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弯路》
第1章
《十年弯路》作者:柳木桃【完结+番外】
文案:
掰你十年,不信不弯!
曾经有一个说谎成性的变态,喜欢的不说喜欢,讨厌的不说讨厌,因为童年的阴影,从不将真实的情感表露出来。然而有一天,变态暗恋上了一个人,处心积虑将其掰弯压倒,却用错了方法。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讨厌了。
然后他自以为得手了。
然后,被反压了……
夏辰东:明远,嗯……我……我要进来了,你准备好了么?
郭明远(表情崩溃地开门):你又没带钥匙?!
夏辰东:带了。
郭明远:那怎么不自己进来!
夏辰东:我比较喜欢你主动一点 ^_^
郭明远:…… = =
(友情提示:cp郭x夏,强强,1v1,he)
内容标签:强强 近水楼台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辰东,郭明远 ┃ 配角:邢流墨,夏振泽 ┃ 其它:
☆、prologue
最美人间四月天,黄浦江上两艘油船悠哉悠哉地自江面上缓缓驶过,突突地发出电机运转的声音,仿佛一下把人带入了古旧的回忆,连带着那江岸的钟楼,天边的飞鸟,一起静止在时间的罅隙里,见证了老上海滩的风云变幻。
千禧年全国高中生计算机夏令营进入了尾声,主办方组织全体学生老师在苏沪杭游玩一个星期,此时,黄埔江岸的外滩上随处可见十六七岁年纪的少男少女,正三两成群地一起拍照留念。
“同学,帮我们拍一张照可以吗?”
几个想照合影的人拦住了一个身穿粉色t恤衫和米黄沙滩裤的男生,这男生很奇怪,来了大半天,一直一个人无所事事地插着裤袋四处溜达,也不知道他是在看风景还是在数人头,从来了到现在已经被好几拨人拦住求帮拍合照。
“好啊,愿意为美女效劳。”男生嘴角漫不经心地勾起,一句懒懒的有点托长腔的恭维,顿时让面前的女生红了脸。
给人拍完照,粉红t恤的男生又摇摇晃晃地不知溜达到哪里去了,刚刚那个跟他说话的女生急忙捅了捅旁边的人,问:“诶,这个人是谁啊?”
“他?他你都不认识?他就是夏辰东啊!”
“他就是夏辰东!?”女生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就是,就是一直和郭明远师兄不相上下的那个夏辰东?”
“是啊,还能有几个夏辰东?”
“一直只是知道他的名字,没见过本人……他很厉害的啊,尤其是那个机器人……”
“喂喂喂,看傻了吧,我看你不是看人家厉害,是看人家长得帅吧!”
“去你的!不要乱说!”
几个女生笑闹起来,类似的小小骚动和议论,沿着那个粉红色身影的无规律运行轨迹,不停地出现在一处处人堆里。而始作俑者却旁若无人地继续东摇西晃,粉蝴蝶一样在花丛之中起起落落,招摇过市。
“夏学长!帮我们也拍一张照片吧!”一个年纪明显偏小,长得白净清秀的男生跑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将自己手中的相机递给粉红t恤男生。
指骨修长的手接过相机,指尖“不经意”地在那个男孩的手背上轻轻撩过,英俊的脸鲜花一样绽开亲切和煦的笑容:“原来是你,我记得你,唔……叫什么来着?”
“沈凌煦。”
“哦,对,沈凌煦。”夏辰东笑眯眯地点点头,手自然而然地揽在沈凌煦的肩膀上,和他一起往他的同伴那边走,“你们要拍哪里?东方明珠塔?还是那边的外白渡桥?”
“夏学长,你以前来过这里?怎么都不见你拍照呢?”
“嗯,来过几次吧,这几天有空我可以带你玩,帮你介绍介绍这里的小吃。步行街那边有家生煎不错,可是老字号的招牌了……”
两人正边说话边走,夏辰东目光向旁边扫了扫,也不知道看到什么,脸上笑容微顿。
“夏学长,就帮我们在这里拍吧!”几个男生选定了位置,各自站好。
“呵呵,还真会选地方呢。”夏辰东懒懒地收回目光,嘴边扬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来,准备好,我数到三。一,二,三——”
咔嚓。
镜头里是三个站在外滩边上傻笑的年轻男孩,背景是黄浦江对岸的东方明珠塔,无论是构图还是角度,这张照片都拍得相当好。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拍照时镜头稍微往右偏了一点点,将三人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人也拢了进去。
那人穿着白色的衬衫,倚在围栏边,正背对镜头看着江面。碧天白云下,半旧的衬衫被阳光照射得明净透亮,在带着水汽的微风中,显得寡淡而朦胧。
“照片冲出来之后,能给我一张吗?”夏辰东将照相机从面前拿开,对沈凌煦眨了眨漂亮的细长眼睛,“学长很想留一张你们的照片做纪念呢。”
三天以后,夏辰东得偿所愿地拿到了照片,然后几经辗转,又在很多很多年以后,这张照片被带上了飞往太平洋彼岸的航班。与照片一同被带走的,是那近乎十年的等待,和不为人知的寂寞思恋。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是室友不直里的师兄和狐狸的故事,甜文不虐,喜欢的亲希望可以多多留言收藏~鞠躬。
☆、chapter1
夏辰东五岁那年亲妈就死了,他的亲爹带着一个大了肚子的女人进了夏家门,不到四个月就给他添了个白胖弟弟,扶了正位。知道老夏家门里那点事的人都说,夏夫人是生生给窝囊死的,好好的一个名门闺秀,偏偏嫁了个不着调的败家精二世祖,还招了个两眼一汪春水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狐狸精进门。
夏夫人那个时候身体就不好了,小白花天天以泪洗面地找上门,一不求名二不求财,死活要在夏夫人跟前服侍照顾。夏夫人看着不到五岁的儿子,生生憋住一口气不肯闭眼,说尽了平生恶言恶语,还将一个青瓷花瓶砸到小白花的头上,见了血。二世祖爹红着眼睛出来护,拉着小白花的手,两人执手相看泪眼,好似一对苦命鸳鸯。最后二世祖爹冲冠一怒为红颜,将大门一踹,带着心尖尖上的人双双离开夏宅,到外面弄了处安乐窝。
不到半年的功夫,安乐窝里就传来了小白花有孕的喜讯,而夏夫人却已经是油尽灯枯。临死前,夏夫人拉着小辰东的手,喃喃道:“阿东啊,做人只能信自己,不要把自己的真实感情表露出来。没有付出,也就没有伤害。”
五岁大的夏辰东整天在这乌烟瘴气的环境里耳濡目染,早就比正常的小孩早熟,可是还是不太理解妈妈的话。夏夫人疲倦地闭上眼,不知道还能怎么跟儿子解释,最后只能说:“阿东,你只要记住,不要跟你爸说真话,也不要对那个女人说真话,要学会说谎,学会演戏,别像妈妈一样傻。”
夏夫人临死前的这番嘱托深深地影响了夏辰东幼小的世界观,并从此坚定不移地按照夏妈妈的指示,在夏家宅里茁壮成长。不仅学会了说谎,在小白花继母和二世祖渣爹的双重培养下,竟然还基因突变地进化为一个演技高超的表演艺术家。
从此,喜欢的不说喜欢,讨厌的不说讨厌,难过时笑得春光灿烂,开心时则是一脸忧郁。顶着一张天使般纯真漂亮的小脸,在外面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内心却越来越变态阴暗,也只有在没人的时候亮一下黑爪子透透气,拿他那咿呀学语中的便宜弟弟发泄。
于是,好不容易推倒了原配大boss的小白花,原本以为生活从此天真无邪,美好的春天正向她招手,却没想到,原来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夏辰东在他的二世祖渣爹面前表现得永远都那么听话乖巧,吃饭不挑食,被骂不顶嘴,还爱护弟弟尊敬后妈,渣爹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到家,夏辰东还会颠颠跑过来用一双白嫩嫩的小手给渣爹捏肩捶背。
小白花看着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笑得温良贤淑,内心里却暗自盘算,琢磨着怎么能把这棵小苗养废,为以后自家宝贝儿子继承家业铺路。于是枕头风吹一吹,时不时有技巧地搞点小动作,拿夏辰东他亲妈在父子之间挑拨离间,还时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将善良后妈的心酸与委屈表现得淋漓尽致,精彩纷呈。二世祖渣爹是个耳朵根子软的,经常听风就是雨,前任老婆死了没几天就对大儿子疏远起来,还时常教导他要听后妈的话,要懂事明理。
夏辰东低眉顺眼地挨着教训,白天在家愈发像只听话的小白兔,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小白花后妈心情大好,给二世祖老公打电话撒娇卖嗲,败家精二世祖一开心,决定给老婆安排一个甜蜜约会。
晚上临出门前,小白花穿着二世祖老公第一次送给自己的雪白长裙,在镜子前搔首弄姿。夏辰东背着小手,远远缩在角落里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她看,小声说:“阿姨你好漂亮哦,穿得白白的好像鬼哦……”
“嗯?你说什么?”
第2章
“我说你穿得白白的好美哦,好想抱抱你亲亲你哦……”
虚荣心强的女人对恭维赞美之词大多没有免疫,心花怒放之时,小白花没注意到某个小身影的一点点靠近,等转过身准备奔向老公的豪车去赴宴的时候,却撞到了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夏辰东。夏辰东手里拿的一杯红酒尽数泼到了她身上,白裙子瞬间变成红迷彩。
二世祖渣爹是在小白花一声尖锐的惊叫中冲进来的,一眼就看见自己老婆一身血腥地站在客厅里,旁边的大儿子面色惨白,地上是一只摔碎的水晶高脚杯。
“老公……”小白花眼神幽怨,两眼含泪,那欲语还休伤心欲绝的小模样,简直让见者爱怜闻者心痛。“我的裙子……这是你当初送我的。”
而小小的夏辰东则是呆站在原地,一副吓傻了的样子。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看向继母,瞪着一双清澈乌黑的大眼睛,震惊,不解,委屈,无辜,等等等一系列复杂表情在脸上依次闪过,最后,默默低下头,看了眼那个水晶杯,又看了眼小白花,期期艾艾走到二世祖渣爹面前,低头认错:“爸爸,是,是我的错,我把阿姨的裙子弄脏了……”
他说完这些,二世祖心里其实已经熄了火,可偏偏夏辰东还要继续说:“是我拿了酒柜里的酒,真的是我,是我拿了酒泼在阿姨身上的,跟阿姨没关系的……”一边说,成双成对的晶莹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还越说越抽泣,越抽越厉害,最后抽得险些背过气去,“真的是我,跟阿姨没关系的……”
那委屈又胆怯的声音听得小白花头皮发炸,眼里蓄的两汪春水也干涸了。
二世祖皱起眉头,上前捡起摔裂的水晶杯,看了看里面残留的液体,顿时一愣。杯子里的酒是败家精二世祖所有藏酒中最珍贵的一瓶,当初怕小夏辰东调皮把酒打烂,他特地将那瓶酒放到酒柜最高的一层,就算是夏辰东踩着椅子也够不到,如今又怎么会被拿下来,还泼到了漂亮老婆最喜爱的一条裙子上?
二世祖渣爹想到这一层,破天荒第一次给新欢老婆甩了脸色,叫保姆来将碎玻璃收拾好,淡淡道:“既然衣服脏了,那今天就别出去吃了,叫兰姐做饭吧。”
小白花的浪漫晚餐泡了汤,她这才想起,小孩前几天指挥司机弄回来一张梯子的真正目的。等她再看向夏辰东时,见小孩正背手站得规规矩矩,冲自己甜甜地笑。黑亮头发又软又柔,漂亮脸蛋又白又嫩,那双水灵的眼睛乌溜溜的黑,黑得不见底,黑得瘆人。
☆、chapter2
小白花吃了一次亏,开始对家里的小怪兽进行一千零八十度无死角监控,无论夏辰东做什么都用眼睛死死盯着。
而夏辰东还是像以前一样乖巧,在书房里安安静静看了半天书,趴到弟弟床头讲了一个童话,提着小喷壶到花园里浇花,又到琴房弹了半小时的“玛丽有只小羊羔”,一日三餐吃得规律又健康,傍晚还和小白花一起看了两集肥皂剧,吃了两个甜甜圈。
小白花觉得小怪兽这一天很安稳,不禁松了一口气,开始花枝招展准备迎接下班回家的老公。
二世祖渣爹回家晚,小白花倾心奉上自己亲手准备的爱心晚餐,两人点上蜡烛,坐在餐桌前你侬我侬。五岁的夏辰东则搬个小板凳坐在墙角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餐桌上的好吃的一眨不眨,大口大口吞口水。
二世祖渣爹不经意间瞄了一眼,见到大儿子正一动不动蹲在墙角,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往这边看。
二世祖:“阿东啊,在那边干什么呢?”
夏辰东立刻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收回了目光,脑袋瓜摇成拨浪鼓:“没,没什么!爸爸我不饿!我真的一点都不饿!”
二世祖眉头微皱,看了小白花一眼。
小白花尴尬地笑:“哎,现在是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刚刚晚上小东吃的其实也不少……”
二世祖打断新老婆的话,冲大儿子招招手。
夏辰东颠颠地跑到餐桌旁,眼睛像是要掉在饭桌上一样,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然后怯怯地看了看渣爹老爸。
“吃吧。”二世祖难得温柔。
夏辰东得令,伸爪开动,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咽,转眼间将爱心晚餐干掉一大半,看得渣爹和小白花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不是说晚上吃过了吗?怎么还饿成这样?”
“是,是啊,已经吃过了……”
夏辰东一听,立刻抹抹嘴放下碗筷,规规矩矩坐好,怯怯地看了眼继母,带着点委屈地点头道:“嗯,我,我吃过了。阿姨给我吃的东西,很,很好吃的。”
小白花:“……”
瞧着继子那入骨三分的表演,小白花恨得牙痒痒,却不好明面揭穿,只能用含着春水的眼睛柔弱无助地望向老公。渣爹看看老婆,又看看大儿子,脸色不好地埋头吃饭,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第二天特地从夏辰东的外公家接回一个阿姨,专门负责他今后的饮食。
小白花要气疯了,白天趁人不注意一爪子将小夏辰东抓到屋里,气急败坏地警告他,以后再敢耍花招就不要想再有好日子过。
“我就不信,你一个小崽子还能顶翻了天不成?好啊,你不是想给我找不痛快吗?那我们倒是走着瞧,看最后是谁在这夏家宅里呆不下去!”
夏辰东看着阴沉着脸在屋里转来转去的女人,摆出夏家女主人的谱趾高气扬地教训自己,也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听完,然后对小白花后妈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黑眼睛幽幽的,闪着意味不明的亮光。
小白花心里忽然一阵忐忑,下一秒,就见夏辰东突然抬手,然后狠狠往自己白嫩的小脸蛋上抽了一耳光!
小白花:“!!!”
啪啪啪,一下下,在小白花惊恐的目光中,夏辰东笑容甜甜地,眼睛都不眨地接连不断往自己一边脸颊上抽了十几个耳刮子,直到把那一侧脸抽得又红又肿也不肯停下来。
小白花看傻了眼,等她反应过来扑过去阻拦夏辰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他一面脸颊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这时楼下传出开门声,保姆高声叫道:“先生,您回来了!”
门外走廊里响起二世祖上楼的脚步声,夏辰东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肿脸蛋,前一秒还笑得变态的脸,下一秒就挂上了瀑布泪,委屈又胆怯地侧过头去看小白花,哽咽道:“阿姨,您,您打得我好疼啊!您可以打我的,随便打我好了,但是,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力,要是,要是留下痕迹让爸爸看到就不好了,你打轻一点,打轻一点好不好,我每天都让你打,只是不要让爸爸看出来,我怕他会生气……”
小白花:“……”
砰!房门被打开,败家精二世祖眼睛一扫就看到大儿子被打肿的脸,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二世祖是个心肠软耳根子也软的男人,当初面对“强势凶悍”的原配夫人,正是他挺身而出护住了“柔弱无害”的单纯小情儿。如今看到大儿子被打得红肿的脸,心中天平顿时一百八十度大倾斜,沉着脸,搂住儿子揉揉脑袋,叫来负责他饮食的阿姨,让她带人出去上药。
“老公,我……”
小白花张口想要辩解,却被二世祖挥手打断。二世祖目光复杂地看了她良久,才冷淡地说:“你已经坐上了夏夫人的位子,还至于难为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吗?”
在这之后的很多天,败家精二世祖都开心无比地找到了夜不归宿的理由,在外面过上了风流自在的生活,一边在心里指责新老婆不贤德对大儿子不好,一边频繁出没各种风月场左拥右抱,在各色美人的簇拥中快活得像个神仙。
独守空房的小白花连着好几天没睡好,神情憔悴姿容衰减,这下可再也没有精力去找家里那个继子的麻烦了。她是怎么上位的她再清楚不过,对这个二世祖老公可一点都不放心,稍一不留神就会让狐狸精勾搭走。因此使出了浑身解数,厅堂里扮淑女贤妻,闺床上变淫`娃荡`妇,把败家精二世祖伺候得爽飞了天,总算将那一颗时时向往自由的心拢了回来。
小白花这边的红色警报一解除,又开始不老实地动起歪念头,想要找夏辰东的麻烦。可是渐渐的,小白花发现,只要她想让那个继子过得不痛快,臭小子必定会导演出一系列连环大戏,一出接一出的让她生不如死。
和后儿子斗法斗得心力交瘁,小白花渐渐认了命,索性将夏辰东当做空气。既不会像以前那样刻意接近,也不会去老公面前陷害挑拨。两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日子久了,倒也变得相安无事。
很快夏辰东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不用再在家里呆着了。小白花特地给他备了一份大礼,发自肺腑地希望他在学校里过得愉快,免得再回家里来祸害人。
夏辰东那刚满岁的便宜弟弟在他上学的前一天晚上嘎嘎嘎笑了半宿不睡觉,不论是谁出马都哄不好,最后还是夏辰东一个人进了婴儿房,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夏家小少爷居然奇迹般地安静下来,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躺在婴儿床里,不再哭闹。
第3章
只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夏辰东就成了学校老师眼里最聪明可爱懂事的孩子。
再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夏辰东在整个学年都小有名气,几乎每一个学生都觉得能和夏辰东一起玩是一件极其光荣的事。
夏辰东长得漂亮,夏辰东成绩优秀,夏辰东体育很强,夏辰东受人欢迎,夏辰东被选为班长,夏辰东成了年级的神话。
夏辰东是所有女生眼里的偶像,男生眼里的英雄,甚至连高年级学生也不敢把夏辰东怎么样。只要是被夏辰东罩的人,都不用担心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因为只要是让夏辰东看不顺眼的,下场都会很惨很惨。
这样叱咤风云地过了一个多学期,夏辰东撑着下巴望向教室的窗外,看看那蓝天,看看那白云,突然觉得,生活有些无聊了。
直到这一天,班级里来了个转校生。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可缓缓归矣!的地雷~
☆、chapter3
校园生活总是单调而乏味的,特别是对于夏辰东来说,只要分出小拇指肚那么大点的智商就可以将一切摆平,那些富余出来的精力自然就天天憋在肚子里没处使,闲得他都快长毛了。所以面对每天止水一样的日子,但凡只要有那么一丁点涟漪惊起,都会引起他的兴趣,更何况是班级里新来个大活人这样的事。
老师将新来的同学领进门,让他在班级面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夏辰东懒懒地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眯起眼看着那个穿着白色体恤衫亚麻色小布裤的男生,眉目斯文,长得白白净净,身材在同龄人里偏瘦高,和夏辰东差不多,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惹眼的地方。不过,当这个男生开口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夏辰东却扬了扬小眉毛,嘴角勾起一点弧度。
嗯?这声音倒是不错,挺好听的。
新来的转校生自我介绍完,老师让大家鼓掌欢迎,并且安排身为班长的夏辰东在下课时间陪着新同学了解一下学校环境。
好好学生夏辰东欣然应下,向新同学奉上一张团结友爱的热情笑脸。新同学微微愣了一下,似乎对这样的友好感到一点不适应,不过很快就弯起眼睛,冲夏辰东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有那么一瞬间,夏辰东看着逆光中露出无害笑容的转校生竟觉得有点刺眼,雪白的t恤反射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连那微笑也带上了一股温暖的味道。夏辰东看得有点出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新同学已经走到了后面,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来。
夏辰东眨了眨眼,然后在心里确定了一件事——他有点喜欢这个新来的转校生。接着他就用手支着下巴开始回忆,上一个让他喜欢的同学是什么下场来着?哦对,他记得那个不太爱说话的小男生被他带人弄哭过很多次,到底是十七次还是十九次?夏辰东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个男生实在忍受不了欺负被迫转走的那天,他看着那个人空空的座位,发了很久的呆。
作为一个从来不让老师失望的称职班长,夏辰东当然要好好陪新同学了解学校的环境,学校的操场要逛一逛,那些可爱的花花草草包括其中可爱的小动物们,也都要一一介绍。
夏辰东趁着午间休息带着新同学在操场上四处游荡,亲亲热热拉着他的手,东指指西点点,告诉新同学哪里的单双杠比较抢手啦,哪里的篮球场地比较受欢迎啦,哪里的花丛里有一种花瓣上面有甜甜的花蜜啦……夏辰东口齿伶俐嗓音清澈,介绍得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新同学一直跟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向夏辰东投去感谢的目光。
夏辰东好看的嘴角始终挑着淡淡的笑,穿了件粉红色的圆领小t恤,衬着白皙的肤色,在整个校园的人堆里都特别打眼。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下,夏辰东突然转过身凑到新同学耳边说了句“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哦”,然后飞速地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就一蹦一跳地跑到旁边大树后躲起来,歪过一颗脑袋露出黑眼睛笑盈盈地看他。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
一般情况下,不需要他数到三,就会听见一声悦耳的尖叫,或者大哭,或者嘶喊,或者干嚎……总之,绝对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无声无息的。夏辰东看到不远处的转校生正低头认真看着手中的东西,还看了半天,一直站在原地也不动。
一个毛毛虫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扔掉?这人不是脑子傻吧?夏辰东皱皱眉,正在纳闷,便见转校生突然抬起头,不偏不倚正好看到自己,然后拿着手里那条五彩缤纷的毛毛虫就大步走过来。
不错,居然没哭!
夏辰东在心里大加赞赏,见被捉弄的对象正气势汹汹地靠近,他不仅没跑,反而兴奋得浑身都要发抖。
想打架么这是?来来来!快点来啊!
见转校生离自己越来越近,夏辰东眼睛都要发亮了。
在手腕被抓住的瞬间,夏辰东下意识就要来个膝抬撞对方的小肚子,同时提防着转校生手里的毛毛虫,以防他趁自己不注意将虫子丢进他衣领里。
“喂,别动。”
本来已经抬起来的腿却在转校生开口时情不自禁停住,夏辰东侧过头,警惕地看着他。
“你看,你这里都红了。”转校生抓住夏辰东的手,将手心轻轻翻转过来,让他看。
夏辰东当然不会那么听话地让干嘛就干嘛,万一是阴谋诡计怎么办?因此他一边不放松警惕地盯着转校生,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一边迅速用余光瞥了眼自己的手心,这么一扫,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原本白嫩的手心里,有几个地方竟然生出细细密密的小红点。
“你刚刚给我的那条毛毛虫跟普通的不一样,是有毒的。”转校生语气不急不躁地耐心说着,又将另一只手里那条毛毛虫捧出来凑到夏辰东鼻子底下让他看,“你仔细看看,这个毛毛虫的头上有两个小白点,一般长成这样的都有毒,不能用手拿,不然就会出这样的红斑点,就跟我们两个现在这样似的,又痛又痒。”
五彩斑斓的毛毛虫在转校生手里惬意地蠕动着,肥胖而有质感的身躯上布满了花斑和茸刺,因为离得太近,夏辰东觉得自己都可以看见毛毛虫脸上猥琐的表情,不禁厌恶地往后躲,可是手正被对方抓着,躲也躲不了多远,便没好气道:“你知道有毒你还用手拿?脑子有病?”
“哦,我这不是让你认一认么,下次抓的时候看准点,别再抓这种,抓那种没毒的。”转校生认真地说。
夏辰东:“……”
“你看清了吧?记住什么样了?看清我就把它扔了啊。”
夏辰东:“……”
夏辰东非常不开心,永远挂着笑容的脸此刻板得死死的,转身就走。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个新来的是个弱智,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沟通,欺负他一点都不好玩。
“哎,别走!”
谁知还没走出几步,转校生又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夏辰东心里火了,他在学校向来横行霸道,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人没欺负成,反倒弄了一手小红点,又疼又痒的难受死了,偏偏这个没眼力的还要过来纠缠。
“喂,放手。告诉你,我只说一遍……”披着天使外皮的某三好学生开始无限黑化,脑袋上两只恶魔角一点一点往外冒。
“走吧,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不然下午会更严重的,到时候整只手都会像猪爪一样肿起来。”转校生一句话,特别是那个非常有说服力的比喻,成功地打断了小恶魔黑化的读条时间,将人乖乖地领走。
夏辰东是个很心疼自己的人,才不会为了跟什么人置气而牺牲自己的利益。他被转校生一路拉着回到教学楼,冲进盥洗室,看着他拧开水龙头,拉着自己的手过去冲洗,刚开始还盘算着要不要在背后给他使点什么坏。可不知道怎么着,不知不觉间,他竟将这回事忘了,只是微微扬眉看着这个穿白色t恤的男生,心情莫名变得好了起来。
转校生的手也碰过毛毛虫,所以也生了红斑点,只见他拿了水池边的肥皂搓了两下,在掌心里打出泡沫,又抓过夏辰东的手,将泡沫慢慢涂在他的手上。他涂得很细心,也很专注,低着头一边弄还一边解释道:“我妈妈说肥皂水是碱性的,可以去这种虫的毒。”
此时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夏辰东的手在内,转校生的手在外。轻柔的摩擦中,清凉的水流缓缓冲刷,发出哗哗的细响,将白色泡沫一点点洗干净。夏辰东的目光从两人的手上转移到对方的脸上,看了很久,突然双手一撑,坐到了洗手台上,居高临下看着转校生,露出漂亮的笑容。
“喂,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转校生微微一愣,似乎在惊讶自己明明做了自我介绍班长大人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很快的他就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和夏辰东第一眼在教室里见到的时候一样,透着干净,温暖得像阳光。
“我叫郭明远。”
第4章
“郭明远?”夏辰东喃喃地重复了一次。
“嗯。”
“哦,那你过来。”夏辰东冲郭明远勾了勾手指,笑得很纯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郭明远之前明明已经着了一次夏辰东的道儿,但他却并不认为那个毛毛虫是恶作剧,所以这一次,也同样没有任何防备,而且小孩子天生都有好奇心,一听有秘密,便很配合地走近了几步。
“嗯?什么秘密?”
夏辰东等人走到跟前,轻轻俯下身,眼睛亮亮地凑到对方耳边小声说了句:“我发现……我很喜欢你。”然后不等人有任何反应,直接勾起对方的下巴,一低头,嘴对嘴地亲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叫嚣曲奇的地雷~
☆、chapter4
初吻,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个相当神圣的词儿。
然而很多年以后,当某个连姓名都不记得的床伴在夏辰东吃饱喝足之后略带撒娇地问起,他的初吻对象是什么样的人时,夏辰东却只是点燃一支烟,半眯着眼,在缭绕的薄雾中声音懒懒地笑着反问:“初吻?那是什么?能润滑么?”
夏辰东对于男人的喜欢,从小学一年级盥洗室里那个幼稚的吻开始就看出端倪。不过和圈里大多数人不同的是,他从来就没为自己的性取向产生过哪怕针别那么大点的自卑和困扰,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十四岁那年,夏辰东成功将一个比自己还要大两岁的纯洁男生带上床,半哄半强地让人家用嘴巴给他来了一次服务。第一次的经历并不美好,那个男生毫无经验,牙齿总是会剐蹭到他脆弱的部位,有点疼。但夏辰东却还是面不改色享用完了,并且自始至终掌握着主动权,抓着对方的头发狠狠贯`穿,最后十分缺德地直接释放在对方嘴里。
当那个面相斯文的学长跪在他两`腿之间,眼带泪痕地抬头仰望他时,夏辰东俯身勾起对方的下巴,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了个吻,长得漂亮的不像话的脸上浮起一丝迷惑人心的笑容,然后用最温柔动情的声音说道:“学长,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你呢。”
那是夏辰东的第一次,然而不论是调情的手法步骤还是哄骗的甜言蜜语,都老道得像个出柜多年的油条,他甚至没有矫情地跟对方说上一句“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因为他觉得那毫无意义,反正他心里清楚,这人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男生的名字,哪怕他跟他说了很多次“我很喜欢你”,并且在这句话之前还郑重加了两个字——“真的”。
我很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句话夏辰东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大多数人他连名字都不记得,甚至根本就从来没问过。
在夏辰东眼里,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他想上的人,一种是他不想上的人。但凡他看上眼的,都会想方设法搞上手,直的可以掰成弯的,1号可以捅成0号。等把人吃干抹净以后再始乱终弃,夏辰东向来是连个背影都懒得给人家留,玩腻了,就直接拜拜,不需要任何矫情的理由。
按理说这种人应该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背着一屁股情债,保不齐哪天就被人因爱生恨地先奸后杀。不过夏辰东多年来却始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硬是凭借他非人的高智商高情商将一切桃花摆平,纵使老情人相见,或是相忘于江湖,或是和谐友好一片繁荣景象。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渔夫,淡然地看着网里游来游去的鱼,收不收网,只看心情。
很多人在夏辰东的生命里来了,又走了,滚过床单,玩过情深,却都没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就像他母亲临终前嘱咐的那样,他并没有在乎过谁,也从未有什么人能真正意义上伤害他。他外表出色,双q破表,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活得趾高又气扬,耀眼又夺目,像一只招摇过市的狐狸。
风流,而且风骚。
然而风骚狐狸心里却一直有个秘密,谁也不知道。大家只知道夏狐狸有个让人理解不能的毛病。每逢夏天,在毛毛虫大批量出现的日子,人们时常会看到夏狐狸一个人站在树下发呆。如果有好事者这个时候走近就会发现,那双线条优美的眼睛八成是盯着树上的一只胖乎乎的毛毛虫。如果再有好事者凑过去问一句:“你在看什么?”那等待你的回答很有可能是——
“你看,这只毛毛虫的头上,是不是有两个白色的小点?”
没人知道一向光鲜亮丽的夏辰东为什么会一直惦记着毛毛虫头上有几个白点。就像夏辰东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对一个人名耿耿于怀。
事实上,他和名字的主人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按照夏辰东独创的计算与人交情深浅的方式,平均每天三到五次,最多也就是三十个保险套的情分,在他后来的情人之中,这个数字在“与夏辰东较亲密人士排行榜”上肯定要甩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然而有些事就是这样奇怪,明明连那个人的长相都不记得了,可是这只叫做‘郭明远’的毛毛虫却偏偏固执地在他的心里做了窝,宅了那么多年,最后化蛹成蝶,飞舞翩跹。看起来很美,却不能伸手去抓,好像水中月镜中花,只能眼巴巴看着,偶尔想起,也只当是做了场梦。
喜欢的玩具没有玩腻就不见了,所以才会一直惦记。
这是夏辰东给自己的解释。
然而事实上,那一年,那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也许是夏辰东童年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小孩的世界永远是由成年人无法理解的神奇逻辑组成的。冒失的小家伙将另一个小家伙啃了,被啃的人非但没有生气,两人反而成为了好朋友。他们同样聪明,同样优秀,站在一处时,一个脸上总是挂着暖暖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另一个脸上总是挂着狡诈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但是就是那几天,就算在夏辰东那终年黑沉得瘆人的眼睛里,也能看见一点属于那个年纪的小孩应有的灿烂。
夏辰东从来没觉得日子那么有盼头过,仿佛每天上学不是为了逃避那个让人讨厌的家,而是真正为了自己,为了点少的可怜的快乐情绪。用一个词来形容夏辰东对郭明远的感觉,那就是合拍。他想说什么,郭明远总是会很快理解,不用他多一个字的废话。他们都是高智商的生物,有一种同类见同类的惺惺相惜。
夏辰东甚至破天荒第一次忘记了母亲的忠告,他喜欢他,便希望他知道,然后也能喜欢自己。郭明远脾气很好,从他的眉宇之间总能感受到一种幸福温暖的气息,那是来自于一个美满家庭的温养和熏陶,夏辰东知道,所以偷偷地羡慕。
两人在一起玩的时候,夏辰东永远都是比较强势的那个,他说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说要玩什么就玩什么,郭明远永远都只有跟班的份,却从无抗议。
一个恶魔,一个天使,天使从来都是被欺负的那个。
夏辰东永远记得,那个周末天气很好,阳光灿烂而不热辣,微风,无云,天空美得像一块巨大的翡翠。郭明远邀请他去自己家里玩,两人事先约好,在学校里的那棵老梧桐树下见面。夏辰东打从娘肚子里出来,第一次有了紧张不安的感觉。他特意穿了套最干净最整洁的衣服,还学着他那二世祖渣爹,买了一支玫瑰花准备送给即将拜访的女主人,也就是郭明远的妈妈。
天生的表演艺术家在心里设想了无数种登门拜访的场景,将所有可能出现的对话都事先排练了一遍,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被一家人喜欢,以至于投入得忘记了时间,等到想起来时,却发现离他们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钟头。
那天郭明远没有来,而且周一再上学的时候,夏辰东也没有看见他。
原因很简单,郭明远又转学了。
没有留下任何消息,没有告别,也没有任何理由。只留下一个永远没有付诸的约定,和一个站在梧桐树下一直从早上等到天黑的小孩,独自一人抬头看着树上的毛毛虫,手里握着一支因缺了水分而发蔫的玫瑰花。
只有不付出才不会受到伤害,当你全心全意付出了,就要承担受伤的风险。
很明显,小孩忘了妈妈的话,所以吃了亏。
后来夏辰东每次和一个情人散伙时,都是那么不声不响就消失,演技非凡的表演艺术家,却连借口都懒得编造。
曾有个很喜欢夏辰东的人在夏辰东失踪后不依不饶地打电话找到他,在被对方冰冷的言语刺激之后,不禁失控地对着话筒大骂:“夏辰东!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以前受过什么刺激留下阴影了?分手分得这么没人性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夏辰东挑眉,将手机微微拿开一点,直到对方骂累了彻底安静下来,确定不会震坏他那矜贵的耳朵,才又重新将话筒贴回来,嘴角勾起兴致盎然的笑,用不紧不慢地声音道:“嗯?你说阴影啊……让我想想……呀!好像还真让你猜对了呢。”
天使和恶魔相遇,天使从来都是被欺负的那个。而天使之所以会遇上恶魔,十有□是因为他不小心跌进了地狱,恶魔可以欺负他,可以对他露出看起来十分有威胁力的尖牙,天使蒙尘,变成了堕天使。
第5章
可是人们却忘了,堕天使来自天堂,即使暂居地狱,他也是天使,也有飞回天堂的一天。
而恶魔呢?
呵呵,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能进天堂的恶魔?他们永远只能仰起脑袋,看着那些飞向天空的白色身影。
也许,手里还捏着一朵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玫瑰花。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可缓缓归矣的地雷~~=3=
☆、chapter5
千禧年夏天,夏辰东十六岁,高二下学期即将结束,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对他未来人生影响不小的事,那就是第一届全国高中生计算机联赛在上海举行。
二十世纪末的中国大陆,计算机对很多老百姓来说还是个挺新鲜的东西,互联网也远远没有后来发达,不过计算机课程已经在很多中小学校普及,国家对计算机人才的培养也越来越重视。这一点从这次对联赛获奖者的一系列优惠奖励政策就能看出。
先不说获奖以后的无数光环,单是那个一等奖的高校保送机会就让无数挣扎在高考深渊中的学生们趋之若鹜。由于报名者太多,为了公平竞争和学校荣誉,长三角一带各大高中都在学校内部开展各种预选赛,都想推举最优秀的选手代表学校参赛,在联赛中独领风骚。
预选赛报名的最后一天,夏辰东放学后拎着书包悠哉悠哉地刚出教室,正巧碰到邢流墨从隔壁教室出来,两大帅哥班长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又在学生会里共事,倒是老相识,互相打了个招呼便结伴同行。
“怎么?不准备报名参加?”
夏辰东懒洋洋地看了邢流墨一眼,反问:“嗯?你参加了?”
邢流墨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办法,家里的老佛爷下了懿旨,非让我报名不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假期出去溜达一趟也不错。不过我倒是奇怪你怎么没去报名,你不是不愿意在你那个家里呆着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报名?”夏辰东依旧懒洋洋的,两人出了校门,走到一处偏僻的大巴站台,夏辰东靠着站牌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取出一支慢悠悠地点燃。
“我说因为我一直很关注你,你信么?”邢流墨表情忽然带上几分暧昧,一手支上站牌,将夏辰东笼在他的身体和站牌之间,脸一点点靠近,两人的嘴唇几乎要贴在一起。
“我信。”夏辰东不躲,微笑着眯起眼,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口烟,直接吐对方脸上,邢流墨被呛得一阵咳嗽,不得不退后。夏辰东转而抬手勾起对方的下巴,轻声道:“只要你愿意做下边那个,我也会一直关注你的,怎么样,干不干?”
邢流墨无奈,做投降状,“算了,这个问题我们去年已经纠结得够多了,没结果。”
夏辰东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将人推开,顺手丢过去一支烟,“那就少废话。”
邢流墨接过烟,动作熟稔的地划了根火柴将烟点燃,在学校里品学兼优的学生,此时一出了校门,本性毕露。
夏辰东一直默默看着邢流墨点烟的动作,等他把火柴还给自己,扬起眉感叹道:“记得当初注意到你,还就是因为你这划火柴的样子。看了多少次了,还是看不厌。”
“哦?要不要我教你?”邢流墨嘴里叼着烟,和夏辰东一起靠在公交站牌上,仰起头慢慢往半空中吐烟圈,“勾搭人很有用哦。”
“算了,我身边又不缺人。”夏辰东笑了笑,一副不稀罕的样子。
“啊,每次听你这么说,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邢流墨一脸黯然神伤,也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夏辰东侧头看了邢流墨一眼,嘴角一扬,说了句:“你身边也不缺人。”
也不知等了多久,公交车从远处蹒跚而来,一闪一闪的车前灯在渐渐暗淡的天色里像神明指缝中露出的细碎阳光。这偏僻的车站明显很少有乘客,司机见站牌下有人,很配合地停了下来,打开车门。
然而等候公交的两个人谁也没动,仍八风不动地抽着烟,一个烟圈一个烟圈地吐,像两个穿着校服的街头混混。司机暗暗抱怨了一句什么,又将车门关上,油门一踩,大巴车慢慢走远。
整条街道又恢复了如初的安静,邢流墨抽完了一支烟,侧过头认真看了夏辰东两眼,问:“不上车?”
“今天是家里那个小崽子的生日,人家好好的三口之家,我回去凑什么热闹。”夏辰东抽烟的动作很优雅,修长的中指和无名指,不着力道地夹着烟,风情而风流。
“那我下辆车可就上了,老佛爷最近查岗查得紧,我得收敛点,不然假期想出来给自己弄点福利都难。”
夏辰东点头,“嗯,你先走,我再呆一会。”
邢流墨将地上的书包捡起来,往肩上随意一搭,又对夏辰东道:“我说,你不是富二代嘛,怎么还和我们这些平民一起等公交,说出去多梦幻。”
夏辰东自我调侃:“没办法,娘死了,爹不亲,缺爱。”
邢流墨:“怎么听着那么像灰姑娘?”
夏辰东:“所以等着王子来拯救。”
邢流墨:“让我来做那个拯救你的王子!”
夏辰东:“好啊,躺倒,打开腿,我的王子。”
邢流墨:“王子都是上面那个。”
夏辰东:“不,童话里王子可是被插的那个。”
邢流墨皱眉:“嗯?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夏辰东温文尔雅地笑:“不是说了么,王子拿了水晶鞋通告全国,说谁的脚能插`进去就娶谁。其实嘛,童话里往往都有隐藏含义,这个你懂的,比如小红帽里那个大灰狼,露出的所谓尾巴,其实是它巨大的性`器。”
邢流墨:“……”
夏辰东面不改色继续抽烟,又一辆巴士来了,冲邢流墨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车来了。
“对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报名,那么长的假期,呆在家里多没劲!”邢流墨临上车前对夏辰东说,“这次是全国联赛,各地的高中生都有,借这个机会多认识些朋友也不错。”
所谓多认识些朋友,当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朋友。这一点夏辰东和邢流墨很有默契,于是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好吧,让我考虑考虑。”
公交车走了,清冷的长街上就剩夏辰东一个人。他索性将书包垫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靠着站牌继续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朦胧的烟雾弥散,飘远,淡薄,最后变得杳无踪迹。
公交车一辆接一辆过去,夏辰东都没有动,直到夜色完全将他的身影吞没,他才慢慢站起来,却并没有继续等车,而是溜溜达达地沿着街走,去了附近一条热闹的商业街,随便找了家店吃了点东西。吃过晚饭后又四处溜达,最后在一家蛋糕店门口停下脚步。
“这个蛋糕好吃吗?”夏辰东随手指了一款抹茶蛋糕,笑眯眯地问售货员。
“嗯,好吃,这是我们店里最受欢迎的几款蛋糕之一呢。”售货员两眼放光地看着面前这个穿校服的年轻帅哥,殷勤地介绍。
“那能不能帮我加几个字呢?”夏辰东问
“啊,这个,不好意思,我们的糕点师傅已经下班了,想加字的话恐怕不太方便。”
“没关系,你把裱花嘴给我,我自己来。”
“这个……”售货员有点犹豫,糕点师傅的东西可不是谁都敢碰的。
“拜托了,帮个忙吧!”夏辰东看着售货员的眼睛,歪着头淡淡微笑。
“好,好的!您稍等!”已经被电晕了的售货员,有点找不着北地说。
夏辰东拿着裱花嘴,大开大合地在蛋糕上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英文单词——11 years old,看着那鬼画符一样的丑陋字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将裱花嘴还给售货员。
“这是送给人的生日蛋糕吗?怎么不写生日快乐?”售货员在旁边睁大眼看着,好奇地问。
夏辰东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说的是呢,不过已经没地方了,下次再说吧。”
夏宅离夏辰东的学校并不远,顶级的别墅小区,坐落的位置也是在市中心最繁华便利的地方。从蛋糕店出来,夏辰东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那里面的一家三口显然已经吃过饭了。
“怎么这么晚,你弟弟一直要等你回来吃饭呢。”二世祖渣爹一见到晚归的大儿子,有点不满地斥责道。
夏辰东瞥了眼安静站在楼梯口的夏振泽,露出一丝抱歉的笑,一脸乖相地对渣爹说着信手拈来的瞎话:“学校最近在准备全国高中生计算机联赛的预选赛,学生会晚上开了个会,抱歉回来晚了。我给小泽带了生日礼物。”说着,提了提手中那个包装精美的生日蛋糕。
二世祖渣爹的脸色好了很多,小白花继母适时出来打圆场说好话,没有人问夏辰东有没有吃晚饭,因为他一向很少回家吃饭。夏辰东懒得再在客厅里待下去,拎着书包直接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哥,你又对爸说谎了。”夏振泽不声不响地跟着夏辰东进来,却只是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进,静静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夏辰东看,看着他一颗一颗解开校服扣子,脱掉校服外套,半裸着身体打开衣柜找家里穿的衣服。
第6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夏辰东从小祸害出了毛病,夏振泽和他同父异母的骚包哥哥不同,不爱说话,总是很安静,为人也很低调,乖巧懂事从不让父母操心,成绩也很好,几乎和他哥哥小时候一样,人见人爱,当然,只有一个人除外,就是他哥。
“哦?说谎了又怎么样?”夏辰东套上一件连帽运动衫,之前在客厅里的伪装全都不见了,转而换上淡漠的神情。
“今天是我的生日。”夏振泽声音轻软地说。
“然后呢?”
“我以为你会回来。”
夏辰东轻轻地笑了,眼睛里却没有笑意,直接将蛋糕往夏振泽的怀里一塞,连人带蛋糕一起踹出门,嘴里还不忘附带一句:“滚。”
关上门以后,世界终于安静下来,夏辰东却有点心烦,又掏出一支烟点燃。他最近烟瘾越来越大,这不是个好现象。
夏辰东很少做作业,但他的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就连老师都拿他没办法,索性放养不再管他,所以他比大多数学生多了很多自由的时间,当然,也多了很多寂寞无聊。
很多人在这个时候都说不清楚互联网是什么东西,而夏辰东不仅拥有自己的电脑,而且还是一台联网的电脑,可以说条件得天独厚。夏辰东认真考虑了邢流墨的建议,决定参加预选赛,正打算上网查查相关资料,忽然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哥!哥!你开门!”夏振泽在门外小声喊。
夏辰东眉头一皱,很讨厌被打扰,脸色不好地过去开门,却见他那便宜弟弟不知道碰到什么好事了,两眼亮亮的直泛光,再往下一看,只见他手中正捧着那个拆开的蛋糕盒子。
“哥,这上面的字是你自己写的吗?是吗?”夏振泽期待地仰着头看夏辰东,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发颤。
“是,怎么了?嫌丑?”夏辰东扬扬眉,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夏振泽猛摇头,急忙辩解:“不是!我,我很喜欢!谢谢哥!”
有那么一瞬间,夏辰东看着捧着蛋糕盒子的小孩,心里滑过一丝很微妙的情绪,不过很快他就恢复正常,好整以暇地等着小孩激动完,冷淡地勾起嘴角,轻描淡写说出口的话,却比刀子还伤人:“哦?谢我做什么?以为我是为你写的?不,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替自己纪念一下,纪念你和那女人进夏家门满十一年,你别想多了。”
无情的冷言冷语,就像过去的十一年里无数个日日夜夜,从不曾在夏振泽的生活里消失过,虽然早已经习惯,但还是免不了难过,镇定的小孩忽然红了眼圈,黑幽幽的眼睛直直看着夏辰东。
夏辰东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心情顿时舒畅,又微笑着补充一句:“还有,告诉你多少次了,别叫我哥。”
作者有话要说:师兄还木有出来,大家稍安勿躁,先来看看狐狸是如何变态的~~话说,四川又地震了,为雅安的同胞们默默祈祷,这里有四川妹子么?你们还好吧?
☆、chapter6
通往沪市的列车上,某个车厢里充斥着年轻的欢声笑语,那种和列车外的阳光相得益彰的青春活力,几乎将车厢里余下的乘客也感染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情不自禁地带上笑容,让这略显枯燥的旅途也洋溢起轻松愉悦的气息。
这里聚集着全省各大高中精挑细选推举出来前去参加计算机联赛的学生,每个学校的推荐名额从一人到三五个人不等,聚集在一起前往举办地。刚开始上车的时候大家彼此还不太熟悉,只局限于小范围的交流。然而随着旅程的推进,又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自然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很快就打破了学校之间的界限,渐渐呼朋引伴地玩成一片。
夏辰东和邢流墨自然在被推举之列,与他们一起代表学校参加比赛的还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邢流墨当时在推举名单上看到夏辰东的名字时并不惊讶,哪怕他知道夏辰东在预选赛报名截止日当天还没有参加报名。夏辰东总是有办法的,任何条条框框的规则在他这里都会被打破,自由散漫得天怒人怨,然而这也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他笑得永远那么淡定从容,好像任何事都在掌控中的样子,无论男人女人,都无法不为其着迷。
就像此时此刻,正坐在牌局中的那个人,一手拿着扑克牌,一手撑着下巴,眼睫低垂,看似漫不经心地和牌友们说笑,却早已将桌面上的牌都算计在脑袋里,无论是输是赢,不过是在他的安排之中。
“我去活动活动,这几次手气太差,再玩下去就是自虐。”夏辰东在又一次“输”了牌之后,无奈地站起来,表示要暂时退出,“你们继续。”
“你去吧,我们等你。”很快就有人表示。夏辰东很受欢迎,不仅人长得好看,说话也风趣,有他在的地方气氛都会很活跃。他一走,大家都有点舍不得。
“不用了,你们先玩。”夏辰东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亲近而自然。可以说夏辰东对于这种肢体上的语言早已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不明所以的人只当那是普通同学之间的友好表现,而怀揣别样心思的人却可以很轻易地从中捕捉到那不同寻常的暧昧。
此时,车厢内的吸烟室只有夏辰东和邢流墨两个人。这个年纪吸烟的男生不多,尤其是在他们这些重点校的学生当中。
邢流墨的烟瘾没有夏辰东大,或许最开始尝试抽烟也是被这个人优雅的样子吸引,不过此时看他一根接一根地抽,而自己手中的那支却只燃了一半,还是忍不住提醒:“我说,你现在抽烟抽得这么狠,就不怕以后得肺病?”
“怎么,你这是怕我香消玉殒?”夏辰东没心没肺地笑了笑,继续靠着窗吞云吐雾。
“香消玉殒倒也不错,最起码可以在我脑海中永远保持你现在的样子。怕就怕你还没等香消玉殒,就先变成了一身烟臭满嘴黄牙的猥琐大叔。”
夏辰东脑补了一下那个形象,呵呵笑出声,低着头将烟掐灭,“说的也是,的确该克制点了。”
邢流墨转过身将窗子打开,让空气流通,冲淡车内的烟味,等他再看向夏辰东时,发现对方正盯着隔壁车厢的门玻璃看。因为吸烟室是两节车厢公用的,刚好连接两节车厢,一边一扇门。所以站在这里透过对面的车门窗,可以瞧见车厢里的情况。
很明显,对面车厢要比他们这节车厢人少了很多,有不少空位。邢流墨顺着夏辰东的目光看过去,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太清,不过隐约可以看见靠门边的位置坐着一个男生。
邢流墨了然地看了眼夏辰东,揶揄道:“怎么,这是又瞧见了新鲜猎物?那个刚刚和你打牌的男生其实也不错,笑起来挺可爱的。”
夏辰东挑挑眉,收回视线,“哦?看上了?那让给你好了。”
“算了,君子不夺人之美。”
“随你。”夏辰东不在意地耸耸肩,不再理会邢流墨,而是整了整衣服,推开了隔壁车厢的门走进去。
邢流墨看着那消失在门后的优雅身影,见怪不怪地摇摇头,扔了吸尽的烟头,转身回了自己的车厢。
和学生聚堆的车厢不同,这节相邻的车厢里却很安静,人也少,到处都是空位,好几扇车窗都敞开着,空气很清新,没有火车车厢里常有的那种异味。夏辰东轻轻地反手关上车厢门,眼睛却一直看着某个坐在座位里看书的男生。
男生穿了套米色系的运动服,独自占据了一排三人座,身体歪靠在车窗旁,一双长腿搭在没人的空位上。车窗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阳光透过晶莹的玻璃洒进来,微风缓缓吹拂,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男生细碎的黑发,连同他手中的书页,沙沙的发出细响。
舒服。
这是夏辰东对这个男生的第一印象。
让别人看着舒服,估计当事人自己也很舒服。
看着男生那半眯着眼睛全神贯注沉浸在书本中的样子,夏辰东不禁怀疑,怎么就会有人能让自己这么舒坦,同样是漫长的旅途,有些人用睡觉打发时间,而有些人则不得不和周围人玩些没趣的游戏,不想说话的时候要说话,不想笑的时候要面带微笑,累身又累心,就像他自己。
而这个人,却能这么自在惬意地窝在这里,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让夏辰东既羡慕又嫉妒。特别是在他随意瞥了一眼,发现男生手中的书正是和这次的计算机比赛有关之后,这种心理就更加强烈,强烈到他想上前打破这种和谐,而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嗨,你也是这次参加联赛的?”夏辰东特别自来熟地坐在男生旁边的空位上,主动打招呼。
男生看书突然被人打断,抬起头看了眼,却并没有不快的情绪,迅速收回放在座位上的腿,给夏辰东让出地方,温和地笑道:“是啊。”
“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一个人躲在这里?”夏辰东看到男生的笑容时微微愣了一下,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而这一刻他也想起来,刚刚之所以会被这个男生吸引,不是因为他的外表有多么出色,而正是因为那种微妙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7章
“不太会玩那些东西,我还是看看书算了。”男生笑了笑,那笑容干净而纯粹,不像夏辰东的漫不经心,也不是邢流墨的那种意味深长,仅仅是单纯的笑而已。
好学生。
这是夏辰东给男生下的第二个定义。
其实通常情况下,夏辰东对这种只知道读书的好学生是不怎么喜欢的,也许正是应了那句物以类聚的话,他自己是个妖物,自然对圣洁之事敬而远之,因此也只有同是妖物的邢流墨能偶尔和他沆瀣一气。
不过奇怪的是,对于这个男生,夏辰东却并无反感,反而不知不觉间被吸引。
“要多和大家交流,毕竟以后要相处一个多月,很多项目要和别人合作才能完成。”对于与陌生人拉近关系这种事,夏辰东一向很擅长,如果他想要取得别人的好感,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你们学校就你一个人?”
“嗯,是啊,我们学校不是很有名气,所以只有一个推荐名额。”
“那才说明你很厉害啊,一个名额也能选上。”夏辰东毫不吝惜赞美之词,拿捏得当的语气听着特别真挚。
“还行吧。”男生谦逊地笑起来,带着几分懒散和轻松。那笑容在阳光的映衬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却又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夏辰东觉得心跳蓦地加快了两下,那是久违的心动。
最初本是无心的搭讪,然而到了这一刻,夏辰东却是看着身边的男生,缓缓勾起了嘴角,像个老谋深算的猎人终于找到了可心的猎捕目标。
“我们学校这次来了四个人,刚好是三男一女。听说我们会住在酒店里,两人一间房,要是不嫌弃的话,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住吧。”夏辰东抱着极大的善意,伸出橄榄枝。
“好啊,那就谢谢了!”男生毫无防备地答应,一点踏进陷阱的觉悟都没有。
“对了,你叫……”
“啊啊啊!!!!!!”
夏辰东本来想问男生的名字,然而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突然被一声叫破音的惊叫打断。
这尖叫声来自他们后面一排座位,因为叫声太过惊悚,全车厢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夏辰东和男生一起回过头,只见这声海豚音正是出自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之口。车厢里一共也没多少人,离得最近的也就是夏辰东他们了。孩子妈妈一边拍着小姑娘的脑袋说不怕,一边歉意地对他们笑了笑:“不好意思哦,小孩子看到了一条虫,被吓到了。”
小女孩的眼睛里蓄满了泪,小胖手直指着车窗,咧着嘴哽咽:“虫,虫……”
夏辰东顺着小孩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那条趴在车窗缝里的毛毛虫,五彩斑斓的肥胖身体在阳光下一扭一扭,看着特别可恶。
如此好的在心仪对象面前表现自己优良品质的时机怎么能错过?夏辰东立刻像个知心大哥哥一样对小姑娘露出倾倒众生的微笑,探起身伸手打算将毛毛虫捉住扔出窗外。
“别动!”
然而这场好人好事还没来得及做成,夏辰东就被人拦住了。
穿着米色运动服的男生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先他一步用书本将那只毛毛虫拨掉,然后回头对小姑娘和善地微笑:“没事了,毛毛虫不见了哦。”
夏辰东的眉毛微微扬起,侧过头,定定地看着男生。
那男生这才想起来松开夏辰东的手,有点尴尬地解释道:“唔,刚刚那条毛毛虫是有毒的,不能用手碰。”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夏辰东问。
“那只毛毛虫的头上有两个白色小点,一般这样的都不能用手直接抓。”
“唔……那如果抓了会怎样?”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会红肿,有点痒,用肥皂水洗洗就好了。”男生笑着说。
有那么一瞬间,夏辰东觉得自己被命运的榔头狠狠砸了一下,心底某个隐秘的地方微微牵动。在那不真实的几乎窒息的场景里,时光飞速倒流,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梧桐树下,操场偏僻的一角,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抓着他的手,对他笑着说:“喂,别动。小心这只虫有毒哦!”
“你……叫什么名字?”夏辰东声音沉缓地问。
“郭明远。”男生回答,“你呢?”
“夏辰东。”夏辰东深深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回答道。
“哦。”郭明远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个名字的异样,对待夏辰东就像对待每一个初次见面向他自我介绍的人那样。“夏辰东,你好”
当天下午,全国所有参赛学生在上海汇合,由主办方安排入住酒店。
入夜,夏辰东躺在酒店柔软的单人床上,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久到同一间房的邢流墨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听他突然问:“邢流墨,你还记得你的小学同学吗?”
“小学同学?差不多吧,怎么想起问这个?”
