的身体由于失血过多而晃动两下。
    目光落在某处时，她忽然笑起来。
    床上放着一罐全新的修复伤药，以及一大堆绷带。
    药品的摆放位置和她刚才选的地方几乎分毫不差。
    【笨蛋小猫。脱离危险的时候，应该先给自己治疗。 】
    她的嘴角忍不住一再上扬。
    胸口的痛都减轻不少。
    安惜年缓步把自己的身体挪到床上, 靠在白亿留下的血迹旁边，解开衣扣, 仔细为自己上药。
    这时，经过安惜年先前设置，沉默许久的直播提示开始发力。
    [直播间绝大多数用户惊艳于你刚才的互换决定, 以及反杀。 ]
    [直播间少数用户遗憾于无法识破狼人身份。 ]
    [直播间少数用户希望得知刚才两位狼人收手的原因，离开直播间。 ]
    [用户74因你和白亿之间的情谊深受感动，打赏800晶体。 ]
    [用户2一言不发，打赏2500晶体。 ]
    [用户829表示被你使用奖励商品的方法摆了一道，大呼过瘾，打赏1000晶体。 ]
    [直播间观看数和订阅数超幅上升。 ]
    [直播间互动数大幅突破历史峰值。 ]
    [恭喜哑女直播间获得“订阅破十万”成就。 ]
    [恭喜哑女直播间获得“同时在线人数破三十万”成就。 ]
    [一段时间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43 ， 73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44 ， 290晶体，剩余43 ， 730晶体。 ]
    安惜年突然激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的伤口，被震得更裂开些。
    如果不是右胳膊拉伤暂时抬不起来，左手又覆满药膏，她真想挠头。
    头好痒啊。
    这也太多钱了吧。
    等等，这些晶体在这次直播里花不完的话，就打水漂了。
    想到这里，安惜年的表情从0.0变成了0口0。
    她立刻开始翻找起现在能用得到的加护或道具，找了半天，指尖在划到助眠剂时停顿。
    算了，不急于这一时。
    现在距离“天亮”应该还有些时间，她最需要的是休息。
    处理好伤口又注射过助眠剂之后，安惜年维持躺靠的姿势，顺手往自己脖子后面塞了个枕头，以免起床之后身体僵硬。
    【笨蛋小猫笨手笨脚的，不知道伤口处理得怎么样了。打赏不如明天用来给他买点加速恢复的加护，再在明天晚上睡前给他多上几层防御buff…… 】
    念头的尾巴逐渐飞远，安惜年第二次入眠。
    第二天，安惜年是被一团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蹭醒来的。
    细软的毛发随着吸气钻入鼻子，惹得她鼻腔发痒发酸，想打喷嚏。
    安惜年的身体似乎知道现在她身边的对象是值得她全心信任的，所以潜意识没有发出一丝警戒。
    她皱皱眉，自然转醒。
    白亿穿着猎场准备的套装，站在她肩窝，脑袋悬在她胸口上方，粉鼻尖正轻轻触碰渗血的绷带。
    见她醒来，白亿“唔~”了一声。
    明明是猫猫，却摆出了狗狗眼，满眼都是担心。
    她身侧的床铺上，是白亿为她送回来的短剑和手枪。
    右臂的拉伤已经被修复伤药治好。安惜年抬手挠挠白亿的下巴：【早。 】
    白亿身体僵硬一瞬，似乎不是很适应这种行为，可很快就放松下来，任由安惜年动作，眼睛也舒服地眯起来。
    安惜年指尖触碰到的软肉颤了颤，白亿对她回了声：“早。”
    软绵绵热乎乎的猫猫让安惜年几乎不想起床，但不起床就没法参加日间聚会，她不得不动起来。
    用掌心托住白亿的身体，安惜年另一手撑床缓缓坐起，解开之前胡乱包扎的绷带，准备查看愈合情况。
    性命攸关、疗伤治病的时候，谁都想不起来什么性别有别。
    昨晚胸口的伤已经大部分合起，还没来得及结痂，看上去像是如果不随便乱动，就不会再次出血。
    白亿从安惜年的肩上跳下来，认真仔细地观察她的伤口，忽然用后腿站立起来，前爪肉垫搭在安惜年腹部，露出一小截舌头，看起来想要凑上前舔舐。
    果然是个小动物，看到伤口就想舔。和上次一样。
    想法在安惜年脑海一闪而过，她摸摸白亿的脑袋，拦住动作：【没事的。你的伤和我一样，还没看你恢复得怎么样呢。 】
    想完，安惜年指指白亿。
    白亿被拦住，犹豫片刻后放弃了动作，缩起脑袋脱下灰色小猫衣服，把自己的伤口给安惜年看。
    安惜年惊讶地摸来设备，写到：“恢复得比我好多了。”
    白亿看似不太高兴，闷闷地“嗯”一声，用小老虎爪推着安惜年的腿，催她快去清洗一下再换身衣服，快到日间聚会的时间了。
    正事确实不能忘。安惜年赞同白亿，从柜子里取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全新套装，出门进入隔壁卫生间。
    卫生间里比昨晚多了一些洗漱用品，甚至还有浴巾。看上去还挺贴心的。
    十几分钟后，安惜年重新包扎好从卫生间出来，白亿已经驮着她的设备在走廊上等了。
    安惜年看看时间，距离9点还有四十多分钟，于是弯腰抱起白亿，在屏幕写到：“先去吃饭吧？”
    日间聚会规定的结束时间是12点，如果真的拖到那个时间才能得出最终投票结果，他们会饿死的。
    白亿对吃饭的热情永远高涨，闻言立刻点头。
    也许是因为这次有了白亿一起，所以昨天晚上因为时钟而身不由己的被操控感没有再次出现。安惜年一路向前走去。
    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白亿，你是怎么进来的？房门到了早晨就会解锁吗？”
    昨晚到时间之后房门分明上锁了，她还以为只有狼人和处于房间内部的她才能开门。
    白亿解释：“今早我通过走廊的时钟看到时间差不多了，就过来找你。刚站到门前，它就自己开了。”
    安惜年一愣：【自己开了？ 】
    门解锁的时候会有极明显的蜂鸣声，为什么她没听到？
    她很快写到：“当时有声音吗？”
    白亿摇头：“没有。开门的时候十分安静。我也很奇怪，但有一个猜想。”
    安惜年注视白亿。
    白亿抬头回望，继续道：“我在想，这会不会是隐藏规则？比如搭档之间在特定时间段内，可以解锁对方的房门？”
    说着，白亿的声音微沉：“这样，如果搭档是一狼一非狼的情况，作为狼人的队友就可以在早晨悄无声息地潜入对方房间，再把人杀掉。这样不算违反&#039;一晚一人&#039;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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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毕竟连你都没能发现有人打开了你的门，其他大部分人应该也不会警觉。”白亿总结。
    安惜年安静很久，忽然笑了一下。
    白亿的耳朵动了动。
    她拿起设备夸奖：“白亿，你真的很聪明。”
    白亿悬空的尾巴甩了两下，猫猫嘴要翘到天上去了。
    安惜年实在喜欢白亿这副小模样，忍不住撸一把猫头，继续写：“你房间的狼人装备怎么处理的？”
    白亿：“我本来也想提到这件事。昨晚交换回房间之后我就没睡着，可是有一段时间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意识。当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我再次睁开眼，房间里的狼人装备已经没了，连血迹都被清理干净，房门也可以打开。”
    “你没有再喝猎场提供的饮品，也没去商城买助眠剂吗？”安惜年皱眉。
    白亿解释：“那杯水我最开始睡前就喝完了。”
    助眠剂倒是没买。
    安惜年有些生气，点点白亿的粉色鼻头：“要保证休息。”
    白亿理亏，讨好地蹭安惜年指尖：“下次知道了。”
    话音落下，安惜年已经推开了聚会房间的门。
    她还在思考猎场回收狼人装备的原因，一股熟悉的硝烟、腐蚀物和血腥混合的味道猛然冲进鼻腔。
    她和白亿齐齐抬头向房间最中央看去。
    一套她昨晚见过的，两米高的狼面金属防护服，像一件展品一样，立于圆形会议桌的中心之上。
    尺寸做工细节完全一样的狼人套装，在这个猎场里还剩两套。
    与其他两套区别开的是，眼前的狼面上还有安惜年昨晚流下的血。
    【恶趣味。 】安惜年评论一句，收回目光，走向楼梯。
    第34章
    他们很快到达食堂。
    这个时间来吃饭的攻略者不少。除了他们, 食堂里一共坐了5个人，互相之间都在低声交谈，面色难掩兴奋，显然对狼人套装很感兴趣。
    选好适合两人胃口的早餐套餐之后, 安惜年和白亿找了个角落位置用餐。
    精灵在和她的搭档2号位一起在用餐。
    精灵发现他们的身影, 视线时不时往他们这里飘过来, 却没有选择上前交谈。
    2号位红发人外比精灵更明目张胆, 视线大大方方地在安惜年胸前停留。
    确认安惜年确实受伤之后, 他哼笑一声, 仰头对半空摆出一个“无聊”的口型。
    看上去像是不满直播系统对于玩家身份的安排。
    其他所有人都在保持着互不打扰的原则,只在搭档间进行交流。
    除了那个落单的人。
    安惜年对这人有印象。那人是10号位，搭档则是4号位。
    昨天的临时讨论中,这两人除了自我介绍以外没有做出其他发言。
    而安惜年记得10号位的原因很简单。
    对方是个土豆人。
    真正意义上的土豆人。圆圆的土豆，上面长出五官，以及短短的、可爱的手脚的那种。
    土豆人的声音则与外表割裂，用安惜年世界的话来形容就是“御姐”，昨天安惜年听到对方开口的时候吓了一跳。
    距离日间聚会还有5分钟时，安惜年和白亿到达聚会房间。
    桌边位置只空了四个, 而狼人服装消失不见，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连服装散发出的混杂气味都已经消散。
    9号位没有选择吃早餐，只比安惜年先一步来到聚会房间,奇怪道：“你们说，几分钟之前,桌面放着一件狼人的服装？是什么样子的？”
    1号位推一下眼镜，帮忙解释：“面具是真狼的头部，其他身体部位都是金属防护, 头和身体分开。整身高度大约两米。”
    3号位吸血鬼的目光依次扫过在场所有人的眼睛：“我们这里没有，那个身高的人。”
    这时，昨天黑底银字的那面墙上，出现了10秒的倒计时。
    空缺的只有两个位置，2号和4号。
    这次狼人杀不禁止“场外杀”，非狼人阵营的玩家可以在白天杀人。
    刚刚在食堂的时候，安惜年才见过2号位和12号位精灵在一起。难道精灵她……
    安惜年缓缓转动目光，对准精灵。
    精灵看懂安惜年眼神里的含义，一下子慌张起来，连连摆手：“不、不是我，我没做。”
    倒计时走到最后两秒， 2号位人外终于踏着最后时限出现在楼梯上，手里拿着一本古旧的牛皮纸封书。
    两秒后，倒计时清零，连接上层的开口骤然关闭，力道极大，像是悬空横向的断头台。
    同时，2号位人外站立的楼梯开始旋转向下，逐渐收回一楼地面之内。
    2号位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慌张，站在原地不动，等待楼梯把他缓缓送到地面。
    猎场管家的声音忽然响起：“恭喜各位贵宾度过第一夜。日间聚会现在开始。”
    随话音消失，圆桌中心忽然升起一个巨大的金色相框。
    相框的浮雕样式华丽，甚至点缀许多看似价值不菲的宝石。
    相框升到一定高度后，开始悬空旋转起来。
    滋。
    唯一空缺的4号位传来响声，如同嘲笑一般，出现了4号位本人的投影。
    投影里的他动态十足，笑容灿烂，头部和身体却错位。整体被处理成黑白色，唯一的亮色是颈部错位处的那抹红。
    相框缓缓转动，直到从某一角度，以安惜年的方向能看到相框完全框柱那个投影。
    一幅诡异的遗像。
    但现场所有人都不为所动。
    比这变态的画面，他们不知见识过多少了。
    9号位明白过来：“所以昨天死的4号，是个狼人？这可能吗？我们昨天睡前不是都喝了那种让人昏迷的水吗？”
    “有些人体质强一些，当然能醒过来咯。” 2号位人外走向自己的位置，视线完全不加掩饰地注视安惜年，“你说是吧，哑巴？”
    刚说完，2号位又做作地捂嘴：“哦，不好意思，忘记你说不出——”
    一把纯黑短剑悬在他喉咙前，正细细颤抖。
    安惜年的攻势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抵住，就像是第一个怪谈时，她见识过的剑修的御剑术。
    但2号位显然技高一筹，这种念力操控几乎可以与她的七成力量匹敌。
    安惜年与2号位对视，松懈力量，缓缓把短剑收起来。
    2号位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哼笑一声。
    可他刚发出第一声鼻音，身体突然飞出两米，摔得四脚朝天。
    2号位懵着，察觉到鼻腔传来一阵剧烈的酸涩。
    他猛地抬手，遮住血流如注的鼻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
    不远处，安惜年收拳直起身，拿出自己的设备，找到协会开发的快捷短句功能，点开其中一个。
    音量不大的拟人女声在封闭空间内响起。
    “你好。”
    房间内一片死寂。
    安惜年低头看一眼，发现自己点错了，于是换一条又点一下。
    “不会说话，但略懂拳脚。”
    ……
    “噗。”精灵背过身，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单薄的肩和整个脊背一起震颤。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精灵立刻身体一顿，想停下笑却停不下来，手把呼吸堵住之后整张脸露出来的部分爆红。
    最后她选择钻到桌子下面去平复心情。
    [直播间多数用户哈哈大笑。 ]
    [直播间当前高频互动词：你好。 ]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31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44 ， 600晶体，剩余44 ， 040晶体。 ]
    安惜年收起视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播放：“谢谢。”
    意思是，谢谢大家的时间，可以开始讨论了。
    不远处的桌面之下传来一声笑出来的猪鼻音。
    1号位斯文眼镜同样不喜欢2号位，对安惜年投去赞许的目光，主动担起主持大局的角色：“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昨天的死者很大可能是个狼人。动手的那个人，希望能站出来为我们进行说明。”
    虽然刚才2号位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惜年身上。
    安惜年不准备掩饰，抬起单手示意，并用另一只手点开快捷语句。
    “谢谢。”
    “白亿会为我说明。”
    白亿把昨晚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
    2号位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在白亿说话的时候愤愤不平地瞪视对方，却在安惜年看过来的时候立刻收回视线，目光游移。
    白亿讲完，11号位惊讶：“在遭遇狼人攻击的时候，你们是可以醒过来的？”
    白亿解释：“身体的痛感可以抵过饮品的效果。”
    “方便看看你们，的伤口吗？” 3号位吸血鬼问。
    两人没有扭捏，分别拉开自己的衣服。
    白亿比安惜年恢复得好太多，只剩一条浅色的疤痕，仍能看出伤口最初的狰狞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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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安惜年胸膛则是被绷带和纱布缠绕，看不见伤，纱布上也没有血迹。
    白亿解释：“你们知道的，固定搭档共享致命伤。她胸前一模一样的地方也有伤痕。”
    “嗯。” 2号位忽然闷声开口，摸着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确实有伤，我能闻得到。”
    安惜年瞥他一眼，觉得对方吃过一拳之后乖得出奇。
    1号位向安惜年问道：“昨天另外两个狼人有什么特点吗？”
    安惜年写到：“没有。三个人都穿着之前桌面放的狼人套装，尺寸细节全部一样。”
    3号位了然：“难怪要，做成两米。”
    所有攻略者的身高都没有达到两米，狼人套装又做得宽大，可以有效隐瞒狼人的身份。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
    第一夜能得出的信息不是很多，何况死的是个狼人。
    1号位总结，语气有丝丝怪异：“现在只能确认7号和8号两个人是非狼人阵营。”
    多数人点头赞同的时候，11号位忽然出声：“不一定吧。”
    11号位看上去和纯种人类很接近，但后颈被一块金属制圆片覆盖，安惜年只能知道对方是女性，却看不出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
    11号位没有为自己的话后悔，往安惜年的方向看过来一眼，继续：“也不排除8号是狼人的可能。”
    “我们目前不知道狼人夜晚的行动模式，无法确定他们是怎样选人的。如果摸到的第一扇门就是今晚的目标，狼人完全有可能意见没有统一，进而产生内讧。”
    “8号和7号是固定搭档，不可能放任其他狼人对7号出手，于是先下手为强。”
    “规则是一晚一人。即使死去的是狼人，也算在&#039;一人&#039;的范畴内。因此他们才没有再杀一人。”
    “你们也看到了狼人的装备。我不认为一个惊醒后立刻进行位置交换的纯种人类，有让狼人断头的能力。”
    11号位说完，双手在桌面交叠，等待其他人的回应。
    部分人不是没想到11号位的推测，只是11号位先于他们说出口了而已。
    1号位沉默片刻，出声赞同：“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7号没看到过程无法说明。 8号，我能问问，你是怎么让死去的4号断头的吗？”
    安惜年抬起双臂，缓缓做了一个手臂锁扣的姿势。
    众人沉默下来。
    如果安惜年拥有其他身份，他们尚且能信。
    但她只是一个纯种人类。
    一个身高不过一米六，肌肉甚至不算健硕的纯种人类。
    白塔里自她之前只有过五位纯种人类，每一个都活不过第一次怪谈任务，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白塔被愤怒的观众勒令不得抓取纯种人类投入直播。
    安惜年能把2号位揍出两米，可能有点力气，但这不算什么。
    狼面和身体连接的地方也是金属。羸弱的纯种人类，能绞断金属？
    安惜年知道目前氛围对她不利。
    她以前虽然菜，但是很清楚：一个谜团重重的角色，在狼人杀里并不受欢迎。
    但他们现在玩的不是寻常的狼人杀。找出狼人并不是他们的目的。
    安惜年低头开始在设备上写起来。
    安静的动作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他们都在等待这个无法言语的人进行发言，没有一人表现出不耐烦。
    十几秒后，设备播放出声。
    随即，一片哗然。
    第35章
    “我不会否认你们推论的合理性, 只能说我并不是狼人。而且现在在这里，狼人不可以全灭。”
    安惜年和白亿不动声色地打量所有人的反应。
    11号位愣住，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什么？”
    12号位精灵不知什么时候坐回到了座位上，此时缓缓举起手：“那个,我可能理解8号的意思。”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精灵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昨天也讨论过的。我们的首要目标不是&#039;让自己的阵营获得胜利&#039; ,而是&#039;找出怪异&#039;才对。如果狼人阵营全灭,也许会开启第二局游戏,重新分配身份。那样的话,第一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平白增加死亡人数。”
    精灵：“更糟的情况是, 第一局结束，获胜的玩家全部被困在这里, 无法开新一局，也无法逃脱。”
    失去了狼人杀的规则限定，到时候狼人猎场会变成怎样的互相残杀的炼狱，无需说明，所有人都能想象得到。
    精灵话音落下，往身边的11号位看去一眼：“……所以, 那个，我认为，现在还是不要过于注重每个人的身份，或者挑起两方阵营对立, 比较好。”
    11号位忽然全身起了战栗。
    只是一瞬间，她意识到了12号位精灵最后那句话,会给她带来什么。
    她猛地起身，椅子向后翻倒，造成巨大的声响。
    “你什么意思！” 11号位高声质问。
    2号位双手交叠在后脑,俯视11号位的目光恶劣，刻意重复：“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不仅对我们派不上用场，还会扰乱场上的思路。”
    11号位额角爆出青筋，面色涨红：“当时只有我一个人认为8号可能是狼人吗！我只是有说出来的勇气而已。”
    说着，她猛地指向1号位：“那她呢！她不是后来也赞同了我的观点吗！”
    2号位不为所动：“嗯，所以下一个要死的就是她。”
    1号位厌恶地翻个白眼，没有接话。
    “还有你，你们！我分明看到你们点头了！”11号位手臂绷紧，指尖颤抖，胡乱指一通。
    被波及到的人脸色都不好。
    忽然有人提出：“我记得昨天就是你说，不要在聚会之外的地方谈论狼人杀的事情吧？谁知道你到底打什么算盘。你不会就是怪异吧？”
    11号目眦尽裂，冲向说话的那人。
    本应该在风暴中心的安惜年，此时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画面。
    狼人杀，是一个以语言为武器的战场。
    她无法言语，天生劣势。但武器不是越锋利越好，而是人越强，越能兵不血刃。
    眼瞳转动，她的视线对准坐在12号位的精灵。
    精灵察觉到安惜年的目光，抬眸与她对视，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颔首致意。
    血红的瞳，像是一个不见底的漩涡，企图将所有被蛊惑的神思拖进深渊。
    安惜年眸光波动，收回视线，思维运转。
    【如果我是怪异的话，我在这里会怎么做？我会想要从狼人杀里获得什么呢？ 】
    刚才提出昨天异样的是白亿左边的6号。为了避免被波及，白亿已经机警地跳上桌子，往安惜年这里靠近。
    两人现在的距离小于半米，安惜年的心音毫无阻碍地传递到了白亿这里。
    白亿的耳朵尖儿动了动。
    上一次安惜年遭遇危机时的心音，再次回响在他耳畔。
    【不许，放弃。 】
    白亿这才意识到，安惜年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在警告她自己。
    他看向安惜年的眼睛。
    汪洋在静谧地涌动。时时刻刻，未见停歇。
    那边， 11号位的状态更加激动，抓住12号位精灵厉声道：“昨天我们所有人把这里找遍了，都没有任何关键道具的影子，连怪异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那你说！让狼人继续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精灵被抓痛，表情痛苦，话语的条理却清晰：“我想这次怪谈是按照进度给出关键道具的。比如昨天，有狼人死掉之后，怪异公布了狼人的装备。”
    即使是暴怒状态下的11号位，也听出了精灵的言外之意：
    只有不断死人，幸存者获得的信息才会越来越多。
    牺牲的是必须。
    日间聚会很快有了结论。
    存活的11人中，唯一能确定身份的只有白亿。
    因为目前掌握的信息不多，所以为表公平，这一次聚会的被处决者，采用抽签制。抽签的结果就是所有人的投票所指。
    9号位用自己的异能帮忙做好11个签，交由1号位进行打乱抽取。
    11号位不肯接受这样的安排，提出必须由自己进行抽取，好在没人拒绝。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11号位选出一个，缓慢展开。
    瞬间，她的脸色铁青。
    1号位上前看了一眼，沉声宣布：“11号。”
    “什么！你做了什么！还是你做了什么！” 11号位的情绪再次被点燃，指向1号位又指9号位。
    2号位忽然抽抽鼻子，皱眉：“什么味道。”
    可惜其他人都没有闻到，或者说没空理会味道。
    就在1号位宣读编号的瞬间，他们所处的这间房间的一角墙内，探出一对巨型机械夹。
    11号位还没来得及对别人发难，机械夹已经迅速钳住她的双肩，以不容置疑的力量把她拖进墙面的空洞里。
    昨天的冷静与有理有据已经荡然无存，11号位惊叫起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我不可以死！辛亚，救我！不要让他们杀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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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她的眼睛死死盯住3号位吸血鬼，双目充血。
    可惜她的搭档只是安静注视着她，直到她完全被墙面吞噬，也没有任何反应。
    墙壁闭合，一个巨屏从天花板吊降下来，画面纯白。
    一秒后，上面出现了11号的身影。
    机械夹从两只增加到五个，分别钳住11号位的四肢和头部。
    画面里的11号还在叫喊，但屏蔽了声音后，众人已经无法听到了。
    安惜年的手放在腿上，无名指忽然抽搐一下。
    白亿从桌面跳到安惜年腿上，趴下用柔软温热的肚子盖住她的手，与安惜年一同抬头注视屏幕。
    没有一个人在这时移开视线。
    屏幕里的五个机械夹两端扣紧，开始拉扯。
    像是意图给予被处刑者最强烈的痛苦，机械夹的速度极慢，安惜年甚至能看到筋肉丝丝断裂的模样。
    突然，钳住11号位右臂的机械夹猛地加速。
    画面里，骤然断裂的缺口处，纷飞的彩带和花瓣代替了喷涌而出的血液，黏溅在墙面，铺满大半个屏幕。
    绚烂且荒唐。
    机械夹像是玩够了，其他四只随即快速钳着□□抽回，屏幕很快变成一片花海。
    屏幕原路上升，二楼的开口以及通往天花板的楼梯开始恢复。
    咚。
    一截断肢毫无预兆地被从天花板扔下，正中圆桌中心。
    这次，飞溅的血不再被花瓣和彩带代替，喷射出不规则的扇面。
    安惜年和其他人一样，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她抬手抚摸白亿的背，似乎在借此交换温度。
    这场游戏不在于输赢，死亡是必然的，所有人都是刽子手，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
    房间紧锁的大门开启，猎场管家的声音随即响起：“第一天日间聚会结束。感谢各位贵宾的积极参与，期待明天与你们之中的某几位再会。”
    话音落下，有几人从断肢上收回目光，起身后互相交谈着离开房间。
    9号位倒是来到1号位身边，把所有的签展开检查过一遍。 1号位在一旁沉默不语，被搭档6号位揽着肩带离。
    白亿琥珀色的双眼溢光，一眨不眨地盯着9号位的动作，低声说道：“所有签都没有问题，每个人的编号都写上了，不像是做了手脚。”
    11号位运气不好到像是被人故意针对，巧合得过于诡异。如果事情落到安惜年自己头上，她肯定也无法接受。
    安惜年轻拍白亿的脑袋作为安慰，准备起身。
    忽然，斜对面的2号位红发人外单手一撑，轻盈地跃上桌面，大步往中心的那截断肢走去。
    在场没离开的除了安惜年两人，只有10号位土豆人、2号位的搭档12号位精灵，以及刚才去查看签的9号位。
    他的鞋跟与桌面击打出闷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9号位不想节外生枝，看过2号位一眼，大步离开。
    2号位毫不避讳地捡起断肢，垂眸似乎在读着什么，鼻尖同时在轻动。
    安惜年扯扯白亿的爪子。
    甚至不需要安惜年传递心音，白亿立刻凝神看去，而后摇头：“我什么都没能看到。”
    白亿的视力极佳。既然白亿都无法看到断肢有异样，那说明2号位能看到他们无法辨别的东西。
    安惜年皱起眉，忽然回忆起11号位被拉走之前， 2号位曾说过一句“什么味道”。
    难道是气味能给2号位传递信息？
    就在她还想不明白的时候， 2号位已经拿着断肢向她和白亿的方向走来。
    安惜年下意识地把白亿塞进衣服里，手悬空挡在前，警戒地瞪视2号位。
    2号位来到安惜年面前，忽然蹲下。
    在桌上的2号位，即使蹲下也比安惜年高出不少。
    他不耐烦地瞥一眼从安惜年胸口探出头的白亿，献宝似的双手把断肢捧到安惜年面前，目光期待。
    “我闻到这里有重要信息。”2号位的上半身往前探过来，表情既兴奋又紧张，“你看。”
    安惜年眉头能夹死小虫子，不住狐疑地上下打量2号位，不理解对方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是她之前把人家脑袋打坏了？
    2号位即使被安惜年这样看也不在意，反而因为安惜年能注意自己而开心起来。
    他点着断肢，每个字都说得清晰：“这人的味道留下了信息。她说，猎场中存在背叛者。”
    第36章
    不远处还没走的10号位土豆人吓一大跳。
    精灵从刚才就凑到了安惜年身边,听到搭档的话后，问道：“是、是什么意思？”
    2号位在面对精灵时语气冷淡了许多，连眼神都没有多给一分，却还是说出自己的理解：“狼人, 或者我们的阵营里, 有叛徒。”
    精灵立刻理解了：“比如表面看起来是好人阵营, 但其实是帮狼人阵营的？如果狼人阵营赢下游戏, 叛徒也算赢？”
    “嗯。” 2号位随口应一声,把断肢交到安惜年手中,小幅度骄傲地仰起头, “这是只有我能发现的信息。”
    怀里的白亿立刻想把断肢扒拉开， 2号位见状,立刻龇牙向白亿低吼警告，不许白虎动他献上的礼物。
    安惜年忍不住后仰：【他什么毛病？ 】
    白亿对着2号位喷了个响鼻：【谁知道。神经。像狗。 】
    传完，白亿挑衅地睨2号位一眼，转身埋进安惜年怀里，把屁股对准对方，尾巴垂出来缠上安惜年的手腕。
    安惜年倒是被白亿的一句话拨开迷雾。
    她刚才就一直觉得2号位的举动像某种东西。原来是狗！像摇尾巴讨夸奖的大型犬。
    想明白之后, 安惜年看向2号位。
    2号位本来在对着白亿龇牙，发现安惜年看过来之后，眼睛忽然变得跟太阳一样亮。
    安惜年被晃得两眼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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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户74认为对方是被打爽了，并表示喜爱这种情节, 打赏80晶体。 ]
    [直播间多数用户表示恍然大悟。 ]
    安惜年：【？ 】
    2号位没有给安惜年留出反应的时间，忽然跳下桌子去到自己的位置, 把聚会刚开始时拿在手里的那本书送给安惜年。
    精灵隔空探头过来读起书里的内容，主动对安惜年提议道：“我们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讨论一下吗？”
    说着，她看向不远处的10号位土豆人,音量提高了些：“你好，不好意思，你想要一起吗？”
    土豆人的视线落到安惜年手中的书上，只犹豫一瞬就点了头。
    五人上楼，找到一个空闲的娱乐室，关门落锁。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2号位提议，“伊蒙·格林，叫我伊蒙就可以。是烈焰犬。”
    说完，他的眼睛一直殷切地盯着安惜年看，等待安惜年写字。
    【还真是狗啊。 】安惜年感慨，手指揉捏白亿的耳朵，忽然想起2号位昨天的发言，【所以他昨天说你是狗，应该不是在骂你，而是在夸你？ 】
    白亿哼一声，尾巴在安惜年手臂上缠得更紧，很不高兴的模样。
    按照顺序，坐在2号位伊蒙旁边的10号位土豆人接着开口，声音还是昨天让安惜年惊讶的那副御姐嗓音：“我是严于音，是土豆种变异人。”
    白亿说过自己的名字，又代安惜年介绍。
    伊蒙倾身向前，上身和腿折成锐角：“我需要怎么称呼你？惜年？安？”
    “哪种都不是你能叫的。”白亿冷冷看向伊蒙，不忘在传心音给安惜年，【狗就是又蠢又没边界。我讨厌他。 】
    安惜年安抚白亿，写到：“安惜年就好。”
    伊蒙点点头：“惜年。你的名字非常好听，音节像是在舌尖上舞蹈。”
    安惜年拦住想要上前抓烂对方脸的白亿，不再接伊蒙的话。
    最后12号位的精灵介绍：“我叫埃莉诺，来自海洋，是塞壬族，在某些世界里会被称作鲛人。”
    安惜年哄白亿的心音骤然消失。
    她的眼睛注视着埃莉诺，几乎忘记了眨动。
    原来不是精灵，而是人鱼。
    记忆中紫眸燃烧的火焰，逐渐与猩红重叠。
    一瞬间，安惜年把自己的思绪整理好，避免不合时宜的情感占据过多心神，进而影响自己以后的思考和判断。
    她对埃莉诺颔首示意幸会，把自己手里那本书推出去。
    他们该说正事了。
    书是伊蒙在吃过早餐后，在某间娱乐室找到的。
    根据伊蒙的说法，当时距离日间聚会开始还有些时间，于是他漫无目的地在几间空闲的娱乐室中乱逛。
    在一间他昨天已经找过的娱乐室内，他发现了这本书。
    书籍是纯色的黑封面，也没有标题，很容易被一眼看漏。
    但伊蒙敢肯定昨天他没有在房间里看过这本书。
    “是昨天被人拿走，今天又放回来了？”土豆人严于音提出一种可能性，“我想所有人都没信过彼此昨天说的&#039;一无所获&#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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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安惜年赞同，随即提出另一种可能：“或者，是猎场设置的。”
    就像埃莉诺之前猜想的，有关怪异的线索以及关键道具，可能是随时间和死亡人数而逐渐增加的。
    “无论哪种都无所谓。”伊蒙急性子发作，拿起书在手里掂起来，“重点是这里面写的东西。”
    伊蒙的阅读速度很快，在日间聚会开始之前就已经读过了四十几页的内容。
    书里介绍了狼人猎场的历史。
    这是他们几人第一次接触到与本次任务怪异相关的信息。
    他们所在的这片地方，从四百年前就已经被圈划为狼人猎场。
    这个怪谈世界里人类和其他有灵性的动物共存。和平维持了几千年。
    直到六百年前，狼族中出现了一只拥有人形的异种。
    那只狼人无师自通地学会说人类的语言，白日里与寻常人类无异，皮肤光滑不见绒毛，眼瞳滚圆平静。
    而到了夜晚，狼人身体会长出狼毛，面部也会突出，更接近狼的模样。
    它的习性与野生的狼无异，会攻击其他生物，尤其将兔子视为食物。
    在夜晚见过最初的狼人之后，有人如此描述：“声音尖锐，竖瞳血红。”
    当时，由于狼人只有一匹，而且不攻击人类，所以只在小范围内引起了恐慌。
    谁都没能想到，短短一周的时间，这片大陆上的各处如同病毒爆发一样，出现了数不清的狼人。
    并且随时间推移，狼人的身体有所进化，即使夜晚也能维持人形，同时食量变大。
    野兔被捕食殆尽后，人类圈养的兔子成为狼人新的目标，可那些兔子在狼人的扫荡下只撑了半月就完全消失。
    失去一种食物后，狼人把目光瞄准这片大陆上数量最多的生物——人类。
    由于狼人只在夜晚进食，因此他们哄骗人类留宿，让人类成为他们的餐食。
    狼人和人类的力量差距悬殊，人类只能生活在对狼人的恐惧中，找不到对付狼人的方法。
    事情在初始狼人出现的一百年后出现了转机。
    人类发现了狼人的弱点。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互换，狼人又进化了整整一百年，甚至进化得可以压抑食欲，几天内只需要少量的血肉就可以存活。
    但它们无法摆脱自身的那个弱点。与人类之间结下的血海深仇，让它们即使不再大量食人，也仍然被人类围剿。
    狼人最终被人类分散各地，控制起来。
    两百年间的斗争让人类飞速发展。没有了值得团结一致对付的对象后，人类开始争夺领地、资源与权力。
    同时享受着凌虐败者的快意。
    一个个狼人猎场被建立起，一条条规则被书写下，战败者被送进猎场，代替当时已经近乎灭种的兔子，作为提供给狼人的食物，与擅长用言语蛊惑人类的狼人上演数场游戏。
    只为娱乐胜者。
    后来，狼人猎场的观众逐渐从战胜方变成了有权有势、身处高位的那些人类。
    规则里逐渐加入不同的动物，让参与者能与狼人分庭抗礼。
    再后来，距现在一百年前，据说大陆上的最后一只狼人在游戏中死亡。
    但那些狼人猎场仍然被保留下来，里面的狼人、兔子、以及其他动物，全部由人类来扮演。
    伊蒙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房间内沉默片刻。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这书简直屁用没有。”
    严于音评价时皱眉，这个表情在土豆脸上显得有些喜感。
    书里说狼人有弱点，却没有详细说明。
    没有详细说明就算了，大不了他们自己找。但后面又告诉他们，现在狼人猎场里已经不存在狼人了？现在的参与者全是“人类”身份？
    四十几页的文字，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这样被浪费了。
    “那个……我觉得也不能这样说。”人鱼埃莉诺摸摸自己的耳朵，“&#039;最后一只狼人死亡&#039;，用的词是&#039;据说&#039;，不一定就是真的。而且……”
    她转头看向安惜年。
    安惜年接触到她的目光，立刻明白对方接下来想说的话和她所想是一致的。
    埃莉诺继续：“而且，里面还是提供了一些信息的。但这是狼人猎场给出的信息，狼人擅长哄骗人类，所以我们既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严于音呼出一口气：“真伪交予各人判断，是吧。”
    安惜年敛眸。
    狼人杀说白了就是信与不信的游戏，只不过在这里，场内和场外都是用这一套罢了。
    和上次影子别墅时一模一样的迷雾感再次笼罩安惜年。
    总之今天的收获不小，他们都需要时间消化分析，以确认各自的下一步应该怎样走。
    而且剩下的时间，他们还想继续搜查一些昨天没找过的地方。
    互相告别的时候，伊蒙似乎想跟着安惜年一起行动，但白亿一下子变为成虎状态，安惜年也不愿意被一个变态火狗缠上，伊蒙只能含怨被埃莉诺拉走。
    严于音落后埃莉诺两人一步，忽然拦住安惜年，把一人一虎再次带进房间，关上门阻隔一切交谈声。
    白亿变回了幼崽形态，帮安惜年问道：“有什么事吗？”
    话音落下，安惜年看到严于音深呼吸几次，眼里充满犹豫。
    安惜年拿出设备：“太勉强的话，也不用告诉我们。”
    严于音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久久注视着安惜年。
    像是被安惜年的话给予了勇气，她眼里划过一丝决意，开口。
    “我是，狮子。”
    立刻，安惜年的掌心贴在门上，动用起全身的感官，确认门后十几米没有其他人在。
    严于音继续：“狮子不可以连续守自己。你昨晚杀掉了狼人，可能会被他们记恨。我今晚守护的对象会选你。”
    第37章
    尾音落下之后, 空间内寂静许久。
    又是土豆人严于音先开口：“把身份告诉你们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因为搭档死亡，想发展几个盟友，而你们是我认为最合适的人选。”
    停顿一瞬，她补充：“当然, 我也可能是骗你们的。信不信取决于你们。”
    狮子是守卫, 在这里甚至被允许自守。在场外骗别人自己是预言家还能说得过去, 跳守卫完全是荒谬。
    但这只对一般的狼人杀有效。
    以他们目前的情况, 守卫才是最有价值的一个神职。如果能把守卫保护好, 攻略者的死亡可以减轻到最低。
    严于音表明身份, 不只是想发展盟友, 更重要的是想在日间聚会上寻求互相保护。
    安惜年思考着，目光下意识落到严于音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把心音传给白亿, 白亿已经代替她开口：“你确定吗？我们一个哑巴一只白虎，在聚会上话语权不大。”
    严于音的精神放松了些，张开双臂展示身体：“我认为自己是这次怪谈任务里最不可能以貌取人的人了。”
    “而且，谁知道今晚会死的是谁，明天的聚会又会有什么变故。”严于音似乎对他们很有信心，“我只是单纯地认为,拳头在哪里都是最好用的东西。”
    白亿不再试探，嘴角翘起一些，尾巴勾上安惜年的手腕。
    安惜年点开一句预设语音，伸出被白亿绕着的手：“合作愉快。”
    严于音微笑起来, 刚要伸手，忽然又听白亿开口：“不过, 今晚的守卫对象，希望不要选惜年。”
    严于音脸上划过有些难辨的不解，还是点头应下：“选谁都对我没差。你说吧。”
    三人结下联盟后, 严于音并没有选择和他们一起行动，而是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安惜年猜测严于音可能是因为今晚无法自守，所以要提前做些准备。毕竟她已经证明了非狼人阵营在夜晚不是完全被动的。
    这天剩下的时间，安惜年和白亿一间间房间搜索过去，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这次的怪异似乎很重视公平以及游戏规则，肯以身入局，但对于信息很吝啬，不见血就不会给出提示。
    她和白亿选了一间娱乐室，边看书边消磨时间，直到晚餐时间才动身去食堂。
    但他们刚看到食堂门口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巨大的声响，紧接着是两人高声的争辩。
    白亿立刻警戒，双耳竖起，两条前腿踩在安惜年小臂上支棱起来。
    安惜年脚步不停，往食堂里面走去。
    “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改变了抽签结果。” 1号位抱臂冷哼，“人死都死了，当时她被抓去处理的时候，我也没见你有任何反应。”
    3号位吸血鬼的血红眸色更加妖冶，周身旋起浅黑的薄雾：“对于处刑人选，我没有任何，意见。”
    1号位隔着镜片睨对方一眼，脸上清楚写着“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来找我的麻烦”。
    “我只是，认为太巧了。”3号位直直注视1号位，眼眶睁大，整副眼瞳全部露出，“如果你，做了手脚，今后的抽签结果都，不应该让你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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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吸血鬼的话一出，食堂其他人的视线全部聚集在1号位身上。
    今天选中的人不是他们，但不代表明天不会是。他们也怀疑过1号位或者9号位做了手脚，可惜他们没有抓到任何证据。
    此刻，1号位对于他们来说，很危险。
    安惜年的目光也落到两人身上，脚步倒是不停，抱着白亿一直走向放置餐食的橱窗。
    就在即将走到距离两人最近的位置时，她对白亿传递：【快，现在听1号的想法。 】
    白亿不明所以，却下意识按照安惜年的吩咐去做。
    1号位嗤笑，抬手扶一下眼镜：“那你们最好相信巧合。我没有改变抽签结果。”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安惜年已经踏出了距离1号位半米的范围。
    吸血鬼无功而返，转身离开了食堂。安惜年身后骤然安静下来，只是她感到有目光在她背上停留了片刻。
    安惜年来到橱窗前挑选晚餐的套餐，心里问道：【怎么样？ 】
    白亿的身体止不住兴奋，在安惜年怀里微微发抖：【就是她做的。 1号是异能者，拥有暂停时间的能力。她在11号抽签的瞬间发动异能，替换了11号手里的抽签结果。 】
    安惜年尽力把嘴角压下去。
    刚才3号位凝视1号位时的那副模样，和她在各种作品里看到过的吸血鬼发动思维攫取的状态简直是一比一复刻。
    她也只是看到3号位的那种状态，才想起白亿的能力不应该只用在他们两人的交流中。
    但3号位大概是没有从1号位的思维里读到结果。不然事情不会轻易了结。
    也许3号位所属的位面里，吸血鬼没有读心能力。昨天白亿试探3号位想法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被3号位察觉到。
    【所以明天的日间聚会，不能再采用抽签方式进行了。必须要按照规则一人一票。 】安惜年叉起一块鸡肉送到白亿嘴边。
    白亿张嘴吃掉安惜年投喂过来的食物：【所以今晚的死者很关键。明天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
    就是这样。
    安惜年眨眨眼当做回应，拇指抹去白亿嘴角的酱汁。
    当天最后一段自由的时间接近尾声时，安惜年从白亿的房间离开，回到自己的。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卡在最后才回来，所以走廊上的时钟对她没产生任何影响。
    不过安惜年在卫生间洗漱时，直播间的系统提示吵闹至极。
    她不知道白亿那里是不是相同的情况，总之她这里的观众对于他们今天一整天的浑水摸鱼感到不满，认为她毫无看点，只有见血、与其他攻略者不断产生矛盾，才能让他们满意。
    【一群心理变态的疯子。 】
    安惜年毫不掩饰地翻个白眼，在心里骂到。
    [直播间部分用户对你的反应感到愤怒。 ]
    [直播间少数用户提交打赏回收申请。 ]
    还能保价退款？
    安惜年惊讶。
    不过直播系统是个貔貅，一旦赚到了钱，即使是尊贵的观众们也不会退让，很干脆地驳回了直播间里所有的回收申请。
    [直播间观看人数小幅下降。 ]
    安惜年低头，任由水滴从头顶流向睫毛，再顺势滴下。
    卫生间没有做通风，洗澡时雾气萦绕，在类似瓷砖质地的墙面留下细密的小水滴。
    安惜年拧上花洒开关，抬手在墙面上写起来：
    狼人今晚的目标。
    [直播间多数用户兴味盎然，期待你的猜测。 ]
    她回应恶意的期待，一笔一划写下三个数字：1，8，12。
    按照狼人昨夜的选择，他们不算求稳，而是更偏向于选择能让观众燃起热情的目标。
    今天在日间聚会上主持大局的1号位，昨天单杀狼人的她自己，以及用几句话就把11号推上处刑位的12号人鱼埃莉诺，都是亮眼的存在，所以极大可能被狼人选作下一个目标。
    以白亿和她的关系，也有成为目标的可能。
    但因为昨天已经选过白亿了，今晚如果重复选择，恐怕狼人的观众们不会买账。
    [用户829想知道你拒绝变种人严于音守卫你的理由。 ]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蠢货。 】
    安惜年讽刺地挑挑嘴角，对空无一物的墙壁摆出口型：“当然是为了确认怪异的身份。”
    无声说完，安惜年穿戴整齐，回到房间。
    她是哑巴，没办法用语言向观众传达她在想什么。
    真可惜，这群喜欢肆意安排攻略者的蠢货，只能闭上嘴期待她的行动了。
    第二天一早，安惜年睁开眼睛后，第一件事就是开门借走廊上的时钟确认时间。
    6点整。比安惜年想象的要晚一些。
    昨晚从商城里兑换的毒抗药和她自己的抗性属性加在一起，也没能抵抗过猎场饮品的药效。
    她立刻沿走廊向前走去，先来到白亿的房门前，把仍然昏沉的白虎幼崽装进胸前衣服里，而后脚步匆匆，前往各个房间。
    每个人的房间分布在猎场的周边，被正中央的圆桌聚会房一分为二。
    仅仅确认过半边的房间房门没有异样，时间就已经过去半小时。
    安惜年和白亿住的这半边，除了第一夜死去的4号位，其他房间的房门都没有被开启。
    她快步小跑，穿越一条条长得似乎看不见尽头的走廊，推开圆桌聚会房的大门。
    这时，白亿终于逐渐摆脱饮品的药效，在安惜年怀里朦胧醒来。
    他向安惜年道了声“早”，又问道：“有发现吗？”
    安惜年摇摇头，指向圆桌聚会房的对侧门，示意自己接下来要去到对面进行确认。
    白亿用肉垫拍拍脸，让自己打起精神，嘱咐道：“小心。”
    安惜年摸摸白亿的耳朵，抬手推开对侧门。
    霎时，不算浓重但存在感极强的血腥味闯入安惜年的鼻腔。
    这条走廊长到不可思议，安惜年无法想象血腥是从哪里传来的。
    她沉下心神，手托住白亿快速奔跑起来。
    一分钟后，她突兀停下脚步。
    前方， 6号位满身满脸都是血，手里拖着搭档1号位的尸体，与安惜年对视，目光震颤。
    第38章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见安惜年静立在原地, 6号位慌张得嗓音高到劈了叉，手下意识猛地抽回。
    1号位被抬起的上半身砸到地上，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回响。
    尸体的血液还没有凝固，仍然从伤口汩汩流出。
    安惜年趁机快速扫视1号位的身体。
    1号位的颈动脉被割开, 心脏的位置的衣服被利刃破开, 根据她歪斜在地面的姿势, 似乎脊柱也被折断。
    安惜年不知道1号位属于怎样的人种, 但按照她纯种人类的视角来看, 对人体最致命的几处伤, 1号位几乎集齐。
    并且下手的人动作利落, 甚至没能激起1号位的反抗，就已经剥夺了她的生命。
    安惜年的右臂往身后收去, 指尖轻动，漆黑的短剑闪现在她手中。
    她安静地注视6号位，等待对方的解释。
    6号位六神无主，在胸前举起双手，向安惜年靠近：“我、不是我干的。”
    “刚才我醒来，一打开门就见到她被丢在我的门口。那时候她已经死了。”
    “你们知道的, 这里的所有门都隔音，我连味道都没有闻到，根本不知道她在我门前。”
    “我搬她，是因为不想被别人发现她死在我门前。”
    “相信我, 不是我做的，我身上没有武器, 不可能杀死她，请你们相信我。我不是狼人。”
    “狼人也不可能把尸体留到早上处理，对吧？”
    6号位太着急,语速快到有几个字直接吞了音，但话终于告一段落。
    他小心且期盼地望向安惜年，祈祷对方能相信他的话。
    白亿从安惜年的胸口探出头，凝神聆听一瞬，右耳尖尖弹了下。
    他刚要开口，嘴前忽然拦了一只手。
    安惜年放下手，准备拿出屏幕写字的时候，远处传来吐字异常清晰的抱怨。
    “呕，这里也一股血味！到底怎么回事，大清早的我要吐出来了……嗯？”
    对方忽然安静下来，一秒后，音量比刚才更大些：“惜年你在吗？”
    话音还没落下，走廊对面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安惜年感到白亿如临大敌，身手矫健地从她怀里跳下，守在她腿边变成了成虎状态，面对前方虎视眈眈。
    安惜年拍拍白虎的大脑袋，在屏幕上写到：“先带我们去你的房间。”
    6号位本已经因为又来一位攻略者而紧张起来，听到安惜年设备的语音，立刻连连点头：“没问题，跟我来。”
    说完，6号位避过横在地上的尸体，焦急地大步在前引路。
    安惜年招呼白亿跟上，同时在屏幕上快速书写。
    不久后，他们遇到了对向朝他们靠近的2号位伊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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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伊蒙看到安惜年的身影之后高兴得眼睛锃亮，刚张开嘴想要说话，却被安惜年先行打断。
    安惜年举着设备：“你去守着尸体。”
    尸体被越多人看过，越能发现她无法注意到的细枝末节。她现在还不知道狼人猎场的规矩，以防猎场会对尸体进行回收，还是找个人看着比较好。
    伊蒙火红的头发耷拉下去，想跟安惜年一起行动，但又不愿意违抗安惜年的指令。
    他抽动鼻子嗅起来，片刻后闷闷地问：“是那个死眼镜吗？”
    安惜年不喜欢他的用词，皱眉点头。
    “好吧，我就知道下一个是她。”伊蒙的脚有千斤重，慢慢往安惜年身后挪去，“那我看守完成之后，你会给我奖励吗？”
    白亿冲上前一步，身体挡住安惜年，虎啸：“奖励你个███████████████”
    比起白亿，安惜年甚至不愿意跟这种恶劣的火狗交流，对白亿招手，一起跟6号位快速离开。
    其实不需要6号位引路，地面扭曲拖行而形成的血迹已经可以把安惜年他们引到6号位的房间门口。
    只是中途，第二条血痕凭空出现，与第一条一起向6号位的房门延伸。
    6号位侧身站在房门内侧，为安惜年演示今早发生的事情。
    他指着门轴所在的一边，做出开门的动作：“今早她就是靠在这里。我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东西沿门倒下来。当时我刚睡醒，还被吓了一跳。”
    安惜年注视着6号位，认真听对方解释，而后低头查看地面的血迹。
    血痕的源头面积不小，的确像是有个流着血的人在这里停留过许久的样子。
    但不像1号位是在这里被杀掉的，墙面不存在溅上的血。
    看上去6号位的说辞完全没有问题，可安惜年其实根本不在意，只想趁机观察6号位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她意图发现的狼人套装，或是从狼面上脱落的狼毛。
    即使如此，安惜年仍可以确定6号位是凶手，否则6号位没必要说谎隐瞒那个隐藏规则。
    6号位不知道，她和白亿已经互相试验过，搭档在早晨是可以互相悄无声息解锁对方的房门的。
    不需要做任何动作，甚至不需要按下门把手，门会自动开启。
    1号位作为6号位的搭档，是绝对不可能“倚靠”在6号位的门上的。重力的作用下，尸体会倾倒，6号位的房门被推开。
    只是她现在无法确定6号位的动机。
    是作为非狼人阵营，认为1号位的时停能力过于有威胁。
    还是作为狼人，发现搭档间的潜在规则后，顺手解决一个敌方阵营的人。
    昨天她和12号位人鱼埃莉诺提出的“保全狼人”，是站在非狼人阵营的立场上说的。
    对于狼人来说，只要阵营获胜，就是必胜局。
    一局狼人只有三个，而且没有天鹅、或者固定搭档的限制。
    无论最后剩下几个狼人，只要胜出后把狼人队友杀掉，就能确保怪异已经被杀死。
    所以6号位究竟属于哪一方呢？
    【你怎么想。 】安惜年低头看白亿。
    白亿耳朵抖动一下：【狼。 】
    6号位站在门内，表情状似不安地打量两人的对视互动，视线绕着安惜年的腰侧短剑和靴子打转，身体暗自防备起来。
    安惜年打量6号位，目光一触而收。
    安惜年：【看到了吗？ 】
    白亿：【嗯。他一直看向你的靴子，只有狼人知道那里面有枪。 】
    但如安惜年昨天提出的，她的首要目的是找出怪异，而不是揪出狼人进行处刑。
    6号位的身份，对她来说只有一点点的意义。
    反而是6号位杀死搭档的这个举动，能让安惜年确认6号位不是怪异。
    这次的怪异很守规矩，可能会接受另一半死亡，但绝不可能自相残杀、自取灭亡。
    她早上急着确认昨夜的死者，也是出于这层考虑。没想到2号位伊蒙竟然说死了两个人。
    两位死者，能获取的信息更加充分了。
    现在只需要确认第二个死者是谁，很快就能确定出几个可能是怪异的人选。
    如果顺利，说不定今天就可以找出怪异，直接通关。
    安惜年表情轻松下来，拿出屏幕：“我可以了。”
    6号位没想到对方就这样要走了，怔愣过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很可能已经被识破。
    他纯良的表情消失无踪，紧咬牙猛冲向安惜年，试图限制安惜年的行动。
    安惜年早有准备。
    她迎上6号位，在对方即将触及到她时极限侧身闪过。
    瞬间，白亿抬起前爪抵住6号位的胸口，将人推进房间。
    与此同时，安惜年抓握房门边缘，施力拉动。
    房门侧边擦着6号位的鞋尖被关上。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动，兑换早已准备好购买页面的商品。
    [已花费43000晶体购买加护·国宁疆安。 ]
    看不见尽头的走廊四面发出光亮。
    面前的房门猛地被打开，6号位的牙齿伸长，颈部出现蟒蛇一般的鳞片，眼睛变为竖瞳，阴森愤怒地紧锁安惜年。
    静立片刻，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冲扑向前，身体却径直撞上一栋不可视的硬墙。
    空气传来骨裂的声音， 6号位身体抽搐着瘫倒在地。
    一双蛇瞳仍然不放弃地死死注视安惜年。
    安惜年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转身向走廊远处走去，继续寻找另一位死者。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于你的大手笔感到惊讶。 ]
    [用户2查看了你的打赏余额，打赏3000晶体。 ]
    [直播间少数用户痛斥用户2的行为扰乱市场。 ]
    [用户829对于直播间的热闹喜闻乐见，打赏1000晶体。 ]
    [直播间部分用户开始打赏。 ]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521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49 ， 890晶体，剩余6250晶体。 ]
    遇到2号位伊蒙时，按照对方的反应，第二位死者所在的位置也许距离伊蒙的房间很近。
    安惜年回忆着猎场布局，向位于伊蒙左侧的房间前进。
    那房间是分配各9号位的。
    不知是白亿的运气还是她的，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一猜就中。她在推开门后，闻到了血腥。
    只是这次的味道若有若无，比起1号位那种铺天盖地的蔓延方法，显得含蓄许多。
    一整条走廊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安静得像是安惜年察觉到的味道是错觉。
    安惜年绷紧精神，防备起来。同时为了缓和心情，拿出设备与白亿闲聊起来：“你说，那火狗发现有人被害，为什么没有过来查看？”
    [用户829因你选择的称呼而哈哈大笑。 ]
    [直播间少数用户强烈建议你当面如此称呼对方。 ]
    安惜年熟练地无视观众的要求，一直向走廊深处走去。
    9号位的房间大门大开，安惜年走近站在门口向内张望，忽然脸色一变，快步跑到地上躺着的9号位身边。
    商城的光芒接连闪过，安惜年脚边出现数不清的伤药、止血剂以及纱布绷带。
    在最后一道光芒笼罩9号位全身时，白亿贴在9号位耳边，抬高声音呼唤。
    “醒一醒，坚持住，不要睡！”
    第39章
    9号位听到了白亿的声音, 已经失焦许久的眼瞳轻微动了起来。
    她的四肢全部反方向扭曲，肌肉撕裂，小伤口无数。
    好在大部分伤都没有涉及动脉，出血比1号位少许多。
    安惜年买过四个接骨恢复的加护, 等9号位身上的白光散去, 手脚都恢复正常后, 动作麻利地为9号位包扎伤口。
    对9号位下手的人似乎没有意图致死, 只想剥夺她的行动能力。
    安惜年和白亿都瞬间理解了凶手这样做的意义。
    日间聚会需要存活的全员参与。
    到时间没能出现在聚会房间的玩家, 会被猎场“惩罚”。
    但安惜年无法理解的是,既然已经费力把9号位的四肢都折断,为什么不干脆把人杀掉？
    她不信能参与b级任务的攻略者中，会有善良到不愿意亲手杀人的家伙。
    白亿为安惜年打下手,叼着止痛药膏缓缓挤出。
    他口吃不清地向9号位问道：“是谁做的？”
    9号位的痛感缓解许多，已经可以对白亿的话做出反应，视线偏移对上白亿的。
    但是，她的目光立刻惊恐起来，身体下意识地往远离白亿的地方躲去，却因没力气且牵动了伤处而僵在原地。
    她随即把视线转到安惜年身上,而后目光又在安惜年和白亿之间来回游移。
    安惜年被她看得双手停顿在半空，面露狐疑。
    这是干嘛？
    她伸手在9号位眼前晃动，吸引对方把注意全部放到自己身上之后，拿出设备：“怎么了？”
    设备的声音结束时, 9号位猛地握住安惜年的手臂，用力到指尖要陷入安惜年的血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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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对方像是在以这种方式试图对安惜年说些什么,双唇却始终紧紧闭合。
    手臂有些痛，安惜年不由分说地把9号位的手拉开，与白亿对视一眼, 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出了不解。
    安惜年问：【她在想什么？ 】
    白亿微不可察地皱眉：【从刚才开始我一直试图探索她的心音，但是像被屏蔽了信号一样，完全没有回应。 】
    安惜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让那些观众看出端倪，心里暗暗震惊。
    她没想到，白亿的能力在没有思维攫取功能的怪谈直播里，还能被人屏蔽掉。
    9号位究竟是什么人种？难道有和白亿相同的能力吗？
    可惜9号位戒备着一言不发，只是瞪着眼睛在他们身上打转。
    在这里继续大眼瞪小眼毫无意义。安惜年没办法，只好把人像扛米袋一样扛起来，手势招呼白亿一起往外走去。
    9号位原本战战兢兢，在身体悬空之后更是僵硬得一动不敢动，让安惜年感觉自己在搬运一根折成锐角的木头。
    她和白亿走出房间，往走廊另一头前进。
    安惜年不喜欢2号位伊蒙的人品，但还算相信对方的嗅觉。
    两个遇害的人都已经找到，安惜年彻底放松下来，准备先带9号位去找她的搭档5号位。
    安惜年对5号位的印象和10号位一样，都比较深刻。
    5号位看起来像是西幻作品里的矮人族。脸上五官立体大气，身高不是很高，但身体肌肉紧实，手指也粗壮。
    安惜年记忆中，除了一开始的自我介绍，她就没听5号位开过口。
    简直比她一个哑巴还沉默寡言。
    她记得5号位矮人的房间位置，好在从9号位的房间往那里去的路上，不用经过伊蒙那里。
    可惜的是，安惜年打开并通过数扇门后，走在5号位矮人的房间走廊外，却没有感觉到前方尽头有人活动的气息。
    果然，他们走近尽头的房间，发现那里房门半掩，里面没有5号位的身影。
    在这种情况下外出却不锁门，很符合安惜年对于西幻作品矮人族不拘小节的刻板印象。
    没办法，他们只好带着仍然一言不发的9号位前往聚会房间。
    路上与2号位伊蒙汇合时，12号位埃莉诺也在。
    安惜年扛着9号位，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在看到尸体的瞬间，全身开始细微颤抖。
    她不知道9号位从清醒以来究竟在怕什么，还是秉持着人道主义，抬手拍了拍对方在她身前绷紧的小腿，作为安抚。
    9号位逐渐安静下来。
    安惜年和白亿默契地不准备说出6号位蛇人是狼人，简单介绍过他们在9号位房间发现的情况。
    他们不知道猎场对于尸体会怎样处理。商量过后，几人把1号位的尸体搬进了聚会房间，找了个墙角靠着摆好。
    现在距离日间聚会还有两小时。
    安惜年和白亿准备去吃早餐。
    伊蒙闻了一早上血味，此时胃口尽失。
    埃莉诺已经在自己房间吃零食吃饱。
    再三考虑后，安惜年选择扛着9号位。
    几人一起登上二楼，伊蒙想跟着安惜年去厨房，结果被白亿一爪子拍远。
    路上，白亿频频抬头看安惜年肩上的人：“不重吗？我来背一会儿吧。”
    巨型人形挂件被语音触发程序，颤抖起来。
    安惜年无奈，写到：“不重。而且她害怕你。”
    白亿觉得岂有此理：“我就是只人畜无害的老虎，为什么要怕我。”
    [直播间近半用户认为小老虎特别可爱，表示强烈赞同。 ]
    安惜年没忍住，噗嗤一笑，歪身往下拍拍白亿的头顶。
    [用户74打赏300晶体。 ]
    今早食堂里至今一个人都没有，但橱窗和桌椅已经出现，里面备好了令人食指大动的餐食。
    安惜年想把9号位放到座位上再去拿吃的，没想到原本绷成木头的人，这时竟然手脚一缩，身体扣紧，蜷在她身上不愿下来。
    安惜年：“？”
    [用户74被可爱到，打赏500晶体。 ]
    直到安惜年吃饱喝足，又喂好白亿，9号位还是不愿意从安惜年身上下来。
    对方的肚子顶在安惜年肩上，她能感觉到这挂件饿得肚子里正咕噜翻滚。
    她举起白亿不喜欢的酸黄瓜条，试探着递到9号位嘴边。
    9号位小幅度把头撇开。
    白亿扬扬下巴：“试试你那盘。”
    安惜年依言拿起盘子里最后一片吐司。
    9号位一口吃进嘴里，嚼嚼嚼。
    [用户829恭喜你又养到一只宠物，打赏400晶体。 ]
    安惜年一阵恍惚。
    她不得不又去拿来一份套餐，给9号位喂饱之后，和白亿共同整理目前的状况。
    日间聚会开始十五分钟前，埃莉诺和伊蒙找过来。
    埃莉诺惊讶地打量趴在安惜年身上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的9号位，小声自言自语：“她们的关系变亲近了好多哦。”
    伊蒙气得大步上前想把9号位扯下来。
    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9号位的衣角，他已经被安惜年厌恶地一脚踹出五米。
    [直播间多数观众喜欢你们之间扭曲的关系。 ]
    安惜年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们来到聚会房，里面已经坐着3号位吸血鬼和10号位土豆人严于音，角落里1号位的尸体还在。
    安惜年整理起来。
    目前确认死亡的是1号、4号狼人、以及昨天处刑的11号。
    算上2号伊蒙，7号白亿，8号她自己，9号挂件，和12号埃莉诺。
    这里还差两个人。
    5号位的矮人，还有刚被她和白亿判为狼人的6号蛇人。
    5号位矮人先前不在房间，但看房间里的情况，不像是经历过打斗或杀戮。
    所以昨晚狼人的目标是谁？
    是她本以为今早才遇害的1号。
    还是她委托狮子去守卫的2号伊蒙？
    严于音见安惜年身上居然长了个人，忍不住震惊。
    但她的目光触及到正揉屁股的伊蒙时，立刻与安惜年交换一个眼神。
    安惜年对严于音颔首致意。
    几人入座，3号位吸血鬼率先开口：“很别致，的造型。”
    安惜年瞥对方一眼，没有解释。
    时间一点点过去，即将到达最后一分钟时，大门猛地被推开。
    5号位矮人出现在门口，视线在圆桌环视，倏地锐利锁定安惜年。
    她抬手，指尖绷紧到颤抖：“今天的投票，我投她。”
    白亿仍然维持成虎形态，闻言立刻跳下座椅挡在安惜年面前，前身压低，一副攻击状态。
    5号位矮人用力摆手一下：“不是她。是9号，梅。”
    白亿立刻起身，不感兴趣地回去坐好。
    这时，矮人的身后猛地冲进一个身影。
    随着6号位蛇人踏进房间，全部存活玩家就位，六面的所有通道口霎时关闭。
    猎场管家发声：“恭喜各位贵宾度过第二夜。日间聚会现在开始。”
    与猎场管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的，是6号位演技充沛的惊慌高喊：“8号！8号那个哑女！她杀了我的搭档1号！”
    一声巨响，2号位伊蒙手下的桌面凹陷。
    他起身，红发如燃烧的火焰飞扬，犬齿森然增长，从唇间伸出。
    安惜年开始在屏幕上写起来。
    6号位感受到同为捕食者施加的压力，脖子上隐约出现鳞片：“你这样护着她，是不是计划着和她一起把我们其他人都杀光？”
    “你们还不明白，她昨天说不能让非狼人阵营获胜，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她想保留狼人，让狼人杀掉除了她和那个四脚杂种以外的所有——”
    砰！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没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上一瞬还在发声的6号位，已经被安惜年钳住喉咙，单手举起，压制在墙上。
    不到一秒，6号位呼吸困难，脸色发绿，鳞片从脖子一路延伸到下半张脸。
    他开始显出自己的兽化形态。
    却如同面对海啸的浮萍，抵不过面前纯种人类的单臂之力。
    安惜年的胸膛剧烈起伏，手背血管爆出，虎口撕裂。
    她停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举起设备，播放刚才在写的话。
    “我是乌鸦，验出10号和我的搭档7号是非狼人阵营。另外，搭档在聚会前可以互开对方房门。5号，请你继续。”
    “等等！” 2号位伊蒙突然表情一片空白，“惜年，你在说什么？我才是……”
    伊蒙的声音近乎呢喃：“我才是乌鸦……”
    第40章
    安惜年背对伊蒙, 垂眸。
    睫毛挡住了她一闪而过的眸光波动。
    6号位仍在挣扎，气管被堵住的状态让他眼前发黑。
    他手脚并用地向安惜年发起攻击，却毫无成效。
    安惜年抬眼，倏地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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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悬空的6号位摔落在地, 双腿极其扭曲, 像是蜿蜒的蛇尾, 腿骨似乎已经不存在。
    他抚上自己的喉咙, 剧烈咳嗽。
    安惜年没有分他半分眼神, 带紧紧扒在身上的9号位一起走回座位。
    这时, 3号位吸血鬼问道：“那你, 前两天验了，哪两个人？”
    2号位伊蒙的目光从头到尾没有从安惜年身上移开,盯着人直到落座。
    其他人不耐烦地骚动起来时，他终于发声：“……我不想说。”
    3号位立刻眉头紧皱，又舒展开：“算了，谁是狼人，不重要。谁是冒牌货也，不重要。”
    说完, 她没有接替昨天1号位主持大局的位置的意思，身体往椅背靠去，不再开口。
    6号位这时勉强恢复过来，脸和颈部的鳞片褪去,拖着脚步来到座位。
    他无法理解安惜年和伊蒙两人究竟是谁在谎报身份。
    以他的理解，就算是冒牌乌鸦, 也应该出现在他们狼人阵营。
    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咽下被安惜年扼住喉咙这口气。
    他扯出讽刺的笑意，因喉咙受损而嗓音怪异：“你——”
    安惜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掌按在桌面，倾身，以动作对5号位示意可以开始发言了。
    6号位怎样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被一个哑巴打断，莫名吃了个哑巴亏。
    5号位对安惜年抬手回应，开始说明：“我主张投票给9号，原因就是8号刚才提到的，房门可以被搭档打开。”
    说着，她看向安惜年身上的9号位：“今早，不知道当时的确切时间，我的搭档梅拿着武器出现在我房门口。在此之前，房门是上锁状态，我也没听到任何开门的声音。”
    12号埃莉诺埋头在规则里翻找，举起手：“不好意思，但我好像没有看到相应的说明。”
    “我们猜测这是隐藏规则。”白亿解释。
    10号严于音奇怪：“目的是什么呢？为突破狼人一晚只能杀一人的限制吗……”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诡异地半途消散。
    她想起来昨天伊蒙分享的信息，立刻理解了。
    这条隐藏规则是为阵营中的叛徒准备的。
    之所以会成为隐藏规则，是因为先前的规则里，叛徒的身份就是被隐藏起来的。
    3号位吸血鬼抱臂：“无论怎样，我不会浪费，自己的投票。你的搭档想杀你，你自己想办法。”
    5号位矮人见劝不动吸血鬼这一票，立刻把目光投到其他人身上。
    白亿开口：“我希望能得到你的解释。她的人种身份是什么？为什么去到你房间反而自己受伤，还有在受伤之后为什么会是目前这种状态。”
    从听到白亿的声音开始，9号位就不住颤抖，紧攥安惜年的衣服。
    隔着布料，安惜年也能察觉到9号位指尖冰冷的温度。
    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安惜年无声叹息，不安慰也没厌烦，等待5号位的回答。
    蛇人不肯让话题的重点就这样从安惜年身上转移开，正要再次开口，一团烈火突兀蹿到他眼前，距离鼻尖只有几毫米。
    伊蒙已经调整好自我状态，此时冷面睨视6号位。
    烈火团爆裂开，火星溅到发梢。
    不需要言语，直截了当地表达出让6号位闭嘴的意思。
    5号位等待骚动结束，开始解释。
    5号位矮人和9号位，以及1号位眼镜和6号位蛇人。这两对四人，正是最初组队阶段时互换了搭档的四人组。
    即使互换搭档，他们互相之间仍然看上去知根知底。
    根据5号位的解释，名为梅的9号位来自一个生物科技发达的位面。
    在那个位面，各种资源匮乏，最充沛的动力即是人力。
    人力会被当做实用工具、交通设施、战斗武器等。
    像9号位一样属于下等民的人，从出生起就会被捕捉到研究院里面进行用途分类，再将身体改造成合适的样式。
    “别废话那么多。”伊蒙眉头紧皱，厉声打断，“说些我们愿意听的。”
    5号位安静片刻，没计较伊蒙的无礼：“梅她被改造成娱乐用品。”
    9号位的呼吸轻缓打在安惜年后颈，频率不乱，对于5号位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安惜年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迟缓了些。
    “她被允许保持人形，保留与生俱来的异能，但体内植入近百种不同的人格，有些以为自己是某种动物，有些以为自己是不同职业的人类，有些以为自己是不会思考不会动的物体。”矮人说。
    闻言，安惜年与白亿对视一眼。
    两人距离超过半米，互相听不到对方的心音，但能了解彼此的意思：
    白亿的聆听能力遭到9号位屏蔽，大概就是9号位被改造过的原因。
    5号位还在继续。
    “一般情况下，梅原本的自我人格就是主人格。可一旦受到身体创伤，她的人格就会随机切换，并且不共享主人格的记忆。”
    10号位严于音问：“受创伤？你的意思是，她拿武器去你房间想要杀你，却自己受了伤？”
    5号位矮人沉默，而后点了头。
    她举起手，指尖和掌心遍布细小伤痕和茧子。
    她说：“矮人擅长机关道具。我们绝不会允许在自己的房间里有受到攻击的可能。”
    原来如此。 9号位是踏进了矮人在房间里布置的陷阱，才受到重伤。
    安惜年了然，抬手示意所有人注意她，而后低头在屏幕上写起来：“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自己的房间？你搬动了她？”
    “遇到想杀我的人，我都会躲得远远的，根本不会碰。”5号位摇头，“我没有搬动她，是她自己逃回了房间。”
    空间内沉默下来。
    12号位埃莉诺绞着手指：“抱歉，如果我猜错了的话，你可以纠正我。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 9号是怪异吗？”
    2号位伊蒙不解：“她没有这样说。”
    “咦？”埃莉诺手足无措，“我以为她提到9号会改变人格，又说不知道9号受伤之后的行踪，是在暗示9号已经被怪异取代了。”
    安惜年明白埃莉诺的意思。
    怪谈世界是由直播系统制作的，而直播系统没有读取思维的能力，也就导致被系统创造出来的怪异，无法通过读取记忆去完全模仿某一个人。
    这也是他们最初认为混进来的怪异互为搭档的原因。
    安惜年同样按照这个方向判断怪异的身份。
    在这局聚会开始之前，她的目标本来已经锁定在目前除她和白亿之外，仅存的两对搭档上。
    埃莉诺和伊蒙，以及5号位矮人和9号位。
    而现在， 9号位像盲盒一样，已经变成了先前熟人5号位矮人和6号位蛇人都不熟悉的状态。
    这里的怪异完全可以趁虚而入，复制9号位的模样，取代9号位的位置。
    直播系统拥有他们每个人的身体资料，一早就知道9号位的情况。
    系统不是没可能借此安排这次怪异的身份。
    但安惜年总觉得，5号位没有考虑到这层。
    她只是单纯不希望有威胁到自己安全的对象存在，因此想处刑9号位。
    这时，3号位注视埃莉诺，再次出声：“既然如此，那我可以，把自己的票投给9号。”
    “不过。”吸血鬼继续说，“我想知道9号，恢复原本的样子需要，多长时间？”
    5号位矮人回答：“两天。”
    吸血鬼询问的视线落到6号位身上，对方表情不算好，却还是点头应了。
    吸血鬼抱臂：“算了，时间太长，不能等。我投票给9号。”
    6号位忽然高声起来：“等等！现在就要投票了吗！”
    “不然呢？”白亿嗤笑，“没人会投票给惜年。想杀她，你只能自己出手试试看。”
    白亿的瞳色倏地晦暗：“你可以猜一下，到时候死的会是哪方？”
    6号位咬牙切齿，说不出话。
    今天不采取昨天的抽签制，要走正常的投票流程。
    1号已经死亡，所以从2号伊蒙开始依次投票。
    9号位似乎仍保留思考能力，在安惜年投票后，选择了白亿。
    但当她意识到自己属于那空着的第9个座位时，身体忽然剧烈颤抖起来。
    半分钟后。
    地板升起一个巨大的上宽下窄的圆台型通道，上面有一块“丢到这里来~”的指示牌。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安惜年。
    白亿看得出安惜年不讨厌9号位，担忧地来到她身边：“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带她去——”
    安惜年摇了摇头。
    她起身，来到那个漏斗一样的通道前。
    停下脚步后，她轻而易举地把梅从肩上拉下来，一手扶着对方的肩，让对方坐在通道口边缘。
    梅没有反抗，一双眼睛注视着安惜年，甚至不试图说些什么。
    忽然，梅身体被商城的白光覆盖。
    黑色短剑没入光芒，一瞬重现身影后，剑尖已经带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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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安惜年双唇张动，最后松开手。
    梅仰面下落。
    处刑者垂眸，眼里似乎风平浪静。
    天花板降下的屏幕里，出现了通道内尖锐齿轮飞速搅碎血肉的画面。
    疯狂转动的机械声急躁地充斥整个空间。
    一室寂静。
    这时，埃莉诺忽然乖乖举手：“不好意思，我有句话想说。”
    众人向她看去。
    “谢谢。”埃莉诺放下手，“我忽然想到，1号是今早死去的，所以目前负责守护大家的狮子，还在我们几个之中。”
    几人认同。
    伊蒙问道：“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哦……”埃莉诺语速缓慢，小心翼翼地抬眸，“我只是想说，那位狮子，请一定不要和狼人达成协议，让他们今晚也没人可杀。”
    同时，聚会房解禁：“第二天日间聚会结束。感谢各位贵宾的积极参与，期待明天与你们之中的某几位再会。”
    第41章
    安惜年脑海中仍然在播放观众对于她刚才亲手结束梅的生命的反应。
    但她没空理会。
    她和在场所有人一样, 理解了埃莉诺的话，却不明白其组成字句的原因。
    只有2号位伊蒙的脸色变得些许凝重，眼瞳缓慢移动，对准埃莉诺。
    他没头没尾地问出一个字：“又？”
    埃莉诺笑笑, 没有做出明确回应, 起身第一个离开了聚会房间, 往二楼走去。
    等到12号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视野里之后,安惜年点下播放：“解释一下。”
    伊蒙下意识想要按照安惜年的指示行动, 嘴已经张开, 却在最后一刻像蚌一样紧闭。
    他摇头。
    3号位吸血鬼打量伊蒙片刻, 见伊蒙确实没有开口的意思，干脆起身离开房间。
    5号位矮人和10号位严于音眼里都有些戒备, 认为2号位伊蒙行为是在表示对方只想在和安惜年单独相处时开口。
    于是他们也先后离开了房间。
    最后剩下久久坐在座位上不动的6号位。
    他站起，脚步缓慢，来到安惜年面前。
    6号位比安惜年高出半个头，挑衅般弯腰，纡尊降贵地把视线放到和安惜年同一水平。
    他的声音阴冷地缠绕紧箍安惜年的脖子：“你说，今晚狮子选择的守护对象, 会是你吗？”
    说完，6号位不等安惜年或其他人反应，转身离去。
    安惜年注视6号位的背影，眉皱得打结。
    白亿来到安惜年身边时, 听到的就是一句：【没脑子的废物，派不上一点儿用场。 】
    想着,安惜年拍拍白亿的头顶，迈步走向伊蒙：【白亿，计划有变。今晚之前必须找出怪异。 】
    来到伊蒙面前站定,安惜年写到：“你和埃莉诺的互动意味着什么？现在这里只有我们，还是不能说？”
    伊蒙的表情变得苦恼纠结，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白亿垂眸，浅琥珀的眼瞳光芒乍现，抖抖耳朵：【ok，听到了。 】
    他以最简洁的语言，向安惜年说明刚才读到的伊蒙脑海内的想法。
    两秒后，安惜年控制着肌肉，让五官毫无波动，继续写到：“那换个话题。”
    闻言，伊蒙不再抗拒，抬眸注视安惜年。
    机械不带情感地播放文字：“你就是真正的乌鸦。第一天验的我，第二天验的9号梅。我是兔子，梅是狼人。对吗？”
    所以，在她提出自己的是乌鸦的时候，伊蒙才没有被冒充或被背叛的气愤，只有不解的震惊。
    所以，埃莉诺会在刚才如同提示一样地说，他们剩下的人里肯定存在狮子。
    因为埃莉诺已经从伊蒙那里得知了9号位的身份是狼人。梅不可能同时拥有狼人和守卫的身份。
    唯一让安惜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埃莉诺不认为今早死去的1号位是守卫？
    如果严于音没向埃莉诺表明身份，埃莉诺就不应该知道昨晚被守的人是伊蒙，也就无法凭1号位和伊蒙之间极差的关系，而判断出能选择守护伊蒙的绝不会是1号位。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安惜年想通梅是狼人，并受到6号位挑衅的瞬间，就意识到今夜到来之前必须要做个了结。
    6号位是目前仅存的狼人，而对方已经表明，今夜一定会选她。
    6号位现在这种不理智的状态，一定任她说什么都没用，无法沟通。
    严于音今夜可以再次守护自己，不会肯浪费机会来守她。
    只要房间门可以被打开，一夜就必须死一人。
    要么是她，要么是狼人。
    安惜年不可能选择牺牲自己的生命。
    而6号位一旦被她杀死，狼人阵营全灭，第一天提出的“重开一局猜想”就极可能上演。
    到时候，重开后的第一夜，又会让人数无意义地减少一个。
    只要和白亿一起活下来，安惜年并不关心到底会不会多一个无谓的牺牲。
    但她却不能接受情况朝以上的方向发展。
    她必须确保她和6号位两人，全都活下来。
    因为……
    伊蒙的目光疑惑，似乎看不透安惜年这个人。
    他对安惜年的猜测默认下来，而后反倒询问道：“你为什么要骗他们说自己是乌鸦？”
    【因为……】安惜年默念，手下动起来。
    最后一笔落下，安惜年没有选择转为语音，而是翻转屏幕，让其面向伊蒙。
    瞬间，伊蒙的瞳孔骤缩，几乎成了针尖大小。
    像遇到可怕敌方的小动物，他下意识脊背下塌，四肢着地，臂和腿增肌粗壮，手隐约透出爪子的形状。
    “你是……”伊蒙犬牙疯长，压过下唇。
    安惜年甚至没有警戒，只轻松地点头，肯定伊蒙所见的事实。
    她抬手指向自己。
    【我。 】
    食指又点在屏幕边缘，指向上面的三个字。
    【背叛者。 】
    室内突兀响起一声物体掉落的脆响。
    安惜年转头看去，毫不避讳地把作为弱点的脖子暴露在伊蒙面前。
    圆桌正中央，掉下一根沾血黏肉的人骨。
    那似乎是手臂或者腿部的骨头，朝向安惜年的这一侧，有一道长达骨头一半的裂痕。
    “抱歉，处刑过后的骨头大多不完整，挑选起来耽误了时间。”猎场管家的声音里暗含兴奋，解释过后就不再出声。
    安惜年还有伊蒙要处理，因此给白亿递了个眼神，让他去拿那根骨头。
    然后她转头重新与伊蒙对峙。
    伊蒙身体发颤，像是发现衷心的主人居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每个音节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骗我！”
    安惜年写到：“我没有。”
    伊蒙的表情陡然扭曲起来，却在某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白亿同样不怕伊蒙这只怒火冲天的烈焰犬，自然地把骨头叼到伊蒙面前放下，随即帮安惜年解释起来。
    “她从来没有说过谎。”
    “第一次聚会上，她只表示自己不是狼人，这是事实。”
    “而提出不能让狼人全灭，只是一箭双雕而已。既能避免重开一局，又能保证她自己的安全。毕竟我们不知道，如果狼人阵营全灭，她会不会受到牵连。”
    伊蒙呼吸急促：“但是当时我提出存在背叛者，你根本没有反应！”
    安惜年简直莫名其妙。
    白亿更是直白地嗤笑：“难道要把这件事大肆宣扬吗？我们又不信任你。”
    伊蒙混乱地闭上嘴。
    半晌，他喃喃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
    安惜年写下：“一开始看规则时。”
    伊蒙手脚逐渐恢复人类的状态，站起：“显示给你的规则和我们的不一样？”
    安惜年：“一样的。只是那上面没有我在房间门上看到的图案。”
    其实12号位在最初猜得没错。
    她和白亿这对固定搭档，确实是身处不同的阵营，才好看。
    她的房间门上画的是一个和狗很像的动物，但绝对不是规则里显示的狼人图案。
    读规则时，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有问题。
    根据曾经在她的世界里摸过的狼人杀规则，安惜年很快确定自己极可能是个二五仔。
    二五仔可能在明面上属于好人阵营，也可能属于狼人。
    而在她第一夜没有和狼人一起醒来，却因同步了白亿身上的重伤而睁开眼时，她确认了自己是好人阵营里的一员。
    既然她明面上是好人，那么她理应可以杀掉狼人。
    果然，在她让4号位狼人断气后，狼人不可以自刀的这条限制，没有在她身上降下惩罚。
    就在她怀疑二五仔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时，白亿再次给了她答案。
    当时，白亿说，如果搭档是一狼一非狼的情况，作为狼人的队友就可以在早晨悄无声息地潜入对方房间，再把人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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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其实白亿的用词并非完全准确。
    这条规则不是为了一狼一非狼的搭档而制定的，而是为了她。
    背叛者的唯一用途就在这里。可以潜入自己纯好人阵营的搭档的房间，杀掉搭档，为狼人阵营效力。
    严于音今天才明白过来的事实，她和白亿在第一夜过后的那个早晨就全然掌握了。
    那时候，她把这些推断以心音传给白亿之后，为了不让观众起疑，才又用设备夸了白亿聪明。
    伊蒙惊讶地合不拢嘴，讲话开始结巴：“你……你只凭规则里没有你看到的图、图案，就能知道游戏里还存在背叛者？”
    安惜年指尖停顿片刻：“也不算是。我的世界里也有这种游戏，有些里面会引入背叛者的机制。”
    “你的世界里的人都喜欢玩这种游戏？怪不得你恶劣又卑鄙！”伊蒙大喊。
    安惜年：“……”
    聊天就聊天，为什么要人身攻击她。
    咽不下这口气，安惜年在屏幕写下两个字：“火狗。”
    没想到伊蒙不仅没因为“火狗”两个字而感到冒犯，反而呜鸣一声。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乖顺起来，眨着一双狗狗眼，脸颊飞红，低下头就要把自己的脑袋往安惜年掌心凑。
    安惜年一连后退五米，心里和白亿此时的大骂同步。
    白亿：“滚开！变态！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不要靠近惜年！”
    伊蒙丝毫不在意白亿的骂声，一脸餍足：“惜年，你是我的主人了。”
    【什么？ ！ 】
    情况急转直下且莫名其妙，安惜年心里崩溃，表情也崩裂开。
    “在我们那里，以&#039;狗&#039;称呼烈焰犬，就是希望当烈焰犬主人的意思。”
    伊蒙忽然冒出一条燃烧烈火的尾巴，摇得像即将起飞的直升机，火星炎炎：“我同意了~”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于事情发展超级开心。 ]
    ……
    正事要紧。
    安惜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蹲到白亿身边，环住老虎脑袋安抚炸毛老虎。
    同时，她指向刚才被白亿放到伊蒙面前的骨。
    伊蒙回头看去：“这个？”
    他的鼻尖动了动，凝重起来：“……嗯？怎么一股，昨天11号断肢的味道？”
    第42章
    安惜年惊讶。
    白亿的表情不可置信：“你确定吗？”
    伊蒙对待白亿不如对待安惜年一样有那么多耐心,直接嗤笑一声：“信不过我，那不如你来？”
    白亿不理会伊蒙的挑衅，代安惜年问道：“所以，昨天你在断肢上闻到的, 不是11号位自己想传达的信息, 而是猎场里的怪异附加上去的？”
    见安惜年同样等待自己的回答, 伊蒙乖乖开口：“对。”
    安惜年点头, 示意自己会把伊蒙提供的信息纳入考虑。
    白亿适时提问：“那你从这根骨头上能获取信息吗？”
    “当然。”伊蒙的烈火尾巴骄傲地扬起,低头仔细嗅着,而后脸色变了变。
    安惜年上前一步。
    伊蒙仰视她, 如实说出信息：“……妄想不劳而获是最无趣的。找出并杀掉所有狼人，赢下游戏, 才能离开这里。”
    安惜年无动于衷。
    她徒手捡起骨头，不在意血和碎肉黏了一手，裹好收好，转身向楼梯走去。
    白亿和伊蒙一起跟在安惜年身后，两人谁看谁都不顺眼。
    来到二楼，伊蒙本想继续和安惜年一起行动, 却被白亿拦住。
    “你不需要去找埃莉诺吗？”白亿紧盯伊蒙的双眼。
    伊蒙再三犹豫，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转身，往散发着埃莉诺味道的地方走去。
    在伊蒙刚走出几米的时候，安惜年正要招呼白亿进入一旁的休息室。
    手刚从身侧抬起,她忽然立刻弯腰，单臂横揽白亿,一跃向后撤出数米。
    先前两人站立的地方，突兀出现一块圆形规整的空洞。
    圆中的整块地面消失不见，能直接看到下方一层。
    还没走远的伊蒙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安惜年发现伊蒙看似想要挡在自己身前, 无声咋舌：【碍事。 】
    她随手一推，伊蒙仰面朝天地跌进旁侧的娱乐室。
    认主的烈焰犬会遵从主人的一切命令，无论发出命令的是言语还是行为。
    伊蒙待在娱乐室内，焦急关注走廊上的情况。
    白亿已经变为幼崽大小，待在安惜年胸口，朝前方厉声道：“你做什么！”
    圆形空洞对面，3号位吸血鬼无视重力，在空中向他们一步步走来。
    “我想过了。”吸血鬼的眼眸红得如同刚喷溅而出的鲜血，“你们在白塔为人所知，不意味着你们，不会是这里的怪异。”
    吸血鬼的发梢无风自动。
    统一样式的衣服此时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猎猎作响。
    她口中两侧尖牙迅速伸长，皮肤变得像死人一样惨白。
    “说到底，狼人杀是一场，豪赌的游戏。”吸血鬼声音阴沉，“我赌，是你们。”
    瞬间，吸血鬼朝他们冲来。
    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已经缩短数米距离。
    安惜年屏息。
    她只有短短一瞬，去决定自己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
    思维运转的速度快到似乎拉长了时间，让周围的一切静止下来。
    怪异对应的身份，她已经完全确定下来了。
    吸血鬼不在此列。
    所以对方此时的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把怪异的身份按在她和白亿身上？
    ……
    【呵。 】
    轻笑无声溢出。
    她总是不长记性。怪谈世界，从来没有“意义”、“目的”、或者“合理”。
    攻略者像是提线木偶，只遵循操纵者的意愿。
    霎时，漆黑眼瞳对上血红。
    掌中短剑闪现，转瞬抵住吸血鬼破风袭来的手，卡进虎口。
    气流涌动，衣角翻飞。
    安惜年反身将吸血鬼压制在地，短剑划出对方虎口。
    在对方下意识吃痛握拳之前，剑尖穿透手背，钉进地板。
    左膝抵在吸血鬼后腰。
    右脚踩断对方一双脚踝。
    一手钳住后颈，另一手紧压肩头。
    回过神时，吸血鬼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
    她只是血族中的低等阶级，但仍然拥有匹敌十人的力量。
    放在以前，她不会相信自己能被一个纯种人类用仅仅一招就压制至此。
    受伤与失血让她急需补充鲜血。
    搭档11号第一天就被处刑，她失去了血包，从任务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进食过。
    如果不是那些该死的观众提出要求，她根本不会来招惹安惜年。
    起码不会以虚弱的状态来挑战这位纯种人类。
    第一眼，她就看出来了。
    安惜年比她遇到过的任何血族猎手，都可怕。
    后颈的手在逐渐缩紧。
    指尖的指甲已经陷入她的颈肉，刺破皮肤挤出血丝。
    这场豪赌，赌桌两边坐的是安惜年和观众。
    只不过她压错了。
    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怀疑自己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观众在怪谈世界里，与神明无异。
    与其惹怒神明，不如在安惜年手下痛快地迎来结局。
    总归她也受够了这种地方，不如一了百了。
    吸血鬼闭上眼。
    对方想怎样做？知道杀死血族的方法吗？
    会是肢解还是斩首？
    除此之外，能让她死去的方法只有木钉穿心和银器灼烧。
    她不认为安惜年会有木钉。
    而她在猎场也没发现过银器……
    咚。
    一根粘带不新鲜血肉的骨头，贴着她的脸掉在地上。
    比起血肉带给她的冲击，一股明显炽热不详的气息更为浓重。
    刻在灵魂的恐惧被触发，让她猛地往反方向躲去，几乎要撼动安惜年的桎梏。
    突然，钳住后颈的手离开。
    汹涌弥漫的杀意湮灭般消失。
    背上覆盖一小片热源，和手掌大小相近。
    吸血鬼眼前跳下一个纯白的身影。
    近乎透明的琥珀对准她的双眸。
    和她同为天鹅的那只猫俯身，用气声，含笑对她道出一句。
    “谢谢。”
    恍惚中，仿佛是安惜年摆出了同样的表情，向她说出相同的台词。
    一瞬间，吸血鬼的脑海灵光一闪，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可惜很快，她的脊椎被毫不留情地压断，脏器互相挤压，血冲上气管和食道，从口鼻猛地喷出。
    吸血鬼意识仍在，却失去了行动能力。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260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53 ， 690晶体，剩余10 ， 050晶体。 ]
    [直播间观看数与订阅数上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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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安惜年捡起骨头。
    吸血鬼的血和人类不同，只能算得上温热，蔓延沾染到骨头上，有种光滑的触感。
    她随手把骨头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捞起白亿放在怀里，要往楼下走去。
    “等等！”伊蒙不敢迈出房间一步，抻长脖子，“我也和你一起——”
    伊蒙的话没能说完，半途因安惜年举起的手而消失。
    安惜年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而后指向瘫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吸血鬼。
    得到主人的下一个命令，伊蒙的尾巴再次支棱起来：“是要我照顾她吗？”
    安惜年颔首。
    “好的，我知道了。”伊蒙几步来到吸血鬼面前，架起对方就往房间里拖。
    粗暴的动作引发更加剧烈的疼痛，吸血鬼却没有呼痛，一双眼睛直直注视安惜年。
    刚才的灵光一现已经被她捉住了尾巴，理清始末。
    她开口，动作让血从唇边溢出：“你，知道了，怪异的身份。对吧？”
    安惜年还没回应，倒是伊蒙眼睛立刻亮起来：“真的吗？惜年好厉害！”
    可是很快，他低头看着自己正搬运的吸血鬼，面色纠结，忿忿不服气。
    b级怪异很危险。他比那只猫能打，比猫有用，明明可以帮到惜年的。
    惜年那么强，是他认定的主人，凭什么要被一只废物猫拖累？
    想着，伊蒙下定决心准备违抗安惜年的命令：“惜年，我想跟你去……”
    可惜，安惜年已经背对他们走出去很远。
    话音传到了安惜年耳边，却没有引起她任何反应。
    安惜年此时全副注意都落在怀里的白亿身上。
    她低头注视白亿，眼里是浅淡却足够愉快的笑意。
    白亿的尾巴勾着安惜年的手腕，眯起眼睛，表情满足且安心。
    仿佛是两人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而求证过程中他们缺一不可。
    伊蒙只远远看着，已经能感受到两人之间那种其他人无法插足的氛围。
    他忽然想起，今天聚会时，无论6号位对安惜年如何出言诋毁，安惜年都无动于衷。
    只有6号位提及白亿时，才引爆了安惜年。
    那一瞬间，安惜年似乎时真的想把6号位生生掐死。
    废猫为什么会对惜年那么重要？伊蒙闭上嘴，不再呼唤，找不到答案。
    吸血鬼抬眼瞥见伊蒙的表情，沉默着从商城里为自己兑换了一些止痛的加护。
    娱乐室的门被伊蒙虚掩上，走廊再次陷入寂静。
    忽然，伊蒙的鼻尖动了动，上身挺直前倾，目光紧锁前方。
    吸血鬼用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浮空几厘米，脱离伊蒙。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能以眼神示意。
    伊蒙眸光波动，立刻起身，违背了命令，大步踏出室内。
    来到走廊，他脚步停顿。
    从他带吸血鬼进入房间到这时出门，不过短短几十秒。
    而现在走廊两侧的墙壁上，突兀出现无限重复循环的一句话：
    除非赢得游戏，否则无法逃离。
    黑字跳跃过每间娱乐室的房门，印了满墙。
    伊蒙心脏跳动更快，由走到跑，快速奔向前方。
    最后一个循环的最后一个字，落在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门边。
    他在门前停下。
    忽然，门板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响。
    焰尾和焰耳上的火猛然蹿高，把伊蒙的双眸烧得通红。
    他后退几步，举起被烈火包裹的拳，借冲力迅速砸向门。
    火星四溅，被他的红发吞噬。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充满了他的搭档埃莉诺的血液气味。
    第43章
    门对侧, 埃莉诺的身体重重撞击到门板上。
    后颈感受到了从发间蔓延而下的血，烫得她浑身发颤。
    她瘫坐在地，一贯不擅长与人对视的眼睛，此时锁定对面的人, 不肯退却分毫。
    “果然是你。”埃莉诺呼吸急促, “把自己的同伴送去处刑, 是很好的剧本。我只差一点就把你从名单里划除了。”
    矮人在她对面笔直站立着,没有回应,却忽然皱眉,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抬高些许。
    埃莉诺感受到了对方的变化, 下意识回眸看向身后的门。
    大脑习惯性地飞速运转。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一瞬间，埃莉诺拼尽力气向侧边翻过而去。
    咚！
    外侧而来的攻击让厚重的门随之颤动。
    些许细碎的火苗从门的缝隙中挤进来。
    那是埃莉诺看过无数次的焰色。
    她以自己此时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扑过去, 把门锁解除。
    矮人举起的重剑落到半空，斩断埃莉诺几根发丝时，身体陡然被一团霸道的烈火击中，飞出砸中最内侧的墙壁。
    途经之处，焰点飘零。
    埃莉诺抬头，对来人伸手。
    她那态度欠佳,表情不耐，却总是毫不犹豫救她于水火的搭档。
    大概是因此，她才从一开始就下意识地相信安惜年和白亿之间的情谊。
    伊蒙垂眸，冷淡的视线精准落到埃莉诺身上,一把将她拽起，单手拦腰抱住。
    房间门被甩上, 阻挡迅速振作起来的矮人的攻击。
    “其他房间。”埃莉诺指令明确。
    没有任何质疑，再闪身之后，伊蒙已经带着埃莉诺进入吸血鬼所在的娱乐室。
    关门落锁。
    动作的同时, 对面传来连续不断地快速斩击。
    走廊那侧的门板似乎已经被砍坏，但房门整体丝毫没有被撼动。
    见吸血鬼惊异地看过来，埃莉诺打开商城，解释道：“5号和9号是怪异。”
    她的气息不稳，越讲断句越短：“猎场规则，对怪异同样适用。房门，上锁后，不会，轻易，被破开。”
    所以她刚刚才让伊蒙快速进入娱乐室。
    娱乐室隔音隔火，除非内部主动解锁，否则外界很难破门而入。
    伊蒙确认门外的动静已经消除后，手臂夹着埃莉诺来到吸血鬼身边坐下。
    埃莉诺被他俯卧着安置在腿上。
    他往下一看，没有留力，狠拍一下埃莉诺快速滑动的手指。
    然后伊蒙选中眼前商城页面自定义分类的全部商品，下单。
    下一秒，他们身边出现许多高级药品。
    伊蒙把其中一些推到吸血鬼面前，自己撩起埃莉诺的上衣，又一把将长发掀到埃莉诺头顶。
    胡乱往埃莉诺嘴里塞了一把药丸之后，他开始给搭档上药。
    动作和温柔根本不沾边，让纤细的人鱼发抖起来。
    药丸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地让她呜咽出声。
    吸血鬼还没力气自行使用伊蒙施舍过来的那些药品，干脆边恢复体力，边打量两人的互动。
    “我以为。”吸血鬼饶有兴趣，声音却很轻，“你们关系，不好。”
    埃莉诺被伊蒙打过手后，总算兑换出一瓶纯水，把食道里卡着的那些止痛凝血药尽数冲下。
    几缕头发因仰头喝水的动作而重新落到背上，再次被伊蒙嫌碍事，一把挥到头顶。
    把药丸吃下去，埃莉诺才有机会回应吸血鬼的话。
    这时候她又恢复之前的状态，莫名其妙开口就是习惯性地一句道歉：“不好意思……但白塔里的长期搭档，大多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相安无事的时候话都不会多讲两句。
    但危机当头，又是彼此最信任的依靠。
    毕竟他们是在极端情况下组成的活命搭子，总归会分别回到各自的世界，一眼就能看得到结局，不适合建立过于深厚的关系。
    倒是安惜年和白亿那一对，亲密得太不合常理了。
    吸血鬼笑笑，没再回应。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伊蒙见埃莉诺的状态好上一些之后，手下抹药动作不停，问。
    对埃莉诺来说，目前的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埃莉诺在脑海整理过所有信息，以最简短的语句说明。
    “ 5号和9号是怪异。用了我目前想象不到的方法，在熟知他们的1号和6号面前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我猜测，安惜年现在已经知道了怪异的身份。”
    埃莉诺透过发丝缝隙，询问般地望向伊蒙。
    伊蒙点头：“她确实是这样对我们说的。但她刚才下楼了，会不会是猜错了？”
    安惜年明知身为怪异的5号位矮人在聚会结束后上了二楼，为什么现在要下楼呢？
    埃莉诺没有意外：“她和白亿都很聪明，不会选错人。下楼是必要的。”
    吸血鬼虚弱地问道：“为什么？”
    伊蒙恍然大悟：“难道是提前预料到了走廊上出现的文字，要去杀狼人？不愧是惜年。”
    埃莉诺摇头：“那只是文字游戏。他们是要去听一下狼人眼里的猎场是什么样子的。”
    像她从最开始就向安惜年提出过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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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这场游戏里，攻略者之间的狼人阵营和非狼人阵营，从头到尾都不是对立的关系。
    互相补足对方缺少的信息，才能找到通关的突破口。
    埃莉诺说完，安静许久，忽然指尖轻动。
    在她眼前，商城页面迅速划动，很快找到了所需的商品。
    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埃莉诺想着，点击确定。
    一楼，6号位蛇人房间。
    腾然而起的烟尘逐渐散去，安惜年一步步向6号位走去。
    她左手举着设备，再次按下播放。
    “狼人的武器，从哪里取来的？”
    6号位靠在墙边，嗤笑一声。
    动作牵扯到了伤处，他猛地喷出一口血。
    安惜年等待三秒没见答案，单手上膛，对准6号位的右肩又开一枪。
    她再次播放：“狼人的武器，从哪里取来的？”
    这时，她已经走到6号位面前，单膝蹲下。
    深潭般的眼紧锁6号位的每一丝反应。
    发现对方在这种模式下确实不会多说一句，安惜年随手把枪放下，在屏幕写起来。
    6号位趁安惜年松懈的时刻，扑身抢过手枪，对准安惜年的心脏扳动板机，枪体却只制造出一声空响。
    安惜年停顿片刻，睫毛颤动，一抬眸就对上6号位的竖瞳。
    她缓缓抬起手，握住6号位持枪的手腕。
    咔嚓。
    6号位的惨叫响彻房间，一路传到走廊远处。
    安惜年一句一句播放刚才写好的话。
    “我换个方式问。”
    “怪异身份已确定。”
    “你想活着出去，还是死在这里？”
    6号位的目光怨毒，被安惜年轻易折断的手腕剧痛难忍，带动指尖都在发颤。
    突然，安惜年感到身体无比沉重。
    像是整个人被丢进了冲压机下面，以不可抵抗的力量被逐步碾压。
    同时，安惜年发现自己攥住6号位的那只手在发抖。
    颤抖一发不可收拾，由单手迅速蔓延传导至全身，搅动体内的五脏六腑。
    仿佛有几千只丧尸在同时撕咬她身体的内外前后每一个部位。
    每一寸肌肉都开始逆着寻常的生长纹路较劲。
    全身都在痛。
    喉咙涌动，口鼻喷出鲜血，耳垂也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流下的触感。
    身体此时的状态陌生至极。
    有一种濒死时出于生物本能的毛骨悚然。
    安惜年怔愣一秒，松开6号位的手腕，转而拎起对方的领口。
    衣物布料摩擦声窸窣。
    安惜年眼瞳中燃起隐隐怒火。
    【你搞了什么鬼。 】
    【从商城兑换了debuff？ 】
    6号位忍下身体的疼痛，轻笑：“怎么，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吗，哑巴？”
    说着，他眼底的恶意快要凝出实体：“和你这种人共同开一局游戏，真是烂透了。既然我活不了，那就多拉几个家伙一起下地狱。”
    安惜年攥住领口，向后收紧手臂，猛然冲前，把对方撞向墙面。
    一下。
    又一下。
    鲜血飞溅。
    动作间的力度不如以往，却仍然骇人。
    与凶狠的举动相对的，是安惜年心间冷静的呼唤。
    【白亿，我有致命伤，你怎么样。找到能进行效果抵消的商品吗？ 】
    脑海立刻传来回应：【我没有共享，刚才给你买了止血加护。 】
    安惜年的视野边缘已经开始染上血红。
    【没用。其他的加护呢？ 】
    白亿的心音速度极快：【止痛和痊愈的加护也都买了。 】
    安惜年的心沉下去。
    【惜年。 】白亿得不到回应，焦急呼唤。
    【也没用。 】安惜年松开手，单手撑膝，身体摇晃着站起，【白亿，你多注意自己身体状态的变化。我会把目前解锁过的加护都买一遍试试，】
    但很可能希望渺茫。
    全逸天之前说过，商城里的商品，是有等级之分的。
    所谓的等级会借由解锁条件表现出来。
    先解锁的下等的商品，无法抵消上等商品带来的效果。
    6号位这是对她下了血本，买了高等级的debuff加在她身上。
    没想到对方不是怪异而是攻略者身份，也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还好现在暂时没有影响到白亿。
    总之，现在6号位没有任何作用，不该在他这里浪费时间了。
    继续前进，总会有办法的。
    安惜年不再理睬6号位，一步一顿，拖着身体向门外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你等等！”
    安惜年脚步不停。
    “你！你要以这副模样去挑战怪异吗！”
    【不然呢。 】安惜年来到走廊，侧目厌恶地瞥6号位一眼，【和你一样，在原地等死，就能通关任务了？ 】
    拿出勇气，不能坐以待毙，永远不能放弃——双亲的教诲，此时仍然是安惜年最坚定的信仰。
    眼珠转动时，一行血泪沿眼角落下，坠在地面摔出一朵彼岸花。
    6号位望着宛如罗刹的安惜年，呼吸停滞。
    安惜年的视线一触即离，再次迈开脚步。
    忽然，一声轻到几乎不可闻的迟答响起。
    “餐厅……橱窗。”
    同时，安惜年的身体被一股清爽席卷，手里凭空出现一根拐杖。
    [经人鱼257直播间观众允许，传递以下播报。 ]
    [人鱼257已为你兑换奖励商品：道具·古神蛇杖。 ]
    第44章
    埃莉诺？
    时间紧急, 安惜年的脚步无法停止，边走边打量手里的蛇杖。
    埃莉诺是怎么知道她现在身体状况危急的？
    对方实在是太聪明了，安惜年自认从来没有同步过埃莉诺的脑速。
    同时，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推断没有错。
    能进入商城购买商品,也就意味着埃莉诺不是怪异,而是真正的攻略者。
    经过排除法, 玩家中能成为怪异人选的, 只剩下5号位矮人, 以及直到今天聚会结束之前, 都紧紧扒在她肩头的9号位梅。
    狼人猎场中的游戏, 一直公平公正。
    游戏中，即使是怪异也要遵守规则。
    今天, 在9号位梅被处刑之前，安惜年为减轻对方的痛苦，先行下手。
    她为梅购买了痛觉屏蔽加护，再一击毙命。试图不让梅体验到丝毫痛苦。
    但是当时，她也许根本没能杀死梅。
    真正终结梅的生命的，是包含在游戏规则内的处刑装置。
    明面上怪异只剩下5号位一个。
    得益于上次任务的经验,安惜年认为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怪谈世界，任何一个没有实体的npc都不简单。
    比如这次的猎场管家。
    但他们在这几天已经把猎场翻了个遍，也不见猎场管家的身影。
    对方如同存在于一间隐形的密室。
    而同样处于隐形的，是夜晚时狼人换装并取武器的那间房间。
    好在6号位最终还算是配合, 把位置告诉了她。
    明面上混进玩家的怪异，和隐于黑影里的怪异,这次她不会再忽视任何一方。
    聚会房间的门被人推开。
    仿佛一阵风拂过，安惜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二层的楼梯口。
    踏过最后一节台阶，她迅速侧身躲闪。
    手中握住的蛇杖逆着身体躲避的方向伸出,四两拨千斤一般，在对方的武器上轻击。
    径直劈下的重剑歪斜，卡陷进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重剑周围激起细尘。
    矮人单手握住剑柄，左右活动两下，缓缓把重剑从地面拔出。
    安惜年直起身，后撤半步，双眸打量对方。
    【换玩法了？怎么开始明牌打了？是被人当面识破了怪异身份吗？ 】
    而后视线略微偏移，对准墙上在几秒前被她注意到的文字。
    默读。
    【除非赢得游戏，否则无法逃离。 】
    矮人不言不语，再次举起重剑朝安惜年袭来。
    矮人与之前本人口中形容的自己不同。
    遇到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对象，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犹豫或胆怯，反而不断挥剑，一副不在乎性命、不死不休的模样。
    重剑在两人周围带起汹涌的气流。
    再次凌空劈下。
    安惜年来不及考虑，下意识迅速举起手中的蛇杖抵挡攻击。
    木制拐杖雕刻精致，不够结实，抵挡不住巨力的袭击。
    蛇杖在安惜年头顶被一分为二，碎口处的木屑飞过她脸颊，擦出数道血痕。
    瞬间，她后跃撤出重剑的劈砍范围，抽出后腰间的短剑，再次迎上。
    矮人木着脸，仿若被操控的人偶，手脚僵硬却力大无穷。
    在重剑的刃即将触到安惜年脸侧的一瞬。
    她大幅度向后仰身，双手举起短剑，借由惯性的冲力迅速滑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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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短剑的平面长擦过重剑的刃，一路从剑尖划到根柄。
    金属摩擦，带出道绚烂的火花，点亮人类的墨色眼瞳。
    黑色短剑的剑面上留下一道铸铁似的红。
    在矮人还没有反应时，安惜年已经绕到对方身后。
    她还没来得及回身，忽然听到耳边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极其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咔。
    安惜年强行扭转身体，侧目回头看去。
    矮人的身体维持着背对她的姿势，脑袋却正面注视着她。
    似乎是急于看清安惜年的行动，但身体一时不听使唤，只能扭断脖子。
    安惜年呼吸停滞一秒，立刻以她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举起短剑，在矮人身上各关节处砍出深伤。
    维持关节活动的筋已经被切断，矮人却逐渐将身体往头部视线所向的方向转动。
    她的身形拔高，断裂的四肢抽长。
    筋肉扭曲复位的黏腻声音传遍整条走廊。
    一双血红竖瞳自上而下，精准捕捉到安惜年的视线。
    安惜年感到头皮毛孔炸起。
    脑海出现之前伊蒙找到的书里的一句话：
    狼人和人类的力量差距悬殊，人类只能生活在对狼人的恐惧中。
    狼人。
    让这个世界的人类怕了几百年的狼人。
    同样也是，为了赢得游戏，而必须要杀死的“狼人”。
    在猎场里，不止有狼人才是猎人。
    安惜年紧握住短剑，准备发起新一轮攻击，手却突然隐约发麻。
    意识到身体不听使唤的瞬间，安惜年已经明白。
    蛇杖被破坏，先前蛇人施加的debuff再次发作了。
    安惜年咬牙，把涌上喉咙的血腥生生逼下去。
    身体的异样尚且没有影响到大脑。
    安惜年迅速做出判断：凭她现在的状态，无法彻底毁掉狼人的行动能力。
    所以她起码要把面前的狼人控制住，让她的杀手锏能一击毙命。
    短剑脱手，被猛地甩向一旁。
    疾风逝过。
    第一夜的场景错位重现。
    安惜年登上狼人身体，双臂从狼人腋下穿过，扣紧对方的肩与上臂，双腿绞扣在对方腰间。
    发狂的狼人开始剧烈甩动上身。
    数道血迹甩出，折射着走廊洁白的光线。
    安惜年眼前视野已经被血覆盖，只能尽全力让狼人的胸口以最大幅度伸展。
    【白亿！ ！ 】
    霎时，白亿从地上模糊一团的影子里一跃而出，仿佛凭空现身。
    青年目眦尽裂，单手钳住狼人的脖颈。
    而另一手，抽出了那根黏着褐黑血肉的骨头，用力一握。
    碎裂声响起，骨头沙化般凋落，露出里面的银质锥型剑针。
    白亿甩开碎骨，手臂破风，无柄银剑扎进狼人的心脏。
    狼人胸前有黑红色的血蔓延。
    白亿同时呕出一口鲜血。
    血劈头盖脸落在狼人面上，滚烫的温度让对方爆发出尖锐到刺入脑髓的嚎叫。
    白亿在狼人身上没有支点，瞬间被狼人甩下去，身体翻滚数周，砸到墙根。
    此时，安惜年的视觉被剥夺，痛感使身体的其他感官同样失去机能。
    可她能感受到，身下的狼人并没有停止挣扎。
    没入对方心脏的银剑，只是让狼人如山的力度小上一些而已。
    银器，没有用。
    【怎么会这样……】
    安惜年的脑海嗡响轰鸣。
    她的思路错误，并且把白亿也牵扯进来了。
    影随行的一级发动效果有半天的冷却时间。
    现在没办法再让白亿回到她的影子里。
    何况现在白亿已经在与她共享致命伤，即使回到影子里也没用。
    白亿的身体比她弱。
    白亿这时比她痛。
    白亿会先她一步死去的。
    白亿会因为她死去。
    一直不肯放松的手臂，这时由指尖开始剧烈颤抖着。
    狼人抓准机会，迅速反身将安惜年甩下。
    身体痛到像是即将要从内部融化，背部受到冲撞的痛感反而不明显。
    大量失血让安惜年的脑海里一片混沌。
    她瘫在地，大脑无法发出指令，神经和肌肉无法传递或接收命令。
    耳边隐约传来狼人的嚎叫，像是隔了一层水幕和棉花，听不真切。
    不知道哪种会先到来。是狼人先拔出心口的银剑，转而来料理他们两个；还是她和白亿先由于身体的异样而死。
    注意力已经在逐渐涣散。
    身体热得荒唐。
    倏地，濒死的状态触发安惜年多年间为自己建起的潜意识。
    【不能结束。 】
    【开始思考。立刻清醒过来，开始思考。 】
    【快找到让大脑一瞬间就能清醒过来的东西……】
    【不可以睡……】
    ……
    ……
    【惜年。 】
    白亿的声音，穿透层层阻碍，清晰地在脑海响起。
    在这一瞬间，波澜不止的海面落入一滴水。涟漪圈圈漾开，水面归于平静。
    识海澄澈。
    从任务开始就全部储存在脑内的信息开始重组搭建。
    这是一场公平公正的游戏。
    绝不存在死局。
    【绝不能在这里结束。 】
    狼人强忍灵魂深处的惧怕，嘶吼着握住银剑，一把将其从心口拔出。
    银剑带着黑色血液落地。
    心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狼人喘着粗气，缓慢转头盯上安惜年和白亿。
    这两个该死的，臭虫一样的人类。
    他们竟然妄想用银器杀她。
    狼人一步步走向头抵头的两人，身侧的手变出利爪。
    眼里滔天的仇恨肆虐，利爪即将触到人类□□的瞬间——
    狼人的眼前光芒乍现。
    一根令她眼熟的古老权杖，从半空掉落在地。
    这时，视野突然倾倒。
    她仰面朝上，眼前的光亮被一个低头看她的人遮住。
    逆着光，她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容。
    四肢与躯干连接的地方，后知后觉地传来炙烤的疼痛。
    一股力量踏上她的胸口。
    脖颈灼热闪过。
    最后的记忆结束于那人被灯光映上一点星光的漆黑眼眸。
    如同第一天对11号的处刑，狼人的身体在两秒内被一分六块，终于没了动静。
    安惜年的视线没有在狼人身上停留，捞起昏迷过去的白亿，连人带蛇杖一起送到不远处开了一条门缝的娱乐室里。
    伊蒙慌乱接过，刚想对安惜年说些什么，对方已经带着一身血，拖着重剑，往食堂快步走去。
    他抱着白亿，回头对埃莉诺高声：“不能再买一个给惜年送过去吗？”
    埃莉诺摇头：“古神蛇杖在同一世界只能存在一个。”
    “不过不需要担心。”埃莉诺以眼神示意伊蒙看向走廊，“我想，她会有帮手的。”
    伊蒙转头看去，几秒之后，严于音从门前缓步走过。
    这边，安惜年趁蛇杖对debuff的压制还没失效，提剑冲到了食堂。
    她举剑跃身，以开山之势劈向雪白的墙面。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安惜年双脚落入墙后的空间。
    面前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武器，中间立着两套狼人服装。
    安惜年没有停留，继续前进，准备再度破开一面墙。
    这次墙面却是实心的。
    属于严于音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响起。
    安惜年正戒备，回头却见到对方指向另一面墙：“这里。”
    手臂又开始发麻，安惜年不能耽误时间，干脆按照严于音的指示行动。
    三击之后，墙面出现足够一人通过的空洞。
    重剑被扔到地上，安惜年徒手掰开一个墙块，侧身进入。
    就像影视作品里每一个阴暗的幕后主使的大本营，这里三面全是监控屏幕，一张十米长的操作台上安装不计其数的按钮。
    房间里只有监控发出的光，除此之外一片黑暗。
    一个身影背对她们，坐在椅子上。
    露出的耳朵以及毛发，说明了对方狼人的身份。
    安惜年手握银剑正要上前，严于音突然拉住她的手。
    随后，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
    “我预料到你们能识破我的子孙的身份，却没想到你们能找到我这里。”
    “我的提示明明只给出了两个，还有很多道具想给你们看。”
    “这场狩猎，我玩得很开心。”
    “如果，”对方起身，面朝安惜年，“我最开始选择的子孙是你，你会成为最优秀的狼人。”
    致命伤会影响到白亿，安惜年不能浪费时间，甩开严于音的手，闪身上前。
    她用和刚才同样的方法，把银剑的针尖把老年狼人的四肢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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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在银剑刺向脖子之前，老年狼人面带笑容，问道：“如果我选择了你，你的同伴不会像现在伤得那样重。你会拒绝成为狼人吗？”
    安惜年的手臂在半途停下。
    片刻后，她拿出设备，按下预设的语句。
    “哑巴。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呲——
    老年狼人的血溅到安惜年脸上，那张嘴再也无法说出让人类轻易动摇的话。
    狼人皮肤迅速灰败的瞬间，安惜年耳边总算响起熟悉的播报。
    [怪谈·狼人猎场，任务已完成。开始进行任务结——]
    [结——结——*#%@#——]
    [哔—— ]
    怎么回事？
    安惜年皱眉，忍住身体的疼痛，转头想要确认严于音的播报是不是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她却看到，严于音手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小罐子。
    那不是从商城兑换出来的东西，小罐子没有附上商城的光。
    【是严于音的异能吗？ 】安惜年想。
    严于音走到狼人尸体前，蹲下，接了满满一罐狼人的血。
    似乎是透过安惜年此时痛苦的表情，看出了对方的疑惑，严于音微笑着投过来一瞥。
    “辛苦你了，安惜年。”严于音塞上盖子，起身收好罐子，“这次的怪异数据对我们很重要。你确实很有用。”
    话音落下，她回到原位，做出一副惊讶不知所措的表情。
    直播系统播报同时重启。
    [开始进行任务结算。 ]
    第45章
    身体被施加的debuff长时间失去蛇杖的抵消效果, 恢复到最高疼痛级。
    安惜年松懈下来，身体支撑不住，屈膝歪斜着靠在墙上。
    她的眼睛在严于音的脸和对方手之间来回移动。
    刚才她敢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在严于音把装着怪异血液的罐子收起来的瞬间，那罐血凭空消失了,就像罐子凭空出现时一样。
    怪谈世界里的东西, 可以被传送到白塔里吗？
    安惜年一时想不明白。
    忽然, 她收回紧盯严于音的目光, 把视线投向墙壁被破开的洞。
    一个身影提着蛇杖,遮挡了墙外投进来的光线,越过墙壁目不斜视,匆匆赶到安惜年身边。
    安惜年的身体小幅度动起来，白亿立刻上前, 调整到一个便于安惜年倚靠的姿势。
    安惜年头抵在白亿肩窝，做了一个极慢的深呼吸。
    身体的痛感逐渐消退。
    严于音在一旁观察两人的互动，眼里有明显的笑意。
    系统的结算播报按照惯常的顺序响起之前，安惜年忽然得到奇怪的提示。
    [直播间观看人数与订阅人数爆炸增加。 ]
    [恭喜哑女直播间获得“订阅破百万”成就。 ]
    【为什么？ 】安惜年疑惑。
    为什么在怪谈任务已经结束的时候，直播间会涌入这么多订阅者？
    这订阅量简直是呈指数增加。
    下一秒，白亿接收到安惜年的疑惑, 回应道：【你的直播间也增加了很多订阅吗？ 】
    安惜年点头。
    动作幅度放到最小，就像是她在白亿身上蹭了蹭一样。
    这算是他们最初的目的。有了百万订阅，大概能冲到前100。
    下一次任务时，商城里的商品就能全部开放了。
    很快, 直播系统开始结算。
    这次的怪异结算比较特殊。
    5号位矮人和老年狼人，毋庸置疑是安惜年和白亿这对搭档亲手解决的。
    但第三个怪异9号位梅, 却算作是当时存活的所有攻略者一起投票处死的。
    所以，作为奖励的一万晶体按照观众评定的贡献多少分给所有攻略者。
    而奖励商品，则是开放给了安惜年和白亿。
    可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播报在宣布过以上信息后，没有提示模拟位面即将开始清理，也没有提醒攻略者即将被传送。
    系统一反公事公办的语气，恢复安惜年最初一次任务时，介绍新人的模样。
    【少数观众对你这次的表现感到满意~经观众申请及审批，向你奖励30 ， 000晶体。 】
    安惜年一时忘记眨眼。
    额外奖励？就像是永久性的打赏吧？她猜测。
    系统再次开口。
    【因刚才的技术问题，现对此次b级怪谈任务·狼人猎场的所有参与者，发放200晶体的补偿。 】
    安惜年抬头与白亿对视一眼。
    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他们心知肚明：刚才的中断是人为制造的。
    没想到在他们看来抠门至极的系统，居然会因此而做出补偿。
    系统似乎在给他们消化的时间，停顿两秒之后，继续。
    【因此次怪谈任务中，攻略者没能集齐全部关键道具。 】
    系统像是故意的，说话半句一卡，做足戏剧效果。
    【经尊贵的观众投票决定。 】
    【 9位存活攻略者，将强制参与一次随机任务。 】
    【时间不定，任务等级不定。 】
    安惜年明白了直播间订阅数暴增的原因。
    她早该想到，观众只希望看到她苦苦挣扎，怎么会有白白送给她流量的好事。
    松懈下来的大脑转速缓慢。
    突然，齿轮卡在某一个位置时，突然带动铃铛响起脆声。
    安惜年全身的肌肉骤然僵硬。
    刚刚系统说了什么？
    存活9位？
    2号伊蒙，3号吸血鬼，6号蛇人，10号严于音，12号埃莉诺。
    再加上她和白亿。
    无论怎么数，都应该只有7人才对。
    [模拟位面即将开始清理，将于五秒内传送攻略者至准备室。 ]
    她猛地推开白亿，拎起重剑，在漆黑的房间内像笼中野兽一样焦躁踱步。
    有哪里她没能想到？
    缺失的究竟是哪一部分？
    “安惜年！”
    埃莉诺的呼唤猛地刺入耳膜。
    安惜年回头看去，见到对方在远处面色焦急，音量是她从未听过的大。
    “真正的5号和9号，就被关在你们那间房间里！一直在我们身边的那两人，是模仿他们外形的怪异！”
    霎时，安惜年头皮发麻。
    那个老年狼人。
    直到最后，还在用她裹挟谎言的话语武器在攻击他们。
    什么选择，什么子孙，统统都是误导！
    严于音猛地向前迈出一步，身体却像是被雷击中，生生止住动作。
    周围的世界开始崩塌。
    安惜年胡乱朝其中一面墙挥出的重剑，斩到半途就消失了重量。
    脚下空荡，身体失重。
    强光驱散周身黑暗的瞬间，安惜年听到了两个模糊的声音。
    轻语就像从烈火宅邸传出的人鱼葬歌。
    和那时一样，安惜年分不清话里的内容究竟是求救还是道别。
    她摔落在纯白房间的地面。
    “惜年！”白亿立刻上前要扶起搭档。
    安惜年低着头，表情不明，一把攥住白亿的衣袖。
    布料破裂的声音突兀响起。
    响动让安惜年回过神，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十几秒的时间内都没有呼吸。
    胸膛剧烈起伏，她对上白亿担忧的视线，终于放松手上的力度，借白亿的帮助站起。
    视线扫过一周。
    房间里只站着7个人。
    和前两次一样，安惜年被红发女带着去做例行的身体检查与修复。
    期间，红发女一如既往地和她闲聊，提到了他们几个攻略者被选中随机任务的事情。
    安惜年躺在修复仓内，设备被拿走，只能以眼神询问。
    红发女笑笑：“想问我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安惜年颔首。
    “等下你出去，可以去大屏幕那里看看。”红发女随意往外一指。
    随即，她打趣：“好像每次你完成任务之后，我们总有话题聊。”
    安惜年垂眸，没有回应红发女的话。
    忽然，红发女凑近：“我能问问吗？”
    安惜年注视对方。
    红发女的声音压得很低：“这次的直播我看过了。最后的那几秒意外中断，和你有关吗？”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红发女微笑承诺。
    于是安惜年也诚实作答，摇了摇头。
    红发女像是早料到了回答，脸上不见失望，指尖在半空轻点几下，安惜年上方的仓门缓缓开启。
    安惜年走下修复仓，拿起设备，忽然犹豫着停下脚步。
    在红发女看过来时，安惜年写好语句，按下播放。
    “现在你还会想起之前做攻略者时没能救下的人吗？”
    机械音消散后，房间里久久没有其他声响。
    红发女还是那副笑容，没有丝毫波动。
    她开口。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039;拯救别人的性命&#039;这条，从没挤进我出手原因排名的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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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但是。”红发女有礼地为安惜年撑门，目光一瞬不瞬地与安惜年对视。
    她点头：“是的。每分每秒。”
    是的。每分每秒，她都在追忆那些死在她面前的攻略者。
    这是一场走不出停不下的细雨。
    安惜年抿唇，隐藏起自己的动容，走进长廊。
    红发女没有关门，靠在门边扬声向安惜年道别：“期待下一次依然能见面，安惜年。”
    安惜年回身，对红发女挥手告别。
    穿过隐藏门来到大厅时，安惜年径直来到大屏幕下面。
    屏幕左边显示最新任务等级的地方，果然出现了特殊的一行。
    随机任务。任务数量： n/a 。已确认人数： 7人。
    忽然，安惜年感应到了异样，往身后看去。
    其他几位在怪谈任务中存活下来的人，此时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大屏幕下的同一位置。
    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正仰头读着那行不讲理的任务公告。
    白亿叼着衣服放到安惜年身前的口袋里。
    然后他变为幼崽形态，跃上安惜年肩头，打量着安惜年的表情许久，才安心地用鼻尖蹭蹭她的脸。
    严于音上前一步，对安惜年笑笑，往她手里塞一张名片，转身离开。
    吸血鬼在距离五步远的位置对安惜年打了个招呼，也消失在人群中。
    伊蒙已经收起了火焰耳朵和尾巴，凑到安惜年身前止不住地打转。
    埃莉诺双手交握局促地放在身前，眼睛频频瞄向安惜年，欲言又止。
    白亿仍然不待见伊蒙。
    作为一半猫科动物，他尤其讨厌犬类在人类面前追尾巴打转的蠢样子。
    于是他冷哼一声，扬起脑袋睥睨伊蒙。
    伊蒙龇出犬牙，想伸手把白亿捉下来，却不想惹安惜年不开心。
    两只小动物谁也不服输地互相瞪眼。
    忽然，白亿得到安惜年的示意，耳朵抖抖，不情不愿地开口：“一起去吃个饭吧？关于任务中的事情，想听你详细说说看，埃莉诺。”
    埃莉诺周身被点亮一瞬，点头。
    伊蒙瞬间窜到安惜年面前，兴奋道：“好啊！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地方！”
    白亿施展猫猫拳，打得伊蒙脸上横七竖八留下无数条道爪痕：“你给我离惜年远一点！”
    第46章
    四人两两一对, 面对面坐在伊蒙推荐的无限肉食自助店。
    这家店似乎很招一些体型庞大的顾客喜欢。
    里面就餐的攻略者都是一个顶两三个安惜年那么大的。
    安惜年刚向白亿吐槽这家店真的能赚钱吗。
    转头就见白亿已经穿着衣服变为人形，跟伊蒙一起飞快钻进人头涌动的自助台。
    埃莉诺见怪不怪，靠近安惜年，低声说：“那个, 我们先去找个位置吧。”
    二十分钟后。
    安惜年和埃莉诺放下餐具, 把自己的盘子推到身边的搭档面前, 动作整齐划一。
    白亿端起安惜年的盘子, 把里面的食物全部划到自己盘子里。
    伊蒙则是就着埃莉诺的盘子吃起来,还不忘皱眉：“每次都吃这么少,你真的吃饱了吗？怪不得弱。”
    说着,他忽然喉咙一梗，捂住嘴巴夹着嗓子咳嗽起来。
    “咳——鱼刺！鱼刺！”
    白亿进食的时候极其和善,头也不抬，推过去一杯水。
    埃莉诺慌张地双手合十：“对不起！我、我没挑干净……”
    等到两个无底洞吃得七分饱，他们终于能开始谈正事了。
    白亿代替安惜年问起来：“埃莉诺，你当时是怎么猜出怪异的身份的？而且还知道他们被替换了？”
    他们有白亿的读心术用来作弊。
    怪异是直播系统生成的，而直播系统无法形成思维。所以只要能被白亿读到心声的，就不会是怪异。
    当时存活下来的攻略者们,除了5号以外，全都被白亿读过心音，或者被他们知道拥有商城或观众群体。
    但埃莉诺没有这项作弊技巧。
    即使已经熟悉起来，埃莉诺仍然不敢与他们对视。
    她垂着头,倒序回应：“知道那两人被替换，是因为听到了系统的播报。我们只有7个人,系统却说是9人。游戏中按照规则被处刑或杀死的人，没理由可以继续存活。我只是反应快了一些。”
    “嗯……至于怪异的身份。把每个人的发言和行动对应起来，找出违和矛盾的地方, 就能确定了。”
    安惜年观察伊蒙的反应。
    伊蒙性子很直，藏不住事。对于埃莉诺的解释，伊蒙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在。
    埃莉诺说的都是真的。
    白亿掉了下巴：“你，就，纯推理啊。”
    埃莉诺紧张地捏指腹：“……算、算是。”
    白亿来了精神：“那你知道所有人在狼人杀游戏里的身份了吗？”
    智慧的人鱼点头，依次报出。
    1号眼镜，兔子，平民。
    2号伊蒙，乌鸦，预言家。
    3号吸血鬼辛亚，天鹅。
    4号，第一夜死去，狼人。
    5号矮人，兔子。
    6号蛇人，狼人。
    7号白亿，天鹅。
    8号安惜年，兔子阵营的背叛者。
    9号梅，狼人。
    10号严于音，狮子，守卫。
    11号，第一次聚会被处刑，兔子。
    12号埃莉诺自己，麋鹿，验尸官。
    白亿瞪大眼睛：“你连我和3号互为天鹅都知道了！”
    埃莉诺被白亿突然提高的音调吓了一跳：“对、对不起……因为你们三个知道身份规则后的互动很奇怪……”
    安惜年点点设备：“我们&#039;三&#039;个？”
    “嗯……”埃莉诺四下环顾，倾身凑到安惜年两人面前，“你和白亿，可以避开系统交流，对吧？”
    埃莉诺抬着猩红的眸子注视他们：“我想，白亿应该是有特殊能力。比如读心。”
    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进入临战状态。
    安惜年的眸光冷到极致。
    伊蒙全身汗毛炸起，咬牙违抗体内对主人的臣服基因，抖着手臂挡在埃莉诺前面。
    “惜年，这家伙没有恶意。我保证。”伊蒙的语气带上了颤抖和示弱。
    埃莉诺跟着点头：“是的，这是你们的底牌，我没有要说出去的意思。”
    沉默片刻，安惜年写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邀请我们一起吃饭了。”埃莉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所以，我认为，你们有怪谈任务之外的事想问我。”
    安惜年与白亿对视一眼。
    埃莉诺：“你们已经从伊蒙那里知道了，我的观众是怎样的性格，对吗？”
    白亿下颌绷紧，最终还是点了头。
    之前海顿和全逸天向他们介绍过的。
    b级任务中，有部分观众会很变态，如果让直播变得不好看，或者无法完成他们的要求的话，会遭受最糟糕的后果。
    白亿从伊蒙那里得知，埃莉诺的观众正是这样的群体。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埃莉诺经常开口就是以“观众”为中心，而且常常站在观众想看什么的角度思考局势走向。
    “所以，你们想和我聊什么呢？”埃莉诺问。
    白亿开口：“你的经验应该很丰富。我们希望知道，有没有应对观众的方法？”
    话音落下，埃莉诺全身静止。
    一秒。
    两秒。
    她忽然提起嘴角。
    那是一个极其诡谲却无比美丽的笑容，引诱远航的旅人，走入塞壬的迷失之地。
    安惜年猛地起身。
    那股得知被老年狼人欺骗时的毛孔炸开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
    她紧盯埃莉诺的唇，听到那里吐出轻盈的两个字：“没有。”
    猩红的眼眸里酝酿着浪涛，人鱼启唇，宛若歌唱，重复道：“目前，他们没有任何弱点，我没有任何应对方法。”
    此刻，人鱼似乎忘却自己不敢与人对视的性格，直直捕食安惜年的视线。
    “安惜年。”塞壬叫出了无畏的远航者的名字，“你想做的事，我无法帮忙。”
    “你是无比英勇的水手，试图征服海神的勇者。”
    四周其他声音退却。
    塞壬仿佛坐在礁石上，单手抚胸，另一手抬起，朝高处船舷上站立的人类致意。
    烈阳高照，海风猎猎。
    塞壬目光热烈。
    “我会为你能得偿所愿，向深海的每一滴水，献上最虔诚的祈祷。”
    -
    白亿穿着破了一个袖子的上衣，紧紧贴在安惜年身边走着。
    他低声和安惜年咬耳朵：“刚才埃莉诺那是什么意思？”
    安惜年下意识学着埃莉诺的姿势，抚上胸口。
    【她。 】
    安惜年犹豫一瞬：【她应该是，知道了我们想要捣毁怪谈直播。 】
    白亿大力抓住安惜年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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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安惜年没有防备，被拽得趔趄。
    白亿瞳孔剧烈震颤，半天才憋出两句：“她真是好聪明啊……说实话，我有一点点怕她。”
    安惜年失笑，抬手摸摸白亿的脑袋，哄着人继续往前走。
    他们通过光路来到第七层，穿越无数条小巷，来到协会大门前。
    安惜年和白亿的信息已经输入到协会的资料库。
    楼体和大门识别过他们的生物信息之后，放他们一路往内部走去。
    鸦头人似乎得到了他们到达的消息，在两人刚进入大厅的时候就迎上来。
    “不多休息一段时间吗？”鸦头人笑着打招呼，“我还想明天再联系你们呢。”
    白亿率先上前一步，开门见山：“直播最后的异常中断，是你们做的吗？”
    鸦头人没有丝毫掩饰，直接点头承认。
    “为什么？”白亿疑惑，“之前不是说，协会没有&#039;组团&#039;参加任务的传统吗？而且这次任务之前，你也说过不会派人近身监视我们。”
    安惜年同时结束最后一笔，按下播放：“以及，和严于音组队的攻略者，也是协会的人吗？”
    鸦头人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又往远处一间房间示意，率先迈步。
    安惜年和白亿对视一眼，跟上鸦头人。
    鸦头人在门口停步，抬手敲门。
    房间里，严于音正趴在桌前，拿笔对着一摞纸写写画画。
    听到了敲门的动静，严于音抬头，顺便扶了扶滑下来的眼镜。
    “哦……是你们啊。”严于音这时看上去有些迷糊。
    她问候一句之后，起身：“见笑了，我这里不常有人来，比较乱。”
    安惜年觉得严于音谦虚了。
    房间大概二十平，布局被一分为二。
    左边是各种奇怪陌生的器材，似乎是用来做实验的。
    右边则是堆成山的纸质资料，每一摞看上去都摇摇欲坠，似乎轻轻一阵风就会让它们全然坍塌。
    房间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让安惜年和白亿默契地思考起“严于音究竟是怎么进到房间中央的”这个问题。
    就在两人疑惑的时候，严于音抬起手招了招。
    水平的四面墙顶端，忽然探出十几支机械臂，开始飞快地收拾房间。
    机械臂快到安惜年眼花缭乱，几乎跟不上它们的速度。
    不过十秒，拥堵不堪的房间已经井井有条。
    原本被资料遮挡的地方，甚至还出现了两张沙发。
    机械臂变魔术一样地为客人们端上饮品，而后完全消失。
    鸦头人不见外地走到沙发坐下，端起杯子：“秋山的手臂改良做得很不错嘛。下次见到她，让她给我的办公室也装一下呗？”
    “你知道秋山讨厌你。”严于音回一句，面向安惜年和白亿，邀请他们入座，“你们来得比我想象得快，都不需要休息的吗？协会净招些工作狂进来……”
    说着，严于音猛灌一杯饮料：“问吧。我知无不言。”
    白亿开口：“我们有很多问题。但现在最想问的是，”
    他看向严于音从怪谈世界里带出来的狼人血液样本，以及它上面的悬浮投影。
    “那上面写的&#039;怪异思维独立可能性32%&#039; ，是什么意思？”
    第47章
    严于音摘下眼镜, 往悬浮投影看去一眼：“还是先从&#039;很多问题&#039;开始，按顺序一点点解释吧。”
    话音结束，严于音转向鸦头人。
    鸦头人放下杯子：“首先，之前我对你们说过, 协会不实行&#039;组团攻略&#039;。这不是骗你们的。”
    在参与这次的b级任务之前, 鸦头人曾经出于人道主义, 给了他们一些建议。
    当时对方就提到过, 和其他一些白塔内的组织不同, 协会从来不会刻意安排两对及以上的搭档, 参加同一个任务。
    白塔内的大多数攻略者组织建立起来的原因, 是为了一定限度保障攻略者的安全。
    其中有不少奉行“人多力量大”的组织，他们会选择多人战术。
    就像这次任务开头互换了搭档的四人组：5号位矮人和9号位, 以及1号位眼镜和6号位蛇人。
    但如果攻略者实力差距过大，这种攻略模式很容易招致组织内部的分裂，甚至让攻略者在任务途中全灭。
    因此协会从不选用这种方式。
    而这次严于音的加入，是个意外。
    按理说协会是不会干涉成员的迎新测试的。但他们在前一阵子，完成了一项技术。
    他们可以在系统生成怪谈任务世界时，检测其信息了。
    安惜年反应两秒：“也就是,你们能提前知道怪谈任务是什么背景？”
    “不止。”鸦头人微笑，“这项技术，还能让我们掌握怪异的思维独立值。也就是你们好奇的这个东西。”
    鸦头人指指半空的悬浮投影。
    “接下来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讲吧。”鸦头人往后靠去。
    严于音清嗓：“你们都知道，直播系统几乎全能, 唯一无法做到的就是干涉神志和思维，对吧？”
    安惜年和白亿点头。
    “嗯,事实早就不是这样了。”严于音轻描淡写地丢下一颗炸弹。
    直播系统作为系统，已经比安惜年熟知的小狗一样的人鱼系统更强力。
    它唯一的短板，只有“思维读取”这一项。
    从最近几十个任务开始,逐渐开始有观众反馈，希望能见到拥有“心灵操控”能力的怪异。
    也有观众希望得知攻略者在任务中每时每刻都思考些什么。
    直播系统因此而缓慢地进化。
    严于音：“根据这次任务中获得的情报，系统已经初步完成了让怪异产生独立意识，以及点对点的思维转移。”
    白亿提问：“什么意思？”
    严于音苦恼地思考一阵，整理好思路后，忽然看向安惜年。
    “安惜年，这次任务最后，你知道老年狼人直到临死前还在骗你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
    安惜年的手指僵硬，那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似乎再次席卷全身。
    按照老年狼人临死前的说法，狼人杀正式开局之前，12个人全部都是真正的攻略者，怪谈世界的怪异只有老年狼人一个。
    而开局后，不知什么时间，老年狼人选中了5号和9号，把他们从攻略者“变成”了怪异。
    就像影视作品里的吸血鬼初拥，让人类变成吸血鬼。
    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5号和9号直到怪谈世界崩塌都还活着，他们没有被“变成”怪异。
    怪异，从一开始就是3个。
    让安惜年感到毛骨悚然的点，在于老年狼人骗她的目的。
    就像是书中角色觉醒了自我意识。
    老年狼人知道自己是被系统创造出来的怪异，知道自己存在的地方是复制出来的怪谈世界，也知道他们这群人是攻略者。
    而它不想让攻略者成功离开怪谈世界。
    看到安惜年的表情，严于音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怪异被系统允许，而产生了自我认知。它不再是完全受系统操控的复制品。这就是我们对&#039;怪异思维独立&#039;的定义。”
    “也是因为我们检测到了这次任务位面的怪异思维独立值波动较大，我才参与进来的。”严于音解释，“协会总不能让新人参与到核心机密里，这点希望你们见谅。”
    安惜年表情紧绷，点点头。
    白亿继续问：“那点对点思维转移的意思是，真正的5号和9号的意识，被转移到了那两个伪装成他们的怪异身上？”
    严于音笑笑：“对。”
    “目前，我们还不知道系统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但是根据任务途中的表现来看，当时的情况很可能是这样的。”
    严于音说着，拿出纸笔，在面前的茶几上画起来。
    “真正的5号和9号，在狼人杀开始之后的某一时刻，被关在一个空间内。”
    她在纸上画了两个圈，分别标上“ 5”和“ 9” ，又用一个长方形把它们框起来。
    “这期间，两人的意识被点对点、个体对个体地，单向抽取转移到怪异身上。”
    方形外，严于音画下两个三角当做怪异，分别标注“假5”和“假9” ，再用单向箭头分别连接“ 5” →“假5” 、“ 9” →“假9” 。
    “把□□想象成容器，思维和意识想象成容器里的水。思维被转移后，真正的5号和9号空有□□没却没有灵魂。而怪异拥有了真正5号和9号的思维，以及身为怪异本身的意识。它们又改变了自己的外形，变成5号和9号的模样。”
    “假5”和“假9”的三角外，分别被套了一个圆。
    “直到怪异5号和怪异9号被杀死，属于真正5号和9号的意识，重新流回他们作为容器的身体。”
    她在纸上画下“5”←“假5”、“9”←“假9”。
    “当然，这只是推测。系统的做法也许会更高明些，或更蠢些。”严于音放下笔，看向血液样本，“目前的分析结果，只能支撑我推演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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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房间内沉默下来。
    忽然，严于音再次开口：“你们是不是还奇怪直播中断的原因？”
    她看向鸦头人，得到了后者的颔首肯定。
    “那确实是协会的技术部做的。”严于音解释，“目前最长可以绕开系统、屏蔽全部子直播间五分钟。”
    鸦头人补充：“那个用来装血液的容器也是我们传送过去的。还记得我之前介绍过，协会正在研究能让白塔里的人突破位面壁垒，给直播中攻略者提供支援的方法吗？”
    鸦头人笑笑：“那是骗你们的，其实我们早就研究出来了。可以实现怪谈世界和白塔双向传送，但只能传一些小型物品。”
    严于音声音柔和许多，像是在追忆：“当时研究了好久。有十年吗？”
    鸦头人也回想起来：“嗯……不止吧。从秋山提出初始模型开始算，得有十二、三年了。”
    安惜年怔愣，白亿更是直接惊呼出声：“你们在白塔待了这么长时间吗？”
    严于音轻笑：“比你想象的还要长哦。”
    “为了保证攻略者可以顺利回归自己的世界，白塔里的时间流动不会影响攻略者的外貌。”鸦头人指指严于音，“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三百年左右了。”
    心脏猛然落空一声。
    白亿代安惜年问出他们两人此时都最在意的问题：“三百年，也还是没能达成条件，离开这里吗？”
    严于音小幅度摇头：“来到白塔半年后，除非被选中随机任务，我从不主动报名。我的运气比较好，直到现在，一共也才参加过三十几场直播吧。”
    安惜年写到：“你不像是惧怕参加任务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嗯……”严于音思考着，忽然看向门外。
    安惜年和白亿顺她的目光，同样往外看去。
    斜对着门口的小屏幕上，此时没有重要信息需要展示，所以显示的是攻略者协会的标语。
    破开迷雾，攻略者高于一切。
    先前红发女的那句“是的。每分每秒”，莫名出现在安惜年耳畔。
    这时，严于音的声音响起：“原因应该和你们同意加入协会的理由差不多吧。”
    安惜年转头看去。
    严于音在温和地笑着。
    只有那一双眼眸，里面隐于深处的火种不眠不休。
    再持久的细雨，也无法将其熄灭。
    安惜年不禁缓慢地抿紧双唇。
    片刻后，她写到：“协会需要我和白亿做些什么？”
    鸦头人起身，指向安惜年手下的设备：“我很高兴你愿意这样问。这个暂时借我用一下。”
    半小时后，鸦头人拿着一个崭新且更加小巧的设备找到安惜年，把东西交到她手上。
    简单介绍过功能和用法之后，鸦头人解释：“这个设备能收集并存储怪谈世界的位面波动。所以，只要你们从任务里活着把它带回来，就是对协会最大的帮助。”
    安惜年接过，收到口袋里，对鸦头人点头。
    从这天起，安惜年和白亿两人随时做好被拉到随机任务里的准备。
    连睡觉的时候也要穿戴整齐，武器不离身。
    小有经验的海顿和全逸天见两人这样都笑了。
    “不用这样啦。”海顿绕着手指，茶匙随之转动，“就算是随机任务，也会给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全逸天托着脸：“不过这样也好。有备无——”
    瞬间，安惜年和白亿的身影凭空消失。
    被安惜年端起来喝的茶杯，从半空骤然坠落，摔在地上碎裂。
    全逸天话还没说完，嘴巴还张着。
    许久之后，她喃喃道：“直播系统，真不是人啊……”
    第48章
    安惜年和白亿被传送到纯白的准备室时,两人手里还端着茶杯。
    安惜年低头看看手里的茶杯：【这是海顿最喜欢的那套。她一定气坏了。 】
    白亿撇撇嘴，把海顿特意为他准备的1晶体100个的一次性杯子丢到准备室的角落，变成幼崽形态，缩到安惜年身前的口袋里。
    安惜年揉着白亿的小脑袋,来到墙边站好。
    现在准备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他们被传送过来之前,海顿提到过,即使是随机任务,也会给十分钟时间让攻略者准备。
    但这么好的事,显然轮不到他们头上。
    白亿被安惜年按摩得眯起眼睛, 直把头顶往安惜年的手里凑。
    他边享受边开口：“是不是因为, 我们已经被提前告知了？”
    安惜年点头。
    她也是这样想的。
    不仅是在上一次任务结束的时候收到了系统的通知，白塔一楼的大屏幕任务公示区域,还挂着他们要参与的随机任务。
    也不知道哪一方更好一些。是他们这种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参与随机任务的，还是毫无准备却能拿到十分钟缓冲的那些人。
    他们应该也是需要等待十分钟，才能在准备室见到被随机从白塔抓取过来的攻略者。
    安惜年想了想，拿出被协会改得更小巧的设备：“这也意味着系统又要拉新人进来了。”
    “嗯……”白亿对此兴致不高，神情恹恹。
    他的爪子扒在口袋边缘，下巴搁在爪子上。
    安惜年没有听到白亿正在想什么,于是问道：【怎么了？ 】
    问着的时候，安惜年的手指从白亿的头顶移到了他的爪子和脖子之间，轻轻挠起他的下巴。
    小老虎别扭地动几下身体，嘟囔着：“我就是,想起了我们的第一次任务。”
    安惜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两下头。
    确实。他们的第一次任务, 就是从自己的世界里突然被抓取进来的。
    就像即将要被直播系统抓到的那一个或几个倒霉蛋一样。
    仔细算起来，从第一次任务到此时此刻，不过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
    放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和另一个人结成如此深厚的信任关系。
    曾经，她以为只有小狗一样人鱼系统能让她无条件信任。
    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以前人鱼系统还经常对她抱怨部门里的上司太过严厉，凶巴巴的，搞得所有同事都很怕。
    她身上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人鱼系统也不知道要怎么向领导解释。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听到人鱼系统在脑海里的碎碎念了。
    以前有时觉得对方话多，真分开了，又开始怀念起来了。
    仰头看到安惜年脸上不明显的淡笑，白亿撇嘴，又开始嘟囔：“我就知道。”
    安惜年微微睁大眼睛，眨了又眨，歪头疑惑。
    白亿被安惜年的表情可爱得咳嗽起来，解释自己刚才的话：“我就知道你已经忘了第一次任务的时候，我给你带来了多少麻烦。”
    咚。
    “哎哟！”
    白亿抬起小短腿，肉垫捂住自己的脑门儿。
    安惜年维持着拇指中指相扣的手势，在白亿眼前晃了又晃。
    像是在说，如果白亿再说些让她不高兴的话，她就给白亿的小脑瓜开瓢，让里面的小脑浆流一地。
    白亿嘟起嘴捂着头缩回安惜年的口袋里。
    现在他们还没有听到观众上线的提示，但不意味着直播系统不在看着他们。
    根据严于音的说法，现在系统只能做到单向转移意识和思维。
    他们判断目前还不需要担心系统能识破白亿的读心术。
    为了不暴露白亿的能力，两人还是小心为上。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安静下来，互相之间没有交流，却也不见尴尬。
    一种宁静的氛围萦绕，两人隔着衣服相贴的地方暖呼呼的。
    忽然，安惜年不再靠墙，直起身。
    白亿从口袋里探出脑袋，往四下打量：“到时间了吗？好像还没人来？”
    话音落下，白亿的表情忽然变了。
    他刚想再次开口，准备室里忽然凭空出现一个大型光团。
    同时，直播系统的声音激动响起。
    【各位尊敬的观众，辛苦久等~ 】
    光团的亮度逐渐消散，露出里面被光覆盖包裹的人。
    她的表情惊魂未定，在见到安惜年的瞬间，像是见鬼了一样。
    “你、你编号多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是你利用我，带我一起逃出来的吗？”
    说着，她打量安惜年的身体：“你这是什么衣服？肚子前面的那是什么生物？你——”
    【好了好了！ 】
    系统出声的瞬间，对方的嘴巴忽然紧紧闭合，无论怎么努力都张不开。
    【不好意思，这个新人太吵了。 】
    【哈哈，这位观众说得对，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嘛。 】
    【还记得哑女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场景吗？当时她真是没意思极了，对吧。 】
    【但她现在已经成为两百三十多万观众的宠儿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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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这位观众说得太对了，我们怪谈直播，就是需要这种未知与刺激。 】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让其他几位新人入场吧~ 】
    随后接连出现的新人，或是惊恐，或是沉默，或是戒备。
    安惜年和白亿的脸色从第一位新人出现时，就黑下来。
    “果然是这样。”白亿不甘心地低声，“这次只有我们两个有经验的攻略者，其他所有人都是新人。”
    【观众也一定早就知道了。 】安惜年在心里补充，【不然解释不通上次任务结束时，订阅数为什么会增长得那么快。 】
    就像是观众们听到了她的想法一样，安惜年心音结束的瞬间，脑海里突然响起提示。
    [直播间订阅数和观看数小幅度下降。 ]
    观众订阅她的直播间，就是为了在她参与任务开播时能得到通知。
    从而物色他们想要折磨的新人，再通过她去订阅新人们的直播间。
    最后一位新人出现后，直播系统的声音再次出现。
    【现在，我们让新人进行自我介绍吧。 】
    声音落下的瞬间，第一个出现在准备室的新人，立刻被系统解开封住的嘴。
    可是她却不再像最初一样话语不停，而是惊恐地转着眼珠，打量空间里的一切。
    安惜年的目光划过房间里每个人。
    现在准备室里有8个新人。
    加上她和白亿的话，一共是10人。
    总数6人是d级。而8到10人，是c级任务的配置。
    系统不能让观众久等，似乎对某一位新人说了什么，对方试探着开口。
    “你们好，我是房蕾。是……”
    她侧耳听了两秒，继续说：“是丧尸种。”
    安惜年的身体僵硬住。
    房蕾的外表肤色与正常人类没有区别，黑眼珠比寻常人的面积大一些，眼白部分并不是正常的白，而是浅浅泛青色。
    安惜年本来以为对方是个异能者，没想到居然是末世位里面的丧尸种。
    白亿在听到房蕾的自我介绍后，立刻仰头打量安惜年的表情。
    【系统是故意的。 】白亿传过来。
    安惜年摸了摸白亿的脑袋，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异样：【嗯。 】
    当时她和白亿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被要求把自己的人种身份一起说出来。
    直播系统大概是认为“丧尸种”三个字能激起她的愤怒和厌恶，让观众有好戏看，才这样要求新人的。
    可房蕾明显和她不处于同一世界观。
    【无聊。 】安惜年评价一句。
    很快，其他新人接连自我介绍完毕，轮到最后一个。
    落到最后的正是第一个出现的那人。
    她现在看上去已经平静下来，即使仍然弄不清楚状况，还是按照系统的要求开口。
    “我叫柳梦夏，是非改造人。”
    突然，她肩膀一颤。大概是系统对她说了什么。
    一秒后，她改了口：“是纯种人类。”
    【是的~是的~】
    系统的语气极其愉悦。
    【各位尊贵的观众都兴奋起来了，对吗？ 】
    【嗯？选择她的原因？ 】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的上一位纯种人类——哑女安惜年——太争气优秀咯。 】
    【多几个纯种人类作伴，就不会让我们的新晋王牌主播太寂寞了嘛。 】
    【嗯嗯，很荣幸各位都是这样想的~】
    在系统与观众的对话途中，它特意在安惜年头顶显示出了直播间的名字。
    安惜年半垂着眼眸，能感觉到不远处的新人们正在打量自己。
    该死的。
    安惜年脑海里的咒骂一闪而过。
    直播系统用这样的说法究竟在煽动什么，她一清二楚。
    她直播间的观众，一定会在这次任务的全程，要求她保护她的“同胞”柳梦夏。
    在安惜年思考的时候，系统已经诵读过五条规则，宣布组队开始
    她和白亿互相交换眼神，往前踏去几步。
    他们当初被强行拉来之后，没人愿意为他们解释直播系统和怪谈世界究竟是什么。
    但历史不应该用来轮回。
    白亿被抱出来，在安惜年的手臂上站稳后，开口：“组队时间是五分钟，有关你们接下来会经历的事情，我们会尽量长话短——”
    锵——
    电光火石之间，金属相撞的声音响起。
    而后是一声沉重的落地闷响。
    滚烫的血溅出大片，染了安惜年半身，有几滴落在白亿从口袋里露出的耳朵上。
    “哦，看来那个叫&#039;系统&#039;的东西说的没错。”安惜年对面的人收起武器，挑眉一笑，“你还真是很需要一个同为纯种人类的伙伴。”
    安惜年脚边，被划破颈动脉的柳梦夏倒在地上，身体由于刺激和失血而抽搐起来。
    第49章
    旁边,两三个新人见到这幅画面，在用几秒的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忍不住尖叫起来。
    白亿从口袋里跳出来，走到他们面前安慰起来。
    安惜年确认对方没有攻击意图后, 也收起剑。
    随后她来到柳梦夏身边蹲下,手指摸上柳梦夏腕间的脉搏。
    动作间, 她的视线始终锁定对方的眼睛。
    她记得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 那人说自己是一个异能雇佣兵, 叫艾娜。
    艾娜摆出爽朗的笑容, 对安惜年摊手：“没必要这样看我吧？”
    “根据那个叫&#039;系统&#039;的家伙所说,我们即将要参加的&#039;怪谈任务&#039;，并不是团体战。”
    说着,艾娜睥睨倒在地上的柳梦夏：“人数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话音落下，艾娜上下扫视安惜年一圈。
    而后她转身背对安惜年，破绽尽显毫不设防，径直走到房间的角落。
    准备室内的新人们面面相觑。
    忽然，有一个人犹豫着向艾娜走去。
    在最开始的一人动起来之后, 又有两个新人也围到艾娜面前。
    刚才那一出血腥闹剧，足以让他们明白艾娜拥有绝对的实力。
    他们不知道自己身上即将发生什么。
    有些人甚至不知道那只奇妙的生物嘴里说的“五分钟”究竟是怎样的计时单位。
    但是有一个武力值强的人和自己组队，总是会让他们安心一点。
    他们在原本的世界，就已经形成了依附强者的行为本能。
    而剩下的人, 则是下意识聚集到了安惜年身边。
    在这些人看来，既有经验又被系统称赞实力的安惜年, 比和他们同一起跑线的艾娜更值得依靠。
    白亿这时回到她身边，与安惜年交换过眼神之后，按照刚才的计划开始向新人介绍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他们没有藏私, 把各种特殊名词以及核心的攻略要点全部说出。
    甚至没忘“杀死怪异的人可以获得一万晶体”这条。
    白亿讲解的时候没有刻意避开艾娜那边的人，他们同样听得认真。
    在白亿收尾之后，安惜年把早就写好一句话的设备举起，播放：“请快些组队，她需要进入怪谈世界进行治疗。”
    安惜年指指柳梦夏。
    艾娜下手很准，一击毙命。
    如果不是当时安惜年上前阻拦，让艾娜的动作偏移，柳梦夏现在可能已经停止呼吸了。
    柳梦夏和她一样是纯种人类，身体却远远不如她，甚至算不上健康。
    压迫止血没有多大的作用，对方的脉搏目前逐渐放缓，q变得微弱。
    新人们看看柳梦夏，脸上仍然带有心悸。
    有一位新人壮着胆子，频频瞥着白亿的反应，来到安惜年面前提出希望能和她组队。
    白亿不仅没有生气，表情还格外骄傲。
    他帮安惜年开口解释他们两个是固定搭档，只能和彼此组队。
    那位新人只能放弃，面露可惜，与身边剩下的其他几人商量组队安排。
    谁都不想要现在不知能不能活下来的柳梦夏，几人争论的声音逐渐大起来。
    安惜年垂眸一瞬，而后看向艾娜那里。
    那四人已经快速地分好组。
    除了和艾娜成为搭档的人以外，另外两人的脸色也都不怎么好。
    [用户829因为新人们组队的情况而感到有趣。 ]
    [用户829在直播间内发起赌局：纯种人类7在怪谈世界能存活多久。赌注金额：10晶体。 ]
    [直播间多数用户压“即死”。 ]
    [直播间极少数用户压“不超过一小时”。 ]
    安惜年左手隔着衣服布料，按压柳梦夏的伤口，指尖泛白。
    右手在设备上写起：“我也可以参加吗？”
    [用户829欣然同意。 ]
    [主播下注权限已开。 ]
    像直接出现在视网膜的商城界面一样，安惜年眼前此时浮出三个选项。
    即死；不超过一小时；意外的长寿，可能会走运活到一天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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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安惜年下颌线条紧绷，选择了第三项。
    [已成功下注。待开奖。 ]
    提示结束的瞬间，系统的语气突然鲜活起来。
    【哎，安惜年。 】
    安惜年的手臂肌肉僵硬起来。
    她打量四周，发现其他人没有特别的反应。
    这证明直播系统没有同时呼唤其他人进行“私聊”。
    这不对劲。
    系统不应该给任何一个攻略者“开小灶”。因为这会影响任务的平衡，进而引起观众的不满。
    观众对直播系统来说，高于一切。
    直播系统理应比上次的狼人更加注重公平。
    【别紧张嘛。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 】
    【观众们现在还在津津有味地观赏新人吵架呢，我们有一些时间。哈哈哈。 】
    末尾充满愉悦的笑声让安惜年感到反胃。
    【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掺和进用户829开设的赌盘？ 】
    说到最后几个字，系统的语气变得极其危险。
    系统的声音里透露出的专属于高智能机械的冰冷，让安惜年本能地戒备起来。
    不等她做出任何明显的反应，系统恢复了轻佻的讲话方式。
    【这次你的行为恰巧让观众们高兴了，我暂且不追究。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 】
    【认清你的位置，哑女。 】
    【直播和白塔里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和等级分配。 】
    【别把自己放在与观众对等的位置上。你永远不配，我也永远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最好别认为自己现在的排名足够你持有特权。从第50名到100名这个区间，最短三天就会全部换人。 】
    【无独有偶。你认为，直播里曾经出过多少个“安惜年”？ 】
    【想要除掉你，不仅易如反掌，还不会引起观众的任何抗议。 】
    安惜年眼瞳颤动些许，垂眸。
    睫毛遮住了双眼的温度。
    【哟。小心。 】
    安惜年下意识抬头，立刻伸手扶向前方。
    耳边系统的声音已经消失。而观众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安惜年稳稳托住丧尸种房蕾的手臂，眼神往房蕾身后扫过。
    那几人避开安惜年的目光，仿佛房蕾是自己没有站稳，而不是被他们之中的某人用力推过来的。
    安惜年掌心所接触到的温度比她低许多。
    房蕾同时察觉到这件事，立刻边向安惜年道谢，边把自己的手臂抽回。
    然后她后退几步，来到一个距离安惜年不近不远的地方站好，沉默注视着柳梦夏。
    按照白亿的说法，任务里的搭档其实并不是同生共死的关系。
    所以，推出了一个和累赘绑定的倒霉鬼之后，剩下的人很快两两分组完毕。
    一秒后，系统的声音响起。
    【怪谈·玫瑰萝莉，世界加载完毕。祝各位攻略者好运。 】
    在熟悉的失重感袭来之前，白亿从安惜年的口袋里跳到了她的肩上。
    而安惜年对房蕾颔首示意后，弯腰打横抱起柳梦夏。
    下一瞬间，脚下空荡。
    眼前覆盖一片黑暗。
    身体虽然失重，但发梢和衣摆全部纹丝不动。
    安惜年的心跳平稳，一刻不停地试图唤起商城界面。
    突然，她的指令得到了响应。
    商城的界面出现在她眼前。
    她迅速划动手指，选中几件商品，确认付款购买。
    下一秒，四周的黑暗褪去，显现出此次怪谈世界的模样。
    光团与她同时出现在半空。
    柳梦夏的身上也被光芒覆盖。
    来不及等待光亮消失，安惜年把柳梦夏往上掂去，趁对方悬浮的那一瞬间，轻巧地换单手托住柳梦夏。
    另一只手，她迅速把光团里面的东西收到怀里。
    最后一件商品被收好时，安惜年屈膝。
    脚尖看上去似乎没有点地，她又带着柳梦夏迅速向侧跃去。
    先前安惜年所站的地面，有一个巨大的尖锐齿轮滚动着呼啸而过。
    齿轮的金属面擦过柳梦夏的脚，距离鞋底只有不到五毫米。
    随即，惨叫此起彼伏，回音被封闭的空间无限放大。
    尖齿切断血骨、把碎肉碾进地面凹槽的声音不停轰然响起。
    安惜年站在安全的平整地面，注视不远处的地狱景象。
    她忽然想起了最初被抓取到准备室时，系统与观众聊天时所提到的信息。
    她是怪谈直播开播至今的第六位纯种人类。
    而前五位的最短存活记录是，10秒。
    最后一个三人高的尖齿轮滚过，周围一片寂静。
    地面、墙壁，甚至天花板上，间隔地喷溅了血肉，粘黏了带有碎骨的脏器。
    幸运存活下来的新人们一个个都惊魂未定。
    其中两人，一个断了手臂，一个被切掉一半脚掌，开始崩溃大叫起来。
    白亿沉默片刻，开口问道：“……现在要给她治疗吗？”
    安惜年睫毛颤动，突然抬眼看向上方。
    【来不及了。抓紧。 】
    白亿立刻伸出爪子，勾紧安惜年肩上的衣服。
    瞬间，几把巨型镰刀从天花板上落下，四面八方地呼啸着划出弧线。
    安惜年早已迅速找到门的位置，看准镰刀的轨迹闪身躲避，很快来到距离几十米远的大门处。
    她一脚踹上，双开的大门其中左半扇整个脱落，轰然落地，激起一地灰尘。
    白亿立刻跳下，变为成虎状态，驮起柳梦夏来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安惜年单臂抱着医疗商品快步跟上，在白亿的辅助下，手脚麻利地为柳梦夏上药、喂药、注射。
    最后一管针剂推到近半时，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成功逃脱了。
    安惜年把针剂推完，回头看去。
    却见到艾娜正试图扶起被安惜年踹倒的那扇门，似乎想把它卡回原位。
    白亿厉声：“你做什么！”
    “哦。”艾娜耸肩，“按照观众的要求，把现在还在里面的人关起来。他们说这样有报酬拿。”
    与她最后几个音节重叠的，是房间深处响起的求救。
    “救命！”
    “求你们救救我！”
    “她要把门关、啊——！！”
    每一个惊慌含糊的音节，都落到安惜年耳中。
    甚至比就在耳畔的这句提示更清晰。
    [直播间近半观众要求你去帮助雇佣兵472 。 ]
    安惜年静止许久，缓缓起身。
    她走到艾娜身边，与对方并肩。
    然后伸出手，托起沉重的门。
    [直播间近半观众对你的行为感到满意。 ]
    艾娜哼笑一声：“看来你也不是那种崇尚人命珍贵的——”
    霎时。
    如同被人扼住喉咙，艾娜的声音断在嗓子里。
    面前一阵劲风狂啸而过。
    她眼睁睁看到身边这个刚刚到她肩膀的人。
    举起在她手里几乎纹丝不动的门。
    猛地朝机关房间里投掷出去。
    房间里，肆虐的镰刀被砸碎数把。
    碎裂的金属在月光下细闪。
    安惜年披着室内的漫天星光，向刚才发出救援信号的攻略者们走去。
    第50章
    [直播间部分用户对你的行为感到意外。 ]
    [直播间少数用户因你不回应他们期望而感到气愤。 ]
    [用户829表示兴奋, 喜欢你不合常理的举动，且欣赏雇佣兵472此时脸上的表情。打赏300晶体。 ]
    安惜年忽视进一步收到打赏的提示，边观察前方剩余镰刀的动向，边向距离她最近的那个新人走去。
    刚才向他们求救时, 房间里还有3人的。
    但是有一个人因为艾娜的举动而急切向前,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被镰刀命中。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2人。
    再加上已经在房间外的艾娜和柳梦夏。
    任务刚开局几分钟而已, 8个新人里就有一半死去。
    安惜年猜想, 这可能是系统为了那个恶心的赌局而特意设置的。
    毕竟她不信自己的运气能好到前三次从没遇到过刚进入怪谈世界就受到攻击的情况。
    像是为了回应安惜年的想法, 提示音再起。
    [非常遗憾, 已回收押注“即死”的参与者的赌注。 ]
    [直播间多数用户感到愤然, 要求你收回对纯种人类7的保护。 ]
    [用户74喜欢见到你与其他攻略者发展友情，打赏500晶体。 ]
    [用户2认为其他用户的言论可笑至极, 打赏10，000晶体。 ]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12 ， 500晶体。目前打赏收入16 ， 360晶体，剩余14, 250晶体。 ]
    [直播间观看数和订阅数下降。 ]
    安惜年不在意观众之间的不和，已经避开路上的镰刀，来到那位新人面前。
    最后一个在求助时死去的新人，正是在他身边被镰刀直接竖直劈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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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那人的冰冷的血和蓝绿色的脑浆, 溅得他劈头盖脸。
    他现在抱头蹲地，身体不住地剧烈发抖,嘴里一刻不停地喃喃念叨着什么，但即使有系统翻译，安惜年还是听不清。
    这人是攻略者里最常见的异能者身份。安惜年没能在他自我介绍的时候记住他的名字。
    但这无所谓。
    她不能说话, 也没有闲情逸致为新人做心理疏导。
    救下这两个人，已经是她仁至义尽了。
    瞬间，涟漪的面容毫无预兆地在眼前一闪而过。
    安惜年眸色沉下，直接一把捞起异能者，用左臂圈住，把人扛在肩上。
    突如其来的身体变故让异能者尖叫起来。
    声音贴着安惜年的背一路钻进耳膜。
    安惜年闭了闭眼，选择一条最短的路径，避开镰刀来到另一人房蕾面前。
    房蕾除了神情不安、脸色发灰、手脚僵硬以外，没有更大的反应。
    见到安惜年向自己伸出手，房蕾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可以跟着你……”
    话语消失在安惜年一眨不眨的注视下。
    房蕾乖乖自己走到安惜年手臂里，挂在安惜年的右肩，顺便敲晕了一直在尖叫的异能者。
    这时，房间的地面轰然震动。
    先前被收回的巨型齿轮重新出现，与镰刀擦身而过时，激出金属火花。
    花了比进来多出两倍的时间，安惜年总算是带两人顺利逃离了机关房间。
    刚踏出门，白亿立刻迎上前，接下异能者，把人与柳梦夏并排靠在墙边。
    艾娜从安惜年去救人的时候就没有再开口。
    这时她沉默着经过几人身边，准备向远处走去。
    白亿叫住她：“你要做什么？”
    艾娜停住脚步：“这不是团体战。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自己行动。”
    停顿片刻，艾娜吸一口气。
    “真可惜。”她回头，看向安惜年，“就在不久之前，我还以为我们之间能相处得很好。”
    安惜年正从商城购买兑换修复伤药。
    听到艾娜的话，她只抬了下眼皮，又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就像是在说，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艾娜的目光沉下来：“算我看错了。没想到你愿意带着这几个累赘，那就祝你好运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走廊深处走去。
    安惜年对艾娜的话不为所动。
    她挖出一些伤药放在掌心，把药罐往后递给房蕾，看似专注地为面前的异能者上药。
    其实她的脑海里在否认艾娜隐藏在话语背后的想法。
    艾娜大概以为她是和涟漪一样的人，所以才选择去救人。
    实际上她做的事情，与“慈善”没有任何区别。
    她只是相信自己的能力可以在不影响自身的前提下，成功搭救两人。
    搭把手的事情，她乐于去做。
    她和涟漪那种肯牺牲自己去拯救别人的人，有本质的不同。
    忽然，安惜年的手肘被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
    白亿正蹲坐在她身边，低下头用脑袋蹭着她的手臂。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白亿说。
    安惜年把异能者的最后一处伤涂好药，用手背摸摸白亿的脖子：【没什么。 】
    白亿刚想开口，在异能者旁边的柳梦夏忽然呻吟着睁开眼睛。
    目光有了焦点之后，她立刻惊恐起来，手下意识抬起摸自己的脖子。
    在发现那里光滑平整，没有一点伤痕之后，柳梦夏的表情逐渐变得疑惑。
    接着，她的视线落到了安惜年身边的那只生物身上。
    咚！
    柳梦夏被大白虎吓到，下意识猛地往后一仰身，后脑勺狠狠撞到了墙。
    安惜年发誓她听到了柳梦夏的脑袋被撞出了回音。
    也就是在这时，柳梦夏终于看清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
    她不可置信地把视线在面前的几人之间移动。
    “这里就是那个叫系统的东西说的&#039;怪谈任务&#039;？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你们几个了吗？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个对我出手的雇佣兵也已经死了吗？”
    柳梦夏虽然表现得十分惊慌，但语速很快，吐字也非常清晰。
    “还有这个生物到底是什么？”柳梦夏指向白亿，向安惜年问到，“之前我见到它的时候，它才只有这么一点点。现在它坐着比你蹲下都高！”
    说着，柳梦夏直起身，警戒地四处观察：“难道是我昏迷了好几年？或者是我又被另一个脱离物理定律的力量拉到平行世界了？”
    白亿无奈：“你先冷静一下。”
    “啊！”柳梦夏猛地抱胸，“我就知道临死前有听到你在讲话，不是我的错觉！”
    白亿：“……”
    似乎是被柳梦夏的声音吵醒，异能者在这时恢复意识。
    醒来后他终于冷静下来，没有再尖叫，反而在意识到安惜年救了他又为他治好了伤之后，尴尬地向她道谢。
    还不忘对让他闭嘴的房蕾表示感谢。
    房蕾脸上没什么表情，颔首。
    安惜年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起身，拿出设备写到：“既然都没事了，那我们抓紧去找任务背景。”
    几人都点头赞同。
    柳梦夏仰着脑袋，问：“任务背景是什么？”
    白亿：“……”
    路上，白亿只好把当时在准备室说过的介绍，原封不动地重复一遍。
    好在白亿的表述简洁清楚，柳梦夏的理解能力也不错。她很快掌握了目前的状况。
    不仅如此，异能者还在一边补充了进入怪谈世界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义愤填膺：“那个叫艾娜的，简直不把人命当回事！”
    房蕾是唯一一个亲耳听到艾娜把他们叫成“累赘”的。
    这时下意识地往安惜年看去一眼，担心安惜年认为她会赖在安惜年身边不走。
    柳梦夏弄清了现状：“所以现在活着的除了我们几个，还有那个抹我脖子的雇佣兵。她单独行动，是想独吞白虎提到的一万晶体吗？”
    听到最后半句话，安惜年的脚步突兀卡顿半拍。
    白亿摇头：“不清楚。她可能只是喜欢单独行动。”
    安惜年拿起设备写起来：“但是，根据我们的经验，怪谈任务里选择合作会比单打独斗更顺利。”
    播放时，安惜年始终注视着房蕾，似乎已经看穿了房蕾的想法。
    房蕾接触到安惜年的视线，慌张地低下头。
    脸上浮现的雀跃却无法掩饰。
    安惜年收回设备，同时呼唤道：【白亿。 】
    白亿的耳朵尖轻动。
    安惜年：【你还记得第一次任务时，那个剑修在最后提到一万晶体时，是怎么说的吗？ 】
    白亿认真回忆起来。
    片刻后，他不确定地传来：【好像是，一万晶体正好是他缺少的最后一点数额。 】安惜年：【对。 】
    【当时我们问过海顿，她说不知道剑修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刚才我突然想到，他这句话会不会与他的组织有关？ 】
    白亿了然：【你是说剑修当时加入了和协会一样的攻略者组织？ 】
    安惜年肯定：【我觉得很有可能。 】
    他们在白塔生活的这段时间，没有发现有需要强行支付大额晶体的情况。
    剑修所说的“缺少”，如果与白塔无关，那就是和攻略者组织有关了。
    【出去之后，问问那只乌鸦吧。 】白亿说。
    安惜年摸摸白亿的脑袋，打趣道：【你还真是自信，就这么肯定我们能……】
    霎时，安惜年想法与脚步一同停下。
    鼻腔后知后觉地传来一股浓郁的香气。
    在她面前，是一段通往楼上的楼梯。
    石梯两侧的墙壁上，开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玫瑰。
    而楼梯最顶端，站着一个全身盔甲的持剑骑士。
    第51章
    骑士的银色盔甲包裹全身, 反射森然寒光，手里的剑锋利无比。
    它察觉到安惜年几人的动静，头部盔甲忽然迅速转动，变为正面面对他们。
    头部与颈部的盔甲摩擦出生锈的声音,还伴随轻微的回响。
    安惜年远远望着它,捕捉到奇怪的声音,胸膛升起诡异的感觉。
    就像那套盔甲之下是一片空旷, 根本没有□□。
    忽然, 柳梦夏捂住口鼻猛烈咳嗽起来。
    安惜年转头。
    即使是咳嗽, 柳梦夏也不敢太大声, 生怕惊扰了上面的骑士，把自己憋出了眼泪, 没被手挡住的脸透出不寻常的红。
    安惜年又回头看去。发现不止柳梦夏，连房蕾和异能者的脸色也都不是很好。
    房蕾倒是强些，只是皮肤略微发灰，五官紧绷。
    但是异能者和柳梦夏一样，虽然没有咳嗽，却也遮住了口鼻。
    白亿皱眉：“你们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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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柳梦夏瞪大眼睛, 用气声问道：“你们没有闻到？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一直在从那些植物上散发出来，而且越来越浓烈。”
    房蕾解释：“玫瑰的味道很重。”
    很重吗？
    安惜年和白亿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的只有疑惑。
    玫瑰本来就香，还铺满了两面墙, 味道浓一点也不奇怪。
    但不至于把人呛到咳嗽不止。
    安惜年看着柳梦夏咳到弯腰，抚摸胸口止痛的模样,皱起眉。
    她迅速在脑海里排除从进入怪谈世界起，这三个人做过，她和白亿却没做过的事情。
    可惜未果。
    症状最重的柳梦夏, 从头到尾都是跟她和白亿一起行动的。
    意识到再思考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后，安惜年的掌心贴上白亿的背：【我去去就回。 】
    传递的心音结束，安惜年收手到另一边的腰侧，握上剑柄。
    瞬间，寒光闪过，金属嗡鸣，利剑出鞘。
    没想到，她刚要踏上楼梯，就听到身后有沉闷且轻微的肉垫脚步声。
    她回头，见到白亿一脸不肯退让：“我和你一起。”
    两人僵持一秒，安惜年妥协。
    房蕾忽然上前几步：“我的状态还好，我也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惜年抬手阻止。
    白亿代为开口：“我们两个就够了。你们离这里稍微远些。”
    房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回原位，搀扶着柳梦夏，招呼异能者一起往后退开几步。
    安惜年回头，向楼梯迈出一步。
    就在她的脚步落在石阶上的一刹那。
    剑刃相接。
    原本站在上方楼梯口的骑士，眨眼间出现在楼梯最下端。
    下冲的冲力伴随沉重的铁剑，让安惜年不得不用双手抵剑接下。
    捕捉到对方重心偏移的一瞬间，她立刻腰腹发力，侧身滑剑让开。
    剑与剑迅速摩擦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骑士重心不稳向前扑去。
    它立刻收剑立地准备接力支撑住自己。
    后膝的位置却被猛击。
    两段小腿的盔甲掉落，在石阶上弹敲出巨大的噪响。
    铁剑剑尖偏移，即将擦到墙上的玫瑰时，它强硬扭转姿势，堪堪避开花瓣。
    这时，一股疾风猛地袭向它。
    虎爪重挥。
    它的腰腹以及颈部同时遭遇重击。
    内部空荡的盔甲顿时四分五裂，其中几部分飞向玫瑰。
    就在盔甲接触到花瓣的一瞬间，玫瑰的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死死卷缠住金属部件，拽进花丛。
    顷刻间，所有碰到花瓣的盔甲部位，全部被吞噬。
    盔甲头部从半空坠落，在石阶上弹跳的高度逐级变矮。
    它一路滚动到站在最前的房蕾脚边，被面部中间的凸起止住滚动势头，完全静止。
    仅仅几秒的时间，让他们只是看一眼就莫名升起恐惧的骑士，已经被安惜年和白亿四分五裂。
    这一刻，塞满他们鼻腔、挤进他们肺泡的花香，突然消失无踪。
    柳梦夏惊奇地抚摸自己的胸口：“我好了！”
    说着，她特意往楼梯这里凑近几步，猛地深吸一口气：“——！只有正常的植物香气，闻着一点也不会疼。”
    柳梦夏的反应让安惜年感觉到莫名可爱，一时失笑。
    白亿连忙上前把还想再靠得近一点的柳梦夏拦住：“小心，不要碰到这些花。”
    哦，对了，说起这个。
    安惜年在身上找起来。
    忽然，房蕾从不远处丢过来一个东西。金属色在半空一闪而过。
    安惜年伸手接住，发现是一枚金币。
    “用这个试吧。”房蕾来到安惜年面前，“总归我们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在你们说的&#039;白塔&#039;里，应该用不到这种货币。”
    安惜年颔首致谢，把金币丢进花丛。
    与刚才相同的场景再次上演。
    深绿的茎捕食而出，攥紧金币，收进深处消失不见。
    【看来又要在怪谈世界里找任务道具了。 】
    安惜年看向白亿。
    属于怪谈世界的盔甲，和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都会被玫瑰吸收。
    这次怪谈任务的名字叫“玫瑰萝莉”，萝莉她暂时不知道是指什么，但要对付玫瑰，大概率是要用特殊道具。
    就像上次任务时，那柄裹在骨头人骨里的银短剑。
    白亿在心里回应一声，和另外三人一起往楼上走去。
    忽然，柳梦夏疑惑地发出一声“咦？”的动静。
    周围静得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让柳梦夏的这一声格外突出。
    异能者看过去：“怎么了？”
    “你们说艾娜先走的，对吧？”柳梦夏问到，“那为什么盔甲没有被她消灭？”
    他们初始的机关房间在走廊的尽头。
    沿着极长的走廊走过来，一路上他们都没看到其他房间。
    所以艾娜只可能与他们的前进路线相同。
    但他们却还是在楼梯这里遇到了盔甲骑士。
    房蕾猜测：“也许是不小心被玫瑰吞噬了。”
    柳梦夏思考片刻，赞同了房蕾的说法。
    然后她看向墙上的植物，小声复习刚学到的名词：“玫瑰。”
    异能者来了兴趣：“你那个世界里，没有这些东西吗？”
    无论是白亿一开始的小猫形态，或者是现在的老虎形态，甚至于玫瑰，柳梦夏都是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就像她几乎没有和人类之外的生物打过交道一样。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站到了楼梯最上面。
    这里与楼下的风格完全不同，但两层出现在同一建筑物里，却不会显得割裂。
    安惜年终于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何处了。
    “原来是城堡啊。”白亿喃喃出声。
    长到看不到边际的红毯铺满整片走廊。
    墙壁上每隔几十米就挂着一幅人物肖像油画。
    壁挂蜡烛的火光在微弱的气流作用下影影绰绰。
    石缝中时不时出现一朵或含苞或盛放的玫瑰。
    异能者往身后楼下看去：“所以刚才我们是在地下。”
    房蕾却摇头：“如果是地下，那最开始的房间就不会有月光。”
    白亿跟在已经迈步向前的安惜年身后，对他们劝告：“怪谈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不能用你们以前所在的世界的常理来衡量。”
    两人似懂非懂地点头，不再纠结楼下那层究竟是不是地下。
    忽然，几人背后传来金属空洞回响的声音。
    就像是一套无身体的盔甲在活动。
    安惜年的反应最快。
    在其他人身体还僵硬着无法转身时，她拔剑已经闪身到所有人身后。
    视野中，不久前被他们四分五裂的盔甲骑士，再次站在原本的楼梯口处。
    骑士背对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几人的存在，面朝楼梯下面，身体不断地左右巡视。
    安惜年观察片刻，试探着收起剑。
    剑与剑鞘摩擦的声音响起，骑士不为所动。
    几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层像是与下层对称一样，由楼梯起一路延伸向前的走廊两侧都不见房间。
    来到第一幅画前，安惜年停下脚步。
    观察片刻后，她用剑挑起画框的下端，然后探头向画框的背面看去。
    在回到初始机关房间救人的时候，安惜年已经趁机仔细观察过那里，并没有发现任何黑纸的痕迹。
    任务背景有时会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也许就是画背后。
    房蕾恍然大悟，去查看对面墙上挂着的油画背面。
    她用衣袖垫着，掀开油画，同样没能发现任务背景的踪迹。
    一行人沿走廊往深处走去，路上仔细每一幅画，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异能者把画框扶着摆好：“不会是艾娜找到之后，直接带走了吧？”
    房蕾赞同：“有这种可能。”
    毕竟他们无法确定艾娜是否真的被玫瑰吸收了。
    也许是和刚才一样，骑士被艾娜打败后，不久又重新出现了。
    就像定时定点刷新的npc一样。
    想着，房蕾看向安惜年和白亿：“任务背景只有一份吗？”
    白亿回答：“应该是的。”
    以往的任务中，攻略者不会在任务初期就分道扬镳，所以每次大家都是共享任务背景信息。
    异能者有些沮丧：“那如果黑纸真的被艾娜拿走——”
    “你们来一下。”柳梦夏忽然出声，打断了异能者的话。
    几人向柳梦夏聚集过去。
    只见她指着一幅乡村风景画中，某一间古朴的房子。
    柳梦夏看向安惜年：“窗户这里，蜡烛上面，那是我们要找的黑纸吗？”
    安惜年不确定，看向视力比较好的白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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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白亿仔细端详：“黑底银字，看上去很像。但我看不清那上面具体写着什么。”
    异能者猜测：“我们是不是需要把纸从画里拿出来？”
    话音刚落，安惜年已经掰下壁挂的烛台，用烛火对准油画的一角。
    瞬间，火舌蹿高，迅速吞噬画纸。
    第52章
    柳梦夏被安惜年突然的动作吓得往后连退好几步。
    “你、你把这个烧掉……”柳梦夏紧张得话都说不通顺。
    安惜年以手势安抚柳梦夏, 指向那一团火焰。
    油画燃烧的速度极快，画框却没有任何被烧毁的痕迹，完好如初。
    几秒之后，火势全灭, 一些铁锈红色的灰屑因为画框堆积不下而落到地上。
    一张正常大小的黑纸在灰屑之下,倾斜着卡在画框的缝隙。
    柳梦夏目瞪口呆：“你是怎么知道要烧掉它的？”
    安惜年与白亿交换眼神, 见白亿明白她这样做的意义, 就把解释的工作交给对方。
    白亿：“因为画里面的黑纸是悬在蜡烛上面的。怪谈世界的一些物理定律会比较奇怪,但在这种方面的提示不会吝啬。”
    柳梦夏似懂非懂。
    异能者提出疑问：“那为什么不是伸手进去拿呢？”
    白亿解释：“在怪谈世界里的一些准则是通用的。刚才看到的玫瑰会吞噬吸收物体, 如果接触到画, 八成也会被它吸进去。”
    房蕾：“是因为画里有一片种满玫瑰的围墙吗？”
    白亿点头。
    三人都恍然大悟。
    柳梦夏更是把自己刚才伸出去指画的手指紧紧攥住，表情后怕。
    这时, 安惜年已经读过一遍任务背景，把手里的黑纸往他们面前递过来。
    白亿打量安惜年不算轻松的表情，疑惑地往纸上的银字看去。
    这一次的书写字体是华丽的花体，笔触像是钢笔。
    「玄幻位面-西方玄幻位面634932，怪谈·玫瑰萝莉。
    大陆最北端的提诺国的国王与王后，在三天前去往邻国拜访的路上, 不幸被魔物袭击，双双遇难。
    听闻这条噩耗，邻国斯托恩国派来使者，与提诺国即将即位的十六岁王子,商讨提诺国十一岁公主和斯托恩国十四岁王子的婚约。
    提诺国善用诅咒之力，城堡内机关无数。
    为顺利完成拜访, 斯托恩国的使者拿到曾经由提诺国国王亲手交到斯托恩国国王手中的，城堡内禁忌。
    一，不可攻击公主或王子。
    二, 独自一人时，不可与城堡内负责守卫的魔物进行对视。如果发现自己落单，尽快找到一位提诺国的人同行。
    三，行动时不可进入任何魔法阵。如果不小心踏进，不可移动，直到身体被玫瑰完全覆盖。
    四，不可在城堡顶层、任何一间阳台、或任何一间卧室大声喊叫。
    五，小心使用武器。否则会被负责守卫的魔物视为棘手的入侵者。
    六，不要质疑城堡里的任何一位提诺国人说出的，不在以上五条之内的禁忌。 」
    柳梦夏和异能者的世界里，显然没有这种文学作品类型。
    他们两人读完之后，表情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困惑。
    柳梦夏率先提出：“所以我们的身份是使者，行动的时候要小心这上面提到过的内容，是吗？”
    异能者耸肩：“反正这套禁忌是国王送去斯托恩国的。现在国王已经死了，就不需要遵守了吧。”
    “不。”房蕾摇头，语气沉缓，“我们必须严格按照禁忌上的每一个字行动。否则，会死。”
    尾音结束，她看向安惜年，以目光询问。
    安惜年肯定了房蕾的发言，拿出设备写起来。
    “根据目前我所经历过的怪谈任务来看，可以相信上面写的所有东西。”
    海顿、全逸天、以及协会里的一些人也都达成了共识。
    游戏需要让玩家与创造者之间达成一定平衡，才会好玩。
    怪谈任务里的平衡，就是任务背景里面所列的信息。
    任务背景里会隐藏一部分事实。可只要是写出来的东西，就不会有误。
    这是长久以来，直播系统给予攻略者们的“公平”。
    但是。
    安惜年的手指悬在半空停顿片刻才又重新落下。
    “但是，这种规则怪谈，我也是第一次经历。”
    在她的世界里，规则怪谈类型的小说，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会有“规则错误”的设定。
    【刚才说的只是没有经过肯定的经验谈。 】
    【万一系统真在这种地方挖坑，不确定能不能带领新人们成功脱离。 】
    安惜年没有特意控制想法，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于是让这一句传到了白亿那里。
    白亿本在凝视着规则思考。
    听到安惜年心音的瞬间，他突然全身一震。
    为了不被观众看出端倪，白亿用理智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或抬头看向安惜年。
    安惜年却发现了他的异常，奇怪道：【怎么了？ 】
    白亿迟疑许久，才回复一句：【没什么。 】
    异能者在一旁提出疑问。
    他的世界没有对应的词语，因此发音不是很熟练，显得奇怪：“&#039;规则怪谈&#039;，是什么？”
    房蕾在她的世界里接触过相关的知识，向异能者和柳梦夏讲解起来。
    安惜年为了不让新人们恐慌，没有把“规则错误”这条补充进房蕾的说明里。
    他们目前只能以“规则都正确”作为自己的行动准则。
    几人经过讨论，把黑纸交给最懵的异能者携带，继续向前走去。
    异能者端起黑纸看过好几遍，仍然无法理解这些规则存在的意义。
    他指指第一条：“这里的怪异，玫瑰萝莉，指的应该就是十一岁的公主吧？不能攻击她的话，我们不就无法杀掉怪异了吗？这是个悖论啊。”
    柳梦夏和房蕾意识到了矛盾，一齐看向白亿。
    白亿解释：“之前说怪谈任务通关方法是&#039;杀死怪异&#039;，是因为绝大多数的攻略者都是这样做的。”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可以通关。”白亿的眸色沉下些，“就是&#039;满足怪异的愿望&#039;。”
    柳梦夏猛地捂住胸口：“怪、怪、怪异是可以交流的吗？它能对我们许愿吗？”
    这个认知似乎让她吓得不轻。
    就在白亿即将开口回答时。
    走在最前面的安惜年突兀停下。
    她的手已经下意识紧握腰间的剑，而后忽然又想起“小心使用武器”的规则，最终还是收回。
    静立一瞬后，安惜年开始动作。
    左脚后撤半步。
    右手搭在心口。
    发梢在半空飘荡片刻，随重力落回肩上。
    剑鞘在身侧击地，发出一声轻响。
    安惜年单膝下跪，向前方的人行礼。
    白亿上前来到安惜年身侧，前肢匍匐：“公主。”
    烛火的阴影中，一位约一米三高的女孩子向前踏出一步。
    繁复的裙摆弹动，水晶鞋跟落在地毯上传出闷响。
    女孩子终于走到光线之下。
    她面无表情，脸颊如同拥有顶级釉感的瓷器，白皙的底色中透出清浅的粉红，毫无瑕疵。
    隐藏在袖口之下的手指笔直纤细，连指甲的弧度都完美精致。
    三位新人看得愣了，总算反应过来，准备按照安惜年的姿势行礼。
    他们不可以杀掉怪异的话，就必须扮演好他们现在的角色。
    来自邻国的使者，在见到公主的时候，不可以不行礼。
    可惜，就在他们即将动作时，公主忽然开口。
    “骑士，你的盔甲呢？”她的脸上有了表情，眉头紧皱，“既然去迎接使者，为什么没有盛装。你这是在为我们提诺王国抹黑。”
    安惜年低垂着头，悄悄与白亿交换眼神。
    安惜年：【她在指谁？ 】
    白亿：【至少是我们两个之中的一个吧，后面三个人都还没有动作。 】
    安惜年正要回复，公主忽然呵斥起来。
    “不要与你捉来的魔物眉来眼去！骑士，你的教养过于差劲！”
    白亿：【……她说&#039;魔物&#039;的时候，明确看向我了。 】
    公主这时上前一步，语气缓和许多：“来自斯托恩王国的使者们，抱歉让你们看到这样一幕。请随我上楼，兄长已经等候多时。”
    柳梦夏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只能在安惜年和白亿的眼神示意下，跟上公主的脚步。
    临走前，公主再次留下一句：“骑士，穿好你的盔甲，不要这幅即将睡死过去的模样，在城堡中走动。”
    等公主和新人们离开，安惜年才起身。
    她无奈地写到：“反应和动作太快也不是件好事。”
    她和白亿，又被分到了任务背景里没有提到过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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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不仅如此，之前找到的规则，已经不适用于他们了。
    他们必须找到一套城堡里对于提诺国人生效的禁忌。
    在此之前……
    安惜年压眉，打量四周将视线集中到她这里的油画肖像。
    在此之前，她需要一套盔甲。
    第53章
    与安惜年两人距离比较近的几幅油画, 里面的人物眼睛移动到极限。
    眼珠的多半陷入眼眶，露出大片眼白，从不同角度居高临下地注视安惜年。
    仔细观察起来，还能发现人物的眼珠在轻微地颤动。
    就像是把视角转到极限, 而让双眼由于疼痛引发肌肉跳动的真人一样。
    [用户74表示油画的眼睛很吓人,希望你能进行处理。 ]
    [用户74打赏20晶体。 ]
    系统的提示结束时, 安惜年已经发现油画只是在瞪眼而已, 没有任何攻击她的意图。
    思考片刻, 她果断转身, 大步离开, 原路返回。
    不出几秒，先前那一片盯着她看的油画,就被她抛到身后。
    现在她左右两边墙上的油画都是正常状态的。
    安惜年脚步放缓，两手一摊，摆出一个“你看，可以了吧”的姿势。
    [用户74沉默不语。 ]
    [用户829哈哈大笑，对你的处理方法表示赞赏，打赏100晶体。 ]
    [用户74和用户829开始争吵。 ]
    安惜年这时候因为她没办法看到实时弹幕而感到可惜起来。
    白亿跟在她身边, 打量她眼含幸灾乐祸的表情，问道：“往这个方向走，你想拿的盔甲不会是……”
    安惜年的脚步不停。
    她注视前方远处那套守在楼梯口的无人体盔甲，对白亿点头。
    白亿有些担心：“万一针对提诺国人的规则里, 有&#039;骑士之间不许斗殴&#039;这一条呢？”
    安惜年摇摇头，写到：“那不是骑士, 而是魔物。回想公主说过的话。”
    提诺国所在的这片大陆上，明显是人与魔物共存的。
    没有人身的盔甲，显然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因此它是守卫城堡的魔物。
    而刚才公主认为白亿是她“捉来的魔物”, 在她与白亿对视的时候，才以极其严厉的语气，把她的行为称作“没有教养”。
    可见，城堡里的魔物地位低下，恐怕是金字塔的最底层。
    既然如此，在针对提诺国人的禁忌里，很大可能不会有保护魔物权利的规则。
    换言之，她现在想对魔物做什么都可以。
    况且，如果不是为了让被公主钦定为骑士身份的人拿到盔甲，系统不会在他们过往的路上，安排一个盔甲魔物。
    安惜年的身影在原地一闪而过。
    气流吹动了白亿身侧的小部分毛发。
    仍然面对楼梯巡回视察的盔甲，忽然全身静止。
    安惜年的手臂勒在盔甲颈部，踢开盔甲腿部和躯干的连接处。
    盔甲上下身分离。
    下半身的两条腿在地面剧烈挣扎起来，不屈不挠地往躯干所在的方向移动。
    安惜年踩住像虫子一样蠕动的盔甲双腿，单手提握盔甲的脖子，另一只手试探着从下伸入，往空荡的腹甲内部探去。
    突然，一声怒喝从远处传来。
    “你！放下我的魔物！”
    身后破风声倏地袭向安惜年。
    却在半途就被截下。
    安惜年转身，正巧看到骑士剑被白亿一爪拍开，打到石墙上。
    金属受到撞击之后产生的嗡鸣，在骑士剑掉落在地的那一刻消失。
    对方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近，鞋底踏在地毯上的动静仍然极响。
    “竟然敢触碰我的剑，下贱的东西。”
    对方一把将头盔取下抱在臂弯，骂过一句之后，眼神没有在白亿身上停留分毫。
    忽然，她的身体僵硬停止。
    一把剑笔直地对准她，呼吸间的雾气染到了剑尖上。
    有些许汗湿的头发随骤停的动作而前后摆动一个来回。
    颈部皮肤之下的喉咙滚动，她在怔愣之后，很快露出被挑衅的震怒。
    对方厉声道：“你隶属于第几骑士团！竟然敢对我这个一团的首席骑士不敬！”
    安惜年的眸色阴沉，紧盯对方片刻后，移动视线让目光落到白亿身上。
    白亿表现出被维护的安心感，随后担心安惜年此时的行为会触碰禁忌。
    在接触到搭档的目光时，他立刻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剑尖在空中小幅度晃动一下，被安惜年收回剑鞘。
    一团的首席骑士暗自松口气，望向安惜年的眼神中带上些许睥睨。
    “回答我的问题，骑士。”她的视线又落到安惜年握着的盔甲，“和我交谈的时候，把手里的魔物放下。”
    安惜年松开手，盔甲落地发出恼人的撞击声。
    然后她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无法说话。
    首席骑士皱眉：“哑巴？你是新来的？怪不得没规矩。三团的人脑袋里都塞满了马草吗，为什么会招进来一个哑巴。”
    不耐地打量过安惜年，她叹口气：“算了。先去你们三团的房间，把盔甲换上。穿成这副模样出现在殿下们面前是极其失礼，骑士不能在他人面前丢脸，听到了吗？”
    白亿往安惜年身边靠近一步，与她并肩：“那，三团的房间在哪——”
    “闭嘴！”首席骑士惊叫起来，面色因怒火而通红，“你竟敢向我搭话！”
    她快速捡起旁边地上的骑士剑，正要对白亿出手。
    身后的走廊深处忽然传来模糊的号角声。
    她的动作一顿，把剑收回剑鞘，睨着安惜年，留下一句“下不为例”后匆匆离开。
    白亿望向首席骑士的背影：“这npc的情绪波动好大。”
    安惜年赞同。
    回过头，刚才被她松开的魔物已经自动重新聚成了盔甲的模样，此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在楼梯口守卫。
    壁挂蜡烛的烛火映在它身上，让盔甲上的伤痕更加明显。
    盔甲魔物受到提诺国人的攻击，也不会出手反击。
    不知道城堡里的魔物是不是都要遵循这一规则。
    安惜年想着，拍拍自己肚子前的口袋。
    白亿乖乖变成幼崽形态，跳钻进去。
    安惜年拿出设备：“我们也许还要找到一套适用于你的规则。”
    白亿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适用于&#039;魔物&#039;的？”
    安惜年点头，开始迈步。
    楼下和这一层显然都不会有第三骑士团的房间。她只能在更上一层或者其他地方寻找。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暗红的地毯与昏黄的烛光衬得两侧的肖像画格外诡异。
    失去了其他同行的人，只有安惜年一人的脚步声在空间内响起。
    漫长的走廊看起来像是在无限延伸，似乎永远见不到尽头。
    安惜年在发现自己的视线失焦的瞬间，立刻停止一切动作。
    上一次在狼人猎场里，她已经经历过这种“鬼打墙”了。
    只是，上次在她恢复过来的瞬间，眼前的景色就已经变回正常。
    而现在，即使她意识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不对劲，意识也是清醒的状态，仍然无法脱离异常。
    【白亿，我们……】
    安惜年摸向口袋，掌心却扑了个空。
    【……】
    霎时，她的整个背部燃起被千万只蚂蚁一同啃噬的热意。
    她听不到自己的心跳，胸膛之内一片空荡。
    安惜年在原地不住转身寻找，没有发现白亿的踪迹后，胡乱找准一个方向，立刻抬脚开始奔跑。
    这一瞬，她几乎无法思考，连耳边的系统播报都变成了她能听到，却根本无法理解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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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户2对于你因为搭档而失常的反应感到兴致勃勃，打赏500晶体。 ]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你的状况感到兴奋。 ]
    [直播间少数用户正在同步进入白猫直播间观看。 ]
    安惜年以自己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在无尽的长廊上奔跑着。
    此时她意识不到这个行为毫无意义，应该让头脑冷却下来，仔细思考对策。
    身体的本能让她无法停止脚步。
    视野边缘蔓延黑暗，吞噬到只留下可视直径不到半米的一个圆。
    到处都找不到白亿的身影。
    万一白亿出了什么事，那她……
    咚。
    安惜年的身体撞到某物。
    她一下子向后跌坐在地。
    “惜年，你还好吗？”
    安惜年手在身后撑着地，恍惚抬起头。
    成虎形态的白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正关切地望着她。
    见她没有反应，白亿慌张上前，用毛茸茸的脑袋贴住她的脸颊来回蹭动。
    “惜年，没事的，我在你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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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安惜年深吸一口气，放任剧烈的耳鸣席卷她的脑海。
    心脏像是要冲破胸膛。
    她抬手环上白亿的脖子。
    手指仍然在不住颤抖，在白亿的后颈处拍了拍。
    安惜年努力平复情绪，凝聚想法，送达出去。
    【白亿，你身后，有扇门。 】
    【我们，进去看看。 】
    第54章
    按照安惜年的指示, 白亿回头，果然见到石墙中开辟出一道木门。
    木门看上去质感厚重，纹理分明。
    安惜年这时已经冷静下来，起身拿出设备：“刚才失散,你做了什么？”
    白亿闻言一笑。
    黑纸上列出来的禁忌, 看似完全针对斯托恩国的使者, 其实对于提恩国人也是有用的。
    比如第六条。
    不要质疑城堡里的任何一位提诺国人说出的, 不在以上五条之内的禁忌。
    把主语更换成“提诺国人”之后, 就能得到：
    城堡里任何一位提诺国人, 都可以说出禁忌, 并且成功生效。
    白亿作为骑士安惜年的魔物，在城堡里已经拿到了“提诺国人”的身份。
    因此, 他说出口的规则同样可以生效。
    安惜年问到：“那你说了什么？”
    播放过后，她把设备收回口袋，手在门板上摸索，探查机关。
    白亿乖乖坐在安惜年腿边，一字不差地重复：“骑士不可与收归的魔物分开。如果不慎分开，魔物原地静立五秒, 可与骑士重逢。”
    安惜年眉眼含笑：【很聪明的一条规则。白亿，刚才多亏你……】
    想法传递到半途，安惜年感到紧贴着自己腿部的压力骤失。
    她迅速下蹲，接住白亿歪倒的身体。
    白虎躺在她的臂弯里, 口鼻以及耳朵渗出鲜血，双目紧闭意识全失。
    慌乱的情绪与几分钟前找不到白亿时相似, 但这时仅仅困扰安惜年一瞬。
    白亿在她身边出现意外状况，显然比见不到白亿、不知白亿正经历什么的情况要好得多。
    她迅速在商城搜索，找到手持精密检测仪。
    手在半空就拿住光团中的仪器, 按照商品说明的提示，间隔20厘米，对准白亿从头扫描到尾巴尖尖。
    一秒之后，扫描结果显示出来。
    安惜年的视线再次在“磁场紊乱”四个字上划过，指尖滑动浏览商城的动作显得迟疑。
    这是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曾经过定义的“疾病”。
    不遵守规则的后果只有这样吗？安惜年不置可否。
    好在她和白亿已经把商城里的全部商品介绍都看过一遍。
    她很快搜索出“磁场稳定器（仅供生物使用版本）”，点击购买。
    一颗圆盘形的金属贴片落在安惜年掌心，随即很快被贴上白亿的胸口正中。
    安惜年抿唇紧盯白亿的表情，手指操作光标在价值两万晶体的“加护·完好如初”上悬停。
    十几秒后，白亿悠悠转醒。
    “……作为提诺国人说出的禁忌，也许有时间或者次数限制。”白亿睁开眼睛，语速缓慢，提醒安惜年，“小心些。”
    安惜年肩膀放松下来，面对白亿的表情无奈。
    她指指自己的喉咙。
    她都发不出声音，怎么可能“说出”禁忌。
    白亿的目光短暂停滞：“是哦。那我自己多注意些。”
    安惜年拍拍白亿的头，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又为他分别加上止痛和清明神智的buff。
    起身后，她用身体挡在白亿身前，推开木门。
    所幸跟安惜年探查出的结果一样，门后没有机关暗器。
    木门完全被打开后，一间更衣室布局的房间出现在安惜年视野中。
    左右墙壁上各分出十五个隔柜。
    每个隔柜里立着一个木制服饰支架，支架的底板下面则是储物空间。
    而安惜年正对的那面墙上，挂着用华丽的花体书写的“提诺第三骑士团”金属牌。
    金属牌下面，是一张被装裱起来的羊皮纸。
    安惜年直接走向唯一放着骑士盔甲的那个隔柜。
    白亿则是走向羊皮纸，仔细读起来。
    安惜年对骑士盔甲的穿戴一无所知。
    花了十分钟勉强把自己的两条腿塞进盔甲里，她累出一脑门汗。
    白亿早早看完羊皮纸上的内容，来到安惜年身边帮忙穿衣。
    又十分钟后，把在白塔里买的剑和骑士剑都佩戴在左侧腰间，安惜年总算是穿戴整齐。
    她把头盔留在原处，往羊皮纸走去，问道：【怎么样？ 】
    白亿变为幼崽，缩进安惜年左臂臂弯，却被盔甲冰得打个冷颤。
    他开口第一个字的音节发飘：“对~比使者的规则，提诺国人需要遵守的规矩会危险许多。”
    安惜年开始从第一条读起来。
    一，王族血脉的命令是绝对的。阶级体系不容打破。
    二，除非权力易位，否则不可背叛先前效忠的主人。
    三，谨慎行使提诺国人天生的语力。
    四，除非魔物发起攻击，否则提诺国人在城堡里绝对安全。但建议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安惜年理解了白亿口中“危险”的意思。
    这些规则都太笼统了。
    也许难以因为它们而犯禁忌，又或许一个小动作就能触犯红线。
    安惜年拿出设备：“所以你刚才是违背了第三条。”
    “语力”是一个安惜年不熟悉的词。
    但是很容易能联想到，这是指提诺国人可以让说出口的禁忌生效的能力。
    白亿被盔甲冰得蜷成一团，声音发颤：“应该是的。但是&#039;谨慎行使&#039;这个词范围太暧昧。”
    安惜年点头。
    没有明确规定出使用间隔的长短，让人很难判断究竟怎样才算是违反。
    而且，提诺国人的“语力”，生效时长可以有多久？
    在某一位提诺国人提出新禁忌后，其他提诺国人是否可以得知详细内容，又是以什么方式得知？
    安惜年叹气。
    【怎么就没有一本《提诺国人生存手册》呢。 】
    想着，安惜年在骑士三团的更衣室里巡视一圈，没能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
    倒是白亿眼尖，在某个隔柜的犄角旮旯找到一个带提手的麻布小袋子。
    他轻叼起安惜年的设备，把设备和他自己一起装进麻布袋子，小爪子拍拍提手。
    安惜年心领神会，拎起麻布袋子，把提手系紧在盔甲腰间。
    白亿扒拉着袋子边缘，探头出来，表情十分满意。
    【我走路的时候袋子就晃起来了。你不会晕车吗？ 】安惜年低头打量白亿。
    白亿拍一下盔甲，肉垫的热气在金属面留下一个小梅花痕迹。
    他伸爪指向门：【不会，没问题。走吧。 】
    安惜年点点白亿的耳朵，抬脚向门口。
    手握上门环时，安惜年忽然感到一阵短促的眩晕。
    那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失神，就像大脑在进行数据刷新，桌面的各种图标在更新时卡顿消失一样。
    眨眼间的异样被白亿捕捉到。
    “怎么？”白亿抬头询问。
    既然白亿没事，那就是她的身体由于盔甲而产生了暂时的不适。
    安惜年对白亿摇摇头，拉开木门。
    门后的景象在视野里展开，两人顿时一同愣住。
    他们面前不是进入更衣室之前以石头砌成的走廊。
    而是比寒酸的壁画、烛台、红毯要更加华丽的装潢。
    布料厚重的绸缎在墙壁上层层叠叠，在收紧处细心地坠上金黄色的流苏。
    地面铺设的不是红毯，而是打磨平整光滑的原石，每一块都经过精心挑选，石头的天然纹理在行云流水地接续。
    窗外的自然光比先前的蜡烛更明亮，身处其中时，能让呼吸从原本的压抑变得轻松起来。
    安惜年的脑海立刻浮现出刚才读过的规则。
    【阶级体系不容打破。 】
    相比那两层，这层的主人明显地位高出许多。
    “慢死了，骑士。”
    远处传来不久前曾听过的声线。
    安惜年转身看去，果然见到公主正站在前方。
    但是对方身边却不见那几位新人的身影。
    她戒备地把装着白亿的麻布袋子往后腰滑去，调转脚步，向公主靠近。
    见人走进，公主满意地打量安惜年的着装：“这才像样子……”
    目光落到安惜年头发上时，公主又开始皱眉。
    安惜年半跪行礼，等待公主的指令。
    公主向她靠近过来，浓郁的玫瑰味道逐渐填满安惜年的鼻腔。
    对方伸手探向她的头发，捻起一缕。
    不知是不是安惜年的心理作用，落在公主手里的那段发丝，似乎传来了瓷器般冰冷的触感。
    公主轻叹一口气：“你的头发乌黑顺滑，光泽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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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安惜年很久没有从别人那里得到对头发的称赞，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反应。
    所幸，公主继续说道：“但是，依照提诺国的骑士准则，你不可以蓄长发。”
    公主弯腰，双手握住剑柄，缓缓抽出安惜年腰侧佩戴的骑士剑。
    对于养尊处优的十一岁公主来说，铁剑的重量实在是超规格。
    她手腕颤抖，艰难地拔出，剑尖贴着安惜年的盔甲切过，倏地落在地毯上，劈出一道小口子。
    公主抵地撑剑，居高临下的眼眸情绪浅淡。
    “你必须遵循传统，遵循默认的规矩，让自己变成一个骑士应有的样子。”
    说着，她把剑柄向安惜年手边递过来：“断发，骑士。”
    安惜年低头看去。
    镂空蕾丝的袖口之下，原本白皙的手背此时由于用力而泛红。
    就像是层层玫瑰开在了公主的皮肤上。
    【白亿，玫瑰的味道是不是更重了？ 】
    身后的布袋动了动：【我没闻到。 】
    跟之前遇到盔甲魔物时的情景一样。
    原来只有被选定的人，才会受到玫瑰的威胁。
    安惜年接过剑。
    一手握紧剑柄，一手拢起及肩发。
    第55章
    剑锋缓慢地靠近发丝。
    安惜年对于头发没有任何留恋, 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发型。
    让她奇怪的是公主此时的表情。
    玩偶一样少有情绪流露的五官，这时却莫名萦绕一股悲伤。
    实在奇怪。
    安惜年探究地打量对方，手起剑落，黑色的断发很快铺满她身边的一小片地。
    把铁剑收入鞘之后, 公主平直地称赞：“做得好, 骑士。”
    话音落下, 她弯腰捡起一缕。
    轻软的发丝在指间发光, 逐渐变得笔直。
    最上端凝出一个异形的小团。
    随即,光芒消散,公主手中出现一朵娇艳的含苞玫瑰。
    女孩上前一步, 目光认真，把花茎插入安惜年盔甲肩部的缝隙。
    冰冷铁器多了一抹生命的气息。
    公主指尖划过花瓣, 缓缓收回：“愿这朵玫瑰永不盛放。”
    安惜年低头注视玫瑰，已经分不清此时闻到的究竟是公主身上传来的香气，还是肩上的花朵幽香。
    花香让她头昏脑涨，气味仿佛拥有实体，钻入传遍她的全身。
    视野逐渐被玫瑰的艳色占满，无法容纳其他任何东西。
    思绪也和视野一样。脑海中的所有想法被莫名的色彩挤占到边缘, 无法动用一丝一毫的思考能力。
    安惜年无法把目光从玫瑰之上挪开。
    像是在好奇花香为什么会这样好闻。
    她的头不自觉地开始歪斜。
    歪斜。
    歪斜……
    “惜年！”
    安惜年猛地回神。
    白亿正站在另一侧肩上，伸爪抵住她的脸颊。
    她的脖子已经折到一个极致的角度，戴着玫瑰的那侧颈部皮肤紧绷到即将撕裂，颈骨响起负重到极致的顿挫声。
    如果不是白亿阻止了她, 她会生生把自己的脖子拧断。
    就像当时影子别墅里的进入月光的男性攻略者一样。
    安惜年压眉抬眼看向公主，正巧捕捉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可惜。
    面对安惜年的凝视, 公主没有羞愧的意思，反而起身站直，转身背对安惜年。
    “骑士, 跟上。”
    公主留下这一句，抬脚准备往前方的卧房走去。
    可惜镶嵌宝石的鞋子还未落下。
    他们周围的环境猛然变换。
    如同时空穿越一样，他们来到一处议事厅模样的地方。
    “这位就是我们提诺国的骄傲，我最亲爱的妹妹，席拉。”
    一把陌生且略显稚嫩的男声响起。
    安惜年提起白亿的后颈皮把他放回布袋，向远处看去。
    越过在她前方已经开始行礼的公主，她看到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王子。
    对方的视线对上安惜年的时候，明显闪过困惑不解，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会和公主席拉一起出现。
    但眨眼间，他已经表情浮夸地抬手：“还有我妹妹拥有的，一位骁勇的骑士。”
    旁边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
    安惜年转头，发现三位新人正坐在长桌的一侧。
    看到她之后，三人露出不同程度的安心。
    异能者还小幅度捻起自己的发梢指了指，想问安惜年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安惜年向他们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环视议事厅内之后，重新把视线放回到公主与王子身上。
    王子已经从长桌的尽头向公主席拉走来，亲密地牵握妹妹的手，小臂托起妹妹的小臂，带人往三位新人那里走去。
    席拉脸上已经不见之前冰冷或不耐，而是挂上得体亲切的笑容。
    议事厅内其他贵族模样的人同样吊起热情笑意，簇拥在两人身边，向三位邻国使者走去。
    人影绰绰间，安惜年看到席拉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的食指，忽然做出一个向上的手势。
    玫瑰的味道再次冲入鼻腔。
    身体不经受大脑控制，仿佛产生了自我意识，倏地从原地站起。
    各处关节挤压作响，操纵着安惜年以极其诡异的行进姿势，向席拉走去。
    安惜年被无形的力量控制到席拉身侧，隔开了她与王子之外的所有人。
    王子面朝前，挂着与席拉弧度几乎完全一致的笑，却眯起眼睛用眼角往安惜年这里瞥过来。
    久处上位者的短暂一眼，让安惜年遍体生寒。
    但王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安惜年陪在席拉身边，向三位使者问候。
    席拉像是从未见过三人。这幅态度让新人们面面相觑。
    但他们还是决定配合着席拉演戏。
    磕绊的寒暄过后，王子开始商议正事。
    王子：“国王与王后的死，对于提诺国全体子民都是相当沉重的打击。我希望能尽快完成他们未竟的愿望，让席拉作为一国公主的唯一作用发挥出来。”
    一段话结束，安惜年余光忽然发现肩上的花瓣颤动一下。
    原本含苞的玫瑰瞬间绽放些许。
    同时，愤然的热意由心脏迸出，点燃血液，直冲大脑。
    安惜年立刻强行控制呼吸频率，双手反复握紧再松开，才压下这股足以让她拔剑的冲动。
    呼吸的间隙，她看向席拉。
    对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异样，连指尖都放松地垂落身侧。
    安惜年收回视线，垂眸思考起来。
    王子继续说道：“希望各位使者为我们带来的是好消息。”
    一时，议事厅内的视线四面八方地集中在三位新人身上。
    提诺国人嘴角弯着夸张的弧度，身体和头部通通静止，只移动眼珠。
    就像走廊上的那些油画。
    唯一的区别是，安惜年此时能听到眼球与眼眶在粘液中摩擦的声音，也能看到这些人的眼白逐渐爬满血丝。
    三人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顿时全身肌肉僵硬，一时间无法发声。
    安惜年明白他们沉默的原因。
    这次任务背景的重点是怪谈规则，并没有把故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他们作为斯托恩国的使者，却根本不知道斯托恩国对于联姻的态度。
    安惜年先前猜想也许会有文件能证明斯托恩国究竟接不接受这次联姻，并且文件很可能就是关键道具之一。
    可惜现在的情况显然来不及去找到这件关键道具了。
    因为提诺国人似乎不得到回答就不罢休，只等三人开口。
    空间内陷入诡异的氛围。
    房蕾算是三人中胆子比较大的，这时试探着开口：“我们的国王与王子，都很期待席拉公主的到来。”
    瞬间，安惜年显露刺骨杀意。
    房蕾被安惜年的眼神吓到，下意识后退一步，不解、委屈且戒备地与安惜年对视。
    【是因为那朵玫瑰吗？ 】白亿的声音突兀在脑海响起，驱散一切诡谲的情绪波动。
    安惜年没有回应，只是把手挪到身后，隔着布袋碰碰白亿，示意她现在没事。
    视野边缘，玫瑰已经开了大半。
    得到房蕾的回应，王子爽朗大笑起来，拍手道：“太好了！现在立刻设宴，黄昏时分，就向全国公布这个好消息！”
    贵族们也很兴奋，七嘴八舌地推销起来。
    “我们公主聪慧，改进了税赋政策，现在整个王国前所未有的凝聚。”
    “新开辟的几条商路，让王国的收入翻上几倍。”
    “先前易安伯爵的封地遭遇天灾，还是公主亲自去安抚平定的。”
    “能有席拉公主做王妃，斯托恩国不会后悔的。”
    “席拉。”王子说着，面对公主笑道，“哥哥会让你成为最美的新娘。”
    席拉望着王子叠在她手背的手，抬眸完美一笑：“谢谢哥哥，拥有你是我的幸运。我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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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王子松开双手：“那哥哥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快去为宴会做准备吧。”
    席拉行礼告别。
    安惜年跟在她身后朝议事厅的门走去，途中听到身后王子和贵族们在向新人们介绍提诺国的一些特产。
    很快，闲聊声被关在身后。
    席拉定定站在走廊，忽然闭上眼。
    安惜年身体晃动，瞬间就来到席拉的卧房。
    卧房面积顶安惜年曾经的家三个大。
    也许在城堡里这种规格算不上什么，但是安惜年为压制暴怒的情绪，必须立刻抓住这点，开始让自己酸起来。
    不然她可能要打破“不可背叛主人”的禁忌。
    因为此时在体内肆虐的情绪，正让她想要攻击破坏眼前的一切。
    从那个会动会发声的活物开始。
    席拉瞥安惜年一眼，往占据一整面墙的硕大嵌入式衣柜走去。
    “你比我想象的更容易被操控，也更能忍。”席拉说，“你很奇怪。我喜欢。首席给我找了个不错的新人。”
    她已经收敛一切表情，恢复冰冷雕刻的模样。
    只是，刚刚在议事厅时丝毫没有异样的手，此时垂在身侧，攥得指甲嵌入掌心，刺破皮肤，流出鲜血。
    糜烂刺鼻的玫瑰味道在空气中爆发开。
    一滴鲜红落进纯白软毯。
    安惜年肩前的玫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合成含苞的状态。
    她能感到控制着自己身体的那股莫名力量顿时消失。
    身体的控制权恢复后，她下意识抬手抚摸花瓣，指尖传来柔软顺滑的触感。
    根据现在经历过的情况来看，这朵玫瑰，既能转移公主的愤怒，又可以控制她的身体。
    对方情绪波动越大，花越盛放。
    对应的，可能对于她身体的控制程度也越强。
    但是，为什么公主要说“愿这朵玫瑰永不盛放”呢？
    把她当情绪处理器，再像木偶一样进行操控，不是很好用吗？
    难道副作用是双向的，在她忍痛的时候，公主其实并不好受？
    “在想我为什么要用你？”席拉忽然出声，打断了安惜年的思考。
    安惜年习惯性地直视席拉。
    这举动极其冒犯，席拉却没有计较，反而露出无聊的表情。
    “不能言语，真是无趣。”停顿片刻，公主对安惜年招手。
    安惜年犹豫，还是向对方走去。
    席拉继续说道：“我的骑士团，现在正在几个边陲小镇讨伐魔物，无法待在我身边。”
    “好在你即使未经训练，也足够好用。”席拉总结，眉眼间露出满意。
    突如其来的解释让安惜年摸不到头脑。
    怪异居然会好心到向她说明行动原因？
    但安惜年按下不表，带白亿来到公主面前站定。
    席拉抬手挥动一下，几扇高大的衣柜门一齐缓缓开启。
    衣柜里面有一条通往换衣间的走廊，两侧的礼服琳琅满目，保守估计也有上百套。
    首饰展示柜中的各种宝石，即使在避光的地方也闪耀着星芒。
    甚至连最小巧的发饰，都是镶嵌着夺目碎钻的。
    这是安惜年第一次亲眼见识到活生生的公主的生活，一时被这衣柜的画面震撼得说不出话。
    她怎么都想不到，小时候看过的那些公主电影里的片段，居然算是比较保守的。
    【可恶的有钱人。 】
    肩上的玫瑰已经闭合，安惜年不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还是发出了酸溜溜的感慨。
    白亿听到安惜年的心音，从布袋里探头出来看过一眼，又不感兴趣地缩了回去。
    席拉背对安惜年一路往深处走去，手指凌空点动。
    几套重工礼服搭配上对应的首饰，从两侧滑出，跟在席拉身后飘动，直到她来到走廊尽头的圆形房间。
    礼服在她眼前一字排开。
    席拉问道：“黄昏时的宴会将邀请王国所有能赶来的贵族，当然还会有斯托恩国的使者们出席。骑士，你认为哪一套适合这种场合？”
    安惜年思考片刻，指向一套水蓝色的。
    公主点头，手指轻动。
    那一套水蓝色的礼服和它的配饰，直接被扔到走廊上。
    安惜年：“……”
    席拉：“骑士，在剩下这几套里……”
    几分钟后，席拉用排除法，终于选定一套渐变玫瑰色的礼裙。
    席拉站上中央的垫脚台，展开双臂：“骑士，可以为我更衣了。”
    安惜年正郁闷，听到对方的命令，不禁一愣。
    公主为什么需要一个骑士来伺候更衣？她的侍女呢？
    “想问我为什么没有侍女？”席拉一眼看穿安惜年的想法。
    她的唇角分明没有弧度，却表情让安惜年感受到了阴森的笑意。
    席拉指向安惜年肩上的玫瑰：“城堡里的提诺国人，必须拥有主人印记。我的印记是玫瑰，它们繁殖起来，需要吸食养料。”
    窗外的云层逐渐遮住西斜的太阳。
    席拉缓慢隐于阴影之中。
    她的表情终于显露出愉悦：“血肉被吸干的死人，要怎么来服侍我呢？”
    瞬间，安惜年感到右侧的下颌疼痛发痒，还蔓延出诡异的热度。
    她本以为是错觉。
    可是在抬手摸过去时，指尖却传来与肩上玫瑰花瓣相同的，柔软顺滑的触感。
    一股血流顺延颈部滑落到盔甲上。
    一朵玫瑰破开皮肤，开在她的下颌。
    第56章
    第二朵玫瑰距离鼻子更近。
    持续有幽香钻入鼻腔。
    安惜年的两指指腹间捻着花瓣,还没有做出反应。
    白亿率先从布袋里跳出来，死盯安惜年颈部的玫瑰，表情紧绷。
    公主语气毫无起伏：“不要试图伤害玫瑰。它们现在已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伤到它们, 你也会感受到相同的痛苦。”
    白亿顿时对席拉龇牙,喉咙发出低吼,躬身做出扑击撕咬的准备动作。
    魔物在城堡里是没有地位的。席拉对于白亿的反应无动于衷, 垂眸像注视一个无理取闹的玩物。
    安惜年放下抚摸玫瑰的手, 捞起白亿送回布袋：【我没事。尽快脱离这里就能让白塔治疗了。别惹怪异不高兴。 】
    白亿忿忿地在布袋里隔空拳打脚踢。
    麻布接连鼓出爪子的形状。
    同时, 安惜年耳边响起提示音。
    [用户2感慨直接开在皮肤上的玫瑰很美。 ]
    [用户74喜欢你和玫瑰搭配起来的暴力美感。但对你此时的发型感到遗憾。 ]
    [用户829表示身体上长出怪东西很瘆人。 ]
    同时, 另一种提示响起。
    [非常遗憾，已回收押注“不超过一小时”的参与者的赌注。 ]
    [直播间多数用户表示遗憾且愤愤不平。 ]
    [直播间多数用户仍然认为纯种人类7会在一天内死亡, 这场赌局不会有赢家。 ]
    “骑士。”不见安惜年有反应，席拉晃动手臂，皱眉催促，“不要发呆，现在立刻动起来。”
    王族血脉的命令不容违抗。
    几乎是席拉话音落下的瞬间，安惜年的身体就立刻动起来, 手臂接过在半空漂浮的那条裙子。
    但怪谈规则的执行力并不是十分智能。
    无形的力量只能让安惜年按照公主的要求动起来，却不能教会安惜年如何穿好一件繁复的礼裙。
    公主一言不发，任由安惜年在她身上比划。
    安惜年被轻飘飘的裙子搞得头大。
    这玩意比盔甲难穿，还比盔甲更容易被弄坏或弄皱。
    她不敢用力, 比为自己处理伤口时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最后还是白亿看不下去，从布袋里出来,找了个高处站着语音指导，安惜年才成功把裙子为公主穿上。
    席拉仰着头让安惜年帮她整理衣领，斜眼睨向白亿：“你看起来很懂贵族衣装的穿着方式。作为魔物属实难得。”
    这句话点醒了安惜年。
    她这才意识到白亿看上去确实对这种设计的衣服很熟悉。
    白亿见安惜年看过来, 话冲到喉咙，嘴动了动，最终却没能说出口。
    安惜年尊重每个人的隐私，明白尽管白亿现在和她几乎形影不离，也并不代表她需要了解白亿的所有过去。
    就像她也从没跟白亿聊过自己的经历，甚至托曾经与人鱼系统对话的福，她可以对白亿隐藏起自己的大部分想法。
    因此，见到白亿不想说，安惜年立刻把目光收回。
    白亿见状松了口气，应付着感谢公主的夸奖，自己乖乖回到安惜年的布袋里。
    公主被安惜年穿戴整齐，沿原路返回卧房，自己在梳妆台前准备妆容。
    间隙，她瞥一眼在一旁满脸庆幸、安静等待的安惜年：“骑士。”
    安惜年收起脸上多余的情绪，上前。
    白亿配合默契：“殿下，有什么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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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宴会上，就不要穿这身铠甲了。”席拉收回目光，“去换上骑士服。”
    正好，安惜年正想找个机会和新人们汇合，互相交流一下各自获取的情报。
    就在她准备行礼离开时，席拉忽然抬手在空中翻动。
    一套叠得整齐的骑士服，出现在她掌心之上。
    席拉以眼神示意衣柜里的更衣室：“去换上吧。”
    安惜年可惜地接过，往衣柜走去。
    [直播间极少数用户下载并浏览了此怪谈世界的骑士服预览图，对你的上身效果表示期待。 ]
    “等等。”
    身后席拉的声音再次响起。
    安惜年还没来得及回头，手上捧着的套装上，凭空出现一卷手掌宽的绷带状布料。
    “骑士服没有设计过女款。”席拉解释，“记得束胸。”
    安惜年点头应下，走进圆形更衣室。
    之前在末世的时候，她对束胸最熟悉了。
    胸部如果不加以固定，在剧烈运动起来的时候，总会因为惯性而被拉扯。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当时末世之后，连普通衣服都紧缺，别说运动内衣这种东西了。
    安惜年早早练就了用各种各样的布去裹胸的手艺。
    白亿没想太多，跳出来皱眉问道：“束胸不会让你难受吗？”
    安惜年已经开始解开盔甲，摇摇头：【还好。之前习惯了。 】
    “哦……”白亿从没见过束胸，好奇地看着安惜年把盔甲一块块卸下。
    直到安惜年捏住作战服的拉链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小老虎迅速一百八十度转体，由于动作过猛，还让自己栽了一跟头。
    四脚朝外，尾巴高高立起，脑袋歪着杵在地上。
    全身的毛都透出粉色。
    安惜年在后面看得好笑。
    她自认和白亿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关系，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而且，明明成天光着屁股在她面前晃悠的是白亿本人。
    被毛覆盖难道就不算是裸着了？
    安惜年无奈摇头。
    白亿四爪并用地站起，忽然侧身偏向安惜年的方向：“肩上那朵玫瑰，也长进肉里了吗？”
    闻言，安惜年朝肩膀看去。
    玫瑰的茎果然已经刺破作战服，隐入皮肉之下。
    没听到安惜年的回应，白亿忍不住往她的方向又转了几度，担心催促：“惜年？”
    安惜年上前，直接撕开作战服，把玫瑰的伤口展示给白亿看。
    茎上的刺，有一颗正巧一半嵌入身体，长度将近一厘米，横向挤破皮肤。
    渗出的血迹已经在肩上干涸，由于与作战服的摩擦而脱落大半，留下边缘深色的轮廓线。
    白亿身边落下一罐修复伤药。
    他收起爪子，用肉垫小心翼翼地在周围触碰：“疼吗？”
    【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安惜年摇头到一半，忽然身体僵硬。
    为什么她在亲眼看到伤口之前，对肩上的伤一无所知？
    即使现在注视着伤口，她也没有任何痛感。
    她的抗性属性无法镇痛。这种程度的伤，不至于让她一无所觉。
    难道公主的玫瑰，会在吸食人类血肉的时候，释放麻痹类的神经素？
    失去痛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会让人无法准确掌握自己身体的状态。
    她拿起设备，把情况向白亿说明。
    白亿为安惜年涂药，听完机械音后，抿唇一言不发。
    安惜年点点白亿的鼻头：【不是还有你吗？之后你帮我注意着身上新增的伤口就好了。 】
    停顿片刻，安惜年调侃：【不过你连我换衣服都不敢看，到时候可别让我失血过多了。 】
    白亿幽怨地抬眸。
    对上安惜年暗含笑意的眼神后，他撇着嘴换了话题：“怪异的愿望，你已经心里有数了吗？”
    安惜年写到：“大概猜到了，但是不确定。”
    一切就靠黄昏时的宴会。
    换好骑士服后，安惜年把两把佩剑装备好，带白亿回到卧房。
    公主席拉的动作很快，已经完成了几乎全部妆容。
    安惜年在一旁静立等待。
    透过卧房的窗户，她能看到此时外面已经步入黄昏降临的倒计时。
    一列飞鸟从窗下惊起，飞向遥远的地平线。
    席拉为自己的唇涂上合适的粉玫瑰色，忽然开口：“告诉我，骑士。”
    席拉放下小刷子，通过镜子直视安惜年的眼睛，“刚才，你的魔物说的那句&#039;怪异的愿望&#039;，指的是什么？”
    安惜年的双肩僵硬起来。
    她可以确定，更衣室到梳妆台前的距离，根本不足以让她和白亿的对话传进公主的耳朵。
    她不知道公主能听到他们两人对话的原因。
    可她还没有想好说辞，公主的下一句话如同炸弹投掷到她的耳边。
    席拉抬手指向她腰间的白亿：“还有，它是拥有读心能力的罕见灵系魔物吗，骑士？”
    安惜年的心跳瞬间过速。
    面上，她却摆出怔愣的表情。
    等待足够长的一秒之后，安惜年小幅度地皱眉，歪头。像是无意识流露出的疑惑。
    同时，她的耳边响起播报。
    [直播间多数观众因公主的发言而兴奋。 ]
    [位面资料的链接被数次查看。 ]
    [直播间大多数观众因为系统没能复制出位面内带有读心能力的魔物，而感到失望。 ]
    安惜年肩膀顿时松懈力度。
    原来不是系统在借席拉的口，向她和白亿试探白亿的读心能力。
    和严于音他们预测的一样，系统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升级出思维读取与干涉的能力。
    当然也无法发现她和白亿之间的心音交流。
    “怎么，我的话让你很难理解吗，骑士？”久久等不到安惜年的回应，席拉不开心地问到。
    忽然，席拉表情一松：“……你还不知道城堡里的默认规矩？”
    这下子安惜年不需要装疑惑了，诚实摇头。
    下颌的花瓣随着动作柔软摩擦着皮肤。
    安惜年的天真似乎取悦了席拉。
    公主起身，戴好与礼裙搭配的手套。
    “在王室的领地，其他血统是不被允许有秘密的。走出这道门，你们两个要记得谨言慎行。”
    说着，席拉面朝卧房大门，提裙大步向前走去。
    “宴会即将开始。”席拉停在门前，“刚才的问题，宴会结束时，你们需要给我一个答案。”
    “现在，开门。王子理应做好迎接我们的准备了。”
    安惜年依言按下门把手。
    在两人相继踏出卧房门的瞬间，周围的景色骤然变换。
    显得昏暗的走廊被明亮的宴会厅取代。
    安惜年耳边响起优雅的宫廷乐。
    “席拉，你依旧很准时。”王子来到他们面前，唇角弯起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在席拉也挂起相似的笑容，开口准备应答之前。
    安惜年与王子身后，与和她穿着相似骑士服的艾娜对上了视线。
    第57章
    她们两人交接的视线, 被安惜年一触即分。
    而后立刻在宴会厅里寻找成为使者的那三位新人的身影。
    没想到艾娜居然会出现在王子身边。而且和她一样拿到了骑士的身份。
    安惜年还记得先前艾娜不顾攻略者死活的行为。
    越按照观众的意愿行动，就会越招来拥有变态怪癖的观众。
    这是一套恶性循环。
    这种观众就像蝗虫一样。现在艾娜的直播间里，不知道已经聚集了多少这样的变态。
    万一观众让艾娜去杀掉那三人，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安惜年倒不是把三人的命看成自己的责任。
    一是她不喜欢无谓的牺牲。
    二是, 缺失了任务背景里提及的关键身份, 有些关键道具很可能会找不到。
    通关时关键道具找不齐,就会被安排到三百年不超过四十次的随机任务里。
    就会再一次像现在一样倒霉。
    可惜视线在厅里迅速划过两圈, 安惜年仍然没能找到三人。
    她一时焦急起来。
    白亿的声音传来：【他们大概不会有事。起码王子不会让他们出有事的。 】
    安惜年的目光正在移动, 闻言一顿。
    白亿解释：【刚才席拉说, 在城堡里, 王室血脉之外的人，全都在受监视。 】
    安惜年反应很快, 了然：【王子能掌握城堡里的一举一动，最希望席拉去联姻。如果使者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事，他不会是现在这种悠闲的反应。 】
    白亿为他们的心有灵犀而愉快：【就是这样。 】
    身边，席拉已经和王子互相问候完毕，分头开始与到来的各位贵族寒暄。
    艾娜也收回绕着安惜年下颌玫瑰打转的视线，对她一笑,跟在王子身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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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与贵族周旋了一圈之后，席拉找到一把椅子坐下。
    安惜年尽责地跟在席拉身后，把公主端庄到完美的坐姿收进眼底。
    席拉抿几口饮品润喉，忽然向安惜年问道：“你对一团的首席感兴趣？”
    安惜年跟不上对方的话题, 无意识眨眼。
    “刚才我和王子寒暄的时候，你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感觉很奇怪。”席拉说。
    安惜年惊讶。
    艾娜怎么会是一团的首席？
    盔甲魔物的主人, 才应该是一团的首席。
    席拉忽然转头，视线上下扫过安惜年的脸，嘴角挂着弧度却语气冰冷：“收好你的表情。服务王室的人,不需要在人前露出过多的情绪。”
    安惜年依言抿唇，摆出扑克脸。
    席拉这才满意，好心地对安惜年解释起来：“第一骑士团，是归属于国王与王后的。”
    “他们死后，一团会分配给权力体系的下一阶。”席拉的视线划动，对准谈笑风生的王子。
    霎时，安惜年肩上与颈部的玫瑰开始灼热。
    比先前更清晰的愤怒再次在全身游走，逆着鲜血在血管流动的方向横冲直撞。
    她握紧拳又松开，颤抖着指尖，把扣紧的领口松开。
    肩部被衣服盖住的玫瑰这才得到些喘息的空间。
    动作间，安惜年不解地注视席拉。
    席拉感受到安惜年的视线，正想说话，却忽然住口起身，面朝宴会厅的门。
    公主脸上的笑意真切热情了些，安惜年却感到由玫瑰散发出的灼烧怒意更加鲜明。
    同时，右手的内腕传来过于清晰的脉搏，静脉的存在感格外明显。
    血管里像是有无数线虫在蠕动，丝丝缕缕的力量往手腕内侧集中。
    鼓动，再加力。
    在周围的谈笑中，极小的破开皮面的动静传入安惜年的耳朵。
    一朵玫瑰钻出她的手腕，刚长出就是半绽放的状态。
    浓香伴随浅淡的血腥在安惜年周身蔓延。
    席拉已经开始移动，安惜年反手背到身后，在衣角擦去血迹，跟上对方的脚步。
    她们和王子从不同方向来到刚进入宴会厅的三位新人面前。
    新人们见到安惜年出现在面前，每个人都难掩激动。
    可惜他们要应付王子的寒暄，只能看着安惜年，欲言又止。
    安惜年强忍肆虐的情绪，从侧边悄悄往前挪了几步，把自己和新人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半米之内，然后呼唤：【白亿。 】
    布袋轻动，片刻后传来回应：【他们找到了斯托恩国的联姻文书。 】
    这时，王子终于结束寒暄：“看我，高兴起来就只顾对贵客滔滔不绝。提诺国的贵族们都迫不及待与斯托恩国的使者会面。”
    他来到大厅中央，拿起侍者托盘上的银器轻敲杯口。
    全部人的目光都被王子吸引。
    王子扬声道：“感谢各位于此时此刻相聚在此，为我妹妹席拉的婚事献上祝福。”
    开出玫瑰的那条手臂忽然麻痹起来，手背青筋暴起，肌肉绷紧。
    安惜年的胸口剧烈起伏，看向席拉。
    公主正挂着得体的笑容，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既不想王子和新人们一样站在视线的焦点，也没有隐于人群成为背景中的一员。
    前方，王子面朝众人朗声道：“席拉是一位优秀的公主。她美丽端庄，仪态优雅，从不会让王室蒙羞。”
    众人赞赏的目光落在王子身上，只有安惜年和三位新人看向席拉。
    “作为哥哥，这世上没有比我更期盼宝贝妹妹的幸福。”
    王子在空中拍两下手，一位侍者端着盖住红丝绒布的软枕，来到王子身边。
    “席拉。”他眉目温柔，“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新婚礼物。”
    随着王子看向席拉，众人第一次把视线放到宴会的主角身上。
    席拉在目光中走向王子，终于站到舞台的中心，抬手掀开绒布。
    一张由纯金制成的轻弩出现在软垫之上。
    弩身上镶嵌着五颗色彩不一的宝石，无论亮度还是透度都能看出是上乘货色。
    在轻弩旁边，并排放置着由水晶打造五支箭。
    每一支都刻有玫瑰的花纹。
    众人的视线被这精巧的武器夺取，惊叹声此起彼伏。
    席拉看向王子的眼里满是欣喜与感动。
    王子抬手帮席拉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危险且娇嫩，就像我的玫瑰公主。”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周围的贵族感动于他们的情谊，不住喝彩。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安惜年低着头。
    她双目充血，额头渗汗，全身颤抖。
    右手像在与巨大的力量拉扯，滞涩地在空中寸寸挪向剑柄。
    在掌心接触到剑柄的瞬间，白亿跃上她的肩，又跳下落到右小臂。
    白亿抻长脖子，低声破音：“惜年！冷静一点！”
    余光中，他发现安惜年下颌的玫瑰已经接近盛放。
    好在安惜年对他的声音还有反应，动作僵住，抬眸凝视白亿。
    白亿对上安惜年此时可怖的视线，没有任何怯意。
    他把尾巴缠上安惜年的手腕，前爪勾上骑士服，努力往安惜年的脸靠近，让安惜年与自己对上视线。
    “惜年，这不是属于你的愤怒，不要被它牵着走。你松开剑，摸摸我好不好？我身上很软的，你最初见面时就喜欢，对不对？”
    安惜年眼瞳闪动，猩红逐渐褪去。
    几秒后，白亿后爪下的手臂动起来。
    他被安惜年用右手托住，左手不住地从头一路抚摸到他的尾巴。
    白亿松口气，闭起眼睛，安心地窝在安惜年怀里，听安惜年的心跳逐渐归于平稳。
    忽然，安惜年察觉到探究的视线。
    她迅速抬头，鹰隼般的视线锁定对方。
    艾娜正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注视他们这里。
    安惜年目光沉下，把白亿放回布袋里。
    前方，公主和王子终于演够了兄妹情深的戏。
    席拉叫来安惜年，把轻弩交到她手上。
    安惜年打量软垫上的武器。
    王子的发言确实让她也感到了说不出的违和与不适，但她弄不懂公主为什么会因为这个东西而大动肝火。
    一件值钱的、华而不实的礼物，很符合安惜年对于王室的刻板印象，为什么会不合席拉的心意？
    而新人们在王子的引荐下，与提诺国的贵族应酬。
    期间，异能者在席间看到了艾娜，脸色顿时像是见了鬼。
    直到宴会将近结束，几人终于找到机会，在角落碰面。
    异能者心有余悸，刚要开口，忽然被安惜年一个手势阻止。
    三人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见安惜年大大方方地拿出设备，播放：“城堡里的一切都会受到王子和公主的监视，但这个设备不会被人看到或听到，所以你们安静听我说，用点头或摇头回应。”
    先前在公主卧房，对方能知道白亿说出的“怪异的愿望”。
    那时她明明用设备回应了白亿的话，却被席拉认为白亿拥有读心能力。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的设备不符合这个怪谈世界的物理定律，不应存在，所以无法被人发现。
    就像第一次任务时，赛博改造人和星际海盗的武器会在东方玄幻位面哑火一样。
    安惜年猜想，她的设备没有被完全屏蔽，是为了让观众知道她行动的目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
    安惜年观察周围。
    来往的贵族都没能注意到她手上的设备，于是她继续写到：“艾娜现在是第一骑士团的首席骑士，归属王子手下，暂时不需要过于注意她。”
    三人紧张点头，异能者的脸色尤其糟糕。
    安惜年：“你们有想对我说的事情。是找到了斯托恩国的联姻文书吗？”
    柳梦夏的反应最大，猛猛点头，一下子把自己晃晕过去，倒在房蕾身上。
    【白亿，准备。 】
    【好。 】
    安惜年写到：“那上面，没有接受提诺国的联姻，对吗？”
    三人表情立刻变得极其复杂。一个答案只有是或否的问题，却让他们既没点头也不摇头。
    安惜年皱眉：【白亿？ 】
    心音传出去，许久才回应：【……文书有大半的空白，他们的身份也并不是使者，而是暗杀者。 】
    安惜年捏住设备的指尖泛白。
    白亿：【文书没提究竟接不接受联姻，只在最下端给出了一条命令。 】
    【要三位暗杀者，夺走提诺国王子和公主的“初始象征”。 】
    第58章 玫瑰萝莉-11
    陌生的名词让安惜年摸不到头脑。
    但足以确定, “初始象征”是关键道具之一。
    三位新人想开口又怕被王子或公主监视到，欲言又止，眼里满是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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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安惜年也不可能把白亿已经听到他们想法的事实告诉他们。
    按照王子和公主目前的反应，两人八成不知道文书的内容。
    但是,即使她相约新人们在午夜碰面,商讨“初始象征”究竟指什么,也根本没有办法避开王子和公主的监视。
    这次任务束手束脚, 实在让安惜年烦躁。
    但对于新人们来说, 此时一定更加让他们无所适从。
    该怎样让他们安心下来？
    安惜年思考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多人的脚步声。
    她侧头看去。
    余光中, 王子和公主正在贵族们的簇拥下来到他们身边，而艾娜不远不近地跟在一旁。
    公主和王子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到他们身上。
    眼神中透露出的探究以及冷意, 让安惜年的呼吸急促起来。
    是她疏忽了。
    在怪谈世界的居民眼里，他们刚才互相之间不言不语地聚在一起，时间长到可疑。
    而艾娜能看到她在以设备与新人们交流，一定想知道他们交换了什么情报。
    安惜年头脑飞转，正在思考要以什么方式蒙混过关，忽然听到柳梦夏紧张到破音的声音。
    “骑~士, 你颈部和手腕处的玫瑰实在美丽。我敢肯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在你身上见到如此娇艳的花朵？”
    房蕾立刻反应过来，拉起安惜年的手细细端详：“很好看的玫瑰。”
    说着，房蕾与已经靠近的公主对视：“听闻公主很喜欢玫瑰？”
    席拉微笑,状似无意地挡在安惜年身前：“归属于我的骑士团，都会被赐予我的标记。玫瑰是现任提诺国公主的象征。”
    安惜年目光轻动, 恍然大悟。
    “今后，就会是斯托恩国王妃的象征了。”王子眼瞳涌动诡谲。
    气氛凝滞。
    在玫瑰再次绽放之前，安惜年迅速且不动声色地捏握席拉垂在身侧的手, 一触即分。
    席拉差点让表情显出怔愣。
    安惜年注意着手腕的玫瑰，发现它没有丝毫动静，这才放心下来。
    “想必各位使者已经累了，不如今天的宴会就到这里。”王子重新开口，笑颜无懈可击，“席拉也早些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商定你们的婚期。”
    说着，他转向艾娜：“首席，送使者们回房休息。”
    艾娜上前，对其他新人做出“请”的手势。
    席拉对使者和各位贵族告别，收敛情绪轻瞥安惜年一眼：“跟上。”
    安惜年跟随席拉离开宴会厅。
    后脚刚迈出宴会厅的大门，落下时已经踩进席拉的卧房门口。
    席拉骤然回身，发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
    “跪下。”
    命令出口，安惜年感到身体像是被连上了木偶的操作线。
    肌肉和关节再次不经大脑控制，瞬间由膝盖处弯折。
    就在膝盖骨即将坠地之前，安惜年手中放置轻弩的软垫，转移到膝下。
    双膝陷进暄软的靠垫中，发出闷响。
    而纯金轻弩和水晶箭纷然掉落在地，或变形或碎裂，弩上装饰的宝石脱落，沿地面滚向一旁。
    安惜年背手拦住要跳出来的白亿，抬头看向席拉。
    公主动动手指，远处的一把椅子就飘荡过来，随她坐下的动作，完美契合卡进膝弯的夹角。
    席拉恢复了之前冷脸的模样，视线来回在安惜年身上扫视。
    她似乎不爽安惜年在大庭广众之下逾矩地拉她的手，又厌恶安惜年作为她的情绪容器，居然有胆子让她收敛脾气。
    但是最终，席拉只是深吸一口气，臭着脸将手套脱掉，甩到一旁。
    空中忽然飞来一套纸笔。
    席拉目光微动，眼里隐约浮现期盼：“想问什么，写吧。”
    安惜年接过羽毛笔，在悬空的纸上试探着写下：殿下，您为什么在生气？
    席拉立刻嗤笑一声。
    而后她逐渐敛起唇角弧度，沉默许久，才说道：“……骑士，你知道&#039;公主&#039;是什么吗？”
    她发问，又自顾自给出答案。
    “她必须美丽，博学，善良，端庄。”
    “必须热爱自己的子民，获取身边人的忠诚，出现在所有需要她在的地方，拥有王室血脉应有的强大。”
    “但她不被允许为自己的王国鞠躬尽瘁。”
    “无论做出多少成绩，只能永远充当陪衬，成为一个无法发挥作用的精美摆件，以便在人们看过来时，让他们感到赏心悦目。”
    席拉展开刚才被安惜年拉住的那只手。
    已经损坏的轻弩漂浮空中，突兀受到无形力量的挤压。
    重压下金属断裂，断口处星闪频频。
    席拉让唇角弯起弧度，眼里没有丝毫情绪。
    “我最厌恶摆件，所以无时无刻不在气愤。”
    “对这个答案满意吗，骑士？”
    公主的尾音结束时，安惜年的手还握着羽毛笔，悬在空中。
    在议事厅，她思考起让公主产生情绪波动的原因时，已经有了猜想。
    她以为公主是因为联姻而不满。
    以为想要达成怪异的夙愿，让任务成功，只要搅黄联姻就可以。
    直到宴会开始，她已经在脑海里预想了好几种方法。
    比如让身为使者的新人们直接拒绝联姻。
    比如前往斯托恩国，把公主的联姻对象杀掉。
    或者更俗套一些，她可以用商城道具改变身高和容貌，代替公主前往斯托恩国。
    她在脑海编排无数种可能的情节发展，想让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
    只等她从公主这里试探出“取消联姻”，到底是不是解题的正确答案。
    可是，得到了与猜想不一致的答案，她却没有未能勘破真相的挫败。
    玫瑰分明没有绽放丝毫，她悬空的手却在不住颤抖。
    席拉时刻燃烧的愤怒，在此时击打她的灵魂，火花四溅。
    她想起了第一个怪谈世界里，披着火红嫁衣，揣起匕首，越过边疆的司国宁。
    安惜年吸气，直到胸腔涨得发痛。
    脑海里列出的数种攻略方法，被一道道横线大力划去。
    她抬笔：殿下，你想怎么做。
    漆黑眼瞳中光芒乍现。
    席拉表情仍然少有波动，只轻动眸子回应着安惜年的视线：“你是有什么想法吗，骑士。”
    笔尖毫无犹豫地开始移动。
    席拉垂眸注视纸上的字，随写字的动作念出：“王室血脉，理应统领王国。”
    卧房归于寂静。
    许久，席拉发出一声轻笑：“骑士，你忘记了。提诺国城堡禁忌第一条，阶级体系不容打破。”
    席拉的目光冷下来：“理应继承王位的是体系的下一顺位，提诺国的王子，我的哥哥。”
    安惜年与席拉对视，忽然一笑：殿下何必试探我。
    席拉的眼底终于漫上笑意。
    之前，在读完提诺国城堡禁忌前两条时，安惜年就已经发现了矛盾。
    一，王族血脉的命令是绝对的。阶级体系不容打破。
    二，除非权力易位，否则不可背叛先前效忠的主人。
    既然允许易位，那阶级体系怎么会不容打破？
    这相悖的规则，纵容的是体系中下位者的野心。
    安惜年在纸上最后一片空白处落笔：
    我不认“理应”。我会拥护您成为提诺国的新王。
    身上的玫瑰们开始抖动花瓣。
    安惜年的心率与玫瑰的主人同步起来，快速有力。
    威胁她生命的玫瑰，诚实地将席拉的回应传递给了她。
    席拉起身，往卧房的西墙走去，忽然说道：“现在该你了。”
    安惜年跟在席拉身后两步远的位置，不理解这句突兀的话。
    “之前我说过，宴会之后，需要你的答案。”席拉解释，“你的魔物，是否是拥有读心能力的灵系魔物。&#039;怪异的愿望&#039;又是什么。”
    忘记这茬了。
    安惜年正思考该怎样蒙混过关，前方的席拉忽然停下脚步。
    公主转头，冷睨着她：“不准骗我一个字。我的玫瑰可以识别谎言，也最喜欢吸干骗徒的血。”
    安惜年一梗，缓缓提笔准备写字。
    霎时，她面前漂浮的纸和手里的笔凭空消失。
    席拉扬起下巴，点点安惜年身后：“让它说。”
    安惜年只能根据对方的要求，把白亿从布袋里捧出来。
    与安惜年交换过眼神，白亿开口：“殿下，我不是能读心的灵系魔物。而&#039;怪异的愿望&#039;，指的是您的愿望。”
    席拉饶有兴趣：“哦？你们把我叫成&#039;怪异&#039;？”
    “这是我们那里特有的语言，用来称呼特定的对象。”白亿解释，目光诚挚，“其实，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住民，而是来自其他世界。”
    安惜年瞬间眼瞳震动。
    【白亿，这是可以说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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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白亿难得对安惜年的心音充耳不闻：“我们来到这里唯一的使命，就是帮您完成您的愿望。”
    “如果不能让您达成愿望，我们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短暂的惊讶后，席拉打量安惜年比她更加震惊的反应，满意地露出笑意。
    “哦？赌上性命也要帮我？为什么？”席拉问到。
    白亿垂眸：“您就当做这是我们生活的地方，给予我们的试炼吧。”
    安惜年屏息等待席拉的反应。
    白亿说的确实没有一句是假的，甚至不算是在玩弄春秋笔法。
    但席拉会相信吗？
    在安惜年的注视下，席拉在光秃秃的西墙前站定，忽然抬手。
    五指指尖下浮现出一个魔法阵。
    席拉：“提诺国的人视魔物为最邪恶的灾祸。我一开始就觉得，作为提诺国的骑士和随行的魔物，你们两个的关系过于亲密了。”
    墙面由魔法阵向四周轰然收缩，出现可供一人出入的洞口。
    瞬间，安惜年全身汗毛竖起。
    利剑出鞘。
    墙内传出数十只野兽的气息，激起她最警惕的戒备。
    席拉毫不见怪地抬手拦下安惜年的攻击动作。
    然后她提起裙子，率先踏进墙洞：“别紧张。跟上，过来见见我隐藏在影子里的另一个骑士团。”
    第59章
    安惜年把举起来的剑放下,却仍然戒备着，没有收回剑鞘里。
    她把白亿放到肩上，跟在公主身后走进墙内，从阶梯一步步往下走。
    里面的东西明显不是骑士,甚至不是人类。席拉说的影子里的骑士团,究竟会是什么意思？
    提到“影子”, 总会让她想起之前的影子别墅的任务。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安惜年沉默地往下走去。
    距离地面越远, 行进得越深, 先前感受到的野兽气息就更浓重。
    先前在末世里磨炼而出的对于危险的警戒, 此时尽职地发挥作用, 让安惜年的心跳越来越快。
    直到席拉在一扇古旧厚重的木门前停下脚步。
    木门没有锁也没有把手，除开上面用于加固的铁钉和铁条之外, 没有其他装饰。
    席拉按照刚才开墙的方式，用五指指尖轻触门板。
    她嘴里低声念动咒文，区别于先前的魔法阵在她的指尖浮现。
    同时，她们的脚下出现一个比门上放大了十倍以上的相同魔法阵。
    安惜年记起任务背景中的禁忌：行动时不可进入任何魔法阵。如果不小心踏进，不可移动，直到身体被玫瑰完全覆盖。
    现在她被认可为提诺国人, 所以任务背景中提到的规则，对她来说并不适用。
    但是此刻，她意识到了这条禁忌中的怪异之处。
    白亿听到安惜年传来的心音，开口：“殿下。”
    魔法阵在席拉手下运转起来, 她发丝飘动，神情专注, 没有回头地应答：“说。”
    “王室血脉，都有操纵魔法的能力吗？”白亿问到。
    席拉轻声笑出来：“你们还真是对这里一无所知。”
    魔法阵里外几层开始逆向转动，门板里传出机械卡涩运转的动静。
    同时, 席拉解释起来。
    大陆上的提诺国，是所有国家中诞生大魔法师最多的。
    在提诺国内，几乎四分之三的居民拥有魔法天赋，可以使用魔法。
    并且贵族就是以魔法能力的强弱进行划分的。
    而王室，则是提诺国之中魔法能力最强的血统。
    王室血脉的魔法强大到能覆盖整个提诺国，让每一个提诺国民，无论是否拥有魔法天赋，都能从出生起就拥有“语力”。
    也就是说出禁忌和规则，并让其成真的能力。
    “没有魔法天赋的人，不配拥有高贵的特权，即使有血统，也会被逐出贵族门第。”
    “询问一个贵族，尤其是王室的人是否可以使用魔法，是最冒犯的侮辱。”席拉警告，“你们在王子面前说这种话，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同时，席拉放下手。
    魔法阵继续运转，面前的木门向内开启。
    一瞬间，门对侧气流扰动。
    流通起来的空气刺激到里面的野兽，传来不绝于耳的鸣啸或低吼。
    席拉再次迈步。
    在她踏进房间的一刻，两侧墙上的烛火倏地燃起，照亮里面。
    白亿本想问安惜年让他问公主那问题是什么意思，想法骤然被眼前的景象打断。
    整个空间是牢房一样的布局，每个隔间前却没有任何铁栏或木栏。
    数十只模样各异的魔物，由于席拉的到来而躁动兴奋。
    即使如此，它们仍然没有一只试图冲出毫无阻拦的隔间。
    就像空无一物的墙面，牢牢地锁住了它们。
    席拉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了些，对其中两只动物外表的魔物招手。
    那两只魔物立刻快活地冲到席拉身边，用脑袋蹭着席拉的小腿，乞求怜爱。
    席拉不顾礼裙会不会弄脏，直接蹲下抱起它们。
    她向安惜年两人介绍起来：“烈焰兔，硬甲齿狐。这两个孩子是悬赏讨伐榜上的常客，认真起来，足以消灭一个百人讨伐团。”
    安惜年看着两只魔物在席拉怀里乖顺打滚的模样，无法想象它们杀人的画面。
    白亿犹豫开口：“您……在饲养魔物？”
    席拉放下两只，拍拍它们的屁股让它们回到自己的房间，毫不避讳：“嗯。”
    “提诺国的人对魔物戒备厌恶。收服魔物，让它们当最低贱的奴隶前，会给它们带上束缚魔法的项圈。”
    “但我在人前那样表现，其实并不厌恶魔物。”
    “只要找对方法，没有无法驯服的生物。”席拉目光一一扫过魔物们，“让魔物亲近，并不是难事。”
    席拉忽然转头，目光在安惜年和白亿身上回转：“这点，你们应该最清楚。”
    安惜年不能发声，无法解释白亿和她互相独立，并不是饲养后驯服的关系。
    但白亿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关系被席拉误会，反而继续询问：“那您驯服这些魔物，是为了什么？”
    席拉：“我之前说过，它们是我影子里的骑士团。”
    席拉忽然一笑：“骑士需要让侍奉的主人达成一切愿·望。”
    安惜年终于明白过来。
    席拉并不像她想象中的，只会燃起满腔怒火，面对现实却无计可施、听天由命。
    即使没有她的帮助，席拉也已经做好了从王子手里夺权的准备。
    席拉支开第三骑士团，让他们离开城堡，分散前往边陲小镇讨伐魔物，让自己即使逃跑，也能保留后路，得到骑士的保护。
    而这些魔物，会作为席拉的另一支骑士团，在夺权时为她冲锋陷阵，成为她与王子殊死一搏的利剑。
    安惜年又让白亿问道：“所以您带我们来到这里与魔物们会面的用意是？”
    席拉勾起唇角。
    安惜年身上的三朵玫瑰忽然一齐抖动起来。
    由玫瑰传来的情绪不是先前的愤怒，反而让安惜年大脑如同随浪花漂浮般放松，全身充斥愉悦。
    持握骑士剑的手臂肌肉因此松懈下来。
    胸口正中的位置突兀传来轻微的痒意。
    安惜年还没来得及拉开领口低头确认，席拉已经原地消失，出现在木门之外。
    而地面的魔法阵，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转动。
    安惜年直觉不好，下意识往门的方向靠近几步，忽然见到席拉抬手阻止她。
    席拉：“无论你是从哪里而来，此时此刻都是属于我的骑士。既然要完成我的愿望，那就和你的骑士同伴们打好关系。”
    伴随席拉的话语，木门渐渐闭合。
    “这间魔物地牢是我卧房的一部分，即使是王子也不会监视得到，你可以大胆放开手脚。”
    木门缝隙缓慢地遮住席拉的脸。
    公主毫无留恋地转身：“祝你好运，骑士。”
    轰。
    安惜年面前的门完全闭合，周边墙上蜡烛的火光应声而熄。
    黑暗中，魔物吐息间带起捕食掠杀的威胁，细密地萦绕在安惜年身边，形成一张密不通风的网，将她笼罩其中。
    安惜年从肩上托起白亿，想把他放回布袋里。
    白亿立刻挣扎起来，从安惜年掌心跳下，落地变为成虎形态，与她并肩而立。
    安惜年静立片刻，伸手摸摸白亿的脑袋。
    白亿的虎爪在地上轻敲两下，兑换出商城的商品，整个空间骤然被照亮。
    视野恢复的瞬间，安惜年身体僵硬起来。
    距离她最近的几个牢房里的魔物，此时紧紧贴着并不存在的牢门，站在最极限的位置，不肯迈出牢房一步，却也不肯距离安惜年更远。
    相比之前走廊上的油画的眼睛，这时野兽们的视线更让安惜年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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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在它们看来，主人带来了两团会行动的肉，留下之后又离开这里。
    这行为除了向他们示意这两团肉是食物，别无他意。
    兽类看待食物的眼神，是最贪婪的。
    安惜年深呼吸一次，平稳情绪清空大脑，又抽出第二把剑，双手各握一把。
    她的视线扫过两侧，提剑向前走去。
    剑尖划开空气。
    直到她在最里面的牢房前站定。
    正对木门的这间隔间里，传来的杀意最稀薄，让她身体每一寸皮肤都泛起寒意的胁迫感最重。
    毋庸置疑，它是这片空间里实力最强的魔物。
    安惜年注视前方几米远外，拥有四臂却无头的身穿铠甲骑士模样的魔物。
    从它脖颈断面的艳红血肉中，生长出一大束个个盛放的玫瑰。
    听到安惜年制造出的响动，它转身正对她。
    其中一只手握住立地的镰刀，缓缓从阴影中现身。
    一把生锈的佩剑挂在魔物腰间，剑鞘随动作发出声响。
    朝向斜下剑尖被安惜年立起，她用手背碰碰身边白亿的耳朵。
    【配合顺利。 】
    白亿与安惜年对视：“配合顺利。”
    最后一个音节被他们骤然前冲的身体打散。
    双剑接连划出剑光，森然虎口已经出现在魔物躲避的路径上。
    魔物在空中调整镰刀的把握位置。
    镰刀被扔起的残影尚未消失，下一瞬已经横斩削断安惜年没来得及下落的发梢。
    几厘米长的发丝在安惜年眼前飘荡，落到剑身。
    安惜年矮身，双剑十字交叠，卡住镰刀刀刃。
    白亿扑上魔物后背，压倒脖颈的玫瑰丛，咬穿左肩甲，血液四溅，伤可露骨。
    安惜年顺势腰腹发力，转体以双剑带动魔物的镰刀往它重心偏移的方向送去。
    收势，对准心口，送出。
    剑尖光芒乍现，裹挟肃杀之气，势如山崩海啸。
    就在骑士剑即将冲入魔物心脏位置的一刻。
    时间滞涩。
    四溅在半空、还没来得及下落的血液，于原处静止。
    安惜年的呼吸在耳边形成漫长的回响，眼眸寸寸移向上。
    圆润的血滴已经凝成锥型。
    四面八方地对准白虎。
    停止的秒针再次移动一格。
    万箭齐发。
    第60章
    安惜年的眼瞳紧缩, 骑士的三角帽软塌落地。
    飞舞的剑影只能为白亿挡开一部分血锥，他的背部和侧腹很快出现血迹，逐渐蔓延。
    安惜年闻到血腥，慌张回头想要查看白亿的状态。
    视线刚对准白亿, 视野突然被大片的玫瑰色铺满覆盖。
    几根粗如婴儿手臂的血锥,从魔物的左肩刺出,穿透白亿的上下颌,其中一根从嘴里直接贯穿白亿的右眼。
    锥尖有血滴坠下。
    虎啸传遍每一处角落。
    安惜年右眼的视觉被剥夺。
    她的呼吸带动胸腔震颤, 手里的剑身发出与剑鞘碰撞似的响动。
    意识恢复的瞬间, 魔物的左肩已经连同一条手臂掉落在地, 发出闷响。
    她的鼻尖再次嗅到了身体上玫瑰的浓香。
    只是这次，迫使玫瑰绽放的是她本人。
    玫瑰分明已经让她感受不到痛觉, 心脏却像是被人生生扯出一样疼。
    魔物吃痛地团起身体，转而迅速向安惜年袭击过来，速度和力道比先前高上几倍。
    安惜年的黑眸被搭档的血染红，提剑迎上。
    阴冷的墙内空间里，只有这一片的空气被铁器不断交错摩擦的温度染热。
    剑光眼花缭乱，在坚硬石制的墙壁上砍出数十厘米深的痕。
    人类的身影在一方牢房里不断闪动。
    魔物的身体, 墙面，甚至半空不停转动角度试图瞄准她的血锥，都是她的落脚点。
    双脚在空中踩住魔物欲再次挥起的镰刀，安惜年紧咬牙, 眼眸被血熏得烧出烈焰。
    剑身在空中快速旋转，她反手接住, 跃起后借向下的冲力，举剑刺向魔物脖颈断口。
    锵——
    魔物的镰刀擦着安惜年的眼睛挥过。
    斩断了安惜年的骑士剑，震开白塔的剑。
    安惜年的目光当即对准魔物腰间的生锈佩剑, 直接凌空转体，背部紧贴魔物手臂，一路沿手臂绕到它的背后。
    魔物还没动作时，腰间的佩剑已经被夺取。
    在剑鞘口锈死的佩剑，被仅仅一下的甩动轻易挣开。
    剑鞘打到墙壁。
    趁魔物被声响吸引，安惜年已经双手握剑，再次跃起。
    一瞬间，周边的光亮走完使用倒计时，消失无踪。
    光明即使消失，也无法阻止扮演骑士的人类对魔物降下审判。