“没事,只是问问。我倒是有很多人记不得了。”夏辰东轻声说,似乎在感叹,“连名字都没印象了呢。”
“也算正常吧,有些不太重要的人,或者平时不太爱说话的,没印象也正常。”
不太爱说话?呵呵,他应该不算那种人吧。
夏辰东无声地勾了勾嘴角,翻了个身,给自己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悠悠道:“是啊,说的也是。那些不太重要的人……”
☆、chapter7
公元两千年是中国网络经济开始觉醒的一年,无数后来的网络大鳄都是在这个时期起步,或许早两年,或许晚两年,如雨后春笋般萌芽,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成长,大快朵颐地瓜分掉国内的网络市场。it精英成为时尚新名词,网络新贵也纷纷登上各大杂志报纸的封面头版。
人们总会听到某某青年才俊海外归来,创建自己的网络公司,于某年某月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这样的新闻。而这些看似无比美好光明的前景,也让很多对计算机对网络有兴趣的年轻人心底对未来的憧憬带上点瑰丽而传奇的色彩。
这次的首届全国高中生计算机联赛,是由国家科技部联合国内几所著名高校共同举办的,光听听主办单位就觉得很牛,要是能在这次比赛中获得名次,不论是对今后的升学还是就业都大有裨益。每一个前来参赛的学生,不,应该说大多数前来参赛的学生都是在自己学校过五关斩六将才获得这次宝贵机会的,所以倍加珍惜,都希望能取得好成绩。
之所以用“大多数”这个字眼,自然是因为与之相对的,还存在一些“少数人”。这种人并不将这次的比赛太当回事,与其说是来比赛,倒不如说是来度假,顺便逛逛景,勾勾人,比如,夏辰东。
“呦,你这卡得可是够销魂的,刚好踩着线过了初选赛。”酒店房间里,邢流墨看着手里的一张成绩单,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一样。
这次联赛分理论和实践两个部分,初选赛是第一轮淘汰赛,用笔试的形式考察参赛选手的计算机理论知识,和多数传统的考试没有太大区别,然后依据成绩先后顺序淘汰三分之一的人,剩下的三分之二再留下来继续晋级。
成绩在初选赛两日后公布,夏辰东的成绩刚好比入围分数高一点点,还没有邢流墨好。邢流墨侧眼,而夏辰东本人却无动于衷,仍站在酒店窗边往楼下看,一只手心不在焉地拨起窗帘。
这里说是酒店,其实是大学所属的留学生公寓,窗外正对着大学校园,此时正是夏季,校园里亚热带常绿植被郁郁葱葱,在阳光的烘烤下蒸发出淡淡的清香,翠绿袭人。
“喂,凭你的水平,这不应该吧。”见夏辰东不理自己,邢流墨终于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夏辰东身边。
“能晋级不就好了,分数又不是累加制,弄得那么认真干什么,多累啊。”夏辰东说得不在意。
“我说,你这是看什么呢?跟黄鼠狼见了鸡似的。”邢流墨见夏辰东在窗边已经看了好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跟他说话也不理会,便顺着他的目光也往楼下看。
“看风景。”夏辰东勾着嘴角笑了笑,眼睛一直凝视着楼下某个角落,某张长椅,某个身影。
“风景?”邢流墨挑了挑眉,似乎终于找到了夏辰东目光的焦点所在,接着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拍拍,“风景不错,不过想一人独享可是有难度。”
“嗯,怎么说?”一直拿室友当空气的某人终于侧过头赏了他一眼,将那只不老实的手从肩膀上拨开。
“我觉得他是个直的,恐怕不好下手。”
夏辰东听完邢流墨的话却不当回事地笑了:“那可以不一定,得看下手的人是谁。”
“哦?这么有信心?那有件事我可得提前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这次初选赛的第一名,你知道是谁?”
既然邢流墨这么问,答案可想而知。
“郭明远?”
“是啊,一千道选择题,不仅全答完了,而且全部正确。”一想到这不可能完成的事,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邢流墨也不禁发出感叹,“你说这是什么人啊!那一千道题就给了半个小时,主办方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全答完,能完成四分之三就已经很厉害了,可他居然全写完了!平均一点八秒一道题,还得算上涂卡的时间。手不会抽筋么?”
第8章
夏辰东倒是有点意外,因为他心里有数,知道自己肯定会入围,所以一直没有太关注初选赛的成绩,当然也就不知道今天早些时候,在成绩公布的那一刻整栋公寓楼内产生的小小轰动。
而如今郭明远拔得头筹,他的名字也必定会在学生之间口耳相传。
这个认知让夏辰东心里很不舒服,不是因为他看上的人可能是个厉害角色,而是因为那个他在心里温养了十年的名字,那个他只能偶尔趁夜深人静时默默想起的名字,如今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在不同人的口中流传,有男人,有女人,有老师,也有学生。他们都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谈论那个人,唯独他自己,却只能暗地里惦记,带着某种不大光明的目的。
“怎么,没信心了?鸡骨头摇身一变成了牛骨头,你这只黄鼠狼要啃不动了么?”见夏辰东一直不说话,邢流墨忍不住出言挖苦。
夏辰东是没说话,但那双细长眼睛却渐渐放了光,他又转过头去看楼下那个悠哉悠哉躺在长椅里的人,一本书盖在脸上,挡住从树丛缝隙间泻下的斑驳阳光,修长的双腿`交叉地搭在长椅扶手上,一手枕在脑袋下面,一手自然地垂在长椅外侧,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透着一种由内而发的沉静气质,几乎与周围和谐静寂的环境融为一体。
夏辰东忍不住乐了,却没接邢流墨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他还真是会享受!”
不过很快,安宁的画面就被打破,几个同为参赛选手的女生跑过去,刚开始站在旁边,似乎不好意思上前惊扰了人家的好眠,不过她们一定没怎么刻意噤声,因为很快长椅上的人就醒了,拿开盖在脸上的书,微微眯起眼躲避阳光,看上去有点茫然,像某种刚被人戳醒的温顺动物,浑身上下写满了无害。
几个女生一看人醒了,便走上前将睡美人围了起来,人人手里拿着一本或是两本习题册,像是要请教问题。
有那么一瞬间,夏辰东心里由衷地希望那个刚刚睡醒的人是个性子孤僻冷漠,甚至有点自私功利的家伙,希望他能够毫不犹豫地将那些赶着上前抱大腿的人一脚踢开,然后再一个人躲到偏僻的地方,让人敬而远之。
可惜,事与愿违,睡美人似乎完全没有起床气,反而笑眯眯地耐心帮几个人解答问题。还是那么温暖的笑容,还是那样恰到好处弯起的漂亮嘴角,多一分嫌做作,少一分则略显清高,和夏辰东记忆中的一样,无论是十年前的那个午后,还是几天前火车上的邂逅,都完美的重叠在一起,让人怦然心动。
只是,那样的笑容,不是对着他一个人的,对谁都一样,内敛而谦和。
这又是一个让夏辰东不舒服的认知。
“有件事我倒是挺好奇的,能问问么?”面对说话对象的数次不理不睬,邢流墨倒好像是习惯了,并无半分不快,反而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
“说。”夏辰东终于有了回应。
“你应该早就看上那个人了吧,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火车上?”
“是啊,怎么了?”
“那我倒是奇怪了,既然当时就看上人家了,又顺利地把他勾搭到我们这边,怎么分房间的时候反倒让他和张凯一起了,没自己和他住一块?可别说是你舍不得我。”
夏辰东瞥了邢流墨一眼,那目光里明显地写着“你太想多了”。他和邢流墨彼此都了解对方是什么货色,因此也不需要回避,只是耐人寻味地笑道:“有些事,急不得。”
邢流墨不屑,“算了吧,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你也说过了,这块骨头比较难啃嘛。”
“所以呢?”
“所以要慢慢啃咯!”夏辰东气定神闲地溜达到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整理整理衣服,准备出门,“其实我没有和他睡一间,是怕我会忍不住,你知道,特别是晚上。”
“哎,你可真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
“嗯,多谢夸奖。”夏辰东轻描淡写地回答,等他终于对自己的形象满意了,步态优雅地准备出去猎食,临出门时不忘回头嘱咐:“对了,这几天安分点,不要往回带人。”
“哦?你要带他来?”
“我们来这里可是比赛的,要以学校的荣誉和自身的前途为重。”夏辰东说得冠冕堂皇,“不要分心,要好好拿出点干劲。”
邢流墨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走了,晚上不和你一起吃饭了。”
丢下这最后一句指示,夏辰东便出了门,只留下邢流墨一个人在房间里腹诽。
所谓见色忘义,说的就是夏辰东这种人了吧。
不过,他倒是真想看看这家伙认真起来的样子呢。
邢流墨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很快也收拾好东西,拿了几本书,去了大学为他们免费开放的图书馆。
☆、chapter8
炎炎夏日,即使是在树荫下也没凉快多少,如果是一个人静静躺着说不定还是一种享受,可是这么被一帮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一起,那滋味却不怎么好受。
夏辰东从公寓楼出来的时候,郭明远周围仍然聚集着很多人,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他好整以暇地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直接去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瓶冰镇饮料。
“明远,给,先喝点水。”
在一个个“郭学长”“郭师兄”“牛哥”等带有膜拜性的称呼中,那声淡淡的“明远”显得很特殊,特殊得自然,自然而亲近,亲近到令人羡慕。
郭明远正跟人讲题讲得口干舌燥,这时突然看见一瓶冒着凉气的绿茶凭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下意识添了下嘴唇,再抬头看向拿着绿茶的人,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扇着洁白翅膀的美丽天使。
“谢谢。”郭明远感激地接过饮料,趁着大家被天使吸引去注意力的空当,偷偷摸摸拧开瓶盖赶紧喝了两大口,然后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舒服得半眯起眼睛。
夏辰东站在旁边看得忍不住想笑,这人也真行,何苦呢,真能难为自己,都渴成这模样了还在那里和颜悦色地讲呢!老好人哪是那么好当的?
而周围一帮问题的学生此时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的偶像已经被车轮战地围攻了半个多小时,在没有加油加燃料的情况下仍然能维持缜密的逻辑精密地运作没有倒下,简直是个奇迹。于是大家良心发现,纷纷表示要去给郭明远买水喝。
“学长,除了绿茶你还喜欢喝什么,我们去给你买!”
“郭师兄是不是热了?我去给你买罐冰激凌?”
“我看那边有个水果摊,给师兄买个西瓜来解渴吧!”
“要不我们几个过去弄两箱矿泉水来放这里,大家都可以喝!”
所谓久旱逢甘霖,那叫及时雨。可是等那干涸的土地被彻彻底底滋润过以后,你再想起来往上猛浇水,土里面的花就该淹死了。就像此时的郭明远大神,半瓶水下去后灌得饱饱的,他所需要的不再是水,而是尽快逃脱这块是非之地。
而有些人,就是那么有眼色。
“明远,已经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救人于危难的天使再度降临下天籁般的福音。
懂得掌握时机,永远都走在众人的前面,这就是引领时代者与拾人牙慧者最本质的区别。
郭明远在大家买水还是买西瓜的激烈讨论中看向夏辰东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突然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感直击心脏,像过电一样,不再需要任何暗示,直接抱着书从长椅上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和朋友约好了去吃饭,有什么问题以后我们有机会再讨论吧!”说完,郭明远就从人堆里挣扎出来,准备和夏辰东一起去学校的食堂吃饭。
“反正还有一个假期呢,大家都要住在一起,他人又跑不了。”夏辰东的一句调侃,加一个微笑,成功稳住了那部分不甘心想继续追杀到食堂的人。
郭明远终于成功脱身,大大地松了口气。和夏辰东并肩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没过多久便又恢复了那惯有的懒散惬意的神情。
“刚刚谢谢了!”郭明远再次表示感谢。
“一瓶水而已,谢什么。”夏辰东也不点破。
“请你吃饭。”郭明远笑了笑,很自然地将手臂搭在夏辰东肩膀上。
“好啊。”夏辰东从善如流,侧过头瞥了眼那只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笑得意味深长。
食堂里装了空调,扑面而来的冷气顿时让人觉得精神一震。不愧是名校,食堂的环境很好,不仅干净,而且优雅别致,最有意思的是,食堂中央还摆着一架旧钢琴,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陶冶学生们的情操才放在那里,看上去有年头了,表面的琴漆有些地方已经开裂。
“食堂里居然还摆着钢琴?这旁边是艺术学院么?”夏辰东扬了扬眉毛。
“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我看了,这附近只有工院和管理学院的楼。”郭明远倒是没听出来夏辰东是在开玩笑,反而认认真真回答,“可惜,没有人弹。”
第9章
“哦?你喜欢听?”
“还好,我总觉得这种老钢琴会有种很特别的声音,电影里不是都那么演的么?古董般陈旧的味道,呵呵。”郭明远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明显对那架快掉了牙的老钢琴很有兴趣,从进门开始目光就一直在上面流连。
“你饿吗?”夏辰东忽然问。
“嗯?”郭明远没反应过来。
“饿吗?现在。”
“还行吧,不太饿。”
“要听我弹首曲子吗?”
“哦?你会弹钢琴?”郭明远明显非常惊讶。
“弹着玩。”夏辰东随口道,接着就走到钢琴边坐下。
才摸了几个音,夏辰东就立刻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来弹这架钢琴了。哪是什么古董的味道啊,这分明就是跑调的味道!也不知道这琴有多久没调试过了,几乎每个音都跑,有的甚至差出整整几个音。
夏辰东先是埋头弹了两遍音阶,将中间的几组琴键都摸了个遍,然后闭着眼,暗暗记住了哪些音走调,走多少,他记了好一会,等再睁开眼将手重新放上去弹奏时,流淌而出的旋律却是和谐没有一点杂音的,那是因为他已经通过错位弹,将音调人为地调整过来。这是个非常艰难的技术活,可是只有内行人才明白。
夏辰东一向是个一心多用的,不论做什么都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然而只有弹琴,他却是最专注的,平时在那个让人憋闷的家里,他只有通过弹奏来发泄心中的情绪。所以此时此刻,他潜心沉浸在那优美的旋律中,修长的十指不停在黑白色的琴键上跳动,只将一个侧影呈献给观众,隐去了平日的浮华躁动。
“这首曲子好熟悉!”郭明远一直站在旁边安静而认真地听着,直到夏辰东快弹完了才出声感叹。
“一步之遥。”夏辰东按下最后一个音,然后抬起头,冲郭明远露出一个微笑,“这首曲子叫一步之遥。”
“诶,这是不是电影《闻香识女人》里那段探戈舞曲?”郭明远问。
“嗯,就是那个。怎么,你也喜欢这个电影?”
“也?”郭明远乐了。
夏辰东也笑起来,这次不是那种淡然优雅的微笑,而是真的笑开,“挺经典的,我很喜欢里面几段台词。”
“是啊,我也很喜欢,特别是有一段,我记得特别清楚。”
“哪段?”
“如今我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我知道哪条路是对的,毫无疑问,我知道,但我从来不走。为什么?因为太他妈的艰难了!”
“呵呵,我以为你想说的是盲眼军官碰到金发美女时说的那个‘弗洛尔狄落卡丽丝香水’。”
“不是吧,这种名字你也能记下来?!”郭明远无语了。
“也许以后有用呢?”
“什么用?”
“比如……送女朋友?是不是很浪漫?”夏辰东笑眯眯。
“……你想的还真够远。”
“我还专门去查过这个牌子香水的资料呢。”
“结果呢?”
“结果发现根本没有这个牌子。”夏辰东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郭明远哈哈大笑,“你还真是有兴致。”
“只能说这个电影的制片方不懂得抓住商机。”
“什么商机?”
“如果这里换成一个有名的现实存在的香水牌子,不是可以趁机拉一笔赞助费?也叫隐性广告。”
“真是服了你了,以后别研究计算机了,改从商吧!”郭明远既佩服夏辰东那和常人有点不太一样的脑子,又有点怀疑,“不过听说这部电影获奥斯卡奖了,要是太过商业化,恐怕反而不好吧。”
夏辰东愣了愣,倒是没想到郭明远会提出反驳,而且觉得他说的还很有道理,便点点头笑道:“也是。”
这个时候,植入性广告的概念还没有被普及推广,所以夏辰东这么一个高中生的想法可谓是非常超前的。在很多年以后,当电影界的植入性广告泛滥成灾的时候,郭明远每次进电影院看到那些碍眼的广告,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当年食堂里的那个中午,一首经典的探戈舞曲过后,男生勾着嘴角跟自己说这个电影的制片方不会赚钱的场景。
也是在那同样的一天,郭明远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很喜欢的曲子,名字叫“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也许那个时候的两人谁都没有意识到,这听起来简单的四个字,真正落在现实中,有多么艰难。
一步,却仿佛永远无法跨越般遥远。
“对了,这电影里有一句话我也特别喜欢。”夏辰东想了想,又说。
“嗯?哪句?”
“跳探戈时跳错了步子,不要停下,只要继续跳下去就好了。”说这句话时,夏辰东脸上的神情很文艺,眼神带着点浪漫主义色彩的忧郁。
郭明远听完,侧过头微微思索了片刻,似乎也想通了什么,随即了然道:“嗯,仔细想想很有道理啊!你发现了吗,这个其实跟编程一样,有时候一个地方错了,总想着回头修改代码不一定是最佳选择,反而将错就错下去,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夏辰东脸上的忧郁在瞬间碎裂,看着对面那略显兴奋的男生,石化了半天,才摇头感叹:“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难怪会成神。”
“什么神啊,我就是个死读书的人。”郭明远谦虚地笑了笑,“实不相瞒,考试那一千道题我基本都做过,其实计算机理论也就那么多,多做几本题就行了。一遇到实践我就完了。”
“嗯?听说下一场竞赛内容就是团体实践赛?”
“是啊,所以我心里没什么底。”
“想好跟谁分组了么?”
“没。”
夏辰东笑:“那你跟我吧。”
“行啊。”郭明远回答得干脆。
☆、chapter9
在第一场理论淘汰赛之后,第二场的竞赛内容也很快揭晓,这一次是自由组队的团体类实践比赛,即每六个人组成一队,自由抱团,设计一款即时通讯类软件,时限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以后的午夜十二点之前,无论软件完成到何种程度都必须准时上传,然后评委组会根据软件的性能评分,作为小组的团体分数。
从这一轮比赛开始,将不再采取淘汰制,而是分数累积制。软件设计的团体分数乘以百分之五计入每一个人的个人分数中。按理说依据这样的算法,其实这轮团体赛的成绩对每个人不会有太大影响,分数上拉不开,即使不小心混了个倒数第一的团队,个人成绩也不会太受拖累。
那么这样看来,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场比赛将不会受到学生们的重视了呢?
当然不是!要相信评委组的智商绝对是不容人怀疑的!因为在评分规则的最后,他们额外加了一句话:
获得第一名的小组,每一个成员都可以有额外的二十五分加分。
这就相当于一记重磅炸弹扔进了滚沸的油锅,炸响了整栋夏令营公寓楼。
二十五分诶!!
整整二十五分的差距,这就是一张通往一等奖的保底船票啊!而一旦获得一等奖,就意味着至少可以拿到全国计算机专业排名前十的高校保送资格!这是多么诱人的条件!谁不会动心!
既然有这么大的利益摆在眼前,大家自然都会不顾一切想要获取团体第一的成绩。而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选择伙伴则成为了这一轮赛局的重中之重。
几所推荐名额比较多的学校自然是首选校内抱团,名额最多的可以直接组成六人团,而其他差一两个人的的则会吸取些“散客”,就比如夏辰东他们学校,一共来了四个人,加上郭明远,还差一个名额,而这一个名额则成了很多学生的争抢对象。
“学长,你说我们用不用弄一个绣球在这里抛一下嘛!让郭大牛人披金戴玉地侧躺在擂台上,其他人用绣球砸他,砸中肚子得十分!砸中脑袋得五十分!最后看谁的分数最高我们就要谁。a3!”陆小佳是四人中唯一的一个女生,而且比三个男生小一届,才上高一。小姑娘人长得漂亮斯文,也很聪明,内心里却是个猥琐货。
“你还真能想!”张凯一板砖书砸到陆小佳头上,他是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黑黑的壮壮的,倒是不丑,就是长得憨,有点大叔范儿,而且还是个急性子,“跟你说啊,可不能欺负外校学生,而且郭明远人很好的!a3没中!”
“唔!凶啥子嘛!打人莫打头!”陆小佳眼泪汪汪地抱头,被砸得家乡话都出来了,“那你们说怎么办哦,这么多人都想进我们组,我们又不能搞海选,就那么点时间,还要编那个狗`日的软件!喂,a3啊,有没有中啊!你们两个?”
“中了,夏辰东,这事还是你拿主意吧,人可是你招进来的。”邢流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给你一个小时,能不能搞定?你勾一个也是勾,勾一双也是勾,索性把名额凑足了。”
第10章
“没中。”夏辰东懒洋洋地支着头,“我说,你们还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宝贝入囊而不自知。没听说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拉郭明远入队?”
“他只是理论第一,实践能力如何还是个未知数,只能说大家都太盲目了,被炫目的外表遮蔽了发现本质的慧眼。”邢流墨分析得相当理性。“不过看那个人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太差吧。h6。”
陆小佳:“没中。”
张凯:“没中。”
“你看得还真是够准啊,眼神独到。”夏辰东微微一笑,“没中。”
“谢谢,跟您老人家比还差那么点火候。”邢流墨谦虚地冲夏辰东颔首致敬。
“哎呀,每次听你们两个说话都憋得我难受,你们就不能想个实际点的方法么?评委组今天晚上就要统计小组名单了嗷嗷嗷!究竟选谁啊啊啊啊!”张凯终于忍不住了,将目光从手里的方格本上收回,看看夏辰东,又看看郭明远,急得额头上都快冒汗了。
“淡定,学长,该你了。”陆小佳好心地递过去一条小手帕。
“你们够了!喂!现在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堵在门口等着要进组,你们却在这里画格子打飞机!打!飞!机!天啊我在做什么!我居然在跟你们一起打飞机!!”
“夏学长,张学长他马老师附体了。”陆小佳扭头。
“没关系,算他跳局,轮到我了。”夏辰东回答得面不改色,“f9。”
“哦不!死掉了!嘤嘤嘤~~~”陆小佳捂脸。“学长你是不是偷看人家了!好坏好坏!”
“陆小佳同学,不要弄得好像被人看了底裤一样。”邢流墨打了个哈欠,“中了,没死。不过我好像突然明白你什么意思了,夏辰东。”
“才明白?你退步了。”
“只能说你距离非人的境界又进一步了,正常人没法跟你沟通。不过你确定要这样?好像会很吃亏啊。”
“合情合理,而且足够了。”
张凯掏掏耳朵,扭头看陆小佳:“他们说的是火星文嘛?为啥子我听不懂?”
陆小佳点点头,又摇摇头,几秒钟的茫然后皱眉道:“张师兄!你不要学我说话嘛,又学不像!”
“好啦,事情解决!我走了。”扔下画满飞机的十乘十格子本,夏辰东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出了门。
“喂!你解决什么了啊!到底选谁入组啊!喂!你别走啊!”张凯看夏辰东要跑,急得眼睛都快红了,眼看就要再次化身咆哮帝。
“张凯,你玩了这么半天的打飞机,就没发现什么?”邢流墨为了拯救自己和陆小佳的耳朵,及时开口道。
“嗯?发现什么?”
“我们每个人不是都有个编号?由一个字母和一个数字组成。比如我的编号是d9,你的编号是g4。”
“就像这个十乘十的格子,竖排是字母a到j,横排是数字0到9,每一个格子都可以用一个字母和一个数字定位,刚好和我们这次的编号方法是一样的。”陆小佳接道。
张凯突然福至心灵:“哦,难道说是要我们随机从这里面选一个人的编号?那选哪一个好啊?选被打中的飞机头么?这样会不会太不严肃了……”
这下连陆小佳都翻白眼了,“张学长,你难道就没发现,这里面一共有一百个格子么!”
“唔,是啊……”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入围的一共有一百个人了!”
“唔,是啊,然后呢?”
“然后你没发现一百不能被六整除么!”陆小佳一板砖书摔回张凯脸上,报了刚刚的仇,“求你了,别让我还没开始比赛就产生绝望,这智商!”
“所以,我们就五个人了?不招人了?”张凯一副被打傻了的后知后觉。
“对头。”
“搞什么啊!评委组不会同意的!”
“总归要有两个五人组出来,我们五个的初试成绩,除了夏辰东,都很高,尤其是郭明远,理论上是占据很大优势的。按照排除最低分和最高分原则,我们刚好应该是被特殊化的那组。”
“安啦安啦,学长,我觉得五个人其实也很好,人少效率高嘛!”陆小佳摆摆手安慰。
张凯埋头思索了一会儿,“其实也没问题,但好好的话就不能明说么!非得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有病吧!”
邢流墨摊摊手,心里附和,没错,就是有病。要是有什么话都能直说,那夏辰东也就不是夏辰东了。
被全体队员一直认为有病的某人,此时正站在郭明远房间的门口,伸出爪子礼貌地在门上敲了三下。
“谁?”
“我,夏辰东。”夏辰东眯起眼,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原来是你啊。”郭明远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松了口气,打开房门,将人放进屋。
☆、chapter10
“嗯?你在等什么人吗?”夏辰东听了郭明远的话,挑挑眉,并随手将房门带上。“没有,就是刚才有很多人来找我,说是想进我们这组。然后我跟他们说我不是队长,你才说了算。”“你倒是会转移注意力。”夏辰东笑道,很自然地在郭明远的床上坐下来。“那你选好人了吗?”郭明远问。“嗯?不是选你了?”“六人一组啊,我们现在才五个人。”“呵呵,有你就够了。”夏辰东嘴角微微勾起。“快别开玩笑了。”郭明远揉了揉头发,有些灰心地坐进扶手椅里,拿起桌上一本摊开的书翻了翻,很显然,在夏辰东来之前,他一直在看这本书,“这次比赛内容是设计即时通讯软件,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这可怎么弄?”“哦?你没有qq么?”“你说oicq?”“嗯,今年四月份因为和icq发生了侵权纠纷,改名为qq了,目前是国内市场份额最大的即时通讯软件。你申请过qq号吗?”“我哪有那东西啊,以前也只是在学校的机房里用过电脑,而且学校的电脑平时不联网,只有每周上课的时候能上网,还是在老师的监控下,好多东西听都没听说过。”郭明远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所以说啊,我就是个纸上谈兵的,你把我招进来,恐怕要吃亏。”“别这么说,我可是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信心。”夏辰东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郭明远身边,不经意地把爪子搭在人家身上,安慰地拍了拍,居高临下的角度使他的目光可以很轻易地掠进郭明远微微敞开的衣领深处,“现在有空吗?我们一起去机房?”“嗯?我们能用这里的机房?”“当然,所有夏令营的学生都能用,开个证明就行了。其实即时通讯软件的原理挺简单的,你现在想不通只是因为没有见到实物。我申了几个qq号,给你一个,上去登陆一下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真的?”郭明远眼睛一亮。“骗你干什么啊。”夏辰东漆黑的双目很坦诚地看着郭明远。“行,那你等等我,我整理点材料带过去,刚好可以和你讨论讨论。”“嗯,好。”夏辰东很有耐心地坐在床边等,看着郭明远在屋里忙碌的身影,心里幻想的却是他不穿衣服的样子。当郭明远弯下腰去换鞋的时候,夏辰东看着那高高翘起的优美双股,不禁将翘起的二郎腿动了动,以掩饰某个悄悄起了反应的部位。两人很快就离开留学生公寓楼,找负责老师开了证明,往大学的计算机中心走。机房里人不多,郭明远和夏辰东开了两台相邻的机器。这个时候的互联网还不像十几年后那么发达,一些后来很厉害的门户网站才刚刚成立一两年,网址导航网站还是个新鲜词,而所谓的百度一下你就知道的神奇度娘如今也才成立几个月,所以要想弄点资料很不容易。郭明远开了电脑,点开ie浏览器,正想问夏辰东去哪里下载那个qq软件,不料一回头才发现夏辰东正站在他身边。夏辰东看了他一眼,郭明远微微侧了点身,十分默契地给夏辰东让出地方。夏辰东眉毛挑了挑,欣然凑过去,俯身在他的键盘上熟练敲打一串网址。郭明远因为要给夏辰东让地方,只能微侧着身子坐,为了保持平衡他一只胳膊支在桌上,撑着头,身体面向凑在旁边的夏辰东,呼吸若有若无撩过他的脸侧,温温痒痒的,让某个心怀不轨的家伙更加蠢蠢欲动。夏辰东点了下载的网址,windows系统弹出的下载界面,小纸片正从一个文件夹飞向另一个文件夹,下面的进度条缓慢地前进着。他趁着这个时间侧过头瞥了郭明远一眼,只见对方正专注地埋头于一本资料中,柔软的碎发垂下来遮住额头,给人一种特别温顺的感觉。“现在即时通讯类软件多是基于tcp和udp进行通讯的。这个是属于哪种?”郭明远问。“qq用的是udp协议,不过这也不意味着它就跟tcp协议没关系了。”夏辰东回答,这时文件下载完毕,他点击了安装。很快,一只胖胖的围着红围巾的小企鹅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挤着一只眼睛调皮地看着电脑前的两个男生。“udp和tcp都是建立在更低层的ip协议上的通讯传输协议。前者是以数据流的形式,将传输数据经分割、打包后,通过两台机器之间建立起的虚电路,进行连续、双向、严格保证数据正确型的文件传输协议。而后者是以数据报的形式,对拆分后的数据的先后到达顺序不做要求的文件传输协议。”郭明远读了一段资料上关于两种协议的定义,微微皱眉,似乎在琢磨这段话到底什么意思,最后还是投降地笑了笑,摇头道:“哎,完全不理解。”夏辰东觉得郭明远此时此刻的表情十分诱人,尤其是那副沉思过后再表示束手无策的模样,带着沉静的书卷气,又有点懒散无奈,白色的t恤衫上散发着好闻的皂香更是增添了那份诱人程度,看得他恨不得今天晚上就将人拖进房间,压倒在身下吃干抹净。于是,一向傲慢的人,竟然难得耐下性子,主动开始讲解。“其实你不用管那些定义,那都不是给正常人看的。”夏辰东的语气充满了藐视权威的轻蔑和不屑,“你可以这样理解,当你的电脑上安装了这种即时通讯软件,你既是服务端,又是客户端。就拿这个qq软件为例,当你登录qq时,你的qq作为客户端就连接到软件开发者腾讯公司的主服务器上,像是这样。”说着,夏辰东点开了qq的登录窗口,在里面输入了一个账号和密码,登陆成功。“你记一下这个账号,这是我以前申请的,以后就给你用好了。”郭明远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操纵鼠标点开了qq的界面,看到自己的名字,表情瞬间一僵。“月儿弯弯?怎,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哦,当时随手取的,你要不喜欢可以换。”夏辰东善解人意道,然后就要示范,“额,可能会有点麻烦,你看要先改这里,然后再登录这里……”“哎,算了,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继续说刚才的。”郭明远无所谓地打断了夏辰东。一丝狡黠的笑意不动声色地滑过夏辰东黑亮的眼眸,勾起他美丽的唇角。“你这个号还是个空号,我先登我的号加你好友,这样后面比较容易解释清楚。”夏辰东说完就回到旁边的电脑,迅速下载了个软件,安装好以后登录自己的账号。很快,郭明远的电脑右下角就亮起一个小喇叭,伴随人咳嗽的声音。郭明远点开小喇叭,弹出对话框,提示“哮天”申请成为好友。“哮天?你的名字?”郭明远问。旁边的夏辰东弯起漂亮的眼睛,点点头。郭明远点了通过,倒是没有继续纠结名字的问题,只是隐约觉得“哮天”这个名字挺顺口,好像在哪里见过。夏辰东又心情愉悦地蹭到郭明远这台电脑上,点了月儿弯弯好友栏里唯一的一个头像,哮天。“像是这样,当你看到谁在线时,你的qq又一次作为客户端从qq的服务器上读取在线网友名单,并将好友的相关信息发送到你的电脑上,这些信息包括在线状态、ip地址、客户端使用的tcp端口号等。而你的这些信息也会同时出现在你的好友电脑上。接下来,如果你想和好友聊天,你就可以通过他的ip地址、tcp端口号等信息向好友的电脑发出聊天信息,好友的客户端收到聊天信息后就会显示在他的屏幕上,然后你的好友再直接回复到你的电脑上。这样你们的即时文字消息就不通过服务器中转,而是通过网络进行点对点的直接通讯。这个时候你们两人的客户端通讯中采用的就是具备可靠传输能力的tcp协议。”“而如果你们因为防护墙、网络速度等原因难以建立点对点通讯,或者速度很慢,也就是在链接不稳定的时候,腾讯公司的服务器就会提供消息中转服务,你和好友的消息全部发到服务器上,再由服务器转发给对方。这个时候你的客户端与腾讯公司服务器之间通讯采用的就是不可靠传输协议,udp协议。”郭明远完全没有想到,夏辰东的解释竟然会这么专业,而且思路非常清晰,没有一点多余的废话,比那些教材上艰涩生硬的理论解说要简明很多。他也是个聪明人,脑中很快形成了即时通讯软件的工作原理,再联系之前看的计算机语言教材,对于这次比赛内容大致也有点眉目了,唇边扬起一丝释然的笑,正准备开口道谢,谁知夏辰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拖了把椅子,坐到自己旁边了,而且距离很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一股好闻的香味。两个大男生,都是一米八几的身高,同时挤到一个电脑隔间里,其实吧,是有点挤的。郭明远为了照顾夏辰东,让他坐的更舒服一点,自己又往旁边让了让。谁知自己刚往边上移了一点,很快夏辰东就又凑过来,他再让,夏辰东再靠过来。郭明远微微一愣,有些无奈地笑了。想到有种人天生就喜欢不自觉地靠近同伴,走路时喜欢挤着人走,坐着时也喜欢挤着人坐,记得以前看过一本心理学上的书,说这种人通常没有安全感,怕孤独。也许夏辰东就是这种人,不过他倒是想不通,像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安全感。夏辰东见郭明远没有继续和自己拉开距离,十分满意,继续说:“其实呢,还有一个更形象的比喻解释这套理论,不知道明远你有没有兴趣听?”“嗯?什么比喻?”郭大鱼十分配合地咬住了钩,夏猫猫很开心地笑了。“打个比方,我们假设月儿弯弯和哮天是一对情侣。”“嗯,然后呢?”郭明远听得很认真,心无杂念。“情侣之间的联系有什么特点?你知道吗?”“额,我没交过女朋友。”郭明远有些困扰地耸耸肩,“什么特点?”夏辰东听到那句没交过女朋友,心情豁然舒畅,“情侣之间的联系是只属于彼此的,不容外人插足的。”“嗯,有道理。”“也就是点对点,面对面,一把钥匙插一把锁,贴合紧密无间隙!”“这个……我怎么觉得有点……”郭明远微微皱眉。“嗨,都说了是比喻了,何必较真。”夏辰东摆摆手。“好吧,那你继续。”“嗯,然后呢,在他们彼此贴合,紧密相连的时候,需要一种工具来作为媒介。”“工具?”“对,要尽可能又薄又有弹性,这样才能维持相连运动的稳定安全,同时尽量的减少两人之间的阻隔,在第一时间得知对方的感受。”“……”郭明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这也就是我们说的tcp协议了。”夏辰东眼中澄澈,表情很学术,“tcp协议的特点就是安全、稳定、可靠,而且快捷。”“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郭明远微微松了口气。“嗯?那你以为是什么意思?”夏辰东懵懂地转过头。“呵呵,没什么,你继续说。”郭明远尴尬地笑了笑。“那udp协议的比喻是什么?”“唔……那个啊……”夏辰东往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摊手道:“那个我还没想好用什么比喻呢。因为我比较喜欢他们紧密相连的时候,分开了就不好玩了。”“所以你喜欢tcp协议下的系统?”郭明远居然凭着他强大的理解能力,将正在向奇怪方向倾斜的话题又拉了回来。“是啊,安全,可靠。没有距离感。”夏辰东看着郭明远笑,“而且方便。”郭明远沉思了片刻,“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次比赛的设计思路就是tcp协议?因为我们完全不需要考虑构建中间服务器的环节。”夏辰东摸摸下巴,“嗯,可以这么说吧,组委会的意思是设计即时通讯软件,我们只要考虑最简单的运行环境就好咯。”“夏辰东,你简直是天才!”郭明远忍不住用拳头轻轻撞了夏辰东一下,“我一直想不通的部分被你这么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那个比喻很形象。”“多谢夸奖。”夏辰东很谦虚地说。“走吧,我请你吃饭,今天受益很多。”郭明远说着站起身,心情非常好。“昨天你不是已经请过了?”夏辰东懒洋洋地跟上。“再请一次呗。”“没新意,要感谢的话换种方式吧。”“什么方式?你说。”夏辰东眼睛在郭明远身上打转。“以身相许吧!”“啊?”“呵呵,开玩笑的了。”夏辰东勾住郭明远的脖子,“走吧,不是要请我吃饭么。”于是,一场由夏辰东主导的,充满了猥琐流一语双关的对话,竟然以如此纯洁而正经的形式结束了。夏辰东小组很快明确了通讯软件的设计方向,五个人通宵达旦,不要命地工作了一个星期,终于在期限最后一天的中午将设计好的软件上传成功。陆小佳是女生,跟着四个大男人熬了一个礼拜熬得脸色焦黄,任务一完成就扎进房间里补觉去了。张凯也变成了憨态可掬的熊猫,揉着眼睛看旁边三个人,不甘心道:“我说,你们究竟是不是人啊,一个星期睡眠时间不超过二十个小时,居然还那么精神!”“别误会,其实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邢流墨立刻撇清关系,他知道夏辰东打什么注意,可不想做人家约炮路上的绊脚石,“我也回去休息了,你们随意。”“哎,等等我,我也回去。”张凯跟着邢流墨跑了。剩下夏辰东和郭明远两人,夏辰东打了个哈欠,其实他也挺累的,不过在猎物未到手之前,身为猎手的他又怎么能先一步倒下呢?于是夏辰东强撑着精神,问郭明远:“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也回去睡觉吗?”郭明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往一个地方看,这时才收回目光,笑着说:“我不太困,那边好像在放电影,我想去看看,放松一下。”“哦?电影?”夏辰东顺着他的目光往不远处扫了一眼,那里是一个小礼堂,有人在组织放电影。这种活动在大学里常见,都是些以前上映过的旧电影,进去看不需要花钱。“好啊,那我跟你一起去看。”两人说着就往礼堂的方向走,直到走近了,夏辰东才看清今天放的电影是什么。“宝莲灯?”夏辰东一脸嫌弃的表情,“动画片啊。”“去年出的,据说不错。看吗?”“随你咯。”“那走吧,你要不要喝饮料?”“其实人家更想吃爆米花的。”夏辰东笑得很妖孽。“……”为了感谢夏辰东在编程方面对自己的帮助,郭明远还是跑了很远去买了爆米花,两人进了小礼堂,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看电影。郭明远看电影看得很认真,夏辰东看郭明远看得很认真。动画片是改编自沉香劈山救母的古典神话故事,剧中的二郎神是个讨人嫌的家伙,他养的那只黑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月亮,闲的没事就跑去啃两口。随着电影中一个老头指天高呼:“天狗吃月亮了!”郭明远忽然浑身一惊,恍若福至心灵,想起某人的网名。哮天……不就是二郎神养的那只狗名儿么!再回头看了眼网名的主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歪在靠椅里,睡着了。
第11章
☆、chapter11
夏辰东觉得,他对郭明远的兴趣在与日俱增。
无论是编程时那飞速敲打键盘的灵动十指,还是低头看书时那安静垂下的淡淡双睫,都能时刻撩拨起他心中的某种欲`望。这种悸动在夏辰东十六年的生命中并不罕见,说白了,其实就是身体的饥渴,生理上的反应。再直白点,就是想找人做了。
夏辰东在心里给郭明远的定位十分明确,只是想尝尝滋味,仅此而已。哪怕他们两人在十年前曾有个永远没付诸实际的约定,哪怕这个人的名字曾在心里某个隐秘的地方埋藏了十年,哪怕在火车上再见他时曾有那么一丝的怦然心动,哪怕,重逢以来与他相处的时光让人十分开心……但,也只是想上床将人压住好好干上一炮,仅此而已。
只求痛快,不谈感情,这是夏辰东的原则,而他,从不违背自己的原则。
这天清晨,微雨,没驱走酷夏的闷热,反倒增添了几分湿黏。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从公寓楼里跑出来,撑着颜色各式的伞,挤在一楼的公告板前看贴出来的成绩单。
“第一名是夏辰东小组……夏辰东是哪个啊?”人群里有人悄悄议论着。
“就是郭大牛人在的那个组的组长!”
“哦,难怪呢……”
“真是幸运,第一名的组员有二十五分的加分啊!”
看到想要的结果,夏辰东默默从人群中离开,回到公寓楼里,却没回自己那,而是直接去了郭明远和张凯的房间。
其实,成绩到底如何夏辰东并不关心,他只是需要一个清早进某人房间的理由。
“谁啊?”来开门的人是张凯,像是刚被吵醒,上身没穿衣服,下面的运动短裤看上去也是刚刚套上的。
夏辰东扫了张凯一眼,不着痕迹地往房间里面看去,嘴上却说:“你们心还真宽,不知道下面公布成绩了?”
“啊?公布了?!”张凯眼睛一瞪,顿时睡意全无。“怎,怎么样?我们排多少名?”
“啊,我这也才起来,正准备下去看……”夏辰东慢条斯理地说。
张凯这个急性子哪还等得了夏辰东说完,直接风一样回屋拿了件背心,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冲了出去。
障碍解除,夏辰东优哉游哉地埋进房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郭明远并没有像他设想般躺在床上睡觉,或者正要从床上起来,标准间里的两张床都是空的,没人。
夏辰东不禁失望,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然后,水声停了,门把手一转,浴室的门开了。
“嗯?你怎么来了?起得好早啊!”郭明远刚洗完澡,只在腰部围了条浴巾,他的身材很好,肩宽腰窄,双腿修长,身上的水珠还没擦干,一颗一颗滑过平坦宽阔的胸膛,脸上挂着软绵绵懒洋洋的笑,那笑容带着一股沐浴乳的香味,很甜。
“张凯呢?出去了?”见夏辰东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郭明远又问。
夏辰东的目光在郭明远身上转了几转,恢复如常,笑说:“今天公布成绩,他急着下去看了。”
“嗯?团队成绩?已经出来了么?”
“是啊,你倒是淡定。”
“得了第几名?”
“你猜?”夏辰东也不说自己知不知道结果,只是倚着墙边,看郭明远用毛巾胡乱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微笑,语气里颇有点招猫逗狗的意思。
“这怎么能猜到啊,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太差的。”郭明远神态平和,不过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他目光中隐隐的期许。
就在这时——
“夏辰东!!夏辰东!!郭明远!!啊哈哈哈哈!!”张凯响破天际的狂笑声一路从走廊里传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的脚步。
紧接着,就看到一道黑影飞窜进屋,直接扑向坐在床上的郭明远!
“郭明远郭明远!!啊哈哈哈哈我们是第一!我们是第一!第一第一第一!二十五分加分啊哈哈哈!!”已经高兴疯了的张凯同学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扑在郭明远身上又是搂又是抱又是拱。
张凯长得比较壮,皮肤也有点黑,此时在夏辰东眼里无异于一头黑熊,压在郭明远身上一拱一拱,好像在快乐地律`动。
夏辰东沉着脸,走过去拉住张凯,准备把人掀开丢出去。可惜他低估了一头疯熊的力量,刚把人从郭明远身上弄下去,不料对方一爪子又搂过来,直接将他也带翻到床上。
这下轮到夏辰东自己趴在郭明远身上了,脸直接埋在人家胸前。
微凉的皮肤彼此接触,夏天的衣服本来就穿的少,而郭明远身上也只围了一条浴巾在腰间,雪白柔软的触感让夏辰东微微愣神,摩擦间身体多少有了点反应,这使他顾不上看郭明远,也不敢动,生怕尚未到手的猎物会察觉到危险,然后脱离了掌控。
另一边,打了鸡血的张凯又开始蹦下床连唱带跳:“ole ole ole ole we are the champ,we are the champions~~~~~”(哦类哦类哦类,我们是冠军,我们是冠军~~~)
整层楼都被张凯闹得鸡犬不宁,有一些和他们关系不错的学生闻声也赶过来起哄,直到隔壁的邢流墨被吵醒,带着起床低气压,一脚把张凯踹翻,世界才稍微安静下来。
陆小佳知道他们得了第一,兴致勃勃跑过来和学长们找共鸣,不料一进屋就看到十几个只穿了裤衩的裸男,而一向斯文的邢流墨学长正在猛踢在地上滚做一团的张凯,陆小佳眨眨眼,表情古怪地盯着他们看了半天,又嗷呜一声飞奔出去。
猥琐的汉子们被一个更猥琐的妹子瞟到玉体,又是窘迫又是兴奋,也不再看疯熊被虐,呼啦一声撤离,嘴里还哼哼着张凯刚才唱的曲子。
这帮人疯了……真可怕。
这是夏辰东的内心独白。
而就在这短暂的喧嚣和混乱中,夏辰东忽然感受到郭明远身体的微微颤抖,他抬头,郭明远用小臂横挡着脸,看不到眼睛,只能看见那微微扬起的嘴角。
他在笑?
再瞥了眼余光里的张凯,夏辰东忽然有点困惑。
不过就是二十五分的加分而已,至于那么高兴?就算是最后得了总成绩第一,获得了保送资格,那又怎样?也不至于乐傻了吧……
在夏辰东接近二十年的人生里,几乎没有什么是他想得到而得不到的。天才很难理解凡人的喜怒哀乐,因而有人说天才总是寂寞的。所以,夏辰东也是个寂寞的天才。
“辰东。”郭明远忽然叫了夏辰东的名字,而且是第一次省去了姓氏,带着十分自然的亲近之意。
“嗯?”夏辰东有点失神。
“我们,是第一呢。”笑意盛满了郭明远的眼睛,而他用这双眼睛看着夏辰东。“一个礼拜的心血啊,真的没有白费。谢谢。”
原本始自胸膛的闷闷笑声,水波一样荡开,伴随着那温柔的语气,俊雅斯文的眉眼,仿佛也荡进了夏辰东的心里。
似乎,在这瞬间,某种叫做荣辱与共的陌生情愫在心底的某个角落缓缓滋生,夏辰东竟然也不知不觉笑了起来,很开心的,甚至忘记了拿捏唇角勾起的角度。
想要把猎物变为战友,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成绩公布的当天下午,郭明远的名字再次被传得神乎其神,而与此同时,夏令营里所有的学生都知道了夏辰东这个人,不过与郭大牛人不同的是,那些有关于他的言论,可都不怎么好听。
什么走了狗屎运把郭大牛人拐到组里,全队跟着沾光啊;什么理论成绩平平初赛压线飘过,居然也好意思霸着组长的位置啊;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抱大腿抱得果断又及时脸皮厚的赛过城墙啊……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陆小佳为他不平,张凯替他辩解,邢流墨在一旁悠然地看热闹。郭明远却很愧疚,他觉得夏辰东之所以遭受这样的偏见,都是因自己而起,而且他也知道,如果这次没有夏辰东,他们组绝对没有可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夏辰东看到了郭明远的愧疚,并深深地享受着。
他喜欢看到面临千夫所指时,郭明远站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而对于其他人,夏辰东却依然摇着他华丽不容侵犯的狐狸尾巴,高高坐在宝座上睥睨着一众凡人,这点杀伤力,还根本不够入他的眼。
他不必有任何解释,因为他坚信,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产生绝对的话语权。
所以在接下来的单体操作赛中,夏辰东以一场震撼到夺人眼球的缤纷表演,干脆利落地让所有人闭了嘴。
而在很多年之后,当这些聚集在夏令营里的稚嫩少年们成长为it界的精英,他们依然无法忘记夏辰东所带给他们的瑰丽魔术,他们甚至为他的作品起了一个名字——机器人之爱。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12
第三场比赛的内容是编写机器人语言程序,通过程序控制机器人,做出简单的动作。
第12章
这对于高中生来说并不容易,不过和之前的即时通讯软件相比却简单很多,因此赛制采用单人赛,一共给五天的时间,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将自己的程序安装到机器人芯片上,展示各自成果,由评委组的老师点评打分,计入个人总成绩。成绩最高者仍然会有额外加分,不过没有之前的团体赛高,只有十分,但也足够选手们为之摩拳擦掌了。
其实说是机器人,却绝对跟擎天柱之流没有半点关系,主办方给学生们准备的东西与其说是机器人,倒不如说是一个长着两只蟹钳和两只鸭掌的翻斗车。
别看样子丑点,但是功能强大,能走能滑,可抓可拿,几乎可以实现任何语言命令,给大家最广阔的自由发挥空间。
——这是负责老师在拿出机器后,看到同学们仿佛端详哥斯拉的神情时,说的宽慰的话。
不过宽慰归宽慰,负责老师的话却很有道理。造型如此奇葩的机器人几乎就在脑门上刻着“水陆空全能”字样,每个微小的部分都有可发挥的空间。
比如,鸭掌可伸缩,缩到最短时几乎看不到,翻斗车完全可以靠轮子行走,伸到最长时就仿佛真正意义上的“腿”,将整个车体支撑起来,可以像人一样迈步。蟹钳虽然没有伸缩功能,但它们可以一千零八十度无死角地绕空旋转,大钳子的力道也很强,可以随意夹取东西。而翻斗车身后的斗,顾名思义,可以像货车卸货一样整体翻起,而且不同于现实生活中的翻斗车,它的斗可以一直翻转到倒扣过来与地面平行。这些还不算什么,最闪瞎人眼睛的是它的硬件构造,浑身上下有很多插口,支持音乐播放器、红外线感应器、声控和光控元件等多种设备。
短短五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开发出这款机器人的全部功能,参赛者只能挑一些侧重点,操控部分元件,组合出属于自己特色的控制程序。
纵使这次来参加夏令营的学生对计算机领域的了解比常人多,平时在学校有过编写操控程序的经验,他们也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级的玩意儿。要知道,这批机器人是近期国内某高校的最新研究成果,标志着中国在机器人领域的里程碑式飞跃。据说当初的科研经费达八位数,如今发到学生手中的不过是简易之后的模型,但也足够霸气了。
于是学生们也顾不上嫌弃机器人长得怎么样了,纷纷捧着这貌丑内秀的宝贝疙瘩,或是冲进图书馆查阅资料,或是扎进计算机房着手编程,都恨不得立刻让这冰冷的金属设备活动起来。
拿到机器人模型的当天傍晚,夏辰东想要约郭明远一起去食堂吃晚饭,结果找了好多地方都没见着他人,直到天色全黑下来,从食堂回来的路上,在经过校园的中心湖时,他才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见到他。
“明远?”夏辰东走过去,很自然地叫他的名字。
郭明远似乎在想什么,聚精会神的,一开始并没有听到,直到夏辰东又提高音量叫了两声才回过头,一看是夏辰东,便露出微笑:“哦,辰东,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想什么呢?大晚上一个人跑湖边发呆,找了你好久,还想和你吃晚饭来着。”
郭明远看着夏辰东微微一愣,然后充满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这都是以前养成的坏习惯,有什么难题想不通时就喜欢去没人的地方坐一坐。”说着,郭明远从那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上跳下来,和夏辰东一起倚着石头站着。
仲夏之夜,中心湖的周围亮了一圈路灯,不知是作何考虑,这里的路灯都是白色的,映着隐藏在黑夜中的寂静湖面,泛起清冷的微光,带着点梦幻的淡蓝。两个人修长的影子也印在地上,影影绰绰之间,仿佛交叠在一起。
“有难题?怎么,在想比赛的事?”夏辰东问。
郭明远嗯了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对着湖面打了个水漂。石子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拖着长长的波纹,在水面上连续跳起来三四下才沉了下去。
夏辰东挑眉赞道:“技术不错啊。”
“呵呵,玩多了练出来的。”郭明远的嘴角微微上扬着,目光随着那石子一起,望向极远的湖面。
夏辰东也跟着捡起一块石头,在后面有样学样地往水里扔,结果只听“咚”的一声,石头很快沉入水里。
“你那样不行的。”郭明远笑着又捡了一块石头,拿给夏辰东看,“你看,石头要挑这种扁平的,扔的时候身体压低一点,然后平行着水面扔出去。”说完又将石子投出去,身体随着重心微侧,露出线条好看的侧脸。
石子轻盈飞跃,弹起欢乐的水花,在夜色中,仿佛一朵朵盛放的白色郁金香。
夏辰东按照郭明远说的那样找了块石头,又扔了一次,这次比上次好一点。
“告诉你一个窍门,用拇指和中指捏住石子中间,食指在后,扔的时候食指轻轻拨一下,这样石头就会旋转着飞出去,就能飞得远了。”郭明远又挑了块石头递给夏辰东,低头认真地帮他示范了手型。夏辰东看着他,目光从手上移到脸上,依稀间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只有六七岁的男孩,站在午后的梧桐树下,表情认真地告诉他怎么分辨有毒的毛虫。
晚风微凉,拂去了燥热喧嚣,只留下湖边的寂静,心中的安宁。
“是这样么?”夏辰东说着,第三次扔出石子,小小的石片飞旋着滑过夜空,坠入如镜的湖面。涟漪丝丝漾起,敲碎湖中央的圆月,只留满目潋滟柔光。
一石入水,湖破,心也破。
“有天赋。”郭明远赞道。
“过奖,我还赶不上你的水平,都能半路转弯了。”夏辰东说完这句,尤其是在说“半路转弯”四个字的时候,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忽然意味深长地自顾自呵呵笑起来,随手又捡起一块石头扔着玩。
“练得多了自然就有技巧了,小时候没什么朋友,经常一个人玩这个。”
夏辰东笑容微微僵了一下,然后神色如常道:“没有朋友?不会吧,你脾气那么好,怎么会没有朋友?”
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夏辰东也发现了,郭明远虽然性情温和,但并不是特别喜欢与人打交道。别人有求于他,他会很耐心提供帮助,可是如果没人找他,他似乎也更喜欢独自找个犄角旮旯猫起来,舒舒服服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论是谁,只有主动找到他,才会有聊天的机会。就像一只带着壳的温吞蜗牛,只有敲两下壳子,他才会不紧不慢探出头来。
“小时候因为我爸工作的原因,我们要经常搬家,有时候一个城市连一个月都呆不到,我也经常换学校,直到上了初中才安顿下来,所以儿时没什么好的玩伴,都是自己一个人。”
“一个玩得来的都没有么?不是换过好多学校么。”夏辰东不动声色地问。
郭明远沉默片刻,似乎在回想,目光中仿佛有几分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对夏辰东说:“嗯,那时候太小了,和人相处时间短,换过的学校又多,都记不过来谁是谁了。”
“哦,这样。”夏辰东轻声道,弯了弯嘴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叼了一支在嘴里,“其实我跟你差不多,小学的同学也都忘光了呢。”
“嗯?你也经常转学?”
“没有,我一直呆在一所学校。”夏辰东划了根火柴,学着邢流墨点烟的样子,因为就像之前他说过的那样,邢流墨划火柴的动作很漂亮,也很勾人。
“那怎么会全忘了?”郭明远看着夏辰东点烟,抽烟,烟雾朦胧中那双细长的半眯着的眼,带着几分邪气。
“可能因为都没人喜欢我吧,也没人和我玩,印象就比较淡了呗。”
“不会吧?你会没人喜欢?”郭明远脱口便说。
夏辰东眉毛一扬,目光灼灼地看着郭明远。
郭明远尴尬地咳了咳,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人又聪明长得又帅,怎么会没人喜欢呢。”
夏辰东斜睨着看他一眼,半真半假道:“小时候人长得丑,又黑又胖,还经常挂着鼻涕,看起来就像个傻瓜。”说完吸了口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在心里又补上一句:其实,也是个傻瓜。
郭明远倒没把夏辰东的话当真,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而是问:“原来你会抽烟?”
“嗯,要不要来一根?”
郭明远微微皱眉:“我从来没抽过这东西。”
“试试?”夏辰东将自己嘴里的烟拿下,递给郭明远。
好孩子通常都是被坏孩子拐带坏的,作为坏孩子,夏辰东很尽职尽责地干起了引诱人的勾当。而好孩子郭明远从小生长在无菌环境里,从未被污染过,此时面对夏辰东这种重量级别的坏蛋,或是受好奇心的唆使,或是出于别的原因,没能忍受住这份蛊惑。
也不嫌弃是夏辰东抽过的,郭明远直接将烟叼在嘴里,抽了一口,然后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怎么看你抽得挺帅的,到我这里就变成这样了,这什么东西啊!”郭明远一边咳嗽一边说,急忙将烟还给夏辰东。
第13章
夏辰东接过烟,忽然觉得之前心中那一点点不痛快消失不见了,歪头看着郭明远窘迫的样子,报复性地说:“练得多了自然就有技巧了,小时候没什么朋友,经常一个人玩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13
那天晚上两人聊到很晚才回房间睡觉,郭明远感叹未来五天又要开始过非人的日子了。
夏辰东却突然问:“那么拼,不累么?”
他想到了之前团体赛郭明远那副全力以赴的样子,虽然思路和构架都是他提出来的,不过最后的编程工作大部分还是由郭明远完成并检验校对的。郭明远的专业基础非常扎实,而且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夏辰东说了自己的想法,郭明远就能闷头不响地给落到实处,和他合作非常舒服,不过也容易让人有一种搭顺风车的愧疚感。
“这样才能做得最好啊。”郭明远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做得最好又能怎样?”夏辰东又问。
“嗯?”这次郭明远稍微思索了一下,才道:“做得最好……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那你想要什么?”
当时的郭明远并未回避这个问题,靠在后面的大石头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很坦然地说:“我文科学得不好,偏科偏的严重,通过高考恐怕很难上特别好的学校,所以我很想要这次的保送资格。据说夏令营竞赛前两名可以保送到清大,之前本来觉得没什么希望,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还是有点机会的,所以就要努力啦!”
“所以你想要清大的保送资格?”
“是啊,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夏晨东点点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不过想了想,又问:“你说保送清大的要成绩最好的两个人?”
“嗯,应该是这样。”
夏辰东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沉默了半天没说话,最后掐灭了烟,拍拍郭明远的肩膀说:“你现在总成绩排第一,加油,很有希望。”
郭明远又露出他那绵羊般的招牌笑容,温和而无害,“你也是,虽然之前理论赛成绩差一点,好在团体赛的二十五分加分又把你拉上来了。你要是能取得这次的第一,再有十分加分,总成绩就很有竞争力了。”
“哦?第一?你倒是实在,还替我打算起来了,就不怕被我抢了保送资格?”