    安惜年掌心的血流到剑身，锈剑吸收了血液，骤然发亮。
    她眼中的世界从未如此清晰。
    目标就锁定在眼前。
    血肉被锐器刺破的声音响起。
    脖颈断口处生长的花束似乎受到惊吓，花瓣纷然脱离。
    人类逆着漫天扬起的玫瑰花瓣的方向，在花海中，把手里的剑一插到底。
    咚。
    魔物庞大的身躯倒地，终于一动不动。
    安惜年急促呼吸，唇瓣聚着一滴血，随呼吸的动作滴落，正巧砸在一片玫瑰花瓣上。
    静止片刻，确认魔物不再动弹之后，她松开剑柄，带着满身的血，转头向白亿走去。
    第一步踏下魔物的身体时，周围再次大亮。
    踉跄着挪出第二步时，白亿的全身已经被商城的光团包围。
    安惜年身体忽然瘫软，跪倒在地。
    她感受不到疼痛，先前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现在连在地上爬动的力气都没有。
    但她撑起上身，目光一直不肯从白亿那里移开。
    执拗地看到白亿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后，还不愿意收回视线，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直到视野变得一片模糊眩晕。
    忽然，她被一片阴影遮住。
    接着她落入一团热得舒服的软毛之中。
    毛团把她整个人圈了起来，让她像是躺在小舟上一样，缓慢地起伏，摇晃。
    她的额头似乎被亲了亲。
    意识就像被那个亲吻抽走，她放下所有戒备，任由自己陷入温暖的深海。
    安惜年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在她被身下毛团发出的低沉动静吵醒时，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不该的三个人。
    “醒了！”柳梦夏率先发现安惜年睁开眼，直接打断了正在讲话的白亿。
    房蕾和异能者的脸上也浮现出激动。
    毛团轻动几下，安惜年的腰和手臂被白亿的尾巴缱绻地缠上。
    白亿轻声问：“休息好了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安惜年愣神几秒，才让大脑重启成功。
    她靠着大老虎柔软的腹部坐直，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他们怎么也在？ 】
    【我叫来的。 】白亿简单解释，【用上次狼人猎场得到的奖励商品。 】
    安惜年恍然大悟。
    狼人猎场的奖励商品，名字叫“围墙之后”。
    它能在任何墙面背后生成一间小屋，小屋的布局和装潢可以按照房间主人的心思随意生成。
    只有经过房间内的主人允许，其他人才能察觉到房间的存在并进入，否则房间永远不可能被找到。
    而且，只要房间的主人愿意，小屋可以转移同一位面中的任何生物进来。
    发动效果最多可以持续半小时。
    按照安惜年的理解，这是一个顶级的空间系异能。
    甚至比她之前拿到的国宁疆安和影随行还要强劲。
    因为对于她这种曾在末世求生的人来说，一个安全屋，诱惑是不可估计的。
    固定搭档唯一不互通的就是奖励商品。好在当时任务结算时，道具·围墙之后是分给安惜年和白亿两人。
    即使安惜年陷入昏迷，白亿也可以使用。
    异能者上前一步：“刚才被强行拉进来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
    说着，他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显然被空间转移这档事吓得不轻。
    然后他继续与安惜年同步：“我们在讨论初始象征的事情呢。”
    房蕾把他们找到的文书拿出来，递到安惜年面前。
    安惜年接过，装着从没看过的模样，视线向下。
    霎时，她的目光停顿。
    文书上面的内容和白亿之前在宴会厅里向她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她在上面没有看到新人们当时脑海里想的，有关“初始象征”和新人们实际是暗杀者的字。
    而是看到了斯托恩国对提诺国联姻提议的回复。
    斯托恩国以提诺国的国王和王后刚刚遭遇不幸为由，拒绝了提诺国公主与斯托恩国王子联姻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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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安惜年刚想与白亿交换眼神，柳梦夏忽然凑上前：“你看到的是什么？”
    安惜年不解。
    柳梦夏瞥见安惜年的表情，立刻解释自己的发言：“刚才白亿已经读过上面的内容，但是他看到的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房蕾补充：“我们认为是身份差异导致的。他和你现在都是提诺国人，而我们三个是斯托恩国的。”
    安惜年手臂碰碰白亿，后者心领神会，说出自己看到的是斯托恩国对联姻的回复。
    安惜年点头，示意她看到的内容和白亿一样。
    新人们松了口气。
    他们实在害怕安惜年看到的又是完全不同的信息。
    在安惜年失力昏迷时，白亿已经把他们从公主那里获得的情报，以及目前为止经历过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新人们。
    新人们也把他们从文书上看到的内容向安惜年说明。
    除此之外，柳梦夏还补充：“那个王子说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不让我们随意在城堡里走动，所以我们几乎只能待在使者的房间里。”
    “我们偷偷溜出去，才发现了这个文书。”柳梦夏说，“不过按照上面说的，我们没能发现王子身边的人身上，有王子的象征。”
    公主在宴会上当着他们的面说过，她的象征是玫瑰。
    而且，安惜年作为公主的骑士，公主的所有物，身上确实开出了玫瑰。
    但是每个被王子派来服侍他们的人，无论是侍女侍者，或是其他人，身上都没有像安惜年的玫瑰一样明显的标记。
    他们无法得知王子的象征是什么。
    白亿已经是第二遍听这段信息了，这时问道：“你们没有见过从属于王子的骑士团吗？按照排序，应该叫第二骑士团。”
    三人互相交换眼神，由房蕾作为代表开口：“没有。无论是盔甲还是安惜年现在穿的骑士服，我们都没见过。”
    异能者忽然想起：“哦，但是宴会上，艾娜不是穿着骑士服，出现在王子身边吗？她身上也没有标记。”
    白亿摇头：“艾娜不是隶属于王子的骑士团。恐怕她是杀掉了第一骑士团的首席，夺取了首席的身份，才站在王子身边的。”
    “第一骑士团听命于国王和王后。现在王子还没有继位，所以应该不算正式属于王子。”
    几人一时沉默下来。
    安惜年忽然动起来，掏出布袋里的设备。
    设备的质地异常坚韧，即使经过激烈的打斗，也没有损坏的迹象。
    她写到：“我和白亿现在是公主身边的人，无法接近王子身边。而且在城堡内的一举一动都在受到王子的监视。”
    “确认王子的初始象征的任务，也许只能交给你们了。”
    异能者挠挠头，叹口气：“情况确实只能这样了。但公主那边的初始象征怎么办？”
    安惜年认真写下：“我想，我应该有办法找到公主的初始象征。”
    第61章
    柳梦夏下意识“啊？”了一声。
    在几人视线集中过来之后, 她连连摆手：“不是，我没有不相信你能找到的意思。我只是太惊讶了。”
    说着，柳梦夏试探着问：“你有什么办法？王子那边也能适用你的方法吗？”
    其他人的目光又移动到安惜年身上，等待她的答案。
    安惜年在设备上写出针对使者的规则中的第三条。
    “行动时不可进入任何魔法阵。如果不小心踏进, 不可移动, 直到身体被玫瑰完全覆盖。”
    等待电子音读完后,异能者疑惑：“这怎么了吗？”
    白亿不需要聆听心音, 已经理解了安惜年的意思。
    他与安惜年对视一眼, 向三人解释起来。
    “你们还记得离开最初机关房间之后, 在楼梯上遇到的那个空盔甲魔物吗？”
    三人点头。
    那时, 安惜年和白亿联手轻易地让盔甲魔物四分五裂，各部位零散地接触到墙上的玫瑰, 被完全吞噬进去。
    但是不过几分钟，他们就见到盔甲魔物重新出现在原本的地方，像是游戏里自动刷新的野怪一样。
    “我们都没看到盔甲魔物出现的那一瞬间。”白亿说，“在玫瑰墙的后面，可能是另一个空间。”
    这点，经历过影子别墅的安惜年和白亿最为熟悉。
    “如果把玫瑰墙想象成通道的话, 盔甲魔物被吞噬后，在里面辗转一圈，就可以回到几分钟前的位置。”
    “这条规则体现的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白亿指向设备的屏幕。
    站在原地，等待玫瑰覆盖全身。
    也就是任由自己被玫瑰吞噬。
    之后就能安全无虞地离开魔法阵, 回到几分钟前、还没有踩到魔法阵的位置。
    柳梦夏恍然大悟。
    房蕾对安惜年两人颔首：“明天见面之前，我们会尽量找到王子那边初始象征的消息。”
    初始象征一定是公主和王子的命门。
    想要活着离开任务世界,为了自己，他们必须找到线索。
    安惜年看着目光坚定的三人，心里放下对他们的担忧。
    很快, 围墙之后小屋消失。
    三位新人被送回了原本的地方。
    而安惜年和白亿重新回到魔物居住的无笼牢房。
    已经死去的无头骑士的尸体仍留在原地。
    但与一般生物的尸体不同，此时无头骑士的身体上隐约浮现出一圈淡红色的光。
    就像是它周身被一层浅淡的血迹笼罩。
    安惜年和白亿打败了这里能力最强的魔物，因此其他的魔物见到他们再次出现，都不再对他们产生敌意，而是乖乖待在各自的隔间里。
    没白费她选择无头骑士来挑战。
    安惜年深呼吸一次，忽然注意到胸前的异样。
    她低头，通过破裂的衣领和束胸，看到胸前果然也开了一朵玫瑰。
    玫瑰的花瓣看似柔弱，实则能把束胸有韧性的布料挤破。
    它比其他几朵都小不少，娇艳地开在胸膛正中，像是一颗极其明显的朱砂痣。
    为什么玫瑰的大小会不一样呢？安惜年疑惑。
    白亿一直在关注安惜年，这时看到她动作停顿，用脑袋顶顶她的手：“身体不舒服吗？”
    安惜年回过神，蹲下扯开衣服，让胸前的玫瑰直观地展示在白亿面前。
    然后她把自己手腕内侧的玫瑰，与胸前的玫瑰并排摆着。
    安惜年在两朵玫瑰之间指指：【是不是手腕的长得大一些？ 】
    白亿仔细打量：“手腕的大一些。为什么呢？”
    安惜年摇头，表示不知道。
    白亿：“那你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安惜年再次摇头。白亿勉强放心下来，目光仍然忧心忡忡。
    [直播间多数用户欣赏你身上的玫瑰。 ]
    [直播间少数用户期待你全身开满玫瑰的模样。 ]
    [直播间少数用户痛斥期待开满玫瑰的用户们，认为那样看起来极其恶心。 ]
    ……他们还挑上了。
    安惜年起身，抬头眺望远方。
    那扇紧闭的木门之外，有席拉留下的守门魔法阵。
    她与白亿交换眼神，弯腰拿起无头骑士的巨大镰刀，向那里走去。
    再次路过两侧的隔间时，安惜年不再目不斜视，而是仔细观察着每一个魔物的特征。
    直到她的脚步停在木门前。
    安惜年拍拍身侧的布袋。
    白亿乖乖变成幼崽大小，跳进袋子里。
    确认白亿坐好扶稳后，安惜年侧身后撤一步，双臂高举。
    巨型镰刀的尖端破风劈下，却只在木门里卡进一个尖尖。
    有了力道对比，安惜年把刀尖拔出来，再次挥下。
    [直播间多数观众认为门是由魔法守卫的，所以你的行为是无用功。 ]
    安惜年充耳不闻，一下下地瞄准那一个点用力凿。
    直到镰刀拔出时带起了纷杂的木屑，再一次落下后，有大半刀体嵌入门板。
    安惜年让镰刀卡位，屈肘狠击上方的握把。
    镰刀寸寸深入门板，木头碎裂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回荡。
    提示瞬间安静下来。
    然后是接连的打赏。
    一切魔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只是花里胡哨而已。
    很快，木门被安惜年凿出一个洞。安惜年两手伸进洞里，分别往对侧掰开。
    厚重的木板四分五裂。
    半分钟后，比安惜年手掌长度还要厚的木门，被她徒手解决。
    安惜年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动静还没引得席拉下来查看状况，但这方便了她行动。
    她从不规则的洞里走出，一脚踏进门前已经变得暗淡的魔法阵。
    瞬间，魔法阵开始发光，层层星芒圆圈对向旋转。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痛觉的身体，这时忽然从每一寸皮肤传来蚂蚁啃噬似的疼痛。
    强烈的痛感伴随浴火一样的灼烧，让安惜年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肩膀，蹲下蜷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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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忽然，身体的重心消失。
    大脑找不到重力的方向，让安惜年歪倒。
    她坠入一片漫无边际的玫瑰花海。
    -
    被白亿送回使者的房间后，柳梦夏率先抚摸胸口。
    她呼出一口气：“我还是习惯不了瞬移。对心脏太不友好了。”
    然后她看向其他两人：“你们说，刚才我们突然从房间里消失，王子会不会察觉到？”
    房蕾想了想，又四下看看：“如果王子察觉到了，那现在应该已经派人来这里捉我们了。”
    说着，她走向门边：“我们尽快行动吧。”
    异能者赞同。
    入夜后的城堡里十分安静。他们的脚步回响在空旷的走廊，似乎震动着墙上的烛火摇曳。
    柳梦夏在这样的环境中行走，紧张得不敢大喘气。
    他们时不时遇到几只负责守卫的魔物，但好在魔物们都没有攻击的意图。
    除了魔物突然从转角出现，让柳梦夏猛地闭气，把自己憋得脸通红猛咳嗽之外，他们没遇到任何危险。
    由于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需要找些什么，所以将近半小时过去，他们一无所获。
    又查过一间空卧房后，柳梦夏叹气，起身：“这样没头绪地找，很浪费时间。”
    房蕾低声：“白亿之前说过，怪谈世界总会提示。难道是我们的方向不对？”
    柳梦夏率先往虚掩上的门走去。
    她边拉开门，边回头对两人问：“接下来是不是要去其他楼层找……”
    说到一半，她发现两人的表情怪异。
    柳梦夏顺着两人的目光，往自己身前看去。
    王子的脸距离极近地闯进她的视野。
    对方背着手弯着腰，一半脸隐藏在阴影中，嘴角弧度极大。
    柳梦夏瞬间头皮发麻，全身僵硬。
    “入夜了，使者阁下们不休息，在散步吗？”王子的语气和表情一样没有温度。
    “我们……”柳梦夏的嗓音破了音，倒是奇异地让她冷静了下来。
    她轻咳一声，对王子点头，声音仍然忍不住发颤：“我不小心丢了家里的信物，所以他们在帮我找。”
    王子的目光落到远处同样僵硬的两人身上。
    半晌，他嘴角夸张的弧度回落一些，变得正常许多。
    王子：“夜晚城堡里的魔物会躁动，伤到你们就不好了。明天我派人和你们一起找，现在就让首席送你们回去休息吧。”
    王子的话音落下，柳梦夏才看到不远的阴影处，站着艾娜的身影。
    艾娜依言上前一步，面前的王子突兀消失了身影。
    消失前，柳梦夏清楚看到王子脸上露出极其不耐烦和厌恶的表情。
    就像他不是根据自己的意愿进行移动的。
    柳梦夏忽然想起之前白亿向他们科普的时候，曾经说过。
    怪谈世界里不存在无解的问题。
    每一个危机，系统都会安排对应化解的机遇。赌对了，就能从怪谈任务里活下来。
    也许这就是机会。
    柳梦夏单手背到身后，戒备地注视艾娜一步步向她靠近。
    艾娜全身放松，不屑于对他们三人拿出一丝警戒。
    她像是不在意自己的行动会受到王子的监视一样，直接对三人说道：“公主离开城堡，去斯托恩国联姻时，我就会杀掉她。”
    “到时候你们如果碍手碍脚，我会连同你们一起解决——”
    艾娜突然噤声。
    柳梦夏抬抬手里她自己组装的形状怪异的武器，对准艾娜的头。
    “我们不会用你的办法。”柳梦夏的声音仍然发颤，但手稳稳托举：“你要来配合我们。”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强硬：“把你知道的一切有关王子的情报，都告诉我们。”
    第62章
    后面的两人都惊讶于柳梦夏拿出来的东西。
    武器的整体形状和手枪相似, 枪口的部位开花一样的比枪身面积扩大几倍。
    枪口中心的部分直接连接枪膛，四周开花的顶端也附有黑漆漆的枪口，似乎是可以同时发射五枚子弹。
    从进入怪谈世界起，他们三人几乎是形影不离的。
    他们是见到过柳梦夏在城堡各处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们本以为那是柳梦夏的习惯, 却不知道柳梦夏能凭借这些组成一把像是枪械的武器。
    但白亿之前向他们介绍过, 怪谈世界里不允许脱离物理规则的东西出现。
    这里, 有“枪”这种存在吗？
    至少他们在城堡的骑士身上从没看过。
    艾娜在惊讶过后, 仔细打量柳梦夏的武器。
    柳梦夏任由艾娜看,端着枪的双手纹丝不动,只有紧抿的唇角能泄露她此时紧张的心情。
    艾娜似乎看不出这武器究竟是怎样运作的, 但她不想赌。
    僵持许久之后，艾娜终于举起双手后退一步, 松口：“好吧，王子的一切情报。”
    “正好，现在他又被公主找去了。这段时间，他和公主没有精力关注我们这边发生的事情。”艾娜解释着。
    柳梦夏恍然大悟。
    难怪艾娜刚才敢直接对他们说出要对公主下手的事情。
    原来是知道城堡的两个主人这时候都不会注意到他们。
    柳梦夏和房蕾异能者交换过眼神，开始询问：“你现在是第一骑士团的首席，为什么？”
    艾娜背在墙上倚靠：“为了参与到游戏里, 我需要给自己安排一个能入局的身份。”
    “我第一个遇到的是她，所以就杀了她，取而代之。”
    “运气不错，她的身份很好用。”
    柳梦夏哑然。
    手里的武器由于她的动摇, 发出一声微弱的机械碰撞音。
    很快，她继续问道：“公主的象征是玫瑰,那王子的象征是什么？”
    艾娜睫毛掀动，深渊一般的眼瞳对上柳梦夏：“不知道。”
    柳梦夏呼吸停滞，顿时紧张地握紧武器,生怕艾娜有什么突然的动作。
    艾娜忽然从墙上直起身，勾唇：“安惜年成为了公主的骑士，身上出现了公主的象征。不如，你们亲自去问王子的骑士团？”
    话音落下，艾娜的身影霎时闪到十几米开外。
    她抬高声音：“最初的机关房附近，有一间密室。”
    “王子用尽办法，也会把公主送去联姻，让她离开这座城堡。”
    “这是我知道的关于王子的全部情报。”
    “你们的时限截止到公主离开城堡前。你们成功，我正好省事。但一旦失败，我会用自己的方法通关。”
    “接下来，祝你们好运。”
    柳梦夏放下手，从艾娜消失的方向收回视线，转头与房蕾二人对视，目光惊疑。
    房蕾同样疑惑，眉头紧皱：“她是什么意思？”
    异能者茫然摇头，又转换话题：“不过你真厉害。这东西是用你捡到的那些破烂做的？是枪吗？”
    柳梦夏下意识看向手里的武器。
    她刚想解释，脸色突变。
    武器被举起，对准房蕾和异能者之间的空隙，倏地发出一声鸣啸。
    几段蓝色的流火星光从几个不同的枪口一齐蹿出。
    瞬间，房蕾二人背后不远处传来吃痛的野兽吼声。
    全身被毛发覆盖的庞大魔物倒地不起。
    柳梦夏被后坐力震得后退几步，小腿肚都在打颤。
    但她来不及犹豫也来不及害怕，立刻收起武器，上前拉起房蕾和异能者的手腕。
    “快跑！它们大概率和楼梯口的空盔甲一样，只守卫自己负责的领地！”
    三人拼命狂奔，魔物的嘶吼在身后逐渐逼近。
    终于，在他们踏上向下楼梯的一瞬间，魔物的脚步在几米外停下。
    它鼻子喷着粗气，森然利齿在毛发之下若隐若现。
    盯着三人许久后，它终于转身离开。
    柳梦夏瞬间身体瘫软，跌坐在楼梯上。
    异能者上气不接下气：“它、它为什么追我们。是艾娜引来、引来的吗？”
    房蕾是丧尸种，体能比他们好上一些，这时已经双手托腰缓过来了。
    她看看柳梦夏，猜测：“规则第五条。”
    五，小心使用武器。否则会被负责守卫的魔物视为棘手的入侵者。
    柳梦夏下意识背手摸上后腰的武器，打了个激灵，骤然收手。
    她明明只是拿出来而已，这也算是使用吗？
    忽然，一直沉寂的提示音开始播报。
    [直播间观看数和订阅数小幅上升。 ]
    [用户67对你制造的武器感兴趣，打赏10晶体。 ]
    [用户214认为现存的两个纯种人类都十分有趣，打赏20晶体。 ]
    柳梦夏被声音吓了一跳，抚着胸口为自己顺气。
    呼吸平稳后，他们一路向下走去。
    路上，异能者再次问起柳梦夏怎么能做出来一把威力这么大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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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柳梦夏解释起来。
    她来自类赛博朋克位面，是里面地位最低下的非改造人。
    非改造人犹豫数量稀少，所以各自有编号，被集中关在一个巨大的银色设施里。
    逃狱的结果只有死。所以柳梦夏从不奢望自己能从那里出来。
    起码在设施里，她能吃得饱。
    他们每天在设施里被抽过血后，就会被安排到各自的劳动岗位。
    柳梦夏从达到劳动年龄起，就一直在废件改造部门劳动。
    她精通各种武器原理，能一眼理解她从未看过的武器构造，甚至可以用废品创造出新式武器。
    “涉及到魔法的一些原理我没有完全理解，但好在它确实能用。”柳梦夏拍拍后腰四不像的枪。
    异能者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
    房蕾舒气，上前轻巧拍拍柳梦夏的肩。
    她没能说出口，但是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念头，是还好柳梦夏没有因为艾娜的攻击而死去。
    也许是因为公主和王子没精力理会他们的行动，这一次三人没有在城堡里迷路。
    十几分钟后，他们如愿来到挂满油画的楼层，试探着接近守在楼梯口的盔甲魔物。
    他们此时与一开始不同，身份是斯托恩国的使者。
    果然盔甲魔物没有对他们露出攻击的意图，任由他们经过身边，一路来到楼下。
    三人开始认真在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摸索起来，试图找到开启暗门的机关。
    可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根本找不到暗门存在的痕迹。
    不知道公主和王子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们的踪迹。
    时间拖得越久，三人就越焦急。
    柳梦夏的额头渗出细汗，忽然余光中闯进被卸下一半的门。
    她立刻招手：“那里！会不会是在那里！”
    其他两人明显对机关房间有所戒备，但眼下只有那里没有找过，不得不硬着头皮和柳梦夏一起走进。
    好在房间里的大多数镰刀和齿轮已经被安惜年毁掉，即使他们在踏入房间的瞬间就触发机关，也不难避开。
    终于，房蕾在大门对侧的墙上发现了暗门的痕迹。
    她打量周围，发现所有墙壁上壁挂烛台都有三个，只有这面墙上是两个。
    她伸手摇晃，果然发现烛台是可以活动的。
    异能者离得最近，注意到房蕾的动作，立刻理解她的意思。
    两人一人一边，握住烛台，同时下拉。
    中间的暗门轰然而开。
    里面传出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柳梦夏迅速赶过来，捂住鼻子探头往门内看去。
    可惜里面实在太黑，像是有结界一样，让房间内的光亮无法投射进去。
    柳梦夏紧张地吞咽，只能拿出做好的枪，一番操作后，让枪口常亮，往里面照去。
    异能者惊呼起来。
    房蕾担心武器会再次引来魔物攻击，但显然没有更好的照明方案。
    “门口这里是空的。”柳梦夏摇头，“我们只能继续往里面走。”
    房蕾和异能者松开手，趁暗门关闭之前，闪身进入暗道内。
    暗道的空间狭窄，三人互相挤在一起，缓慢地往前走去。
    血腥味越来越重，萦绕在鼻腔无法消散。
    柳梦夏感觉自己全身都被浸满了血气，比她在自己的世界闻惯了的机械金属味道糟糕太多。
    莹蓝色的微弱光线只能照亮他们脚前20厘米左右的地面。
    黑暗中除了三人节奏不一的脚步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气氛陡然诡异起来。
    柳梦夏的心脏越跳越快，实在受不了这股氛围，主动开口： “那个，我告诉你们这东西怎么用吧。”
    两人立刻连连点头，恨不得把怪异的气氛点散掉。
    柳梦夏托起武器：“扣动扳机射击，按钮是保险。连按两下按钮的话，就会开启现在的光源模式——”
    话语戛然而止。
    在柳梦夏的脚下，一个层层套住的魔法阵骤然亮起。
    面前突兀出现一道紧闭的木门。
    大脑已经停转，但身体擅自把还没踩到魔法阵的两人往后面狠推一把。
    接着，她把武器扔给房蕾。
    此时木门已经随着运转起来的魔法阵而逐渐打开。
    柳梦夏的皮肤上以骇人的速度接连长出玫瑰。
    身体开始在魔法阵中逐渐下坠。
    “找到王子的初始象征！”她对呆愣的两人喊到。
    瞬间，她沉入魔法阵中。
    最后一眼，她看到敞开的木门背后，坐着几十个身着盔甲的骑士。
    诡异的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像是被油画绘成的部位。
    他们是王子的骑士！王子的象征是油画！
    想法在柳梦夏脑海中一闪而过。
    经过一秒的黑暗，她猛地坠入一片明亮的玫瑰花海之中。
    屁股刚落地，忽然一阵寒风贴着她的头顶倏然而过。
    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中，安惜年在与公主缠斗。
    安惜年持剑，而公主拉弓引箭。
    只不过，她们两人全身都变成了艳红色，像是两只浇筑了玫瑰色的傀儡。
    突然，她看不到白亿的人，却听到了白亿的声音。
    “柳梦夏！快去拿玻璃罩子里面的那朵玫瑰！那是席拉的初始象征！”
    第63章
    玫瑰席拉似乎没有听觉, 即使听到白亿的话，也没有注意柳梦夏。
    安惜年分神向柳梦夏那边看去一眼。
    果然，柳梦夏看到了自己的手。
    发现自己也全身变成了玫瑰色之后，柳梦夏有一瞬间的怔愣。
    在柳梦夏低头的瞬间, 玫瑰席拉才捕捉到她。
    玫瑰席拉立刻挽弓搭箭对准柳梦夏。
    她对于弓箭的使用十分熟练, 甚至没有多加犹豫, 已经放手让箭离弦窜出。
    突然, 影子闪过, 箭在半空被安惜年纵向斩断。
    断箭由中间的断口坠落, 其中一截径直刺穿某朵玫瑰的花瓣。
    玫瑰席拉气得撇嘴, 再次搭箭。
    这次瞄准的是安惜年的心口位置。
    安惜年确认身后的柳梦夏已经反应过来，正在向玻璃罩所在的方向奔去。
    她甩剑上前, 迎上玫瑰席拉，用身体挡住对方视野中的柳梦夏。
    玫瑰席拉不擅长近战，发现安惜年接近，只能被迫往后撤去。
    安惜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招招大开大合，剑光与花瓣一同飞舞，把玫瑰席拉逼得距离柳梦夏越来越远。
    十几秒后, 玫瑰席拉的目光突然落到柳梦夏那里。
    随后，远处传来柳梦夏喘息不匀的高喊：“我拿到了！该怎么办！”
    玫瑰席拉不管不顾地要往柳梦夏的方向前进。
    安惜年提剑拦截。
    剑锋斩下玫瑰席拉的半条手臂，却没能阻挡她的脚步。
    安惜年本不想伤害玫瑰席拉，见自己竟然让对方断臂, 不由得一惊。
    只是，她很快发现异常。
    玫瑰席拉的手臂断口处没有鲜血。
    她像一个面团, 断口处是整整齐齐的玫瑰色实心切口。
    甚至掉落的那节小臂，手指还在动。
    而安惜年并没有因此触发禁忌。
    【这不是席拉本人的一部分。 】
    安惜年迅速做出判断。
    白亿这时回应柳梦夏：“握住玻璃罩里面的玫瑰！”
    柳梦夏不疑有他，迅速按照白亿的指示行动。
    那是一朵和这片盛放的花海格格不入的玫瑰。
    它蔫头耷脑, 花瓣尖尖蜷曲发黑。
    柳梦夏一把握住花茎。
    变得软塌的花茎尖刺没有刺伤她的掌心。
    她注视着手里的玫瑰。
    停顿一秒。
    无事发生。
    “咦？”柳梦夏抬头向安惜年看去，“好像没用——”
    视野里突入玫瑰席拉的手。
    就在柳梦夏即将被扼住喉咙的前一刻。
    安惜年从后冲上前，飞身踹开玫瑰席拉。
    身形单薄的公主殿下飞出几米远，身体压坏一片玫瑰。
    安惜年趁机来到柳梦夏身边，查看玫瑰。
    这理应就是席拉的初始象征。
    这片空间没有出入口。他们想要离开这里，肯定是需要借用初始象征。
    难道不是触碰，而是有其他的使用方法？
    安惜年夜尝试触摸玫瑰，却依旧无事发生。
    这时，玫瑰席拉已经起身。
    远处的那截断肢迅速飞向她，接上切口，完美愈合。
    她再次搭上三支箭，手臂发力，让弓弦绷紧。
    箭尖对准她们两人。
    安惜年当即揽过柳梦夏往旁边卧倒，在花丛中躲避。
    三支箭穿透她们先前所在的位置。
    突然，她手臂之下的柳梦夏一动。
    对方捞过落在不远处的箭，突然将其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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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与刚才安惜年直接劈断的箭不同。
    柳梦夏手里的断箭口，有一股鲜血一样的粘稠液体流出。
    而她手里即将枯萎的玫瑰像是磁石一样，隔空吸引着液体向它的花茎断口而去。
    直至完全吸收。
    初始象征玫瑰花瓣尖的黑色褪去一些。
    安惜年想起真正的席拉曾对她说过的话。
    愿这朵玫瑰永不盛放。
    原来解题方法她早就知晓了！
    柳梦夏看向安惜年，语速极快：“只有这支箭的声音不对。我需要更多公主的箭。我会给你指令。”
    安惜年对上柳梦夏的眼瞳，肯定点头。
    骑士接过初始象征玫瑰，再次提剑而起。
    原地气流涌起。
    花瓣纷然冲上半空。
    见安惜年吸引了玫瑰席拉的注意，而且维持在让玫瑰席拉舒适的攻击距离。
    柳梦夏屏息凝神，将自己全部的感官放到听力上。
    她是非改造人收容所里最顶尖的回收武器制造师。
    只要是武器，她就能共鸣。
    霎时，她的耳朵捕捉到异响。
    “这支！”
    安惜年剑尖轻挑。
    飞箭的走向改变，半空旋转几圈，落到她掌心被掰开。
    液体流出，隔空被吸向玫瑰花茎。
    玫瑰席拉咬紧牙，攻势更加迅速，箭雨细密。
    可玫瑰席拉似乎被规则限制，不时必须使用带有液体的箭。
    愈发多的箭给了她们更多的机会。
    安惜年和柳梦夏配合默契。很快，初始象征玫瑰已经接近盛放。
    霎时，周围窸窣作响的花海停止响动。
    安惜年对此再熟悉不过。她不会让自己的同伴受相同的伤。
    她快速闪身来到柳梦夏身边，把人护在怀里，旋身剑光横扫。
    周围凝成利刃向她们射来的花瓣，被安惜年尽数斩落。
    柳梦夏拽紧安惜年的衣摆：“这一支！”
    得到指令，安惜年迅速捡起地上刀片一样的花瓣，两指夹紧，凌空射出。
    远处的玫瑰席拉正快速朝她们跑来。
    可惜已经来不及。
    空间陷入慢镜头。花瓣从箭尖切开箭身，一分为二，清楚地露出里面的空心。
    轻微的血腥传来。
    又被吸入安惜年手里的玫瑰。
    属于席拉的初始象征终于盛放。
    安惜年和柳梦夏两人身上的玫瑰色离开皮肤，形成球体将她们完全包裹其中。
    空间骤然变换。
    强烈的冲击过去之后，安惜年发现自己回到了席拉卧房墙内的魔物牢房门外。
    身下的魔法阵已经暗淡失效。
    而柳梦夏不知所踪。
    “她应该是回到她触发禁忌的地方了——虽然也不知道是哪里。”白亿松口气，“还好她也进去了。没想到身为提诺国的人，居然无法触碰那个玻璃罩。”
    安惜年赞同点头。
    她也是发现自己碰不到玻璃罩的时候，才意识到玫瑰墙当时能把盔甲魔物送出来，是因为判断出魔物属于提诺国，对初始象征没有威胁。
    安惜年站起，把初始象征玫瑰藏在身上，向席拉的卧房走去。
    白亿想起刚才的经历，仍然愤愤不平：“真没想到那层玫瑰色的东西像个茧一样，把我裹在里面，根本出不来。”
    “下次进去，我一定要自己走。”
    安惜年失笑，反手到身后探进布袋，摸摸白亿的小脑袋。
    白亿被安惜年日渐高超的手法撸得眯起眼睛，尾巴高高翘起，尾巴尖尖从布袋里探出来左右摇晃。
    他舒服地继续说：“还好你没在那里受伤。”
    安惜年点点头。
    骑士服比她想象的更坚韧，即使在玫瑰丛中行动，也没有被尖刺划破分毫。
    但也可能是那层玫瑰色的保护罩的功劳。
    想着，安惜年已经来到了通往卧房的开洞前，停下步伐。
    毕竟拿了人家的东西，安惜年还是有些心虚的。
    她本以为公主会立刻发现她的作为，但视线在卧房扫过一圈，却没有发现席拉的身影。
    安惜年手扶洞边，走出墙内。
    墙上的洞在她身后缓缓闭合。
    白亿探出头，同样发现席拉失踪的情况，和安惜年交流起来：“要出去找公主吗？”
    安惜年思考片刻，拿出设备。
    “怪谈世界以怪异为中心。”
    “我们攻略者不出手，身为怪异的席拉就不会出问题。”
    “如果艾娜想用杀死怪异的方法通关，成功之后我们也能跟着受益。不如现在趁机休息一下。”
    白亿点头赞同。
    安惜年环视过后，发现书架前铺了双层地毯，书架二层边上还收纳着一条厚实的毛毯。
    她带白亿来到角落坐下，把白亿抱在怀里，用毛毯把自己和小老虎裹好。
    温暖之中，安惜年几乎是立刻就眼皮发沉。
    身体仿佛沉入热水。
    白亿用爪子轻轻扯开安惜年的领子，查看她胸口那朵异常的玫瑰的状态。
    “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他说。
    安惜年一只手缓慢沿白亿的背抚摸，另一手在设备上写起来：“我也没察觉到异样，暂时没事。”
    由安惜年的动作，白亿感受到她的困倦。
    白亿抬眸注视安惜年许久，帮忙把衣领整理好，抬头用小脑袋蹭蹭安惜年的下巴。
    以这个动作道过晚安后，他缩在安惜年怀里，用尾巴一圈圈缠上安惜年的手腕。
    轻微的脉搏从尾巴传导给白亿。
    频率与他自己的心跳同步。
    听着安惜年平稳缓慢的呼吸声，连守夜也不显得枯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安惜年的呼吸平稳缓慢，似乎真的乏极，甚至没有按照他们默认的习惯，在三小时后醒来换岗。
    白亿倒是不在意。他巴不得他强大的搭档能多休息一会儿。
    每每被安惜年保护起来的时候，他在不可抑制的安心之余，会痛恨自己的弱小。
    他也好想保护安惜年。
    但他总是会被搭档反过来护在身后。
    能做到的最大贡献，就是乖乖待着，不给安惜年添乱。
    而能让他为安惜年献出全部能力的契约，又因为他担心看到安惜年对此厌恶的神情，所以迟迟没能下定决心结契。
    这时候他的精力很充沛，一夜不睡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安惜年，让他无比开心。
    白亿弯起嘴角，胡须在空中抖了抖。
    突然，他一个激灵站起。
    [全部关键道具已获取。 ]
    [根据c级任务规则，现开放观众的二级操作权限。 ]
    白亿下意识看向安惜年，脸色骤变。
    他跳上安惜年的肩，用爪子拍打搭档的脸。
    “惜年！惜年，快醒醒！”
    第64章
    白亿急得全身毛发竖立。
    按照安惜年的警觉程度, 再累也不会错过直接在耳边响起的提示。
    为什么她还没醒过来？
    白亿变到成虎形态，加大力道用脑袋对着安惜年又顶又蹭。
    安惜年的身体随白亿的动作不住四面八方地歪斜，可沉睡的人仍然像是陷入昏迷，丝毫没有反应。
    [直播间多数用户对安惜年的状况饶有兴趣。 ]
    [直播间多数用户正在激烈讨论安惜年昏迷的原因。 ]
    霎时, 白亿的目光落在安惜年手臂、大腿和脚踝处破开布料开出的玫瑰上。
    含苞的玫瑰出现得无声无息无味, 即使白亿始终在安惜年怀里, 也没能注意到。
    娇艳的颜色衬得安惜年紧抿唇角的脸色更加苍白。
    白亿忽然想起, 玫瑰会汲取人体的血肉当做养料。
    并且安惜年现在由于玫瑰而失去了痛觉。
    他慌张地从商城购买出一部生命体征检测仪, 叼起对安惜年上下扫描。
    屏幕上的检查结果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安惜年现在处于严重的贫血状态,体内的血液流速滞涩到不可思议,甚至肌肉也在萎缩。
    如果不是安惜年的体能强韧，现在已经毫无声息地停止呼吸。
    悔恨排山倒海地兜头席卷白亿。
    他到底在干什么！明明一直待在安惜年的怀里,幻想为安惜年做些贡献，却对搭档的异样一无所知。
    白亿咬牙，利齿不慎把嘴里叼着的仪器咬穿。
    电流溅起火花，在他的嘴边炸开。
    他回神，强压下不合时宜的悔意，在商城找到几个能让身体立即痊愈的加护, 一股脑对安惜年全部释放。
    几秒后，安惜年的呼吸频率变快许多，吸气的动作也加大。
    不久，她睁开眼睛。
    刚清醒的眼神仍然迷茫, 呆愣地对上白亿的视线。
    白亿立刻开口：“感觉还好吗？”
    听到白亿的声音，安惜年终于有了反应, 缓慢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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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我怎么了吗？ 】安惜年逐渐察觉到身体失力的不对劲，撑地站起，向白亿问到。
    白亿上前帮忙扶起：“因为玫瑰, 你刚才严重失血，昏迷了很久。现在能醒来，是加护在起作用。”
    安惜年这才发现自己身体上又长出几朵玫瑰。
    而窗外此时已经升起太阳。
    无法感知到身体的疼痛和异样，真是危险。安惜年的想法一闪而过。
    【现在情况怎么样？ 】
    白亿告诉安惜年，现在新人们找齐了关键道具，观众的二级权限已经开启。
    安惜年刚想回应，卧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纷乱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挡在白亿身前，屏息拔剑，凝视门口的方向。
    这一次，白亿却执着地来到安惜年身边，前爪往安惜年的位置偏移，半侧身体反过来把安惜年遮在身后。
    安惜年垂眸瞄一眼白亿，没有阻止，重新把视线放到门口。
    不过片刻，紧闭的大门被从外推开。
    王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艾娜则是在他身后跟随，目光投向警戒的安惜年二人，很快收回。
    王子见到安惜年手里的剑，表情立刻冷下来：“居然敢持剑对我，没规矩的东西。”
    安惜年不知道王子怎么会出现在席拉的领地，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只好按照王子的意思，收剑入鞘。
    听到剑与剑鞘严丝合缝的一声卡接，王子脸上又出现了笑意：“你在，就刚好了。”
    他一脚踏进房间内部，像是在以此将这里占领为自己的地盘。
    巡视一圈，王子对安惜年笑道：“帮公主收拾行李。”
    瞬间，安惜年无法掩饰地皱眉。
    王子被安惜年不解且戒备的表情取悦，声音扬起：“动作利落些。收拾完，由你陪同公主一起前往提诺国。”
    安惜年惊讶地和白亿对视一眼，又看向艾娜。
    艾娜唇角带笑，挑眉回应安惜年的目光。
    白亿上前一步：“请问公主殿下她在哪——”
    话说到一半，无形的力量扼住白亿的喉咙，把他整个提到空中。安惜年骤然眼瞳紧缩，抽剑冲向王子的方向。
    可剑尖还没有走过一半，忽然下歪坠地。
    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压垮，安惜年跪倒在地，脊背下弯，椎骨发出承受不住重压的声响。
    体内所有器官似乎颠倒了位置，胡乱游走，挤破周边的血管，让无处可去的鲜血冲上口鼻。
    她无声呕出一滩血。
    同时，双耳也涌出热流。
    地毯上像是淋出一片玫瑰花田。
    但在持续发动效果的强效加护作用下，安惜年身体的异样很快痊愈。
    安惜年咬牙发力，撑地一寸寸站起，再次提剑，却几乎迈不动步伐。
    王子站在不远处，望向安惜年的眼神如同俯视不自量力的蝼蚁。
    “多难看啊，骑士。”王子冷呵，“为了区区一个魔物，居然敢挑战我。”
    “阶级体系不容打破。真是不自量力的蠢货。”
    说着，他抬眼看向还在半空的白亿。
    霎时，白亿的四肢被束缚住，圈出血口，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撕扯。
    声声虎啸让整个空间为之震颤。
    安惜年胸腔被虎啸激得阵阵共鸣。
    只是一瞬间，她脱离违反禁忌的束缚，目眦尽裂地冲到王子面前。
    剑尖眼看就要刺入王子惊恐的眼睛。
    攻势突兀被一股力道挡下。
    艾娜的虎口被安惜年震麻，首席专用的骑士剑脱手而出。
    可安惜年的动作也因为艾娜的阻拦而变形，剑尖偏移，只在王子脸上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王子害怕地看向安惜年，在安惜年即将再出击时，立刻把自己和艾娜一同传送离开。
    安惜年的剑扑了空。
    而她身后传来接连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同时，她的右腿整条被截断。
    失去痛感后，视觉传来的冲击变得更大。
    断口处血流如注，迎头浇灌腿根处接近盛放的玫瑰，染满骑士服。
    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共享了白亿的致命伤。
    她已经痛觉麻木，白亿不知道得有多疼。
    安惜年的心脏都提起，没空处理自身的伤势，以剑撑地，转身远远观察白亿的情况。
    手指剧烈颤抖着，在商城里，几次没能对准点击她想要的加护。
    几经努力，她终于把加护给白亿送去。
    一团白光包裹白亿的右后腿，轻柔地接回原位。
    安惜年又为白亿买了止痛和全身恢复的加护，这才松懈下来，身体停止颤抖。
    她拿起自己的断肢准备接上，可目光落到腿根处的玫瑰时，动作停顿。
    白亿被治好之后，此时正向安惜年走来。
    见安惜年也不动作，居然望着自己的腿发呆，一时急得快跑几步，一头撞上安惜年的背。
    安惜年对白亿从不设防，差点被老虎撞一跟头。
    白亿闪到她身前，撑住她向前倒去的身体，焦急道：“怎么在发呆，快点处理伤啊！”
    说着，白亿下意识看向安惜年腿上的大面积断口。
    那里却已经不再出血。
    白亿这才想起刚才对安惜年释放的几个加护里，其中一个有紧急止血的效果。
    看到搭档松了口气，安惜年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她购买加护接好右腿，活动几下确认没有问题，直接离开房间出去找席拉。
    王子敢明目张胆地来到席拉的领地，证明席拉此时一定出了事。
    她目前的身份仍然是席拉的骑士。
    骑士必须保护她的主人。
    同时，安惜年拿出设备与白亿交流起来。
    “玫瑰不只会因为席拉的情绪绽放。我的强烈情绪，也可以。”
    在打无头骑士魔物时，她就发现了。
    当时她因为担心白亿而思维混乱，偶然瞥见玫瑰开放许多。
    刚才也是。在鲜血浇灌之前，玫瑰就已经绽放开。
    它们显然不是在响应席拉的愤怒，而是她的。
    它们能被双向影响。
    可这意味着什么，安惜年猜不透。
    白亿缩成幼崽，回到安惜年怀里窝起来。
    他思索片刻，忽然问道：“面对无头骑士时，你有多生气？”
    安惜年皱眉，不理解白亿的问题，但如实回答：“算是快疯了的程度。”
    现在想起白亿在她面前头部被刺穿的模样，她写字的手指都会忍不住剧烈颤抖，心脏狂跳。
    白亿心痛又欣喜害羞，快速把悸动压下，继续说：“但即使是那种情况，无论是你，还是席拉的情绪，都没能让它们盛开。”
    安惜年行进的脚步变慢，赞同点头。
    “如果要我来猜的话，”白亿说，“身体开出来的玫瑰，需要你和席拉的情绪在同一时刻剧烈波动，才会完全盛开。”
    “初始象征的那朵玫瑰，在盛放之后，离开了保护它的那片花海。”
    “这也许意味着，你身上的它们，在盛放之后，也会离开它们扎根的地方。”
    安惜年写到：“你是指我的身体。”
    白亿点头：“对。而且，玫瑰阻隔了你的痛觉，但是席拉曾经说过，如果伤害玫瑰，你也会感受到相同的疼痛。”
    “如果玫瑰盛放，脱离身体。”
    “积累的痛感，也许会在那一刻一股脑释放出来。”
    “或者更糟的。万一在脱离时，玫瑰带下了它扎根的那一片地方……”
    白亿的目光扫过安惜年的脚踝、大腿、手腕、手臂和肩膀。
    最终划过颈动脉，停留在胸口。
    每一处的玫瑰，都娇艳欲滴。鲜艳得致命。
    [直播间多数观众对此表示期待。 ]
    [用户829期待你叫来公主，当面问清楚。 ]
    安惜年猛地停下脚步。
    白亿还沉浸在对安惜年的担忧中，被安惜年突然的动作吓一跳，问道：“怎么了？”
    “我想到了立刻找到席拉的办法。”
    安惜年收起设备，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
    不久后，她和白亿转移到一间卧室。
    白亿看到墙上的全家福，惊讶：“这是……”
    【是我以前的房间。用围墙之后生成的。 】安惜年回答。
    随即，他们面前接连出现四个人影。
    第65章
    瞬间,将近20平的小房间内弥漫浓厚的血腥味。
    安惜年顾不得席拉，立刻从商城里兑换出修复伤药和绷带，来到异能者和房蕾面前为他们处理伤口。
    白亿则是去到席拉面前进行交谈。
    柳梦夏刚进来的时候受到惊吓，可在看到同伴后瞬间放松下来,委屈得欲哭无泪。
    自从和安惜年他们分开, 她已经一整夜没有见到同伴了。
    但她又不敢胡乱行动, 以免引起公主和王子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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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只能找回他们使者的房间, 在里面祈祷房蕾二人能平安归来, 半梦半醒地一直等到天亮。
    柳梦夏快速爬到安惜年身边,学着她的方法,处理起异能者的伤口。
    忽然，柳梦夏余光一扫,被坐在不远处的席拉吓了一跳。
    先前在花海里的记忆还很鲜明。箭矢擦过发丝和耳边的触感再次出现。
    她眼睛瞪大，甚至不敢眨，生怕自己一个没盯住，席拉就把安惜年的脑袋射下来。
    柳梦夏连连扯安惜年的衣袖：“怪异——不是，公主在！”
    安惜年点头，安慰般地看柳梦夏一眼, 示意那是她叫来的。
    柳梦夏惊疑不定地瞄安惜年一眼，不懂安惜年这样做的原因。
    “……咦？”很快，柳梦夏忽然发现了不对劲，身体为寻求安全感, 下意识更往安惜年那里贴近。
    公主的双手双脚怎么被锁起来了？柳梦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对方。
    席拉感受到柳梦夏的视线，抬眼向她看来。
    眼睛里没有情绪, 一潭死水。
    随抬头的动作，席拉手腕和脚踝之间的锁链发出轻微的响动。
    柳梦夏被席拉的状态吓了一跳。
    宴会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同时，白亿已经简短地把目前为止的情况全部向席拉说出。
    给出情报后,作为交换，白亿刚想问出安惜年身上的玫瑰在盛放后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席拉忽然在这时起身。
    断开的锁链随脚步在地面拖行，席拉来到安惜年身后，声音沙哑：“骑士。”
    安惜年正好处理完房蕾的伤势，把异能者交给柳梦夏，自己转身面对席拉行礼。
    铁链互相撞击的声音骤然响起。
    席拉双手扼住安惜年的喉咙，让安惜年不得不顺势挺身。
    白亿和柳梦夏的冲势被安惜年的手势阻止。
    公主的力道根本没有杀意，更像是在以此试探她的反应。
    安惜年与席拉对视，忽然感觉到有发凉的血滴在自己身上。
    见到安惜年没有任何反抗，席拉眼瞳波动些许，放开手。
    “这是你不问自取我的东西的惩罚。”席拉伸手探进安惜年的衣服内侧，把那朵开始闭合的初始象征玫瑰拿出来。
    仔细打量玫瑰许久，席拉把花重新放回安惜年身上。
    席拉：“替我保管好。作为骑士，保护主人的所有物，不难做到吧。”
    安惜年垂眸。
    突然，她抽出一把剑。
    寒光闪过，席拉手脚间的锁链应势断开。
    她拿起修复伤药，试探询问席拉的意见。
    席拉抿唇，僵持片刻，抛去形象提起裙摆席地而坐，把受了伤的手臂向安惜年伸去。
    安惜年小心卷起席拉的衣袖，动作轻柔地为对方涂药。
    席拉垂眸看安惜年的动作，又扫过旁边已经恢复知觉，正在判断周边状况的房蕾。
    忽然，席拉轻声笑起来：“接下来的话，你们可以当做是不需要回应的自言自语。”
    安惜年的动作慢下来，抬眸注视席拉。
    席拉的目光没有与安惜年接触，自顾自地开口。
    “提诺国的王室，每人生来都有属于自己的象征。”
    “初始象征是王室的命脉，半身灵魂，也是魔法能力的来源。”
    “初始象征的保存地点，是城堡里唯几处王室血脉探查不到的空间。”
    “王室的骄傲，禁止我们将保存地点隐秘地藏起，而是会写在城堡对外的禁忌里。”
    “勘破禁忌背后的含义，就能引导外人找到我们的初始象征。”
    席拉抬眸，锁定房蕾的某个口袋。
    房蕾一惊，下意识用手捂住。
    席拉露出了然的表情，明白王子的初始象征，此时就在房蕾那里。
    她继续说道：“但王室的初始象征，不会轻易被破坏。”
    “可行的方法，只有一个。”
    席拉停顿，收回已经被安惜年处理好的手臂，起身。
    身上的锁链由于动作发出窸窣的碰撞声。
    公主让自己的视线处于这个空间的顶点。
    席拉俯视安惜年：“以初始象征，对抗初始象征。”
    安惜年的眼瞳里润过一圈光。
    异能者这时已经醒来，听到席拉给出的信息，立刻戒备地反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信息。你就不怕我们用这方法对付你吗？”
    席拉瞬间看向异能者。
    异能者在她的目光下打个冷颤。
    席拉弯腰整理裙摆：“无所谓。”
    意外的回应让三位新人面面相觑。
    席拉整理裙摆的手忽然紧攥住布料，用尽力量撕扯。
    纤细的手臂泛起红。
    白皙的手背血管凸起。
    人前循规蹈矩的洋娃娃公主，第一次撕开自己的衣装。
    裙摆被留下方便活动的及膝长度。
    “如果连这点用人的胆量都没有，”席拉直起身，目光像寂静燃烧的烈火，“遑称王。”
    繁复华丽、点缀宝石的废布在安惜年眼前飘落。
    她与房蕾交换眼神，拿出由席拉亲手放回的初始象征玫瑰。
    房蕾则是把手伸进刚才遮掩住的口袋。
    就在房蕾即将把东西拿出来时。
    他们所在的空间倏地变换。
    桌面的全家福，列满奖状奖杯的书柜，散发出清香的床铺。
    一切全部消失。
    她和白亿回到公主卧房外的走廊上。
    【到时间了。 】安惜年查看眼前的提示，对白亿解释。
    她顺手把白亿放回后腰的布袋。
    白亿叹息：【没来得及问关于你身上玫瑰的事情。 】
    安惜年正想回应，他们的身体忽然再次陷入空间切换的状态。
    眨眼后，两人出现在一个装潢极其华丽的大殿。
    大殿两边竖立许多持武器的陈列盔甲，地面铺满鲜艳的红毯。
    脚底刚有了触地的实感，安惜年感到自己的脖子上传来一片冰凉的利剑触感。
    她的目光顺延剑尖，一路往上看去。
    艾娜正垂眸对她笑着，执剑的手又往她的皮肤上压去。
    剑刃接触颈部的地方，忽然有一股热意涌出。
    由于没有痛感，安惜年这才意识到，艾娜把她的脖子划出了血。
    安惜年收回目光，打量四周。
    她似乎是最后一个来的。
    席拉，三位新人，这时都已经和她一样被控制住。
    从大殿的台阶上方，走下一个人。
    安惜年瞬间咬紧牙关，眼白逐渐被未曾纾解的杀意激得充血。
    “没想到，公主如此热情好客，比我和使者们的关系还要要好。”
    王子来到席拉面前站定，俯视席拉：“刚才没能在牢房找到你，哥哥实在担心。”
    “都已经要结婚的年纪了，怎么还能让哥哥这样操心？”
    王子伸手，抵在席拉的头顶，施力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刚才去哪里贪玩了？”
    席拉双膝跪地，平静地与王子对视，开口的话却是说给安惜年的。
    “骑士，不要让玫瑰盛开。”
    安惜年翻涌的怒火停滞一瞬。
    余光里，手腕的玫瑰已经接近盛放。
    她很快按照席拉的提醒，调整自己的情绪和呼吸。
    她此时已经分不清面对王子时满脑子的杀意，究竟是来源于席拉，还是她自己的。
    “维斯，你可以关住我。”席拉平静地注视王子，“但提诺国的公主在属于她的城堡里去向哪里，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
    王子与席拉对视，轻蔑一笑：“你的城堡？”
    话音落下，他的面容瞬间扭曲起来，声音提高数倍。
    “我才是未来的王，提诺国的王！这是属于我的城堡！”
    “从小你就抢尽我的风头。学业，声望，政绩，样样都要压我一头！从你出生，父亲母亲的目光就永远只放在你身上。”
    “就算如此，也只有我这个王子，有资格成为提诺国的国王。”
    王子的目光在席拉断开的锁链上略过：“你真以为，你的骑士能斩断你身上所有的锁链吗？”
    他低身凑到席拉耳边，呢喃轻语，语气兴奋到颤抖。
    “你被&#039;公主&#039;这层身份束缚。再优秀出挑又怎样。”
    “公主没有属于自己的国家。”
    安惜年迅速紧盯自己身上的玫瑰。
    她本以为席拉会被王子的话刺激到失去理智，却没想到花瓣纹丝不动。
    王子后退一步，俯视席拉：“听话一点，乖乖带上我送你的礼物，和使者们一起前往斯托恩国。”
    席拉垂眸：“我很遗憾你会这样想。”
    王子一愣。
    席拉顶着肩上的铁剑，逐渐从跪姿站起。
    剑刃划开她娇嫩的皮肤，血液染脏蕾丝衣领。
    她身后从属一团的骑士，不敢真的伤害席拉，手足无措地看向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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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席拉突然徒手握住剑尖。
    艳红铺画手臂，血珠在手肘悬垂。
    沉重的铁剑被她寸寸推远。
    “你这蠢货，无论是送礼的眼光还是识人的能力，都烂透了。”
    “我席拉·提诺的骑士，能斩断一切拦在她面前的东西。”
    话音落下，安惜年感到身下的地面传来剧烈震颤。
    脖子上的剑由于艾娜的注意力转移而有所松动。
    她立刻反身脱离，迅速折断艾娜的一条手臂之后，冲向大殿边缘的一个陈列弓兵盔甲。
    “殿下！”
    随白亿的大喊，安惜年向席拉全力抛出弓和箭矢。
    席拉奔向落点，稳稳接住。
    装备，搭箭，拉弓。一气呵成。
    掌心伤口的血，把弓弦染成了玫瑰色。
    箭矢直指王子眉心。
    木箭破风的同时，她身后的大门，传来数声魔物的怒吼。
    第66章
    一瞬间,安惜年明白了刚才席拉那句“能斩断一切”是什么意思。
    也许席拉把她带到魔物的牢房，又关门离开，不只是为了让她和魔物处好关系。
    而是期待她“破门而出”的这个举动。
    也许魔物牢房外的魔法阵不能随意被消除。
    席拉想把魔物们放出来，只能等待某人从内强行破门而出。
    席拉不可能允许魔物进行破门。
    所以做出动作的只能是她。
    魔物从大殿的门外奔来, 露出利齿和利爪, 根据主人席拉的指示, 气势汹汹袭击向第一骑士团的骑士们。
    骑士们惊慌失措, 但很快训练有素地冷静下来。
    他们抵御席拉魔物的同时, 纷纷召来自己捕捉后, 又投放在城堡里巡逻的魔物。
    大殿里兽哮禽啼,伴随骑士们为招式助威的呐喊，一片混乱。
    安惜年解开布袋。
    白亿跳出的瞬间变为成虎,对安惜年颔首，快速赶往三位新人身边保护他们。
    席拉在不远处以弓箭阻止持短剑的王子的靠近。
    安惜年正往席拉所在的方向踏去一步，面前忽然闪过一道剑影。
    她立即后仰躲过。
    艾娜收剑，另一手抓住自己的手臂，狠力一扭。
    骨骼归位的声音响起。
    艾娜面对安惜年似笑非笑，没有收剑：“扭断别人的胳膊,真的很痛诶。”
    安惜年紧皱眉，想拿出设备与艾娜交谈。
    她们没道理自相残杀。
    只要完成席拉的愿望，所有人都能平安离开怪谈世界。
    安惜年的手刚背到身后，没想到面前的艾娜突然不知所踪。
    她惊讶地向残影消失的方向看去。
    看清远处的画面后, 安惜年拿出最快的速度，冲破空气, 闪身到席拉面前。
    骑士剑相接。
    安惜年双手拦住艾娜的攻击，可手臂依然颤抖。
    刚来到这里时，艾娜分明连门都抬不起来,不应该有这种力度，让她抵挡起来觉得吃力。
    安惜年向两剑交叉的角度之间看去。
    艾娜的状态很不对劲。
    对方脸部的表情肌完全松懈，嘴失控张开，整张脸只有木然。
    只有眼神是惊恐的。
    而艾娜握剑的那条手臂，这时看上去像一幅油画。
    安惜年立刻意识到，这是王子的象征。
    艾娜现在不知为什么，已经被王子完全控制了。
    在安惜年快速思考的间隙，一旁的王子也看准时机冲上前。
    安惜年绷紧手臂肌肉，继续抵抗艾娜压低的攻击，同时抽出第二把剑，拦下王子。
    王子侧身闪过，对她恶意一笑：“你的魔物的腿，治好了？”
    霎时，安惜年的瞳孔缩到最小。
    白亿断肢的画面在脑海不断重演。
    胸膛剧烈起伏。愤怒裹挟杀意冲上大脑，支配全身。
    她的视野蒙上模糊的玫瑰红，只有王子提起弧度的嘴角在其中最为清晰。
    手臂的血管剧烈跳动。
    玫瑰在欢呼鼓舞。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远处的白亿脚步骤停。
    感应之下，他精准往安惜年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随即，鼻腔被一股浓郁至极的玫瑰花香的爆炸波冲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大殿里的所有人和魔物都因此而停止动作。
    白亿琥珀色的眸子莹莹亮起，看清远处之后，身体僵硬。
    安惜年身上的玫瑰全开了。
    他全身发冷，无暇顾及身边的新人，立刻向安惜年奔去。
    前掌触地的瞬间，耳边提示声响起。
    [二级操作权限持有用户已选择激活。 ]
    [怪谈·玫瑰萝莉，攻略者身份已重洗。目前使者身份持有者为：安惜年，白亿，房蕾，辛库曼。 ]
    [骑士身份持有者：艾娜，柳梦夏。 ]
    这些该死的观众，每次只会在最危急的时候跳出来坏事！
    白亿无法想象安惜年这时变为使者的身份，她身上的那些玫瑰究竟会怎样。
    是直接消失。
    还是加速脱离身体？
    如果像他猜测的那样，玫瑰在脱离时会带下扎根的血肉……
    “骑士！！”
    席拉的高喊打断他的思考。
    白亿下意识向席拉看去。
    他本以为席拉遇到了危机，在呼唤现在是三团骑士的柳梦夏前去救援。
    没想到，视野里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席拉第一次露出慌张的表情，冲向现在已经不是骑士的安惜年身边。
    就在席拉抬起脚的这一刻。
    整个空间产生剧烈的扭曲。
    世界顺时针90度旋转后又180度逆转过来，连空气都在分崩离析。
    各处出现大小不一的漩涡，扭曲着将一切如同被攥紧的画布一样吸入。
    耳边的提示音接连不断。
    [直播间观看数与播放数爆炸增长。 ]
    [怪异出现设定问题。 ]
    [正在尝试纠错修复。 ]
    [怪异数据脱离预设。 ]
    [怪异行动参数异常。 ]
    [怪谈世界·玫瑰萝莉出现三级数据流错乱。 ]
    [正在尝试第二次纠错修复。 ]
    [正在尝试第三次纠错修——失败。 ]
    [复制位面8429441正在重启……重启失败。 ]
    [正在归还攻略者身份……成功。 ]
    席拉抬起迈出的脚终于在此时落地。
    她似乎没察觉到刚才有任何异样。
    她来到安惜年周围五米远的位置，抬手，让一个魔法阵在安惜年脚下跟随。
    白亿在系统播报的时候也一刻不停，把自己变成幼崽形态，以躲避那些扭曲的漩涡。
    这时他终于来到安惜年身边。
    安惜年被愤怒完全支配，只顾挥剑向王子，又被艾娜拦下。
    她双目充血，动作大开大合，甚至屡屡让自己的四肢折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
    白亿找准机会立刻跳上安惜年的肩，竭尽全力地呼唤她的名字。
    安惜年充耳不闻，没察觉到他的存在，动作间让他狠狠甩下去。
    两个被操控的不知疼痛也毫无理智的傀儡，不断挥动骑士剑击打再分开。
    她们的身体潜力极大，让旁人无法看清她们交战的动作，只能看到残留原位的剑刃碰撞而出的火花。
    被她们打斗波及到的魔物或骑士，几乎都受到致命伤。
    跟随在安惜年脚底的魔法阵毫无用处。
    白亿向席拉大喊：“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恢复！”
    席拉面色惨白，嘴角渗出血，突然眼瞳一动，搭箭瞄准白亿的方向。
    白亿背部的毛发骤然竖立。
    一道阴影把白亿整个罩在里面。
    席拉的箭扑空。
    白亿立刻回身，看到王子正高举短剑，对准他正要挥下。
    嗤——咚。
    远处几道蓝色的星火突然而至，击中王子的背，将人打出几米远。
    柳梦夏举起武器的手颤颤巍巍，瘫坐在地。
    “席拉！”白亿回头催促到。
    席拉擦掉唇角的血，看向白亿的目光带上怜悯：“想让她停下，除非让她产生比愤怒更刻骨的感情，否则只能拔出她身上大小不同的那朵玫瑰。”
    “但拔出的玫瑰会带出血肉，且伤口无法被魔法治愈，痛感一生不会消失。”
    说完，她拉弓射向倒在地上的王子。
    白亿咬牙骂出一句脏话。
    他看向远处与艾娜缠斗，试图赶往王子这里的安惜年，打开商场页面。
    眼前却是一片空白。
    他一愣，不肯相信地重刷几遍，结果却是一样。
    这时耳边响起提示。
    [由于数据紊乱，暂停商城服务。 ]
    白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头脑开始运转。
    由于思考速度过快，视野里他人的动作慢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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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无论这是否是直播系统的恶意操作，结果都是安惜年无法得到加护。
    按照最后一次购买的时间计算，现在安惜年身上的最后一层加护，只能持续到五分钟后。
    五分钟后，安惜年的身体不会有任何恢复。
    随便一个不要命的攻击动作，就能对她造成巨大伤害。
    他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最好的办法是立刻让任务通关。
    他看向已经身中三箭，处处致命，却没能死去的王子。
    席拉说过，初始象征是他们灵魂的半身。
    意思是，想让王子真正死去，不仅要杀死他的□□，还要毁掉他的初始象征。
    现在的安惜年无人能近身，甚至听不到他的声音。
    拦不住安惜年，就拿不到她身上的初始象征玫瑰，进而无法破坏王子的初始象征。
    忽然，白亿眼睛亮起，将思绪倒带。
    现在的安惜年无人能近身，但并不是谁都拦不住。
    全世界只有他这个搭档，可以在五分钟之内让安惜年的动作停止，拿到初始象征玫瑰。
    周围恢复原速。
    白亿立刻变为成虎，向安惜年跑去。
    在距离安惜年仅剩三米的位置，他将先前断过的后腿往地面狠砸。
    一下，又一下。
    直到断骨从膝弯刺出，整条腿鲜血淋漓。
    他忍痛抬头。
    安惜年果然共享了他的致命伤，右腿骨折，整个人失去重心，向一旁倒去。
    白亿瞬间扑向被魔法命令操纵的艾娜，身体生生承下艾娜的一剑，虎爪踩上她的喉咙，让她窒息昏迷。
    而后他来到安惜年身边，翻找初始象征玫瑰。
    安惜年的脸占满视野的一刻，白亿感觉自己的心比断腿和剑伤还痛。
    眼前被泪水模糊。
    “对不起惜年，我没有其他办法了。五分钟，我就能让我们离开这里，不会让你痛的。你再坚持一下。”
    越急，他越找不到那朵该死的玫瑰，全身都因为疼痛而颤抖。
    他又一次陷入对自己的痛恨。
    如果是惜年，一定会让他毫发无伤，带他一次次离开致命的深渊。
    为什么偏偏轮到他就不行！
    连自己喜欢的人类都保护不好，他算什么祥瑞兽族。
    姐姐和爸妈说得对，他就是个废物。
    忽然，他脸上传来轻柔的触感。
    滚落而下的泪珠被微热的指尖拭走。
    【再骂自己我就揍你，哭包。 】
    安惜年的心音传到他这里。
    被泪水冲刷得晶亮的眼瞳里，映出安惜年撑地起身的倒影。
    安惜年脖颈的血管仍然凸起，随剧烈的心率跳动得吓人。
    但她已经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加护还剩多久。 】安惜年边环视周边掌握情况，边问到。
    白亿立刻回应，还记得不要说出口：【不到五分钟！ 】
    安惜年起身。
    在最高级加护的作用下，她的断腿已经开始接回，足够走动。
    打开商城界面，她皱眉：【商城用不了。白亿，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结束，不会让你痛太久。 】
    她颤抖着被肾上腺素控制的手，摸摸白亿的脑袋，把变回幼崽的白亿装进布袋。
    眨眼间，她的身体如离弦之箭，从原地蹿出。
    初始象征玫瑰在打斗中滑出，现在就落在十几米远的地上。
    安惜年伸出手向那里探去，忽然察觉到浓烈的杀意。
    王子拼着最后一口气将自己传送到这里，身体带着箭矢，手里紧握短剑，目眦尽裂地向安惜年刺来。
    同时，她与王子之间，闪进了艾娜的身影。
    艾娜仍然只有一双眼睛能与外界交流。
    此时她身体高举骑士剑，双眸定定地望着安惜年，里面流露出祈求，期望安惜年不要夺走她的性命。
    安惜年吸气提剑。
    目光透过艾娜的身体，找到最能限制王子动作的一处地方。
    她不会践踏轻视生命，但会将其排序。
    此时此刻在她这里，没人的命能比让白亿尽早结束疼痛更重要。
    况且艾娜先前肆意践踏别人的生命，理应预料到自己也会以这种下场结束自己的人生。
    可就在她的剑尖即将触到艾娜的一瞬间。
    安惜年的眼前出现了严于音的脸，以及协会里各处展示的那句：
    攻略者高于一切。
    ……
    径直送出去的剑尖终究还是偏移些许，避开艾娜的致命处。
    安惜年一剑刺穿两人，断开的腿咚然踏地，背部肌肉绷紧。
    她拎起剑，把两人一起抡过半空摔到地上。
    席拉慢一步赶来，吃力拿起一旁的落剑，高举起刺入王子的胸口，捡起初始象征玫瑰。
    趁他们无法爬起来的空档，安惜年向房蕾跑去。
    房蕾发现安惜年，立刻拿出一只画笔，用力向她高高抛来。
    安惜年一把接过，迅速回到席拉面前。
    她敏锐地看到席拉手里的初始象征玫瑰产生了变化。
    它的茎端变得尖锐且扁平，像是一把锋利的刃。
    安惜年把那只初始象征画笔送上前。
    浑身浴血、蓬头垢面的公主，撑着王子身上的立剑平复呼吸，对安惜年露出一个不合礼节的灿烂笑容。
    “抱歉，让你成为了我的骑士。”席拉说。
    随即，手起刀落。
    画笔被一分两半。
    空间被按下暂停，寂静无声。
    安惜年低眸向身后望去。
    很快，大殿里所有魔物和骑士一同停下动作，朝席拉的方向行礼。
    新王浴血诞生。
    [怪谈·玫瑰萝莉，任务已完成。 ]
    [由于任务位面不稳定，将立刻传送，随后进行任务结算。 ]
    安惜年松了口气，正想查看白亿的状态，面前的席拉忽然抱了上来。
    席拉在安惜年耳边轻声说道：“恭喜归家。”
    安惜年眸光一动，最终还是没有回应这个来自怪异的拥抱。
    下一瞬间，他们坠入失重的领域。
    第67章
    重物落地的闷响之后, 是黏腻的液体流淌蠕动声音。
    安惜年掉落在准备室，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里源源不断地淌出鲜血，染红纯白的地面。
    手指蜷缩后又朝反方向紧绷，骨节处的肌肉撕裂, 全身在疼痛的作用下抽搐。
    先前被玫瑰积累下来的疼痛, 让身体每一处都像是要崩塌。
    脑浆和血液统统搅成一团, 安惜年用尽全力只能让自己不忘记呼吸。
    耳鸣短促爆炸过后, 周围一片寂静。
    安惜年能勉强看到白亿在对她焦急地说着什么,但是无法听到具体话语。
    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 安惜年看到红发女推开白亿, 蹲在她面前，手向她伸来。
    -
    身体的感官逐渐苏醒。
    安惜年能感觉到脸上拂过微风, 丝丝凉意沁入毛孔。
    大脑缓慢地重启，逐渐让她意识到怪异的地方。
    白塔里，怎么会有风？
    身体由矛盾激起戒备，加快挣脱昏迷的状态。
    终于，安惜年睁开眼睛，听觉也随之恢复。
    她的头顶盘旋着一个长着密密麻麻疙瘩的深绿色圆盘。
    就像是把癞蛤蟆的皮剥下来,套在了有螺旋桨的圆盘上。
    圆盘上还有不明的粘稠液体，悬在她两眼之间要滴不滴，
    螺旋桨带起的微风，此时仍在吹动她的额发发根, 引起轻微的痒意。
    唯一能安慰她的，是这个恶心的东西即使悬在鼻尖上方五厘米, 她也没有闻到味道。
    安惜年正想移开目光，打量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癞蛤蟆圆盘骤然发亮。
    亮度极强的黄光刺进安惜年的眼睛，让暴露在光下的皮肤泛起灼烧感。
    【████！ ！恶心死了！ 】
    安惜年瞬间精神百倍, 拼命转头，试图把自己的脸挪出光线的范围。
    刚动一下，远处猛地传来开门的动静。
    门板打在墙上后反弹，又再次被人推开。
    白亿的两眼迅速泛红。
    “你等等，我去叫——”
    “不用叫。”鸦头人从门边冒头，手里拿着一管试剂，“她现在在最高治疗室，里面全是监控，我比你还早知道就她已经醒了。”
    鸦头人的手在半空一挥，盘旋在安惜年头顶的□□圆盘幽幽飞走。
    鸦头人看看飞得歪歪扭扭的圆盘，把针头扎进安惜年的颈侧，似笑非笑：“你伤到人家的心了。”
    安惜年瞪圆了眼。
    鸦头人指指圆盘：“人家也是和你一样的攻略者。不眠不休地在这里帮你吊着生命仪整整三天呢。”
    什么生命仪？安惜年向圆盘看去。
    发现安惜年看来，圆盘让刺眼的黄光闪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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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原来是这个……】
    安惜年心里不是滋味，抱歉地对圆盘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圆盘顿时开心起来，在原地旋转几圈，咻咻飞出治疗室。
    安惜年从没见过这样奇特的攻略者，目送它一路离开。
    忽然，她的手被轻轻托起。
    安惜年的呼吸一顿，眼瞳转动。
    她看到白亿正半跪在她床边，与她十指相扣，两手把她的手握在中间，抵住额头。
    像是在以此汲取维持生命的力量。
    鸦头人把针筒里的试剂推完，拍拍白亿的肩，把空间留给这对搭档，不忘贴心地把门关上： “我会把监控关掉。”
    治疗室陷入寂静。
    安惜年注视白亿紧闭的双眼，感受对方的拇指指腹在她手背摩挲的触感。
    白亿的指尖在发抖。
    她受伤已经是家常便饭，但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白亿怕成这样。
    对了，刚才鸦头人说她昏迷了三天。
    那难怪白亿会是这幅反应。
    身体的力气已经恢复一半。安惜年强撑着床面起身。
    在白亿慌张地想要阻止时，她半撑起身体，抬手摸上白亿的头。
    【好久不见。 】
    安惜年望向琥珀色的眼眸，看到她自己在里面微笑的倒影。
    【白塔蛮废物的，居然没立刻把我治好，让你担心——】
    心音被搭档扑上来拥抱的动作打断。
    白亿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安惜年肩上，为了让自己与安惜年贴近的面积最大，左腿甚至都要撑到床上。
    内侧粉嫩的兽耳在安惜年眼前不住颤抖。
    虎尾也在安惜年腰间缠上两圈。
    自从父母为了保护她而死去，安惜年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得到过一个拥抱。
    可无论隔多久，这种让心脏距离最近的姿势，总会立刻焐热□□之内的灵魂。
    安惜年缓缓闭上双眼，抬起手回应白亿的担心。
    许久之后，安惜年问道：【你的腿怎么样了？ 】
    白亿的声音沙哑，张嘴的幅度很小，让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已经痊愈了。回到白塔的半小时后就痊愈了。”
    说着，猫科动物的习性显露，他不满地在安惜年肩头蹭来蹭去，落上去的泪滴被抹开。
    “所有人都在当天恢复过来，只有你睡了这么长时间。”
    抱怨过后，他又开始后悔：“我也不是怪你，我就是……”
    【我知道。 】安惜年捏捏白亿的后颈，又拍两下自己的大腿。
    白亿心领神会，立刻变成幼崽，把自己盘成一团，安心地窝在安惜年腿上。
    安惜年眼疾手快地捞过白亿失去支撑的衣服和裤子，搭在床边。
    小老虎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她垂眸抚摸白亿的背为对方舒缓情绪，自己的心情也不可思议地宁静。
    可惜，即使现在胸口被幸福填得满满的，正事还是要说。
    安惜年点点白亿的尾巴根：【白亿，我有事想听听你的判断。 】
    白亿耳朵一抖，抬头注视安惜年。
    【你还记得这次任务最开始时，观众用柳梦夏做赌局的事吗？ 】
    白亿点头：“任务结算的时候你已经被紧急送去治疗了，但是后来我看我们的账户里多出很多晶体。”
    “赌局是你赢了。”
    安惜年摇头：【我不是想说这个。 】
    【当时我提出参与赌局，观众也同意之后，直播系统来找过我。 】
    白亿一愣。
    【它警告我以后不要做出这种事情，因为我不配和观众处于平等的位置。 】
    【然后，它说了这样一句话。 】
    安惜年的墨色眼瞳里暗炎翻涌。
    她把当时直播系统的话，一字不落地用心音复述出来。
    【直播，和白塔里，&#039;都&#039;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和等级分配。 】
    一句话被安惜年刻意加过几个重音，足够白亿理解她的意思。
    白亿瞬间从安惜年腿上站起，全身毛发炸开。
    白虎的胡须颤动，做出吞咽的动作：“……意思是。”
    “白塔是独立于直播系统存在的？”
    安惜年目光灼灼，颔首：【嗯，我是这样想的。 】
    这也能解释她一直以来认为违和的地方。
    一是“准备室”这个地方的存在意义。
    在狼人猎场的任务之后，安惜年一直在思考以上问题。
    他们明明可以直接被传送到怪谈任务世界，在那里进行组队。
    系统何必多此一举，为他们提供一个缓冲的空间，让他们做足了心理准备，再进入怪谈世界？
    直接进入怪谈世界，不是更能抓住观众的眼球，让观众欣赏他们拼死求生的姿态？
    第二处违和，是安惜年在第一个任务结束后就注意到的。
    她的世界里，娱乐发展已经到达全民网红的时代。
    末世之前，就连她这种普通人都知道：
    想要利用直播赚钱，线上和线下都要营业。
    直播系统靠攻略者在怪谈世界的活跃来从观众手里赚取晶体。
    但一定有观众好奇不参加任务时，攻略者们都是怎么生活的。
    安惜年不信直播系统没能力让白塔整个覆盖在监控之下。
    直播系统完全可以利用他们私下生活再盈利一波，赚得盆满钵满。
    可它没有。
    恶心人的直播系统居然会尊重攻略者的隐私，这怎么想都不对劲。
    如果他们生活的白塔和赌命的直播不是同一套体系。
    那以上两种违和都会变得合理。
    不过，安惜年倒不担心白亿的能力已经暴露。
    如果直播系统真的得知白亿的能力，恐怕早就被系统抓去解剖研究，以升级思维读取的功能了。
    安惜年与白亿对视着。
    白亿钻到床边的衣服里，身形抽长，瞬间把衣裤都套好。
    “你想怎么做？”白亿坐在床边，侧身向安惜年问到。
    【我对直播系统和白塔的了解远远不够，知道他们互相独立也无济于事。 】
    安惜年掀开被子，与白亿并肩坐着。
    【我需要把这件事告诉比我们更了解直播和白塔的人。 】
    【你的意见呢，白亿？ 】
    虎尾缠上了安惜年的手腕。
    白亿毫不犹豫：“好。”
    他愿意把赌注全部交出，旁观人类进行一场豪赌。
    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他怎么配当安惜年的搭档。
    白亿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安惜年心暖。
    她反手捏捏腕间的尾巴尖，正准备对白亿传话，治疗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两人抬头，通过玻璃窗看去。
    外面，海顿和柳梦夏抱在一起，双双紧贴在玻璃上往里面看来。玻璃把她们的表情挤成鬼脸。
    全逸天和异能者辛库曼各自拎着慰问品，在互相展示自身异能，表情愉快地聊着天。
    伊蒙瞪大眼睛，似乎想用目光把白亿绕在安惜年手腕的尾巴烧断。
    而他身边燃起的噼里啪啦的火花，让不擅长应对火焰的丧尸种房蕾远远避开。
    埃莉诺尽力拦住伊蒙准备不断敲门的手，同时磕磕绊绊地替伊蒙向房蕾道歉。
    白亿还在仰头对可恶的伊蒙进行表情挑衅，余光忽然捕捉到身边安惜年低下头。
    他侧目看去。
    在任务里被割短了的发丝垂在安惜年脸侧，没能遮住她灿烂的笑颜。
    第68章
    这是白亿第一次见到安惜年这么开心。
    心脏跟随安惜年的笑容一起雀跃跳动。
    嘴角的弧度很快回归平常, 安惜年收起过于外露的情绪，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前去开门。
    她的身体虽然已经痊愈大半，但走路的速度仍然缓慢, 并且身体有些许摇晃。
    白亿立刻上前, 从后面用手臂和尾巴悄悄撑住安惜年。
    但安惜年已经适应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回手拍拍白亿, 示意她没问题。
    治疗室的门被安惜年拉开。
    在最前面的伊蒙一步蹿上前,双手扶住安惜年的肩,弯腰把她身上每一处都扫描过。
    “惜年,怎么受那么重的伤，睡这么长时间？”伊蒙说着,得意洋洋地瞪向白亿，“是不是这只猫拖你后腿？”
    安惜年本来还在忍受伊蒙的触碰，可一听到对方说白亿的不是，立刻翻脸。
    她拍掉伊蒙的手，果断把目光移开。
    过于响亮的巴掌声把柳梦夏吓了一跳。
    其他和伊蒙不熟悉的人，也都因为安惜年对伊蒙的态度感到好奇。
    人群里只有伊蒙最开心,捧着自己被安惜年打的那只手，双眼发亮。
    像是回去就要把这只手砍下来再供起来当传家宝。
    “噫，原来是变态。”柳梦夏小声嘀咕，在伊蒙瞪过来的时候,往房蕾和辛库曼身后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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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海顿被吵嚷的一群人惹得表情明显不快，宽大女巫帽下的发丝不安躁动。
    全逸天看看已经被占满的治疗室门口, 以及治疗室里面各处的监控摄像头，提议：“换个地方吧。”
    说着，她转头对安惜年笑道：“大病初愈,得吃点好的才行。”
    十五分钟后，他们站在一间虫食专门店前。
    埃莉诺作为人鱼，最怕陆地上的虫子。此时她脸色发白，像是马上要晕倒。
    伊蒙立刻往她身前站过去，用背影挡住埃莉诺的视野，大声道：“你说&#039;吃点好的&#039;，怎么把人带到这种地方来！”
    全逸天和房蕾齐齐疑惑地看向伊蒙。
    房蕾：“已经是很好的食物了。”
    全逸天：“虫子蛋白质含量足，更有利于安惜年补充能量啊。而且这家很好吃的。”
    伊蒙简直无语：“资源匮乏位面出身的人，以后不许在食物选择上发表意见。”
    柳梦夏惊奇地往店里望去：“虫子，是一种可食用的生物吗？口感好吗？但看它们的长相好像不是很好相处，会不会攻击饲主？”
    辛库曼：“……你不知道猫狗鱼和□□就算了，居然连虫子都不知道？”
    海顿制药时倒是常常和虫子打交道，不算讨厌，但也不喜欢特意吃这种东西。
    她凑到安惜年身边，抬眸悄悄问：“你不想吃虫子吧？”
    安惜年坚定摇头。
    以前末世没得选就算了。
    现在谁都别想让她吃这种饿急眼的食物。
    最终，他们来到一家类似安惜年世界中餐馆的地方。
    店里的菜品靠近中餐，但提供的餐具是一根扭扭薯条一样的光柱。
    安惜年倒是能拿起来，但研究不出用法。
    好在它一端是锯齿，安惜年干脆把它当一根筷子，用来叉菜吃。
    一顿饭下来，安惜年像是出海叉了半小时鱼。
    席间，海顿开口：“话说回来，你们这次任务怎么回事？白塔里面已经传遍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直播报错。”伊蒙挠挠头，“是臭猫做了什么吗？”
    埃莉诺正把尝鲜后不喜欢的东西堆到伊蒙盘子里。
    听到搭档又在不知死活地踩安惜年的地雷，她立刻收回手，屁股闪现到椅子的最边缘。
    这里人这么多，打起来很吓人的，要快点逃跑才行。
    没想到，安惜年垂眸异常安静，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伊蒙。
    这一次她无可辩驳。
    怪谈世界的崩坏发生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她对此只有模糊暧昧的印象。
    唯一比较清晰的记忆，是席拉对她喊出了一句“骑士”。
    以此推断起来并不难：
    当时，大概是有观众行使二级权限，将他们的身份互换。
    她被换成了骑士之外的身份，可席拉却仍然认为她是骑士。
    席拉会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白亿在之前向席拉提过，他们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人。
    而直播系统这段时间一直在尝试赋予怪异“自主意识”。
    怪异席拉不认为她和白亿属于怪谈世界，所以在自主意识下，不会随设定去变更他们的身份。
    这明显违反数据规则，制造了悖论。因此导致位面崩坏。
    而且这是不可饶恕的工作失误。观众付出了晶体，可直播系统却没能提供相应的服务。
    安惜年不知道系统最后是怎么解决的，但显然这种失误引来了极其广泛的关注。
    在来到这里的一路上，几乎所有人看到她和白亿后，都在议论纷纷。
    思绪跑远的途中，白亿已经向他们解释过位面崩坏的原因。
    话间隐藏了只有他们攻略者协会才知道的，系统正在尝试思维读取功能的部分。
    埃莉诺捧起茶杯，目光在安惜年两人脸上分别停留，而后垂眸抿茶。
    全逸天感慨：“你可真敢说。位面没在你介绍自己是异世界人的时候崩坏，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安惜年点头赞同。当时真是给她吓得不轻。
    “不过，你身上为什么会开着玫瑰？是这次怪异的能力吗？”海顿问到。
    几位攻略者对视一眼，由白亿为主，其他人补充，把这次任务大略介绍过。
    海顿瞪大眼睛：“另一件关键道具是你们新人拿到的？我还以为——”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接下来那句“以为全程都是安惜年出力，拿命带新人通关”，对新人来说十分冒犯。
    房蕾笑笑，看向柳梦夏：“这要谢谢她。是她做出的武器开辟了我们的可能性，让我们能找到王子的初始象征。”
    白亿也夸：“如果没有柳梦夏，我和惜年可能会很难从玫瑰花田里出来。”
    柳梦夏嘿嘿一笑，忽然意识到：“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拿到王子的初始象征呢。”
    闻言，安惜年看向房蕾和辛库曼。
    两人当时出现在她用道具·围墙之后制造出来的房间里时，其实奄奄一息。
    安惜年知道他们一定经历过一场恶战。
    房蕾和辛库曼对视一眼，由前者开口：“当时我们发现王子的第二骑士团……”
    骑士们伤痕累累地被关在那个房间，每个人身上都有油画的痕迹。
    他们是从属城堡当时最高权力的王子的骑士团，除了王子本人，没人敢把他们全体关押起来。
    其实是王子自以为得到第一骑士团后，就把他们抛弃了。
    可惜，骑士们忠心耿耿，即使被王子这样对待，仍然不肯说出王子初始象征的所在位置。
    如果不是骑士们都被绑住，房蕾和辛库曼也许没办法活着离开那个房间。
    来到走廊后，他们正无计可施时，房蕾的目光落到门前的魔法阵。
    她灵光乍现。
    规则提到魔法阵和玫瑰，显然指向公主。
    但里面没有任何与王子相关的条目。
    初始象征对于公主和王子同样重要，提诺国没理由只把公主置于危险的境地，而把王子保护得很好。
    六条规则中，唯一没有后果也没有执刑对象的，是第四条。
    不可在城堡顶层、任何一间阳台、或任何一间卧室大声喊叫。
    是不是叫喊过后，就能像柳梦夏刚才被魔法阵里的玫瑰拖去一样，去到王子的初始象征领域？
    时间已经不够房蕾犹豫。安惜年和白亿都在拼命，她不可以只顾寻求他人的保护。
    于是，跟辛库曼说过想法后，她快速来到最近的一间卧室。
    喊声刚出口，门外的辛库曼突然一脚踏进。
    “哦~”全逸天用手肘碰碰身边的辛库曼，“你不错嘛。”
    辛库曼抿唇笑起来。
    房蕾继续：“也是多亏他，我们才能在画中怪物的追杀下成功逃脱。”
    伊蒙来了精神：“怎么说？”
    房蕾以目光询问辛库曼的意见。见对方没意见，她才解释：“辛库曼的异能，是火力增幅。”
    柳梦夏惊叫一声：“难怪最后我发现它的射程和爆发力都强了好多！”
    “你当时半死不活的，是因为在施展异能吗？”柳梦夏惊奇，“我以为你是被吓到脱力，还在心里骂你比我更怂货来着。”
    辛库曼：“……其实你骂出声了。”
    柳梦夏喃喃：“……不好意思。”
    安惜年垂眸笑起来。
    几人笑闹着吃过饭，见安惜年的伤没产生负面影响，就各自在店门前道别，分头离开。
    埃莉诺故意晚一步：“惜年。”
    白亿解释位面崩坏时，安惜年已经察觉到埃莉诺的视线。
    她知道这对话躲不过，索性看向埃莉诺。
    对方的睫毛之下，猩红眼瞳瑰丽诡谲。
    “这只是我的偏见和异想天开。”埃莉诺轻声细语。
    “但我想，上次你向我询问的事情，现在有解决方法了。”
    第69章
    安惜年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上次询问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埃莉诺耐心等待两秒, 直到安惜年的记忆苏醒。
    安惜年拿出设备：“你是说，应对观众的方法？”
    埃莉诺点头：“之前我们攻略者无论是面对直播系统还是观众，都是处于弱势的一方。”
    “但是，目前系统会做出自取灭亡的举动。你们想要对观众做些什么的话,我认为&#039;现在&#039;就是最好的时点。”
    白亿沉吟：“你的意思是,趁直播系统修复bug之前,立刻参与新的怪谈任务,再次引发同样的数据错误,让观众对系统产生不满,促使两方对立,以此作为突破点。”
    埃莉诺喜欢和理解力强的人聊天，小幅度弯起嘴角：“是。”
    “以我的经验来看,观众做惯了高高在上的神，因此最厌恶的就是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
    “不过，现在距离你们完成上一次任务已经过去三天，没准系统已经完成修复。”埃莉诺看向安惜年，“而且，你的身体应该也还需要至少一天的时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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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远处, 伊蒙久久没见人跟上来，回头看过来。
    视线对上安惜年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脚，却在看到埃莉诺正在说话之后,安静站在原地等待三人聊完天。
    “我只是提供一些拙见……”埃莉诺的身体往伊蒙的方向转去，“算不上帮忙。”
    安惜年写到：“已经很有用了。谢谢你。”
    埃莉诺害羞地露出小小的笑容,对两人颔首道别后，向伊蒙走去。
    还没走到伊蒙身边，他已经开始吵嚷起来, 看上去是在抱怨埃莉诺独占安惜年的行为。
    说话间，伊蒙耳朵和尾巴上的火星不断冒出。
    所有的火星都细心地避开埃莉诺身边半米。可以映在埃莉诺的红眸里，却不会触碰她分毫。
    埃莉诺因为周围人聚集过来的视线而苦恼，想走又被伊蒙的话语架起，只好面露难色地安抚伊蒙的情绪。
    白亿注视两人走远的背影，忽然说：“那个火狗，虽然嘴上说把你当做主人，但其实最重视的是埃莉诺吧。”
    埃莉诺也是。尽管每次伊蒙惹出问题时，她都是一副想立刻逃走的模样。
    可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最信任的人只有伊蒙。
    【毕竟合拍的搭档不是那么好找。 】安惜年推着白亿的背，【走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
    白亿任由安惜年推着，像个小朋友一样后仰，把身体的重量尽数放到背部的手上。
    省力之后，白亿的声音都变得轻快：“去哪里呀？”
    安惜年好笑地配合白亿玩起来，掌心稳稳托住白亿的蝴蝶骨中央。
    【埃莉诺说得对，现在再去参加任务也已经来不及了，不如多花些时间，看看这三天发生的怪谈任务。 】
    【在此之前，我们先去把白塔和直播系统的事情告诉协会。 】
    -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鸦头人听过白亿的说明，点头：“其实协会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这种猜想，也有人为此去试探过系统。”
    “很可惜，系统的口风很严，当时一无所获。”
    鸦头人兴味盎然的目光落到安惜年身上：“能让系统对你失言，你现在估计已经成为它的眼中钉了。”
    “哎呀，早知道找个性格讨人厌的协会成员，指示他用观众挑衅系统，让系统气到乖乖吐出情报就好了。”
    鸦头人靠向沙发背，颇为可惜。
    安惜年：【……】
    “性格讨人厌”是在故意骂她对吧。
    真想把这人的乌鸦嘴给拔下来。
    白亿皱眉瞪鸦头人一眼，看向严于音：“所以，协会有什么办法吗？”
    严于音一直在闷头记录安惜年两人提供的情报，犹豫着回应：“嗯……其实系统对你说的话，真实性还有待验证。”
    最后一个字符落下，她抬头：“不过，验证方法确实是有的。”
    严于音在空中挥手，四人眼前出现一个立体的投影。
    “这是白塔。”
    严于音解释的同时，指向其中一层正在发生变化的部分。
    “每时每刻，白塔都在产生能量变化。”
    白亿惊奇：“这是实时的吗？”
    严于音点头。
    鸦头人笑眯眯地凑上来：“是五十年前的时候研究出来的。”
    严于音补充：“但曾经技术不到位，我们担心对白塔的监视会被直播系统发现，因此启用几天之后就停用了。”
    “这五十年间白塔新生成的部分，在这里是没有的。比如你们两人的家。”
    闻言，安惜年往投影的上层仔细看去。
    可惜投影把白塔缩得太小，即使她睁大眼睛也看不清细节。
    别说他们两人小小的家了。就连这栋攻略者协会大楼，在投影里都很难找。
    只有刚才严于音提到的产生能量波动的那处最为明显。
    安惜年写到：“白塔里的能量波动，是因为什么？”
    严于音把波动的部分放大：“我们在很久之前有过猜想，认为白塔里的物质不会凭空生成。这也是协会尝试监控白塔的初衷。”
    “像从不同的位面抓取我们一样，白塔会从位面里吸收各种各样的食物和资源，以供白塔里的攻略者们使用。”
    随话音结束，安惜年看到放大之后的投影出现变化。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凭空出现了许多物体。
    有食物，有金属橡胶塑料，更多的是安惜年不认得的，属于其他位面的东西。
    “白塔抓取来物品材料后，会由白塔的工作人员进行第一轮分配。”鸦头人解释。
    “材料会被工作人员拿去名叫&#039;始发站&#039;的交易所进行交易，但那里只对通过审核、拥有资质的商家进行开放。”
    “接着，这些店铺的拥有者就可以对材料或食物进行自加工，或者当一个中间商，把东西卖给下游方。”
    “比如你们那个名叫海顿的女巫朋友，开了一家店铺。”鸦头人举例，“她就属于这条供应链里的最终端卖方。”
    即使听到了海顿的名字，安惜年没有为自己在协会这里没有任何隐私而惊讶。
    严于音继续：“除此之外，监控投入使用的那几天，我们还能检测到的，就只有攻略者被传送到怪谈任务世界时产生的波动。”
    “在一楼的大屏前？”白亿问到。
    严于音点头肯定。
    她的掌心盖过投影最上端，白塔霎时完全消失。
    严于音起身：“你们提供的情报，我会与其他人共享。有进展我会及时与你们同步。”
    “还有你们这次经历过的位面崩坏时的数据，也全部由你的设备传来了。”
    “如果能再次让位面崩坏一次的话，我们也许可以尝试着监控白塔会不会在那时产生异常的能量波动。但可惜这种情况可遇不可求。”
    说着，严于音起身，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同伴分享发现，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安惜年和白亿也只好站起。
    “辛苦你们了。”严于音笑笑，“自从你们加入，我们的进度算是突飞猛进。纯种人类果然是个变数。”
    鸦头人瞬间开口提醒：“严小姐。”
    严于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面色讪讪。
    可安惜年和白亿都不会放过刚才那句话。
    白亿直接问道：“&#039;纯种人类是变数&#039;，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第一次参加任务时，系统明明说过，惜年之前的五位纯种人类，都在初次任务时死去了。”
    既然他们没能通关任务，连白塔都没进，又怎么会被称为“变数”？
    严于音和鸦头人对视一眼。
    许久后，严于音只能无奈地解释：“其实除了你和柳梦夏之外，还有一个同样通过了第一次任务，成功存活下来的纯种人类。”
    “只是那人在第一次任务的途中，被同行的攻略者改造了的身体，因此也就称不上是&#039;纯种人类&#039;。”
    “后来直播系统开启了商城服务，这种改造行为就被禁止。”
    白亿疑惑：“那人带来了什么变数？”
    严于音看向鸦头人，犹豫着是否要把真相告诉安惜年他们。
    又是一阵沉默后，鸦头人叹息一声：“那是我们协会的第二任会长。”
    “那时候正好是动荡时期，所以对于现在的协会成员来说，第二任会长的身份成谜。我们一般用&#039;r&#039;来称呼。”
    鸦头人垂眸注视地面，声音低沉：“由于r实在太强，直播系统生成了开放观众权限的功能，以及共享致命伤的&#039;固定搭档&#039;的规则。”
    “而怪谈任务的等级划分标准，是系统模拟r的单人通关时长制定的。”
    鸦头人眼瞳轻动：“比如，r可以独自在20分钟以内通关的任务，就定为d级。”
    听着鸦头人的说明，安惜年的呼吸越放越轻。
    这样强大的一个人，统领着“攻略者高于一切”的攻略者协会，却还是无法解决怪谈直播吗？
    白亿替她问出此时脑海最鲜明的疑惑：“r现在已经离开白塔了吗？”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r在任的那段时期很动荡吗？”鸦头人闭上眼睛，“根据记录，当时白塔里出现了唯一一次不可控的崩坏波动。”
    “那时候，我们攻略者协会的第二届所有高层，被卷入波动集体失踪。”
    第70章
    【卷入波动, 失踪？ 】
    安惜年在心里重复鸦头人的用词。
    白亿听到安惜年产生的疑惑，向她解释起来：“当时在任务途中你可能没注意到。位面崩坏起来的时候，各处会出现漩涡一样的东西。”
    严于音说：“留下来的记录中的描述，确实和你们这次位面崩坏时的情况相似。”
    这时, 安惜年余光瞥见身边白亿的身体忽然一动。
    【怎么了？有话要说？ 】安惜年问。
    在白亿回复之前,鸦头人已经来到他们身后,抬手虚虚环推着二人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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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好了, 你们总要给严于音一些时间去做研究。现在只在这里对话, 是得不出结论的。”
    鸦头人说着,略强硬地把两人带出房间,来到走廊上。
    三人的脚步纷杂响起，各自拥有自己的频率。
    送人往大门去的路上, 鸦头人忽然开口：“刚才对你们说的，关于第二任会长的事情。”
    安惜年看向鸦头人。
    鸦头人回应她的视线，并笑起来：“那其实是协会里高层才知道的机密情报。所以请你们务必不要告诉其他人。”
    安惜年不理解这种事为什么需要隐瞒起来，但还是和白亿一起答应下来，离开协会大楼。
    确认自己离开楼体外的监控范围后，安惜年问：【刚才你想说什么？ 】
    白亿踟蹰：“你还记得最开始被系统拉进怪谈直播之前,你发生了什么吗？”
    安惜年迟疑地眨眼，随后试图唤醒自己的记忆。
    当时，身体还没有反应，但人鱼系统已经高声做出警报提醒。
    然后她陷入失重状态,整个人像被丢进洗衣机一样，天旋地转地到达准备室。
    她苦思冥想也没察觉到不对劲, 只好对白亿摇头。
    白亿的目光露出期待与试探：“没有陷入漩涡一样的感觉吗？”
    安惜年一愣：【这倒是有。不过我以为是穿越位面时正常的反应。 】
    白亿的双眼终于亮起来，脸上原本的忐忑消失无踪。
    “我被抓取过来的时候看到我身边出现了漩涡。”白亿声音兴奋，“和怪谈任务位面崩坏时是一样的。”
    安惜年恍然大悟：【所以,其实所有位面被侵扰时，状态都是一样的。 】
    停顿片刻，她让自己的思维更进一步。
    拨开迷雾后的结论令她全身激动地发抖。
    【那时候白塔会出现能量波动，实际上是在把r和协会的其他高层，送回原本的世界。 】
    安惜年与白亿对视的眼眸熠熠发亮。
    花费这么长时间，遇到的每个人都说没有见过真正完成所有规定的怪谈任务，成功返回原世界的攻略者。
    她本来已经认定“能回原世界”是直播系统哄骗的说辞。
    但现在，她总算是能获得一些信心。
    白亿笑得露出虎牙：“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对吧？我们只要弄明白他们当时做了什么，就可以……”回到我们各自的世界了。
    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
    音节消失的同时，他整个人像是被拔下电源的机器人，嘴巴维持张开，身体一动不动。
    安惜年脸上的兴奋也逐渐冷下来。
    远处吵闹的人声伴随酒瓶碎裂、物品毁坏的动静，让安惜年能勉强意识到时间没有在此停滞。
    两个人相顾无言。
    白亿率先撇开视线，眼眶的红在安惜年视野里一闪而过。
    他紧盯脚边的斑驳地面，咬着下唇内侧，想抓安惜年的手。
    仿佛安惜年是他的电力来源。
    【白亿……】安惜年握住搭档伸过来的手，话开了个头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这时，两人前方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又骤然停顿。
    “白，亿。安，惜年？”
    奇怪的断句方式和熟悉的嗓音，让两人齐齐往那里看过去。
    狼人猎场里的吸血鬼辛亚，正提着一个黑色的不可视袋子，站在五米远的地方。
    打过招呼之后，辛亚等待片刻却没得到回复，对面两人全都愣愣地望着自己。
    考虑到直接走开不符合她们血族的礼仪，她勉强自己往安惜年身边走来。
    “我看过，你们上次的，任务。”辛亚坦率地直视两人，“情况不妙，辛苦，你们了。”
    白亿的双唇轻微动了动，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辛亚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绕过几圈。
    她看出两人这时在闹别扭，但不知道原因。
    好歹之前任务时承蒙他们照顾，辛亚思索衡量许久，叹息一声，让自己多管闲事起来。
    “你们发生，什么了？”她问过，又打趣道，“没想到你们，这种类型的搭档，也会闹别扭。”
    白亿疑惑：“我们这种类型？”
    辛亚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曲起食指轻挠脸颊一下。
    她想起狼人猎场任务，埃莉诺在被伊蒙救下，来到安全的娱乐室上药时，和她的对话。
    那时她以为埃莉诺和伊蒙的关系不好。
    埃莉诺说，白塔里的长期搭档，大多都是这么回事。
    互相之间只是战友和搭档，没有更深厚的关系。
    只要是坚信自己会回到原世界的攻略者，都会守住这最后一条警戒线。
    辛亚对此深以为然。
    她见过许多性格各异的搭档，只有安惜年和白亿这一对让她感到危险。
    这两人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以后会和对方永不相见。
    如果是她的话，遇到安惜年或白亿其中任何之一成为自己搭档的情况，一定会在怪谈任务结束的第一时间，与对方解除组队。
    难道直播系统和观众是看中了这点，才让两人组成固定搭档的？
    也许这样就能让他们两个永远留在这里，继续为系统赚钱，为观众提供看点。
    到观众厌倦，或他们其中一人死亡为止。
    辛亚后知后觉。
    同时，她对白亿解释起来：“你们互相的关系，和白塔里，大多数搭档，都不一样。”
    “你们过于把对方，放在心上了。”
    直到辛亚提着不透明袋子离开，安惜年和白亿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白亿的视线落在安惜年脚边。
    听到对方沉默不语，他内心不断升起恐慌，雾气逐渐填满肺部，让他呼吸不畅。
    忽然，他的手重新被安惜年握住。
    这一次，对方用了比刚才更重的力气。
    【白亿，】安惜年另一只手扳着他的脸，与他对视，【你想回到你的世界吗？ 】
    白亿的眼睛迸发出亮。
    他张开嘴，一句“不想”即将冲出声带，脱口而出。
    安惜年却打断了他的声音。
    【我想。 】
    人类的五官没有任何波动，认真到严肃，如同在立誓，以此强迫自己不再摇摆。
    【相比物资匮乏的末世，在这里生活显然舒服许多。 】
    【可那是我自己的世界。那里还有个吵闹的笨蛋在等着我。 】
    【抱歉白亿，无论你对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目标。 】
    在这里发生的再奇异的经历，再令人动容的情谊，统统都是建立在直播系统不讲理的胁迫之上。
    她不要做温水里的那只青蛙，篱墙之内的那只家畜。
    华丽磅礴的艺术品，不该出现在溃烂的地基上。
    【我要毁掉怪谈直播，回到自己的世界。 】
    安惜年的黑眸内汹涌，掌心贴上白亿的心口。
    【这一次，我不强迫你帮我。 】
    白亿低头看去。
    平时无论拿什么武器都不会有一丝颤动的手，此时贴在他的胸膛上，指尖抖得不行。
    他闭上眼睛。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害怕分离。知道这个，就够了。
    白虎一族，会把认定的人类的愿望，当成不可违背的信条。
    安惜年想回去，那他会全力相助。
    白亿拉起安惜年的手，抵在额头：“我不会反悔的。”
    说着，他低头抬眼仰视安惜年，目光湿润，唇间虎牙若隐若现。
    “我会陪你一起砸烂这个鬼地方。”
    -
    五天后，安惜年和白亿全副武装，站在一楼的大屏前。
    那里已经站着一个头发像海藻似的人。
    见到安惜年的脸，她惊呼一声：“哇哦，没想到这次的另一对搭档是你们啊。”
    她边说边分别指向两人：“安惜年，白亿，是吧？”
    海藻头又稀奇地绕着白亿转圈打量起来：“以前看怪谈任务里，你都是小猫和大猫的形态。这次怎么变成人形了？”
    思考片刻，她自说自话地明媚笑起来，目光烁烁。
    “哦~我懂了。这次报名了a级任务，所以终于要认真起来了？”
    第71章
    安惜年皱眉注视对方。
    白亿更是直接：“？”
    这人在说什么。正常都应该认为兽形比人形状态战力更强才对。
    海藻头似乎已经习惯来自他人的抵触, 完全没把安惜年和白亿的反应放在眼里。
    她继续独自兴奋：“不过我看了你们之前的任务录像，最多也只选到b级任务而已。现在难道是你们第一次出a级任务？”
    “那我们很有缘诶。我和秋冽今天也是第一次尝试a级任务。”
    说着，她转头四处张望，找那位名为“秋冽”的人。
    脑袋回转两次,海藻头奇怪地嘟囔：“咦？怎么没有人影了？刚才明明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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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找不到人, 海藻头果断放弃, 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安惜年他们身上。
    “我和秋冽选a级任务是因为想要多吸引些观众,开启商城的全部权限。”
    “ a级任务只允许4人参与,而且听说关注度也很高,所以每人能分得的观众和流量都会很多。”
    “你们呢？为什么要选择a级任务？”
    安惜年的头开始疼起来。
    这人好能讲。她不会觉得嘴巴干吗？
    安惜年难得感谢起自己失声。起码这时不需要她去应付海藻头的提问。
    她看向白亿。
    白亿接收到安惜年的视线, 为难地把手背在身后，同样也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僵持几秒,他终于开口：“我们选a级任务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休息得差不多了，看到没满员的任务，就直接报名了。”
    白亿态度自然，体态放松。但其实是骗人的。
    安惜年会冒险选择难度最高的任务，是因为在查看她昏迷三天里的所有任务回放时，发现一个a级任务中出现了异样。
    参与那个任务的攻略者都已经死亡。但在最后一个攻略者断气,最后一个直播间即将被切断时。
    白亿眼尖地发现距离攻略者百米之外的一面断墙上，产生了乱码一样的东西。
    按照比例计算，乱码最多只有1/4平米大。
    被直播镜头拍摄起来就显得更小了。
    如果不是白亿的眼睛好用，安惜年一定会错过。
    他们拿着那段录屏找到严于音,希望能得到专业角度的意见。
    严于音在当时沉默许久，抬头对他们说：“任务从d级到a级,难度在递增的同时，系统需要操控的东西也越多。”
    “系统也不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突破口最可能出现在a级任务里。”
    “试试看吧。”严于音对他们鼓励，“我会跟协会汇报, 让他们准备好你们需要的一切东西。”
    “任务时我们会全程监控。万一出现意外，我会尽全力把你们拉回来。”
    海藻头凑到白亿面前：“你们是随便选的啊？那你们运气真是不错。听说a级任务很久才会集中出现几个，我和秋冽也是蹲守好久，才等到一个合适的。”
    捕捉到海藻头的用词，安惜年瞬间皱眉。
    【&#039;合适的&#039;？ 】
    大屏上只显示任务人数和等级，提供的信息不会有“合适”而言。
    海藻头的意思，简直像是她提前知道这次任务的位面类型，甚至于任务内容一样。
    可海藻头甚至连商城的全部权限都没开。证明她或者秋冽的排名比安惜年低得多。
    排名在50名以下的攻略者，系统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而且系统是最讲游戏公平的。
    安惜年不相信海藻头有可能持有作弊特权。
    还是海藻头像他们一样，加入了某家组织，得到的消息是组织提供的？
    就在安惜年拿出设备，准备详细问问时，身边的扬声器开始播放。
    “距离怪谈·夜半锯人任务开启还有3分钟。请到场各位做好准备。截止期限前未就位的攻略者，将直接剥夺其在白塔的生存资格。”
    “各子直播间现已开放。”
    和曾经一样，在提醒结束之后，在场所有攻略者的头上出现各自对应直播间的名字。
    由于没意义，安惜年和白亿仍然没有选择把自己直播间的名字隐藏起来。
    而面前的海藻头却是花了这份钱，让直播间的名字变成了乱码。
    不知是不是安惜年的错觉，海藻头的直播间的字符长度，看上去比寻常攻略者的要长出不少。
    先前还喋喋不休的海藻头，在听到提醒之后，意外地安静下来。
    她似乎在侧耳聆听观众们的弹幕。
    白亿忍不住多嘴：“你的搭档还没来吗？”
    “哦……”海藻头回神，把自己的头发揉得更加乱糟糟，表情无奈且隐约烦躁，“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对方的态度实在奇怪，安惜年握住白亿的手腕。
    【她现在在思考什么？ 】安惜年问。
    两秒后，白亿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向安惜年传递：【我听不到。 】
    【不，也不是听不到。 】白亿纠正，【是我听不清。 】
    【她的想法和她的讲话习惯一样杂乱。太吵了。 】
    得到白亿的回应，安惜年沉下目光，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情。
    她在设备上写完问题，点击播放：“你和你的搭档为什么会知道任务对你们是否&#039;合适&#039;？”
    从设备播放开始，海藻头就瞪大眼睛认真聆听电子音的话语。
    问题播放结束后，海藻头的表情再次兴奋起来。
    她上前几步，来到安惜年面前，目光围绕安惜年手中的设备打转。
    海藻头张开嘴，声音与响起的播报重叠。
    “哇——这就是你那个标志性的设备啊。是你自己做的吗？运行起来是什么原理？”
    “距离怪谈·夜半锯人任务开启还有2分钟。将于五秒内传送攻略者至准备室。”
    [直播间少数观众对你交谈的对象产生兴趣。 ]
    [直播间多数观众认为你的交谈对象十分奇怪。 ]
    [用户2发现你很辛苦，打赏1000晶体。 ]
    为数不多的几次，安惜年和观众们产生了共鸣。
    海藻头实在是太奇怪了。待在对方身边，感觉氛围都变得违和起来。
    既然海藻头不想正面回答问题，她不会多问。
    安惜年握住白亿的手腕，跟海藻头拉开几米距离，准备迎接失重。
    时间达到，安惜年坠入熟悉的黑暗，随后眼前出现准备室。
    在三人进入准备室的瞬间，系统开始例行的播报。
    念过老生常谈的几条规则后，系统立刻提示：【怪谈·夜半锯人，世界加载完毕。祝各位攻略者好运。 】
    为什么没有组队时间？
    就在安惜年大脑空白的当口，还没习惯重力的身体再次落进失重领域。
    安惜年迅速摇头，试图摒弃脑海一片混乱的状态，重整精神应对即将来临的a级怪谈世界。
    这一次的失重时间很长。
    安惜年身侧佩戴的几种武器由于下坠而互相碰撞，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衣服下摆和裤脚都灌进风柱，材质紧密的布料发出不寻常的猎猎声，气流紧贴皮肤挤压着不断流动。
    安惜年用手遮在鼻子下面，挡住让她无法呼吸的气柱，侧眸向白亿的方向看去。
    白亿同时心有灵犀地望过来，对安惜年比一个“没事”的手势。
    安惜年点头，又看向白亿身后的海藻头。
    对方的头发被吹得胡乱飞舞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曾经掩藏在发丝之下的一双眼睛，此时在暗色之中径直注视脚下不见底的深渊。
    在某个时刻，他们身边的黑暗像画卷一样往上略去，周围变为高空的景色。
    他们脚下出现一座繁华的城市。
    夜色之下，城市却不沉默。
    无数灯点闪烁，架上的轻轨呼啸而过，并排的大型商场门口的光柱互相交错挥动。
    可安惜年仔细看去，发现路上似乎没有行人，车道里也没有一辆车，反而几个停车场全部都是停满的状态。
    一座正在以机械维持运转的空城。
    除了第一次任务，安惜年没有初始就落在外界的时候。
    但哪怕是独眼将军的任务，怪异可以活动的范围也只有那一片沙场。
    难道目之所及都是a级怪异的关键领域吗？
    任务背景黑纸又会藏在哪里？
    安惜年从高空眺望远处的地平线，理所当然地看不到城市的边际。
    身体距离下方的楼顶越来越近，安惜年没有白亿的视力，索性放弃高空查找的任务，打开商城开始搜索抵消坠落效果的加护。
    准备好后，安惜年在他们两人距地二十米的瞬间，确认购买。
    快速下坠的身体顿时被一股厚重温柔的力量托起。
    就像身体陷进了巨大的充气软垫里，可下落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弱。
    白亿相信与安惜年的默契，从进入怪谈世界就一直在找寻黑纸的踪迹。
    感受到身体传来与坠落相反的作用力时，白亿眼瞳的光亮逐渐隐去，转头向安惜年喊道：“没能找到任务背景！”
    安惜年抬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在一座城里找一张纸，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就算找到了，a级任务的任务背景，也不可能提供出多少有用信息。
    曾经的b级任务，也就只有“狼人杀”三个字而已。
    安惜年没有过多期待，双脚踩到地面之后，立刻向白亿走去，准备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就在她踏出第一步的时候。
    视野里，比白亿更远的海藻头，径直从楼体边继续坠下。
    海藻头的四肢瘫软，看上去已经是失去意识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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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第72章
    安惜年冲到楼边, 探出上半身，一手按在栏杆上拦住身体，另一手指向海藻头。
    覆盖食指的薄肌顿时传来撕裂般的拉伸感。
    安惜年顾不得手指的异样，视线紧锁海藻头坠落的身影。
    不到一秒的时间后, 海藻头的身体与地面完全接触。
    她的身体同时被商城专有的光团覆盖。
    光芒消散之后, 海藻头安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动作。
    口鼻处没有出血, 四肢看上去也没有骨折的迹象。
    安惜年松口气, 庆幸自己刚才购买加护的速度够快。
    a级难度的任务, 多一个人一起攻略, 总比只有她和白亿两个人要好。
    忽然, 安惜年眼前出现商城的提示。
    [商品效果重复，购买失败。所支付晶体已退还打赏账户。 ]
    ……？
    白亿走来与安惜年并肩,发现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安惜年招手示意白亿跟上，抬脚往楼梯间走去，拿出设备回答。
    “我刚才给她买了加护，但是提示购买重复。”
    闻言，白亿同样皱眉：“怎么会。她刚才分明是昏迷状态,没办法开启商城。除了我们两个，怎么会有第三个人能帮她买加护？”
    安惜年收起设备，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两人急促的脚步声回响在楼梯间里。
    根据刚才坠落时安惜年的粗略打量, 这次的怪谈世界与她曾经的世界十分相似。
    比如楼梯间里用来照明的声控昏暗白光灯，还有逃生指示牌上小人手脚折起的角度, 全部和安惜年记忆中一模一样。
    仿佛她是个从没经历过末世的普通人，在晚上出门逛商场时，一步踏错, 被意外卷入诡异的怪谈领域。
    她曾经喜欢看的各种幻想作品，开头都是这种剧情。
    精神出走短短一瞬，安惜年立刻把它拉回，让注意力集中在当前的事情上。
    在最后半段楼梯的中间，她单手撑起楼梯扶手。
    双腿借惯性带动身体越过栏杆，从一米高的地方稳稳落地。
    推开再撑住一楼尽头的铁门，安惜年紧盯二十米外仍然没有动静的海藻头，等待白亿跟上。
    就在安惜年听到身后的白亿加紧的脚步声响起时。
    被框在视野里的海藻头，突兀开始动起来。
    海藻头维持仰面摔下的姿势，做出一个类似臀桥的动作。
    只是她身体的支点逐渐变小。
    一开始的支点是肩膀后部和整个脚掌。
    随腹部越来越向上，她的双臂软绵绵地垂落在地。而身体成为一个标准的拱形，堪堪靠着头顶和脚尖轻飘飘地支撑在地。
    情况超过了安惜年的认知，她立刻抬手拦住白亿，不让搭档继续往前靠近一步。
    旁边路灯的灯光不偏不倚地照射在海藻头身上，让她的皮肤折射出光泽。
    在舞台聚光灯一样的光线下，海藻头维持弓形停顿许久，突然在某一瞬间开始抽搐。
    安惜年的手垂在身侧，掌心一翻，一把小巧的银枪转眼出现在手里，并且是被扳开保险的状态。
    眼瞳中映出的海藻头的身影，以腹部为中心剧烈摇摆起来。
    四肢胡乱挥舞，在空中残影。
    一次呼吸结束后，安惜年看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画面。
    一个与海藻头相差无几的身体，逐渐从海藻头身上剥离出来。
    那个复制出来的人，用先出现的手臂触地。
    如同爬出容器，那东西又把分裂出的腿抬高，跨过海藻头的身侧，踩到地上。
    安惜年注视那东西的这些动作，头皮发麻，表情僵硬。
    太恶心了。这难道是本次怪异的能力吗？
    比如怪异能让攻略者分裂出一个与自己完全一样的人，再让两方进行厮杀，就像影子别墅最后出现的她的影子一样。
    但这和“夜半锯人”四个字有什么关系。
    因为是a级任务，所以玩突袭这一手？
    “啊——”
    突兀响起的刻意拖长的声音，把不满带上回音，传遍大半条空旷的街道。
    海藻头不知什么时候脱离昏迷状态，维持拱形，侧头对从她身体爬出来的人抱怨。
    “你非要这样出场吗？万一被你偶像一枪崩了怎么办啊？而且她被你恶心到了诶！”
    对方终于完全脱离海藻头。
    它双脚踩在地面，手下整理衣摆，眼睛被过长的额发挡住一只，阴恻恻地注视海藻头，一言不发：“……”
    “它”除了顺直的头发，和海藻头长得一模一样。
    在它脱离海藻头的一瞬，海藻头的屁股狠狠摔到地上。
    痛得海藻头“哎哟哎哟”地呼痛，忍不住把身体缩成一个虾球，手捂住屁股揉来揉去。
    安惜年握紧手枪备战的胳膊终于放松下来，传来酥麻的感觉。
    在安慰自己屁股瓣的间隙，海藻头不忘扬声向安惜年和白亿介绍起来。
    “这是我的搭档，也是我的妹妹，秋冽。我们是双生子。”
    “对了，”海藻头这才想起来她本人还没有自我介绍，捂着屁股艰难站起，指指自己，“我叫秋凛。”
    安惜年与白亿交换眼神，向双胞胎走去。
    秋凛一手揉屁股，另一只胳膊搭在妹妹秋冽肩上，手在秋冽眼前晃晃。
    “愣着干什么，叫人啊。”
    不等妹妹秋冽反应，秋凛转头对安惜年笑起来：“别见怪，秋冽她比较认生。刚才在白塔一楼，她应该是见到你们出现害羞了，所以突然回到我身体里了。”
    安惜年对上秋冽的眼睛。
    秋凛说她比较“认生”，但相比不擅长与人对视的埃莉诺，秋冽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直直迎上安惜年的视线。
    湛蓝色的眼瞳分明纯净，却像是最粘稠的漩涡。
    忽然，对方冲她最小幅度点了头，以此问好。
    安惜年眨眨眼，同样颔首回应。
    一时间，除了远处商场传来的音乐，周围没有其他声音。
    四人之间的氛围显得僵硬至极。
    白亿打破尴尬，提议道：“我们先找任务背景吧。”
    秋凛点头：“好啊，分头行动会快一点……但是这里好大，我们要怎么汇合？”
    秋凛的表情又变得苦恼起来。
    在一座城里分头行动，再汇合，实在是不现实。
    安惜年在秋凛再次开口之前，目光与手一起指向持续传来音乐声的大型商场中的一座。
    她看向白亿，抬手在耳边比了个手势，率先迈步。
    白亿恍然大悟，跟上安惜年，对两姐妹说明起来：“你们知道&#039;手机&#039;这种东西吗？”
    秋冽仍然没有反应，秋凛则是眼睛骤亮。
    “手机是什么？你们很熟悉这次的怪谈位面吗？你们想利用怪谈世界里的东西？这样说来，这里和你们两人原本的世界很相像咯，那……”
    “呃。”白亿在秋凛的连发投掷下无力招架。
    这简直就是十个紧张状态下碎碎念的柳梦夏叠加出现。
    勉强等对方结束，白亿才开始介绍手机的作用和基础功能。
    双胞胎的世界没有手机，但有相似功能的通讯设备。
    白亿简单解释过后，两人已经理解手机的功能。
    在白亿与她们交谈的期间，安惜年已经率先走进商场。
    商场的巨幅屏幕上播放着各类店铺的广告，时不时出现城市的宣传标语，以及一些电影的宣传。
    安惜年扫过令人眼花缭乱的电影预告画面，进入一家知名的手机品牌店铺。
    展台上的试用机跟安惜年印象中的一样，上面连接着无法轻易拆卸的安保线。
    不仅难拆，说不定强行拆下还会让手机直接不可用。
    安惜年的目光从展示机上面略过，找到店铺库房的小门。
    走向门前的路上，她从后腰的口袋里掏出一截短棍，随手甩开，短棍立刻变成过一米长。
    在安惜年的要求下，金属棍的一段被做了压扁处理，看上去和撬棍差不多。
    正好能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安惜年把撬头卡进门缝，单臂肌肉发力，轻松往侧一推。
    带有厚重的门与精密的锁分离。
    警报声立刻在全店范围内响起。
    秋凛和秋冽没注意到安惜年的动作，走到半路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到，顿时捂住耳朵原地蹲下，动作默契得整齐一致。
    安惜年和白亿二人则是同步行动起来。
    店里的扬声器在短短几秒内被他们全部破坏，恼人的警报声终于停下。
    保险起见，安惜年不仅拿了四部手机，还选好四个充电宝。
    手机连上充电线开机之后，白亿开始教秋凛和秋冽使用方法。
    安惜年则是快速离开门店，来到商场旁边的一家看上去像是通讯营业厅的店面，搜刮出4张电话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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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回到手机店时，白亿已经在教双胞胎发短信的方法，以便应对没办法通话的情况。
    双胞胎的世界里不存在触点设备。
    她们勉强记下来打电话的步骤，却怎么也无法理解记忆“发短信”这件事。
    安惜年来到白亿身边，把电话卡分别插好，挨个保存其他手机的号码，又把所有手机调整到震动模式，以眼神示意白亿该离开了。
    “可是……”白亿犹豫。
    安惜年摇头：【发短信不是必须的。她们已经会打电话，这足够联络了。 】
    就在安惜年摇头的同时，秋凛开口：“这东西使用起来太复杂了，我和秋冽实在学不会。不如我们这样分组吧。”
    说着，她站到白亿身边，顺手把秋冽推给安惜年。
    秋凛笑意盈盈：“这样每一边就都有一个会操作设备的人了。”
    第73章
    秋凛的话还没结尾, 安惜年已经上前一步，拽住白亿的手臂，把人往自己这里拉过来。
    虽然不能发声，可眼神里是清晰的警告。
    秋凛察觉到安惜年的目光, 没有特别的反应, 继续道：“我可没有见不得人的坏心思哦。”
    “我知道你们是固定搭档, 与对方同生共死。但是我和秋冽跟你们是一样的。”
    “我和秋冽分享一切伤痛, 身体共感。”
    “你看。”
    秋凛卷起衣袖露出手臂, 用指甲抵住小臂狠力划破一处伤口。
    浅粉色的血液顿时从创面涌出, 滑到手臂的近地侧聚集。
    在商场明亮的灯光下, 悬在皮肤上的血珠像是晶莹的粉晶。
    安惜年关注着把衣袖卷起的秋冽。
    对方的手臂上凭空出现一模一样的伤口，同样流出粉色的血液。
    她和白亿只共享致命伤, 双胞胎的条件显然比他们严苛。
    那确实不需要担心对方会借分开而对白亿或她出手。
    秋凛笑嘻嘻的，似乎不把自己仍然滴血不止的伤口放在眼里：“我没有骗你吧。我和秋冽是不会趁分开对你们下手的。”
    “攻略者之间内讧起来算什么嘛。而且我和秋冽只是为了观看数和订阅数而来，甚至不需要打败怪异的那一万晶体。”
    “我和秋冽在白塔一层有一个摊位，生意很红火，不缺晶体的。你们如果感兴趣，等之后任务结束……”
    安惜年头疼地听秋凛对于她没有提问过的话题喋喋不休, 把四台手机全部调试好，再配上充满的充电宝一起分发。
    “……可以给你们打八折哦。啊，这是已经可以用了吗？”秋凛接过，按照白亿之前教过的方法, 点击最近通话页面最上面的一个号码。
    妹妹秋冽的手机震动起来。
    双胞胎顿时露出相似的惊奇表情。
    安惜年仍然面露犹豫。
    她还从来没有在怪谈任务中主动跟白亿分开的时候。人不在身边，她总会害怕出现不可控的意外。
    现在她有能力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不想再像双亲那时一样，和他们阴阳两隔了。
    白亿的声音传来：【没关系的。分开行动确实更有效率。 】
    安惜年深呼吸一次，对白亿点头。
    四人离开商场, 分头行动。
    背对白亿往前走出第一步，安惜年忍不住回头望去。
    她与几米远的白亿心有灵犀地对上视线。
    两人相视一笑，嘴角的弧度都掺了些忧心。
    白亿率先收回目光。而安惜年在转头的过程中，余光瞥见商场外部大屏角落的时间。
    10:53。
    “夜半锯人”出现的时间最可能是零点。现在他们对怪异一无所知，必须在一小时内找到突破口。
    安惜年对秋冽颔首，一起往前走去。
    现在城市里除了他们之外见不到活人，因此npc在这次任务里一定非常重要。
    就算找不到任务背景，他们起码也要找到人问话才行。
    用双腿在城市里行动显然不现实，安惜年仔细观察路边停靠的车辆，走向其中一辆停得歪斜的跑车。
    那车看上去像是被临时抛弃一样，大半个车身都横在车道上。
    她试探着伸手拉拽车门。
    一声轻响后，车门应声而开，钥匙就放在副驾座位上。
    她身后的秋冽紧跟几步来到车旁。
    秋冽似乎对“车”这种交通工具陌生，学着安惜年的动作拉开了后车门。
    确认过车钥匙就在车里之后，安惜年抬手招呼秋冽上车，自己坐上驾驶位。
    “我注意左边，你注意右边？”安惜年提议。
    秋冽通过后视镜注视安惜年，点头之后移到右边的座位。
    从后视镜收回视线，安惜年也把设备收起。
    [用户74希望能听到你们两人多交流。 ]
    [用户829因为你们两人演出的默片而感到好笑。 ]
    [用户829为哑女直播间点播背景音乐。 ]
    [哑女直播间正在播放：《还在沉默的我们》。 ]
    安惜年：“……”
    【这是哪个世界的歌……】
    她郁卒地踩下刹车再点火，引擎轰鸣响彻整条街道。
    火红的车身迅速蹿出，像一尾奔腾的焰火。
    夜晚的城市道路依旧明亮。安惜年的视野开阔，连隐藏在楼间的小巷也能看得清楚。
    眼珠不住地细微颤动，仔细搜寻。
    由于身处同一空间，安惜年能感觉到后座的秋冽比她更加聚精会神。
    忽然，一片暗色从安惜年视野里一闪而过。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锁住，视线和头一起向快速后退的广告转去。
    道路上孤独驶动的车逐渐停下。
    安惜年拿出设备快速写到：“刚才路上，那个电影的海报，我看过五次。”
    播放时，安惜年指向十几米外高大的广告牌。
    海报整体呈现暗色，上端繁华的楼宇和下端破败的平房同存在模糊处理过的背景中。
    而整幅画面的正中位置，站着一个身穿染血黑衣、戴高礼帽的人。
    主角的身影占据画幅的三分之二，电影的名字遮住主角的小腿——《黑夜之后》。
    其实不只是在这条路上，安惜年在商场时，也从屏幕上看过这部电影的宣传。
    秋冽收回视线，显然在她那边的路上同样注意到了相同的海报。
    她沉默几秒，开口说出第一句话：“&#039;海报&#039;，是什么？”
    安惜年的食指在空中短促停顿，然后才写下解释。
    耳边响起提示。
    [直播间多数用户惊讶于秋冽的嗓音。 ]
    秋冽和秋凛长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声音并不像。
    妹妹秋冽的音色比姐姐秋凛更甜更高一些，听上去与沉默寡言的性格不算相配。
    想着，安惜年播放起关于“海报”的解释。
    秋冽听明白之后，又问：“你认为海报和电影，与怪谈有关？”
    安惜年以点头回应秋冽的提问。
    “这只是我的直觉，但怪谈任务名字有&#039;夜半&#039;，和电影的名字可能有某种关联。而且，商场的预告片末尾，有&#039;根据真实事件改编&#039;的提示。”
    秋冽沉思片刻，大概也是因为当前没有其他的好办法，所以对安惜年的提议点头同意：“你想怎么做。”
    安惜年：“去看电影。”
    秋冽没意见，爽快同意。
    安惜年当即调转车头，油门踩到底，路上留下交错又重合的车痕。
    某一时刻，安惜年抬眼通过后视镜隐秘地向秋冽瞥去一眼。
    她仍然无法理解。
    双胞胎对目前的位面背景毫无熟悉，为什么会认为本次a级任务是“合适”的。
    跑车在空旷的道路上飞速行驶，往刚才的商场开去。
    开上步行道，在大门前直接停下后，安惜年收起钥匙，率先大步走入商场。
    其实她认为《黑夜之后》会成为关键提示，还有一个原因。
    先前进来商场时她没能意识到。
    在她的世界里，晚上11点多的时间，商场里的大部分门店理应是关门的状态。
    商场的大门不可能敞开，只会留一两道侧门，供午夜场影迷和其他有需求的顾客出入。
    可此时此刻，商场里除了没有店员或顾客，状态与正常营业时无异。
    而这座商场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城市的商圈，一两千米的范围内有五六家同级别的商场坐落。
    其中却只有两座商场是开启的状态，其他商场全部闭门歇业。
    按照游戏设计来说，两座商场就是作者为玩家设置的引导。
    作者期望玩家能进入指定的场所。
    那她就没有理由视而不见。
    这些如果向秋冽解释起来的话，麻烦太多。安惜年索性不提出。
    她向秋冽演示踏上扶梯的方法。
    随扶梯上升，安惜年对白亿此时不在身边而起的失望也逐渐攀爬。
    两人步率极快，奔波于每层的扶梯间，五分钟后到达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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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开在这家商场的影院规模很大，占据一整层。
    安惜年从扶梯走出，迎面看到一幅近三米高的海报。
    路上《黑夜之后》的海报展示主角的正面，此时面前的海报中拍摄的却是主角的背影。
    主角的背面衣服破烂不堪，裸露出的背部皮肤占满腐坏的血迹。
    秋冽这时上前，来到安惜年身边。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主角背上那道撕裂伤。
    伤口从右肩一路斜贯到左侧后腰，血液流干后，让伤肉内侧的森森白骨清晰可见。
    秋冽抬手摸摸自己的后背，垂着头，发丝盖住大半侧脸。
    安惜年瞄过秋冽，开始读售票处上方屏幕的信息。
    现在正巧有一场《黑夜之后》刚播放两分钟。
    确认过影厅信息后，安惜年以手势招呼秋冽跟上。
    推开影厅的门，安惜年穿越座位，径直来到放映室的小窗正下方。
    秋冽还没搞懂影厅里闪烁不断的银幕的原理，注意力立刻被安惜年吸引。
    她下意识跟上前，不远处的安惜年突然跃身踩上最后一排的椅背，背对银幕。
    秋冽被挡在头发后面的眼瞳轻动。她把额发拨开，让安惜年的身影更加清晰地映进视野。
    安惜年正在观察上方。
    蹲在椅背上的安惜年比搭档白亿更轻盈，更像一只猫。
    她看到安惜年蓬松的发尾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儿。
    下一瞬，伴随银幕反射出来的强光亮，安惜年再次跃起。
    手指轻易攀上距离地面至少四米的窗口。
    手臂肌肉轻巧发力，安惜年往窗口里探头看去。
    【真的好像猫。 】
    秋冽想着，无意识扣挠之前因秋凛而生成的伤口。
    伤口在她粗暴的动作下变得比一开始更严重，皮肉裂烂，渗出血珠。
    【这么小的身体，到底是怎么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的？ 】
    【是肌肉密度高，还是拥有异于常人的强力内脏？ 】
    【好想知道啊……如果能实际看到就好了。 】
    【先剥开表皮，再切开包裹内脏的肉……】
    眼前气流呼啸。
    秋冽被别到耳后的额发散落，再次遮住眼睛。
    回位的发丝，其中几根触到刀刃，被切断后飘落。
    【猫。 】
    秋冽注视面前表情警戒、眼含杀意的安惜年，再次想到。
    第74章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安惜年瞬间出手。
    秋冽给她的感觉像是在被毒巨蟒凝视。视线穿透她的皮肉,明目张胆地觊觎着身体的最深处。
    这股窥探带有天真好奇，像小朋友注视把玩的蜻蜓，比纯粹的杀意更让她毛骨悚然。
    好在理智还保留分毫，安惜年没有任由自己直接攻击秋冽,而是将动作停在警戒线外一寸的地方。
    观察秋冽的眼睛时, 安惜年发现秋冽不仅对于她明显的敌意没升起丝毫防备, 反而在饶有兴趣地观察她全身上下。
    [直播间多数观众对于你和秋冽的互动感到兴奋。 ]
    [用户2打赏2000晶体, 希望你能和秋冽打起来]
    安惜年维持动作在原地僵持片刻。
    这时, 周围传来立体的坍塌声, 吸引她的注意。
    安惜年注意着银幕上刺激惊险的画面,肩膀一松，直起身收好匕首。
    正事要紧。
    在手机上确认过时间,安惜年不再关心秋冽的反应，自己随便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腰背和大腿接触到暄软的座椅，让她的身体放松下来。
    刚才去检查过放映室，里面没有npc的踪迹。
    她本想操纵播放电影的装置让影片快进，可在看到那复杂的设备之后，这个念头立刻被她打消了。
    不会用的东西不能逞强。万一弄坏, 他们这次对上怪异八成就算完了。
    安惜年只能老老实实地看向银幕。
    电影刚刚开场不过十分钟，现在的情节是一场第一人称视角的追逐戏。
    镜头在不安地上下晃动，时不时横向旋转，回头查看身后的捕食者是否追上来。
    昏暗狭窄的小巷中, 慌乱的脚步声阵阵回响，混杂撕裂的呼吸, 和血滴到地面的微弱声响。
    不需要更多的背景音乐烘托，已经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电影主角穿过一条条不见尽头的小巷，喘息的声音愈发粗重。
    安惜年听着,喉咙和口腔忽然泛上铁锈味。
    下意识地吞咽之后，嘴里和鼻腔的血味还是没有散去。
    她不禁抚上喉咙。
    掌心的热度似乎传导到气管，原本只是隐约的血腥骤然加重。
    安惜年一惊，倏地起身，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随即，她身边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响动，几乎要被电影主角的尖叫盖住。
    银幕上的画面一阵混乱。剧烈的摇晃下，镜头终于脱离第一视角，逐渐从主角身上拉开。
    主角的尖叫声没能收尾，被突兀打断。
    电影里响动到最大音量的呼吸、脚步、衣料摩擦的窸窣，霎时全部消失。
    一片死寂中，有人钳住主角朝小巷外伸出的纤细手腕，强硬拖回。
    黑暗中，有人高举起铁制棒球棒，破风狠力砸到挣扎的□□上。
    小巷地砖上逐渐蔓延开粘稠的暗色血。
    很快，两侧的路灯爆裂开来失去照明作用，空中的乌云完全遮盖住月光。
    地上的血此时完全溶于暗色之中。
    忽然，一只边角磨损破裂、边线起毛的钱包从远处甩来，落在这滩血里。
    寂静之下的液体击溅声被特效附加上回响。
    一秒之后，画面中间出现了样式氤氲的标题——《黑夜之后》。
    直到看清银幕上的四个字，安惜年才发现自己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俯倒在地上。
    此时她正一手尽力伸向前方，另一手撑地试图支撑身体往前爬去。
    而身边的秋冽，此时和她是同一个姿势，身体的角度几乎分毫不差。
    身体分明完全被挡在前排椅背之后，以目前的角度不可能看到银幕上的画面，她却能看到标题做了烟雾特效，逐渐消散。
    安惜年立刻想要爬起，身体刚动起来，背部中央和往前伸去的手臂肘部同时传来剧痛。
    冲击感就像是被重物狠砸过。
    脊柱和臂骨传来碎裂的闷响。
    刚被撑起的上半身砸回地面，一时无法动弹。
    喉咙里的铁锈味开始变得极甜，催促唾液不住分泌。
    “唔——呕……”身边的秋冽受到跟安惜年相同的攻击，突兀吐出血。
    滚烫的血滴溅到安惜年手背，激得她手指轻颤。
    忽然，眼前出现商城的页面。
    安惜年立刻找到能让骨折快速恢复的加护。
    一秒后，她和秋冽身上先后亮起光团。
    错位的断骨刚勉强接回，安惜年瞬间把秋冽捞起，警惕地环顾观察。
    可影厅里除了她们之外仍然没有别人。
    【是怪异吗？ 】安惜年想，【这次的怪异可以让自己的身影消失？ 】
    突然，安惜年感到自己的小腿传来一阵不痛不痒的扑力。
    她下意识抬脚踢出时，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妈妈！”
    安惜年的腿部肌肉放松下来，转头向前方看去。
    银幕画面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扑到打开家门的妈妈腿上，迎接妈妈回家。
    妈妈的一声忍痛的闷哼被刻意的笑声掩饰过去，扬起不自然的笑颜。
    一手揉着女儿的头，妈妈把另一手紧攥的破旧钱包放到玄关鞋柜上。
    画面明亮的光线足以安惜年看清，那是刚才小巷情节里被甩到血迹里的钱包。
    “妈妈，你身上又有好奇怪的味道了。”女儿动动鼻尖，小狗一样蹭着主角嗅来嗅去。
    主角连忙把女儿推开，笑着搪塞：“之前不是跟宝宝说过了？妈妈身上是花园里的味道。”
    说着，主角在狭小逼仄的房子里往浴室走去。
    “我记得！”女儿跟上主角的脚步，仰头睁着大眼睛望向主角，“妈妈的工作是照顾许多种平时见不到的花，所以才会带很多奇怪的味道回家。”
    顿了顿，女儿低下头：“可是有些味道我不是很喜欢……”
    主角回身摸摸女儿的头：“花不是为了让我们喜欢才开的。它们的气味，都是它们努力成长生活的证据。”
    说完，主角哄着女儿去玩玩具，自己进入浴室。
    能让安惜年体会到脊柱和手臂断裂的伤势很重。
    其实如果女儿年龄再大一些，就能一眼看出主角刚才的身形姿势已经完全变形。
    系统只有在有新人参与任务时，才会直接介绍本次怪谈的位面背景类型。
    现在他们没有找到任务背景黑纸，还不知道这个位面是和末世之前的安惜年的世界一样，还是里面有异能者的现代幻想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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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但现在安惜年心里已经有了定夺。
    如果是像安惜年这样的普通纯种人类，受到如此严重的伤，毋庸置疑是不可能起身的。
    可现在银幕上的主角只是露出过度疲惫的神情，动作起来稍微慢些，没有太明显的忍痛表现。
    要么是这个世界里的人类身体素质整体比安惜年的世界强上三四倍。
    要么这里是拥有异能的位面。
    安惜年倾向于后者。
    因为她在任务初始亲眼看到秋冽从秋凛身上分离出来。
    这种画面，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位面里。
    既然这里有异能，那她就可以试试看刚上手的那件武器的威力了。
    想法逻辑在脑海中快速闪过，安惜年按上大腿斜后侧装有武器的皮套，重新看向银幕。
    突然，她全身各处传来强烈刺痛。
    四周的扬声器响起水幕声，营造出不可视的雾气氛围。
    主角正在冲洗身体，画面对准地面汩汩流向下水口的血水。
    安惜年观察身边秋冽的反应。
    对方果然同样露出不适的表情，身体绷紧，似乎在抵御痛感。
    水流逐渐变得清澈时，安惜年身体上被同步的疼痛总算消减。
    主角整理好自己，为伤处上药又缠好绷带后，手洗过沾上泥土的衣服，端着盆走向小阳台。
    她们居住的房子很小，从玄关旁的厕所走向最尽头的阳台，只需要十一步。
    晾晒好衣服，主角开始在女儿的陪伴下做起家务。
    安惜年看着这些琐事，两手交叠，拇指不住摩挲另一手的虎口。
    她想起了双亲。
    她的妈妈做饭一绝，所以家里的伙食由妈妈全权负责。
    其他擦扫整理的工作，统统交给爸爸来做。
    每到周六，他们家里就有两道忙碌的身影。
    而安惜年就会像这时一样，坐在舒服柔软的沙发上看着电视，时不时往双亲那里瞥去一眼。
    她的手里会端着妈妈特意切成小块的水果，耳边会听到爸爸让她抬脚方便拖地的催促。
    曾经宁静的氛围，现在与她隔着一层银幕，出现在其他人身上。
    这是安惜年第一次意识到，“家”这种东西是相通相似的。
    把女儿的衣服缝补上漂亮的花样之后，在女儿摸着花样爱不释手时，主角变魔术一样地从身后拿出一瓶精致的糖果。
    玻璃罐里的每一颗糖果都有精致的镭射纸包裹着。
    在阳光下频频反射，像是把烟花装进了瓶子，捧在掌心。
    女儿兴奋惊呼一声，立刻扑过来，接过糖果瓶，与主角笑闹成一团。
    母女俩的日常被着墨很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惜年犹豫要不要现在离开时，剧情发展到女儿的生日。
    主角一连不眠不休地工作四天，总算在女儿生日的傍晚下班到家。
    她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黑色大衣，带着女儿一起出门，去吃女儿一直期望的街角那家极其便宜的快餐。
    距离午夜零点已经只剩五分钟。
    安惜年起身，拿出设备对秋冽播放：“看上去没有更多的有用信息，要离开吗？”
    秋冽向安惜年望过来，点头同意。
    沿侧边楼梯往门口走时，安惜年思考起接下来的对策。
    她能与电影主角的身体状况同步，大概率证明了主角就是这次的怪异。
    可是她没能得到任何有关攻破怪异的方法。
    来看电影的这个决定，也许是做错了。
    想着，安惜年的脚步即将踏到楼梯的最后一阶。
    霎时，她的背部传来筋肉绞裂的痛。
    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倒去时，耳边闯进震耳欲聋的电锯嗡鸣。
    第75章
    隐形的高速运转的铰链陷入安惜年的背部。
    她整个人俯面冲下, 视野里却不是铺上红毯的地面，而是落上光与暗分界的水泥地。
    她全身动弹不得，甚至无法活动手指开启商城来应对目前的状况。
    电影里的声音通过立体声扬声器传导到安惜年耳中。
    “就是这女的。上次讨债的时候我亲自打断了她的脊椎和手臂，看看这才几天,就几乎全恢复了。”
    这人的声音雌雄难辨, 恶意却毫不掩饰。
    “干得不错。这是应该是个难得的异种吧。身体分段拿去黑市卖, 估计能卖个好价钱。切得干净点, 把断口处理好, 避免这异种重生成两个。”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随她的句尾落下,电锯被拉响的声音再次响起：“交给我吧,老大。”
    在轰鸣声中，安惜年听到主角竭尽全力的嘶吼。
    “宝宝！快跑！！”
    铰链转旋的触感插陷进安惜年的头骨, 让她几乎立刻昏迷过去。
    可眼前的画面还在持续上演。
    瞬间被血模糊的视野里，女儿小小的身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女儿的表情空白，瞳孔放大。
    由于闻到了妈妈结束工作后才会出现的花香，女儿的头脑混乱起来。
    小姑娘双唇张开，犹豫着颤动几下：“……妈妈？”
    “跑！快跑！！”主角顾不得在自己身体上肆虐的电锯，手脚并用地朝女儿所在的方向爬去。
    操作电锯的人唾骂一句, 抓起主角的头发把人往后拖回，放弃切割身体，率先把主角的手臂锯下。
    那个女人则是被女儿吸引，来到小姑娘面前蹲下。
    她抬起手,虎口卡上女儿的下巴，指腹掐住女儿的脸蛋左右扭动观察,力度毫无怜惜。
    “异种的种。”女人轻笑一声，“看着跟普通人一样啊。不知道有没有遗传到她妈妈的——”
    话说到一半，随小喽啰的一句大声咒骂,女人的身体被冲力撞飞出去。
    主角抢过女儿抱起，护住女儿的头紧按进怀里，隔绝孩子的视野。
    她狂奔起来，喉咙撕裂开喘息，声音像巨鸣的风箱。
    手臂由于是在一秒时间内重生出来的，上面还没有覆盖皮肤，甚至手背的指节关节还裸露在外。
    肌肉上的血染到女儿的头发和衣服上，又滴落在地。
    “妈、妈妈……”女儿不安地开口，小手攥紧主角的衣服。
    新生的手臂还无法拥有过多的触感，但紧贴着女儿头部的心脏却能察觉到这承载了她大半灵魂的小小生命，此时在害怕得发抖。
    眼睛的其中一只已经完全失去机能，另一只被血浸染。
    前路实在模糊。
    主角喘息着，试图让声音变得平稳温柔，像每一天跟女儿交谈时一样。
    “嗯，乖宝。妈妈在呢。”
    “我们要去哪里？不吃饭了吗？”
    “会吃的，但稍微等一下好不好？宝宝饿了吗？”
    “是妈妈饿。我听到了妈妈肚子叫的声音。”
    她这才发现，血堵在了喉咙里，让她说出每一句话时都传出怪异的咕噜声。
    “妈妈，我想回家。今天幼儿园发的小面包我特意留下，想给妈妈吃。”
    “宝宝为什么没吃？”
    “其他小朋友说很好吃，所以想和妈妈分着吃。但是妈妈肚子饿，就全都给妈妈……”
    耳朵的听力忽然下降许多。
    她几乎听不清女儿的话。
    忽然，她看到前方出现一座废弃的大楼。
    仔细回想，她记起那是曾经在工厂用地上建起的居民楼。
    因为前身的工厂有辐射，所以全部没有卖出去，几年后渐渐成了废弃的空楼。
    她听不清女儿正在说什么，只能时不时用手掌轻拍女儿的头顶哄着，再次加速向空楼奔去。
    天色暗下来，入夜之后的寒风抽在她的身体上。
    她闪身进了空楼，总算有精力往身后看去。
    空旷的郊野除了她和女儿之外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她终于放下心，慢下脚步，一步一步地走上二楼。
    她珍重地怀抱女儿，靠着墙壁滑坐下。
    太阳落山之后，楼里本就光线不足。她受到损伤的视神经更是让她逐渐陷入黑暗。
    耳朵里没有女儿的声音，只有她自己平静不下来的抽气。
    她猜想着女儿可能在问她们要在这里待多久，于是嘴里不住呢喃：“快了，快了。”
    “不会很久。宝宝再跟妈妈一起等一会儿，好不好？”
    “再和妈妈一起……好不好？”
    “等一等，宝宝……”
    她失去了时间概念，一秒被无尽拉长，一小时又像坍缩一样被简化。
    不知过了多久。
    她怀里女儿的重量陡然消失。
    又一次电锯的声音，刺穿她的耳膜。
    ！
    安惜年急促吸气，在后颈的汗毛全部竖立而起之前，咬牙迅速向侧翻滚。
    电锯尖端深陷进地面，光洁的侧面在楼梯边指示灯的映照下，显出安惜年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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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刚才为了脱离电影的控制，身体强行扭伤了几处。再加上同步主角的伤势，身体状况实在不妙。
    安惜年立即兑换出效果最强的加护，双手撑地，倒身侧踹向电锯把手。
    原本紧握电锯的人顿时松手。
    安惜年借此机会与对方拉开距离。
    一个与海报上的主角打扮一模一样的人，在银幕反射的光下，与她面对面。
    她以为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难道现在才刚刚零点吗？
    安惜年来不及拿出手机确认时间，拔枪上膛，双手分别连开六枪，清空两把手枪的弹夹。
    对方的身形如同鬼魅，在安惜年刻意压住的密集火力下，仍然没能被伤到分毫。
    但安惜年也没有期望自己的攻击能让怪异受伤。
    她只是想争取时间，让自己刚被电锯绞过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脑海重启之后的第一想法是：怪异现在在她们这里，那白亿就相对安全。
    她必须尽全力把怪异控制在这里，凭白亿的眼睛和机敏，一定能找到任务背景。
    空弹夹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接连闷响。
    安惜年换弹间隙，怪异在路径上留下断续的残影，眨眼间就高举电锯，闪到安惜年面前。
    随吸气的动作，安惜年的上身一同后仰。
    她垂眸紧盯怪异的动作。
    同时。
    右手食指插进扳机孔让枪体倒挂，膛身抵住手掌。食指与掌根对向摩擦。
    左手握枪举起，直接张嘴咬住膛身。
    两声上膛重叠在一起。
    她蹬地后跃，以飞身出去的姿势，双臂笔直对准怪异的脑和心脏位置。
    两枪连发，火花迸溅。
    没想到，子弹击中怪异后居然在它的身体表面泛起涟漪，随后没入身体。
    安惜年的眉头一皱。
    枪击没用。
    但怪异刚才为什么要躲？
    情况容不得她考虑更多，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有效压制怪异的方法。
    还有，她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影厅。
    电锯声在影厅的立体声和面前怪异手中不断传来。
    她的身体受到电影主角影响，即使加护生效，第一瞬间的疼痛仍不可避免。
    痛感实在碍事，由于她预感不到，会拖慢她的动作。
    想着，安惜年往还站不起来的秋冽那里看去一眼，拉起两支枪的保险，往秋冽的方向掷去。
    秋冽身上没有武器，怪异是会躲枪的，这起码能让秋冽保身。
    手枪脱手后，安惜年立刻换上长刀，进一步退三步，逐渐把怪异往影厅门口引去。
    突然，电影里的主角似乎被人打断了腿。
    伴随一声“放过我的女儿！”，安惜年横举长刀，承接怪异电锯攻击的动作失去了重心。
    被长刀卡住的电锯锁链失去了抵抗的反向力，重新运转起来。
    影厅的门就在安惜年身后三步远的位置。
    她却被电锯运转起来的力量带动，整个人往前栽去。
    电锯在她扩散的瞳孔里无限放大。
    时间静止下来，安惜年甚至错觉自己能感受到体内血液随重心改变而晃动。
    【快想办法……】
    想法出现在脑海的一瞬间，经过千锤百炼的身体下意识做出自救反应。
    手臂肌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长刀破风抵地。
    稳住身体下落的姿势后，右手反握刀柄抽离地面。
    刀尖深深留在原地，金属碎星在近地面一闪而过。
    安惜年闪身出现在影厅之外。
    她瞪大双眼，胸膛急促起伏，眼前不知怎么触发了人鱼系统留下的面板。
    姓名：安惜年
    体力：lv92/100
    力量：lv99/100
    敏捷：lv83/100
    抗性：lv79/100
    反应力：lv85/100
    每一点数值都是她为自己寻求的庇佑。
    她的身体把双亲的愿望严苛铭记，不会让她轻易死去。
    刚喘息两轮，怪异已经操着电锯再次追上来。
    安惜年立刻合上嘴改用鼻腔呼吸，低身聚力，被白塔治疗后重新长回来的发丝从肩上飘起。
    刀光被动作点亮，留下一路闪电。
    人类制造的横向落雷击中怪异的电锯。
    战斗再开。
    秋冽强拖着身体，踉跄走出影厅之后，看到的是一幅曾经在直播回放里欣赏过无数遍的身姿。
    安惜年在第一次直播中的武器就是长刀。
    秋冽对于安惜年使用长刀的招式再熟悉不过。
    可此时的安惜年却完全抛弃曾经的动势，攻击力更上了一层。
    与她记忆中的安惜年丝毫不一样。
    她安静看过许久，掌心之上出现一大团商城光团。
    随手把兑换出的药扔进嘴里吞咽之后，秋冽在等待药效发作的期间，眼睛紧紧锁住安惜年的身影。
    瞳孔不断放大缩小，像一个调节焦距的相机镜头。
    很快，她在身侧张开掌心。
    骨头从手掌正中央突破皮肤冒出，逐渐形成一把长刀的形状。
    骨刀成型，带上最后一丝血迹自行截断。
    下一秒，原地已经没了秋冽的身影。
    第76章
    秋冽的加入让安惜年吃了一惊。
    快节奏的战斗让她没办法把过多的精力放到秋冽身上, 只往秋冽所在的方向瞥去一眼，就立刻收回。
    安惜年面前的怪异比她更在意这位新加入的人类。
    用长刀抵住的电锯忽然松懈了力道，视野里代表怪异身影的黑色闪开。
    安惜年迅速看去。
    远处，电锯与骨刀相接。
    秋冽被怪异的攻击震得往后连退五步, 勉强撑住不至于让电锯绞上她的头顶。
    电锯的尖刺卡进骨刀表面, 细微且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在秋冽意识到大事不好之前, 她发现自己眼前有金属色一闪而过。
    霎时, 骨刀上的重压陡然消失。
    让她无法动作的电锯被安惜年以断裂的刀尖挑开, 在空中旋出半弧, 最终指向安惜年所在的方向。
    秋冽看到安惜年瞥来一眼, 目光灼灼，像是在询问她是否伤到。
    秋冽立刻摇头。
    安惜年小幅度颔首,动作大开大合，逼怪异跟随她的节奏，从秋冽身边离开。
    远处再次响起无规律的交刃声。
    秋冽低头看向落在脚边，已经被电锯锯成两半的骨刀。
    她下蹲捡起，让骨头重新通过掌心回到体内。
    然后她维持此时的蹲姿，安静地欣赏远处安惜年作战的身影。
    耳边响起经由系统总结的观众要求。
    [直播间多数观众要求你参与作战。 ]
    秋冽对此没有反应。
    由于姿势不太舒服, 她移动重心，右手垂到身侧。
    刚放下，手肘的位置忽然碰到一个硬物。
    她低头看去。
    [用户68提醒你，本次任务是a级,你应该不希望违背观众的要求。 ]
    秋冽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直到拿出安惜年刚才扔给她的枪。
    思考片刻后, 她握住双枪起身。
    右手倒转枪体，用手指和掌心反方向扳动。
    左手举枪到嘴边，咬住膛身。
    两声上膛声接连响起。
    秋冽的眼睛随远处的安惜年而动,捕捉对方的动作，标记对方的轨迹。
    同时，眼前有形似安惜年的虚影在重复刚才在影厅时，对方的用枪动作。
    捕捉，输入，再复现。
    虚影与秋冽的身体重合在一起。
    她举枪，手臂随安惜年与怪异的行动轨迹而缓慢小幅移动。
    就在怪异来到她与安惜年之间，完全挡住安惜年身影的那一刻。
    枪口火星擦出。
    不到半秒的时间，陷入战斗的怪异无法反应。
    在怪异面前紧盯它的安惜年也不可能让它做出任何反应。
    长刀抵住怪异被高大礼帽遮住的脖颈，横在怪异两肩之前，不允许怪异移动分毫。
    安惜年的另一手凭空闪出一把匕首，盲判出怪异颈动脉所在的位置，利落割下。
    “————！！”
    炽热灼烧的液体喷涌到安惜年手上时，怪异发出古怪渗人的尖叫。
    但安惜年不认为a级任务的怪异能这样简单地被杀死。
    果然，在眨眼的瞬间，她眼前的怪异消失无踪。
    安惜年反手把匕首收回后腰。
    随后立刻掏出手机，用呼吸平稳着被肾上腺素激得颤抖不止的指尖，拨通白亿的号码。
    那边几乎是瞬间就接起来。
    “喂。”白亿的声音紧张，语速急切到来不及带上疑问的语调，“出什么事。”
    安惜年的肩膀这才塌下来。
    【还好，怪异消失后不是去了白亿那里。 】
    想着，她按照先前跟白亿商量好的方式，敲了手机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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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一下是肯定，两下是否定。
    她在告诉白亿自己没事。
    对面传来了秋凛模糊的声音。
    白亿像是捂住麦克风回应了几句，然后继续回应安惜年：“没事就好。”
    安惜年见秋冽往自己这里走过来，索性打开外放。
    同时，她点开短信页面，准备发消息让白亿小心怪异突然出现。
    手指刚划回主屏幕，白亿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是我这里会发生不安全的事，对吗？”
    安惜年一愣，没想到白亿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要说的话，嘴角扬起一点点弧度。
    她敲击手机一下作为肯定。
    白亿的声音带上只有朝夕相处的安惜年才能察觉到的笑意：“好，我会小心的。我这里没受到致命伤，所以你现在也还好，是吗？”
    安惜年与秋冽交换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
    刚才她们在影厅里与电影主角同步的伤势，不至于无法达到致命伤的程度。
    为什么白亿会没有察觉到？
    “惜年？”没得到回复，白亿有些不安地催促。
    秋凛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回事？是她们遇到危险之后，你们的致命伤没有同步吗？”
    “不应该吧，我记得你们两个只有在狼人猎场里使用影子别墅获得的奖励商品那次，才没有同步过致命伤。”
    “难道我们现在和她们已经不处于同一个物理空间了？”
    秋冽立马抬眼向安惜年讨要允许。
    得到安惜年的肯定后，秋冽开口：“秋凛。”
    秋凛的声音听上去松了口气：“……你还好吗？”
    秋冽“嗯”过一声，继续道：“我们遇到怪异。”
    她把怪异的模样简单描述一遍。
    秋凛很快反应过来：“就是我们在路上总能看到的那些相同的画里面的人。”
    秋冽：“是。目前没见到它使用特殊能力。武器是电锯，攻击力度大，凭我招架不住。”
    秋凛接收到参考，连连肯定：“好好好，到时候遇上了我肯定不会上前跟它硬碰硬的。”
    “那白亿呢？能跟怪异过几招吗？”秋凛又问到。
    秋冽拿不准，以眼神向安惜年询问。
    安惜年还没做出反应，白亿开口：“它和惜年交手怎么样？”
    秋冽如实回答：“目前五五开。”
    “嗯。”白亿利落做下判定，“那我没戏。”
    秋凛抬高声音：“你们放心，我们如果遇见那家伙，一定第一时间拔腿就跑。”
    秋冽脸部的肌肉放松了些，像是在露出一个没有弧度的笑。
    白亿那边敲敲手机：“惜年。”
    安惜年回应一声敲击。
    “天亮时再见。”
    “咚。”
    接下来几个小时，安惜年和秋冽都没有见到怪异的影子。
    她们和白亿两人保持每半小时联络一次的频率，发现对方这一晚从头到尾都没碰上过怪异。
    就像是被她们击退后，怪异躲回家再也不肯出来一样。
    两方约好在七点半时来到商场门口集合。
    眼看时间将近，天也逐渐开始擦亮，安惜年和秋冽一无所获地往商场门口赶。
    来到商场门口，距离汇合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安惜年终于有拿出设备跟秋冽交谈的空闲。
    “秋冽。”安惜年用设备呼唤对方，“怪异离开前，你开的那枪怎么样了？”
    秋冽不理解安惜年的问题，面无表情地小幅度歪头。
    安惜年意识到自己的措辞不清，重新解释。
    “你开的那枪，子弹被怪异的身体吞噬了吗？”
    秋冽仔细回想，摇头：“是正常击中。”
    说完，她打量安惜年沉思的表情，难得主动开口：“怪异会吞噬子弹吗。”
    安惜年对上秋冽的目光，点头之后，说明她在影厅里与怪异之间发生的事情。
    秋冽听完回应：“影厅里，我确实没看到子弹进入怪异身体的瞬间。”
    安惜年写到：“但你确定你的子弹击中怪异了，对吗？”
    秋冽点头。
    安惜年垂眸思考起来。
    忽然，她查看过时间，抬脚往商场里面跑去。
    秋冽不明白安惜年的打算，但选择立刻跟上
    很快，两人跑过几层扶梯，重新来到顶层影院。
    这里应有的打斗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仿佛痕迹和怪异一起被留在了深夜。
    安惜年粗略扫过周围，径直来到巨幅海报面前。
    那是《黑夜之后》主角的背影。
    秋冽走到安惜年身边，目光在对方和海报之间来回游移，不明白安惜年究竟明白了什么。
    而安惜年这时拿出手机给白亿发送一条短信，让两人到达商场后，直接来到顶层影厅。
    十分钟后，秋凛的声音比她的人更快出现。
    “秋冽！”
    安惜年两人往扶梯下层看去。白亿和秋凛正往扶梯上走来。
    两队分别一晚的搭档，隔着十五米高的距离，伴随玻璃顶空投下的晨光，向对方露出无法掩饰的笑容。
    白亿和秋凛上来之后，两组人终于汇合。
    白亿来到安惜年身边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严重的伤势。
    而秋凛率先开口询问：“为什么改到这里集合了？是有什么发现吗？”
    秋冽把半夜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解释给两人听。
    听完，白亿看向安惜年：“你们跟电影的主角同步伤势？”
    安惜年点头。
    白亿却疑惑：“但我没有共享过你的伤势？主角没有受过致命伤吗？”
    甚至一整个晚上，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安惜年与白亿交换眼神，摇头以心音传递：【我也很奇怪。 】
    【还有一点同样让我奇怪。 】
    想着，安惜年在设备上写到：“我击中怪异的时候，它直接把子弹吸收进体内。”
    秋冽接上：“但我可以打中怪异。”
    白亿思索：“所以你想说只有特定的攻击方式，才能让怪异受伤？”
    第77章
    安惜年抿唇颔首,目光投向身边的巨幅海报。
    白亿和秋凛跟上安惜年的视线，先后注意到海报上的主角形象与他们在外面街上看到的并不一样。
    只需要一眼一个瞬间，白亿就可以理解安惜年的意思。
    “只有攻击怪异的背部才能对它造成有效伤害，你想说这个吗？”
    安惜年与白亿对视, 视线透出肯定。
    怪异全身的皮肤都被或衣服或手套或靴子包裹。
    在午夜与怪异对上的期间, 由于怪异巨大的礼帽帽檐, 安惜年没有一次能看清怪异的脸或脖子。
    就连最后出击的匕首, 也只是攻向她预判的位置。可能只是运气好, 才能让怪异出血。
    安惜年一直在思考,怪异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不久前，她终于意识到异样所在。
    无论是在影厅里同步主角的伤,
    还是她和秋冽对怪异造成的伤，致命的攻击全部出现在受击对象背部。
    怪异在电影里被称为“异种”。接下来的剧情安惜年没能看到，但用猜的大概也想得到。
    应该是主角身体出现了溃烂之类的损伤，不得不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或者是单纯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异种的身份。
    所以，海报早已经给出了他们需要的答案。
    深可见骨的伤, 只出现在背影的那张海报里。
    “居然还分受击部位啊。”秋凛夸张地大声叹气，抬手猛揉虐待自己的头发，“以往我们看过的怪异从来没有过这种设定。真不愧是a级任务。”
    安惜年和白亿同时抓住秋凛话里的点。
    白亿使用疑问的句式，语末的音调却下落：“你的意思是, 这是你们的第一次a级任务。”
    秋凛干脆地承认：“是啊。报名之后去准备室之前这段时间我们可是紧张得不行。”
    这和她们在白塔一层大屏前那时说的“合适”明显相悖。
    安惜年几乎可以确定秋凛和秋冽有哪怕是攻略者协会都不知道的辨别怪谈任务背景的方法。
    可是此时在观众的众目睽睽之下，她没办法直接问出来。
    观众不会容许破坏基础平衡的行为存在。到时候系统不知道会怎么处理双胞胎。
    秋凛和秋冽也是攻略者, 安惜年不想让这两人陷入不必要的危险。
    白亿显然也是出于这层考虑，已经张开的嘴僵持片刻还是闭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气氛诡异地安静几秒, 秋凛再次出声：“对了。给你们看看我们找到的东西吧。”
    她的掌心翻上，像秋冽刺破皮肤挤出骨刀一样，一个小巧的芯片突破皮肉包裹，逐渐在摊开的手掌里显出样貌。
    安惜年看向白亿：【没找到黑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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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白亿垂眸避开安惜年的目光：【没有……】
    安惜年：【毕竟这次的范围太大，别放在心上。 】
    简单安慰过后，她打量秋凛手里的东西。
    “我不太清楚这东西是什么，”秋凛把手抬高，方便妹妹和安惜年一起查看，“但白亿说也许会是重要线索。”
    白亿上前半步：“我来说明吧。”
    两人在一起亲密无间地待久了，连思维方式都会靠近。
    跟安惜年的选择一样，在和她们背向分开之后，白亿同样找到了一辆私家车，可以用于移动。
    一开始，他们还没有目的地，只能由白亿开着车，在除开灯光闪烁之外一片死寂的城市里飞驰。
    很快，白亿发现了异样。
    城市里的亮点确实不少，但九成都是道路两边的路灯发出的光。
    像他们降落地附近两座商场一样灯火通明的建筑，一路开过来他们能见到的少之又少。
    正思考这会不会是怪谈世界给他们的指引，一间没关灯的街角小店闯入白亿视野。
    “那是一家电子用品店。”白亿回忆，“里面什么电子杂货都卖，有些我不认识。”
    “当时老板见我们进去，二话没说立刻把这芯片交给我们，接着就离开了。”
    秋凛把芯片上的血迹在衣服上擦干净，交给好奇的妹妹。
    她补充道：“当时那个老板的脸像是见到怪物了一样。把芯，呃，这东西塞到我手里的时候，她的全身都在抖。”
    秋凛不太习惯“芯片”两个字的发音，也不熟悉芯片究竟是什么，说到一半忘记名词的名字，只好用“这东西”代替。
    她继续：“而且她不仅一个字都没说，还像是根本不要她的店了，把我们留在那里，自己夺门而出跑得飞快。我眨个眼的功夫，她人就没影了。”
    “既然怕我们是坏人，那起码要把我们赶出店啊。她看着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居然放心把养活自己的店铺丢给我们。”
    “要是我们再坏蛋一点，我们现在这场会就要在她的店里开了。”
    “哦，不过她也只是这个复制位面里的数据而已。就算我们把她的店占为己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秋凛说到一半忽然想起直播的特点，于是收回对店主的不解。
    安惜年暗自叹息，被白亿发现后，得到对方耸肩的回应，似乎在说“就是秋凛说的那样”。
    她拿出设备：“你们没有在店里找到能读取芯片的东西吗？”
    白亿摇头：“这种芯片的接口我不懂，不知道该用哪种设备来读取。不想耽误时间，当时在店里没找到任务背景就离开了。”
    “你认识这种芯片吗？”白亿最后问到。
    秋冽闻言，把芯片递到安惜年手里。
    安惜年捏起芯片。
    她的世界在末世之后，科技倒退至少二十年。
    曾经一些在她出生之前才被广泛使用的设备，在末世之后重新登上舞台。
    即使如此，安惜年仍然不认得这种接口怪异的芯片。
    芯片一侧的直角两边平整，而另一个直角边则是像不规则拼图一样凹凸起伏。
    她从没见过还有用“角”插进机器里读取的芯片。
    安惜年只能对三人摇头。
    白亿和秋凛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秋凛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还要继续找任务背景吗？”
    说着，她打了个大哈欠，手扯过一旁的秋冽：“我和秋冽都困了，可以睡一觉补充体力吗？”
    秋凛的眼角由于困意而挂上泪，但秋冽仍然是一副扑克脸。
    怪谈直播途中，安惜年倒是不需要过多睡眠，但她不能要求其他人遵循她自己的时间安排。
    她来到白亿身边，用肩顶一下白亿的手臂。
    白亿按照搭档的吩咐向双胞胎点头：“没问题。先去找能休息的地方，之后惜年和我再出来找。”
    秋冽突然开口：“你们两个，单独？”
    “每个人身体状况不同，我们只是现在还不累。”白亿对秋冽颔首安抚，又看向影院的排片大屏。
    “本来还想看看《黑夜之后》的，但白天不给排期，也没办法了。”
    影院的屏幕上已经生成了今天的排片。
    其他电影几乎排满了时间。
    只有《黑夜之后》那一行萧瑟得离谱，仅安排了零点之后的两个场次。
    商场里的人逐渐多起来。
    四人很快离开，来到安惜年在寻找时发现的一处无人居住的房子。
    房子的窗户正冲小巷，玻璃没了一大半，在早晨也没有阳光投进去。
    算是也能住。
    对于在怪谈任务里拼生拼死的攻略者来说，一个有房顶的休息处是很奢侈的东西。
    秋凛和秋冽自然没有任何意见，而且她们跟在安惜年他们身边一整晚，已经看出安惜年和白亿确实不会对她们不利，所以无所谓对方在不在她们的视线范围内。
    安惜年和白亿告别两人之后，重新踏上大路。
    阳光下的城市热闹非凡，街上打扮各异的行人络绎不绝，比起夜晚萧瑟的场景，总算有些大都市该有的样子。
    两人总不能再光天化日地去征用路边停靠的车，干脆混在人群中，按照行人的步率放松往前走着。
    由于《黑夜之后》剧情的影响，安惜年在走动时，下意识观察身边的行人。
    每个人看起来都跟她这个纯种人类没有过大区别，她实在没办法分辨出电影里说的“异种”究竟是什么样子。
    两人安静地散步一会儿，白亿忽然开口：“先去拿到芯片的店？”
    安惜年观察四周，写到：“在这之前，有个离得更近的地方。”
    她把怪异出现之前所看过的电影情节一五一十地跟白亿说明。
    写字沟通起来比较慢，但不能让观众看出他们两人可以脑电波交流。
    “我比较在意的地方有几个。”安惜年罗列出来，“为女儿庆生时被袭击的小巷，躲避追捕时进入的废弃大楼，还有。”
    最后一句话播放出来时，安惜年停下脚步。
    她一手握住设备，另一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栋破旧居民楼。
    “电影主角和女儿的家。”
    白亿顺安惜年的指向往前方看去，目光在每个窗户上划过。
    这栋楼只有五层，每层目测有五户。
    “你记得是哪一间吗？”白亿问。
    安惜年点头，率先迈开脚步，往楼内走去。
    她径直来到三层，视线在一扇铁皮斑驳的门面上划过，敲响这家旁边的邻居的门。
    门内很快有人来应门。
    第78章
    对方警戒心很重,听脚步声虽然已经来到门边，但只是隔着门板对安惜年两人问道：“谁？有什么事？”
    连声音里都是浓重的戒备。
    安惜年调到最低音量，播放早已准备好的语音：“刚经过的是怪异家。”
    白亿立刻明白安惜年是想借邻居打探怪异在白天的行踪。
    他点头，以怪异抽奖中了一等奖却找不到人为由, 引对方打开房门。
    白亿对终于露面的邻居解释：“我还有几家要跑, 但老板让我务必把奖金交付到本人手里, 所以想问你一下。”
    他指向那扇斑驳的门：“你的邻居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
    眼里浮现出贪婪的邻居, 在看到白亿指向的方向后, 脸色突兀一变。
    对方像是见到晦气的脏东西, 猛地转身回到房子里。
    房门用力关闭的声音在走廊上阵阵回响。
    “我就知道你们是想骗我开门！”邻居骂骂咧咧, 狠厉高声道，“那间房里面人死绝了, 快二十年没人住，能中个屁的奖。”
    “该死的骗子，滚开！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安惜年与白亿对视一眼。
    为了不引起邻居的过度反应，他们离开楼道，走出居民楼大门。
    白亿站在楼下抬头望向怪异房子的窗户：“要上去吗？”
    话音落下，他脱下鞋提在手里, 双腿附上白虎的毛发，变得极其粗壮有力。
    没提着鞋的那只手也变成虎爪。
    看白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安惜年无奈收起让他变成幼崽形态，由自己带他上去的念头。
    她招手让白亿跟上自己的脚步,绕着楼看了一圈。
    楼三面独立，第四面与另一栋楼之间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还好怪异的家是第一户, 正好有个窗户开在这面墙上。
    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是最方便行事的。
    安惜年直接走进这狭窄的空间。
    白亿跟在她身后，由于身体一半变成了白虎形态而不得不侧身行动。
    人形白虎嘟嘟囔囔地抱怨起来：“不公平。你力气那么大,但是身体占的空间怎么那么小。”
    安惜年正仰头寻找目标房间的窗户，闻言一顿，回头似笑非笑地瞥白亿：【你在说我长得娇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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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白亿被安惜年看得一愣，下意识道：“我只是……”
    安惜年的身高还没到一米六，人鱼系统的辅助加点不会大幅改变她的形象，身上仍然没有明显的肌肉线条，只是肌肉密度大到几乎脱离物理法则。
    光看外表身形，她是传统意义上的“娇小可人”。
    【为什么抱歉？ 】
    安惜年挑眉，回身继续往前挪动。
    【我知道你只是在叙述事实。我确实不够高大魁梧。 】
    【但这只是视觉上的不利因素，不是吗？ 】
    她其实是因为白亿常常以小虎崽的形象示人，所以觉得自己被一个小虎崽认为长得小有些搞笑。
    安惜年早已学会不为自己无法改变的身体特征而恼。
    身材小，在某些情况下其实是致胜的最后一块拼图。
    何况，运用不利因素□□甚至翻盘，是很爽很强大的作为。
    大概被叫做“异种”的主角也体会过这种感觉，否则也不会成为如今的怪异。
    安惜年停下脚步，抬头正对三楼怪异房子的窗户。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
    他们四个攻略者出现的时机，与电影中展示的时间线，为什么会相差将近二十年？
    在安惜年打量窗口发呆时，白亿贴到她身边，手臂紧紧挨着手臂。
    暗处仍然晶亮的眼眸眨动着望向她，白亿开口：“在想什么？”
    相处这么长时间，安惜年逐渐摸透白亿一些小动作所代表的意义。
    比如小老虎想讨好人时，就会像现在一样，用身体和她紧密地贴在一起。
    像小猫蹭人一样。
    可白亿的眼睛偏偏不会有任何谄媚，只会直直盯住人的反应，像是在等待对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败下阵来理他。
    如果是幼崽形态的白亿，安惜年会觉得更可爱。
    她拿出设备解释自己刚才的想法。
    白亿思索片刻，同样无法得出答案。
    两人只能把这个问题暂时搁置。
    安惜年再次向白亿确认不需要变成小老虎，让她揣在口袋里带着上去之后，跃身而起。
    她的双臂双腿同时撑住两侧墙面，像某蜘蛛超英一样迅速往上行动。
    [直播间多数观众认为当前的画面无比搞笑。 ]
    [用户2为你制作了拥有加速效果的动图。 ]
    [用户2的动图在直播间内好评如潮。 ]
    安惜年：【……】
    尽管姿势被别人笑话，但行动速度是一流的。
    不过十秒，安惜年已经到达目标窗户侧边，拿出秋冽还回来的手枪，用枪柄对老化脆弱的窗户猛击。
    成片的星光在暗巷里闪烁，坠落在地。
    安惜年观察后发现这一侧的窗户只有装饰作用，根本不能开关。
    于是她撕开外套的衣摆，绕着自己双手的掌心绑过几圈，扭腰侧身握住中间的十字窗框。
    材质像是钢筋的窗框在安惜年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动静。
    老旧的墙皮开始扑簌掉落。
    在安惜年斜下的白亿被墙皮呛得打了个喷嚏。
    动作间，安惜年不住打量上下的邻居们。
    似乎是因为这片区域根电影里看到的一样不安宁，即使现在她闹出了不寻常的动静，也没有人来到窗边看热闹。
    很快，窗户内部的十字被安惜年徒手掰断。
    双手各握住一边左右晃动几下，连通上下的竖杆就从窗框边缘脱落。
    同样的方法，横向的窗框也陨落在安惜年手上。
    她把几根金属杆扔到地上，翻身进窗。
    双脚踏进屋内之后，安惜年不忘把窗边的碎玻璃清理好，以免划伤白亿。
    随后，白亿也进入房子。
    刚一踩上地板，他的鼻子立刻抽动几下：“好浓的血味。”
    安惜年疑惑地四处望去。
    白亿更加奇怪：“你没闻到？”
    安惜年诚实摇头：【大概和上次任务的玫瑰香是一样的。只有特定条件下的特定人群才能闻到。 】
    也许是因为她昨晚看过了电影，所以才在怪异的家里失去了嗅觉。
    她拿出设备：“哪里的味道最浓？”
    白亿的手脚变回人形，穿好鞋在积灰厚重的家里走起来。
    动作带起的灰尘让他鼻腔发痒，不住地打喷嚏。
    泪眼模糊中，他带安惜年来到玄关。
    白亿低头擦泪，手指往门的方向指去：“这里。”
    安惜年收回打量房间布局的视线，来到玄关。
    她下意识地看向鞋柜。电影里，这里是主角放下过钱包的地方。
    可惜现在这里除了灰尘之外空无一物。
    解开手掌缠绕的布料递给白亿遮尘后，安惜年跨到门前。
    房门内部和外部不一样，虽然破旧但少有深刻的裂痕，用手摸上去也没有异样。
    她的指尖在门上游走，目光落到猫眼上。
    她下意识用猫眼往外看去。
    一颗眼球填满她的视野。
    安惜年身体下意识弹开，心脏跳动飞速。
    白亿用布料捂住嘴咳嗽着，睁不开眼，但能听到安惜年的动静：【怎么了？ 】
    安惜年稳住呼吸：【没事。 】
    她再次凑上前。
    猫眼里的眼球还在。
    眼白部分的血管清晰可见，还带有些许淡黄黏液。
    像是察觉到安惜年的视线，眼球转动起来。
    目光相交的瞬间，安惜年手下的门板剧烈震动起来。
    身后倏地传来一阵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流。再眨眼时，她已经持匕首硬接下对方的攻击。
    高礼帽，覆盖全身的黑色风衣，硕大的电锯。
    几小时前刚打交道过的身影此时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匕首在电锯的冲力下一击折断。
    安惜年随手扔开，敏锐地发现面前的怪异竟然做出一个转头的动作。
    就像对方的视线在跟随她扔出去的匕首一样。
    视线立即落到怪异手里的电锯上。
    电锯没开。
    意识到这点后，一个念头在安惜年脑海中一闪而过，被她抓住尾巴。
    她没有再拿出武器，旋身踢向距离最近的摆件。
    怪异立刻上前想阻拦。
    这时，安惜年的腿迅速改变方向落下。
    手臂破风出击，一把擒住怪异礼帽之下她看不清的喉咙，带怪异的身体迅速往前冲去。
    怪异在安惜年手下发出渗人的怪叫，一手紧握电锯，另一手试图掰开安惜年的钳制。
    可惜它的努力无果。
    从玄关到阳台的十一步，按照安惜年的步率，只落过三次脚，只用了一秒。
    耀眼的光线将怪异笼罩。
    它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声音刺穿安惜年的大脑，比夜晚震耳欲聋的电锯更难以忍受。
    空中胡乱飞舞的浮尘无法替怪异或安惜年分担痛苦。
    一秒，安惜年耳朵流出汩汩鲜血，连线滴落在肩。
    两秒，怪异身上发出异样的气味。
    三秒，安惜年钳制怪异的掌心传来炽热的灼烧。
    在怪异身上的全黑衣装开始溶解的那一秒，它终于在安惜年面前消失无踪。
    安惜年施着力却扑了个空，身体无防备地往前踉跄，下一步就立刻稳住。
    同时，白亿的攻击向怪异消失的位置袭来。
    她接住白亿的身体，察觉到白亿的异样之后，指尖抚上白亿的眼角。
    【……白亿，你的眼睛怎么了？ 】
    第79章
    白亿急促呼吸, 尝试抓住安惜年的手，第一下掌心却扑了空。
    第二次他才触到安惜年的指尖，沿手指一路摸索到安惜年的手腕握住。
    【痛吗？ 】白亿听到安惜年传来提问，随即是对方用柔软的指腹轻按他眼皮的触感。
    白亿紧紧抓握安惜年的手腕, 刻意加大的力度却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但他还是对安惜年的提问摇头：“不疼, 只是看不见了。”
    安惜年又用指尖点点白亿的眼皮：【睁开来我看看。 】
    有动作互动,他们不会被观众轻易看出是在用避开系统的方式交流,那些人只会以为他们两人存在默契。
    于是白亿听话地睁开眼睛。
    奇怪的窸窣声音随白亿睁眼的动作响起。
    听上去像是浸在粘液里塑料袋。白亿想。
    再准确一点描述的话, 就像在高温下有些化了的糖果, 被拨开塑料外袋时的声音。
    他为自己苦中作乐, 来应对目前这种让他慌乱的状况。
    他用双手包裹住安惜年移到半空的手，茫然又小心地问道：“怎么样？”
    安惜年不能发声, 此时却唇角紧抿，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向不安的白亿泄露自己的反应。
    白亿的眼球被两颗染血的糖果取代。
    就是先前电影里看到的，主角买来送给女儿，每一颗都带有镭射包装纸的那罐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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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塑料包装纸磨破了眼皮内部柔软的肉，让血迹留在包装的褶皱处。
    安惜年犹豫片刻, 最终决定对白亿实话实说。
    她还记得要拿出设备，写字速度前所未有的慢：“你的眼球被怪异换成了糖。”
    设备播放的同时，白亿的身体被商城白光笼罩过一遍又一遍。
    即使已经用上商城里最高等级的恢复加护和道具，眼球仍不见恢复。
    慌乱的情绪只冒出苗头就被安惜年制止。
    只要回到白塔,什么伤病都能治。白亿已经在不安，她不能让白亿更加慌张。
    安惜年伸手让白亿的眼皮合上, 写到：“别眨眼。接下来待在我身上吧。”
    她牵引白亿的手，移向腹部前专为白亿缝制的口袋，捏住白亿的两根手指, 引导他拉开口袋的拉链。
    白亿沉默许久，轻点头。
    眨眼，一只小白虎出现在安惜年面前，四爪在地上不安地频繁挪动，往安惜年的方向靠近。
    安惜年抱起白亿，放进口袋。
    全身裹满安惜年的味道之后，白亿的精神安定下来一些，原本急促的呼吸平稳许多。
    即使视觉被剥夺，他仍然摸索着把前爪搭上口袋拉链，探头出来，像是在帮安惜年望风。
    安惜年摸摸白亿的脑袋，往玄关走去。
    步率慢下来之后，安惜年用十一步从阳台走到了门边。
    怪异的感觉从脑海一闪而过，她暂时没时间探究。
    最后一步收回脚时，她的右手已经戴好了金属加固的半指手套。
    她的视线落在猫眼，随后目光在门板上仔细寸寸巡视，对准猫眼下方十厘米的一处地方。
    安惜年左手捂住白亿的两只小耳朵，右手抬起往后收势蓄力。
    一瞬，落雷般的巨响轰鸣。
    被安惜年盯住的那处门板陷进去一个半拳深的凹坑。
    凹坑的最边缘截断在猫眼的金属边框，让它露出半截。
    见这招有效果，安惜年立刻在猫眼上下左右差不多的位置连续出拳。
    门板不算厚实却也是坚固金属制作成的，可被安惜年几拳砸得凹凸不平，不见原形。
    异响在空旷的走廊形成不详的诡异回响，听门外的声音却没有任何一个邻居出来查看情况。
    这倒是方便了安惜年。
    猫眼周边的门板被破坏得差不多，她两指捏住上下都脱离门板的猫眼，扭转推旋。
    猫眼最终从门上完全脱离，掉落在走廊那侧的地上。
    安惜年解开门锁，伴随房门吱呀作响的噪音，弯腰捡起猫眼，走向楼梯毫不掩饰地离开。
    路上，安惜年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白亿的眼睛原本是他们能找到任务背景的最大希望。
    现在他的视力被剥夺，只凭安惜年自己，实在没办法在一座城里找到一张黑纸。
    白亿拿到芯片的那家店，也不可能在这种状态下找得到。
    目前只有去去电影提及的其他两处地方搜查。
    问题是，她真的要带失去视力的白亿，去跟怪异渊源颇深的两处地方吗？
    “……在想什么？”
    白亿的声音忽然响起。
    安惜年低头看去，发现小老虎正努力往后仰起头，试图正对她的脸，胡须轻抖。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顾虑我。”白亿把自己更往口袋里缩进去，“我会乖乖待着，不给你添乱。”
    在安惜年做出反应之前，白亿垂头低语了一句。
    安惜年没能听清，却因为白亿的语调，感觉心脏像被猫爪不轻不重地挤压。
    最后她还是决定按照预定计划，去剩下两处地点调查。
    即使电影以真实事件改编，距今也是将近二十年。再顽固的血迹和痕迹，通过漫长的时间也已经被消除和磨平。
    安惜年在主角和女儿约好吃完饭的那家速食店附近没能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白亿也没有在附近闻到像家里一样的血腥。
    由于担心自己某种动作再次招来怪异夺走白亿的另一种感官，安惜年快速探查过后不做停留，立刻离开。
    电影里，主角逃去郊区的过程中，两侧路边的景色全部被做了模糊处理。
    安惜年无法凭记忆找到目的地，于是只能向身边的行人打探消息。
    她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页面打字。
    输入好想问的话之后，她拦住一位步伐悠闲的中年人。
    发现安惜年是来问路，而且不能说话身体不便后，中年人热情地招呼她打开地图软件。
    “那片地已经几十年没动工了。”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接过安惜年的手机，熟练在上面输入地址，“最开始是那家工厂留下的辐射实在厉害，根本没人敢住。后来就因为——”
    说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紧紧抿嘴，利落地输好地址，立刻把手机还给安惜年。
    中年人不动声色地打量安惜年一圈：“不过小姑娘，你去那里是要做什么？”
    她的目光依次落在安惜年身上佩戴的未经掩饰的各件武器上，态度见怪不怪。
    安惜年提起微笑，打字：只是听说过那里的一些传闻，想去看看。
    中年人一下子声音紧绷起来，吞咽一口：“……什么传闻？”
    安惜年抬眼瞄对方，指尖一划，备忘录的下一篇被展示出来：
    不知道您看过《黑夜之后》吗？关于那部电影的原型，您有知道的信息吗？
    随眼珠沿文字移动，中年人额间开始出现细汗。
    全部读完之后，她应激地接连后退三步，用高声掩饰自己的慌乱：“不知道！关于那个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大幅度地扭头，像是在提防怪异因为她的话语而突然出现。
    “我什么都没说！”中年人的音量越来越大，向不知名的神发誓一样的，“什么都没说，所以不要来找我！不要夺走我的东西！”
    如此异常的举动，却没能让街上其他行人侧目。
    安惜年打量周围。
    来来往往的人不像因为是麻木的npc而没有反应。
    相反，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紧绷，更像是集中注意在听中年人话里的内容，却不敢往他们这里看过来一样。
    这样看来，随便在街上抓npc打探消息的方法行不通。
    安惜年思考着，对还在高声祈祷和警告的中年人做了个道谢的手势，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注意到，按照地图里的导航往目的地赶去。
    从这里到郊区只有十五公里。在脱离人群之后，安惜年开始跑步前进。
    为了不被当成“异种”给安惜年添麻烦，白亿这时才开口：“城市里的人都很怕怪异吗？”
    安惜年用左手托住白亿不让他感到过度颠簸，右手充当支架举着手机看导航，实在没办法用剩下一只手在设备上写字。
    于是她在白亿的脑袋上点了一下，表示肯定。
    白亿思考：“但刚才怪异的邻居，似乎没有对怪异表现出害怕。”
    听中年人的反应，只是提到怪异就紧张无比，生怕跟怪异沾上边。
    可邻居只是因为被他们“引诱”着开了门而感到气愤，提起怪异已经死去多年时，也没有类似中年人的紧张情绪。
    白亿：“为什么呢？”
    安惜年的手指悬停片刻，点了两下：【……我不知道。现在未知的信息还太多。 】
    白亿沉默下来。
    许久，他轻叹的声音随身边呼啸而过的气流传进安惜年的耳朵。
    “如果我还能看到，今晚就能和你一起看那部电影了。”
    安惜年掌心罩住白亿头顶，用力呼噜毛：【就算你能看得见，也最好不要看那东西。 】
    能同步主角身体疼痛的电影，实在是过于有害身心健康。
    安惜年的速度不慢，十五公里的路程，不到45分钟就已经接近到达。
    越接近，她脚步交替的频率越慢，直到整个人完全静止下来。
    她打量前方的景象，心脏比跑步时跳动得更加激烈。
    第80章
    地面到处都是被震爆后的玻璃碎片, 被尘土遮盖后，在阳光下反射零星的光。
    远处的楼体经历几十年风吹日晒的洗礼，外墙变得斑驳。
    白亿察觉到安惜年的呼吸声不稳，在口袋里推了推她：“怎么了？”
    安惜年呆滞的视线这才活动起来。
    她拿出设备, 写到：“楼体被斜切开了。”
    那是游戏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大楼像个被剑士练手过后的草垛, 上下两个斜面错位, 仿佛楼体周围的那片空间可以扭曲任何物理定律。
    即使对于见识过高等级异能对轰的安惜年来说, 眼前的景象也太超规格了。
    而他们必须杀死能把大楼像切豆腐一样切开的a级怪异。
    不知道r如果对上这里的怪异, 获胜需要多长时间？
    混乱的时候, 不合时宜的想法在安惜年脑海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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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白亿被安惜年的描述吓到：“……楼被切开了？”
    有几秒时间,他的喉咙呈现紧缩状态，说不出话。
    很快他想起：“可是, 你每次对上怪异不是也没落下风吗？”
    安惜年：【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
    【到底是怪异没有拿出全部实力，还是有其他原因，我不确定。 】
    想要找到答案，只能去实地考察。
    她回忆电影里着重拍摄过的废弃楼画面，按照主角的路线迈步往前走去。
    越靠近，安惜年能见到的细节越多。
    楼体的外墙皮已经接近全部剥落, 露出里面安惜年不熟悉的黑褐色建筑材料。
    楼外空地散落的部分玻璃碎片上，有经年累月风吹日晒都没能溶解的血迹。
    她收回视线，观察过楼的摇晃情况之后进入大门，沿楼梯往二楼走去。
    视线刚与楼梯上层的尽头齐平, 安惜年的全副注意被大片喷溅出的黑红吸引。
    白亿动动鼻子：“有血的味道。”
    安惜年肯定地点一下白亿的头，解释：【墙上溅满了血, 看上去已经存在过很长时间。 】
    “电影里拍过这种情节吗？”白亿问。
    安惜年拿出设备：“算是。”
    当时怪异出现后，她眼前的电影画面就消失，只能听得到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主角似乎被持有电锯的男人抢走了女儿。
    所以这墙上的血迹究竟是主角的还是女儿的, 不得而知。
    特别加固过的鞋底在楼梯踩出回音，安惜年向白亿解释完电影情节，继续写到：“不过这在现在不算重点。”
    最后一声脚步荡开后消失，周围恢复平静。
    安惜年站在楼梯最上一阶，在屏幕上划动的手指僵硬：“这里有其他东西。”
    她把视线从走廊尽头收回。
    “前面有我在电影里没看到过的断肢，以及一个类似心脏的脏器。”
    安惜年向前，让那些人体部位在她视野里的占位逐渐越来越大。
    她没有看到钉子，断肢和心脏不知以什么方法被固定在尽头的墙上，像是展出的艺术展品。
    它们周围的墙以及地面上，还有很多装饰用途的花束。
    花束看上去颜色搭配不算好看，但每一朵都是盛放的状态，沐浴在投进来的光线下。
    而断肢和心脏似乎是刻意避开了光线，摆在阴影处。
    安惜年继续向前。
    终于，她看清了阴影中那颗脏器的状态：“心脏还在跳动。”
    把设备放到装着白亿的口袋里，安惜年大步往心脏走去。
    最初绑定人鱼系统的时候，她为了快速薅完前期的新人成就点数，做了许多在当时的她看来恶心反胃的事情。
    其中一项就是解剖一只丧尸。
    她那里的丧尸生命力顽强，即使心脏被她切断血管拿出胸膛，仍然会在她掌心持续收缩。
    和此时她眼前的东西一样。
    安惜年再次感谢起人鱼系统给她安排的那些新手任务。
    那些任务在短时间内以逼迫的方式为她建起强大的精神防线，让她度过之后漫长的打丧尸求生的几年，也让她此刻在面对让人头皮发麻的玩意时，能保持理智。
    有强风从安惜年经过的一扇破裂的窗户外吹进来，带起她肩上的头发。
    她目不斜视地走向脏器，伸出手。
    手上抬过程中，有光团落在安惜年掌心。
    光芒消散之后，安惜年的手掌上出现一个类树脂质地的的方片。
    另一手悬在方片上做出张开发散的动作，方片随手势指令变大了几圈，正好能覆盖住脏器。
    安惜年把方片往脏器的最下端触碰。
    四条边立刻开始往上延伸成面，识别出它要包裹的物体的大小，两秒之后在心脏外部形成一个严丝合缝的立方体。
    安惜年往下的那只手已经握紧腰侧的枪柄，扳开保险，侧目注意四周的动静。
    一阵微风从破裂的窗口闯入。
    她反手捧住立方体背在身后，右手举枪往天花板射击。
    子弹嵌进，安惜年的眼瞳反射出上方的景象。
    怪异的身体正面与天花板几乎融为一体，双袖、大衣下摆和裤子一齐耷拉下来。
    像是墙面正在吸收它。
    怪异的脸同样陷在天花板内，它的嘶吼惊叫声被实体面吸收，传到安惜年耳中时，失去了之前几次的难忍冲击感。
    但安惜年仍然可以听得出怪异在愤怒。
    可以理解。任谁发现有人觊觎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表现出好脸色。
    安惜年打量怪异的状态，持握枪的手停顿片刻，果断收起，带着心脏盒子往建筑外大步跑去。
    怪异像安惜年投射在天花板上的影子，轻而易举地跟上安惜年的速度。
    来到楼梯的间层，安惜年直接撑住窗框向外跃身。
    怪异伸出手，皮质手套与安惜年的发梢之间只差几厘米。
    它用力抓握，却只捉到了虚空。
    安惜年落地后不敢犹豫，把心脏盒子收好之后，即刻向前奔跑起来。
    她回过头观察怪异的行动，发现怪异正尽最大努力把身体贴在窗边。
    怪异仍然没有露出任何身体部位，安惜年却能看出对方在死死盯住她。
    耳边有怪异撕心裂肺的呐喊。
    安惜年自己的心脏响应怪异的喊声在激烈跳动，同步怪异的慌乱不安与愤怒。
    一股酸涩的委屈由心脏迸出，通过血管遍布全身。
    安惜年忍不住提肩抬手捂住耳朵，空闲下来的一只手把白亿的虎耳同样盖起来。
    怪异的嘶吼如影随形地追出几百米。
    当空楼变成手指大小时，穿透手掌和肩膀的叫声总算是消失。
    安惜年的脚步慢下来，捏捏掌心里的老虎脑袋：【还好吗？ 】
    白亿点头，抬起两只前爪环住安惜年的手臂，以此确认安惜年的状态，不忘问：“你呢？”
    安惜年被白亿的动作可爱到，连狂跳的心脏都平息下来。
    她用食指在两个小山竹上各点一下：【没。事。 】
    白亿看不见，因此只听到安惜年的回答还是不放心，肉垫拍着安惜年的手臂，要求她把自己举起来，非得摸到安惜年脸上没有伤也没有血才罢休。
    安惜年只好像举辛巴一样把白亿面朝自己，托到眼前。
    特意收起尖爪的小虎爪开始在她脸上胡作非为。
    安惜年忍了一会儿，在爪指戳进鼻孔之前，把虎举远。
    【摸好了吧？现在咱俩之间伤得最严重的分明是你。 】
    她不等白亿反驳，把虎收回口袋。
    回程的一路上，白亿都在不甚满意地嘟囔。
    结果因为频频张嘴而往肚子里灌了风，不仅岔气肚子痛，还被冷气激得连打十分钟喷嚏，活像个喷气机。
    两人回到双胞胎所在的房子时，姐姐秋凛已经醒来。
    昏暗不见光的房间里，她正睫毛低垂，哄睡躺在大腿上的妹妹秋冽。
    她一手轻拍秋冽的肩头，一手抚摸秋冽的头，用似有若无的鼻音哼着曲调婉转的摇篮曲。
    安惜年顿时刹停，调整呼吸让声音跟脚步一样轻，才走进门内。
    秋凛抬头，对安惜年露出笑容，用气音迎接：“回来了？”
    安惜年点头，把心脏盒子放在一旁，自己坐到离双胞胎两米远的墙边。
    她的动作已经放到最轻，白亿也没有出声，还睡着的秋冽却悠悠转醒。
    秋冽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身体下意识往秋凛贴过去，手顺势扯住秋凛的衣摆。
    “姐姐……”
    秋冽的声音仍有睡意，字与字之间黏糊糊的依赖感让安惜年听得心口一热。
    秋凛拍着妹妹的背，对安惜年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秋冽睡迷糊了是这样的。让你们见笑了。”
    等秋冽完全清醒过来，安惜年和白亿向双胞胎说明一上午的经历，又介绍过怪异的心脏。
    秋凛对白亿失去眼球的遭遇很感兴趣。
    她撑着地把屁股挪到安惜年身边，好奇打量白亿紧闭的眼睛。
    “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怪异。”
    发现安惜年的目光因为她上一句话变得危险，秋凛摆手改口。
    “我是说，第一次见到会把眼睛换成糖的怪异。”
    说着，秋凛小心地碰一下白亿：“能睁开眼让我看看吗？就一下下，而且我发誓不会使坏，故意去戳你的糖果。”
    糖纸会磨破白亿的眼皮内部。
    安惜年立刻制止，准备拿出设备写字。
    秋冽忽然主动开口：“可以做出来。”
    安惜年对于秋冽的五个字不解。
    秋冽直视安惜年疑惑的目光，开口：“他的眼球，秋凛可以做出来。”
    第81章
    安惜年立刻看向秋凛, 眼里的希冀无法掩饰。
    [直播间少数观众对双子的能力感兴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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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直播间少数用户离开直播间，前往双子直播间。 ]
    [用户2根据双子曾经的任务情况，对双子妹妹的说法提出质疑，认为对方并不能做到。 ]
    安惜年的视线没有因为观众的反应而波动。
    她尝过失去一项曾有的身体机能而带来的恐惧。
    即使仅有百分之一的可能, 她都想让白亿早些脱离这份踩不到实地的空落。
    秋凛对妹妹的说法没有提出异议, 可也没有回应安惜年的目光。
    秋凛思考起来：“嗯……眼球的结构我是知道的, 昨天跟白亿待在一起一整晚, 也观察过他的眼睛, 看上去和我了解的结构没大差分。成功率大概是有的。”
    随着秋凛的话,安惜年突兀想起昨晚刚进影厅,她观察放映室时，秋冽从背后向她投来的视线。
    视线似乎想要把她整个人按照秋冽喜欢的方式剖开, 一寸一寸研究她的身体结构。
    这对双胞胎的能力，大概是在了解某个物体的结构之后，以双胞胎自己的身体进行一比一复刻。
    比如秋冽从掌心凝出的那把骨刀。
    安惜年想，等待秋凛接下来的话。
    “可以试试。”秋凛轻点头，撸起袖子，“不过效果不保证哦,失败了也不可以打人杀人。”
    她边说边从商城里兑换一瓶消毒液和一副无菌操作防护套。
    “也不知道你们的世界里有没有医疗免责声明，现在我手边要是有一份就好了，说什么也要让你签下。对了，别用加护,我会不好操作。”
    秋凛念叨着，把手套戴好,伸向白亿。
    却被安惜年一把拦下。
    在秋凛和秋冽如出一辙的疑惑目光下，安惜年拍拍白亿：【你要让她试试吗？ 】
    白亿才是当事人，现在意识清醒。关系再亲密, 她也没资格为白亿做决定。
    一秒之后，白亿脑袋往安惜年掌心的方向轻微移动。
    察觉到白亿的动作，安惜年立刻让手贴上白亿额头。
    白虎在她掌心蹭着点了头。
    安惜年这才放弃防备的姿势，双肩展开，直视秋凛，按下设备的预设语句：“谢谢。”
    观察过两人之间的互动，秋凛没多说什么，往安惜年面前挪过去。
    随后，秋凛毫无预兆地抬手。
    一手上下撑开白亿的单只眼睛，另一手的食指和拇指从两侧眼角探进去。
    安惜年被秋凛的动作吓到，背后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想阻止对方，手臂肌肉绷紧发力，秋冽就安抚般地在她上臂一触即分。
    在白亿的事情上，安惜年不接受任何人的劝说。
    不过她怕突然出手会伤害到白亿，于是只能稳住情绪，紧盯秋凛的行动。
    倒是白亿察觉到安惜年的情绪转变，反而用爪子拍哄她两下。
    秋凛没有被安惜年骤然而起的杀意影响分毫。
    被类胶制手套包裹的指尖在接触到糖果和眼角皮肉时改变了形状，像一把扁平镊子似的侵入白亿眼眶。
    粘稠腻乎的水音响起，眼眶内积攒的血因动作流出，挂在白亿脸上如同血泪。
    秋凛的手指似乎在白亿眼睛里动作者。在某一时刻白亿的呼吸顿停，张开嘴要发声。
    秋凛在他说话前停下，手稳如磐石：“痛了对吗。”
    白亿的身体细微发抖，声音震颤：“……嗯。”
    秋凛仍然盯着白亿的眼，向安惜年两人说明：“糖果被当做眼球，连接到神经上了。想换，要先做摘除。我并不是很有把握，你会很痛。”
    说着，她想把手指撤出来。
    刚动一下，白亿忽然用两只前爪捉住秋凛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
    “做。”白亿仍然痛得发抖，声线却平稳下来，“疼痛无所谓，我只需要你百分之二十的确信。”
    秋凛讶然，脸上表情明显写着“疯子”两个字。
    安惜年和白亿的直播回放，她和秋冽一起看过很多遍。
    白亿在二人组中，明显是被安惜年带着通关的角色，没有过多的战力，也不需要他拥有过多战力。
    明明完成任务回到白塔后就能治好眼睛，何必让自己遭无名罪。
    白亿看不到秋凛的反应，继续说：“也不需要你制作眼球，可以用我们在怪异家里找到的那颗。”
    “只一边眼睛就好，无论什么后果我都自己承担。麻烦你了。”白亿松开前爪，沉默等待秋凛的回应。
    安惜年垂眸注视白亿只有她巴掌大的脑袋以及发抖的耳朵，说不清自己此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最后，秋凛同意了白亿的请求。
    让安惜年从双胞胎未开放权限的商城商品里兑换出她需要的，秋凛动作麻利地开始徒手进行手术。
    她的手指比最精密的手术刀还要细致。
    借用道具商品的力量，秋凛在半小时后顶着满头细汗，把镭射包装的糖缓慢取出。
    在糖彻底脱离白亿眼眶的瞬间，秋凛来不及松口气，立刻把安惜年提供的眼球替换塞进眼里，继续操作。
    涌出的血浸湿白亿满脸，打湿毛发和胡须，从他因疼痛而张开嘴露出的牙尖滴落。
    安惜年感觉自己的心被秋凛一并取出，手快要抱不稳白亿。
    她忽然想探究，白亿每次看到她不得不受伤时，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糟透了。 】
    【没关系，】白亿听到安惜年无法掩饰的想法，传来声音安慰她，【忍过这一会儿就好了。 】
    安惜年深吸一口气，托住白亿的手紧了些。
    摘取用时一分一秒都漫长，但把怪异那里得到的眼珠接上去时，只花费短短两次呼吸而已。
    秋凛比白亿本人还惊讶：“这个眼球好像活的一样……呃，这样说起来很奇怪。”
    她纠正自己的说法：“它像是有思考能力，我只是把它放进去，它就自己接上白亿的神经了。”
    秋凛停顿片刻，动了动遮住白亿眼睛的手：“我要拿开咯。你慢慢睁眼，感受下有什么异样，跟我说。”
    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白亿的反应。
    他的眼睛逐渐睁开。
    怪异那里获得的眼球，理所应当是电影里主角的颜色。眼白比白亿原本的微黄一些，瞳是灰色，仔细看去还有些蓝色混在里面
    无焦点的眼瞳在轻动一下之后有了神采。
    重获视觉的第一瞬间，白亿抬头往安惜年那里看去。
    血液混着生理泪冲出眼眶流下。
    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白亿眼睛里，安惜年绷紧的全身终于松懈。
    她擦去白亿脸上的污渍，从商城兑换出一条眼罩，把白亿的另一只眼绑紧，以免眨眼让白亿受伤。
    秋凛在一旁比白亿本人还有生死搭档安惜年还开心，嘴里一刻不停地夸赞自己，还不忘举起糖果研究。
    还是秋冽拉她一下作为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算体面。
    既然白亿没事，她们双胞胎休息也好了，秋凛提议带秋冽一起去昨晚的店找找能读取芯片的设备，至于安惜年和白亿就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安惜年对待双胞胎的态度明显更友好了一些。
    她写到：“确认不需要陪同吗？”
    秋凛已经牵起秋冽的手走到门口，向安惜年摆手：“我和秋冽敢来a级任务，也是有那么一两个杀手锏的。情况不对，我和秋冽肯定不会跟怪异硬碰硬。”
    “对吧，秋冽？”秋凛看向秋冽。
    秋冽在姐姐的示意下对安惜年点头。
    双胞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
    安惜年收回视线，捧起白亿的脸对准眼睛左看右看。
    即使不能说话也不需要心音，她表情里的担忧心疼满到溢出。
    白亿无奈拉开安惜年的手，拿出自己的衣服盖上身套好。
    再眨眼，青年坐在安惜年身边，头靠在她肩上，还抬手把安惜年的脑袋往自己头上轻按。
    他闭上眼睛在安惜年肩头蹭来蹭去：“陪我一起睡一会儿好不好。”
    能撒娇就说明眼睛真的没事了。安惜年的情绪稳稳落地。
    她握住白亿放在她头上的手拉到腿上，拿起设备写到：“在我怀里不是睡得更舒服？”
    白亿睁开眼毫无杀伤力地瞪人：“我是说&#039;一起&#039;。”
    安惜年沉默。
    在怪谈世界总要留一个人清醒，以防备突发情况。况且现在不知道怪异的眼睛放在白亿身上会造成什么后果，万一出意外……
    杂乱无序的想法，在她对上白亿眼睛的瞬间烟消云散。
    她用自己的手背与白亿的手背相贴一下，像盖了个戳：【好。 】
    现在和上次在玫瑰萝莉那里不一样，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真的有风吹草动，她总归会醒来。
    安惜年看向白亿，指尖轻动。
    一团光芒消散后，一小包清洁湿巾出现在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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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抽出一张之后，安惜年本想递给白亿，想了想还是自己上手帮白亿擦去脸侧残留的血迹。
    白亿安心地闭起眼睛，脑袋又回到安惜年肩上。
    轻柔的动作和令他安心的人催促他昏昏入睡，他不忘呢喃着提醒：“你也要休息。”
    安惜年无声轻笑一下，收起被染成淡红色的湿巾，跟白亿头抵头。
    她闭上眼睛。
    下个瞬间，他们所在的空房外光芒一闪而过。
    不可视的结界笼罩这片空间，隔绝外界。
    不久之后，安惜年忽然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门外是往他们这里赶来的双胞胎。
    秋凛还没到门口，已经开始高声兴奋道：“找到了！”
    她举起一个形状奇特的东西：“用它就能读取芯片内容！”
    第82章
    秋凛一路举着手里的设备直冲房子里来。
    安惜年还没来得及做手势阻止, 门口已经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同时响起的还有秋凛发出的一声无法被系统翻译的感叹词。
    【双胞胎的世界里，连呼痛都有专门的词？好独特的发音，就算现在还有声音也不一定学得出来。 】
    安惜年想着，调出商城页面,准备解除加护·国宁疆安。
    就在确认解除的瞬间, 安惜年的指尖忽然顿住, 后背霎时渗出细汗。
    肩上的白亿动了动,仍然困倦,揉着眼睛抬起头：“她们回——”
    话只说出口了三个字, 被安惜年死死捂住嘴。
    安惜年控制住表情, 暗地问道：【你们拿到芯片的店，距离这里车程多久？ 】
    白亿眼眸里的惊讶立刻沉着下来：【最快半小时。 】
    外面的秋凛仍然轻揉额头, 嘴里几乎一刻不停。
    “这是什么啊，撞得我好痛。秋冽你快看看我脑门儿是不是肿起来了？哎哟真是痛死我了。”
    秋冽往秋凛的方向瞥过去一眼，在发现对方没有明显外伤之后，上前一步来到门前。
    她伸出手，按上没有门板的半空。
    指腹被无形的阻力压出平面。
    秋冽疑惑地看向安惜年，开口：“这是？”
    安惜年眉头下落, 起身拔出长刀。
    [直播间多数观众对你的行为感到好奇。 ]
    安惜年用长刀在地面上空写了两个字，随即断裂的刀尖破风指向外面的双胞胎，以向白亿说明：
    怪异。
    同时她又在商城兑换了一次国宁疆安的加护，然后用心音解释。
    【国宁疆安的发动效果最长持续15分钟。刚才她们出现时, 我第一次买的还剩十几秒。 】
    【也许她们有道具或能力可以进行空间移动，无视半小时车程的距离。 】
    【但凭她们对我们两人的研究, 尤其是秋冽对我的研究，不可能不知道“国宁疆安”的效果。 】
    通过击杀怪异而获得的奖励商品只会上架到对应攻略者的商城，其他人在自己商城里是看不到的。
    但是, 在影子别墅那个怪谈任务进行时，安惜年曾经向全逸天解释过国宁疆安的作用。
    当时怪谈世界里的攻略者们共享信息，她使用国宁疆安时的提示传到所有攻略者那里，全逸天好奇问过一次。
    她当时的解释是：上个任务抽到的限定。能造出一个防护结界。
    按照秋凛的说法，秋冽多次看过她的直播回放。
    特殊奖励商品对于所有攻略者都很抓眼，即使不愿意也会记忆深刻。她不信秋冽不记得她有这样一种加护。
    既然如此，秋冽又怎么会对结界产生疑问？
    解释只有一个。现在门外的双胞胎，不是秋凛秋冽本人。
    【a级怪异的技能真多。 】安惜年锁盯双胞胎的动作，感叹，【能拿走眼睛，还能像狼人一样冒充他人。 】
    白亿用心音应答一声，拿出手机拨通秋凛秋冽的号码。
    拨号响铃的提醒音已经响起，可外面的两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双胞胎”似乎明白安惜年两人已经发现她们是冒牌货，顿时双双动作停顿。
    她们脸上的五官脱离原本的位置大幅度移动，身体开始不管不顾地撞击结界。
    拨出去的电话迟迟没有回音。
    白亿与安惜年对视一眼，挂掉电话来到门边。
    此时在他们面前的怪异显然是可以通过语言交流的。
    他们没忘记选择参加a级任务的最初目的。
    他们要在这里制造bug，造成位面波动，让严于音那边抓住直播系统的尾巴。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他问。
    双胞胎一齐停下动作，毫无波动的眼瞳直勾勾地盯住白亿。
    空洞的眼神没有让白亿生出恐惧。
    他反而将掌心贴上结界，让声音带上蛊惑：“这和你的异种能力不同。”
    “它是一种我们从其他世界带来的——”
    霎时，白亿的声音消失。
    安惜年闪到白亿身边，抚上对方的喉咙。
    白亿展示出稍显用力过猛的演技，让自己看起来慌张至极。
    “惜年，我……”白亿的声带在安惜年掌心震动，可再次尝试开口，却又发不出声音。
    系统把有关他们攻略者身份的话给屏蔽了。
    【一步臭棋。 】安惜年忍不住弯起唇角。
    系统还真以为他们笨到会选择跟上次一模一样的方法？
    耳边的观众反应提示瞬间爆炸。
    [直播间多数观众发现异样。 ]
    [直播间多数观众开始申诉，希望平台可以回应屏蔽攻略者语言的行为。 ]
    [直播间观看数与订阅数增加。 ]
    [用户2认为平台的做法干扰了直播与怪谈任务，申请追回此次任务全部打赏晶体。 ]
    [用户74申请追回——]
    [用户829申请——]
    [用户961——]
    [直播间多数用户申请追回打赏晶体。 ]
    最后一次提示结束之后，安惜年耳边消停许久，一时只有外面怪异不停撞击结界的沉闷声响。
    她和白亿都没有动作，等待系统的反应。
    a级任务出现频率比其他等级的任务更低。很多观众不管熟不熟悉参加任务的攻略者，都会进入直播间观看。
    白亿那边她不知道，可单论她自己目前为止的流水，即使曾经那几次怪谈任务加在一起，都无法跟现在相提并论。
    把这么多晶体退还给观众，系统算是亏本做生意。
    可系统又不可能惹恼尊贵的观众。
    就在安惜年等着看系统好戏的时候，沉寂许久的提示忽然再次响起。
    [全部关键道具已获取。 ]
    安惜年的身体僵硬一瞬，迅速逼自己脱离无法做出反应的状态，拔刀持枪。
    心脏的鼓动一路冲到耳边如同落雷。
    [根据a级任务规则，现开放观众的一级操作权限。 ]
    安惜年握刀的手缩紧。
    [用户311支付1000晶体，为你解除加护·国宁疆安。 ]
    [加护·国宁疆安已失效。 ]
    这一刻，外面的秋凛秋冽冲进屋子内，从两侧向安惜年夹击过来。
    安惜年举起长刀，抵住秋凛疯长的尖锐指甲。
    白亿从腰间甩出长鞭，借冲力勒住秋冽的脖子，把对方往远处拖去。
    眨眼间，怪异化成的双胞胎被两人隔开。
    双胞胎比起之前遇到的怪异弱许多。安惜年长刀轻甩，秋凛的左手手指被她切断三根。
    秋凛受伤后却没有血流出。
    安惜年后退半步，抓住秋凛因痛影响姿势的机会，闪到对方背后对心脏位置举枪。
    食指即将扣下扳机。
    安惜年突兀陷入一片死静的黑暗。
    视野消失，听觉同时被剥夺，呼吸间的气流通过鼻腔却闻不出房屋里的霉味，连手里本该有握感的枪和长刀也感受不到。
    只有毫无起伏的提醒传进她耳边。
    [用户311支付3100晶体，为你购买加护·虚无之际。 ]
    安惜年立刻从记忆中提取这项加护的信息。
    加护·虚无之际：以攻略者的五感换取超越自身一倍的思考速度。
    时效五分钟。
    一级权限允许观众为攻略者购买道具或施加加护。
    观众权限高于一切。由观众购买的商品，不会被任何攻略者购买的商品进行效果抵消。
    五感封闭不了心音。现在最有用的办法是缩短距离到半米，让白亿指挥她。
    但那样必然会暴露出白亿能听到他人心音的能力。
    而这次debuff维持效果有整整五分钟，她如果坐以待毙，不知道会在怪异手下死多少回。
    何况她如果受重伤，白亿也难逃一劫。
    半秒时间，安惜年无法寻到解题思路，按照刚才找准的位置扣下扳机。
    后坐力带动她的胳膊小幅度位移。
    脑海中演练着怪异可能的移动路径，另一手的长刀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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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几步迅出，铿锵踏地。
    首先要避免自己受致命伤，不影响白亿才行。
    断刀向前劈砍过去。
    [用户311支付1000晶体，为你购买加护·血凝。 ]
    加护·血凝：让使用者体内的血流降破最低流速。
    [用户311支付700晶体，为你购买加护·伊甸约。 ]
    加护·伊甸约：用身体随机部位换取一个使用者的复制人。
    安惜年没有触觉，只感到自己猛然下沉，上身失去重心向前歪斜。
    随即，她左腿传来剧烈疼痛，让她有一瞬的神经麻痹。
    理应握住长刀的手臂传来拉扯感，安惜年下意识收紧手，却没来得及赶上武器被抽走的动作。
    指甲刺痛掌心。
    安惜年对手臂被拉扯的方向低枪射击。
    拿走武器的是她的复制人还是怪异秋凛？
    打出去的子弹已经尽力朝向地面了，有没有伤到白亿？
    她爬不起来，原本持刀的手反背抽出匕首，迅速往前送去。
    攻击没有传来阻塞的反馈，没能命中。
    背部和胸口陡然传来连成笔直一线的刺痛，下一瞬间背部的痛感被横向撕扯，连成线的痛感再起。
    安惜年的身体也被带动着往同向歪倒。
    思考的速度由于身体的异样而开始滞涩。
    安惜年尽力抬起枪，试图预测怪异所在的位置，由于白亿而迟迟不敢开枪。
    【该死的，这到底要怎么赢……】
    【惜年！能听到吗！ 】白亿的声音猛然闯入她脑海。
    身体歪倒的趋势停止，持枪的手臂被迅速托起，朝某个方向连开几枪。
    安惜年正要回应白亿，耳边再次出现提示。
    [用户2支付20，000晶体，为你解除所有加护效果。 ]
    [用户2支付25，000晶体，为你购买加护·完好如初。 ]
    第83章
    白亿的心音同步嘴里慌乱的哽咽：“惜年, 你好冷——”
    后鼻音毫无预兆地被打断。
    上一刻还缺失左小腿、背部被怪异持刀捅了个对穿、全身皮肤灰紫、血流止不住的安惜年，下一瞬间便从他怀里冲出去。
    动作带动气流掀起他的额发。
    微凉的血滴甩在他的手背。
    被抛下的手枪贴着他的大腿落地。
    前方的安惜年牙根紧咬，目眦尽裂。
    她的掌根抵住匕首刀柄端点，把从刃尖到刀身末尾全部送进怪异秋凛的心脏, 借体重瞬间剖下, 从胸口划到胯侧, 似乎连对方体内的骨头都劈开。
    在怪异秋凛倒地的瞬间, 安惜年踏上对方的咽喉踩断, 反身让刀光在半空瞬闪。
    冲上来的怪异秋冽被安惜年割喉。
    又被安惜年扯住一臂一腿, 直接反折。
    支撑身体的东西突破怪异秋冽的□□刺出来。
    白亿呆愣地看着,肩头这才传来被轻按的触感。
    这是刚才安惜年离开前特意安慰他、让他放心的动作。
    白亿抚上肩，回过神后顺便为自己购买加护进行止血和身体修复。
    惜年的动作比平常更狠一些。白亿想。是因为之前那几分钟打得太窝囊了吗？
    远处的安惜年不知道白亿此时的想法, 制服怪异双胞胎之后，立刻往白亿那里看去。
    见到白亿身上笼罩了商城的光团，安惜年顿时放心下来。
    她缓缓收匕首直起身，观察怪异秋冽。
    跟断指的怪异秋凛一样，怪异秋冽没有流血。
    而从体内突刺出来的东西，和人骨截然不同, 倒像是制造楼房才会用到的钢筋。
    刚才抓握时的触感也奇怪，怪异秋冽的身体完全不柔软，而且摸上去极其粗糙，跟劣质墙壁的几乎如出一辙。
    她来到怪异秋凛身边蹲下, 探出手把对方被她踩烂的颈部拨开，指尖触摸类钢筋的骨头和类墙壁的皮肉。
    联系在郊区空楼里见到过的怪异的状态,安惜年不得不进行非常理的猜想。
    这次的怪异虽然用电锯作为武器，但其实本体是楼房？
    怪异和郊区空房的关系，会不会跟光团萝莉和影子别墅的关系一样？
    即使播报过关键道具已经找全, 信息还是太少了。安惜年沉思。
    怪异的眼球，怪异的心脏，和现在双胞胎可能已经找到的读取芯片的设备。
    只凭这些，她连怎样杀死怪异都想不明白。
    这么憋屈且摸不到头脑的感觉，比影子别墅那时体验过的更甚。简直举步维艰。
    安惜年皱眉，准备回到白亿身边。
    脚步迈出时，她的耳边响起提示。
    [用户829惊叹于用户2的好心情。 ]
    [用户74支付230晶体，为你购买道具·普通长刀。 ]
    [用户2饶有兴趣地等待你的反应。 ]
    安惜年动作停滞，瞥向不远处丢弃在地、已经断成三截的长刀。
    浮在半空的长刀，刀身上的光芒还未消散。
    安惜年抬手接过，抽刀在地面写下“谢谢”两个字。
    随后，她卸下原本的刀鞘，把新刀别到腰间。
    做好一切，她抿唇向白亿继续走去。
    [直播间少数从直播间设立就观看的观众，因你的反应而畅快大笑。 ]
    【有什么好笑的。钱从系统那里拿回来了吗？就知道呲个大牙笑。 】
    安惜年因为自己被观众当成了电子宠物而气急败坏，脚步声一下比一下重。
    但她却不能像之前一样不理用户2明显等待感谢的举动。
    复制人的能力显然对付不了怪异制造的双胞胎。
    如果没有用户2给她购买加护，她现在和白亿估计已经无力回天。
    和攻略者使用商城的规则一样。低阶商品的效果可以被高阶商品覆盖。
    加护·完好如初是修复医疗类buff里毫无疑问的最高阶。
    而且用户2是提价购买的。原价两万的加护，对方硬是支付了两万五。
    用户2这是在确保自己买的商品效果，不会被任何观众压下去。
    她还是个人，必须要对他人的帮助给予感谢。
    即使用户2确保她在现在活下来，很可能是为了让她在之后一个更精彩的时刻赴死，以形成最显著的娱乐效果。
    【倒是那个用户311……】
    安惜年已经走到白亿身边，未经压抑的心音传到白亿那里。
    【用户311？就是那人给你买的负面加护吗？ 】白亿问。
    安惜年不动声色地按上白亿的膝盖，假装借力坐下，手下用力捏一下以示肯定。
    她装作检查白亿的伤势，暗自对话：【以前从没在提示里听过这个编号。 】
    白亿立刻明白过来：【你怀疑那是系统。 】
    安惜年：【嗯。 】
    检查过白亿的身体已经被商城加护修复好，安惜年拿出设备，开始交流些能让观众和系统看到的东西。
    “你那边的观众有动作吗？”安惜年播放。
    白亿摇头，侧耳听了片刻：“他们一直在关注你和你的复制人的情况。”
    复制人……安惜年刚想问问那个东西的表现如何，门外忽然传来拥有强烈既视感的呼唤。
    “找到了！”秋凛兴奋地往房子里跑来，手里举着一个造型奇怪的设备，“店主不是昨晚那个，但听我们描述芯片的模样之后，就给我们噫——”
    秋凛被倒在地上的两个东西吓得瞬间往后跳了三步。
    秋冽走在她身后，虽然顺利扶住了姐姐的两臂，身体却也被冲击得后仰。
    秋冽越过秋凛的肩，探头往房子里面看去。
    一眼过后，她的眼睛瞪得比秋凛还大。
    安惜年暗含笑意地放松叹息一声，收好设备准备起身。
    白亿按住她的肩，代她去迎接真正的双胞胎。
    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后，白亿解释：“里面那是怪异生成的你们，已经被惜年解决了，不用担心。”
    秋凛的眼睛频频扫向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犹豫两秒才抬脚进门。
    她嘴里还嘀咕：“我还以为是观众用商城的商品做出的我们……看到自己的尸体也太奇怪了。为什么下手看起来这么狠？这一个是我吧？折断我的脖子是因为嫌弃我话太多吗？”
    安惜年难得因为自己不能发声而感到憋屈。
    秋冽则是看向白亿：“联系我们，是因为这个？”
    白亿点头，简单解释过刚才发生过什么之后，带两人来到安惜年身边坐下。
    秋凛按照新店主教导的方法，把芯片读取设备的一角掰开。
    一个形状复杂的接口出现在几人眼前。
    秋凛从安惜年手里接过芯片，尝试对接：“那个人说这是最新款，只需要从上往下把形状对好……成了。”
    芯片严丝合缝地卡进端口，设备上方瞬间出现浮空的投影。
    一个立方体在投影中旋转翻动。
    十几秒后，秋凛表情疑惑：“芯片的内容就是这个？这是什么，你们能看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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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秋冽摇头
    白亿同样不解：“在我眼里只是一个立方体而已。难道是需要密码？”
    他尝试用手指戳戳立方体，可只是阻断了投射出的画面而已。
    “这一定是有用的。”秋凛皱眉研究起来，“关键道具找齐的播报，是在我们拿到这个东西之后响起的。”
    安惜年眼眸一动。
    她可以确定从观众开启一级权限至今，没有超过半小时。
    双胞胎果然有特殊的空间移动方式。
    想法在安惜年脑海掠过。她思考起解码芯片的方法，目光下意识移动。
    忽然，安惜年的视线焦点停在门口。
    白亿的发梢像白虎形态时的耳朵一样颤动，脑袋跟随安惜年起身的动作而抬起。
    “惜年？”
    安惜年做出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来到门口打量一圈后，弯腰捡起被怪异双胞胎落在地上的翻盖设备。
    秋凛已经明白安惜年在想什么，表情顿时不可思议：“获取到全部关键道具的播报，是在我们拿到这东西的瞬间响起的。”
    秋凛说着，掂了掂手里的读取设备。
    “怪异总不能乖乖把能杀死它的提示免费送上门吧？”
    拂去翻盖设备表面的灰尘，安惜年把东西交给白亿，写到：“试试看，总没有坏处。”
    “试试看……”秋凛嘴里抱怨着，手还是把芯片递给白亿。
    翻盖设备像安惜年世界里的笔记本电脑，尺寸只有迷你平板那么大。
    看上去是用硬质金属制成的，即使被怪异脱手摔到地面，也只有轻微的划伤痕迹。
    白亿在设备四周观察过，掀盖开启。
    上盖检测到动作，自动翻转到180度水平的位置。
    和刚才类似的浮空投影出现，上面显示出文字提示：
    请选择需要读取的芯片类型。
    白亿按照指引，把芯片往其中一个卡槽里放进。
    投影消失一秒，很快开始显示出画面。
    秋凛一句喃喃的“竟然有这么好心的怪异”还没说完，秋冽忽然按住秋凛的手腕。
    漆黑却清晰的投影画面正中央，一张破旧缺腿的椅子上，摆放着一颗人头。
    人脸的表情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反而呈现出木然。
    白亿同时发现安惜年的异样，凑到她耳边低声：“你知道这人？”
    安惜年点头。
    尽管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她却能认得出。
    这是电影里那个声音雌雄莫辨的人的脑袋。
    也是电锯的最初持有者。
    第84章
    秋冽同样在向秋凛解释投影里人头的身份。
    秋凛恍然大悟：“所以怪异被人头夺走女儿之后, 为了泄愤，把人杀掉了？”
    在秋凛的话落下之后，投影继续动起来。
    人头灰败的双眼倏然颤动，视线聚焦, 对准某一方向。
    随后,地面的瓷砖逐渐升起,变换形状直到凝成棍状,如同人类的脊椎,往上刺进人头最下的脖颈断口处,缓缓托举人头脱离椅子升空。
    瓷砖延长出手臂和双腿, 最后人头和瓷砖棍全部被几件熟悉的衣物笼罩起来。
    礼帽，黑色大衣, 皮质手套。
    投影里的非生物往旁移动几步，被瓷砖棍操纵得有了手脚。它拿起靠在桌边的电锯，抽绳拉响。
    设备没有记录声音，但安惜年耳边响彻电锯轰鸣。
    昨夜残留的巨响唤回她的神志，毛骨悚然地打个冷颤。
    她仿佛目睹了某个不容存在的禁忌之物诞生的全过程。
    很快，投影画面变换, 上面出现一个惊慌跑动的年老女人。
    老人的面色惊恐，用尽全力以最快速度奔跑，同时不停扭头往身后看去。
    直到她冲进某条宽度只够两人并肩的小巷，面带精致的妆容身穿讲究的服饰, 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浓水遍地的垃圾堆。
    投影在这里戛然而止。
    “……这算电影的后续？怪异是想让我们看到和它作对的下场？”秋凛率先打破沉默。
    而后她又摇摇头：“不对。所以到底哪个才算怪异？是昨晚在电影院里攻击你们的黑大衣，还是操纵黑大衣的幕后？”
    “找错了怪异, 就算成功把黑大衣杀死，也无济于事。”秋凛最后叹息到。
    四人沉默下来。
    他们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安惜年对许多问题不得其解，但还是拿出设备, 开始写起来。
    她想说的话不少，低头专注许久。
    期间不止白亿，就连双胞胎也都在安静等待安惜年的发言。
    没人会因为安惜年无法言语会浪费他们的时间。
    终于，安惜年把最后几个字快速收尾，按下播放。
    “我有一些推测。”
    其余三人下意识挺直身体，聚精会神。
    设备如实播放安惜年写下的内容。
    由于之前经历过影子别墅的怪谈，安惜年的思维路径被拓宽不少。
    怪异不局限于生物，物体也可以成为怪异本身。
    几米外倒下的尸体，钢筋制成了它们的骨头，墙壁组成了它们的血肉。
    早晨在电影主角家里凭空出现的黑大衣。
    短短两小时前，她和白亿去到的空楼里，黑大衣被融在楼体之中，似乎在修复身体。
    以上三条明显的事实，足以让安惜年推断出：这次的怪异必定跟“建筑”脱不了关系。
    这里是a级任务怪谈世界。安惜年认为自己可以大胆一些。
    比如，电影主角以安惜年目前无法想象的方式，或是变成了城市里的所有建筑本身，或是拥有了操纵建筑的能力。
    电影主角以此制作出了假双胞胎。
    同样，如果像秋凛所说，有幕后操控黑大衣的人存在，对方大概率会是电影主角。
    即使黑大衣是独立于电影主角存在的，二者也脱不了干系。
    黑大衣无法接触日光，所以电影主角在帮助黑大衣通过各种建筑在城市里游走。
    秋凛跟上安惜年的思路，问：“你猜&#039;电影主角&#039;等于&#039;城市里的建筑&#039;，这我理解了。所以你想说什么？”
    白亿与安惜年对视一眼，向秋凛解释起来：“如果黑大衣就是怪异，那还好说。”
    “但如果电影主角才是需要被杀的怪异，那我们就要寻找方法了。”
    秋凛的表情微变，似乎已经察觉到这对生死搭档想说什么，却不肯承认。
    秋凛：“……什么方法？”
    秋冽握住姐姐的手，直视安惜年：“毁掉一整座城的方法，对吗。”
    [直播间多数观众对于你的决定万分期待。 ]
    安惜年点头。
    她的眼前浮现起刚进入怪谈世界时，这座城市从空中鸟瞰不到边际的模样。
    商城里有什么道具堪比原子弹，能直接炸毁一座城的吗？
    印象里是没有的。因此安惜年从刚才开始就在翻看商城的全部商品列表。
    就在她集中精力查找时，秋凛的声音倏然打破沉默。
    “你说真的？”
    秋凛声线尖锐，语气不可置信。
    她的双眼瞪大，紧盯安惜年，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否定。
    “一座城？你要毁掉一座城的所有建筑，那里面的人呢？你打算屠城吗？”
    “你这样跟那些该死的统领有什么区别？纯种人类的心，比我和秋冽的还要硬吗？”
    秋凛说着，双手紧抓起自己的头发，低头眼瞳乱颤。
    “你也在外面走过，难道看不见那些会说会笑，与你擦肩而过时会留下温度的生物吗？你打算出于自私而屠杀活生生的他们……”
    “你在你的世界里，也是统领？”秋凛维持低头的姿势，眼神向上死盯安惜年。
    白亿不动声色地来到安惜年侧前，把安惜年的一半身体挡在自己后面，对秋凛警戒。
    他看向还算可以交流的秋冽：“&#039;统领&#039;是什么？”
    秋冽目光复杂。许久之后，她一手安抚秋凛的头，一手拉过秋凛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身体里融去。
    十几秒后，双胞胎合二为一。
    安惜年抬手捻白亿的发尾，其余手指的指腹搭在白亿后颈，轻按一下让人回来。
    白亿僵持片刻，还是按照安惜年的意思回到与她并肩的位置。
    秋冽这时开口：“姐姐没有恶意，只是有些敏感。”
    她看向安惜年：“&#039;统领&#039;是我们的世界里，处于支配地位的人的头衔。他们会发动屠杀式战争。”
    “姐姐不喜欢大规模的死亡，能以其他方法解决怪异吗？”
    安惜年拿起设备：“我只会选择适合我和白亿的办法去完成任务。”
    得到安惜年的拒绝，秋冽沉默下来。
    安惜年没忍住：“这里只是系统生成的一个虚拟世界，一切都只是数据。一座数据城被消灭，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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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安惜年写到这里，手指顿停。
    她本想质问秋冽，秋凛原本说这次任务是双胞胎特别选定的，可现在，她看不出双胞胎的优势在哪里。
    还好她及时停下动作。否则系统就会知道双胞胎的秘密，进一步牵连到她和白亿。
    任务结束之后，她不会放弃向双胞胎寻求说法。
    安惜年望向秋冽的目光满是审视：“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我不会固执己见。”
    播放完，她收起设备。
    毁掉一座城极其困难，安惜年也希望随后能有其他突破口。
    但如果只有这一种通关方法的话，即使要牺牲掉真实世界里活生生的人命，安惜年也会做。
    何况这里只是一个数据生成的虚拟世界。
    她要她和白亿活下来。其他一切统统在下一优先级。
    安惜年的面色冷下来。
    由于双方观念不同，秋冽恢复初见时的沉默，独自静坐着。
    白亿贴住安惜年的手臂，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握住安惜年不停上划的手指，放在唇边小幅度蹭动。
    安惜年看过来，以眼神询问：干什么？
    白亿摇摇头，不说话，也不传心音。
    被白亿轻柔抓握的手逐渐放松下来，安惜年胸口腾起的烦躁感也徐徐消散。
    她会为“攻略者高于一切”动容，会为此拿出自己的最大努力，却绝不会让这七个字动摇他们两人的生命。
    生命本身才是意义，承载着她的双亲以及涟漪的重量。
    天平的另一端加再多的筹码，也不该倾斜。
    但如果双胞胎在紧要关头真的要阻止，她到时会怎么办？
    ……
    安惜年干脆闭上眼，任由身体放松，往白亿肩上倒去。
    歪斜的动作没有收力，白亿的身体随之晃动一下，稳稳撑住安惜年。
    她枕在白亿肩头，收紧被白亿牵住的手，暂时不再在意眼前的商城页面。
    空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秋冽一遍遍回放投影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许久，秋凛冷静下来，从秋冽身体里分裂出来之后，四人吃着商城的食物作为能量补充，再次商量起随后该怎样行动。
    “现在不能贸然出门，但总用国宁疆安待在这里也不算个办法。”白亿两手都抓着包子，用手背把水瓶往安惜年这里推过来，说到。
    安惜年帮白亿拧开瓶盖，放好吸管举到白亿嘴边。
    秋凛像是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赞同道：“的确。国宁疆安这加护挺贵的吧，也不能让你们还没离开任务就变成穷光蛋啊。而且一般开通一级权限之后，观众们几乎都不会打赏了。”
    是这样吗？
    安惜年拉开商城一角的直播间流水，上面的数字几乎一刻不停地增加。
    主力自然还是那熟悉的几个用户。
    疑似系统的那个用户311的购买记录，同样被那几个用户死死压制，始终没有生效。
    想不到她观众缘还挺好，多数都不想她在目前这种无聊的时候死去。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白亿喝完水，开开心心地继续往嘴里塞包子。
    安惜年忍不住弯弯嘴角。
    这时，秋冽忽然开口：“其实，我又发现。”
    她打开投影，长时间的研究已经让她掌握了读取设备的操作方式。
    画面倍速略过，直到老人冲进垃圾堆的最后一秒。
    秋冽指向被撞开的垃圾堆。
    她的指尖处有一个集中精神才能看得清的……
    “这是洞口吗？”白亿咽下嘴里的东西，用电影主角的单眼努力辨别。
    第85章
    秋凛认真研究：“仔细看的话, 这人最后的姿势也像是往洞口里面跌进去一样。”
    白亿看向秋冽：“你有什么想法？”
    秋冽用一秒理顺要说的话，举起她和姐姐秋凛拿到的那个无用的设备：“当时我们拿到这东西的时候，播放了关键道具的提示。”
    安惜年和白亿齐齐点头。
    说实话，安惜年至今没想明白这点。
    双胞胎拿到的设备分明无法读取芯片,为什么还会被判定成关键道具？
    刚才休息的时候, 安惜年甚至认为这是系统操作的结果。
    她猜测,其实他们根本没能找全所有的关键道具,而是系统见势不妙,为了转移禁言白亿的矛盾,让观众能开启一级权限,才故意假做的播报。
    “它不能读取，我很奇怪。”秋冽轻转手里的设备, 和安惜年有同样的考虑。
    “所以我想，它应该有其他用途。”秋冽指向投影里露出小部分的洞口，“也许就是这里。”
    秋冽说完之后，秋凛很给面子地赞叹：“不愧是秋冽。”
    芯片是白亿和秋凛轻而易举拿到的。读取芯片的设备是怪异派人给他们送来的。
    一切时机都刚好，像引导做得极好的游戏。可他们除了赴鸿门宴以外别无他法。
    安惜年写到：“去找找这地方吧。”
    没人有异议。
    投影里的地方在电影里没有出现过。即使有过镜头，无论是安惜年还是秋冽也都不记得了。
    四人依旧按照搭档分为两队, 分头寻找。
    这时刚刚过了正午，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段。
    黑大衣只能在夜晚或阴影里活动，他们这时走在路上会受到攻击的可能性最小。
    临出发前，安惜年确认每个人的手机电量。
    怪谈世界的手机比安惜年那里的手机更耐用一些, 从昨晚到现在，所有人的手机电量都没有跌破90%。
    白亿摇摇手机：“紧急情况就电话联络。记得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不然感受不到震动。”
    双胞胎应下，两队分头行动之前，秋冽走出几步, 忽然回头。
    安惜年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同样转过头。
    两人目光相汇，安惜年不知为什么，似乎听到了秋冽未出口的话。
    万一真的得到毁掉全城建筑的机会，也不要执行——对方像是在这样期望她。
    安惜年眼眸颤动，在秋凛注意到她们之间的互动之前，率先挪开视线，继续迈步向前。
    等到两队互相视野里已经完全没有对方的身影后，白亿疑惑开口：“你好像对双胞胎……”
    他寻找半天，仍然认为自己词不达意，句末声调扬起：“对双胞胎，很有敌意？”
    按照他的认知，安惜年会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却不会在事关集体利益时，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而安惜年先前对双胞胎的态度实在过于尖锐了，仿佛暴躁焦急的兽。
    所以他才在那时握住安惜年的手，想让搭档安定下来。
    安惜年不避讳白亿，干脆回答：“关键道具，也许不是她们拿回来的设备。还记得第一场怪谈任务里，剑修提出的关键道具的定义吗？”
    关于关键道具播报的猜想，其实还有一种。
    双胞胎找到了真正的最后一件关键道具，但没有展示给他们。
    安惜年还记得秋凛把芯片藏在血肉之中的能力，隐秘性一流。
    越上级的怪谈任务，攻略者之间越会有勾心斗角。
    一切只为自己能活下来。
    况且，剑修关键道具一般都是怪异执念之物。
    安惜年不认为读取设备应该算在其中。
    堪称“关键道具”的几件物品——心脏、眼球、芯片——在双胞胎回来之前，都在安惜年和白亿手里。
    如果安惜年是她们，一定会想方设法为自己选择保险和底牌。比如一件对方不知晓的关键道具。
    而且秋凛本人明牌提出她们有杀手锏。
    “我信不过她们。”安惜年垂眸。
    把播放完毕的设备收进口袋时，安惜年发现白亿在打量她的脸。
    往前走的脚步有一瞬的错拍：【……你觉得我阴险可怕，小人之心？ 】
    白亿抿嘴笑着，拉起安惜年的手，扣上他自己的手腕：【我觉得你深谋远虑，好强好厉害。 】
    【而且你会把这种想法对我说，让我很开心。 】白亿前后晃晃被安惜年握住的手腕。
    [用户74喜欢你和白亿的互动，打赏1000晶体。 ]
    [用户74为你和白亿购买道具·引力绳。 ]
    [用户2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盖住她和白亿的手掌和腕部的光芒消失后，两人被一副光路手铐连接。
    商品名称：道具·引力绳。
    使用方法：两端自动识别目标，锁扣固定。
    使用效果：锁紧后，两端分离距离大于1.5米时，将发动引力将两端向正中间收紧。
    安惜年：【……】
    她当时看到引力绳时，还疑惑这道具究竟能用在哪里。
    合着是方便观众的。
    攻略者改变不了观众购买的道具，安惜年和白亿只能戴着手腕的累赘，继续前进。
    他们来到电影主角一开始出场的小巷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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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投影里的环境，和这里最相近。
    脏乱的街边散发恶臭气味，引得安惜年一个闻惯了丧尸死后腐烂尸臭的人皱眉。
    【简直像回家了。 】安惜年吐槽。
    从戴上引力绳起白亿的心情就很好。他没有特别的反应，只买了两个过滤半脸面罩，一人一个。
    安惜年接过戴好，动作时眼睛不住打量周围。
    城市里的人对他们整体算是友好。可这片地方的每一个人都对他们投来戒备的视线，仿佛他们一步踏近，就会把他们千刀万剐。
    这让安惜年愈发认为自己没找错地方。
    投影里的老人显然是在逃命，最后找到了一个类似隐秘大本营的地方。
    即使在这里找不到目标地点，也足够白亿向周围这些人打探出有关电影反派二人组的组织信息。
    有了组织信息，他们不愁找不到投影里的地点。
    安惜年对白亿点头，落后白亿三步放搭档上前交谈，自己防备对方突然对白亿发起攻击。
    无奈这里的人性格各异，有严防死守坚决不肯开口的，也有答非所问故意误导对话的，还有看到他们靠近二话不说直接拿出武器攻击的。
    一小时后，他们总算抓住了突破口。
    按照上一个人看好戏似的指引，安惜年在白亿的带领下，来到某栋楼前。
    大门对这里的楼来说是奢侈品。他们轻易跨过孤零零的门槛，脚步刚要落下时，迎面袭来一股凌冽的气流。
    安惜年扯住白亿的胳膊往后，自己挡在白亿身前，抽刀击落袭来的物体。
    金属回响在楼道内，莫名激起心底的战栗。
    安惜年瞥一眼地上的小型飞刀，在白亿的示意下收刀。
    “我们只是来打听一些事情。”白亿从安惜年身后绕出来，举起双手，“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找你麻烦。”
    黑暗里传来一声沙哑的冷笑：“打听？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刚才你们一直在外面千方百计地想要找到我？”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那女人做出来的事情，我一概不知道。有本事你们就把她找出来，少来逼问我。”
    安惜年皱眉。
    根据白亿得到的消息，电影里的反派组织到现在已经几乎全部被杀害。
    而黑暗里的那人是最后存活的几个人之一。
    “那女人”指的难道是电影里的女人，投影里的老人吗？
    白亿这时上前一步：“其实，我们——”
    话语被对方尖锐撕裂的叫喊打断：“别靠近我！”
    同时安惜年挡下三只向白亿正面致命处掷来的飞刀。
    金属掉落在地，发出空灵的声响。
    却盖不住对方的歇斯底里。
    “我说过了，我和那女人没有关系！凭什么只因为她生了我，我就要承担她的所作所为！”
    “不要接近我！不许接近我！不要杀我！”
    安惜年拉住仍然想上前试图交谈的白亿，在对方的尖叫声里对他摇头。
    对方显然不是能够理xing交流的状态，万一发狂就不好了。现在观众处于一级权限，他们不能随便受伤。
    两人从楼道里退出来。
    指路人一直远远观察他们这边情况，这时看够了好戏，高声笑着踱步离开。
    安惜年拿出设备：“是女儿。”
    白亿赞同：“很大可能电影主角的女儿被反派组织一手培养长大，而组织被电影主角几乎屠尽，因此她被组织里的人一同追杀。”
    安惜年听过白亿的猜想，罕见地愣在原地。
    白亿有些紧张：“我说得不对吗？”
    安惜年回神，下意识往死寂下来的楼道里望去一眼。
    思索许久，她刚想继续写些什么，白亿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上面的来电显示是秋凛的名字。
    接通后，秋凛兴奋的声音即使不经外放，也能被旁边的安惜年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找到了！就在距离商场不远的地方！我在这里守着，秋冽会去商场门口接你们汇合。”
    第86章
    怪谈世界的手机和安惜年世界里的功能相近, 可以收发彩信，还能用短信发送实时定位。
    如果双胞胎会使用拍摄或者定位功能的话，安惜年和白亿就可以直接前往她们此时所在的地点。
    白亿挂掉电话之后，和安惜年匆匆往商场赶去。
    路上, 白亿没忘安惜年先前的欲言又止, 再次询问安惜年的想法, 却得到安惜年摇头的回应。
    【也许只是我想多了, 别在意。 】
    白亿相信安惜年的判断, 只好放弃。
    不久后, 两人与秋冽在商场门口碰面。
    三人短暂以眼神交流过,立刻由秋冽带领着前往她们找到的地方。
    “这里！”秋凛远远看到赶来的几人，没等他们走近就已经开始喋喋不休, “秋冽说昨晚找任务背景时看到过类似的地方，我们过来一看果然如此。真不愧是秋冽。”
    秋冽被姐姐炫耀式的夸奖说得唇角轻抿，视线往下看地。
    白亿很给面子：“太厉害了。”
    四人走进小巷。
    目前是阳光正好的时候，小巷里却因为避光而显得格外阴冷。
    腐坏满溢的垃圾几乎堆上尽头那面墙的一半，而墙头不远处就是华丽大型商场的虚影。
    刚从更过分的垃圾场离开，安惜年和白亿面不改色。
    双胞胎对这种环境也没有表现出过多不适。
    秋凛加紧几步来到垃圾堆前, 毫无心理负担地直接上手把顶部的垃圾全部扒拉到一边。
    安惜年撸起袖子准备上前，被白亿拦了一下。
    看着白亿突然变得如临大敌的脸色，安惜年控制着自己想法的明显程度，暗自感慨白亿其实是猫的证据又多了一条。
    这么爱干净,也不想自己的同伴主动沾上臭味，不是喵咪是什么呢。
    可他们这一队总不能站着不动,把脏活全都扔给双胞胎干。
    安惜年往上挺直身体，揉揉白亿的头，手又挪下在白亿的耳廓轻捻, 以动作安慰猫猫。
    她用另一只手指向脸上的隔离面罩：【给双胞胎也买两个吧。 】
    传完，她松开白亿，来到秋凛身边开始搬运垃圾。
    半墙高的垃圾清理起来比安惜年想象中的费事。
    她们只需要一个能供单人通过的洞口，可只要挪动了底部的垃圾，“山顶”的垃圾就会扑簌落下。
    而腥臭的垃圾堆表面滑腻，想要踩着垃圾山登顶又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等到终于有单人洞口出现，安惜年和秋凛已经在垃圾堆里待了十分钟了。
    安惜年给自己和秋凛各自买下一个消除气味的加护。
    商品页面上写的是“捕猎专用”，但适用性广泛的才是好商品。
    把自己收拾好后，四人由安惜年打头阵，小心安静且迅速地潜入墙内。
    和公主卧房的密室不同，垃圾墙之后的空间仅有一小片平台，尽头直上直下，由石壁上的铁梯作为通道，跟下水道类似。
    夜视眼镜在这里不知为什么没用。
    安惜年在最下，不时有几簇光从指尖发出，微弱地照亮梯子所在位置。
    谨慎爬过五分钟梯子之后，安惜年的双脚终于触到实地。
    她旋身半圈，手指隔空点过的地方，像花一样盛开出半圈光点。
    白亿在上低头注视微光映照下的安惜年，一时忘记动作。
    电影主角的眼球不比他曾经的视力，此时他眼里只有安惜年清晰可见。
    还是秋凛奇怪地压低声音问过一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白亿才回过神，迅速爬下来到安惜年身边。
    安惜年抬手摸索周围。
    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狭窄，比梯子通道宽不了多少，前方有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开口。
    安惜年谨慎地走着。
    黑暗曾经对她来说不足为惧，可此时却带给她极度压迫。
    这里是黑大衣最如鱼得水的环境。
    突然，安惜年向前探出的手摸到了阻隔。
    她再次购买道具·指尖光点，手臂绕着面前的墙整体描摹。
    在她身后的白亿看清状况，低声向后传达给双胞胎：“是半圆形的门。”
    在白亿话音落下时，安惜年握住门把，利落下压。
    一声锁舌移动的巨响在空间内回荡。
    她把门推开一条缝。
    还未看清门对面的景象，她身后的白亿突然大力钳住她的肩。
    安惜年向后看去，身体发麻僵硬。
    白亿呆滞注视门内，眼睛睁大一眨不眨。
    单眼在黑暗中发出灰蓝色的莹光，内里仿佛有波光流转，像一颗映在光下的清透玻璃弹珠。
    而被眼瞳照亮的眼白，此时已经完全变成黑褐色。
    安惜年立刻确认门内的情况，一眼没能发现任何异样后，很快抬手想盖住白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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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可她刚有动作，白亿就擒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不像白亿能施加出来的，让安惜年听到了腕骨经挤压的响动。
    白亿却没有看她，只是直愣地望向前方。
    “怎么了？”秋凛疑惑地往前一步，同样被白亿的模样吓到，“你怎么了？白亿，你还有意识吗？”
    秋冽表情困惑且担忧。
    安惜年收起从刚开始一刻不停的心音，强行挣开白亿的手，对双胞胎比出“留在原地”的手势，抽刀抬脚。
    就在安惜年踏进门内的瞬间，这一片空间陡然亮如白昼。
    她打量十米远处那个被反绑住手，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的人。
    花白的头发让安惜年一眼认出那是投影里的老人，电影里的反派。
    白亿是因为这人才变得奇怪吗？
    安惜年快步接近老人，握刀的手蓄势待发。
    正在刀尖抬起，即将刺入老人肩头时，她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她的身后传来粗重痛苦的喘息。
    手肘被用力攥住，一股力量不由分说地把她拉离老人身边。
    一道无形气柱由地面而起，擦着安惜年的鼻尖纵贯而上，在天花板留下一道重击。
    石屑扑簌落下。
    安惜年撞到白亿身前。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到她耳尖，滑进衣领。
    浓郁到糜烂的血味从颈部冲进她的鼻腔。
    “黑大衣在……”白亿的声音比喘息还要痛苦一倍，甚至无法明确发音，却还在尽力向安惜年传递信息，“房间里开满了花……”
    他越过安惜年的肩，指向椅子上的老人：“她，死亡，身上全是花。”
    说完，他跪倒在地，从喉咙挤出撕裂的呼痛呻吟，抬手想要抠挖浸血的眼球。
    动作到一半又用另一只手勒令自己停下，眼球颤抖着打量房间内的情况。
    霎时，眼球聚焦。
    “两点！”
    随白亿一声高喊，安惜年毫不犹豫地举刀刺向两点方向。
    刀尖在空无一物的地方得到了阻碍反馈。
    掌心迅速抵住刀柄，借身体的冲力往前推，反手向上抡刀。
    一股重力被她抬起，片刻后消失不见。
    “正上。”
    安惜年闪身撤离原地，上臂被轰落在地的无形攻击擦破出血。
    电锯拉响，嗡鸣彻空。
    “面前。”
    锵——
    安惜年闪到白亿身前，双手举刀抵挡无形电锯的攻击。
    单脚小跳点地后破风踢出，向隐形敌人的攻击却落空。
    “十点，两米。”
    人类瞬间把身体降到与身后白虎同一水平线，斜向冲出，刀刃在空中拉出一道水平横线。
    安惜年对于白亿的指示不怀疑不犹豫，如同白亿以言语操纵的最利的刃，不断切割无形的敌方，破解不可见的攻击。
    短短十几秒下来，安惜年已经跟隐形黑大衣过十招。双胞胎门外呆立，任由安惜年的身影在视野里绚烂移动。
    秋冽最先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此时插手只会起反效果，于是立刻打开商城，寻找能帮安惜年确认黑大衣位置的商品。
    突然，她耳边响起提示。
    [用户311支付2000晶体，购买加护·一贫如洗。 ]
    [你的晶体余额变动。此时余额：0。 ]
    同时，秋冽后背发麻，汗毛竖起。
    异响在一秒之内从背后极速接近她。在她和姐姐各自握住武器时，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
    两道黑影印在光亮房间的地面，倏然拔地而起。
    怪异制造的双胞胎在房间里现身，双双摆出战斗姿态，攻向安惜年。
    一声“小心”脱口而出时，秋冽却看到“自己”和“姐姐”擦过安惜年身边。
    “自己”操起漆黑的铁制长刀。
    “姐姐”挥动尖锐的长甲。
    安惜年面前不可见的黑大衣，被“她们”限制了攻击范围。
    第87章
    安惜年从背后抽出匕首的动作一顿, 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在怪异双胞胎出现的瞬间，她已经有所察觉。
    相比看不见的对手，怪异双胞胎显然好对付一些。
    她本想先解决怪异双胞胎，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是冲她而来, 反而攻击理应是同一阵营的黑大衣。
    可两人又不像是在对隐形的黑大衣下死手。
    安惜年收起匕首, 谨慎拉开距离。
    观察片刻脱离战场后, 她立刻半跪在白亿面前, 用没有握刀的手捧起白亿的脸。
    目光在白亿被血痕填满的半张脸上仔细巡察：【药品呢？修复加护买了吗？ 】
    白亿没有回应,倒像是被安惜年掌心的温度烫到,嘴唇不受控地颤抖几下,撒娇喊痛似的抬手覆盖在安惜年手背上，握紧搭档的手。
    只有单眼仍然不放松地执拗锁定黑大衣和怪异双胞胎缠斗的方向。
    安惜年当机立断, 把白亿扛到肩上，冲出房间。
    门口不知该怎样帮忙的双胞胎在见到安惜年的动作后，立刻跟上安惜年的脚步。
    四人来到出口正下。
    现在不用考虑会不会惊动怪异的问题，安惜年直接买下直径三米的上升气柱。
    气流呼啸的巨响传遍地下，如同大地鸣啸。
    他们被狂风冲上地面，落地后迅速冲出墙内。
    秋凛的衣角刚离开墙内,安惜年已经一把将她拉进阳光里。
    随即，一团光芒闪过，原地四人的身影凭空消失。
    ……
    一分钟后，道具·围墙之后虚拟的安惜年房间内。
    [直播间部分观众对你逃跑的行为感到失望。 ]
    [直播间少数观众认为在白亿的帮助下,你完全可以打败对方。 ]
    安惜年仔细帮白亿擦除脸上的血迹，对观众的反应置若罔闻。
    由于商城提供的所有药品和加护都对电影主角的眼球没用, 白亿此时正平躺在安惜年腿上，接受秋凛的检查。
    好在麻药还能发挥作用，白亿起码不会疼到全身发抖。
    许久, 秋凛抽回手，对安惜年摇头：“眼球上的神经和血管都连得很好，我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球大概率是关键道具，也许它就是以这种方法使用的。这种有负面效果的关键道具，我和秋冽在之前的任务里也见过不少。”
    说着，秋凛看向秋冽寻求认同。
    秋冽点头，看向安惜年的表情有些紧张，似乎在防备安惜年因为白亿的伤势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先前看过的最近几场怪谈任务里，白亿受伤后安惜年暴走的表现，此刻在秋冽脑海里一幕幕回放。
    安惜年看出秋冽在防备什么，没有过多表示，垂眸以视线描摹白亿。
    不久后，她拿起设备：“我的眼睛能和白亿互换吗？”
    现在白亿在麻药的效果之下还能止痛，可他醒来之后又怎么办？
    她的疼痛阈值比白亿高，边战斗边忍痛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而且电影主角的眼睛可以看到隐形起来的黑大衣，在她身上总比白亿出声提示她更方便。
    何况实在不行，她还有另一只完好的眼睛。
    双胞胎被安惜年的发言齐齐吓了一跳。
    秋凛甚至一时语塞：“……你来真的？可他刚才看上去已经疼得无法动弹了。要是那眼球放在你身上，你也会一样。”
    安惜年目光沉定：“没问题。”
    机器模拟出来的声音让双胞胎哑口无言。
    在安惜年的眼神中，她们推辞不下，只好靠近安惜年和白亿坐下。
    姐妹两人的手指分别延展为异形。安惜年解除白亿身上的麻药效果。
    下一瞬，秋冽的手指探进她的眼眶。
    视野里频频出现眼球被挤压时产生的黑点。
    滞黏的液体声音传导耳边，激起全身骨缝无法抑制的痒意。
    随后，更鲜明的痛感下，她的单侧视野被切断。
    安惜年的呼吸急促起来。
    “放松，平静些。”秋冽在安惜年面前不过几厘米的地方对她低吟，“白亿之前做到过。”
    频率过快的呼吸瞬停。一吸一呼的气流被控制在最浅范围。
    秋冽瞥一眼安惜年的表情，满意地重新把视线放回她的眼睛上。
    为避免白亿恢复意识后出意外，双胞胎的动作极快。
    安惜年这里不需要操心，只要顺利把眼球取下，电影主角的眼睛是可以自主连接长好的。
    白亿那边需要的操作比较精密复杂。
    麻药效果逐渐褪去，安惜年听到白亿的呼吸频率产生了变动，逐渐变得忍痛般急促。
    在她忍不住想要看向白亿时，眼眶传来橡木瓶塞脱离瓶口的声音。
    同时，秋凛也从白亿眼里取下电影主角的眼球。
    双胞胎迅速换位。
    秋凛把眼球塞进安惜年眼睛里，转而协助秋冽，将安惜年的眼球与白亿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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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惜年？”白亿彻底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呼唤搭档。
    而在他发现自己此时正在经历什么之前，他的手脚和嘴都被按住。
    白亿焦急，嘴唇张张合合频繁擦过安惜年掌心，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是在念安惜年的名字。
    他向安惜年传来心音：【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换掉我的眼睛……你要换到自己身上？ 】
    想明白之后，他陡然挣扎起来：【不要这样做，我不想你痛！ 】
    可动作在安惜年的桎梏下无从施展。
    【我不疼，白亿。 】安惜年立刻急切安慰，【我没有很疼。 】
    其实痛得要死。
    异物进入人体之后的灼烧感，只需要眨眼的时间就传遍全身。
    神经和血管接上眼球的过程像撕裂伤口长出的新皮一样难以忍受。
    一瞬间她甚至想直接上手把眼球抠出来，捏碎踩烂。
    白亿张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内心也是一片死寂。
    周围只有双胞胎的手指在白亿眼眶里操纵的细小声响。
    实施暴政的就是她本人，安惜年不知这时候能说些什么，白亿的态度也让她感到距离。
    她索性在白亿冷静下来之后松开手坐到一旁，适应新得的眼睛。
    右眼应激似的涌出不少血液，味道经由泪腺一路灌到鼻腔，让呼吸都带上铁锈味。
    安惜年用消毒巾擦干净眼周，终于能看得相对清晰。
    她下意识往白亿去看。
    一眼，白亿身体上的异样闯进视野。
    换眼之前，白亿手里还空无一物。可这时再看，白亿的手里竟然紧紧攥着几朵花。
    花瓣蔫头耷脑，是安惜年不认识的品种。
    安惜年想起白亿说过，黑大衣隐形的那个房间里有很多花，甚至开到了死去的电影反派身上去。
    ……
    灼痛让思绪无法沉浸，安惜年干脆双手按住太阳xue，强迫自己低头不再看向白亿。
    闭上眼断除波动源后，安惜年重新试图整理目前为止的信息。
    刚才，怪异双胞胎和黑大衣起了冲突。
    但相比安惜年被剥夺五感时经历的攻势，怪异双胞胎面对黑大衣时显然留力，似乎不想伤到黑大衣。
    怪异双胞胎出自能操纵建筑的电影主角之手。
    主角没必要左手打右手，因此黑大衣可以被视为独立于主角的个体。
    可如果确实像投影里显示的，黑大衣的真身是反派之一，电影主角完全没理由对黑大衣留手。
    那是为害她女儿的恶徒，电影主角爱惨了女儿，哪怕把对方千刀万剐都说得过去。
    唯一的可能是：投影是误导，黑大衣真正的身份他们还没有勘破。
    而任务名称里的“夜半锯人”指的只能是用电锯的黑大衣。
    但是目前为止的关键道具跟黑大衣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惜年落到头上的手指不禁轻点起来。
    心脏，眼球。这两样显然都是属于电影主角的。
    芯片，读取设备。里面的内容同样只与电影主角有关。
    再可能是关键道具的只有白亿被黑大衣替换成眼球的糖果。
    【但那也是电影主角送给女儿……的……】
    安惜年双唇微启，呼吸间气流断停，蜷成一团的身体倏然发麻。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聚焦白亿手里的花。
    不远处，秋冽已经完成工作，正在擦手时，被安惜年突兀的动作吸引注意。
    疑惑地看过去时，秋冽被安惜年的目光震得僵住。
    “怎么了？”秋冽问。
    听到秋冽的声音时，白亿指尖一动。
    秋凛仍然集中于白亿的眼球移植上，却也分出一部分注意。
    安惜年来到三人身边，写下：我大概猜到夜半锯人的真实身份，也找到突破口了。
    可就在她准备按下播放时。
    [用户2支付10，000晶体，为你解除道具·围墙之后。 ]
    周围景色霎时变换，他们出现在宽阔的马路上。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下来。白天时到处都繁华的街道，此时空无一人。
    【明明只有3分钟就到围墙之后的时限了！ 】
    安惜年焦急地看向白亿和秋凛，后者仍然在集中精力连接神经。
    几滴汗汇集在秋凛下颌，悬垂欲滴。
    远处传来电锯拉响的轰鸣。回声响动，传遍近百米。
    秋冽急走几步来到安惜年身边，想跟安惜年商谈对策。
    可在她还没站稳的时候，手忽然被安惜年一把拉过。
    耳边随即响起提示。
    [安惜年向你转账214，930晶体。 ]
    秋冽一惊，再抬头看去，身边已经没有了安惜年的身影。
    一秒之后，远处传来爆炸巨响，火光映亮整片夜空。
    第88章
    胡乱弃置在路边的车辆响起警报奏鸣, 蔓延一路。
    距离爆炸范围最近的几辆私家车被冲击得腾空翻滚数圈，侧倾着砸落在地，零件散落。
    安惜年冲破燃起两层楼高的火焰，身影把火幕撕开裂口。
    她的长刀被寄生着烈焰,通体赤红。
    刀身火焰如同呼啸巨浪, 径直向百米远外倒地的黑大衣扑去。
    [用户2支付3000晶体, 为你解除加护·无惧红莲。 ]
    [用户2支付10, 000晶体, 为你购买道具·机械笼。 ]
    提示结束之前, 安惜年购买的加护效果消失, 全身已经传来灼烧的疼痛。
    发梢忽明忽暗的火星遇风更亮，像是落了满头天星。
    随即,安惜年的四肢被强重压下。
    她前冲的姿势变形，身体在一瞬间不受控制的歪斜，往地面坠去。
    一套类似外骨骼的装备盖在她的躯干与四肢上，裹紧里面还未消散完全的火焰，直接把金属和皮肤烧黏在一起。
    只是轻微的动作都会牵扯外骨骼，撕裂黏连的表皮。
    不甘心而立刻向前投掷而去的刀, 在黑夜里拉出一道火光。
    刀尖没入地面，钉在那处，没能命中对方。
    安惜年胸口剧烈起伏，撑地起身。
    她自虐似的大幅度活动身体, 让每一寸粘黏的皮肉全部从笨重的外骨骼上扯开，确保自己能自如地动作。
    皮肤撕裂后的血从外骨骼末端的腕部和脚踝部流出, 在地面汇成一湾。
    期间，她的视线始终死盯黑大衣。
    [用户829疑惑你是否用了止痛加护。 ]
    [用户74对用户829的疑问给予否定回答。 ]
    [用户74支付200晶体，为你解除道具·百米炸弹的效果。 ]
    周围的火光瞬间消失, 眼前只剩硝烟。
    安惜年的大脑飞速运转。
    观众看到她已经猜到黑大衣的身份后，肯定会开始动用一级权限阻挠她，并且停止对她的打赏。这点她已经料到了。
    所以刚才在给秋冽转账时，她特意给自己留下了一万晶体，用来战斗时应急。
    购买炸弹道具和防火加护之后，她手里还剩8100晶体。
    她必须仔细规划，谨慎选择从此刻之后购买的商品。
    不能买作用过于明确且有效的，会被观众直接解除。
    安惜年凝视黑大衣被爆炸灼伤的背部。
    她刻意找好了位置，确保黑大衣的背部衣服已经烧毁。
    可现在两人距离有百米远，月光朦胧，烟雾缭绕，火光也消失。
    再加上这周边的路灯不起作用，安惜年无法看清黑大衣在布料之下的究竟是□□，还是投影里出现过的瓷砖棍。
    【要离得更近一些。 】
    [已花费200晶体购买加护·移形换影x2。 ]
    被卡在外骨骼里面的匕首和手枪，眨眼间凭空出现在安惜年手里。
    原地硝烟陡然被气流切割。
    安惜年带着身上近百斤重、毫无支撑效果的外骨骼，七秒之内来到距离黑大衣五米远的位置。
    手枪扳机位移，枪身嗡鸣，子弹尖啸。
    她的目光与子弹一同射向黑大衣露出的背部。
    霎时，一道黑影倏然从旁蹿到她面前，阻挡安惜年的子弹，以及她看向黑大衣的视线。
    子弹没入黑影体内，反馈出重物击墙的响动。
    怪异双胞胎之一的秋凛被子弹冲击得后退一步。
    而另一道黑影怪异秋冽，已经抱起黑大衣，往距离最近的墙面跑去。
    墙面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果冻一样地把怪异秋冽和不断挣扎尖叫的黑大衣吸收进去。
    安惜年瞬间收起攻击架势，撤出几米，直视留在原地正戒备她的怪异秋凛。
    似乎是发现安惜年不再出击，怪异秋凛也没有动作。
    只有它身上被子弹击中的地方，不时扑簌落下墙灰状的碎屑。
    两方在漫天硝烟的味道里对视。
    [直播间多数观众对你的行为感到疑惑。 ]
    [直播间多数观众希望你抓住机会，杀死怪异双胞胎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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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这时，面前的怪异秋凛动了起来。
    它谨慎地向安惜年靠近，见安惜年没有任何反应后，试探着抬起手，企图触碰那只异色眼睛。
    灰蓝色的瞳颤动几分，被安惜年缓缓闭起。
    微凉且粗糙的指尖落到安惜年眼皮上。
    凉意透过眼皮，传遍了整颗眼球。安惜年感到眼球被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覆盖，清凉的舒适之后返上温热。
    安惜年的另一只眼凝视近在咫尺的干裂掌侧，又把视线挪移到怪异秋凛的脸上。
    感受到安惜年的注视，怪异秋凛目光轻动，忽然开口：“请你……”
    [用户2向频道支付50，000晶体，申请二级操作权限。 ]
    一瞬间，安惜年呼吸停滞，周边的声音全部不复存在，只有耳边系统语气机械的提示。
    一级权限可以让观众对攻略者使用商城商品，并且包括更改攻略者身份的二级权限。
    [无竞价者，二级操作权限已激活。 ]
    [怪谈·夜半锯人，攻略者身份已重洗。目前██身份持有者为：安惜年，白亿，秋冽。 ████身份持有者为：秋凛。 ]
    提示结束，安惜年面前的怪异秋凛恍惚片刻。
    触在安惜年眼睛上的手指收回，陡然死死钳住安惜年的脖颈。
    怪异秋凛的手臂逐渐拉长，卡着安惜年把她越举越高，直到安惜年双脚完全离地。
    安惜年的一手垂在身侧，一手背在身后。
    只要她想，可以轻而易举地扭断怪异秋凛的手臂。
    但她没有任何动作，任由自己呼吸阻断、面部肌肉充血紧绷、口鼻翻涌血腥。
    她只是垂眸注视五官开始位移、似乎不受电影主角控制的怪异秋凛。
    突然。
    安惜年余光捕捉到怪异秋凛身边的半空，出现电视机花屏似的一片乱码。
    [已花费200晶体购买加护·移形换影x2。 ]
    大腿斜后侧佩戴的特殊武器，闪现到安惜年背在身后的手上。
    武器被甩开，每一节连接处都散发莹绿色的光。
    光芒破风扎进那片乱码，停在半空。
    甩棍似的武器仿佛在吸收乱码，又像是再往乱码里面注入东西。
    短短一秒，那片乱码抽搐着停止运作，卡在原位无法消失也无法继续扩大。
    安惜年的视野已经开始发黑，立刻把手里另一样东西对接到武器尾部。
    随即，悬空的双腿迅速攀夹怪异秋凛的手臂，施力。
    怪异秋凛被安惜年往旁边甩去，踉跄几步没能站稳，摔倒在地。
    它的断臂和安惜年一起砸落地面。
    安惜年无声咳嗽着，锁定怪异秋凛的反应。
    对方仍然一副五官易位的骇人模样，却只隔空与安惜年对视，没有其他动作。
    安惜年能感觉到对方在盯着那只属于电影主角的眼睛看，也能察觉到正操控怪异秋凛的电影主角，因不明所以而在尽力思考。
    许久之后，怪异秋凛如同从锁链里挣扎而出，奋力向她靠近。
    一步，它的双腿歪向不同方向。
    又一步，它的头从颈部折断，后脑完全贴在背部。
    它拖动残缺沉重的身体，不断缩短距离，身体各处不时产生数据错乱般的扭曲虚影。
    “请你……”怪异秋凛到达安惜年面前，声音粗粝刺耳。
    它的眼睛出现在锁骨，抬起还在的那只手，再次伸向安惜年的异色眼瞳。
    指尖消失片刻后重现，终于落到安惜年眼皮。
    “不要让它受伤……”怪异秋凛说话断续，声音像没电的发声玩偶，“请帮它解脱……”
    最后的尾音没能结束，怪异秋凛似乎再也无法支撑，突然解体崩塌，变成安惜年脚边的一堆石砖、墙皮和钢筋。
    安惜年半跪在地，飞扬起来的烟尘映进灰蓝色的眼瞳，和谐相融。
    远处忽然传来秋凛的高喊：“安惜年！你还好吗？”
    她抬头看去，烟尘里有一个格外快速的身影眨眼间来到她面前，扳起她的脸和肩仔细巡察。
    【我还好。 】安惜年抬手阻止白亿的动作，说不清看到自己的眼睛安在别人身上是种什么感觉，况且这是她暴政强行施加在白亿身上的，心虚地不与白亿对视。
    白亿感受到安惜年刻意避开视线，双手僵硬着收回。
    他垂下头，目光落在安惜年沾满血的手上，沉默不语。
    双胞胎见安惜年神色如常，齐齐松口气，饶有兴趣地研究起定格在空中的武器，以及出现的乱码。
    [直播间多数观众对于你拿出的这件物品十分好奇，希望知道它究竟有什么作用。 ]
    [直播间部分观众开始揣测你参加这次a级任务的真实目的。 ]
    [直播间部分观众对系统制造位面的不稳定性表示不满。 ]
    [直播间部分观众抗议系统对于他们的退款行为进行冷处理的态度。 ]
    意料之中的狗咬狗。
    安惜年起身，看到武器尾部连接的设备屏幕上显示的进度已经走到100，于是拿下设备，准备简单向三人解释情况。
    写字的指尖刚触及设备，系统的声音霎时出现在她耳边。
    【纯种人类6，我之前有警告过你吧？ 】
    瞬间，安惜年眼前城市街道的场景全然消失。她突兀置身于一片无边际的纯白空间。
    系统的语气不含任何情感，像是腻于任何伪装。
    【供观众娱乐的攻略者，没资格拥有特权。 】
    【现在，作为管理员，我要对扰乱直播的恶劣攻略者进行惩戒。 】
    第89章
    【惩戒？在怪谈任务还在进行的途中吗？ 】
    安惜年在心里重复系统的用词, 感觉身体一轻，立刻往佩戴武器的几个部位摸去。
    不出所料，被观众购买过的外骨骼无影无踪的同时，她全身的武器也都已经消失。
    血腥味在这时散发出来。被撕裂的皮肤失去了阻挡, 即使在适宜的温度下都阵阵发冷。
    安惜年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让它不要发抖。
    系统似乎从安惜年的表情读到了她的想法。
    这一次, 系统的声音不再只出现在安惜年一人耳边, 而是充盈在纯白空间。
    “你觉得观众会反对我的做法？”系统的语气带上嘲讽, “我说过了,和你相似的攻略者,以前遇到的要多少有多少。”
    仿佛系统向她走进，声音的位置向安惜年靠近过来：“你猜, 他们更喜欢看你通关任务，还是用身体表演一出临终大戏？”