“这个东西本来就是靠实力和天赋的。”郭明远笑着说,没有一点造作和虚情假意,“我觉得你有这个能耐,也挺想看看你的真正实力。再说了,保送资格不是有两个嘛,你一个我一个,正好,哈哈。”
最后那个“哈哈”,在夏辰东看来有点傻,不过心情却莫名地被愉悦起来了。
生命中仿佛第一次有了为什么而努力的冲动,想要做得好,想要第一,想要和眼前这个人进入同一所大学学习,想要每天都能看到这样温暖的笑容。
如果这个时候,熟悉夏辰东的人听到了他的内心想法,一定会问:呦,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只想和人家干一炮么?什么时候也追求起天长地久了?
然而夏辰东却不会想这么多,他是个我行我素自由惯了的人,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想法,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莫过于他自己开心。于是很快的,夏辰东就开始认真琢磨起机器人程序的设计思路,他的特立独行注定了他设计出来的机器人程序和人与众不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狐狸精一出山,人间就要遭殃。
单体赛不同于团体赛,这次参赛学生不再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更多的是独自一人躲在角落里自己研究自己的东西,彼此间有好奇,有试探,都想知道其他人会怎么设计,又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秘密。传闻,流言,在这样紧张而刺激的氛围中悄悄滋生,五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比赛这一天。
比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主办方邀请了电视台来采访,现场观看比赛的,其中甚至还有国外的媒体。之所以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主要还是跟参赛者手中的机器人模型有关,毕竟这些模型的原型机器人是目前中国机器人领域最新的科研成果,引起领域内多方人士的关注。
参赛选手一共有一百人,就算排除机器人的高贵出身不说,单单是让那一百个翻斗车哥斯拉排排站列个方队出来,效果也足够震撼了,稍微加点技术手段加工,估计就能模拟出星球大战外星人入侵的场景。
现场从记者到学生都很激动,就连那些一向喜欢装淡定的评委组老师们,也都个个兴奋得红光满面。
完全自由的发挥,完全无约束的表演,人们期待着,想看看这些未来it界精英会带给他们怎样的视觉震撼。
随着一声短促的铃响,比赛开始,每一台出场的机器人都要在展台上完成一系列动作,然后到角落里站好,再等待其他选手的机器人出场,出场顺序随机抽取。第一个出场的是编号为a7的机器人。
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屏气凝神,目光的焦点落在那台机器人身上,几乎能烧出个洞。
某电视台的主持人开始对着摄像镜头激情解说:
“现在出场的是编号为a7的机器人!它是此次机器人自由操作赛中第一个出场的,那么它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表演呢?现在,我们看到它由入口缓缓驶出,然后隐藏在车轮下的双腿缓缓伸出来,开始模仿走步,左转,走两步,然后右转,走两步,然后再左转,走两步,然后再右转,走两步,左转,走两步,右转,走两步……呵呵,看来这台机器人有点喝多了呢,喜欢走s形曲线,呵呵呵……”到最后已经被那台a7机器人简单直白的左两步右两步弄得有些抓狂了的主持人,不得不僵硬着笑脸,说两句调侃的话调节气氛。
那台机器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点怂,从展台的一边走位风骚地扭动到另一边,就灰溜溜找到自己的停车位躲起来了。
评委组的老师开始打分,十二位评委,每人最多可以打一百分,去掉最高分最低分,剩余分数加在一起求平均数就是选手的最终得分。出乎记者们意料的是,这位选手的分数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悲惨,评委们居然很仁慈地给了他一个九十一点三三。
竟然上九十分了?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那些记者们私底下开始议论纷纷的时候,有位内行人出来解释道:这些机器人程序语言不是那么好操控的,只要有一个字符不对,机器人就可能瘫痪,动都动不了,所以刚刚那个选手已经完成的很好了。
记者们恍然的同时,也不禁大失所望,因为这意味着,这场比赛可能不如他们想象的那般精彩。
很快,机器人们一个接一个地陆续出场了,那个之前一直打了鸡血般站在摄像机前激情解说的记者也终于收起了麦克风,找了把椅子颓废地坐下。他对这场比赛的热情已经完全败给了“左两步然后右两步,向前,原地转个圈”这样不断重复的解说词了。直到他听说下一个出场的f5编号机器人,是目前总分排名第一的学生操控的,才终于来了一点精神。
“下面即将出场的是编号为f5的机器人!他的操控者郭明远同学目前总成绩在整个夏令营比赛中排名第一,据说,在第一场理论知识竞赛中,他以几乎不可能达到的满分成绩让所有评委老师震惊,而在第二场团体软件设计竞赛中,他所率领的小组同样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那么,接下来,这位同学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呢?”
人们总是喜欢将光环堆加在胜利者的头上,将其无限神化,已达到各种意`淫的目的。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愿意相信什么。所以记者只会将郭明远说成是第二轮团体赛小组的领导者,而不会去说另一个不怎么吸引眼球的名字,哪怕他才是真正的组长。
编号f5机器人的出场和大多数同伴差不多,从入口进场之后,就一直平稳地前进。
“f5机器人的入场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特色,采取的仍然是比较保守的车轮式入场,而没有选择模仿步态行走。从刚刚评委打分的情况来看,车轮式行走的分数没有步态行走分数高,设计难度也相对低一些,不知道郭明远同学会不会太过保守了,或者后面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举措……哦!等等,摄影师!将镜头拉近一点!看f5机器人身后的翻斗!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现场大多数观众也都发现了,看出这个机器人与之前的不同,它的翻斗不是空的,而是装满了四四方方的小木块,形状大小也各不相同。
已经被老年齐步走折磨得快疯掉的记者同志眼中顿时燃起了希望的焰火,而重新提起精神的也不止他一个,已经展示完或者还没来得及展示的其他参赛选手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郭大牛人又要弄出什么新鲜花样,而台上坐着的评委组老师也个个擦亮了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展台上姗姗而行的f5号机器人。
第14章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14
f5走到展台中间靠近入口的地方停下来,然后舞动起两个大钳子,向后伸到翻斗车里,慢慢地,一边钳子一个,同时夹出两块木块,将其中一块放在它的正前方地面上,然后举着钳子默默后退了一步,将另一个木块也放在地面上。
两块木块都放好以后,大钳子又向后面翻斗里伸去,像刚刚那样,夹出两块木块依次放在地上。
f5机器人接下来将整整十块木块都从自己后面的斗里夹出来,认认真真将它们在地上摆成一条直线,那直线摆得一丝不苟,甚至每块木块之间的间隔都是一样的。等它全部摆完,大钳子在车头位置比划了一下,好像一个给脑门擦汗的动作,顿时引起现场一片笑声。十二个评委个个如春风拂面,笑得花儿一样红。
接着,f5机器人开始在那一排木块中做s形行走,就像花式溜冰运动员训练时那样,地上摆了一排障碍物,不停地一左一右蛇形穿梭,却不碰到那些障碍物。而f5机器人可能是为了展示其灵敏度,也在穿行过程中微微加快了速度,直到从这一头走到另一头,成功绕过所有木块,才停下来。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机器人在人们的聚焦中缓缓伸出双腿,转过身,又开始做步态模拟跨步,一步一步跃过那些木块,节奏和距离掌握得非常精确,硕大的鸭掌长度比车身宽度还要多一点,踩在木块之间的空隙里,不多不少,严丝合缝,可以看出,当初f5摆木块的时候就算计好了距离,刚好可以容纳自己的一只脚,而且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隙,更能显示出控制程序的精密。
直到成功迈过这些木块,f5才收回自己的腿,重新变成了一个翻斗车模样,然后翻斗缓缓立起,转过来开始倒退着走,像台拖拉机,慢慢地将所有木块推在一起,双钳环抱成圈,将木块一股脑全扫进翻斗里。一系列动作完成,翻斗车拉着它的积木,姗姗地退下舞台,回到自己的位置,和其他展示过的机器人安静地站在一处。
现场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学生们私下议论,其中不乏郭明远的崇拜者,向他投出炙热的目光。各家电视台媒体的记者们都在兴奋地对着摄像头转述比赛的精彩情节,一个个眉飞色舞,极尽赞美之能事,将比赛现场弄得极为热闹。而十二位评委也开始进行打分工作,可以看出他们满意的神色,甚至有个计算机界被公认为泰斗的花白头发老头,自始至终那咧开的嘴就没合上过,不停地点头,还笑眯眯地看向郭明远站着的地方。
夏辰东站在离郭明远很近的地方,一直看着他,作品展示完毕,郭明远似乎终于松了口气,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挂着淡淡黑眼圈的眼睛看向夏辰东,解脱般地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夏辰东对他竖了竖拇指,眼中笑意愈深。
评分很快出来了,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郭明远的平均得分……竟然有九十九点八七!
全场最高!
几乎接近满分!
当大屏幕上出现这个数字的时候,几乎可以听见现场有人倒吸气的声音。
似乎是为了解释一下为什么会给出如此高的分数,评委组中的一个老师拿过话筒,给出了一段专业人士的点评:
“可以说,郭明远同学的作品完成得非常出色,完全可以当得起这个分数。首先,是有创意,知道借助其他物品来配合展示机器人的性能。要知道,我们设计机器人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应用,让它们为人类服务,提供便捷,如果脱离了应用物,机器人研发将变得空洞,毫无意义。郭明远同学是目前为止第一个想到这一点的选手,我们比赛也进行了大半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是惟一的一个。另一方面,这款机器人的可塑性非常强,大多数同学都没有将它的功能开发出来,而f5号却尽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向我们展示更多的功能。不过呢,以上两点,虽然难得,却不是我们给他如此高分的最重要原因。”评委老师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故意停顿下来卖了个关子。
“之所以会有这么好的成绩,更重要的因素,在于他语言程序计算的精密性。我不知道在场的其他同学有没有注意到,f5号用的木块,都是大小不同的,这就给夹取带来了难度,需要更周密的计算。现实生活中,当我们在一些特殊环境中需要用机器人取物的时候,并不能保证所取物体的大小是固定不变的,因此,郭同学的这种设计方案更具有现实意义,当然,想要实现这个功能,程序设计的难度也更高,需要极扎实的理论功底。这种精密的计算不仅体现在木块上,还有木块摆放间隔的长度,以及机器人穿梭行走时不停变换的旋转角度,这些都十分考验一个人的编程功底,而郭明远同学无疑完成得非常完美。”
“综上,就是我们给出这个分数的原因。”
评委老师的这番话再次引起了现场的议论,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信服的掌声,没有人再对郭明远的高分产生质疑,大家在心服口服的同时,也不禁为接下来即将出场的选手感到同情。和这么强势的对手摆在一起,简直就是土鸡和天鹅的对比,本来可能拿到个不错的分数,如今恐怕没什么希望了。
再看接下来出场的机器人,编号h8,程序编写者正是夏辰东。
面对现场嘈杂切切的议论声,夏辰东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自己的机器人出场也不怎么放在心上,那双晶晶亮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是瞄准了对面的郭明远,细长眼睛半眯不眯的,透着某种动物的奸猾。
可能是被刚刚郭明远的机器人调动起了兴致,如今轮到夏辰东的机器人出场,大家也同样给予了极高的关注。
h8号机器人出场了,与之前f5的低调不同,它才刚从入口冒头,就惊爆了众人的眼球。
“诶?这……这是什么造型?”
“怎么倒着出来的?”
“而且还把它的翻斗……倒扣在地上了!”
“翻斗里有什么?感觉里面好像扣着东西呢……”
记者同志再次履行起了自己神圣的职责,对着摄像头激动得两眼放光:“观众朋友们,观众朋友们!现在是h8机器人出场时间,它是目前为止全场唯一一个倒着出场的机器人,而且将自带的翻斗倒扣在地上,不知道这样的造型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呵呵呵,真的很令人期待呢!”
h8机器人以它奇葩的造型成功博得了所有人的注意,它是倒着行驶的,身后的翻斗又扣在地上,远远看去像个装甲小坦克,这使它在往展台中心走的时候带上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
然而,就在所有人睁大眼想看看这只特立独行的机器人还会有什么震撼人心的作为时,它却只是一路前行,横跨过整个展台,中间竟没有一点动作!
正当观众们面露失望之色的时候,h8机器人走到了展台的尽头,却没有回到自己应该停下的位置,而是转了个弯,停在f5面前。
评委组老师们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心里嘀咕这是哪个学生的机器人啊,怎么连精确停位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可是,还没等他们怀着不屑的心情拿起打分器的时候,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h8机器人竟然出声音了!
天啊!竟然是元件控制组合!这个学生竟然给机器人安装了播放器和扩音器!
嗷呜~~老师们沸腾了,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要知道,想要做外接元件,得需要多复杂的程序语言才能做到啊!而且为了节约成本并提高比赛难度,所有外接元件一律是不给学生提供的。如果想要应用元件,就只能自己想办法组合。这个难度太大,所以大多数同学在准备时果断放弃了机器人模型的这个功用,彻底将它的满身插孔当做装饰。
可是评委组老师们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隐隐透着失落的。他们中的很多人曾经都参与过这款机器人的研发,知道它最让人惊艳的部分就是它对绝大多数应用元件的良好兼容性,今天的比赛不仅是一次高中生竞赛,也是一次很好的展示和宣传的机会。让更多的人了解这款机器人是他们的心愿,可是眼看着参赛选手们都忽视了这个功能,作为评委老师,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抱着越来越渺茫的希望,期待着兴许某个学生能够触碰这块领域。
老师们心情激荡,一时之间竟然只注意到h8机器人会发声,却没有注意到它究竟发的什么声音。
然而,现场观众却注意到了,并且全体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因为,h8机器人放的是一首歌曲,这首歌正是93版东成西就电影里,张学友对着王祖贤深情表白的那段恶搞歌。
首先,是张天王那略带羞涩的,缓慢到极致的,拖着长腔的,贱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声音——
“我~~只能用一句~~包含我真诚意~~用心去吟的诗~~哀求你~~
请姑娘你听一听~~~听完我这一句~~希望你~~会~~~不~~嫌~~弃~~
其实我~~这一句这一句这一句这一句词儿~~是只有~三个~~是全部只有三个~~
第15章
一~二~三~哦~~~~~~”
随着一声深情的带着颤音的“哦”结束,一直安静呆在f5机器人面前深情歌唱的h8,突然开始像抽羊角风一样,向后急速退去!然后,随着歌曲高`潮旋律,开始做满场绕圈疯跑运动!
“我爱你i love you, love you,love you, love you, love you, love you, love you 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你你~~~”
在威廉退尔序曲激情四射的节奏中,h8不仅满场绕圈疯跑,还同时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金鸡独立!高抬双腿!大钳子凌空摇摆!
“我们来我们来我们叫一声,我们来我们叫不要皱着眉,我们来我们来我们叫一声,和你~~哦~~叫一声!让我来对你对你对你对你,欢乐叫声,欢乐叫一声,我爱你!i love you,love you,love you,love you~~~”
然而,不论它如何表演高难度体操,那个倒扣在地上的翻斗却从始至终稳稳地扣在地上,像宝贝一样护得好好的。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你你!!!我爱你,我是我是我是我是,的确的确的确的确,最爱你爱你爱你!我!love!你!!!”
随着乐曲结束,在那一个一个不停歇的迅疾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我爱你”中,h8又回到了f5机器人的面前,稳稳地停下来,伏低了身体,像个对心上人虔诚膜拜的爱情教徒。
全场没有一点声音,在这极致的安静中,一直捂得严严实实的翻斗忽然缓缓掀开,露出里面一个裹了手帕的包裹。
笨重的大钳子此时显得格外灵巧,小心翼翼解开了手帕,将里面的一个木盒子捧到f5脚下。
啪嗒,盒子上的弹簧按钮被大钳子尖尖的部分轻轻按了一下。
里面,是一朵静静绽放的红色玫瑰。
与此同时,h8机器人伸展开双腿,站了起来,在类似于心脏的位置,忽然有个红色的小灯亮起来,直直照射在那朵娇艳的红玫瑰上。
炙爱如火,正如我心。
这是一次比赛,也是一次献祭,或许是为了那个人,又或许,是为了那传说中的爱情。
于是,全场都在这令人瞠目的华丽表演中,斯巴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木有看过93版东成西就,绝对是搞笑片中的经典啊╮(╯▽╰)╭
如果想知道最后那首歌曲的震撼效果,请百度:东成西就 张学友
☆、chapter15
夏辰东的机器人给人们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还有太强的震撼,以至于,当时并没有人去注意另一台事件相关机器人的主人是什么表情,或是什么反应。
然而,夏辰东却一直注意着,他将那个人脸上每一丝细小的表情变化都看进了眼里。当他看到那终年软绵绵懒洋洋的温和脸上惊呆的样子时,终于满意地勾起嘴角,斜挑的眉现出高傲而成竹在胸的自信。
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忘记了吧……
再过一个十年,曾经的你,是否还会想起当年那场只为你一人的表演呢?
夏辰东构造奇特的大脑里默默地回放起抒情而充满文艺腔的独白,就差用意念打一束孤独的舞台灯光将自己笼罩起来,直到他的最终成绩出来的时候,才终于回到现实中,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大屏幕上的数字,笑了笑,然后趁着那些电视台记者没找到自己之前,优雅地转身离开。
精确的操控,最大限度的功能开发,加之充满创意的场景设计,毫无悬念的将夏辰东的h8推上了最高分宝座,甚至比郭明远的九十九点八七还要高上零点一分,如果不是他选取的那段音乐实在太没节操有违社会主义正统价值理念,估计就能拿到满分了。
不过能不能拿满分不要紧,只要是最高分,就可以获得十分的加分。
两次的第一名加分一下将夏辰东的个人成绩拉到了第六名,再也没有人敢怀疑他的实力。就像夏辰东之前说的那样,只有绝对的实力才会产生绝对的话语权,甚至不需要他做出任何解释,再也没人说他之前的团体赛是划水搭顺风车了。只一夜之间,夏辰东的人气暴涨,甚至压过了一直被视为大神的郭明远。
机器人比赛是现场直播,当天晚上夏辰东就接到了来自母校的贺电,从班主任到教导主任再到主抓教育的副校长,无一不笑逐颜开地向他表示祝贺,并为他取得的好成绩感到自豪,还特意叮嘱他们学校的负责老师找家饭店给夏辰东庆功,学校可以拨经费。夏辰东非常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谦逊勤勉的好学生,有问有答,谦和礼貌,态度十分讨喜,令学校的领导们愈发满意,并暗暗鼓励他,让他努力拿下清大的保送名额。
晚上负责老师果然订了附近一家很不错的老字号饭店,正宗的上海本帮菜,红烧的色泽诱人,清蒸的味道清雅,摆盘精致,人气颇高。除了夏辰东,本校的其他三个人也来一起庆祝,陆小佳和邢流墨这次成绩都不错,张凯的机器人展示过程中出了一个小小的失误,成绩不太理想,刚开始情绪不高,后来不知道陆小佳跟他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张凯的脸色好了起来,伸爪子想拍拍陆小佳狗头,结果被陆小佳抱头躲开,冲他呲牙做了个鬼脸。张凯嘿嘿笑起来,也不郁闷了,拿起筷子开始吃得生龙活虎。
夏辰东看了他们两个一会儿,心里忽然没来由一阵发堵,移开视线,正对上邢流墨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今天本来想把郭明远也叫来一起吃饭的,但自从比赛结束后就一直没看到他人,本想在那场惊爆人眼球的表演过后听听郭明远会说什么,可是从会场出来以后,他却找不到人了。
一顿饭吃下来,竟有些心不在焉。
吃过饭以后,负责老师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嘱咐他们这两天要好好休息,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就匆匆忙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没有回学校,大概是有别的约会。饭店离他们住的公寓楼不远,几个人溜溜达达往回走,路上竟碰到了一辆冰激凌车,好多人在排队买冷饮。
陆小佳一看到那花花绿绿的冰激凌车,眼睛放光地再也挪不动脚步,就差当场淌出口水。张凯率先停下,回头问他们要不要吃冰激凌,自告奋勇过去排队,还很大方地说:“我一个人去就好了,那边人多,一起排队很闷很热的,你们在这边等着,想要什么口味的跟我说一下。”话是对着几个人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看着陆小佳。
很快张凯就跑去排队了,邢流墨的手机刚好响了,走到一边去接电话,这个时候学生拿手机的不多,而邢流墨却早早用上了,还是一款爱立信最新上市的彩屏手机,由此可见,这家伙平时天天嘲讽夏辰东是富二代,实际上家庭条件并不比夏辰东差多少。
于是暂时只有夏辰东和陆小佳站在原地,陆小佳将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冰激凌车上收回来,黑汪汪的眼睛看向夏辰东,忽然问:“学长哦,你是不是喜欢郭师兄啊?”
一般的妹子绝对问不出这种问题,可惜陆小佳不是一般妹子。一般的gay忽然听到别人问这种问题绝对不会如此淡定,可惜夏辰东也不是一般的gay。
陆小佳没有诸如“学长你是不是喜欢男生啊”之类的试探,夏辰东也没有诸如“你开什么玩笑男生怎么会喜欢男生”之类的废话,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挑眉问:“哦?怎么看出来的?”
“很明显的嘛,你和郭师兄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的呀,笑容和平时都不大一样呢!喏,和你现在的笑容就不一样嘛。”
夏辰东噙着笑容的嘴角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却没有回应陆小佳。
“喜欢人家就要说出来呀,不然像郭师兄那种人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呢,虽然我知道你们这种情况可能会比较特殊,直男什么的会比较麻烦啦,但也要说出来试一试嘛,一帮男人还婆婆妈妈的,好无聊。你看,比如我喜欢张学长,我就直接跑去告诉他了啊!做啥子猜来猜去的嘛?”
“嗯?你喜欢张凯?”夏辰东倒是有点惊讶。
“干嘛啦,难道一定要喜欢你们这种帅哥哦!臭美!你没听说过吗,帅哥是世界的,熊男才是自己的。”
夏辰东终于被逗乐了,不过等笑意淡了,还是漫不经心说道:“学妹你想多了,虽然我喜欢男的,但是对郭明远没什么意思。”
陆小佳不屑地努努嘴,嘀咕一句“死鸭子嘴硬会被煮得很惨的”,便不再理会夏辰东,又心心念念地回过头去看冰激凌车,恰巧这时张凯回来,手里拿了五只不同颜色的甜筒,陆小佳一口气抢来两个,张凯骂她贪心会变胖纸,陆小佳反驳胖纸有肉手感好,张凯无语,只好默默捧着剩下的三只甜筒过来跟夏辰东分。
“诶?邢流墨呢?”张凯四处看了看,不见邢流墨的人影。
“不知道接电话接到哪里去了。”夏辰东接过甜筒,然后看了陆小佳一眼,很体贴地提议道:“时间不早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先送小佳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他。”
夏辰东发誓他的话绝对说得又正经又严肃,可张凯竟然脸红了,支支吾吾吭哧了半天,最后被已经解决掉一个甜筒的陆小佳强行拖走。夏辰东一个人拿着剩下的两只甜筒站在原地,晚风微凉,马路两边的人行路上到处都是结伴而行的路人。
第16章
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陌生的凄凉感。
是的,很陌生。
即使是在最难熬的那些日子里,被渣爹嫌弃,被后妈奚落,被讨人嫌的弟弟纠缠,他也从未有过一丝不快,顶多只是厌烦,却从未让自己真正不快乐过。可是如今,明明前一秒还很愉快,可是下一秒就可能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
为什么?
很奇怪,想不明白。
夏辰东当然不会明白,因为在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恋爱”这两个字,然而不幸的是,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深陷其中了。
“嗯?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总是出神,想什么呢?”邢流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伸手在夏辰东眼前晃了晃,笑得很意味深长,“是不是在想郭牛人了?因为找不到他,所以不高兴?”
夏辰东瞥了他一眼,将两个甜筒都塞给他,抽`出面巾纸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沾染了些融化冰激凌的手指,语气淡淡地说:“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不是喜欢人家么?”邢流墨倒是习惯了夏辰东的白眼,接过甜筒开始吃,却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然后忽然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夏辰东的眼睛,难得严肃起表情,又重复一遍问:“夏辰东,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人家?”
“只是玩玩,喜欢玩,算不算喜欢?”
邢流墨眯起眼看了他一会,笑着点头:“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今天就出去好好玩玩,我知道个好地方,你要不要去?反正明天也没什么比赛,刚好放松一晚。”
“好啊,走吧。”夏辰东当然知道邢流墨嘴里的“好地方”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不过他太需要一些别的事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两人拦了出租车,去了上海最有名的酒吧街。邢流墨倒是轻车熟路,带夏辰东找到了一家gay吧。中国的酒吧对年龄限制普遍不严格,夏辰东和邢流墨毫无障碍地走了进去。震耳欲聋的音乐瞬间淹没了整个世界,不停闪烁的刺眼霓虹却照不亮黑漆漆的舞池。
夏辰东和邢流墨并非没见过世面的菜鸟,尽管他们才只有十六七岁,在他们所在的城市,也曾无数次光顾过这样的夜场。对于他们来说,在正常少年沉浸于羞涩恋爱的季节,节操早已经碎成了渣渣。纯情是一件奢侈又无用的东西,他们是gay,永远等不到一纸婚约后的洞房花烛,也就无所谓忠贞,无所谓操守。这是圈子里的规则,大家都在游戏。
夏辰东和邢流墨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很惹人眼,来和他们搭讪的男人很多,什么样的人都有,夏辰东挑了个看着还算顺眼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气质很好,也是搞计算机的,两人倒是很有共同话题。这人长得文质彬彬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喝多了几杯的夏辰东恍惚中觉得他长得像一个人,于是放下酒杯主动吻了过去。
绵长的吻让男人有了感觉,推开夏辰东低声道:“和我出去吧。”
夏辰东看着男人,似乎清醒了许多,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道:“好啊,不过我不做下面。”
男人愣了愣,随后了然地耸耸肩,凑过来在夏辰东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便拿着酒杯离开,去寻觅新的猎物。夏辰东觉得无聊,一晚上也没再找什么人,只是一杯接一杯喝酒,直到邢流墨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完了回来找到他时,已经是烂醉如泥。
回到公寓楼的时候,醉的一塌糊涂的夏辰东被邢流墨架着往房间走,竟然在走廊里碰到正要回房间的郭明远。
“辰东?你们这是……”
“哦,夏辰东这次成绩不错,我们学校的带队老师请我们出去吃饭,这小子酒量不好,喝一杯就成这样了。”邢流墨面不改色地帮着撒谎掩饰。
“嗯,是该庆祝一下。”郭明远笑着点头,并没有怀疑什么,手里还拿着几本书,看上去心情不错,“比赛结束时有个评委老师找我,都忘了跟你打招呼了。干的不错啊!机器人表演很精彩!”
郭明远拍拍夏辰东的肩,又说了两句继续加油之类的话,就抱着书回自己的房间了。
夏辰东侧过头,看着那轻轻关合的房门,嘴角慢慢挑起一丝微笑。
和以前一样呢。
或者说,和对任何人一样。
郭明远那温和绵软的笑容,友善的态度,只是他的性格,不论对谁,都是一样的。
所以说,当时那惊呆了的表情,也仅仅是惊讶吧,惊讶于他控制机器人的技术,仅此而已。
夏辰东回到房间以后一直看着桌上那朵玫瑰花,比赛时h8机器人剥开一层层外壳才小心翼翼拿出来的红玫瑰,此时正插在矿泉水瓶里。
夏辰东看着那朵红玫瑰,忽然心里一阵烦躁,对那朵玫瑰花生出厌恶感。
他厌恶玫瑰花,厌恶看着玫瑰花的自己,更厌恶此时身上浓重的的酒气和烟气。不禁又想到刚刚郭明远的样子,白色t恤,淡青色休闲裤,从里到外透着干净。
邢流墨进浴室洗澡,夏辰东又盯着那朵玫瑰看了一会,忽然站起来,带着玫瑰出了门,直走到郭明远房门前,在门外站了良久,然后直接将玫瑰花别在房门把手上,就回去蒙头睡觉了。
半睡半醒之间,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那无论对谁都是一脸温和的人,既然不能让那种好看的笑容只属于他一个人,那么,就想办法打破它吧……
真的很想看看那个人发脾气的样子呢,怒目而视的,气急败坏的,如果只是对着自己一个人这样,也总比现在这样有趣的多吧……
夏辰东这样想着,一直微锁的眉心竟轻轻舒展开来。
而那朵被他别在隔壁房间门把手上的玫瑰花,没过多久就轻轻掉落在地上。
轻微的,啪嗒一声,就像美梦碎裂。
然后,第二天早上,红玫瑰被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当做垃圾扫走了。
这就是它的命运,因为,它已经过了最好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16
三场比赛过后,又是几场单人赛,这些比赛更偏向理论和基础,考验一个人计算机的综合能力,而且没有额外加分,参赛者之间的成绩拉的不大。然而再没有差距的成绩,也会分出名次先后,于是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夏令营似乎只成为了两个人互相角逐的平台,因为第一名和第二名永远只属于两个人,郭明远和夏辰东。
这两个不是你第一我第二就是你第二我第一,成绩咬合得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商量好的,第一名宝座轮流坐。不过有意思的是,很快大家就发现了一个规律,当夏辰东第一的时候,他的分数会比郭明远高出很多,而当郭明远第一的时候,他的分数却只比夏辰东高出一点点。
如此情况一直持续到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当总成绩公布的时候,结局见分晓,雄踞榜首的仍然是郭明远,大神的光芒一直照耀到最后。而夏辰东的成绩也一路上升,却还是因为开始的第一场比赛成绩太差而屈居于第二名,只比郭明远低了不到两分。
看到了最终成绩的那一刻,知道保送名额已经到手,郭明远终于松了口气,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也松弛下来。
郭明远属于忙起来就会把什么都忘了的那种人,工作学习时都十分投入,心无旁骛。如今重担卸下,他便想起那个之前总是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的夏辰东。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个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早就将对方当成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同时又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单看如今的成绩,如果不出意外,被保送清大的两个名额非他和夏辰东莫属。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他很少见到夏辰东,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什么。从公寓楼往湖边走,一路上都是来和他道贺的人,郭明远笑呵呵地回应着,心里却愈发生出一种想要尽快找到夏辰东的念头,迫不及待想要和他分享成功的喜悦。
路上碰巧遇到邢流墨,郭明远便问他有没有看到夏辰东。
“啊,你说夏辰东啊……”邢流墨挑了挑眉,笑容突然变得特别有深意,“他就在房间里啊。”
“嗯?可是我刚才回去找过他,敲门没人开啊?”
“可能睡着了吧,你再去敲门试试,先敲两下,再敲三下。”邢流墨说完,拍拍郭明远的肩膀就走了,眼睛里充满了意味不明的笑。
郭明远心说怎么敲个门还要有暗号才行?不过心里嘀咕归嘀咕,他还是回到公寓楼内,去敲夏辰东的房门,按照邢流墨所说,先两下,后三下。
门开了,来开门的却不是夏辰东,而是夏令营里另一个男生,看到郭明远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就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灿烂笑容。
“哎呀,大神你也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欢迎欢迎!”男生两眼冒光不由分说地将郭明远拉进房间,然后又飞快地将房门砰一声关上。
郭明远一头雾水,走进房间后他才发现,原来屋里有很多人,都是男生,正光着膀子脑袋挨脑袋地凑在一起看什么东西,因为脑袋太密集,郭明远也看不出他们在看什么。夏辰东也在当中,不过他身上穿戴得倒是整齐,并没有裸奔,郭明远一进来,他最先抬起头,刚要说话,谁知这时旁边一个还在看东西的男生突然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第17章
“擦,屁股真他妈的白!”
郭明远:“……”
夏辰东将郭明远崩裂的表情看在眼里,自己倒是面不改色,还冲郭明远微微一笑,说:“原来你也来了,不过可能没好位置了,你坐我这边来吧。”
郭明远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卷进狼窝了,仔细竖着耳朵听了听,隐约能听见空气中那丝丝流动的暧昧喘息,伴随着极小声的女人叫。
“哎呀我去,大点声啊!听听她怎么叫的!”
“嘘,还怎么大声!再大声被老师听见就死了……”
“擦,都他妈别说了!我快射了……”
郭明远:“……”
如果此时此刻郭明远还不知道这帮人在看什么,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是弱智。很明显,郭大牛人不是弱智,不过长这么大他也从来没看过真正意义上的小黄片。这年头女生都有偷偷租黄碟回去看的,更别提男生了,郭明远是好学生,但不是圣人,虽说有点不好意思和这么多人一起看,不过还是心里痒痒的走过去,坐到夏辰东身边。
一扎进人堆,郭明远终于看到了男生们目光聚焦的东西,是一台便捷式dvd机,这东西可是新鲜玩意,才上市没多久,外观有点像后来的笔记本电脑,不过这个只能播放dvd光盘,干不了别的。
“这是怎么回事?”郭明远小声问夏辰东,眼睛飞速瞥了眼dvd机的屏幕,才瞄到一个画面,就被上面劲爆场面刺激得脸都红了。
“大家在这里关了几个月了嘛,有人带了dvd,就想给大家来点福利咯。从昨天开始消息就传开了,想要看的就记住暗号,敲门先两下再三下。”夏辰东紧挨着郭明远,因为怕打扰到其他人“看电影”,他便只能凑到郭明远耳朵边低声说话,声音不紧不慢的,轻柔得仿佛呢喃。
这样……不算犯罪么……传播淫`秽作品什么的……
郭明远脑子突然变得晕晕乎乎的,动作片也是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又别开头不怎么敢看,那构建了十七年之久的坚`挺节操还在苦苦挣扎支撑。夏辰东后来在他耳朵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清,只知道他每说一个字都呵着若有若无的热气,弄得人耳红脸热,与夏辰东紧挨着的身体也越来越躁热,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向下腹涌去,涨得他难受。
“喂,憋着会伤身,不会是以前没自己弄过吧?要不要……我帮你?”夏辰东眯着细长眼睛看郭明远脸上的表情,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别闹了,我,我看我还是走吧,这个有点受不了……”难得郭明远还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可见平时修养颇高,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也能露出得体的笑容。
“诶,别走啊。”夏辰东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手腕,将正要起身离开的郭明远又给拉了回来,胳膊顺势揽上他的脖子,“别那么不合群嘛,再看看呗。”
郭明远被夏辰东缠得脱不开身,不过他倒也没怎么太挣扎,却惊讶地发现一个问题!
看了这么久的小黄片,夏辰东居然仍能正襟危坐,没受丝毫蛊惑,一点要把持不住的迹象都没有!相比之下,自己的反应真是令人汗颜。郭明远不禁自惭形秽,极力压制之下,终于将身体里的那股火强压下去,额头上都渗出一层细汗。
夏辰东在旁边瞧着,啧啧摇头叹息着“都说了憋着对身体不好了呢”之类的话,将郭明远弄得更加窘迫,连那一贯绵软的笑容都没有了,微微蹙着眉,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禁欲的诱惑。
就在这时,不知谁又喊了一声:“擦,这,这他妈的是什么啊!”
郭明远闻声,又将目光移到屏幕上,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摇摇欲坠的节操终于不堪重击,在两个男人火热的活塞运动中碎成了渣渣。
“卧槽,基佬啊……”
“麻痹的,还不止两个!一,二,三……卧槽六个人啊!这一个叉一个的,当是卖羊肉串呢!”
“我去……太他妈重口味了!”
看过盗版小黄碟的人都知道,大多视频里都是好几个片段的剪辑拼接在一起,一张碟里通常都有好几场戏,这张碟不知道剪辑的人犯了什么二,居然将一段g`v安到了a`v里,而且还是场重口味的群`交戏,黄瓜嘴巴菊花一起上,睁眼也啪啪闭眼也啪啪,晃动的镜头中,到处充满了肉色的耸动。
一窝直男们在惊诧片刻后,很快转变了观赏心态,撸管的,打炮的,挠蛋蛋的,全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从享受改为吐槽,用一种猎奇的心理开始对屏幕里的男人们品头论足,指手画脚。
自从这段视频被放出来,夏辰东就一直注意着观察郭明远,微侧着头,在极近的距离观察着,比刚刚还要仔细,目光中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丝不安,和隐隐的紧张。
终于,视频在男人特有的粗重而性感的喘息呻`吟中结束,憋了几个月连心爱的五指姑娘都告别已久的男生们终于玩够了,也闹够了,互相抓抓唧唧,捅捅菊花,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然后勾肩搭背地散去。一起打过炮之后,这些原本来自全国各地并不相识的竞争对手们,彼此的友情亲密度竟突然呈直线上升,好像一起经历了刀锋剑雨的亲密战友。
这就是男生们神奇的脑回路,女人永远理解不能。
“怎么,被吓傻了么?”夏辰东见郭明远还是皱着眉,轻轻推了他一下,问道。
郭明远沉吟良久,等其他人都走光了,才略显迟疑地问夏辰东:“这就是……传说中的同性恋么?”
夏辰东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原状,不动声色地问:“嗯?传说中的同性恋……是怎么样的呢?”
郭明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似乎在艰难地措辞:“同性恋……滥`交,私生活混乱,只谈性不谈爱,没有感情地交`合……像……动物一样……有点恶心。”
郭明远说完这些话,见夏辰东半天没有回应,便抬起头,看了看他,对方的眼睛很美,却幽幽的黑得瘆人。
“嗯,差不多吧。”终于,夏辰东笑了,那笑容一点点自嘴角扬起,狭长的眼睛也弯起了漂亮的弧度,黑亮黑亮的,直直地盯着郭明远。“传说中的同性恋……应该就是这样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17
传说中的同性恋……
滥`交,私生活混乱,只谈性不谈爱,没有感情地交`合……像……动物一样……
呵呵,有点恶心呢。
酒吧里放着旋律慵懒的音乐,美洲男人性感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像沙漠里干渴的寻求解救的卑微呼唤,勾得人心火撩拨,从体内滋生出一种强烈的征服欲。
夏辰东摇着手中的一杯马提尼,不知道调酒师往里面加了什么,酒色呈浑浊的紫蓝,像代表清纯之爱的蓝色妖姬,可惜,这里与清纯无关,酒吧里所贩卖的一切,最终不过成了gay们床上催`情的道具。
这里是基的世界,是天堂也是地狱,他们要的只是身体上的刺激,真爱什么的,让它见鬼去吧!
夏辰东将高脚杯里的酒浆一饮而尽,一丝紫蓝的液体挂在唇角,与灯光下略显苍白的肤色相衬,分外妖娆。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夏辰东抬起眼,看到一张清秀的男孩的脸,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男孩睫毛微颤地俯身凑过来,吻去夏辰东嘴角的蓝色酒液,见对方没有反应,又试探地去吻他的唇,想把舌头伸进去,却被轻轻推开。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看,男孩被看得心跳加快,却不回避那目光,小声地带着点委屈地说:“学长,你不记得我了?我也是夏令营的,火车上我们一起打过牌……”
夏辰东眉梢挑了挑,没有拿酒杯的手顺势放在男孩的腰上,带有挑逗性地捏了一把,然后慢慢下滑到屁股上,从臀沟下去摸到大腿内侧,游走得自然而随性,男孩被他摸得身体发颤,微喘着双手勾住夏辰东的脖子。
在这样的酒吧里,音乐和昏暗的灯光掩饰了一切不堪,任何暧昧火热的举动都不会有人在意。
夏辰东放下酒杯站起身,单手将人往怀中一揽,眼睛微眯,嘴边却是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怎么会不记得?”夏辰东凑到男生耳边低声说,带着嗤嗤的笑意,“晚上来我的房间。”
说完,他用手指轻轻刮了下男生细腻的脸蛋,给酒保付了钱,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还留在原地发怔的男生。
保送申请的表格还是空白的,郭明远盯着申请学校名字那一栏思索了良久,在究竟是选择名校还是选择名师两条路上犹豫不决。那位表示愿意亲自带他的老师可是目前国内计算机领域里让人尊敬的泰斗,如果能当他的学生,应该会学到很多东西吧……
在最后决定下笔的那一瞬间,郭明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笔尖悬在白纸之上,却久久未落。
白皙的食指轻轻地一下一下敲着笔头,显示出主人的心不在焉。
第18章
纯洁的孩子一般在看过奇怪的东西之后,都会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来整理内存碎片。很显然,郭明远的脑内存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所以系统运行有点卡。
为什么会这么犹豫呢……
算了,还是先不去想了,去吃饭好了!吃好饭估计就会有答案了。嗯。
郭明远这样安慰着自己,很开心终于做出一项决定,于是他顺便拿了要去还给图书馆的书,慢慢悠悠地晃出了门,准备去食堂吃晚饭。
在食堂里,郭明远碰到了邢流墨,两人简单聊了几句,邢流墨就先吃好饭走了。郭明远自己一个人继续闷头吃,一边吃一边翻着手里的书,等他终于解决掉晚餐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一扫,看到了被邢流墨落在桌上的房卡。
还真是粗心啊……
郭明远无奈地笑了笑,顺手将饭卡收起来,然后又恋恋不舍地把手里的书翻了几遍,才意犹未尽地将它还回图书馆。
管理员将那本书接过的时候,瞧见郭明远那一脸肉痛的表情,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便说:“同学,这本书可以续借的,如果没看够,你可以再申请借一个半月。”
郭明远眼睛亮了一下,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摇摇头说:“我不是这里的学生,只是夏令营来参赛的,谢谢了。”
管理员了然地哦了一声,瞥了眼登记列表,忽然瞪大眼睛:“你是郭明远?”
“嗯,是啊。”
“你就是夏令营比赛的第一名?”
郭明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承认了。
“好厉害啊!我去看了你的机器人比赛!超棒!”
“嗯,谢谢。”
管理员目光灼灼地盯着郭明远看,看得他恨不得立刻脚底抹油地尿遁,不过下一秒,管理员的话吸引住他,让他再也挪不动步了。
“你很喜欢这本书?”管理员问。
郭明远一愣,然后就严肃起表情,非常认真而学术地解释起来:“嗯,我觉得这本书的理论阐述非常透彻,尤其是里面有一块介绍自然语言与计算机语言转换的部分,观点非常新颖,以后可能会很有发展前景,目前已经将这种技术引入到搜索引擎中,从现在的网络环境看,网址输入……”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看出来了,你是真的喜欢这本书呢。”管理员捂着嘴呵呵笑。
嗯?郭明远眨眨眼,不明白管理员干嘛笑得那么开心……
“我这里有一本这本书的旧版本,是图书馆淘汰下来准备处理掉的,有些内容可能会过时,你看如果你要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
郭明远像捡到宝贝一样抱着本破书从图书馆出来,生怕谁会反悔似的,脚步匆匆往公寓楼快步走,嘴角扬起的笑容温柔得几乎能把人腻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抱着的不是一本缺了页卷了边的绝版旧书,而是心爱的美人的纤腰。
本来只是想吃个饭散散心,顺便缓解一下纠结而矛盾的心情,却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郭明远心情很好,正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突然想起邢流墨的房卡还在他这里,他想夏辰东应该会在房间,邢流墨这会儿大概也回去了,便转而去敲他们的房门。
敲了几下,没人回应,再敲几下,还是没人。
难道都没回来?
郭明远正打算离开,想过一会儿再过来看看,谁知,就在他移动脚步的时候,门的另一边有了动静,是夏辰东的声音,听着有点奇怪,似乎很累的样子,甚至还带有一丝微弱的喘息。
内存碎片还没整理干净的某系统忽然中病毒一样弹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画面:六个男人排排站,后面一个把前面串……
“自己拿房卡进来,我在忙。”夏辰东这样说道。
郭明远晃了晃脑袋,系统终于又恢复成正常而纯洁的windows98图标桌面。他抱紧了书,依言拿出房卡,在门上刷了刷。
那一刻,郭明远并不知道,他刷开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个世界。
基的世界。
嘀嘀,门开了。
郭明远推门而入,抬起头,却看到了让他系统崩溃到直接自动关机的一幕。
紧致而不夸张的腹肌赤`裸着暴露在空气中,牛仔裤半褪着堆到股沟,那双修长却蕴含力量的手臂无力地下垂着,末端的双手隐没在一头黑软的发丝中。那个无论在各个方面都优秀得让人炫目的英俊男生,正靠墙而立,下巴微微扬起,眼线极长的双眼紧闭着,轻咬着下唇,似乎在承受着某种痛苦而极乐的压迫,他的头抵在墙壁上,眉间微蹙。而那个跪在他双腿`间的男生,眼带崇拜和爱慕地默默吞吐着,哪怕头发被对方牢牢攥在手中,每一次冲顶都直入咽喉深处,也在这半是强迫的禁制中自甘堕落。
似乎是感觉到了别人的注视,夏辰东终于睁开眼,慢慢侧过头,眼睛在看到门口身影的瞬间,有一种情绪倏然滑过,像隐藏在深海中的暗流,汹涌,却无声无息。
呵呵,被看到了呢。
一丝微笑缓缓拂过朱红的唇角,像修炼千年的妖精面对无知而易受蛊惑的人类时那纯净而难掩邪气的诱惑笑容。
夏辰东直直地看着那双已经完全呈空洞状的双眸,忽然微张双唇,发出一声享受般的呻`吟,然后用命令的语气对脚下的人说:“含得深一点,再深一点……我,要看到你脸上的表情……”
我要看到你脸上的表情……是不是还是那样对所有人都一样的温和?
夏辰东肆意地勾着嘴角,在那个人的注视中摇摆着腰臀,一遍一遍用力而缓慢地顶入男生的口中,每一次的动作都做到极致,标准而到位。
我要你记住,在面对我的时候,你要和对别人不一样。
哪怕是厌恶,反感,憎恶。
最起码,那证明……你记住了我。
再也不会忘记我。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18
夏令营的最后一周,主办方组织全体师生在苏沪杭游玩。
这是最后的聚首,短短一个多月的缘分,有的就此结束,成为萍水相逢;有的继续加深,成为海内知己;而有的,却因为脱离正常人能力控制,在挤压摩擦腐蚀发酵之后,变了质,最后生成一种东西,人们称之为——孽缘。
夏辰东从来不是个纠结的人,对自己做过的事也极少后悔。所以他并不在乎郭明远从那一晚之后,见到自己总是不自觉绕道走,也不在乎曾经相谈甚欢的人再面对彼此时,尴尬地相对无言。他依旧是那个我行我素的夏辰东,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当那人目光落到这边时,才老朋友一样挥下手,回以一个随性的微笑。
一个星期以后,在欣赏了苏州的园林之美,吃过了杭州的西湖醋鱼之后,他们又重新返回上海,落脚的旅店在北外滩一条偏僻的弄堂里,那里住宿费用相对便宜,离外滩又很近,晚上很多学生都到外滩溜达,欣赏黄浦江两岸灯火通明的万国建筑。
夏辰东在这里找到了郭明远,他还像白天那样,伏在栏杆边望着来往的渡轮。
“很喜欢这里?”夏辰东走到郭明远身边,粉色的t恤让他看上去比平时稚嫩了不少,灯火映在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明亮地闪动着,褪去几分老成。
郭明远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微微皱眉,可是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抗拒和反感,他是个温和惯了的人,轻易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嗯,还好。”郭明远说。“这里很凉快。”
“你很怕我么?”见郭明远不看他,夏辰东故意调笑着问。
“哦?为什么怕?”郭明远终于侧过脸,看了看夏辰东。
“我喜欢男人。”夏辰东说着,恶意地凑近郭明远,两人的脸一下挨得很近。
鼻端飘来一股淡淡的熟悉的体香味,郭明远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和夏辰东拉开一些距离,没说话。
“可是我不喜欢你。”夏辰东继续说。
郭明远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些。
“我其实只是想跟你上床干一炮。”
郭明远:“……”
“但很明显你没兴趣。”夏辰东勾起嘴角,终于将那撩人的目光从郭明远身上移开,背靠着外滩的栏杆,慢悠悠道:“所以就算了。”
郭明远觉得自己和夏辰东在一块容易得心脏病,他这人平平淡淡地活了十七年,一点出格的事都没做过,结果明明是来这里参加比赛好好学习的,却看了这辈子第一部黄片,不仅是黄片,还是男男向的黄片,不仅看了男男的黄片,甚至还看了个热火的真人现场版!
而此时,现场版正站在他身边,懒洋洋地靠着栏杆,完美匀称的身材随便扭个角度就足够吸人眼球。细长的眼半眯着向天空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嗯,那……你今天都去哪里玩了,一天没看到你。”郭明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些,可是他脸上的局促哪里逃得过夏辰东的眼睛?
第19章
“带几个学弟四处走走,这边我来过几次,知道哪里有特色。”夏辰东看了郭明远一眼,这一回,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看到了郭明远不同于平常的别样表情,那欲言又止的纠结样子真是让人打心底里透着舒爽,然后,话题忽然一转,指指郭明远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你去书店了?”
“嗯?哦,是啊。”郭明远说着从塑料袋里拿出两本书,一本是很破的旧书,一本是封面和它差不多的新书,“这本书编得非常好,是学校的图书馆管理员送我的,可惜版本有点老,所以我今天去书店转了转想看看有没有新版本,没想到还真让我找着了!”
“计算机语言与自然语言转换?给我看看?”
郭明远立刻将书拿给夏辰东。
夏辰东单手接过那本书掂量掂量,然后歪着头看郭明远一眼,笑道:“既然你买到了新版本,那这本旧的就送给我了行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夏辰东与众不同的喜好,郭明远每次面对这张脸,这双眼睛和这个带着点邪性的笑容,都有点不自在。
“嗯,好啊,那就送给你了。”郭明远竭力让自己笑得自然。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再说什么,气氛有点冷场。
又是一声渡轮悠扬的鸣笛,起风了,天上忽然落下雨点,本来还在拍照散步的游客立刻作鸟兽散,向最近的避雨处跑去。郭明远也想往跟着人流跑,却被夏辰东拉住。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只会越下越大,还不如直接跑回旅馆,你跟着我,我知道近路!”
说完,夏辰东就转身像一个方向跑过去,跑了几步,似乎想确定后面的人跟没跟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有那么一刻,郭明远在人群中看着那个穿粉色t恤的男生,有点恍惚,好像这一幕无比熟悉,似曾相识,可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雨点越来越大,打在人的身上都有点疼了,郭明远回过神,急忙跟上夏辰东,两人在狭窄的弄堂里穿梭,很快就被淋湿,不过夏辰东找的路的确很近,才六七分钟的功夫他们就跑回住处,在门口累得气喘吁吁。
郭明远看了眼塑料袋里的书,不禁有点郁闷,好好的新书已经被打湿了。再看夏辰东手里那本旧的,却有点意外。
夏辰东浑身几乎湿透了,却唯独手里那本书,只是沾湿了点页角。郭明远一直跟在夏辰东身后,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夏辰东跑的时候,是一直将书紧紧护在怀里的。
终于到了说再见的一天,第一届全国高中生计算机联赛圆满落幕,来自各地的参赛学生也着手准备返程。
夏辰东拿到了保送名单,看着上面被保送清大的两个人名,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不太熟悉的男生,是本次竞赛总成绩的第三名。而原本排在第一的那个人,却选择了另外一所高校。
“怎么,发什么呆啊?”邢流墨走过来,顺势搂住夏辰东的脖子,随意扫了眼名单,然后意味深长道:“哦,明白了,你这是被人放鸽子了。”
“是啊,又被放鸽子了呢。”夏辰东也勾起嘴角笑了笑,将那份名单轻轻折起,扔到一边,“不过我很庆幸,这次把那朵愚蠢的玫瑰花给扔了。”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夏辰东站起来,走到桌边翻出一本很破的书,然后直接去了隔壁郭明远和张凯的房间。
“你说郭明远?哦,他昨天接到一个家里来的电话,连夜坐火车走了,还让我帮他把行李寄回去呢。”
“哦,这样啊。”夏辰东沉默了几秒才说道,声音很轻,其实有一瞬间他很想问张凯要郭明远的地址,不过最后他只是将那本书递给张凯,说:“这本书是我向他借的,你一起给他寄回去吧。”
将书交给张凯的那一刻,夏辰东并不知道,书里面夹着一张对他而言很重要的照片,而这张照片,也是在经过很多年的封存和遗忘后,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以重见天日。
那天晚上,夏辰东一个人站在弄堂里一株古老的香樟下,抽了很久的烟,一支接着一支,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心中的那股憋闷从何而来。也许仅仅是因为第一次追求不得而感到挫败,也许是为自己用近十年的时间去铭记一个不相干的人名而感到生气,又或许,仅仅是因为那个人的不告而别。
是啊,又一次的不告而别,连说声再见的机会都不给。
连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都不肯留下……
他就那么让人讨厌么?
那一年,他让他在操场上等了整整一天,然后就是十年没有音信的春夏轮回,那么,这一次呢?
夏辰东回家以后,家里的人并没有对他的保送有太多反应。二世祖渣爹反而还不太赞成地说,与其去学那不靠谱的电脑,还不如读个商科,好好学习管理,以后也好接手公司。小白花一听这话急忙呵呵呵笑着打岔,还鼓励夏辰东要坚持自己的理想和喜欢的事业。也只有他的弟弟夏振泽,自始至终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夏家的公司今年业绩不错,二世祖为了犒劳自己,决定带着老婆孩子去欧洲休假。餐桌上正讨论这事,夏辰东却忽然说:“既然爸不建议我读计算机,那我就准备参加高考,高三的学业很紧张,我就不去度假了,你们带小泽去吧。”
小白花继母一听,刚想眉开眼笑接话,谁料夏振泽却开口道:“我也不去了,我才刚上初中,感觉课程很难,想在家看书学习。”
最后在两个儿子坚持下,二世祖只好带着老婆一个人去嗨皮,只留下两个小的看家。
夏家雇了阿姨煮饭打扫,所以夏辰东和夏振泽两个人的生活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夏辰东开学后仍继续上学,只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日晚饭过后,夏振泽看夏辰东在客厅里看电视,一点要去学习的意思都没有,不禁问:“哥,其实你是骗爸的,你已经决定了去念计算机,对吗?”
夏辰东拿夏振泽当空气,并不回答他的话。可夏振泽却锲而不舍,继续追问:“哥,你要去北京念书了,对吗?你要离开家,再也不回来了,对吗?”
夏辰东被夏振泽问得烦了,冷淡道:“关你屁事,而且这里是你的家,不是我的。”说完,用遥控器将电视关掉,然后回楼上自己的房间,将门咣的一声摔上。只留下夏振泽一个人坐在安静而空当的客厅里,默默吃着没吃完的晚饭。
夜里开始打雷,夏辰东正睡得香,却被一阵砸门声吵醒。
“哥!哥!你开门,哥!”
“你又犯什么病!”被吵得快抓狂的夏辰东猛地冲下床将门打开,幽灵一样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便宜弟弟,“再敢出一声试试,我就把你给扔出去!”
狠狠将门关上并反锁,夏辰东爬回自己的床,没过一分钟,砸门声又开始了。
“哥!哥!外面打雷了,我害怕!哥!哥!”
“夏振泽!你别逼我,你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夏辰东已经疯了,毫无形象地指着门口那个可怜兮兮的正太大吼道。
“哥,我害怕打雷,你让我跟你一起睡吧……”
经过几番车轮战,夏辰东终于投降了,将门狠狠一开,索性什么也不管,直接用枕头蒙住脑袋睡觉。
夏振泽见状,抱着枕头和被子轻手轻脚走进夏辰东的房间。
“这里就一张床,你要睡就在地上睡。”不耐烦的声音从枕头下传出。
“哦。”
夏振泽乖乖地应道,然后将房间灯关上,铺开被子在夏辰东床边打起地铺,像只可怜的小狗。
等一切安静下来,就只能听见外面的雷雨声。夏辰东翻了个身,不再占着整张床,而是好像不经意间留出一人的空位。
夏振泽一直密切注意着他哥的举动,这时也探起身,看了一会,见夏辰东不再动,才悄悄抱着被子蹭上床,在夏辰东身边躺下来。
不出他所料,夏辰东并没有一脚将他蹬下去,很快呼吸平稳起来,蒙在头上的枕头也歪到一旁。夏振泽在背后看着夏辰东,那双黑黑的眼睛在不时晃过的闪电光亮中,显得深邃不可捉摸,里面有一种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执念。
哥,你其实很爱我,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
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以后,大概要被人欺负呢……
夏振泽就这样看了夏辰东很久,然后轻轻靠近,帮他摆好枕头,伸出稚嫩的胳膊从身后环住他,将小脸埋进他宽阔的后背,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满足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打扰到大家看文,以后这篇文会保持两到三天更新一次,全文免费不入v,以回报一直以来你们对我的支持和鼓励,鞠躬。
☆、chapter19
二零零四年,夏。
这一年对郭明远来说是很难熬的一年,常年生病的母亲终归没能来得及看到他带上学士帽,在他毕业典礼前一个礼拜病逝。郭明远的父亲一下苍老了很多,因为工作的性质,也是为了支付妻子巨额的医疗费用,他以前常年在外奔波努力赚钱,还经常去那些有战乱发生的国家出差,一直以来支撑他的唯有让妻子活下去这个念头。而如今,挚爱已逝,优秀的儿子也终于长大成人可以自立,再没有什么牵挂,他本就信佛,这回更是看破红尘提前退休,上山到一家寺庙里清修。
第20章
和郭家相熟的亲朋好友都说,郭明远他爸是个情痴,在这个年代几乎已经绝种了,并根据基因遗传学推断,郭明远也该是个绝种好男人,于是家里有适龄姑娘的纷纷瞪圆了眼,盯住这棵刚从大学毕业的新鲜好苗,就等着这孩子从亲人病逝的伤痛中缓过来以后,开始展开猛烈的相亲攻势。
郭明远一夜之间成了没娘的孩子,爹又跑到庙里当了半个和尚,他原本打算本科毕业后继续深造,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可以出国,也曾试着申请了几所心中理想的学校,结果对方都只能提供给他半奖。想想那剩下的高额费用和现在家里的情况,郭明远最终放弃了留学,和国内一家知名网络公司签订了合同,离开校园,转战北京,成为一名上班族。
一下从清高的计算机系才子摇身一变,成为苦逼呵呵的打工狗,郭明远甚至来不及发出感叹,就立刻大包小裹地挤上了前往帝都的火车。
去公司报道以后,郭明远就开始忙着找房子,办理各种卡,买生活用品布置新居……才几天功夫整个人都被折腾得瘦了一圈。他这人脾气很好,但是喜欢静,所以京城的房价虽然贵,他还是咬咬牙自己租了一间小破阁楼,没有和别人合租。
好不容易一切准备就绪,终于到了正式上班的这天,郭明远穿着新买的白衬衫,人模狗样地挂着狗牌一样的工作证,进了“千度”那幢被玻璃墙包得严丝合缝的办公大楼。
和他同一天进公司的有十几个年轻人,被分给了不同的主管,交接了人事档案之后,他们又被统一起来,由一个负责人带着,帮他们熟悉公司的环境。
郭明远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这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也跟他的性格有关,对物质要求并不高,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再加上温饱无忧,要是生活再有那么点奔头,一切就相当完美了。而如今,他的目标也十分简单直白,那就是努力上班赚钱,赚钱,再赚钱,然后等他攒够了学费,就申请出国继续研究他喜欢的计算机课题。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态,所以相比于其他新人的跃跃欲试和紧张兴奋,郭明远要淡然平和许多,不紧不慢溜溜达达地跟在队伍最后面,负责人说什么也不大留心去听。
“你是……郭明远师兄吗?”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后面叫他,郭明远回头一看,是个有点眼生的男孩,长得白白净净的,看着年纪很显小。
男生看出郭明远并没有认出自己,立刻笑了笑说:“嘿嘿,我当年跟师兄你一起参加过计算机夏令营竞赛,不过我是高一的,我叫沈凌旭,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郭明远对于记人这方面一向不大在行,如果不是深交,就算认识脸,也会说不出对方的名字,他对这个男孩实在是没什么印象,只能尴尬道:“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不好意思。不过你比我们小一届,应该还没毕业呢吧,怎么也来工作了?”
“我是暑期实习生,今天把手头的工作总结一下交接完就走,但我毕业以后说不定也会来这里工作呢!”
“那好啊,以后我们可能就是同事了,加油吧。”郭明远又露出他那招牌的温和笑容,看人的目光带着包容和鼓励,十分符合一个仁厚兄长的形象。
这个叫沈凌旭的男生看上去是挺容易害羞的那种,跟郭明远没说几句话就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起来,听有人喊他去拿文件,跟郭明远道了个别就急匆匆跑走了。
郭明远看着那男孩冒失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着摇头,忽然有点感慨,总觉得人家那么年轻,那么充满活力,而自己却已经是奔三的老男人了。
唉,青春流逝,红颜易老啊!也不知道自己猴年马月才能攒够了钱重返校园。就算重回校园了,会不会被人嘲笑为大叔。
郭明远外表看着宽厚安静,其实是个内心世界挺丰富的人,经常喜欢在内心感慨抒发一下情怀,这毛病其实不太好,情绪嘛,憋久了总容易内伤,伤着伤着,这心理年龄就容易往上蹭蹭地蹿,心一老,整个人都开始像按了快播键的录像机,也容易未老先衰了。
一上午郭明远都跟着大部队进行公司员工内部观光游,除了知道自己要到哪层楼哪个办公室干活,其他的事他都不怎么关心,也没听进去,反倒是自从见到刚刚那个男孩开始,他这心里就开始不安宁。至于为什么不安宁,郭明远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的思绪总是忍不住往四年前飘啊飘,然后飘来飘去的,最后就落到同一张脸上……
细长的眼,眼线很长,总是带着让人摸不透的笑,蔫坏的,有点像某种狡猾的动物。然后又总是喜欢笑容满面地在你最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嗯,就比如现在,他正在公司食堂吃午饭,然后那张脸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那张脸?!!!
郭明远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淡定地低头戳了两下米饭,再一抬头,然后吓得差点被鸡骨头卡死。
“别吃那么急啊,来,先喝点水。”美丽的笑脸终于开口说话了,眼中的笑意更为明显。
夏辰东单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个吃饭吃噎到的人,很善解人意地帮着倒了点水。
郭明远好不容易将顺到嗓子眼里的鸡骨头渣子咳出来,急忙喝了几口水,然后就像看见鬼一样看着夏辰东,看他那副样子,似乎还十分想伸出手指戳一戳,确认一下对面坐着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
“怎么,不记得我了吗?”虽然嘴里这么问,但夏辰东看郭明远这反应就知道他肯定没忘了自己,心情更加愉悦,那闪瞎人狗眼的倾国笑容更是肆意蔓延,几乎已经脱离了人类范畴,估计这时候要是有一茅山道士在附近,十有j□j会冲过来往他脑门上啪叽摁一张符,挥着小木剑大喊哇呀呀呀收妖啦!!
“夏……辰东?”
“嗯,是我。”
“你是……夏辰东?”面对从天而降的妖孽,郭明远似乎还是有点回不过弯来。
这回夏辰东没说话,只是充满风情地眨眨眼睛。
郭明远:“……”
“好久不见,明远。”
“……嗯。”
“四年了呢。”
“……嗯”
“有没有想我?”
郭明远:“……”
郭明远的语言驱动程序已经完全坏掉了,看着对面那张越凑越近的脸,他还是忍不住想上去戳一戳,看这人是不是他水土不服凭空幻想出来的。
而夏辰东仿佛也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立刻道:“怎么,想摸我?”
郭明远:“……”
“来吧,我愿意让你摸,随便你摸哪里都可以。”
一定……要用这么严肃的表情说这种话么……
郭明远有点想把自己的大脑格式化,因为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太美好的预感。
见郭明远一直不说话,夏辰东倒不觉得尴尬,只是伸手勾住了郭明远挂在胸前的工作牌,扫了一眼,挑眉道:“自然语言转化组?不错啊,刚好是你喜欢的领域。”
谈到自己的老本行,郭明远的系统终于又从死机的状态恢复了些,他有点不解,夏辰东怎么会知道他对这方面的课题感兴趣?他好像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你也来这里上班?”
“嗯,是啊,今天刚来,我一直就在你前面走。”
“哦……我没看出来。”
夏辰东淡淡一笑,自言自语说了句:“是啊,你又怎么能看出来。”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呀。”夏辰东又开始无辜地眨眼睛。
郭明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人之间陷入尴尬的冷场,最后还是夏辰东先站起来说:“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我回去工作了,晚上下班再来找你。”说完,夏辰东就转身离开,完全不给郭明远拒绝的机会。
郭明远一个人在饭桌前坐了片刻,才慢慢地收拾起餐盘,想要像大学时那样把盘子放到收碗处,等端起来走了一半才发现,好多人在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在学校了,员工用餐后自然有专门的人来收拾,不用他们费心。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变了,有点……不习惯。
向来随遇而安,适应能力强悍到破表的郭明远大神,如今仿佛被人搅动了心里那一池平静的水,再没有了往日的泰然和淡定。整个下午熟悉工作的时候他甚至都有点心不在焉,似乎是等待着末日审判的囚徒,又像是脑袋上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受得要命,而他也十分清楚这个让他难受的因子究竟是什么,很费解,却也很无可奈何。
终于熬到了下班,郭明远觉得自己像个做了亏心事的贼,东张西望一路从办公室流窜到公司大门口,却不见那个预想中的身影。
不是说好下班来找他的吗?怎么没人?
正当郭明远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等下去,那个人总算是出现了。
“在等我吗?走了走了,请你吃饭!”夏辰东走过来很自然地揽住郭明远的肩膀,拥着他往外走,好像两人是亲密无间的多年死党,哥俩好得就差能穿一条裤子了。
第21章
“呃……辰东,我刚租好的房子还没收拾好,这几天没什么时间,就先不去吃饭了,等我过几天都弄好了再请你,怎么样?”
“哦,这样啊。”夏辰东点点头,觉得郭明远说得也很有道理,于是不再坚持:“也行,那我也回去收拾收拾。”
郭明远总算松了口气,本来想和夏辰东就此道别,结果不料夏辰东也跟着他一起坐上了地铁,转了一条线又一条线,郭明远起先还没察觉出什么,后来却觉得他们这路顺得也有点太巧了。
“辰东,你住哪里?”郭明远问。
“以前不是住在学校宿舍么,现在搬出来了。”夏辰东回答。
郭明远点点头,但总觉得夏辰东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却也不好再追问。
于是,郭明远出了地铁,夏辰东跟着出了地铁,郭明远上了公交车,夏辰东跟着上了公交车,郭明远到地方下车,夏辰东也跟着下车。郭明远下了车往自家小区走,后面的夏辰东也眉开眼笑地尾随他跨进小区大门。
最后等郭明远走到自己家门口准备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夏尾巴仍不依不舍地跟在他后面,郭大神终于不再温言厚语了,脸上和煦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僵硬着表情问身后的尾巴:“我说……夏辰东啊,你准备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夏辰东看着郭明远的眼睛,像柔丝看着杰克那样看着他,那一直勾在嘴边的笑容也淡去了,眼神变得忧郁起来。
摸了摸口袋,他摸出一包烟,默默抽了一支叼在嘴里,打火,点燃,垂眸,深吸一口,吐出一片忧伤的迷雾,表情深沉而伤感。老旧的楼道里灯光昏暗,为他洒下一片四十五度凄凉的影。
“明远……其实我……”
伴随着一声饱含委屈沧桑无奈怅然的略带沙哑的开场,纤长的手指胡乱抓了下蓬松的碎发,夏狐狸闭上眼,微微仰起头,雪白的脖颈昂起优美的弧线,然后,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20
“明远,其实我这些年……过得很艰难。”夏辰东眯起眼睛吐着烟圈,臂弯里随意地搭着一件西装外套,将颓废之美发挥到淋漓尽致,“我知道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我们的关系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可是……我没有办法,没有其他人可以说……我……”
夏辰东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声音也哽咽了,他不看郭明远,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抽烟,微微蹙起的眉尖显示出他情绪的烦躁和慌乱。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抽了一会,他忽然自嘲地笑起来,“呵呵,好丢脸啊……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对不起,打扰了。”说完,夏辰东将烟头往地上一扔,踩灭,然后再也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
郭明远听话才听了一半,被卡得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再看夏辰东情绪这么不稳定,担心他这么离开会出事,想也没想就急忙上前拉住他。
背对着郭明远的夏辰东,停下脚步,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
“那个……有什么想说的,先进屋来说吧,我给你倒杯水。”
夏辰东“犹豫着”转过身,“迟疑地”看了看郭明远,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明远……你知道我的情况,我怕给你带来困扰,其实你完全可以装作不认识我,我……也能理解。”夏辰东低垂着眼,长长的眼睫微微颤抖着,似乎竭力想掩住那双眼眸里的挣扎与痛苦。
“大家都是朋友,不要想那么多。”郭明远笑着拍拍夏辰东的肩膀,打开房门和他一起进了自己的出租阁楼。
后来,当郭明远无数次回想起这开门的一刻,都会觉得无比后悔。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时间的爱心泛滥,却招惹到一只千年的狐狸精回来,从此陷入了炼狱般的生活而不能自拔。郭明远发誓,假如真的有一天人类研究出了类似于时光穿梭机的玩意儿,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买一台穿回到这一刻,就是两人一起进门的这一刻,要么掐死那只妖孽,要么掐死自己,或者干脆将两个一起弄死,然后再烧成灰撒到护城河里,一了百了。
“你先坐一下,我家里有点乱。”郭明远待人温和,却不是一个擅长招待的主人,尤其是面对夏辰东这样一号人物,“家里没准备什么饮料,只有牛奶,你要喝吗?”
“不用麻烦了,我喝白水就好。”夏辰东回答得很规矩。
不过郭明远还是很体贴地给夏辰东热了一杯牛奶,同时又倒了些白水,从杂乱的客厅角落里挖出一只小玻璃桌子,拉到他和夏辰东跟前,权当做茶几。
“先喝点牛奶吧,热的。”
幽幽奶香伴着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回荡开来,夏辰东伸手接过热牛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热气熏得,眼睛显得很亮,然后他勾着唇角对郭明远说了声:“嗯,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郭明远呵呵笑着,“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跟我说,如果……你愿意拿我当朋友。”
夏辰东终于抬起眼,望了郭明远一眼。
只是那么一眼,郭明远竟然有种奇特的过电般的感觉。
“朋友?如今愿意把我当做朋友的同性……可能没几个人了吧。”夏辰东苦笑了一声,“明远,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说谎,喜欢的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睁眼说瞎话那套我学不来。我承认我喜欢男人,以前也从来不对别人掩饰自己的性向,可是结果怎样呢?在学校里处处受人排挤,老师不喜欢我,同学瞧不起我,原本很好的朋友也觉得我是变态和我刻意地保持距离,就连我的父母……也觉得丢脸,和我断绝关系不想再管我了。”
夏辰东说到一半,似乎觉得实在气闷,拿起牛奶喝了一口,乳白的液体浸过那两片薄薄的红唇,令其更显细腻柔软。
“明远,你告诉我,说真话是不是真的很让人丢脸?难道我一定要向所有人隐瞒,最后找个女人过一辈子,害人害己,才算好?”
“不,别这么想。”郭明远不会安慰人,他看夏辰东这样,心里也不舒服,只好又拍拍他的肩,“人与人之间,还是坦诚相待比较好,尤其是你这种情况,能做到这点真的很让人佩服。”
“坦诚?可是你知道坦诚的代价是什么?”夏辰东声音越发沙哑了,微微侧过头,如画的眉眼间满是黯然,“明远,我前几天刚刚从学校搬出来,手里没什么钱,到现在连个合租的人都找不到,我那些同学和朋友都知道我是什么人,谁都不愿意跟我一起住,公司的同事我也不敢接触太多,生怕被他们发现我喜欢男的,最后连工作都不保……我,已经没有家可回了,不能再丢掉饭碗……”
“那你现在住哪里?”郭明远听得气闷,微微皱眉。
“晚上去麦当劳,那里是24小时营业,点一杯咖啡就可以坐到天亮。”
“你手里一点钱都没有?”郭明远说着看了看夏辰东的脸,皮光肉滑的,倒是一点也看不出休息不好的样子。
夏辰东指了指沙发上扔着的西装外套,还有自己身上的衬衫,“毕业找工作为了面试,特地买了这套衣服,钱用完了。”
“你手里的存款只够买一套衣服?”
“嗯。”夏辰东认真地点头。
“上学的时候没打工赚点生活费么?你家里人应该不给你钱了吧。”
“是啊,我给一家公司编点小程序,赚了点。”
“那怎么只有这么少?”好歹也是老大不小的男人了,怎么过日子一点计划都没有啊,毕业后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郭明远真有点替这人着急上火。
“这套衣服差不多花了两万块吧。”夏辰东嘀咕,“都怪那家公司,给的钱太少了,当初明明说好是五万的,可结算的时候我衣服都订做好了,不能退,就想先将就一个月,等发工资了再说。”
郭明远:“……”
用业余时间给别人维护系统,单笔入账从没超过一千块大洋的某人忽然感觉好累,不会再爱了。
“可是就算你发工资了也不行啊,我们还没有转正,头几个月的工资除去生活费也不剩什么了,你说你找不到合租的人,一个人租房的开销更大,你怎么负担的起?”
夏辰东被郭明远说得有点尴尬,默默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才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站起来,“明远,打扰你太久了,你还有事情忙吧?那我先走了。”
“嗯,你,你还没吃饭吧,我这里有一点泡面,你要是不嫌弃,跟我一起吃完再走吧。”好歹能给你省一顿饭钱不是。
“啊,不用了。我听说我常去的那家麦当劳附近今天要准备演唱会,去晚了我怕占不到座位。”夏辰东虽然在微笑,但笑容有点苍凉的味道,那模样看着很惹人疼。
郭明远也说不清此刻他心里那乱七八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只是见人要走,他有点不放心。
要不……
“夏辰东。”
第22章
在某个无家可归的人即将开门离开的那一瞬间,郭明远大脑一热,叫住了他。
“嗯?”
“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
夏辰东转过身,安静地看着郭明远,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天生便有点向上扬起的唇角好像带着淡淡的笑意,更是让被他盯住的人有一种受到魅惑的错觉。
“反正我现在也是一个人住,你要是不嫌这个阁楼破点小点,就先和我凑合凑合算了,好歹等你手头宽裕些再去找房子。”
夏辰东收回开门的手,没有了支撑的门缓缓合上,锁舌碰撞着发出咔嚓一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非常突兀。
“可是,郭明远,我喜欢男的。”夏辰东轻声道。
“知道啊,你不是告诉过我了么。”
“同性恋的私生活可是很混乱的,你不怕?”
“所以……嗯,你别往回带人就行。”郭明远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夏辰东本来有点光亮的眼睛,却在郭明远说了这句话之后,黯淡下去。
“怎么样,你觉得这提议怎么样?”郭明远见夏辰东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夏辰东总算开口了,笑得眼波荡漾,“那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谢你,明远,愿意在这个时候帮我。”
“没事,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嘛。”郭明远露出善意的笑,心情也轻松不少。“客厅和卧室,你选一个吧,就是有点乱,一会你得帮我收拾。”
“嗯,那我就住客厅。”
“行,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拿来吗?”
“没什么,只有一个行李箱,放在公司了。”
“那好,等吃完饭我们先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生活用品给你今天晚上用,公司的东西明天再拿回来好了。”
“嗯。”夏辰东很听话地跟着点头。
这转瞬间家里就添了一个大活人,郭明远也感觉有点梦幻,于是决定用一些比较常规的东西来打破这种诡异的不适感。
“那我先去煮泡面了,都这个时间了,你也饿了吧。”说着,郭明远便钻进狭小的厨房,猫着腰在冰箱里一顿翻腾,倒腾出三包泡面,架锅,生火,撕开包装,准备好调料包,然后守在炉子边等水开了将面饼下锅。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手熟得不行。
“你经常吃这个?”夏辰东也跟进厨房,凑到郭明远身边,他们两个都是瘦高的个子,在不足十平米的小厨房里挤着,想转个身都费劲。
“嗯,是啊,方便。”郭明远看上去是那种很居家的男人,可实际上却懒得要命,怎么省事怎么来,就连泡面都是一个口味买一大包回来,挑都懒得挑。说话间,水开了,郭明远正准备将面饼扔进锅里,却被夏辰东拦住了。
“等一下。”
“嗯?怎么了?”
夏辰东打开旁边的冰箱门往里瞄了一眼,不禁皱眉,“你这冰箱里怎么连个鸡蛋都没有?”
“额……总是不记得买,买了也不记得吃,所以干脆就不买。”郭明远这类似于程序语言的回答十分有逻辑感,简单且直白。
“你先等一下,我下楼去买点东西,这方便面本来就没营养,吃的时候好歹得加点番茄胡萝卜之类的蔬菜,最好再打两个鸡蛋。”
也不管郭明远同意不同意,夏辰东说完就走,郭明远立刻关了火,拿着钱包追了出去。
“夏辰东,你等我跟你一起去吧,这附近你不熟……”
郭明远的租房楼下就有一家便利店,老板娘是个不到五十岁的大婶,人很热情,一听郭明远和夏辰东要买鸡蛋和蔬菜,便摆摆手道:“我这里哪有这些东西,你们去东边的超市吧,这里坐公交两站就到了。”
郭明远一听觉得头都大了,心生退意,拉拉夏辰东,商量着说:“我看今天就算了,改天再说吧。”
夏辰东沉吟了一下,说:“要不你先回家歇着,我自己去买。”
郭明远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夏辰东嘴里这个“家”指的是自己的破阁楼。
“这怎么行,还是我去吧。”郭明远再怎么懒也明白主客之道,况且夏辰东又没什么钱,更不能让他买东西了。
“嗯,那我们还是一起去。”夏辰东勾起嘴角,笑得心满意足。
等他们再回到破阁楼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郭明远这回连泡面都不想吃了,想抱着电脑直接滚上床。
“我去煮面,你先休息吧。”夏辰东很贤惠地说。
还不等郭明远说话,他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只瞥了下来电显示,就觉得两眼发黑,直等铃声响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接起来。
“喂?大姨,嗯,是我……你说女朋友,啊,没有……呵呵,呵呵呵……”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都说了什么,郭明远最后就只剩下不停的呵呵了。
夏辰东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便已经心生不快,可是这会儿他还没工夫管这个,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进了厨房,转身将门关严,也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喂?张阿姨啊,是我,辰东……”
要说这煮泡面,说起来简单,可要真的想煮出点名堂出来,还是需要费点心思的。
在夏家做了很多年的张阿姨很莫名,不知道为啥这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夏家大少爷会突发奇想跑来问她泡面怎么做才好吃。不过既然大少爷都开金口了,张阿姨自然是倾囊相授,水烧到什么时候下面,什么时候放绿叶菜不会煮老变色,鸡蛋烧到几分熟才最香糯可口,调料包放多少,再加多少额外的配料……
一个电话打完了,张阿姨觉得自己这边都能做出一锅面了。刚挂断手机,正准备刷碗,夏家的小儿子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走过来,吓了她一跳。
“是哥的电话?”夏振泽眼睛黑幽幽地看着阿姨,声音虽然温和,却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我怎么煮面。”张阿姨呵呵笑着回答,其实她挺怕夏家这个小儿子,总觉得这孩子让人看不透,整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煮面?夏振泽默默将目光移到窗外,他的黑眼瞳很大,因此目光显得更加深邃,好像能透过那茫茫夜色看到极远的地方,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居然也想着自己动手做饭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还有一年,还有一年他就可以考到那个有他的城市了……然后,不论他做什么,都可以在自己的眼睛所在的地方,那么,是不是就不用再这么操心了呢?
夏振泽深深地期待着,因此这一年也将过得极其漫长。
先不管夏辰东的便宜弟弟在家里是如何惦记他的,郭明远这天晚上却是被那一锅豪华阵容的方便面震撼到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泡面也是可以煮出美食杂志封面的水准的!
“等以后有机会,我给你做点真正的美食。”面对郭明远发自内心的的赞美和拜服,现学现卖的某人眼睛都不眨地说着谎话,“我做饭很好吃,真的,无论你想吃什么,都能做给你。”
既然吃了别人做的饭,郭明远当然要主动去刷碗。在哗哗的水声之间,郭明远不经意回头看了眼客厅,夏辰东正专心地埋头收拾,想在简陋的沙发上给自己铺出一张床,结果弄了几次,搭上去的板子都会掉下来。他身上套着新买的廉价白t恤和棉布短裤,刚刚洗过澡,整个人看着清爽干净,就连年龄好像也比穿西装的时候小了不少。见好几次床板都会塌下来,他也不急,只是抱着手臂摸了摸下巴,眯着眼不知道想出什么主意,然后又开始和那张破沙发做斗争。
郭明远的嘴边扬起一点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容,不知不觉中,眼前又浮现出四年前的一幕场景——午后的大学食堂,老旧的钢琴,经典的旋律,黑白色的琴键在那双让人惊艳的修长十指间跳动……
也正是在那一天,他才知道那首他一直很喜欢的曲子,名叫一步之遥。
如果说刚开始因为夏辰东的性向而对这个人有点避讳,此时此刻,在经过了短暂的几个小时的相处后,心里那仅存的一点疙瘩也被解开了。郭明远很相信直觉,他不讨厌夏辰东,还挺喜欢跟他在一块,其实这就够了。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有什么关系呢,一样可以做朋友,不是么?
郭明远的母亲是个很伟大的女人,从未因自己的病而对生活有什么抱怨,恰恰相反,她很积极乐观,并一直用一种正面的思想去引导郭明远,总是抱有最大的善意去对待他人,就连她的死亡,也被她说得浪漫而释然。郭明远受母亲的影响,也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很少去怀疑别人,更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被人欺骗。
所以郭明远这天晚上直到躺在床上,也没有觉得收留夏辰东有什么不妥,只是在即将陷入睡梦中时,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夏辰东……原本跟着他直到自家门口,到底是干什么来了?难道就是为了跟他说点心里话?
第23章
隐约中,即使纯良如郭明远,也忍不住有种自己被绕进去了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三天后的迎新聚会上,则更为明显。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猫猫酱的地雷~~不好意思刚看到xd
☆、chapter21
公司为了让新人能更快地融入各个团队,正好借着中秋节的由头,几个部门联合举办了一次迎新聚餐。郭明远和夏辰东作为新鲜出炉的菜鸟,又都是it界难得一见的大帅哥,自然成了餐桌上被灌酒的主要目标。
郭明远在学校的时候就又宅又懒,空闲的时候,喜欢自己躲在没人的犄角旮旯里研究研究程序,欣赏欣赏风景,所以对这种应酬的场合并不擅长。他从来了开始就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安静地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猫起来,可就算这样,也没逃过一大波前辈的围攻。
而那些所谓的“职场前辈”,其实大多也不过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都很爱玩爱闹。在职场上混了几年,油光水滑的程序猿们早就不是当年刚出校门的愣头青了,刚开始觉着郭明远这小子安安静静的,笑容温顺随和,对于各种理由几乎变态的灌酒也都是来者不拒,话又不多,于是无耻的程序猿们以为他们挑到了一只软柿子,摩拳擦掌地准备将这只鲜美的菜鸟放倒灌趴下。可是,几轮酒喝下去,菜鸟同志不但没有被“放倒”,就连脸色都没变一点,仍是呵呵呵无害地笑着,像只好脾气的奶牛。
于是前辈们不淡定了,口耳相传之下,全都知道今儿这酒桌上来了一樽大神,酒量深不可测,程序猿们只好纷纷退散,开始寻找新的柿子捏。
郭明远见来找他喝酒的人渐渐少了,倒是松了口气,总算能清净清净,好不容易得空吃了几口菜,眼睛不经意间一扫,看到了另一张桌旁的夏辰东。
他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又看了一会……
夏辰东毕业于名校,在公司里故旧校友遍地。
眼看着那些先入职的学长学姐们见到夏辰东笑得花儿一样灿烂,勾肩搭背的亲热模样就跟见到自己亲弟弟似的,郭明远不禁开始怀疑,那天晚上,那个在自家破阁楼里黯然诉说自己在学校里如何受人排挤在公司如何不敢和同事深交的人,是不是他产生幻觉凭空臆想出来的……
夏辰东到哪里都是耀眼的,一如四年前的的夏令营比赛,他的优秀同他的骄傲一样,早已经打上了他独有的标签,让人艳羡,让人注目……却唯独无法嫉妒。
聚餐结束的时候,夏辰东已经是酩酊大醉,连站都站不稳了。
和他同组的几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地犯愁,谁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这人已经迷糊了,该往哪送?
“把他给我吧。”这时,一个和缓的声音说道。
几个人中,有一个是夏辰东同校同系的学姐,知道夏辰东特殊的喜好,所以再看向郭明远的时候,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探寻和暧昧。
“我……我和他住的很近。”郭明远一边将夏辰东的胳膊绕到自己脖子上架住他,一边鬼使神差般对众人撒了半个谎。
被架在身边的人略微动了动,头低垂着,顺势倚靠在郭明远身上,不挣扎也不闹,难得乖巧。
两人一起上了出租车,司机一见夏辰东的模样便撇撇嘴,不太想载他,郭明远却很客气地笑了笑说:“师傅,放心吧,他不会吐在车上,要不我先给您一百块押金?大晚上的也不好叫车,帮个忙吧。”说着,郭明远就要掏钱。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司机大叔也不是什么趁火打劫的坏人,见郭明远这么说,急忙摆摆手示意他不用交押金,问了地址,这才把车缓缓开走。
一路上,夏辰东都是靠在郭明远肩膀上,只是上车前那一直半闭半睁的双眼,在上了车以后却缓缓张开,呆呆地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倒映在那双眼睛里,浮动中,潋滟如水波。
下车以后,郭明远又架着夏辰东上楼,七层的阁楼,好不容易爬上去,累得他气喘吁吁,正当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一直闷声不响的夏辰东忽然说话了。
“郭明远,我不会喜欢你。”
感受到耳边那若有似无的股股热气,郭明远下意识侧过头,却因为和那张脸离得太近,而险些擦过了唇。
楼道里的声控灯又坏了,只有从拐角处的换气窗透进来一点零星的微光,因此夏辰东的眼睛在这寂静的昏暗中显得特别亮,像丛林里在黑夜中潜伏的野兽,孤独,又危险。他直直地看了郭明远一会,笑容因醉酒而带上几分肆无忌惮。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郭明远。”似乎只是为了强调刚才说的话,夏辰东再次开口,低沉的声音竟意外地富有磁性,“就算是同性恋,也不是看到一个男的都想上的。所以,你别害怕。”
夏辰东笑着,闭上眼,唇角微微勾起的弧线,有种超脱性别的美。
郭明远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不断往下滑的人扶住,用力抵在墙上,然后腾出一只手开门,这样一来,就好像是他将夏辰东整个压在门上。
“你别想多。”郭明远一边开门一边伏在夏辰东耳畔说,“我没有害怕你。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门终于被打开,失去支撑的夏辰东眼看就要向后摔过去,被郭明远一把拦腰抱住,连拖带架的才把人扔到客厅的沙发床上。
郭明远喝的也不少,帮夏辰东整理完了之后,自己也洗洗睡下了,而那个自始至终看上去都烂醉如泥的人,却在小阁楼完全安静下来之后,在沙发搭成的床上滚了滚,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当做朋友……是么?”夏辰东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忽然呵呵笑了两声,将脸埋在枕头里蹭了蹭,睡着了。
阁楼在很多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中都是一个浪漫的存在,斜斜的屋顶,巨大的玻璃窗,木质的地板上只有一张蓬松柔软的白色大床,人躺在上面,白天沐浴阳光,夜晚仰望星空,狭小的空间里注满了温馨与柔情。一个人住玩得是寂寞孤高,两个人住就是爱的暖巢。
然而,现实总是喜欢在这些罗曼蒂克的场景里残酷地插上一脚,膈应得你蛋疼,却不得不忍着。
因为是顶层,又是上了年头的老房子,建筑质量自然没什么期待,不仅冬凉夏暖,雨天居然还漏水。前者郭明远租房的时候就预想过,可是后者的惨烈程度实在超过了他一个it男的想象力。
九月末,北京城暴雨,连着四五天没见过晴,郭明远把家里能拿出来的锅碗瓢盆都倒腾出来接水,屋子里滴滴答答到处都是水滴声,俨然成了水帘洞。
“这样下去也不行,雨都漏成这样了,冬天我们会冻死在这里的。回头再上个社会头条--失修阁楼内两男子不抵苦寒,相拥而死。”
郭明远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接水,忙得一头汗,夏辰东却靠在沙发床上,撑了把雨伞一边用笔记本编程序一边说风凉话,大少爷的劣性本质在此刻暴露无遗,他身上只穿了件没系扣的白衬衫和平角内裤,修白的大长腿在外面一晃一晃的,显得分外悠闲。
“那怎么办,现在房子不好租,这个房子我签了一年。忍忍吧,北京又不常下雨,冬天点个小炭炉就成。”郭明远身上的衬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是忙活半天汗湿的还是被雨水淋湿的。这也就是郭明远,还能勤勤恳恳地在这儿想办法补救,要放在别人身上,估计早就抓狂掀房顶了。
“要不我们干脆给房顶做个防水和保温吧,也没多少钱。”夏辰东提出中肯的建议。
跟夏辰东相处了一段日子,郭明远知道不能跟这人谈钱,除非想给自己添堵。当初收留这货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他是个没金钱观念的人,什么东西到他嘴里都没几个钱,照此下去,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要到大街上喝西北风。
“真的很便宜的。”夏辰东像是郭明远肚子里的虫,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材料费一平米不到二十块,再加上手工费……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郭明远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确实不贵。
“怎么样?心动了么?”夏狐狸笑眯眯看着郭大神。
“嗯……有点。”
“心动不如行动,就这么定了吧,明天我找人去弄。”
郭明远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夏辰东,正好周末他们组的组长要去外地出差,点名要他跟着去,三天以后他再回到自己的阁楼,开门以后呆了一下,然后立刻退出来,抬头看看房门号,确定自己没走错,才又试探着往里迈了一步。
“呦,怎么这么早回来,我还想去机场接你呢,车都借来了。”夏辰东站在门口,梦幻的背景趁着梦幻的笑容,让郭明远有点晕。
“这……房子……”郭明远另一只手还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目光掠过坡面屋顶被扩得面积极大的明亮玻璃窗,驼色的厚重毛绒地毯,别致的金属镂空吊灯,还有那张几乎占据了整个客厅的kingsize大床……
“收拾屋顶的时候顺便弄了一下,怎么样,喜欢么?有不喜欢的地方我再叫人改。”
第24章
夏辰东那带有点宠溺意味的目光,再配上轻柔体贴的语气,让郭明远面色僵了僵。
“夏辰东……”
“嗯?”
“你哪来的钱?”
夏辰东微微挑了下眉毛,正琢磨着怎么编排个理由,不想郭明远却又开口道:
“既然你有钱弄房子……”郭明远皱皱眉,他话没说完,但后半句想要说什么,估计以夏辰东的聪明应该也能猜出来。既然有钱折腾这个漏雨的破阁楼,为什么不自己出去单独租个房子?非要跟他挤在这里。
“我没钱。”夏辰东本来淡去的笑容又立刻恢复了,甚至比刚刚笑得还要灿烂,他歪过头看着郭明远,笑得很邪性,“只不过最近傍上了一个有钱的男人,手头比较宽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世棽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鞠躬~
☆、chapter22
郭明远再也不敢说让夏辰东另找地方住的话了,因为只要一提起和这个搭点边的话题,夏辰东就会立刻双眼忧郁地看向你,那受伤的眼神立刻具现化成两汪深潭,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比乞力马扎罗山的雪还要冷。然后,他会一个人跑到阳台,一边抽烟一边仰望夜空,嘴里嘀咕着“啊!黑夜里看不到黑夜的星,生命里看不到生命的光”这种一听就容易让人有看哈姆雷特现场版的正常人绝对说不出来的话。
夏辰东说“我没钱”,你就一定要坚定不移地相信他没钱,哪怕他会穿着价值半年房租的衬衫在你跟前晃来晃去,也绝对不要露出哪怕一丁点质疑的表情,不然就要做好听“夏狐狸睡前故事”的准备。
当某只劳碌一天的it终于关上电脑疲惫地爬上床想要睡觉的时候,那张风情无限的脸便会失落地出现在你床头,向你讲述一个纯情同志小男孩被爱人抛弃最后无家可归冻死在街头的悲惨故事。
“所以说,爱情不牢靠,唯有友谊才会地久天长。别人再有钱也是别人的,与自己毫无关系。你说是不是呢,明远?”每次讲完故事,夏辰东都会伤感地以这样一句话总结陈词,然后意有所指地看着郭明远。
“……你说的,这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么?”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郭明远还挺认真地问了问。
“哦?难道你不知道那个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夏辰东却不答反问。
“什么含义?”
“其实那根本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只是一个向家里出柜被撵出家门的年轻男人。”
“是,是么?呵呵,呵呵呵……”郭明远僵硬地笑。
“你知道为什么童话里一定要写卖火柴,而不是卖围巾,卖报纸?”
“……”郭明远其实不太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在最早的同志社交场所,点烟与打火,通常都是一号和零号互相勾搭的暗语。男孩一根火柴都没有卖出去,实质的意思是,一个男的都没有勾搭到。”
“……”
“然后他因为得不到温暖的怀抱和炮`友的收留,一个人冻死在角落里,临死前,还在墙上看到了温暖的火炉,美味的烧鸡……说到火炉和烧鸡,你能想到什么?”
“……”
“没错,那其实指代的都是男性的躯体,或者器官。”
“那么,最后看到的祖母笑容该怎么解释?”郭明远居然真的听进去了,甚至还及时找到了不合理的bug。
“这个啊……”夏辰东睫毛一忽闪,转瞬间就胡诌出一个煽情的理由,“大概是在那个男孩所有的亲朋中,唯有他的祖母才能理解他支持他吧……所以才会在最绝望的时候,想到她。”
“……嗯?夏辰东,你眼睛怎么红了?”
“没,没什么,就是想到了我去世的奶奶,她活着的时候很疼我……”说着,夏辰东用手挡住了那双细长的漂亮眼睛,低头半天不语。
“……”郭明远看着在自己床头做深沉扶额状的人,在给予安慰和装看不见之间艰难地挣扎着。
“明远,对不起,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先不跟你聊了,你睡吧。”说完,夏辰东站起来,在完成了“不让郭明远安心睡觉”这个任务之后,以一个伤感而忧郁的背影华丽退场。
郭明远终于能不受打扰地睡觉了,可问题是,在经历了这么一场睡前表演之后,他还能睡得着么?
如此这般,几次折腾下来,郭明远麻木了,然后在“夏辰东是个不为世俗所理解的善良又纯情的随时都可能被有钱男友抛弃的悲惨同志”这种意念的不断洗刷下,终于被成功洗脑了。
郭明远轻易不敢刺激夏辰东,尽量地表现出自己的友好和亲近,并以计算机之神的名义起誓,他绝对不会因为室友特殊的性向而对其有任何偏见,哪怕夏辰东赤`条条一`丝不`挂地在郭明远眼皮子底下游来荡去,郭明远也不会说什么,因为夏辰东是“问心无愧”的!是将郭明远当做“朋友”的!是纯洁清透如天山雪莲的!
于是,夏狐狸满意了,高抬贵手地松开了爪子,放过了可怜的郭大神。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在一个屋檐下正式生活下来。拜夏辰东大手笔的装修所赐,他们的生活环境改善不少,不过再漂亮再豪华的装修,也抵不过两只it男齐心合力的蹂躏,很快,整洁的阁楼变得如台风过境,几乎每个角落都可以划拉出来几打光盘,几本计算机书籍,乱七八糟的文件纸更是散乱得随处可见。
而神奇的是,夏辰东和郭明远居然能在这样的生存空间里,淡定地一人捧一台电脑,一个抽着烟,一个喝着牛奶,于寂静的夜晚,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卧室,一墙之隔下,却用几乎相同的频率和速度敲打出一串又一串极其高难的计算机程序。
作为刚上班的新人,工作压力自然不小,即便天才如夏辰东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何况是以勤奋著称的郭明远。因此常常到凌晨一两点,阁楼里客厅和卧室的灯仍然亮着,在这座破旧的民宅里,仿佛两颗双子星,镶嵌在倾斜的房屋坡顶,相依相伴地一起遥望夜空。
偶尔,郭明远会在半夜拿着空牛奶杯推门出来,看到同样在夜战的人,随口问上一句:“还没睡?”
而夏辰东也会掐灭刚刚熄尽的烟蒂,伸个懒腰,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饿了?”
通常情况下,郭明远会直奔冰箱里翻腾,像只半夜翻垃圾桶找食的流浪狗,然后弄点残羹冷炙,倒进扣碗里胡乱拌一拌塞到微波炉里加热。
“你吃吗?”刚开始郭明远还会出于客气地问一问,当每次都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郭明远便不再问了,而是热了夜宵直接过来,主动和夏辰东分食。
所谓驯化,就是要一步步蚕食被驯化者的意志,温水煮青蛙,最终将偶然变为必然,将特例变为习惯。
第一次第二次吃宵夜的时候,郭明远还会受累多拿一双碗筷,等到第三次第四次,便直接省了碗,等再往后,甚至连勺子筷子都一起省掉,郭明远索性直接把笔记本搬出来,和夏辰东一起靠床坐在地上,一个巨大的玻璃碗摆在两人中间,谁想起来了就拿勺子挖几口塞嘴里。
对于郭明远来说,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局面,是因为他懒得多洗一份碗筷,实在嫌麻烦。而对于夏辰东来说,则是顺其自然,喜闻乐见,居心不良地暗自在心中窃喜,每次用勺子吃饭,都会意`淫某人温润的嘴唇,常常含着勺子露出变态的微笑。
三个月后,北京城落下第一场雪,与寒冷空气一起降临的,是郭明远和夏辰东转为正式员工的通知。
“今天是个好日子,出去庆祝一下?”下班以后,夏辰东提议道。
“好啊,你说去哪里?”
郭明远不会拒绝夏辰东的提议,因为他知道拒绝了也没用,夏辰东总会想出一千种办法说服他,如果在极其微小的可能里,这一千种方法都幸运地宣告无效,那么也将意味着郭明远会残忍地伤害到一颗脆弱易碎的心,作为人道主义的补偿,他就要向对方妥协一次,最后还是要执行夏辰东的提议。不论从哪条路径走,运算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郭明远索性就省去那点cpu磨损,留着干点更有意义的事。
“嗯……那就去天津看海吧。”夏辰东终于拿出了庆祝方案。
郭明远:“……”
“所以要先借一辆车才行。”夏辰东微微蹙眉思索道。
紧接着,人缘不好的夏辰东就开始拿手机拨电话,不到五分钟,就将借车的事从容搞定,郭明远甚至连个“额……”或者“啊?”都没来得及说。
夏辰东将手机悠闲地塞回大衣口袋,侧过头,看到郭明远那一副逆来顺受的隐忍表情,内心愈发愉悦。要不是他这个人不喜欢强来,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把人吃干抹净了。他耐着性子软磨硬泡了好几个月,这才刚刚有了点进展,当然不会急着收杆,再把这快到嘴边的大鱼给吓跑了。
半个小时以后,一辆银灰色的帕萨特停到千度大楼下,车门一开,下来一个挺拔的年轻男人。这男人很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那么一股风流倜傥的味道,虽然五官不及夏辰东精致,但往街上一走,绝对也是个吸引人眼球的货。
第25章
郭明远看男人向他们走过来,不禁觉得这人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他走到跟前,笑容满面地伸出一只手,开口做自我介绍。
“好久不见啊,郭大神。怎么,不会忘了我吧,我是邢流墨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花吃了那小邪的地雷~~
话说,jj又开始抽,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传上来……qaq
☆、chapter23
邢流墨刚到,夏辰东就接到了主管的电话,让他回去拿点资料,于是此时只有郭明远和邢流墨两个人站在公司大楼下,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边聊着天一边等他。
“转眼都四年了,真快,可你还是老样子。”邢流墨抽`出一支烟点燃,靠在车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郭明远。
郭明远看着邢流墨点烟,吸烟,忽然有些沉默。
邢流墨打火的动作很漂亮,他用的是火柴,这年头很少有人用这个,木质的火柴棒在火柴盒边由下往上的轻轻一挑,发出“嚓”的声音,跳动的火焰映亮眼眸,点火时头微微侧着,橘红的火星闪烁间,一缕薄烟升起,叼着烟蒂的唇也随之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随手将用掉的火柴棒轻轻一甩,火光熄灭,只余轻烟,像一道拖着光尾的流星。
郭明远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打火,甚至连那吞吐烟雾的动作都觉得分外眼熟。
“呵呵,还好吧,你也没怎么变。”郭明远微微眯起眼,等那淡淡的如一层薄纱的烟雾散了,才缓过神来,辨认出眼前这人的眉眼,并不是那双眼线极长却总是带着点难以捉摸笑意的眼睛。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然而,抽烟的动作却如此相似。
“当初还以为你也会来北京上学呢。”邢流墨夹着烟,好似无意般提起。
“哦,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就选择了北方的一所学校。”
“是么。”邢流墨点点头,笑得有点意味深长,“我说当年你怎么会不告而别呢。”
“你呢,也来北京上学了?”郭明远很少关心别人的事,所以问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就连他自己也愣了愣。
不过邢流墨倒是没有注意到郭明远表情的变化,回答道:“是啊,后来我和夏辰东一起来这里上学,毕业以后就留下来了。”
“你们……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吧?”郭明远轻轻皱了下眉,问道。
“是啊,从上高一开始就认识了。”邢流墨笑吟吟地侧过头看向郭明远,“不过我们不算是朋友。”
“嗯?”
这时夏辰东已经拿完材料从写字楼出来,邢流墨看着那个人的身影,忽然凑近郭明远,低声说了一句:“其实我们的关系,非同寻常。”
郭明远下意识回头去看邢流墨,只见他盯着自己的眼睛,微笑着又补充道:“就是……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声嘶力竭的叫骂,把刚走到跟前的夏辰东也吓了一跳,三人齐齐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女孩,正披头散发脸带泪痕地掐腰直指写字楼上面的某个窗口,大骂某某人是个卑鄙无耻的骗子。
女孩很激动,很快写字楼的保安就出来想把她弄走,而女孩的目光却落在附近一辆雪佛兰轿车上,只瞥了一眼车牌号,两眼便瞬时喷出怒火,趁保安一个不留神,直接挣脱了束缚,冲到那辆轿车面前,从包里拿出一瓶自喷漆,在车前盖上大大地喷上两个醒目的红色大字外加一个感叹号:骗子!等保安反应过来想要去抓人的时候,那女孩却兔子一样跑掉了。
就站在案发现场旁边,亲眼目睹这惊心动魄一幕的三个男人:“……”
女人,尤其是愤怒的女人,真是地球上最可怕的生物。
“哎,所以说,还是不要说谎比较好。”郭明远心有余悸地感叹道。
“其实呢,谎言之所以能够欺骗,是因为被骗的人轻易地选择相信。”邢流墨倒是很快就恢复了笑容,看了夏辰东一眼,对郭明远道,“有时候,事实就摆在眼前,只是人们不愿意睁开眼睛去看,因为,一旦认真看了,就再也无法逃避了。你觉得呢,辰东?”
“这话你应该跟刚刚那个女孩说。运气好的话,也许也能给你身上来两个字呢。”夏辰东反应冷淡。
“算了,我对女人可没兴趣。”邢流墨毫不避讳地说,丝毫不介意被郭明远知道他是个弯的。
“车钥匙?”夏辰东挑了下眉,冲邢流墨伸出手。
邢流墨从裤袋里勾出一串钥匙,放在夏辰东手中。
夏辰东接了邢流墨的钥匙就不再鸟他,径直坐进驾驶位发动车子,而邢流墨却一点不在意,还很贴心地对夏辰东说:“油已经给你加满了,想去哪里私奔都可以,车`震也没问题。”
“多谢。”夏辰东礼貌地点头。
“不客气。”邢流墨抚胸微微鞠了一躬,“愿意为美人服务。”
郭明远:“……”
见郭明远还不上车,夏辰东降下车窗,眨眨眼,丢出来一个笑意浓浓的眼神,“明远,上车吧。”
郭明远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有点听天由命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帕萨特开走了,邢流墨仍站在原地抽烟,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嘴边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城市,在此刻变得格外妩媚,天地间只剩下金色的光,和重重叠叠投在地面的影子。
车很快就上了高速公路,夏辰东开车非常快,郭明远却没被这极限速度吓到,反而用手撑着头,神色淡然地望向窗外,他以为他在发呆,可是脑子里不停回放的,竟是邢流墨刚刚和自己说的那句话——
你想象的关系……我和他,就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夏辰东放了张cd,舒缓的旋律瞬时填补了车内的沉默,郭明远听了几句,终于将视线收回。
“这是什么歌?”
“好听吗?”
“嗯。”
夏辰东笑了,挺开心的那种笑,“看来我们的喜好总是惊人的形似呢,我也觉得好听。这首是don mclean 的 and i love you so。”
郭明远也笑了笑,心情好像轻松不少,此时的他,并不会想到在几年以后,也是在他们即将前往的那个城市,夏辰东用一种让人难以忘怀的方式,帮助他铭记了这首歌,乃至每一句歌词,每一个音符。
高速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有时候是大片的农田,因为入了冬,已经呈现出荒芜的景象。有时候是一些低矮的房屋,偶尔还能在那些杂乱的院子里,看到一两头悠闲的家畜。
郭明远看着地平线处那即将没入的一轮红日,忽然想到什么,问夏辰东:“听说天津的海没什么看头,况且等我们到了地方天都黑了,你确定我们要去?”
“当然。”夏辰东勾起嘴角,眼睛弯弯的透着愉悦,不知道又想到什么黑心主意。“欣赏美嘛,有时候不需要用我们的眼睛。”
郭明远大脑一机灵,顿时有点不详的预感。
“就像做`爱一样,关了灯,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依然能体会到那其中的美好。我们要用心去感受,用身体的所有器官去发掘,然后就能体会到那种温暖,紧致,细腻,柔软……”
郭明远:果然…… = =
说实话,郭明远不讨厌夏辰东,可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他突然发神经般说出来的话。当然,夏辰东同志的内心是无比脆弱的,所以为了不刺激他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郭明远只能忍着。但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一个人的忍耐总归是有限度的,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郭大神还不是兔子。
夏辰东开车技术一流,不到两个小时就把车开到了天津市中心,两人找了家当地口碑不错的饭店吃了些特色菜,又开车往塘沽的方向去,途中经过一条酒吧街,夏辰东便停了车,也没跟郭明远打声招呼,就直接进了一家酒吧,很快又拎着一个印有酒吧logo的纸袋出来。
“去买酒了?”夏辰东上车以后将纸袋放到驾驶舱中间,郭明远见纸袋鼓鼓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瓶酒。
夏辰东笑眯眯地点头,发动了引擎继续上路。
“你开车怎么能喝酒?去海边溜达一圈就好了,不是就想看海么,看完了我们还得赶着尽快回去,太晚了开车人会疲乏,不安全。”
“谁说我们要回去?”夏辰东嘴角扬起的弧度愈发有深意。
郭明远:“……”
“我们明天要上班……”沉默了片刻,郭明远说道。
“我已经请过假了。”夏辰东说,然后又侧头看了看郭明远,“也帮你请过假了。”
郭明远:“……”
“那我们晚上睡在哪里?”郭明远问。
“车里。”
郭明远:“……”
“怎么,怕我鸡`奸你?”夏辰东问。
郭明远:“……”
“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对你又没那个心思,你总紧张什么啊。”
第26章
郭明远不想再招惹夏辰东,索性不再说话,只是脸上不见了惯常的温和而绵软的轻松神态。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推开那间房门所撞见的香艳一幕。微微闭了闭眼,郭明远心情有点烦躁地扭转过头,只看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夏辰东也不再说话了,车子里又只剩下cd机里播放的旋律,还是那首and i love you so ,在不停地一遍遍回放。
车子开到海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引擎熄灭的一刹那,音乐也戛然而止。
夏辰东的手机响了,在安静的空间里,对方的声音听着很清楚,是个年轻的男孩,第一句叫出的就是声甜甜的“学长”。
“你是……嗯,当然记得。”夏辰东语气很温柔。
郭明远打开车门,下了车。夏辰东却是自他转身的那一刻起,目光就一直追随其后,等到郭明远关上车门,那嘴边的笑意才淡了下去,讲电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漫不经心,随意几句就把那个小学弟打发了。
天津港和沿海很多贸易港口一样,都是以港阔水深的天然优势成为船舶停靠的港湾,没有松软的沙滩,通常情况下,因为水深,所在纬度高,海的颜色也没有那么漂亮。
郭明远下车后并没有走远,稍微靠近海边的地方都被淤泥覆盖,他只好站在车边,听着黑暗中那轰隆的海浪声,感受着海风迎面,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大半夜发疯地跑到这种地方吹冷风。有人是疯子,可他为什么要跟着一起疯?
不知何时,夏辰东走过来,递给郭明远一瓶啤酒,郭明远接过,启开喝了一大口,不得不说,这种吹着海风听着海浪喝着啤酒的感觉,其实还挺带感的。美中不足的是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夜晚的海边很冷,估计只有零度左右,在外面站一会儿,拿着啤酒罐的手都有点冻得发僵。
夏辰东穿的不多,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黑色大衣,是那种最流行的腰部系带的款式,好看,却不保暖,站了没多久就开始打喷嚏。
“上车吧,外面挺冷的,当心感冒。”郭明远说。
夏辰东没动弹,喝光了一罐啤酒,拿了包烟出来。
郭明远看着他打火,点烟,抽烟,这一连串的动作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可是这一次,却有点不想再看下去。
“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夏辰东眯着眼吐出一口烟雾,仿佛回忆起什么,“你当年第一次看我抽烟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嗯?什么时候的事?”
“不记得了?”
“唔……”郭明远仔细回忆,隐约有点印象,却很模糊。
夏辰东的目光有些暗淡,不过还是笑着说道:“我当时还问你要不要试试。”
“额……我是怎么回答的?”郭明远转过头来问,大概是两人都喝过酒,身上的味道相似,此时彼此间极近的距离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不适,反而因为气温低,下意识想靠近温暖的地方,离那个人愈发近了。
夏辰东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用两指将嘴里的烟夹下来,塞进郭明远的嘴里。
郭明远吸了一口烟,似是觉得不喜,皱皱眉将烟拿下。
“不错,这次居然没被呛到。”夏辰东满意地笑了,双目炯炯地看着郭明远,又仿佛看得并不是眼前的这个郭明远,而是穿越了时间,停留在最初相见的那一刻。
“可我还是不怎么喜欢。”郭明远有点尴尬地夹着烟,不知道是该塞回给夏辰东还是等它自燃到尽头。
“没关系,也许习惯了,就喜欢了。”夏晨东说。
“可是有些东西,无论怎么习惯,还是不会喜欢。”郭明远说。
海风依然在吹,抚过看不见的波浪,带来腥咸的味道。夜深了,也更冷了,郭明远坚持要回去,夏辰东却和他打了个赌。
“我赌明天日出的时候,一定能让你看到一片碧蓝的大海,整片海域像宝石一样美得让人窒息。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赌?”
“夏辰东,这里是天津港,不是夏威夷。”郭明远一把扶住了身体有点摇晃的夏辰东,“你酒量本来就不好,还喝这么多,去车后面躺着吧,回去我开。”说着就打开车门想要将这只不听话的狐狸塞进后车座。
谁料夏辰东却忽然用力挣开郭明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挑衅般脸离得极近地一字一句说:“如果我输了,我就搬出去住,怎么样,敢不敢赌?”
郭明远微微蹙眉,看着夏辰东,过了片刻,才回答道:“好,我跟你赌。”
揪住郭明远衣领的手僵了一下,随后缓缓松了力道,放开他。
“不问问要是我赢了会怎样?”夏辰东又问,声音有点轻,稍不留神就会湮没在呼啸的海风和翻滚的海浪中。
“你赢了怎么样?”郭明远问。
“吻你。”夏辰东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那么多留言好开心呀~~因为这篇文不入v所以不能跟榜单,看得人应该会比较少,大家的留言是我唯一的动力,要多多冒泡撒!最近两个月要准备考试,只能尽量保持两到三天更新一次,等考完试我就争取日更~谢谢大家的耐心等待!鞠躬~~=3=
☆、chapter24
只是喝了两罐啤酒而已,夏辰东就迷糊得话都说不清楚了,郭明远不明白,一个人的酒量怎么能差到这种程度,都这样了还偏要人打赌,你不跟他赌还不行。
把夏辰东弄进后车座躺好,郭明远自己坐在副驾驶,打开cd,声音调小,降下车窗后默默地继续一个人喝酒。海风从敞开的车窗吹进来,拂开他额前的头发,郭明远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夏辰东,拿了丢在一旁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将车里的空调打开。
郭明远酒量很好,这还是在那次迎新聚会后他才知道的。夏辰东之前从酒吧带出来的纸袋里有很多啤酒,他一边从里面拿酒喝一边在心里嘀咕,这不会过日子的败家子果然只会烧钱,这种罐装啤酒虽然不是便利店里常见的那种国产货,但要在大超市里买也不会太贵,可夏辰东却偏偏跑到酒吧那种地方去买这种酒,真是上赶着让人宰。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人会去酒吧打包东西出来么?
恐怕全世界也只有夏辰东会这么干了……这个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又喝光一罐酒,郭明远终于有了点醉意,下意识又伸手往纸袋里摸,这一次却没有摸到熟悉的易拉罐金属外壳,袋子底部只有一个硬硬的纸盒,旁边还有最后一瓶酒,凭触感来判断,这瓶酒是用玻璃瓶装的。车里光线很暗,郭明远也不想开内室灯,便懒得再去一探究竟。恰好这时看到夏辰东座位上掉出的一包烟,他迟疑了片刻,拿了一支,用火柴点燃。
第二次抽烟感觉要比第一次好很多,郭明远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将烟吐出去,而是吸进口腔里,让那对身体有害的,却带有一股诱人味道的烟雾一点点进入到身体里。
从陌生,到熟悉,再从熟悉,到依赖,这大概就是每个吸烟者经历的心路历程吧。每个人拿起第一颗烟的原因都不同,有的是好奇,有的是为了耍帅,却很少有人是因为喜欢。都是抽着抽着,上了瘾,着了魔,最后才再难放手。
郭明远完整地吸了一支烟,觉得冷了,便升起车窗,整个人窝在座椅里,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他的呼吸平稳不久,一直安静躺在车后座的夏辰东动了动,转过身,慢慢睁开眼睛。
夏辰东坐起来,盖在他身上的外套滑落一半。
“郭明远。”
夏辰东轻轻叫了一声,见郭明远没有反应,才起身将他的座位放低了椅背,让他能躺得更舒服点,然后将自己身上的那件外套给他盖上。做完这些,夏辰东便靠在一边的椅背上,歪着头静静地看着郭明远。漆黑的窗外偶尔一缕光闪过,映在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难得安宁。
日出东方,海边的白昼总是要来得早些。好像只是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天边就亮起了朦胧的晨光。
郭明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只知道,当他想挣开眼睛的时候,上面搭着一只爪子,什么都看不到。
“嘘,先别睁眼。”有个声音在耳畔说,距离很近,后脖颈被弄得麻酥酥的,浑身不自在,也说不清是耳朵痒,还是心痒。
郭明远知道,夏辰东就在他身后,而他还坐在副驾驶位上,捂住他眼睛的手角度稍微变化,紧接着便是一阵冰凉的海风,吹走了车里最后一丝慵懒闷热,也让郭明远彻底精神起来,他猜是夏辰东探过身子打开了他这边的车门。
“好了,等我说睁眼的时候你再睁开。”夏辰东终于放开了手,似是不放心什么,又补充一句:“要是不听我的话,赌约可就算你输。”
郭明远心里无奈,心说这夏辰东怎么跟个小孩似的,不过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嘴角竟然也是无意识地上扬着的。他点了点头,示意后面的人自己不会睁眼。
第27章
夏辰东又不知道鼓捣了什么,只听一阵叮叮咚咚,像是玻璃器皿轻碰的声响,然后是液体倾倒的声音,郭明远好奇得百爪挠心,可只能生生忍着不去睁眼。很快,熟悉的气息又环绕过来,夏辰东凑近了,将他的头微微转了转,凭感觉应该是朝向车窗。
“嗯,好了,睁开眼睛吧。”夏狐狸终于发出命令。
郭明远被他这么一番折腾,竟然也有点紧张了,等他慢慢将眼睛睁开,忽然愣住了。
世界是一片让人心惊的蓝色,蓝得透亮,蓝得扎眼,在郭明远的认知中,这种纯碎的蓝,也只有化学实验室里的硫酸铜溶液才能有。
在这片让人近乎眩晕的蓝色中,入眼的一切,不仅仅是海洋,也不仅仅是天空,就连此刻即将跃出海平面的那轮殷红旭日,也染上了浓郁的蓝。金红的日光与流动的蓝色相结合,竟生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妖异之美,海平面上洒落的细碎金光,在那片蓝色的洗礼下,也不再刺眼,而是仿佛飘落在水面的蓝色花瓣,如梦似幻,美得让人窒息。
恍惚间,郭明远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幕竟无比熟悉,好像前世的某一次轮回,也曾看过这样一场蓝色的日出,也曾这样,让人心动不已。
这时,一只手轻轻覆在郭明远的胸口,带着笑意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将郭明远拉回现实。
“引起心率增快的原因有很多,运动,情绪激动,药物,刺激性食物……郭明远,你心跳得这么快,是什么原因?嗯?”