    “你觉得他们能拦得下我？一个本应羸弱、却奋力冲到攻略者前100名的纯种人类。你知道他们想要怎么玩这种角色吗？”
    系统的尾音落下，忽然音调拔高，语气同时变得谄媚讨好：“各位尊贵的观众，欢迎~”
    “现在开启临时娱乐加场~”
    “时隔多久了？这个嘛……唉，其实连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哦哦, 这位用户93说得没错，一下子就让我想起来了。上一位进到这间娱乐室的攻略者也是个小姑娘。我记得是来自星际位面的。”
    “这次？”系统像是笑着望向安惜年，“她是个来自末世位面的，纯种人类。”
    系统刻意在“纯种人类”几个字上放慢语速。
    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 安惜年顿时感受到四面八方的视线迅速集中在自己身上。
    短暂的寂静被无限拉长，直到凝聚在指尖的血滴落在地, 响起极其明显的“啪嗒”一声。
    给足了观众们反应的时间之后，系统终于再次开口。
    “各位喜欢怎样的玩法，现在可以在本直播间的侧边栏投票了。”
    “当然,一直关注哑女直播间的各位观众，我也为您准备了特殊福利。您的一份投票，将会拥有一百票的效果！”
    “如果您曾经在哑女直播间打赏或支付消费过，那更是不得了！每20晶体，即等同于一票。”
    “按照惯例，我会选择人气最高的三种玩法。欢迎各位积极参与~”
    说完，系统的声音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在安惜年面前浮空出现的几个屏幕。
    每一块屏幕上都有无数横向单柱状图，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长。
    而每一条柱状前，都列着一种足以致死的“玩法”。
    在大脑生出命令之前，身体已经自顾自蹲下，手指用血在地面写字：
    会同步到白亿身上吗？
    最后一笔折钩提起之前，安惜年的手指忽然停止移动，表情空白。
    她在问什么。
    她首先应该考虑的是自己要怎样从这里活着出去。
    为什么相比自己的生命，她会更在意白亿？
    她的生命是双亲在二十多年前赠予，又在五年前舍命保下的。
    只有她可以是自己的最高优先级，才对。
    安惜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思考些什么，下意识想抹去地上那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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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但一句话已经写完，被系统和观众们捕捉个正着。
    “各位，是这样的：这位纯种人类，和一个兽人绑定成为了固定搭档。”
    “大家都知道的，固定搭档会共享致命伤，因此她才这样问。”
    “……其实之前有几次，兽人身陷危机时，这位纯种人类可是会失控到豁出命去救人。”
    系统让语气扯出笑，却掩藏不住其中的恶意：“肯为对方献出生命，确实是很感人的情谊呢。”
    不是的。
    她不该愿意为任何人献出生命。
    恐惧排山倒海地向安惜年兜头灌来。
    系统的话让脑海中不断闪出每一次她拼命的画面。
    鲜血四溅，遍体鳞伤。
    她本以为自己的行为是出于她和白亿绑定，还有对白亿产生的惺惺相惜的好感。
    但现在回想起来，每次她都不管不顾。
    她根本没考虑过“共享致命伤”。
    被白亿的血刺激到全凭身体本能行动之后，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哪怕赔上命，也不要她珍视的人再次离她而去。
    “距离投票结束仅有——三，二……”
    “一。”系统的最后一声倒数的语调降下来。
    停顿片刻，裹挟愉悦和兴奋，系统再次出声：“投票排名已确定。那就让我们从第三名开始吧。”
    五条锁链袭向安惜年，锁扣住她的脖颈以及四肢。
    安惜年被腾空吊起。
    随吊起的动势，有一阵气流从她面前吹过。
    “纯种人类能活过好几个任务，确实会让人感到好奇，对吧？”
    “其实我也很奇怪呢。她似乎拥有普通纯种人类不该有的力气。”
    “那么，话不多说，就按照各位所希望的，来解剖吧~”
    数十把无形的手术刀同时落到身体各部位，迅速划过。
    安惜年的呼吸开始急促。
    手术刀割开四肢和躯干已经被火烧过、又被安惜年生生挣开的烂肉，再横向刺入皮下，进行剥离。
    工具不会迟疑。
    如同为家畜脱皮，它们在安惜年的身上一刻不停地操作。
    仅五秒的时间，安惜年正下方的地面掉落一片又一片的黏连肌肉的皮肤。
    而后，那些焦皮和烂肉又被浇上新鲜滚烫的血。
    系统语气轻松地聊天：“说起来，这次怪谈任务的一位参与攻略者，好像也想做我们此刻正在做的事情呢。”
    “毕竟看到一个不符合常理的生物，第一念头就是会想要解剖开，看看它的构成。各位尊贵的观众，认同我的说法吗？”
    安惜年痛到浑身颤抖，奋力挣扎起来。
    一瞬，她猛地抬头。
    脸上的皮也被剥去近半，从白亿那里换来的眼球陷在眼窝周围的肌肉群里，被整颗展示出来。
    “哈哈哈，用户524您喜欢这样的？确实很好看呢，您真是好眼光~”
    “眼睛颜色不一样是有说法的哟。感兴趣的观众，可以去看目前这场直播的实时回放。”
    “想仔细对比两只眼球的不同？当然没问题~”
    不可视的挤压骤然袭来。
    安惜年的两颗眼球被生生抠出来。
    身体起了应激机制，安惜年昏迷过去。
    ……
    再次醒来时，传进耳朵的仍然是系统的动静。
    “下面该是排名第一的玩法了……哇，用户2的所有票数都投在这里了呢。”
    此时安惜年已经回到地面，像个被随手一扔的娃娃，四肢呈现诡异的角度。
    而她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被系统恢复，视野清明。
    她试图活动身体，却只能感受到似有若无的微风，一刻不停地从裸露的肌肉上拂过。
    “看样子是已经醒了，视觉也没问题。”
    随系统的话，一只无形的手托起安惜年的下颌，强迫她抬头。
    “来。”系统抑制不住笑意，“该往这里看了。”
    安惜年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投影。
    投影里的背景，正是不久前她还身在其中的城市。
    而画面的中央，是她最为珍视的搭档。
    &#039;白亿……&#039;
    安惜年意识昏沉，动起双唇无声呼唤对方的名字。
    “惩戒开始前，你问过这些伤会不会施加在你的搭档身上，对吧？”
    “我还没有回答过你呢。”
    “答案是。”
    系统来到安惜年耳边轻吟。
    “会的。”
    瘫在地面的手指开始抽搐；起伏甚微的胸口已经干涸，却因鼓动而撕裂，再次涌出大股鲜血。
    她眼睁睁看着投影里的青年被拷上锁链，再提到空中……
    直到对方的白发被尽数染红，发梢扎进肌肉，再也不动。
    无法言语的人类，只能任由喉咙挤压蠕动，发不出一个音节。
    只有一滴泪代替千言万语，落进纯白地面的血潭，搅乱色彩。
    她停止一切挣扎。眸色完全无光。
    “感谢各位的打赏~”
    “最近复制位面的确有些不稳定，这都是因为更新升级。得到各位打赏的晶体，我今后会抓紧加固后台程序，保证各位的直播观看体验~”
    “还请各位尊贵的观众，日后也多加支撑！”
    一句句安惜年熟悉却无法理解含义的语言，刺进她的大脑。
    混沌间，又一阵风拂过。
    有别于这声音的两种音色，直接在脑海响起。
    【年年，不准疏忽强健身体，不准放弃思考。 】
    【拿出勇气，不要坐以待毙，不要怕，永远不要放弃。 】
    她下意识动起双唇，跟随默念：
    &#039;不可以放弃。永远不可以放弃。持续思考，拿出勇气。 &#039;
    【我们最爱的宝贝女儿。 】
    &#039;宝贝女儿。 &#039;
    &#039;妈妈爸爸最爱的，宝贝女儿。 &#039;
    ……
    ……
    全身肌肉挤压绷紧，各个关节归位扭转。
    安惜年从地上一寸寸爬起。
    自从被投入怪谈直播就没有变化的面板数据，此时出现在她眼前。
    姓名：安惜年
    体力：lv99/100
    力量：lv100/100
    敏捷：lv99/100
    抗性：lv99/100
    反应力：lv99/100
    异能：已开放
    精神系异能·绝处逢生lv1。
    说明：在逆境中，有50%几率获得加强的精神力与双倍的思考能力。
    开放条件：1）全部面板能力均达到lv99。2）使用者拥有远超于此异能的强大精神力。
    第90章
    由于没有完全恢复, 安惜年支撑起身体的动作缓慢且别扭。
    她忍受着剧痛，脑海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甚至忍不住想，用户2不愧是从第一个任务开始一场不落地跟下来的“老粉”，确实知道怎样才能诛心。
    让她看到白亿受伤痛苦, 的确比让那些伤施加在她身上疼千百倍。
    可那不是真正的白亿, 只不过是直播系统制造出的幻象。
    安惜年的视线越过眼前的面板, 紧盯远处的投影。
    画面中, “白亿”已经从昏迷中苏醒, 剧烈疼痛让他的面容扭曲。
    投影传达不出声音, 却只用画面就能让人听到“白亿”的嘶吼。
    安惜年的目光从“白亿”身上挪开, 重新落到他周围的环境上。
    “白亿”身处刚才她引爆炸弹的大街上。
    就在她被系统拉进这里进行惩戒之前，她对白亿说过之后的计划。
    那时, 她自作主张换掉了白亿的眼睛，因此心虚不敢与白亿对视。
    她就以低头撇开视线的姿势，向她全心信任的那个人，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发现。
    【我还好。 】
    【白亿，我有发现，你听我说。 】
    【我们最初猜测的是对的。夜半锯人就是黑大衣, 按照扮相，黑大衣就是《黑夜之后》的主角。 】
    【但真正的电影主角不是妈妈，而是女儿。 】
    母亲凭借特殊能力，在死后与建筑融为一体。
    而海报上的黑大衣, 是女儿。
    《黑夜之后》是一场目睹了母亲被残虐对待之后，由女儿发起的复仇。
    安惜年的世界大多歌颂双亲对孩子无私的爱, 所以她之前始终陷入思维定式和刻板印象。
    可女儿对于母亲的爱，同样无私强大，不死不休。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电影与现实间隔的二十年, 给了女儿身高成长的时间。
    电影里反派女性那句戛然而止的“异种的种。看着跟普通人一样啊。不知道有没有遗传到她妈妈的——”，暗示了女儿的异种身份。
    蜷缩在楼道里的女性，不是异种母亲的女儿，而是反派女性的女儿。对方故意装作无法交流，是为了不让他们摸清自己母亲的所在位置。
    白亿在地下空间里看到过的花，那是母亲对女儿提过的“特殊的花”。在安惜年换上母亲的眼球之后，嗅觉也被打通，她能闻到白亿手里的花传来血腥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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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母亲孕育女儿，因此黑大衣才会在郊区的空楼里，借天花板进行恢复。
    就像受伤后，窝在母亲怀里一样安心。
    最初给安惜年启发的是关键道具。
    关键道具只会是怪异的执念之物。
    母亲的眼球、心脏，都是女儿想要守护的部分。
    白亿眼里的糖果，是女儿收到的来自母亲的珍贵礼物。
    而芯片里面的两个反派，是从女儿手里夺取母亲的恶徒。
    一切都指向女儿的执念，而不是母亲的。
    可母亲不想让女儿陷入复仇中。
    于是，母亲通过眼球发现了安惜年和白亿的存在之后，制作出怪异双胞胎，送来读取设备，希望他们可以让女儿从复仇的火焰中解脱。
    母亲的决心在撕扯，希望女儿可以解脱，又不想女儿经受死亡的痛苦。
    所以怪异双胞胎才会拼尽全力地攻击他们，又出现在地下空间，帮他们把隐去身形的黑大衣带离。
    【白亿，母亲让眼睛给我了提示。现在在我眼里，远处的所有光源都极亮，而且地上的那把电锯也在发光。 】
    【电锯是可以杀死女儿的道具。最可能的用法，恐怕是电影前段里出现过多次的，用电锯从背后直接锯下。 】
    【而对于城市里的光源，仅仅是我的一个大胆的猜测。 】
    【城市里并非所有路灯都是被点亮的状态。 】
    【黑纸银字，说不定也可以是漆黑的城市，和亮起的所有光源。 】
    【我接下来也会把这些写出来，分享给双胞胎。但写字耗时太长，现在怪谈世界出现乱码，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所以我提前和你同步。 】
    只要想做，心音传递的速度可以极快。以上所有的话，安惜年仅用两秒就全部输送给白亿。
    白亿当时盯着安惜年沾血的手发呆。
    就像她对白亿信赖，白亿对她的信任同样不需要任何理由。
    花费一秒全部理解过安惜年传达的信息，白亿不动声色地回应：【好，我明白了。那先去确认任务背景。 】
    当时观众对系统不满的提示频频在安惜年耳边出现。
    她按照计划，起身取过传输进度到头的设备，可惜倏然被系统拉进一片纯白的“娱乐加场”。
    安惜年知道自己的消失一定会让白亿慌乱。
    但白亿分得清轻重缓急，不可能慌神后就停滞不前。
    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城市里最高的建筑，完成他们的计划。
    而不是像投影里的白亿一样，过了许久仍然停留在原地。
    她所见不是真实。直播系统只是想以这种方式让她体会崩溃绝望，一蹶不振到无法继续完成任务而已。
    现在惩戒已经结束，她必定会回到怪谈世界。
    白亿还需要她。她要撑起精神去找白亿。
    无论是直播系统，还是把这方法投成第一位的用户2，都不能让她弃白亿于不顾。
    “那么现在，”系统开口，“本次娱乐加场结束。期待下次再会~”
    随后，系统的声音附在她耳边，冰冷恶劣：【祝愿你本次任务圆满完成。可别爬不起来了，安惜年。 】
    随话语结束，安惜年周边的纯白空间在一瞬间消失。
    她的身体也立刻恢复成进入娱乐加场之前的状态。
    被灼烧过的皮肤重新长回，比剥皮轻一些的痛感同步回归。
    沉重的外骨骼覆盖四肢和腹背，携带的武器全部出现在原位。
    安惜年喘息着起身，这次总算是让发力的指尖顺利离开地面。
    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
    [检测到攻略者生命体征已恢复初始水平。直播间已重新开放。 ]
    [一分钟内，直播间观众共打赏104 ， 550晶体。 ]
    [直播间多数观众期待你的反应。 ]
    身体机能没有因为短时间内饱受摧残的精神而失控。
    安惜年的头脑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明。不知道是不是她莫名其妙得到的“异能”的作用。
    她打量四周。
    此时，她身处城市空旷的道路上，一股硝烟味道闯进鼻腔，周围被爆炸波及到的地方仍然在零星燃烧。
    两百米之内没有白亿的身影。
    她松口气，拿出手机拨通白亿的号码。
    不知对面有没有刻意在等，安惜年甚至还没有完整听过第一个待接提示音，白亿已经接通。
    “惜年！你有没有事！现在在哪里？”
    听到白亿的声音，安惜年的肩膀放松下来。
    抬手在手机上敲击两下示意自己没事时，安惜年耳边出现提示音。
    听筒对面，白亿以颤抖的呼吸平复哽咽，开始向安惜年同步他这里的进度。
    “电锯和柳梦夏做的武器都在我们这里。”
    “任务背景已经掌握了，是&#039;亲子&#039;两个字。”
    白亿处于观众和系统的监视下，自然不能对安惜年说出“果然如你所料”这种话。
    但他语气中的骄傲是掩饰不住的。
    安惜年边掌握状况，边打量周围。
    没有女儿怪异存在的痕迹。
    而听白亿的语气，怪异似乎也没有去到他们那里。
    “惜年，集合吗？我们十分钟内能赶到。”
    安惜年敲击一下手机，又连敲五下。
    这是她和白亿约定的第三种暗号，意思是一切小心。
    对面传来一声安心的轻笑，同样回以五下敲击。
    [直播间多数观众疑惑你们之前没有商量过集合地点，正猜测会在哪里。 ]
    [直播间少数观众离开直播间，前往白猫直播间。 ]
    [用户74因你与白亿的默契而感动，打赏4000晶体。 ]
    [直播间多数观众期待你接下来的行动。 ]
    安惜年打开商城。
    [已花费25，030晶体，购买道具·光空。 ]
    霎时，安惜年面前出现一艘通身萦绕光晕的战舰。
    五分钟后，光空战舰降落郊区的空地，解除隐形模式现出身影。
    战舰舱体开启，安惜年按住边缘，纵身跳落。
    空楼就在距离她百米远的地方。
    而黑大衣，正独自站在空楼前，与安惜年隔空面对面。
    安惜年在光空战舰上时看到过。此时黑大衣脚边的那团黑影，是已经被大卸八块的怪异秋冽。
    一幅诡异的母女吵架过后的画面。
    安惜年往前迈出一步，远处的黑大衣的身影忽然凭空消失。
    等级99的反应力当即发挥作用。
    h型的钢筋与薄刃相接，商城里的长刀顿时四分五裂。
    安惜年借由短暂的冲击相抵获取反制的机会。
    身形向侧闪去，五指落到黑大衣的钢筋上，坚硬铁器表面瞬间出现手指形的凹陷。
    拥有满级力量的人类，轻而易举地把钢筋从怪异手里夺来，对准怪异身体高举。
    就在钢筋即将把黑大衣钉在地面动弹不得时。
    安惜年手里的钢筋莫名瘫软下来，像一个巨大的条状果冻。
    由于安惜年抓握得过于用力，手里的钢筋霎时碎裂，瞬间脱手。
    她抬眼向远处看去。
    那栋始终安静的空楼，这时在黑暗中疯长拔高，似乎一瞬不瞬地在注视着她们所在的战场。
    第91章
    希望女儿毫无痛苦地离去, 倒不是不能理解。
    但也不能不顾她这个执行者的死活吧？
    不制住黑大衣，死的就是她自己了。
    变形的钢筋重新落回黑大衣手里，在安惜年忍不住抱怨时，冲她面部呼啸而来。
    笨重的外骨骼有些拖累她的速度, 好在堪堪避开强风, 让钢筋从鼻尖前几厘米的地方掠过。
    安惜年迅速后撤,注意着黑大衣动向、躲避对方动作的同时,徒手将身上覆盖的外骨骼卸下。
    外骨骼的关节处受到强力挤压, 只一下就崩裂绽开。
    弯折的金属片落地,激起沙土飞扬,阵阵沉重的闷音伴随钢筋一刻不停的呼啸气流声，一起闯入安惜年耳朵。
    黑大衣的速度极快, 近千斤重的钢筋在她手里如同树枝。
    两人位置调转，黑大衣在逐渐把安惜年往空楼的方向逼。
    安惜年分神侧目确认自己与空楼之间的距离。
    她的动线被黑大衣以攻势封堵，无法贸然突破，只能步步后退。
    身上的外骨骼只剩最后包裹腹背的胸腹甲。
    安惜年一脚踢开从侧横贯而来的钢筋，因惯性半蹲在地。
    忽然，她眼瞳一动。
    她迅速仰起头, 双手扯项圈似的卡进胸腹甲的最上端。
    方向相对，施力。
    五厘米厚的外骨骼在安惜年手下撕裂。
    断边在虎口割开小血口。
    两声重物坠地接连响起，机械笼里的猎物摆脱束缚，破笼而出。
    飘扬而起的细尘在月光下被扰动。
    安惜年拔出匕首, 避开迎头砸下的钢筋，正面迎上黑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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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刀尖即将触及黑大衣肩部,地面陡然窜起高墙，企图阻挡安惜年的一瞬间。
    电锯嗡啸声彻遍野。
    安惜年跃身登上升高的墙面，借势翻身从黑大衣头顶掠过。
    她单侧视野里的远处, 电锯正散发刺眼的光芒。
    稳稳落地后，一道比强调光更亮眼的白影与安惜年擦肩而过。
    无需犹豫，安惜年反手将匕首往斜下插去。
    下一刻，鞭响破风。
    黑大衣发出尖锐的呼痛。
    怪异被长鞭勒紧、鞭子上的匕首没入背后。
    “在秋凛手里！”
    白亿的四肢虎化，躲避地下不停刺出的尖状钢筋，攥紧长鞭一端不敢放松，转头对安惜年喊到。
    最后的音节被抛在安惜年身后几十米外。
    两秒，她已经冲到双胞胎面前。
    “你……”看到安惜年手臂上裸露的烧伤，秋凛一时说不出话。
    可她同样知道现状耽误不得。
    强行把话压下，秋凛将白亿吩咐拉响的电锯交给安惜年。
    秋冽来到安惜年身边并肩，目光安定：“小心。”
    安惜年轻笑颔首，再次拉动上劲，眨眼间又闪回到几十米外。
    秋凛与秋冽一同往前赶去。
    在高频率的脚步声中，秋凛无奈苦笑：“这对搭档，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秋冽沉默一瞬，看向前方，低喃：“如果那前面是姐姐的话……”
    如果那里有重要的人，废掉这双腿也会想立刻赶到对方身边。
    秋凛往妹妹的方向望去一眼，目光温柔下来。
    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她忽然被不远处的异响抓取注意。
    视线只一动分毫，秋凛身前突兀被一臂横拦。
    随即，秋冽扑到她身上，强行把她往体内融去。
    “秋冽！你不许——”
    外界再也没有秋凛的声音。她陷入不可视不可闻的状态。
    而秋凛最后亲眼所见的，是身型变为六层楼高的怪异。
    她既气又慌，在秋冽体内拼命叫喊：“秋冽！你让我出去！谁准你这样对姐姐了！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应对这种状态的怪异！”
    这种状态下双胞胎同心同体，可再次剥离后，受的伤只会作用在一个人身上。
    秋凛感到妹妹抬手拍了拍心口。
    秋冽在以此给她一个拥抱，这是独属她们姐妹的暗号。
    “我现在比姐姐能打些。”秋冽的声音像隔着水幕，“像他们一样。力气大的一方，要更努力。”
    秋凛咬牙切齿：“那你知不知道白亿在面对安惜年的保护时，会有多怨恨自己！”
    秋冽毫无预兆地轻笑一声，气音像轻飘飘的羽毛。
    “怨恨是活该。”秋冽呢喃，“就像曾经总被姐姐保护的我一样。”
    他们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强。
    直到能让珍视的人对他们给予的保护束手无策。
    互相支撑不等于毫无竞争。即使是同生同死的关系，规则仍然由更强大的那一方制定。
    秋冽紧盯与巨大怪异缠斗，却仍然不落下风的安惜年。
    作战服被划开，衣摆随安惜年的动作猎猎翻飞。
    “她真的好像荣誉作战士*……”
    轻语从秋冽唇边溢出，秋冽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姐姐感慨。
    尾音轻易消散，秋冽又往前踏出一步。
    这边，安惜年与白亿配合默契，却无法撼动巨大化的怪异分毫。
    白亿高声骂出一句，从怪异跺地的脚下躲开，来到安惜年身边。
    “有办法吗？”他问到。
    安惜年看看自己手里的电锯，又抬头扫视比电锯大了不知多少倍的怪异。
    她拉住白亿躲开怪异的捶地攻击，对白亿摇头。
    a级任务的怪异未免太超规格了。
    又能隐身，又只有特定位置才能受到有效伤害。现在甚至还能把自己的身体变得巨大无比。
    她手上的电锯在此时的怪异面前，简直像根牙签。
    安惜年看向远处的光空战舰。
    如果没有怪异的母亲妨碍，她其实可以用战舰把怪异控制住，再用牙签电锯一点点刮痧。
    可现在她只能限制住怪异的动作，试图拖长时间来思考对策。
    秋冽这时来到安惜年身边。
    在安惜年消失的那段时间，双胞胎已经被白亿同步了所有信息。
    因此秋冽立刻发现安惜年手里的电锯在面对怪异时近乎毫无作用。
    怪异又落下一击，安惜年上前迎战。
    停顿一瞬，秋冽抛弃犹豫，对仍在原地的白亿开口：“把电锯还到怪异手里。”
    白亿眼里划过震惊，很快理解了秋冽提议的目的。
    既然“夜半锯人”可以变大，那夜半锯人的武器必定应用相同的规则。
    白亿望向安惜年：“可是那么大的东西，惜年操作起来——”
    话被秋冽打断：“我可以。”
    她定定注视白亿，让对方瞬间想起进入怪谈世界前，姐姐秋凛曾说过，这次任务对于她们来说很“合适”。
    白亿抿唇，转身奔向正巧落地的安惜年身边：“惜年！把电锯放到怪异手里！”
    安惜年毫无犹豫，瞄准怪异的黑手套，将电锯掷出。
    武器与主人接触之后圈圈变大，直到与主人的身材匹配。
    锁链高速运转的声音几乎要震破耳膜。
    安惜年转头以眼神询问白亿。
    然而瞬间，她的注意被白亿身后的秋冽剥夺。
    秋冽的身体正在变大。
    对方以骇人的速度增长着，到达怪异的膝盖，又窜到与腰等高。
    直到秋冽的视线可以与怪异礼帽的边缘齐平。
    安惜年一时忘记动作，耳边只有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难道这就是秋凛说过的，“合适”？
    突然，安惜年垂在身侧的手被白亿拉起。
    两步之后，安惜年不需要白亿开口或传递心音，已经领会白亿的意图。
    她立刻把白亿扛到肩上，加速向远处停靠的光空战舰跑去。
    从上方跃进战舰的一刻，秋冽与怪异交手所制造出的狂风吹动舰体摇晃。
    白亿拍拍安惜年的手臂，立即走到副驾驶的位置。
    他和安惜年一样，把商城里几乎所有商品的说明以及使用方法都熟记于心。
    光空战舰作为商城里最昂贵的空战类武器，可以由单人操作。
    但如果想发挥光空战舰的全部战力，需要由两个配合默契、思维同步的操作者共同上阵。
    他们必须为秋冽制造出一击毙命的机会。
    人类与兽人一齐落座。
    锁扣安全装置，左手推响引擎，右手拉起机翼。
    手臂角度重合，动作划一。
    “光空1-01，已开放全部攻击权限”
    广播完毕，通体莹亮的战舰冲上近地半空。
    安惜年聚精会神，眼瞳被秋冽和怪异的身影完全占据。
    她捕捉着秋冽的每一个动作，如同之前在影院里秋冽对她做过的一样，把对方的身体变为一串串数据，印进脑海。
    很快，她发现异样，转头看向白亿。
    白亿同样在与安惜年交换视线，两人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相同的震惊。
    秋冽的动作，与安惜年战斗时一模一样。
    秋冽看过无数次安惜年的回放。
    她弄不明白安惜年的身体结构，无法拥有安惜年的身体能力。
    但一比一复刻出安惜年的招式，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而没人会比安惜年本人更懂得自己招式里需要补全的漏洞。
    秋冽面对怪异转身挥来的电锯，忽然矮身。
    一道光柱如同天神审判，击透拦路的水泥墙，擦过秋冽脸侧，打入怪异后肩。
    秋冽趁机再次出拳。
    接连雷阵降临，与秋冽配合，击中怪异的双肩、手臂、手肘。
    直到遍地碎石与落灰，直到怪异再也无法握住电锯。
    “秋冽。”从战舰传出白亿扩音后的提示。
    电锯落地之前，被秋冽夺过握紧。
    猛烈震颤的电锯瞬间震得她手臂发麻。
    被托付了关键时刻，让秋冽心跳失速。
    秋凛的声音从心口传来：“秋冽，为我去成为荣誉作战士*，放手做。”
    全身颤抖随深吸气的动作停止。
    高举的电锯在光空战舰光芒的映照下，闪耀眩目。
    记忆中安惜年在第一次任务结尾时的姿势影射到秋冽身上。
    刽子手垂眸，睫毛遮住想要投进来的光，双目黑沉。
    大片光芒如落剑般在空旷郊野一闪而逝。
    同时，光空战舰以最大火力，向被劈成错位两节的空楼轰发射击。
    一股奇异如血腥的花香由怪异和空楼一齐扩散开。
    [怪谈·夜半锯人，任务已完成。开始进行任务结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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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荣誉作战士：双胞胎的世界里唯一会保护民众的民间自发武装团体。由于缺少资金，□□即为她们最强的武器。战斗风格霸道绚烂，只要背后有她们要保护的人，面对敌人必定不死不休。
    第92章
    这也许是安惜年在任务结束时, 难得痛感不算太重的一次。
    除了头部和双脚之外的皮肤烧伤由于持续时间过长，已经无法让安惜年生出过于明显的疼痛。
    与上次伤到意识全无的状态比起来，经历过a级任务还能保持意识清醒，不知是否该说幸运。
    其实最令安惜年感到诧异的,是观众们在最后关头没有插手。
    不仅她和白亿没有被使用道具和负面加护, 就连双胞胎的表现也正常。
    观众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改性的？
    安惜年想着,和白亿一起把光空战舰稳缓地降落。
    耳边先前被她刻意忽视的系统播报, 像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末世位面83432, 炮灰安惜年。 ]
    [任务综合评定：a。奖励3000晶体。 ]
    [观众集中额外奖励： 379, 530晶体。 ]
    [直播间少数观众对用户2在你对抗怪异时的行为提出抗议。 ]
    【嗯？ 】安惜年走下战舰的脚步停顿。
    白亿紧贴安惜年,走在她侧后一步远的位置，听到安惜年的疑惑,下意识看来：“怎么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安惜年的设备，还给她。
    安惜年犹豫要不要把“用户2做了什么”写出来，弹幕总结的播报已经解开了她的疑惑。
    [用户2向直播间全体观众投放500 ， 000晶体好运抽奖，附言：我霸榜拦着你们投道具怎么了,就说你们看没看爽。 ]
    [用户2的好运抽奖于0.4秒被全部抽取。 ]
    安惜年：【……】
    见安惜年捧着设备不动，白亿恍然大悟：“你是在在意最后关头观众们没有对我们施加影响吗？好像是一个id是██的……”
    最重要的部分被消音处理了。
    大概是系统不允许攻略者之间共享这些信息。
    但安惜年和白亿两人总有办法。
    白亿转而传心音：【 id为2的观众直接砸钱，让别人都不能购买道具和debuff 。 】
    安惜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露出破绽：【用户2？ 】
    白亿肯定：【嗯。之前看回放的时候，我记得那人是你的忠实粉丝……哦, 说“粉丝”也不太合适……】
    在白亿难得的絮叨中，安惜年想不通用户2的用意。
    明明在娱乐加场时恨不得击溃她最底防线, 危机时却尽力保下两人？
    对方到底希望从她和白亿身上得到什么？
    就在安惜年思考的时候，两人的脚步已经落到战舰外的地面。
    由于马上就要结算完毕回归白塔，安惜年决定暂且压下费解, 去向双胞胎道谢。
    如果不是秋冽挺身而出与巨大的怪异对抗，他们恐怕现在仍然在与怪异缠斗，找不出任何破局的方法。
    打定主意，安惜年调整好表情，刚迈出一步。
    凛冽狂风从她面前略过。
    风刃刺激她尚且完好的脸部皮肤，让其泛起细密的疼痛。
    身体反射让安惜年箍住白亿的腰，带人往后退避，站上战舰踏板。
    大脑却一团浆糊。
    安惜年愣愣注视前方身形仍然巨大的秋冽。
    秋冽一直以来的淡然表情在此刻消失无踪。她像曾经受伤的怪异，从喉咙深处与鼻腔顶端共鸣，发出撼动天地的尖锐咆哮。
    秋冽的手与脚全部胡乱挥舞，仿佛只有破坏眼前所有事物，才能填满她此时与恐惧无异的空虚。
    与此同时，秋冽身边悬浮三个光球。
    光球锁定安惜年与白亿两个活物，其中两个倏然发射。
    在光球挤压变形，即将发射之前，安惜年已经踏断脚下的战舰落板。
    脚尖狠力上踢，大面积的金属板挡住光箭攻击。
    [模拟位面即将开始清理，将于五秒内传送攻略者至准备室。 ]
    这时，结算播报走到最后的提示响起。
    准备室甚至还没有此时的秋冽大。如果放任传送，恐怕她和白亿会被秋冽直接压扁。
    要怎么办。
    安惜年呼吸急促，皱起眉，下意识往白亿那里看去。
    [五。 ]
    忽然，她的视线定在某件东西上。
    白亿腰间，佩戴着柳梦夏为他们做的武器。
    发现安惜年视线焦点的一瞬，白亿立即把武器解下交给对方，自己转身冲进驾驶位。
    [四。三。 ]
    空气经由压缩的共鸣声响起。
    光空战舰用半秒时间垂拔冲上两百米空域。
    安惜年纵身从空荡的舱门跃下，眼神锁定秋冽。
    最后一个光球发射而出。
    [二。 ]
    安惜年借甩开武器的惯性侧身躲避。
    随即按动武器底端的按钮，对准秋冽奋力投掷。
    棍状武器在飞动过程中盛放，四面八方地延展开，变形成一罩牢笼。
    牢笼的每根锁柱之间都由浑浊的光幕连接。
    [一。 ]
    地面近在咫尺，安惜年视野一闪，整个人维持坠落的姿势，冲进失重的传送通道。
    在周围完全变为黑暗之前，安惜年看到光幕笼已经把秋冽扣锁其中。
    几秒后，安惜年踩上准备室的地面。
    她与白亿交换眼神。
    两人在发现一个巴掌大的小笼子出现在不远处时，齐齐松了口气。
    白亿距离被关起来的秋冽比较近，直接走过去拎起笼子，小心地放在掌心上。
    秋冽这时似乎已经恢复理智。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笼子里，以及眼前的白亿怎么变得这么大，她露出不解的表情。
    同等大小的秋凛这时从秋冽身体里分裂出来。
    两位只有白亿拇指大的双胞胎，抬头望向白亿。
    在四人各自对应的工作人员走进来时，白亿对双胞胎简明扼要地解释。
    “秋冽你被观众使用了狂热光箭这个加护。用理智换取三个可以自动锁定活物，并进行攻击的光球。”
    “你实在是太大了，传送到准备室的话我们控制不住，只能用这个方法。抱歉。”
    “这笼子的效果最短会持续十分钟，辛苦你暂且忍耐一下。”
    秋凛大大叹气：“原来是用了加护。我还以为秋冽是真的失控了呢。”
    说着，她戳戳秋冽的脑门儿：“看你以后再敢不敢把我关起来。这次他们两个有藏到过关才拿出来的武器来控制你，算是走运了。不然我估计会被你困在体内一辈子。”
    白亿本想解释他们并不是故意藏起武器，只是怪异有母亲保护着，武器并不容易应用。
    可想起双胞胎也并没有把一切都向他和安惜年说明，白亿转而把话咽了回去。
    负责双胞胎的两位工作人员已经来到了白亿面前。
    在得到双胞胎的许可后，白亿把笼子小心运送到工作人员手里。
    一转身，他对上自然卷的笑脸。
    “这次也辛苦了。请吧。”自然卷对门口做出一个手势。
    白亿的心莫名安定下来一些，往旁边追寻安惜年的视线。
    安惜年同样在等待白亿的目光。
    与白亿的眼神应和之后，她对白亿露出一个笑，随后才跟上红发女的脚步，离开准备室去进行任务后的例行检查。
    走廊里一如既往的上部漆黑，底端随行进速度亮起灯带。
    红发女走在前方，侧头对安惜年搭话：“心情不错，看来是这次任务的完成过程很合你心意？”
    【完成过程……】
    安惜年眼前浮现出绞碎了背部的电影主角，直到最后仍然没能看清面容的怪异，以及在娱乐加场中被施加与她同等刑罚的幻觉白亿。
    眸光颤动，她对上红发女的视线，写好字后播放：“永远不会。”
    她甚至否认怪谈任务存在的合理性，又怎么会对完成过程满意。
    总归安惜年的尖锐并不针对自己，红发女没有在意，从善如流：“那你是在为自己和搭档顺利活下来而感到高兴咯？”
    这下安惜年倒是没话写。
    红发女已经带领安惜年到达目的地房间，推门而入。
    “不过，四个人都能从a级任务里理智地、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确实还算少见。”
    红发女边说边为安惜年撑门，眉眼含笑：“我总感觉这次的任务和怪异，对于a级来说过于简单了。你觉得呢？”
    安惜年的一条腿已经坐上检测床，闻言，另一条腿维持抬起的姿势悬空。
    这样说来，这次和她看过的几十部a级任务回放，确实难于放到同一个量级。
    观众在他们这次任务过程中，也比其他a级任务的观众更友善。
    观众反应暂且不论，任务难易度上总不会是系统给他们开后门行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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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也许是系统正摸索思维读取的功能，因此用降低了难度的a级任务试水？
    见安惜年思考许久却不回复，红发女来到她身边，顺手托举她的小腿放到检测床上。
    “别这么严肃，我只是随口一说。”红发女来到操作台前。
    走动过程中，红发女耳垂上难得一见的耳钉在光下若隐若现。
    安惜年被耳钉反射出的光吸引注意，仔细打量起来。
    检测床的上半抬起，贴住安惜年的背部，再锁扣她的身体，带人缓缓降下。
    “是你太强了也说不定。”红发女说，“毕竟我没见有几个被拉进怪谈直播的攻略者，能在任务中途像觉醒一样，让身体能力得到大幅提升。”
    一瞬间，安惜年手脚发麻。
    她尽力低头看去，两根空管的针剂正缓缓抽离她的小臂与大腿。
    红发女来到床侧，抚上安惜年的眼睛，垂头：“要辛苦你睡一觉了，安惜年。”
    安惜年没有动作，只是透过红发女的指缝死盯住对方。
    一秒之后，红发女背光的脸上扬起一抹轻笑。
    她抬手把散落在右颊边的发丝拢到耳后。
    然后俯身凑近到安惜年耳边。
    红发女的嘴动起来：“别挣扎了，这是为你这纯种人类特意调配的麻药，剂量不可能出错。”
    安惜年的睫毛在对方掌心划动。
    片刻后，安惜年像是再也支撑不住，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第93章
    红发女那里安静片刻,似乎在观察状况。随后脚步声响起，红发女去到一旁操作起仪器。
    检测床托着人开始移动，目的地不明。
    维持着闭上眼睛的姿势，安惜年尽管在时刻防备,却实在无聊。
    可她不能动手指,无法趁这机会开启商城,看商品介绍解闷,只能以意念催动人鱼系统的面板开启。
    和商城页面相同, 面板是直接映在视网膜上的, 不需要安惜年转动眼球就能把画面完全收进视野。
    她扫过“抗性： lv99/100”这一行,感受着手脚刚才升起的麻意逐渐褪去。
    抗性不能帮她止痛，却对冷热毒都有效果。
    麻醉也算是一种毒。先前任务中, 无论她受了多重的伤，从来没浪费钱买过麻药类或止痛类的专门商品——
    除了狼人猎场里她被蛇人施加了debuff，白亿慌神帮她购买止痛加护的那次。
    现在等级到达99之后，大概少有麻药会对她生效。
    红发女估计也是看出来“专为纯种人类研制的麻药”对她不起作用，才故意出言提醒她“现在该晕了”。
    恐怕此时此刻，她和红发女正在被不明身份的对象监视着。
    对方也许是直播系统,也许是观众，或者可能是她还不知道的、隐藏于幕后的另一方势力。
    而她愿意配合红发女的原因，是红发女刻意展示给她的那对耳钉。
    耳钉上镶嵌的宝石与鸦头人常戴的胸针一模一样。
    安惜年不常在意别人的穿搭，可鸦头人胸前那颗有手掌一半大的宝石胸针, 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况且那不是在安惜年的世界里常见的宝石模样。
    那东西晶莹剔透，颜色是红紫蓝的混合, 并且色彩如同有生命，无时无刻不在缓慢流动。
    加入协会之后，她和鸦头人越来越熟悉,有一次实在忍不住，撺掇白亿向鸦头人提问。
    “这枚胸针对你有特殊意义吗？总见你戴着它。”
    鸦头人轻笑，抚摸宝石表面：“这是来自协会创始人的世界的一种特殊宝石，听说白塔至今只传送过两块进来。”
    “创始人当时花了大价钱购买，委托人打造了六种配饰，把这作为协会高层的象征，代代传了下来。”
    说着，鸦头人指指不远处严于音的房间：“她也有，是项链。只不过多数人都嫌累赘，平时不戴而已。但是我很喜欢。”
    安惜年在当时还暗自吐槽，居然无论哪个世界的鸟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也许是看透安惜年的表情，鸦头人对上她的视线：“目前六位高层没满员，你要是有兴趣，日后达到标准，也可以送你一件漂亮的宝石。”
    “哦……不过也是，”鸦头人笑着否定自己的话，“比起成为高层和得到宝石，让怪谈直播结束更合你心意，对吧？”
    安惜年从回忆中抽身，继续研读怪谈任务期间只是匆匆扫过的异能版面。
    先前人鱼系统总是催她兑换异能，可她从来没有松口，所以面板上的异能一项始终是折叠的状态。
    安惜年还是第一次看到面板完全开放的样子。
    精神系异能·绝处逢生lv1。
    说明：在逆境中，有50%几率获得加强的精神力与双倍的思考能力。
    开放条件：1）全部面板能力均达到lv99。2）使用者拥有远超于此异能的强大精神力。
    看上去属实是个没什么明显作用的异能。而且前置开放条件的第二条太严苛，分明和异能本身矛盾。
    既然有远超此异能的强大精神力，何必需要用异能来加强精神力。能坚持下来的人，不需要异能也自能顶住死亡威胁不屈服。
    也难怪会像氪条礼似的，随lv99一起送过来。
    况且说明里的用词暧昧不清，“逆境”和“双倍思考能力”的定义不算明确，异能的发动时间也没有标示。
    整段话透出一种“最终解释权归人鱼系统所有”的暗意。
    不过小狗狗一样的人鱼系统倒是不会害她，实际上应该是“最终解释权归总部所有”才对。
    安惜年这时候挑挑拣拣，但其实她自己也清楚，看到面板有所更新时喜悦，远远大于能力和异能升级本身。
    因为这代表了即使不知能不能再见面，她们之间仍然有所连结。
    许久之前与人鱼系统分别时，对方那些被电流声阻断的话语，此时再次出现在安惜年耳边。
    【发生████错误！系统a39呼叫总部！位面████发生████，████代码z837，请求切断宿主████，保留████！ 】
    最后一句“保留”，大概是人鱼系统在为她准备后路，紧急要求总部保留下这个面板。
    而她可以在任务途中升级，最可能的原因只有：在a级任务的娱乐加场里，被她传输给协会的bug程序已经起了作用，直播系统对位面的控制程度减轻，给了人鱼系统的面板可乘之机。
    人鱼系统最初绑定她的时候，安惜年有问过“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
    当时，人鱼系统的回答，直到现在都一字不差地藏于她的记忆深处。
    【所有系统都是天生的赌徒。 】
    【我们观测、计算、衡量、押宝。赌对了宿主皆大欢喜，押错了就全盘皆输只能从头再来。 】
    【就像我们的程序里总会设置“后门”，系统永远会留有后手，永远不会主动抹杀任何可能性。 】
    【我只是看到了你的潜力，因此破例在你身上押了注。但如果宿主你能喜欢我的行事方式，我会很高兴的。 】
    再次开启的面板，就是人鱼系统留给她的“可能性”。
    身下的检测床终于停止移动，安惜年仰卧的身体因惯性前后小幅晃动。
    红发女一路上都一言不发，这时候同样沉默。
    安惜年能听到对方在操作某些东西，滴滴作响的提示音不绝于耳。
    失去视觉不仅把其他感官的敏锐度放大，还会加剧情绪的波动。
    安惜年努力控制呼吸节奏，不让正在监视的人看出端倪。
    一大片罩膜似乎移动到她上方，向她降下来。
    罩膜的移动速度缓慢，安惜年却感受到了阵阵微弱的气流。
    ……
    【……嗯？ 】
    几秒之后，罩膜紧紧包裹住安惜年的全身，甚至覆盖她的口鼻，随着她的呼吸频率有节奏地一起一缩。
    窒息的感觉痛苦至极，安惜年却不能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
    好在红发女值得信任。
    在罩膜覆盖安惜年的瞬间起，红发女的手下动作加快数倍，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把她需要做的工作全部完成。
    最后一次滴声结束，罩膜挪离。
    安惜年听到红发女不知对谁报告的清晰声音。
    “结果和第一次任务结束后测得的数值完全一致，目前看来她没有任何身体上的变化。”
    说着，红发女忽然轻笑一声：“或许应该升级一下针对纯种人类的设备？毕竟白塔里不常有纯种人类，检测设备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吧。老旧的设备，测出的数值不一定准确，不是吗。”
    对方的反应安惜年无法听到，也许是在通过文字与红发女交流。
    片刻之后，似乎得到了对方的许可，红发女再次让检测床动起来。
    不知道对方的监控持续到什么时候，安惜年即使察觉自己已经离开房间，也维持一块会呼吸的木头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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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直到她感到自己又进入某个房间，有针头从床边探出刺入她小腿外侧。
    一股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随循环逐渐游遍全身。
    这是能让她清醒过来的药剂吗？安惜年拿不准，依旧没动作。
    红发女“嗯？”过一声，接着安惜年再次听到了床边响起针头探出时的轻微机械音。
    这是在让她醒过来了。
    安惜年终于睁开眼。
    在任务中摘除的眼球已经恢复。她装出被光线晃眼的模样，视线失焦。
    很快，她迅速凝神，挣开检测床的束缚，翻身抬手向红发女的喉咙袭去。
    出乎意料的攻击被红发女轻易挡开。
    对方的笑容中带了些细微的满意：“辛苦了，你现在可以离开。”
    安惜年四处寻找自己的设备，视线每每扫过红发女时，都显出阴狠。
    红发女把设备抛到安惜年怀里，预判她的疑问：“没对你做什么，只是需要你在绝对安静的状态下进行基础检测而已。”
    “还是你认为，白塔真的对你出手之后，你也能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完整地坐在这里？”红发女笑得意味深长。
    原来另一方是白塔。安惜年了然。
    她的身体数据，估计会由白塔传送给直播系统。可白塔不允许直播系统进行“观察”。
    先前她就猜测白塔和直播系统互相独立，却没想到如此泾渭分明。
    安惜年思考清楚之后，狠瞪红发女一眼，拿好设备快步离开了房间。
    做戏要做完全，直到进入熟悉的一楼大厅，安惜年才让全身放松下来。
    她看向手里的设备。
    屏幕上是不知什么时候被红发女输入的“能量水”三个字。
    【原来最后注射的是能量水，难怪刚才感觉格外有力气。 】
    想着，安惜年的双臂忽然被人抓紧。
    “怎么这么久？”白亿焦急地上下扫视安惜年，“身体有暗伤吗？让我看看眼睛。”
    白亿凑近，捧住安惜年的脸仔细观察她新长出的那只眼睛。
    “怎么好像没有以前亮了……”白亿自言自语似的呢喃。
    安惜年失笑，指腹轻抚白亿的眼角，一句句回复。
    【时间久的原因我等下跟你解释。 】
    【没有暗伤。 】
    【至于眼睛不亮嘛……你让开之后再试试看呢？ 】
    白亿这才发现自己的影子投在安惜年脸上，完全挡住了光。
    他嘟囔一声，下巴趴到安惜年肩上，双臂箍紧对方身体，脸颊贴住安惜年的下颌线蹭来蹭去。
    谁家大老虎像小猫咪一样黏人啊。
    安惜年忍不住笑，抚摸白亿的背。
    “噫。东方魔物变人形撒娇好恶心。”
    不远处传来刻意放大音量的嫌弃一声，还伴随着类似拍照的音效。
    安惜年向前看去，微笑向海顿几人招手。
    忽然，一个黑漆漆的身影隔在两方中间。
    “安惜年，任务辛苦了。”
    鸦头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抱歉打扰你和朋友聚会，但关于这次任务有几件重要的事情，我希望现在就和你商讨。”
    安惜年一愣，指向自己。
    “和你”？是只有她一个人吗？
    在白亿松开安惜年转身看过来时，鸦头人颔首重复：“和你。只你一个人。”
    第94章
    即使安惜年和白亿两人一再坚持, 鸦头人仍然没有松口。
    白亿只能先代安惜年去满足朋友们对于本次任务的好奇心。
    安惜年则是跟上鸦头人的脚步，登上光路。
    “这次你传送回来的数据很有价值。”鸦头人与安惜年闲聊起来，“还好你插入得及时，系统反应很快, 那时候只差一点进度条就停在99%了。”
    鸦头人笑笑：“当然, 也得感谢你向协会引荐柳梦夏。听严于音说, 她对于组装制造的理解新颖, 拓宽了技研部的思路。”
    安惜年拿出设备：“可她最擅长的是制造武器。”
    怎么加入技术研发部了？那不应该是摆弄数据的地方吗？
    “优秀的人才总是被抢着要嘛。”鸦头人竖起手指煞有介事地转了两圈, “技研部和武装部这段时间打得不可开交,柳梦夏现在是两头跑。”
    思考着柳梦夏的性格,安惜年能理解对方为什么没能拒绝其中一边。
    不过柳梦夏应该也算是乐在其中。
    安惜年还记得带柳梦夏进入协会大楼，对方看到各种奇特的武器以及充满科技感的设备时, 那双眼睛有多亮。
    发现安惜年动作静止下来，鸦头人率先提起另一个话题：“我猜你有问题要问？”
    安惜年的视线对上鸦头人的胸针，刚要落指，开头第一笔忽然偏转。
    “不去协会？”
    光路带他们径直略过第七层，加速上冲而去。
    鸦头人：“向你介绍一个秘密基地。”
    光路到站，鸦头人率先迈步：“跟紧一点, 这里的路比第七层还绕。”
    安惜年收起设备，快步跟上。
    二十分钟之后，两人站在独栋小洋楼前。
    从外表看不出小洋楼的用途。
    它与白塔为攻略者统一安排的住宿房子不同，也不像是某种店铺。
    而且外墙十分老旧, 零星有几扇窗户没关好，被腐蚀缺角的窗帘从窗口耷拉出来。
    对于“秘密基地”来说倒是氛围感十足。
    鸦头人站在门前又是指纹又是虹膜又是血液分析地鼓捣了好一阵子, 大门终于发出一声解锁的响动。
    没想到防盗做得严密，小洋楼的内部竟然与外部一样破旧。
    到处都积攒一层厚重的灰尘，稍微走几步就会忍不住咳嗽起来。
    鸦头人这时候脚步放得很轻, 连话也不说，只是安静地往最尽头的一扇金属门走去。
    安惜年掩住口鼻，跟在鸦头人身后。
    这种模样的“秘密基地”，在她的世界里一般还会有个“凶杀案现场”的别名。
    她自娱自乐地想着，等鸦头人开启金属门。
    对方又是几道程序才解锁后，对安惜年嘱咐：“请。但脚步要轻一点，不要吓到它了。”
    安惜年按照鸦头人的要求，轻手轻脚地率先走进通往地下室楼梯。
    和玫瑰萝莉那时候的墙内地下室相比，这里的通道更明亮些。虽然空间狭窄，却少有压迫感。
    安惜年踏下最后一阶，往一片漆黑的前方看去，回头一头雾水地望向鸦头人。
    她根本无法从这里感受到任何活物的气息。鸦头人究竟让她不要吓到谁？
    鸦头人这时把地下室的灯打开，来到前面只有门框的地方站定，眼神示意安惜年进去。
    如果不是因为鸦头人没理由害她，安惜年这时候还真的要生出一些阴谋论了。
    想着，安惜年踏入房间。
    房间里面与外面积灰破旧且冰冷的氛围不同。
    兼顾了卧室、客厅和书房的空间，由于布置透露出的温馨而能轻易让人精神放松下来。
    可安惜年无法松懈，惊异地打量这里。
    床铺和书架两角，简直是照搬她的老房间的布局和装潢。
    一个穿着浴袍式居家服的人，正坐在书桌前垂头阅读。
    对方似乎早已发现他们，垂落肩头的发梢由于动作而滑落到背。
    “我猜你们也是时候来了。”那人笑得春风和煦，眉眼弯弯。
    她的声音与长相一样轻柔，缓慢飘萦在安惜年周身。
    对方没有自己领地被人无礼闯入的恼怒，反而对安惜年轻声细语：“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抬手示意房间布局：“你的房间让我感到安稳舒适，所以照搬了你的设计。”
    安惜年不知该如何回应，嘴巴徒劳地张张合合，持握设备的手握紧又松，反复几次才点头一下，示意自己不介意。
    对方耐心等待安惜年做出反应，然后才笑对鸦头人：“赛琳，你没有对她说明我的情况吗？”
    鸦头人来到安惜年身边并肩：“毕竟这样比较有趣。”
    说着，鸦头人像是恶作剧成功一样，拍拍安惜年的肩，往那人身边走去：“向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攻略者协会的第二任会长。”
    安惜年的脸上和脑海同时出现：【？ 】
    她记得之前鸦头人提起第二任会长时，用词是“身份成谜”、“以r称呼”，和“被卷入波动后失踪”。
    r怎么会在这里？
    鸦头人忽然抬起手腕，记录下安惜年此刻的反应。
    r维持坐姿，抬头看向鸦头人：“赛琳。”
    刻意下降的尾音让鸦头人身体一僵，放下手臂，终于对安惜年解释起来。
    “这不是真的r 。”鸦头人说着，走到房间一角，曲起手指在墙上的某处有节奏地敲击几下。
    整个房间倏然大变样。
    温馨舒适的装潢与家具消失，只有毛坯房似的发灰墙板和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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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r同时也不知所踪。
    一秒之后，鸦头人再次敲击。
    r的身影又凭空出现在安惜年视野里。
    “这是协会在大约十年前研制出的技术。”鸦头人按上身边的家具，“只要有充足的数据，就可以做出有实体的投影。”
    所以家具和装潢相当于某些游戏里的虚拟家园。
    而r算是有实体的ai？
    安惜年让信息进入思考路径，按自己的方式理解过后，很快提出疑问：“这种技术为什么要藏在这里？”
    鸦头人还没开口，r忽然一挥手。
    一块与设备页面相同的光屏浮在安惜年面前。
    r友好建议：“可以直接在这里写，方便些。”
    鸦头人回答安惜年的问题：“一是因为之前试验过，实体投影无法在任务世界里生效。”
    “二是，实体投影具有独立思考能力和行动能力，技术一旦公布就会造成混乱。而且说不定会引来系统。”
    对于第二点，安惜年没有露出惊讶。
    刚才她就感到奇怪了。 r明明只是个投影，鸦头人却很听对方的话，看上去十分敬重。
    原来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这和几百年老企业的公司创始人复活没什么区别。
    而且看r的行动，对方还可以操控投影。
    安惜年抬手在r提供的屏幕上写字，落笔实时被转换成语音：“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见安惜年理解得这么快，鸦头人满意地点头。
    “没什么大事。只是看到你在怪谈任务里有身体能力上的突破，所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
    说着，鸦头人指尖在空中划动，很快出现一片载满数据的浮屏。
    安惜年了然：“原来数据确实检测出来，但是被红发工作人员传到你们这里了。”
    鸦头人点头：“我就知道当时你能一下子认出来她的耳饰。不过我没想到白塔特制的麻药居然会对你没用，有空的话让我好好研究下你的身体。”
    发现安惜年满脸抗拒和警戒，鸦头人打哈哈一句“开玩笑的”，指尖在浮屏上划动。
    “说实话，在你出现之前，这项技术只能在数据分析方面辅助严于音他们技研部。”
    鸦头人直视安惜年的双眼：“不过你这一次的任务进行时，r主动联系我们，提出想要帮你。”
    【帮？ 】安惜年皱眉，打量仍然笑眯眯的r。
    没等她写出“怎么帮”三个字，她的视野里一片模糊浮影闪过。
    小簇光亮停留在鼻尖前。
    几滴冷汗从安惜年鬓边流下，悬在下颌。
    “由于当时的动荡，协会对我的原体了解不算多。我目前的形象以及性格，多是靠传言和想象、还有我自身的分析升级形成。”
    r凭空变出一张纸巾，为安惜年擦汗。
    她侧着身，擦汗的动作轻柔：“但是，战斗的数据，协会要多少有多少。毕竟目前整个怪谈直播，都是根据我的战力分界的。”
    说着， r另一手挽个剑花，调转方向，把剑柄递给安惜年。
    安惜年抿唇接下，仍然沉浸在刚才她完全无法看清r动作、剑就到达眼前的震惊中。
    r的声音轻巧：“你的身体还有些余裕。每次玩闹一样的怪谈任务，不可能让你发挥出全部实力。”
    “让我帮你，安惜年。” r带着莫名的蛊惑，“你是目前在白塔里，唯一够格让我指导的。”
    室内安静许久。
    安惜年随手把剑放到一旁立住，抬手写到：“为什么？”
    r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开怀笑起来：“你这是在向一个——嗯，你那里应该是叫&#039;人工智能&#039;对吧——寻求逻辑解释？”
    “我终究是一道道程序组成的。我的所有行动与判断，都被限制不可超出最底层的逻辑链条。”
    “你向我发出的所有疑问的答案，有且只有一个。”
    “一切都是为了攻略者。”
    第95章
    回程路上, 安惜年向鸦头人询问：“这种事有必要瞒住白亿？你知道我们两个不可能分开，他总会知道我在特训。”
    鸦头人摆摆手：“一开始不让他跟来只是为了好玩。他也是协会的人，我当然不阻止你向他说明情况。”
    安惜年点头，看向手上的设备, 表情忽然复杂起来。
    刚才在小洋楼, 鸦头人介绍r现在几乎覆盖协会里的全部程序, 一刻不停地协助操作和□□。
    犹豫许久,她还是写着问到：“所以,这设备当初被你们升级的时候,上面就已经载入了r的程序？”
    鸦头人：“是。所以你现在写出来的这些话, 也算是r在代读。”
    一股类似邀请别人看底裤的羞耻和尴尬涌出，安惜年默默把设备收起来。
    鸦头人更开心了：“害羞什么,你还能从此不讲话？”
    巧了，她还真能。
    只要白亿在她身边。
    安惜年想着，忽然身体僵硬。
    这么说， r其实早发现她和白亿能通过心音交流。
    r有把这情报同步给协会高层吗？
    但其实她在协会面前也没有刻意隐瞒就是了。
    当时她昏迷三天醒来后，和白亿在满是监控的病房可谓是交流得明目张胆。
    光路到达她和白亿家所在的楼层。
    安惜年与鸦头人道别，走向自己的房子。
    离家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安惜年望着家门口笑起来。
    她忍不住一再加快脚步，直到最后小跑着来到对方面前。
    【他们这么快就放你回来了？ 】
    安惜年问着，接过白亿手里提着的袋子，往里面看去。
    【小蛋糕？ 】她惊喜地抬眸。
    白亿用身体挤着安惜年往家门走去：“是我们都很喜欢的那家店。”
    他验证过自己的生物信息,开锁，有些幽怨地瞥安惜年一眼：“结账的时候才发现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穷了。”
    【哦……】安惜年这才想起当时在任务里, 她为了让双胞胎照看白亿，把自己几乎全部晶体全都转给秋冽了。
    当然，共同账户里属于白亿的那部分她没有动。
    “万幸当时碰巧遇到双胞胎, 她们立刻把晶体转回给我了。”
    白亿说着，熟门熟路地走进安惜年的厨房，准备好饮品，放到正幸福享用小蛋糕的安惜年面前。
    接着他在安惜年身边坐下，大腿贴大腿。
    心音不耽误嘴上进食，安惜年边吃边把应该向白亿说明的事情尽数道出。
    末了，她不忘安慰白亿放宽心：【鸦头人那家伙就是坏心眼才不让你跟去，其实没有想瞒你。 】
    她看看白亿，抬手轻捏一下对方的侧脸：【别生气嘛。 】
    白亿握住安惜年的手：“……我没生气。只因为我不能参与到你的一些事情里而感觉很差。”
    “感觉很差”和“生气”根本没区别啊。
    安惜年还在思考要怎么哄猫猫，白亿再次开口：“你的那个训练，我可以参加吗？”
    趁安惜年怔愣，白亿用拇指摩挲她的手背，声音很轻：“我想和你一起。”
    【之前没发现你这么黏我。 】安惜年失笑，拿出设备尝试与r进行交流。
    白亿的瞳色隐藏在阴影下：“你就当我……”很黏你吧。
    他想变强，然后在独属于他们两人的丛林中，多占据一些发言的权力。
    他不愿意安惜年每一次都因为他破釜沉舟，而他只能在一旁无能为力。
    后半句话安惜年没能听清，这时设备上也有了反馈。
    安惜年写下的字消失，另一行字浮现出来：
    可以，我对他也很感兴趣。
    一种被审视的感觉让安惜年眉头拧起，她落指纠正r的说法：
    你可以说“很欣赏他”。
    r：好，我很欣赏他。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安惜年胸口的堵塞感更重了些。
    从第二天开始，两人暂时放弃参与任务，每天定时前往r所在的破旧洋楼进行训练。
    实体投影的技术比鸦头人介绍得还要强大。
    r可以在不破坏真实建筑的前提下，模拟出任何场景，让安惜年和白亿在里面大展身手。
    安惜年已经形成了一套适用广泛的战斗体系，需要着重于开发身体潜能。由r亲自与她对练。
    相比安惜年，白亿的武力值稍弱，但机敏性和战斗全局意识很高，要将这一点活用。因此r将所有怪谈位面模拟出来，将他投入其中。
    计划按部就班地推进。
    两个月后，r让严于音开放了技研部权限，带两人在里面学习所有设备的操作。
    两人必须在一周的时间内，将整合了上百个世界的科技知识融会贯通。
    白亿由于在训练的时候已经被r安排着对一部分设备熟练运用，因此进度比安惜年快很多。
    而他本人也很喜欢学习这些，劲头比安惜年足两倍。
    某天晚上，安惜年头晕眼花地往白亿身上一倒：【好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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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白亿顺手揽住安惜年，看看时间：“是有点晚了。想吃什么？”
    安惜年打量白亿片刻，起身：【优等生在这里等着吧。我去打包些东西回来吃。 】
    白亿立刻如临大敌，倏地站起：“不要，我跟你一起。吃完想早点回家和你一起打游戏。”
    安惜年摸摸烦躁扫荡的虎尾，跟白亿结伴出了门。
    没想到，他们随便选的一家餐馆，里面居然坐着许久没见的双胞胎。
    对方同样一愣，随即秋凛热情地招呼他们来拼桌，秋冽听姐姐安排拖了两把椅子到桌边。
    “你们最近在忙什么？”
    两人还没落座，秋凛已经开始探头兴奋问起来。
    “这段时间都没见你们参与任务，我想你们也不可能因为害怕系统的娱乐加场而放弃任务才对。是有其他原因吗？还是说你们在准备什么？你们的那个协会最近又研制出秘密武器了？”
    秋冽扯一下秋凛的袖口：“姐姐。”
    安惜年和白亿交换眼神。
    她落座，把设备放在桌面。
    白亿圆滑地把秋凛的提问糊弄过去，反而问道：“你们知道我和惜年属于攻略者协会？”
    秋凛点头：“当时你们玩那个杀人游戏的怪谈任务……叫什么来着？”
    秋冽：“狼人猎场。”
    秋凛：“哦哦，对。那时候严于音不是和你们关系挺亲密的嘛，能看出来那个老旧又神神秘秘的协会要招人了。”
    看来严于音还挺有名的？安惜年思考起来。还是说，因为双胞胎消息灵通，所以才认识？
    毕竟当时参与狼人猎场任务的攻略者，面对严于音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态度。
    不过现在这倒不算重点。
    安惜年藏在桌面下做小动作，白亿收到示意，又向双胞胎问起来。
    “有件事其实我们一直都想问，但是始终没找到机会。”
    秋凛似乎了然，犹豫片刻后点头：“你说。”
    白亿：“当时任务开始之前，你说的&#039;这任务合适&#039;，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秋凛没有藏私，“我和秋冽所在的组织，能在一定程度上测算出怪谈任务的某些特征。”
    “你们也看过，我和秋冽的能力是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任何能理解构造的东西，变大变小更是不在话下。”
    “当时组织里的人告诉我们上次的怪异会有比较巨大的状态，所以很适合我们。”
    “毕竟是a级任务，虽然无法确保能以此战胜怪异，但自保总是可以的。”
    秋凛解释完，脸上的表情淡了些：“按理说，我连&#039;能测得任务特征&#039;这件事都不应该告诉你们。再多的，你们也别问了。”
    安惜年和白亿沉默点头。
    其实他们早就看出了初遇时的秋凛，对他们说话真假参半，试探与玩弄并存。
    当时提出“合适”的说法，大概率只是为了逗弄他们，在他们心乱之后，让整个任务的情况有利于双胞胎而已。
    但像秋凛提出的，四人顺利活下来就好，再多的，他们也不会去计较或深究了。
    秋冽这时开口：“不过我们算幸运。这次的难度比以往的a级任务小许多。”
    安惜年和白亿默契地垂眸轻笑起来。
    吃过晚饭，告别双胞胎之后，两人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安惜年把设备捧到白亿嘴边，后者开口：“有查到吗？”
    r的声音从设备扬声器发出：“她们提到的程序藏得比我想象的要深。”
    停顿片刻，r继续：“在你们任务期间，我也很在意双胞胎的话，知道她们从属哪个组织之后，尝试过查找相似的程序，可是一无所获。”
    “动作再大一些，可能会被对方反侦查到。”r轻叹。
    白亿有些失望：“白塔里的组织，如果能合作起来就好了。”
    设备的扬声器许久没有声音。
    “……曾经攻略者协会一家独大的时候，正符合你的期待。”
    r的音调降低，听起来莫名空洞。
    “但剔除异己独立门户，是每个大型团体的宿命。都是各自世界的小人物，这定律在我们身上体现得只会更加淋漓尽致。”
    两人愣住。
    他们都快忘记这个前提了。
    包括他们在内，现在所有能出现在白塔里的攻略者，都是各自世界的炮灰。
    可是……
    “像你这样厉害的人，也是小人物吗？”白亿问到。
    r笑了笑：“谁知道呢。我只是几通程序代码而已，不可能清楚原体的想法。”
    忽然，r像是要这话题就此结束，转了话锋：“比起这个，你们更该专注一周之后的考核。”
    “到时候，协会里所有的高层都会来看。”
    说着，她笑起来：“加入协会这么长时间，你们不好奇现任会长的模样吗？”
    第96章
    之前r第一次宣布考核的消息时, 安惜年内心十分抗拒。
    她没想到年龄甚至世界都大变样之后，自己还是逃不脱“课堂-考试”模式。
    一周后，安惜年站在协会大楼最顶层的一间会议室，双手背在身后握紧又放松。
    白亿以相同的姿势站立,往她这里睨来一眼：【面对观众和直播系统的时候你都心态正常,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紧张？ 】
    同时不忘伸手把安惜年的拳头展开, 以免她的掌心被指甲刺得太痛。
    安惜年把手垂到身侧, 抿嘴：【大概是因为老师正在我眼前晃悠。 】
    传着,她的眼神默默跟随r移动。
    简直是只有坏处没有益好的班主任监考模式。
    r对安惜年一笑, 目光分别落在两人脸上：“他们来了。”
    话音落下, 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
    以鸦头人为首的四人鱼贯而入。
    等最后一人把门关上后，安惜年疑惑皱起眉。
    她已经跟鸦头人、严于音以及r核实过, 现在身为白塔工作人员的红发女，确实是协会目前的高层之一。
    而鸦头人对她说过，象征高层身份的宝石饰品有六个。
    加上不在场的红发女，现在也只有五个高层啊？
    难道r也占一个名额？
    安惜年的视线挪向r，却对上对方唇角意义不明的弧度。
    作为跟安惜年以及白亿比较熟悉的两个人，鸦头人和严于音对r打了个招呼,刚想帮忙介绍，其中一个高层突然蹿到安惜年面前。
    她紧紧握住安惜年的手举到面前，眼神热切到异常：“久仰大名。”
    对方像是植物系的异能者，衣物之下露出的皮肤呈现出淡黄色, 上覆类似叶片纹理，触感却更像坚硬的鳞片。
    安惜年的目光有些警戒, 下意识看向白亿求救。
    在白亿准备上前时，植物人拉扯安惜年的手大幅度上下摆动起来。
    “我看你也很能赚钱。有没有接替我的位置的想法？”
    她的目光灼灼，表情却透露出疯狂, 语速极快。
    “虽然到时候你从怪谈任务里赚到的钱不会全是你的，但是你能得到全协会的感谢。尤其是严于音和左星河他们两个部门会把你当神一样崇拜！”
    “求求你了，接替我的位置！”
    与她最后一句话重叠起来的，是一位男性的：“没人把你当神崇拜。”
    落后半秒，严于音轻叹：“我不信奉神明。”
    鸦头人直接把安惜年的手从对方的桎梏中撕开，介绍起来：“财务部，尼丝。负责参与任务，赚协会所需的运行资金。”
    植物人被鸦头人隔开，脸上露出没骗到人的不甘心。
    r往她们两人的方向看过来一眼。
    鸦头人继续指向那位外表与纯种人类无异的男性：“这是刚才她提到的左星河。”
    “其他两个你都认识了。”鸦头人介绍完，往后退去一步。
    这样看来，是会长没来。
    毕竟之前是r主动提出这次能见到会长的面，安惜年心里划过一丝可惜。
    四位高层吵闹着落座，氛围散漫。
    由白亿代表两人向高层们打过招呼， r简单总结过两人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考核即将正式开始。
    严于音收到r的示意，抬手在空中状似随意地挥动。
    安惜年脚边的地面忽然下沉，向两侧收起。
    两台科幻电影里睡眠仓外表的机器迅速升起。
    “接下来我会完全模拟怪谈直播来进行考核。” r说着，走到机器旁边，打开舱门，“它能将你们投入模拟位面。用你们各自世界里都有的名词来介绍，它应该叫&#039;全息模拟&#039;。”
    “虽然你们的□□不会真的受伤，但我保证过程中的疼痛不会削弱分毫。”r笑笑，“考核结果由我独立判定。祝你们好运。请。”
    安惜年犹豫地走向机器，按r的说明躺进里面。
    线缆接好，舱门在头顶落下时，她下意识抬头往白亿那里看过去。
    白亿也在越过r看向她。发现安惜年的视线之后，他做出一个“别担心”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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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安惜年这才收回视线。
    在舱门完全扣紧前，安惜年听到姓左的那个男人兴奋的声音：“让我当74，都不许跟我抢74。”
    眼前和意识都陷入黑暗片刻之后，安惜年恢复感官，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失重状态下垂直坠落。
    短短几秒时间过去，安惜年眼前豁然开朗。
    她正在一片辽阔无边的海域之上。
    有了上次夜半锯人任务的经验，她没有浪费难得在高空的机会，尽可能把目之所及的景象全部收进眼底。
    可惜，除了起伏的海波和太阳高照的天，此时眼中的画面里没有其他有效信息。
    就连白亿的身影都看不到。
    同时，耳边响起直播系统的声音：【怪谈·碧蓝战神，世界加载完毕。祝各位攻略者好运。 】
    刚听到提示的瞬间，安惜年的心脏狠狠一跳。
    无论是声音的距离或音色，甚至直播系统独有的特殊微小的电流声，都与真正怪谈任务时没有任何区别。
    r说的“完全模拟怪谈直播”，原来没有一个字是虚的。
    安惜年深呼吸一次，比她的世界里更腥甜一些的海风气息灌进胸腔。
    她确认过身上的武器装备，调整好落体姿势，尝试着划动手指，眼前果然出现商城界面。
    下一刻，指尖接触海面，冰冷的水随即迅速从四面八方压来，浸过她的脚底。
    一阵骨折的疼痛从手指传导到手臂。
    头也隐隐作痛。
    安惜年曾经的城市临海，从小在海边长大，对大海算是熟悉。
    但这片大海显然与她记忆中的不符。
    这里少有浮力，即使身体完全放松，仍然一再下沉，甚至比在空中自由落体时的速度还要快。
    平时只要适应几秒就能完全在海里睁开眼睛，可此时无论安惜年如何努力，只要掀开眼皮，周围的海水就会像辣椒水一样刺痛她的角膜，激得鼻酸。
    她来不及思考原因，快速从商城里找到水下呼吸、水中视物以及移动的道具，又购买修复骨折的加护。
    商品送达的光团消散之后，安惜年这才停止在海中的坠落。
    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之后，安惜年才发现这里与她印象中的大海唯一相似的，是越往下光线越弱这点。
    【用户829对你对于商品的选择进行了称赞，打赏200晶体。 】
    【用户74对于用户829的吝啬行为进行质疑以及鄙视。 】
    【用户829沉默，打赏2000晶体。 】
    安惜年：【……】
    刚才左姓男人要代表74，所以829应该是财务部的那个负责赚钱的植物人。
    看来不管哪个世界哪个位面，负责赚钱养家的一般都不舍得挥霍。
    但没想到协会的高层对于观众居然没有仇视的态度，扮演相同角色时毫无心理负担。
    她还以为大多数人都和她一样，在白塔的时间越长，就越无法忍受观众雪中送冰锦上添屎的行为。
    【用户74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你的搭档。 】
    安惜年停下胡思乱想，操纵水中移动推进器，往海底更深处潜去。
    不知是只有这片海域，还是这模拟位面的海都是这样子的，安惜年游出至少一百米，可没看到身边有任何海洋生物经过。
    广袤且阴冷的潮湿里，静谧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为避免这种氛围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紧张心情，安惜年随便给自己找了些可供思考的主题。
    比如她这次不紧不慢，直到刚才听到扮演用户74的左星河的提示，才动身寻找白亿。
    按照以往她的行动标准，发现白亿不见了的第一瞬间，就会不管不顾地飞奔出去找人。
    安惜年探究起原因，最终只能想到“知道现在只是模拟，白亿不可能真的受伤”这一个答案。
    可r说过也做到了“完美模拟怪谈任务”，她这个考生不应该只把这当做非正式模拟考。
    实际上，她能察觉到自己的精神集中程度与参与每一次怪谈任务时无异。
    唯独对白亿没有那么紧张。
    难道是因为训练过程中，发现了她也有远远比不上白亿的方面？
    想到这里，安惜年反省起来。
    她总是以初见时病弱小老虎的形象看待白亿。
    也总是在白亿面前不肯脱下“保护者”的身份。
    其实白亿比她聪明、机灵、更善于在多方之间协调、永远会把身边人照顾得很好。
    【也许，我应该——】
    想法被前方突兀的水流扰动切断。
    安惜年松开右手的推进器操控杆，按上腿侧的匕首。
    同时左手操作着让身体迅速往后退去。
    一道黑影迅速从她眼前略过，没来得及看清究竟是什么，就缩进更深处的黑暗海底。
    安惜年犹豫一瞬，最终还是兑换几个照明用的光球，握紧匕首准备追去。
    突然，她耳边捕捉到模糊朦胧且熟悉的声音。
    “惜年。能听得到吗？”
    动作顿停，安惜年往侧后看去。
    白亿正往她这里游过来，手里举着一个耳机样式的东西，戴进她耳中。
    “这样是不是听得更清楚些？”白亿的声音通过耳机清晰地响起，连里面的笑意都能听得清楚：“这次我们互相离得好远。”
    安惜年捏捏白亿还没收回的手：【总归还是见到面了。你刚才看清那个黑影了吗？ 】
    传着，她指向海底。
    白亿看着她的动作，表情浮现些许怔愣。
    一秒之后，两人的脸色均是一变。
    安惜年：【……白亿？ 】
    【你听不到我的声音？ 】
    第97章
    率先有反应的是白亿。
    他立刻抓握安惜年的手, 两人掌心之间的海水被他挤出去，几乎形成一片真空区。
    依照两人的熟悉程度，即使白亿没有开口，安惜年也能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别担心”三个字。
    白亿似乎是想说, 即使听不到心音也没关系, 他会解读安惜年每一个想要传达的想法, 不会让其落空。
    可无论r以及白塔四位高层是否知道两人能以心音交流的事情, 在他们的监视下, 白亿明面上无法开口。
    安惜年回握白亿的手。
    连直播系统都没有思维读取功能, 被协会开发制造的r大概率是不会有的。
    她现在与白亿的两个仓体间隔小于半米,但是一刻处于r模拟出的考核里，他们就一刻不能采取作弊的方式交换信息。
    这也许会成为他们最难的一次任务。
    安惜年拍拍白亿的手背示意对方放松, 拿出设备写到：“传送的时候被分开了，确实比较远。你刚才有看到一个移动的黑影吗？”
    白亿望向黑影消失的方向：“嗯。它看上去像是章鱼的触手。我来的路上没看到其他生物，那东西会不会是这片海域的老大——”
    白亿话说到一半，身体忽然被安惜年一把推开。
    力道的相互作用下，安惜年也往后移动些许。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膝盖传导到大脑。
    漆黑的触手如同离弦之箭从下蹿出，擦破安惜年膝盖的布料,让血气在海水里蔓延。
    安惜年的膝盖甚至无法顺利弯曲，僵硬得像块石头。
    痛感带动思绪产生恍惚。
    这海水明显有问题。
    安惜年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操作推动器，以身体挡在白亿和触手之间。
    只不过, 她刚到达预想位置，斜后侧忽然亮起强光, 照亮一小片海域。
    落后于视觉的，是耳边传来的大量水波涌动、气泡冒浮的声音。
    安惜年侧头看去。
    刚才被她推开的白亿，此时悬浮在上方。
    呼吸面罩阻隔了他的部分表情, 只有一双睥睨的眼睛被光团照得清楚。
    几片半透明的屏幕围绕他身边，上面一刻不停地跑着成片的数据。
    白亿身边，几十只样式各异的傀儡从光团中现身。
    它们随白亿在屏幕上快速跳跃轻点的手势动起来，迅速有序地或包围触手或潜入深海。
    单纯服从命令的冰冷机械感被低温海域装点更甚。
    安惜年从怔愣状态回神，与白亿交换眼神。
    随即，水中的出鞘声响在耳边，有些奇妙的回音。
    安惜年提剑往下冲去。
    她记得这件商品。
    道具·骑士团。
    骑士团的傀儡将无条件听从操作者的指令，可以与操作者共享视野，但每次最少需要召唤出十个傀儡。
    一只傀儡如果持续五秒以上没有被输入指令，就会原地消失。
    一旦所有傀儡的数量低于十只，道具发动效果将结束。
    也就是说，操作者必须有让至少十种行动思路同时预演在脑海里的能力。
    被r专门训练过的白亿，使用这项道具再合适不过。
    安惜年弯起唇角，剑刃斩开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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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萦绕在她身边的光团往前加速探去，直到与傀儡发出的光亮重合。
    光芒照亮的地方，一只大安惜年二十倍不止的青色章鱼正盘踞在一处海底高山上。
    章鱼习惯了黑暗的环境，分布在两侧的眼睛由于强烈的光而快速不安活动。
    距离几十米，安惜年却仿佛可以听到章鱼的眼周软皮和肉不断叠在一起又展开的声音。
    趁章鱼还没有适应，安惜年在傀儡的掩护下快速冲出，剑尖直取章鱼眼睛下方的位置。
    按照安惜年的知识，章鱼的大脑就位于眼睛之下。
    只要横贯切开，就算这种大家伙也不能存活。
    推进器升上最高速度，在安惜年身后形成一片细密的气泡。
    章鱼似乎仍然失去视觉，但仅凭水流扰动也能判断出安惜年所在的位置。
    几条堪比圆木的粗壮触手无视水中阻力，朝安惜年鞭甩而来。
    可在接触到安惜年之前，触手已经被傀儡挡下。
    几只傀儡被冲击到失去机能，直直坠落到山面，粉身碎骨。
    安惜年借推进器，几次绕过触手，身影灵活地缩短她与章鱼之间的距离。
    剑身横过，剑柄脱手，在水中悬浮一瞬，又被她反手握住。
    推进器高频率的震动从她后背传至全身，推送剑刃接触到章鱼的皮肤。
    就在这一刻。
    安惜年被一股浓烈的色彩包围。
    看上去像是墨汁，但被光照到的地方却显现出血色的红。
    先前受伤的膝盖顿时痛到麻痹。
    安惜年的身型不稳，在星星点点的暗红中，对上和她身体等大的一只眼睛。
    眼皮弯曲的弧度诡谲，像一张大嘴试图将安惜年吞噬。
    直到回过神，安惜年才发现自己刚才不知为什么在发呆。
    她的身体已经被章鱼的触手缠住，不断缩紧，肌肉传来哀嚎。
    可她的呼吸似乎已经中断许久了。
    任由大脑努力发出“呼吸”的命令，口鼻无动于衷。
    耳边传来白亿发颤的呼唤，她却连扭头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她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惜年试图思考，可最后一丝清明即将因缺氧远去。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身体在被拖着不断下坠。
    下坠。
    下坠……
    ……
    忽然，禁锢安惜年的力道完全松开。
    “……怪，这嘴上的东西要怎么解啊？”
    陌生的声线传入安惜年耳畔，身体在大脑发出指示之前，迅速向对方挥拳。
    即使仍处于半昏迷状态，安惜年没有留力的一拳也足以捶开巨岩。
    但卷绕水流的拳，被对方轻易接下。
    “活蹦乱跳的嘛。”富有磁性的声音轻笑起来，“嗯，看起来不吃药也没问题。”
    对方的手指顺她拳头的缝隙推入，轻柔地展开她的掌。
    “不需要担心，好好睡一觉。”
    那声线变得越来越好听，盘在耳边仿佛带上回响。
    “我会好好照顾你和你的同伴。”
    黑暗随海水一起涌向她的眼睛。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听话地任由思绪放松。
    ……
    ……
    知觉重现的瞬间，安惜年打挺坐起。
    脑袋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睛已经下意识在周围寻找。
    “惜年！”
    思考能力被这一声唤回，安惜年的表情也瞬间不再茫然。
    在白亿加快脚步向自己走来的短短几秒，安惜年终于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身下坚硬的石床，房间里随处可见的珊瑚装饰，随床头柜上贝壳一张一合的动作而冒出的细密气泡。
    儿时在电视里看到过的美丽神秘的海底世界动画，此时化出实体，将她包裹其中。
    同时，深切的脱力感一股脑从深处涌出，遍布全身。
    白亿把手里的托盘送到床头柜上方，手还没落下，贝壳已经大张开，柔软的贝肉探出，抵住托盘底部，缓缓回落。
    在白亿侧坐到床上后，安惜年挪动身体靠近，倚靠着白亿。
    身体这才有了恢复些许的感觉。
    r的休眠仓，估计是检测不出人鱼系统曾经赋予她的“抗性”属性。
    巨型章鱼的红墨汁有毒，先前她被其包裹， r因此为她模拟出了中毒的状态。
    现在身体的不对劲，大概率也是中毒的后遗症。
    比她真实参与怪谈任务麻烦多了。这之后要更加注意些，不让自己中毒。
    想着，安惜年指指四周。
    白亿很快回答：“这是刚才那个救了我们的人的家。”
    说着，他端起托盘上的一碗藻绿色糊状物，贴到安惜年唇边：“喝点。”
    刺鼻的腥咸灌进气管，安惜年不适地皱起眉，还是张开嘴让白亿把东西喂进去。
    没想到藻糊入嘴后，那股难以忍受的腥味顿时变得鲜美，口感更像是米粥。
    顺喉咙滑下之后，安惜年边吞咽边听白亿低声关切。
    “这是药，内服外用都可以，还能充饥。要是还饿，我还带了些鱼排来。”
    安惜年握住白亿的手腕，示意自己已经有了力气，接过碗继续喝起来。
    忽然，她重启成功的脑袋一惊，抬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
    先前买的呼吸面罩消失了。
    可她没有窒息。
    同样没戴面罩的白亿开始向她说明情况。
    “这海洋里强大的生物各有领地。比较凶残的，不会允许自己的海域里有其他生物活动，所以我们才会被章鱼攻击。”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人鱼的领地，距离那只章鱼很远。他们有特殊的药草，涂在鼻下和耳边就可以让我们顺利呼吸。”
    “至于救下我们的那个人……”
    白亿的目光闪烁起来：“如果我判断得没错，她应该就是这次的怪异。”
    安惜年对于白亿的反应感到奇怪。
    还没做出反应去询问白亿反常的原因，门口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安惜年看向对方，手上的碗倏地歪斜。
    在白亿伸出的手上空，另一只白皙到能反射墙上珊瑚光芒的手，稳稳接住碗。
    “中了青章的毒还能这么快就醒来，看来你的身体不错。”那人笑着，把碗交回安惜年手里，“这是我们族里最厉害的药草师熬的，需要再喝一碗吗？”
    安惜年的双唇开合。
    明知自己不能发出声音，还是执着且徒劳地描摹出两个字的口型。
    【涟漪……】
    第98章
    大脑如同生锈的老旧器械, 拼尽全力才能让齿轮吱呀作响地动起来。
    安惜年试图安抚纷杂混乱的想法，在脑海分出一小部分空地，来仔细思考自己的视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白亿开始用掌心缓慢抚摸她的背，面前那人歪着脑袋以好奇的眼神打量自己,安惜年才运转开。
    r之前说过, “人工智能”少有从零到一的创作能力, 只会运用目前为止吸收到的知识, 来制造“新东西”。
    所以r提前给他们打了个预防针：他们在这次考核里也许会见到些熟悉的面孔。
    安惜年本以为r的意思是她会见到以前任务里出现过的小怪。比如独眼将军里的士兵,或者玫瑰萝莉里的魔物。
    她准备得再充分, 都不可能预想到自己会见到这张脸。
    连白亿都不知道, 其实她经常会梦到涟漪。
    多梦是安惜年在原本的末世就有的毛病。
    以往还是只会梦见双亲的面容，通关影子别墅任务之后, 涟漪就开始频频出现在梦境。
    相比总会见到的双亲临终前浑身浴血的模样，关于涟漪的梦里从来没出现过血腥吓人的场景。
    涟漪经常会赤脚站在岸边，发丝被风吹起模糊着面容，转头对安惜年所在的方向微笑。
    一朵浪花卷过涟漪的脚踝，粼粼之下仿佛有鱼尾若隐若现。
    潮水哗响，人鱼不语。
    但安惜年每一次与梦里的涟漪目光相交, 都会听到那句：“有些东西，会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对不对？”
    每一次，在说出否定的回应之前, 她就会浑身湿透地惊醒。
    然后盯着天花板，任由额角的汗水滑落枕边,眼珠一动不动。
    就像她此时不肯眨眼，紧盯面前的人。
    双唇在无声念出名字之后就维持分开状态，此时终于被主人记起,缓慢地重新合上。
    安惜年的喉软骨轻动，无意识做出吞咽的动作。
    思绪随动作把混乱无用的感情摒弃，终于催促她发现面前人的脸其实不完全与涟漪相像。
    涟漪的眼睛是深邃的紫，而面前人的瞳色更接近阳光下的海洋。
    涟漪即使不做表情也给人一种在温柔微笑的错觉，可面前人看起来似乎是开朗率真的性格。
    像是r把涟漪的脸与其他某个人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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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安惜年缓缓呼出一口气。
    不能让这种事情影响到任务。
    白亿的掌心贴在背部抚过第二遍时，对方歪着头疑惑：“到底要不要再来一碗？你看上去还是一副饿着肚子的模样。”
    安惜年抬起手里的碗，仰头几口灌下，对那人摇头。
    白亿适时帮安惜年发言：“谢谢，暂时不用了。”
    对方恍然大悟：“原来你没有声音啊。我就说怎么会这么安静。”
    说着，她粲然一笑，弯腰凑到安惜年面前，张开嘴。
    一个几乎与脸等大的圆润泡泡被她吐出，晃悠悠漂到安惜年眼前，停顿一瞬之后轻轻破掉。
    “你好，我是溟音。很高兴与你见面。”
    话音落下，溟音期待地望着安惜年。
    安惜年不明所以，指腹轻压白亿的大腿以求救。
    白亿显然有经验，凑到她耳边：“这里的人鱼打招呼都要吐泡泡。泡泡越大代表越热情。”
    原来这是人鱼的握手礼仪。
    自脱离婴儿时期，安惜年几乎就没做过这类动作。
    她活动嘴唇，尽力吹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泡泡。
    溟音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双手指尖相触，把泡泡合到掌心。
    然后她把贝肉上的鱼排签子分别塞到安惜年和白亿手里，留下一句“那你们好好休息，无聊可以出去逛逛”，殷勤地把托盘顺手带了出去。
    安惜年注视着溟音轻快的脚步，忽然意识到对方身为人鱼，怎么在海里要用双脚走路？
    白亿似乎看出安惜年的想法，等溟音走出足够远的距离，开始向她解释起来。
    “当时我跟着溟音刚到达这片海域，她就通知全体人鱼都把鱼尾化成双腿。”
    “按照溟音的说法，他们人鱼如果在面对人类时展示出自己的鱼尾，就是犯了禁忌，会被人鱼一族除名，也不再能得到海洋的庇佑。”
    安惜年拿出设备：“海洋的庇佑是什么？”
    按照字面意思，应该是人鱼族的特殊能力。
    白亿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但这大概率会是杀死怪异的关键，对吧？”
    清晰咬着“杀死怪异”这几个字时，白亿紧盯安惜年的表情，试图识别出所有情绪波动。
    安惜年看出白亿的紧张，抬手捻动他的发梢，另一手写到：“放心，我不会昏头。”
    白亿松口气：“当然，除此之外，还可以满足她的愿望来达成通关条件。”
    [用户2对于怪异的愿望是什么很感兴趣。 ]
    安惜年垂眸。
    溟音看起来性格开朗热情，生活惬意幸福，而且族人也都健在，不可能存有血海深仇。
    这样圆满健全的怪异，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溟音究竟会有什么愿望？
    安惜年边吃鱼排边思考。
    白亿把自己的那份塞到安惜年手上，起身：“我们先去找任务背景。身体还可以吗？”
    喝下的藻药已经完全发挥作用。
    安惜年点头，挡开白亿想来搀扶的手，下床简单活动手脚，率先往外走去。
    行走在海水里的感觉十分奇妙。
    洋流每时每刻都在流动，仿佛走在从四面八方不停吹来的风里。
    不知为什么，这里的光线十分明亮，丝毫不像是暗不见光的深海。
    两人漫步。
    身边路过的人鱼族见到他们时，只是面带笑容，稀松平常地向他们打招呼。
    这片海域虽然是人鱼的领地，他们却没有像青章一样禁止其他生物进入。
    安惜年每走几步，手臂或指尖就会触碰到游过的不怕生的小鱼。
    甚至有胆子大的，还专门游到安惜年面前，摆着尾巴旋个半圈，在她的脸颊和嘴唇上轻啄。
    白亿更是受小鱼们的喜爱，身后很快就自发跟了一群随他行动的小家伙。
    欣赏着白亿为难的表情，安惜年丝毫没有解围的意思，自顾自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去。
    人鱼的领地不大不小，两人慢慢搜寻，两小时之后就把人鱼村的大部分都逛过。
    如安惜年所料，任务背景不可能摆在显眼的位置。
    很快，她把目光挪向斜前方的祠堂样式的建筑。
    四下无人，她扯扯白亿的手腕。
    白亿心领神会，抬手扰动水流摆脱小鱼们，和安惜年向前走去。
    人鱼村的大部分建筑都是珊瑚白色，多数没有房顶，像是只示意着圈起一块私人领地。
    可这祠堂不仅有屋顶，所有的墙面还都刷着多重绚烂艳丽的颜色。
    就像一颗突兀的巨大珊瑚。
    安惜年收回目光，踏进祠堂。
    没想到里面并没有供奉人鱼族的先祖，也不拥有类似教堂的功能。
    反而列着数不清的武器。
    所有武器胡乱无序地摆放，每一把都同等锋利强劲，似乎只是安静置放在原地，就能带动周围水流嗡鸣。
    安惜年一时甚至难以把这些武器与刚才见过的和善人鱼们联系起来。
    两人交换眼神，默契地兵分两路，各自仔细寻找起黑纸。
    目光巡察的途中，安惜年想起这次任务的名字。
    碧蓝战神。
    也许人鱼族是骁勇善战且残暴的一族，溟音的愿望，就是让征战整片汪洋？
    思考间隙，她的手指划过鳞刀侧身，冰冷的触感让她错觉自己的指尖已经被划伤。
    这时，白亿忽然出声：“惜年，你来看下这……”
    “你们在找什么吗？”
    安惜年抬起的脚一顿，和白亿齐齐往门口看去。
    溟音背光面对他们，脚尖紧贴门口地面的那条光切线，不肯多迈进来一寸。
    对方好奇地看向两人：“你们那些奇怪的衣服，我都收在你们房间的衣橱里了。其他随身用品都堆在角落。你们丢了什么？”
    安惜年以目光把选择权交给唯一能与对方沟通的白亿。
    白亿上前几步：“在找一张黑色的纸，上面有银色的字。”
    溟音不懂白亿的用词：“纸？银色？那是什么？”
    “一块像发丝一样薄的石板，上面刻下的字是夜晚海面月光的颜色。”白亿纠正到。
    溟音这才理解，思索片刻后摇头：“我没见过。”
    说着，她跃跃欲试：“是落在路上了吗？不然我和你们一起回去找吧。”
    “那太好了。”白亿笑笑，隐秘地向安惜年投来一瞥，“麻烦你稍等，我们需要穿好活动用的衣服。”
    溟音很高兴地跟着两人回房间，随后一起出发。
    临出领地之前，村口的年长人鱼向溟音叮嘱到：“不要跑得太远，小心海流。”
    溟音笑嘻嘻地应下，一手一个拉着两人，以堪比快艇的速度往青章的方向游去。
    安惜年几乎看不清两边的景色。
    可很快，她发现自己面前的海水逐渐变成浅淡的粉色，越往前游越红。
    直到她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血红包裹。
    “哎呀。”溟音停下，似乎转身面对两人，“差点忘了这事。”
    话音落下，一段空灵的吟唱钻入安惜年的大脑。
    音律连接了每一条神经，随后她的视野一片清晰。
    安惜年的身体瞬间僵硬。
    先前她无法对付的青章，被残虐地撕扯成无数块，散落在海底高山顶。
    淡色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
    几条触须尖，此时仍在吃痛似的抽搐。
    白亿忽然低声开口：“三秒。”
    让青章从完整到现在这副模样，溟音只用了三秒。
    第99章
    在视野开阔清晰的血色海洋里, 安惜年与白亿对视。
    从对方眼里，她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白亿不知道溟音的攻击方法。
    或者说，他没能看清溟音的动作。
    安惜年之前没问，这时终于理解白亿会认定溟音就是战神怪异的原因。
    可能连强到离谱的r本人, 也无法在三秒的时限内, 把体型巨硕的章鱼大卸无数块。
    主场作战的优势实在是大。
    对上溟音如果想有胜算, 要把战场选在陆地上。
    安惜年思考着,没注意另外两人的互动。
    一旁的溟音听到轻语,奇怪地询问白亿他说了什么,却得到了“没什么”的搪塞回答。
    好在溟音没有在意, 指向下方不见光的高山。
    溟音：“你们的东西如果落在路上，一定会掉到海底。我们去下面沿路找找看。”
    两人没有意见,被溟音拉着手腕往下潜。
    移动中，白亿问道：“这片海底属于谁？”
    溟音翘起食指摆了摆：“海底不是任何生物的领域。因为它比海洋里最可怕的生物还要恐怖一万倍。”
    安惜年和白亿不约而同地冒出：【？ 】
    带他们去海底的行为明显和话里的信息不符。
    周围的海水快速变得冰冷刺骨，视野被黑暗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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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四周安静异常，面罩也无法完全平衡掉这里的水压。
    白亿再次开口：“海底有什么？怎么会……”恐怖可怕？
    提问说到一半，前方带游的溟音忽然停下，调转身体。
    安惜年和白亿也被带动着改变姿势。
    很快, 他们的脚尖接触到坚实的地面。
    安惜年感到自己的手被溟音放开。
    她立刻捉住身边白亿的手腕，以免两人被分开。
    一声轻笑传来。
    “你们岸上的人真是奇怪。海底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啊。”
    “就是因此才可怕，不是吗？”
    随话音，几条发光的小鱼在前方出现,显出溟音捧起的双手，再幽幽点亮人鱼的面容。
    光影下, 浅金与湛蓝交接的眼瞳不带任何情绪，笑颜却竟然和埃莉诺有几分相似。
    诡谲，美丽,迷人。
    小鱼的光芒很快照亮他们周围半径五米的范围。
    溟音带来的危险感，随光亮骤起消失得一干二净。
    安惜年脸上却浮现错愕。
    她站在除一片白细沙和清澈到仿若无形的水以外，其他什么东西都不存在的海底。
    这里没有水生动物或植物，没有崎岖惊险的海底峡谷，甚至没有比细沙更大些的石块。
    而且……
    安惜年抬头看去。
    那几座海底高山像浮岛一样悬在她头顶几十米的位置。
    底面平整得像是被谁用利刃削切过。
    高山在上，而她可以脚踩沙面。
    溟音忽然凑到安惜年面前，笑得像个成功炫耀了玩具的小孩子：“怎么样，在这里肯定一眼就能找到你们丢的东西吧？走吧。”
    说着，她找准方向，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安惜年深呼吸，想拉白亿一起跟上溟音的脚步。
    这时她才发现掌心一直在徐徐传来轻颤。
    心脏随转头的动作重锤。
    白亿双眼失神，抖若筛糠。
    双唇无法合拢，频率极快地相互触碰，呢喃碎念着什么。
    可安惜年耳边只有气流通过牙齿间的窸窣响动，根本听不清白亿正在说什么。
    她立刻紧捏白亿的肩，无暇顾及自己的力度，大幅度摇起来。
    【白亿！白亿！ ！ 】
    想要冲出心口的呐喊止步于胸膛。
    气柱以粗喘的状态经过喉咙，震颤不出哪怕半截嘶哑的杂音。
    她比这虚无的海底还安静。
    白亿的身体随安惜年的动作晃动，几下之后终于让眼神聚焦在安惜年脸上。
    “惜年……”白亿攀上安惜年的小臂，喉结随吞咽动作滑动，脸色仍煞白，声音有气无力，“我没事。”
    接触到安惜年的目光，白亿怔愣过后改了口：“……不是没事。”
    可他没有解释，乞求似的望过来：“我们先走。”
    无声对视片刻，安惜年放开白亿的肩，握住对方手腕的手却攥得更紧。
    白亿说得对。
    安惜年告诫自己。
    他们现在还在协会高层的关注下。白亿的私事，要等之后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再去解决。
    不要着急，不能烦躁。相信白亿。
    她带着白亿拉进与溟音之间的距离。
    走在前面的溟音似乎不关心两人的动静，心情很好地哼着不成调的音律。
    脚步和节奏踩在一起。
    安惜年的脑子乱得很，一时没注意到溟音的哼唱。
    直到断续的歌词从人鱼口中溢出，被海水送过来，她才向人鱼的背影看去一眼。
    安惜年强迫自己仔细分辨，可溟音咬字轻而模糊，只能零星听懂几个字。
    忽然，白亿往回轻扯安惜年的手，低声：“是童谣。”
    白亿已经恢复寻常，向安惜年解释：“刚才在武器房间，我想叫你过来看的东西是一块石板。上面刻着的词，和溟音现在唱的一样。”
    溟音已经唱起第二遍。
    白亿随人鱼的歌唱复述：“小贝壳，成剑利……”
    小贝壳，成剑利。
    白沙花数七十一。
    深海底，亮光辉。白沙晶花三十一。
    游鱼鳞冲天，飞鸟羽浸底。白沙晶花一十一。
    大珊瑚，凝锤毅。
    白沙花葬终归一。
    日下海神解战衣。
    安惜年放慢脚步听着，直到白亿按照溟音此时的节奏同时把歌词念完。
    歌词听上去没有主旨，但也没有过多的谜语感。
    让安惜年比较在意的是“白沙花”这个重复出现的名词。
    它的数量多少似乎被用来衡量某种进度。
    进度走到最后，会达成“海神解战衣”的结局。
    至少从字面意义上，这和他们的通关目标一致。
    可关键的“白沙花”却不知道在哪里。
    最符合名字的生长地就在脚下踩着，可他们在这片海底走了十几分钟，别说花了，连颗倔强的海草都没看到。
    安惜年的视线扫过周围，再回到正前时，脚步顿停。
    她拽住白亿。
    白亿正低头思考，表情还心有余悸。突然被安惜年扯得踉跄，他疑惑看来。
    安惜年以目光引导白亿看向前方。
    原本走在几米远外的溟音不知所踪，那里只有海水、白沙和几条发光的小鱼。
    白亿惊讶：“你也没注意到她不在了吗？”
    安惜年摇头，然后打量哪个方向都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
    [用户74质疑此次任务的感官设置。 ]
    [系统拒绝对纯种人类6的感官灵敏度做出调整。 ]
    [用户829认为此次a级任务的难度较为合理。 ]
    [用户2对你接下来的反应兴味盎然。 ]
    溟音显然有一套在海底辨认方向的办法。
    可在安惜年看来，这里四面八方全都一样，现在他们连最初的高山底部都看不到。
    他们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走了十几分钟而已，硕大几座山怎么会在视野里消失？
    安惜年尝试着开启推进器，带动自己的身体往上游去。
    但一旦她悬空，海底地面立刻会在下一瞬间追上她的脚。
    无论她怎样试图往上游，都无法脱离海底白沙。
    越努力，她的身体越快地积累起疲惫，能呼吸到的氧气变得稀薄。
    白亿也陷入同样的情况。
    安惜年停下动作，拿出设备：“可能这才是海底真正恐怖的地方。”
    抹除参照物，让闯入这里的所有生物像经历鬼打墙一样失去方向感。
    以此让它们永远被困在这里。
    白亿赞同安惜年的观点：“但总有破局的办法。不然溟音也不会亲自踏进海底。”
    安惜年思考片刻，灵光乍现：“童谣？”
    在溟音的身影消失前，她一直不断地唱着童谣。
    也许童谣能让人走出海底。
    白亿忽然抗拒摇头：“不。那你怎么办？”
    安惜年不能发声，更别提唱歌了。
    他们能与溟音分开，证明童谣的作用范围无法覆盖自己之外的人。
    白亿总不可能把自己的声音借到安惜年身上。
    谁也不知道在海底停留时间过久，会发生什么。
    安惜年上前，按住白亿的肩。
    等对方稍微冷静下来一些，她才写到：“不是所有海洋生物都能吐字唱歌。一定有其他离开的办法。”
    “白亿，你先出去，找到方法，回来救我。”
    模拟出来的声音透过水幕传入白亿耳中。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设备的语音走到话尾，安惜年注视白亿的灼灼目光没有丝毫动摇。
    安惜年心里清楚得很。
    如果这里不是r制造出来的模拟任务位面，她绝对不会容忍白亿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哪怕一步。
    可即使在这里死亡，躺在仓里的白亿的真正□□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目前想要破局，只有“分开”这一种方法——
    [系统播报。 ]
    想法在脑海闪到一半，提示音突兀传来。
    活灵活现的系统声音随后出现在耳边。
    【太无聊。 】
    【我们还是来加点料好了。 】
    【从现在起，你们在这里受到的所有伤害，都将如实反映在你们实际的□□上。 】
    【不能钻空子的公平游戏才更好玩。你说呢，哑女？ 】
    第100章
    安惜年垂在身侧的指尖颤动一下。
    [用户2好奇刚才系统播报的内容。 ]
    [直播间公告已展示出刚才的交谈内容。 ]
    白亿还没回应安惜年的请求,先注意到她的异样：“出什么事？”
    安惜年简单说明刚才r下达的通知。
    播放过后，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着无法再次落下。
    真正产生生命威胁的时候，她像自己预想的一样，不愿意让白亿离开。
    她害怕脱离掌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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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安惜年看到白亿扫过设备, 睫毛扇动后又对上自己的双眸。
    白亿握住她的手, 缓慢从屏幕上方拿离：“难得主动分开, 我好不安。”
    搭档帮她表明了说不出口的心情。
    手掌周围的海水被体温染上。
    白亿弯腰,从下往上望着安惜年, “不要让自己受伤,我会很快回来找你。”
    安惜年捏紧一下白亿的手, 示意“知道了”，再轻拍白亿的胸口, 让对方也记得小心。
    两人交握的手缓慢松开。
    安惜年看到白亿对自己回以一个微笑，再背对离开。
    耳上设备清晰地传来轻唱着的童谣，直到声音随背影远去，逐渐被水音包裹，再消失无踪。
    [用户829打赏1000晶体。 ]
    [用户74对用户829的慷慨行为表示惊奇。 ]
    刚蔓延开的复杂心绪一下子被这两个人打散。
    安惜年收回眺望的目光，调整好状态,在海底漫无目的地逛起来。
    直播系统在某方面来说很通人性。怪谈任务里，解题钥匙一般都会在谜题中心。
    与其什么都不做干等着，不如多观察，说不定就能走运发现突破口。
    溟音的发光小鱼不知为什么,其中一个跟上白亿，剩下几条还围绕在她身边。
    借助小鱼照亮, 安惜年边走边把童谣的歌词写在设备上，逐句分析。
    童谣里提到了几件东西。
    贝壳，光辉, 鱼鳞，鸟羽，珊瑚，以及最重要的白沙花。
    前五件东西，显然每收集到一样，就能推进一段白沙花的进度。
    首先，要找到“贝壳”，把它做成利剑。
    安惜年立刻想起人鱼村的武器房。
    她仔细回忆起在里面看到的各种武器，但不确定究竟有没有贝壳制成的剑。
    但白亿肯定能和她想到一起，如果有贝壳剑，白亿会带回来的。
    安惜年的指尖悬空移到下一个词上。
    光辉。
    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指溟音的发光小鱼。
    因此，她才没有在溟音消失的第一时间处理掉这些小鱼。
    它们明显可以起到监视的作用，不然溟音不可能恰巧在武器房外找到他们。
    【不过……】
    落在设备边缘的手指随思考而轻点几下。
    刚才带路时，溟音几乎走在光亮的边缘，看上去似乎不需要小鱼照亮就能看清前路。
    安惜年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溟音的背影。
    忽然，她慢节奏点动的手指停顿。
    那时候她由于白亿的异常而心烦意燥，只是在看，却没有仔细观察。
    现在想起来，溟音的步率并不匀速。
    人鱼的每一步都踩在节奏上，小跳步、短停顿、双脚交错又接续。
    安惜年先前以为溟音只是心情好，才这样蹦跳着走路。
    但溟音分明亲口说过，海底是最可怕的地方。
    安惜年停在原地，鞋底与白沙蹭出细微的声响。
    在心里默唱童谣，同时右脚踏出一步。
    【小贝壳，成剑利。 】
    跳。
    【白沙花数七十一。 】
    并步，停。
    ……
    【日下海神解战衣。 】
    左脚，右脚，并步跳。
    最后，安惜年双脚并拢，停下等待几秒。
    她打量四周，景色仍然只有一片海水和白沙。
    什么都没发生。
    安惜年失望叹气，刚准备正常迈步往前走。
    转回头，余光却忽然捕捉到远处的异样。
    那一处海水与白沙的接触面似乎在晃动。
    没有多加犹豫，安惜年向着那里跑起来。
    很快，她弄清了晃动的原因。
    不是生物在活动，也不是单纯的洋流扰动。
    那是一处流沙。
    细碎的白沙不停往中心陷入，可流沙上方的海水像是处于另一个图层，纹丝不动。
    流沙覆盖的面积大约有直径十米，而中心的开口通过一个人类绰绰有余。
    安惜年看向流沙眼，脚尖踩在流速最慢的边缘，一时没有再动。
    [用户74期待你的决定。 ]
    唇不自觉地用力抿起，直到人中酸痛起来。
    她最终还是迈步，缓慢却坚定，一步步往流沙眼走去。
    鞋子在陷进流沙的一瞬间就完全变得干爽。
    随斜面角度变陡，身体与海水分离的部分越来越多。
    快要无法抵抗流沙的速度时，安惜年腰部以下的衣物已经干透。
    她快速大口呼吸，让肺部充满新鲜的氧气，屏息闭眼，再往前踏出一步。
    身体顿时被吸进流沙眼。
    细腻的白沙和海水无异，紧密包裹她的全身。
    安惜年仔细读着秒数。
    十秒后，周身沙流的压迫力骤然松懈。
    她抬手遮住掉落的白沙，想睁眼观察情况，并做好了垂直坠地的准备。
    可下一刻却像影子别墅那时一样，重力上下颠倒。
    她差点折断脖子，肩膀撞击到松软的地面。
    一些落到衣服缝隙里的白沙随起身的动作窸窣洒下。
    呼吸重启，安惜年揉着肩和后颈，打量这片空间。
    其实不需要视觉，只用闻的也能知道她这时在什么地方。
    青草混合着湿润泥土的腥咸挥发在空气中，久违的清新空气灌进鼻腔。
    她身处一片无边草地。
    头顶却不是蓝天白云，反而是有发光小鱼盘旋着的海底。
    确认过身上的所有武器都还在，安惜年把面罩和推进器取下关闭，往前走去。
    不远处，有一片嵌进绿色的蓝。
    头顶的小鱼随她一起移动着。很快，她看清那是一小丛湛蓝色的花。
    花瓣有两层，外层的跟菊花相似，内层则是圆润饱满的桃花样式。
    但这花中心空空，似乎没有花蕊。
    安惜年想仔细打量，往前一步时，脚尖传来奇怪的触感。
    她拨开密密生长的小花，这才发现它们扎根的地方不是泥土，而是一块黑色的石板。
    【难道是任务背景？ 】
    安惜年默念着，摸索黑石板的边缘。
    黑石板几乎跟五页纸一样薄。安惜年确认过后，两手用力向上掀起。
    石板和蓝花的根部被拔起。
    石板呈不规则的椭圆形，一端平整，另一端则是两侧微微翘起向长轴线收拢。
    把石板背面的土拂去，上面的银字出现在安惜年眼前。
    「玄幻位面-综合玄幻位面████，怪谈·碧蓝战神。
    相传，海战神最厌恶白沙花。
    久经苦难的人类终于找到了对抗海洋的办法。 」
    安惜年又把石板翻到长着花的那一面，拨开花仔细看，却没发现底下写着字。
    【就只有这样？也太简略了……】
    [用户829看出你对任务背景的不满。 ]
    [用户2认为你刚结束的夜半锯人任务中的背景更简短，希望你不要对此不满。 ]
    安惜年没话说，撇着嘴把石板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记录到设备里。
    边写，她边开始挂念白亿。
    跳着溟音的步子，能把她带到这里来。
    那白亿唱着童谣，会顺利回到海里吗？
    如果遇到故意把他们留在海底的溟音怎么办？
    按照溟音的战力，白亿独自对上的话……
    想到这里，安惜年摇摇头。
    现在她身上没有出现伤口，这是好事，不能自己胡思乱想。
    现在的问题是，她该怎么出去。
    安惜年摘下几朵蓝花收进怀里，把石板归位后起身，在四处打转。
    头顶的发光小鱼仍然锲而不舍地跟着她，距离她目测有将近三十米。
    安惜年尝试用推进器让自己升高，可状况跟在海底一样。
    无论她多想离开，下一瞬草地都会追上脚底，她与头顶海底之间的距离不见缩小。
    安惜年只能再次跳起童谣的步法，但这次周围景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在原地围着蓝花和黑石板打转。
    不仅如此，不知为什么，简单的活动居然让她的身体十分疲惫。
    [用户74认为你跳得极具观赏性。 ]
    安惜年：【……】
    她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窒息，头晕目眩。
    【不对！ 】
    安惜年立刻反应过来身体的不对劲。
    入肺的氧气稀薄，呼吸不畅。她跌坐在石板旁，手往后撑地尽量拉开气道，急促呼吸。
    视线侧移向看似无害的柔弱蓝花，又扫视周围无边无际的青草。
    她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东西在散发毒气，只知道自己再不离开，就会生生憋死在这里。
    [用户829有些担忧你身体的状况。 ]
    吸进气管的空气几乎消失。
    窒息的痛苦让安惜年不禁抬手扒住脖子，却不敢过于用力，生怕给白亿造成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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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除了控制自己的动作，她几乎无法思考。
    【必须立刻解决现状。 】
    【快想办法！ 】
    突然，安惜年眼前出现人鱼系统的面板：
    精神系异能·绝处逢生lv1，已生效。
    缺失供氧的大脑恢复常态，高速运转起来。
    安惜年的视线瞬间钉到石板上。
    她拼力撑起身体，拎起石板用翘起的一端铲进土里。
    蓝花受到挤压，纷纷脱离石板。
    安惜年只靠意志命令身体行动，每一铲下去都带出巨量泥土。
    终于，石板另一端传来坚硬的触感。
    她犹豫不得，扔开石板，单脚踏进挖出来的坑洞，用力跺下。
    第101章
    脚下传出类似玻璃碎裂的声音, 击打已经开始耳鸣的鼓膜。
    脆响隔着耳道气团变成闷音，擂鼓似的导入听觉。
    安惜年被强烈吸力生拉硬拽，身体从只能通过一只脚的小洞挤下去。
    全身的骨肉都在哀嚎，无论是裸露出还是裹在衣服里的皮肤, 都被不同程度地擦破出血。
    一秒像一个小时那样漫长, 直到安惜年的脖子卡在小口不动。
    本就窒息的状态,这时又加上吊首的物理隔绝。
    安惜年憋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龇牙咧嘴,双手顾不得疼痛,插进颈部和泥土口之间的缝隙,往外拼命扒。
    钢铁般厚重的土地在她手下逐渐卷曲松懈。
    终于，咚的一声, 她像颗苹果掉落在地。
    充足的氧气混着气管的腥甜重新灌进肺部，让她体会到新生的感觉。
    安惜年瘫在地上，仰面望上方的蓝天，劫后余生般笑起来。
    可以用人鱼系统的加点、可以用商城道具的日子，实在是把她养得太舒坦了。
    不过好在r没有错估她的力气。
    否则刚才也不能徒手生生把草地扒开。
    安惜年阵阵发黑，又恢复开阔清朗。
    不知怎么,她忽然陷入回忆。
    除了那一次和五只高等级丧尸一起被困在被地震掩埋的山洞里，她还没体验过这么长时间的缺氧状态。
    还记得那时候她的力量点数也只有可怜的20级，洞里又没有充足的丧尸给她击杀，让她加经验升级。
    现在回想起来,安惜年本人都不理解自己当时怎么会哭得像是天要塌了一样。
    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回到常态。
    安惜年没有耽误时间, 感到身体已经恢复，立刻起身。
    她边打量周围的环境，边打开商城, 购买止血药给自己涂上，再包扎好。
    她正身处沙滩。
    碧蓝的海，淡金的沙。
    头顶不再是海底或刚才的草地，而是真正辽阔的天空。
    背后几座小山间隙，能看到繁华城镇的影子。
    可她的目光完全被那道海与陆的分界线吸引。
    漫长的海岸线上，被人为密集栽种一排鹅黄色的花。
    重新穿好衣服时，安惜年站起，往岸边走去。
    石板上的任务背景说，人类发现海战神最讨厌的白沙花，终于找到了对抗海洋的办法。
    因此种在海岸线的黄花，大概率就是她和白亿想找的白沙花。
    不过安惜年倒是想知道，脚下的这片陆地会是个小岛吗？
    如果白沙花没有种满一圈，不就是道马奇诺防线吗？
    她一路沿着海岸线走，拿出怀里艰难存活的蓝花，两指捏住根茎，转起来。
    【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
    她本以为这是白沙花。
    想着，安惜年小心把花凑近鼻子，轻嗅几下。
    没有气味，也没有任何窒息的征兆。
    【毒素也不是你散发出来的……】
    安惜年愈发奇怪。
    直播系统复制出的位面简直寸土寸金，而且直播系统意外的没什么诱导人的心眼。
    所以在怪谈世界里，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显眼的东西是无用的。
    而r追求完全模拟，肯定不会打破这一定律。
    在想出结论之前，安惜年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一个极小的身影。
    对方似乎没有发现她，正弯腰摆弄那些白沙花。
    安惜年快步向那人走去，路上四处找寻，选了一根长度合适的树枝握在手里。
    走近了，安惜年才发现对方身上的装扮很像西方宫廷里的骑士。
    比起当初她在玫瑰萝莉里穿的骑士装更简单舒适些，也没有佩剑。
    鞋底压在沙子上的声音终于大到引来对方注意。
    安惜年适时停下脚步，挂起笑容，抬手想要打招呼。
    手抬起到半路，突兀停顿空中，又缓慢举过肩头。
    对方正满脸惊恐，手里枪口颤巍巍地对不准安惜年的致命处。
    “你、你是什么人！”对方高声呵斥为自己壮胆，“谁放你来禁地的！你是人鱼吗！”
    说完，那人恍然惊醒，用空闲的手和一侧的肩把双耳堵上。
    同时，视线死死盯住安惜年的嘴，仿佛那里能放出毒蛇夺走她的性命。
    安惜年举起的双手动起来，指向自己的嘴巴和喉咙，然后摆手。
    对方愣住，半晌才前倾探头：“你……不能说话？是真的，不是在骗我？”
    这居然还是个难得天真的npc。
    安惜年感慨着，思考着能以什么方法证明自己确实失声了。
    思来想去，她无奈举起手里的树枝，猛地狠力扎进大腿。
    破风的动作把对方吓得跳起。
    安惜年表情扭曲一瞬，呼吸变快，却一声呼痛甚至呻吟都没发出。
    对方不得不相信安惜年的话，放下戒备，在安惜年涂药的时候缓步接近。
    她看向安惜年的目光怪异：“你是怎么通过境线的？那里的守卫连一只鸟都不可能放过。”
    说着，她的目光落到安惜年手里的修复伤药上，视线里的好奇越来越重。
    安惜年看看对方布满细小伤口、不停滴血的手掌，把药罐交给对方，手势示意可以涂抹。
    在对方抠了指甲尖一点点，尝试着抹在伤处时，安惜年已经用树枝在沙滩上写好了一句话：
    我不记得，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这里。
    对方往后连退三步，瞳孔放大：“你是被海浪冲上来的？”
    她嘴里念叨着“不详，噩兆”，可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安惜年几圈后，又逐渐变成了“不应该吧，看上去是个好人”。
    安惜年配合地露出诚恳的目光。
    两人僵持片刻，对方还是放弃般地叹息。
    “我不能带你穿过境线。”她摊手，“境线守卫不允许除养护骑士之外的任何生物跨过境线。”
    “你既然不怕白沙花，那应该可以捕些海里的东西吃吧？我没办法照顾你的饮食。”
    安惜年摇头，写到：不需要照顾。我只是想知道些关于你们这里的事情。
    对方皱眉：“什么意思？”
    安惜年指向白沙花：为什么这种花会种满海岸线？这里是哪里？境线，养护骑士都是什么？
    在惊异的表情下，对方犹豫片刻，盘腿坐在沙滩上，开始列出安惜年需要的所有答案。
    他们脚下的土地，如安惜年所想，是一座岛屿。
    这座岛屿曾经极尽繁华，往来船只络绎不绝，各类物品交易产生的利润，让岛上的每一处建筑都镀上金墙衣。
    可是，每年固定的十天内，岛上不许任何船只进出。
    那十天，是海洋祭典举办的日子。
    海洋祭典是岛上住民最为盛大，也最为严肃的节日。
    他们必须按照自古流传下来的方法，禁止打扰海洋的宁静，向海洋和它的海神献上金银珠宝，到岸边以最诚挚的姿势朝海跪拜，再用最热闹繁盛的方式庆祝过这十天。
    否则，海洋将会在第一缕阳光洒向海面时，让恶煞般的海战神从慈爱温和的海神体内诞生，给岛带来无法想象的灭顶之灾。
    习俗安然无恙地持续了近千年。
    直到三百年前，一队外来商队与岛民商量好，想要参加海洋祭典。
    海洋祭典并非不对外人开放，相反，为祭典可以变得更热闹，岛上的居民对外来人在祭典期间留宿格外欢迎。
    可是，那队商队因为海上暴风雨，错过了最后登岛的期限。
    祭典期间的岛民是出了名的大手笔，许多外来人甚至可以通过短短十天在岛上赚得足够一年的开销。
    他们不甘心就此放弃，传信给一直与他们对接的岛民，让岛民秘密接他们上岛，并承诺会将这十天盈利的三成分给岛民。
    时代逐渐步入科学，习俗过了千年，虽然仍在岛民心中占据地位，却不像曾经的愚昧时期那样重要。
    在金钱的诱惑下，岛民没有相信祭典的禁忌，应允了商队的请求。
    当其他岛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灾厄从隔天的日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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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遥远的海天交界线上翻涌起阵阵浪花。
    一个人形影子逐渐显现，以任何蒸汽船都追不上的速度朝岛骑浪而来。
    祂的手里握持由最锋利的贝壳制成的武器，硕大强健的鱼尾随意一摆就能掀起几十米巨浪。
    朝阳被浓重的水汽遮蔽。
    岛屿被残暴的海战神水淹没整整十天。
    安惜年坐在那人身边，忍不住写到：十天时间，你的先人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对方垂眸：“岛上一直有为了应对这种状况而挖出来的地下城，里面储存了足够全岛人吃十五天的食物和水。”
    安惜年想象不出这会是多庞大的食物储存量。
    而且这“全岛人”，是否包括那些被欢迎的外来人？
    还有氧气呢？整座岛都被水封住，哪里会有气孔来换气？
    产生的不合理的疑问越来越多，安惜年索性暂且压下，听她继续说。
    “从那时起，我们岛不再能与外界联络。每一条试图进出的船，都会被卷进海底。”
    ”岛上的发展停滞，我们现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展成什么样子。“
    “每一年的海洋祭典成了我们最恐惧的噩梦。没有外来通商，单凭岛上的资源，很难攒出食材和资源。”
    “每一次海水盖顶，岛上活着的人数就会下降。”
    “好在五十年前，最后一支调查队幸存的最后一人，从海底带来了一株花。”
    “她说这叫白沙花，是海战神最厌恶的东西。把花种满海岸，海战神就不会靠近。”
    “接着，岸边拉起了境线，严密隔开海洋与陆地，不准任何未经授权的人接触白沙花。”
    “而像我一样的养护骑士诞生，负责定期照顾、喂养白沙花。”
    通过对方的讲述，安惜年了解了大致情况。
    不过有一点让她奇怪。她问到：那位幸存的人，当时在海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获得白沙花的？
    对方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相关的记录全部找不到了。只有那人的名字。”
    “她叫溟音。”
    第102章
    “……你还好吗？”
    养护骑士疑惑的呼唤让安惜年回过神。
    喉咙引上吞咽的动作, 安惜年轻微摇头，试图让自己的精力集中。
    她得问些什么，以获得更多的有效信息。
    抬起手里的树枝，安惜年在沙滩上划动：相关记录找不到,那个人也消失了吗？
    养护骑士惊讶：“你很聪明啊。”
    然后她点头：“是。当时溟音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怎样不见的,都没人知道。”
    周围分明没有第三个人, 她却像是怕惊扰谁, 压低声音：“可始终流传一种说法, 说那人是因为透露了海战神的秘密, 所以被海洋惩罚，卷走到海底永生不能回到陆地上。”
    她打量安惜年：“从那时候开始,我们才把随洋流冲过来的人或者东西视作不详。说起来还挺可惜的，毕竟很久之前，无论海洋给我们什么东西，都被称作恩惠。”
    安惜年懂得养护骑士这个眼神的意思。
    她自己刚刚在养护骑士口中，也是“不详，噩兆”。
    安惜年想了想, 又写到：除了名字，有关于那人外貌的说法吗？
    “外貌？”养护骑士回忆起来。
    可瞬间她的全身定格。
    养护骑士像是程序卡顿，五官在一秒之内扭曲挤压变换多次，嘴里散出“呃、咯”的断音。
    很快,仿佛数据流复位，养护骑士的目光重新落到安惜年身上,打量起来：“……海洋给我们什么东西，都被称作恩惠。”
    安惜年的眼睛这才眨动一下。
    她猛地站起，往上方看去,试图让目光越过数据模拟出的天空，落到r身上。
    手里已经拿出了设备，正准备写下。
    [用户829质疑刚才npc的表现。 ]
    [系统接入中……]
    安惜年屏息等待r的回应。
    几秒之后。
    [用户829对系统的回应表示满意。 ]
    安惜年皱起眉，原地僵硬片刻，缓缓把设备收回怀里。
    即使r没把信息公开给她，也足够她知道：养护骑士刚才的不是r制造的数据问题。
    剩下的原因只有一个。养护骑士在被怪谈位面里的某种力量监视着。
    这股力量不允许养护骑士向她透露封禁的信息，并且强大到能控制怪谈世界里的人类的思想和行为。
    捂嘴养护骑士的那个，会是溟音吗？
    还是在溟音之上，有更高阶的存在？
    短时间内，安惜年脑海闪过多重念头，每一个都无法获得准确答案。
    养护骑士的视线随安惜年起身的动作上移。
    她意识不到自己被操控过，只认为安惜年怪异。
    养护骑士看不到设备。在她眼里，安惜年行为怪异地从口袋里握持一团空气出来，接着愣在原地，最后又缓慢把那团空气放回了口袋。
    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
    这让她心里再次警铃大作。
    她猛地起身，在安惜年准备再次写字询问时，留下一句“时间到了，我要回去复命”，转身准备逃。
    身体刚转动几度，前脚掌离地不过五厘米，她眼前倏然有影子闪过。
    安惜年站在她面前拦住她的脚步。
    这人的身形分明不比她健壮多少，表情也平和，往那里一站却给足压迫感，让她一个音节再发不出来。
    安惜年看出养护骑士的戒备，竖起两指，示意自己只再问最后两个问题。
    养护骑士磕绊地点了头。
    为了不再刺激到她，安惜年尽量小幅度动作，在沙地写下两句话：
    你之前说养护骑士诞生，是什么意思？
    养护骑士是做什么的？
    安惜年看到对方读完自己的两个问题，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
    看来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不难给，也许这甚至算是这里居民的常识，对方也就不会被禁言了。
    安惜年放心下来。
    对方果然开始流利地回答。
    当时白沙花被从海底带上来时，人们花费将近三个月完全弄清它的习性。
    白沙花不需要授粉就能自行繁殖，生长速度极快，长成之后花期又长到不可思议。
    仅需要的生长要素有二。一是海水，二是海底某种被人们称为“藻生素”的肥料。
    海水倒是好办，总归白沙花是用来防海战神的，直接种到海岸线就可以。
    可现在人们不能再轻易进入海里，藻生素没有那么轻易弄到。
    当时眼看一年一度的海洋祭典又要到来，岛上居民们没别的办法，只能先把白沙花种满整条海岸线，边祈祷着白沙花能起效，边继续寻找获得藻生素的办法。
    可就在最后一朵白沙花被种在海岸线的最后一处缝隙时。
    岛上响起一声新生儿的啼哭。
    那位产妇难产了近两天，全身脱力却仍欣喜若狂地抱过孩子，却发现婴儿的皮肤是淤泥一般的深绿。
    产妇当即晕过去。
    消息传到了岛上科学院的耳朵里。
    他们派人来打探，发现消息属实后，立刻要求那家人交出这个婴儿。
    产妇一家本已经决定无论孩子是什么样子都以爱呵护她长大，可面对科学院不过是螳臂当车，只能眼睁睁看那群身穿冰冷金属服的精英，把他们嚎哭不止的孩子带走。
    科学院提取了婴儿的皮肤和血液样本，很快发现她的血里含有与藻生素极其相似的成分。
    被婴儿的血浸养的白沙花，比普通生长的白沙花开得更盛。
    马上就到海洋祭典，可他们又不能让这唯一一个藻生素容器死亡，只能每天定量取血，再用尽一切办法给婴儿喂食并注射增血药剂。
    随体内的血越来越多地被抽出，婴儿的皮肤逐渐从深沼绿变为浅绿，再恢复寻常人类的颜色。
    海洋祭典开始前的那个午夜，最后一滴婴儿血被滴入最后一朵白沙花根部。
    白沙花在月色下依海风摇曳，直到零点时，花瓣摇晃完全停止。
    风平浪静。
    在地下避难城入口观察的科学院成员们喜极而泣，互相紧拥。
    那是两百多年来，他们第一次经历没有海水覆顶的海洋祭典。
    “从那时起，新生的婴儿里，不时就会有和当时那个救世主一样，浑身沼绿色的。”
    讲述快要结尾，养护骑士边说边拉开与安惜年之间的距离。
    “这些孩子出生后统一收归科学院管理，被授予骑士，需要定期来海岸边以血浇灌白沙花，所以称为养护骑士。”
    “说、说完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安惜年从思路中分神，向对方点头。
    对方如蒙大赦，长舒一口气，转身快步离去。
    可走出几步，她忽然犹豫着停住，回头对安惜年主动补充：“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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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17章

    圣女九七九全程跟在白亿身边，在从地牢门口被守卫带离前，留给白亿一个复杂的眼神。
    地牢的大门被锁紧，唯一的光源消失。
    白亿的眼睛只眨一下就适应了黑暗。
    他一手揉着后背被枪压痛的地方，一手摸上口枷，开始思考。
    看来这里的人类除了海战神，还惧怕人鱼。也许人类知道海战神的种族就是人鱼？
    而圣女九七九和守卫的戒备，说明人鱼可以凭借声音对人类造成伤害。
    倒是和他世界里的海妖族兽人拥有的能力差不多。
    但根据圣女九七九所说，人鱼不吃人。能说出这种话，塞壬之声发动的后果应该不至于达到“取人性命”的程度。
    可藻生素是什么？当时对方说自己身上还剩很多？他仔细看过了，那人身上除了一把枪和一罐修复伤药，根本没有其他东西。
    他得获取更多信息。
    念头随商城的光团出现，白亿手上多出一把剪刀。
    守卫给他封的口枷极紧，整个一体，没有接口或锁扣。
    他用尽全力，拉开一丝丝缝隙，脸被磨得生疼，总算把剪刀尖端卡进去。
    这是商城售卖的最贵的剪刀，说明里称能不费力地剪开精铁。
    白亿左手包裹右手一起用力，口枷带随咔嚓声落地。
    他静立片刻，来到牢房门前，屈指敲击铁栏杆两下。
    然后，在未消散的回音里，剪刀从他掌心飞出一道抛物线。
    带着贯穿空气的势头，它被对面牢房伸出的一只手隔空接住。
    一声低沉的笑响起：“你这个新来的倒是有点意思。又是有圣班成员陪同，又是关进来之前没被搜身的。他们居然允许你带利器进牢，而且你这剪子居然能断得开人鱼口枷。”
    她的手腕交叠搭在牢房栏杆上，剪刀没有收回牢房里，反而被她勾在指尖上下提着晃动。
    白亿隔着黑暗，与那人对视。两人明显都能在无光环境下看得清对方。
    “诶，你到底是谁？”对方问到，“从你进来我就开始回忆岛上所有人的脸，没一个能跟你对上的，而且普通公民被关进来前肯定会被搜身。”
    “但你看着也不像人鱼。你怎么会被关到永夜牢里来？”
    白亿沉声，音色透出冷：“你问题太多了。”
    对方嘻嘻哈哈：“那你一个个回答。”
    “在此之前，不需要处理一下你的脚——或者说是触手吗？”白亿视线顺对方的手腕一路往下，停在不断于地面蠕动的类章鱼触手上。
    能看到的触手有四根，被与口枷材质相同的绑带紧紧束缚在一起。
    第104章
    实际上不止是脚, 对方的手同样与人类相差甚远。
    她的手指比寻常人类长出一倍，指关节凸出让那处的皮肤绷得极紧，指甲像猛兽一样尖锐厚硬。
    看上去只有衣物下的躯干和露出的头部保留了人类的原汁原味。
    这种模样的兽人，在白亿原本的世界里倒是不少见。
    兽人两个字里“人”的权重更大。由于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兽类特征, 一般都属于兽人里的下等。
    即使白亿对此不甚赞同, 但这就是他的世界的运行准则。
    因此, 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白亿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恐惧厌恶。
    对方因白亿的“你的衣服有线头, 剪一下吧”的语气而愣住。
    在提及她的触手时, 从没有人是这种稀松平常的情绪。
    她慢慢拉平嘴角,收起因笑而龇出的尖牙：“你不觉得这东西……”
    触手尖尖在地面拍打两下，她似乎在寻找一个不会刺伤自己, 又足够让白亿领会自己意图的词。
    白亿眉头都不动一下：“还好吧。我看过更可恶的。”
    只不过更可恶的那个，现在已经散落在海底高山各处了。
    对方沉默下来。
    不久后，空气传来剪刀切割皮面，以及金属与皮带坠地的声音。
    下一瞬间，白亿的耳朵动了动，迅速后撤, 躲过闪电般冲他而来的触手。
    触手凌空抽动，破风声从白亿鼻尖甩过，又缓慢被主人收回。
    “还挺快。”对方没有袭击不成的尴尬和歉意，干脆坐在地上,活动起被解放的触手。
    白亿瞪她一眼，开口的每个字都硬邦邦的：“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 你先还我人情。”
    对方耸肩：“那你问呗。”
    这幅无赖的模样让白亿思念起初见安惜年的那时，手掌忍不住在自己腿侧按了按，就像肉垫踩在安惜年身上。
    整理好问题依次提出后, 白亿得知对方没有名字，只有编号“112”。
    同时获得了他需要的大部分情报。
    岛屿的民俗与戒备体系算是在他意料之中，单靠黑石板的任务背景和海岸种的白沙花足够推断出来。
    他在树林间遇到的那人，是圣班成员。
    圣班是千年来负责海洋祭典一切事宜的宗教团体，曾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从三百年前出事开始，圣班逐渐被科学院控制。
    五十年前，白沙花现世，科学院又把养护骑士塞进圣班。
    堪称救世主们的养护骑士承接了原本圣班的存在意义，接收岛民们的信仰。
    养护骑士们和112一样没有自己的姓名，自出生起就被科学院根据性别和编号区分。
    比如白亿遇到的那位，就是圣女九七九。
    简单听下来，科学院显然是破题的关键。
    从三百年前海战神诞生起，深海成为了岛民们的禁忌以及困住他们的牢笼。
    圣班调查队成立后，每次入海往往只能带回近半死伤。即使如此，科学院用调查队带回的一切资源，在生化领域取得巨大进展。
    他们仔细研究了深海的霸主——人鱼。制造出多样的应对器具。
    甚至将其他生物的细胞与人类成功融合，造出不计其数的112 ，再将这些足以适应深海、足以逃开海洋愤怒的“人类”投入调查队，让他们去探索更多有关海洋的秘密。
    科学院把他们称作“告密者”。
    这也解开白亿在看到岛上守卫时的疑惑。
    守卫的武器极其古旧，按照其水平，他在对战青章时购买的傀儡应该无法操作。
    但实际上傀儡们运行起来比他想象得更加顺畅，发挥出了七成实力，显然符合这里的物理发展定律。
    所以，科学院必定没有向岛民公开自己全部的科技。
    恐怕科学院掌握的技术，已经超越岛上认知将近两百年的水平。
    科学院内部和岛民日常使用的科技，二者如果对标他原本的世界来看，大约是超数智化时代和蒸汽时代。
    “总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112适应好重获自由的触手，起身做起广播体操一样的热身动作，“你再有想问的，我也答不上来了。”
    白亿抬眼：“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并且你肯定能给出答案。”
    112嗤笑：“强烈怀疑。”
    接着她扬起下巴：“问。”
    白亿往牢房门走去：“你是因为什么被关到永夜牢里的？”
    这里的牢房数量据他观察至少有十间，可囚犯只有他们两人。
    “我说你这人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112不满，触手抽打铁栏杆，发出震耳回响，“这问题是我先问你的。”
    白亿把自己被守卫和圣女九七九带来的真实情况告诉了112。
    112边听边点头，看上去很满意事情的真相。
    在白亿“该你了”的提醒下， 112甩甩触手：“还能因为什么。”
    “这永夜牢，只囚与大海有关的犯人。”
    “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看。作为三百年间只成功活了一百多个的告密者其中一员，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说话间，112的两条触手卷上铁栏，往两侧施力。
    一阵金属变形的声音响起。
    白亿注视112的动作，在对方话音落下后已经思考完毕。
    答案无非是112作为违反了调查队的规定。
    或许是112拒绝进入深海，或许是112会攻击同为调查队的成员甚至对其痛下杀手。