夏辰东说着,将举在郭明远眼前的高脚杯收回来。于是,蓝色的梦醒了,做梦的人也只能回到这平凡的大千世界。
郭明远转过头去看夏辰东,晶莹的高脚杯拿在他手上,里面盛着幽兰的清澈液体,晃动中,像悄然绽放的蓝色玫瑰。
“蓝色的马提尼,名唤蓝色妖姬,里面有三分之一的苦艾酒和三分之一的琴酒,要来点吗?”
说着,并不等郭明远回答,夏辰东就拿出另一个高脚杯,里面注入蓝色的酒浆,递给他。
郭明远接过酒,夏辰东笑着跟他碰了一下杯,“cheers!二十一岁的第一个日出呢,有人陪的感觉真好。”
“今天是你生日?”郭明远愣住。
夏辰东不回答,而是直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享受地闭上眼回味半天,然后问郭明远:“你听过蓝色妖姬的故事吗?”
曾饱受各种j□j摧残的郭大神知道,夏狐狸这是又要开始讲故事了,可是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他竟然有些期待。
“没听过,那不就是一种人工的玫瑰花种么。”郭明远答。
“我们所见过的绝大多数蓝色妖姬都是人工染成的,可是自然界里还是有少数的天然蓝玫瑰。”夏辰东笑眯眯地说,“这样,我还是先给你讲讲蓝色妖姬的传说……”
据说有个年轻人,非常喜爱玫瑰花,在他的花园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玫瑰,可是唯独没有蓝色的玫瑰花。于是,能种出蓝色的玫瑰成了他毕生最大的心愿。后来,年轻人爱上了一个姑娘,两人彼此相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将心中的遗憾告诉给这个姑娘,然后忽然有一天早上,他在自家的花园里发现了几朵蓝色玫瑰。年轻人很高兴,每天都万般小心地照料那些蓝色玫瑰花,那个姑娘看到年轻人开心,自己也会开心地笑。
然而有一天,突如其来的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年轻人第二天早上醒来,想到花园里的玫瑰,急忙奔出去看,却看到了呆站在花园里的女孩,还有她身后,那一片被雨水冲掉颜色的蓝玫瑰。
年轻人很愤怒,因为他讨厌被人欺骗,甚至觉得连女孩的爱情也是不可靠的,所以他选择离开。他走以后,那个女孩每天都会伤心地哭,坐在一个人的花园里,眼前是五彩斑斓的玫瑰花,唯独缺少了那一抹蓝色。
过了几年,年轻人不再年轻,很多事情也想明白了,他后悔当年的任性,也越来越思念自己的爱人,所以他决定回去。等他终于回到了家,回到了那个他曾无比眷恋的花园,却发现里面全是蓝色的玫瑰。他兴奋地大叫女孩的名字,找遍了每个房间,可是却没找到女孩,最后只好回到花园,看着那迎风摇摆的蓝色玫瑰,其中一朵玫瑰上挂着露珠,像一滴缓缓滑下的眼泪。
故事讲完了,郭明远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里面的蓝色液体出神。
“所以你看,有的时候,粉饰太平的欺骗往往比丢掉伪装的真相要美好的多,也不容易发生悲剧。不是么?”夏辰东微笑道,“要是你,你愿意选择哪个?”
郭明远没有回答,只是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光,然后下车,绕到驾驶座那边,坐上来将车子发动起来。
“回去我开吧,你酒量不好,刚才那杯酒的度数不低,你还是再睡一会。”郭明远说完便专心开车了,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透着他平日惯有的好脾气。
夏辰东最讨厌这样的郭明远,刚刚那一直扬起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他本来就是个有些偏执的人,这一次更是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郭明远,天然的和人工的蓝玫瑰,如果是你,你愿意要哪种?”
郭明远见实在逃不过,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红色的玫瑰花。”
“为什么?”
“比较纯粹,干净吧。”
夏辰东不说话了,安静地在后车座上躺倒,过了很久,才似是自言自语般说了句:“你知道么,人工的蓝色妖姬在染色前,都是最干净的白玫瑰花,有一点杂色都不行……”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很轻,但郭明远却听得很清楚。
清晨车辆很少,返程一路畅通,两个多小时以后,郭明远便将车停在他家单元楼的楼下。打开车门,叫了夏辰东几声,他却没反应。郭明远没办法,以为是刚才的马提尼又在这人身上起作用了,只好亲手将他从车里弄出来,架着他回家。
不料,就在他们刚刚走进大楼门口,连台阶都没来得及往上迈,一直半死不活的人突然找回了力气,出其不意将郭明远一下推到墙上,顺势将他牢牢压制住。
“郭明远,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愿赌服输?”狭长的眼睛半眯着,微微有几分冷意,就连那总是保持迷人微笑的嘴唇也不再弯起好看的弧度。冷下脸的夏辰东,那认真严肃的目光格外有杀伤力。“以为没什么事了么,嗯?”
郭明远看着那越来越靠近的唇,微微皱眉,却没有反抗。
就在两人的唇瓣即将贴合的最后一刻,夏辰东却停住了,他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放开了郭明远,摇摇晃晃地转身往单元楼门外走。
郭明远愣了愣,不过很快恢复过来,追上夏辰东,抓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夏辰东懒洋洋地甩开他的手,继续晃晃荡荡地往前走:“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郭明远不放心夏辰东,只好一路跟在他后面。
便利店的老板娘起得很早,周围的商铺没有一家开门,她却已经开始营业了。因为郭明远和夏辰东经常在这里买东西,也算是老相识,所以见到他们,这位面善的大神就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
“呦,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郭明远呵呵笑了几声,站在门口和老板娘闲聊,而夏辰东却是不管不顾,拿了购物筐沿着货架扫货。东扒拉一爪子,西扒拉一爪子,也不知道弄了些什么东西,总之,等他提着筐来收银台付账的时候,里面已经满得再也塞不下别的了。
“我来吧。”见夏辰东掏了半天大衣口袋也没掏出钱包,郭明远便拿出自己的卡,对老板娘说。
于是夏辰东不再掏钱包了,而是安安静静站在边上,看老板娘刷条形码。
嘀嘀,嘀嘀,一件件商品被扫进电脑,直到老板娘拿起一个小包装盒的时候,嘀嘀声停住了,然后这位四十多岁的大婶,看着手中的包装盒,表情突然变得很微妙。
郭明远不解,抬头看了她一眼,与此同时,大婶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嘀嘀两声将包装盒的条形码扫掉,抬起头平静地对郭明远说:“二百零九块八毛。”
郭明远刷了卡,把东西一样样装进购物袋,然后就在装最后那一个小小的包装盒的时候,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看见了什么?
一盒……保险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猫猫酱的地雷~~=3=谢谢大家的留言~~爱你们!
话说,构思这个文的时候,其实还想写一篇狐狸和师兄的前世故事,古风文,绣庄老板和军师的故事,不知道有木有人感兴趣捏?
☆、chapter25
郭明远知道,夏辰东不开心了,在闹脾气。将那盒保险套胡乱往袋子里一塞,他绷紧着脸逃也般地离开了便利店,只留下便利店大婶一串意味深长的八卦眼神,恨不得能穿墙拐弯地追着他上楼。
看来以后要换一家便利店买东西了……郭明远悲哀地想。
第28章
夏辰东早就先他一步回到家门口,大概是没带钥匙,靠着门等他。见他上来,便勾着嘴角侧过头,眯着狐狸眼睛有点挑衅地看着他。郭明远没说什么,直接走过去拿了钥匙开门。
两人进去以后夏辰东一句话不说,直接扑到床上蒙头大睡。郭明远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开了一路的车,再加上昨天在车里睡得不踏实,也觉得很累,可是,当他洗漱干净躺在床上准备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却意外地失眠了。
夏辰东之前在车上提起的关于玫瑰的话题,倒是让郭明远想起当年夏令营比赛时他设计的那款机器人了。记得当年,很多人都因为夏辰东的作品而捧腹,郭明远虽然也觉得有趣,却没有太多的反应。直到后来特地为了这件事去找了那个叫《东成西就》的香港搞笑片来看,配合电影里那首歌曲的场景,如今时隔多年,再次回想起夏辰东那个机器人,郭明远还会忍不住闷笑,而那朵以如此戏剧性方式出现的红玫瑰,竟也在不知不觉中,留在了记忆中。
郭明远越想越睡不着,索性裹着被子爬起来编程序,他一工作就会特别投入,忘记时间也忘记周围环境,直到被虐待得受不了的肠胃咕噜噜抗议起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郭明远揉了揉僵硬的肩膀,起身推门出去,看到空荡荡的客厅时,他微微愣了一下。
夏辰东呢?
找了洗手间和厨房,都不见夏辰东的影子,郭明远拿手机给夏辰东打电话,嘟嘟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这人又跑到哪里去了?
郭明远发现自从夏辰东搬来和他一起住,他的心态就开始向老妈子靠近,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人,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越来越能操心。郭明远正想再拿手机给夏辰东打个电话,这时,却注意到他们早上回来时在楼下便利店买的那一大包东西。
购物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那盒保险套却不见了。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边的一间高档公寓里,邢流墨看着坐在自家客厅里赖着不走的某只狐狸,摸了摸他丢在沙发上的外套,从里面翻出一盒保险套,拿在手里把玩着,调笑道:“呦,今天东西准备的倒是挺齐全,怎么,这是想通了愿意让我压你一回了?”
“滚。”夏辰东横着眼睛瞥了邢流墨一眼。
邢流墨不置可否,只是凑近了夏辰东,挑起他的下巴,有点色眯眯地问:“美人,你跟我说实话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甚至能委曲你这千金之躯,住那么个小破阁楼,是不是真的对人家动心了?”
夏辰东扒拉开邢流墨的爪子,挑了挑眉:“开什么玩笑,我只是想证明一下,用一年的时间就能把那人搞到手罢了。”
“别,你可千万别这么说。”邢流墨啧啧地摇着一根手指,“你没看过那些狗血电视剧么,都是什么打赌能不能追到妹子,结果真的爱上的时候却悲催地被妹子知道了赌约,我求你别把狗血弄得离我这么近,溅到裤子上可不好洗。”
夏辰东想说不好洗你就别洗,反正穿不穿都一个德行,可是这时手机再次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手指在接听键上摩挲着,却一直没有按下去。
“接吧,这都第三个了。”邢流墨也看到了来电的号码,上面显示的是“月儿弯弯”,他一开始还很莫名,心说这是什么昵称,不过看夏辰东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他也猜到了这人是谁,“你再不接电话,估计那优等生会急得报警。”
“喂?”终于,夏辰东接起了电话。
“夏辰东?”
“嗯。”夏辰东淡淡地哼了一声。
对面的人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紧接着语气有点尴尬:“呃……你在哪里?”
“外面。”
对方明显不太适应夏辰东这种说话的方式,愣了一下,才有点迟疑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有事?”
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会被夏辰东这样冷艳高贵的回话搞到抓狂,果然,郭明远不说话了,沉默了一阵才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是刚知道。晚上帮你煮了面,你要是不回家吃饭我就放冰箱里了,嗯,还有,生日快乐。”
夏辰东挂掉郭明远的电话之后,发了几秒钟的呆,被邢流墨戳了一下头,才回过神。
“怎么了这是,魂丢了?”
夏辰东神情明显愉悦了很多,也不和邢流墨一般计较,拿了外套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邢流墨像伺候老佛爷似的恭恭敬敬把人送到门口,在夏辰东开门之前,忽然抓住他的胳膊。
夏辰东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邢流墨。
“夏辰东,看在这么多年的朋友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你要是真心喜欢人家,就好好追一次,不管成不成功也都算尽力了,别总是搞那套口是心非的东西,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管好你自己吧,多事。”夏辰东完全不将邢流墨的话放在心上,没良心地把招待了他一下午的房主人往旁边一推,扬长而去了。
夏辰东几乎是一口气赶回了阁楼,就连上楼都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家门口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愣是花了好几分钟,直到呼吸平稳了,才去敲门。
郭明远没想到夏辰东回来得这么早,站在门口和他大眼小眼地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回来了?”
“不是说煮面了么。”夏辰东见郭明远挡着路不肯让道,便侧身挤进了门,鼻子嗅了嗅,凑到郭明远跟前,也不知道是在闻面还是在闻人。
“嗯,在锅里。”郭明远急忙往后躲,那模样就像在躲某种扑在他身上的犬科毛绒类动物。
夏辰东倒是没有得寸进尺,脱了外套以后,顺着郭明远的指引慢悠悠溜达进厨房觅食。
“不是方便面?”掀开锅盖往里面瞄了一眼,夏辰东挑起眉毛有点意外地问。
“过生日哪能吃方便面,是我手擀的,就是……额,可能没你做的好吃。”郭明远说着有点不安地抬手蹭了下鼻子,手背上还沾着一点面,身上围裙也没摘,看着特别居家。“凑合吧,好歹还是能吃的。”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夏辰东终于露出一丝笑,连带着那双眼睛也亮了起来。郭明远甚至还没琢磨过来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是什么,夏辰东就直接拿了碗筷给自己捞了一碗面,捧着回客厅自己的窝了。
喷香的冒着热气的手擀面端到小玻璃桌上,碗底和玻璃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沉寂。郭明远站在厨房里,看着客厅里那正低着头专心吃面的人,莫名绷紧了一天的神经忽然奇迹般地放松下来,他不扯掉围裙走过去,想了想,还是到门口的衣架旁,从大衣口袋里翻出一样东西,放到夏辰东的面碗旁边。
夏辰东吃面吃得正开心,余光里瞥见桌上的东西,瞬间浑身僵硬了。
“听你昨天晚上讲蓝色妖姬的故事,应该是很喜欢花吧,刚刚出去买面粉,找了好几家也没有蓝色的,只好买了一支红的,嗯,你别嫌弃。”说着,郭明远似乎又想到什么,温和地笑着补充道:“其实我觉得,不管是什么颜色的玫瑰,只要开得好,都挺美的。”
夏辰东看着那朵玫瑰,安静躺在的玻璃桌上,炙红如血,像是有某种扰人心绪的魔力。他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郭明远送给自己的。
可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夏辰东放下面碗,拿起玫瑰像是打量什么新奇物种一般仔细端详,心里却越来越觉得怪异。
嗯,这玫瑰没错,这人也没错。可这花……是不是……嗯,送反了?
眼皮一抬,正好瞧见郭明远冲自己淡淡地笑,夏辰东本来很美妙的心情突然又有点晴转多云,郁闷了。
随着农历新年越来越近,帝都紧张的生活节奏也开始有了明显的松动,不少打工族都跃跃欲试准备返乡过年。郭明远本来想趁着年假这几天去山里看看他那做了和尚的老爹,结果一个电话殷殷切切地打过去,却只得老人家一句话:“贫僧如今尘缘已了,大千世界再无牵挂,唯有一心参悟佛法,这位施主,你我父子缘分已尽,还是不要再来了。”
郭明远:“……”
上山看和尚的计划破灭,郭明远想到另一条途径,回老家走亲访友。
然而,春节假期可谓是相亲的黄金时段,多少都市单身男女,每每这时都从那一只只翱翔天空的自由鸟变身为等待配种的苦逼家禽,被强行掐着脖子塞进一个又一个相亲宴。再想想老家排着队等着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七大姑八大姨,郭明远不禁打了个寒战,果断决定这个假期还是在自己的破阁楼里好好窝着,哪都不去了。
一个人的春节,看看电影,上上网,再买两个好菜看看春晚,好像也挺不错。
郭明远是个善于计划的人,但他似乎忘了那句经典得几乎可以被奉为公理的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29章
春节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夏辰东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能够主动给他打电话的,夏家宅里也只有夏振泽一个人。
“哥,今年过年回家吗?”夏振泽的声音从话筒另一边传过来的时候,夏辰东正在电脑上玩扫雷,难度等级最高的,他已经快突破全公司的时间记录了。
“不回。”夏辰东回答得十分干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失望,“哥,你已经两年没回来了……”
“然后?”夏辰目光飞速在屏幕上扫动,一手接电话,另一手点鼠标,手速丝毫没受到影响。
“夏辰东……”对面那一直软软的少年音突然低沉下来,好像一下降了好几度,连称呼也变了。
“有话就快说。”一直专注于扫雷的某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
“再有几个月我就高考了。”夏振泽说。
“所以呢?”
“我会去北京找你。”
“哦?”夏辰东这回终于来了点兴致,一盘扫雷完成,他懒懒地往后靠在椅背上,“你找我干什么?”
“和你一起住。”
夏辰东挑挑眉,忽然心情大好,心说这夏振泽在那白痴女人的教导下终于也变成弱智了,直接将手机挂断,伸个懒腰继续玩扫雷。
可是夏振泽又打过来了,夏辰东不理会,他却没完没了,上班时间可能会有电话进来,夏辰东又不能关机,只能气急败坏地又把电话接起来,而夏振泽还是那句话,过年不回家,他明年夏天就找到他家门口。
“随便你。”夏辰东最后被磨得不耐烦了,直接说:“你要是能考到和我一所学校,我就把地址告诉你。”
这次再放下手机,夏辰东那便宜弟弟倒是消停了,不再打过来。夏辰东满意了,但是过了一会又觉得不放心起来,他知道夏振泽那小子从小就很聪明,这两年不见也不知道在学校混得怎么样,别真的一不留神让他考到清大,那到时候自己就有得烦了。
夏辰东正琢磨着,同组的一个北京女孩过来问他晚上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唱歌。一提到唱歌,夏辰东的脸色变了变,正要拒绝,就听那女孩说:“这次把不回家的外地同事都叫来了,我们先提前过个节,诶,对了,你和自然语言组的郭明远很熟吧,他也去呢。”
回拒的话到了嘴边拐了个弯,夏辰东勾着嘴角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说道:“好啊,那就算我一个。”
唱歌的地方距离千度公司不远,下班时间一到,三五成群的年轻人就杀进了ktv包房。夏辰东自然和郭明远凑在一起,一向喜欢招摇的某人今天却特别低调特别安静,乖乖地躲在角落里玩神隐,甚至一直借助郭明远的身体,将自己藏在大家的目光之外。
可是夏辰东的名头早就在公司里打响了,不论是出色的长相,过人的技术能力,还是那骚包张扬的性格,让这人到了哪里都不会被人遗忘。
在最初的几个比较直爽的妹子开了场之后,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射向了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开始起哄:“夏辰东,来一首来一首嘛!今天多少人来就是为了听你唱歌呢!”
夏辰东见躲不过,索性大方站出来,一边淡定地接过麦克一边笑吟吟地问:“嗯?为什么一定要听我唱歌呢?”
“麦组长可是开了赌,说天下人无完人,不信男神你完美无缺,又听说你从来不唱歌,就赌你唱歌不好听。”一个视夏辰东为神,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小姑娘立刻忿忿地说,“男神,给他们唱一个!”
“哦?那你们赌的哪一边呢?”夏辰东修长白皙的手指缠着麦克风下的电线玩,不紧不慢地问。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仔细察言观色,看夏辰东那个淡定劲儿,心里一下就有了谱,忙着偷偷摸摸找麦组长改赌注。
始作俑者麦组长索性在长桌上摆开赌摊,学着那旧社会的荷官吆喝起来:“来来来下注了下注了,买夏辰东五音不全的押这里,买夏辰东歌声平平的押这里,买夏辰东歌艺绝佳的押这里……”
一帮没有节操的程序猿们呼呼啦啦凑着热闹赶着潮流转眼间就下好了注,夏辰东拿眼睛一扫,发现大多数人押的都是歌声平平,他眉毛微微一抬,又有几只爪子伸出来,将押的注从歌声平平扒拉到歌艺绝佳那边。而押他五音不全的倒是一个人都没有,这点很让人欣慰。
“今儿在这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押注啊,谁都不能跑。”已经化身地痞无赖的麦组长开始发号施令。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带头的组长不正经,下面的组员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有那眼尖的立刻就指出来:“哎,郭明远可是还没下注呢!”
夏辰东的目光也随着看过去,这时他已经选好了歌曲,郭明远抗不过群众压力,只好掏钱,正在歌声平平和歌艺绝佳两边犹豫着,这时,夏辰东点的那首歌的开头音乐响起,郭明远手一抖,手中的钞票轻飘飘地落到五音不全那里。
而这时,夏辰东已经优雅地拿起话筒,他点的是一首万晓利的《狐狸》,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夏辰东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丝迷人的微笑,闭上眼,只留给观众一道昏暗中的华丽侧影,然后全身心投入地唱了起来:
“我是一只狐狸
我住在森林里
我的对手太愚蠢
我谁也看不起
人们都只看到
我长得很美丽
他们都不知道
我的心也是善良的
都以为我很坏
都以为我不实在
都以为我的心里
没有一点爱
所以我变得很虚伪
到处在找机会
谁要是爱上我
我就让谁倒霉
唉......
我终于醒悟了
这个世界早已改变了
现在不是从前了
兔子比狐狸狡猾了
我终于醒悟了
这个森林里没有童话了
兔子扬言要玩我
我夹着尾巴逃跑了
我夹着尾巴逃跑了
我夹着尾巴逃跑了
我夹着尾巴逃跑了……”
夹着尾巴逃跑了……
尾巴逃跑了……
逃跑了……
跑了……
了……
……
一首歌唱完,ktv包房里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过了好像有半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不知道是谁首先噗嗤一声闷笑,程序猿们又都复活了,抹眼泪的揉肚子的,跺脚大叫笑得像一群精神病。
某狐狸的铁杆粉丝小妹心都碎了,无语望天面条泪:男神啊,您敢有一句在调上么……敢么……
qaq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腊月的猪的地雷~~=3=
谢谢大家的留言~~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这个坑填完才会开新的,已经发过毒誓,再同时开两个坑就剁手!
☆、chapter26
一帮it狂人在ktv包厢里又是胡吃海喝又是鬼哭狼嚎,散伙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公司附近的地铁站已经关了,出租车不好叫,好不容易拦到几辆也都让给了家里离着远的同事。郭明远和夏辰东租的阁楼离这里不算太远,所以他们决定先徒步走到稍微远一点的公交站台,想看看那里有没有末车。
午夜的帝都街道上,是一片难得的安静。一月的北京城差不多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但今天晚上却意外地没什么风,人在外面走也不觉得难耐,橘黄的路灯照亮了石板铺成的长街,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雪花,星星点点的,在灯光的照射下,闪耀如钻石的碎屑。
郭明远一路插着口袋低头走,将嘴巴埋在围巾里不说话,修长的影子被路灯拖在身后,随着步伐而在灯光下摇晃。身高和他差不多的夏辰东在他旁边,两人一前一后地沉默走路,之间只错开大约半个人的距离。
“喂,你想笑就笑出来吧,别憋坏了。”终于,夏辰东斜斜地瞥了郭明远一眼,冷哼道。
郭明远身体微颤,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最后再也忍不住了,闷声大笑起来。
“有那么好笑?”夏辰东眯起眼睛,“我唱歌……不好听?”
郭明远此时满脑袋都是那句“我夹着尾巴跑掉了”,他掩饰地咳嗽了一下,好不容易把笑意忍回去,回头一看夏辰东,嘴角还是忍不住向上扬。“没有,唱得……嗯,挺好的。”
“郭明远,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适合说谎。”夏辰东将目光从郭明远身上移开,微微扬起头,高傲的姿态愈发衬托出那几分难以掩饰的带着孩子气的郁闷。
郭明远的确不擅长说谎,他之所以笑,倒不是真的笑话夏辰东唱歌走音,只是觉得,一个人竟然能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中,淡定自若气场全开地将一个音都不在调上的歌旁若无人地完整唱到最后……要是不听声音只看人,绝对会以为对方是天籁之音。
“我看过一部电影,刚刚想到其中的一个情节。”郭明远忽然说。
第30章
“哦?什么情节?”夏辰东声音冷淡,垂着眼睫快速扫了郭明远一眼。
“一个人的女朋友要学小提琴,每次都让他陪着,几次以后那个人实在受不了了,就去租了一个隔音室。后来,他女朋友练琴的时候他都让她站在隔音室里,然后他透过落地的隔音玻璃看她,身边放着名家名曲的小提琴磁带,表情很陶醉……”
夏辰东越听脸色越不好看,还不等郭明远说完,一下扑上去用胳膊狠狠勒住他的脖子,阴森森威胁道:“郭明远,你这是在讽刺我,是么?嗯?”
郭明远再次大笑起来,用手去掰夏辰东的手,以防自己被他勒死,居然还能腾出空来继续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要是有那么一间隔音室,你在里面唱歌一定挺……嗯,挺好看……”说着他侧过头,刚好与夏辰东对视,那双惯常温和平淡的眸子里,此刻竟带着促狭的笑意。
夏辰东愣了一下,放开郭明远,不爽地撇开头,“我只是不喜欢唱歌而已。”
“人无完人嘛,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弹琴弹得那么好,怎么唱歌会……”
“你再敢提那个词,我今天晚上就强`奸你。”
郭明远无奈地举手求饶:“好,不说,我不说。”
两人走到车站,郭明远过去看了看公交站牌,再看看时间,立刻苦下脸:“末车好像刚走,怎么办?”他回头去征求夏辰东的意见,却见对方正低头按着手机。
一阵熟悉的旋律从夏辰东的手机里传出,小提琴前奏和钢琴的和音在这落雪的静夜里悠扬飘荡,郭明远仔细听,神色微变。
“这首曲子是……一步之遥?”
夏辰东抬起头深深地看他一眼,“你还记得?”
“当然,那时候你在食堂里弹过。”郭明远走过来,看了眼夏辰东的手机,又说:“你弹得比这个版本好听。”
夏辰东唇角动了动,然后猝不及防地一把抓住郭明远的手,另一手搂住他的腰。
郭明远身体一僵,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惊得心跳都加快。
“这是一首探戈舞曲,旋律的魅力在于舞步,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想跳舞么?我教你。”夏辰东的声音低低地在耳畔响起,和这冰天雪地的氛围很称。
“在这里?不是吧夏辰东……”郭明远感觉了一下两人的姿势和位置,觉得自己好像在跳女步,有点崩溃。
“这里怎么不行?”夏辰东长眼一眯,声音里透着威胁,将郭明远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不容分说地向前迈了一步,逼着他退后。
“喂,夏辰东……”郭明远微微皱眉,下意识想把人推开。
“嘘,别浪费了好音乐。”夏辰东靠近郭明远,闭上眼睛,“还有这么好的环境。”
郭明远看着夏辰东,眼中有迟疑,却来不及多想,被夏辰东引领着,在漫天的碎雪飘扬中,随着音乐迈出了脚步。
一步之遥,你退我进,我退你进,你我之间只隔着一步,那是最亲密的距离,却也永远无法逾越。
手机被夏辰东握在手里,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正放在郭明远的后腰上,音波轻微的震动再加上手机的发热,虽然隔着大衣,却还是让郭明远有种后脊梁发麻的不自在感。
“别总是看脚下,否则会很难看。”夏辰东命令,满意地看着郭明远有点尴尬的表情,不安好心地笑起来,“跳错了步子不要紧,只要继续跳下去就好了。”
“这是你喜欢的那句台词?《闻香识女人》里面的那句?”渐渐适应了和一个男的跳舞,郭明远最初的那份排斥倒也放下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夏辰东放在他腰间的手越来越往下滑。
“你怎么知道?”夏辰东趁郭明远不注意,用力将人往后一推,来了个探戈里经典的动作,就是女方上半身后仰,男方揽住女伴的腰俯视。
“你说过。”郭明远吃了一亏,忙站稳脚,他知道夏辰东是故意的,却没有发作。
“是么,你的记忆力什么时候又变好了?”
“嗯?什么意思?”郭明远抓住那只要往他屁股上滑的爪子,面不改色地慢慢拿到身前,播放音乐的手机也因此被举到两人之间。
舞曲还在继续,可是舞步却停了。
“没什么。”夏辰东随意地挣开郭明远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手机上的按键,原本要进行到高`潮的音乐戛然而止。夏辰东遗憾地撇撇嘴,“你看,本来很好的舞曲,被我们糟蹋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太会跳舞。”
“没关系,人无完人嘛。”夏辰东轻描淡写地说,修长的手继续摆弄着手机,“就比如我了,虽然喜欢跳舞,却不喜欢唱歌。”
郭明远愣了一下,发现夏辰东一直在反复强调他不喜欢唱歌,稍微一琢磨,忽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敢情这人因为被嘲笑五音不全,想用别的来找场子来了。至于么,一个大男人也会为这么点小事斤斤计较?
郭明远当然不会理解某只狐狸那脆弱的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维持完美形象的的心思,可他是个体贴的人,发现了夏辰东的“真正意图”后,心情骤然放松下来,倒是对自己的神经质自嘲起来。真是的,就算对方喜欢男的,也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紧张什么呢。
“那我再陪你跳一次?”为了配合夏辰东缝补他破碎的自尊心,郭明远这回主动问。
夏辰东扬了扬眉,挑着细长的眼狐疑地看郭明远。
郭明远赔笑着说:“你不是说你喜欢跳舞么,刚好你可以教教我,不过……”
“不过什么?”
“你还是让我跳男步吧,我以后和别人跳也不能跳女步,你说对吧?”
夏辰东掂量地看了郭明远一会,漆黑的眼中看不出情绪,最后终于点了点那高贵的头,“好啊,那你跳男步好了。”
这回换郭明远搂住夏辰东的腰,音乐再次响起,天地随之旋转。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大衣,洁白的雪花落在彼此的肩头,没有立即融化,堆了薄薄的一层,像银白的肩章。寂寞的长街之上,高悬的路灯仿佛舞台的聚光灯,投射出一片狭小的安宁世界,将两个共舞的男人笼罩进去,让人感觉不到一点违和感。
郭明远这是第一次和别人跳舞,总会踩错步子。
“对不起。”当不知道第几次踩到夏辰东的脚时,郭明远终于过意不去,抱歉地说。
“没事。”夏辰东微微一笑,凝视郭明远的眼眸黑得仿佛有吸引人的力量,那种全世界除你之外皆不能入我眼的专注,足以让任何人动容,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就连他说的话,也仿佛咒语般,带有蛊惑的味道,“你不要想该如何跳,不要想如何迈步,不要看别的地方。只要听音乐,只跟着我,只看着我,看着我一个人,和我保持一样的步伐,一样的节奏,握着我的手,不要放开,无论何时,无论到哪里,都不要放手……”
郭明远握着夏辰东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冰凉。以前听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说过,手凉的人心狠,但也听她们说,手凉的人没人疼。
一阵强光从街角拐弯处横扫过来,舞曲到了尾声,夏辰东的咒语似乎起了作用,郭明远抓着他的手,揽住他的腰,很久没有放开,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仍着魔地般地看着他,微微出神。
“郭明远,车来了。”夏辰东勾起唇角,好像胜利的笑容。
公交车隆隆的引擎声让郭明远清醒过来,立刻松开手,说:“谢谢,我大概学会了。”
“嗯,下次记得,音乐结束后要及时松开女伴的手。不然别人会以为你想耍流氓。”
郭明远想到刚刚自己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公交车驶入站台,上车前郭明远突然回头问:“明天就是除夕了,你什么时候回家?”问完了想想,又不确定地看向夏辰东:“你回家吧?”
夏辰东点点头:“嗯,回家。”
“哦。”郭明远莫名有点失望。
“所以你别往回领人,我想在自己的家里过个安静的年。”
“嗯……嗯?”郭明远登上公交,刷了卡,一听这话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说,别往家里领人。”夏辰东紧跟着上了车,丢了两个硬币,看着郭明远,笑得像只阴谋得逞的狐狸,“因为我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脚踏乌龟迎风飘扬的地雷~~(id好霸气0 0) 谢谢世棽的地雷~~=3=
其实狐狸是真的五音不全,你们别嫌弃他……
☆、chapter27
夏辰东已经很多年没过过传统意义上的春节了,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每次除夕都是他那二世祖渣爹最能折腾的时候,带着那朵小白莲去各种酒会得瑟,小的时候他也跟他们出席过这种场合,却从心底里感到厌烦,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像狗一样被人拉出去溜”,自打上初中以后,他过年就一个人在家里呆着,然后无比开心地看着夏振泽被套上项圈,像当年的他一样给人牵出去展览。
第31章
后来上了大学,夏辰东更是不肯再回那个家,每次春节前后都会约上三五个狐朋狗友出去鬼混。等到这些狼崽子兔崽子们在外边疯得不像话被家里人逮回去后,无处可去的夏辰东就会找个没歇业的夜店把自己灌醉,然后随便扎进一家酒店里过夜。有时候醒过来,身边会躺着个不认识的男孩,也不记得是怎么把人家勾搭回来的,总之,要是酒醒以后看着还顺眼,就留下来多玩几天,要是不顺眼,就直接拜拜。
夏辰东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突然要让他像个好东西一样,去过一个传统又老套的新年,他突然有点不适应了。
郭明远说了,过年要去超市,多买点吃的回来屯在家里就可以很多天不用出门,窝在家里享受假期。于是夏辰东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节日拥挤的卖场里,成了那个跟在后面推车的。
郭明远又说了,过年嘛要多买些烟花爆竹,大年三十的晚上要放上他一大串听听响,这样才会驱走一年的晦气,过得红火顺遂。于是夏辰东除夕一早就被拉着去了烟火售卖点,像倒腾火药一样和郭明远一起扛了两大箱回来。
郭明远还说了,过年要看春晚包饺子,交子交子,这是取“更岁交子”之意,在北宋,交子还是流通货币,所以在大年夜吃饺子就会吉祥如意,财源滚滚。于是夏辰东又给自家阿姨来了个长途call,细细追问包饺子都要准备些什么材料。
郭明远摸摸下巴,还想再说什么,夏辰东那温柔又宠溺的笑脸终于挂不住了,磨着牙说:“郭明远,你哪来那么多事,还有完没完了?”却被对方一句不温不火的“呵呵,这可是除夕啊,麻烦点就麻烦点吧”弄得彻底没了脾气。
要说郭明远也是个不拘小节的懒人,什么事都是能简则简。可是唯独对除夕,却有种骨子里的执着,在他过去的二十几年生命里,一直都是跟父母过春节的,即使父亲工作再忙,母亲身体状况再不好,节日的气氛都不会受到影响。如今转息之间,物是人非,至亲皆不在身边,他还是改不了那早已成型的节日观。
然而,明明是合家团圆的日子,此时,身旁却只有一人相陪。
除夕夜,小阁楼的客厅里热气腾腾,凌乱的摆设使原本不大的空间更显拥挤。坡面屋顶的窗户正对着夜空,被夏辰东花大价钱扩展过的窗口视野非常开阔,时不时能看见几朵缤纷的节日烟花在夜幕下徐徐绽放。圆形的小玻璃桌上,一个火锅,再加几瓶啤酒,成了两个男人的年夜饭。
电视机里放着夏辰东从来不看的春晚,只是那些在以前看来十分无聊的小品和歌舞,这天晚上却总是能让他忍不住笑出声。
两人边看节目边吃火锅,夏辰东总是找各种借口给郭明远灌酒,可是郭明远酒量太好了,怎么都不会醉。夏辰东郁闷,手伸进口袋里摸了又摸,有点心不在焉。
郭明远发现夏辰东一直不吃火锅里的虾,以为他不喜欢,便随口问了一句。夏辰东扫了眼那些盘子里捞出来的红彤彤的虾子,懒洋洋地说自己不愿意剥虾皮,嫌麻烦。郭明远想也没想,直接顺手剥了几只放在他碟子里。
夏辰东看着那些虾肉,愣了愣,再看看依然认真看电视的郭明远,在旁边凝视了很久,才默默夹起一个放进嘴里。
晚上十点,郭明远提出包饺子,两人都是第一次包饺子,到了十一点半,他们好不容易弄出来几十个还算成型的,为了省事,直接将饺子下进了火锅,结果因为好多饺子包的时候没掐住,一入锅就成了面片汤。
夏辰东有点嫌弃地瞥了眼那一锅白花花的东西,“这能吃么,倒掉算了。”
“不要浪费。”郭明远笑呵呵地从冰箱里挖出两瓶老干妈辣酱,递给夏辰东,“拌一拌,其实也挺好吃的。”
夏辰东看着郭明远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饺子皮汤,又往里面拨了点辣酱,终于勉为其难地拿起筷子尝了点。
“怎么样?还不错吧?”郭明远看着他笑。
夏辰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却不小心被辣椒呛到,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
郭明远忍不住乐,忙给他倒水,说:“别急,你先吃两口暖暖身,等我们放了鞭再回来慢慢吃。”
“嗯?现在就下去?”夏辰东抬起头问。
“对啊,不都是赶在零点报时前吗?”
“我……以前没放过这东西。”夏辰东将目光移向门口两个放着烟花爆竹的纸箱,淡淡地说。
郭明远有点意外地看了眼夏辰东,没说话。
两人穿好外套,搬了一箱烟火下楼。此时小区的中心广场里已经聚满了人,很多都是大人陪着孩子,五颜六色的烟花爆了满天,鞭炮声震耳欲聋。郭明远将一卷十万响的鞭炮摆好,借了夏辰东的烟头,点燃了引线回头就跑,见夏辰东还在一旁站着,急忙拉了他的手大喊:“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拉着夏辰东才跑了六七米远,鞭炮噼里啪啦在身后炸响,郭明远捂着耳朵笑,呛人的火药味扑面而来,惹得夏辰东皱起眉头,直往郭明远身后躲。
“这回换你去点吧。”鞭炮放完了,郭明远又从箱子里搬出烟花。
夏辰东不喜欢这些东西,皱着眉不动弹,郭明远却以为他是害怕,摇头笑道:“算了,还是我去,你在边上看着就成。”
郭明远上前点火,夏辰东双手插着大衣口袋站在不远处,夜空中到处都是绽放的烟火,将周围晃得亮如白昼,震耳的鞭炮声中夹杂着小孩子兴奋的尖叫。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经历过这样的气氛,这让夏辰东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这时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看,是邢流墨。
“喂,做什么呢,这么久不接,二人世界过得如何?”邢流墨调侃的声音从话筒另一边传过来。
“在放烟火。”
“呦,挺浪漫。”
夏辰东刚要开口,话筒那边却换了个人,邢流墨的手机被人抢走了,这回是一个有点痞气的声音,听着像是喝高了。
“喂,我说小夏啊,听阿墨说你看上一个直男,大半年还没把人搞到手,真的假的啊?”
夏辰东一听声音就知道这人是王鸣一,在温州也算是个有名的富二代,很风流,最近几年因为家里生意的关系,和邢流墨他们走得比较近,所以夏辰东跟他也算相熟。
“追个人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么。”夏辰东说。
“我就是好奇你怎么这么久没吃到嘴还能忍着,阿墨离开北京前不是给你两片药么,记得别浪费好东西啊!哈哈……喂喂别抢别抢……操……”
“喂!东哥!你试试那个药吧,能把人爽翻天哦,那可是我特地给阿墨哥寄过去的……”对面又换了个人,同样被人抢了电话。
“夏辰东,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墨迹的时候,有种今天晚上就把人给办了,什么直男不直男的,操完了就走呗,他还能告你怎么着……哎哎我还没说完呢!”
话筒对面传来邢流墨的笑骂声,然后手机又回到了主人手里,“喂,辰东,快零点了,新年快乐!不多说了,你好好享受。”
郭明远回到夏辰东身边时,电话已经挂断了。不远处已经点着的引线正嗤嗤燃烧着小火星,很快,只听一声冲天的锐响,一束明光从地上的火药包内窜出,升到空中,散开菊瓣一样的花蕊,然后慢慢绽放,在夜空中众多小烟花中显得极为耀眼。
“质量不错啊。”郭明远仰头看着那烟花,满意地笑,然后用胳膊碰了碰夏辰东,“喂,帮我数着点,看看有几个。”
夏辰东反应半天才明白郭明远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见那火药包里还在一下一下往上蹿,一朵接一朵的美丽烟火次第在头顶绽放,郭明远在旁边默默数着,等到所有火药都被耗尽,纳闷道:“咦?应该是一百个才对,怎么是九十九个?”说着就要上前去查看。
“差一个而已,也许你数错了。”夏辰东拽住郭明远。
“我看看,别一会儿再窜出一个,伤到人就不好了。”郭明远安抚地拍拍夏辰东,然后小心凑过去查看。
“郭明远……”夏辰东说不上来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突然绷得那么紧,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看他用脚踹了火药包两下,见没反应才回来。然而就在他要转身的时候,火药包里突然又窜出一点火星,本该升上天空的烟花竟直接在地面炸开!
“郭明远!”夏辰东那一瞬间心动凉了,想也不想冲过去。
郭明远反应很快,急忙躲开,只有裤脚被火星燎到。周围人都吓了一跳,好在没出什么大事。
“好险,幸亏我看了看,不然炸到小孩子就……”
“郭明远你他妈脑子有病!不知道很危险?不怕被弄瞎眼睛么!”不等郭明远说完话,夏辰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怒火。
郭明远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握住夏辰东抓着自己脖领的手,那看上去骨形很漂亮的手触感冰凉,他有些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夏辰东,你……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第32章
周围很多人都向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夏辰东如梦初醒,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渐渐放开了手。
情绪如此失控,在夏辰东二十一年的生命中几乎从来没出现过。
“对不起,我有点喝多了。”夏辰东弯了弯嘴角,退后一步。
“行了,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刚刚那一刻,夏辰东几乎可以肯定,如果郭明远真的有危险,他会毫不犹豫冲过去将他推到一边。
呵呵,听上去很像狗血的偶像剧呢……
嗯,真他妈狗血。
重新回到阁楼的时候,夏辰东心情不太好,安静地靠在门口,看着在厨房里洗碗的郭明远,从口袋里摸出了两粒药丸。
他还记得当时邢流墨跟他说的话。
“夏辰东,你恋爱了。”邢流墨说这句话时用的并不是疑问句。“你别不承认,认识这么多年,我对你的了解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多。”
邢流墨过年要回老家,临行前拿出一个小药瓶塞给他。
“还记得你当年跟我说过的话么,你说你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我说我不信。那么我们来验证一下吧。这里有两片药,算是我的新年礼物。你不就是想尝尝那个人的味道么,好啊,这可是最快的捷径。男人的身体忠于本能,碰到感兴趣的人没有不想的。可是究竟有多想,想到什么程度,外人不知道,只有你心里明白。而这种‘想’,会不会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被克制,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把这两片药偷偷喂给他,能产生的效果你应该很熟悉。”邢流墨意味深长地对夏辰东笑了笑,在嘈杂的机场大厅,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可是,我打赌你不敢。因为你想要的不是人,是心。”
夏辰东盯着那药丸,再看了眼郭明远,忽然有点害怕了。
“阿东啊,做人只能信自己,不要把自己的真实感情表露出来。没有付出,也就没有伤害。”夏夫人临死前抓着他的手,目眦欲裂说的话仍铭刻在心。
不付出,就不会受伤。这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爱情在夏辰东看来是个没有存在价值的东西。男女之间,有了婚姻,有了子嗣的维系,却仍避免不了背叛,更何况是两个男人?所以他从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所谓的爱情。之所以来找郭明远,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他从没想过要付出什么真心,只是想继续做个情感骗子,把人吃干抹净就拍拍屁股滚蛋。这可是他以前常干的事。
为了证明这点,为了证明他郭明远跟那些人没有区别,夏辰东果断将药片扔进郭明远仍放在餐桌上的酒杯里,晃一晃,药丸立刻溶解得没有一点痕迹。
他拿着酒杯走进厨房,随手将它放到郭明远旁边,自己一声不响地拿了另一杯酒喝。
郭明远回头看了看夏辰东,宁静的眼眸看似温和,却无比深邃,水至清则无鱼,也许一个人的智慧也不会完全外露于他的表象。
“夏辰东,你不是喝一点就醉么,今天酒量倒是大了很多。”
“是啊,其实我现在就醉了。”夏辰东懒懒地靠在一边喝酒,下巴冲旁边的酒杯扬了扬,“你不再来点么?”
“嗯,好啊,陪你喝一杯。”郭明远淡淡地笑着,将洗碗沾到水的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两下,然后拿起那杯酒。
夏辰东凝视着郭明远,近乎贪恋地看着他唇边不设防的笑容,从很多年前的第一次见面,到如今,到此刻,那一幕幕以为早已忘记的回忆,忽然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操场槐树下的毛毛虫,夜晚湖边的打水漂,食堂里黑白的钢琴,穿梭在上海弄堂里的大雨,海边蓝色的马提尼,雪夜里相依相伴的一曲探戈舞,还有这个小阁楼里的点点滴滴……
夏辰东忽然发现,他习惯了下班有人陪,而那个陪他的人不再是酒吧里的漂亮男孩。他习惯了有一个叫家的地方,不用看讨厌人的脸色,也不用忍受那让人近乎发狂的寂寞。他习惯了半夜编程时有人和他一起吃宵夜,用一个碗,甚至一把勺子,一边讨论程序的设想,一边抱怨公司的福利太差。他习惯了那个无论怎么调侃戏弄都不会发脾气的男人,他习惯了。而这一切的习惯,才用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真可怕。
他知道是时候全身而退了,可是,他舍不得……
“算了,还是别喝了,刚刚我看到里面好像落了苍蝇。”就在郭明远要喝那杯酒的时候,夏辰东面无表情地又把酒杯抢回来,摇摇晃晃进了洗手间。
在他身后,郭明远叹了口气,捡了夏辰东扔在流理台上的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用火柴划亮一团小小的火焰,看着它怔怔出神。窗外,仍是静静绽放的五彩烟花,鞭炮声不绝于耳。
夏辰东进了洗手间后将那杯溶了药片的酒倒进马桶里,手指一按抽水,冲了个干干净净。
他趴在洗手盆前洗了个脸,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夏辰东,这次你算是栽了。呵呵,等着死吧。”
水滴慢慢地,顺着脸颊淌下来,勾勒出面部优美的曲线,拂过殷红的唇,以及,那一抹自嘲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mourixu的地雷~~谢谢微妙之言的地雷~~~=3=
谢谢大家的留言,要多冒泡哦!
ps:其实狐狸错过了很多做攻的机会……哎
☆、chapter28
年关一过,北京城又逐渐喧嚣热闹起来,早晨五六点钟街道上就有很多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或是挤公交或是奔向地铁站,途径某个卖油条豆浆或是肉夹馍的小推车,稍作停留,掏出几块零钱,解决一顿早饭。
郭明远以前也是这些早餐大军之中的一员,不过自从和夏辰东一起合租之后,就不怎么吃这些东西了。夏辰东很讲究,死活不肯碰来路不明的街边摊,两人通常都是在家里解决了早饭才出门,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夏辰东自从春节假期以后,就像变了个人,变得喜怒无常,郭明远和他说话,要么阴阳怪气地扯几句没用的,要么就是阴沉沉地默不做声。早晨也不再和郭明远一起吃早餐上班,郭明远出门的时候他还在蒙头大睡,晚上经常弄得一身酒气回来,甚至夜不归宿。
之前两人的晚餐都是夏辰东负责,他做饭说不上有多美味,却很合口。郭明远本来就不是挑剔的人,所以在他看来,能吃到夏辰东做的饭,实在是一种享受。可是如今夏辰东开始罢工了,他只好又恢复了吃泡面。
刚开始面还是煮两人份的,慢慢的,变成了一人份。冰箱里的番茄和胡萝卜堆着没人吃,烂了,扔了,没人再买新的。鸡蛋也越来越少,相同口味的方便面占据了整个橱柜,最后,一切又恢复成了郭明远一个人住时的模样。
可是有些东西已经变了,郭明远知道,再也回不到从前。就比如他现在每次泡面的时候,耳边都会幻听一样出现某个声音:“怎么吃这么没营养的东西,加个蛋好了,嗯,还有胡萝卜和番茄。”
于是,郭明远恨上了泡面。
“呦,上班啊,还是两个肉包加一杯豆浆?”
两个月以后,北京城春暖花开,公司门口的摊贩都和郭明远混了个脸熟,一来便知道他要买什么。
是的,他又开始吃路边摊了,虽然脑子里全是被夏辰东灌输的各种鄙视路边摊的思想,却还是安慰自己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郭明远越来越看不懂夏辰东是个什么样的人,每当以为了解他了,却又发现他新的面孔。一天一副嘴脸,弄得跟演戏似的,相处起来越来越累。
对于夏辰东的变化,郭明远很莫名,却也无可奈何,他管不了,也没有立场去管。依然每天按着自己的生活轨迹,不受任何打扰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可是,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平时总是挂在嘴边的温和笑容,早已不知不觉淡了下去。
“明远,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啊?”自然语言组的组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研发师,很照顾自己手下的新人,见郭明远精神不太好,便关心地问。
“没有。”郭明远笑了笑,“多谢组长关心。”
跟他同一组的有个叫沈欣的女孩,比他早进公司一年,平时很喜欢开同事的玩笑,转椅一滑也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问:“喂,小郭你是不是失恋了啊?”
郭明远无奈:“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怎么会失恋……”
“好了小欣,别再欺负他了,最近上面派下来一个大项目,高层很重视,自然语言转化这块更是核心,你们都抓紧点,偷懒被查到可别怪我到时候不保你们。”
“知道啦。”沈欣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组长离开才继续跟郭明远小声说:“喂,你难道没听说?前一阵公司里关于你的八卦传得可是沸沸扬扬。”
郭明远一愣:“什么八卦?”
“说你和测试组的夏辰东是情侣呢,很多人都知道他是gay,你们的关系又那么好。”
第33章
“我们是朋友。”郭明远微微皱眉。
“知道啦,你别紧张啊,最近这谣言早就过去了。之前传的厉害也是因为你们总是同进同出的,甚至还有同事说看到过你们一起逛超市。”沈欣大大咧咧安抚道,“现在看你们不怎么在一起了,大家说说也就过去了,不过倒是有人说是你被甩了,哈哈!”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同性恋?”郭明远突然问。他平时很少关注工作以外的事,在公司里消息不灵通,对八卦更是不了解。
“是啊,公司好多人都知道的,而且他也没有隐瞒啊。他现在可是花名在外,人称‘夏美人’呢。”沈欣没有察觉到郭明远的神色变化,依然兢兢业业地传播着八卦,“要说最近测试组那边还真挺热闹的,公司现在和另一家网络公司竞争得正激烈,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老大却突然离职,麦组长被提升,组长位置空出来,也不知道要提谁上去呢……原本夏美人的呼声很高的,可是嘛……你懂的咯……话说,你和他那么熟,知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个情人啊……”
郭明远一整天脸色都不大好,当天下班以后就去测试组找夏辰东,却被告知人已经走了。因为两人最近一直不是一个时间上下班,已经很久没正经说过话了。打他手机没人接,郭明远又问了他同组的同事,才知道他去了一家常去的酒吧。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研发师,人长得不大起眼,但提起夏辰东的时候,语气里却透着一种让郭明远不舒服的古怪。
活了二十几年,郭明远从来没去过酒吧这样的地方,更何况,他找的这家还是间gay吧。
晚上□点,正是酒吧里最热闹的时候,郭明远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吧台边上的那个背影,只见夏辰东正揽着一个打扮很张扬的妖媚男子调笑着,手中拿着杯放了冰块的酒,不时地在男子只穿了一层薄薄紧身裤的大腿内侧撩拨。
郭明远心里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发堵,向来好脾气的他也难得沉下脸,挤开舞池里扭动的一条条人影,向吧台快步走过去。
夏辰东搂着怀里的小妖精正逗弄得开心,忽然被人抓着胳膊往后一扯,差点把酒给弄洒了,心中大怒,冷眼往后一扫,在看清来人后,微微一愣,随即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在脸上缓缓荡漾开。
“嗯?明远?你怎么来这里了?”
“跟我出去。”郭明远板着脸,在明灭闪烁的霓虹中,看着夏辰东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里那种堵得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几乎要将胸腔涨破,他拉起夏辰东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喂,你干什么啊。”夏辰东轻轻甩开郭明远,懒懒地往后靠向吧台,抬头带着点挑衅地看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管闲事了,这可不像你。”
“夏辰东,我们出去说。”郭明远被酒吧里浓重的烟味儿呛得不舒服,舞台上暧昧而露骨的男性表演也让他尴尬,他觉得周围有无数道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角落里一对对挤在一起的身影简直不堪入目,他不喜欢这里,迫切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也想带夏辰东离开。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还有朋友在呢。”说着夏辰东胳膊一伸,又将那个男孩搂在怀里。
“我不想在这种地方说话。”郭明远终于生气了,语气也生硬起来。好脾气的人不轻易发火,可一旦冷了脸,那气势也会让人招架不住。
酒吧里的男孩偷偷拿眼睛瞟面前的斯文男人,这人个子高挑,穿着米色风衣,身上还残留着从外面带进来的清冽冷气,从头到脚都透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干净,本来长得挺儒雅温和的,可此时偏偏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的客人,着实吓人,于是赶紧找个空当溜走了。
“哦?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夏辰东也放下酒杯,眯起了眼睛回视着郭明远。
郭明远慢慢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才忍住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夏辰东,现在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你喜欢男人。”
“那又怎么样?本来就是事实。”
“你就不能稍微收敛一点么?”郭明远声音无意识地提高,“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你的同事告诉我的!夏辰东,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最起码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别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你知道现在公司里关于你的流言对你有多大影响么?”
“流言怎么了,我本来就是同性恋,这很丢脸?很见不得人?”夏辰东站了起来,逼近郭明远,“我记得我很早就告诉过你,我这人从不说谎,喜欢男的就是喜欢男的,没什么可遮掩的。怎么,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觉得影响到了你,所以才觉得我碍眼了?”
郭明远气得直发抖,一把拽起夏辰东的衣襟,强压着想要揍他的冲动。
“我只是希望你能别这样,对你……不好。”
“你是我什么人,管得着么?”
郭明远慢慢放开了夏辰东,目光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夏辰东无声地看着郭明远,看着他穿过拥挤的舞池,看着他走向酒吧的出口,突然有种追上去和他一起走的冲动,可是,终究没有动。
公司里关于夏辰东的绯闻越来越多,甚至以前在大学的时候那些风流债也被扒出来肆意传播,千度高层都被惊动了。最开始没人觉得有什么,夏辰东各方面都太过优秀,不仅人长得英俊,出身名校,业务能力强,人缘也不错,网络公司里多技术宅,不像一般的机关国企那样人事复杂,就算知道他是gay,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偏见。可是,随着事态的越来越严重,有关夏辰东生活作风不检点的传言越来越重口,越来越不堪,和夏辰东关系好的同事都渐渐觉察出来,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整他,难免为夏辰东担心。然而偏偏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夏辰东本人对此却全然不往心里去,面对流言蜚语,甚至连眉毛都没多动一下,依然八风不动地在公司里呆得如鱼得水。
郭明远听说了关于夏辰东的最新消息,说他上学的时候曾和四五个男人一起开房玩群p,心烦之下买了人生的第一包烟,一晚上就抽了个干净,弄得满屋子都是烟味。
夏辰东闻着味儿溜达过来看热闹,郭明远憋了又憋,终于没忍住问出口:“那些事,是真的么?”