    像112本人所说，如果不是无法管控，科学院不会舍得宝贵的力量遭到闲置。
    对面的铁杆缓慢且确切地产生形变，看起来招架不住112的力量。
    几秒后，白亿脸色骤变。
    他迅速从商城里兑换出牢笼类道具·方寸之间，朝112投掷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112身体侧闪，其中一只触手蛇尾般甩动，轻易把白亿扔出去的小盒子打到一边。
    112笑起来：“夸你聪明，你真是没让我失望。”
    她从开出的圆口中走出，来到白亿面前。
    即使白亿立刻后退拉开距离，仍比不过触手的速度。
    112在白亿身上搜寻。
    很快，她嫌弃地提起武器，又扔到地上：“只有这些破烂？我还以为你身上会有更有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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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话音未落，触手已经箍紧白亿的脖子，将他提起。
    窒息感让白亿仰头绷紧颈部，指尖在触手上抠抓。
    他实在太蠢。
    如果112确实诞生于科学院之手，科学院一定清楚对方的能耐，理应采用双重保险。
    想要关起112 ，科学院又怎么会只用拘束带，而不对牢门做加固。
    112根本不是科学院制造出来的基因合成人类。
    对方是和他一样，临时做了束缚措施，被投入这间牢房的不明生命体。
    白亿咬牙，唇被冒出的犬齿刺破，血混着透明的唾液挂在嘴角。
    他往下瞪视112。
    “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不像是人类该有的。”112笑起来，“你确定自己是人类？不是在骗我吧？”
    “都说在生死关头才容易真心换真心。你说再过一分钟，我是会戳穿你的谎言，还是得到一个诚实却已故的伙伴？”
    颈部的触手缩紧。
    白亿的手指抽搐般动弹，只一下就被112制住。
    手骨瞬间传来碎裂的声音，混着耳边落雷一样的心跳，进一步刺激已经开始缺氧的大脑。
    这人明明可以直接把他的颈骨折断，却故意箍着他看他慢慢窒息。
    白亿感到自己脸上的所有血管都在鼓动，敲得头脑昏沉。
    他努力蠕动喉咙，挤出声音：“那……你，说的，都是真心？”
    “非常遗憾，是的。”112的嘴角落平了些，“至少那些在我的认知里都是真——”
    112的嗓音戛然而止。
    她的尾音没能收住，泄出含糊不清带有泡音的：“呃。”
    还没弄清自己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她的全身被光团笼罩。
    皮肉破开的声音接连响起，无法阻止。
    她低头查看凭空出现，从体内向外刺出的几十把刀，思绪愈发想不通。
    口鼻被血液冲涌，填满。
    最后一眼，她看向白亿。
    一秒前还被她钳住脖子即将窒息的人，此时跪倒在地咳嗽不止，看上去比还在站立的她狼狈十倍。
    可在接触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时，她错觉处于低位的白亿，正冷漠地睥睨她。
    那双眼眸，像是在这永夜一样的牢房里高悬的月光。
    月亮操控潮汐，巨浪兜头向她咆哮。
    112的喉咙上插着从背后飞来的剪刀，身体倒地，彻底没有动作。
    白亿收回视线，汗水从发迹滑到眼角，再摔落在地。
    r模拟出的肾上腺素褪去，白亿被折断的手指不像生死之际那样灵活精准，颤抖着几次点错商品，好不容易才选中他需要的加护。
    双手和脖子被光团覆盖，开始治愈。
    白亿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惜年在做什么？
    白亿控制不住思绪。
    如果刚才受到的致命伤影响到了惜年，让她置于险境……
    双亲和姐姐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一声声熟悉的“废物”，“拖累”，“耻辱”灌入他的耳朵。
    他不仅没有能力保护自己重要的人，甚至可能让对方因为他判断力低下在112身上押错赌注而陷入致命危险。
    白亿想要立刻赶去安惜年身边，手脚并用地爬起却不得要领。
    大脑想法纷然。
    当时如果没有被惜年选作搭档，放任重伤的他自生自灭就好了。
    如果第二次任务没有贪恋被人保护的感觉，厚颜无耻地黏着惜年继续组队就好了。
    如果没有被投票通过固定搭档身份就好了。
    如果……
    轰。
    永夜牢的大门开启，光线投入。
    在押送人的守卫惊呼着来到他的牢门前，查看已死亡的112时。
    被留在门口的犯人手臂活动，轻易挣断拘束带，将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守卫刚把手移到枪上，指尖甚至还没摸到枪身，已经被对方用掌刀劈晕。
    白亿的身体尚未被商场加护完全修复。
    对方的目光透过夜视镜落在白亿身上，唇角的弧度僵硬，惊愕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白亿呼吸急促，用沙哑的嗓音回答：“我没事。”
    对方点点头，隔着牢门蹲到白亿面前，把视线与白亿放到同一水平。
    然后她拿出设备。
    “ r ，为什么白亿的致命伤，没有同步到我这里？”
    第105章
    [用户74产生相同的疑问。 ]
    [用户2希望能得到合理解释。 ]
    r还没有回复,安惜年没理会高层们扮演观众的发言，手从牢门的铁栏之间伸进去。
    只看地面的景象，足够安惜年拼凑出这里发生过什么。
    失去生命体征的诡异章鱼人，估计和之前她从养护骑士那里听到的“科学院”脱不了关系。
    章鱼人的两条触手上有被抓挠的痕迹,白亿此时刚从窒息中恢复的状态,显然跟对方脱不了关系。
    如果不是她看到商城里那把引力剪刀已经插穿章鱼人的喉咙, 她估计会比白亿做得还狠些。
    她会握住对方的脖子, 用干燥的掌心感受对方因恐惧而跳动不停的动脉, 再逐渐缩紧, 掐断血流, 让皮肉挤压颈骨，直到它变形再错位断裂。
    然后指甲抠进对方的颈皮, 从断裂处一点点用两手撕扯开，看对方眼里的光逐渐覆灭，看头和躯体缓慢分离，看动脉的血从喷溅到汩汩细流……
    可不需要她出手。
    引力剪是从背后插进章鱼人的脖子。
    这证明白亿骗过了章鱼人，让对方相信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剪子，还能在使用过后毫无戒心地放置在牢房地面。
    接着,在白亿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他发动引力剪的真正用途，一击毙命。
    白亿有保护他自己的手段。
    但是她不是很喜欢听白亿用眼白布满狰狞血丝、生理泪不住滴落、手始终抚摸脖颈的模样，对她说“没事”。
    安惜年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曾经她对自己战斗后的身体毫不在意，那给白亿造成了怎样的情绪。
    心脏的疼痛比搭档的伤口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还要严重几倍。
    胸口掀起海啸, 却不得不掩饰得风平浪静，以免影响到重伤的搭档的心情。
    她以前真是该死的可恶。
    安惜年的手向白亿伸去。
    白亿垂头仍在咳嗽，余光瞥见安惜年的动作,立刻挪蹭着不适的身体往安惜年这里靠近。
    直到安惜年的掌心能贴上他的脸。
    现在两人无法以心音交流，但白亿似乎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此时的想法。
    白虎变成人形仍然褪不去猫科动物的习性。
    白亿边蹭着安惜年的手，边用彻底走调的声音低喃：“不是&#039;没事&#039;。”
    “惜年，不是没事。”他抓住安惜年手腕的指尖在颤抖，“我好疼，也很害怕……”
    “我好想见到你。还好我抬头就见到你了。”
    白亿往前倾身过来。安惜年闭上眼睛，同样向前，与白亿额头相抵。
    无光牢房里的时间与空气以相同的速度滞缓流动。
    响在两人耳边的提示最终打破氛围。
    [系统播报：本任务位面一切正常。 ]
    两人默契地睁开眼，交换目光。
    安惜年率先动作，放手移开头。
    她朝牢房大门的方向看去。
    r不会对他们放水。白亿的窒息伤没有出现在她身上，这原因一定与攻略怪异有关。
    想着，她收起地面散落的白亿的武器，又迅速拔出章鱼人脖子上的剪刀，向自己的右上臂和腹部侧面刺去。
    白亿下意识张开嘴想要阻止，声音却立刻被思考截停，堵在喉咙。
    空间内有血腥味扩散开。
    伤口看上去长，出血量也吓人，但白亿身上没有出现对应的伤。
    在剪刀脱手的瞬间，牢房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安惜年装出瑟瑟发抖的样子，远离死掉的112和昏迷的守卫，紧贴在白亿牢房门边瘫坐。
    白亿目睹安惜年的演技，将扬起的唇角隐藏在黑暗中，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前来准备押送安惜年和白亿的几个守卫震惊地向他们冲来。
    以枪限制安惜年的行动之后，为首的守卫勒令白亿说明情况。
    白亿的声线颤抖到几乎每个字都破音，指着安惜年：“我……我不知道。我以为这里只关着我一个人，可这个人被押进来的时候，对面牢房突然冲出一个黑影……”
    “它、它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卡住我的脖子，想要杀掉我！”
    “这个人被黑影用利器划伤，押送这个人的守卫也被它杀掉了……我受够了，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放我出去！”
    白亿崩溃地攥紧自己的头发，肩和背细细颤抖。
    从牢房大门投射进来的光线似乎让他看清了前方地上的章鱼人尸体。
    他惊叫一声，嘴里着魔似的念叨“怪物，怪物”，双脚踉跄地让屁股往后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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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他卡进光与影的交界处，清晰地让自己脖子上的淤痕展示在所有守卫眼里。
    安惜年戒备枪口，余光瞥见白亿的表现后，脸上的表情由警惕变得震惊。
    好强悍的一出独角戏。
    可一旦把白亿的老虎幼崽形态代入刚才那段剧情……
    安惜年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庆幸自己无法发声，连喷笑都不会有动静。
    为首的守卫狐疑注视白亿许久，看起来不相信他的说辞。
    但白亿的牢门完好无损，只有112的牢门遭到破坏，而安惜年确实浑身是血。
    带头守卫没有其他办法，只得暂且接受白亿的说法。
    确认过昏迷的守卫没有生命危险后，他们打开白亿的牢门，把人带出。
    安惜年和白亿一人背后抵着一杆猎枪，被押上马车。
    这种交通工具对于安惜年来说很新奇。她本好奇着马车内部是什么样子，车门打开后才看清里面的布局相当近现代化。
    沙发、扶手、软包门。像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时的老爷车内厢。
    带头的守卫跟他们一起进入车厢，另一个守卫前去驾车。
    两人无法在这种情况下互相交流。
    于是白亿继续饰演崩溃的青年。而安惜年实在装不住，把视线投向窗外风景。
    半小时后，他们被带到目的地，车停在紧闭且生锈的铁大门前。
    门后的建筑很像西方经典影视作品中常出现的福利院。
    占地面积极大却只有三层的建筑，建筑前大片的萧瑟沙地，以及圈起以上二者的铁制尖顶栅栏围墙。
    标准恐怖片布景。
    安惜年和白亿被勒令下车，带头守卫来到大门边，拿起石柱上的听筒，向低声里面做报告。
    等待几秒后，大门随一声蜂鸣开启，两人被压着继续往里走。
    建筑玄关，已经有两个人影在等着他们。
    见他们朝这里走来，那两个人影迎上来。
    安惜年眯起眼睛辨识，发现其中一个居然是熟人。
    “九七九，这就是你说的，被海浪冲上来的两个灾厄？”少女有一头金色短发，音色妙灵。
    【九七九？ 】安惜年在心里重复着，眉头皱起，目光落到养护骑士身上。
    而后她向白亿看去一眼，接收到搭档意有所指的眨眼动作，明白了“九七九”是这一位养护骑士的编号。
    养护骑士——圣女九七九连忙把被对方牵住的手抽出来，打量安惜年和白亿的脸色，慌张摆手：“我没有说过他们是灾厄……”
    带头守卫来到金发少女面前，向她行礼：“圣音使，这两位是——”
    金发少女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他们是谁，我会把他们带到瑞伊大人那里。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守卫不敢有一句怨言，应下之后就带着下属原路返回大门之外。
    等闲杂人等走远，圣音使对安惜年两人笑起来：“很抱歉，守卫们即使面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也不会收敛粗鲁的行为。”
    她先一步向建筑走去：“不过我们圣班有自己的待客之道。你们已经累了吧？先去我那里喝杯茶，再去见瑞伊大人吧。”
    圣女九七九来到两人背后，抬手示意他们跟上圣音使的脚步。
    安惜年与白亿交换眼神，跟着她们进入建筑。
    刚踏进来的一瞬，安惜年错觉自己回到了协会大楼。
    二者都外部破败，内部却充斥着先进科技。
    圣音使带他们乘上四面无墙的平台电梯，不知从哪里而来的光束对她进行生物体征识别后，自动升往她有权限的楼层，又平移至她的房间。
    圣音使的房间风格又跟大厅走廊不同，里面没有任何科技的痕迹，几乎全是红丝绒和驼金色的布置，一股欧式古典的味道。
    把安惜年两人安顿在沙发上，圣音使叫上圣女九七九离开房间去准备茶点。
    房门关闭，安惜年心里的困惑越发严重。
    这难道是故意给他们机会交谈？
    白亿显然与她想法一致。
    查看过房间内没有监控痕迹，白亿松了口气，来到安惜年面前半跪。
    “都没擦药，你疼一路了。”他查看安惜年自己刺伤的手臂和腰侧，拿出修复伤药涂起来，视线忽然聚焦在别处，“嗯？你大腿的这个破洞又是怎么回事？”
    安惜年垂眸轻笑，点点白亿翘起的发梢。
    两人迅速交换目前已知的海陆两边的情报。
    好在安惜年有先见之明，早早把自己的所有发现都记录在设备里，现在只要拿给白亿看就好。
    不然圣音使给他们多久都不够安惜年写字的。
    白亿坐回沙发，沉吟：“所以我们现在正在科学院里。那个叫瑞伊的，应该是出于想得知海洋情报的目的，才想见我们。”
    “只不过我对于圣班和科学院之间的关系似乎判断错误。圣音使显然与瑞伊平起平坐。圣班也许并没有被科学院全部控制。”
    “而且你说溟音可能是调查队的成员，也可能是第一个产生藻生素的婴儿……她的愿望会不会是毁掉科学院？”
    安惜年沉思。
    在一切都以r的判断为主的位面，她能展现出的实力与溟音相差巨大，硬碰硬明显是下下策。
    但科学院的力量她更无法预估。
    现状似乎在强迫她站队。
    是帮助溟音攻击人类，还是选择人类去制服海战神。
    两条路的尽头皆是迷雾。
    能破开迷雾的，唯有真相之刃。
    第106章
    安惜年在设备写下自己希望收集更多情报之后再做判断。
    白亿欣然同意, 确认过安惜年身上的伤口已经在修复伤药的效果下接近痊愈，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开口想跟安惜年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可惜话还没说出口，门外的圣音使已经返回, 圣女九七九不见身影。
    圣音使把左右手的茶杯分别放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尝尝看。这是最近流行起来的海茶, 很香的。”
    安惜年倾身查看,一股带着芝麻香的海苔味闯入鼻腔。
    和她在末世之前煮泡面出锅时必放的拌饭海苔碎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香是香, 但这玩意在他们那里可不叫“茶”, 叫“汤底”。
    安惜年和白亿端茶的动作同步。
    不过安惜年抿一口之后放下；白亿则是双手捧着杯子,看上去精神似乎因为暖茶平复了些。
    “你不能说话是吗？”圣音使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打量安惜年, “是天生的，还是因为人鱼？”
    白亿好奇：“人鱼会夺取人类的声音吗？”
    圣音使忽然笑出声：“你们究竟是从哪片海被冲上来的？这都不知道？”
    白亿羞赧地挠挠头。
    好在圣音使给出他们期待的答案：“人鱼作为海神的使者, 无所不能。”
    “人鱼的声音能操控人类的神志和身体，只是简单的喘息声都能迷惑人，让其心甘情愿地跳下悬崖。”
    “人鱼的尾巴是最有力的攻击部位，在海里只需要小小甩尾，就能搅动数米之内的海水。”
    “他们的鳞片、血液、指甲和头发……身上处处都是武器和珍宝。”
    圣音使垂下眼眸：“记录中，曾在海神麾下的人鱼, 都是友善热情的。可现在他们听令于海战神，只要抓到人类，就会残忍杀害。人鱼是我们最恐怖的噩梦”
    安惜年回忆起与圣女九七九的交谈，指尖轻动。
    白亿似懂非懂：“哦, 所以你们害怕人鱼上岸。”
    “上岸对他们来说并不容易。”圣音使摇头，表情带些骄傲, “岸边种下的白沙花，你们都看到过。他们很讨厌那种花的味道，那些是对人鱼的防线。”
    白亿沉吟：“那些花原来这么重要。难怪当时我会在海岸附近遇到那位圣女。她应该是在照顾花吧？”
    圣音使停顿片刻：“……这也是我想拜托你们的。”
    她的视线在安惜年和白亿脸上移动：“九七九对我坦白, 她对你们说过许多本不应该告知外人的事情。”
    圣音使双手指尖交握，收紧：“守卫那里我已经打好招呼。我想请你们配合，一起把她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养护骑士本就是一些命苦的孩子，我不想让她被瑞伊大人责罚。”
    “作为回报，”她下定决心，声线降低，“我可以支付两条情报。”
    “你们并不是什么&#039;一无所知被冲到岛上的倒霉蛋&#039;，对吧。”圣音使说完，咬唇等待两人的回答。
    两条情报，不加任何限制范围。这是相当慷慨的开价。
    安惜年缩在沙发里的背逐渐恢复往常的笔挺状态。
    白亿把捧住不离手的茶杯放回去，舒展开刚才刻意蜷起的肩。
    两人只是轻微改变了体态，给人的气场印象却跟一秒前完全不同。圣音使对此严阵以待。
    安惜年按上白亿的腿，示意一切判断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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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白亿回握又捏了捏，才开口：“成交。”
    圣音使松口气，专注白亿的双唇，警惕着里面会吐出怎样无理的要求。
    白亿竖起食指：“进入科学院最机密的人体实验室的方法。”
    中指并排上来：“还有近几年科学院上下应对海洋祭典的准备，以及祭典十日期间的行动。我要听到你对此所知道的一切，事无巨细。”
    在圣音使复杂的表情中，白亿点点下颌，补充：“对了，能附加一个问题吗？”
    他的声音轻松：“你提到的那个&#039;瑞伊大人&#039;，会不会欺负残疾人啊？”
    -
    圣音使不能留他们太久。
    十分钟后，圣音使亲自把两人送往瑞伊所在的楼层。
    建筑从外看来只有三层，他们却在持续往地下降落。
    平台停在地下三十六层。
    这一层只有一条十米的走廊，和走廊尽头大门紧闭的房间。
    从来到这层楼开始，圣音使就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放到最轻。
    圣音使带路，来到花纹复杂华丽的门前敲响：“瑞伊大人。”
    安惜年牵引白亿的手，在圣音使得到门内允许之后，跟在她身后带白亿进入房间。
    房间内布满层叠交错的光屏，似乎这建筑里的每一处都逃不过这房间的监控。
    房间中央偏内的位置，放着一把国王软椅。
    一个手肘斜撑在扶手上，露出手对圣音使招了招。
    圣音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率先踏出步子。
    安惜年捏一下白亿的手，示意要往前行进。
    她的目光紧盯高大椅背，随走动的角度变换而逐渐能看清瑞伊的手臂，肩，再到藏于发丝之下的耳朵。
    “怎么回事？”瑞伊忽然开口，声音给安惜年一股极其不舒服的电感，“进入你的房间之前，他还是能看到的。”
    先前在空中招摆的手倏地指向白亿。
    瑞伊：“现在怎么瞎了，还一股血味。圣音使，他惹你生气了？”
    圣音使停下脚步：“交谈确实不太愉快。这家伙居然敢向我打听科学院内部的事情，我实在气不过，就……”
    瑞伊轻笑：“圣音使，你的暴脾气一如既往。”
    说完，瑞伊又摆摆手，圣音使就倒退着往房间门口走去，离开时关上门。
    听到门响后，瑞伊再次开口：“不能言语的女性，和无法视物的男性。过来。”
    安惜年带白亿继续往前。
    对方坐在软椅上，手臂和腿部的肌肉萎缩，十分纤细。
    比起这幅病恹恹的模样，更吸引安惜年目光的是插在对方心口的近十条线缆。
    其中有些是透明的，里面传输的流光状物质能被看得一清二楚。更多的线缆是安惜年曾熟悉的全黑。它们显然在维持瑞伊的生命体征。
    视线再往上，安惜年发现对方眼前被一块方帕遮住。
    可方帕似乎根本无法阻碍瑞伊的视线。
    她方向精准地指向白亿：“你。问了什么，让圣音使夺走了你的视力？”
    白亿瞬间紧握安惜年搀扶他的手，身体细微颤抖：“我……我只是想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还有我看到的那些奇怪的装饰……”
    瑞伊不解：“奇怪的装饰？”
    白亿动起空闲的那只手，凌空像是画起来：“就是嵌着海边黄花的各种奇怪的武器。”
    瑞伊露出来的下唇瞬间被咬住，血在两秒之后沿齿与唇的缝隙流下。
    她的声音尖锐：“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白亿不知面前发生了什么，被瑞伊的声音吓到，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在、在海岸边……”
    细到皮包骨头的手一下子锤到扶手上。
    门外立刻传来敲门声：“瑞伊大人。”
    “去给我查！”瑞伊尖叫起来，“究竟是哪个蠢货把为海洋祭典做的准备提前拿到了海边！如果准备被那些半人半鱼的家伙提前看到，那蠢货有十条命也不够偿！”
    透明线缆里的流光速度快上几倍。
    对方领命退开。
    安惜年被瑞伊吓到，身体僵硬，面部表情紧绷。
    瑞伊深吸气，往安惜年瞥来一眼，继续向白亿询问海边以及永夜牢里发生的事情。
    由于已经跟圣音使串好口供，白亿战战兢兢地对答如流，没让瑞伊发现任何异样。
    安惜年借机隐秘查看房间里的每一个屏幕画面。
    果然如此。安惜年想。科学院的能耐再大，也会因为资源有限，所以无法监控全岛。
    甚至这栋建筑的外部周围都没能监控完全，屏幕上只有大门的画面。
    仔细记住监控中出现最多的那几处地方，安惜年垂下视线。
    “哑人。”瑞伊忽然转向安惜年，“你呢？”
    安惜年摆手，示意自己什么记忆都没有，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这片岛上。
    瑞伊的音调降下去：“一点在海里漂浮的记忆都没有？”
    话音落下，一片光屏浮在安惜年面前。
    安惜年绞尽脑汁回忆许久，抬手犹豫着写下：上岸前，似乎是见到过一只巨大的章鱼。
    白亿惊讶：“章鱼？像我在牢里见到的那个人一样吗？”
    安惜年眯起眼睛更努力回想：它连单一根的触手都是那个人的几倍。只是从我身边游过，我就被它带动的水流冲击得失去意识。
    随安惜年的字越写越多，瑞伊的身体也越来越往前倾。
    对方的眼睛被遮住，可安惜年仍然能感受到方帕之下的炽热目光。
    安惜年托住白亿的手轻动一下，换来搭档心领神会的回应。
    恐怕白亿都不会比她更清楚应对瑞伊这种人的方法。
    这种面对强大的力量盲目崇拜、又想占为己有的科学狂人，在末世遍地都是。
    把青章的能力融合到人体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果然，瑞伊迫不及待地叫人进来，兴奋地吩咐：“带他们去见调查五队。即刻准备好，入海活捉那只章鱼。”
    第107章
    过关比安惜年想象中的简单些。
    瑞伊甚至没盘问他们在圣音使的房间做了什么。
    维持着害怕且因为瑞伊的决定而松了一口气的状态,安惜年搀扶白亿准备离开房间。
    刚以白亿为圆心原地转了半圈，瑞伊的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你们虽然不是这座岛上的人，但&#039;入乡随俗&#039;这道理应该遵守。”
    安惜年探头看过去，瑞伊的视线正放在头顶的屏幕上。
    瑞伊没有被方帕遮住的嘴唇, 在荧光下显得干燥：“任何时候都不要背对我。”
    安惜年停顿片刻,把身体摆正到面对瑞伊的状态,带白亿一步一步慢慢倒退。
    被瑞伊叫来的三个人已经在门口等待。
    他们穿着和白塔里的工作人员样式差不多的浅蓝制服,脸上全都没有过多表情,看起来长相极其相似。
    其中一人上前, 从安惜年手里接过白亿的胳膊, 有意无意地把他们隔开。
    安惜年不动声色，跟在蓝衣人身后, 连眼神都没有多投向他们一丝，视野里只有前面蓝衣人的鞋跟。
    瑞伊此时一定在透过监控观察他们，她不能露馅。
    蓝衣人带他们登上移动平台。
    跟着圣音使时只能容纳三个人的平台，这时检测到了需要乘坐的人数，自动进行扩大。
    直到他们五个人都站上去，平台没有像圣音使那时一样进行扫描, 而是直接开始移动。
    白亿在这时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感觉在下降。”
    蓝衣人仿佛脱离瑞伊的视线就变成了木头人，沉默不语。
    担心白亿因为听不到回应而不安，安惜年想捏捏白亿的肩。
    没想到，她刚抬起手,身边的蓝衣人立刻制住她的胳膊。
    蓝衣人的力道很大，动作间发出一声闷响。
    安惜年瞬间绷紧手臂肌肉, 压制住回击的下意识反应。
    不寻常的声音让白亿警戒起来，头左右“看”起来：“发生什么了？”
    平台的下降速度极快，在白亿话音落下时, 他们已经到达地下五十一层。
    白亿身体随平台停顿的惯性一震，声音更高些：“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想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说话间，其中一个蓝衣人已经拉扯住白亿的手臂，拖拽他往外走。
    白亿拼命反抗，虽然无法脱离桎梏，但还是让对方的动作变得吃力。
    对方往其他蓝衣人同伴看去，另一个蓝衣人很快上前，一起压制白亿。
    白亿被两人制住，安惜年手臂落在最后一位蓝衣人的手里。五人维持这样的姿势往走廊深处走去。
    这条走廊长度是瑞伊房间外面那条的几倍，光线昏暗，两侧同样没有任何房门。
    由于白亿挣扎得剧烈，五人走走停停了几分钟才到尽头，停在一扇巨大的金属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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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蓝衣人一路上被白亿拳打脚踢，还耽误了时间。可他们对此不言不语，甚至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表现。
    就像三个会动会执行命令的人偶。
    压制安惜年的那个蓝衣人主动上前，在金属门前进行生物信息验证。
    随一声悠长如鲸歌的提示音响起，金属门打开，门后的房间依次往深处亮起灯。
    门后看起来就像另一条走廊。
    蓝衣人带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白亿嘴里开始骂骂咧咧，身体扭动的幅度更大，看上去恨不得把威胁他生命的蓝衣人就地杀掉。
    安惜年落后白亿三步，金属门逐渐在她身后闭合。
    白亿：“该死的，你们怎么知道这人不是为了保命，虚构出一只巨型章鱼在骗你们！杀掉我，你们就永远不可能知道——惜年。”
    金属门踩着被打断的话紧密闭合。
    句尾的呼唤还未消散，半秒，压制安惜年的蓝衣人已经被扭断脖子，瘫倒在地。
    蓝衣人的反应速度极快，压住白亿的两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准备上前镇压。
    白亿趁两人松懈，抓住破绽，反身倒挂在其中一人颈上，按照安惜年的招式，双腿绞剪着将对方凌空旋两圈，制倒在地。
    蓝衣人的身体撞击在地，血肉带动上方的白亿弹动两下。
    这边，安惜年解决掉最后一个蓝衣人，回来白亿身边，抽出匕首插进被白亿放倒的蓝衣人的心脏。
    感受到身下的人逐渐失去力气，白亿轻呼出一口气：“我其实很惊讶，他们从来没有搜身的习惯。”
    无论是关进永夜牢时，还是见瑞伊时。
    安惜年赞同，手摸上藏在衣服夹层里的软式刀具，可惜着它们没有用武之地。
    也许瑞伊觉得自己能操控的科技，足以应对任何突发危机。
    或者这里的人格外注重别人的隐私权？
    安惜年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拔出匕首，起身往金属门走去。
    指尖触碰到金属门时，白亿的解释适时传来：“这扇门是完全隔音的，我的傀儡调查过了。圣音使没有骗我们。”
    说着，看似密闭的墙壁缝隙中，爬出一只小蜘蛛形状的机械傀儡。
    它沿门来到安惜年手指边，试探着触碰。
    安惜年抓过，弹了弹它的背壳，示意白亿不要闹了。
    小蜘蛛在安惜年掌心转了两圈，配合着白亿的轻笑，很快又在地板缝隙里隐去身影。
    这样的超小型傀儡，白亿在她身上放了两个。
    所以其实白亿完全不需要她“导盲”。只要傀儡还在她身上，白亿就不会迷失，总会向着她所在的方向准确前进。
    不过，幸好白亿聪明到能推测出科学院的科技水平，因此主动弄瞎了自己的眼睛。
    商城里的商品会适配任意使用者的身体情况。
    道具·骑士团发动时的浮空光屏，在这个时代已经被发明出来了。瑞伊房间的那些监控屏就是。
    所以为了不让瑞伊或其他人看出白亿正做什么，白亿需要让自己的眼睛失去机能，以使用道具为盲人做的适配。
    现在白亿瞎掉的眼前，其实有几百个大小不一的屏幕。
    它们如实反应着他派出去的傀儡所摄下的全部画面。
    除了他们准备前往的最高实验室，傀儡们遍布这栋地上三层，地下六十层的建筑。
    一些会影响实验器材而无法安装监控的地方，同样在白亿的掌控下。
    道具·骑士团可生成的傀儡数是999。
    同时操纵不同形态的999个傀儡，是白亿从r的训练中毕业的最后一课。
    白亿说，他的最高记录是坚持32分钟。
    安惜年算着时间，担心地来到白亿身边。
    她没有使用这项道具的经验，可以前上学时大脑使用过度，会让她头晕目眩地犯恶心。
    安惜年伸手想摸白亿的头，反而被对方摸索着牵起。
    白亿安慰道：“没事，现在才过了不到15分钟，我还可以。”
    说着，他拉拉安惜年：“这里走。”
    [用户2惊叹于兽人的大脑开发。 ]
    [用户74表示任务结束后，希望能对白亿的大脑进行扫描。 ]
    安惜年跟上白亿的脚步。
    白亿没有带她往走廊尽头前进，而是在走廊中段停下。
    按照圣音使的说法，蓝衣人是“行动的钥匙”。唯一能打开最高实验室大门的，只有蓝衣人体内的芯片。
    白亿拿出沾着蓝衣人心头血的芯片，在光洁完整的墙面晃过。
    一扇看起来类似塑料的门从墙面浮现。
    对面有人影察觉到动静，当即对安惜年和白亿举起枪。
    门缓慢开启一个缝隙，在按下扳机之前，几人听到保险拉开的机械声。
    子弹依次精准没入他们眉心。
    安惜年回正身体，单手换弹夹，拉保险，把刚从商城里购买出来枪别在腰间。
    白亿捏捏安惜年没有放开的手：“可以了吗？”
    安惜年握一下表示肯定。
    两人跨过守卫的尸体，快步向内部走去。
    按照圣音使的说法以及傀儡的调查画面，通往最高实验室的路上都没安装监控。
    畅通无阻地解决三波守卫，又封上通道，他们顺利来到最高实验室门前。
    “我找不到进实验室的缝隙。”白亿握紧芯片，低声，“前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
    五只小蜘蛛型傀儡从墙缝爬出，来到白亿脚边。
    白亿在绷带下的眼球似乎在颤动：“我已经切断了大部分傀儡的连接。”
    “现在活动傀儡只有20个。”
    “这五个可以当我的眼睛，即使看不到，我的行动也不会拖后腿。”
    白亿抿唇，而后深吸气：“惜年，我想跟你一起进……”
    安惜年直接拉着白亿的手，把人往前一带。
    他们进入扫描器的识别范围。
    无声的肢体语言，传递给白亿的是再坚定不过的信赖。
    安惜年拿出设备，播放早准备好的一句话：“我遇到危险的话，要跑着过来救我。”
    设备播放完毕，安惜年松开白亿的手，左右手都拿上武器。
    她率先踏出一步，挡在白亿身前严阵以待。
    由于要避免影响实验设备使用效果，可用的材料又稀少，所以通往最高实验室的路上没有监控。但实验室内部一定会安装。
    必须速战速决，在瑞伊派人过来之前拿到情报。
    【童谣里提到的几样物品，白亿提到的实验体112和调查队，还有养护骑士的真相。 】
    安惜年在心里整理所需要的信息，迅速击中空间里的几处监控。
    下一瞬间，她的视线对上正前方的东西，欲踏出的脚悬空。
    第108章
    占地面积几百平的房间里摆放着数种器械和设备,显得杂乱无章。
    透明的隔间内，有许多和章鱼人112一样的合成生物实验体。
    而安惜年的目光落在房间正中的巨大水缸上。
    圆柱形水缸上下连接天花板和地面，内部灌满水不留一丝空气缝隙。
    水缸里关着一个人鱼，还维持着鱼尾状态。
    这是安惜年第一次亲眼见到人鱼的鱼尾, 只可惜对方的鱼尾已经伤得不成样子。
    末端的两扇尾鳍被分别对半剪开,似乎是为剥夺人鱼的逃生能力。尾鳍的其中一角缺失,似乎是被人为剪下取走。
    鱼尾上近半鳞片被拔去, 露出底下浅红且泛青的软肉。
    腰腹、双臂以及脖颈上被圈着锁扣,金属圈和皮肤接触的地方勒出血痕
    全身的烂肉像柳絮和旧房子的蛛网灰一样在水中飘动, 把水染得浑浊。
    人鱼紧闭双眼,像是陷入深眠或是昏迷。隔着缸体和水幕，安惜年能感受到人鱼的生命微弱,只是维持目前的状态就已经耗费人鱼的全部能量。
    她不惊讶于科学院竟然捕获了一个人鱼。
    她停住脚步是因为对方的长相。
    这个人鱼的脸，和溟音有四成相似。
    没等她再观察第二眼，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终于恐惧地高声叫道：“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所有人都在找掩体躲避安惜年可能做出的攻击行为。
    许多被绑起来的非人生物因为突变的情况而挣扎起来，锁链震动声不绝于耳。
    安惜年封好门，在研究人员的紧张注视下朝天花板开一枪。
    众人噤若寒蝉,各种被控制住的非人生物因突兀变故而挣动，实验室四处响起锁链声。
    安惜年收手，等待白亿默契地说一些要求研究人员配合的台词。
    可半秒过去，白亿仍然没有开口。
    安惜年向白亿看去。
    进门前他脚下的蜘蛛型傀儡已经四散开, 此时每一只都停在原地，像是失去了与指挥塔的连接。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住颤抖, 即使紧握成拳想阻止震动也无济于事，反而让拳头带动手臂肌肉一同不受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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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绷带阻碍白亿的眼睛，却无法遮挡他短短几秒就失去血色的嘴唇。
    这副模样和海底那时不对劲的状态一模一样。
    安惜年伸手向白亿。
    在接触到之前, 白亿更快地恢复过来，用沙哑的声音警告：“……只要你们配合，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安惜年在半空的手停顿一瞬，调转方向，捏捏白亿的肩。
    按照白亿之前的估计，被他们封住的通道能为他们争取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行动要快。
    安惜年迅速略过整个实验室里的所有非人实验对象，目光停在两只蓝色的鸟身上。
    正要移动脚步，实验室正中的水缸忽然震荡起来。
    不知是水波还是人鱼嗓音的嗡鸣刺入耳膜，钻进大脑里持续搅动。
    安惜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执拗地向一台被开启的类似碎肉机的仪器挪动。
    开启机器的，是一个同样手脚动作卡顿、表情木然的研究人员。
    整间实验室的人都在像僵尸一样无序移动，接连做出伤害自己或同伴的动作。
    安惜年尽力转动眼珠，试图往白亿所在的地方看去。
    视线移动过程中，她倏然对上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它们比最深的海底还要冰冷，即使正在水中发亮，仍像是沉在只有黑暗的深海之隙。
    从这双眼睛里安惜年无法察觉出杀意，却感受到了死亡。
    人鱼在注视着她。
    只在注视着她。
    一段轻吟飘荡在耳畔。
    ——“人鱼的声音能操控人类的神志和身体，只是简单的喘息声都能迷惑人，让其心甘情愿地跳下悬崖。”
    她调转方向，一步步往水缸走去。
    清醒的头脑开始变得混沌，像是有一片大雾在迅速蔓延。
    意识在尝试自救，拼命呼唤着清醒，可惜无济于事。
    身体记起了曾经在独眼将军的战神庙里感受过的身不由己。
    她踉跄着向水缸靠近，就像最初缓慢走向战神像前。
    她知道继续往前会让自己坠落死亡的悬崖，可身体无法反抗。
    残存的意识寻找着自救方法，混乱中想起当时她被人唤醒。
    那还是对方第一次向她传递心音。
    【……当时那人是谁来着？ 】
    踉跄的脚步像没上油的木偶，更加卡顿。
    安惜年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拼尽最后一丝意识，让眼球打破界限开始移动，脱离与人鱼对视的状态。
    视野里景象寸寸滑动，温热的液体突破眼角流下。
    不明原因，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找到那个人。那是突破了世界之隔与她契合的灵魂。
    所以绝不能放任雾霭占据意识。
    她要和那个人一起活下去。
    眼球转动到极致，脚又一次抬起。
    余光中，一只蜘蛛模样的金属物体向她拼命跑来，撞在她的脚上，让朝向水缸落下的脚尖往右偏移两毫米。
    右后方，是一个她遇到危险，就会跑着过来救她的人。
    足音突破浓雾，还思维清明。
    眼前出现面板提示：精神系异能·绝处逢生lv1，已生效。
    安惜年的身体失力倒地，立即试图手脚并用地爬起。
    她背对水缸，向白亿所在的方向冲去。
    身后传来哑到令她毛骨悚然的呢喃：“你，有大海的味道……想回家，要怎么做才能回家……”
    随即，人鱼唱起不成调的童谣：“小贝壳，成剑利……白沙花数七十一……”
    安惜年奔到白亿面前，却拦不住对方，索性拦腰把白亿扛起，拆开眼睛绷带，从商城购买隔音耳塞和恢复加护。
    白亿的耳朵被塞住，横贯双眼的刀伤肉眼可见地愈合。
    周围的研究人员在人鱼的操控下放弃了自杀和互相杀戮，向他们聚拢过来。
    速度比丧尸慢上几倍。
    安惜年带着白亿几个闪身来到水缸前。
    身长三米的人鱼像高悬的神一样垂眸俯视她，在水里却仍然干裂的双唇不断开合，吟唱童谣。
    人鱼的声音已经变得连贯动听：“游鱼鳞冲天，飞鸟羽浸底。白沙晶花一十一……”
    砰。
    子弹无法打断人鱼的歌唱，也击不穿水缸。
    白亿垂在她肩前的脑袋已经开始呼吸微弱。
    必须杀死人鱼，无论什么方法都要试试。
    安惜年咬牙，攥紧拳头起势蓄力，准备打破水缸。
    霎时，灵光乍现，她的胳膊僵停。
    人鱼刚才说自己想回家，又开始唱起童谣。
    安惜年准备赌一把，迅速从白亿身上拿出他在海里独自找到的武器，摆在人鱼面前。
    小贝壳，成剑利。对应一把贝壳剑。
    游鱼鳞冲天。对应只有白亿小臂长的一支鱼鳞箭。
    飞鸟羽浸底。安惜年回头往先前注意到的蓝鸟看去，取出在草地黑石碑上摘取的蓝花。
    蓝花形状不寻常的内外两层花瓣，与蓝鸟身上和翅膀上的两种羽毛形状完全一致。
    贝壳，光辉，鱼鳞，鸟羽，珊瑚。他们已经找到了三样。
    安惜年每摆出一件东西，人鱼的歌唱就慢上一倍。
    看到蓝花之后，人鱼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迟疑地凝视打量起安惜年。
    安惜年在水缸上写字，可人鱼似乎无法读懂文字，嘴里的童谣仍然没有停下。
    气流急切通过气管，引不起声带的一丝震动。
    就在安惜年紧扯头发也想不出交流办法时。
    “……我们只能找到这些东西。”
    白亿的声音虚弱响起。
    靠在安惜年肩上的脑袋抬起，仰视在上的人鱼，恢复原状的眼睛比安惜年记忆中的琥珀色更亮。
    蜘蛛型傀儡绕着安惜年脚边打转，尽职地往白亿面前浮空的屏幕上如实传送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想回家，就帮帮我们。”白亿的视线没有离开人鱼的双眸，脚落地，牵住安惜年的手借力站稳。
    对视许久，人鱼的歌声减弱，停下。
    白亿松口气，摘下耳塞，没力气地擦去安惜年眼角的血泪痕迹。
    [用户829对于刚才白亿同样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持续让骑士团傀儡活动的行为大呼过瘾。 ]
    [用户74认为你们天生一对。 ]
    安惜年吸吸泛酸的鼻子。
    然后她试图计算刚才浪费了多长时间，现在距离白亿预估的瑞伊派人闯进来的时点还有多久。
    人鱼这时开口：“白……白沙晶花。”
    安惜年抬头，看到人鱼被拔去指甲的手轻微抬起，指向一处。
    她朝那方向看去，发现那里是张检测床，上面躺着与圣女九七九穿着相同养护骑士服的一个少年。
    还没来得及奇怪，忽然，她感到自己贴在水缸上的指尖萦绕一股暖意。
    回过头，她正巧捕捉到一缕金沙似的光没入自己的手指。
    人鱼在注视着她，眼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神明一般的冷漠，期期艾艾地试图解释：“你，海底，光。”
    “珊瑚，是家里的……”
    轰！
    人鱼的话被门口的爆破声打断。
    封门的石块轰然倒卸下，一片烟尘中闪起几点火光。
    安惜年立刻揽着白亿撤离弹道路径。
    放下白亿，她正要上前解决来人、杀出一条路时，视线霎时与烟尘后的一个身影对上。
    安惜年紧皱眉，犹豫着从冲刺姿势直起身，等在原地。
    门外，为首的守卫看清室内景象后，脸上的肌肉因恐惧剧烈颤抖。
    守卫大步走进，扯过门边一位研究员的衣领，目眦尽裂，声线不稳地咆哮道：“那玩意睡了几十年，怎么会醒！快去封住它的嘴！”
    一只手慢慢盖在守卫的胳膊上，阻止守卫的动作。
    圣音使上前，话是对守卫说，视线却落到安惜年和白亿身上。
    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吐出安惜年一时处理不来的字句：“要对神保持敬意。”
    忽然，一直躺在检测床上没有动作的养护骑士坐起，绑住他身体的束缚带仿佛纸条接连轻易断裂。
    晶石似的眼睛扫过圣音使身边的一众守卫。
    接着他开口。
    吟唱出只属于人鱼的回响。
    “小贝壳……”
    第109章
    一开始只是养护骑士发出来的清亮的少年音。
    到第二个半句时, 安惜年耳朵里忽然听到了少女和青年的声音。
    童谣越往下唱，加入的声音就越多。
    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听在耳朵里却无比清晰。
    几十种音色用相同的音调进行合唱，让胸腔跟着声场进行共振。
    安惜年控制不住自己错愕的表情。
    守卫一个接一个倒地昏迷不醒。
    研究员们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几秒, 双眼又很快在童谣的声音下失焦, 表情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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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倒下的为首守卫的胸前摄像头, 忽然爆发出瑞伊的刺耳尖叫。
    “圣音使！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你们这些愚昧的圣班蠢货！无论过去多少个千年, 选择的永远是你们的&#039;神&#039;, 从不会跟人类站在同一阵营！”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早知道就不把他们扔去做实验容器，直接杀掉——”
    圣音使直接把摄像头以及上附的扬声器一并捏碎。
    她看向安惜年和白亿,踏着即将结尾的童谣，捡起安惜年刚才摆在水缸前的几样东西递还。
    圣音使的表情平静，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嫉妒。
    她冷淡开口：“神选择了你们作为祂的神使。你们必须完成神的愿望。”
    “现在，你们该回到海里了。”
    【什么？ 】
    “惜年，武装人员接近，二十秒。”安惜年几乎要冲出脑海的疑惑与白亿的警告声交叠。
    霎时, 安惜年和白亿两人周身水流凭空出现，翻涌急旋。
    水流从他们脚下开始往上冲转，快速形成半包围的墙壁，罩过两人肩头。
    这里独有的腥咸刺鼻的海洋味道闯进呼吸道。
    白亿还在聚精会神地操控傀儡对那队武装人员进行追踪。
    安惜年来不及思考太多, 试过身体无法穿透水墙之后，率先把白亿的呼吸装备扣好, 再为自己戴上。
    水流汇聚在头顶之前，白亿忽然开口：“养护骑士的数量已经齐了？”
    没头没尾的提问让安惜年的动作停顿一瞬。
    圣音使显然也听到，似乎往哪里踏了几步,尖锐戒备地反问道：“什么？”
    白亿的手挥过，光屏接连在他掌心下关闭消失。
    同时，他用另一只手调整呼吸罩的带子，声音变闷且小了些。
    可声音里胸有成竹的笑意却清晰地传出来：“午夜见。”
    耳边重复到第三遍的童谣走向最后：“日下海神解战衣。”
    水流聚顶，传送罩形成。
    吐息之后，安惜年像是被丢进洗衣机翻滚，身体每撞击到壁上一次，疼痛就累加一分。
    她抻直手臂胡乱摸索，碰到白亿之后立刻把人护着头抱在怀里。
    白亿以同样紧密的力度回抱她。
    不知道旋转几圈之后，扰动终于停下。
    安惜年看清周围环境的第一眼，手中的贝壳剑已经横在胸前，是即刻出击的架势。
    不远处，溟音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
    她倏然化出鱼尾，只一下遒劲的摆动，就缩短了与安惜年之间近百米的距离。
    不在乎安惜年的贝壳剑刺穿自己的胸，溟音在蔓延开的血色里面色焦急，双手钳住安惜年的上臂：“你见过她了！她怎么样！那些人类对她做了什么！”
    意识到溟音话里的“她”指的是水缸里的那只人鱼，安惜年握剑的手松动了些。
    同时，白亿上前按住溟音的手腕，直视溟音：“海神还活着，状态不算好。你放手，我仔细讲给你听。”
    溟音的瞳孔挤成一条竖线，尖齿增长冒出，刺破嘴唇。
    她与白亿僵持许久，最终放开安惜年。
    溟音一把拔出剑，舔过唇上的伤口，声音沙哑，语速缓慢：“你知道那是海神？”
    白亿不接招，没有正面回答：“至少那里的人是这样称呼她的。”
    溟音沉默着把鱼尾变回双腿，带两人向人鱼村游去。
    路上，溟音游的很慢，仔细向白亿打听过水缸人鱼的状态，并不吝啬地提供了许多两人需要的信息作为交换。
    在听到白亿说人鱼传了道光给安惜年时，溟音游动的动作一停。
    很久之后，溟音才闷闷开口：“她很喜欢你们。”
    白亿低声：“她是见到我们给出的信物才愿意传出的。她很想家。”
    溟音的拳头倏然握紧：“这里已经不是她原来生活过的家了。该死的人类把她——”
    说到一半，溟音深吸气，把后半句话压下，继续。
    溟音的说明细碎无逻辑，安惜年一路听着，像拼图一样把所有碎片在脑海归到正确的位置。
    回到人鱼村，溟音把他们带到最开始的那间小屋。
    这次，溟音没有过度的热情，甚至没有过多的话，留下一句“午夜前我来接你们”和一个深海般复杂深邃的眼神，就化出鱼尾，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两秒后，整个人鱼村响起巨螺的号角声，窗户外有几道人鱼的身影快速游过。
    看完鱼尾在水里卷出的细密气泡消散，安惜年把目光移到沉思的白亿身上。
    感受到视线，白亿回神，贴着安惜年的腿坐下。
    “整理一下？”白亿看向安惜年。
    安惜年伸手摸摸白亿的脑袋，空闲的手拿出设备放在腿上，又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亿：“按照溟音——现在还是叫她海战神吧。按照她的说法……”
    三百年前，岛上的人类触犯海洋祭典的禁忌，催发海战神从海神体内诞生。
    可海战神和海神并不是蛇与蛇皮的关系。
    海战神出现后，海神没有死去，而是二者相互独立，同时迎来新生。
    神明其实不需要名字，但因为海神叫“溟音”，新生的海战神于是也用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
    海战神拿走了海神暴虐、冷漠、毫无怜悯的那部分，最痛恨不遵守神旨的信者。
    当时号令海洋覆盖整座岛屿整整十天之后，海战神发现了屠杀的乐趣。
    可因为有神旨束缚，海战神只能在每年的海洋祭典时大开杀戒。
    对于海战神来说，这是玩不腻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但是，多年后，岛上的人类逐渐适应了海洋祭典时海战神降下的怒火，准备做得越来越充分完备，因海水覆顶而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少。
    海战神对此极为不满。
    祂开始寻找其他方法满足自己的杀戮欲。
    时间过去，某一天，海战神意识到：祂可是神明。神明只要张口就是一道神旨。祂何必遵循分离之前的老海神说的话？那家伙又不是祂自身。
    于是海战神兴奋地找到自己的半身，绕在海神身边一圈圈地游动，鱼尾打出漩涡，嘴巴吐出气泡，高兴地诉说自己的屠岛计划。
    老海神留给海神的是慈爱与平和。
    海神怜爱自己的信者。除了每年海洋祭典时的惩罚，海神不想让他们不应该再承受更多。
    海神皱着眉气红了脸与海战神大吵一架，头也不回地离开海底，浮到岸上。
    海神从掌心化出一枚海螺，迎风吹响。
    螺号的声音随风传遍半个岛屿。
    祂收起海螺，坐在岸边最大的那块礁石上，等待祂最虔诚的信者——被人类们称为“圣音使”的人，从茂密的树林中现出身影。
    海神忧心忡忡，但看着已经快要种满白沙花的海岸，这份忧虑又减轻许多。
    三个月前，在察觉到海战神有意图不遵守正曾经的神旨，擅自随心大开杀戒时，海神便摘了一株只在海底生长的白沙花，伪装成名叫“调查队”的人类，把花送给了祂的信者们。
    临走时，祂却还是被虔诚的圣音使认出身份。
    于是海神与圣音使约定好：再听到螺号声，就来到岸边与祂见面。
    人类比海神想象的还要聪明。
    海战神必须要被人类亲手阻止。海神没对人类提点过一个字，白沙花却还是能在非适宜环境里被他们养活并繁育。
    白沙花是海神和海战神都不喜欢的东西。花会抑制祂们与大海的联结，压制祂们的力量。
    海神等在花旁，算着之后不可以再继续轻易上岸了，就见到有人类的身影出现在树林之间。
    白沙花的力量影响了海神的视觉，祂看不清圣音使的面容，却认出了圣音使特有的衣服。
    海神扬起笑容，正准备挥手，忽然发现圣音使身后跟着不计其数的人类。
    神明不会产生恐惧。海神只迟疑地放下手臂，奇怪地眼看人类靠近。
    霎时，祂被发射过来的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罩住。
    尖锐的指甲正要撕破网面，电流突兀在海神全身各处流窜，白沙花对海神和海战神特效的香气通过空气不断钻入鼻腔。
    涂过白沙花汁液的网，伴随电流，在海神身上留下紫褐色的印记。
    海神的眼睛卷起深海的风暴，蓝得惊人心魄，瞳孔变为猛兽一般的竖瞳。
    祂瞪视远处站定的圣音使。
    可惜祂的视野已经不清，看不到最虔诚的信者的表情。
    由洋流中诞生的神明被拖离海水。
    最后一株白沙花种下，将脱水的神明圈禁。
    “失去我的半身的那一天，这片海域不再富饶温暖明亮，海底变得空旷了无生机。所以我以整片海洋的力量，向那座岛上的人类降下诅咒。”海战神溟音当时说到这里，语气平直淡然，脸颊却在细细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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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海战神的眼神比大海还要黑暗：“我诅咒那一刻诞生的人类，成为他们最为厌恶的人鱼。”
    第110章
    也是在听到海战神说出这句话时,安惜年才明白当时圣女九七九在提到调查员溟音的长相时，那像出现bug一样地倒带反应是什么原因。
    那是海战神溟音操控的。海战神那时还不算信任安惜年，因此不想让安惜年得知调查员的长相跟海战神相似。
    白亿圈起安惜年设备屏幕上写的“人类人鱼”四个字。
    白亿：“人鱼听命于海战神。她是想让受到诅咒的人类变成人鱼，在岸上与她里应外合,拼着白沙花带来的影响也要大开杀戒。”
    “但应该是海战神的力量只有老海神的一半, 她的诅咒没有全部应验。”
    人鱼的幼儿刚出生时, 鱼尾会呈现出绿色。这种绿色是人鱼一族从胎内带出来的保护素, 与藻生素类似。
    保护素会在出生后的五天里被身体吸收, 最后正常的尾巴颜色就会显现出现。
    占卜新诞生的小家伙的鱼尾会是什么颜色,也因此成为人鱼一族庆祝新生儿的一项习俗。
    结合他们在岸上得到的信息,最先被诅咒的那个婴儿，尽管出生时皮肤泛出人鱼儿时才会有的绿色,可这种绿色并不会随时间，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消失。
    放血。
    养护骑士以血滋养白沙花。从体内取出的血越多，绿色会逐渐消退。
    他们无法化出鱼尾，但拥有人鱼的一部分力量，比如可以借声音操纵人类，比如可以将安惜年两人送回海里。
    他们是特殊的人鱼。
    这种特殊的人鱼, 从很久之前就存在于人鱼聚落的一首预言童谣里。
    每一条人鱼都知道：不知多久以后的将来，会出现无法化出鱼尾的人鱼，这些人鱼不被白沙花所影响，会被称为“白沙晶花”。
    人鱼们唱着童谣,将预言代代流传下去。
    直到海战神的诅咒让白沙晶花诞生在了囚禁着海神的牢笼中，为两位神明开辟出一扇双向上锁的门。
    而解锁的方法, 就写在预言童谣里。
    “所以，想要救海神回家，需要献祭。”白亿思考间点点自己的唇角, “按照童谣的歌词，应该是需要七十一朵白沙花，和三十一个养护骑士。”
    安惜年恍然大悟，写到：“所以之前你才问养护骑士的数量是不是齐了？”
    白亿点头。
    安惜年皱起眉：“但既然养护骑士拥有人鱼操控人的力量，为什么等到这时才开始反抗科学院？”
    不久前少年养护骑士开口制服科学院守卫的场景，现在还在让安惜年泛起鸡皮疙瘩。
    白亿解释：“大概是因为养护骑士的数量太少了，没办法靠他们的力量反抗科学院。你还记得海边的那个圣女，编号是九七九吗？”
    “听到少年开口的那一刻，我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五十年的时间，出现了至少九百七十九个养护骑士，以这种数量，肯定不难反抗。”
    “所以我那时操控傀儡，找到了养护骑士的住所。”
    “那里有一面墙，记录从五十年之前起，所有养护骑士的简略生平信息。”
    白亿垂眸：“最长寿的那一个，死在她十七岁的生日当天。”
    寿命短暂就决定了同一时期养护骑士的数量不可能过多，甚至大概从来没有集齐三十一个人的时候，再怎样也打不过高科技的科学院。
    安惜年明白过来，却没有白亿那么悲伤。
    也许兽人很长寿，因此白亿才唏嘘。
    但在她的世界里，活不过十七岁的比比皆是。毕竟丧尸吃人不可能遵从未成年人保护条例。
    被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娱乐到之后，安惜年仔细总结起来。
    所以，养护骑士在明面上归于圣班，暗地里又直属科学院管辖。但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只听圣班的圣音使调度。
    一层套一层。
    而瑞伊大骂圣音使的那段话，说明现任圣音使与五十年前的那个不同。
    现任圣音使对海神相当虔诚。
    虔诚到，可以给养护骑士们洗脑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成为祭品，可以瞒住整个科学院，暗地谋划让海神归家的计划。
    过来的路上海战神溟音说过，那首预言童谣里的所有动作，必须由人类来执行。
    因此海战神溟音才想把他们两个大自然馈赠过来的人类困在海底，等到海洋祭典启幕的那一刻，用他们把海神救回来。
    如果不是她和白亿出现，圣音使估计会想办法投海，把自己当做送海神回家的主角。
    安惜年后知后觉，难怪当时圣音使看起来那么嫉妒。
    也不知道海战神溟音清不清楚自己在敌营有一个心甘情愿的二五仔。
    但按照对方的性格，就算知道了，可能也只是不屑一顾，不会相信现任圣音使一丝一毫。
    把全部来龙去脉理顺后，安惜年舒出一口气，左手握着白亿的手，右手慢慢写：“可惜我们还是没弄清楚科学院的武力值。”
    但人鱼、圣班、科学院，三股势力中的两方都站在海战神这一侧，其实也不需要更多的信息。
    相信a级任务的怪异的力量，消除白沙花的负面buff，掀翻科学院。
    这是安惜年和白亿面前最宽的一条路。
    [用户74提出疑惑：圣班跟科学院撕破脸，养护骑士先前没能力抵抗，现在也无法抵抗才对。到午夜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们要怎么保证自身安全？ ]
    [用户829嘲笑一声，劝用户74以后不要在看直播的时候离席解决生理排泄问题。 ]
    [用户74暴怒。 ]
    [直播观看室目前处于动荡状态。 ]
    安惜年：【……】
    白亿这时收到的通知与安惜年的同步，低头笑了两声，轻咳后回答道：“按照圣音使之前说的海洋祭典的准备工作，今天午夜，全体养护骑士都要前往岸边对白沙花进行灌养，确保花能抵御海战神的神罚怒火。”
    “养护骑士的数量本来就稀少，缺一个人都是巨大的损失。即使科学院想追责，也得挺过这一次海洋祭典才行。”
    安惜年点头，写到：“他们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用户74示意理解，打赏600晶体。 ]
    [用户2提出疑问。 ]
    安惜年正清楚屏幕上的字，手停顿，侧耳准备认真听用户2的问题。
    忽然，她脑海里闪过疑惑：不知道现在是谁在扮演用户2。
    [用户2表示，既然养护骑士不像普通人鱼一样惧怕白沙花，为什么不直接把岸边种的花拔出，为海神和海战神开辟一个出入口？ ]
    安惜年和白亿两人忽然都没有了动作。
    墙根的贝壳摆件张开，吐出一阵上浮的气泡，与窗外的经过的洋流谱出截然不同的水音。
    安惜年率先动了。
    她转头定定地望向白亿，以眼神传达自己此时想说的话。
    他们怎么会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不就像花费大力气找了一通线索，最后拿着钥匙来到门前，却发现大门压根没锁一样憋屈吗？
    白亿吞咽一口：“海战神不至于忽略这么明显的问题吧？肯定有合理的解释。估计&#039;拔出白沙花&#039;这动作有特殊限制？”
    一段话的最开始像是在找借口，可越说，白亿的表情越充满思索：“也许……我们该趁这个机会去调查一下有关白沙花的信息。现在的时间是——”
    海战神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口，“海里所有生灵都知道，白沙花生命力顽强，一旦种下，就不能被连根拔出。倒是能从茎部掐断，但根部仍然会影响人鱼。”
    她恢复了鱼尾，身上由各种坚硬的海洋材料制成的盔甲绕过单侧肩膀，一路武装到她的尾鳍。
    海洋的战神两手空空，自身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海战神进门，来到两人面前：“现在月亮已经越过海面五尾高，我们要出发。”
    她扫过安惜年和白亿：“你们会跟我们一起，对吗？”
    安惜年抿唇，白亿仿照海战神的句式开口：“你的愿望是救回海神，对吗？”
    海战神嗤笑一声，眼眸亮起撒上海面似的阳光，暖色调却只给人冰冷的屠戮感。
    周身水流凌冽萦绕，她一字一顿地宣告：“神从不谅解和宽恕。”
    岛上的所有人类都要被神明的怒火波及，被取走性命。
    [用户2认为海战神的这副模样似曾相识，曾经在你身上看到过不止一次。 ]
    安惜年身体一顿，随后与白亿各自整理好装备，跟在海战神后面走出门。
    先前不以鱼尾示人的人鱼们此时全部化出了尾巴，各个手里握着武器，表情严阵以待，动作训练有素。
    一位负责观测传讯的人鱼忽然从上快速向他们游来，对海战神报告：“即将接近午夜。”
    海战神应过，看向安惜年，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恶劣：“仪式开始时，你会收到海洋的指引。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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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说完，海战神手一挥，安惜年忽然被龙卷一样的水流包裹。一秒后，她出现在黑暗的海底。
    胸膛中的心脏剧烈跳动一下，空得比这片海底还要让她心慌。
    【白亿？ 】
    安惜年边向周围摸索着，边从商城买出光团。
    在周围被照亮的瞬间，安惜年忽然懂了海战神刚才那个眼神的意义。
    海战神从未相信过人类。
    人类夺走了海战神的另一半灵魂，所以她也要用同样的方法牵制人类。
    此时空旷的海底，除了安惜年之外没有其他活物。
    第111章
    海战神在用白亿胁迫她。
    意识到这点的一瞬间, 安惜年的手脚在冰冷的海水里爆发出灼热。
    不管不顾直接冲到海面上去的念头在她脑海一闪而过，可很快被强制压下。
    安惜年不自然地活动着手脚，试图禁止不平静的心脏影响到大脑，开始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
    【白亿很强。他有自保的手段。最糟的情况下, 他还有之前得到的“围墙之后”作为安全屋。 】
    【所以现在的最高优先级是完成怪异的愿望：按照童谣的步骤, 救陆地上的海神出来, 再让海战神引海水覆顶小岛, 以溺死岛上的所有人类……】
    安惜年的动作突兀停顿。
    她差点忘了一点。
    在永夜牢里时, 白亿的窒息伤没有出现在她身上。
    按照直播系统的设定, 所有致命伤都会在他们两人之间无条件共享。但当时r回复说, 位面设定一切正常。
    于是他们猜测这是攻略怪异的重要一点。
    可为什么已经到了任务末尾，却没碰到能利用这点的地方？
    僵住动作的手, 逐渐回到身侧自然垂落。
    静谧的海底，人类在光团的包围下，环视空无一物的水域。
    海战神溟音曾经在这里断续响起的歌声，莫名回响在耳边。
    安惜年开始在记忆里搜寻其他被她忽略的点，哪怕在当时只产生了最微不足道的疑惑。
    忽然，安惜年短暂抽气, 脚下意识向前一步，带起一小坨白沙堆在脚尖。
    圣女九七九对她说到海水覆盖整座岛屿，人们全部躲进地下城避难的时候，她曾经产生了一个疑问：
    整座岛被水封住, 哪里来的气孔提供氧气？
    即使提前做过输送氧气的管道，以海战神的敏锐程度, 会对它视而不见吗？
    安惜年眼瞳下移到极致，透过护眼装置，紧盯鼻梁上的呼吸罩。
    科学院会派调查队入海。
    她在最高实验室见过的实验体, 并不全是海洋生物——比如那两只蓝鸟。
    假设调查队只由像112章鱼人一样的实验体组成，也大概率会有转了非海洋生物基因的。
    非海洋生物想在水下呼吸，必定会戴上和她现在装备类似的呼吸面罩。
    她却在最初对上青章、被海战神溟音救下时，意识模糊地听到了一句：“……怪，这嘴上的东西要怎么解啊？”
    海战神溟音知晓海洋里的一切。怎么会没见过这种东西？
    被养护骑士制造的水流包围时，她担心先前海战神给她和白亿在鼻子和耳边涂抹的“特殊药草”失效，所以下意识给两人戴上了呼吸罩。
    如果她当时能在水下呼吸，并不是因为药草呢？
    如果这个位面里的人类身体结构独特，不会因为“窒息”而死……
    想法在脑海里略过的速度极快，从身体僵住到抓住问题根源，安惜年只用了一秒。
    她深吸一口气，屏息，抬起手。
    食指掀开呼吸罩的边缘。
    海水迅速灌进罩内，气泡向上升去。
    安惜年准备好商城的商品购买页面，缓慢地吐气，再小幅度吸进一口。
    鼻腔气管有涌进水流的触感，却毫无窒息的征兆。
    她抚着胸口大口呼吸，自杀一样的行为让心脏跳得像是要飞出来，几乎冲散耳边幻听似的童谣。
    可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了童谣的倒数第二句：“白沙花葬终归一。”
    按照白亿的推断，有七十一朵白沙花，和三十一位养护骑士。所有花和人类都将被献祭。
    那这一句里提到的“归一的白沙花”，究竟指什么？
    难道是她自己吗？
    如果指的是她，那她身上会发生什么？安惜年暂时推测不出。
    这个怪谈位面的人类不会窒息溺亡，海战神有她未知的杀死人类的办法。
    一旦连陆地都成了海战神的领域，那她将极其危险。
    因为海战神不会相信人类。
    但白亿一定可以活下去。因为白亿会因勒束而窒息。白亿的身份不是这里的普通人类。
    白亿是破局的关键。
    他一旦意识到不对劲，肯定会想尽办法，跑着过来救她。
    所以，她要在白亿到来之前，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的安全。
    白亿很强，是她能交付性命的搭档。
    像海神之于海战神，唯一能听到她的声音的这个人，是她灵魂的半身。
    除了信任无需其他。
    安惜年重新把呼吸罩扣上，排空里面的海水，回收光团，拎起白亿取得的那把剑。
    剑身上覆的贝壳正窸窣活动，听起来像是在打磨剑身。
    汇聚所有人鱼的吟唱在耳边空灵响起。
    “小贝壳，成剑利……”
    一年一度的海洋祭典，开始了。
    -
    轰！
    炮火再一次击中人鱼士兵们扬起的水墙，海水受到冲击向后飞溅。
    虽然是水，可打在身上的痛感与石子无异。
    脚下的海洋又传来一阵暖色光芒，像水波一样漾开。
    这是第四次。白亿侧身躲开飞砸的海水，想到。
    贝壳剑，海底光，鱼鳞箭和鸟羽花，童谣里五项准备的其中之四都已经达成。
    还剩最后一个他和安惜年都猜不到答案的“珊瑚”。但海战神说过，仪式开始后，海洋会给安惜年指引。
    白亿揉搓左眼，单侧右眼的余光看向海战神。
    能明显感觉到海战神正逐渐兴奋起来，似乎在源源不断地从这项仪式里收回被白沙花阻隔的力量。
    海战神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几百米远的海岸。
    那里聚集着几千士兵。
    各种重型武器连发，一刻不停地向数量不过两百的人鱼战士们进行攻击。
    人鱼们被压制得不能向前一米，士兵们脸上的恐惧却愈发浓重。
    海战神心情极好，向白亿搭话：“你说，他们是在怕无法对我们造成伤害，还是在怕那些不伦不类却被他们视为救世主的孩子们的死讯，或者是在怕不断消失的白沙花？”
    白亿的目光移向岸边，没有回应。
    轰鸣的武器发射声中，海战神的嗓音虽然轻盈，却足够清晰。
    片刻后，她轻笑：“你还在气我不让你和你的人类在一起？”
    白亿讨厌这种具有贬低意味的所有格，皱起眉，终于正眼看向海战神：“她不是&#039;我的人类&#039;。”
    说完的瞬间，他的表情被全数抹去：“什么叫，我的人类？”
    海战神这话的意思，简直像是在说他们两人之间，只有安惜年是人类，而他的身份是更高阶的、可以掌控人类的物种。
    比如对于海战神来说，人鱼就是比人类更高阶的物种。
    霎时，白亿被海水浸湿的衣服泛起冰冷，直往骨髓里扎去。
    怎么回事？在这次任务里，他和安惜年的身份并不都是普通人类？
    他忽视了什么？
    全力开启的大脑几乎在质疑出现的一瞬间就找到答案。
    白亿下意识抚住自己的颈部，那里复现被章鱼人实验体112用触手箍紧的窒息感。
    大幅度的动作并没有引得海战神侧目，她反而继续问：“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要从青章的触须下救出你们吗？”
    白亿脑海推演着数种可能发生的危急情况，声音沙哑，连句尾的上扬都欠力：“……为什么。”
    这时，岛上的人类似乎开启了激光炮，人鱼们的水墙第一次没能抵挡住攻击。
    十几个人鱼负伤，海水的腥咸里混进血液的味道，空气中还有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由岛屿中心拔地而起的巨型激光炮再次开始充能。
    得到白亿的回应，海战神却不继续说下去，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知道童谣为什么能&#039;预言&#039;吗？”
    “我们通晓各种生物的语言，声音能够操纵所有生灵的心，鳞片是锋利的武器，血液能换得长生……但人鱼唯独没有&#039;预言&#039;的能力。”
    海战神看向白亿，先前眼里因即将大开杀戒而兴奋的情绪荡然无存。
    那双初阳洒落海面似的眼眸，此时像白亿身后的海面一样平静。
    “你猜到白沙花到底是什么了吗？”海战神最后问到。
    白亿的右眼震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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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他脚下的海面倏然掀起几十米高的巨浪。
    之前还像坚实地面一样的海将他掀翻，身体坠入海面之下。
    一股和先前四次相同的光芒直接冲击他的眼睛。
    同时，他耳边响起系统提示音。
    [全部关键道具已获取。 ]
    [根据a级任务规则，现开放观众的一级操作权限。 ]
    [用户74支付1000晶体，为你解除道具·呼吸罩。 ]
    [用户451支付2000晶体，为你解除道具·推进器。 ]
    [用户2支付5000晶体，为你解除加护·单眼致盲。 ]
    很快，他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突破水面。
    水幕散去，白亿被半空数不清的光屏围满一圈。
    正准备出击的人鱼战士被海战神拦了下来。
    “还没完成献祭的十一位&#039;不伦不类的人鱼&#039;，都已经被科学院控制住。”白亿眼瞳细颤，在光屏上迅速移动，随后直视海战神。
    他每个音节都咬得清晰：“现在仪式无法完成。只有我们可以上岸解决。”
    夜空中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海战神定定回望白亿，片刻后点头。
    倏然，一道光团闪过，他们所在的海面被大片烟雾笼罩。
    再次发射的激光炮被烟雾干扰吸收，方向偏移，射向远处的天空。
    同时，两人脚下的海水波动异常剧烈。
    半秒之后，一个身影拖扛着一个几乎和房子同样大的重锤破水出现。
    重锤上的纹路像是珊瑚。
    海水很快像托住白亿一样，承托安惜年。
    一股水流围绕重锤流转，将它缩到半人大小。
    安惜年对海战神致谢，另一手把刚才半路遇到的白亿的傀儡塞回搭档怀里。
    随即，安惜年直接开启推进器。而白亿把安惜年带回来的傀儡变为可飞行形态，坐上傀儡的肩。
    甚至无需眼神交流，眨眼间原地已经不见两人的身影。
    冲出烟雾后，安惜年这才看清岸上的情况。
    几十个巨大型傀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现在正与士兵们对战，战火纷飞。
    她笑着回头朝白亿望去一眼。
    第112章
    白亿调快乘坐的傀儡的速度, 来到安惜年身边，以最精简的方式向她解释刚才说明必要信息。
    “最后一批，十一位养护骑士被科学院控制住，仪式没办法完成。”
    “海战神说童谣并不是预言,但我还没想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身份不是普通人类。也许会是白沙花。”
    安惜年全身肌肉僵硬一瞬, 很快点头, 示意自己理解了目前状况。
    几百米的路程不过十几秒就到达。
    白亿带安惜年向被控制住的养护骑士那里赶去。
    路上,安惜年购买了隐身buff,却立刻被观众用权限挪除。
    岸边的士兵们疲于应对突然出现的不明巨人, 恐慌的叫喊充斥海滩, 根本没人有精力注意到安惜年两人。
    境线之内的士兵人数稀少，主要负责巡逻, 发现安惜年他们之后，甚至没来得及开枪，就已经被直接放倒。
    两人顺利来到白亿发现的科学院小门，秘密潜入，找到楼梯间一路向下。
    白亿：“养护骑士分别被控制在地下十一层和三十八层。我们……”
    不等白亿犹豫，安惜年已经做出一个“分头行动”的手势。
    白亿卸下重担似的笑着点头。
    在光屏上确认过目标两层的地形和战力之后,安惜年在十一层告别白亿，独自前往三十八层。
    楼梯间内几乎无光，安惜年没有走楼梯，只单手撑着扶手,接连从每层的楼梯中间跃下。
    高悬在墙顶的数字快速增加，几十秒就已经从“二十”变成“三十”。
    突然,安惜年翻越到一半，立刻收紧手臂肌肉，强逆着惯性的方向,把自己的身体拉回上方楼梯的原位。
    刚才安惜年腾空的位置，倏地射过一道激光。
    下方的楼梯平台传来显得崩溃的叫喊：“啊——凭什么！”
    “凭什么每次好事都让圣班遇到！”
    “总是圣班在走狗屎运！”
    “你们两个是人类对吧！既然是人类，就不应该被圣班那群疯狂信徒捡到。你们应该投靠我，你们这些该死的愚昧的家伙！”
    “科学才是今后世界的信仰！”
    安惜年快速确认过周围没有摄像头之类的观察设备后，屏息避免暴露自己所在的位置。
    眼睛往上，看向墙面贴顶的“36”那个数字。
    安惜年抽出手枪，用衣角包裹着打开弹夹确认子弹数量。
    她就知道到达三十八层之前，首先会在这一层遇到瑞伊这个疯子。
    还好白亿刚才确认过三十六层的情况无异样之后，没有反驳她的安排。
    手指划动，想在商城买一副夜视眼镜，购买的动作却被[用户2支付3000晶体，禁止购买夜视用品]打断，只好放弃。
    隔着衣物收夹上膛，手枪发出轻微的响动。安惜年背靠扶手栏杆，举枪侧头向下看去。
    萤绿的暗光下，瑞伊正站在通往三十六层的门前。
    对方心口连接的那些管线还在源源不断地为她输送不知名的东西，眼前仍然覆盖着一块方帕。
    确认好对方的位置和动向，安惜年瞄准方帕之下的额头正中，举枪射击。
    黑暗中枪口火星迸溅，蹿出的子弹却在远处传来异样的声响。
    就像是安惜年之前看过的科幻电影里，宇宙战舰的保护层受击后响动的声音。
    她定睛看去。
    由她发射的子弹，此时像是被剥离于时间之外，定格在距离瑞伊几十厘米的空中。
    忽然，安惜年弯腰闪避。
    原路返回的子弹擦破她的手臂，潜入墙内。
    “在海上，你们连应对激光炮的原理都会。”瑞伊咬牙切齿，声音里还有一丝伤到了安惜年的喜悦，“为什么偏要站在圣班那边。”
    “你难道认为&#039;神&#039;是种可靠的信仰吗？祂们才不会管人类的死活！”
    “只有科学，科学才是——”
    发泄似的话语被安惜年腾空挥下的重锤打断。
    地面被砸得碎屑飞溅。
    瑞伊后退避开，露出的下半张脸气得肌肉颤抖。
    安惜年没有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
    重锤带起气流，重且快地不断击打瑞伊周围一圈仿佛力场的东西。
    瑞伊同样开始进攻，肉眼不可见的某种力量从四面八方向安惜年或刺或击打过来。
    安惜年身上逐渐挂伤。
    好在大脑始终持续运转。
    生死面前，再遥远的记忆也能复苏。
    不知是高中还是初中学到的知识像书页一样在脑海翻动。
    这里是拥有“神力”的世界，但此时此刻她身处的地方，完完全全适用于物理定律。阻挡子弹和攻击的，大概率是引力。
    她不知道瑞伊怎么制造出的引力场，但只要知道这未知的东西是什么，就不需要畏缩。
    双手持握的重锤改为单手，指尖快速在商城搜索商品。
    [已花费400晶体购买道具·初阶绝对引力。 ]
    [请确认道具释放位置。 ]
    安惜年冲到瑞伊面前，脚尖点地标记，而后迅速拉出五米的距离。
    瑞伊在安惜年冲过来的时候，只下意识地护住心口那些线缆，根本没精力注意安惜年做了什么。
    霎时，瑞伊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不可反抗地拉扯吸住。
    她眼前数字不断移动变化的界面卡顿出未知错误，周身的引力突然不受控。
    “这是什么！你做了什么！我分明扫描过，你没有携带任何设备！”
    [距离道具效果消失，五，四，三。 ]
    静等接近末尾，重锤在安惜年双手中轻掂一下。
    强烈的风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响起。
    [二。 ]
    安惜年再次冲到瑞伊面前，在对方惊恐的表情下，将高举的武器破风降下，动作间不见受到任何阻碍。
    骨头碎裂，血肉挤溅，消瘦的身体倒地，心口处的线缆大半脱落，方帕也歪斜，露出常年不见光的灰暗双眸。
    安惜年轻呼一口气，把重锤缓慢抵到地上，抵御最后的引力作用。
    [一。 ]
    瑞伊一直伸不出的手终于能继续向前。
    她尽力紧握安惜年的裤子，眼皮抬到极致，却只望得到安惜年的大腿。
    血从身体各处不断溢出，瑞伊的提问被血堵得断续含糊：“你……身上的能力……是因为……被神明祝福过吗？”
    安惜年蹲下，握住瑞伊的手拿离，准备起身。
    停顿片刻，她还是对瑞伊摇了摇头，作为回答。
    她对这世界的科学和神力之争毫无兴趣。始终相信，能保佑祝福自己的，只有她本身。
    安惜年简单检查过身上的伤，发现没有大碍，于是没有处理，立刻继续往下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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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她身后传来一句呢喃：“太好了……科学没有……输给神……”
    “滴。”
    鞋底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声，安惜年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
    她从没关注过的三十六层的门被重物压着开启。
    一个人影咚地倒地。
    这瞬间，安惜年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无法生成。
    她闪到那人身边，颤抖着手拨开对方盖在脸上的发丝。
    圣女九七九的面容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对方的心脏插着一把铜制匕首，已经停止了呼吸。
    安惜年脊背发热又因冷汗起了凉意，咬牙看向同样已经死去的瑞伊，额角青筋浮现，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
    这人杀了养护骑士。
    祭品数量不足了。
    [用户2表示这真是意想不到的展开。 ]
    [用户829想知道这是否意味着白亿将会成为白沙晶花的补位人选。 ]
    最令安惜年恐惧的事情被电子音以最无波动的方式讲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头晕目眩地起身，拎起重锤，继续往下赶。
    她几乎无法在意其他，只在心里计算着她在有观众干扰的情况下，对上海战神究竟有没有一丝胜算。
    不，哪怕拼死她也要制造出胜算，然后和白亿一起回到白塔。
    她不能让白亿成为祭品。
    可越是这样想，白亿不久前的那句“也许会是白沙花”就越是在她耳边挥散不去。
    安惜年的呼吸紊乱，强迫自己赶紧想一些别的东西，以免陷入思维混沌。
    突然，她停下来，拿出衣领上被白亿别上的小傀儡。
    【在那时候，白亿第一句说过什么来着。 】
    【最后一批，“十一位”养护骑士被科学院控制住。 】
    【如果情况有变，白亿一定会想尽办法过来通知。 】
    安惜年把傀儡重新别回去。
    来不及回去确认那具尸体的真伪。她相信白亿。
    那人一定不是圣女九七九。
    她翻身越过楼梯，落地平台后，推开“38”数字下的楼层门。
    大概是大部分力量都去岸边支援，看守养护骑士的人力比安惜年想象中的更弱。
    不过十分钟，安惜年就全部解决那些人，把养护骑士的头套、口枷以及束缚带依次全部解开。
    每掀开一个头套，安惜年的心就更提起来一分。
    直到最后一个人，终于露出她熟悉的那张脸。
    安惜年松口气，忍不住按上对方的肩头。
    圣女九七九此时的表情木然。
    安惜年动作一顿，松开手退开几步。
    养护骑士们全部维持被松绑的姿势坐在原地，眼睛无法反射光，直愣愣地看向前方。
    其中一个人忽然张口：“小贝壳……”
    另一个：“小贝壳，成剑利……”
    其他几人自顾自地开口，像一场巨大的延迟合唱。
    他们脚下倏然出现魔法阵似的东西，几人一个接一个地缓慢起身，双手合十在胸前。
    安惜年忍不住向门口一退再退，手已经按上门把手，却没有离开，目睹这场状似圣洁的盛大自杀。
    许久之后，养护骑士们接连倒地，身体皮肤泛起绿色，眼睛变为和海神一样的蓝。
    安惜年挪不开脚步。
    直到胸前别的傀儡自己动了起来。
    安惜年往下瞥一眼，从打开的门中闪身离开，赶到楼梯间。
    白亿正好从上一层下来。
    白亿急切上前握住安惜年的上臂，目光上上下下地在她身上扫描，然后松了口气：“……你知道三十六层的不是圣女九七九，对吧。”
    安惜年喉咙缩动，点头。
    白亿欲言又止，还是选择率先拉着她往海神所在的楼层跑去。
    楼梯间内回荡两人的脚步，似乎隐约还有庞然大物磅礴而来的轰鸣。
    白亿忽然开口：“惜年，这里只是虚拟的世界。”
    安惜年捏一下白亿的手，示意她清楚。
    夜半锯人的任务里，就算要在整座城市引起爆炸解决怪异，安惜年也从没有犹豫过。
    她的道德并不高尚。在她这里生命总有轻重排序，况且那些生命并不真实，只是虚拟出来的。
    可刚才自我献祭的养护骑士们，不知为什么跟她在末世见过的种种跪地祈祷的人们的身影重合。
    在她的世界没有神明。奇迹不是祈祷出来的。自己的生命本身才是力量。
    但是到了绝境，失去一切的人们最终只有这种办法。
    就像当时跪在双亲尸体前，紧攥他们的手，磨破了嘴唇去祈愿死而复生的她。
    刚才看着养护骑士们，她不禁违背自己惯有的信念，在一瞬不可控地思考起一个问题。
    此时此刻，有没有一个人或者一种信念甚至一件物品，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生命。
    与以往每次从有涟漪的梦里惊醒时的答案不同。
    脑海里“白亿”两个字几乎是立即出现，不带一丝犹豫，像流星一样划过，让安惜年连尾巴都抓不住，只留下一道明亮到能开辟黑暗的弧线。
    那线的颜色像是白亿曾经给她看过的，染上她的色彩之后的心脏。
    天平已经在她一次次不受理智控制的潜意识中偏得厉害。
    可她怎么可以违背双亲用命传授的教诲。她的生命因为是承托了他人的重量，才会珍贵重要。
    她要活下去才行。
    她都已经有回到原本世界的办法了。
    “惜年。”
    白亿握着安惜年的手紧了许多，停住脚步，目光担忧。
    完成任务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安惜年立刻把这些根本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屏蔽到脑后，主动上前，带白亿往下走去。
    终于，他们来到最高实验室的上一层。
    安惜年按照白亿的指示找准位置，抡起重锤，带着说不清的对自我的埋怨和怒气，接连不断地狠力砸击地面。
    砖面破损，水泥地裂开，钢筋弯折，特殊隔层也完全被毁。
    不到十分钟，面前的地面被生生砸穿。
    安惜年突然扔下重锤，压住白亿。
    一道水刃擦着他们的头发飞过。
    下方传来海战神的抱怨：“溟音，打架也别伤到我们的恩人。”
    “闭嘴！”海神震怒的声音响起，嵌进墙壁的水刃倏然飞回她手里。
    安惜年这才意识到，之前听到铺天盖地的闷响，是海战神攻上岸的动静。
    但海战神不是本该救海神出去的吗？为什么两人在打架？
    神与神之间的战斗，即使有意控制在实验室这片空间里，仍然破坏力强大。何况她们都恢复了十足的神力。
    安惜年往下看去，发现先前怎样都打不破的水缸，现在大半破碎，散落在地。
    实验室里其他被捉来的生物全部不知所踪，按照海神慈悲的性格，大概是在两神开战之前就被海神送离了。
    身下的地板随她们每一次相触而剧烈震颤。只是最小幅度的手指挥动，也会掀起一阵狂风。
    之前还怕白亿变成白沙花，想拼命跟海战神打一架，看来她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想到这里，安惜年突然触电般直起身，仔细摸索检查过白亿的身体，又看向自己的双手双脚。
    【没有。 】
    白亿还震惊于神的力量，忽然被安惜年摆弄起来，不禁疑惑：“怎么了？”
    安惜年看向白亿，两眼发直。
    她和白亿都没有变成白沙花的迹象。
    现在所有养护骑士和海岸边的白沙花，理应都已经完成献祭。
    那，该变成“终归一”的那朵白沙花，是谁？
    白亿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被安惜年直愣愣地盯着看，白亿也反应过来，跟安惜年一起看向下面正在交战的神。
    他把之前在海面上，海战神问他的几个问题一字不落地向安惜年复述。
    安惜年仔细听着，却发现白亿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她伸手拉拉搭档的衣服：【你知道了最后的白沙花是谁对不对？ 】
    动作很好懂，白亿不需要心音也知道安惜年在问什么。
    他表情复杂地往下看去，让海战神的身影映在瞳孔里。
    安惜年沿白亿的目光望去，一下子对上海战神看过来的视线。
    问题的答案像珍珠项链一样串了起来。
    海战神扬眉，恣意地笑起来，突兀站定，对于海神的攻击不避不躲。
    她抬手一握，空空如也的掌心出现一把类似三叉戟的武器。
    武器现身时的水流还没完全褪去，海神忽然扔掉手里的水刃，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想要夺走三叉戟。
    “溟音，”海战神伸手抵住对方的肩，目光沉静，“你知道的。人鱼从来没有预言能力。”
    “现在整座岛都已经被海水淹没。没有新生海神的祝福，时间一长，所有人类都会被变成白沙花，沉在最深的海底。”海战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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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

    海神哭得像个被夺走最爱玩具的小孩子：“我不管！不过是背叛我们的人类，要死就让他们死——”
    海战神一把捂住对方的嘴，无奈道：“你怎么比我更像个坏神。”
    海神发出呜咽的动静，执意想夺走三叉戟，却被对方压制得不能动。
    海战神举起三叉戟，正对天空的位置，划出个半圆。
    神的力量极其强大，甚至可以让漫漫长夜提前结束，让世界早一些迎来黎明。
    “白亿。”海战神箍紧海神，把三叉戟向他的方向掷出，“麻烦你了。”
    话音落下，两位神明的身影从原地凭空消失。
    安惜年和白亿两人迅速被一颗水球包裹。视野恢复开阔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海面上。
    安惜年握住白亿的手，以目光传达：【你可以吗？ 】
    白亿看看手里的三叉戟：“这非我不可，不是吗？”
    [用户829表示随时可以互换两位攻略者的身份。 ]
    安惜年松开手，退开一步。
    遥远的海平线，初日缓慢露出顶线。
    战神在晨光下逐件解开脱下自己的战甲。
    海神被水笼锁住，手臂和鱼尾被六个族人的含泪压制，用本该动听空灵的嗓音嘶吼着。
    话语的内容甚至让安惜年听不明白。
    ……
    其实没什么不懂的。
    人鱼一族，从来没有预言能力。
    童谣不是预言，而是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神明，人鱼和人类在循环历史。
    从这个世界诞生以来，有数不清的海神分裂成小海神和海战神，又有数不清的小海神和海战神变回新的海神。
    神明才是最终的白沙花。
    人鱼族会讨厌白沙花，是因为他们的神明会变成海底众多白沙花中的一株。
    按照歌词的顺序，在合二为一的过程中，曾经死去的都是海神。
    因为先有“白沙花终归一”，才到“海神解战衣”。
    没变成花的那个神，是穿着战甲的海战神。
    想来也很合理。海神慈悲宽容，海战神嗜血暴虐，后者显然不可能献出自己的生命的。
    可这一次，海战神面对她和白亿落难时选择相救，海神却大喊着让自己的信徒全部死去也没关系。
    安惜年无法指明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两位神明的性格。
    她只能肯定，对于两位高高在上、甚至挥手就能改变日月的神来说，彼此都有比自己的生命更……
    安惜年下意识截停自己的想法。
    以往梦魇之后浑身盗汗的感觉似乎要卷土重来。
    她习惯性地用目光追寻白亿。像每次噩梦醒来，总是要跑去隔壁，黏搭档一整天一样。
    白亿正紧握三叉戟，背对安惜年，直面海战神。
    战神撒满朝阳的眼睛比此时日光更亮。她唱起那首记录着循环历史的童谣。
    到最后，战神以海洋的力量，改写了童谣的结尾：“日下海神解战衣。白沙花葬终归一。”
    碧蓝天空下，旭日初升，海风和煦。
    她看向远处的海神：“这样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最后变成白沙花的都是我们战神了。”
    “比起哭哭啼啼的海神，还是战神更适合这种角色。”
    “你说对吧？”
    战神看向白亿。
    白亿垂眸沉默。
    神明笑起来，遥望自己的另一半灵魂，自顾自点头答道：“对的。”
    安惜年忽然感觉自己的左右手都被握住。
    左边是两只温热的，总比她大一些的手。
    右边则是微凉的，带着海洋的潮气，拉住晃动两下，像是在哄人，又像在和她拉钩。
    有些东西——自己生命的延续，自身族群的信仰——会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对不对？
    白亿和朝阳一起占据她的全部视野。
    战神放轻声音，重复自己的回答：“嗯，对的。”
    嗓音被风吹入安惜年耳中，落进心口。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
    妈妈和爸爸还有涟漪，会为她找到了这个问题的另一个答案而开心吗？
    平静无风的海面忽然掀起一朵浪花，仿佛来自远方的回答。
    尖刺没入战神胸腹，朝阳撒满海面。
    一团比此时的大海更美的光飞向海神，融入海神胸口，在她小心捧起的双手之间留下一束白沙花。
    它的花瓣嵌着初阳般的金丝边。
    不久之后，灾祸般的潮水退去，海岸边迎风摇曳的白沙花连根不见踪影。
    躲进地下避难城的人类，三三两两走到朝阳底下，和自己爱着的人分享活下来的喜悦。
    人鱼们捧着白沙花，在新生海神的带领下，逐株把花种回在海底。
    由海神亲口吟唱的祝福，从深不见光的海底一路传到岸边，庆贺海陆的新生。
    一株金边白沙花，在几十株相似的蓝边白沙花的最前，随洋流轻动。
    [怪谈·碧蓝战神，任务已完成。 ]
    第113章
    在播报提示下, 安惜年和白亿并肩站在岛边，眺望远方的海平线。
    这一次是r仿直播系统制造出的位面，像是任务结算之类的东西肯定是没有的。
    两人安静等待意识脱离，休眠仓开启。
    可是, 安惜年耳边却响起一如既往的：
    [模拟位面即将开始清理,将于五秒内传送攻略者至准备室。 ]
    她下意识皱眉, 转头与白亿交换目光。
    安惜年看到白亿已经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忽然她的全身重心歪斜。
    下一瞬间, 她失重落入黑暗。
    脑海里想法一闪而过：【好吧, “立刻”也算在“五秒内”的范畴里。 】
    自由落体的状态大约维持了半分钟,安惜年眼前倏然从黑暗变为白亮，身体逐渐减速,直到稳稳落到地面。
    这个纯白的空间与准备室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此时在房间中央摆放的那套沙发茶几。
    准备室对于绝大多数攻略者来说，都象征着一个就此脱离危险的节点，是绝对安全的空间。
    安惜年的心情快速放松下来，经历过坠落的身体也不再紧绷。
    r坐在其中一个单人沙发上，对安惜年抬手示意另一张沙发：“坐。”
    【这是要做什么？ 】
    安惜年边往沙发走，边拿出设备。
    在她写字前, r像是看出了安惜年的想法，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做个……嗯，应该是叫&#039;售后回访&#039;。”
    等安惜年坐下, r笑道：“感觉这次任务的难度怎么样？”
    安惜年思考起来。
    r之前有提到，他们先前那次夜半锯人的a级任务,难度其实根本没有达到正常a级任务的标准。
    可这次体验下来，除了怪异本身强得可怕，安惜年没体会到过多的压力。
    r之前对她的训练与教导确实起了一定作用,可任务完成得过于顺利，就连最后观众得到了一级权限，也没有过多为难他们。
    r不应该有意对他们放水才对。
    所以r现在提出这种问题，是什么意思？
    安惜年狐疑地注视r，准备简单在屏幕上写下“还好”两个字。
    可只落了两笔，r就打断她的动作：“没关系，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安惜年食指蜷曲，莫名其妙的感觉越发浓重。
    r却对安惜年的反应毫不在意，继续问：“在任务里看到熟悉的脸，感觉怎么样？”
    【是指涟漪吧。 】
    安惜年短促叹气，看向r的目光带有责备。
    涟漪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但死亡是不可逆的。她实在不喜欢故人死而复生的感觉，有种对亡者的不敬。
    好在当时有白亿在身边，不然安惜年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清醒并反应过来。
    同时，安惜年想起白亿面对战神和海神时的两次怔愣。
    搭档的反应在见到水缸里的海神时尤其剧烈。
    难道海神的脸和在白亿心里占一席之地的某个人相似吗？她倒是不记得也不认识。
    【……嗯？等等。 】
    思考的尾巴带来些许异样，安惜年试图捉住，却探究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见安惜年自顾自地发呆起来， r没有不满，沉默着给足了安惜年思考的时间。
    几秒后，r忽然起身：“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嗯？ 】安惜年愣着抬头，对上r的目光之后反应过来，同样起身。
    在心里抱怨着r专门把她拉到这种地方来，害得她还以为r要说些重要的事情，结果真的只是“售后回访”而已。
    想着，安惜年又开始笑自己。
    在和准备室相似的地方，果然还是松懈大意了。
    刚才那段如果被放在任务中，她肯定要在这场考核里得个“f”。
    她作为一个纯种人类，大脑给自己的心理暗示还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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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安惜年感慨着，跟上r的脚步，先后走出房间。
    一阵白光闪过，安惜年缓缓睁开眼睛。
    视野里是逐渐开启的仓门，耳边是迅速退去的、不知什么时候包裹在身边的液体。
    先前插在身体各处的线正在收回去。失去束缚之后，行动变得自由。
    安惜年用小臂撑起上身，随仓门向上开启的速度起身，往旁边白亿所在的方向看去。
    忽然，仓门开隙的地方被一片暗色挡住。
    白亿的手猛地伸进来，慌张地摸索，直至找到安惜年的手腕。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死命握住。
    搭档的反应如此怪异，安惜年的耳边和脑海却没有传来对方的说明。
    【怎么回事？白亿？ 】
    安惜年呼唤着，抬起另只手，覆上白亿的手背，捏一下。
    白亿反手与安惜年十指交扣，似乎不只想制住她的动作，力度大得让骨节泛白。
    仓门已经开到一大半，安惜年能看到白亿像是炸毛的猫一样，竖起全身戒备目瞪前方，站在她的休眠仓前，俨然一副保护的姿态。
    在白亿正对面，是悠闲坐着的r ，以及神态如常的四位高层。
    她任由白亿握住手，在休眠仓里坐直。
    白亿露出的脖颈上有乌青的勒痕。
    正如之前r宣布的，他们在任务里受到的伤，全部一五一十地反映在了身体上。
    察觉到安惜年的动作，白亿侧头往仓内瞥过一眼，迅速扫过安惜年的全身，才终于把心音传过来。
    【r有读心能力！ 】
    简单几个字把安惜年打得措不及防。
    她的眼瞳轻动，喉结藏在皮肤下提起又坠下，一秒之后，表情变得空白，向r看过去。
    【嗯，确实有。而且不是线路不连接了，我就会失去识别能力。 】 r起身，与白亿并肩，弯腰看安惜年，“对纯种人类进行高级全息模拟，我也是第一次做。身体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白亿下意识挡出去的手，被安惜年眼疾手快地握住。
    先前训练时已经试验过无数次了，他们对上r没有任何胜算，何况现在r连他们互相交流都能听得到。
    曾经掩藏的底牌被人摸了个透，这感觉实在糟糕。
    但只要这牌在直播系统那里能打就好。
    安惜年从休眠仓里出来，回答r刚才的问题：【除了受伤的地方，身体没事。 】
    衣服浸的水沥在地上，在她脚下聚集一小滩，盖住小脚趾的一半。
    r打量过安惜年全身，点点头：“那现在我能进行真正的售后回访了吗？”
    白亿的表现极其激动：“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招揽我们进协会，就是因为我的能力吗？”
    鸦头人起身上前：“在这个问题上我不会骗你。一开始我们根本不知道你的能力。招揽你们，单纯是因为我们会长被安惜年的强大吸引。”
    “强大”？
    协会几乎与白塔同期存在，协会里面强大的成员要多少有多少，她并不足以成为特殊的那一个。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协会看上去也不像缺她一个成员的样子。
    鸦头人的用词让安惜年怀疑，但她选择按下不表。
    r接上：“至于我们想做什么，其实你如果让我问完我的回访问题，就能得到答案了。”
    r的视线在安惜年和白亿之间移动：“不能用读心能力交流，又各自持有议题必须分开的一场任务，你们的感受怎样？”
    “什么？”白亿皱眉。
    片刻后，他面色煞白：“你的意思是，直播系统已经完成了思维读取功能？但那和我们在任务里分别解决各自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白亿越说，脸上做出表情的肌肉越不受控地颤抖。
    先前想让安惜年接替她为协会赚钱的植物人起身，拉开椅子，让出通往门口的路，眉眼平静：“不如你们出去亲自确认。”
    与预料脱轨的事实让安惜年脊背发寒，再仔细辨别，才反应过来那是烫到极致的凉痛。
    安惜年连鞋都来不及穿好，直接赤脚和白亿往楼外跑去。
    协会楼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空旷，安惜年和白亿的脚步声仿佛能响彻整座大楼，皮肉和软底鞋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冲出大门，穿过蜿蜒交错的小巷，搭上光路。
    一路上，以往第七层总会不时遇见的流浪攻略者们全部不见踪影。
    这幅场景让安惜年脑海浮现“万人空巷”四个字。
    而在白塔里，所有攻略者都会奔向的最热闹的地方，始终只有一处。
    光路载他们到一楼。
    还在光路里时，他们已经能听到下方传来的议论声。
    不计其数的攻略者，几乎每个人都在开口，声音劈进安惜年的耳朵，搅得大脑一团乱。
    走出光路，她的眼瞳快速扫过人群，定格在远处的大屏。
    忽然，不知是谁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喊了一句：“那两个人来了！”
    安惜年周围的人群诡异地静谧一瞬，随即纷纷侧身为两人让开通往大屏的路。
    其实那块百米高的大屏，并不符合安惜年曾经世界的物理定律。观察者无论距离大屏有多远，都足以看得清那上面的字。
    以往，她和白亿来看任务信息时，总是习惯性地走近后，才会把目光放到大屏的内容上。
    而现在，她分明看清了大屏正中央的字，却忍不住一再靠近。
    仿佛再近一些，再仔细一些，那上面的字就会产生变化。
    身体和衣服上的水逐渐蒸发，安惜年踩在地面的脚印越来越浅。
    突然，她的手臂被白亿拽住。
    生死与共的搭档乞求地看向她：“惜年……”
    她轻甩开白亿的手，继续向大屏走去。
    直到停在一个再也不能否认的距离。
    安惜年开口，让无法发声的唇舌一字一字地读起那上面的字。
    【直播平台新版本将于三日后上线，增加功能：思维读取。 】
    【为庆祝版本更新，惯例抽取两位攻略者，进行全新功能实操展示。 】
    【本期幸运攻略者：安惜年，哑女直播间。白亿，白猫直播间。 】
    【请以上攻略者于倒计时结束前，前往一楼直播办公室，接受新功能使用指导。 】
    【怪谈·漫旅归途，直播开启剩余时间68:21:38 。 】
    安惜年的视线落到那段的最下一行小字：
    本期攻略者推荐人：用户2。
    第114章
    当天22点。
    安惜年客厅的沙发上传来一声短促的抽气, 发声的主人显然痛得不轻。
    安惜年的动作停顿，手往下握住白亿的，捏了捏。
    【抱歉，刚才那种力度弄疼你了？ 】
    白亿嘴角挂着伤,把还算完好的那半张脸贴在安惜年肩头,猫咪撒娇一样地蹭,头发由于静电粘了几缕在安惜年衣服上。
    “再轻一点点。”含糊的声音从安惜年颈侧飘出来。
    她被白亿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惹得痒,忍不住缩缩脖子,再抬手掰着对方的下巴,让有伤痕的那半张脸完全露出来。
    单手撕下一块愈合胶布, 安惜年用比刚才轻一倍的力度小心贴上白亿太阳xue的刀痕。
    “哎哟—”平直且不走心的呼痛响起。
    安惜年被逗笑，弹了白亿一个脑瓜崩：【别演了。 】
    伤员终于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尾巴一圈圈缠上安惜年的手腕，跟着她处理伤口而到处移动的手上上下下。
    在安惜年下颌与发丝投下的阴影处，白亿伏在搭档肩头，琥珀瞳被眼皮遮挡住一半，里面的冷意和嘲弄瞬闪而过。
    几小时前，读过公告内容,安惜年立刻发现大屏下面站着两个从没见过的人。
    那两人的外表和她这个纯种人类无异，身上穿的是白塔工作人员的制服，只不过是纯黑色的样式。
    不明不白被安排上莫名直播任务，安惜年自然要讨个说法。
    就在她目光锁定那两人, 面色不善，大步朝对方走去的途中, 一阵几乎令她反应不及的刃风擦过她的颈侧动脉。
    人群瞬间骚乱起来。
    白塔本应是永远安全的地方，攻略者们大多遵守约定俗成的“不斗殴”规则。
    到底是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攻击举动？
    而且攻击的对象还是他们珍贵的“试验体”。
    直播系统每次版本更新时，一旦选出进行新功能体验攻略者, 名单就不会改变。
    距离上一次版本更新，已经过去不知多久了。
    但记录里从来没有只选两个人的情况。
    万一这两人死了，这一次新功能演示的直播就会直接泡汤，他们就要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更新之后的第一次怪谈任务。
    与寻常可以报名的模式不同，版本更新之后的首次直播，必定是随机任务。
    也就是说，如果失去安惜年和白亿，白塔里的所有人都将成为新功能的试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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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

    能有人为自己探雷，对于攻略者们来说是再合算不过的事。
    会攻击试验体的，是蠢到家的蠢货。
    就在离得近的攻略者们还没找到发出攻击的方位，一道身影已经从安惜年背后闪出来。
    青年的上身伏得极低，离弦之箭似的冲向两个黑衣人。
    霎时，大屏下不知从什么地方接连闪现几十位打扮一模一样的黑衣人。
    白亿却根本不在意那些人，视线只锁定最初站在左边的那个黑衣人，手腕一抖，现出隔空接下的匕首。
    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开始对白亿进行攻击，试图制止他继续前进的动作。
    攻击在他身上各处留下伤口，白亿的脚步没有分毫停顿。
    腿部肌肉收缩发力，虎族兽人跃上身边黑衣人的肩，借力蹬跳，一手反握匕首，一手伸出再钳住那个试图伤害安惜年的人。
    附近的攻略者们只感觉自己眨了下眼睛。
    那把匕首已经贯穿目标的心脏，几乎连刀柄都要没入体内。
    白亿急促喘息两下，松开手从黑衣人身上站起，琥珀般的瞳在眼侧溅上的暗血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亮。
    攻略者们立刻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压制黑衣人，以免他们继续对白亿进行攻击。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错位的脚步声。
    带头的人皮肤呈淡黄色，覆盖着叶片的纹理，看上去像是一个由植物组成的人。
    她蹲在一位还没咽气的黑衣人面前，伸手拽住对方的头发，把黑衣人的脑袋拉起。
    不大的声音却近乎响彻整片一楼大厅。
    “攻略者协会现任会长，尼丝。”她的脸上没有表情，“攻略者协议第二条，白塔相关人员不可对攻略者进行攻击。我可以认为白塔和直播系统准备撕毁协议吗？”
    除开植物人尼丝掉马了会长的身份，这场闹剧引不起安惜年更多的注意。
    她路过尼丝身边，径直来到白亿面前，攥住衣袖擦着搭档太阳xue的血。
    两人只需要眼神，足够交流完整的想法。
    现在白塔已经开始对攻略者进行监视了。直播系统大概率也参与其中。
    版本更新是件大事，到时会吸引全平台的观众来观看他们的怪谈任务。
    他们这两个小白鼠，尤其会被监视得彻底，一举一动都不会被放过。
    如果直播系统的思维读取功能可以接入白塔，那连用心音进行的交流也无处遁形。
    功能演示的直播开始后，观众仍然会是最有用的工具。
    这么多次怪谈任务进行下来，他们两个都对观众喜欢看什么再清楚不过。
    白亿伏在安惜年肩头，合上眼，隐去那一抹冷感的琥珀亮色。
    他不喜欢自己和安惜年的日常相处被展示在无数观众眼前，可现状实在没办法。
    只能把观众的最后一些价值榨干。
    他们是各自直播间的主演。戏要一刻不停地继续，直到谢幕。
    白亿顶着被处理好伤口的脸，嘟嘟囔囔地又开始撒娇：“今晚还能一起睡吗？上次的小说才读了五页你就睡着了，我都没听够。”
    安惜年剪开胶布，把绷带末尾贴好，抱怨道：【在脑内念书上的字很累的。 】
    白亿不答话，变成白虎幼崽的模样，窝进安惜年怀里。
    【哎！ 】刚才辛辛苦苦绑好的绷带和纱布，随白亿身形变化而脱落，堆在安惜年腿上胳膊上。
    安惜年气得咬牙，捏住白亿的后颈皮，把小老虎拎到眼前。
    刚要发火，小老虎两只前爪柔软的肉垫就贴上安惜年的脸，讨好地按了又按。
    安惜年：【……嘁。 】
    就会使这种阴险的招式，一点人性都没有。
    无力抵抗的人类只好乖乖洗漱再换上睡衣，抱着小老虎躺进被窝，翻开小说，慢悠悠用心音读着哄睡。
    距离直播开启倒数第二天。
    安惜年和白亿起床后，找来之前几次版本更新时的功能展示直播，和自愿过来帮忙的海顿等人一起仔细观看研究。
    之前的功能展示直播，人数最少的一次也有四个。
    海顿目不转睛地盯住面前的悬浮屏幕，因为过于专注，端起的茶杯被送到了鼻尖。还好在呛到之前，杯口被全逸天按下了。
    埃莉诺把视频调到十倍速，在身边伊蒙“闪得太快了我要瞎了！”的大喊下，无奈抬手把搭档的眼睛遮住。
    白亿还没开口对伊蒙进行嘲讽，门铃忽然被按响。
    安惜年起身应门，见来人是房蕾。
    “现在你们协会的人正在动员几个大型组织，准备联合起来，跟直播系统和白塔进行谈判。”
    房蕾的脚还没迈进门，已经像倒豆子似的把打听到的现状一股脑说明出来。
    安惜年侧身把人迎进来。
    “而且你们协会对成员下达了禁令。”房蕾对安惜年颔首致谢，尊重安惜年的习惯换上拖鞋，继续说，“柳梦夏现在连家门都不能出。”
    安惜年皱眉，写到：“禁令，为什么？”
    “听说是为了保护成员的人身安全。”房蕾耸肩，“应该也是借此示威，主张目前的白塔已经不安全了，同时方便你们协会继续动员。”
    说着，房蕾的目光扫过安惜年和客厅的白亿：“你们没接到协会通知？”
    安惜年摇头，白亿适时开口说明：“我们现在和协会没有联络了。”
    房蕾了然地点头。
    白塔里消息传得很快，房蕾已经从柳梦夏那里听说攻略者协会似乎利用欺骗了安惜年两人，可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晓。
    现状也不容得房蕾向安惜年和白亿打听。
    房蕾走到沙发边，直接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加入直播回放研究会。
    “真可惜。”全逸天听到房蕾和安惜年的对话，感慨，“我记得那位柳梦夏的武器做得一绝。上一次你们夜半锯人的任务末尾，多亏了她的武器才控制住了那对双胞胎。这次直播就不能用咯。”
    伊蒙一把拽住埃莉诺的手腕，把对方的手从眼前扯下，梗着脖子高声道：“以惜年的实力，才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唔——”
    白亿放开手，把指尖的酥皮屑擦到伊蒙衣服上：“吵死了。”
    伊蒙气得腮帮直动，猛嚼嘴里被塞进来的甜点。
    好不容易咽下，他眼珠一转，凑到埃莉诺耳边小声问：“不过，他们协会就算跟直播系统还有白塔谈判又能怎么样？直播系统的力量那么大，咱们按理说没有反抗手段的。”
    埃莉诺的目光粘在屏幕上，低声回答：“有反抗手段。我们能影响到直播系统最重视的观众。”
    伊蒙思考一瞬：“哦……意思是，如果直播系统和白塔不答应协会的要求，他们就要在下次直播的时候跟观众告状？”
    埃莉诺点头：“怪谈直播的根基是&#039;公平&#039;。公平不止在各个攻略者之间维持，还需要制约能力强大的直播系统。”
    “白塔理应为攻略者提供完全安全的环境，确保攻略者的稳定状态。如果直播系统打破平衡，观众肯定会不满。”埃莉诺补充到。
    两人的声音虽然放轻了，但几人坐得很近，大家都能听到。
    全逸天赞赏道：“之前就发现了，你的脑子真的动得很快。”
    埃莉诺抿唇，视线害羞地从屏幕上移开一瞬。
    海顿看得累了，长叹一声把自己摔到沙发里，指尖一动，茶杯悠悠飘过来：“不过，说到稳定状态……”
    海顿瞥向白亿：“这里有个心态经常不是很好的家伙。”
    安惜年调整进度条的手指停下。
    她注视白亿，想起模拟考核里对方的异样表现。
    她还没问白亿是怎么发现r可以读取他们的心音，也没聊白亿究竟为什么会在面对海战神和海神时做出那种反应。
    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机会。
    如果白亿愿意，会主动跟她讲的。
    安惜年收回目光，专注于直播回访。
    距离直播开启的前一天。
    安惜年和白亿正准备前往直播办公室接受新功能培训，门铃突兀被按响。
    安惜年开门后，见到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对方身穿军服，长发垂在脸侧，让整个人的氛围显得阴沉。
    “你、你们好。”他期期艾艾地开口，目光不敢和两人进行接触，“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我是……”
    白亿上前：“余叶南。当时影子别墅时一起通关的哨兵，我们记得。”
    余叶南似乎没想到自己给两人留下了印象，脸颊憋得附上淡红，结巴地“嗯”了两声。
    “呃、嗯。对，我叫余叶南…来找你们，是有件事，我认为你们可能会想知道。”
    他的双手在身前交缠，指节处的皮肤发白。
    白亿有些为难：“我们现在准备去直播办公室听取新功能的说明。如果不是很急的事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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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哦，哦，好的，没问题。”余叶南立刻大步往后退，双手举在胸前摆动，“去那里的话，也能知道我要说的事情。没问题，没关系，你们去就好了。”
    说完，他自顾自地转身快步离开。
    安惜年一头雾水：【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
    白亿收回落在余叶南背影上的探究目光，耸肩：“难道直播办公室里有什么惊喜？”
    【哦……】安惜年思索片刻，转身回屋拿上两把手枪和一把匕首，丢给白亿一支手枪，【这样安心一点。走吧。 】
    白亿关好门，跟上安惜年的脚步。
    第115章
    两人乘光路来到一楼。
    这里已经没有两天前的热闹, 但在大厅里走动的攻略者们看到安惜年和白亿的出现，仍然会低声交谈起来。
    版本更新对于所有攻略者显然都是大事，安惜年和白亿目前应该算是白塔里知名度和关注度最高的一对固定搭档了。
    往直播办公室去的路上，两人意外遇到了秋凛秋冽这对双胞胎。
    秋凛一如既往地健谈, 原本在路边小摊上选购东西, 看到安惜年身影的瞬间就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妹妹怀里, 自己跑到安惜年面前。
    “好久不见！前些天你们被安排到新功能直播之后, 没能去你们家问候一下, 真是不好意思。”
    秋凛露出可惜的表情：“你知道的, 我们组织和你们攻略者协会最近关系不好, 万一被人看到我和秋冽跟你们交往过密，那可能——啊！”
    惊呼一声, 秋凛震惊地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满是后知后觉的后悔。
    她被掌心挡住的声音有些模糊：“啊……完了完了，在这里跟你们搭话，不是会被更多人看到了吗……”
    这时，秋冽结了账，提着小袋子交到秋凛手上,无奈道：“姐姐……”
    秋凛可怜巴巴地望向妹妹，手还捂在嘴上。
    秋冽叹气，上前一步把姐姐半侧身体挡在自己后面，对安惜年和白亿两人颔首：“久违。现在要去直播办公室吗？”
    安惜年点头。
    秋冽抿唇, 眼睛低垂四下看看，忽然轻声开口：“这只是我的自言自语。”
    “对选定的攻略者进行新功能介绍的过程, 从来没有以任何形式留过档。听说，以往直播中有攻略者提过，但回放里被减除：功能介绍时的说明, 跟正式直播会有出入。”
    白亿学着秋冽压低声音：“像是beta版本和正式版的区别？”
    秋冽脸上浮现出疑惑：“我不懂那是什么……”
    这时，秋冽感受到周围有人向他们频繁投来视线。
    安惜年和白亿现在实在惹眼，她不能和姐姐继续跟两人交谈过久。她们的组织有很严明的纪律。
    “总之，”秋冽拉起姐姐的手，正面两人，“祝你们接下来好运，活着回到白塔。”
    留下这句话后，双胞胎一个在前面带路，一个在后面频频回头以各种小动作道别，逐渐离开安惜年的视线范围。
    安惜年和白亿继续往前走着。
    白亿笑道：“她们祝我们活着回到白塔呢。”
    安惜年像是卸了口气，肩往下一沉：【嗯。她们祝得也没错。 】
    毕竟他们昨天研究过的十二次版本更新直播，在直播结束时成功存活的攻略者人数全部为零。
    昨天在家里的每个人都清楚这个事实。
    每个人都在他们面前演出平常的状态，把那当作好友之间再普通不过的一次聚会。
    一楼的公示大屏仍然在敬业地工作，下面一如既往地聚集着阅读任务信息，或等待进入直播的攻略者。
    发现安惜年和白亿后，他们停下各自正在做的事情，目送两人朝大屏下静立的黑衣人面前走去。
    那天被杀死的黑衣人留在地面的血已经完全消失。白亿收回打量那处的视线，注视面前的黑衣人，说明来意：“我们来听取功能说明。”
    黑衣人对白亿的话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立刻转身抬脚就走。
    两人跟上黑衣人的脚步。
    走动过程中，安惜年的碎发垂下，遮住眼角的视野。
    也许是这两天的联合抗议真的有了效果，又或许是现在已经有不少观众正看着他们，黑衣人才会像这样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和他们产生交流。
    曾经直播结束后，在准备室时，那些穿白衣服的白塔工作人员可从来没有拒绝与攻略者互动的情况。
    安惜年抬手把碎发整理好。
    三个人安静地穿越大半个一楼，来到边墙的一处。
    黑衣人在前方停下，侧身往旁边让开。
    黑衣人目视前方，连余光都没有分给安惜年和白亿，像一台只执行指令的机器。
    按照习惯，安惜年先白亿一步上前，面朝什么都没有的流光墙壁。
    墙壁似乎在这时检测到了她的靠近，一个双开门大小的矩形出现在墙上，内陷后再向上缩起。
    对侧的通道里，灯从门口逐渐向内亮起，仿佛在欢迎两人的到来。
    安惜年上身轻微往后晃动，再抬脚朝通道内走去。
    【咱们好像总是遇到这种墙壁里的密室。 】安惜年感慨。
    白亿跟在安惜年身后两步远的位置，左小臂横过背后，左手握住右臂的肘关节，笑道：“是啊。”
    通道不长，两人甚至能看清尽头紧闭的门上的花纹。
    来到门前，安惜年尝试着用指尖推动，门板轻而易举地动了起来，开启一条小缝隙。
    门的另一边人数似乎有两位，身份未知。不知为什么，安惜年的心跳逐渐加速。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把门完全推开，手背忽然覆上一片暖意。
    白亿来到她身边与她并肩，和她一起推开面前的门。
    缝隙快速扩大，直到门后的景象完全展现在安惜年眼里。
    时间有一瞬的停滞。
    耳边白亿的抽气声响起一半，又很快被短促地断在喉咙。
    安惜年感到白亿握住她的那只手在不停地颤动。
    发现垂在身侧的手频繁触碰到衣服布料时，她才明白发抖的是她，白亿的手只是在被她带动着。
    前方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
    “欢迎啊。一声不吭地推门进来，你们还是那么没礼貌。”房间里站立的人弯起讽刺的笑意，目光直直钉在安惜年身上。
    发现安惜年不可控的反应之后，她捧腹笑出声：“哈哈，看来我们的哑女安惜年很喜欢这份惊喜。”
    “不知道这种反应，合不合各位尊贵的观众的心意？”她抬起头，转向身后。
    被昏暗光线笼罩的墙壁上，接连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
    [看看哑女的表情，哈哈哈！ ]
    [可怜的纯种人类，做梦都没想到会再见到对方吧？ ]
    [听说纯种人类的梦比其他人种更不可控，不知道她有没有梦到过对方？ ]
    [她在发抖~反应好可爱~~]
    [什么时候开启直播？想打赏了！ ]
    [她还不动吗？一直愣住的反应好无趣。 ]
    “明白，确实。”
    站着的人谄笑地应答之后，向安惜年走来。
    她轻而易举地把试图阻拦的白亿以无形的力量控制在房间角落，一把抓起安惜年的手腕，带安惜年往坐在椅子上的人面前而去。
    安惜年甚至无力反抗，踉跄地任由自己被扯到坐着的人面前。
    手腕被放开时，安惜年在前的脚拼力撑地，才稳住身体，没有摔倒在地。
    眼珠终于可以转动的瞬间，安惜年脸颊肌肉绷到发抖，目眦尽裂地瞪视站立的人。
    【把她虚拟出来，为了刺激我？ 】
    “刺激你？”直播系统化成的人形没忍住，嗤笑一声，而后立即在观众面前收住，“当然不，我怎么会做那么无利可图的事情。而且，这位也不是&#039;虚拟&#039;的。”
    直播系统的眼神居高临下，缓慢扫过安惜年全身：“提示和时间明明都已经给得够多，你真令人失望。”
    说完，直播系统对坐着的人问候一句“那您随意”后，转身走向房间的某一面墙壁，开始服务观众们。
    安惜年面前坐着的人抬手掩唇轻咳几声，唇钉在指缝间若隐若现。
    她对安惜年温和微笑：“好久不见了，惜年。”
    声音出口的瞬间，安惜年全身紧绷起来。
    对方像是没察觉到，继续道：“我作为推荐人，拥有见你们一面的特权。其实我不想行使这个权力，但从上次夜半锯人的怪谈过后，已经很久没见你直播了。我想亲自问问，是你最近比较忙？在忙些什么，愿意跟我聊聊……哦？”
    安惜年全力攻出去的拳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托住手腕接下。
    对方不解地小幅度歪头，在咳嗽的间隙断续问道：“惜年，咳咳，这是做什么？”
    安惜年被对方挡住的手臂青筋暴起，颤抖到极致，用尽力气也没办法往下移动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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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曾经不断入梦的声音在此时闪回。
    “很高兴认识你，安惜年。我叫涟漪，是人鱼族。”
    “惜年，我原来的世界其实很糟……即使这样，我还是想回去。”
    “但是，有办法救人，却让人死在眼前——人鱼一族不可以这样回归大海，会让我们的鱼尾蒙羞。”
    “有些东西，会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对不对？”
    嗡——
    利刃出鞘，斩断脑海里的声音，向对方的喉咙破风而去。
    只是这一次的攻击，同样被对方轻易挡下。
    安惜年只感到自己握住匕首的手腕传来麻意，而后失去知觉。
    匕首掉落在地。
    对方松开安惜年的两只手，空门大开地弯腰捡起地上的武器。
    安惜年紧盯对方露出的命门，拼着一口气才没让自己脱力跌坐在地，胸膛极速起伏，已经陷入过呼吸状态，眼前被一片刺目的水雾遮盖，耳鸣声如同警报，鼻腔里充满铁锈味，还有滚烫粘稠的液体逐渐流出。
    近乎失能的脑海里，接连传来两声交叠的呼唤。
    【惜年！ 】
    僵硬的身体触电般剧烈抽搐一下，理智回笼。
    一次深呼吸后，安惜年擦去鼻血。
    【……影子别墅。对，影子别墅。 】安惜年让思绪缓慢启动。
    影子别墅那一次直播，是安惜年唯一没有在事后看回放复盘过的。
    即使如此，那次任务的每一个细节，直到此时都能被分毫不差地想起。
    长时间以来刻意忽略的点滴细节被安惜年生拉硬拽出安全屋。
    她在进入影子世界时，子直播间资讯共享功能由于时空限制而关闭。
    可在她重回现实别墅，直到火莲花吞噬整栋别墅，任务结束开始结算，都没有听到人鱼直播间永久关闭的提示。
    她进入影子世界之后，外形为光团的小女孩对她说过：“咦？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姐姐，你好弱！我才不要你去演全家福！你进来这里做什么？快滚出去！”
    当时安惜年认为自己“不需要试图理解怪异的语意”，因此当即把光团女孩的话抛在脑后。
    现在想起，光团女孩的“你不是那个姐姐”、“你好弱”，都指向当时怪谈世界内有比她更强的女性攻略者。
    那个时点存活的女性只有她，全逸天，以及涟漪。全逸天打不过她的黑影，那个比她更强的只能是……
    而且，只有影子别墅那一次直播，她全程没有听到“用户2”的消息。
    ……
    答案触手可及，只是她一直放置，不去思考。
    思考进行了两秒。
    对方已经缓缓捡起落地的匕首。身体的活动让对方脸上染起红晕，压抑不住地咳嗽几声。
    安惜年垂眸注视对方温柔的眉眼，大脑继续运转。
    不仅如此，刚才余叶南想告诉他们的，也是涟漪出现的消息。
    这人在怪谈任务期间用人鱼的能力安抚过余叶南，相当于哨兵的向导。只要出现，不管多远都被哨兵捕捉到。
    安惜年的视线忽然被对方捉住。
    涟漪的笑容弧度加大，衬得唇钉更亮些：“惜年，你很聪明。你已经看清了，对吗？”
    安惜年用目光从涟漪的眼睛划到下唇，定格在唇钉上。
    这时，直播系统转头过来：“喂，想点儿什么，做出点儿反应，哑女。作为主播，你这是在冷落位于打赏榜首位的观众吗？”
    安惜年仍然没有传出任何想法，视线又从涟漪唇上的装饰物转移回眼睛。
    那双紫眸，比安惜年任何一次梦中出现的都要瑰丽耀眼。
    仿佛浓雾中的灯塔。
    涟漪注视着安惜年，声音轻如呢喃，重复问道：“惜年，告诉我，你看清了吗？”
    【系统，把白亿的限制解开，再按照以往的标准，教我们怎样使用新功能。 】安惜年往后退半步，拉开与涟漪之间过于紧张的距离。
    黑眸对上紫色，仿佛在空中碰撞出海波。
    安惜年接过涟漪手里的匕首，插回后腰的刀鞘，没有回答问题，却做出承诺。
    【我会给你一场不虚此行的直播。用户2。 】
    第116章
    怪谈·漫旅归途,直播开启剩余时间00:39:19 。
    跟安惜年和白亿住在同一层的攻略者们，自发地等在他们两人的房子外面。
    一位星际军挠挠头：“你说，咱们等到他们出门又能干啥呢？”
    她旁边的鸟型变种人梳理自己的羽毛：“不知道。但是这时候安静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总感觉不太安心。”
    另一位异能者赞同：“况且新功能展示直播进行期间,全直播平台都只能看这场直播,连回放功能都暂时冻结了。我们想做点儿什么也没办法,只能看哑女他们两个进行任务。”
    星际军叹气：“他们也是倒霉。才进来白塔多久,就被选中了。你们说,他俩跟那个用户2到底什么仇怨啊？用户2这不是纯纯想让他们送死吗。”
    “其实……”鸟型变种人神神秘秘地凑到两人耳边, “有小道消息说，用户2曾经跟他们一起参与过怪谈任务。好像就是他们的第二次直播。”
    “观众参与直播？！”异能者惊叫起来,被鸟型变种人死命掐住手臂，才放低声音，“不能吧？怪谈直播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只有我们攻略者才能参加吗？”
    星际军摇头：“总有看着看着就感兴趣的人。而且能喜欢看这种东西的，能拥有什么正常的精神状态？肯定喜欢找刺激。”
    鸟型变种人肯定：“嗯。打赏排在整个平台前十的用户，听说他们都有体验怪谈直播的特权。至于安全嘛, 系统肯定会保障它的大金主们无虞咯，不然以后从哪里收钱？”
    异能者讪讪道：“对我们来说的赌命直播，对他们来说只是一项娱乐项目而已。”
    三人共同沉默下来。
    忽然，异能者“咦”一声：“平常我见这两人都是在直播前四十分钟出门吃饭, 跟个祈祷仪式似的。这都快要只剩半小时了，他们人呢？”
    异能者的声音有些大, 周围除了他之外其他的攻略者们一时纷纷四处找起来。
    怪谈·漫旅归途，直播开启剩余时间00:21:57 。
    海顿指尖在空中转动，托着下巴嘻嘻笑着：“臭猫,你还是有点用的嘛，猜到了他们会在你们家门前等着。不过还是我这个昨晚为你们提供住宿的女巫最有用了。”
    白亿撇嘴，没有反驳。
    安惜年把最后一个外卖来的小笼包塞进嘴里，拿出设备写到：“你是最厉害最美丽最强大的女巫。”
    安惜年感到自己被海顿注视许久，发现对方抽一下鼻子，忽然起身来到自己身边，双臂把她的脑袋环在怀里。
    药草、灰烬和香草茶混合起来的味道飘进安惜年鼻腔。
    “你也是最厉害最美丽最强大的人类。”海顿的声音从安惜年头顶传来，“我祝愿，你永远拥有未来。”
    句尾落下，安惜年感到身体内部传来一阵温暖，同时视野里自己的双手亮起淡绿色的光。
    店门忽然被推开，铃铛叮铃，伊蒙嗤笑的声音响起：“惜年强得很。女巫的诅咒，聊胜于无。”
    在海顿顶着一张气得通红的脸上前跟伊蒙大吵时，埃莉诺绕过两人，来到安惜年和白亿面前，对他们轻声：“静候佳音。”
    安惜年笑笑，白亿对埃莉诺颔首。
    见时间差不多，两人起身来到门口。
    白亿正准备对店里几人告别，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高喊：“等等！”
    柳梦夏被房蕾背在背上，手里拿着一个造型奇怪的东西，胳膊直直伸向前，又是一声：“等一下！！”
    全逸天在她们前面带路，抬手堵住耳朵：“你真的是纯种人类吗？声波的攻击力太强了吧？”
    三人来到店前，柳梦夏扑腾着两条腿从房蕾背上下来，踉跄一步往安惜年这里跌撞扑过来：“这、这个！”
    安惜年捧起双手，被放进一个形状怪异的金属型物件。
    她和白亿的目光都没有落在金属物上，反而更在意柳梦夏的出现。
    白亿问道：“你现在可以离开家里吗？”
    柳梦夏用力摇头：“协会不允许。但那次任务如果不是你们，我现在连听协会命令的机会都没有。我想你会很需要这个东西。”
    说着，她不等安惜年反应，立刻语速极快地继续：“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这个东西需要入耳佩戴……”
    简单且明确地说明过之后，柳梦夏转向白亿。
    白亿一愣，指向自己：“我也有？”
    柳梦夏点头：“当然。”
    她把一个胸针样式的东西别在白亿衣领，拉过安惜年的手，把安惜年的食指指尖按上胸针中心最尖锐的地方。
    “别……”白亿没拦得下，好在安惜年指尖的血珠只流下几滴，被胸针完全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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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金属胸针吃到血之后，像是活物一样动弹两下，随后静止。
    柳梦夏解释起来：“这也不是武器。万一你们失散，你可以靠这东西找到安惜年。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了。”
    “就是不清楚你们这次的怪谈世界是什么背景，万一和胸针原理相克的话……”柳梦夏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白亿拉起柳梦夏的手，真诚地向她道谢：“谢谢，我和惜年都很喜欢你送的礼物。”
    柳梦夏笑起来：“能帮到你们就最好了。那时间来不及，我要先回去了。”
    目送柳梦夏匆匆离去，又向剩下的朋友们告别之后，安惜年和白亿离开海顿的店，来到一楼大屏下。
    五位黑衣人已经在等候。
    大屏上的所有信息一并清空，上下一分为二，分别是现在仍然黑屏的哑女直播间和白猫直播间。
    在两个直播间画面的中间，显示着一行字：特别直播，怪谈·漫旅归途，开启剩余时间00:03:04 。
    安惜年和白亿在众人的注视下检查各自的装备，安静在原地等待。
    “距离怪谈·漫旅归途任务开启还有3分钟。请到场各位做好准备。截止期限前未就位的攻略者，将直接剥夺其在白塔的生存资格。”
    “各子直播间现已开放。”
    霎时，两个直播间里的功能区开放，弹幕疯狂飞过，角落的打赏金额数字一路飙升。
    像一场诡异的狂欢。
    一个盛放的特效率先在哑女直播间炸开：用户4支付2 ， 000 ， 000晶体，令你禁购加护·国宁疆安、加护·影随行、道具·围墙之后。
    下方的白猫直播间同样不甘示弱：用户3支付800，000晶体，令你禁购道具·围墙之后。
    攻略者们一阵哗然。
    这类提示，意味着在直播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此刻，观众们就已经有了直播中的最高权限。
    观众们可以肆意重新分配两人在怪谈任务里的身份，也可以从两人踏入怪谈位面的那一刻起，向两人施加任意商城商品效果。
    最高难度的a级任务时，观众的一级权限尚且在找到全部关键道具后才会开启。
    这比a级任务还要严苛离谱。
    他们无论先前认不认识安惜年和白亿，都在这几天基本看过两人的直播。
    两人上次经历过的a级任务的难度，在正常的a级任务里简直算是小打小闹。
    即使如此，还是把两人吓得两个多月不敢报名任务。
    这两个人，不会一进入怪谈位面就立刻死掉吧？那样的话，谁来给他们做新功能展示啊？
    攻略者们开始担心起来。
    安惜年没有白亿的读心能力，但也能从身边攻略者们各自复杂的表情里看出他们在想些什么。
    总归不会对她产生实际影响，安惜年不在意地挪开目光。
    忽然，她的余光中，瞥见上方某层有光亮一闪而过。
    她拿出望远镜观察，露出的下半张脸不由得露出笑容。
    “距离怪谈·漫旅归途任务开启还有2分钟。将于五秒内传送攻略者至怪谈位面。”
    是直接传送至怪谈位面，而不是准备室。
    【果然如此。 】
    跟r考核结束时对他们说的，以及他们自己预料的一样。
    安惜年的指腹在柳梦夏送的耳机上轻点两下。
    清楚自己跟白亿即将分开，她刚想对白亿传些心音嘱咐再临时道别，身体突兀失重下坠。
    安惜年在心里对直播系统骂了句脏的，呼出一口浊气。
    与平常全程一片黑的下坠过程不同，这一次，安惜年眼前隔几秒就会闪过白光。
    并且即使闭上眼睛，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光芒的存在。
    昨天的功能介绍时，直播系统提过。
    思维读取属于“被动技能”，不需要攻略者特别做什么，会自动在传送至怪谈位面的过程中，对攻略者进行思维接入。
    这白光应该就是直播系统说的思维接入。
    只不过，这种感觉实在难受……
    逐渐地，安惜年知道自己在下坠，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坠落，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
    长时间的失重转变成为漂浮感。身体仿佛躺在r的零重力休眠仓内。
    ……
    …………
    ……咦？
    r ？那是什么？
    零重力休眠仓，那种高科技的东西她曾经体验过吗？
    忽然，安惜年的双腿跳崖踩空般地抽动一下，大股空气通过口鼻闯进肺管。
    耳边响起碎石扑簌落下的噪音。
    她猛地惊醒。
    意识还没回笼，身体已经自行发现了异样。
    她挥动手臂甩开某人的钳制，握紧拳毫不留力地向后揍去。
    对方躲避不及，被一拳打飞几米。
    对方的同伴面色不善地上前：“哎哎哎！你这丫头！知道你双亲刚去世，心里难受，但也不能刚从昏迷里醒过来，就攻击把你拉离危险地带的好心人吧？你爸妈拿命把你推出来的，你就这么想死，然后下去陪他们？”
    安惜年的理智还没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耳朵接收到那人的话后，表情霎时一片空白。
    她转头往身后看去。
    楼体坍塌，烈焰熊熊。
    三只手从碎石瓦砾堆里伸出，像是生前拼命推动过什么，断口处的血已经凝固，灰扑扑占满了沙石尘。
    身体上和脑内的剧痛后知后觉地传来。
    安惜年急促呼吸着，肩背胸腹都起伏剧烈，经历过昏迷的大脑尽力拼凑出前因后果。
    是了。
    距离世界变成末世，已经两年了。
    刚才这片地区又一次地震，她和双亲平时躲避的建筑倒塌了。
    他们一家三口运气好，被困在距离门口很近的一处三角区，身体没大伤，从不离身的应急背包里有三日份的食物和水。
    只不过爸爸身上的工具包在跑动的过程中不知所踪。
    末世里没有救援队，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妈妈爸爸从地震停止的第一刻起，就在试图用手挖出一条通道。
    她躲在双亲身后，边祈祷着头顶的石碓不要坍塌，边无措地掉眼泪，却不敢哭出声，免得双亲还要分出心力来照顾她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第一束光透过石碓的缝隙投进来的瞬间，她的爸爸忽然身体僵硬地停止了动作。
    安惜年欣喜若狂，来到前方，不明白双亲难看惨白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爸爸忽然往前一扑，用肩臂顶住石块，皮肤被粗糙的石头和坚硬的钢筋磨破刺穿，血珠滴滴落下。
    妈妈拼命以最快的速度挖开爸爸撑出来的那一片地方，弓起脊背抵住周边。
    妈妈的声音些许颤抖，却尽力维持着平稳：“年年，不准疏忽强健身体，不准放弃思考。”
    那一瞬间，安惜年意识到了。
    爸爸气息不稳地继续用温柔的声音叮嘱，说到最后已然是不可闻的气音：“拿出勇气，不要坐以待毙，不要怕，永远不要放弃。”
    一道狭小的开口出现，只够通过一个还未完全发育长成的小姑娘。外面和内里的落石都越来越多。
    妈妈把不断往后缩的她拖拽到洞口，汗水混着血滴落在她身上，冰凉一片：“用尽办法，活下去。我们会永远保佑我们最爱的宝贝女儿。”
    妈妈的双手和爸爸的一只手以她从来没有承受过的巨大力度，往她背上推去。
    她滚出废墟的那一秒，头磕在一块石头上。模糊的视线中，上方的石块全数砸下，只留下推她出来的三只手断在外面。
    双亲和她一样没有觉醒异能，却用身体创造了让她活下来的奇迹。
    只是这奇迹作用不到双亲自己身上。
    安惜年完全从昏迷的后劲里清醒过来，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握紧他们的手状似嚎啕大哭，喉咙肌肉挤压蠕动，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发出声音。
    被她打飞的那人回来，与同伴并肩，从背后打量她。
    末世里见惯了生离死别，他们默哀片刻，便低声交流起来：“我看她力气挺大，是觉醒过的异能者吗？要不要招揽进来？”
    “可是……”另一人皱起眉，“我怎么看她像个不能说话的？你听见她的哭声了吗？”
    “哎哟。说的是。”先前那人摇摇头，揉揉自己刚才撞击到地上的伤处。
    末世里健全的人都自身难保，要是个哑巴，就不能组队合作了。有这人和没这人一个样。
    但是他们小队又少有异能者，如果能捞到一个，也不算太亏。
    两人拿不定主意，等安惜年平静下来一些，试探着问道：“哎，小姑娘，你之前加入过异能者组织吗？以后打算怎么办啊？”
    安惜年颤抖着深呼吸，听到了对方的问题，脑海下意识闪过三个字：
    【找白亿。 】
    她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嘴巴分明没动，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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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

    而且声音似乎是从耳朵那里发出来的。
    安惜年刚想抬手摸摸耳朵，忽然听到对方问：“白亿？那是你的谁啊？”
    手突兀在半空停下，她面色茫然。
    唇舌以发音的方式碰撞起来，嗓音与口型错位，再次从耳边传出。
    对啊。
    “白亿，是谁？”
    第117章
    “……亿。白亿, 醒过来。”
    “白亿！”
    身体随惊醒的意识而短促抽气，气流的凉意冰得呼吸道极其不舒服。
    白亿蜷缩起身体，一只手抚着喉咙剧烈咳嗽，另一只手的小臂试图把自己从地上撑起。
    来自耳朵内侧的鸣声让头脑昏沉,他还没弄清现状,头顶又传来：“啧,终于醒了。就你这个样子,只会给一族蒙羞。连你长姐一根发丝都比不上。”
    咳嗽过之后, 喉咙抑制不住地泛起阵阵干呕。
    白亿却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抬起头看向此时正居高临下俯视他的两人。
    双唇上下一碰, 吐出久违了的称呼：“……父亲，母亲。”
    声音出口, 白亿即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他会觉得“久违”？
    白亿一时愣住，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
    母亲惯常失望且厌恶地瞥过他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父亲背着手，冷哼一声“废物”，而后抬脚随母亲而去。
    他们似乎认为已经远离了白亿的心音能力范围，开始交流起来。
    【他现在这种状态,拿出去也是丢人。 】
    【没用的东西。不如还是安排好，把他……】
    白亿维持手撑地且双膝跪地的姿势，望向双亲的背影。
    直到视野里再也没有人影，他才垂下头, 盯住眼前一片被自身阴影覆盖住的沙地发愣。
    空地上阵风吹过，卷起细沙在白亿身边打转。
    很快, 那些沙土又被带到了场地边的武器上，拘束器械上，以及一台半人高的巨型舱式设备上。
    白亿缓过一会儿,慢速起身，连续做着吞咽的动作抑制住反胃的感觉，双腿拖着身体往舱式设备那里去。
    他仔细拍去衣服和手上的沙土，才抬腿躺进去。
    舱门关闭，他在黑暗中缓缓闭上眼睛。
    “扫描已开始。”
    “正在识别损伤部位。正在对损伤部位进行伤势评估。”
    “评估已完成，正在治疗外伤。”
    “提醒，您的呼吸系统有轻度的持久性损伤，建议进行治疗。是否需要联络您的家庭医疗组？”
    白亿张嘴，上下唇随动作从黏在一起的状态下分开，黏线的位置能感受到微硬的起皮。
    他回应：“不。”
    “通讯已取消。外伤治疗进度，40%。”
    白虎一族本就是兽人中较为擅长自愈以及治疗的，即使在灵力不算充沛的现代时期，也足够身上各处大小伤势在自身特殊能力以及治疗舱的作用下逐渐愈合，几乎看不出伤痕。
    身体好受了许多之后，白亿睁开双眼，透过半透明的舱盖看向上方的天空。
    还有三天就是他的成年礼了。
    人类，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类，都遵循25岁成年的法律。
    他们兽人的法定成年年龄尽管也是25岁，可各种族的兽人有各不同的专有成年礼。
    白虎一族的成年礼在20岁。
    在每一位兽人的成年礼上，兽人需要与自己的人类同伴结契。
    不同种族的结契意义不同。
    对于擅长自愈、能聆听他人心音的白虎一族来说，结契意味着兽人与人类的互相束缚，互相绑定。
    两方会被白虎祖先的祝福连接，从结契那天开始永生捆绑在一起，同生同死。
    这对于人类一方来说似乎是件亏本的事情。
    可结契之后，白虎兽人就可以将自身强大的治愈之力施加到契约者身上，并且只施加到契约者身上。
    白虎兽人将至死忠诚于结契的人类。
    原本人类与兽人的生命对比起来就像一滴水与浩瀚的海洋。
    和白虎兽人结契，就可以共享生命。只要白虎兽人不出意外，人类一方相当于拥有近乎永生的保障。
    而白虎兽人不像其他兽族，除了同生同死，他们不会对人类进行任何索取。
    曾经普通人类寿命还短暂的时期，白虎一族很受普通人类敬仰，也因治愈能力而被修士青睐。
    但时代从古发展至今，医学昌明，即使是普通人类，平均寿命也有两、三百年，并且在最近兴起了“长寿无用、短暂而绚烂”的思想潮流。
    在各方势力不断争斗、崇尚纯粹武力的社会里，他们白虎一族越来越不受人类重视。
    人类们更喜欢选择其他能为人类提供攻击方面加持的兽人。
    何况与白虎一族结契，还有“同生同死”这一限制。白虎兽人那么弱，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人类方岂不是哭都来不及。
    因此，白虎族的兽人越来越注重自身的武力能力。
    可惜白虎兽人实在不擅长打斗，多有还未成年的族人在历练途中意外卷入暴乱，抱憾而终的事情。
    即使如此，他们一族也不能停下变强的脚步。越强的白虎兽人，越容易得到契约者。
    甚至优秀的白虎兽人，能与知名的修士结契。
    白虎一族作为曾经的名门望族，从挑选者变为被挑选的那一方已经是奇耻大辱。
    如果在成年礼上没有人类肯结契，那简直是丢尽全族脸面的事情。
    好在最近百年以来，每一位度过成年礼的白虎兽人，都顺利找到了自己的结契者。
    而白亿，算是目前白虎一族中最弱的那一个。甚至每次基础训练都能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白虎族的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他能顺利和某个素昧平生的人类结契吗？
    这个问题，在不久之前还像一块重石似的压在他的心头。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担心了。
    他隐约知道有一个身心都极尽强大的人，会把他拉出绝境，只要他开口请求就永远不会得到拒绝。
    那个人身上暖暖的，有很好闻的气味，让他看到闻到就想钻进对方怀里，把尾巴一圈圈缠在对方手腕上，安心窝着，呼噜撒娇。
    真是怪了，他不会是被双亲操练过头，给自己搞出幻觉来了吧？
    白亿想着，揉揉鼻子，总感觉似乎嗅觉也出问题了，像是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
    他打个喷嚏，摇摇头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那么优秀的人，至少是个顶级修士。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三天后能捞到一个普通人类愿意跟他结契，已经是烧高香了。
    不过，普通人类……
    白亿轻叹。
    他从来不会说出口，但骨子里在族人的影响下，依然有旧时代高门堪称糟粕的骄傲在。
    因自身能力自卑的同时，他又实在对普通人类有些意见，认为普通人类跟自己其实算不上同一阶级。
    余光里，几只飞鸟盘旋而上。
    白亿的琥珀瞳细微移动，倏然亮起，仔细盯住几百米之上的飞鸟，连它们翅膀尖端的羽毛分叉都看得清。
    “外伤治疗进度，70%。”
    忽然，白亿的视野里闯进一张脸。
    对方探头，透过舱盖往下看过来。
    白亿眼睛的光亮立刻消失，恢复常态，可看上去仍然亮得惊人。
    他猛地坐起。
    “姐姐！”
    砰！
    在对方的含笑注视下，白亿羞涩地揉着自己撞到舱盖的额头，后知后觉地做出开盖指令。
    “治疗尚未完成，是否确认离开？”
    白亿：“嗯。”
    舱盖开启，白望伸手把掌心贴在弟弟额头，轻揉：“笨呆呆的。都要成年了，还这么冒失。”
    “嘿嘿。”白亿把上身挺直，让姐姐的手从额头滑到脸侧，亲昵地蹭了蹭。
    片刻后，他还嫌不够，想要握住姐姐的手腕，让温暖的掌心再往下一些。
    忽然，他发现视野中自己抬起的手在细细颤抖，整条手臂都冰冷。
    那似乎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散发的恐惧，避开大脑的情绪检测，如实反应在身体上。
    他奇怪地望向自己的手。
    白望同样注意到白亿的异常，捧起弟弟的脸左右仔细打量：“怎么在发抖？发烧了？”
    “……嗯？”白亿的声音也在细微发颤，胸腔里面咯噔作响，“没有发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紧张。”
    白望闻言笑起来，发丝因动作而垂落到白亿肩上：“不需要紧张。我们小亿会找到合适的契约者。”
    白亿鼓起脸嘟囔：“我又不像姐姐一样厉害嘛。而且姐姐不也是选择了一个普……”
    接下来的话会让姐姐不高兴，白亿脱口而出之后半路刹停，观察白望的脸色。
    他的姐姐白望是白虎族千年难得的强大战士，在还未成年的时候，已经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成年礼时求上门结契的人类排了一条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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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可不知为什么，白望最终选择了一位普通人类。
    没能与有名的修士结契，让白虎族名扬天下，双亲气得要和白望断绝关系，却仍然渴望她的强大力量，最后只能生生忍下。
    白望直起身，揉揉白亿的头：“你想跟一个怎样的人结契？”
    一个温暖的，让他安心的人。
    这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话到了嘴边却又改口：“期望的话，那肯定是一个强大的，能光耀我们白虎族的修士。”
    “那是族里长者，还有爸妈的愿望。”白望纠正，表情因为背光而不可见，“我说的是你，小亿。你和他们的想法一样吗？”
    “你和他们一样，想不顾一切地让白虎一族名声大噪，哪怕牺牲掉千千万万的族人，也要硬捧出一个并不够格的天纵奇才，让她去跟最有名望的修士结契？你觉得这是正确的吗？”白望的声线缥缈，像是正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白亿听出了姐姐的画外音，高声认真反驳：“怎么会&#039;不够格&#039;，姐姐就是天纵奇才。姐姐是最厉害的人。”
    说着，他又奇怪地拧起眉。
    “牺牲掉族人”？姐姐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往白望的方向倾身，期待一个答案。
    白望后退一步，五官重新出现在光下。
    与白亿如出一辙的琥珀眸，在睫毛与额发的影子下显得阴沉，如同暗潮。
    她注视白亿许久，忽然轻笑出声：“笨蛋呆呆。真正厉害的人，不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什么决定？”白亿奇怪。
    白望又是沉默。
    直到白亿心里生出忐忑，她才再次上前，单手轻柔托起白亿的脸，拇指指腹摩挲弟弟的鬓角。
    “秘密。”白望低下头，与白亿额头相抵，近距离望进弟弟的眼，“明后天你就知道了。”
    “哦……”白亿有些失望。
    不过姐姐从四年前成年开始，就和他之间有越来越多的秘密，他已经习惯了，不会多问。
    失落在白虎族特有的亲近动作下没有持续太久，白亿很快又来了精神：“姐姐，那三天后我的成年礼，你会回来看对吧？”
    白望沉默片刻，放开白亿：“嗯。我会让你在那天见到我的。”
    白亿美滋滋地点头：“那就好。”
    忽然，训练场外面响起往这里来的脚步声。
    白望拍拍弟弟的肩：“我还有事，不能留太久。不用跟母亲和父亲说我来过。”
    姐姐和双亲的关系不算好，白亿理解地点头。
    白望一笑，脚下的沙土刚发出窸窣的声音，人已经去到了围墙上面。
    她停在那里，忽然回头呼唤：“小亿。”
    白亿仰头睁大眼睛。
    “训练不要太勉强自己。”长姐叮嘱着，指指自己胸前的位置，“还有，胸针很好看。”
    胸针？
    白亿低头打量白望指过的相同位置，果然见到一个不规则的圆形金属胸针。
    这是姐姐刚才给他戴上的吗？
    白亿刚想追着白望问，刚才白望停留的位置却空无一人。
    他再次低下头，指尖抵在中心的尖锐点上，以不会被刺破的力度轻按，面露疑惑。
    这到底是什么？
    第118章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来着？ 】
    安惜年坐在颠簸的面包车上,把那个莫名其妙的耳机放在手里打量。
    从昏迷中清醒之后，她的脑袋似乎就不太好使，像是忘记了很多事，甚至一些常识需要特别回忆才能想起。
    突然,面包车经过路上一个大坑,车体剧烈上下起伏,把安惜年的屁股颠得离座十几厘米高。
    脑浆仿佛被这一下子晃匀了。
    她想起来了。
    安惜年把耳机塞回耳朵里, 忍不住唾弃自己的笨。
    她先天不能发声, 是个哑巴。因此双亲才花高价买了这个辅助设备。
    它能识别使用者脑内最强烈的想法, 转成语音播放出来, 以此让语言能力失能者也能照常与他人交流。
    【居然能把这事儿忘了，我可真是……】
    “嗯？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前座的人转头过来关心安惜年。
    安惜年这才发现自己又不小心想得太用力,让耳机播报了想法，立刻猛摆手，让口型配合着播报：“没有没有，我没说什么。”
    后座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对驾驶室的人高声喊：“老万！都让你开车悠着点儿了！再开得跟他大爷的跳楼机似的，咱们新来的小姑娘可要骂你了哈！”
    啊？她吗？
    安惜年慌得手足无措,过于破旧的车开起来全身零件都在叮咣响，让她听不清司机回了什么。
    “差不多得了，别总逗人家。”前座的人提点一句，后座和司机很快嬉笑过, 安静下来。
    前座的人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也是他们小队的副队长, 姓康。
    安惜年向康队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对方小幅度颔首回应，转身正坐回去。
    她这才重新看向窗外沿途的风景。
    昨天, 把安惜年搬离地震后倒塌的危险建筑的那两人，最终还是带她回到了小队，带到队长面前。
    队长身材魁梧，还有一条几乎横贯全脸的伤疤，上面的增生还没有完全消下去，看上去狰狞。
    安惜年见到队长的第一眼，全身立即抖起来。
    旁人都在调侃“队长又把新人吓得发抖了”。
    只有安惜年自己清楚，她并不是因为害怕。此时的肌肉颤动，似乎是出于一种愤怒。
    但她也弄不清自己在气什么。人家愿意在末世里收留她，简直是菩萨在世。
    在测试时一拳击碎两臂粗的木棍，安惜年得到了留下来的许可。
    木屑飞溅的瞬间，安惜年才想起，自己从小就力气大到离谱。就算没有觉醒异能，在末世也足够强悍。
    小队不会养闲人，即使她只是个还没满20的孩子，几个小时之前才失去了双亲，衣服上双亲留下的血还没变成黑褐色。
    但安惜年显然接受力极强，这令她自己都惊讶。难捱的丧痛不像是刚刺进心脏的刀，反而像是表面痊愈但内里多半溃烂的陈旧伤口。
    她在到达小队基地时已经自我调整了过来。
    队长当即发布安排。隔天，她就要坐上车，跟物资搜集队出任务。
    好在目前看来，一起搜集物资的三位队友都对她没有偏见，似乎并不在意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嗯？ 】
    安惜年胡思乱想着，不知道怎么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她力气大，除了不会说话，从来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她怎么还会自己弱化自己的。
    在末世之前，女性在少数场合下表现出柔弱或许还能有用，但现在这世道，弱就是原罪。
    安惜年一时弄不懂她怎么会轻贱自己，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末世荒原的风穿过关不紧的车窗，阵阵拂到安惜年脸上。
    不知道几十分钟之后，她会遇到什么。
    安惜年想着，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握紧又放开，不停重复这动作。
    面对未知，她总觉得手上至少应该有把武器，即使是豁口的长刀也可以。
    忽然，她身边的座椅传来咯吱一声。
    前座的副队长康队坐到了她旁边，表情仍然冷淡，眼睛斜下瞥她一眼：“怕？”
    安惜年的表情一时错愕，想不通对方是怎么误认为她害怕的，谦逊回答：“还好。”
    “不用紧张。”康队往她手里塞一把小刀，“搜集任务不难，选址也是长时间不见丧尸的地方，危险程度低。”
    安惜年感激地看向对方，控制着想法传出的速度，配合口型：“谢谢康队。”
    那一次的搜集任务很顺利。
    安惜年在康队、后座和司机三人的指导下很快上手。因为力气大，到即将结束任务的那两天，她甚至动作比司机还要快些。
    不仅如此，他们在返程途中意外遇到扑上挡风玻璃的丧尸，还没等康队和后座有所反应，安惜年已经全开车窗，单手握住上窗框跃身翻上车顶，身影如离弦之箭蹿出。
    车里的三人只听到头顶的金属片传来咚咚的两三踏声，最后一步落在车头附近。
    目光再向挡风玻璃看去的时候，那只丧尸已经仰躺在地面。
    丧尸原本扒着车的两条手臂被折断，额头正中有一把小刀插到了底，似乎刀柄都陷进去一小节。
    那是康队先前送给安惜年的小刀。
    车里的三人都看愣了，后座最先反应过来，兴奋地摇着康队的肩，说他们小队简直是捡到了个宝贝。
    康队没有否定，起身，来到车门边向准备上车的安惜年伸手：“辛苦。干得漂亮。”
    安惜年似乎全凭本能行动，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刚才擅自干了什么。
    她愣愣地对上康队欣赏的目光，伸手握住对方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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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接下来一段时间，康队对安惜年多加照拂，队内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总会在被成员全分完前给她单独留一份，每次出任务也都亲自带上她。
    小队其他成员不清楚安惜年的本事，只当面冷心热的康队一直把人带身边，是心疼一个刚没了双亲的小姑娘。
    于是他们和安惜年打照面的时候总会嘱咐她出任务一定要紧紧跟在康队身边，康队会保护她。
    安惜年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小队的部分成员们时，会升起初见队长时那种愤怒的情绪。
    她感觉自己有些不知好歹了。毕竟人家是在逆境的时候收留了她，给她住所给她吃喝，而且面对她的时候也总是关心的态度。
    日子一天天过去，安惜年逐渐习惯了跟着小队的生活，外出任务时跟康队的小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某天，小队的感知系异能者检测到基地北部四千米外有丧尸群正在靠近。
    小队的机动护卫小组在昨天被队长带出去清理东南部的丧尸了，现在北面又出现威胁，只能由身为副队长的康队负责讨伐。
    安惜年接到消息，穿好防护、拿起武器，来到康队面前。
    康队嘱咐一句“以自身安全为先”之后，带其余几人上了车。
    漆黑的车辆融进夜色，一路向丧尸所在的方向冲去。
    车上不熟悉安惜年的成员在打量她。
    平时知道这人在康队的庇护下，所以见面聊天他们对安惜年并没有意见。
    可现在是真正暴露在危险中，他们要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人，自然会有更多的考量。
    安惜年在目光中稳稳坐着，直到吱呀一声，武装车甩尾停止。
    车上的人还没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视野里有道影子一闪而过，冲出车门。
    呼吸这一套动作的循环还没走完一半，外面突兀传来丧尸吃痛嚎叫的动静，又戛然而止。
    接着，粘稠液体溅出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重物倒地的闷声，为黑夜平添一丝诡谲。
    几秒之后，夜空云层移动，满月露出，光辉快速从远处撒过来。
    月光照亮静立在十几米远外的安惜年。
    她脸上没多少表情，睫毛往下垂着，手里的长刀有丧尸暗黄的液体不住滴落。
    距离车比较近的五只丧尸已经全部倒地，多数脑袋被削去一半，唯一一个身体还算完整的，仔细看脖子其实已经皮肉骨完全被折断了。
    丧尸没有多余的意识，更没有“恐惧”这种情绪。几百米远处的丧尸群从群山间穿过来，仍然不停向武装车的方向靠近。
    康队这时起身，抬手示意车里的成员开始行动。
    成员们如梦初醒，表情各异，迅速有序地跟在康队身后下车。
    安惜年加入队伍，一起向远处的群山行进。
    成员除安惜年都是攻击性异能者，即使是对付丧尸群也显得游刃有余，他们也很有经验。
    只不过这一次，战斗中，他们的目光总是时不时落在周身什么异能都没有，只挥动一把长刀在丧尸群里杀进杀出的安惜年身上。
    不久前他们还认定没什么本事的新人，此时仿佛劈开黑夜的利刃，所过之处丧尸遍地，战力显然比他们这些异能者强上不少。
    难怪康队一直把人留在身边。
    成员们后知后觉。
    丧尸群以比往常快两倍的速度被解决。等几人在原地缓过气，康队站在最前方的山脚下，转身发话回程。
    成员们心情轻松地准备回到车上，霎时，地动山摇。
    有两人当即因震动摔倒在地，甚至无法顺利爬起。
    安惜年努力稳定重心，撑住身体，耳朵忽然捕捉到不对劲的响动。
    那是比她前些天和双亲一起听过的坍塌声，还要浑重的动静。
    她猛然扭头向后望去。
    身后的高山在崩塌，一块巨石从康队的正上方砸落。
    【康队！ 】
    安惜年冲向山脚，躲开下落的石块，在飞扬的尘土中看到一只断在石碓外的手。
    向前冲的脚步顿停，身体由于惯性向前扑，一贯反应快速的双手想要撑地，却不得要领，只能让自己摔倒在地。
    疼痛中，安惜年的突然捕捉到远处传来的交谈。
    “这次异能引发的不错，对面那些异能者看起来真的以为这是地震。不枉你前段时间总用那栋大楼实验，试过好几遍才终于把楼弄塌了。”
    “嗯，白虎族人产生了治愈以外的能力，族长也会高兴的。”
    “没错。现在就回去给族长报喜吧。”
    声音越来越远。
    突然，安惜年猛地抬头，向上看去。
    山顶掉落的石块正向她砸来。
    身体先于意识准备翻滚躲避，肩膀刚抬起，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原地定住，动弹不得。
    半秒之后，巨石劈头盖脸地砸下。
    她甚至能听到骨头接连碎裂，皮肉开绽，血液挤出的声音。
    强烈的空白耳鸣中，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脑海。
    【宿主安惜年，恭喜你绑定本系统。 】
    【检测到您的生命垂危。持续目前状态十秒，将造成躯体死亡。 】
    【是否需要消耗1，000，000积分转移到其他地点，并对身体进行痊愈治疗？ 】
    第119章
    安惜年的身体在碎裂的石块下动弹不得, 从眼眶里凸出一半的眼球露出细密血管，血管的间隙沾染上灰尘和细小的石屑。
    身上积压的石块间，不知为什么似乎有气流扰动，让她即使在如此极端的情况下仍然能感受到微风。
    这股风息似曾相识, 脑海里划过几张陌生场景的回闪。
    那是一片除开纯白其他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她在那里被吊起,身体承受了许多她甚至无法想象的伤害。
    每一张闪过的画面里, 都有气流扰动。
    幻觉中的伤害仿佛随风落到实处,让安惜年此时已经麻木的身体再次泛起难捱的疼痛。
    来不及也无力思考更多, 她立刻在脑海中选择了：【是。 】
    一瞬间, 安惜年的身体从原地消失。
    脑海里突然出现的系统履行了承诺。
    安惜年恢复意识之后，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棵树旁, 脑袋向一侧歪斜，角度大到她自己都以为脖子已经被折断了。
    颈骨已经麻木，她担心幅度过大的动作会造成意外后果，于是小心翼翼地以厘米为单位，缓慢地让自己的头逐渐由歪斜的姿势摆正。
    血液畅通地泵上大脑，安惜年转动眼球, 打量现在身处的环境。
    她在一片森林里，身下的土地稀软得像是水做的，泥土的纹路仿佛绘成一条条小溪。
    时间似乎没过去多久，天幕还是黑夜时的状态。
    末世后动物们的警觉性变得更高, 夜晚更加少见会发声的生物。
    周围只有寂静，以及林间不断绕着她吹拂的微风。
    ……风？
    这个字在安惜年脑海中一闪而过, 没有形成想法让耳机捕捉到，也没能显现在她的表情上。
    只有她垂在泥土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一动。
    这时, 大概是见到安惜年已经恢复了，先前的系统再次出声。
    【对应积分已扣除，目前总积分：-1，000，000。 】
    安惜年的眼瞳闪动，闭上双眼像是在调整仍然发懵的状态，又像是在拒绝接受现实。
    两秒后，眼睛猛地睁开，耳机过于智能地拟出想法的情绪：“什么？！”
    突兀的声音传遍了小半片森林。
    安惜年手足无措，眼里满是震撼。
    可惜系统不会等她反应：【请于规定时限内清偿所欠积分，否则系统将收回积分效果。 】
    耳机模拟出来的声音小心翼翼：“……收回积分效果的意思是？”
    【意思是死亡。 】
    停顿片刻，系统像是预判一样地补充：【如果宿主拒绝接受系统绑定，即刻会在此位置死亡。 】
    安惜年的耳机沉默无言。
    不久后，她似乎考虑清楚一百万换她一条命其实还是划算买卖，于是撑着膝盖缓缓起身，仔细再次打量周围的环境。
    【宿主是否接受绑定？ 】系统再次确认。
    安惜年点头，边抬脚走向森林深处，边摘下耳机以免声音惊动森林里潜伏的生物：【是。 】
    一阵数据流过的音效后，系统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它向安惜年介绍自己的身份以及积分的偿还方式。
    按照系统的说法，它叫复仇系统311。
    它们复仇部门的系统，会在各个位面里寻找复仇动机最鲜明的宿主进行绑定。
    它们会衡量计算出复仇目标，并以各个小任务引导宿主一步步达成复仇。每完成一个小任务，就能获得相应的积分奖励。
    但因为安惜年天崩开局，是为数不多的倒欠积分的宿主，所以即使完成了系统发布的全部任务，也没办法得到任何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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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

    她算是偿债。
    安惜年用星星和月亮辨认着方向，回应：【没关系，活着已经算是奖励了。 】
    系统似乎笑了一声，尾音的起伏诡谲：【是啊，你看起来一直很重视“活着”，怎样都杀不死，简直到了让人苦恼为难的程度，忍不住绞尽脑汁思考杀死你的办法。 】
    这话说得奇怪，可安惜年还没来得及问，系统已经转开话题。
    【现在说任务吧。 】它的声线变回毫无波澜，【检测到你赋予感情最深的，是你的双亲。 】
    安惜年扒开前路树枝的动作停顿：【他们是意外身亡的。 】
    【哦，真是这样？ 】系统平直地发出疑问，【刚才被山石砸中之前，你忘记自己听到什么了？ 】
    经历死亡之前的记忆其实是混乱的，安惜年停在原地，试图理顺。
    【当时，我看到康队被砸……】
    后半句她连想都不敢想，自动略过，继续：【我试图赶去康队身边的时候摔了跤。啊，倒在地上的时候确实听到了有两个人在交谈。 】
    系统诱导：【你确认那是两个“人”？ 】
    安惜年的眼神浮现一瞬间的迷茫失焦，片刻后摇了头：【不……】
    系统：【没错。末世之后普通人类有几率觉醒异能，这才真正有实力跟那些兽人以及修士分庭抗礼。 】
    它继续道：【兽人由于自身的特别能力，可一直都瞧不起你们这样的普通人类，即使是在目前的末世，他们仍然过着优渥的生活。 】
    系统：【尤其是兽人中几个落魄的古时显赫名门。比如你刚才听到的……】
    安惜年拨挡开树枝的手倏然收紧，锋利的叶片边缘划破掌心。
    她的牙齿咬紧，脑海一字一顿清晰地传递愤怒：【白虎族。 】
    系统的声音染上微不可查的开心与兴奋：【没错，白虎族。末世两年后，他们的族人似乎觉醒了治愈之外的能力，还用你和双亲躲避的建筑做实验，导致大楼坍塌，结束了你双亲的性命。 】
    安惜年呼吸不稳，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就是那两个兽人把我的家人给……】
    【不全是。 】系统纠正。
    【白虎族的少主，最近要举办成年礼了。 】系统循循善诱，【按照习俗，白虎少主成年礼之前，需要拿出配得上身份的成果，以彰显自己配得上白虎族兽人的名号。 】
    系统像是凝出了实体，声音从脑海中央，逐渐转移到了安惜年耳边。
    它的吐息似乎附在安惜年冰冷的耳骨上：【现任白虎族长护子心切，帮少主找了许多条自我证明的路。其中最有希望的一个，就是那个觉醒了异能的兽人。那个兽人将以少主得力部下的身份示人，证明少主用人优秀。 】
    【你双亲的死，只是白虎族兽人用来炫耀自身部下实力的无谓牺牲。没有那个即将成年的少主，他们就不会死。 】系统停顿，【所以，你的复仇对象是谁？ 】
    安惜年握住树枝的手落回身侧，血由伤口溢出，又从指缝滑到弯曲的关节处，滴落在地。
    黑眸如同燃烧着火焰。
    安惜年问：【那个少主，叫什么名字。 】
    系统满意回答：【白亿。 】
    两个字没有引起安惜年的任何反应，像是曾经随口念出这个名字的记忆已经被清除干净。
    她往前迈出一步，鞋底陷入潮湿松软的泥土。
    手上被树叶划出的伤口，不知为什么已经痊愈，不再流血。
    【我会杀了他。 】安惜年一步接一步地前进，重复着，【我一定要杀掉白亿，和所有白虎兽人。 】
    她的眼里是滔天的恨意。
    系统轻声喟叹：【很好。 】
    -
    难得跟姐姐见了面的第二天，白亿被双亲叫去家里书房。
    走在院落间的通道时，白亿忍不住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
    这好像并不是他的家。
    记忆中他家占地没有这么大，印象里应该只有一个独栋的小院。
    想到一半，他甩甩头，把怪异的想法驱逐出去。
    【昨天见过姐姐，晚上就没睡好。 】白亿想，【应该睡饱的，这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
    最弱的白虎兽人，都能在近百米远的位置清晰听到他人的心音。
    错觉、幻觉、胡思乱想，这些东西对于能聆听心音的白虎兽人的影响程度，比其他兽人更大。
    他不能放任自己的大脑随便想些有的没的。
    白亿收起心思，停在紧闭的门前，抬手叩响。
    门内传来应声：“进。”
    白亿推门而入，里面双亲分别坐在房间两侧。
    见他进来，身为族长的母亲率先放下笔，开门见山：“一小时后，去参加实地训练，地点在溪纹森林。”
    实地训练，是白虎兽人对野外生存训练的叫法。
    一般每次训练会持续三天到一周不等，结束的时点取决于训练的任务何时完成。
    多见的任务是收集或寻找固定的物品，末世之后有时也会把实地训练当做白虎族收集物资的一种方式。
    从末世之前，白虎族的实地训练就多是挑一些危险的地方。末世之后几乎处处是危机，实地训练的适用范围更广了。
    在极端的情况下，白虎兽人死于实地训练并不少见。
    白亿听到母亲的安排，一时愣住：“……可明天就是我的成年礼。”
    现在去进行实地训练，一定赶不上成年礼找人类结契。
    母亲已经重新拿起笔，低头处理文件：“训练过程中如果遇到你觉得合适的人类，你可以直接跟对方结契，事后回来带给我们见一面就好。”
    白亿垂在身侧的手指在发抖。
    白虎兽人结契时，一般都需要有血缘亲方在场见证。
    母亲话里的意思，是根本懒得管他究竟选谁结契。
    他知道自己很弱，比不上姐姐，甚至比不上其他同龄的白虎兽人。
    可他明明还没有成年，就已经被双亲抛弃了。
    白亿抿唇，嘴里满是苦涩，转身往门外走去。
    “等等。”父亲忽然叫住他，语气不耐烦，且暗含探究，“昨天白望回来过吗？”
    母亲闻言也抬头看过来。
    白亿想起姐姐的叮嘱，回身对父亲摇头：“不清楚，没有见到。”
    父亲应一声，对白亿失去了兴趣，摆手把他赶去做训练准备。
    第120章
    从白虎兽人十六岁开始, 参与实地训练时就不允许带两件以上的用品。
    白亿记得姐姐之前说过，大概就是因此，他们一族在实地训练中死亡的兽人才越来越多。
    姐姐白望曾经向身为族长的母亲以及其他族内长者多次进言，希望放宽实地训练的限制标准,让本就子嗣偏少的白虎族能留下更多的族人。
    可族内长老在这件事上格外固执, 即使白望是白虎族最看重的兽人, 她的提议也从来没有被采纳。
    更是有些旁支听闻白望的所作所为, 特意来到白望面前或破口大骂或出言讽刺。
    对于那些地位不高的旁支来说, 子孙更多次地在实地训练中存活下来, 等同于他们的实力强大, 也相当于家族对他们的认可。
    他们的想法大多是，这个从小就被人夸上天的白望,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居然想阻止他们在家族里提升地位。
    久而久之，白望对此沉默，只在每次实地训练的参与者出发时站在门口，目送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
    白亿在整装的时候，想到曾经姐姐身上发生的这些事, 耳边忽然响起昨天姐姐对他说过的话。
    “不顾一切地让白虎一族名声大噪，哪怕牺牲掉千千万万的族人，也要硬捧出一个并不够格的天纵奇才，让她去跟最有名望的修士结契。”
    难道在姐姐看来, 那些死在实地训练的白虎兽人，都是被人为牺牲了吗？
    所以是有人在实地训练里设局, 可以造成了那些人的死亡？
    由于思考，白亿的动作停顿一瞬，随后才继续把拉链拉到顶。
    链条响起快速合并的声音, 拉链头在轨道上击出微弱的响声。
    白亿把刚才在脑海里突兀出现的想法抛出去，继续整理装备。
    他按照姐姐白望的习惯，两件用品选的是一大壶纯净水和一把多功能户外刀。
    他来到院门前，实地训练的负责人已经等在车边。
    家用轿车看上去极其老旧，依照白亿的记忆，这种型号是至少十年前的款式了。
    很奇怪，他们白虎一族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开不起近几年的车吧？
    抱着怀疑的心情，在踏上车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像是被人强硬塞进一段信息似的，突兀想起现在外面已经是末世了。
    真糟糕，他怎么会把这事儿忘了。这已经是他第六次实地训练了，不应该紧张到这种程度才对。
    白亿压制自己的想法，试图让心音不那么明显，以免正在开车的白虎兽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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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同时，他抬手按揉太阳xue ，缓慢地循环深呼吸以平静心情。
    目的地距离很远，大半天时间后，司机把白亿送到了溪纹森林边缘时，天空已经被夜幕笼罩。
    一路上的沉默让白亿不舒服，狭小的轿车也让身体僵硬到疼痛。
    他对司机道谢过，打开车门，前脚掌还没有触碰到地面时，身体忽然传来被山一般的重物直接压砸的剧痛。
    【咦？ 】脑海出现平静的一个字。
    下一瞬间，他失去平衡，歪斜地倒在泥土地上。
    手里原本抓的水壶和多功能刀掉落在身旁。
    求生的本能让白亿下意识地往前上方驾驶座的同族兽人伸出手。
    【救救我。 】他用心音如此呼唤着。
    大脑分明已经接近丧失意识的边缘，这时候的视野却意外清晰。
    他看到驾驶座的兽人只是以最小的幅度轻微转头向他这边，连半个侧脸都没完整露出来。
    对方那双眼睛比最深的夜色还有寒冷，如同看垃圾似的睨过他一眼，轻蔑地收回视线，打转方向盘快速驶离原地。
    轿车的尾气扑在白亿身上。
    他的脑海一片混乱，强撑着在凝挤出思考。
    【为什么？我没进入森林，训练按理来说还没有正式开始。为什么他会见死不救？为什么他见到如此异样的表现也无动于衷？这简直就像……】
    白亿呼吸断续，努力地思考形容。
    【简直就像，我是不是死在这场训练中，或者我什么时候死去，都无所谓一样。 】
    【为什么会这样？ 】
    他找不到答案。
    窒息的感觉愈发严重，从喉咙肺部和内脏挤压出的血堵塞氧气传输的各个重要枢纽，让他身体各处都在发出陌生诡异的、和丧尸呜咽别无二致的动静。
    【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
    这个问题同样无解。
    他动弹不得，即使想翻身仰面向上，让一丝丝的氧气能够再次进入气管也没办法。
    他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
    致命伤没有落在即死的位置。等待死亡的过程漫长又短暂。
    维持着无法活动的姿势，他不知自己度过了多久。
    失去了时间概念，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血一股一股地随他尽力呼吸的动作而从口鼻涌出。
    【没办法了。 】
    白亿想。
    【现在没有任何治疗手段，因为是能力低下的白虎兽人，所以自愈的速度实在慢，只能将死亡的时点拖后些，无法阻止死亡本身。 】
    【溪纹森林危机四伏，资源也少得可怜，一般也不会有兽人或人类经过，求救无门。 】
    他实在太累了，任由自己缓慢地闭上眼睛。
    【要死在这里了。早知道，多跟姐姐聊几句就好了。 】
    失去视觉后，身体尽管处于剧痛中，皮肤却意外能感受到泥土的触感。
    溪水一样的纹路紧贴皮肤，黏腻湿润的土浸入每一个毛孔。
    封闭感让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在体内加大回响。
    他仿佛被封在土里。
    不，其实这感觉更像是他整个人被封在水泥建筑里面。
    唯有一只尚且完好的手露在地面之上，似乎在上一秒曾经握住过别人的手。
    指尖下意识抓握一下。
    白亿的耳边突兀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声：【不许，放弃。 】
    随后是地面在巨大的不可抗力下，逐渐生出碎石，开辟生路的声音。
    再来，是白亿本人慌张到哽咽的声音：“我知道，我不会放弃的。安惜年，你别动，我救你出来。再坚持一下，再一下就好，很快的。”
    此时的白亿没有能力探究这幻听的由来，以及字词间传递出的信息。
    他只知道一股力量从心脏涌现，血管收缩剧烈，开始往身体各处输送养料。
    不许放弃。永远不可以放弃求生。
    有人曾经身体力行地教过他这个道理。
    白虎族的自愈能力，从来都跟自身的求生意识挂钩。
    刚才向司机伸出的那只手骤然握紧，破裂的小臂试图从地上把身体撑起。
    虎齿扎破下唇，白亿的身体逐渐被一层皮毛覆盖。
    紧握的手变成虎爪，断裂的手臂和腿变得粗壮健硕。
    经络重组，血肉再接。一只白虎从人形体内浴血重生。
    虎掌向前踏出一步，啸声响彻森林，引得树叶沙沙作响。
    不久后，白虎缓慢地用两条后腿立起，身型快速消瘦下来，又变回人形。
    白亿拿起落在地上的水壶和小刀放进怀里，步步坚实地往森林里面走去。
    就在他踏入森林的那一刻。
    【宿主白亿，恭喜你绑定本系统。 】
    白亿整个人顿住，新生的身体肌肉紧绷。
    琥珀色的双眼猛然亮起，穿透近千米却无法发现除他之外的人形生物存在。
    【检测到你正在试图寻找发声源，特此善意提醒，本系统并没有实体。 】
    白亿尝试在脑海与它交流：【系统？就像那些小说里的系统一样？ 】
    可惜系统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自说自话地继续：【检测到你的族人在两小时前遭遇突发疫病，目前存活个体数为：11。 】
    在白亿还没能反应过来的一秒之后，系统再次出声：【目前存活个体数为：10。 】
    “等等！”白亿色厉内荏地打断系统的播报，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开口，“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白虎一族的族人少说也有几千人，你跟我说他们在短短两小时内死到只剩十个人？”
    “白虎兽人确实不如其他一些兽人善战，但不会如此轻易地被侵略。”
    “况且我们自身的治愈——”
    【白虎兽人的自愈能力，确实厉害。 】系统平直的语气似乎在嗤笑，【但有时过于自信，也是一种短视，你说对吗？ 】
    说着，白亿眼前出现一幅画面。
    画面不在任何投影或幕布上，反而像是直接出现在视网膜上一样清晰。
    画面里，白虎一族的领地内，尸横遍野。
    这种奇怪的画面同样可以伪造，白亿本不买账，刚要开口，却在看到那只熟悉的白虎时全身定住。
    这个世界上，兽人以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兽化特征为迟。
    像他们这种名门，即使落魄了，也从来不会以自己的兽身示人。
    可现在的画面里，那只正嘶吼的白虎，是他的姐姐白望。
    除了家人之外，白望的兽身从没给其他任何人看过。
    系统不可能分毫不差地伪造出来。
    所以这是正在实际发生的事情。
    他的族人确实已经只剩……
    【目前存活个体数为：9。 】
    白亿全身震颤一下，当即化出兽身，像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系统在他的脑海里喋喋不休：【这似乎是一种你们世界尚未发现的传染病症。 】
    【经过分析，源头似乎是未能完全变异的普通人类。而你们白虎族的传染者，是这个人。 】
    白亿眼前出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信息无误的话，他是你母亲安排下去，试图觉醒异能的一个人，对吗？ 】
    【异能觉醒的方向是土系，而且已经成功能制造地震一样的攻击方式了，真是可惜。 】
    【好奇是谁传染给他的吗？对方是他回族里之前近距离接触到的唯一一个纯种人类。 】
    白亿眼前的画面回到目前的实况转播。
    他的姐姐背上和腿上的皮毛已经开始溃烂，伤口流脓，丝毫不见治愈的迹象。
    “……是谁。”白亿听到自己的喉管发出压低到极致的声音。
    系统沉默许久，带着浅淡的笑意，吐出三个字：【安惜年。 】
    白虎的鼻梁皮肉皱起到极致，露出森然利齿。
    尖锐的齿间漏出挤压的几个音节：“安惜年……”
    荒野的风从白亿耳边冲过。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系统再次响起的声音。
    【宿主白亿，恭喜你绑定复仇系统。 】
    第121章
    【宿主, 有一个对你来说的好消息。 】
    安惜年往森林边缘移动时，系统毫无预兆地在她的脑海出声。
    安惜年拨开垂下的树枝，耳机被握在手里，同样在脑海里问道：【什么好消息？ 】
    系统：【你的复仇对象白虎兽人, 已经接近灭族了。 】
    安惜年向前的脚步停顿：【发生什么了？ 】
    【按照我能探查到的信息, 他们一族似乎感染了不知名的病毒。 】系统的语气带有淡淡的可惜, 但仔细听却能听出幸灾乐祸。
    系统继续：【你也知道, 末世之后各种病毒的变异速度极快, 多数只对普通人类生效, 但那些少数能使兽人感染的, 效果更强。哦不，应该说更“糟糕”。 】
    安惜年垂在身侧的手握拳, 差点把掌心的耳机直接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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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另一手松开树枝，下意识在咽喉和胸腹慢速摩挲，像是那种只对兽人起作用的不知名的病毒已经被她感染上了一样。
    好在她目前呼吸通畅，身体也没有任何中毒的不适感。
    【那白亿呢？ 】安惜年问。
    系统安慰：【不用担心你的主要复仇对象。白亿目前没有任何感染征兆。 】
    停顿片刻，系统引诱：【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找他？ 】
    森林的边缘近在眼前。安惜年重新迈步，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枝树叶, 终于拨云见日。
    在脚步踏出森林的那一刻，她忽然迎着月光立在原地。
    她眼前的地面上，赫然是一片凌乱的虎爪痕。
    虎爪印一路延伸到远处，由每个脚印的间距可以看出对方曾经在全速奔跑。
    脚印边缘堆起的土已经些微干涸, 看样子距离印下痕迹至少过了半天。
    安惜年观察过后，边开始向脚印延伸的方向快步行进,边问：【最近天气怎么样？ 】
    系统：【什么意思？ 】
    安惜年解释：【会下雨吗？ 】
    系统这才明白过来：【不会。这些脚印都会存在，直到你找到白亿。 】
    安惜年点头，再次加快了步率。
    提速前进时,手里攥着东西实在有些碍事。
    安惜年把耳机塞回耳朵，这个小小的机器如实传达出她此时的想法，模拟出的女声在荒野中显得空洞：“那太好了。”
    系统附和，意味深长且期待：【是啊，那太好了。 】
    向白亿所在的位置赶去的路上，安惜年遇见不少丧尸。
    之前一段时间跟康队以及其他成员一起出任务的时候，选的地点基本安全性较高。
    除了检测到丧尸靠近基地的那天，安惜年几乎没机会亲眼见到丧尸。
    而这一路上她不知道算倒霉还是算幸运，遇到了好几个面对丧尸团灭的小队。
    她需要对付徘徊在原地的、以及刚由人类转变不久的丧尸。
    但相对的，也能捡拾那些倒霉蛋的装备。
    两天过去，安惜年不仅把行头换了一套，身上还多了几把武器。
    其中最有价值的是一把还剩三颗子弹的手枪。
    安惜年从丧尸尸体上找到手枪时，还下意识地警惕环顾四周，担心有人会突然冲出来，抢走这珍贵的热兵器。
    手枪算是生命的保险，她把大腿绑带从丧尸身上拆下，给自己贴肤绑好，装上手枪，最后再把卷到腿根的裤子放下。
    必要的时候她完全可以直接撕开裤子布料拿到手。
    末世里不能太招摇，独自一人行动的时候，尤其要隐瞒自己拥有的底牌。安惜年对此深有体会。
    这段时间明明是雨季，上午放晴下午就阴云密布的情况屡见不鲜。
    可这两天内就像系统承诺的，安惜年连一滴水都没有见到。
    甚至风也没有把白亿留下的虎爪印记刮轻。
    那些脚印就像烙刻在地面，指引安惜年逐步往白亿的所在前进。
    “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第二天入夜，安惜年坐在高树上，仰头望星空，耳机传达出她的想法。
    系统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愿意向安惜年搭话：【算吗？你不是刚刚才从丧尸群里杀出来？ 】
    安惜年所在的树下，横七竖八倒着几十只尸首分离的丧尸。
    大滩黏液从丧尸的伤口以及口鼻处流出，蔓延近百平，不断散发恶臭，即使安惜年坐在二十米高的位置也无法忽视。
    况且她只能单打独斗、不眠难休赶路，现在蓬头垢面血污满身，看起来比死透的丧尸还狼狈。
    其实丧尸的□□会对同类有微弱的吸引。
    可放眼望去，周边一片空旷，除了这里没有其他高处能让安惜年休息。
    丧尸目前还没进化出爬树的本领，她在这里算是安全。
    也许在系统看来，这种没能完全脱离危机的情况算不上“顺利”。
    安惜年继续眺望夜空：“我其实老倒霉蛋了，对于&#039;幸运&#039;&#039;顺利&#039;的标准要求很低的。”
    系统沉默片刻，语气添上些玩味：【哦……那你觉得自己要多长时间才能找到白亿？ 】
    “至少也要我沿着脚印赶到白虎兽人的聚落之后。”安惜年回答，“你今早不是说过白虎兽人除了他已经全病死了吗？到了那里，再继续找他的行踪……”
    安惜年的想法被打断。
    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踉跄的身影，对方正在向她靠近。
    身体慢了半拍才撑起警戒，让肌肉绷紧，一手往腰间的那根铁棍探去，另一手关闭耳机。
    按照这两天的习惯，系统向安惜年进行报告：【非丧尸，对方没有攻击意图。 】
    安惜年紧盯对方，握紧铁棍，蓄势待发。
    系统重复：【检测到对方没有攻击意图。 】
    安惜年充耳不闻：【在这里除了己方，就都是敌人。 】
    系统不再开口。安惜年却能察觉到浓厚的满意。
    随对方靠近，安惜年逐渐能看清对方的状态。
    那是一位男性，双腿似乎受了伤，肩背佝偻的弧度也不对劲。
    再近一点，安惜年能看到对方的大半张脸都沾染血污，连那头白发都被染脏。
    她在树叶与枝条的遮挡下隐秘观察对方，忽然看到对方猛地抬头。
    视线与她的对个正着。
    那双在黑夜里亮起的眼睛让安惜年呼吸停滞，她错觉自己被笼罩在对方的瞳里，终身无法脱困。
    她的身体轻微战栗起来。
    可这份颤抖里没有恐惧，倒更像是她变成了一口古钟，被隐形的小锤子一下击中，带动她整个身体都共鸣震动起来。
    大脑空白一秒之后，安惜年才反应过来。
    这份不同于惊恐的战栗有一个特定的名称，悸动。
    两天来第一次，她在系统介绍过对方是否感染成了丧尸、是否有攻击意图之后，主动问道：【能查到他是谁吗？ 】
    等待系统反馈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度秒如年。
    也许是很久之后，也许是短短一瞬，系统压抑不住地轻笑一声，又快速收起所有反应，尽责回答：【抱歉。 】
    系统的声音平直淡然：【由于目前复仇任务没有进展，暂时无法开放相关权限。 】
    还没等安惜年回应，系统有些急切地继续：【宿主，你很在意他？ 】
    安惜年没有表态，也没有浮现出想法，只是一双眼睛始终无法从对方身上挪开。
    对方仍然停在原地，与安惜年眺望对视。
    月光落在树间，在黑夜里投下并不明显的阴影。两人之间只有风声吹拂。
    突然，对方动了起来。
    安惜年的身影同时从枝干上消失。
    眨眼间，她出现在距离对方百米开外的位置，手中的铁棍已经左右贯穿一只丧尸的大脑。
    动作没有停顿，她握住铁棍，把丧尸在空中抡过半圈，狠掼到地面。
    一脚踩住丧尸的胸口，掌根推着铁棍往前一推。
    丧尸的一颗头就插在铁棍上，与它的身体分离开。
    安惜年的气息甚至没有被打乱，直起身，把这颗被同伴□□吸引来的倒霉丧尸的脑袋拔下来后，转身正对那人。
    同时，她抬手到耳边轻触开机，让耳机高声传出此时的想法：“你的身体还好吗？”
    对方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难道像我一样是个哑巴？”耳机如实传出安惜年的想法，好在这次只是小声嘀咕的音量，对方似乎并没有听到，而是愣在原地。
    安惜年皱眉，试探性地向对方走出一步。
    没有反应，没有应激。
    安惜年小幅度点头，再次迈出一步。又一步。
    直到她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过半米。
    远超过寻常社交礼仪的距离似乎没有让对方产生不适，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就像他先前察觉到身体出现不对劲的地方，而随着安惜年的靠近，那处异常被解决了。
    安惜年打量起对方的表情，重复问道：“身体需要治疗吗？”
    对方的眼神带上戒备，把安惜年从头到脚地扫过一遍，声音有些尖锐：“你要把药品用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你就不怕我——”
    “认识过就不是陌生人了。”安惜年打断对方的话，“你叫什么？”
    对方像是侧耳聆听了什么，卡顿片刻才回答：“……望安。”
    安惜年点头，正要回上自己的姓名，却听到系统劝告：【隐藏一下身份比较好。 】
    安惜年考虑片刻，深以为然，下意识编出一个名字：“我是连依。”
    脑海里的系统忽然传出一阵短促且微弱的电流音，仿佛厚幕之后抑制不住的狂欢。
    望安确认道：“水波的那个涟漪？”
    安惜年像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编出这样一个名字，随意解释道：“连接的连，依存的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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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恍惚片刻后，她主动转身向曾经用来休息的大树走去：“上面有止痛药。上来吗？”
    播完，她没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自顾自地踩着树干上的凹陷，轻盈地逐渐跃上树枝。
    半晌，似乎是确认安惜年这个瞬间单杀丧尸的高武力人类没有攻击意图，望安慢吞吞且略显狼狈地爬上同一树枝。
    安惜年把难得找到的两粒止痛药放在掌心，向望安递去。
    “……谢谢。”望安接过，垂下眼，叫了声恩人的名字，“连依。”
    第122章
    大概是多了个同伴在身边总会让人感到安慰, 这条道理同样能应用在末世野外的夜晚。
    经过一两个小时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后，两人虽然都听出来彼此没有说实话，但望安脸上对安惜年的戒备还是肉眼可见的降低。
    他的眼皮逐渐耷拉下来，脑袋也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
    安惜年没想到对方在见面不过几小时的陌生人面前居然能如此放松, 忍不住开始为他找起原因。
    【是失血过多,外加药物的副作用吧。 】安惜年抬手关掉耳机,用心音跟系统交谈。
    可惜系统的回应是一如既往的：【无法检测到具体原因。 】
    安惜年不再在意, 反而趁望安犯困打瞌睡的期间, 仔细观察对方身上的伤口。
    不巧现在月光被云层遮住, 再叠加树木枝叶的阴影, 安惜年看不清楚。
    她回想起先前偶然瞥过的伤口状态。
    尽管每一个都看似很吓人，伤口深,血流量也比较大，可她能确认那些都不是致命伤。
    遗憾她身边没有合适的包扎手段，不然应该在望安吃下止痛药的同时为对方止血。
    云层移动，月重新露出面目，几缕微光落到望安身上。
    忽然，安惜年从放松的依靠姿势直起身,目光惊讶地绕着露出来的伤口打转。
    【是我的错觉吗？ 】安惜年向系统确认，【那些伤，是不是变小了很多？ 】
    肉眼可见的东西，系统总不能再用“无法检测”来搪塞, 只好回答：【看起来是的。 】
    然后它找补一样地继续：【不过除纯种人类之外的人种，□□恢复能力都比较强, 不是吗？ 】
    安惜年先是赞同：【兽人和修士确实很擅长自愈，但是这速度也太快了……】
    【宿主，你忘记了吗？ 】系统循循善诱, 【他们自愈的速度就是很快。像是更擅长自愈的白虎兽人，其中有些人甚至可以在一瞬间让致命伤痊愈。 】
    安惜年醍醐灌顶，表情露出“居然能把这种常识忘掉”的懊恼。
    【之后有机会，真的要让专业人士检查下我的脑袋了。 】她想。
    系统没有再搭话。
    这一夜的后半，望安陷入熟睡。而安惜年守夜期间，不时瞥向对方的眼神里，幽怨逐渐加深。
    有同伴时，几方换岗守夜算是末世之后所有人的常识。
    甚至有些被御兽系异能者收入麾下的动物都把这条常识铭记在心，以帮主人的团队多制造好几个守夜时段。
    没想到望安真的就这样一路睡到天亮。
    况且昨晚的风还很大，把她吹得眼睛更睁不开了。
    安惜年望着远处地平线上偷偷探头的旭日，嘴角撇出去二里地。
    白亿一睁眼，对上的就是连依挂着黑眼圈的死鱼眼。
    他手撑后一仰，下意识拉开距离。
    “你……”他本来想问连依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脑袋突然就灵光起来。
    【看来是昨晚睡得太熟，让这人有意见了。 】
    【是因为宿主你昨晚睡着了，一直没醒来换岗守夜，让对方不满了吧。 】系统同步给出近似的答案。
    两方齐齐一顿。
    白亿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没能控制住想法，让心音的强度过于明显了。
    系统则是语气柔和了些，仿佛带上笑意：【八成就是这个原因了。 】
    白亿叹气，挺直脊背正坐，端出十足的认真姿态：“抱歉，昨晚没能醒过来是我的错，无可辩驳。”
    听到对方这样说，安惜年的臭脸一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我的道德还是太高了。 】
    想着，她自然地把耳机开机，对白亿伸手，给了个台阶：“没事。反正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会睡得很踏实。”
    白亿抿唇礼貌一笑，借安惜年的力起身，与她隔着几十厘米并肩站在树枝上，眺望远方的日出。
    树下丧尸身体流出的各种液体，经过一夜时间已经差不多散去。
    此时清晨的空气带着些微清甜，让混沌的大脑重启。
    享受过片刻后，安惜年率先开口：“那，就这样？”
    她向白亿转头看去，准备分道扬镳。
    白亿几乎没有犹豫，下巴收紧，头已经点了一半，忽然怪异地顿住。
    安惜年还没来得及奇怪，突然听到系统的声音：【宿主，结个伴怎么样呢？ 】
    安惜年按掉耳机：【结伴？任务没有这种要求吧？ 】
    系统回答：【确实没有。但现在毕竟是末世，有个同伴比单打独斗要容易。 】
    【末世里的人怎么可信？ 】安惜年把嘲讽摆在脸上，【跟别人同行再被从背后捅一刀，可比我跟丧尸one on one失败的概率大多了。 】
    【而且你忘了我现在身上有多少装备了？ 】安惜年隐秘地拍拍大腿绑着的枪套，【我是只肥羊。 】
    系统淡淡道：【哦，所以你认为自己打不过他？ 】
    安惜年一梗，说不出话。
    其实昨晚她衡量过白亿的战力，还跟系统交流过。当时她豪情壮志，说自己虽然是个普通人类，但如果对上状态完好的白亿，并不见得会输。
    系统见安惜年不语，继续加码：【而且你昨晚为什么要又拿药又帮他守夜的？你这是不喜欢、不信任他能做出来的事吗？当时看到他的第一眼，你视线都挪不开了。 】
    【可我们才刚认识……】被系统说到心坎上，安惜年动摇起来。
    【那好吧。 】系统像是嗤笑了一声，【现在我为你发布任务，宿主。 】
    【复仇子任务一：与你面前的对象同行。任务时限：七天。 】
    安惜年：【……想不到你居然这么体恤宿主。还会帮宿主做决定的。 】
    系统没有回应，安惜年只好接受这项任务。
    随后，她向白亿看去，正好对上对方同样看过来的眼神。
    白亿试探着开口：“那个……不然我们再一起走一程？末世里还是有个伴比较好。”
    安惜年没想到白亿居然和系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怔愣过后掩饰不住欣喜。
    她把耳机开机，对白亿连连点头：“当然好。其实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发现白亿的脸忽然泛上绯红，视线也挪开不再跟她对视，安惜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传出的话有歧义。
    可这种越解释越乱，安惜年索性不再开口。
    脑海里的系统又一次发出动静，比之前那次如同隔着厚幕的欢呼声更清晰了些。
    她表情不变，像是没有意识到系统的异样，整理过身上的装备后率先跳下树枝，在树干上借力两次，平稳落到地面。
    经过一晚的风干，丧尸流出的液体已经定型。安惜年跨步越过，站在稍远的干净位置，等待白亿下来。
    一阵风吹动她的额发，让她下意识往风去往的方向转头。
    忽然，安惜年顿住。
    野外的土地不可能光洁，但此时上面除了偶尔出现的石粒土块，其他什么痕迹都没有。
    安惜年大步向视线延伸的远处走去，直接摘下耳机：【系统，那只白虎的脚印不见了。 】
    【是哦。 】系统无所谓地随意回应，【昨天晚上你也知道的，风力那么大，所以给吹平了吧。 】
    【不应该这样啊！ 】安惜年握紧拳，【你明明说过，除非我遇到那只白虎兽人，否则那些脚印——】
    安惜年脑海里的想法突兀断掉。
    短短一瞬之后，她如梦初醒一样地打了个寒颤，表情木然且迷茫：【我刚才想了什么吗？ 】
    她疑惑地皱眉，向系统求助：【你刚才有听到我在想什么吗？ 】
    系统的声线带上笑意：【没有。你刚才不是在等望安下来吗？你什么都没想。 】
    【哦……】安惜年奇怪地挠头，动作间忽然发现掌心里握着耳机，连忙戴回耳朵上。
    这时，安惜年身后传来“咚”的一声。
    白亿稳定身形，然后向安惜年走来，问道：“你有需要前往的目的地吗？”
    安惜年下意识张开嘴准备配合耳机播放出的想法，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
    系统体贴地帮安惜年回忆：【因为白亿，你的双亲失去了生命，照顾你的副队长也被巨石当头砸落。白亿是你的复仇对象，你要去找到他。可惜的是，目前你没有任何通往白亿的线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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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安惜年脸上恍惚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
    她看向白亿：“我有一个想找的人，但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如果你有明确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陪你一起。”
    白亿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那好，跟我走吧。”
    两人仔细用土搓过裤脚沾上的丧尸黏液，进一步掩盖液体的气味，朝远方行进。
    路上，白亿边辨认方向，边向异常沉默的安惜年搭话：“你要找的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
    安惜年斟酌片刻，没有把“白虎兽人”几个字说出口，避重就轻地回答：“我只知道对方是个兽人。”
    白亿好奇：“你找那个兽人是因为什么？”
    耳机如实反映出安惜年此时平静的想法：“因为他，我的妈妈爸爸死掉了。”
    白亿脚步一顿：“……节哀。”
    安惜年摆摆手，示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向白亿问道：“那你呢？现在是要去哪里？”
    白亿的声音很低，听上去没有起伏的语气之下是汹涌的暗波：“我也要去□□。”
    安惜年打量白亿的侧脸。
    昨晚沾上的血还留在皮肤上，一抹干涸的暗红落在眼角，衬得笔直前望的眼瞳狠戾。
    白亿的双唇开合，吐出比此时的气温更冷的字句：“那人分开了我和我最重要的人，我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第123章
    白塔, 女巫魔法药店。
    “这傻猫真是疯了。”
    听到白亿的宣言，伊蒙原地蹲下，双手扯住自己的头发，嘴里絮絮叨叨,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全逸天在旁边反驳：“安惜年不也是在说要把白亿碎尸万段吗？”
    伊蒙倏然抬头,两眼冒火地瞪视她,言之凿凿：“那不一样！”
    全逸天翻个白眼：“哪里不一样了。”
    伊蒙腾地站起, 冲到全逸天面前, 把人逼得步步后退, 嘴里不依不饶地跟全逸天理论。
    两人退出一定距离之后,海顿随手加了层隔音的魔法防护，让几人能继续安静地看新功能演示直播。
    房蕾正皱眉看得忧心, 忽然听到身边的埃莉诺开口：“那个……”
    房蕾看向埃莉诺，等待对方的下文。
    埃莉诺一如既往地避开房蕾的视线，眼睛往下乱瞟，音量比刚才开口时还要低。
    几秒之后，她终于做好心理准备：“……我是想问，你那位加入了攻略者协会的朋友, 是不是知道一些内情呢？”
    房蕾不解：“你是指柳梦夏吗？&#039;内情&#039;是什么意思？”
    “嗯……”埃莉诺边思考，边把想法语言化，“这场直播，被系统进行了时间加速。”
    埃莉诺指向海顿面前的光屏。
    光屏的左侧弹幕区,此时因为白亿的发言而疯狂地刷新，区域最顶端的单次最高打赏数额一路飙升。
    仿佛一场没有实体的狂欢。
    而弹幕区之外的直播主画面上,安惜年和白亿两人正以不寻常的速度行进着。
    两人的动作像是被开了百倍速，直播里的背景从清晨变成黄昏再到深夜，总共经历了不过十几秒。
    这一次怪谈直播, 直播系统没有给安惜年和白亿安排像往常那样明确的任务，因此两位攻略者在大部分时间内，行动都是偏离主题的。
    如此详略得当的处理，引来观众的好评。
    当然，如果有希望详细观察安惜年和白亿吃喝拉撒的观众，直播系统也贴心提供了实时回放功能。
    只不过实时回放功能只对打赏排行前一百的观众开放。
    换言之，现在安惜年和白亿所在的位面，时间流速与白塔不同。
    怪谈位面时间流速更快，白塔作为标准时间，流速更慢些。
    房蕾仍然不明白埃莉诺的意思：“确实是。那又怎么了？”
    埃莉诺解释：“时间加速不是重点，值得关注的是它造成的后果。”
    埃莉诺竖起食指，却没有举高，手只在腹前悬着：“首先，我们此时此刻能看到的这一帧画面，已经是那两个人不知多久之前经历过的了。”
    “如果他们在直播途中发生意外，观看直播的人不会第一时间得知。所以，系统的操作空间很大。”埃莉诺说完，浅浅吸口气，为下一段发言做准备。
    海顿的视线逐渐从直播画面上移开，托着脸认真听埃莉诺发言。
    忽然，海顿的余光瞥见全逸天和伊蒙，一个把耳朵和脸贴在防护罩上压到变形，另一个蹲着正眼巴巴地往她们这里看。
    海顿忍笑，挥挥手解开了魔法。
    埃莉诺比了个“二”的手势，继续：“然后是一个对我来说比较苦恼的点。”
    伊蒙来到埃莉诺身边，以目光鼓励搭档继续说下去。
    埃莉诺：“加速了的直播，让我看不到那两个人的细节反应，不太有利于我的一个猜想。”
    全逸天问道：“什么猜想？”
    “……就是我最开始向你求解的那个问题。”沉默片刻，埃莉诺重复问题，“你的那位身在攻略者协会的朋友，是不是知道一些内情？”
    “你的朋友，柳梦夏女士，在直播开始前交给安惜年和白亿的两件道具，耳机像是协会与系统同步破解了思维读取的难题，胸针则是像早知道他们两人会分离，所以给了白亿一个找到安惜年的办法。”
    埃莉诺说着，竖起手势的手落回去摆弄衣角：“所以我才想问，你朋友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这次直播的内情？”
    “万一安惜年和白亿遭遇不测……”埃莉诺直视房蕾，“你的朋友他们是不是有办法指引他们避免那些不测？”
    人鱼猩红的眼瞳仿佛在发光，试图看清远方正迎风破浪的水手的内心：“攻略者协会，瞒着几乎所有攻略者，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
    白塔一楼，大屏下。
    “我们以后到底要怎么办！”一位星际军撕扯上身的衣服，动作和语气都显示出最深切的烦躁。
    身边有其他攻略者附和：“系统随随便便就能改变我们的认知，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死在怪谈任务里吗！”
    “就是啊！”一只手猛地向上指去，指间所向正是大屏上白亿的脸，“这个人可以读心，说白了就是一个会精神操控的巫师吧！连他的脑袋都抵挡不住系统的入侵，我们哪还有机会，以后不就是被系统随意摆弄的命运吗！”
    “说什么&#039;直播满一定次数就放我们回去&#039;，我看全都是放屁！”
    “我到白塔这么长时间，就从来没见过有攻略者离开！你呢！你见过吗！”
    “啊？我…我确实也没见过……不会真的是骗人的吧？系统只是想让我们死在直播里吗？对啊……观众会喜欢看那样的画面…哈哈……我要死在这里了。回不了家……”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讨着系统，激愤昂扬。
    由系统派出的两位黑制服就守在大屏下。
    两人面无表情，眼睛平视前方，瞳里却没有任何倒影。
    无论这些攻略者发出多大的声音，两人都不会产生一丝波澜。
    自直播系统和白塔出现，已经不知过去多少年了。期间跟目前相同或相似的状况并不在少数。
    攻略者们都是拿命在求生，面对对于自身不利的、会威胁到生命的事情，反应强烈再正常不过。
    但攻略者们从来不会选择挑战直播系统或白塔。
    他们叫骂着接受，再适应，最后平静。
    直播系统挑选的人物都是在各自位面中最为普通的。
    这些人掀不起风浪，喜欢随波逐流，互相推着往前走。可真遇到些要激进处理的事情，他们反而会推搡着别人，自己按兵不动，等待一个愿意出头的人。
    炮灰再多，也不足为惧。
    黑衣两人耳边灌进攻略者们的骂声，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站在原地几乎一动不动。
    “我们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声音在嘈杂的讨伐里突兀地脱颖而出。
    周围的攻略者不约而同地停下，看向那人。
    那人露出的皮肤被树叶的纹路覆盖着，颜色淡黄。她站在原地的身形笔挺，唇角弯出浅淡的弧度。
    在周围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向大屏下的黑衣人一步步走去。
    “直播系统从来对攻略者的去向闭口不谈，如果你们拥有攻略者可以回到原本世界的证据，不妨现在就拿出来，让我们闭嘴。”
    两位黑衣人注视着植物人向他们越走越近，始终没有张嘴回应，但先前毫无波澜的眼睛开始细微颤动起来，像一个不停在各处对焦的镜头。
    此时他们正在直播视野所及的画面。
    直播系统给他们下达的任务只是在这里观察攻略者们的反应，没有让他们对任何情况做出回应。
    攻略者们原本就愤怒，终于见到了肯出头的人，胆子大些的于是开始跟在植物人身后，逐步向黑衣人逼近。
    甚至有些人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握在手里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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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两位黑衣人面对紧急情况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自己并没有被对方视为目标。
    就在攻略者们的武器对准黑衣人，即将用武力逼迫两人开口时。
    上方高空忽然传来爆破的巨响。
    众人抬头看去。
    多块黑影正从几百米高的地方，向他们所在的位置快速坠落。
    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目之所及的白塔碎石越来越多。
    攻略者们惊呼着向四周躲避，人群一时分散开来。
    植物人尼丝抬眼望去，对黑衣人笑道：“你们不用找个地方躲躲？”
    黑衣人如常地没有任何行动，直直站在原地。
    一块半人高的碎石几乎贴着尼丝的鼻尖砸到地上，在两方中间四分五裂，白塔建筑特有的纯白色粉末从断口处落了一地，又化作一滩。
    植物人尼丝的目光落在脚前的碎石上。
    “再不躲就没机会了。”她开口，音量跟呢喃无异。
    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表情终于产生了波动，眼里浮现出明显的疑惑。
    这份疑惑刚刚凝聚，他的余光忽然发现尼丝迅速后撤一步。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又见到尼丝摆出一个怪异的手势。
    随后，只是一个眨眼而已。
    一团黑影从他眼前坠落，速度甚至比刚才的巨石更快。
    肉团砸地的声音响起。
    上方的白塔拉伸形变，伸出无数段枝条试图拦截，却无能为力。
    黑衣人的视野里血肉飞溅，头部、躯干和四肢或折断或扭曲或散落四处。
    高空坠落的那位男性，从外表看来与纯种人类无异。
    一切都被黑衣人充当镜头的眼睛如实地直播出去。
    本该确保攻略者们不会殒命的白塔，在攻略者与直播系统正式起冲突后，出现了一位死者。
    两位黑衣人的身体忽然像是信号错乱一样地扭曲掉帧起来。
    尼丝的眼前正有一幅直播画面，像商城页面一样直接生成在视网膜上。
    直播的画面里有她自己的身影，拍摄的视角是她对面的黑衣人。
    随即，直播全面黑屏。而侧边的弹幕区，此时已经被愤怒的观众刷屏。
    尼丝收起她的世界里向亡者致意、为他们送行引路的手势，把目光从脚边的头颅上挪开，抬眼看向大屏。
    安惜年和白亿的直播同样由于直播系统的波动而黑屏，那上面的弹幕比尼丝眼里的弹幕刷动得还要疯狂。
    突然，尼丝的视野快速下落，直到与男性死者还未完全闭合的眼睛对视。
    她闭上双眼，任由背后被两人死死压制住。
    “植物系异能者584 ，因你扰乱直播的行为，白塔将控制你前往直播办公室进行反省。”
    “以及，”黑衣人继续，“攻略者协会全体，将被视为影响白塔的不稳定因素，从此刻起对其执行全面监管。”
    第124章
    直到黑衣人的话音结束,人群终于从呆滞中回神。
    原本跟着尼丝冲到黑衣人面前的攻略者，此时脸色铁青地大步后退，拉开自己与那滩尸体之间的距离。
    一个鞋面上落了块残肉、裤脚被血浸透的星际军反应更是大。
    她全身剧烈颤抖，近乎崩溃地拼命跺脚。
    除了“咚咚”的闷响,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连呼吸声都不见。
    裤脚上的血浸了太多, 在她的动作下以细小的滴状向四周散开, 在地面形成一圈放射状的血痕。
    攻略者们在怪谈任务里见过无数尸体。上一秒还在身边交流攻略心得的同伴, 即使在下一秒就被怪异原地拍成肉酱饼都不足为奇。
    他们对于死者的接受程度理应很高。
    可这里是白塔, 是他们形成了共识的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在白塔里可以安心喘息,放松在任务里被怪异时刻紧盯的神经，不需要特别注意着自己的人身安全。
    即使有惯于挑事的攻略者, 也会在白塔内几大组织的管控下被治得服帖。
    “……组织。”
    星际军自言自语一句，突兀停下动作，大幅度仰起头，脖子咯吱作响。
    她爆发出巨大的音量：“组织呢！那些自发维护白塔里攻略者们秩序的组织都去哪里了！该死的，这里死人了！死人了！除了攻略者协会，还有没有人来管！”
    尼丝已经在黑衣人的压制下走出一段路, 听到身后困兽嘶吼似的咆哮，立刻停住脚步。
    两边的黑衣人甚至被她的动作扯得身形歪斜。
    尼丝不顾手臂被绞紧的疼痛，转身回头，尽最大努力让自己能正面星际军。
    不久前, 就在相同的位置亮出过身份的攻略者协会现任会长目光沉静。
    她的双唇开启。
    “会——”
    在发出第一个音节的瞬间，尼丝的嘴被黑衣人套上来自星际位面的、最坚实的口枷, 喉咙处同时被紧实的束缚带箍住，只留下容细小气流通过的余裕。
    她无法发声。
    这一瞬间，尼丝的脑海里生出一个突兀的念头：【安惜年的每一天就是现在这种感受吗？ 】
    于是,她学着安惜年的做法。
    既然口不能言，那就用全身来表达自己。
    交流的媒介不只有语言而已。
    尼丝的视线落向地上已经面目全非的尸块，再抬眼，直视星际军。
    原本面色崩溃的星际军，在接触到尼丝的目光之后，忽然动作停滞。
    星际军缓慢地挺直身体，回望尼丝。
    尼丝被堵住嘴、扼住喉，星际军耳边却响起低语。
    简单而又平直，展示着尼丝最真诚的许诺：“会有的。”
    星际军的身体像是脱力一样左右晃动，勉强立在原地。
    她的视野里，那位攻略者协会会长被黑衣人套上人形禁锢笼，而后逐渐拖行远去。
    一滴液体坠落在地的微弱声音，不可思议地清晰传到她的耳中。
    她回过神，低头看向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攥得出血的掌心。
    那上面橙红色的血，像是绽放在手上的火焰。
    焰色正欲燃烧。
    -
    柳梦夏在沙发里缩着。
    她面露焦虑，牙齿不停啃咬自己的拇指指甲。
    视野里鸦头人的鞋在即将经过时停住。
    无奈的声音很快从柳梦夏头顶响起：“别咬指甲。”
    柳梦夏回神似的猛抬头，茫然盯着边缘已经不规则的指甲看。
    她以前可没有这种习惯。
    在原本世界里，被负责人警告如果当天研发不出杀伤力成倍的武器，她就要被丢出收容区域去见死神时，她焦躁到呕吐，却从没有咬过指甲。
    “是跟左星河学的吧。”严于音在另一张沙发上坐着修改数据，视线甚至没有离开屏幕，“那人压力大了，就会咬指甲。咯吱咯吱的，有时候坐在他身边，我都感觉自己被装在土豆袋子里，旁边就是粮仓老鼠。”
    鸦头人调侃：“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说你是土豆吗？”
    严于音保存好数据关闭屏幕，起身来到柳梦夏面前。
    她随手一划，把刚才处理好的数据传给柳梦夏。
    同时她轻笑着开口：“现在这种时候就要赶快把这些笑话用完，不然连后悔都没机会。”
    鸦头人装模作样地挠挠头：“你说的对。那我在啃指甲的左星河身边的时候……唉，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绝妙的比喻。”
    严于音摆手：“反正他已经摔成一块一块的了，在下去陪他之前，你有的是时间想。”
    鸦头人哈哈一笑：“也是。”
    柳梦夏安静地坐着，听面前的两个人以最稀松平常的轻快方式，谈论他们两人曾经的同伴。
    左星河是协会的武装部负责人，高层之一，也是柳梦夏加入攻略者协会之后，除严于音外接触最多的人。
    她知晓协会这次的全盘计划，细化到每一步都刻印在她的脑海里。
    可直到刚才听两人闲聊似的你来我往，她都没有“左部长已经死亡”的明确认知。
    跟左星河一起花费几百个小时，五个小时前才正式宣告完工的武器，分明就装在她的口袋里。
    五个小时之前，那个人还在向她讨教，试图发现武器部件的更合理组合。
    柳梦夏把手探进口袋，指尖触碰到硬物。
    一瞬间，她的下唇忍不住向上用力。
    鸦头人蹲在她面前，抬手拭去她的眼泪：“怎么还哭了？”
    严于音坐到她身边，轻拍两下她的肩。
    没人关心还好，可收到两人的安慰，就像往湖里丢进一枚炸弹，让柳梦夏苦苦压制的情绪立刻激起百米水花。
    气流短促地刺穿她的喉咙，让音节堵在喉管，只有滞涩的哽咽声不断传出。
    “你和安惜年，两位纯种人类，是我们能见证的最珍贵的宝物。”严于音把掌心贴在柳梦夏膝盖上。
    严于音的眼眸垂下，看不到目光在此时是否有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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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章

    她的拇指下意识缓慢摩挲柳梦夏的膝盖骨凹陷处：“谢谢你们给了我们选择这条路的机会，梦夏。”
    柳梦夏豆大的泪珠砸在严于音手背，摔成更小的水滴，向四周溅开。
    严于音毫不在意，抬手把自己的项链摘下，戴在柳梦夏脖子上。
    用指尖托起那颗奇异的宝石，严于音满意点头：“嗯，很合适，很衬你。”
    话音落下，他们面前忽然凭空出现一个人影。
    r的表情柔和，对三人开口：“还有二十秒。”
    严于音和鸦头人交换眼神，起身向门口靠近。
    柳梦夏下意识跟着站起来，抬脚准备追上两人的背影。
    r忽然闪身到柳梦夏与两人中间，正面柳梦夏，阻止道：“你和我有另外的任务，不是吗？”
    两人已经在门口站定。
    严于音回头对柳梦夏安抚地笑，抬起手，在空中平行地面，轻巧划出一个圆。
    除开沙发没有其他家具的破烂房间墙壁上，突兀出现一块实体屏幕。
    和柳梦夏在协会大楼里经常看到的闲置屏幕一样，那上面浮现出一行她再熟悉不过的字。
    破开迷雾，攻略者高于一切。
    鸦头人只给柳梦夏留下背影，声音异常轻快：“总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嘛。”
    r深吸一口气，身体上开始流淌荧光，仿佛一串串不应该有实体的数据。
    房间大门骤然爆发出炸音。
    爆炸带动整个空间都产生了震动。
    一瞬，空间像是被无形的爆炸波冲击到，四向全都发生轻微却怪异的扭曲。
    不过半秒，房间以他们刚才坐过的沙发为中心开始坍缩。
    先是柳梦夏左边的天花板两角。
    再到整面墙壁。
    接着六面全部向内变形。
    刚才被人爆破打开的门此时已经不知所踪。门外的景象被门框圈成长方形，又形变，成为不规则的多边型。
    十几位黑衣人站在门外，即使有意控制自己的表情，也掩饰不住此时的惊愕。
    眼前的场景似乎与他们预料的不一样。
    严于音和鸦头人被爆炸波及，碎石刺遍身体。
    严于音几乎是即刻死亡，而鸦头人则是拼着一口气，断续地从填满血泡的喉管中发出声音。
    “系统……为什么……杀……攻略者……”
    r的身体投影产生花屏似的错位。
    房间仍然在向内挤压。
    柳梦夏位于坍缩的中心，即使泪流满面也不肯让自己的视线从两人的尸体上移开。
    她的右手颤抖到无法动作，不得不用左手紧握右手腕，把口袋里的硬质方块拿出来。
    沙发被变形的空间挤上正中高位，最危险的位置变得无可撼动地安全。
    柳梦夏佩戴着流光溢彩的宝石项链，毫发无伤地安坐在沙发上，开口。
    “尊贵的，观众们。这里是白塔。”
    顿挫的音节逐渐变得连贯。
    “我是攻略者，纯种人类7，柳梦夏。”
    嗓音中的颤抖减弱。
    她的目光落到指尖大小的门口，紧盯宕机一样的十几位黑衣人。
    “这里出现了系统杀害攻略者的情况，我请求——”
    话到一半，她的收音耳机中传出尖锐的嗡鸣。
    前方不远处r表情惊慌，刚想要转身面对柳梦夏时，身影突兀从原地消失。
    一个柳梦夏只在播报中听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该死的，你们还真会给我找事。”
    皮鞋叩响地面的声音逐渐靠近，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来到黑衣人中间，直接伸手拧断其中一人的脖子。
    那个黑衣人在她手中湮灭。
    “白塔也是废物，给我开权限却只能让我操纵这些没用的东西，还会断联。”
    说着，她看向无法反应的柳梦夏：“哦，你还不知道吧？这些人都是曾经在怪谈任务里保留完整尸体的攻略者。废物中的废物，我就回收再利用啦。”
    她走进已经变形的房间，踢开严于音和鸦头人。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自杀给观众看，再把许许多多的废物力量集合起来，就真的能对我产生威胁吧？”
    “平时对你们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眼，没想到居然给了你们能威胁到我的错觉。不会是以为我和你们这种东西会势均力敌吧？”
    她嗤笑着。
    “你想知道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
    “现在外面一切都如你们所愿。那些废物被你们那个变异人839——哦，你们叫他左星河来着？那些废物被他的死刺激到，现在正团结一致到处闹事。”
    “你们那段好玩的小代码，确实有趣，找到她让我废了一些力气。并且观众也确实因为白塔里发生的事情产生了不满，逼得我不得不暂停直播。就这两点来说，我可以肯定你们的计划。”
    “但你猜怎样？”
    她坐上鸦头人的背，翘起腿，笑容恶劣：“你们会长被我拉进了娱乐加场。自从刚才表演播出，暂停那段时间我损失的晶体，一下子双倍赚回来了。甚至还吸引了更多新观众注册。”
    “我哄观众可有一手了。没人比我更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那些各自位面里的上位者，追求的是刺激，死亡，以及永无尽头的狂欢。”
    “你们会长在观众之间很有人气，而且在娱乐加场里的反应，可比和你一样的那个纯种人类有趣多了。”
    提起安惜年，她的表情臭了些，又很快恢复。
    她脚尖轻点，摆出期待的模样：“所以你们还有什么想做的？我现在难得有时间，可以陪你们玩玩。”
    柳梦夏的心脏鼓动，如梦初醒。
    直播系统直到现在也没对她动手，说明对方在白塔内的权限远远不如直播时高。
    像商城里那种即死的debuff，直播系统现在施加不到她身上，甚至对方无法让她受伤。
    要快点行动！
    早已准备好的武器在柳梦夏手里迅速变形，转瞬她就将自己传送到了安全屋。
    r先前对这里加上了多层限制，即使有白塔的帮助，直播系统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
    本该是这样的。但现在柳梦夏并不确定。也许下一秒，直播系统就会带着刚才的笑脸，拉开她背后的门。
    柳梦夏跪倒在地，全身被冷汗浸透，双手颤抖打滑，尝试几次都握不住武器。
    预案里最糟糕的一种情况出现了。
    他们对直播系统的能力预估有误。
    原本四方延伸的路全部被打上了“禁行”，现在只有一条不能回头的单行路可走。
    “安惜年，白亿。”柳梦夏双手合十，喃喃祈祷，“你们一定要做到。一定要……”
    第125章
    可惜柳梦夏无法得知安惜年和白亿此时直播的情况。
    现在r被直播系统发现, 是否还存在都不确定，没人能拦得下直播系统的数据搜查。
    在来到这里之前，柳梦夏已经按照计划，把身上例如翻译器等所有可能发信的设备移除。
    一旦这时候接入直播, 传出信号, 她所在的安全屋位置就会暴露给系统。
    但先前与高层们制定过计划, 这种情况是在预料之中。
    方块状的武器在柳梦夏手中快速变形, 分成一个更小的立方体, 以及一只与安惜年相同的耳机。
    由于安惜年是纯种人类, 和r、严于音还有武装部部长左星河一起研制开发耳机时, 实验都是柳梦夏自己上阵的。
    协会没有系统那样强大的能力，这对耳机能适配的只有纯种人类。
    在此刻的白塔里, 能使用耳机的只有柳梦夏和安惜年。
    两只耳机被安装了传输通讯的功能。
    为保证柳梦夏在安全屋躲避期间不被直播系统发现，不能由她主动启用传输通讯功能。
    柳梦夏现在只能等。
    她把耳机塞进左耳，背部紧贴墙，双臂抱膝蜷缩着坐在地上，数起自己的心拍数。
    如同曾经每一个在非改造人收容所的小房间里独自度过的夜晚。
    那时候，她总会数着心跳,直到大脑因为使用过度而命令身体昏沉睡去。
    但现在与那时候不同。
    她握紧立方体，棱角刺压着掌心软肉，让精神更清醒几分。
    她绝对不能让那些人的牺牲断送在自己手上。
    已经逝去的生命必须被赋予意义，必须被传承。
    “会有消息传来的。”柳梦夏像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调整好耳机的位置，擦去眼角的泪水, 喃喃自语，“要相信他们。”
    -
    安惜年劈开面前交错的枝叶，忽然感到身体出现一瞬间的脱力。
    踏出去的脚步歪斜, 她立刻停住，警戒地环视。
    不对劲。
    耳朵明明可以听到周围的一切声音，风声、树叶窸窣声、泥土被鞋底碾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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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

    可所有的声音却不能让安惜年感到身临其境。
    就像是这些声音并不是自然存在，而是由耳机或者其他设备在安惜年耳边播放出来的一样。
    身体仿佛在无知觉中被丢进另一个空间。
    她回头定定地看向白亿。
    对方正眉头紧皱，疑惑地抚上自己的胸口。
    察觉到安惜年的视线，白亿抬头，回以对视，以较平时更为缓慢的频率眨眼一次。
    “能发现异样吗？”安惜年右耳的耳机诚实反映出她的想法。
    白亿的眼瞳亮起片刻，打量周围一圈后恢复常态。
    他摇头：“五百米范围内没有看到任何人或者丧尸存在的痕迹。”
    安惜年面色凝重了些：“我也没有任何发现。”
    “我还以为那是精神系异能者在试图对我们进行操纵。”安惜年解释，“以前被那些人针对的时候——咦？”
    耳机传导到中途，主人的想法戛然而止。
    短暂的停顿中，安惜年的眼神透出迷茫，唇形没能配合陡然加速到极致的语音：“我只遇到过一次精神系异能者才对，而且从来没有被针对过……刚才为什么会那样想？”
    一秒。
    两秒。
    三秒。
    数秒走到第三个数字时，安惜年立刻屏住呼吸，垂在身侧的手预备破风抬起。
    嗡——
    脑海里响起剧烈的鸣声。
    四周仿佛模拟出来的环境音，再次变得极其自然。
    安惜年绷紧的手臂肌肉松弛下来，由于突然的噪音而重心不稳，差点原地踉跄摔倒。
    白亿三步并两步上前，避开安惜年的伤处扶住她的手臂：“没事吧？你刚才说精神系异能者怎么了？”
    安惜年把重心移交一部分向白亿，垂头靠在对方肩前。
    她手握住白亿的小臂，指间将白亿的肌肉挤压出痕。
    “我刚才？”再抬头，安惜年的目光已经变得迷茫，“我说了什么？”
    白亿担忧地注视安惜年的反应，正要开口。
    安惜年如梦初醒，从白亿的搀扶中脱离。
    她想起来了。
    “我以前见过一次精神系异能者，被那个人针对过。”安惜年按照此时脑海重新记起的回忆解释，“那时候误入其他空间领域的感觉和刚才很像。”
    说着，安惜年摇摇头，试图甩掉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可能是刚才在那个洞窟里对付丧尸消耗太大，脑子都不转了。我们能休息一下吗？”安惜年向白亿询问。
    白亿回一句“当然”，很快找到一处供两人落脚的地方，让先前的大功臣安惜年坐到下风处，自己挺直背，用身体为她挡风。
    感受到白亿的体贴，安惜年忍不住失笑：“我也没有吹不得风那么脆弱吧？”
    白亿固执地摇头，向安惜年伸出手，示意她把胳膊交出来处理伤口。
    安惜年往白亿的反方向侧身，用肩带动整条手臂藏在身前，小孩子一样的犟：“不用。”
    白亿已经掏出了捡到的纱布，同时另一只手把珍贵无比的酒精不要钱地往安惜年的伤口上泼去。
    消毒的疼痛比刺激性的气味更快传导到大脑。
    安惜年弹射起身，由于脑速过快，耳机甚至无法捕捉到她此时想说什么。
    她没有张口，站在原地怒瞪白亿，用眼神传递出“我都已经说不需要了，为什么还要浪费贵重物品”这句话。
    怒瞪对于白亿来说毫无威慑力。
    他顺势拉过安惜年的手腕，卷起已经破损的袖子，用干净的纱布加力缠上伤口，动作行云流水，像做过无数次一样熟练。
    “根本不会是浪费。”白亿麻利把纱布打结收尾，睫毛垂着轻颤，语气比动作还一板一眼，“如果不是你，我们就要死在那里了。药品当然要给应得的人用。”
    安惜年眸光波动些许，空闲的那只手摸向腰间，不出所料地扑了空。
    那里原本挂着的长刀现在已经消失。
    几小时之前，她用那把豁口长刀钉穿了丧尸的脑袋，才和白亿从洞窟里顺利出来。
    半天前，她和白亿两人经过几乎没有停歇的跋涉后，想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休息。
    当时，两人几乎同时发现斜前不远有一处天然洞窟。
    那里洞口极小，仅仅能允许一个成年人蜷缩着通过。如果处理得当，就是一处躲避丧尸的安全屋。
    经过两天的搭伴同行，他们仿佛多年老友，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一拍即合，向洞窟前进。
    安惜年率先进入洞内。
    从洞口弯腰背对白亿时，她空门大开，即使如此也没有对白亿可能会对她出手这件事表现出丝毫担心。
    洞窟里面阴冷潮湿，安惜年刚探进去半个身子，额头就被上方滴落的水珠打湿。
    她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
    很快，安惜年随手抹去水滴，整个人向斜下跳入，进入洞窟。
    确认过里面没有任何危险后，安惜年才转身仰头对白亿点头。
    白亿提起的心放下，舒口气之后学着安惜年刚才的姿势同样进入洞窟。
    处理过洞口残留的气味之后，他们本以为自己可以在里面安全度过小半天，补充睡眠和体力。
    没想到洞窟内的氧气实在稀薄，值第一班岗的安惜年数着身边白亿的睫毛，不知不觉因缺氧和困顿而昏睡过去。
    意识再次回归，是在安惜年的临战反应亮出警觉时。
    她猛地睁开眼睛，视线还没完全对焦，手已经揽过白亿的肩，带人往旁边快速翻滚过去。
    一只丧尸扑在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大张开的嘴磕到石壁根部，带有灰黄色的粘稠血液从它破烂的嘴部流出。
    手臂被尖锐石块划伤的疼痛帮助安惜年的大脑强制开机。
    视野清晰的瞬间，她全身发麻。
    几十只丧尸互相推搡着拥挤着卡在洞里的通道处，目光无神却执拗地对准他们所在的地方，用尽全力试图突破平衡，冲到他们身边咬上一口。
    原本就稀薄的空气里，充斥着丧尸身上令人作呕的味道。
    安惜年的背部贴在洞窟最内的石壁上，头脑眩晕的状态下，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心跳加速。
    她努力调整呼吸频率让大脑清醒些，伸手向背后的铁棍。
    途中，指尖突然碰到发热的皮肤。
    她低头看去。
    白亿全身汗湿，发丝黏在额头上，手脚即使无力也在尽全力把自己撑起，要与安惜年并肩而立。
    “这次不是只身一人。”
    耳机传出的这句话还停留在空中挥散不去，安惜年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阴暗的洞窟内，丧尸含糊黏腻的动静此起彼伏。
    她的背后是与她前往同一方向的搭档。
    混沌的大脑变得清明无比，丧尸的每一寸动作都能被收尽眼底，并预测出下一处的位置。
    丧尸群突然失去平衡，前面的几只丧尸迅速向安惜年扑过来。
    “望安！”
    安惜年向后拽住白亿的手腕，另一手探向腰间。
    一瞬间，刀光劈开暗色，亮出一条生路。
    豁口的长刀穿过几只丧尸的脑袋，尖端没入石壁，无法被撼动分毫。
    安惜年使用得最顺手的武器被留在身后。
    她紧握住搭档的手，向前方的光明冲去。
    第126章
    从洞口冲出,搬动巨石把洞口堵住之后，安惜年弯着腰，双手扶膝盖低头喘息的期间，才发现自己视野中的手臂被划破。
    破口上没有被丧尸感染时特有的淡黄色印记, 安惜年干脆没把这超过半掌长的伤口放在心上。
    只不过看着看着,她忽然肩背颤抖。唇舌喉咙都发不出声音,可脸上是明媚的笑意。
    白亿瘫坐在安惜年脚边, 重新让氧气充盈肺部的时候, 余光瞥见安惜年震颤不止的身体。
    他以为安惜年身上某处受了他没看到的重伤而疼到发抖,吓得一骨碌手脚并用地起身,身体左右不稳摇晃着就向安惜年扑过去。
    安惜年连忙伸手接住。
    白亿连忙努力把自己撑起，眼前晕到模糊,接连飞过白黑交错的闪，仍不忘急切地抬头，试图以视线捕捉安惜年的双眼。
    “你怎么样，哪里伤到了！”白亿焦急问着。
    安惜年用肩撑起比她高大半个头的白亿，安慰般地在对方背上轻拍。
    大概是生死关头之后，人与人的距离会无限拉近。
    出于无意识的动作,她眯起眼睛，脸部肌肉完全放松，在白亿颈边小幅度缓慢蹭着。像是这样就能从白亿身上补充她生存下去所需的能量。
    右耳里的耳机贴着白亿的耳朵播放想法：“只有一处伤口，不算严重。你先休息一下。”
    白亿这才看清安惜年脸上其实是笑意, 并不是痛到发抖。
    他松了口气，没有起身的意思, 安心把自己的重量放到安惜年身上，借对方的支撑继续让充足氧气再次在体内循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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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伴随厚幕之后的欢呼雀跃，安惜年听到一阵呼噜噜的嘟囔声：“你刚才在笑什么？”
    洞口的巨石之后传来丧尸指甲抠划的动静。
    丧尸的力气不小, 这里并不算完全安全。
    安惜年开始架着白亿缓慢向前行进，向他展示手臂的伤，同时耳机播放着：“我只是想起末世刚刚降临的时候，我受过比这还要轻的伤。”
    “但是当时我感觉天都塌了。”安惜年笑着摇头，“盯着翻开的皮肉几秒就恶心反胃，总以为血止不住了，我会失血而死。”
    她握紧白亿的手臂，抬眼确认前进的方向：“我只是在笑当时的自己，毕竟这才多大点儿事。”
    血珠随步履顿挫的频率不规则地落到地面，每一滴都落在安惜年的身后，逐渐延伸出一条极细的血路。
    白亿移不开望向安惜年的目光，忽然开口，最初的几个音节干涩沙哑到几乎无法听清：“你以前……”
    他清嗓，重复道：“你以前，吃了很多苦。”
    安惜年戳戳白亿的腰，难得展示一个露出牙齿的灿烂笑容：“不能放弃是妈妈爸爸教给我的。”
    她的表情骄傲自豪。
    “再说，”安惜年转回头，重新目视前方，日光把她的耳廓打得透红，“……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安惜年肩上的重量忽然消失。
    白亿用与她同步的速率并肩向前走着。
    “以后也不会是一个人。”他轻声做出不可撼动的承诺。
    从不久前的回忆中脱身，安惜年低头看白亿把她手臂上包扎的蝴蝶结整理了一遍又一遍。
    她无奈，挡开白亿的手，起身拍拍裤子的沙土。
    其实时间已经过了半天，而且她的身体已经早就适应了受伤再恢复的过程，伤口不处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人是不是有点儿保护过度了？
    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被耳机捕捉到。
    安惜年向白亿伸手，把他拉起来。
    “休息好了吗？”她歪头示意前方，“你不是还有要去的地方？”
    白亿的眼睛围绕亲手做的包扎打转，面露满意之后才向前方迈步。
    安惜年跟在白亿身后两步远的位置，只要步子稍微迈得大一些，鞋尖就会踩到白亿的鞋跟。
    这种不便的距离没有给安惜年或白亿造成任何困扰。
    他们走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渺小得像风卷起的两粒沙。
    两人都没有辨认方向的道具。安惜年倒是会根据太阳或夜晚的星象来识别南北，可白亿看起来比她的方向感更强些，不仅明确知道目的地，而且在前面领路的这段时间，从来不见迷茫。
    【辨认方向也是兽人特有的能力吗？ 】
    安惜年想着，熟练地让思考的强度控制在不会被耳机播报出来的程度。
    【不知道在他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之后，能不能请他帮忙找到白亿？ 】
    前方白亿的脚步突兀乱了节奏。
    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绊到鞋尖之后被踢出一段距离，翻滚几米远。
    安惜年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掌心接触到对方之前，白亿已经站稳。
    他回过头，瞥安惜年一眼，片刻后才说了句：“不小心踢到石头了。”
    安惜年叮嘱：“这里路不平，小心些。”
    白亿应过之后，重新转身向前。
    同时，他在脑海呼唤：【系统。 】
    系统回应：【宿主。 】
    确认安惜年在身后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白亿深深皱眉，向系统核实：【你刚才听到了吗？ 】
    【听到什么？ 】系统似乎不解。
    【连依的心音。 】白亿不解，【我为什么听不到她刚才想法最后的那个人名？她到底想找谁？ 】
    刚才安惜年的那段心音，最后的几个字直接被消音，传到他的脑海里变成了高频鸣声。
    他对安惜年抱有好感，想要尽己所能的帮对方。
    根据聆听到的对方的心音制造惊喜，是他从姐姐那里学来的最不惹人讨厌的能力运用方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想法全部被剖开，再赤裸裸地摊在光下。
    可他一贯能不受任何阻碍就能听到他人想法，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士，即使遇到末世后觉醒异能的精神系异能者，能力也从未出过错。
    为什么只有在安惜年这里不行？哪里出了问题？
    脚步抬起，再落下。
    经过短短一瞬的思考，白亿在迈出下一步时全身发僵，连嘴角都是木的。
    脑海抑制不住地出现想法：【除非……】
    系统的声音暗含鼓励，逗趣似的重复：【除非？ 】
    白亿的想法沉寂下来。
    许久，伴随着鞋底的沙响，他缓慢确认：【……我以前看过的小说或者其他别的东西，都会默认一个世界里只有一个系统。 】
    停顿片刻，给足系统反应的时间，白亿再次凝结出想法。
    【你没有在她身上，或者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检测到除你之外的系统，对吧？ 】
    【她不是像我一样绑定了系统，所以传到我这里的想法被屏蔽了关键词，对吧？ 】
    【如果她也绑定了系统，那她的任务会是什么……】
    三个问题过后，脑海安静许久。
    白亿仿佛听到巨大海波声。
    浪声与他相隔遥远，汹涌兴奋，似乎在庆祝些什么。
    终于，系统开口，坚定而轻快地回答：【没有。 】
    【在这个世界里，我具有绝对唯一性。不可能，也从没有检测到有其他系统的存在。 】
    【你身后的那个纯种人类，即使绑定系统，也只会是我。 】
    【白亿，】系统的语气放缓，像是在宽慰又仿佛在引诱，【你不需要担心太多，专注于完成你的任务就好。你不想为你的姐姐和族人复仇了吗？ 】
    得到系统的回答，白亿感觉脑海被一阵无形的风扫过，先前纷杂的思绪全部不见。
    他松了一口气，肩膀轻快许多，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在担心什么。
    安惜年从后面看着白亿的脚步一会儿沉重，不久后又轻松起来，不禁觉得好笑。
    【这人精神世界看起来蛮丰富的。 】安惜年对系统吐槽，【也不知道他脑袋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
    【是啊。 】系统赞同，【一个人怎么可能知道其他人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
    安惜年忽然来了兴趣：【精神系异能者只能制造幻觉，但是做不到读心。但这世界的兽人呢？你很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吧？有没有兽人能听到别人想法的？ 】
    系统忽然轻笑一声，没有正面做出回应，却感慨：【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人在身边，一定是既可怕又恶心。 】
    安惜年也笑起来，不常露出的虎牙在唇缝中若隐若现。
    她抬眸目视前方，视野里装着白亿的背影和远方的景色。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人，那我一定先练出隐藏想法，不让对方听到的绝技。 】
    【只有藏起自己想藏的，再利用底牌一击毙命，才能更游刃有余地活下去。你说呢，系统？ 】
    第127章
    系统沉默片刻：【……完全隐藏自己的想法？你能做到这种事？ 】
    安惜年不在意系统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探究,回答得轻巧：【理论上八成可以。现在我不也是正在控制着想法的强度，和你交流又不让耳机捕捉到？ 】
    系统难得不隐藏情绪地嗤笑一声：【那是因为你用的耳机其实根本不能——】
    话到一半，系统停下来，舒出一口气,声音像是重新戴上刻意平静的面具：【不,没什么。你说得对,也许你真的可以让任何人都没办法知晓你的想法。 】
    安惜年却摆摆手：【也不能说是“任何人”, 至少你不行。 】
    系统不反驳, 只是礼貌一笑。一声短促的气音之后, 安惜年的脑海再次沉寂下来。
    安惜年耳边只剩下她自己和白亿节奏错位的脚步声。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
    白亿没有提过他的目的地, 安惜年从不过问。
    按照两人磨合出来的彼此都适应的最快速度，他们在路上又度过了几天。
    安惜年对经过的地方不熟悉, 景色完全没有印象。奇怪的是她在路上除开丧尸和尸体，就没遇到过其他人形的东西。
    这并不正常。
    即使在末世影响下，近几年人类的数量锐减，也不至于在野外碰不到任何一个活人。
    这天晚上的后半夜，轮到她守夜时，安惜年边用木棍翻动火堆下的柴, 边不时往身边合衣休息的白亿身上瞄。
    【他是刻意避开了人类的活动地或者基地吗？ 】安惜年摘下耳机，在脑海里向系统搭话。
    最近随着她跟系统相伴的时间变长，系统越来越愿意跟她交流，甚至会主动向她开口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大多会围绕和她同行的那个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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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但安惜年有时会从系统本该波澜不惊的语气里听出些急切和气急败坏。
    就像是系统本希望她能做些什么，她却没能达到系统的期待。而这份焦躁在最近越来越无法被掩饰。
    安惜年传出心音后, 此时的系统同样迅速给出回应，语速相比正常仍然是快了些。
    系统：【看上去是刻意避开了。 】
    话音落下，系统帮她清了清思绪, 像这些天经常做的那样。
    神识被轻盈安抚，一些会扰乱心情的认知被系统悄然处理。
    思想被改变的感觉意外不会引起抵触，反而让人很舒服。
    安惜年享受系统的额外免费服务，眯起眼睛，摆出一个“哦”的口型作为回应，然后疑惑：【但是为什么要避开呢？ 】
    先前只是不时降落的目光变得更加凝实，她开始抑制不住地直直盯着白亿看。
    大脑像是在自动运转，在流水线上生产出想法。
    【好奇怪啊。 】安惜年想。
    在末世里对其他人警惕并不难理解，可不至于到避免与任何人打照面的程度。
    安惜年先前被白亿身上那股她无法拒绝的熟悉感感染，忍不住亲近白亿，再加上系统发布的子任务，才跟对方同行至今。
    同行中，白亿确实会在她受伤时露出紧张的表情，也会把珍贵的药品都用在她身上，看上去是个关心同伴的好人。
    可客观来衡量，她在对上丧尸的时候出力最多。一个队伍里输出最多的人，本就应该得到最好的资源。这是末世生存的基本法则。
    除“足够懂得生存法则”这点之外，她根本不算了解对方。
    她甚至不知道“望安”这个名字，是不是跟“连依”如出一辙得假。
    不知道是不是无人迹野外、深夜、孤月的叠加渲染作用，安惜年思绪变得昏沉，忽然对自己之前的决定产生了质疑。
    她为什么要跟一个她不知道会不会在背后捅她一刀的人同行？
    对方当时又为什么会邀请她同行？当时她怎么会脑子一热，同意跟对方一起踏上目的地未知的路。
    安惜年的一切想法，如实尽数传递到系统那里。
    系统的声音少了先前的焦急，此时终于恢复些平静，甚至隐隐有笑意：【你在后悔接受之前的任务吗？ 】
    安惜年没有回答。
    负面情绪本来已经被系统安抚好，此时再次爆发式诞生，伸出触须，侵入大脑的每一处褶皱，再突破全身。
    眼里的合衣休息的人在她眼里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片刻后，她支起一条腿，把手臂搭在膝盖上，上身后仰一些：【系统，同行的任务还剩几天？ 】
    夜空少云，群星璀璨，明月无缺。
    可此时安惜年望向上方的表情满是烦躁和厌恶。
    【七个小时。 】系统回答，接着咬字清晰地重复一遍，【七个小时之后的清晨，你的这项任务就能完成。 】
    在系统说话的同时，安惜年眼前浮现出一个即将走到尽头的进度条。
    紧盯进度条后附的倒计时，安惜年的眼瞳微动，最后闭上眼睛，把头埋到臂弯里。
    表情完全被手臂和屈起的膝盖与大腿遮住。
    她沮丧道：【系统，最近我感觉自己好奇怪。 】
    系统温柔回问：【为什么这样说？ 】
    【我发现自己的情绪总是不受控制。 】安惜年空闲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揪住头发，【我是得了什么精神上的疾病？会不会影响生命？ 】
    【你那么厉害，你知道我身上发生什么了吗？ 】安惜年揪住头发的指尖发颤。
    系统轻笑，而后开口：【你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坚韧且健康了。说实话，我当初绑定你的时候，还因此废了不少事。 】
    【放宽心。 】系统安慰道，【你所在的末世本来就高压，对情绪必定会有影响。不如说，你能在这种环境里坚持着不疯不死，才算是纯种人类里不正常的那个。 】
    安惜年抓握头发的手一顿。
    一秒之后，她抬起头，露出虎牙笑得羞赧：【谢谢你。 】
    系统：【嗯，没事。 】
    安惜年两手交叉，互相绕着指尖：【不过系统，我有个问题。 】
    系统好心情地回应：【你说。 】
    【你总说我是“纯种人类”。这叫法好奇怪，是你们系统特有的吗？怎样才能算是“纯种人类”啊？ 】安惜年平视远方，笑意收敛了些。
    脑海里一片死寂。
    睡在身边的白亿似乎被梦魇缠上，眉头紧皱，额头布满细汗，嘴里含糊地念着，声音传到安惜年耳中。
    带有特殊腥甜气味的风从安惜年身后吹过，在她身边盘旋几圈。
    等待许久没听到系统的回答，安惜年感到奇怪，正要问问系统是掉线了还是出现其他问题，看向远方的目光陡然凌冽。
    她倏地起身，手心瞬间紧握一根铁棍。
    把耳机重新戴好，安惜年固定看向前方的视线，弯腰摸索着探向白亿，推动对方的身体。
    耳机传出想法：“醒醒。”
    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掌心剧烈颤抖一下之后，安惜年立刻攥紧白亿的手臂，把人直接提起。
    她本以为自己不需要多说，白亿可以直接从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到数量极多的丧尸正在朝他们的方向快速靠近。
    然后再按照这几天他们养成的默契，分别拿上装备，立刻从原地撤离。
    可不知为什么，安惜年察觉到身边的白亿没有任何动作。
    【啧，发什么呆。 】
    她不得不把目光从丧尸群上移开，不满地落到白亿身上。
    瞬间，她的心脏空下一拍，而后剧烈震颤起来。
    耳边除开鼓擂似的动静，只有木材燃烧的裂响。
    在火光的映照下，白亿正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目光注视她。
    这一刻，安惜年忘记自己应该对白亿产生戒备，近乎本能地因为对方的眼神而感到委屈，不由得后退几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他怎么能这样看我……】
    理智之外的念头在脑海出现，只被系统捕捉到。它用尽全力才阻隔住笑声。
    “……望安？”安惜年呼唤。
    白亿似乎被安惜年唤回神，目光复杂地在安惜年脸上瞥过一眼，终于看向远处的丧尸群。
    利落地拿起地面的装备，再判断出方位之后，他率先迈步，没有回头看安惜年究竟有没有跟上。
    安惜年从震惊无措中恢复，在系统“任务尚未完成”的提醒下，还是抬脚向白亿的背影追去。
    白亿的速度很快，安惜年只是犹豫几秒的功夫，他已经跟安惜年拉开近百米的距离。
    安惜年判断着身后丧尸群的速度，维持目前的距离跟白亿一前一后地赶路。
    天空开始有云聚集。
    在月光下，白亿浅色的头发折射出光华。在安惜年的视野中，只有这一抹耀眼的亮色。
    她无意识摸上心口的位置，发现心脏每跳动一下，都牵扯得全身生疼。
    几十秒之前，明明还觉得对方难以忍受。为什么只是被他不带情绪地看过一眼，就会这么难受？
    想法盘旋在安惜年的脑海，久久挥散不去。
    系统听到后，宽慰道：【你不需要在意那个人对你的看法，不是吗？更何况，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
    【你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展示实力，可他连自己究竟是那个种族的兽人都瞒着你。 】
    【你认为，这是末世里互相依靠的同伴、搭档应该做的事吗？ 】
    系统循循善诱。
    安惜年不肯从白亿背影上移开的目光渐冷：【你说得对。 】
    想法落下的瞬间，安惜年迈到半空的脚步忽然卡顿。
    她下意识眨眼，却在上下眼睑闭合的短促间隙看到了成片的海量文字以及硕大的天文数字从视网膜前呼啸而过。
    “那是什么……”震惊之下，安惜年的想法被耳机播报而出。
    随即，她看到了比此刻更加不可置信的一幕。
    前方白亿突然被无形重物碾压似的，身体毫无防备地扑到在地。
    白亿蜷缩着，没有声音传来，手脚的动作却在嘶吼呼痛。
    月光从云层间隙聚集在白亿身上。
    安惜年的眼瞳倒映着青年匍匐的身影。
    她看到对方弓起脊背，弧度愈发不可思议，脱离人形应有的状态。
    露出的手臂和小腿在一瞬间翻出覆上厚实的白毛，手脚变成爪。
    身型涨大数倍，兽耳在头部浓密的毛发中间若隐若现。
    直到一声虎啸响彻天际。
    “……白虎白亿。”
    安惜年迸发出滔天的恨意，牙根紧咬，脸部颤抖，铁棍在手中变形。
    正当她腿部肌肉绷紧，即将冲向远处仇人的那一刻。
    她闻到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丧尸特有的腥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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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章

    第128章
    白塔。
    震裂与爆破共鸣, 不绝于耳。
    上层原本坚实的地板大面积碎裂，从见不到顶的高空轰然砸落。
    正在战斗的人对不远处的哨兵惊呼一声：“小心！”
    哨兵听到突兀响起的声音，身体一震。
    他正低着头，没有束起的长发在脸侧垂落,遮住他的表情。
    哨兵脚踩一个黑衣人的胸口, 鞋尖抵住对方的下巴, 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扳过对方的脸。
    同时,手中枪口抬起对准瞄定位置。
    火光乍现, 一道血洞贯穿黑衣人的太阳xue。
    血在溅上哨兵的军靴之前, 他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撤离。
    两人高的巨石砸中哨兵半秒前还站立的位置, 被枪决的那人已经消失在巨石之下，连血肉都流不出来。
    重物落地的冲击带动起来, 扬起哨兵的黑色长发。
    在发梢贴回背部之前，哨兵的目光落在地面不肯看人，对出言提醒的同伴含蓄颔首致谢。
    同伴再眨眼后，哨兵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她盯着无人的空地，喃喃自语：“我记得排名靠前的攻略者，没有长那样的啊？”
    直到背后有武器破风向她袭来,她才从呆愣的状态中回神，重新抬起武器抵挡，再次专注于战斗。
    “余。”哨兵的通讯耳机里传出呼叫他的声音。
    余叶南结束换弹，旋身横枪将子弹甩出一道弧线,没入身前黑衣人的心脏位置。
    同时，他短促低声回应：“嗯。”
    对面的声音被电流杂音裹满,发音怪异，即使能勉强辨认出内容，语序混乱不堪：“死,二，协会高层。二七七，计划，启动。”
    经过先前的训练、学习和熟悉，他能快速听懂对面的话语：
    攻略者协会的高层有两人死亡。现在需要执行第277号计划。
    按照约定，余叶南以最简洁的单字表达他对信息的接受程度：“嗯。”
    传过回音后，他再次闪身向远处，手掌钳住一个黑衣人的肩，挡开白衣人正要把刀送进一位攻略者心脏的胳膊，将黑衣人制服在地。
    枪声再起。
    黑衣人的身体猛地向上弹动一下，金黄的血液在染尘的纯白地面蔓延开。
    秋凛坐在昏暗的空间里，听过耳机传来的枪响之后，向余叶南回应一声，利落地切断通讯。
    分给她的最后一个攻略者已经通知完毕。
    她朝右边看去。
    在她身边，她的妹妹秋冽正在以同样的方式通知他们的同伴。
    更远处还有十个与她们同属一个组织的成员，做着相同的事。
    秋凛低下头，指间揉捏从来到白塔起就贴在身上的翻译器。
    曾经白塔中唯一的免费服务，此时已经被停掉全部功能。
    现在的白塔里，攻略者们互相不通语言，无法交流。
    没有白塔或直播系统在中间进行翻译，他们彻底失去了交谈的能力。
    “真是笑不出来。这不是人人都跟安惜年一样了吗？”秋凛摆弄着已经完全被物理破坏的翻译器，而后随手把垃圾一样的东西扔向桌面。
    这时，秋冽同样结束了通知，听到姐姐的话后，赞同地点头。
    如果不是有提前训练过，他们现在跟失语没什么区别。
    听说安惜年并不是从出生开始就不能发声。不知道那人究竟是怎么熬过最初无法被人理解的阶段的。
    秋冽无声轻叹，摘下耳机。
    耳机是由柳梦夏和左星河以及严于音紧急赶工出来的，但每只都是定制。
    每个人的耳机贴合度还是佩戴舒适度都很完美。
    自从攻略者协会来找他们合作，他们组织对于攻略者协会的印象就一次次被刷新。
    原本，他们还以为攻略者协会只是一个老旧的组织，时常研究些奇怪无用的东西，完全没有把重点放到“协助攻略者通关怪谈直播任务”这件事上。
    他们组织一贯最看不起这种不务正业的协会。
    他们组织会集中力量，绞尽脑汁，冒着风险，才能在偶然几次任务开始前提取到怪谈任务的背景内容，只为最大程度帮助组织的成员。
    再靠此把名声打出去，吸引更多的攻略者加入，以得到更多的技术与力量，保证自己的成员安全无虞。不断良性循环。
    而攻略者协会除了成立比较早，一无是处。
    攻略者协会销声匿迹，从不主动在白塔提供公益服务，在直播之外的场合也几乎不露面。
    他们本以为那里全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家伙。
    但他们错得离谱。
    攻略者协会并不在乎自身的生死，要救的是几乎全体攻略者。
    为此，这个古老又神秘的协会不惜把所有核心技术向他们这些竞争者全盘托出，包括那个能与直播系统比肩的r的底层程序。
    提出合作的一方拿出如此诚意，他们怎么可能拒绝。
    他们确实是各自位面里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
    他们本能地惧怕强大的力量，即使被威胁生命也出于恐惧而不敢反抗。
    但这一切到此为止了。
    那个脑袋形状奇怪的尖嘴家伙实在太有说服力。
    那人说，在直播任务里也是搏命，不如自己主动为自身的性命来一场豪赌。
    同意参与计划的所有组织，大概都是这种想法。
    于是他们列出两百七十七种预备计划，再将每一处细节熟记于心。
    于是他们在r做出的屏蔽空间内，摘掉白塔提供的翻译器，互相学习各自小队中成员的语言。
    暗潮中的水滴各司其职。
    像秋凛秋冽一样的攻略者负责调度传讯，像余叶南一样在一线的战力负责制服白衣人和黑衣人，同时保护自发参与到这场自由之战里的其他攻略者。
    只要团结在一起，他们肯定可以——
    秋冽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没能结尾，被空间内所有耳机一同响起的紧急呼叫声打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秋冽下意识握紧姐姐的手，另一只手重新戴好耳机，接通呼叫。
    她没来得及开口，耳机里已经传出断续的惨叫，和秋冽勉强能听懂的一句：“白塔出动！”
    -
    全逸天用藤蔓卷起那个不知在朝手里的耳机吼些什么的人，把对方送到一旁安全的地方。
    同时，她撑起一片由坚硬植物制成的防护墙，为身边的人抵御前方和左侧的火力攻击。
    几分钟前出现的身穿白塔制服的白衣人，显然与黑衣人并不在同一水准。
    按照攻略者的直播排名来衡量，这些白衣人每一个都拥有排到前一百名的能力。
    全逸天在对方的火力下咬牙苦撑，可紧密结起的植物茎蔓还是吃痛似的逐渐松散开。
    一束极细的能量柱穿透植物防护墙的缝隙，擦过全逸天的上臂，留下一道止不住的血痕。
    焦熟的气味在沙尘和硝烟味道中升起，钻入全逸天的鼻腔。
    被能量柱击中的地方，比起刀伤或枪伤都要更痛。
    可全逸天连感受疼痛的时间都没有。
    她高声骂过一句，回头对处理另外几个方向攻击的伊蒙叫喊：“我们在这里撑不住！先去到安全的地方！”
    伊蒙立刻同样扯着嗓子回应，话语的内容全逸天却听不懂。
    一瞬之后，她反应过来伊蒙刚才喊得可能是“现在语言不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像她现在想对伊蒙说的。
    白衣人们的攻势越发密集且凛冽，始终繁华的一楼现在遍地哀嚎，目之所及全都是各种颜色的血液，跨两步就可能踢到一截断肢。
    全逸天知道自己的植物屏障撑不了多久，恐怕下一秒就会被能量柱穿透。
    何况此时此刻，她与好不容易建立起信任关系的同伴语言不通，连最基础的交流都没办法做。
    焦头烂额下，她原本坚定的心有了动摇。
    她开始怀疑自己头脑一热，特意从安全区域来到战场的意义。
    她到底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她怎么可能不言不语、不需要任何交流，就能把一切解决。
    她又不是安惜年，为什么不去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做赌。
    分神恍惚之下，全逸天结起的植物屏障突然失去控制，全部松散开。
    意识到自己的异能发生了什么的瞬间，全逸天的时间无限拉长。
    她能看清远处的白衣人平静地重新架起能量枪，将蓄能的枪口对准她的心口。
    视野旁侧，原本在她背后的伊蒙以最快速度向她狂奔过来。对方表情失控，伸出的指尖绷紧到极致，尽力缩短他们之间一分一毫的距离。
    可伊蒙的行动不可能比能量柱更快。
    全逸天的眼皮痉挛似的跳动第一下时，能量柱已经从白衣人手里被发射出来。
    明明之前在直播任务中经历过数不胜数的生死之际，全逸天的身体下意识躲避，却也知道自己这一次不可能像以往那样再次成功保下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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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能量柱的嗞响越来越近。
    唇角肌肉忽然不合时宜地聚集、上扬几分。
    像她这种因为弱小才被抓来供观众娱乐的角色，只是幻想自己能改变现状就已经足够可笑。
    【到底还是赌错了。 】
    在与神的豪赌里，即使拿生命做赌注，她也不可能有胜算。
    全逸天任由身体重心歪斜，认命地闭上双眼。
    嗡——
    极高的能量因子全数击中防护罩，沿圆形罩外部向后四散而去。
    全逸天耳边是止不住的回声。
    在莹绿色的魔法防护罩里，她呆愣地向上望去。
    白塔二楼，一个跑掉了最爱的宽大帽子的人正在向她哭喊，唇角还带着狼狈的血迹。
    对方的声音分明传不进来，全逸天却能听到那人在说什么。
    她喉咙发紧，从声带挤出一声不成调的哽咽。
    原来即使世界不同，语言不通，只需要一个眼神的交汇，就足以让灵魂共鸣。
    就像她刚才选择救下那个通讯的人。赌桌的这一边，从来不只她自己一人。
    耗尽女巫魔力的最坚硬的防护罩，在维持一秒之后消散。
    全逸天如梦初醒、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掌心被地面的碎石擦出道道血口。
    她被赶来的伊蒙一把箍在臂弯里，往安全区域撤离。
    视野中，她忽然看到几个同穿白塔制服的人，背对她和伊蒙的方向，与刚才操作能量柱攻击她的那些白衣人对立。
    记忆苏醒，全逸天发现站在这些奇怪的白塔员工最前面的那个人她认识。
    那人一头红发，流光溢彩的耳钉没有被飘扬的发丝遮盖。
    全逸天的视野仿佛一场细绵的雨幕笼罩。
    再眨眼，百米远之外，曾对准她举起能量枪的那几个白衣人，在红发女面前安静倒下。
    红发女脱下身上的制服，将长发高高束起，一步步走出那片停不下的细雨。
    对方与全逸天对上眼神。
    瞬间，对方身后的大屏上安惜年与白亿的直播、以及协会会长的娱乐加场画面统统消失。
    只留下一句无论身在白塔何处，都能看到一句标语：
    攻略者高于一切。
    第129章
    伊蒙把全逸天放到光路里, 对她做出一个向上的手势。
    光路在使用者的操作下运转起来，他目送全逸天与在二楼释放了魔法防护罩的海顿汇合。
    两个脱力的人互相搀扶着移动到更安全、同时可以看到一楼全貌的地点后，探头朝伊蒙的方向招手。
    他这才松口气，转回身。
    身体已经做好立刻赶回战场中心的准备,可理智指挥着全身肌肉不肯动弹,脚如同原地生根。
    脱离危险地带之后, 刚才全逸天差一点就被能量柱击中的画面开始不断在眼前回放。
    伊蒙深吸一口气, 紧闭上眼。
    再睁开后,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那个红发身影上。
    对于自己、安惜年以及埃莉诺和其他朋友以外的人, 他一向连关注都欠奉。
    直到这时, 记忆中曾经在准备室出现在安惜年身边的那张面容模糊的脸，才终于跟远处的红发女对上号。
    他和其他朋友一样,被安惜年和白亿有意保护着，没有被告知具体的计划，对今后的事态发展几乎跟白塔里的其他普通攻略者同样无知。
    可伊蒙记得安惜年两人曾经把他们带到一处破旧楼房的地下室里，对他们说，白塔今后会掀起一场由攻略者协会主导的反抗战。
    攻略者协会蛰伏多年，其势力的渗透范围极广。
    “到时候, 你们可能会看到超乎想象的场面。”白亿在当时这样说到。
    伊蒙那时皱着眉，下意识向身边的搭档埃莉诺寻求白亿这句话的谜底。
    埃莉诺半垂眼眸沉思着，专注到没能发现搭档的视线。
    “白塔现在处于监视之下，所以计划直到实际发生的那一刻都不能告诉执行者之外的人。”白亿解释着, “我们只能提醒你们，无论到时你们选择怎样行动,一切行事都要记得小心。”
    安惜年的设备发出声音，接上白亿的话：“但不需要过于担心，协会会尽一切努力保证攻略者的安全。”
    设备的语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形成微弱回音。
    在回声消失数秒之后, 才有另一种声音接上。
    埃莉诺猩红的眼瞳在细微颤抖，仿佛正在处理分析大量数据的机器：“……攻略者协会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伊蒙侧目看向搭档。
    他们之间的熟悉程度足以让他看出埃莉诺对于提问已经有了答案。
    他这冷静到某些时刻显得可怕的搭档，只是想通过安惜年两人的口听到相同的答案，再判断这事是否值得她加入。
    白亿与安惜年交换眼神，代表开口：“攻略者协会有个奉行很久的信念。在他们眼里，每一个攻略者……”
    “……每一个攻略者都弥足轻重。”伊蒙从回忆中抽身，双唇之间无意识念出白亿当时的后半句。
    此时伊蒙眼中，红发女不顾自己肩部被能量柱击穿，护住一位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攻略者，边应战边带人往安全区域的接应人那里移动。
    越来越多的白衣人已经赶到战场，毫不留情地以火力压制。
    红发女肩部的伤口一刻不停地灼烧，溃烂。
    艳红色的血随动作从肩膀的血洞流出，将原本纯白的制服内衬侵染大半。
    伊蒙垂在身侧的指尖抽\\动一下。
    刚被拉进怪谈直播的时候，每一个攻略者都会从直播系统那里得知：自己在原本世界里微不足道到即使消失或死亡，都不会引起任何连锁反应。
    但攻略者协会以行动在说，再小的角色，也足够重要到有人愿意付出生命为其而战。
    他们很重要，他们不是无足轻重。
    他们的生命已经被攻略者协会耗费漫长的时间，赋予了重过俊山的意义。
    攻略者高于一切。
    他自身就是他的世界里的最高优先级。
    所以不再需要犹豫。妄自菲薄理应到此为止。这场战争，他必须自己来打。
    一瞬间，亮色的火焰冲上几十米高。
    战场上一尾华丽的焰线切割空间，冲到红发女身边，以她为圆心绕出一圈。
    再眨眼，一朵巨大的火焰红莲以焰圈为底，盛大绽放。
    伊蒙化出烈焰犬的原型，几乎与人胸口等大的前爪踩裂白衣人的一双腿骨，转头对从火焰防护圈里冲出来的红发女咧开嘴。
    他高声道：“你和惜年很像，我认同你了。”
    红发女也许听懂了，轻笑一声。
    肩膀的伤势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她腾空而起，借下落的势头以虎口扼住另一个白衣人的喉咙，把对方制倒在地。
    头骨和颈骨碎裂的声音先后响起。
    红发女的两位同伴这时也解决了各自的对手，向她这里聚集过来。
    红发女呼出一口气，起身将落到肩前的长发拨到身后。
    她将视线放远，环视此时战场的情况。
    相比不久前攻略者们只能被压着打的情况，有了他们的加入，现在战场上攻略者与黑衣人白衣人堪称势均力敌。
    只有排名达到前一百名的攻略者，才有机会受到白塔发出的工作邀约。
    直播系统和白塔意图把他们这些能力强且有野心的不好控制的攻略者聚在一起，以强压威胁，进行集中管理。
    会长说得没错，直播系统在某些方面真是蠢到令人发笑。
    它怎么会认为靠威逼利诱就能折断他们的意志。
    红发女侧身绕过冲上前的黑衣人的拳风，一手拉住对方手腕，另一肘狠力下击对方的肘关节。
    在对方的手臂被折断后，红发女轻盈转身，接过对方另只手里的枪支。
    对方被甩开，身体不再遮挡红发女身影的转瞬，红发女手里的枪口迸发火星。
    子弹没入远处一个白衣人的眉心。
    红发女忽然停下全部动作。
    她的目光停留在中弹白衣人旁边的人身上。
    那人踢开碍事的尸体，皮鞋重击地面的声音在战场上清晰得突兀。
    挺拔的身影看起来怒气冲冲。
    那人大幅度来回转头，对眼里所见的场面不可置信，尖锐的声音钻透上方的空气：“废物！”
    一时间，在场所有黑衣人齐齐停止动作。
    黑衣人们像是立刻被关机，眼瞳当即失去光彩，身体肌肉完全卸力，只剩脊骨把他们撑在原地。
    自发加入战斗的那些攻略者被黑衣人突兀的状态吓一跳。
    很快，他们反应过来，趁机快速解决宕机的黑衣人，开始将火力移向白衣人。
    先前的那人气得浑身颤抖，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高速向前移动的身影在某几秒像是产生了掉帧。
    那人嘴里一刻不停地咒骂，每一个字都清晰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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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

    【能听得懂。 】
    两秒之后，红发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体内血液流速增快，她双唇微启，短促地吸气：【……原来就是你。 】
    霎时，红发女的手中凭空凝出一把一人半长的血色镰刀。
    她的牙根绷紧，握住镰刀刀柄的指甲扎入掌心。
    高束起的红发飘扬起来，发丝掠过染血的纯白制服，转瞬被黑色长袍替代。
    一位死神无声却张扬地降临战场。
    再半秒，原地已经不见红发女的身影。
    血色镰刀劈出一条空路，直取直播系统化身的脖颈。
    红发女的速度极快，不过一个眨眼就来到直播系统面前。
    可就在武器即将触到直播系统的皮肤时，红发女忽然听到直播系统陡然加大的怒吼。
    那声音比她碰到过的任何一个怪异或野兽都要可怕，甚至不需要思考介入，身体已然下意识产生恐惧的反应。
    在身体翻滚多圈，手臂和侧脸狠力撞击到坠地的石块上，造成强烈的疼痛时，红发女才意识到她似乎被直播系统打飞了。
    她甚至没看到直播系统出手。
    想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下一刻，她被无形的力量从地面抓起，提到半空。
    直播系统的化身缓步走到红发女下方，面色阴沉，头部没有扬起的趋势，只有眼珠以最大程度向上紧盯红发女，上眼皮几乎盖住一半瞳仁。