回答他的,却只有两声咳嗽,加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弄得郭明远差点想砸烟灰缸。
公司里很多前辈都为夏辰东感到惋惜,觉得他的才华十分了得,只可惜风评太差,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承受不住舆论压力而主动请辞。
然而,没人知道夏辰东的脸皮有多厚,精神抗击波有多强,在声势如此浩大的舆论攻击下,不但没有被打蔫,反而更加趾高气扬,就像拖着九条尾巴的大狐狸,摇摇晃晃地四处炫耀自己油光水滑的皮毛。
于是,终于有人扛不住了,露出了真正的狐狸尾巴。
夏辰东这天加班比较晚,好不容易忙完准备回家,却被同组的一个同事堵住。夏辰东抬眼瞧了瞧,不记得这人叫什么,只知道他是千度成立之初就进公司的老人,因为能力平庸,一直没有升迁,这次麦组长高升,空出的组长位置,此人算是势在必得,只可惜,有自己这个“绊脚石”横空杀出来。
“你是……额……”夏辰东故意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那人脸色立刻阴沉了几分,正是这个人,那天告诉郭明远去哪里找夏辰东。他没说话,只是递给夏辰东一个优盘。
夏辰东扬了扬眉毛,接过优盘在手里把玩。
“哼,我知道你和语言转化组的那个郭明远住在一起,这里面全是你们不要脸腻歪在一起的照片,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可是你脸皮太厚,名声都臭成这样了还赖着不肯走。”那人表情阴郁,气急败坏地威胁道,“我要你立刻从公司滚出去!不然我就把这些照片发到公司每一个人的电脑里!”
夏辰东垂眸摆弄着那个小小的优盘,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吭一声,直到那男人口无遮拦地骂他和郭明远是恶心的死同性恋,说不准有艾滋病的时候,才倏地抬起眼,冷冷地看向他。
男人被夏辰东这个眼神吓了一跳,竟有种浑身如坠冰窟的感觉,气焰顿时消了很多,却仍强撑着和那对眸子对视着。
“组长?”夏辰东忽然轻笑,眼睛弯弯地慢慢走近男人,“那算什么,谁又想要了?”
男人眼睁睁看着夏辰东凑近自己,眼睛被盯住,好像中了什么迷魂术似的,连动都不不能动一下,直到那两片长得极美的唇凑到他耳边呵出一口热气,耳语般说了句“本来懒得陪你玩的,只可惜,你算计了不该算计的人”,才觉得浑身一哆嗦,后脊梁直发冷。
“你啊,要小心了。”夏辰东勾着唇角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然后就插着口袋,华丽丽地摇着尾巴走了。临走前,还丢给男人一个有些同情的眼神。
第34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现在要准备考试所以更新较慢,等我九月份考完了一定加快!真的!么么爱你们~
☆、chapter29
郭明远为了赶一个程序,忙到凌晨一点多,他晚上没吃饭,此时更是饿得头晕眼花,本打算出去给自己弄点吃的,结果推门一看,发现夏辰东也还没睡。整个客厅里惟一的光源就是他那台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着那张在黑夜里显得无比狐媚的脸,比鬼片的效果还慎得慌。
郭明远站在门口看了看夏辰东,对方却并不搭理自己,正撑着下巴眼神淫`荡地盯着屏幕看得津津有味。不用想也能猜到夏辰东在看什么,只是这次居然没公放出声,而且也没边看边做猥琐的事,这让郭明远颇感诧异。
发现郭明远在看自己,夏辰东终于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对郭明远眨了下眼,热心地问:“要一起看么?”
郭明远嘴角抽了抽,转身直接进了厨房。
夏辰东很享受调戏郭明远,听着厨房里叮叮咣咣的响声闷头笑了一阵,随手将一封电子邮件发出去,然后又打开看图软件,将优盘里的照片调成幻灯片播放的形式,还找了首很有情调的歌,边听边看。
屏幕上一张张放映的正是那个男人给夏辰东的优盘里的图片,都是他和郭明远两个人的抓拍合影,有公交车站一起跳舞的,也有夏辰东喝醉了被郭明远从车里扶出来上楼的,还有他们阁楼门口的监视照,有一张照片角度很微妙,看上去刚好像两个人在接吻。
夏辰东开心地看着照片,一遍不够还看两遍,盯着电脑看了阵,长眼一眯忽然想到什么,便关了电脑起身出门。在门口的走道里仔仔细细寻觅了一圈,终于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很小的针孔式摄像机。
这人还真是下了血本啊,东西都是高级货,只可惜人傻了点,作案以后都不记得把东西收回去,难道还想留着再拍点什么好料?哎,真是傻。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要是不傻,也不会笨到让人利用,还留下一大堆把柄。跟这种人斗,夏辰东都觉得是自己在欺负人。
某只狐狸it摇着大尾巴,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踩着堆在旁边的破纸箱,爬上去将那个针孔摄像机拿下来,刚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却见郭明远推开虚掩的门,探出一张狐疑的脸。
“大半夜你出来干什么?”郭明远皱着眉问。
“嗯……查水表。”夏辰东弯着眼答。
郭明远:“……”
水表什么时候安到黑洞洞的公共走廊里了…… = =
郭明远懒得拆穿夏辰东,反正最近这人经常发神经,他也习惯了,端着面碗躲回自己的卧室。
夏辰东却是心情愉悦地摸着口袋里的小玩意尾随其后,瞥了眼郭明远紧闭的房门,拍拍嘴打了个哈欠,无比满足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夏辰东太阳打西边出来地比郭明远还早到公司,而且出现在了麦组长的办公室门口,收起了那副大尾巴狐狸的奸诈面孔,一本正经地看着忙碌中的麦组长,敲了两下门。
“呦,稀客啊。”麦组长这人下班后喜欢和同僚们没大没小地混在一起开玩笑,但上班时间绝对是只视工作为生命的疯狂程序猿,发起火来凶狠如大灰狼,呲牙咧嘴能把小姑娘骂哭,特别可怕。听见敲门声,他只抬头瞄了一眼,看到门口小兔乖乖老实站着的夏辰东,嘴角一撇,讽刺道。
夏辰东笑出一口天真的白牙,走到麦组长办公桌前坐下,“恭喜组长高升,不,应该说是项目经理。”
“哼,别往我头上戴高帽,夜猫子进宅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想干什么。”
麦组长原本对夏辰东抱有很大期望,他刚刚结婚的老婆是夏辰东清大的师姐,不知道跟他耳边嘀咕了多少遍说夏辰东是个人才,所以当初夏辰东刚进公司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向上面把人要了过来。结果把人拐到手后才发现,这小子居然是个不求上进的家伙,除了按部就班将交给他的工作完成,多余的一点都不干,丫的一下班比兔子溜得还快,几乎从没见过他加过班。当然,你可以说他是工作效率高,活干得漂亮,可是和他同一批进来的新人哪个不是积极表现自己?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雪白的鸽子群里就落进这么一只黑乌鸦,不惹人注意才怪。
这次组长的位置本来上面有意提他,可他偏偏不争气地给自己弄了一大堆花边新闻,现在就连公司高层都知道有这么号极品人物,也许不一定哪天赶上倒霉,碰到个对同性恋有偏见的上司,就把他给轰走了。到时候就算想护着他都找不到理由,回头还得被老婆念,一想到这个麦组长就气不打一处来,自然不会给夏辰东好脸色。
然而夏辰东却好像没看到麦组长刷刷甩过来的眼刀,挠挠下巴说:“组长,你走以后,让我接你的位置吧。”
麦组长死了一下机,半天才反应过来夏辰东在说啥,抬头看看,发现对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皮笑肉不笑地呲了下牙,“接我的位置?我原本还以为你不想在公司干了呢。”
“我哪有。”夏辰东无辜地瞪大眼睛。
“你没有?!”麦组长额角青筋直爆,终于忍不住发飙了,狂躁地扯了两下领带,开始历数夏狐狸最近的种种恶行。
夏辰东低眉顺眼地听着训话,也不辩解,等麦组长好不容易说到累了,才施施然站起身,很有眼色地给组长倒了杯水,“您先喝点水,顺顺气。”
麦组长平复了一下情绪,喝了两口水倒是冷静下来,眯起眼睛审视地看着对面的夏辰东,心里嘀咕起来,这人虽然一向不靠谱,却从不会无缘无故开口,言出则必有因,想到这里,麦组长心念一动,将水杯放下,老太爷一样翘起二郎腿,拉长声音问:“到底盘算什么坏主意呢,说吧,再跟我这儿卖关子我就把你扔出去。”
夏辰东也不再废话,凑近麦组长单刀直入地说:“公司最近要推出千度知道和千度百科两个项目,而另一家公司也在抢这两个项目,都想争着做国内网络第一。但是呢,因为测试组这边的问题,这两个项目很难同时推出,必须要做出个取舍,确保其中一个项目能领先于那家公司。因此高层分为两派,有人想要把千度百科推后半年做,另一部分人想要把千度知道的项目放缓,两方僵持不下,到现在都没分出个胜负。是有这么回事吧?”
麦组长深深地看了夏辰东一眼,笑了,“呦,不错么,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其实这两块都是大蛋糕,扔出去哪个都很可惜,怪不得高层一直争论不休。”夏辰东勾着嘴角笑,对面的麦组长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到了某种狡猾的食肉目犬科动物在跟前摇尾巴。
“赶紧说重点。”麦组长仿佛也预感到夏辰东要说什么了,不禁坐直身体,往前凑近了点,两眼发光。
“所以说呢,关键还是因为测试组这边完不成那么大的工作量,才无法让两个项目同时推进。”夏辰东不紧不慢地低声说,他知道,麦组长已经被自己忽悠进坑里了。
“嗯?你什么意思?”麦组长也学着夏辰东压低声音,眼中精光大现,仿佛也化出了原形般,脑袋上伸出两只狼耳朵。
“意思就是……”夏辰东嘴角的弧度更深了,“我有办法提高测试组这边的工作效率,保证在期限内同时完成这两个项目的全部测试工作。”
“你是认真的?”
“绝对。”
“靠谱?”
“明天把新测试程序的设计框架给你看。”
麦组长盯着夏辰东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了半天,终于被其中的淡定与从容动摇了心思,激动地站起来抓住夏辰东的手,用力握住,“辰东啊,这件事要是能成,你可就是千度的大功臣了!”
夏辰东也站起身,诚心诚意地回握住麦组长的手说:“哪里哪里,功劳必须是咱们整个测试组的啊,也是多亏了组长您领导有方。”
麦组长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直夸这臭小子够上道,自己平时没白为他操心,呵呵道:“什么组长啊,到时候可就是测试组的夏组长能力出色了。”
听见了满意的答复,夏辰东也是眉开眼笑,并不失时机地拉近关系,“袁师姐可没少在我面前夸组长,跟着您混我心里踏实。”
于是,一只大灰狼和一只花狐狸四爪互握,重重地晃了两下,就这样在办公室里完成了历史性的亲密会晤,达成了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崇高战略性目标。
夏辰东从麦组长办公室出来后,又摇身变回那只招摇过市的大尾巴狐狸,和往常一样见谁都是一副招人疼的笑脸,却不想冤家路窄,在走廊里碰到了同组的那个优盘男。
“早啊。”夏辰东很有风度地和对方打招呼。
优盘男一脸猪肝色,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人,盯着夏辰东阴沉地说:“你昨天晚上发给我的邮件究竟是什么意思!”
夏辰东十分惊讶,“嗯?这都不明白?当然是威胁你啊。”
第35章
优盘男脸色从猪肝变成烂菠菜,眼睛里布满血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个字:“那件事跟我完全没关系!你这是在造谣!诽谤!”
夏辰东为难地咬了咬嘴唇,“这样啊……那可能是我弄错了。我看我还是把资料交给公司比较好,毕竟这种涉及到泄露商业秘密的事,搞不好会变成刑事案件,要坐牢的!嗯,还是跟公司交代清楚比较好……”说着夏辰东就“慌慌张张”地要转身,被优盘男一把拽住。
“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辰东欣赏了一会儿男人惧怕惊慌的表情,终于收起了那副“好怕怕”的表情,眼神慢慢冷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歪歪头,笑道:“嗯?不是你说要曝照片么,不是你说要把我们这对不要脸的死基佬从公司里赶出去么,怎么到头来反倒是你问我想要干什么了?”
男人在夏辰东的注视下,额头渐渐冒出一层冷汗,他自以为手里有夏辰东和公司同事的同居证据,发出去就可以彻底毁掉两个人的声誉,可没想到,自己帮着前任老大出卖公司秘密的证据却被对方查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从文档到录像,要多详细有多详细,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的!也都怪他笨,老大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拍屁股离职了,最后一切不利证据都指向他一个人,这事儿要是捅出来,可不只是名誉问题,公司追究起来他说不定要去吃牢饭,怎么能不怕?
想到这里,男人有些挫败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和那双冰冷的眼睛对视,哑声说:“我今天就递辞呈离开公司,不会再给你找麻烦,你……”
“放心,只要你不多事,我也没心情弄这些麻烦东西。”夏辰东优雅地笑了笑,不过那笑意却完全没到眼睛里。
“我怎么知道你会守信?”优盘男皱眉,还不放心地追问。“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我辞职后再向公司告密?”
夏辰东却是懒得再搭理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小叠钞票塞在男人口袋里,懒洋洋道:“你以为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只是懒得动手罢了。放心吧,只要不是触及到我的底线,我才不会那么无聊地浪费自己的时间。这是我向你买优盘和针孔摄像机的钱,哦,顺便说一句,照片拍的不错,谢了。”
优盘男死死攥着夏辰东塞给他的钱,看着那飘然离去的背影,一股愤懑涌上心头,不禁恶狠狠在他身后大喊:“你以为把我挤兑走你就能好好在公司待下去了?哼,就凭你现在的臭名声,也好不了多久!”
夏辰东转身看了眼,却一点都没生气,眉毛一挑,最后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道:“想往上爬呢,卑鄙的手段固然重要,可有时候也得有点真本事呀。像前辈这样……嗯……”夏辰东没把话说完,只是悲哀地摇摇头,最后大尾巴一甩,走人了,却生生将身后的男人气得七窍生烟。
晚上临下班时,同组的那个北京女孩凑过来跟夏辰东说:“诶,你听说了么,那个谁,今天辞职了。”
那个谁?
夏辰东敲敲脑袋想了想,到最后也没想起那个优盘男的名字。
不过接下来半个月,测试组的一干程序猿们却发现一个让他们惊掉下巴的怪现象!从来都是一下班就消失不见的夏美人,竟然开始认认真真加起班来,而且据大楼里打更大爷爆料的可靠消息称,夏辰东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
这不科学啊!
不管程序猿们有着什么样的猜测,夏辰东却是真的对手头的工作投入起来,一连两个礼拜都加班到深夜,回家已是凌晨,有时候忙得晚了干脆就在公司打个地铺。而作为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郭明远自然最先察觉到事情的反常,刚开始还以为他又跑出去鬼混,直到听同事提起最近诞生的“加班狂人”,才了解真相,并在这天晚上,亲身前往测试组的办公区,进行人道主义探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世棽的地雷~~谢谢叫嚣曲奇的地雷~~=3=
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chapter30
测试组办公区的人已经走光了,几十台显示器里只有一个还在工作,兢兢业业亮着微光,在这已经熄了顶棚吊灯的工作间里显得尤其孤独。
夏辰东做好最后一个程序构架,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靠在办公椅里活动筋骨,余光中却瞥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郭明远其实来了挺久的了,只是一直没有进去,见夏辰东看过来,这才提着购物袋进了办公室。
“晚上没吃饭吧?”郭明远说着将购物袋里的碗装泡面拿出来,去茶水间泡了热水,放到夏辰东面前。
夏辰东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里,没动,只拿一双长长的狐狸眼打量郭明远:“突然这么贴心,想干什么?”
“好几天没看见你,怕你死在这里。”郭明远脸色有点不好看,说话也不客气。
“哦,这话说得真是刻薄。”夏辰东撇撇嘴,不过倒是肯劳动大驾地去看那碗泡面了,掀开最上面的一层包装皮往里面瞄了一眼,一脸嫌弃。“总吃这个以后会生不出孩子的。我倒没关系,可是你不一样,真为你的直男精子担忧。”
郭明远脸色黑了又黑,如果此时有其他同事看见他,一定会非常吃惊,脾气好到逆天的郭大神居然也能有这样憋气愤怒的时候,是什么人这么有本事啊,竟然能把兔子惹得呲了牙。
但是嫌弃归嫌弃,在挤兑完郭明远,找到了扭曲的快`感之后,夏狐狸还是心满意足地握着塑料叉子,埋头吃起面来。
郭明远在一旁看着,目光落到他桌上扔的一摞计划书上,拿起来看了两眼:“你这些天就是因为弄这个,才每天都回家那么晚?”
“不然呢?以为我又去找男人鬼混?”夏辰东抬头反问,嘴唇因为刚吃过东西而油汪汪的,平添几分色泽,“我倒是想啊,可惜,体力不行,而且那种事做多了也会腻歪。不过,如果对象换成是你,我也许会考虑考虑。”
郭明远默默地做了次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跟这个神经病一般见识,或者说,他已经习惯被夏辰东这样戏弄,以至于自生抗体,对一切耍流氓行为产生自发的免疫性buff。所以他一言不发,直接开了旁边的电脑,坐下来。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帮你。”
“帮我?”
“嗯。这个测试程序要是能做成,你就算给公司立了功,万一以后你有什么过错,公司也不会太为难你。”郭明远熟练地打开编程软件,十指已经开始在键盘上飞速敲打一串串指令,大概是办公室里空调开得太小,有点热,他随手解开了衬衫领扣,又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厅咖啡,看架势显然是准备充足。“但是,也不能为了它熬垮身体,两个人一起弄会轻松点。”
“过错?你指的是那些谣言么?”夏辰东一针见血地指出。
郭明远没说话,算是默认。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你就那么肯定?”郭明远被夏辰东那满不在乎的语气搞得有点恼火。“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吗?”
“还记得我当年跟你说过的话么,绝对的实力,产生绝对的话语权。”夏辰东微微扬起下巴,眼睛一挑,那副傲慢自我又目空一切的样子让郭明远手痒痒得很想打他,“我既然不打算隐瞒,就准备好了被当做话题。可是那又如何?当你有了不可替代的价值,当你足够强,当你成为中心,成为绝对的权威,一切非议都只是浮云,当做笑话看看罢了。”
“你不觉得这样很累么?”
“你不觉得很有挑战性么?”
“偏执。”
“错,这叫自信。”
郭明远知道他肯定是说不过夏辰东,很明智地选择闭嘴。
“那么现在换我问你了,这么帮我,你图的什么?”夏辰东站起来,俯身撑住郭明远转椅的两边扶手,将对方整个堵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像狐狸用尾巴划出领地,虎视眈眈地看着里面的猎物。
两人离得太近了,郭明远又闻到了夏辰东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有股淡淡的香,很奇怪,一起住了那么久,他从未看到夏辰东用香水,但他的气味却很好闻,没有女人那么媚,可每次靠近都会想逃跑,想离得远远的,却又挪不动脚,就像被蛊惑了一样。
“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功劳,这个程序还是你独立完成的,不会有人知道我参与过。”郭明远说。
“呵呵,不图名利。”夏辰东点点头,笑得高深莫测。细长的眼睛仍目不转睛地看着郭明远,似乎在等他说后面的话。
不图名利,那你图什么?
郭明远尴尬地移开视线,不去看夏辰东,故作镇定道:“其实,我只是不希望有个过劳死的室友。”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审视中,办公室里只有电脑主机箱嗡嗡的排风扇响,有那么一瞬间,夏辰东好像就要就着这俯身的姿势低头吻上郭明远,不过最后,他只是优雅一笑,放手站起身,说:“嗯,这个理由好,有说服力。”
第36章
郭明远松了口气,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清夏辰东此时脸上的表情,“好了,饭你也吃完了,开工吧。”
两人接下来几乎是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没再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在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中,夏辰东偶尔会看郭明远,看他专注盯着屏幕的眼睛,看他灵活敲击键盘的手指,看他洗得有点发旧的白衬衫……常常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到了晚上十二点,夏辰东答应给麦组长建的改良版检测程序模型终于完成,只要把东西交给他,剩下的具体编码由大家分工,不出一个星期就能完成。不得不说,因为有了郭明远的帮忙,夏辰东的进度快了很多,而且构思也比之前更加完善,总算不用再在公司里开通宵,可以回家睡觉了。
帝都的夜晚难得见到星星,但今天晚上天很晴,能见度很高,除了月亮,竟然也能看见几颗零星分撒的星辰。
郭明远到马路边拦出租车,左等右等也不见来一辆。夏辰东却不急,悠然站在一旁抬头望天。
“郭明远,你相信上帝么?”夏辰东看着看着,也不知道那诡异的思维又飘向了哪里,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郭明远说,“有人说世间一切始于宇宙大爆炸,时间,空间,都是从那一刻产生。而在那之前有什么,没有人知道。假如有某种意识操控着一切,那么或许就是人们说的上帝吧。”
“你还真是个唯物主义者啊。”夏辰东垂下眼微微一笑,“我不相信上帝,但我喜欢《圣经》,里面有些语言很美,想听我给你背一段么?”
“嗯。”郭明远不再急着拦车,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看起来略显疲惫,但此时此刻,他的表情是柔和的。“你说。”
夏辰东的声音很好,属于那种一听就让人觉得这个人会长得很帅,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所以当夏辰东认真朗诵点什么,往往会很有感染力。
“求你,留心听我这不出于诡诈嘴唇的祈祷。愿我的判语从你面前发出,愿你的眼睛观看公正。
你已经试验我心,你在夜间监察我,你熬炼我,却找不着什么。我立志叫我口中没有过失。我的脚踏定了你的路径,我的双足未曾滑跌。求你,向我侧耳,听我的言语。求你用手救我脱离世人,当我醒来,得见你的形象,便心满意足……”
夏辰东背诵的时候一直是看着郭明远的,这样就好像给人一种错觉。好像这并不是基督徒唱给耶和华的赞美诗,而是一个叫夏辰东的人,念给另一个叫郭明远的人听的,是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的情诗。
求你,留心听我这不出于诡诈嘴唇的祈祷。
愿我的判语从你面前发出。
愿你的眼睛观看公正。
其实很多时候,想要看到一个人的内里并不难。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很容易区分。可为什么人总是觉得自己被欺骗,然后对那个骗了自己的人深恶痛绝呢?答案很简单,因为出于某种胆怯的心理,遮住了自己的眼,捂住了自己的耳,对真实视而不见。
“郭明远,《圣经》里说,同性恋是罪。可我就是喜欢男人,你说该怎么办?”夏辰东背完了那段赞美诗,突然回过头来问郭明远,似笑非笑的,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然后却不等郭明远回答,又仰头看着夜空,自言自语道:“所以啊,别对我太好了,我要是爱上你,你就完了。我们会一起下地狱的。”
即使在很多年以后,郭明远依然忘不了这天晚上的夏辰东,从他口中,最圣洁的赞美诗变成了最温柔的诅咒,锁链般悄悄缠住了他的心脏,而他却不自知,直到那链条倏然收紧,疼得心都难受。
几声嘀嘀的汽车鸣笛。
出租车来了。
车停了。
他们上车了。
回家了。
而郭明远,却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请个假,还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更新实在有点力不从心,申请消失一个月,9月16号准时恢复更新!因为这次考试对我非常重要,鸭梨山大,母上大人说要是今年过不了就把我宰了……qaq所以希望大家可以谅解,鞠躬。
☆、chapter31
二零零五年六月,千度同时推出了千度知道和千度百科两项主打产品,抢先一步占领网络市场,并且在三个月后在nasdaq成功上市,同时在alexa排名中超越另一家同类竞争网站,成为全球第一大中文网。
夏辰东这回算是立了大功,顶头上司受到嘉奖,连带着整个测试组都跟着沾光。在麦组长的大力推荐下,夏辰东成功坐上了组长的位子,薪水翻了一番,他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只是人前人后的称谓,都从“小夏”“阿东”变成了“夏组长”,听起来其实还是颇为受用的。尤其是想到郭明远也许会从自然语言组跑过来办事,到时候恭恭敬敬地叫上他一声“组长”,某只狐狸心里就忍不住偷着乐。
因为公司业绩取得重大突破,大boss格外开恩,竟然放了全公司员工一天假,连带着周末的两天,组织包机去泰国玩。
公司上上下下的程序猿们都乐疯了,直称总裁老大够给力,都信誓旦旦地表忠心声称愿意为千度卖一辈子命。整个公司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特别是到了星期四,女程序猿们也都一改往日女汉子的嘴脸,扎堆儿凑在一起讨论穿什么颜色的裙子在海边拍照好看。
夏辰东小时候没少跟着二世祖渣爹出去溜达过,对于这次旅行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兴趣,他又不爱看人妖,那些景点也都去过,唯一让他能提起兴致的也就是能和郭明远一起出门旅行,虽然只是集体游,但总归勉强算得上是两个人的共同记忆了。
于是下班后,夏辰东被同组的同事们拉着去置办行李的时候,多少还是怀着点期待的。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当他拎着精心挑选的休闲装心情不错地回家时,却听到一个惊天噩耗。
“你说什么?你不去了?”
郭明远也很郁闷,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没办法,家里的亲戚给我介绍了几个相亲对象,刚好定在这周末见面,不好临时改约定。”
相亲对象?还是几个……
“是么,那还真是太不巧了。”夏辰东站在郭明远房门口站了一会让,然后神情莫辨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关上门,回了客厅。
原本用了几分心思挑的衣服,此时看来忽然显得有些可笑。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几个购物袋,越看越不顺眼,索性直接往客厅的犄角旮旯里一扔,换了居家服躺到床上用笔记本看电影,还拿了包烟出来,不一会儿就把客厅弄得乌烟瘴气。
夏辰东看的是泰坦尼克号,这是少数几部他可以反复看的电影之一,说起来也奇怪,从来不相信爱情的人,竟然会喜欢看这种生死缠绵的爱情故事,尤其是电影最后船撞上冰山以后,海水湮没而来的灾难性画面是那样令人绝望,给人一种无力回天的压迫感和窒息感。而在这最绝望的境地中,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才会显得那样鲜明耀眼。因为那是超越了死亡的,于生死一念之间的性命相托。
夏辰东特别喜欢两人最后掉进水里伏在一块木板上时的对话:
柔丝对杰克说,jack,我爱你。杰克说,别这样,别说再见,不要告别。
柔丝说,我很冷。
杰克说,听着,柔丝,你会离开这里,你会活下去,生很多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你会变老,成为一个老夫人死在温暖的床上,而不是在这里,不是今晚,明白吗?
柔丝说,我的身体已经麻木了。
杰克颤抖着发紫的嘴唇对柔丝说,赢得船票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它让我认识你。我很感激,非常感激。所以柔丝你一定要答应我,答应我你会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多么无望,都不放弃。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柔丝说,我答应你。
杰克说,不要食言。
柔丝说,我不会食言,永远不会。
这是何等经典的一幕,乃至十年来在荧屏史上仍经久不衰。夏辰东每次看的时候心里都会隐隐触动,一方面在心底深深地不屑,觉得这都是好莱坞的编剧们骗人眼泪的伎俩而已,另一方面,却又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怀有一种莫名的期许和羡慕。他从没见识过这样生死相许的爱情,生活中没见过,童话里不相信,所以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盯着电影里的深情对白,任凭指间香烟燃尽,除了几缕袅袅轻烟,什么都不剩下。
看完了电影,夏辰东竖起耳朵听了听,发现郭明远的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以为他睡着了,便关了视频,打开另一个软件,屏幕跳出的画面,正是郭明远卧室的样子。
没错,之前优盘男的针孔摄像头让夏辰东“废物再利用”地安到了郭明远房间里,没什么事儿夏辰东就会打开监控偷看几眼。其实这种做法很没品,甚至可以说是卑鄙下流,但夏辰东却不在乎,他本来就是个人渣,皮厚变态没下限,向来任性惯了,所以说,他能顺顺当当活到现在还没被关到局子里,也算是个奇迹。
第37章
针孔摄像头正对准了郭明远的书桌位置,屏幕上可以很清楚地看清那个年轻男人的样子。温和的眉眼,眸子清亮,总是透着淡然和宽容。解开了领扣的白衬衫不是名牌货,也没有熨烫,却洗的很干净,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上面会有肥皂的香味。此时的他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抽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发呆,靠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当烟头烧得烫到手了才会回过神来吸上两口。
夏辰东安静地看着屏幕,不知道有多少次这样看过那个人,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逼,甚至怀疑会不会哪天真的忍不住,冲到隔壁把人给强`奸了,弄到鸡飞蛋打。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目光中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痴迷和留恋。也不知道郭明远在想什么,就那么一直抽烟,一根又一根,夏辰东忽然突发奇想,做了一件更傻逼的事儿。
他登陆了qq,先是登上自己“哮天”的号,然后又登上当初在计算机夏令营帮郭明远申请的“月儿弯弯”的号。这号他一直留着,当初根本没想到他和郭明远会成为千度的同事,也以为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但他仍然保留着这个qq号码,好像这个号不废,就永远和那人保持着联系,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牵绊。
夏辰东用十几分钟飞快地编了个小程序,将针孔摄像头拍到的视频画面镶嵌在“月儿弯弯”qq对话框用于视频聊天的窗口里,然后点开自己“哮天”和“月儿弯弯”的对话框,果然看到正常视频聊天的位置出现了郭明远的画面。
夏辰东先在“哮天”里打了一行字:
【哮天 23:34:12】
你干什么呢?
然后又在“月儿弯弯”里打了回复:
【月儿弯弯 23:34:59】
在想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恰好这时郭明远按灭了烟蒂,坐直了身体开始在键盘上敲打,就好像真的是他给夏辰东的回复一样。夏辰东觉得有趣,一边歪歪一边在心底乐,又用“哮天”的号打:
【哮天 23:36:37】
郭明远
【月儿弯弯 23:37:01】
嗯?
【哮天 23:37:27】
告诉你个秘密吧
【月儿弯弯 23:37:54】
嗯
【哮天 23:38:13】
我喜欢你
【月儿弯弯 23:38:53】
嗯
【月儿弯弯 23:39:03】
我也是
夏辰东打完了这最后三个字,愣愣地看了半天,最后突然噗嗤一声大笑出来,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哎,还真他妈是个傻逼。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
郭明远的确在聊qq,只不过对象不是客厅里那个神经病,而是约好要和他明晚见面的相亲对象。
据给他牵线搭桥的大姨说,这姑娘在会计所上班,天天加班到半夜,郭明远之前一直在等她,好不容易等到她下班了回家,才在qq上聊了几句。两人开了视频聊天,感觉还算投缘,便定下了明天晚上在一家西餐厅见面。
夏辰东看到郭明远敲键盘的时候,正是他和那姑娘聊天的时候。
【山风为岚 23:36:37】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见啦!
【郭 23:37:01】
嗯,明天见
【山风为岚 23:37:27】
哎,累了一天,我要准备洗洗睡了,听说你们做it的也经常熬夜,早点睡吧
【郭 23:37:54】
好的,谢谢
【山风为岚 23:38:13】
觉得和你聊天很开心
【郭 23:38:53】
嗯
【郭 23:39:03】
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孩儿们,俺老孙回来啦!!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总之谢谢大家一个月的等待,鞠躬~~
这篇文还有十万字多一点,从今天开始会日更到结束!要多多留言撒花哈~~爱你们,么么!=3=
☆、chapter32
郭明远第二天睡了个懒觉,起来时都快中午了,发现客厅早就连个人影都没有,估计夏辰东已经跟着公司去了机场。他吃了点东西,对着洗手间里的镜子开始审视自己,怎么看都觉得不堪入目,头发没型,衣服邋遢,因为长期熬夜对着电脑,眼底下挂着黑眼圈,就连眼角都隐约可见微小的细纹。
哎,真是老了啊。郭明远摸摸下巴,在心里默默感叹。
其实对于这次被安排的相亲,郭明远是不怎么情愿的,他现在急着赚钱,以后还想出国,没那么多精力谈恋爱。他本可以推掉约会和公司去泰国玩,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那么做。他最近时常会感到害怕,他害怕自己记忆中的美好,再与那个叫夏辰东的人相交。如果以后每当回想起什么高兴的事儿,发现都会在脑海中出现同一个人的身影,而且还是个男人,还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该怎么办?所以他不能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不敢再制造与那人相关的记忆。正如夏辰东那天晚上说的,一不留神,他们就会一起下地狱。
不过既然决定要去相亲,怎么也得好好捯饬捯饬,不能给程序猿们丢脸不是。于是郭明远还是很认真地洗了个澡,换了件新衬衫,难得从犄角旮旯挖出一把梳子在脑袋上扒了扒,折腾完了以后照照镜子,感觉还算像那么回事,这才出了门。
约定的地点在北京城的另一头,连地铁再公交地转过去,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郭明远一路昏昏沉沉,到餐厅的时候不到五点,离约会时间还有半个钟头。要了一杯咖啡,一边喝一边等人,郭明远心里有点紧张。
这家西餐厅位置略偏僻,客人不多,环境优雅,也很安静。玻璃门上吊着两个铜铃,每次有人进来就会叮叮咚咚响两声。
明亮的玻璃窗外,天空黑沉沉的,看着像是要下雨,使得原本炎热的天气更加闷得让人上不来气。果然,没过多久,一道闪电划过,外面下起大雨来。而身处于餐厅里的郭明远,却并没有注意到外面天气的变化,只是找了本餐厅提供的休闲杂志翻着看。
不知过了多久,郭明远忽然听见铜铃声响,一股带着潮湿气息的热风卷进来。
他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一身职业装的年轻女孩走进来,头发卷卷的,戴着眼镜,长得不算漂亮,却很耐看。郭明远刚想站起来打招呼,但女孩却转身看向门口,连扫都没往他这个方向扫一眼。
又是两声铜铃响,餐厅的门开了,又关了,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走进来,将手中湿淋淋的雨伞收起,身上的白色衬衫已经被雨打湿,软薄的布料紧贴在身上,显出良好的身材。男人正低头轻拍着裤腿,职业装女孩在他身边露出羞涩的笑容,而郭明远则定定地看着他,等他抬起头,朱唇微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明远,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可是完成了啊,剩下的就看你的了。”说完,还对郭明远意味深长地眨眨眼。
郭明远:“……”
于是,接下来半个小时的相亲,就变成了这样:
女孩说:“谢谢你啊,还特地让朋友去地铁站接我。”虽然嘴上是在道谢,但很明显对郭明远表示鄙视。哪有相亲时让朋友冒雨出去接人,而自己却躲在屋檐底下喝咖啡的?
郭明远说:“呵呵,不客气。”尽管看懂了女孩的言外之意,也明白自己这是被某只狐狸给坑了,但郭明远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往肚子里吞,笑呵呵地回答。
女孩说:“问一下哈,你那个朋友也是和你一样做it的吗?他叫什么名字啊?”
郭明远说:“嗯,我们是同事,他叫夏辰东。”
女孩又说:“你们关系挺好的吧,那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吗?”
郭明远说:“……应该没有。”
女孩说:“真的啊,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呢?方便把他手机号告诉我吗?”
郭明远:“……”
至此,相亲结束,郭明远莫名其妙地就从相亲的人变成了拉红线给人做媒的,职业装女孩明显对夏辰东的兴趣要比他高出很多,特别是当郭明远表示不方便透露夏辰东手机号的时候,还被隐晦而温柔地甩了个白眼。
郭明远很郁闷。
两人连饭都没吃就不欢而散,出门的时候还在下雨,女孩拦了辆出租车走了,郭明远则冒着雨往地铁站走,倒不是说他要省下那几个出租车的钱,只是他这心里憋屈得要命,必须在自由流动的空气中透透气。
不知不觉中,雨好像小了,可路上的行人还在四处躲雨奔走,郭明远回过头,看着为他撑伞的男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样,相亲成功吗?”夏辰东目光诚挚地问。
郭明远:“……”
回家以后,夏辰东看上去心情超级好,居然拾起了荒废几个月的厨房大业,为郭明远做了一顿大餐,吃饭的时候甚至还善解人意地拍拍郭明远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哪有一次相亲就碰到合适的呢,不是说大姨给你介绍了好几个姑娘呢吗,还有两天呢。”
第38章
郭明远觉得他在这只笑面狐狸的话语中闻到了几分阴谋的味道,问:“夏辰东,你不是跟着公司去泰国玩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哦……我弟弟周末大概要从老家过来,我也是刚知道的。”夏辰东垂着眼拨弄着一碗番茄汤,随口编瞎话道。
“你弟弟?你还有弟弟?是亲的吗?”
夏辰东却只是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便迅速转移话题。
郭明远第二天又出去相亲,这回是个实习医生,据说家里还是北京户籍,他大姨昨天晚上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跟他说一定要重视这次约会,说这女孩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没时间观念的人,让他一定要守时。郭明远被磨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就差用性命担保不会迟到他大姨才肯挂电话。
所以郭明远之前特地做足了功课,仔细查看了约会地点,并制定好路线,还提早了一个小时动身。临出门的时候,郭明远回头看了看客厅那张kingsize的大床,见夏辰东的确在老老实实地睡觉,这才放下心来,轻轻关了门出去。
而在他离开之后,床上的人也只是动了动,懒懒地翻了个身,继续蒙头大睡。
郭明远上了地铁后便松了口气,虽然北京的交通拥堵,但至少地铁是有保障的,看了眼手机,刚好九点半,他和人家约了十一点半见,一个小时的路程怎么都不会迟到。
可是,才坐了几站地,郭明远就察觉出不对劲,今天地铁里的人格外少,就算是星期六没有上班高峰,也不应该少成这样。郭明远正在那儿琢磨着这是什么原因呢,忽然觉得地铁开始减速了,可是这才刚刚离开站台没多久,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下一站,为什么会突然减速呢?
几分钟后,地铁彻底停了下来,只听广播里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乘客朋友你们好,现在是地铁检测时间,我们可能会在此停留几分钟,很抱歉因此给您带来的不便,请稍安勿躁。”
郭明远:“……”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地铁几乎每走一站都要在中间停一会儿,最夸张的一次,竟然停了有二十多分钟,平时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这么走走停停非得磨两个钟头不可。眼看距离约会时间越来越近,郭明远一遍遍地看手机,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犹豫再三,在十点三刻的时候,在中间一站下车冲出地铁,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意料之中地遇见了京城独有的大拥堵。
“嘿嘿,小伙子,你就甭急啦,这堵得当当的,估计没有个把小时动不了。”出租车大叔一边悠闲地剔着牙一边对郭明远说。
郭明远很绝望,气喘吁吁地赶到见面地点的时候,还是迟到了十几分钟,好在那医生姑娘还没走,但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对不起,五号线今天出问题了,总是停下来维修,所以晚了……实在抱歉。”郭明远解释道。
而医生姑娘只是抱着手臂坐在那儿,冷冷地将郭大神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五号线?昨天新闻不是说了吗,今天五号线从九点半到十一点半维修,你还坐五号线来吗?”
姑娘的目光里充满了“你这个迟到的理由太逊了”的鄙视,郭明远看着那双不满的眼睛,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双狭长的,带着迷人笑意的眼睛。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夏辰东是如何热心地帮自己建议行车路线,并拍着胸脯保证这么走绝对不会迟到的。
这次相亲自然还是以失败告终。
郭明远坐上回程的地铁,这么来回一折腾,就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到家门口的时候郭明远没有上楼,只是坐在楼下的门洞里抽烟。他现在已经开始有烟瘾了,他知道这样不好,但心情烦躁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抽上两支,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下午两点,小区里满树的蝉都在吱吱鸣叫,郭明远抽完了烟,在楼底下转了还几圈都不肯上楼,忽然手机震动了两下,拿出一看,是夏辰东的短信:
【约会怎么样?】
郭明远看着手机屏幕上这行短短的字,就好像看到了编写短信的人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有点牙疼。
一个电话拨过去,郭明远扔了烟头,狠狠用脚踩灭。
“喂?”话筒里传来那人懒洋洋的声音,似乎还没有从床上起来。
“下来。”
“嗯?干嘛?”
“请你吃饭。”郭明远说。
作者有话要说: 悲催的35个点击竟然有25条留言!!!真是太感动了tot……
你们都是我的真爱,献飞吻~~不日更都觉得对不起留下来的亲们!
☆、chapter33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夏辰东在给郭明远的相亲捣乱,郭明远智商又不低,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夏辰东本以为郭明远会发火,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却很平静。说是要请他吃饭,还真的就是请他吃了顿好的。
吃饭的时候,郭明远一直沉默,看得夏辰东心情有点忐忑。郭大神脾气好是全公司有名的,但好脾气的人并不代表不会生气,而且通常一生气起来就很有威慑力。这点夏辰东早就领教过,就是上次在gay吧里,郭明远来找他的那次,夏辰东知道,那次的郭明远真的是动了气。
可当时郭明远是为什么而生气的呢?夏辰东不太愿意往下想,或者说,他不敢往下想。
“喂,怎么一直不说话,对方长得像恐龙吗?”为了打破沉默,夏辰东笑了笑问。
郭明远却不答话,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明天有时间吗?”
“嗯?明天?”夏辰东扬了扬眉毛,“怎么,难道是要我陪你去相亲吗?什么样的姑娘啊,把你吓成这样……”
“夏辰东。”郭明远打断了他,神情略显疲惫。
夏辰东看着他,慢慢收起了笑容。
“别玩了。”
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是充满了无奈和疲惫,带着温和的礼貌,却让人觉得无法靠近,这是夏辰东最不愿意看到的。
“哦。”夏辰东点点头。
“别玩了,好吗?”郭明远又说了一遍。
“哦。”夏辰东再次点点头。
相对无言地吃了这顿饭,回家以后,他们各回各窝,各扑各床,看上去好像井水不犯河水,但两个人的心情,却都有那么一点微妙。
星期天早上,郭明远去见这周最后一个相亲对象,出门的时候夏辰东已经不在了,然后,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他在约会见面的咖啡厅见到了夏辰东。
“早。”夏辰东抬起头,微笑着对郭明远挥挥手。
“早。”郭明远下意识去看夏辰东的对面,发现还没有人,然后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地坐过去。
这回的相亲对象据说是在银行工作的,对此郭明远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旁边坐着夏辰东,他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姑娘没一会儿就来了,她长得很漂亮,齐耳的短发,性子很豪爽,来了以后坐在郭明远和夏辰东对面,看了半晌,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俩,是一对儿吧?”
郭明远当时在喝咖啡,听了这话差点一口喷出来。接着,这姑娘就又来了更劲爆的一句:
“正巧,我也是同性恋。以后要找互助蕾丝你们可以联系我,毕竟这年头骗婚不好,损阴德。”
郭明远:“……”
这姑娘和夏辰东聊得很投缘,两人甚至还交换了联系方式,临走的时候,银行姑娘还对夏辰东眨眨眼,压低声音问:“喂,你们俩,谁是0谁是1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郭明远:“……”
从咖啡厅出来以后,夏辰东忍笑忍得肚子疼,拍了拍郭明远的肩膀道:“喂,我说你家里人这是怎么给你挑的相亲对象?不是想坑你吧。”
郭明远默默将夏辰东的爪子从肩膀上扒拉下来,插着口袋闷头走路。
夏辰东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跟了上去。
夏辰东的心里其实很变态,用正常人的思维根本无法理解。他就是想要看看,这个屡次被挑战底线的人到底什么时候会发火,他想看这人被惹急了的样子。明明很在乎,明明很喜欢,却总是希望能被他讨厌。因为,这既能证明他夏辰东在他心里是与众不同的,又能让他们的关系恶化,简直是两全其美。
扭曲的灵魂,变态的逻辑,自虐的节奏……
如果此时将夏辰东的想法写出来发到论坛上,下面的回帖肯定都是如以上这般。
然而,郭明远却再一次让夏辰东失望了。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火,往前走了一会儿,忽然回头对夏辰东说:“这里离潘家园挺近的吧?”
夏辰东当然不会想到郭明远竟然是这种反应,愣了愣,才点点头,不明所以。
“一起去逛逛吧。”郭明远淡淡地说,甚至还对夏辰东笑了一下。
见夏辰东还站在原地,郭明远叹了口气,过来拉他,竟然直接拉住他的手。
第39章
“走吧,步行十分钟估计就能到。”
夏狐狸被牵着走了几步,才回过魂来,伸爪子在郭明远眼前晃了晃,“我说郭明远,你不是发烧了吧,难道是被气昏了头?”
郭明远不予回应,夏辰东甩开了他的手,慢慢皱起眉。
郭明远回过头,因为站在逆光的位置,好像整个人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一如夏辰东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白衬衫干净得透亮,或者说,这人从里到外都是干净的,干净得让人嫉妒,让人想要亵渎。
“现在我的相亲泡汤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一直想去潘家园看看,跟我一起去吧。”
夏辰东觉得今天的郭明远太奇怪了,微微挑眉:“谁说我没什么事?今天我约了人。”
“哦,是么,那我自己去吧。”郭明远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夏辰东就那么看着郭明远走了,原地抽了一支烟,最后烦躁地将烟头往地上一扔,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快步向潘家园的方向追去。
郭明远的心里有点乱,有一种要被人逼得窒息的压迫感,其实他可以选择逃跑,或者对这些烦闷的情绪视而不见,但他不能这么干,因为如果这么干了,就好像等于承认了什么。于是,郭大神又拿出了他那惯常处理难题的方法——一件事搞不明白的时候就先把它放一放,转而去做别的。
所以此时此刻,他出现在了拥挤而凌乱的古玩市场,漫无目的地游走在一个个摊贩之间,见到感兴趣的东西就停下来和摊主聊上几句。古玩市场十之九假,郭明远不是冤大头,也仅仅是是看热闹而已,不管对方吹得如何天花乱坠,也只是一笑置之。
“你喜欢玩古董?”又在一个摊贩面前停下来的时候,旁边有个声音说。
郭明远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嗯?你不是说约了人?”
夏辰东总算放下了他那伪装的笑脸,直视着郭明远,挺严肃地问:“郭明远,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你说什么?”
夏辰东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带着点挑逗地问:“这算是约会吗?你这是在约我吗?嗯?”
但郭明远没有被激怒,想了想,反而挺平静地点了下头,说:“嗯,就算是吧。”
正酝酿着无限阴谋论的狐疑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时,竟然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见夏辰东发呆,郭明远终于笑了,依然带着几分无奈,或者说,是妥协。
“为了搅黄我的相亲,泰国游都没去成,总不能再回家憋着写程序吧。”
夏辰东神情复杂,问:“你都不生气?”
郭明远却无所谓地说:“都是家里的亲戚逼的,而且我现在也不想谈恋爱,搅合就搅合吧,本来也没太在意。”
夏辰东立刻嘲讽道:“哦?没太在意?我记得有些人可是又洗澡又换新衣服的,怕约会迟到,甚至都提前一两个小时出门,原来是不在意。”
夏辰东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想他夏辰东什么时候变成争风吃醋的脑残了?这种没品的话都能说出口,简直败坏形象。特别是当郭明远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竟然有点尴尬。他用一个轻蔑的眼神做遮掩,实为懊恼地转身,去了另一个摊位。
而郭明远看着夏辰东,却莫名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在他的心里轻轻抓了一下,那滋味儿不好受,但却叫人拼着命地想要去仔细回味,巴不得再好好品尝一次。
郭明远没有去追夏辰东,而是又四处溜达了一圈,但却悲催地发现,整条古玩街好像再也找不出另一件东西能比夏辰东更有吸引力了,他的目光总是不知不觉间就落回那个身影。
见夏辰东从始至终都站在一个地方,似乎在很认真地看着什么东西,郭明远不禁好奇,走到他身边,发现他正默默把玩着一串玉石串珠。
“老板,这串珠多少钱?”夏辰东问。
古玩街的流动摊贩不少,相比于两边的正规店铺,骗子更多,价钱却便宜不少,但不论是摊主还是店主,多少都会在能力范围内好好将自己那一处布置一番,而这个小摊却真是简陋到一定程度了,一大块破布铺在地上,上面没有分类没有秩序地零散地扔着些物件,要是不仔细,甚至都不会注意到这里。而摊主本人也不像个正经做生意的,夏辰东和郭明远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连句话都没说。
这时夏辰东问价,那摊主也只是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
摊主点头。
夏辰东连价都不还,直接就要掏腰包付钱。
郭明远见他又要败家,急忙拦住,低声在他耳边说:“这东西看着不像值这么多钱的,要是假的怎么办?还是再看看吧,不就是一串手珠,其他几个地方也有相似的。”
夏辰东却还是看着那串玉石串珠,其实这东西不怎么出彩,很朴素的白纹玉石珠子,触手冰凉,样式简单,连成色都谈不上。但夏辰东就是一眼看中了,而且还看得入了迷。
“郭明远,你相信人有前世吗?”夏辰东突然问。
郭明远不知道夏辰东这又是演的哪一出,被问得一愣一愣,心说这人怎么好好的又犯病了。
“我觉得我和这串珠子有缘,一看就喜欢,说不定这东西上辈子就是我的呢。”夏辰东勾勾嘴角,又露出妖孽般的笑容。“所以不管多少钱,我都会买。”
说完,夏辰东便不再管郭明远的劝阻,执意要将那串手珠买下来。
可是打开钱包翻了翻,夏辰东却傻眼了,包里的现金东拼西凑不足一千块,只有几张银行卡。
“能跟我去转账吗?或者找个提款的地方给你钱?”夏辰东问。
摊主摇头,还是一言不发,对夏辰东摆摆手。
“那能便宜点?”夏辰东终于想到了还价。
但摊主还是摇头,并且看向旁边的郭明远。
郭明远本来暗暗松口气,心想这回总算有理由不让他乱买东西了,可是当他看到夏辰东看着那串玉石珠的目光时,呼吸突然一窒,劝阻的话到了嘴边收回来。而是伸手摸出自己的钱包,说了句:“还是我来吧,我这里有现金。”
两千块大钞换回一串不起眼的破珠子,等郭明远回过神的时候,俩人已经从潘家园出来了。郭明远看了眼走在身边的夏辰东,头一次见他这么满足的笑容。郭明远忽然觉得,夏辰东说的话也许有些道理,说不定人真的有前世,而他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个人。
他们吃了饭回家,天已经黑了,走到楼道门口的时候,郭明远隐约发现门口坐着一个人,而那人在看到他们时站起身,脚下好像还放着一个大旅行包。
走到近处,微弱的路灯照亮了那人的样子,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身材高挑,宽肩窄腰,黑沉沉的眼睛看着眼熟,长得非常好看。
少年等他们走到跟前,缓缓展开一个笑容,眼睛看向夏辰东,乌漆漆的黑夜里,那双眼睛亮得有点瘆人。
“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igee的地雷~=3=
☆、chapter34
夏辰东当时跟郭明远说弟弟周末会来,那纯粹是顺口胡说的,所以看到夏振泽的时候,他也愣了愣。由此可见,人不能乱说话,瞎话编多了是要遭报应的。
“你怎么来了?”夏辰东脸色不好地问。
“哥,我考完试了。”
夏辰东掐指一算,还真是刚刚过了全国高考的日子,他这个没心没肺的竟然全然忘了这回事,一点当人家哥哥的样子都没有,哪怕象征性打个电话问一声也好,可他偏偏连样子都懒得做。
“那你怎么来了?”夏辰东问的还是那句。
夏振泽慢慢走到他面前,步子很轻,他年纪不大,但那种有点阴郁的气质,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哥你不是说,要是我考上了和你同一所学校,就让我搬过来跟你住。”夏振泽微笑,语气近乎温柔。
“嗯?我说过这话?我怎么不记得?”
夏振泽只是笑,也不反驳。
“成绩还没出来,你就那么肯定你能考上?”
“不会有问题。”夏振泽说着,目光缓缓移到郭明远身上。
那一瞬间郭明远觉得浑身一冷,像被野兽盯上,直觉面前这少年看自己的目光不太友善,然而下一秒,夏振泽就十分礼貌地冲他点了下头:“你好,我是夏家的次子,叫夏振泽。你就是我哥哥一起住的朋友吗?很高兴见到你。”
夏家的次子……
这种奇怪的自我介绍方式……
郭明远作为一只技术属性的it,看的豪门高干狗血偶像剧太少,又是个土生土长的工薪家庭出身的孩子,所以对这种属于上流社会的教养有点不习惯。
“啊,你好,我是郭明远,欢迎你来。”郭明远忙说。
夏振泽优雅地勾了下嘴角,算是对郭明远的回敬。
一旁的夏辰东却看不过眼去了,夏振泽跟他不一样,从小受宠,那可是被当做夏家继承人培养的,念着贵族学校长大,身上弄出不少臭毛病,当年夏辰东在家的时候,夏振泽还不敢跟他弄这套恶心东西,说的话听着也像人话,可没想到才一两年没见,就长成这幅德行了。跟他那渣爹年轻时几乎一样,道貌岸然,衣冠禽兽,那尿性样子看着就想狠狠抽他一嘴巴。
第40章
夏辰东瞥了夏振泽一眼,不再理他,慢慢悠悠地往楼梯口走,等走到夏振泽放在地上的旅行包面前时,美足一蹬,将旅行包一脚踹出老远,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郭明远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看夏辰东,又去看夏振泽。而后者却好像习以为常,不急不躁地走过去将旅行包捡回来,拍拍灰尘,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郭明远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夏振泽一句话挡了回去:“我哥他脾气不太好,平时给你添麻烦了。”
“啊……没关系。我是说,其实还好。”郭明远说。
“是么,那就好。”夏振泽淡淡地看了郭明远一眼,然后就背起行李包,跟着夏辰东进了楼道。
郭明远觉得,自从他的生活和夏辰东有了交集,就彻底与平静告别,越来越累。这一个夏辰东就够难伺候的了,如今又来了个弟弟,看着怎么都比夏辰东更难对付。还没走到家门口,郭明远就听到了争吵声,虽然不怎么激烈,但在安静的充满回声的楼道里,还是听得很清楚。
“你就住这种地方么?”
“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怎么,让你这富家少爷纡尊屈贵了是么?没人让你来啊,快滚。”
“哥,跟我搬出去,我会在学校附近买套公寓。”夏振泽的声音一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好声好气的,根本听不出是在争吵。
“夏振泽,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以为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弟弟?别自以为是行吗,我又不是那个女人生的野种,忘了我一直是怎么跟你说的?别叫我哥。”夏辰东说话也慢条斯理的,却总是尽可能地戳着对方的痛处。
果然,夏振泽的脸色瞬间大变,眯起眼睛,黑色的瞳仁里腾起怒火,猛地将身体侧着卡进门口,直直看着他哥的眼睛,就是不肯让步。
“夏辰东,你让我进去!”
“对不起,你还没那个资格。”夏辰东冷漠地看着他。
这两兄弟在门口僵持不下,夏辰东不让夏振泽进屋,夏振泽也不放弃,郭明远正好过来,看着这场景微微皱眉,最后直接将手放在门上用力一推,夏狐狸双拳难敌四手,门被推开,夏振泽成功挤进去,郭明远在后面将门关上。
“郭明远,你什么意思?”夏辰东冷起一张狐狸脸。
“有什么话先进屋再说。”郭大神关键时刻拿出威严。
夏辰东这回竟然没再反对,将郭明远和被气得神色阴沉的夏振泽全都晾在一边,旁若无人地把自己扒了个干净,赤条`条地晃荡进浴室洗澡去了。
郭明远对夏辰东这个样子早就习以为常,也不当回事,但不料夏振泽却忽然目光冷冷地看过来,那目光里竟然还带着几分狠劲儿,看得郭明远一愣,心说这孩子是怎么了,瞪他干什么。
夏振泽看到了郭明远卧室的门,房门半掩,露出里面一张单人床,又窄又小,丝毫不能和客厅里的kingsize作比较。
“你们分开住?”夏振泽问。
郭明远被他问得有点尴尬,“当然了,我们……嗯,只是朋友。”
夏振泽脸色和缓一些,将旅行包扔在地上,再没有了在夏辰东面前时所表现的那种乖巧和柔顺,“朋友?”夏振泽冷笑一声,“你知道我哥是什么人吧?”
“知道。”郭明远越来越对这两兄弟的关系琢磨不透了,“如果你指的是那方面。”
“哦?那方面是什么?你是想说同性恋?”夏振泽立刻犀利地指出,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来,抬起眼睛审视郭明远,目光中带着嘲讽,“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你觉得见不得人?难道你不是?哦,也对,我哥一般找人玩不会管对方是直的还是弯的,只要能让他看上眼就行。”
现在郭明远终于有点理解为什么夏辰东不让这孩子进来了,但郭明远毕竟是个好脾气的人,当然不会跟小孩一般计较,慢慢在丹田运了一番气,温和地问:“小夏,你来这里等多久了,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煮一碗面?”
“不必了,谢谢。”说这话的时候,夏振泽瞥了眼厨房的方向,微微皱了下眉,“我对食物的要求比较高。”
郭明远:“……”
于是郭明远觉得,弟弟的问题果然还是留给夏辰东自己解决比较好,用最大的风度对夏振泽说了句“那你在这里坐着等等你哥吧想吃什么自己去冰箱拿”,然后就钻进自己的房间,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本以为这兄弟两个还得再别扭一阵,但郭明远两个小时后出去洗漱的时候,只见夏辰东正躺在床上用笔记本看电影,而弟弟夏振泽则在地上打了个地铺,正躺着面朝天花板,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还翻个身。
郭明远有点意外,不过心里还是挺欣慰的,心说果然还是亲兄弟,没有隔夜仇。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夏辰东说:“夏振泽,你要是再在那里翻来覆去的闹腾,就赶紧滚出去。”
夏振泽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哥,我一天没吃东西了,有点饿。”
夏辰东说:“这是你自找的。”
夏振泽不再说话,还是翻来翻去的,他睡的是自己带来的睡袋,特殊的防寒布料使他每动作一下就哗啦哗啦响,跟耗子嗑东西似的。
夏辰东听得心烦,不知道从哪里挖出半包过期的饼干,砸到夏振泽脑袋上,撒了他一脑袋饼干渣。
“吃吧。”
“嗯,谢谢哥。”夏振泽嘴边露出淡淡的笑意,坐起身很宝贝地吃起那饼干来。
郭明远看着在那儿乖乖吃饼干的少年,想起两个小时前他说过的话:“我对食物的要求比较高。”不禁无奈地摇摇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管夏辰东是不是同意,夏振泽还是住了下来,不过他向夏辰东保证,九月份大学一开学就会搬走,夏辰东这才不去管他,本着“本宫倒是要看看他能活多久”的想法,只当家里来了一只野猫,不给吃也不给喝,只提供一块地板打地铺,任其自生自灭。
相处几日后,郭明远发现夏振泽不再像第一天那么具有攻击性,对郭明远也客气起来,并且总喜欢找他问跟夏辰东有关的事。
当被问到觉得夏辰东是个怎么样的人时,郭明远当时正在厨房热牛奶,夏辰东在浴室洗澡,和厨房就隔着一面墙,微微贴墙,甚至都能听见对面的水流声。
“你哥哥啊……”郭明远是个实在人,他是真的不会说谎话敷衍别人的,所以夏振泽问,他就仔细思考起来,然后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郭明远自己看不到,却深深地印在了夏振泽黑幽幽的眸子里,与他惯常的温和不大一样,要多出来点什么,假如夏辰东本人站在这里,兴许也不会察觉出那点不同。但是,夏振泽却看出来了。
那是一种触动心底的笑容,或者更简单点说,是心动的笑。
“他挺好。”最后,郭明远只是这么说,“嗯,很好。”
夏振泽过了很久才将目光从郭明远那笑容上移开,倒不是说他被郭明远这张脸迷住,而是郭明远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太投入了,以至于他都没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这时,夏辰东洗好澡出来,看到站在微波炉边上的郭明远,一边擦着滴着水滴的头发一边走过来。
“热牛奶?”夏辰东问。
“嗯,要来点吗?”郭明远举举杯。
“要。”夏辰东很自然地,直接将郭明远的奶杯拿走。
夏振泽默默看着他,突然问:“哥,你不是不喜欢喝牛奶?”