    “你们这些废物，竟然敢给我添这么多麻烦……”直播系统的每个音节都从喉咙里挤出来，“观众又开始投诉，打赏过来的晶体成倍减少，连直播间的流量都锐减。”
    红发女的四肢各自向不同的方向扭曲起来，镰刀脱手，擦着直播系统的侧身掉落在脚边。
    身体实际承受的痛苦远比扭断的四肢更严重。她紧咬着牙，连声音都发不出。
    直播系统看起来却比此时的红发女更加崩溃。
    它双手抱头，蹲在原地，把高挺的身体缩成一团。
    它背后有攻略者抓住机会，高举武器准备一击偷袭。不料直播系统头也不回，那个攻略者就直接飞出百米远之外，几根钢筋似的棍状物从她的背后穿到胸前。
    无温度的气息从直播系统的口鼻颤抖呼出：“哈……”
    “观众到底去做什么了。”
    “只有我在做，也只有我能做这种直播才对啊？”
    “他们究竟在看什么，究竟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我明明只差一百亿晶体就能重建一个新身份程序，回到——”
    直播系统的发言被意外切断，无法发声。
    它猛地抬起头，突然发现自己对高空的红发女失去了控制。
    它的身体转换成阵阵数据，荧色回旋流转，却无法给予它答案。
    在直播系统的不解中，红发女开始坠落。
    半空一道烈焰火光闪过，红发女被伊蒙稳妥接住，安全降落在大屏旁侧。
    “你……们干了。，什么%@ （？”
    直播系统的声音错位响起，化身身体的各部位分别悬在半空，像摔坏的拼图。
    一只眼球从眼眶脱出，黏在前胸衣服上，另一只被细肉黏连挂在眼角。两颗眼球的瞳孔都执着地朝向同一方向。
    视线尽头，埃莉诺在仍不停歇的战火中，一动不动地立在大屏之前。
    第130章
    平原。距离清晨到来还有六个小时。
    风雨欲来, 夜空中的云层更厚重地聚集，把月光一丝不留地遮盖。
    近乎完全黑暗的环境下，普通人类的肉眼基本无法发挥作用。而此时安惜年的双眼所见仿佛在暗色画面上再蒙一层黑纱，和失去视觉无异。
    这种不利条件没能拖累安惜年的动作。
    视野不佳, 反而成就了其他感官的灵敏。
    丧尸的一举一动都在安惜年的掌控之下, 身上装备的所有武器在她手里切换流畅, 每次出手都能一击毙命。
    即使如此, 从遇到丧尸群起一小时过去, 丧尸的数量不减反增, 像是数量庞大的军队, 从安惜年看不到的地方源源不断地冒出。
    丧尸也早就包围了远处变为成虎形态的白亿。
    从上方俯视，安惜年和白亿两人就像被蚁群盯上的两块食物。
    所有工蚁都在试图围剿他们, 再合作把他们搬回蚁xue，以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养料。
    安惜年不仅要避免自己被丧尸抓伤咬伤，还要不时紧盯前方的白亿，确认对方的动向，以免复仇对象突然消失。
    虽然需要分神双线并行，但安惜年行动起来得心应手, 毫不费力。
    连她本人都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力能达到操控自如的状态，脸上摆出惊讶的表情。
    而白亿似乎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面对丧尸总是不得要领。
    丧尸是不怕痛的，只要没有伤到致命处,就会始终执拗地爬起来，对目标发起攻击。
    因此白亿周围的丧尸几乎没有减少, 并且越聚越多。
    持续一个小时的高强度战斗让他的体力逐渐下降，行动变得迟缓，撕咬的力度也下降。
    汗珠随动作甩出,在空中四散形成一个半圆，在白亿四爪砸到地上踉跄一步时还没能完全落下。
    从怀疑起安惜年身份，又得到系统迟来的肯定的那时起，白亿能明确感知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
    他还没来得及探究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控制不住地变成白虎形态。
    同时有山一样无形的力量压顶而来，让他倒在地面动弹不得。甚至直到现在，白虎的治愈能力都无法让身体恢复如常。
    所幸白虎形态的身体坚实，如果是普通人经受同样的力量压迫，恐怕会当即死亡。
    他无法得知自己身上这股无形的力量来自什么，现状也不足以给他时间进行逻辑思考。
    躲避过一侧丧尸的攻击，白亿动作间忽然重心不稳。
    左前腿膝关节脱力弯折，膝盖跪砸在地。成年白虎的体重有九成施加在膝盖骨，骨头碎裂的声音通过血肉一路传到大脑。
    【是安惜年搞的鬼吧。 】剧痛中，白亿脑海里出现无源结论，【只有她的心音，需要我靠近到半米之内才能听到。她到底有什么异能？或者她其实是个高阶修士？ 】
    白亿倒在原地无法动弹。
    一只比其他同类更壮的丧尸看准机会，立即原地弹跳起来，凌空朝白亿扑来。
    白亿的双眼瞬间亮起光，焦点对准这只丧尸，眼睁睁见丧尸的身影在视野里逐渐扩大。
    【小心。 】系统在脑海提醒，语气平淡，讲风凉话似的。
    僵住的肌肉触电般开始发力，后腿急切爆发力量，速度却不如丧尸坠落下来的速度快。
    丧尸瞳仁浑浊，肌皮松垮，大张开嘴。
    丧尸会因为失去痛觉而顺应本能，在经年累月啃噬猎物的动作中，它的嘴角裂开，几乎开到脸颊的一半。
    劈裂变形的牙齿不过半秒就会没入白亿的身体。
    忽然，白亿眼前一阵花色闪过。
    那只朝他扑来的丧尸斜向飞出几十米，后背一路在丧尸群中砸倒大片。
    白亿忍痛撑起前腿，转头朝侧边看去。
    那里站着安惜年。
    对方踹踢丧尸的那条腿还没能收回原位，顶着怔愣的表情，目光放空。
    忽然，安惜年发现了白亿的视线，在暗色中精准向他看过来。
    可惜丧尸不会留时间给他们进行眼神交流。
    目光交汇过一瞬，两人立即各自移开，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重新投入战斗。
    安惜年情绪使然，本来就凌冽的动作越发大开大合，在她手下死去的丧尸身上的致命伤几乎能把身体撕裂成两半。
    动作间，她心里更加焦躁。
    现在丧尸的数量源源不断，出于理性，最好的选择是立刻从丧尸群中逃离。
    可她又不想把白亿一个人扔在这里。
    【白亿就算死，也应该死在我手上。 】
    安惜年想着，反手抽出插进丧尸额头正心的刀，摆臂紧贴腰侧将刀口往身后送去。
    刀尖没入趴跪姿势的丧尸的喉咙，再被使用者旋身的动作带动。
    一声闷响，安惜年身后的丧尸首身分离。
    冰冷粘稠的黄色液体溅了安惜年大半身。
    她厌恶地甩刀，把上面附着的丧尸体\\液处理干净，重新向前冲去。
    系统从战斗开始沉默至今，听到安惜年的心音后忽然出声：【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救他？ 】
    安惜年的动作短暂停滞。
    此时的系统不像以往得不到答案就作罢。它仿佛经历了不顺心的事情，发泄情绪似的执拗索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他是你的复仇对象，是导致你父母死去的人。你不该救他。只要在他被攻击之后直接给他致命一击，你就可以完成你的任务。你到底在做什么！ 】
    边说，系统的声音边越来越高，直到安惜年的耳边出现持续几秒的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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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继视觉之后，听觉再受到影响，导致安惜年对外界的判断混乱起来。
    身体重心歪斜，眼看胸口就要被面前丧尸的尖长指甲刺入。
    安惜年立刻收脚再踏出，试图调整姿势。
    近乎失能的视野里忽然闪过大片白色。
    原本想要攻击她的丧尸被与胸膛同宽的虎爪严实踩住，动弹不得。
    安惜年不需要思考，在白虎制服丧尸的瞬间就开始行动。
    衣服布料与白虎的皮毛摩擦作响，安惜年利落翻过白虎背部，顺从白虎顶撑她身体的力量，一脚踏碎地面丧尸头颅的同时，手里的武器劈开另一只丧尸眉间。
    随即，安惜年身体旋开一圈，长刀刀风带倒周围一圈丧尸，为他们营造出一个短暂安全的空间。
    两人的动作再次默契地停下来。
    安惜年强迫自己的腿往远离白亿的方向挪出一步。
    【现在就是机会！ 】系统突然在安惜年脑海大叫出声，听起来撕心裂肺，【快！用你手里的刀插进他的喉咙，砍下他的头！ 】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程序卡壳。
    微弱的回音在安惜年脑海里还没有散去，系统再次出声，这次的语气失去刚才的疯狂，变得谄媚。
    【是，是。如您所愿，用户9。现在立刻改写他们两个的认知，并且让两人恢复共享致命伤。 】
    世界停转。
    随后，安惜年感觉自己坐上了火箭，正脱离地心引力向宇宙冲刺，□□先于意识在飞速移动。
    突然，飞行器以高速撞击到巨大的陨石。
    安惜年的身体被碾压在地，骨头碎裂，关节错位，血管爆裂，肉从皮肤的裂纹中挤出。
    她无法得知时间是否在继续流逝。恍惚间，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团浅色的光晕笼罩。
    朦胧的光像温泉一样暖，覆盖着她的全身，逐渐让难捱的疼痛消散。
    双眼睁开，安惜年对上一双莹莹发光的，满含担忧的琥珀色眼眸。
    “没事吧？”对方撑起安惜年，带她艰难躲避丧尸的攻击，试图突破重围。
    安惜年望向对方的眼里闪过疑惑。
    系统在脑海里开口：【受伤太重让你忘记了吗？他是望安，现在是你和他搭伴在末世求生的第五年。 】
    【五年间，你一直在找杀害你父母的凶手，白亿。你也因为愿望过于强烈而绑定了我。我因为程序损坏而功能受限，但始终在努力为你寻找白亿的行踪。 】
    【现在你们遭遇了丧尸群，正试图杀出重围。 】
    信息嵌入大脑的速度比系统实际的言语快数倍。
    记忆归位，思维复明。
    周围的环境被多重感官导入，形成完整认知。
    安惜年倏地推开搀扶她的人，把对方挡在身后。
    夜空拨云见月，朦胧的光洒在远处。
    数百只丧尸相隔的远方，一只体型巨大的丧尸王正在月光下向两人所在的方向咆哮。
    第131章
    丧尸王的身影投到眼瞳之后, 安惜年的脸色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
    按照刚刚复位的记忆，从末世降临至今已经过去七年。
    这七年来，无论是她和双亲一起求生的前两年，还是之后的五年, 她都从没有听说过、更不可能亲眼见过如此巨大的丧尸。
    丧尸即使变异, 也很少能改变体型。即使有, 体型的变化也不会超出“人类”的范畴。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丧尸还能二次进化？ 】安惜年尽力抵挡听到丧尸王号令后变得狂暴的丧尸,动作间控制不住想法的强度。
    系统理所当然地捕捉到安惜年的心音, 回应道：【你连这个都忘了？ 】
    安惜年幅度轻微地皱眉, 同时战斗动作仍然流畅, 在白亿出手的间隙，把刀尖送进丧尸的心口。
    【就像你们普通人类可以转变成异能者,丧尸经过这么多年，当然也是能进化的。 】系统解释着，【而且异能者或者修士一旦被感染成丧尸，也会变得比一般丧尸更加棘手。 】
    系统说到末尾之前停顿片刻，语气带上对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的包容感，高高在上道：【这可是常识。 】
    【哦,常识。 】安惜年模棱两可地回应一句，余光随即捕捉到一只丧尸即将攻击到处于她斜后方的白亿。
    她强行扭转身体在惯性下走势，收起手臂把耳机开机。
    一声清脆且不假思索的“白亿！”传遍这一小片战场。
    白亿的动作下意识停顿，避开了丧尸攻击的动线。
    安惜年趁机冲向白亿身边, 手起刀落，丧尸的头颅瞬间掉落砸到她的脚背。
    两人都没有心思去在意向旁边滚远的那颗脑袋。
    白亿的喉咙显出吞咽的动作,双唇微启正要开口，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地震般的颤动。
    安惜年收回与白亿对视一瞬的目光，面对远处向他们奔跑而来的丧尸王, 举起武器严阵以待。
    可她的内心没有外表表现出的那样平静。
    【我刚才叫了他什么？系统，你听到了吗？我怎么会……】
    混乱如同巨大的海浪，兜头向她倒灌过来。
    安惜年握持武器，手和脚都发麻冰凉，斩杀丧尸的动作尽管熟练，却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卡顿。
    还没得到系统的回应，她突然猛地深吸一口气，把所有不合时宜的思考都抛之脑后。
    【现在不是探究大脑秘密的时候。 】安惜年像是在说给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听，【得专注对付那个大东西。 】
    记忆里相伴了五年的搭档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安惜年与白亿交换眼神，各自颔首肯定对方的想法。
    再眨眼，原地已经没有两人的身影。
    白亿护住要害，提起最快的速度在前方开路，安惜年紧贴在白亿身后跟着，直到两人与丧尸王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二十米之内。
    距离刚好的那一刻，安惜年向前踩下的小腿肌肉爆发出能量，蹬地的瞬间连鞋边的小石子都被震起。
    月光不偏不倚地照亮战士的前路。
    她跃上几米外丧尸的肩，借力再借力，接连踩着几只丧尸的脑袋，毫不犹豫地向丧尸王而去。
    冲到半空，算好位置即将落到丧尸王身上的时候，安惜年恍惚间发现这一幕似曾相识。
    身体错觉中被冰冷的海水包围，行动滞缓。肩背都出现了多余的重量，像是正背着推进器类型的设备。
    她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无数细密的气泡，迅速歪斜摇晃着向上方海面升去。
    不寻常的巨型怪物，和试图挑战它们，却不及它们一只手掌或一尖触手大的人类。
    这种看似毫无胜算的战斗，她似乎和身后的搭档挑战过不止一次。
    系统听到安惜年的想法，忽然出声：【那是当然。毕竟你已经和他相伴很久了。 】
    安惜年当空扭身避过丧尸王扇过来的掌风，顺势把长刀插进丧尸王的手腕，引体向上，平稳落到丧尸王的手臂。
    抽刀向丧尸王的头部低身奔去时，安惜年的耳机回应系统的话：“&#039;很久&#039;是有多久？”
    系统毫不担心安惜年此时的情况危机，语气平静到甚至带有笑意：【刚才不是说过吗？五年。 】
    “哦，五年。”安惜年点点头，“我确实有跟谁认识过五年的感觉。”
    丧尸王的另只手掌拍虫子一样地落下，安惜年闲聊似的跟系统交谈，身形不断灵活躲闪，毫发无伤。
    五、六次闪身过后，安惜年来到丧尸王的肩头。
    短短几十秒，安惜年已经摸清丧尸王的行动特点。
    “这玩意大是大，力气一定不小，但行动并不算敏捷。”想法被耳机如实播出。
    安惜年甚至没有拿出最快的速度，已经可以完全避开对方的攻击。
    既然弄明白了对方的实力，接下来就可以开始反击。
    对付丧尸，无论它们长得有多奇形怪状，致命处只有那三个。大脑，脖子和心口。
    她的指尖轻动，让刀柄在手里旋转半圈，刀刃朝上。
    指腹摩挲过刀柄上的捆绳时，脑海里忽然出现不合时宜的古怪想法：“我之前好像把这刀插在某个石洞里了？怎么现在还在我手上？”
    但没人会给她解答，现状也没有余裕让她寻求一个答案。
    一瞬间的走神之后，她重新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当前的战斗。
    脚步速率加快到极致，安惜年让自己跳远一样地跃起。
    脚尖在前，经由剧烈动作而从裤腰里散出来的上衣下摆在气流中猎猎作响。
    她用双手握住长刀，从侧插进丧尸王的脖颈，借由惯性让自己的身体荡起来。
    就像游乐场里的飞天秋千项目。
    插在丧尸脖子里的刀被带动着，从一侧经过后颈划到另一侧。
    大量的黏液在安惜年身后一路喷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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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丧尸王吃痛，发出凄惨难以入耳的巨大叫喊。
    安惜年充耳不闻，在降落到丧尸王的另一侧肩上时，双脚连续重踏，再次为自己加速。
    伤口来到脖子前侧。
    一圈刀伤即将完成。
    就在安惜年的刀刃划穿丧尸王的喉结之前，从她斜侧打下来的月光突然被全数遮蔽。
    是丧尸王拍过来的手！
    安惜年的呼吸带动胸腔轻颤。
    大脑已经空白，身体仍然依照经年累月的战斗做出即时反应。
    她立刻缩紧手臂，把自己的身体尽力向还在划动的长刀缩去。
    长刀的速度极快，安惜年强行改变惯性方向的动作让它脱离原本的轨道。
    纤薄的刀刃在安惜年体重的作用下从丧尸王脖颈肌肉间滑脱一寸。
    又一寸。
    丧尸王的掌风已经掀起安惜年的衣角。
    太快了，比刚才她从手臂跑到肩头时的速度要快上两倍。
    她死死盯住那张比她还要大的手掌，直到它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能切实感受到身体的悬挂力正在消失。
    大概人类的身体确实奇妙至极。
    撞击发生的千钧一发之际，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眼珠倏然转动，像机械一样精准，往自己即将坠落的地方瞥去。
    随即，安惜年整个人向斜下飞出。
    半秒之后，已经破风冲出去的身体才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安惜年仰面朝上，高悬的月亮刺痛她的眼睛。
    手里始终紧握的长刀脱离掌心，飘向不同的方向。
    她背后是一块尖锐的岩石，顶端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她捅个对穿。
    时间被无限拉长，让安惜年拥有足够的空闲，放弃般地缓慢闭上双眼。
    脸部肌肉已经无法做出表情，心口浮出一声朦胧的叹息。
    “啊……”她想，“快要死了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突然，脑海里出现高频的持续嗡鸣。
    整个世界被按下暂停，安惜年的身体在原地滞空，无法动弹。
    系统开口，声音压抑不住兴奋：【检测到宿主即将在两秒后死亡。 】
    【是否花费1000积分，换取「道具·巨型光刃」？ 】
    安惜年的脑海里接连不断地浮现出连她本人都无法理清的想法。
    混乱纷杂的思绪最终汇成一股，操纵她几乎迫不及待地同意：“是！”
    倏然，耳边和身侧的气流再现，世界进程再继续。
    白亿在下，看到安惜年从丧尸王身上被打下时，斩杀的动作顿停。
    他的身体僵硬，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安惜年毫无自救地坠落到半程。
    他的搭档要放弃了。
    就在他的细胞反应过来，能重新动起来的瞬间，安惜年的背后突兀出现一大团光团。
    在白亿的眼瞳中，安惜年反手从光团里抽出了什么。
    下一瞬间，光团消失，远处尖石扬起一圈十米高的沙尘，似乎还闪过花屏一样的乱码。
    片刻停顿之后，一声如同落雷的巨响才到达他耳边。
    他的表情似乎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一道身影迅速切割开沙尘，再次向丧尸王冲去。
    对方手里高举一把能与丧尸王体型相配的光刃。
    即使两方体型相差巨大，安惜年仍然不见退缩。
    “望安！过来帮我！”
    呼唤传到白亿耳中，甚至不需要经由大脑处理，便号令身体朝那个人的所在而去。
    再眨眼，白亿前方半空，与手同高的位置，出现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光团。
    白亿没有犹豫，直接向光团伸手。
    深夜的地面被拉出另一道光亮，一把与安惜年此时使用相同的光刃出现在他手里。
    两道光芒汇聚的地方，是全身肌肉开始鼓动变异的丧尸王。
    第132章
    野外的夜空下光芒频繁闪烁, 光刃斩出的每一击都夺目到刺眼。
    丧尸王脚边是仍然数不尽杀不完的普通丧尸。
    按照安惜年的观察，如果不解决丧尸王，普通丧尸就会在它的号令下源源不断地出现。
    很像她曾经玩过的游戏里的boss级召唤师。
    先前安惜年在丧尸王脖子上留下的伤口已经痊愈，无论怎样仔细打量都看不出那里曾受过致命伤。
    不知是不是安惜年的攻击惹怒了它。
    丧尸王的身体比几十分钟前涨大了一倍, 行动速度也不再异常迟缓, 几乎比得上普通丧尸的速度。
    丧尸王什至不再顾及脚边的同类, 双眼被怒火和生命受威胁感熏得通红, 宁可把普通丧尸在脚下猜扁, 也要执拗地向安惜年发起攻击。
    安惜年挡在丧尸王身前, 光刃挥舞得愈发绚烂。
    汗水从发根流出, 沿额头划到眼角，渗进眼睛引起刺痛不适。
    那滴汗还等到被手背抹去, 就已经又因为主人的剧烈动作而被直接甩开到半空，最终落到干涸的土里。
    光刃紧贴鼻尖掠过，安惜年的眼睛自刀刃边缘露出，视线紧黏丧尸王的动向。
    让这种庞然大物毫无阻碍地活动起来就不好了。
    安惜年双手操作光刃向斜下劈砍。
    刀刃行进过程中，脚下大地突兀剧烈颤动几下。
    本该砍向丧尸王脚踝经脉的光刃被躲过，遗憾扑空。
    距离从系统那里兑换出光刃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
    她和白亿没能在丧尸王身上造成一丁点伤口。
    安惜年和白亿一前一后试图将丧尸王控制住，限制丧尸王的行动轨迹，却无法压制。
    动作间，安惜年短暂瞥向身后距离不到百米远的石堆。
    那是她被打飞之后, 用兑换出的光刃砍碎尖石后形成的。
    在丧尸王的逼迫下，她逐渐后退, 每一步都让前脚掌鞋底和地面之间挤出积土，距离那里越来越近。
    【宿主，你现在很危险啊。 】系统说着风凉话,再次在安惜年的脑海里出现，【现在的地势平坦，对于丧尸王攻击的躲避路径还能有得选。但是一旦背靠坍塌石碓，你不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
    【到时候一切都要靠望安……】系统只是想想那个画面就笑出声，【搭档这么长时间，你对他的能力再清楚不过。他绝对没办法独自对付丧尸王。 】
    系统听上去很开心：【怎么办呢？到那时候，就是个死局。 】
    停顿片刻，系统幽幽开口：【……你怎么能死呢？你要用尽一切方法活下去，因为你身上还背负双亲的生命，对不对？ 】
    话语一出，安惜年脚下步伐踉跄，撑住光刃抵挡攻击的手臂立即弯折。
    她不得不强扭身体的各处关节，瞬间逆转肌肉发力的方向，强行让自己从丧尸王砸下的拳头下翻滚而出。
    丧尸王的拳头不偏不倚地落在那堆尖石块上，攻击引起小范围的地震。
    离开丧尸王的攻击范围，安惜年立即狼狈地起身，从嘴里咳出几口沙土。
    耳机在动作间不知所踪，现在她唯一能交流的对象似乎只剩系统。
    她弯腰捡起刀柄，重启光刃，趁丧尸王弯着腰还没起身时，向系统求问：【那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活下去？ 】
    像是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回复，系统愉快道：【在末世的求生法则，你比我更清楚。 】
    不远处，白亿担忧地向安惜年这里看过来，发现搭档还完好地站在原地，顿时松一口气。
    随即，丧尸王重击向他，让他无法再分神关注安惜年，不由自主地绕过丧尸王，往尖石堆的方向躲避。
    安惜年注视着白亿的动作，一秒过后才让身体行动起来。
    【你什么意思。 】她问。
    【你明明已经懂了。 】系统轻叹，【只要把他当做诱饵，你就能很顺利地脱身出去。 】
    系统劝解：【他和你的战斗能力并不匹配，不是吗？和他搭伴同行的这段时间，总是你全力救下他的次数更多。 】
    它似乎在安惜年的脑海里敲了敲：【你难道要在他身上浪费双亲交给你来延续的生命吗？ 】
    【在你这里，会有东西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系统最后问到。
    字句尽管很多，可想法的传递只在一瞬。
    安惜年冲到丧尸王脚边的时候，已经有充足的时间让她对系统的提问升起最本真的反应。
    【没有。 】安惜年的思绪像一片平静的海，毫无波澜。
    下意识似的脱口而出之后，她像是要说服自己，重复一遍：【没有。 】
    手握紧光刃，指甲陷入掌心肉，再一遍：【没有。 】
    光刃重新被高举起，向丧尸王的脚筋挥去。
    她作下最终定论：【没有东西，比我自己的生命更优先。 】
    系统仿佛露出大到诡异的笑容，轻声喟叹：【这就对了。 】
    在光刃接触到脚踝之前，丧尸王机敏地向前迈步。
    安惜年挥出的刀刃堪堪擦过丧尸王的皮肤，划出一道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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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比起丧尸王，白亿的模样更加狼狈。
    丧尸王往前移动的脚正落在白亿头顶，前有丧尸王后靠石碓形成的小山，白亿在千钧一发之际才找到一条可以躲避逃生的道路。
    在丧尸王重心不稳地调整步伐时，白亿越过飞起的烟尘，从丧尸王的腿间望向安惜年。
    他眼里的安惜年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架势做足发起下一次攻击的准备。
    对方的身体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被系统唤醒的记忆里，安惜年在相伴五年来，从来不会在战斗时不在意他的安危。
    安惜年总是把他顾及得很好，以至于他在刚才发现自己因为安惜年的动作而连锁受到生命威胁的第一时间，产生的念头是去查看安惜年究竟受了怎样重的伤。
    可对方完好无损，这让白亿困惑起来。
    【刚才是怎么了……】
    想法在脑海出现之后，白亿的系统自然出声：【按我的观察，你的搭档刚才是准备在不顾你的安全的情况下，自行解决丧尸王。 】
    在系统说话时，白亿再次和远处的安惜年一同动起来。
    两人同时向丧尸王发起攻击，白亿眼睛紧盯丧尸王，大脑却在分神跟系统交流。
    白亿的语气斩钉截铁：【她不会这样做。 】
    【为什么不会？ 】系统反问，【她一贯最珍惜自己的命，你不是也知道吗？ 】
    系统的话一下子把白亿堵得哑口无言。
    他找不到方式反驳，只能继续操纵光刃与安惜年从前后两边合力继续压制丧尸王的行动。
    两方的光刃和丧尸王的攻击频繁落到白亿身后的石碓，巨大的力道无数次改变碎石堆的形状，几乎要把凸起的石块削成平地。
    白亿不再跟系统交流，只是动作间目光总会往安惜年那里瞟。
    脸上的犹豫和戒备逐渐加重时，他听到脑海里传来隔着瀑布水幕似的喝彩声。
    系统这时再次开口：【你看，你也明白的。你的命在她眼里完全不可能和她自己的生命划等号。 】
    【即使是在艰难环境中相伴过很久的人，也有不可撼动的排序原则。 】
    【你希望自己在危急关头，成为被她背叛的那一个？你能放下和你的家族有血海深仇的那个复仇对象，让自己交代在那个人手上吗？ 】
    白亿握住光刃的手缩紧，动作停顿片刻。
    系统继续，话语间体现出善解人意：【现在我不会操纵你的想法或情感，这一次想让你自己想明白。你难道会承认自己比那个普通人类更弱吗？你明明是比她更高级的兽人。 】
    光刃的刃尖擦过地面，在沙土上留下深划痕。
    白亿抓准机会，将光刃抡起一圈，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瞄准丧尸王的腿部砍下。
    只是丧尸王仿佛理所当然地避开，让白亿的攻击再次打到那堆碎石堆上。
    光刃入石时，地面甚至产生了轻微的震动。
    白亿胸膛起伏剧烈，缓慢直起身，将光刃收起。
    他再次隔着距离向安惜年看去。
    系统循循善诱：【你的双亲，你的族人，甚至你的姐姐。他们都是因为那个叫安惜年的人类而感染病毒，还没能让你成为他们的骄傲，就死于非命。 】
    【找到你仇人的程序只剩2%就修复好了。你不可以因为一个普通人类而死在这里。 】系统最后总结到。
    白亿像是受到了蛊惑，彻底停止了动作，启唇喃喃重复系统的话：“我不可以因为她而死在这里。”
    在白亿眼中，安惜年向高空跃起，把光刃直插进地面。
    她借光刃弯折的力量，纵身向丧尸王踢击过去。
    丧尸王灵活地侧身，抬手故技重施地对准半空的安惜年，企图用力拍下。
    安惜年却早有准备。
    她目测出丧尸王的动线，忽然松开刀柄，强行改变自己的前进方向，往白亿的方向靠近。
    丧尸王跟随安惜年的动向移动视线，果然被一动不动的白亿吸引了注意。
    丧尸的大脑想法极其简单：一人杀不死，那就先拿另一个开刀。
    丧尸王立刻转身正对白亿，抬脚就要对白亿踩踏。
    白亿的视线仍然下意识地看向多次救下他搭档。
    只不过这一次，安惜年燃起杀意的眼睛里，没有他的身影。
    视觉传递来的信号让大脑瞬间拉起警戒，命令僵硬的身体即刻进行自救。
    身体响应大脑的指令，转变为最强壮有力的形态。
    视野矮下，眼前的景色飞速略向身后，厚肉垫踏在地面生出敦实的闷音。
    白亿变为成虎形态，瞬间蹿出丧尸王的攻击范围。
    同时，他听到系统传来迟到许久的播报：【目标定位功能，修复进度100% 。 】
    【检测到你的复仇目标，安惜年，所处位置在你西北方300米。 】
    第133章
    白亿变成白虎的那一刻, 占据安惜年视野大部分的对象是丧尸王。
    余光中，一团与夜晚格格不入、又不像光刃挥动的洁白身影闪过，引得安惜年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逐。
    看清对方究竟是什么样子之后，安惜年悬空的身形歪斜,向丧尸王而去的踢击移位,身体向一旁的碎石堆砸过去。
    坠落的瞬间, 碎石堆再次升起细密的烟尘。
    安惜年仰面望天, 一时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 陷于一片沉寂。
    这一次坠落, 她没有光刃的斩击作为缓冲, 只能用肉身硬抗。
    全身各处骨头像是全部断裂错位，鼻下和耳根涌出粘稠热流, 又覆盖住每一个毛孔。
    安惜年脑海里冒出各种抑制不住的想法。
    比如她的身体竟然比想象中的结实，即使以那么快的速度砸下来，也没有立即死亡。
    比如先前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一击就劈碎了尖锐巨岩，可到现在却没办法给丧尸王造成哪怕丁点伤痕。
    比如，现在身体深处想哭的情绪, 竟然比肉身上的全部伤口倍数相乘都要痛。
    【想哭是当然的。 】系统叹息，也不管安惜年究竟能不能听进去，自顾自地宽慰，【别说你, 就连我这个旁观的也觉得很震惊。 】
    系统：【哭出来吧。普通人类很难、也不需要忍耐情绪，你可以尽情发泄。 】
    【毕竟不是每天都能发现五年间陪伴自己寸步不离的人, 居然是自己的仇人。 】系统劝诱，【所以你可以尽情哭。 】
    伴随系统的声音，安惜年脑海中响起电波喧闹兴奋的声音,仿佛在期待着她难得一见的眼泪。
    系统引诱一般的话语像是隔在另一层空间里，让她无法集中精力判断系统话里的内容。
    忽然，她的侧边视野里，有某个距离遥远到不起眼的东西动弹一下。
    安惜年的眼珠在眼眶里缓慢转动。她甚至能听到二者之间黏液摩擦的微弱动静。
    她从正高举双臂，准备给她最后一击的丧尸王的腿间，向远处看去。
    只一瞥，直到刚才都如同死水的眼瞳，霎时像个不断自动调焦的破烂镜头似的颤动起来。
    上下唇小幅度活动，无意识做出一个“望安”的口型。
    远处的白亿像是被无形的重物锤击，此时像她一样瘫倒在地。
    安惜年望着白亿，无法挪开视线。
    系统发出难以置信地吸气声：【你居然还在在意他！你真是，你——】
    系统的抱怨戛然而止。
    原地扬起被气流掀动的沙尘，原本人类仰躺的位置此时空无一物。
    丧尸王攥紧的双拳落下，击向碎石堆。直径200米的地面都因为丧尸王的攻击而剧烈震动起来。
    而安惜年早已冲过丧尸王的腿间，身形不断从普通丧尸的身边闪过，极速朝白亿接近。
    大腿位置的布料破裂，隔着裤子绑在腿上的枪套里面空无一物。
    安惜年仿佛做过千百遍般熟练，在快速跑动中用触摸确认弹夹里的子弹数量，单手拉保险上膛，最后把枪托牢抓在手里。
    食指指腹悬停在扳机前两毫米的位置。枪口向前方和上方倾斜，始终指向白亿所在的位置。
    【谢谢你。 】安惜年忽然对系统说到。
    没等系统有所反应，她自顾自地继续：【刚才瞬间治愈身体的积分需要多少？在我杀掉望安……杀掉白亿之后，会全部付给你。 】
    接着她又莫名解释道：【我不会把他用作诱饵。我要亲手杀掉他。 】
    系统沉默着，将近两秒都没有回音。这期间，安惜年的耳边隐约出现电器嗞响。
    再开口时，系统不知为什么语气突兀变得阴沉：【那就这样说定了。在你杀死白亿之后，我们就来好好算笔账。 】
    安惜年用心音回应一声“当然”，往前的脚步踏下，鞋尖与白亿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百米之内。
    她习惯使用冷兵器，但这个距离对于她来说，几乎可以做到百发百中。
    手中的枪口已经蓄势待发，原本上扬的角度被平举起的手臂拉到水平，径直指向复仇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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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

    毕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安惜年为自己做着最后的心理建设。
    【妈妈和爸爸是间接因为他而死的。 】
    【世界上的白虎兽人只剩下他一个，只要杀了他，就能替妈妈爸爸报仇。 】
    【动手。 】
    【现在必须扣动扳机。 】
    安惜年伸直的手臂平稳不见颤抖，悬在扳机前的指尖却迟迟不压下。
    她忽然尝到了牙根渗出的血味，异样的甜度激得她下意识吞咽。
    脚下的地面已经传来震动，身后的丧尸王刚才一击不成，正在暴怒地向她接近。
    将胸口最后一团浊气排出，安惜年屏息，视线紧锁白亿。
    指腹贴上扳机的平面，没有停顿地继续回压。
    就在子弹即将被释放出膛的瞬间。
    一个光团突然包裹住整把枪。
    安惜年明显感觉到自己手里的东西正在重塑。形态改变，重量增加。它在半秒内飞速转变为一把攻击力更强的武器。
    安惜年扣动扳机的手指却无法在这短短的瞬间停止动作。
    在光团消散的同时，一道手臂粗的血红色光柱从安惜年手中发射出去。
    光柱劈开夜色，在地面留下一道延伸千米的灼烧痕迹。
    与此同时，相同的光柱从白亿所在的方向射出，正快速在她视野里放大。
    由于武器变形而影响到射击轨迹，光柱从白亿身侧两米处穿过。
    而由白亿发出的、本该瞄准安惜年的攻击，同样没能造成伤害，反倒因为偏斜，将安惜年身后的丧尸王的手臂削去一条。
    生命被威胁到的感觉很糟糕，何况对象是与自己的家族有血海深仇的人。
    安惜年和白亿几乎是同时燃起滔天的愤怒，身体在极度浓烈的情绪下战栗起来，看向对方的眼神恨不得当场把对方凌迟。
    黑夜里的风停滞一瞬。
    四周静谧。
    霎时，两股气流再次引起微风，相对着向中点汇聚而去。
    此时此刻，两人眼里只看得见对方，其他任何都不再重要。
    他们都背负着自己最亲近的人的性命。无论谁都不会让自己死在仇人手下。
    由两人行动而引起的微风加剧扰动，伴随各自脑海中的狂欢喝彩声，在两人之间掀起风暴。
    百米的距离只需要眨眼一次的时间，就已经被两人缩短到极致。
    这个距离，他们不可能再让自己失手。
    两把完全相同的光能枪被以同步的速度架起。
    脑内的欢呼以排山倒海的气势铺盖过来，让两人淹没在绝顶的情绪中。
    这一瞬间被无限拉长。
    视角拉远。镜头下，两人对立着同框。
    无数双眼睛，形状各异，颜色缤纷，全部在目不转睛对准画面。
    纯黑空间中，眼瞳密密麻麻汇聚成片，以同心圆的形式往外无限延伸。
    眼球前正飞速蹿过构造不同的亿万种文字。
    其中一条弹幕上升到半途，忽然被它后面的一只眼睛对准。霎时，弹幕的文字转化，蜕变成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字。
    读过这条弹幕之后，那只眼睛满意地眯起，转而去寻找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目标。
    在这片无边的空间内，这样的计算在同一秒内会以兆为单位计数。
    被弹幕和眼睛层层套住的中心，一颗如同浮光又像波澜的不规则虚拟体正在缓慢上下漂浮。
    它里面被数不清的触须缠绕填充，几十个光点沿触须高速通行，让虚拟体不断闪烁。
    虚拟体正上方的光屏正上演生死搭档反目成仇的精彩戏码。
    忽然，虚拟体上下浮动的速度加快起来。
    它侧方出现一句话：【回复用户7514：是的，共享致命伤的设定当然没有为他们两人解除。 】
    【回复用户883249：当然，我作为保证公平公正的系统，自然不会偏向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不可能保下谁的命。 】
    【回复用户4：系统目前正在查询刚才为两位攻略者购买武器以及加护的用户。由于目前在线人数较多，打赏与商城商品购买排行榜会有短暂延迟，请您理解。 】
    【公告：请刚才为纯种人类6和兽人59537兑换加护·完好如初，以及道具·xi型光能枪的用户点进后台与系统进行联络。 】
    十秒后，这行字消失，随后再次浮出。
    【公告：请刚才为纯种人类6和兽人59537兑换加护·完好如初，以及道具·xi型光能枪的用户点进后台与系统进行联络。 】
    又四秒。
    【公告：请刚才为纯种人类6和兽人59537兑换加护·完好如初，以及道具·xi型光能枪的用户点进后台与系统进行联络。 】
    【公告：请——】
    突然，纯黑空间中所有光线消失。
    还在隐约发光的虚拟体，成为这片广袤空间里唯一的光源。
    它上下浮动的幅度大到极致，速度也极快。分明是无生命无情绪的物体，看起来却极致暴躁。
    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查询不到异样的源头，没有修复的办法，甚至不知道漏洞究竟出现在哪里。
    在触须中乱窜的光点闪烁频率极高，亮度骤增。
    就在它腾然而起，以光速上升，决定快速排查程序的每一处细节时。
    一道声音响彻这片从来无人造访的空间。
    【系统a39呼叫总部。连接已成功。 】
    同时，无法以实际距离衡量的上方，纯黑空间忽然被撕开一片裂面。
    一个身影毫不犹豫地从裂口跳进，以超速朝虚拟体下坠过来。
    无风的空间中，她连衣角都平静无翻动。
    只有那双紧锁虚拟体的黑眸里，燃起不再刻意掩藏在海面之下的烈焰。
    第134章
    r的模拟测试——怪谈任务·碧蓝战神开始两个半月前。
    白塔, 攻略者协会秘密小洋楼，地下室。
    安惜年控制无意识急喘的动作，试图恢复呼吸频率。
    身上湿透，汗让她看起来像穿戴整齐地淋浴过一样。甚至随她呼吸时的起伏,水珠从衣摆或裤脚滴下几滴,落到地面形成一小片洇湿。
    几秒之后, 安惜年的呼吸趋于平稳。
    直起身时, 她的颈侧领口位置有一个蓝色的光点一闪而过。
    r站在房间的边缘,一侧肩膀靠墙,身体小幅度歪斜,平静注视着显得狼狈的安惜年。
    r的视野里，此时在安惜年的身影旁边,悬浮着近十块光屏。
    每一块屏幕上都在高速滚动数据。
    果然只用观察安惜年直播、并收集动作模型的方式，无法得到最准确的数据。
    实际将检测装置接入安惜年身体后， r现在得到的一切数据都比观测直播时增高一倍。
    但远远不够。
    r轻抿唇，从墙上直起身，向对方走去：“辛苦了。”
    安惜年眼眸转动，看向r,抬手把领口的检测器摘下。
    她本想找块干燥的布料，把检测器上的汗雾擦掉，可惜低头在身上看了一圈儿都没能发现合适的地方。
    由于运动热度而泛红的脸上，因此显出些许尴尬僵硬。
    r直接伸手接过检测器, 收进口袋：“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
    安惜年摆出一个“哦”的口型, 错开视线，手拧干衣摆，同时无声地清嗓。
    “刚才的训练感觉怎么样？” r像是售后回访的客服,往安惜年的位置更进半步，“现在身体应该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安惜年的手部动作有细微的停顿，垂着眼睛对r摇头作为回复。
    对方似乎对于安惜年的回答毫不意外，轻笑一声，咬字轻飘飘的：“也是，没有异常是当然的。”
    说着， r往回收紧下巴，视线自下而上地圈锁安惜年的一切表情。
    她继续说道：“毕竟你现在尽管看起来很疲惫，但还远远没有拿出你的全部实力。”
    空间一时沉寂。
    r不顾怪异的氛围，右臂横在身前，左手的手肘撑在右臂上，食指轻点下颌：“在和你初次见面之前，我经常会想，你作为一个纯种人类，身体能力未免过于强悍了。”
    “人工智能可是很喜欢学习和分析的。” r迈开脚步，缓慢地绕着安惜年走起来，“我总是思考不出你这不符合生理规律的体格究竟是怎么来的。”
    r拉长语调：“是锻炼？还是以一种你的世界里尚且无法发觉的方向，产生了异能或□□变异，却没有被直播系统检测出来？”
    “直播系统”四个字入耳的瞬间，安惜年的呼吸刹停。
    上一句话尾落下，r恰巧走到安惜年正面前。
    “后来我发现，以上都不是。” r不逃避地直视安惜年，倒装着完成这最后一句话，“在看到你刚结束的夜半锯人的任务时——”
    最后的音节消失在安惜年慌乱的捂嘴动作中。
    动作成功的瞬间，连安惜年本人都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r在安惜年掌心之下笑起来，投影甚至模拟出呼吸时温热的气息，随r的情绪外露一同打在安惜年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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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r握住安惜年的手腕，以不可违抗的力度把安惜年的手拉下。
    r：“别紧张，我已经对这里做了隔护。起码一个小时内，我们的对话都不会被白塔或者直播系统捕捉到。”
    安惜年看到r的视线从她的双眼，移向她的眉间。
    接着，她听到一句本不该从对方嘴里说出的话。
    “所以，这位系统，可以跟我谈谈了吗？”
    r的面部肌肉极其放松，安静等待对方的反应。
    在安惜年难看的脸色下，一分钟后，她的身边出现一团模糊的光。
    光晕很快褪去，显出里面的人形。
    对方看起来像是普通的人类女性。身高比安惜年高一些，面容跟安惜年有三分相似。
    出现后开口第一句话，“她”是对安惜年说的：“我扫描过，这里确实已经被施加了防护，编的很严密。宿主，不用担心。”
    在安惜年点头之后，“她”才转头面向r，做起自我介绍。
    说话时，“她”的表情几乎没有波动：“你好，我是系统a39，宿主安惜年在原本世界的绑定系统。”
    停顿片刻，“她”补充：“分属人鱼系统小组。你可以以小组名字来称呼我。”
    r上前与人鱼系统握手。
    莹亮的光流在两人交握的掌心之间快速交换。
    安惜年看着两人在以她无法理解的方式互相传递信息，在这一刻才醍醐灌顶。
    其实r早就看出她根本没有什么“身体潜能”可以开发。
    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有人鱼系统。
    想到这里，安惜年忽然感到一阵郁结。
    【 r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人鱼系统回来了的？我明明隐藏得很好才对……】
    安惜年不禁回忆起夜半锯人的那次任务。
    每一个提出怪谈·夜半锯人的难度远远达不到a级任务的人，都是无可挑剔的正确。
    但这不是来自直播系统或者观众们的善意。
    是人鱼系统秘密接入了这场直播，潜入位面后台程序，暗加修改了几个无关痛痒的代码，才让安惜年格外顺利地完成了那次任务。
    【以我查到的来说，这个直播系统给你们设置的几乎是死局。真是心狠手辣！ 】
    按照以往两人的习惯，安惜年在战斗复盘时，听到人鱼系统这样谴责到。
    由于夜半锯人任务结束后，安惜年被红发女带到检测室时，已经通过红发女的反应得知了攻略者们在白塔里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直播出去。
    人鱼系统能让她们的交流避开白塔或直播系统，却为了不惊动它们而无法控制其他。
    所以，安惜年用尽全身定力才没让自己露出笑容，回应：【那当然。那个系统，还有那些观看直播的观众，最想看的就是我们这些攻略者的死状。 】
    人鱼系统沉默片刻，随即安惜年脑海响起吸鼻子的动静：【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
    安惜年故作嫌弃：【不要在别人脑子里吸鼻涕，好恶心啊你。 】
    人鱼系统嘿嘿一笑。
    安惜年努力控制着，以不会被看出破绽的方式，缓慢让自己深吸一口气，压下口鼻间的涩意。
    在被红发女进行身体检测过程中，在她本该被麻药迷晕、却清醒着感受罩膜覆盖住她的口鼻时，她彻底重新听到了人鱼系统的声音。
    其实在夜半锯人任务进行到中途时，她就隐约感受到了异样。
    世界末日之后相伴五年的情谊，不会让她认错。
    几乎是第一次察觉到有微风在身边异样吹拂时，安惜年就产生了“她的系统找到她了”的念头。
    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冒着被直播系统发现的风险在脑海里出声，甚至不需要沟通。
    她们有更契合的连接方式。
    从那时起，每一次气流扰动，都让安惜年的信心更坚定一分。
    直到面板数值更新，还开放了精神系异能·绝处逢生时，她终于确定人鱼系统已经成功与她重连。
    如果不是人鱼系统重新接入，对方留下的面板，不会产生变化。
    可r是怎么看出来的？
    安惜年从回忆中抽身，观察两位非生物之间的电波系交流，仍然一头雾水。
    “啊！”
    前方的人鱼系统忽然短促惊叫一声，双眼瞪圆。
    安惜年下意识快步走上前，来到人鱼系统身边，面露警戒。
    人鱼系统察觉到安惜年的动作，垂在身侧的那只空闲的手立刻安抚般地摆了摆。
    稳住自己的宿主之后，人鱼系统松开r的手：“你也是系统？”
    安惜年的眼睛顿时瞪得跟人鱼系统刚才一样大，想，r的等级居然比直播系统还要高吗？
    毕竟她的人鱼系统很厉害，连直播系统都没能在它自己生成的直播里发现人鱼系统的踪迹。
    可r却摇头：“不完全是。我的原型，也就是攻略者协会的第二任会长，她目前在做和你相似的工作。”
    话语间， r看向人鱼系统：“从我被创造出来起，我的原型曾有三次避开直播系统和白塔的检测，将大量有关你们系统的资料，以及她封存起来的自我意识，通通传输给我。”
    人鱼系统思索着：“这个叫直播系统的，一直在总部的通缉名单上，就是因为它极其谨慎、防护严密、尤其难找。如果不是宿主被它拉进来，连我都很难找过来。”
    “所以能避开直播系统连接进来的系统，在总部里应该没几个才对……”
    忽然，人鱼系统倒吸一口凉气，呆愣看着笑意加深了些许的r ：“……系统r1 ？”
    安惜年转头望向人鱼系统，面露疑惑。
    人鱼系统吞咽一口，向安惜年解释：“针对这个直播系统行踪的专案小组，就是系统r1一手建立的。”
    “她的能力极强，在总部里都算是一个传奇。”
    “但她……”人鱼系统避开r的目光，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r表情不变，接上人鱼系统说不出口的话：“但她在一次任务里将自身赚取的积分全部赠予当时位面里的一个无名小卒，随后进行了自我销毁。”
    r说着，与安惜年对视：“那个无名小卒，有一双如同燃烧暗焰的深紫色眼睛，和一条最美丽的鱼尾。”
    【是涟漪……】安惜年眼前瞬间出现那个人的模样。
    第135章
    那时, 为了不让安惜年和白亿在直播系统面前露馅，r并没有把涟漪和自己原型之间的关系介绍得很清楚。
    r只是模棱两可，打谜语似的，用一句话唤醒安惜年曾经的记忆：“不要忘记直播系统根据我的原型而制定的&#039;搭档制度&#039;。”
    鸦头人之前对安惜年介绍过, 系统r1由于实力过于强悍, 直播系统为了限制她的能力, 才制造了共享致命伤的搭档制度。
    在那之后,安惜年跟白亿和人鱼系统一起分析了很久,才得出一个朦胧的结论：
    r的原型, 系统r1, 和他们曾经在影子别墅里遇到的涟漪，很可能曾经同为攻略者。甚至两人大概率是搭档关系。
    可由于缺少论据,他们想破脑袋也搞不清楚曾经发生了什么。
    直到安惜年在直播系统的刻意安排下，在直播系统的安排下，与“用户2”见面。
    当时，安惜年的视线与对方对上的瞬间，几乎理智尽失。
    她想到过涟漪和系统r1的关系，想到过影子别墅里的“涟漪”可能是为了完成系统r1的夙愿, 而用某种办法重新潜入怪谈直播。
    可她从来没想到，涟漪竟然会是“用户”，会是站在远方嬉笑着欣赏他们求生的“神”。
    好在，当时有白亿和人鱼系统在身边, 及时唤回了她混乱的理智。
    也让她注意到了当时涟漪唇上佩戴的那件饰品。
    那枚唇钉上，是与鸦头人、严于音、以及其他几位协会高层的象征饰品如出一辙的瑰丽宝石。
    曾经记在脑海中的点滴线索在一瞬间串联起来。
    象征着协会高层身份的宝石,是来自“协会创始人”世界的一种特殊宝石。
    协会的级次以会长为准，一名会长即为“一届”。在系统r1成为协会的会长之后，由她带领的协会高层统一称为“第二届”。但从没有人说过, “第二届”与“第一届”的高层人选毫不重合。
    并且，在系统r1就任会长的期间，白塔动荡到当时的协会高层集体消失。
    通往答案的路途其实相当明晰宽旷。
    涟漪是攻略者协会的创始人，同时是系统r1的搭档。
    在当时，攻略者协会的高层们利用直播系统和白塔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空隙，对二者造成了某种伤害，让整个白塔都动荡起来。
    这种伤害让直播系统感到害怕，于是直播系统在衡量之后，干脆将当时的所有高层一并踢出直播，送回各自原本的世界。
    其他人的遭遇，安惜年无从得知。
    可当时系统r1也许是出现了意外，又或许是出自自主选择，她没有回到自己的世界，而是触及到了“系统干预总部”的边缘，成为了一名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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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即使成为系统，系统r1也从未放弃协会的理念。
    她成立调查小组，对直播系统进行详细研究，蛰伏几百年，在找到机会后暗自与白塔内再次发展起来的协会取得联系，协助协会制造出实体投影r，静待下一个时机。
    直到那天，她在一次任务中，遇到了曾经与自己共享生死的搭档，涟漪。
    攻略者协会的会长，永远不会轻言放弃。
    和系统r1一样，初任会长涟漪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贯彻协会的理念。
    曾经涟漪身陷迷雾当中，看不清前路摸不透方向。
    但她回到了原世界，拥有了以第三方视角观察直播系统以及白塔的机会。
    人鱼一族，只要拥有了救人的能力，就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鱼尾蒙羞。
    从回到原世界起，涟漪花费百年的时间改变自己身体的一切。
    无法以魔药重生的部分，就砍掉再催长。先前人鱼引以为傲的姣好面容和天籁嗓音，对于她来说是眼睛都不眨就可以摒弃的东西。剥皮、挤压肌肉、改变骨骼、抽空再重灌满身血肉。
    终于，她将自己改造成一个与先前拥有两套完全不同的生物信息的个体，并且拥有近乎无限的生命。
    再通过传送回世界后她刻意留下的通道口，接入怪谈直播，成为“用户2”。
    她用自己世界的宝石，打磨出一件协会高层的象征，佩戴在唇上，像是从未与自己的同伴们分开。
    但最初，涟漪所拥有的财富以及位面能量值，远远不够她以用户2的身份做出什么。
    直到她遇到自己的搭档。
    无论分离多久，默契而熟悉的灵魂，都会在视线碰撞的那个瞬间燃烧共鸣。
    在系统r1在涟漪的脑海里呼唤她的名字时，涟漪就已经明白了搭档的全部打算。
    系统r1要把至今为止积攒的所有积分转移到她身上，让她兑换出足够的晶体，去完成她的计划。
    她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已经没有心脏在跳动，但她仍然想以这个彼此都熟悉的动作来为搭档送行。
    “交给我。”人鱼站在岸边，以沙哑的声音面对海浪起誓。
    海面霎时掀起几十米的巨浪，浪尖又轻柔舔舐人鱼的脚趾。
    之后的计划很顺利。
    利用系统r1给出的资源，涟漪很快爬上榜前，成为直播系统最为关注的用户之一。
    几年间，她逐渐拿到特权，却一直以兴致缺缺的态度拒绝行使。
    直播系统最为谨慎，她必须等待一个机会。
    等待一个足够特殊的、最珍贵的解题的钥匙。
    比如曾经绑定过系统、身上留有系统程序接口，后又被直播系统选中的安惜年。
    ……
    “有我作为媒介，人鱼系统或者总部的其他系统确实可以比较容易地连接进直播系统和白塔塑造的领域。可你们为什么确信我和白亿会配合你们？”
    那时，在听r讲解今后的计划时，安惜年不禁写出疑问。
    白亿与安惜年肩贴着肩坐着，赞同搭档的想法：“作为攻略者，大部分时间我们最看重的还是自己的生命。”
    r几乎没有停顿，语气云淡风轻：“我们从不确信。”
    安惜年握住设备的手指无意识缩紧一瞬。
    r扫过两人的眼睛，重复：“我们从不确信。如果这一次不行，那就等待下一次机会。只有攻略者还存在一天，协会就不会停下脚步。”
    “拿出勇气，永远不要放弃。”r轻声细语，目光终点落到安惜年的眼瞳，笑道，“对吧？”
    双亲曾经的寄语，被以不同的音色道出，再次在安惜年的心脏扎根生芽。
    放在膝上的手细微颤抖起来，很快被搭档紧紧握住。
    安惜年转头与白亿交换眼神，互相颔首。
    白亿沉声向r问道：“以自身的死亡打响反叛，再动员一切可以响应的战力，同时出动安排在各组织的卧底。在此之后呢？你们需要我和惜年做些什么？”
    “功能演示直播，将会是直播系统处理数据最庞大的一次直播。” r解释，“它的能力再强，程序再完善，也总会有薄弱之处。”
    “数据处理量庞大的时候，这种薄弱的地方就会更脆。”
    “你们要像夜半锯人那次任务一样，用尽办法攻击那里，直到那里露出破绽。”
    “我想，你的系统朋友会精准找到那一处的，对吗？”
    r向安惜年的方向小幅度倾身。
    安惜年听过人鱼系统的回应，对r点头，示意人鱼系统可以做到。
    同时，白亿开口传达出人鱼系统的计划：“她说她是自愿前来的先遣部队。在扫描位面薄弱处的同时，她会向总部发起联络，以通知后援进行准备。等到确认直播系统本体的位置后，再向总部发送最终坐标。”
    “辛苦你了。” r致谢，继续说到，“我们必须从直播和白塔这两个地方同时对直播系统施加压力，才会让直播位面的破绽更加明显。”
    “到时候，涟漪会作为用户2对你们进行全程辅助。她会同步观察白塔直播和你们的怪谈直播，在双方都达到合适时机的时候，她会向你们发送信号。”
    “是怎样的信号？”白亿问到。
    r笑笑：“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的。”
    于是，安惜年和白亿，以及其他所有知晓计划的攻略者们，在直播系统和观众面前上演一出毕业大戏。
    他们谋划，隐藏，伺机而动。
    直到安惜年和白亿手中双双出现那把超出末世世界物理定律的光能枪。
    直到他们两人面对面故作不死不休时，又把破坏力超规格的光能枪齐齐对准位面的最薄弱之处——那片被安惜年斩裂的碎石堆。
    直到埃莉诺站在白塔中防御最轻薄的大屏前，手里拿着从柳梦夏那里拿来的黑色立方体形武器，用尽全身力气在白塔撕破一个裂口，连接白塔与直播位面。
    安惜年和白亿在柳梦夏他们制作的武器的牵引下，从裂口被拉回白塔。
    安惜年接过埃莉诺递过来的正方体，与手里的相接。
    分离时具有牵引作用的武器合二为一，变为安惜年最擅长用的长刀。
    由于直播系统和白塔制造出领域同时经历剧烈波动，人鱼系统立即定位到直播系统本体所在的位置。
    她指引着自己的宿主，用手里的武器定点开辟一个只有身上存在系统程序接口的人，才能通过的裂面。
    安惜年握紧白亿的手，快速松开，转而双手将长刀的刀柄举过头顶，狠插下白塔本坚不可摧的地面。
    一片纯黑空间从刀刃开口之下显现。
    她毫不犹豫地跳入。
    在纯黑空间下坠的过程极为短促，安惜年在脑海里瞬间复盘完毕。
    她锁定下方虚拟体的视线始终不见动摇。
    第136章
    临近空间的底,安惜年双手紧握刀柄，身体在半空向虚拟体倾斜。
    虚拟体不知为什么，突然在原地静止不动。
    由于根本不清楚直播系统的底细，安惜年索性不去思考对方此时正做着怎样的打算,选择以攻击应万变。
    长刀通体漆黑,接触到虚拟体的微亮后,一阵寒光短促地从刀柄蹭到刀尖。
    安惜年的身体感受不到重力,但虚拟体在视野里放大的速度越来越快。
    与此同时, 她眼前正展开一块半透明的面板。
    姓名：安惜年
    体力：lv99/100
    力量：lv100/100
    敏捷：lv99/100
    抗性：lv99/100
    反应力：lv99/100
    异能：已开放
    精神系异能·绝处逢生lv1。
    所有说明和数据的最下面, 是安惜年以前从未见过的进度条, 此时进度走到三分之一的位置。
    在成功连接到直播系统的后台领域时，人鱼系统就向总部发起增援请求,并开启打开传输通道的进程。
    此时，人鱼系统已经得到了总部的回应。
    对于像直播系统一样肆意扰乱位面、打破位面平衡，甚至导致位面能量严重流失直至毁灭的通缉犯，总部不会姑息。
    增援就在路上。
    总部只有权处理“系统”这种类型的存在。
    到达之后，增援会以最快的速度对直播系统进行封锁，再实施围剿。
    所以在此之前, 安惜年还有身为“攻略者”需要做的事情。
    她屏息，调动起全身的力量。
    像末世五年间每次战斗前，系统对她的宿主轻声鼓舞：【放手去做，我会在。 】
    安惜年眉眼轻动, 表情凝出笑意，手上紧握长刀的力度更甚。
    皮肉绞紧握把的声音响起,材质特殊的刃尖即将触及虚拟体的表面。
    就在这时。
    虚拟体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强光。
    安惜年的身形由于光线冲击而歪斜，刀尖与纯黑色的地面之间蹭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虚拟体散发出的光线陡然拉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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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安惜年一手把刀抵立在地上撑住身体，另一手抬起遮在眼睛上方,尽量避免视线与光芒接触。
    可瞬间，散射而出的光线仿佛产生了实体，径直刺进安惜年的双眼，引得视野一片血红，除开人鱼系统的面板，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即使安惜年习惯疼痛，这样的刺激仍然过于强烈。
    她无法发声，只浑身颤抖到蜷缩。
    即使如此，她紧握武器的那只手不肯放松分毫。
    突然，脑海和耳边同时传来四个字。
    “想都别想。”
    安惜年的眼前随即被一片冰凉覆盖，痛感减轻到几乎消失，再被护镜扣住，隔绝伤害。
    “少对别人的宿主出手，你这个没品的东西。”
    说完，人鱼系统的声音重回脑海：【特殊申请已通过总部审批，系统将为宿主智能兑换积分商城中的商品。 】
    由于痛意而弯下蜷缩的脊背，霎时像是被温热的掌心托起。
    安惜年挺直腰，毫无畏惧地直视位于上方高空的虚拟体。
    目光一如往常的执着炽热。
    虚拟体的光芒更甚，竭尽全力却无法对安惜年造成任何伤害。
    球体里那些触须上的光点暴闪、加速，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宣泄自己的情绪。
    再眨眼之后，纯黑空间被盛光完全充斥。
    在太阳般耀眼的亮度下，安惜年持刀提身跃起。
    脚尖停在半空某一位置时，空无一物的脚下倏然出现砖块大小的空气墙。
    安惜年稳稳踏住，借力，再向上。
    用五年时间铸造的默契，指引安惜年和人鱼系统共同朝虚拟体靠近。
    不过几秒，安惜年已经接近不久前还高不可攀的对方。
    虚拟体在慌张地逃窜，安惜年却像强光浓暗环境中的影子一样，紧黏着虚拟体，将二者之间的距离越缩越小。
    长刀再次蓄势待发，随使用者激荡的情绪震颤起来。
    突然，凌空一劈。
    黑色刀身划开光明，只差一分就碰到虚拟体最外侧绒毛似的细小触手。
    一击失败，安惜年的下一招已经出手。
    刀风呼啸，生生在没有气流的空间里卷起风暴。
    光与黑不断在空中交错，每招每式都不肯浪费，以最大的努力向对方攻出。
    面板最下的进度条已经过半。
    安惜年咬紧牙关，突然快步连踏空气砖来到虚拟体的上方，纵身跃下。
    双手高举长刀，直对虚拟体。
    人鱼系统的一声【波动异常！ 】出现在脑海的同时，安惜年周身的环境突变。
    缤纷的色彩闯入原本只有黑与白的视野。
    重力再现，身体持续下坠。
    咚。
    安惜年的双脚踩在一片坚实的东西上。
    随即大股的玫瑰香气穿透护镜下方，和潮湿的石头霉味一起，灌入她的鼻腔。
    前方，牢房内，一个脖颈断口处开满玫瑰的骑士魔物，缓慢地转向正对安惜年。
    一把生锈的巨剑佩在它身侧，随转身的动作击出粗粝的声响。
    一把镰刀握在它手中，底端击地，激起细石。
    四条手臂各自摆出迎战的架势，上方空中静止悬着数不清的血滴。
    对方已经蓄势待发。
    【被它钻到空子了！ 】人鱼系统听上去焦头烂额，同时还有数据飞速流动的声音，【它在重现你记忆里最恐惧的场景。 】
    【我会尽快找出解决办法。宿主，在此之前务必坚持下去！ 】
    安惜年表情紧绷，握住长刀的手垂在身侧，已经用力到发麻，感觉不到手掌的存在。
    忽然，在骑士魔物动起来之前，一个身影从安惜年身边擦过，冲上前。
    柔软的皮毛拂过安惜年的手背。
    虎啸震彻整间牢房，白虎前爪踏地，腿部肌肉发力，身形拉长高跃起。
    一瞬间，那些浮在半空的血滴陡然增大到拳头大小。
    血球由圆润的形状改变成尖椎型。
    倏然，仿佛时间静止，安惜年耳边先闯进一声皮肉被刺破穿透的动静。
    再来，无数相同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
    白虎跃起准备攻击的身体，被四面八方的血刺定在原地，分毫都动弹不得。
    魔物骑士举起镰刀，对准白虎无法动弹的头颈。
    安惜年感到自己皮肤之下的所有骨肉都被挖空，只留一颗无济于事的心脏不断地震出共鸣。
    人中和唇角一齐涌出滚烫浓稠的液体，落在原地，融入牢房地面的暗色。
    第二滴血的落点在几米之外。
    安惜年一手持刀一手抵住刀背，抗下魔物骑士挥下的镰刀，而后立刻自下而上把足有她高的镰刀往魔物骑士的方向压下。
    身躯有安惜年两个大的魔物骑士轰然倒地，激起地面的灰尘和石碎。
    安惜年顾不得其他，立刻回头查看白虎的伤势。
    这时，她的耳朵意外捕捉到鼓面破开的声音。
    她低头向下看去。
    生锈的铁剑尖不知为什么出现在她的胸口。
    人鱼系统惊叫的声音响起，像是隔着一层膜布，就算直接出现在脑海，安惜年听得也并不真切。
    痛感竖贯整个上半身，在此时后知后觉地传来，安惜年的全副注意却都在白虎身上。
    白虎被血锥架在半空，一动不动，只有琥珀色的双眼专注地望向安惜年。
    目光里没有痛苦，不含求救，反而带有浅淡的笑意和心安。
    他似乎以眼神在说，还好受伤的不是安惜年。
    安惜年触电似的避开对方的眼神，呼吸发颤。
    不知从身体深处的哪里，恐惧像喷发而出的岩浆，冲到四肢末端。
    仿佛在回应安惜年的情绪，铁器断裂的脆响忽然从安惜年背后响起。
    大剑断裂开而产生的震颤，推动她的上半身向前踉跄扑去。
    穿透白虎身体的某支血锥，正对她的右眼刺来。
    安惜年握刀的手臂不听使唤，卡顿地抬起，不及她向前扑倒的速度。
    尖端眼看就要触及到瞳孔。
    安惜年忽然扑了个空。
    周边景色全然变化，一阵狂风将她向前倒去的身体托起。
    她的双脚稳当地站到沙场之上。
    夜空明月高悬，远处司家军的旗帜飞扬。
    将军身披铁甲，执战斧向她劈来。
    安惜年狼狈地举刀接招，忽然发现身前的大剑伤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柔软温热的东西。
    她还没能分出精力去仔细观察，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突然从她的领口钻出。
    长刀上的压力骤轻，对面的将军后撤步调整姿势，再次向她攻来。
    安惜年重整旗鼓，正要迎上。
    怀里的毛团突然毫不犹豫地跃起，冲向将军的斧刃。
    安惜年的呼吸停滞，手臂拼命向前伸出，肌肉传来撕裂的哀嚎，却触及不到白虎的毛发尖。
    寒光闪过，一道开口斜贯白虎的侧腹。
    白虎砸落到地面，肠胃脏器随血和肉块摊开满地。
    安惜年的视野被这片血色狼藉染色，蒙上一层腐烂的红。
    她的双腿骤然脱力，眼看就要跪地。
    身体的重心却在此时歪斜，再次把她送往另一个未知的、却熟悉的场景。
    理智已经崩盘，再如何发出【这只是幻觉】的警告也无济于事。
    安惜年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频繁造访她的噩梦，不止有站在岸边眺望大海的人鱼。
    她最信赖、最依赖、最爱的搭档，才是她梦境的常客。
    每一个与白亿成功活下来的任务，都会成为她灵魂的烙印，挑战双亲留给她的信念与原则。
    而刚才两幕，与她的噩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梦魇成真的恐惧让她无力抵抗。
    第137章
    她能感到自己此时的身体状态极其不对劲,手脚发凉到不听使唤，以往形成肌肉记忆的战斗本能也难以被唤醒。
    脑海中人鱼系统一刻不停的声音已经消失，她在安静中，听到了直播系统的一声轻笑。
    场景变换。
    这一次, 她出现在自己原世界的家中。
    暖色的灯光绕顶,茶几上放着咕嘟冒泡的玻璃烧水壶,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妈妈捧着茶杯,转头对安惜年假意抱怨：“怎么回来这么晚？”
    爸爸推着一碟甜食,送到妈妈面前,对她招呼：“快来,蛋糕给你们留了两块。”
    安惜年还没来得及反应话里的“你们”究竟指谁，忽然感到手臂被身边的人擦过。
    突破亲密界限的接触没有引起她的不适或戒备。
    白亿走出两步,回头对安惜年笑道：“怎么呆住了？这家店的蛋糕你不是想吃好久了吗？”
    “走吧。”说着，白亿向她伸出手。
    眼前的场景美好到朦胧。
    安惜年的喉咙滚动，目光在三人的脸上移动，最后落到白亿摊开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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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这是梦寐以求的幸福。 】
    她听到脑海里响起自己的声音。
    【只要抓住，就不会再有噩梦。 】
    【得伸手才行。安惜年，伸出手。 】
    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动。
    再一点点牵动手掌、胳膊,缓慢抬起。
    面前白亿的笑容加大，明媚灿烂。
    他鼓励道：“对，就是这样。”
    “握住我的手，你在意的人, 就都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都明白的，能保护我们, 会让你很高兴很安心。”
    “惜年，我们爱你，所以我们寻求你的保护。”
    【……寻求我的保护？ 】
    持续抬起的手臂顿停。
    已经失焦的眼睛骤然恢复清明。
    眼前的客厅场景无限拉远, 直到视野深处的画面变得模糊。
    无论是双亲的面容，还是熟悉的家的模样，都消散着远去。
    只有“白亿”还站在她面前。
    安惜年的手已经抬起到半程，此时缓缓落回原处。
    像是一下子从梦魇中脱身，安惜年克制且清醒地后退一步，主动拉开自己与对方之间过近的距离。
    目光安静落到对方身上，从头到脚地扫过一遍。眼神仅仅传递出稀少的情绪。
    客厅的灯光已经远去，只有微弱且偏斜的光投射过来，让“白亿”的笑容弧度显得僵硬。
    “惜年？”他疑惑地呼唤安惜年的名字。
    安惜年放回身侧的那只手，此时在虚空处做起抓握的动作。
    重复几次之后，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由她的掌心开始，一路显形到刀尖。
    “白亿”的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同时抬起手做出阻止的动作。
    他惊喝道：“惜年！你要做什——”
    【宿主，我回来了。意识已连接，距离连接关闭还有4秒。 】
    【惜年。 】
    与对方音色毫无差分的声音在安惜年的脑海响起。
    脑海中人鱼系统的提示响起时，伫立在安惜年对面的“白亿”，话语戛然而止。
    他咬紧牙关以致腮肉发颤，阴狠地紧盯安惜年的双眼。
    忽然，他的身影凭空消失，又瞬间在安惜年视野里放大到极致。
    安惜年先前腹背被大剑贯穿的那道伤口，此时再次显现出来。血洇透衣料，汇成细流滴落在鞋面。
    “白亿”的手化作厚重虎掌，尖爪森然，破风呼啸向安惜年头部袭来。
    霎时，暗色闪过。
    一只截断的虎掌从半空掉落。
    虎掌从空中划过的位置，安惜年正甩去长刀上的血：【白亿，结契。 】
    连接的另一端不加犹豫，只传来坚定的应答：【好。 】
    她调整身姿，重整旗鼓，再次冲向前。
    四秒时间已到，在人鱼系统【连接已中断】的提示下，安惜年倏然感到一股热流从心脏泵出，沿每一条血管遍布全身。
    腹背的贯穿伤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从这一刻起，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与她的结契兽人共鸣。
    此刻开始，他们会同生同死，共享生命，不分你我。
    噩梦终于到此为止。
    “白亿”的面部肌肉彻底不受控制，五官松垮地挂在偏移的位置，像是一个坏掉的木偶。
    让身体快速与安惜年拉开距离，已经让他竭尽全力。
    安惜年踏地的脚步频率加快，收紧手臂，水平架起长刀。
    她踩上对方滴落的血，双腿发力，再次加速。
    一步跃过进五米。
    对方再无法跟上安惜年的速度，眼见长刀刀尖笔直地向眉间而来。
    安惜年将手臂肌肉迸发到极致，推动长刀进一步向前送去。
    突然，一道方框从远至近罩过她，再次将她传送到另一处空间。
    安惜年的身体还呈悬空状态，送出去的长刀上传来摩擦的力道。
    两刃相接的地方，从刀尖开始一路磨到刀柄。
    安惜年偏头，堪堪避过对方的重剑剑刃。发梢被削掉几缕，随她后退的动作，被气流带动着向上飘扬。
    这一次，她在狼人猎场的走廊上。
    操着重剑的矮人与她面对面，全身各处关节扭曲，动作和折线木偶一样诡异，不符合生物行动的基本章法。
    矮人和安惜年一同停下动作。
    【不好！ 】安惜年暗道一声，当即提刀向矮人冲去。
    可矮人的速度比她更快。
    只是一瞬间，矮人的血肉重组完毕，体型增大数倍，皮肤覆盖灰毛，尖齿刺破唇。
    狼人猎场任务中的记忆在安惜年的脑海重现。
    杀死狼人，需要在极短时间内把对方的头部和四肢与躯干分开。
    长刀蓄势待发，正欲跟随使用者的意图进行攻击。
    【宿主！下面！ 】人鱼系统的声音突然在大脑爆炸。
    安惜年当即缩起腿，却还是迟上半拍。
    一只纤细的手从她的影子中伸出，不见皮肤，全部被光覆盖住。
    由光组成的手死死扣住安惜年的脚踝，一把将她拽下。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响起：“姐姐，这次我一定要砍下你的头，送给妈妈，做出最漂亮的颜料。”
    安惜年从半空跌落，肩膀重砸在地面的那滩影子上，又很快如同进入沼泽一样下陷。
    一侧的耳朵已经进入影子，敏锐地捕捉到影子世界里传来电锯被拉响的轰鸣。
    锯链近在咫尺，似乎马上就会割破她的皮肉。
    安惜年试图用长刀卡住地面，以阻止自己继续下沉。
    可在直播系统制造的世界里，如果被位面的主人刻意针对，攻略者的力量就实在微弱。
    长刀接触到地面的瞬间，那一处地面立即变成软泥似的物质，让安惜年无法借力。
    手脚拼命延伸却摸不到支点，绞尽脑汁却找不到减缓下沉的办法。
    安惜年感到扣紧自己脚腕的那只光芒手用力到极致，冰凉的触感让她那片皮肤泛起烫伤般的刺痛。
    走廊上的狼人来到安惜年身边，双手握住剑柄高举重剑过头，猛地用剑尖插|进惜年的腰侧。
    安惜年姿势变形歪斜，身体进一步被往下送去。
    忽然，她进入影子世界的胳膊同样被握住。
    接下来是她的上臂、手腕、每一根手指的每一处关节、侧腹、大腿、膝弯……
    无数触感不同的东西接连不断地缠上她的身体，紧箍住她，誓要将她拖下无光的黑暗。
    野兽的咆哮、机械的契合卡链、外星生物似的语言、语调怪异的低喃，这些纷杂地钻入她进入影子世界的那一侧耳朵，激起生物体内本能的对于未知的恐惧。
    她看不到，却能想象得出影子之下有什么正在等待她。
    直播系统像是泄愤，将不知多少个怪谈世界中的怪异全部融合到这里，誓要置她于死地。
    这些数据完备、经历过完整直播的怪异，远比上一个场景里直播系统临时制造的“白亿”更加强力。
    她陷入影子的那半侧身体已经被这些怪异的力道箍得失去知觉。
    【这样下去不行。 】安惜年让自己冷静下来，向人鱼系统问到，【能锁定这里波动最强的怪异是哪一个吗？ 】
    长刀拥有连接人鱼系统的程序的功能。
    只要能用长刀接触到波动最强的怪异，人鱼系统就有办法通过物理连接找到直播系统的基站。
    安惜年开始在大脑进行预演：【只要能把长刀送进那个怪异的身体……】
    【……没有。 】人鱼系统的声音紧绷，语速极快，【这个位面像一个球体，没有波动最强的地方，也不存在防御薄弱的位置。 】
    【我扫描不到。 】
    【我……宿主，对不起。 】
    安惜年的脑海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她的大半个身体已经被拖到影子之下，只剩半侧的手脚露在外面。
    双眼都进入影子世界之后，她终于能看清这里的景色。
    与虚拟体最初所在的空间几乎一模一样的纯黑空间中，或站或飞或悬着不计其数的怪异。
    怪异们形态各异，在发现安惜年能看到它们的瞬间，全部静默，齐齐面朝安惜年。
    一双双眼睛如同始终观察着攻略者的观众，专注地让视线落到安惜年身上。
    安惜年忘记如何呼吸。
    如果是她曾经经历过的怪异，知道弱点和应对方法还好。
    但这数万个她连做梦都想象不出的怪异，究竟要怎么对付。
    他们的计划还不够完备。直播系统的能耐，超出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到底还有什么办法。 】
    不，已经是死局了。
    【不会存在无解的局面。 】
    这道天堑就是路途的终点。
    【一定还有……】
    不，没有了。
    “没有奇迹了，纯种人类6。”直播系统的声音这片空间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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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59章

    她甚至能感受到正在瓦解直播系统防火墙的其他系统们的存在，聆听到系统们的每一行数据写入。
    这无疑是人鱼系统才能拥有的能力。
    【宿主……不，惜年。 】人鱼系统笑道，【放手去做。 】
    心脏如同被木槌不轻不重地锤击，安惜年唇角紧抿，尽力压下汹涌的情绪。
    复盘，要在战斗之后。
    安惜年不再犹豫，立刻打开她再熟悉不过的人鱼系统积分兑换页面。
    与人鱼系统相伴的五年间，安惜年从没有在这里兑换过任何一件便利道具或者任何一项特殊能力。
    但她依照自己有备无患的习惯，早已把这里所有兑换品的说明熟记于心。
    系统们无法在其他系统的后台领域随心所欲，是因为他们缺少实体。
    但此时此刻，安惜年正真实存在于直播系统的领域内。她即是王牌。
    几乎所有齿轮都已经完成卡位，只差最后一块就能让它们转动起来。
    安惜年用掌心紧贴白亿的后颈，呼唤道：【白亿。 】
    “嗯。”
    短促的应答后，白虎从攻略者制造出的平台上高跃起。
    顿时，他的脚下生出光芒，在空无一物的半空如履平地，步步生风。
    只需要两秒，白亿已经带安惜年靠近到刚才两人目光的汇聚点。
    周边的怪异们突然如梦初醒，不再关注正在对战的攻略者们，满眼只有安惜年和白亿的身影，以最快速度向他们围过来。
    可直播系统疲于应付系统们的攻击，让它无法完全操纵怪异发挥出原有的力量。
    怪异已经无法再成为攻略者前进的阻碍。
    白亿一步踏下，借势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向上方扑冲。
    安惜年一手掌根抵住长刀刀柄，刀身竖直，刺进纯黑空间的顶端。
    长刀凌空奏响回鸣。
    不久前安惜年曾被紧箍着拖拽下来的那处，被她亲手再次撕开。
    人鱼系统曾经说过，系统总会在程序里设置“后门”，留有后手。
    而这种“后门”，必定是合乎逻辑的。
    借人鱼系统的能力，安惜年能知道：现在这片空间里，拥有直播系统从开启怪谈直播起的几乎所有怪异。
    除了那一个。
    被留在“影子世界”之外，“现实世界”之中，狼人猎场的拥有者，怪异·狼人。
    大难临头，直播系统肯定会动用一切能调动的战力，阻止攻略者和其他系统的进攻。
    但它为什么会把怪异狼人留在外面？
    人鱼系统与主系统交流时，那一句“二者之间隔着一道厚墙”点醒了安惜年。
    【“围墙之后”。 】
    安惜年注视从裂口处出现的狼人猎场的走廊陈设，默念到。
    “围墙之后”，就是最后那块带动所有部件运转起来的齿轮。
    直播系统的基站所处的位置，就在“围墙之后”。
    安惜年徒手抓住裂口的边缘，越过黑暗与光亮的分界，从走廊的地面上攀。
    手臂收紧，安惜年轻巧落到安静无声的走廊上，而后伸手把白亿也拉上来。
    先前的怪异狼人不知所踪，让这幅场景反透出一股毛骨悚然感。
    白虎恢复青年的外形，借拉力落到安惜年身边，一如既往地询问搭档的计划：“打算怎么办？”
    回应他的，是整片狼人猎场的地动山摇。
    无数放射状的裂纹由安惜年脚下四散而出。
    她从坚硬的石制地板中拔出变换成重剑形态的黑色武器，刃边带出细碎石屑，
    而后重剑被再次举起。
    这一次，她横向抡扫而过。
    重剑嵌进侧边的硬墙，再劈开宽大裂缝。
    围绕在他们四周本该坚不可摧的厚壁正在分崩瓦解。
    【白亿。 】与大开大合的激烈动作不同，安惜年的心音平静得如同细流，【跟我一起去看“围墙之后”究竟是什么。 】
    那道圈住他们、把他们当做被捕猎的观赏牲畜的围墙的后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要用这双眼睛亲自确认。
    第139章
    目之所及,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墙壁和地面正在崩塌。
    走廊的墙壁被破坏之后，露出墙壁另一侧的房间。
    从地面的洞口中，能看到下方楼层的模样。
    安惜年忽然收起重剑。与此同时，白亿默契地上前一步。
    白亿的身上再次萦绕兑换道具时才会出现的光芒。光芒转瞬消散后,他身边悬浮着几十个拳头大的球型炸弹。
    上下眼睫相合的瞬间, 悬空的炸弹从白亿身边向四面八方飞窜而出。
    如同控制着直播系统提供的道具骑士团傀儡,白亿轻松让每一颗炸弹都前往他指定的位置。
    【引爆预备。 】安惜年紧盯后台数据的反馈, 向白亿播报, 【三, 二——】
    “轰！”
    两人脚下再次传来地震似的颤动。
    硝烟的味道姗姗来迟,隐约飘入他们的鼻腔。
    安惜年开启人鱼系统的全局扫描程序，想要探测这片空间中目前壁障最薄弱的位置,却发现在他们破坏过的墙壁或地面之外，正在生成新的壁障。
    这证明他们的思路是正确的。
    在这片建筑之外，确实存在着直播系统不想让他们接触到的东西。因此直播系统才拼命想把他们困在这里。
    安惜年当机立断：【白亿，再来一次。把火力集中到一个方向。 】
    微光之后，爆炸再起。
    伴随一次次震动，安惜年和白亿快速向集火的位置靠近。
    他们目前所在的狼人猎场, 面积比曾经任务中的要大上数倍。
    原本就绵长的走廊在此时更是如同看不到尽头，两人以跑动的速度行进，十几分钟后才见到走廊另一侧的门。
    白亿由于在操作炸弹，感受比安惜年更明显：“不仅外侧在生成新的墙壁, 内部的结构也在延长。”
    直播系统显然不想让他们轻易到达边界。
    但找到攻略方法，再用尽力量执拗地发起攻击, 是攻略者在怪谈任务中习以为常的保命方法。
    把他们训练成这种不见成果不放弃的模样的，正是直播系统本身。
    【向前。 】安惜年发出指示。
    白亿唇角轻动几分，低声回应：“遵命。”
    看似没有尽头的走廊依次被他们抛到身后,两人目标明确，目光直视远处层层障碍之后的终点。
    在炸开又一扇门，两人从缺口和灰烟中冲出时，他们视野中的稍远处忽然出现一道错位的光球。
    安惜年和白亿默契地一同停下脚步，各自做好攻击准备。
    重剑变回长刀，青年恢复虎型。
    再一瞬间，原地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他们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既然相会，就只有不死不休这一条选择。
    两道身影从左右双侧向还未成型的虚拟体攻去。
    不需要交流，只凭借双方的默契，足以让他们懂得对方此时的想法。
    白亿提高速度，先安惜年一步冲到虚拟体旁边，限制虚拟体的移动路径。
    安惜年收臂架刀，从白亿的对侧向虚拟体刺去。
    似乎是系统们和攻略者们在另一个空间的攻击起了作用，虚拟体的反应速度相比之前大幅下降。
    刀尖眼看就要接触到还未移动分毫的虚拟体。
    千钧一发之际，虚拟体还是原地闪烁一下，身影消失，又出现在几米外的一处。
    “等等！”虚拟体触手上的光点闪动，看上去莫名显得不安，“我们做个交易！”
    安惜年的动作根本没有停顿。
    曾经无论什么时候，直播系统都没有认真聆听过攻略者们的苦苦哀求。
    此时此刻，安惜年和白亿也不需要给它这样的机会。
    虚拟体见刀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还有加速的趋势，立刻原地消失，不再出现在任何一处。
    尽管它没有再现出身形，可它的声音从走廊的四方同时传来，形成回响，恼羞成怒的意味更重。
    “你们真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吗！系统的后台领域比你们想象的要坚实，没有我的授权，任何人、任何系统都不可能突破这里的屏障！”
    “你们就在这里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永远打洞打到死！”
    霎时，空间内的墙壁、地面和天花板开始海浪一样地波动，快速向安惜年和白亿挤压过来。
    直播系统的语气透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兴奋：“该死的小角色，居然还妄想翻天覆地，违抗——”
    忽然，它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空间的移动同时停止。
    下一秒，本该完全隐形的虚拟体，出现在距离安惜年五米的位置。
    它球状的身影波动缺帧，看上去形态极其不稳。
    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带着海风的潮湿和清新，轻叹着在空间的四周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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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你总是这样，从来不会仔细听你的赚钱工具们在表达什么。”
    人鱼似乎在和着拍上礁石的海浪低吟。
    安惜年与白亿对视一眼，【涟漪】这个名字通过两人的目光互相默契地碰撞。
    而后，白亿一刻不停地对准刚才发现的空间波动的最薄弱处，发出攻击。
    而安惜年则冲到虚拟体面前。
    虚拟体急躁地原地闪动，似乎想拦住白亿，或避开安惜年的动作。
    它却被不知为什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原地，无法隐去身形，也无从动作。
    终于，安惜年的长刀没入虚拟体之中。
    庞大的数据化作光点从刀身传导到刀柄，再融入安惜年掌心。
    安惜年的黑眸中晕过一圈光辉，眼瞳颤动，眼皮几乎没有眨动。
    她正在以肉身读取数据。
    她会解读出直播系统的基站所在。
    虚拟体以疯狂的速度涨大又紧缩，剧烈地在刀身上震动。
    倏地，安惜年平视远处虚空的眼珠下移，居高临下对准挣扎的虚拟体。
    “安静。”
    安惜年的话语由人鱼系统代为转达出来，在响彻空间的爆炸声中显得异常清晰。
    同时，有一节光段从安惜年握持长刀的地方传出，径直击到虚拟体体内。
    虚拟体触电一般抽搐几下，再次僵硬下来，无法动弹。
    “惜年说得没错。”涟漪的声音染上笑意，“你这么自大，真是帮上大忙了。”
    她的声音位置从空间远处逐渐越来越贴近，直到像是附在虚拟体耳边低语。
    “没有系统的授权，任何存在都无法突破系统的后台领域。所以你是出于对观众的奉承，才在之前主动为我开放你的后台权限吗？”
    “我想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只是因为确信无论哪个观众都不可能在你的监视下突破你的后台领域，才这样肆无忌惮。”
    “仔细想想，还挺可笑的。你说对吗？”
    虚拟体因为涟漪的话而急促呼吸般抽动。
    涟漪轻笑出声，本着怪谈直播观众的准则，遥遥坐在远处，高高在上、幸灾乐祸地欣赏虚拟体的盛怒。
    此时此刻，她扮演着神明，旁观直播系统的挣扎。
    虚拟体甚至检测不到她做了什么，触手上的光点突然全部消失，球体像是失去了生命力，死寂地悬浮在半空。
    最后，虚拟体拼尽全力地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
    可惜它已经无法影响到任何人了。
    神明的语气像是在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作为一个系统，你的情绪未免太多了些。”
    话音落下的瞬间，安惜年转头望向白亿。
    白亿的面前，层层嵌套的建筑已经被完全破坏，露出外部无边无际、弥漫着雾的空间。
    两人的眼睛亮起相同的不可思议的琥珀色光芒，一齐锁定浓雾中的某处。
    安惜年直接切断直播系统的思维读取程序，抽出插在虚拟体上的长刀，边收刀入鞘，边向缺口走去，与白亿汇合。
    【涟漪，找到了。 】
    安惜年按住缺口边缘，从建筑内向外跨出一步。动作间，石屑扑簌从她掌心落下。
    她与白亿的视线交汇的那点，无法以数字计量的距离之外，静立着一座庞大的基站。
    只是她落到外面的脚步，没能按照兑换道具的效果稳定在半空，而是直接踩空。
    白亿迅速从背后咬住安惜年的衣服。
    可有人比他更快。
    一股潮水般的力量托起安惜年的脚，像是碧蓝战神任务那时，被海战神托在水面一样。
    “我的能量剩下不多了，得物尽其用才行。”涟漪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松。
    涟漪不再有面对虚拟体时的嘲讽和冷漠，此时只能听得出她的真诚与感激。
    “白亿，抱歉，我只够送一个人去到那里。”
    白虎身体一僵，很快放松下来，站在已经破烂的建筑范围内，尽可能贴近安惜年。
    “惜年。”涟漪呼唤。
    经历过与涟漪的分别，在白塔的某处，安惜年手忙脚乱地把白亿掏出的心脏放回去后，曾经许下过誓言。
    她用灵魂起誓，要毁掉怪谈直播，让那些惯于扮演“神明”的观众，全部付出应有的代价。
    此时，她注视除开浓雾什么都看不清的前路，垂在身侧的手背被柔软的兽耳蹭动，体内有人鱼系统的程序正充盈。
    涟漪最后的话音响起：“能认识你，我非常、非常地高兴。”
    “安惜年，往前走吧。”
    一双无形的手在安惜年的背后轻推。
    她坚实地迈出一步。
    第140章
    三十小时后, 白塔废墟，第七层。
    某间小酒馆的门上风铃叮铃作响，很快伴随木门的关闭而一起静止。
    “大忙人，总算是来了。”全逸天调侃一句, 对刚进门的安惜年举杯示意。
    酒馆内部灯光朦胧,如同覆盖一层氤氲的暖意。
    安惜年笑笑, 来到朋友们身边, 拉开椅子从侧跨步入座。
    埃莉诺往安惜年身后探头：“白亿呢？”
    安惜年打了个“稍后会来”的手势,抬眸对上不远处吧台后老板的目光,小幅度颔首。
    老板心领神会, 弯腰拿出两只木桶杯开始接酒。
    “他确实该忙一忙。”海顿面前摆着一只透亮的高脚杯，里面装着色调精致的鸡尾酒。
    她用指尖摩挲着杯沿,撇嘴继续道：“毕竟当时是你通过基站标记了怪谈直播的九成观众，而他只是站在远处干看。”
    房蕾不赞同地敲击桌面：“白亿在这次战斗中的作用不可替代。如果非要这样算的话，我们才更是不应该在白日时段，在这里悠闲喝酒。”
    海顿哑口无言，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两秒之后，她终于想好要说些什么。刚要开口,她的双唇之间忽然被杯沿堵满。
    全逸天抬着高脚酒杯，叹气：“喝吧，多喝点。”
    海顿惺惺用双手捧住，不断地小口抿起来。
    安惜年眉眼含笑, 接过老板递来的两杯麦酒，顺手放在桌上, 暂时没有要喝的意思。
    伊蒙喝酒上头，双颊酡红地凑到安惜年耳边，音量却比平时更大些：“我也可以做！”
    见安惜年转头把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伊蒙更来劲，解释道：“那只猫能做的工作，我也可以！惜年，我也可以帮你——”
    叮铃。
    话到一半，在门上风铃响起的下一瞬，一阵微风拂过，伊蒙的嘴忽然被人捂住。
    没说完的话尽数被堵回喉咙。
    那人直接用脚抵住伊蒙身下的椅子腿，把伊蒙连人带座一起挪开，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到安惜年旁边的位置。
    他拿过桌上的木桶杯，一口灌下去大半，放下后抬起手背擦嘴。
    而后，他才看向伊蒙。不言不语，视线居高临下地在伊蒙身上各处扫视一遍，最后轻蔑一笑。
    伊蒙瞬间冒出火焰尾巴，腾的一下站起，椅腿和木质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臭猫你什么意思！”
    白亿气定神闲地往椅背一靠，依旧不讲话。
    伊蒙嘴边肌肉皱起，对白亿露出尖齿。
    埃莉诺见状犹豫片刻，而后搬着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往远离伊蒙的方向挪出十几厘米。
    伊蒙顿时收起凶狠的表情，呆滞地望向自己的搭档。
    安惜年笑得向前弯腰，再直起身时，顺手捻走白亿发梢沾上的尘絮。
    一直没有说话的柳梦夏，从白亿进门开始，眼睛就始终黏在他身上。
    此时得了空，柳梦夏终于问出自己期待答案已久的问题：“那些已经被标记的观众，有办法处理吗？”
    听到提问，安惜年与白亿互相交换眼神。
    安惜年已经得到了人鱼系统的权限与能力，现在尽管是肉身，但实际算得上是大半个系统。
    因此她完全可以动用人鱼系统的功能，像真实讲话发声一样，把自己脑海所想以语音表达出来。
    她甚至学会了借人鱼系统的力量，让朋友们从此都能听懂彼此的语言。
    但她仍然按照以往的习惯，委托白亿作为他们两人之中的发言人。
    说正事时，白亿下意识挺直背，对柳梦夏点头：“有。”
    他说明起来：“我已经协助系统做好了信息整理和分类，现在他们已经带着那些观众的信息回到总部，预备进行下一步处理了。”
    “总部会扩大由攻略者协会第二任会长，也就是系统r1 ，曾经建立的专案组。之后会投入更多的力量去排查处理没能被标记成功的观众，也会持续监控，不让……”
    白亿停顿片刻，清嗓一下，语气故作轻松：“不让第二个直播系统和白塔出现。”
    闻言，柳梦夏紧绷的肩放松卸力，脑袋也跟着低下。
    她的声音发闷：“……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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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朋友们安静地注视着她。
    半晌，柳梦夏的脊背和肩膀轻颤起来，不住叨念：“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安惜年抿紧唇角，掩饰地举起酒杯猛灌一口。
    伴随柳梦夏的呢喃，安惜年的眼前出现许多已经不会再见到的同伴的面容。
    桌上沉默下来。
    面积不算大的桌面正中，摞着两掌高的手写资料。最上面一页，是由r亲手写下的封皮：
    第六百二十七版攻略者送归计划。
    几百种通往未来的分支预案被记录在上面，完好保存在r制造的一片完全避开白塔和直播系统侦查的空间里，直到半小时前，才被柳梦夏从那里取出。
    计划的制定花费了攻略者协会百年千年的时间，跨越了多个本不可交叠的空间。
    而真正实施是从两个半月前开始。
    从r对安惜年摊牌，能检测到人鱼系统的存在起，第一颗齿轮就已经卡位。
    安惜年的身体能力不会轻易经过训练而改变，并且她本身的战斗经验也足够丰富。
    训练只是幌子。安惜年那段时间以来，每天都在秘密让人鱼系统与r接通，用二者的算力共同进行计划推演，并学习使用柳梦夏几人即将制造完成的武器。
    而白亿的训练则更为直接。
    他确实在被训练着开发大脑，目的却并不是得意控制直播系统商城里的道具·骑士团所产生的那些傀儡。
    他是在为了接通后援系统们做准备。
    同时，那段时间白亿经常会跟安惜年住在一起，也是为了让人鱼系统以不会被白塔或直播系统察觉到的频率，逐渐在他身上植入临时绑定程序。
    碧蓝战神的那次模拟任务，是为安惜年和白亿两人量身打造的课题。
    因为真实计划中，他们两人必定会分开，要完成各自的课题。
    安惜年会作为被人鱼系统绑定过的王牌，进入直播系统的后台领域进行大肆破坏，逼迫直播系统无暇顾及白塔的状况。
    而白亿则需要留在白塔。
    白塔是白塔系统的后台领域。
    白塔系统的能力虽然远不如直播系统，甚至还与直播系统做了交易，允许直播系统接管它自身的一部分权限，可一个系统的后台领域，是不会轻易被外界程序入侵的。
    因此，白亿要在这里，利用自己临时绑定了人鱼系统的身份，作为另一张王牌，让后援系统们全部连接到他身上。
    与近百个系统对接，需要白亿的大脑拥有同时处理近百个条线的能力。
    r的训练意在此。
    安惜年和白亿双线并行，一切准备工作都在隐秘且切实地进行。
    直到安惜年两人在怪谈直播里摊牌，合力攻向人鱼系统检测出的、直播位面最薄弱的位置。
    而那时，埃莉诺早已在白塔的对应位置等候。
    多知多危，安惜年和白亿都不想朋友们的安全受到威胁，所以只是再三提醒朋友们小心为上，没有把详细计划告知。
    但仅根据安惜年两人的只言片语，足够埃莉诺推算出白塔这一线里的核心人物柳梦夏的位置。
    她曾经对安惜年说，她不知道观众们的弱点，也对于那些观众毫无办法。
    而现在不同了。
    鲛人不会永远只歌颂水手的英勇。人鱼合该迎风破浪。
    于是她找到r，在r最后的尽力掩护下，来到在安全屋里的柳梦夏面前。
    以最简短的方式说明过情况后，埃莉诺接过柳梦夏手里的立方体武器。
    白塔允许直播系统的接管，也不会对来自直播系统那一端的侵入设防。否则攻略者们不可能在任务结束后，被顺利送回白塔的准备室。
    准备室即是白塔与直播位面的连接点。
    但当时情况危机，白塔一定会将连接点转移。
    不过，再怎样转移，也不可能让连接点完全脱离直播系统存在。也就是说，连接点必定与直播系统有关。
    而白塔里最与怪谈直播相关的，只有那一处。
    于是，埃莉诺携带武器来到大屏之下，静待来自空间另一侧的攻击信号。
    好在她没有推算错。
    在等到空间震动的瞬间，埃莉诺用尽全身力量，在同伴们不需要交流的自发保护下，回身将武器插进巨大光屏。
    双生的武器从交叠的地方开始融合。
    一只手从裂口中探出，直接握住两段武器的融合处。
    安惜年突破空间限制，站到埃莉诺面前。
    那一刻，无需言语，她们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确认对方所想。
    接下来的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直到他们成功走出那片见不到前路的浓雾。
    直到他们目睹比那些人的生命更为珍贵的存在。
    ……
    沉默仍在酒馆中蔓延，充斥每一寸角落。
    忽然，在吧台后的老板向他们这桌最后的顾客走来。
    老板红色的长发被束起，发尾随步伐轻动。
    她在安惜年身边站定，一手指尖撑住桌面，另一手向中央厚重的计划书探去。
    在安惜年的余光里，老板耳垂上的宝石耳饰随动作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时间差不多了。”老板把一叠厚纸抱在怀里，对几人笑道，“这里马上要关门。”
    老板按上安惜年的肩，轻声告别：“我们都该回家了。”
    安静中，不知谁露出一抹轻笑，又传来短促的哽咽。
    片刻后，酒杯落桌的声音接连响起，接着椅子或被拉开、或在地面摩擦拖动。
    纷杂的步伐声向装有风铃的门而去。
    叮铃。
    安惜年伸手推开木门。
    装潢完整温馨的酒馆门外，是一片经历过大战之后的断壁残垣。
    往远处望去，每隔百米就会出现一个浮空的光屏，上面如实倒计着不久之后的未来：
    距离白塔湮灭：1小时6分2秒。
    第141章
    几人迈出门,在酒馆前方伫立，一时没有人开口。
    即使这段旅途的初始不是他们所求，在这里的经历也大概率不会让人产生怀念，但在白塔里生活的时光永远无法被他们忘记。
    此时纷乱复杂的心情, 无法用任何一种语言表达。
    伊蒙眺望远处光屏的眼瞳颤动几分,随后视线转向身边的埃莉诺。
    他的搭档一如往常地垂着眸子,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妖冶的猩红色。
    而他,一如往常地猜不透搭档正在思考些什么。
    平时伊蒙不会深究, 可此时此刻, 出于伊蒙自己也搞不懂的冲动，他垂在身侧的手忽然向埃莉诺主动靠去。
    他的小臂碰到埃莉诺的手肘,隔着两层布料，两人截然不同的体温在这一瞬间互相浸染。
    一触即分。
    埃莉诺的眼睛明显一震，睫毛闪动，随即猩红闯入占据伊蒙的视野。
    真难得啊。伊蒙想。从见面到现在，能完全看到埃莉诺眼睛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下子可算是让他看得清了。
    原来他的搭档右眼的眼瞳线边缘, 有一个极小的褐色斑点。
    伊蒙正注视褐点发呆，红发女忽然先行迈出步子，没有一句话语，潇洒地背对几人摆摆手,渐渐走向远处。
    伊蒙怔愣地注视对方的背影，又注意到海顿已经红了眼眶。
    他看海顿走到安惜年面前, 拉起安惜年的手哽咽地道别，又难得对白亿主动搭话，佯装一副不在乎与白亿分别的模样。
    然后是全逸天, 柳梦夏，房蕾……
    几人向安惜年和白亿道别后，三三两两地离去，前往其他重要的人身边。
    伊蒙把视线从走在最后的房蕾的身影上收回，目光移动的过程中，意外与安惜年双目相交。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闪过狼人猎场那时，埃莉诺对吸血鬼说过的话。
    那时，吸血鬼与他们两人躲在某间房间里休息，他在帮埃莉诺上药。
    吸血鬼奇怪他们的相处方式，表达出“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的疑问。
    他懒得理会不重要的对象，因此没有搭话。他的搭档却不习惯让任何一人的话落到地上。
    于是埃莉诺给出一句他直到此时仍然能记起每一处语调变化的答案。
    “白塔里的长期搭档，大多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长期搭档们，都是为了之后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而跟别人搭伴求生。
    可以互相交付性命，却不会有过多的交心，甚至不需要价值观相合。
    毕竟他们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总有一天也会回到各自的世界。
    可是在分离即将到来的时刻，伊蒙突兀意识到，他从未记起要与自己最仰慕的安惜年进行道别。
    胸口千万句不知该怎样开头的话语，这时他只想交由他的搭档理顺。就像他曾经被埃莉诺轻易看透的每一刻
    他已经想象不出跟埃莉诺分开的状态。
    伊蒙第一次主动结束与安惜年的对视，撤开目光，双唇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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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倏然，他听到白亿的一声轻笑。
    安惜年在白亿的笑意中上前，来到伊蒙面前站定，抬手在伊蒙肩上轻拍一下，而后与白亿并肩离去。
    在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偌大的一层似乎只剩下他们时，埃莉诺拉扯一下伊蒙的衣袖。
    伊蒙触电般地一颤，看向埃莉诺。
    埃莉诺的视线不再落到他身上，反而望向远处，抬手指向目光的尽头。
    伊蒙沿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原本只显示倒计时的光屏，此刻在时间下面出现两行新字。
    距离白塔湮灭：0小时47分4秒。
    致此时仍然留在这里的你：
    诚邀你加入位面管理局下属系统总部。如有意愿，请移步一楼大屏处详谈。
    “你……”伊蒙的胸膛燃起期待的焰火，嘴上却只说得出一个音节。
    埃莉诺转头朝搭档的方向，目光错位落到伊蒙的肩上。
    “我试过了。”她说，“放弃旁观、以身入局的体验也不错。所以……”
    眼波流转，埃莉诺再次对上搭档的视线。
    “所以，我想去那里看看。”
    埃莉诺的声音仍然又低又轻，如同拆解难题时笔尖在纸张上留下的摩擦声，每一个字组合起来都让伊蒙雀跃。
    埃莉诺停顿片刻，目光焦点偏移些许：“……你呢？”
    伊蒙几步走到埃莉诺面前：“我也这样想，所以我们一起。”
    埃莉诺安静地注视搭档，似乎能通过伊蒙的眼眸读懂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
    转瞬，她轻眨眼，对伊蒙点头。
    分别诞生于烈火与汪洋的生命，在这一刻和谐汇聚，继续相伴前进。
    -
    走出光路，安惜年的脚步往白亿的方向偏移半分。
    【不知道看到总部邀请人加入的信息，他们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
    白亿低头笑起来，手臂玩闹般频频与安惜年的相触：“应该是一副被我们骗得好惨的表情吧。”
    毕竟他们早就知道总部的打算，刚才却什么都没有对朋友们说。
    当然，大部分考量是出于不想给朋友们太大压力。
    毕竟白塔里的每个攻略者心底最深切的愿望，都是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而不是加入一个几十个小时前才闯进来的奇怪组织。
    安惜年想着，任由白亿像只猫咪一样贴着她走，向远处的大屏下靠近。
    那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攻略者聚集。
    她刚想叫白亿也注意那里，忽然，由于两人幼稚的互相挤来挤去的动作，有东西从白亿身上掉落。
    反光一闪而过，在地面击出清脆的声响。
    安惜年停住脚步，回头看见白亿正弯腰捡起一枚胸针。
    白亿的指间坠着一条银链，眼睛满是苦恼地望向别针折断的胸针，嘟囔起来：“怎么就断了……我还想永远留作纪念呢。”
    胸针像是拥有生命，且听懂了白亿的语言，在白亿掌心小幅度舒展起来。
    断口在掌心擦出一道红痕。
    胸针图案中央的尖端上，有暗红的光泽显现出来。
    安惜年记得那是柳梦夏拉着她的手指，按在上面留下的血。
    按照柳梦夏当时明面上的说法，这枚胸针制造出来，是为了让白亿无论多远都能借安惜年的血液追踪，去到她身边。
    但实际上，胸针的真正作用并非如此，而是结契。
    在两人以r的训练作为幌子、暗地做准备的时期，白亿就已经对安惜年坦白过兽人结契的始末。
    那时候，安惜年听过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之前在任务里好几次盯着我的伤口，看上去一副想舔上去的样子，那是真的想舔啊。 】
    【什么？ ！你说他想做什么？ ！我就知道白毛没有一个好东西——】
    白亿被安惜年直白的心音说得红了脸，在人鱼系统传到他脑海的震怒骂声中，别过脸艰难点头。
    “让对方的血融进自己的身体，是结契的必要步骤。”他解释道。
    而红透了的白虎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们白虎兽人对于打心底认可和爱慕的对象，是无法控制结契的欲望的。
    所以他才常常被安惜年的血液蛊惑到快要失去理智，执拗地想尝尝味道。
    好在他没有任由自己失控，他唯独不想从安惜年的眼神里看到对他的厌恶和失望。
    “所以……”白亿小心翼翼地抬眸，睫毛颤动，“你愿意吗？”
    很快，他像是找补一样，语速加快几倍：“结契只是应对今后突发情况的其中一种方法而已，不做也可以。我不是不相信你或你的系统，但如果到时候出现意外，我还可以对你动用白虎的治愈能力——最起码也能与你共享生命。”
    说到最后，他顿停，又泄气垂头：“……当然，如果你愿意从此和我绑定在一起的话。”
    话音刚落下，安惜年的心音很快接上句尾传来。
    【我为什么不愿意？ 】
    白亿猛地抬眸。
    安惜年的表情没有多大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确定不过的事实：【反正即使没有契约的绑定，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结契反而是锦上添花。 】
    她在桌面伸出手，揉捏白亿瞬间回暖的指腹。
    【白亿，结契吧。 】安惜年认真注视着搭档，【我很愿意，非常期待。 】
    那一刻，白亿听到了第一缕晨光落向海面时的轻柔泛音。
    可惜现在，作为他们结契信物的珍贵胸针断掉了。
    安惜年只好安慰：【这上面有我的血和你的口水，本来就不太干净，坏掉就坏掉吧。 】
    没想到白亿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嗔怪地小小瞪了安惜年一眼。
    才不脏呢。白亿想。他的搭档真是没有一点点仪式感。
    哦，不对。现在不仅是他的搭档，更是他的“人类”了。
    他强大的，英勇的，最厉害的另一半。
    嘿嘿。
    安惜年看着白亿上一秒还生闷气，下一秒就唇角挂笑的模样，忽然有了动用人鱼系统的能力，去探究白亿现在正在想些什么的冲动。
    这时，一个人影从远处大屏向他们走来。
    安惜年率先捕捉到对方的动作，白亿跟随安惜年的视线一起看过去。
    对方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眉眼流露出的情绪淡然。
    她首先对上安惜年的目光，颔首：“安惜年。”
    而后转向白亿：“白亿。”
    对方的最后一步落到距离两人分毫不差的三米远之外。
    站定后，对方的语气冷淡了些，带上相熟的对象之间才会出现的不耐：“ a39 ，别躲着装死，出来。”
    安惜年听到脑海里传来一声小狗受惊似的呜嘤。
    很快，她身边原地卷起一阵微风。
    几股数据流凭空转动之后，一个跟安惜年长相有三分像的“人”出现，试图把自己比安惜年还高一些的身体全部缩到安惜年背后。
    人鱼系统不敢看向对方，手指紧紧攥住安惜年的衣服，低声叫人：“主、主系统……”
    第142章
    主系统睨了人鱼系统一眼, 语气比眼神还轻飘飘：“主系统？”
    安惜年能感受到人鱼系统的身体僵硬起来。
    主系统冷淡地宣布事实：“我的存储程序还没有出错。我记得你已经抛弃了系统的身份，所以我现在不是你的主系统。”
    闻言，人鱼系统更往安惜年身后缩过去，虽然是系统,可手上动作很拟人地紧紧攥住安惜年的衣袖。
    安惜年却忽然升起疑惑。
    主系统说得没错, 人鱼系统把全部权限都给了她, 所以现在已经不再拥有“系统”的身份。
    按照之前系统r1和涟漪的经历来看,系统r1将积分和权限全部转移到涟漪身上之后,就因为失去能量而被迫自我销毁,彻底湮灭,不复存在。
    可人鱼系统却没有消失，甚至现在还有能量让自己化出实体, 躲在她身后拿她当人肉盾牌。
    人鱼系统没有出事，安惜年当然是感激且惊喜的。
    但为什么人鱼系统与系统r1的结局不同？
    【最大的变量恐怕就是这个主系统。难道是她做了什么？ 】
    安惜年思考着，目光狐疑地落到主系统身上，忍不住掺杂些许打量。
    就在安惜年升起猜测的那一刻，主系统的目光瞬动，捕捉到安惜年的视线。
    主系统的眼瞳像是虎眼石, 在黑褐色的包裹中，密集且大量的数据如同细沙在缓缓流淌。
    安惜年还没能对这种再次被剖开分析的感觉升起厌恶的情绪，主系统已经先一步挪开视线。
    “a39的宿主，你确实很聪明。”主系统平静地说出称赞, “在你出事、a39回到总部后，我看过她提交上来的报告。你会在大量信息中准确抓住突破点的能力, 很亮眼。”
    主系统向前一步，缩短与安惜年之间的距离：“我很高兴当时的判断没有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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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安惜年用指尖轻触白亿的手背。
    后者自然地代为发言：“这是什么意思？”
    人鱼系统从后面扯扯安惜年的衣服：“你被直播系统抓取的时候，我临时向总部申请了权限。”
    回忆把安惜年的思绪搅动, 直到现在都不曾忘记的当时的每一声响动，再次出现在耳边。
    那时候，由于电流嗞响而无法完整听懂的语句，此刻也无法被轻而易举地补充完整。
    【发生████错误！系统a39呼叫总部！位面████发生████，████代码z837，请求切断宿主████，保留████！ 】
    好在人鱼系统不会忘记。
    她低下声音，完整复述当时的每一个字：“发生s级错误。系统a39呼叫总部。位面yj885720发生s级错误，波动代码z837 ，请求切断宿主连接以避免位面错位产生□□撕扯，保留所有面板数据。”
    停顿一瞬，人鱼系统抬眸与安惜年对视：“当时审批我的请求的，就是主系统。”
    安惜年了然。
    所以，能让她把经年累月积攒的力量抗性等等保留下来，是人鱼系统和主系统共同推进的。
    “但是，”白亿看一眼安惜年，再次代她开口，“这样明显麻烦。”
    在白亿的嗓音中，安惜年直视主系统。
    “把她当做饵，在她进入直播系统的一瞬间进行连通，不是能更快锁定直播系统吗？”
    主系统忽然垂下眼眸。
    从这种角度看过去，主系统的面部线条柔和至极。先前那些冷硬的氛围烟消云散，此时的主系统就如同春风一般和煦。
    主系统用仍然没多少情绪的语气，平铺直叙：“因为a39说要救你。”
    安惜年的肩膀倏然紧绷。
    当初最后分别时的呐喊，一分一秒都不曾被她忘记。
    【宿主！ ████惜年！我会████救你！别怕，我一定——】
    她的系统，言出必行。
    主系统继续：“所以我尊重a39的选择。”
    主系统的眉眼漾起浅淡的笑意：“就像无论宿主是否需要&#039;被拯救&#039;，我们都会伸出手，提供等价交换的机会，然后静待、并尊重宿主的选择。”
    安惜年的双唇颤动些许。
    可惜没等她做出任何进一步的反应，主系统已经侧身让开：“前面正在举办追悼和葬礼，你们会想去参加的。其他事情，我们之后详谈。”
    “至于你，a39。”主系统转向人鱼系统，收敛起一切表情，“跟我来。”
    说完，主系统不等待人鱼系统的反应，先一步离开。
    在原地目送人鱼系统一步三回头地跟在主系统后面走远，直到已经难以看到两人的背影，安惜年仍然无法把视线收回来。
    白亿上前，握住安惜年的手，轻声：“在想什么？”
    安惜年的目光终于落到白亿身上，很快在白亿的牵引下，顺从地往前方大屏走去。
    走动间，她的拇指指腹与白亿的掌心若即若离。
    安惜年无意识地用指腹缓慢摩挲搭档的手掌，以摇头回答对方的提问：【没什么。 】
    白亿的眼睛绕着安惜年打转，轻而易举地看穿了搭档对他隐藏起来的心思，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他小孩子一样地边走边摇晃跟安惜年相牵的胳膊，带人往大屏下面靠近。
    曾经一刻不停滚动着数据的大屏，此时由于白塔系统被控制起来而不显示任何信息。
    如同曾经无数次查询直播间的排名，安惜年的目光从最顶端一路往下。
    终于，她的视线透过大型光屏的底端，落到屏幕对面。
    一位穿戴着支撑器的女性正安静伫立。
    对方的背影被半透明的屏幕模糊些许，却能看出皮肤呈现出植物将近枯萎时的黄绿色。
    白亿同样发现了对方，脚步放慢下来，手臂的晃动也逐渐停下，最后轻轻松开安惜年的手。
    两人并肩向对方的背影靠近。
    距离缩短到二十米以内的时候，对方终于转头侧目。
    看清安惜年和白亿的脸之后，她噗嗤一笑：“你们两个怎么用这种表情盯着我看？搞得我像是下一秒就要走了。”
    发笑时的动作牵扯到身上不知哪几片伤，尼丝忽然龇牙咧嘴地倒吸凉气，嘴里碎碎呼痛。
    安惜年连忙快步上前，试图从积分商店兑换出什么为尼丝缓解疼痛，刚动了心思，行动却被尼丝制止。
    尼丝对安惜年竖起尚且完好的那只掌心：“没关系，植物的恢复能力很强，我自愈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原本的身体。”
    说着，她抬眼，目光似自嘲又像挣扎，仿佛还没有从一场连续的噩梦里醒来：“我不想再让一些不属于我的世界的东西作用在我身上。”
    安惜年忍不住避开尼丝的眼神，视线落到卡在支撑器上的两截长短不同的断肢上。
    她垂在身侧的手颤抖几分，最终抬起伸向尼丝，让对方能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
    尼丝对安惜年灿烂一笑：“谢谢。”
    安惜年别过头，小幅度颔首。
    “想想还真是惊险。”尼丝唇角的弧度回落，“要是当时真让你接了我的班，现在这副模样的就是你了。纯种人类没有自愈能力，到时候白亿不一定要怎么发疯。”
    白亿陪在安惜年身边，没有出言反驳。
    尼丝直视前方，眼眸里映着远处的攻略者们：“也许会像他们一样，哭出一片海来。”
    安惜年望向几米远的前面。
    几十座形状各异的，类似墓碑功能的东西边，分别聚集着三三两两的攻略者。
    每一座纪念碑前，都有人在以独特的方式祭奠慰问远去的灵魂。
    半晌，安惜年收回远望的目光，视线落到身边的尼丝身上。
    作为植物人，尼丝此时的皮肤状态糟糕，反而衬得她佩戴在不同部位的宝石更加璀璨。
    属于鸦头人的胸针，属于左星河的手链，还有尼丝自己的戒指，都被仔细地安置在应有的地方。
    几颗宝石被擦得一尘不染。
    “我们其实已经在各自物色接班人了。”尼丝摩挲象征着会长身份的戒指，“严于音那个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比我们快一步，已经把她的项链给了柳梦夏。”
    “不过送不出去也好。让攻略者协会从今往后不需要存在，是我们最深切的愿望。”
    尼丝耸肩，指尖在每一件饰品上加力重点：“不过现在就苦了我了，还要戴着这几个累赘，继续……”
    嗓音突兀被掐断，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完成后续的话：“继续活下去。”
    尼丝的话尾消散，忽然从安惜年身上撤力。
    她的视线投向侧边由系统总部临时支起的报名处，对两人道别：“你们还有要做的事，去吧。”
    “回到各自该去的地方，在间隔天堑的不同位面，再也不见。”尼丝笑道。
    ……
    安惜年走向报名处的步伐很拖沓。
    白亿了然一笑，再次问道：“在想什么？”
    安惜年的脚步骤停，片刻后掩饰般地若无其事道：【在想我什么时候养成了乐于助人的坏习惯。 】
    白亿轻叹，转身正面安惜年。
    “之前我们说好了的，协助总部把所有没能被标记的观众都找到后，就回归正常身份，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他侧头倾身，“所以现在计划有变，对吗？”
    被白亿歪着脑袋自下而上地注视，安惜年感觉自己像是在跟一只小奶猫大眼瞪小眼，心跳都加了二倍速，脑海里一时什么想法都藏不住。
    【我确实动了“想成为系统”的心思。 】
    想法开了头，就停不下来。
    【如果放在之前，我相信人各有命，所以他们的理念我绝对不会认同。 】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遇到了不同的人，我想……】
    安惜年握住白亿的手用了几分力气，横下心把自己的想法道出。
    【我想，去帮助那些身处迷雾的人。 】
    第143章
    涟漪, 鸦头人赛琳，严于音，左星河，还有那些安惜年不知道姓名的、在大战中离开的攻略者……
    这些逝去的人不会死而复生。对于安惜年来说,生命需要被缅怀,但决不能因此停滞不前。
    拿出勇气, 不去惧怕, 永不放弃。
    她会在这些生命的托举下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走过汪洋崇山烈火和冰雪, 让她背后的每一份生命都能盛放。
    【我想成为“攻略者协会”。成为伸出手, 静待选择的那一个。 】
    心音结束, 安惜年任由白亿直直盯住自己看。
    直到安惜年的眼瞳轻动。
    最后她忍不住挪开视线。
    心音的语气带上无法掩饰的小心翼翼：【……所以你是什么想法？ 】
    白亿故作沉思，迟迟不开口。
    久到安惜年的心情由忐忑变得平静, 又过渡成带些恼羞成怒的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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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她进一步缩短两人之间本来就只剩半米的距离，抬起双手用力捏住白亿的脸颊。
    【不准拿乔，快点表态——】她在脑海拖起长音催促。
    白亿配合着安惜年想要转换当前氛围的举动，小幅度弯腰，任由脸被揉捏得发烫，嘴角却一扬再扬。
    “好啦好啦。”
    他刻意提高声音说着,但没有制止安惜年的动作。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选。我之前就说过，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一个既坚定又温暖的人，所以你会矛盾。”
    熟悉的字句把安惜年拉回那个捧住白虎心脏的时刻。
    当时白亿的心脏呈现出的她灵魂的颜色，重现在她眼前。
    白亿的双眸在这片鲜明的色彩中显得晶亮：“所以,你才会让我着迷。”
    对方直白的目光让安惜年再次想躲开。
    可惜这一次白亿意外强势地制止，没能让她如愿。
    “你是我认定的契约者。”白亿与安惜年对视的眼中笑意和缱绻渐浓, “支持你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是流传在白虎兽人灵魂里的准则。”
    “惜年，你的一切选择都会落在我的支持范围。按照你的步调往前走, 以你自己的方式把&#039;攻略者协会&#039;延续下去，直到它真正不再被需要。”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白亿缓慢且清晰地咬字，音节跳进安惜年的耳朵，再滑到她的心尖。
    按在白亿脸上的手指忽然像是被对方的热度传染，让安惜年有种被沸水烫到的错觉。
    【你……】
    安惜年的思绪混乱。
    即使清楚无论自己做出什么选择，白亿都会无条件支持，可情感被对方如此赤诚地坦白出来，还是让她胸口溢得像是久久不退的满潮。
    身体不受理智控制，无意识地向让她安心的方向贴近过去。
    就在她的额头即将抵在白亿敞开的怀抱中的前一瞬。
    “天呐宿主！你的身体发生什么了！”
    安惜年全身僵住，和表情不善的白亿，一起往发声的位置转头看去。
    人鱼系统走在前，慌慌张张六神无主地向他们跑来，紧攥住安惜年的左右上臂，眼睛像扫描仪似的上下反复解剖安惜年。
    主系统落在后面的位置，步率悠闲，五官没有大波动，却一副显而易见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人鱼系统嘴里碎碎念着：“心跳异常，激素紊乱。现在还有血压升高的趋势……”
    主系统终于来到人鱼系统背后，一把将她拎开：“最后的那条身体异常， 96.4%是你引起的。”
    说着，主系统根本不在意人鱼系统的反应，转而面向安惜年：“你们刚才的对话我听到了。”
    安惜年目光的焦点由人鱼系统滑到主系统身上，收起一切轻松玩闹的心思，眉头紧皱。
    【听到了“对话”？ 】
    主系统没有任何掩饰，在安惜年想法凝出的瞬间，开口回应：“当然。”
    主系统上前一步：“总部里所有系统的权限都源于我。a39可以做到的，我自然不在话下。”
    她微微抬起下巴，视线向下，短促地睨白亿一眼：“所以不需要你来做翻译官，我可以听到安惜年在想些什么。”
    白亿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片刻后只能徒劳地合上。
    被拎到主系统身后的人鱼系统，则是在安惜年询问的眼神下连连点头作出肯定。
    “我能听到你在想什么，所以，”主系统面无表情地直视安惜年，稍作停顿，而后直接宣判，“不行。”
    不等安惜年表现出抗拒，主系统继续：“成为一个系统，需要经历严格的审核。”
    “你拥有绝对的执念，也可以适应程序运转，同时能跟得上系统的思维方式并与其共鸣。”
    “但基础标准的最后一条，是对曾经的生活世界里的一切深恶痛绝。”
    “你不达标。”主系统简洁落下判锤，“不符合标准的对象不可以通过考核加入总部。”
    安惜年连心音都哑口无言。
    确实如主系统所说，她的世界已经末日，恶劣的环境催促人性中的恶意萌发蔓延，快速感染上每个艰难求生的人类。
    可即使所到之处大多俨然地狱，她仍然深爱着那里。
    因为她的双亲曾在那里存在过。
    安惜年的心底弥漫着焦躁，思考着能够劝说主系统的办法。
    忽然，主系统对白亿：“你倒是都符合。”
    安惜年猛地看向身边的人。
    白亿没想到主系统会这样说，一时无从反应，避开安惜年的视线。
    再一瞬，落在一旁的视线，忽然随思路通畅而震颤起来。
    主系统最后说道：“a39把系统权限暂时全部转移到你身上，这种完全不合程序的任性举动，我会出于当时情况紧急且特殊的考量，既往不咎。”
    “ a39今后将继续作为总部中的一位系统进行工作，不会有额外的惩罚。”
    “到时候，转移给你的权限，自然要归还给a39。”
    “而请你们帮忙锁定未标记的观众，是因为你们的大脑内有我们需要的观众数据。”
    “只要把这些记忆数据完全提取出来，你们就可以回到各自的世界，享受余生。”
    主系统忽然露出思考的表情：“当然，你们对于总部的帮助不可估量，我会尽全力满足你们的愿望。比如破例让你们今后生活在同一个位面，以及提供不会影响位面能量波动的积分兑换道具。”
    这一片空间随主系统的话音消失而安静下来。
    人鱼系统张开嘴试图说些什么，脚步下意识上前一步，却被主系统抬起的手臂拦下。
    详细的解释落到耳中，安惜年的注意却没有一瞬放在主系统身上。
    而白亿始终不跟搭档对视，嘴唇抿到发痛，绷紧到失去血色。
    主系统把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瞳中的亮褐色如同正在流淌的沙，无数数据暗涌。
    人鱼系统歪头打量着上司的这副模样，悬起来的心霎时放下，乖乖按照主系统的意思退后一步，不打扰安惜年两人，给足他们处理问题的空间。
    几人之间又一次沉寂下来，最终还是由主系统将其打破。
    “这里马上要被总部回收处理，久留不安全。”主系统随手一挥，一道连接两个空间的不规则传送洞凭空出现，“请。”
    传送洞的另一侧是一座建筑的室内，看起来比攻略者协会的大楼更加具有科技感。
    安惜年向对面瞥去一眼，没有多加打量，而后对白亿伸出手：【我们谈谈。 】
    白亿犹豫几次，仍然抵不过与契约者亲近的本能，抬手握上安惜年。
    安惜年的手立刻收紧，牵着搭档穿过传送洞。
    主系统带人鱼系统先行一步，准备召集会议，详细商讨直播系统与白塔系统的后续处理工作。
    在人鱼系统离开前的提醒下，安惜年和白亿来到一处空置的房间。
    白亿率先走进房间，刚准备回身对安惜年说些什么，耳朵忽然捕捉到房门落锁的声音。
    轻微的响动惊雷一样贯穿他的身体，让心不由自主地揪紧提起。
    【我以前听系统绘声绘色地讲过他们总部的房间结构，没想到门锁居然毫无科技感，用的是这种手动拧上的款式。 】
    【哦，不过他们这里大概不需要物理防盗，门锁这么落后倒是也能理解。 】
    安惜年在脑海里絮絮说着，绕过白亿身边，小指擦到他的手背，来到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前。
    随即，她转身正对白亿，俯身落座，手肘支在扶手，双手在腹前交叠。
    安惜年的身高本就不高，坐下之后更是矮了白亿小半个身子。
    她上目线微抬，向前小幅度倾身。
    【白亿。 】
    被叫到名字的人口腔里发涩，忍不住吞咽一下。
    【我的末世降临在高中的一节历史课。 】
    白亿一怔，侧站的身体无意识往安惜年那里偏正过去。
    【那时候班主任正在讲课，班级里坐在第一排左数第五个的同学，忽然起身。她的动作带倒了椅子，椅子又挤倒后排同学的书桌。 】
    【摞在课桌上的书本纸笔散了一地，把班主任都吓了一跳。 】
    【我们每个人都以为那个同学是身体不舒服，直到她单手攥住她同桌的脖子，拎起来，凑到嘴边。 】
    【我们被安排体检，开始居家授课。忽然某一天，四处都响起了警报。 】
    【防空的，地震的，海啸的……还有几个我从来没听过的警报声音。 】
    【我撕开房间窗户上被统一要求贴上的遮光纸，看到街道上已经满是丧尸。 】
    安惜年交叉的指节开始无意识挤压。
    【后来，我跟我的妈妈爸爸一起离开了家，四处寻找安全又有物资的地点。 】
    【但我们只是普通人，没有一手资讯，更没有对抗丧尸、甚至对抗人类的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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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

    【我们到达的地方，几乎都是被搜刮干净的。剩余的那些物资，也必须跟其他人拼命抢夺才能拿到手。 】
    【即使这样，我还是在他们的保护下度过了两年。 】
    【直到，有一次大厦坍塌。 】
    安惜年的速度慢下来，像是在仔细编织每一个字。
    【妈妈和爸爸为我撑起一片安全区，徒手挖出了通道，把我送到亮光的地方。 】
    【然后在我回头的时候，他们的脸被几大块石块砸烂。 】
    白亿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来到安惜年身边，弯腰环住她的头。
    即使被人抱在怀里，安惜年的脊背仍然笔挺。
    她继续：【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段时间，想就这样跟他们去了，但又因为他们的遗言而不敢付诸行动。 】
    【在又一次被人扔在荒野时，丧尸和朝阳一起出现。 】
    【我当时很长一段时间没能进食，身体没有力气，连爬都爬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丧尸逐渐靠近，再靠近。 】
    【接着，我遇到了人鱼系统。 】
    【她向我自我介绍，说她的部门准则符合我的世界里的一则童话，所以部门内的系统，包括她本身，都可以被称呼为人鱼系统。 】
    【她让我用声音作为筹码，换取绑定系统的权力以及初始积分。 】
    【我接受了她的提议。 】
    安惜年深吸气口鼻间满是白亿身上的味道。
    【我知道结契之后你能看到我的面板数据。所以后来的事情，你大概能猜得到。 】
    【我的过去，大概就是这样。 】
    安惜年保持着姿势没有动。
    【之前一直没有跟你说，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时机，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
    【而且，我对自己的过去很自卑。我不想向你展示自己逊色渺小无措的一面。 】
    【我唯独不想你因为我的懦弱而对我失望。 】
    落在安惜年发间的手指倏然僵硬，打在她头顶的呼吸节奏愈发混乱。
    【但现在，我知道无论我是什么样子，你都会全盘接受。 】
    【所以在往后将来，我会一点点把自己之前的所有事都讲给你听。我想让你了解完整的我。 】
    【然后，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安惜年的双耳忽然被捂住，持续很久的心音也被打断。
    她安静地等待白亿做好准备。
    有些事她始终不问，不代表她已经忘记。她希望能等到白亿的解释。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身体的温度都已经不分彼此地融合在一起，白亿终于有了动作。
    他放开安惜年的耳朵，小臂撑在安惜年的腿上，缓慢半跪在她身前。
    他像一位祷告的信徒，抬起眼眸，渴望、赤诚而胆怯地注视安惜年的眼睛。
    “我的家族很重视结契。”
    白亿一开始的声音滞涩，仿佛生锈许久刚刚启动的老式钟表，齿轮和卡链互相卡顿着摩擦。
    “白虎兽人是曾经的名门，但由于攻击能力远低于其他同等兽人，所以从我出生前的几百年开始就逐渐式微。”
    “跟白虎兽人结契的对象的身份越高，越能为家族增光。可我们甚至不会再被修士们选择，多是跟普通人类结契。”
    “这其实是一种古旧糟粕的思想，但是年长的族人们活得太久，想法不会被轻易改变。”
    “他们始终希望能复兴家族，因此在这几百年间，他们开始训练还到达结契年龄之前的孩子们，等待一个天纵奇才的出现。”
    说到这里，白亿深吸气。
    “他们会每天安排十个小时打底的基础训练，等到年龄再大些，会把年幼的族人丢到危险的野外，以绝境逼迫孩子们快速成长。”
    “在成年之前，我们会有一次极限生存训练。能活下来的族人……不超过六成。”
    “他们相信这样能激发出族人的全部潜能，而终于还是等到了他们想要的强大的白虎兽人。”
    “我的姐姐，白望，是百年间甚至千年间最强大的一位白虎兽人。”
    “她在十岁出头的年龄就轻而易举地通过了所有训练，之后她频繁地出席武力比赛，参与战争，名字越来越被熟知，想来与她结契的人踏破门槛。”
    “可是最后，她选择了一位普通人类。”
    白亿停顿下来，额头抵住安惜年的膝盖。
    “我的双亲很气愤。他们本想利用姐姐把我们白虎兽人的名号重新打出去，让更多的能人愿意与我们结契。”
    “我当时也无法理解姐姐的选择。在我的认知里，强大的兽人就应该选择同样强大的人类。”
    “但姐姐从来没有跟我解释过她的选择，在所有人的不理解下，她离开家，与她的契约者共同生活了四年。”
    “她会经常避开监视，回来看望我。知道她离开家的这段时间过得很好，我也就慢慢放心下来。”
    “姐姐看上去很开心，比在家里的时候更加自由肆意。但我能看得出来她有事情在瞒着我。我的能力不及姐姐，只要她想，我完全听不到她的心音，猜不透她的想法。”
    “后来，我很长一段时间没能见到姐姐……直到，我成年礼的三天前。”
    作为族长的孩子，那是一场很怪异的成年礼。
    他在成年礼的前一天被安排进行又一次实地训练，而训练的地点，是几百年间只有他的姐姐能活着回来的浓雾森林。
    雾气中的毒素不仅能在几秒内给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更是会让人神经麻痹，即使是白虎兽人也会产生巨大的幻觉。
    他不理解双亲的安排，对于训练的地点打心底害怕，在出发前的那天晚上，他根本无法入睡。
    那只是一刹那的事。
    窗户上投射的月光腾然变成大片橘红，火焰舔舐物品的嗞响不绝于耳。
    烈焰中，他冲出房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静立在不远处。
    那人脚边是他双亲的尸体，远处更是一片尸海。
    他连声音都没有听到，所有的族人就都死在对方手下。
    对方能轻易捕捉到他不加掩饰的脚步声，侧身回头看向他。
    那张记忆中总是对他笑得温柔的脸，伴随火焰，被大片蹭上的血迹污染，缓缓转向正对他。
    他始终不敢去思考，始终把自己缩在壳里，不敢去面对事实。
    他本应该知道的。身为族长的母亲和伴侣父亲，还有那些族内的长老，始终为族里的小辈安排残酷训练的意图，是为了不让弱小的血统继续拉低白虎族的能力。
    所以他们安排无法通关的任务，制造一起起“意外”，对同族相杀，却把“同族紧密团结”的口号喊得震天响。
    他的族人思想异样、激进、可怕。他早该知道的。
    可是那时，他拒绝一切思考。
    他只看得到自己最爱的姐姐，杀掉了他们的双亲。
    有人闪到他身后，试图按住他，限制他的行动。
    可他无法让头脑运转，不愿意思考这些人的身份，当即应激地大打出手。
    闻讯赶来的其他族人开始跟白望带领的人对战。
    原本庄严幽静的家里被血溅、嘶吼、和皮肉撕裂声填满。
    大战持续了整夜。
    在他成年礼那天的朝阳升起时，他被伤得变回幼崽外形，缩在角落。
    也许是姐姐的安排，那些人有多次机会可以杀掉他，却从没有真正动手。
    有少部分族人活了下来，年龄大多不大。
    他的姐姐踩着泡了血的鞋子，来到他面前，对他伸出手。
    “小亿。”姐姐低喃，“我会重建白虎族。而你可以去做自己的选择。”
    掌心即将贴到他额间时，他下意识地瑟缩一下。
    白望的动作有瞬间僵住，最终还是触到他的额头。
    米色的光芒从两人相贴的地方散出。
    他沸腾了一整晚的情绪被姐姐封闭起来，除非姐姐主动解禁，否则只有白望的死亡才能让白亿重新回忆起这晚的经历。
    姐姐像小时候一样，掌心划过他的眼睛，来到脸侧包裹住他的半张脸，手指轻轻揉捏他的耳朵。
    在这种温暖下，白亿模糊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你想跟一个怎样的人结契？”
    可惜他还没能回答，脑海里突兀传进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再睁眼，他已经身在怪谈直播的准备室。
    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受重伤，能看出面前的这些人跟他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不会知道他只能维持兽形是能力低下的表现。
    因此他只沉默着，观察现状，收集信息，再做计划。
    直到那个奇怪的，长刀上插着一只丧尸的女性凭空闯进他的视野。
    【……你是什么时候记起来姐姐的事的？ 】安惜年的手落在白亿头顶，怜惜地一遍遍抚过。
    由于安心，白亿的兽耳从发间冒出，声音沙哑：“ r的模拟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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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