回答他的,却只是一个漠然的转身。
郭明远很意外:“他不喜欢喝牛奶?”
夏振泽目光沉了沉,看了郭明远一眼,说:“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其实还有一句话,夏振泽没有说出来: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了解真正的夏辰东,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去了解真正的夏辰东,那就是他夏振泽,其他人,其他任何人,都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节快乐哦!!话说,有木有吃五仁馅的月饼~~xd
☆、chapter35
夏振泽果然顺利考上了清大,在郭明远的劝说下,夏辰东终于勉强同意替他庆祝,下班后在饭店定了一桌餐。夏振泽很开心,不过当他得知郭明远也会去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却并没有特别明显地表现出来。
夏振泽熟练地点了几瓶酒,都是夏辰东喜欢的牌子。夏辰东虽然肯掏腰包请夏振泽吃饭,但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好脸色,不论夏振泽说什么都不怎么搭腔,不过碍于郭明远在这里,他倒不至于对这个便宜弟弟恶语相向,只是一直和郭明远聊公司的事,将夏振泽当做空气般无视。夏振泽嘴上不说什么,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嘴唇抿得越来越紧。
郭明远不知道这对兄弟之间到底有什么隔阂,但夏辰东这种态度,倒是让他替夏振泽尴尬,于是为了缓解气氛,郭明远给三人分别到了一杯酒,说:“今天是为了给小夏庆祝考上理想学校的,我们一起喝一杯吧。我干了,夏辰东你酒量不好就少喝点,小夏也是。”
第41章
“酒量不好?”一直沉默的夏振泽忽然抬头看了看郭明远,目光又慢慢移向夏辰东。“你是说,我哥他酒量不好?”
夏振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夏辰东,微微扬起眉毛。夏辰东则暗含警告地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是啊,你不知道么,你哥他喝点就倒,第一次公司中秋聚会还是让我给他抬回家的。”郭明远倒是没察觉出异样,如实回答,也想适当说点夏辰东的糗事,拉近两兄弟的距离。
“这样啊……”夏振泽原本被夏辰东冷落变得有点苍白的脸,逐渐恢复了点血色,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慢悠悠道:“我哥他在家时从来不喝酒,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情况,那哥你少喝一点吧。”
夏辰东瞥了夏振泽一眼,将头扭到一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夏振泽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辰东,慢慢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郭明远这时刚好抬起头,看到夏振泽看他哥的眼神,那种近乎贪婪的好像想要将人吞噬的目光,莫名让人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振泽在,夏辰东最近总是回来得很晚。而郭明远他们自然语言组最近的工作任务非常重,连着接了几个大项目,这天好不容易将所有的活都干完了,郭明远才能准时下班回家。
夏辰东没回来,家里只有夏振泽一个人。郭明远知道虽然这孩子嫌弃自己的做饭水平太低,但他还是帮他准备了一份晚饭。难得的是,夏振泽这次并没有挑剔什么,竟然和郭明远坐在一张餐桌前吃起东西来。
“我哥他平时也这么晚回来?”夏振泽问。
“嗯……偶尔吧。”郭明远说。
“那你知道他一般都会去哪吗?”
郭明远脑子里闪过当初去gay吧里找夏辰东的画面,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发紧,一向坦诚的人也选择了说谎:“不知道,大概在加班吧。”
夏振泽笑了笑,“加班?我看是去夜店玩还差不多。”
郭明远心里莫名窜出一股火,“你哥哥的事,还是不要妄加评价。”
夏振泽不接话,斯文地吃着东西,过了一会儿,又问:“其实我真不明白,你们两个怎么会合租到一起,你又不喜欢男人。还有,这地方不是我哥找到的吧?”
“这里一开始是我租的,他当时手头比较紧,就暂时和我合租了。”
“手头紧?夏辰东?”夏振泽目光闪动,轻轻垂下眼睫。刚开始郭明远还没发现,直到夏振泽呵呵笑出了声,才发现他竟然一直在低头闷笑。
“小夏……你怎么了?”
“没事。”夏振泽笑够了,才抬起头,眼睛幽幽地发亮,“只是开心而已。”
郭明远觉得夏辰东这个弟弟的性格太古怪了,这下不光是夏辰东,就连他也期盼着夏振泽可以快点开学,早点从这里搬走。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新生开学报道,陆续搬进宿舍。夏振泽再也没有理由赖下去,这是他在夏辰东和郭明远租住的阁楼里的最后一晚。
像往常一样,夏辰东依然高高在上地霸占着自己的kingsize大床,让他弟弟在地板上打地铺。然而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一晚,在夏辰东熄灯睡觉之后,夏振泽却轻轻起身,摸黑从行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紧接着就听到轻微的“嚓”的一声,是打火机打火的声音。
微弱的火光轻轻摇曳,照亮了黑暗中的一小片,将夏振泽的脸晃得明明暗暗。
夏振泽用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一支香,然后用湿手巾捂住口鼻,静静地坐在地面,一动不动地于黑暗中凝视着香头那火红的一点光亮,等待它慢慢燃烧。
夏辰东没有拉窗帘的习惯,今晚月亮很圆,没什么云,月光透过被改造过的宽阔窗口洒满一室。所以借着月光,还是能勉强辨别出房间里的东西。很快的,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一股甜腻的香味,那支香也即将燃尽,袅袅青烟在月光的照耀下,在地上映出娉婷婀娜的影子。
夏振泽黑沉的眼睛越来越亮,等香彻底烧完,就起身走到夏辰东床边,深深地凝望着他,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将湿毛巾拿开。
“哥。”夏振泽轻轻唤了一声,“你是我的。”
“夏辰东。”夏振泽俯身靠近,慢慢覆在夏辰东身上,凑到他的耳边,“你是我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了解你。
你也只有在我面前才不会演戏。
没有人能比我对你更好。
在我这里,你才能做最真实的自己。
不用说谎。
不用害怕。
因为不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爱你,不计任何后果地,爱你……直到永远。
夏振泽轻吻着夏辰东的耳廓,然后是脸颊,眼睛,最后慢慢吻上他的唇。
已经变得极淡的奇异香气吸入体内,夏振泽开始觉得身体发热,而被他压在身下的夏辰东反应则更加剧烈,浑身滚烫,有些不安分地在床上无力扭动着,对于夏振泽的吻,也会下意识地回应。
夏振泽手微微颤抖地抚摸着夏辰东的身体,这具他迷恋多年的身体,如今终于触手可及。他深深地吻住他,一边扯掉碍事的衣服一边越来越用力地蹂躏撕咬着那双带着香甜气息唇瓣,伸出舌头狠狠在他柔软的口腔中搅动,好像要将这人就这么嚼碎了吞吃掉。
夏辰东似乎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想要推开他,却被夏振泽一下死死扣住后脑,更深地吻了下去,与此同时,拉下他的内裤,托住膝弯将那修长白腻的大腿抬高……
就在这时,郭明远从房间里出来。
已经凌晨两点半,其实他早就睡下了,只是刚刚不知原因地突然醒过来,然后就觉得胃饿得难受,翻来覆去再难入睡,索性爬起来想给自己热一杯牛奶喝,没想到却撞到这么让人震惊的一幕。
当看到床上两道纠缠的人影时,郭明远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夏辰东竟然带了人回来,毕竟对于他的风流,郭明远不是第一次见识。
郭明远说不清楚那一瞬间他的心情如何,只是僵硬了半秒,突然发现情况不对劲,接着才反应过来,那个正压在夏辰东身上的人竟然是夏振泽!
郭明远懵了,可是身体却先大脑一步有了反应,他冲过去一把将夏振泽拉开,用力过大,竟然直接将夏振泽扔到床下,然后迅速回身掀起被子将夏辰东暴露在月光下的完全赤`裸的身体遮住。等做完这一切,郭明远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郭明远声音发颤,有点散乱的目光落在夏辰东的脸上。当他发现夏辰东此时正意识不清醒,而且好像反应和身体动作也不太正常的时候,这时他才发现,空气中飘散着一种淡淡的甜腻香气。郭明远立刻起身开了客厅的灯,看到了地板上还没有燃尽的一点香头和一小撮香灰。
“你干了什么?”郭明远皱起眉,吃惊地看向夏振泽。
夏振泽除了呼吸还有些粗重,其他倒是一派平静镇定。默默穿上了裤子,他冷冷地看了郭明远一眼,漠然道:“郭先生,你坏了我的好事。”
夏辰东因为失去了外界的安抚和慰藉,有点痛苦地蜷曲起身体,在床上发出微弱的呻`吟。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你那个香是什么!”
“我给我哥用的东西自然不会对身体有害。”夏振泽不紧不慢地说,“用冷水冲一冲他就好了。”
郭明远强抑着心中的狂怒,去洗手间接了一盆冷水,甚至不管夏辰东还躺在床上,就想要往他脸上泼。
“你确定要把我哥弄醒?”夏震泽好整以暇在旁边看着郭明远,忽然问道。
郭明远停住动作。
“我哥要是现在醒过来,会杀了我呢。”夏振泽微微勾起嘴角,“他真的会杀了我,你想不想试试?其实能死在他的手里,我求之不得。”
郭明远现在十分确信,夏辰东这个弟弟是个变态。不对,不仅仅是变态,还是个危险人物。
这时郭明远也冷静下来了,放下水盆,将夏振泽剩下的东西往行李包里胡乱一塞,抓住他的手腕,也不管他的拼命反抗,直接将他拖出了门,塞进出租车里。
郭明远在北京没有什么特别熟的人,想来想去,这事儿好像只有一个邢流墨还算帮得上忙,于是深更半夜拨通了邢流墨的手机,问了地址,死拖活拽地将夏振泽弄到了邢流墨的公寓里。
“郭明远!放我出去!不然你会后悔的!”被锁进客房的夏振泽仍不死心地对着房门连踢再砸,疯了一样在里面大喊,“你敢碰我哥一下!你敢碰我哥一下试试!”
“让他在你这里借住一晚,拜托了。”郭明远临离开时沉着脸,这样对邢流墨说。
邢流墨穿着睡袍倚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兴致盎然地看着郭明远,并向他保证:“放心吧,我有办法对付那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chapter36
从邢流墨家出来以后,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一直是来时夏振泽对他的冷嘲热讽:
“郭明远,你以为你是谁?我哥一直耍你耍得像傻子一样,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你觉得他跟你说过一句真话?缺钱?你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的吗?他平时随便一件穿一次就扔的衬衫钱,都够你付几个月的房租了。酒量小?真可笑。他可是从小拿我爸酒架上的世界名酒当果汁喝,在酒坛子里泡大的,至今为止,如果不是他自己去酒吧买醉,我还没见过有能把我哥灌倒的人。你太不了解我哥了,哦不对,是我哥根本不会让你了解他。”
“你觉得他忍着和你在这么一个又小又破的地方住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喜欢你吗?呵呵,我哥从来不会喜欢谁,因为他心里早就有人了。他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玩你。就是为了玩你。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男的,对于我哥来说,越难的挑战才越有趣。他做那种事向来讲究你情我愿,所以才会耐着性子和你在这里磨,而且他也快成功了,不是吗?”
“郭明远,你已经对我哥动心了。你喜欢他。”
郭明远记不清夏振泽是怎么得出那最后一句结论的,只知道当他听到这句话时,觉得整个人都如坠冰窟。震惊,心虚,不安,恐惧,多重情绪一拥而上,将他的脑袋搅成一团乱麻。
他想极力否认,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是个正常人,不会去喜欢一个男人。可越是想冷静下来,他越会想起和夏辰东平日里相处的点滴,那双狭长的总是带着神秘笑意的眼睛,仿佛瞬间充斥了他的全部世界。
整整一年的共同生活,已经编织了太多的共同回忆。在郭明远单纯的世界里,早已成了最富色彩的一部分。
喝点酒就醉的夏辰东,东倒西歪被他扶回家的夏辰东,可怜巴巴说自己会被有钱男朋友抛弃的夏辰东,被嘲笑唱歌走音会生气的夏辰东,临危不乱强调一切以实力说话的夏辰东,想尽办法给他的相亲捣乱的夏辰东……
一幅一幅鲜明的画面早已不知不觉中入了郭明远的心,共同造就了一个无比立体无比熟悉的夏辰东,可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只不过是谎言,是戴着面具的一场又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郭明远并不是傻子,他看得出,夏辰东对自己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之所以一直不去面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所以他选择装糊涂,直到慢慢地被那个人拉近了距离,才逐渐对一切失去了掌控。可当他有了那么一点点想要走过去的心思时,却发现,原来这些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对于他来说,这种艰难的甚至可以说是改变一生的心境转变,在那个人的眼里,大概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吧。
郭明远心情很不好,拿钥匙开门的时候甚至拧了几次都没成功,一气之下狠狠踢了两脚,才将门打开。
刚从外面进来,屋里那种香味便非常明显了,郭明远快步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凌晨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夏辰东还是神智迷乱地在床上磨蹭着,因为迷香的效用得不到疏解,他开始本能地自己给自己解决,半个身体从被子里钻出来,软软地趴跪在床上,一边揉弄自己下面那个物件一边眯起眼发出舒服的呻`吟,时而用脸蹭蹭被子,时而用嘴咬咬枕头。
郭明远:“……”
郭明远本来不打算理夏辰东的,其实迷药这种东西,不管它的话顶多就是难受一阵,挺过去就好,又不是武侠小说,不找人上一下就死去活来的。可是看见这个模样的夏辰东,郭明远心里窝的那股火又一下子窜起来,磨了磨牙,一脚将正趴在那里自娱自乐的某只狐狸踹翻,连拖带抱地把人从床上弄起来,直接扛进了浴室。
浴室里没有浴盆,只有一个简易的淋浴喷头。郭明远将夏辰东放到喷头下,为了防止他瘫软在地上,只能用胳膊和腿将他抵在墙上,腾出一只手打开了淋浴开关,放的全是冷水。
很快夏辰东就被冷水从头到尾浇了个透,而郭明远的白衬衫也很快被淋湿,紧紧贴在身上。因为迷香的作用,夏辰东这一路折腾过来也不老实,在喷头下依然对郭明远动手动脚,浑身不着寸缕地想要往他身上贴。
“夏辰东,你他妈给我醒一醒!”郭明远被他弄得一脑门汗,又燥又热,索性直接将喷头拿下来,对着夏辰东的脸一顿猛冲。
夏辰东被冷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目光茫然地看着郭明远。
郭明远见他醒了,将喷头又挂回到上面,刚想去关水龙头,却被夏辰东一下抓住了手腕。
“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仍处在花洒下的夏辰东,从头到脚都在不断承受着水流的冲刷,像只狼狈的动物,再没有了平日里的骄傲和优雅。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不是因为进了水的缘故,有点发红。
郭明远一愣,不知道夏辰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能记着你,十年不忘,而你对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郭明远看着夏辰东那双红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很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这时他突然想起夏振泽说过,夏辰东心里一直有人。本来以为夏振泽只是为了激他而随口说的,但看到这样的夏辰东,他知道他骗不了自己。郭明远心里闷闷的,堵得难受,一下甩开夏辰东的手,头发已经尽湿。
沉默了片刻,就那么任凭冷水淋着,郭明远终于说:“夏辰东,你认错人了。”然后他转身离开了浴室,离开了阁楼,凌晨四点钟,一个人逃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就像逃离出一张慢慢收紧的巨网。
时间太早了,地铁还没有开,郭明远坐在地铁站外抽烟,直到整个城市从沉睡中渐渐苏醒。他的脚边扔了好多烟头,惹得清早来扫街的老大娘狠狠几个白眼。最后,郭明远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了决定,他想要彻底逃出那张网,将过去一年的记忆封印,不再去想,不再触及。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为时已晚。
到了公司后,所有人看到郭明远都像见了鬼,他不仅是脸色差,一晚上没睡,还浑身湿透地在外面吹了几个小时的风,一到公司就开始发烧咳嗽,偏偏不巧的是,今天公司进新人,作为先入职的前辈们,是需要给新人指点工作的。
分到自然语言组的几个新人都看出郭明远身体不适,有什么事都尽量不去找他,郭明远很感激,勉强支撑到中午,头痛欲裂,食堂也没去,想趁着办公室没人这会儿趴在办公桌上休息。可是过了没多久,就听有人叫他。
“郭师兄?”
郭明远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一个挺眼熟的年轻人,站在自然语言组的办公区门口,正咧着嘴冲自己挥手。眼熟,但想不起名字。
其实郭明远从小就不善于记人名,这种“不善于”,甚至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已经算不上是记忆问题了,更严重点说,应该是一种辨识障碍,在国外甚至算是一种心理疾病,只是他的程度不那么严重而已。所以郭明远待人温和,不论是什么人找他帮忙,轻易都不会拒绝,因为他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曾经“认识”过自己。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种好脾气。
就像面前这个年轻人,叫他“郭师兄”,肯定是进公司之前就认识他,他也认识这张脸,可他却说不出这人的名字。
“我是沈凌旭啊,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见过面。”年轻人很善解人意地提醒,“两千年的计算机夏令营?”
“哦,不好意思,刚刚忘了你的名字。”
“嘿嘿,没关系。”沈凌旭腼腆地笑了笑,走过来看看郭明远,问:“师兄,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没事,就是昨天睡得不太好。”郭明远说着,打了个哈欠,头更晕了。
沈凌旭迟疑了片刻,然后伸出手,摸了摸郭明远的额头,皱眉道:“师兄,你好像发烧了。”
“哦?大概昨天晚上着凉了……”郭明远也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挣扎着站起来,身体不禁晃了晃,“我去楼下买包退烧冲剂好了。”
“师兄,我租的房子就在公司旁边,要不你去我家休息一下好了。”
“不用了,谢……”郭明远刚要离开办公桌,电脑忽然传来电子邮件的提示音,他打开一看,是上司发来的新的工作任务,要求他务必今天下班前完成。郭明远看着邮件,顿时觉得头大,不得不打消拒绝沈凌旭提议的念头。“呃……那如果方便的话,让我去你那里睡一会儿吧。”
“嗯,好啊。房子是我一个人租的,没什么不方便。”
“麻烦了。”郭明远淡淡地笑道。
夏辰东提着从食堂打来的午饭,走到自然语言组时,刚好看到郭明远和沈凌旭四目相视,笑得柔和,便慢慢停住了脚步。
“组长!”沈凌旭先看到夏辰东,立刻恭敬地叫了一声。
郭明远闻声抬头,看到站在玻璃门外的那个人。相比于自己的狼狈,夏狐狸依然将自己打理得风度翩翩,一尘不染。
第43章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37
郭明远冲夏辰东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而夏辰东也有样学样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凌旭,你和郭大神这是要去干什么?”夏辰东将目光从郭明远移向沈凌旭,笑眯眯地问。
“郭师兄说他身体不舒服,我让他去我家休息一下。”沈凌旭是个长得很不错的男孩,就是太过腼腆,和人说话总容易脸红,跟个小姑娘似的。
“你家?”夏辰东眉毛微微一扬,“你家离公司很近?”
“嗯,就在旁边。”
“哦……那倒是很方便。”夏辰东目光闪动,然后笑着走过来,手极其自然地揽住沈凌旭的肩膀,“第一天来公司,我看你中午没去食堂吃饭,特地帮你打了一份。”说着,将手中打包好的盒饭往沈凌旭面前提了提。
“嗯……组长,我现在要带郭师兄去我家,你看……”沈凌旭有点为难地回头看了看郭明远。
“我没关系,小沈你还是先吃饭吧。”郭明远默默看了眼夏辰东搭在沈凌旭肩膀上的手,脸色愈发苍白,“我看还是不打扰你了,一会儿借同事的折叠椅在办公室里躺一下就好。”
“可是郭师兄你不是发烧了么,最好找个安静的地方……”
“是啊,身体要紧。既然不舒服就要好好休息。”还不等沈凌旭把话说完,夏辰东先接口道,“小旭是我们组的新人,有我这个组长罩着他,你还怕他回来以后来不及吃饭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明远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郭明远头疼得难受,看着夏辰东那张若无其事的脸,也懒得再和他说什么,伸手将夏辰东推到一边,摇摇晃晃走出了办公室。
沈凌旭的家和郭明远那个破阁楼不同,虽然也很狭小简陋,但收拾得非常干净,完全不像是一个it男的家。仅仅十多平米的小客厅里放着一张双人沙发,沙发桌下垫着毛绒地毯,旁边支着吊灯,电视机下整整齐齐地码着几摞光盘,墙角的简易书架上放着各种计算机类的杂志和报刊,甚至还有几本机器猫漫画书。
“郭师兄,你去我屋里睡吧。”沈凌旭一边给郭明远拿拖鞋一边说。
“不用了,我睡沙发就行。”
“那是干嘛啊,去屋里吧,屋里的床舒服。”
抵不过沈凌旭的热心,郭明远只好去了他的卧室。一米三的单人床铺着淡蓝色的床单,一张电脑桌占据了剩余的空间,屋子不大,但和客厅一样布置得温馨舒适。
郭明远实在是太累了,根本抵挡不了床的诱惑,再三对沈凌旭表示感谢,然后定了闹钟,就一头扎进床上睡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郭明远的手机铃声响了,但他并没有醒过来,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挂着窗帘的窗户由明转暗,渐渐漆黑,等郭明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他竟然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郭明远一下坐起来,甚至对自己身处何地还有点迷茫,等想起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才匆匆下了床,打开房门,看到了客厅沙发里的沈凌旭。人已经睡着了,茶几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
沈凌旭睡得很轻,郭明远一出来他就醒了,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郭明远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本来是借人家的床午休,结果竟然一气睡到了半夜,更何况房屋主人还是今天才进公司的新人。
“小沈对不起……我……呃……”
“郭师兄,你退烧了吗?”沈凌旭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看郭明远问。
“嗯,体温好像下来了。真是不好意思,竟然睡了这么久。”
“没关系,你身体没事就好。”沈凌旭抿着嘴笑了笑,说着站起身就往厨房走,“哦对了师兄,我做了饭,给你留了一份,你等一下我用微波炉给你热一下哈。”
“哎不用麻烦了小沈……”郭明远急忙拒绝,可不巧的是,肚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咕噜响了一声。
沈凌旭回头看了郭明远一眼,嘿嘿笑:“没事儿,反正我都已经做好了。今天这么晚了你总归也得在这里住的,我哪好意思让你饿着?”
郭明远想想也是,再客气下去也未免矫情,而且他也的确饿得不行,沈凌旭用微波炉加热饭菜的香气很快就飘荡出来,勾得郭明远胃里馋虫都出来了。
“小沈,你手艺真好。”标准的两菜一汤,一荤一素,无论是色泽还是口感都没得挑,郭明远吃得感激不已,“而且你家里收拾得也干净,以后谁给你当老婆谁就是好福气。”
“哎,没办法,我妈妈去世的早,爸爸又再婚有了新家庭,所以我只能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呗。”
“哦,对不起。”
“没关系,都过去好多年了。”
“那你……这些年都是靠自己?”
“嗯,大学的学费都是我自己打工赚的。”沈凌旭似乎对此感到颇为自豪,垂着眼不太敢看郭明远,只是羞涩地勾了勾嘴角,“而且现在还进了千度这样的公司,我觉得我挺幸运的了,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过。”
郭明远看着沈凌旭,忽然有点同情这孩子,与此同时,又打心眼里对他表示赞赏,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嗯,你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天郭明远上班,发现同事已经帮他将昨天的工作都完成了,组长也表示让他多注意休息,不用为了工作强撑。于是为了表示感谢,郭明远连着几天都干了人家几倍的活,回家都很晚。
然而,到底是为了什么郭明远才会在办公室里工作狂一样呆到深更半夜,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依然超过了午夜十二点,郭明远像前几天那样,轻手轻脚摸着黑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又回到客厅,将灯打开,发现那张kingsize大床上被子的形状还保持着今天早晨的样子,或者说,连着几天早晨,都保持着同一个样子。
郭明远走过去,将被子掀开,看似里面躺了个人的被子里,什么都没有。
夏辰东已经几天没有回来过了。
因为一个新的搜索技术的研发,自然语言组的程序猿们最近时常要和测试组的程序猿们打交道,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郭明远连着去了几次测试组,都没有见到他们的夏组长。可当他装作不经意间问起时,又被告知,夏辰东一直是按时来上班的。
中午午休,同组的沈欣一脸焦急,不停给人打着手机,看着都快急哭了。
“沈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郭明远问。
“我在找测试组的沈凌旭!有个他负责的程序出了点问题,必须马上解决,下午一点钟就要交给客户。可是这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怎么都找不到人,打手机也关机!”
“他今天没来公司吗?”
“来了啊,我问测试组的人,他们说午休前还见到他来着。”
“是不是回家吃饭了?他家离公司挺近的。”
“这可怎么办,等他吃好饭回来就来不及了。那个程序是身份绑定的,除了他谁都没有权限更改。”
郭明远想了想,道:“我知道他家在哪里,要不你把备份文件给我,我去他家找他?”
沈欣感激得就差跪地下给郭明远磕个头了,将更改要求和郭明远说了,又火急火燎地跑去忙她自己的那部分工作。
“郭大神,这事儿就拜托你了!要是没找到人一定给我打电话啊!我再去别的地方找!”临走前,沈欣还不忘嘱咐道。
“嗯,好。”
郭明远按着记忆中的路线,终于找到了沈凌旭的家,在门口敲敲门,里面果然有脚步声。郭明远松了口气,心想这回沈欣不用担心了,然而,当门打开,他看到出现在门后的人时,却愣住了。
“明远?你怎么来啦?”夏辰东站在门口,有些意外。
“……你怎么在这?”郭明远皱起眉头。
“哦?这叫什么话啊,怎么只有你能来,我却不能?”夏辰东抱起双臂斜倚在门边,扬起下巴调侃道。
这时沈凌旭也出来了,看到郭明远后也很惊讶,脸微微泛红,“郭师兄?”
郭明远看到沈凌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挤在门口的夏辰东扒拉到一边,直接进门,“小沈,你负责的那个程序要做些调整,文件我给你带来了,非常急……”
接着郭明远就和沈凌旭快速地讲了一下程序更改的要求,沈凌旭立刻抱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修改起来,一边对郭明远感激道:“谢谢郭师兄,我现在就改,你告诉欣姐不用着急,我肯定能按时给她送过去!”
“嗯,那我先走了,你专心改。”
郭明远走到门边,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夏辰东,顺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一起拽出门外,砰地关上门。
“郭明远,你这是要干什么?”夏辰东被郭明远摁着抵在墙上,皱皱眉问。
第44章
“你在公司的谣言才平息不久。”
“所以呢?”夏辰东直视着郭明远的眼睛问。
“所以别再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了。”郭明远握紧拳头,几乎是咬牙将这句话说出来。“已经够难堪的了。”
这时郭明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沈欣打过来的。他最后看了眼夏辰东,便匆匆离开下楼了。只留夏辰东一个人,站在昏暗的楼梯口,刚刚面对郭明远时一直保持在嘴角的完美微笑,慢慢淡了下去。他站了很久,才缓缓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中有一张旧照片。
照片上是黄埔江岸三个年轻男孩的合影,无论是取景,还是构图,都堪称完美。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拍摄时镜头稍微往右边偏了那么一点点,将三人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人也拢了进去。
那人穿着白色的衬衫,倚在围栏边,正背对镜头看着江面。碧天白云下,半旧的衬衫被阳光照射得明净透亮,在带着水汽的微风中,显得寡淡而朦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猫猫酱的地雷~~谢谢叫嚣曲奇的地雷~~谢谢sigee的两个地雷~~~=3=
ps:这章算不算大招?xd
话说你们说的大招是指虐的大招……吧。我没理解错吧?【挠头
☆、chapter38
夏辰东回公司后,一直坐在办公桌前看手中那张照片,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夏振泽。夏辰东一看到那个名字,目光就暗了下去,眼中涌起怒气。本来他不想接,可是夏振泽却锲而不舍地一遍遍打过来,连续两百多个未接电话吵得夏辰东几乎要崩溃,只好拿起手机。
“夏振泽,你他妈想死是么?”夏辰东对着话筒冷冷地低声骂了句。
“哥,我就在你公司楼下,你都不来看看我吗?”夏振泽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不急不躁。
“楼下?你胆子倒是不小,还敢来找我,不怕有去无回?”
“哥,你确定你不想到窗边来看看吗,我给你带了礼物。”夏振泽不理会夏辰东的威胁,继续说。
夏辰东心中一沉,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然后立刻快步走到窗户边往公司大楼下看,只见夏振泽正站在下面,而他的身旁,停着一辆宝石蓝色的玛莎拉蒂跑车。
夏振泽一边打手机一边仰头向上面看,虽然他看不到夏辰东有没有走到窗边,但凭直觉,他很确定他哥现在正看着他,于是微微勾起嘴角,轻声道:“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不生气了,好吗?”
“夏振泽,你到底想干什么。”
“原谅我,哥。”
“别叫我哥。”
“原谅我,辰东。”
“……”
下班后,夏辰东哪都不想去,只是觉得累得慌,直接坐地铁回了阁楼,结果一开门发现,郭明远已经到家了。
以夏辰东的敏锐,立刻就察觉出气氛的不对。
“呦,这么早?”夏辰东站在门口歪头看了看郭明远,只见对方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小玻璃桌上还放着两杯水,烟灰缸里却已经有好几个烟头,屋子里烟味很重。
“夏辰东,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郭明远叹了口气。
夏辰东眉毛微微一挑,点点头说:“好啊。”然后竟然连鞋都不脱,直接走了进来。
干净的浅色地板立刻印上了几个明显的鞋印,而夏辰东似乎还不满足于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腿,鞋底大大咧咧地蹭过布艺的沙发垫子,踩了个大脚印。
平时夏辰东除了做饭,从来不染指其他家务,地板是郭明远负责扫负责擦,沙发罩被单床罩也是郭明远负责换负责洗,虽说不上保持窗明几净,但好歹还看得过去,而夏辰东平时也格外爱护,给郭明远减去了很多负担。
可是今天,向来爱护的东西,却也开始肆无忌惮地践踏起来。
“那天晚上……”
“哦,你说那天晚上。”夏辰东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其实那种香在夜店很常见,你知道,在某些特殊场合,用点是很有感觉的。”
郭明远到嘴边的话被夏辰东堵了回去,脸色变了变,垂下眼不说话了。
“别担心,那东西对身体没什么害处,也算不上毒品。”夏辰东看郭明远不说话,又慢悠悠补充道,“只不过用了以后会不太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哦对了,我那天没说什么胡话吧?”
“……没有。”
夏辰东默默地看了郭明远一会儿,然后笑了,很意味深长的那种笑:“嗯,那就好。”
“夏辰东。”沉默了片刻,郭明远又开口道。
“嗯?”
“当初为什么撒谎?”
“什么?”
“当初你骗我说你没钱,还一定要和我合租。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里?”郭明远终于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问出来,并且抬头看向夏辰东。他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什么人,也从未像此时这样,如此渴望了解一个人心底的真实想法。
夏辰东与郭明远对视了几秒,突然噗嗤一下大笑起来,“郭明远,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和你住,你总是这么有趣。”
“有趣?”郭明远微微皱眉。
“是啊,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夏辰东说着站起身,伸手在郭明远眼前晃了晃,故作惊讶道:“啊,郭明远,你不是以为我对你有什么图谋吧?你忘了刚搬进来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我不会喜欢你,你不是我的类型,不用怕。哎,为什么你总会对此产生怀疑呢?无论我怎么向你保证都不放心。你这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点?嗯?”
夏辰东话语里的嘲讽和挖苦仿佛一根根钢针,扎进郭明远的心里,难受,却不能说出口。他深呼一口气,才生生将那股愤怒和酸涩憋下去,点燃一支烟,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抽。
而夏辰东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久久不移开目光。
良久,郭明远终于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
“夏辰东。”
“嗯?”
夏辰东很喜欢听郭明远叫他的名字,虽然只是连名带姓地叫,也没有任何亲昵的色彩,可他就是喜欢。喜欢听,喜欢回答,在这一问一答中,享受着只属于两个人的对话。虽然有些时候,这种对话的内容并不见得那么让人开心。
郭明远:“既然你不缺钱,就搬出去吧,再这么住下去也不方便。”
那张总是保持笑容的狐狸脸僵了僵,虽然早有准备,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心还是意想不到地微微颤了一下。
夏辰东:“嗯。刚好。我也这么打算。”
夏辰东连行李都没有收,只是拿了些证件,临离开的时候,他听见郭明远在身后说:“那个叫沈凌旭的孩子,他很不容易,你别招惹他。”
夏辰东步子顿了顿,目光黯然,但嘴边依然勾起一丝笑,“哦,是吗?那真是不巧了,我刚好很喜欢他呢。”
夏辰东搬走了,离开了那个被他当做家的地方。
而郭明远在夏辰东走了以后却看着地板上那些鞋印出了片刻的神,最后找了个大纸箱,开始清理他留下来的东西。
不管怎样,以后他的清扫任务减半,也算是好事。只是,饭,又得一个人吃了。
从那一天开始,夏振东和郭明远的生活不再有什么特别的交集,仅限于普通的同事关系。除了偶尔在公司因为工作的事打个招呼,再没有了瓜葛。
夏辰东再次成为了公司上下的话题人物,这回倒不是因为他特殊的性取向,而是因为他那辆骚包的座驾,价值两百多万的玛莎拉蒂蓝色小跑,每天上下班华丽丽地出入公司停车场,比总裁大boss都高调。
喜欢八卦的人找到了他们的乐土,开始背地里议论夏辰东是不是被什么有钱人包养了。但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否定这一猜想,因为夏辰东现在正对公司里一个新进来的小员工展开疯狂的追求,不仅一天一束红玫瑰,还变着法地找理由请人家下班后一起去高级餐厅吃饭。要是被人包养,哪敢这么明目张胆在外面追人?肯定是富二代。于是,夏辰东是富二代的消息不胫而走,而且越传越邪乎,甚至有人说夏辰东的亲弟弟和北京城几个官二官三都是说得上话的朋友。
几个月后,公司里一个新人的大名变得人尽皆知,就是沈凌旭。那个被夏美人看上的新员工,据说本来就是个天然小零,最后终于没能抵挡住如此强烈的追求攻势,被夏美人收入囊中。很多人表示曾经看到过沈凌旭坐着夏辰东的玛莎拉蒂出入某高档小区,很明显,两人现在已经住到了一起。
行业圈子本来就很小,因为夏辰东张扬的个性,他和沈凌旭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的it界。正儿八经的网络公司,桃色绯闻这么出名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千度高层不得不采取行动。他们当然知道挑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可是如今,就算是当初那几个对同性恋抱有偏见的老总也都不敢对夏辰东怎么样,且不说他的业务能力和计算机天赋在整个行业都算拔尖,就单是他那神秘的出身背景,也叫人不能轻易动他。
第45章
柿子要挑软的捏,既然夏辰东动不了,他们的注意力自然就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可正当千度的高层琢磨用什么借口将这个小职员扫地出门的时候,夏辰东却忽然又另寻新欢,和沈凌旭分手了。
沈凌旭连续好几天没有来公司,打手机也没人接,很多人都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人说看到过沈凌旭回到自己以前的出租房,郭明远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他心里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决定还是去沈凌旭家看一看,别是失恋受到打击生病了。
来到沈凌旭的家门口,郭明远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回应,他以为沈凌旭不在家,刚要走,却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一丝特别的味道,心里一惊,立刻疯狂地砸起门来!
“沈凌旭!!沈凌旭!开门!你在吗!!”
郭明远越来越害怕,飞快冲下楼找来物业管理员,说上面有一户人家可能煤气泄漏了,还有人在里面。物业的人一听也急了,立刻派人去撬门,还打了急救电话。
房门一开,浓郁的煤气味儿扑面而来,物业人员忙进去开窗通风,关掉煤气,郭明远则撞开反锁的卧室门,将躺在床上的沈凌旭一把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奔下楼,送到刚好赶来的救护车上。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39
郭明远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经过两次紧急抢救,沈凌旭终于醒了,虽然只是几分钟,但毕竟让大脑摆脱了深度昏迷的状态,脱离了危险。他的身体很弱,万幸的是,医生说他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也许短期内会出现一些健忘的症状,但只要调养得好,慢慢就会恢复。
郭明远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为了照顾沈凌旭还特地向公司请了两天假。因为母亲常年卧病,他对照顾病人很有一套。两天后,沈凌旭终于能在他的搀扶下坐起来自己吃点东西,而且也愿意说话了,只是看上去还很憔悴,巴掌大的脸瘦的就剩一双大眼睛,还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无声地流眼泪。
沈凌旭在京城没什么亲人,住了院连个来探望的人都没有。郭明远觉得这孩子可怜,又想到之前在他家借住时,他说他觉得自己能进千度上班很幸运,说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心里就一阵阵难受,愈发痛恨起那个把他弄成这个样子的人。
郭明远在沈凌旭脱离危险以后就回去上班了,但每天中午午休都会抽空到医院来看他一眼。这天看他精神状态好了很多,郭明远终于决定要好好跟这小孩谈谈。身体出问题可以交给医生,心里受了伤却很难治,可往往对一个人有更大的影响。
“小沈,你怎么那么傻,为了一个混球开煤气自杀,值得吗?你忘了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还有以后的日子要过,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你家里人知道了不得伤心死?”
“郭师兄,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沈凌旭垂着眼轻声说,嗓子还有点哑。
郭明远想起沈凌旭的身世,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总会有关心你的人,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沈凌旭默默低头看着郭明远给他倒的一杯牛奶,热乎乎的捧在手里,让他心里好受很多,“夏组长他……也不是坏人,其实他对我很好,只是我自己没用。他……他应该是真心喜欢过我的。”
郭明远现在一听夏辰东的名字就来气,很好奇这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让沈凌旭迷恋成这样,被抛弃都伤心欲绝到活不下去了,居然还能帮他说话!
“他是喜欢过我的,是吗?”沈凌旭又抬起头,不确定地问郭明远。
郭明远在这样的注视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很想大声对沈凌旭说夏辰东是个人渣,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和这种混蛋有瓜葛,可是他又不忍心打击他,最后只好以要抽支烟为借口,离开了病房。
医院禁止吸烟,郭明远站在病房门口,只将烟叼在嘴里,并没有点燃,脑子里出现的却都是夏辰东那张脸。笑着的,调侃的,意味深长的,不乐意的,目光里带着算计的,还有欠揍的……他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当一个人提着大花篮晃悠晃悠地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的时候,他看到那张脸,竟然以为还是自己的幻觉。
“嗨,郭大神,好久不见,最近可好?”夏辰东离着老远就跟郭明远友好地打招呼。
嗯,郭明远这回终于确定,这张笑呵呵的脸并不是他脑中臆想出来的。于是他看着那人越走越近,眯起了眼,嘴里叼着烟大步朝他走了过去,十几米的距离走得虎虎生风。等他走到夏辰东面前,一句话都不说,直接一个拳头狠狠招呼过去,将人打趴在地上。
郭明远沉着脸,甩了甩打得生疼的拳头,也不等夏辰东有时间反应,又抓着衣领把人从地上拖起来,拽进了不远处的楼梯间,然后将楼梯间的门一反锁,把夏辰东扑倒在地,骑在他身上又是一顿猛揍。
夏辰东刚开始有点被打懵了,还不知道反抗,等后来渐渐觉出不对劲,也用全力抗击,可是郭明远这人平时看着没什么运动细胞,但手劲却不是一般的大,夏辰东挣扎了几次,愣是没从他身`下翻出来,一直只有挨打的份。
都说打人不打脸,郭明远这人却特别可恶,专挑他脸上明显的地方揍。夏辰东在那儿踢来蹬去地不消停,郭明远想要制住他也费了不少劲,最后两人都气喘吁吁地没力气了,可郭明远还是不解气,压在夏辰东身上不下来。
夏辰东舔了舔被打破的嘴角,嘴里全是血腥味,郭明远打他,他当然很生气,可是他更生气的是,自己居然压不过这个人!于是也只能嘴上过过瘾,故意激道:“打够了吗,打够了就从我身上滚下去,别他妈压个没完没了,要是想跟我干一炮就直接脱裤子。”
郭明远本来这心里的火就没下去,一想到沈凌旭就对这个人恨得牙痒痒,于是二话不说,又狠狠补了一拳。
夏辰东被打得脸扭向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另一边的嘴角也被打破了,吐了口血沫,骂道:“操,郭明远,你吃牛肉长大的么,真他妈有劲!”
郭明远死死将人摁在地上,脸压得极近,平日里的好脾气也早就飘到了爪哇国,喘着气愤恨道:“不是我有劲,是你平时生活习惯不好,身体早被掏空了。”
“哦?你这是在隐晦地暗示我平时射得太多了么?”夏辰东嘲讽道,然后下`身故意往前挺了挺,一下下磨蹭郭明远那个地方,“那么,你这里是不是憋屈得太久没释放了,怎么瞧着这么精神呢?”
跟夏辰东比不要脸没下限,十个郭明远都不是对手,果然,郭明远被这话刺激得一下从夏辰东身上站起来,又一脚把他踹下楼梯,好在那楼梯只是个过渡的楼梯,只有十几级,夏辰东滚到下面的平台就停住了,倒是没再受伤。
郭明远之前嘴里叼的烟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又从兜里摸出一支,慢慢点燃,靠着楼梯间的门坐下。夏辰东就在他对面,十几级楼梯以下,也艰难地坐起来,倚着墙掏出烟来抽。
“以前没看出来,还真是人面兽心。”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夏辰东盯着郭明远看了一会,评价道。
“确定说的不是你自己?”郭明远也不客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暴徒!”
“人渣。”
接下来两人就谁都没说话,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地上抽烟,最后郭明远看看时间,午休差不多结束了,他还得回公司上班,便从地上站起来。
“知道来医院看看,还算你有良心,不管怎么样好好安抚一下他吧。”郭明远临离开前对夏辰东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拿感情当回事。”说完,也不再回头看他一眼,就直接推门走了。
夏辰东从楼梯间出来后,先去了洗手间,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又狠狠地将郭明远在意念里操了一百八十遍。本来想今天就这么直接回去,免得被人看到这张脸徒增尴尬,可是当他回到走廊,发现刚刚带来的大花篮还翻倒在地,皱了皱眉,最后还是走过去将花篮捡起来,走进沈凌旭的病房。
沈凌旭躺在床上闭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夏辰东将花篮放到一边,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默默地看着他,目光有点复杂,良久之后,叹了口气。
沈凌旭睁开眼,看到夏辰东的时候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默默看着他,发现他脸上的伤,张了张嘴,似乎想开口询问,却又不太敢,睫毛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关心。
夏辰东用手碰了碰嘴角,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笑着自嘲:“看,你的郭师兄可算替你报仇了。”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吗?”夏辰东伸手摸了摸沈凌旭的头,绅士而温柔,“真傻,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我们分手时不是都说好了么,你要知道,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沈凌旭一直滚在眼眶里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我只是看不到希望了。”
第46章
“为什么看不到希望?”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男人,没有公司愿意再雇我,大家都瞧不起我……说我是被你玩厌了扔掉的便宜货……”
“只为几句传言就要寻死么?他们生了你还是养了你?他们给了你智商还是容貌?你的人生,你的生活,凭什么由别人来决定?只是谈了一场恋爱,然后分手,仅此而已。为什么要为那些愚妄的评价埋单?”夏辰东说着站起身,抬起沈凌旭的下巴,认真地看着他,“当你的实力足够强的时候,话语权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你的行为再不为他人左右。喜欢男人又怎么样,如果你自己不想一辈子活得憋屈,早晚有一天会让人知道你的性向。被人说又怎么样?饱受非议又怎么样?那些重要吗?记住,老板只关心你能不能为他赚到钱,没人会和钱过不去的。”
沈凌旭第一次被灌输这样扭曲的世界观,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点懵懂地看着夏辰东。“可是,我没什么能耐,我……”
“小旭,你是全国第一届计算机夏令营的入围选手,那一年的报纸上,一百个人里印有你的名字,你从小家境不好,只凭在学校学的一点计算机知识就可以去参加竞赛,你还说你不够能耐?我是该夸你谦虚还是说你妄自菲薄呢?嗯?而且,如果你没什么能耐,我又怎么会喜欢你?”
尽管暂时破了相,但夏狐狸那让人为之倾倒的个人魅力还是不打折扣,百分百地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他微笑着看沈凌旭,好像这全世界除了沈凌旭,其他什么东西都是狗屁,那样专注而温柔的目光,想当初就连郭明远都抵挡不了,更别提是一个脆弱的刚刚经受痛苦打击的小零了。
沈凌旭好像一瞬间被注入了生命力,有点激动地问:“组长,你真的,喜欢我吗?”
看着那双热切的眼睛,夏辰东虽然也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仍不妨碍他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说出这世界上最美的一段谎言。
“小旭,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要去找你要照片吗?”夏辰东侧头看着桌上摆的花篮,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朵纯洁的白色百合。
“我问了,你不是没回答?”
“嗯,是啊,不过现在可以告诉你。”夏辰东说着将百合折下,别在沈凌旭病号服上,“因为自从那一年在黄浦江边帮你拍了照片,我就一直忘不了你。你那天穿着白色的t恤,笑容很可爱,就像这朵百合。所以我很感谢上苍,让我有机会再见到你,让我很幸运地也被你喜欢。”
“但是,小旭,我的爱很短暂,而你的人生还有很长,我没法陪你到最后,可这并不代表我的爱会消失,它一直留在你的过去。”说着,夏辰东俯身在沈凌旭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你终有一天会等到一个更配得上你的人,而我注定会孤老终死,因为我是个爱情的短命鬼。所以,别再为我做傻事了,好吗?”
病房的窗开着,有微风吹过,掀起了阳光的一角,照亮了病床上的年轻人,就好像重新点燃了一盏生命之灯。
沈凌旭闭上眼,感受着夏辰东的温柔,最后轻轻点了下头,微笑着流下眼泪。
所以说,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必要的,最起码,它可以帮助某些人渣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
☆、chapter40
搞it的人,尤其是对计算机前沿科技感兴趣的人,都有一个美国梦。郭明远有,千度公司很多程序猿有,当然,沈凌旭也有。只是因为财力问题,很多人不得不将这个梦延缓或者放弃。而这次有了夏辰东在经济上的帮助,沈凌旭终于可以继续学业,飞到大洋彼岸去完成自己的梦想,也算是夏辰东对自己所做缺德事的一种补偿。
某只没有节操的狐狸在经过这次事后,终于长了一个教训,那就是不能轻易招惹容易动真感情的人,太麻烦。因此,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夏辰东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什么风格的男孩都有,却唯独都有一个特点——不长久。他找人玩,人家对他也没有什么真心,大家一起嗨皮,两不相欠。
其实这很符合夏辰东的需求,不谈感情,只图快活,安全方便又快捷。就像酒店客房,无论什么时候来了都可以入住,然后一觉醒来,把弄得一团乱的房间丢给清扫员,自己拍拍屁股就可以离开。只要你付得起房费,就什么都不用操心。
然而,当夏辰东原本以为他可以在这日复一日的声色犬马中找回从前的自己时,却突然发现他错了。一次意外的高烧,让他意识到,在他最难过最虚弱的时候,他最想的那个人,还是郭明远。
“阿东啊,做人只能信自己,不要把自己的真实感情表露出来。没有付出,也就没有伤害。”
夏辰东时刻记得老妈临死前的叮嘱,而且这二十多年一直坚决贯彻,也活得很好,可是他现在居然发现,这句话有点不那么管用了。
他明明没有付出,还努力让那个人讨厌他了,可心里怎么还是他妈的这么疼?
几场雪过后,圣诞,元旦……又是一年结束。
二零零八,北京城终于欢天喜地地迎来了它的奥运年。
这是夏辰东入职的第三年,却已经做到了千度的项目经理位子,其实他不怎么把工作的事放在心上,只是颇受上天眷顾,拥有一颗天才的头脑,别人要付出几倍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对他而言往往易如反掌。
因为有那么点小聪明,夏辰东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消遣娱乐,当然,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空虚寂寞。所以他必须要将这些时间花费出去,这样才不会停下来察觉心里的空荡。他不断辗转于各种酒吧,夜场。找不同的男孩,男人。什么东西刺激尝试什么,酗酒,飙车,玩到尽兴的时候甚至还会嗑药,在近乎疯狂的宣泄中透支着自己的生命。
在春节即将到来之际,北京城再次蠢蠢欲动起来,打工族们开始为回家做准备,而夏辰东却好像真的生病了,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发烧,拖拖拉拉的一直不肯好。
以夏辰东的尿性,当然不愿意孤苦伶仃躺在自己的公寓里,于是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就厚着脸皮去了邢流墨那里借住,顺便蹭蹭免费的医护和保姆。
毕竟这么多年的同窗情分在,邢流墨倒是没有把病狐狸扫地出门,甚至为了给这个挑剔的家伙供上好吃好喝,特地从家政公司雇来一个阿姨给他做饭。
夏辰东对这一切享受得心安理得,在邢流墨家里住的舒服,可是病却不怎么见好,发烧总是反反复复。
“喂,明天我得回家过年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能行吗?”除夕前的晚上,邢流墨一边整理行李箱一边问。他见夏辰东不说话,正趴在床上捧着个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东西,便悄无声息地凑了过去,等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先是有点疑惑地“嗯?”了一声,等到看明白那是什么的时候,不敢置信地大叫起来,“我操不是吧夏辰东!你这是干什么呢?别告诉我你一直在监视郭明远!”
夏辰东回头白了邢流墨一眼,恋恋不舍地将笔记本合上,又一言不发地缩回了被子里躺着,默默闭上眼睛。
刚刚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一个男人收拾行李箱的画面,就是当初夏辰东和郭明远合租阁楼里,郭明远住的那个房间,而画面上的男人也就是郭明远。很显然,他正在准备回家过年的行李。
其实这一年多来,夏辰东一次都没有将这个软件打开过,可是自从这次莫名其妙地生病以后,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前几天,终于再也忍不住,偷偷把针孔摄像头的连接器打开了。其实他也没想到,郭明远竟然还没有搬家,以他现在的收入,完全可以租个更舒服的房子。
“喂,别装死,快说说怎么回事?你不是真的还对那个人没死心吧?偷窥了多久了,什么时候溜进人家房间里装的摄像头?嗯?快老实交代!”邢流墨兴致一下被勾了起来,难得地八卦一下。可是他推了夏辰东好几下,却都没有反应,不禁担心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现他的体温又升上来了,而他也的确没有装着听不见,是真的睡着了。
邢流墨皱起眉头,照顾夏辰东这些天,他的不安与日俱增,夏辰东体温一直不正常,去医院检查又查不出什么毛病,难道就这么一直硬拖下去?尤其是最近几天,总会这样说着说着话就昏睡过去,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其实细想起来,近半年来,夏辰东的身体好像都不怎么好。
正琢磨着,门铃突然响了,邢流墨纳闷谁会在这个时间来这里,去开门一看,发现竟然是夏辰东同父异母的弟弟,夏振泽。
夏振泽上学和他哥一样早,刚上大学那年才不到十七,如今两年过去了,也不过是十九岁,但看着要比之前成熟很多,身量也更加抽长,穿上西装也不再显得单薄。夏家男人都是天生的好相貌好身材,夏振泽和夏辰东又都是个中翘楚,外形当然没得挑,再加上夏振泽从小被夏家当做继承人培养,比夏辰东更懂得如何经营人脉,所以即便是在人才遍地的清大,也混得风生水起。据说还和几个官二官三代成了朋友,要开始筹备自己的公司了。
第47章
夏辰东这个弟弟的本事不小,邢流墨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也觉得这小孩还不错,没夏辰东说的那么讨厌,而且对他哥也很好,一点也看不出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倒是夏辰东总对人家没好脸色。可是,当有一次,他看到夏振泽看夏辰东的眼神的时候,心里却突然害怕起来。
邢流墨提醒过夏辰东,让他小心点那个弟弟,可夏辰东却一直不以为意。
“我给我哥打了手机,可是一直关机。然后我打到他公司同事那里,听说我哥生病了,是吗?”夏振泽很有礼貌地站在门口问,黑沉沉的眸子看着邢流墨,一点也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嗯,最近一直在发烧,也查不出原因。”怀疑归怀疑,但夏振泽毕竟是夏辰东的亲弟弟,邢流墨还是让他进来了。
夏振泽走到夏辰东床边坐下来,握着他哥的手静静地看了一会,眼睛里隐约露出几分心疼,然后竟然在邢流墨的注视下,将夏辰东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然后将他的手放回去,并轻轻盖好被子,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
“哎,都怪他太喜欢玩了,什么人也受不了这么折腾自己。”夏振泽轻声责备道。
邢流墨看了他一眼,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如果不是你当初大闹一场,他还和郭明远住在一起的话,也不会疯成这样。”
夏振泽仍然注视着夏辰东,那近乎迷恋的目光里甚至透出一种类似于偏执和癫狂的东西。听了邢流墨的话,夏振泽没有接话,沉默良久,才微微勾起嘴角,道:“就算他天天换人睡,我都可以原谅。唯独郭明远,不行。”
邢流墨看着夏振泽,突然有点后悔,当初郭明远把他扔在这里的那个晚上,他告诉他,夏辰东这么多年心里一直装着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郭明远。
就在这时,夏振泽又轻声说了一句话,却听得邢流墨后脊背直发凉。
“而且,我觉得我哥生点小病也挺好的,这样,我就可以好好地照顾他,保护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tot还是晚了,明天争取早更新!
☆、chapter41
邢流墨过完年回家,发现夏辰东已经不在了,但他曾经住过的客房却好像经过一场凶悍的打斗,床头柜翻倒,一个落地式大花瓶摔碎了,碎瓷片撒了满地,其中几块瓷片上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床上的被单褶皱得不像样,被子有一半都拖在地板上,窗帘被扯掉半边,灰扑扑地堆在地上。
愣了几秒,邢流墨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拿出手机打夏辰东的电话,响了七八声都没人接,就在他拿了衣服准备出门,犹豫着要不要报警的时候,电话却突然接通了,对面响起那个懒洋洋的熟悉的声音。
“夏辰东,你他妈到底在搞什么鬼,房子弄成这样我还以为你被人绑了!”
夏辰东那边非常吵,一听就是在酒吧之类的地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邢流墨在讲什么,也不说话,只是在那边喘着气大笑,那笑声太过夸张,甚至有点像哭声,听到人耳朵里甚至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喂?夏辰东!我j□j是不是又嗑药了!喂?”邢流墨喊了几声,夏辰东还是没有回应,接着电话就挂断了。等邢流墨再打过去,却关机了。邢流墨越想越觉得夏辰东不对劲,立刻穿上大衣出门找他。北京城有名的gay吧就那么几家,一家一家找,总归能找到。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边的某家酒吧里,夏辰东昏迷不醒地趴在吧台上,他身旁的酒保看看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嗯,他在这里。好的,我会帮您照顾他。”
大概十几分钟后,夏振泽赶来了,一袭黑色的高档双排扣风衣,剪裁得当,洗熨得平整有型,与酒吧里迷乱而暧昧的气氛格格不入。他看上去很不喜欢这里,从进来以后就微微皱着眉,脸色也不好看。
“您来了。”酒保一看到夏振泽就露出讨好的笑容。
夏振泽过来将夏辰东架起来,低声问酒保:“他今天有没有买药?”
“买了,还是三颗。放心,我提点过那个贩子,不敢卖给他太多的。”
夏振泽微微点了点头,正要带夏辰东走,这时酒保却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话:“不过真是奇怪呢,这位客人是这里的常客,我们也认识两三年了,他可是从来都不会碰那些东西的,怎么最近突然染上瘾了呢?哦对了,大概半年前吧,我记得好像有人趁这个客人不注意往他的酒里放了东西,而且连着好几天……您说这是不是……”
夏振泽的脸色微变,冷冷地看了酒保一眼,掏出钱包拿了一叠钞票扔到吧台上,“有些事,你最好还是当做没看到比较好。”
“谁说不是呢,这里每天那么多客人,我哪记得过来啊,也许是看错了。”酒保笑呵呵地用台布将那叠钞票一盖,擦桌子一样将它们从吧台上抹去,然后对夏振泽微微鞠了个躬,“欢迎您下次光临。”
夏振泽将夏辰东带到他在学校附近买的公寓里,很细心地替他脱了鞋袜和衣服,把他抱到床上,用热毛巾帮他擦干净身体,然后盖上被子,等一切收拾完,就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
夏辰东瘦了很多,下巴都变尖了,皮肤也没有以前那样有光泽,整个人看起来黯淡而憔悴,夏振泽看着这样的夏辰东,目光默默在他的眉眼间流连,心情忽然很复杂。
他只是想让他哥不再那么强,只是想让他哥可以多看他两眼,只是想让他哥能够依赖他,想让他哥觉得没有他不行,却从没想过要伤害他。
从小到大,父亲除了花天酒地就是打理公司,母亲除了逛街购物就是美容健身,没人真正关心过他。只有他哥,只有夏辰东,能够让他在那个除了钱好像什么都没有的家里,感受到一点珍贵的亲情。他哥会在睡前给他讲童话故事,虽然都是被篡改过的;他哥会在他过生日的时候送亲手写了祝福的蛋糕,虽然自己从来不承认那是祝福;他哥会想方设法开出条件逼迫他好好读书,虽然在他达到了他的要求之后从不兑现承诺。他哥总是骂他,从来不给他好脸色,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还是他哥。
他哥是他的榜样,是他追赶的目标,他是仰慕着他哥长大的。因为要保护他哥,他才会努力,因为要让他哥看得起他,才会想要变强。可以说,如果没有夏辰东,就不会有现在的夏振泽。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和他哥在一起而不被赶走。
然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和他哥这样不受人打扰地呆在一起了,但他并不开心,甚至比他哥不理他骂他是“杂种”,还要让他难过。
夏辰东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突然神色痛苦地扭动起来,被子也被他蹬到床下,手死死抓住床单撕扯,口中呜呜地低叫,身体在很短的时间内大量出汗,很快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一缕一缕粘湿在额头上,最后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夏振泽眼中露出几分慌乱,立刻从抽屉里翻出药丸,倒了杯温水喂他吃了下去。看到夏辰东如此痛苦,有点不知所措,只能不断地在他脸上轻轻亲吻着,嘴里不停地说着“哥,对不起,对不起”。
吃完药以后,夏辰东抽搐的频率终于一点点减慢,最后浑身像是完全泄了力气,不折腾了,看着也不再那么痛苦,安静地闭目躺着。夏振泽以为他睡着了,可是下一秒,那双狭长的眼睛却突然睁开了,就那么看着他,黑幽幽的没有任何情绪。
夏振泽被那双眼睛看得有点心虚,勉强笑了笑:“哥,你觉得好点了吗?”
沉默了很久,久到夏振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夏辰东才慢慢说:“我知道是你干的。把我弄成这样,你得意了?放心,夏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没人愿意和你抢,你不必这样。”
对夏振泽来说,夏辰东的话永远都能像锋利的刀子一样,精准无比地插`进他心里最脆弱的部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可他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驳道:“我不是为了家产!”
“哦?那是为了什么?为了看我倒霉么?”
“哥。”夏振泽有点激动地站起来,抓住夏辰东的肩膀,“难道你看不出来么,我喜欢你,我爱你!”
“你就是这样爱我?那真是……受教了。”夏辰东虽然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却毫不示弱地和夏振泽对视着,嘲讽地勾起唇角。
“哥,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看我呢……”夏振泽眼圈有点泛红,声音哽咽,不管不顾地俯身去亲吻夏辰东的唇,却被他偏过头躲开。
“夏振泽。”夏辰东冷声道,“夏家有一个变态就够了,你他妈少跟着凑热闹。”
“哥,你别怕,我给你用的药不是海洛因,只比普通的摇头丸药效强一点,控制好了也不会对身体有太大损害。”夏振泽这时也冷静下来,站起身来帮夏辰东把刚刚滑落的被子重新盖好,轻声安抚着,“我会养你一辈子,供你一辈子药,给你提供最好的医疗,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离开我,只要我们在一起。”
第48章
夏辰东累了,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以他现在的状况,当然也不会傻到去反抗,觉得身下这张床还算凑合,就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准备睡觉,其他的事他不想管,也管不了,爱怎么样怎么样,最坏的可能就是被自己亲弟弟爆菊花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虚弱归虚弱,妥协归妥协,却并不妨碍他表达出心中的鄙视。
“养我一辈子?就凭你?”夏辰东呵呵笑,“我预感到我离死不远了。”
夏振泽倒是没有对夏辰东做什么,而且对他的照顾的确是细致入微,周到得近乎宠溺,每天都定时定量地供给他那种昂贵的药丸,和各类防止肌体损伤的保健药。夏辰东曾尝试着想要戒掉那些东西,却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没办法,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吃苦的人,更何况,也许在潜意识里,他自己也并不想从中摆脱。
摆脱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空虚度日?
一晃几个月过去,因为药品的影响,夏辰东工作时很难集中注意力,频频出错,最后不得以,向公司递交了停薪留职的申请,借口要缓解工作压力,去国外度假修养两个月。
休假申请的批复还没下来,一条条来自大洋彼岸的新闻接踵而至,震动了世界。
二零零八年九月,美国雷曼兄弟公司宣布申请破产保护,美国政府宣布接管“两房”,美联储批准高盛和摩根士丹利转为银行控股公司的请求,华尔街投行退出历史舞台,美三大股指暴跌,纳斯卡达克指数创历史最大日跌幅,道格拉斯指数创单日最大下跌点数。
由美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大萧条席卷全球。
而夏氏集团,作为华东一带最有名的几家出口贸易公司之一,也因海外市场的重大变故而导致资金链断裂,最终,宣告破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腊月的猪的地雷~~谢谢猫猫酱的地雷~~=3=
☆、chapter42
夏氏集团不是普通的小个体户作坊,从法律性质上来说属于企业法人,是股份有限公司,只以公司名义下的所有财产对外承担债务。它宣告破产,也就意味着要产生很多“死债”,整个公司交给破产清算组织,能估价多少就是多少,至于那些还不清的债务,也只能怨那些债权人自己倒霉,就算是跳楼自杀也没办法,夏辰东的渣爹和小白花继母的私人财产却分毫动不得。
夏辰东一听到夏家宣告破产的消息,竟然被气得笑了,心说这还真是那个窝囊二世祖的手笔,只会懦夫一样靠牺牲家族信誉来保全自己的享乐生活。破产两个字说得容易,可是这背后夏家的子孙要为之付出怎样的代价,却是不可估量的。夏辰东对那个家没什么感情,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名字开头那个“夏”的姓氏。
夏振泽在家里出事的当晚就回老家了,听说二世祖渣爹因为受到刺激在公司里晕过去被抬进了医院,夏辰东也没太当回事,只是又在心里鄙视了一把自己的渣爹。可是没想到,夏振泽回去不久,就给他打来电话,说渣爹脑袋里发现了一个急性肿瘤,而且扩散得非常快,已经压迫到颅内血管,没有手术的必要了。言外之意,就是渣爹挺不了多久,让他立刻回去见最后一面。
再怎样淡薄的父子关系,也总归是父子,而且夏振泽说他们的爹躺在医院里,一直想见的人就是他。
夏辰东简单打包了几件行李,拉开抽屉,发现里面的药丸只剩下几粒,他皱了皱眉,将药丸装进口袋,去了飞机场。
已经有六七年没回来过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城市,对夏辰东来说,却从里到外地透着一种陌生。夏辰东一下飞机就赶到医院,急救室的门口格外冷清,现在这个节骨眼,那些家里有生意的人家都有一堆头疼的事要处理,自然没功夫管别人的死活。
夏辰东推门进去,二世祖的病床边只站着脸色惨白的夏振泽和哭得泪人一般的小白花。夏振泽见夏辰东来了,叫了声哥,便拍了拍小白花的肩膀,示意她和自己出去。小白花回头看了眼夏辰东,再看看出气多进气少的老公,似乎很不愿意让这两个人独处,想留下来,却被自家儿子拉了起来强行拖出去。
这么多年没见,夏辰东发现他这个风流半世,当年在各种风月场叱咤风云的纨绔渣爹,竟然也老了。眼角的皱纹,斑白的两鬓,再加上此刻灰白的病容,这无数衰败的符号全都深深地刻在这个人身上,已经打上了死亡的标记。
二世祖渣爹似乎能感觉到夏辰东已经来了,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这个一直被他所忽略的大儿子,凝视了很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阿东啊,我这辈子,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
迟来的道歉,夏辰东等了二十多年,可是等真正听到渣爹说出口的时候,却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激动。二十多年过去了,再怎么深的恨意也都淡了,更何况这渣爹和小白花也没真的怎么亏待过他。
“阿东啊……”二世祖似乎很疲惫,口中喃喃叫着夏辰东的名字,好像费了很大力气才能发出声来,“阿东……你,你和小泽,毕竟是兄弟,身上有同样的血脉……我死了以后,你……别不管他……”
看着神智越来越不清醒的渣爹,夏辰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风流老头到最后一刻,心里最惦记的,还是他的小儿子。
夏辰东自然知道如何做才能报仇,才能替他早逝的母亲出一口恶气,然而,最后他只是凑到渣爹耳边,轻声说了句:“放心,一切有我。”
二世祖似乎终于了却了心事,慢慢闭上了眼。
“哎,夏家的公司……从我爷爷辈就起家的生意……断在我这里了。”
二世祖说完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就走了,他走得很利索,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一点倒是和他的为人很不一样。
当天晚上,夏辰东回到了久违的夏家大宅,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房间竟然还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夏辰东把夏振泽叫到房间里,慢悠悠点燃一支烟,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的样子很颓废,也很风骚。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和颓废风骚这几个字没有任何关系。
“夏振泽,这做人呢,什么卑鄙下流的事都可以干,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但是有一点,就是一定要敢于承担后果,不然一辈子就只能当个怂蛋,懂么?”
夏振泽毕竟只有十九岁,这一连串的巨大变故还没有让他缓过劲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夏辰东说这话具体指的是什么。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人,看他眯着眼抽烟,眼中并无半点惊慌,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仍然能这么不紧不慢悠然抽烟的夏辰东,会轻易让人着迷,但也是那么的可望而不可即。
见夏振泽不说话,夏辰东“啧”了一声,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干脆把话挑明了:“夏振泽,夏家不能破产。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不破产?你是指……”
“对,没错,就是用自己的钱把窟窿给堵上,哪怕倾家荡产,夏家这块招牌也得保住,不能倒了。”
夏振泽慢慢皱起眉:“那可是近两个亿的亏空……”
“不是有这栋房子?没猜错的话,现在这个房子已经过户到你的名下了吧?还有夏家其他几处房产,也早就被那个女人鼓捣成你的了,不是么?”夏辰东抽完了一支烟,又立刻接了一支,歪着头点着火,看向夏振泽,有些挑衅地勾起嘴角,“夏振泽,有多大的权利,就要承担得起多大的义务。想要胡作非为可以,前提是你得有那个能耐。你是夏家的继承人,可别让我看不起。”
夏振泽沉默半晌,那双和夏辰东肖似的眼睛里似乎慢慢聚集起某种情绪,最后他抬起眼,再看向夏辰东的时候,眼神坚定,不再犹疑,“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二世祖生前掌有夏氏集团45.8%的股份,他的死来得突然,也没事先安排什么遗嘱,按照法定程序分配继承,小白花最后获得了30.5%的股份,一跃成为夏氏集团的最大股东。而夏辰东和夏振泽分别分到了7.6%的股份。长子夏辰东原来持有股份为9.3%,次子夏振泽原来持有股份为6.7%,如此一来,他们的最终股权分别占到17.6%和13.6%。
夏家掌门逝世后的第二天,夏氏集团破产清算组忽然接到股东大会破产叫停的通知,一切破产清算活动暂停,等待股东大会的最终决定。
夏振泽和小白花闹翻了,因为他坚持要以认购新股权的形式,用自己名下的财产清偿公司债务,放弃破产保护。小白花差点被气疯,接连几天在家里又摔又砸寻死觅活,并且指名道姓地说夏振泽是被那个夏辰东灌了迷魂汤。还跳着脚叫嚣她才是夏氏集团最大的股东,没有她的同意,破产申请就不会收回。
因为夏氏集团的公司章程有规定,一切与公司重大事务有关的决议,最大股东都拥有一票否决权。所以股东大会当天,尽管有很多公司的老人都不愿意看到夏氏倒闭,支持夏振泽的认购提议,支持票数比反对票数多出很多,但小白花仍以最大股东的身份坐镇,誓死捍卫夏家的私产,一副谁动了她的老底就跟谁拼命的架势。
第49章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名律师带着文件进来,当场宣布他的委托人夏辰东对夏振泽先生的股份赠予协议,将自己名下的17.6%股份全部转给夏振泽。这样一来,情势一百八十度逆转,夏振泽成为了拥有最大股权的那个人。
夏氏集团的这场破产风波牵动了无数人的心,当夏振泽作为公司继承人,对外宣布夏氏集团正式收回破产保护申请,将对其所负的一切债务按期清偿,无数准备跳楼的人急急忙忙从楼顶爬下来,无数准备上吊的人收回了绑在房梁上的皮带,大家纷纷挂着喜悦的泪水涌上街头奔走相告,为夏家的敢于担当拍掌叫好。人人都夸夏振泽是个好青年,敢作敢为有担当,至于背地里会不会骂他是个傻逼,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震惊一方的壮举,二世祖的葬礼竟然意外地隆重热闹,方圆百里内凡是和夏家在生意上有往来的都出息了,里面甚至还有几个美国佬,无一不对这位去世的前合作伙伴表示深沉的哀悼和由衷的感激。
二世祖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他竟然也会有一天得到他毕生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他风流倜傥的西装照,竟然在他死后第二天上了省报的头版头条。不知道他在那边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不会开心得笑出声。
二世祖出殡的当天下着雨,棺椁推进火葬场的时候,夏振泽一直撑着伞扶着小白花走在旁边,而夏辰东则远远跟着,保持一段距离。他不想打扰那一家三口,在他心里,自己始终是个局外人。
葬礼的当天晚上,夏辰东就乘飞机回到北京,他租的房子已经到期退掉了,而夏振泽名下的一切房产全都被银行拍卖,邢流墨家的情况也比他家好不到哪里去,据说公寓也已经卖了。没有地方可去,夏辰东身体感到极其疲乏,最后摇摇晃晃的只好回到公司。
夏辰东已经将最后两粒药丸用掉了,他并不想再买新的,于是为了缓解体内那种折磨人的疼痛和焦躁不安的情绪,他只能疯狂地抽烟,一支接一支,很快就把办公室弄得跟硝烟弥漫的战场似的。
连着走了几天,积压下来的工作不少,以他现在的状况,停薪留职什么的不敢再奢望,只好继续工作,沏了杯浓咖啡放到一边,程序编码写了一行又一行,文件夹打开一个又一个,夏辰东觉得脑子越转越慢,难受得不得了,抽烟的动作也越来越神经质,最后手都发起抖来。
“喂,你没事吧?”
一个声音响起,那一瞬间,夏辰东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其实最开始夏振泽给他下药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那个时候停止,还不会上瘾。
可是为什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糊涂呢?
大概跟这个药的一种特性有关吧。
它有很强的致幻作用,能使人往事记忆倒回。
既然不再有机会制造新的记忆,那就只能在回忆里找寻,那个他想见的人。
身后的人还在那里,夏辰东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用手揉了揉脸,再回过头时,他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
“没事,这么巧你也加班么,明远?”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43
郭明远已经很久没和夏辰东私底下说过话了,他看了眼夏辰东脚边的十几个烟头,微微皱眉,再仔细打量他,发现他脸色极差,瘦了好多,而且整个人看着都没什么精神。
自从出了沈凌旭的事以后,郭明远看夏辰东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也一再警告自己少去管他的破事,但看到现在这样的夏辰东,再想到最近关于他的传言,郭明远却忍不住了,不禁有种“再不管管这家伙会不会就死了”的疑虑。
“怎么抽这么多烟,不要命了?”
夏辰东晃来晃去地慢慢玩着转椅,忽然有点恍惚。他甚至不能确定现在是不是服药产生的幻觉,所以他说了一句话之后就不出声了,只是眯着细长的眼睛笑吟吟地看着郭明远。直到手中的烟头被人拿走,换上了一杯温水,才终于回过神。
“啊,最近工作比较忙,抽点烟能提神。”
“那也要克制点,你抽得太多了。”郭明远仍皱着眉,去杂物间找来扫帚,把夏辰东扔了满地的烟头都扫走。
夏辰东手又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他不想让郭明远看到,急忙用喝水做掩饰,极力控制着身体不让它抽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所以他不敢让郭明远留在这里太长时间。
当夏辰东再抬起头时,嘴边挂着轻浮的笑:“明远,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以为经过了小旭的事,你会以为我是个混蛋呢。”
“没错,你本来就是个混蛋。”
“哦?那你为什么会对混蛋那么好?”夏辰东放下水杯,坐在滑轮转椅上慢慢靠近郭明远,拉住他的衣袖,抬头看着他,眼睛好像能勾人一样。“还是说你对我有意思了呢?是不是后悔当初没跟我试试?其实只要你想,现在也来得及……”
郭明远感觉夏辰东的手正毒蛇一样慢慢攀上自己的腰臀,滚烫滚烫的让人心脏发紧,突然莫名升起一股怒火,一下将他推开,怒道:“夏辰东,你到底有完没完?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怎么了,这么晚来找我,别告诉我你只是想和混蛋聊天。”
郭明远看着夏辰东那戏谑的笑容,觉得自己的好心真是让狗吃了,有点心灰意冷。
“夏辰东,你真是无药可救了。”留下这样一句话,郭明远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夏辰东就在郭明远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区门口的那一刻,从椅子上滑下来滚到地板上,全身哆嗦着抱成一个团,抽搐了片刻,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夏辰东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快要炸开一样,脚下发软,还一阵阵的发冷,他觉得自己在发高烧,要是这样在办公室里睡一晚估计小命就交待了,于是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出了公司大楼,门口打更的老大爷看着他像看见鬼一样,还问要不要帮忙。
夏辰东无力地挥挥手,自己一个人慢慢往外走,他现在这个状态根本开不了车,从自己那辆惹眼的玛莎拉蒂旁边直接走过去,想看看能不能拦到一辆出租车,结果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一个带轮子的东西,只好又向旁边一条街走去。
在经过一个胡同口的时候,他隐隐听见里面有打骂的声音,夏辰东用余光瞄了一眼,不想管闲事,更何况里面漆黑一片也看不清东西,恰好这时有辆空的出租车过来,夏辰东把车拦下,刚要上车,就在这时,车灯灯光晃过漆黑的胡同,照亮了里面的情景,大约有四五个人,将另一个人围在当中踢打。
“不好意思,可以到前面等我两分钟么?”夏辰东很有修养地对出租车司机说。
大半夜本来就很难拉到客人,那司机点点头同意了,将车子开到前面停下。
夏辰东慢慢走进了胡同,那伙人打骂得正起劲,也没人注意到他。夏辰东走到他们跟前,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地上那个人,然后倚着墙站到一边,又摸出一支烟点燃,悠哉悠哉地抽了起来。
烟味终于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终于停止围殴地上那个倒霉蛋。胡同里安静了,夏辰东满意地扔掉烟头,淡淡地说:“打够了没?差不多就行了,把人打死了你们也拿不到钱,何必呢,怪累的。”
那几个人中有一个像是管事的,走到夏辰东面前,试探地问:“你认识这小子?”
夏辰东抬眼看了看,这人很眼熟,在他经常去的一家酒吧附近见到过。
“哦?是你啊。”那个人显然也认出了夏辰东,回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粗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当初可是他让我给你下的药,你要是想□就找他,不过得等我们解决完了的,你先排着队吧哥们。”
“哦?你们有什么问题要解决?”夏辰东觉得头晕,强撑着不让自己闭眼。
“操,这小子欠了我们三十多万的货款,听说他家破产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堵到他,必须让他给我们个交代。”
“那他要就是没钱,你们能拿他怎么办?”
“没钱?”那人阴冷地笑了笑,“没听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把他关起来,一天切下点身上的部件儿寄到他家里,就不信他家人不来赎他。”
夏辰东点点头:“嗯,这主意不错。”然后他对那人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点,他没力气大声说话。
等那人走近了,夏辰东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凑到他耳边低声而快速地说:“听着,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把那臭小子整死,然后灭了我的口,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胡同口那辆出租车是我叫的,十分钟内我不出去的话,里面热情的司机同志一定会报警,这里最近的警局只有不到三百米远,到时候你们可能就比较麻烦了。第二,我的钱包在这里,里面一共有三张卡,密码都是六个零,一共有不到四十万块,是我们全部的财产。你的消息很灵通,我们家的确是破产了,所以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把钱全部提出来,因为不一定什么时候银行就会冻结账户,到时候,就算你把他切成肉泥一个渣一个渣地寄回家,也不会再拿到一毛钱。怎么样,想好选哪个了么?”
第50章
那人被夏辰东说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和这小子……是一家的?”
“很不幸。不过的确是。”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想要找他那几个手下拿着银行卡去确认,但是又怕他们携款跑了,最后咬咬牙道:“好!今天就先放过他,要是让我发现你跟我们耍花招……哼!”说着做了个用刀抹脖子的动作。他挥了下手示意几个人撤退,但夏辰东却又拽住了他,脸色惨白,幽黑幽黑的眼睛没有聚焦地对着他,像鬼一样,就连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人都被看得心里发毛。
“喂……喂,你干嘛!”
“你知道一夜间倾家荡产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噗!呵呵,一下就什么都没有了!”夏辰东声音轻得近乎耳语,一丝丝从没有血色的薄唇里挤出来,再配上那神经质的眼神,打上背景音就可以直接当心理悬疑类恐怖片看了,“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你说,北京城这么大,死在哪里比较好呢?”
“这他妈跟我有什么关系……”
“唔……我那天路过一个很漂亮的房子,大家都说那是家幼儿园,解放路456号,应该是吧?
那毒贩子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那是他女儿的幼儿园!他一把掐住夏辰东的脖子,眯起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都是走投无路的人,谁也别逼谁,拿着你的钱,别再出现。”
那人盯着夏辰东看了半天,最后放开手,对他竖了竖大姆指,然后什么都没说,就领着人走了。走了不远,他的一个手下凑过来小声说:“大哥,那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亲兄弟?弟弟买通别人给哥哥下药?这什么狗血剧情!”
毒贩子啐了一口,恶狠狠道:“谁他妈知道,就是俩疯子!对了,告诉兄弟们,这笔生意完了以后别再招惹他们了,晦气!”
夏辰东等那些毒贩子走了以后,终于再也站不住,直接瘫软到地上,也说不清是吓得还是身体本身的原因,一直在发抖。
那边被打得都快没人样的夏振泽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摸了摸夏辰东的头,烫得吓人,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哥!哥!你没事吧!”
夏辰东闭着眼靠在墙上,真的不想再跟这个便宜弟弟说话,但架不住他一直在耳边苍蝇一样的嗡嗡。
“嗯,没事,就快被你弄死了。”
“哥,我……”
“你他妈是弱智么?找人下药也不先调查清楚了,连对方的软肋都抓不住就想跟这些亡命徒打交道,你信不信他们会抓着这个敲诈你到死?夏振泽,你要庆幸你现在一毛钱都没有了。”
夏辰东几乎是拼尽力气骂出来,总算出了口恶气,见夏振泽不说话,又喃喃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爸的葬礼完了以后,我看你不见了,不放心。”
就在这时,夏振泽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后一直在听对方说,等挂断了电话,脸色苍白如纸,像是整个人被抽了魂一样。
“谁?”夏辰东问。
“家里的律师。”
夏辰东皱皱眉,“又怎么了?”
夏振泽沉默,好像忽然觉得很冷一样,打了个哆嗦,用手捂住脸,将头抵在膝盖上,过了很久,才颤声道:“我妈……那个女人,把我银行账户里仅剩的两百多万全提走了,然后,她就不见了。”
夏辰东觉得很累,特别想睡一觉,他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夏振泽,忽然想到他们小时候,那天他放学回家,渣爹和小白花又去参加晚宴,只留阿姨和夏振泽在家里,那个阿姨在沙发里睡着了,夏振泽就安静地坐在地板上玩,夏家的宅子很大,五岁的夏振泽就坐在那么一块小地毯上,周围堆满了玩具,在空旷的没有人气的客厅里,显得特别小,而当他听到夏辰东进来,扬起小脸,那双眼睛瞬间绽放出光彩,开心地叫了声“哥哥”,然后就跑了过来,跟屁虫一样,夏辰东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不论夏辰东怎么祸害他欺负他都赖着不走。
夏辰东从小就恨夏振泽,讨厌他叫自己哥哥,讨厌和他有任何关联,甚至讨厌他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份恨意开始变淡了呢?
大概就连夏辰东自己也说不清楚。
“明天资产评估组的人就要来,缺了这笔钱,公司可能还是保不住……哥,我该怎么办?”
夏辰东犹豫着,最后终于抬起手,放到夏振泽的头上。
“不是……还有一辆车么?”
夏振泽在夏辰东的手放到他头上的那一刻,身体僵了僵,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他,立刻就察觉出不对,夏辰东的脸色白得吓人,就连嘴唇都没有点血色,而且手冰凉。
“哥?”
“不是还有辆玛莎拉蒂么?”夏辰东闭上眼,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微微勾了下唇角,“还算你眼光不错,那辆车保值,现在应该能值两百万……”
“哥!哥!”
夏振泽把夏辰东送进医院的时候,夏辰东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一直拉着夏振泽的手,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急诊室里,医生看了看夏辰东的检查结果,说是情况不太乐观,必须马上进重症监护室输液抢救,让夏振泽去交两万块押金。
夏振泽现在浑身上下也就能凑出不到两千块,上哪里去找两万块?!没有钱,医院就不会给夏辰东用药,只能打点消炎针敷衍,夏振泽急得眼睛都红了,拿着自己的手机和名表满医院找人换钱,弄得别人都拿他当疯子。
夏振泽交际圈广,但真正交心的朋友却一个都没有,翻着手机通讯录,竟然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求助,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懊悔过,他跪在他哥的病床边,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觉得自己真不是人,要不是他一时脑热犯下大错,他哥也不会搞成这样。
“哥……”夏振泽哭了,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流过眼泪。
夏辰东身体又发起抖来,忽然紧紧抓住夏振泽的手,睁开眼睛看着他,唇边竟慢慢浮出一丝微笑。
“明远,原来……你没有走啊……”
夏振泽一愣,紧接着似乎想到什么,立刻翻出夏辰东的手机,调出通讯录,查找到那个人的名字,将号码拨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44
郭明远晚上从公司回家时心里还窝着一股火,他现在正在戒烟,本来他烟龄很短,戒起来其实挺容易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一碰到跟夏辰东有关的事,他就总会抓心挠肝的不爽,烟瘾也好像死灰复燃,不抽上两根泻泻火就会憋死。
这两年他一直没有换房子,还是挤在这个冬冷夏热的小破阁楼里,说不清坚持什么,就是不愿意动地方,郭明远懒得往深里想,只是把这归于习惯使然。可是今天晚上,他突然觉得这地方呆着很别扭,有点想离开了。
编了会儿程序,又逛了几个同城租房网站,郭明远一看时间,都已经快凌晨三点了,可他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伸了个懒腰,他觉得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还是得好好保证睡眠,于是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准备上床,没想到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夏辰东。
这让郭明远有些意外,要知道,这两年多他和夏辰东可是从来没私下联系过。
可是更让他意外的事还在后面。
电话是夏振泽打来的,说夏辰东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想要管他借点钱。
这句话的信息量略大,以至于用郭明远这样高智商的大脑消化,还是消化了挺长时间。
不过消化归消化,在知道夏辰东有危险以后,郭明远还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刷卡付了押金,办理入院手续和重症病护协议。郭明远的母亲生前身体不好,医院这种地方更是像自己家里一样经常跑,所以他处理起这些事可谓是驾轻就熟。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夏辰东送进了icu。在抢救室门口等着的时候,郭明远腾出时间向夏振泽追问前因后果。
可是……他听到了什么?
夏家破产了?
夏辰东嗑药了?
夏辰东嗑的药是夏振泽给他下的?
……
郭明远觉得,他应该给自己再加一个g的内存条……不然cpu有点不够用。
夏振泽从郭明远来了就没说过话,眼睛一刻都不肯离开他哥,直到向医生确认夏辰东的生命不会有危险,被关到重症病室门外,才终于恹恹地坐下,肯和郭明远说上两句话。所以郭明远一开始还挺欣赏这孩子的,心说要是他也能有这么个会为自己牵挂的血亲手足该多好。不过等郭明远得知正是夏振泽害夏辰东染上了毒瘾以后,他的世界观突然有点崩,再看向夏振泽,都不知道是该把这熊孩子按地上揍一顿,还是该直接报警把他关起来,或者直接送到精神病院检查检查脑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第51章
“为什么要这么害你哥,就算你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毕竟是亲兄弟,你怎么能这么干!”
对于郭明远的质问,夏振泽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我哥对我怎么样?”
郭明远回想了一下,“呃……”,其实这个时候应该打亲情牌,但他还真的不太会睁眼说瞎话。
夏振泽垂下眼,有点无奈地摇摇头,轻笑了一声:“他对我很坏,不论是谁,都能看得出他讨厌我,他恨我。据说当年正是因为有了我,夏家夫人才被活活气死,是我,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他怎么能不恨呢?”
郭明远从来没听夏辰东提过自己的家庭,就连他和他弟弟夏振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刚刚从夏振泽的口中得知的。
“是啊……所有人都觉得他恨我,我妈一有机会就跟我说,要我防着夏辰东,说他会害我,会把我所拥有的东西都拿走,我一开始也这么想。”
夏振泽长得很好,就是总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而且眼睛里装着很多东西,却唯独看不到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该有的纯真和热情,因为之前被人打了一顿,他身上有伤,脸上也挂了彩,手臂上甚至还打了石膏,看上去非常狼狈,沉默地坐在角落里,像只散发着危险气质的凶兽。可是郭明远却注意到,当他提起夏辰东的时候,眼睛里却流动着一种情绪,一种类似于……温暖的情绪,让人觉得他还不是完全处在阴暗之中。
“七岁那年,我们一家四个人去泰国海边休假,记得当时我爸妈遇到了熟人,一聊起天来就把我和夏辰东给忘到一边。我带着游泳圈去海里玩,越走越深,当时一个海浪拍过来就把我打晕了,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离岸边已经很远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全都是海水,而且海浪还在不停涌过来把我往大海深处推。我吓得大叫,可是不论我喊多大声,都没人听得见。后来我看到有一个人往我这边游过来,游到一半停下,就浮在水里那么看着我。我看清了那个人,就是夏辰东。”
说到这里,夏振泽笑着用手擦了下眼睛,声音有点哽咽,“你知道么,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死定了。夏辰东从小就讨厌我,巴不得我从来没出现在这个世界,我当时甚至都没出声,没有喊‘哥,救我’,因为我觉得那没肯定没用,我只是默默看着他,早就没力气挣扎,任凭海水把我往大海更深处带。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夏辰东没有看着我去死,他很快又往我这边游,而且越游越快,离我越来越近,最后终于抓住了我的手,然后再也没放开。他带着我往岸边游,回去和来时不同,我们游回去一点,海浪又会把我们往回推一点,就这么反反复复,夏辰东越游越慢,他也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又能有多大力气?要是只有他自己,游回去还不成问题,可带着我就难说了。那一个多小时里,每当他累得停下来,我都以为他会扔下我,可是他没有,就那么一直咬牙坚持到最后,回到岸边时整个人累得趴在沙滩上,动都没力气动了。一上岸我妈就找过来把我抱走,我爸也责备我不听话到处乱跑让大人担心,可是夏辰东却没人管,就自己躺在那,什么时候爬起来回了房间都不知道。”
“夏辰东对此事从来没提过一个字,对我也还像以前那样爱理不理的。但是从那天开始,我知道夏辰东不再是夏辰东,他是我哥,是我一辈子要保护要去爱的人。我这条命都是他给的,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那你为什么会给他喂毒?你不知道这对他有多大伤害?!”郭明远听了这么久,终于明白过来,这夏振泽原来是个兄控,但他实在不能理解他这诡异的脑回路。
夏振泽沉默了一阵,平复下情绪,才缓缓道:“我哥他太强了,外面的天地太大,我根本没法保护他。”
“所以你就要毁了他?然后养鸟一样把他关到笼子里?你就是这么爱他的?”
“就凭他那个性格,早晚有一天会受伤,这世界上只有我最了解他,永远不会背叛他,可以包容他的一切。心伤比身体上的伤厉害得多,再说如果不是我家出了事,药物控制得当,再加上适度的保养,他也不会有事。”
郭明远看着仍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的夏振泽,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缓缓道:“夏振泽,你这不是爱你哥。真正爱一个人不会让他感到绝望。你为他所做的事,是不怕拿到台面上的,那是一种正面的力量。就比如你跟我讲你哥小时候救你的事,我听了会觉得很感动。可是你自己想想,你对你哥做的,有哪件是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你哥他很爱你,可是你回报给他的,究竟是什么?”
郭明远说话时声音很温和,夏振泽侧过头看他,尽管这人知道自己做过的事,甚至曾经目睹过他最龌龊的行径,可他完全没表现出任何的不屑和偏见,只是就事论事地讲着道理,那不急不缓的样子,好像这世界上任何事都可以用道理和情理慢慢梳理清楚,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就好像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里,那只农场里的奶牛,不管其他动物怎么闹腾,只有他始终如一地站在谷仓外面,沐浴着阳光,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黑与白的单纯中,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这个穿着白色毛线衫的男人,长相并没有那么出众,但夏振泽好像突然明白他哥为什么会将他放在心里那么多年。
也是啊,他哥那么喜欢的人……又怎么会是一般的人呢?
夏振泽看了会儿郭明远,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郭明远一头雾水。
夏振泽闭了闭眼,最后站起来对郭明远说:“郭先生,可以拜托你这段时间帮我照顾下我哥吗?我有点事要回去处理,我哥的医药费……能先帮我垫付一下么?我会尽快还给你。”
“嗯?你又要去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么?”
“我……说什么了?”郭明远心肝一颤。
“去做点光明正大的,能拿到台面上的事。”夏振泽扬起嘴角,看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
夏振泽并没有留在医院里等夏辰东醒过来,他知道,夏辰东更愿意在睁开眼以后看到谁。而当夏辰东第二天真的醒过来,看到郭明远趴在他床头睡觉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磕了药,竟然还在幻觉中。
直到郭明远动了动,抬起头看向他,夏辰东才不敢置信地眨眨眼:“郭明远?”
“嗯。”
“你这是……”
“等你。”
“等我做什么?”
“等你出院,然后搬回来跟我住。”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45
夏辰东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祸害了十几万块大洋,终于被医生批准出院。他服食毒品的时间不长,而且那种药丸的纯度也不高,医生说只要把他看住了,以后别再碰那些东西,再吃点免疫制剂类型的药物从旁辅助,应该就可以完全戒掉,而且为了保险,最好连烟都不要抽。
郭明远把这只病狐狸带回阁楼,一想到自己被扫荡一空的银行存款,就觉得牙疼。真想就这么拿个麻袋把这败家东西塞进去,然后看楼下哪个垃圾桶顺眼就给他扔了,一了百了。但郭明远也只能在心里想一下过过瘾,还是将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一样样认真记下来,准备在家里精心养狐狸。
夏辰东经过这么一次折腾,的确是清瘦不少,下巴都尖了,整个人都蔫耷耷的,看着颇有那么点楚楚可怜的味道。但这已经不是两年前了,郭明远对他再也摆不出好脸色,或者说,他对什么人都能心平气和,唯独对他不行。而夏辰东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前是合租,这回却是寄人篱下,所以当他看到客厅里原来那张属于他的kingsize大床不见踪影时,也一声没吭,只是老实巴交地呆在一边,等郭明远给他指派在哪里做窝。
“你去我屋里睡吧,明天我去买张新床。”
“哦。那你呢?”
“我睡沙发。”
夏辰东点点头,却不动弹,仍站在门口,倚着墙看郭明远。
“怎么了,你不是没力气么,快进屋躺着吧。”
“我……想洗澡。”
夏辰东非常爱干净,住院一个星期,他每次发作时身上都会出很多汗,却洗不了澡只能用湿毛巾简单擦擦身体,这对他来说简直比毒瘾发作的感觉还可怕。
“现在天气这么冷,屋里又没暖气,医生说你不能着凉。”郭明远说着伸手摸摸夏辰东的额头,皱了皱眉,“你看,现在还发烧呢,别洗了,过两天再说吧。”
“不舒服……”夏辰东嫌弃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眼巴巴地守在洗手间门口,就是不肯去床上躺着。
“是舒服重要还是命重要?”
“舒服重要。”
“……”
郭明远最后还是妥协了,做了好久的心理斗争,终于一咬牙,决定带夏辰东去小区对面的公共澡堂洗澡。
第52章
夏辰东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坯子,哪是去过公共澡堂的人?上大学那会儿他也是在外面租公寓住的,根本就没尝试过和一大群男人乌泱乌泱地挤在同一个空间里赤诚相见。不过听郭明远说要带他去,他也没说什么,仍老老实实地跟着。
到了澡堂,郭明远给了夏辰东一把衣柜钥匙,告诉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去锁起来,然后就开始熟门熟路地脱衣服。先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柜里,然后换鞋,脱外裤,衬衣……郭明远脱到一半脱不下去了,沉着脸转向夏辰东,后者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看什么!”
夏辰东慢悠悠地移转了视线,嘴角却忍不住扬起,若无其事地说了句:“没看什么呀。”
郭明远拽过一条浴巾围在自己腰间,然后才飞快地脱下底裤。夏辰东倒是比他坦然得多,大大咧咧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以前一起住的时候他没少在客厅里裸奔,郭明远见怪不怪,只是这次在换衣间朦胧的灯光下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了病的原因,倒是觉得夏辰东的身体有种意想不到的柔美感。纤腰窄臀的,皮肤还那么白,要单看他平时穿套装的样子,还真想象不到那笔挺西装下面竟是这般风光。
夏辰东察觉到郭明远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起头看他,挑了挑眉,故意学着他问:“你看什么?”语气却是截然不同。
郭明远收回目光,拿了洗浴用品直接往浴室里走,想要自己进去,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对夏辰东道:“走吧,记得到里面不要乱看。”
“乱看?里面有什么好看的么?”
“……”
郭明远觉得,和夏辰东在一起时,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这个公共澡堂规模不大,一进浴室里面都是蒸汽,除了朦朦胧胧的人影,其实也看不清什么,郭明远莫名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找到一个淋浴喷头就开始洗头,谁知才洗了一半,就感觉身后凑上来个人,若有若无的肌肤相触让郭明远无比敏感,触电般回过头,然后就看到夏辰东那张笑眯眯的狐狸脸。
“找不到别的喷头了,都有人。”在郭明远发作前,夏辰东就先一脸无辜地解释道。见郭明远还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夏辰东干脆摇晃了一下身体,闭上眼半靠在墙上做扶额状,“唔,头晕。”
尽管知道这只狐狸又在装模作样,郭明远看他身体摇晃还是下意识扶了一把,光滑的水流浸湿了光滑的皮肤,摸在手里也滑腻腻的,弄得郭明远觉得好像有股电流,从指尖直击心脏,心跳都快了两拍。
“你快点洗,洗完了好出去,不一定什么时候你又要犯病。”郭明远语气不佳地提醒道。
“哦。”夏辰东默默垂下头,不再出声。
见夏辰东那副水打湿了毛的落寞样子,郭明远不禁反省,是不是自己刚刚的口气不太好,毕竟医生说过,这个时期病人需要家人和朋友的关怀才能度过,心里都很脆弱很敏感。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和缓口气稍微安抚他几句,就在这时,呲溜一声,夏辰东手中的肥皂掉在了地上。
郭明远刚想要弯腰帮他捡起来,却听夏辰东在一旁高深莫测地说:“明远,你没听说过那个在公共澡堂里不要捡肥皂的故事么?”
郭明远动作一顿,不解地问:“嗯?为什么不能捡肥皂?”
这时候夏辰东刚好站在郭明远正后方,而肥皂在郭明远前方不到一米远,如果郭明远弯下腰,两人刚好凑成一个标准的后背式……
夏辰东目光慢慢移到郭明远被浴巾紧紧包裹着挺翘臀部,舔舔嘴唇说:“你捡一下试试,不就知道了?”
郭明远:“……”
心理脆弱敏感什么的……果然还是他想多了。
因为夏辰东逞一时口快,他很快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第二天一早,夏辰东就被客厅外的声音吵醒,摸出房门一看,发现郭明远正和一个搬家工人一起往客厅里抬一张床。
“呦,这么快就买回来了?”夏辰东在旁边东张西望地看热闹。
郭明远没回答,确切地说,从昨天洗完澡回来他就一直没搭理过夏辰东。等搬家工人走了以后,郭明远开始闷声不响往上面铺床垫和被褥,等一切都弄好了,才转身对夏辰东说:“来,躺过来试试。”
夏辰东心说这一张床有什么可试的,不过既然是郭明远发话,他自然很乐意奉命而行,乖乖走过去躺下,还在上面滚了滚,满意道:“嗯,不错,挺舒服。不过你为什么要买一张四柱床呢?虽然我也很喜欢四柱床,但是这个客厅太小了,摆四柱床不合适。”
所谓的四柱床,顾名思义,就是床的四角有四根柱子。
“因为这样比较方便。”郭明远说。
还没等夏辰东问有什么可方便的,只听咔嚓咔嚓两声,夏辰东的一只脚腕一下被什么东西扣住,紧接着双腿被郭明远拉得大开,另一只脚也被扣住,夏辰东赶紧抬起头看,发现自己的两只脚分别被铐在床尾的两根床柱上了!
夏辰东:“……郭明远,你这是干什么?”
郭明远在夏辰东错愕的目光中,又一脸平静地找来两个手铐,分别将他的两只手腕也都铐在床头的两根床柱上。
“我不在家的时候,为了防止你发作了跑出去嗑药。”郭明远如实解释道,然后摸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大张着双臂双腿,被禁锢在床上的某只狐狸,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这样估计就跑不出去了。”
夏辰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igee的地雷~=3=
ps:为了孩儿们的美容觉,以后争取早点更新~~xd
☆、chapter46
夏辰东一点也不喜欢玩s`m,而且就算难得兴致好想尝试了,他觉得他也不该是被调`教的那个。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提出了抗议。
“郭明远,我能控制好自己,这种东西都是给那些意志力薄弱的人用的,你觉得我需要么?”
郭明远还在旁边检查手铐脚铐是否结实,抬头看了夏辰东一眼,“你觉得你意志力很强?”
夏辰东微微扬起下巴:“当然。”
“那好吧。”郭明远想了想,给夏辰东解开锁,“今天我们就测试一下,你要是通过了,以后就不锁了。”
“怎么测试?”
“简单,医生说你毒瘾大概两到三天会发作一次,算算日子今天差不多了。只要你今天不需要我把你压在地上才能控制住你不往外跑,我就把这些扔了。”郭明远说着,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四副镣铐。双手双脚各一副,八个闪亮亮的金属环互相碰撞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夏辰东脸色微变,将头扭到一边,小声嘀咕:“多此一举。”
“一切都得用事实说话。”
夏辰东眯起眼,“你觉得你能压得住我?”
郭明远看着他,“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
“一切都得用事实说话。”
“……”
有时候,夏辰东真的不知道郭明远到底能不能听得懂他那些隐藏在节操下面的一语双关,原本是调侃人的,可到头来,往往弄得好像自己才是被调戏的那个,而且对方偏偏还什么都没做。这对于情场老手来说,简直是一种不可饶恕的侮辱。
郭明远向公司申请了一个谁都不乐意接的棘手项目,条件是可以在家办公一个月。所以他可以不用去公司,在家专心看着这只狐狸,不让它跑出去作乱。
整个上午,夏辰东都很消停,看了两个电影,帮郭明远编了会儿程序,甚至还破天荒地洗了块小抹布把客厅里的家具擦了一遍,等看看差不多快到午饭时间了,夏辰东优雅地迈着步走到郭明远面前,说:“中午了,我来做饭吧。你想吃什么,我下去买。”说着就要往门口走。
郭明远一把抓住夏辰东的手腕,把他拖了回来,“不用了,东西我都买好了。”
夏辰东瞥了郭明远一眼,不屑地冷哼:“郭明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想借买东西的机会再跑去买药是么?哼,你也太低估我了。其实这种东西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的,我大学时曾到洛杉矶交换过两年,那边很多人都吸过大麻,嗑过药,一些兄弟会甚至以此为标准判断一个人是否够格。我当时也试过,可是现在不是也没什么吗?所以你看,其实我是很有自制力的。而且在医院里那一个星期,我不是也表现得很好吗?这附近又没有卖那种药的人,就算有,我身上也没有钱买,所以你担心什么呢?”
夏辰东这一番自我剖析可以说是有理有据声情并茂,然而却只换来郭明远一句话:“东西我都买好了。”
“……”
夏辰东说,因为郭明远对他的“不信任”,把他做饭的好心情都弄没了,所以也不再提买东西的事,拉长了脸到沙发里坐着看报纸去了。
郭明远也不跟他一般见识,自己进厨房弄吃的,他不太会做饭,最拿手的还是煮泡面,不过考虑到夏辰东现在身体需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他将泡面1.0升级为挂面2.0,按照夏辰东的要求,往里面加了一大堆新鲜蔬菜,还打了两个鸡蛋。
第53章
趁着郭明远在厨房里忙活,夏辰东轻手轻脚站了起来往门口走,经过厨房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瞄了一眼,见郭明远没有注意到这边,一下瞬移到门口,结果手刚一碰到门锁,整个房子里突然被刺耳的尖锐警笛声充斥!夏辰东被吓了一跳,当场石化。
郭明远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看都没看夏辰东一眼,然后走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前按了几下,警笛声戛然而止。
“来吃饭吧,面已经煮好了。”
夏辰东:“……”
夏辰东吃饭的时候显得有点焦躁不安,不停地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就是不肯下口,而且总是找茬说这面里缺什么作料。郭明远最后将家里的调料盒全都端到饭桌上,告诉夏辰东,缺什么自己往里面加。夏辰东那双细长的眼睛在调料盒上过了好几遍,终于发现了一样没有的东西。
“这里怎么没有芝麻油?我觉得这个面里加点芝麻油的话味道立刻就不一样了。”说着夏辰东就要起身往门口走,郭明远立刻站起来挡在他面前。
“夏辰东,你忘了你早上跟我说过什么?”
“郭明远,我只是去买点芝麻油而已。”夏辰东皱皱眉,额头上已经沁出细汗,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出他身体在微微发抖。
“芝麻油在厨房,不用下去买。”
夏辰东耸了耸肩,绕过郭明远转而往厨房走,然后说时迟那时快,又立刻改变方向朝门口跑去!郭明远一下冲过去将他拦腰抱住,却被夏辰东用力甩开,接着是砰的一声!夏辰东才将门打开,又被郭明远狠狠关上。
两个人一个逃一个追,很快就撕扯扭打在地上,但夏辰东的力气却越来越小,渐渐抵不过郭明远,并且整个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死死咬着牙,嘴唇都被咬出了印子。
“郭明远……让我出去吧……”挣了几下,夏辰东发现实在没力气了,只好不再抵抗,带着点恳求地说。
“不行。”
“我不是要去买药……我只是……”夏辰东有点不想看郭明远此时的目光,把头微微偏开,“不太想让你看到我这么难堪的样子。”
郭明远制住夏辰东花费了不少力气,现在好不容易把他压老实了,双手死死将他的手腕扣在地板上,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相信夏辰东说的话,因为这家伙太能演戏,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没关系,你最难堪的样子我都已经看过了。”郭明远看着夏辰东,这样说。
“郭明远,你到底为什么要管我?不是已经知道我是个人渣了么?”
“后来发现,大概还没那么渣。”郭明远说完这句话,发现身`下的人突然老实了,然后又补充道:“而且你弟弟拜托我照顾你。”
“夏振泽?哼,他拜托你你就答应?他是不是还说会给你钱?”见郭明远默认,夏辰东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又嘴硬地嘲讽道:“别天真了,夏家现在一毛钱都没有,想要他给你钱比我突然喜欢女人的几率还要小,郭明远,劝你一句,趁着你的存款还没被榨干,赶快离我远点吧。”
“不行,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
“我已经把所有的钱都搭进去了,所以必须看到一个想要的结果。”说完,郭明远抬手一下将夏辰东敲晕,给他吃了药,弄到床上锁了起来。
以前郭明远上学的时候选修过几门刑侦课,探案的知识没学多少,倒是掌握了几招应急防身术,没想到今天头一次用到真人身上,还算奏效。
意志力检测试验宣告失败,夏辰东不得不遵守约定,在郭明远临时离开或是睡觉的时候带上脚铐和手铐。一开始夏辰东真的很不习惯,尤其是晚上睡觉,腿脚都这么被禁锢着实在很难受,连翻个身都不行,有时候心里烦躁或者是毒瘾发作,就会疯狂地想要挣脱,结果把手腕和脚腕都磨得破了皮,一碰就疼,看着怪可怜的。
最后郭明远也看不下去了,买来药膏,用棉签沾着轻轻给夏辰东涂上,白天尽量不出门,晚上干脆就直接和夏辰东睡在一张床上,找了根布条把两个人的手腕绑到一起,以防他半夜逃跑。
夏辰东发病的时候常常会陷入幻觉,有时候嘴里会胡乱地说些话,还很怕冷,郭明远就用毯子把他整个人裹起来紧紧抱着,不管他怎么踢打都不松手,哄小孩一样安抚地轻拍着,直到他安静地睡着。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夏辰东的情况好转了很多,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少,郭明远发现夏辰东的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还时常微笑,那种笑容和他以前见到的不大一样,总之,看着让人非常舒服,甚至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因为夏辰东的病情好转,郭明远手头的那个项目也完成得差不多了,便又回公司上班,白天也不用再把夏辰东锁在床上,只是反锁在家里。而夏辰东每天都会做好饭等郭明远下班回家,两人有时候会一起讨论些编程方面的问题,空闲了就看个电影,生活难得又恢复了他们刚开始合租时那般平静自在的样子。这让郭明远觉得,把这只狐狸再次捡回来养,总算没有完全亏本。
这天郭明远在公司加班,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北京城第一场雪,到家已经很晚了。
郭明远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不安,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楼梯,拿出钥匙打开门,家里还和往日一样,小圆玻璃桌上已经摆上了做好的饭菜,只是和往日不同的是,夏辰东不见了,而阁楼的天窗却大开着,透着寒气,雪花从窗口飘进来,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滩积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节快乐!有没有出去玩的?
ps:4号到14号俺准备去成都溜达一圈,现在正努力存稿,希望到时候可以不断更……tot【所以断更你们也会原谅俺的吧
☆、chapter47
夏辰东!
郭明远那一瞬间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电脑包往地上一扔鞋都没脱就直接冲到天窗下,结果看到上面慢悠悠地探出一个脑袋。
“呦,明远你回来了?快来,这上边风景可真不错。”
郭明远:“……”
如果说在郭明远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他真心讨厌过什么人,那一定是夏辰东无疑。他脾气好,与人为善几乎已经成了透进骨子里的习惯,可是唯独看见这个人,唯独这个人,总是有办法让他心里往上蹭蹭冒火。郭明远看着夏辰东,忍不住想要打他,骂他,踢他,掐死他,可就是不能不管他。
夏辰东睡衣外面披着大衣,手里拿着罐啤酒嘶溜嘶溜地喝,见郭明远还在下面站着,沉着脸不说话,只是压抑着怒火盯着他看,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说郭明远,你不是,不是以为我跳楼了吧……”
郭明远觉得他再也忍不了了,心里那股火急需往外泻一泻,于是二话不说,直接踩着旁边的椅子爬上了天窗。夏辰东见他上来,不知危机将至,反而配合地往旁边挪挪地方,甚至还搭了把手将他拉上来,可是没想到,郭明远一上来就扑过来把他压倒,死死抵在屋顶的坡面上,惊落了一大片积雪。
夏辰东猝不及防,手中的啤酒罐没拿稳,脱手而出,酒罐子骨碌碌地沿着屋顶滑落,从七层高的顶楼掉下去,遥遥地传来坠地声。
“夏辰东,你就不能正常点么!想作死换个地方,别他妈在这里!”郭明远终于爆了粗口。他用手肘抵着夏辰东的脖子,目光一沉,心里突然冒出想要就这么摁死这祸害的阴暗想法。他花了多少心血才把这人从泥坑里捞出来,还养得油光水滑的,结果他就这样大咧咧在大雪天跑到房盖顶上来了!也不怕蹄子一滑掉下去摔死!
其实这顶楼虽然是坡面结构,但沿着房檐还是有一圈宽半米左右的平台的,夏辰东刚刚就站在这里,背靠着坡面看夜景,结果郭明远这一上来,空间就有点不够用,尤其是刚刚啤酒罐摔下楼的那一幕,颇让某只狐狸心有余悸。
“那个,郭明远,你别激动。”夏辰东瞄了一眼脚下,慢慢往旁边移了移,好让郭明远有地方放脚,小心翼翼地说,“要是掉下去就不好玩了。”
“哦,原来你还怕死?”
“当然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死了?”夏辰东义正言辞地发出控诉,“我只是在屋子里憋得久了,想出来透透气而已。天天被锁在这里,都快长毛了。”
郭明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也知道这地方不是教训人的地方,这才缓缓松了劲,放开夏辰东,移到旁边,转过身,和夏辰东一样背靠着坡面。其实郭明远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就在刚才进屋的那一瞬间,他看着空荡荡的客厅,还有敞开的天窗,只觉得好像有人将他的心脏生生摘走了,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夏辰东也知道自己理亏,坦白地说,他也不是没存了捉弄人的心思,而郭明远如此激动的反应,也让他心情颇为愉悦,甚至还尝到了那么一丝丝甜蜜的滋味。
第54章
看郭明远不像刚刚那样生气了,夏辰东有些讨好地凑过来说:“你看,这里的视野真的挺不错,之前被前面这栋小六楼挡着,都不知道从这里竟然能看到北京的大裤衩。”
郭明远顺着夏辰东的目光看过去,的确,虽然只是远远的一个影子,但从这里的确能将cbd的中心区域收在眼底。
落雪的北京城总是最浪漫的,尤其是像这样没有风的夜晚,流转的灯光照亮了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荡在空中,落在高低起伏的建筑上,落在街道两边的树枝上,落在行人的肩头和睫毛上,透着一种让人不忍触碰的轻柔。
“明远,刚刚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跳楼寻死吧?”
郭明远不说话,但从表情看,算是默认了夏辰东的提问。
夏辰东眯着眼轻笑:“怎么,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脆弱?”
郭明远觉得过去一个多月了,也该和夏辰东好好谈一谈,便缓缓舒了口气,道:“之前一直没机会跟你聊,我听你弟弟说了你家的事,还有你父亲,但你一直没提起过,我以为你……嗯,你没事吧?”
“所以你这是觉得,我会因为变成穷光蛋而受到刺激不想活了,是么?”
“我不知道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感觉,但我看了新闻,最近南方很多搞对外贸易的公司都倒闭了,自杀的老板很多。你要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我觉得我可以听听。”
“明远,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从来没对我们家里那点财产上过心。上了大学以后,我的一切开销都是我自己在外面做程序赚的。没错,现在和以前还是不一样了,我没了任何指望,只能靠自己。更要命的是我现在自己的账户里也一毛钱没有了,但是,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落到了一无所有的可怜境地。
夏辰东伸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雪花玩,靠着房屋坡面,仰起头,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留得有点长的头发上,也不融化,星星点点地点缀其间,看着竟有那么点冰清玉洁的味道。
“其实第一年没回家过春节,我爸就把我的一切银行卡停掉了。几年以来,我有很多次身无分文,但我从未贫穷。我始终坚信,贫穷是一种生活态度,不是财产状况。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当你足够强大,就可以掌控话语权。同样的,当你足够强大,就不用担心有一天会走投无路。因为真正的财富在这里,谁也抢不走。”夏辰东说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着郭明远笑,“所以,你还担心我会活不下去么?”
郭明远忍不住侧过头看向夏辰东,城市夜色做背景,夜幕繁星为底色,风起之时,高处不胜寒,却只有他和他在这寂静无人的顶楼并肩而立。黑色的大衣被风吹得掀起了边角,即使病容未褪,这个迎风浅笑的男人,身上的光彩依然不减分毫。
在认识夏辰东以前,郭明远的生活一直很单一,从没什么特别值得回味的记忆。可是自从生命的轨迹和这个人相交,郭明远发现,他记忆中所有难忘的美好画面,几乎都和这个人有关。而这个顶楼的夜晚,无疑又将成为那无数回忆片段中的一个。
这让郭明远感到不安,因为在这一个又一个怦然心动的瞬间,他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我们下去吧,不然饭菜都凉了。”夏辰东似乎觉得冷了,打了个哆嗦说。
郭明远点点头,示意夏辰东先下去,结果就在夏辰东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大衣不知道让什么东西刮了一下,这使他整个人身体失去平衡,脚下没站稳地一晃,郭明远吓得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他将他揽在怀里,有惊无险。
夏辰东也吓得不轻,心跳得砰砰快,再回过头看郭明远,发现他看上去竟然比自己还要害怕,脸色惨白,直到现在还一直抓住自己的手不放,而且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
“嗯……郭明远?”夏辰东试探地挣了挣。
郭明远抓着夏辰东,没有反应,看上去真的被吓坏了。
是的,他的确被吓坏了。他被自己那生死一线之间大脑中所涌现出的一个念头吓到了。
因为,就在刚刚,就在抱住夏辰东的那一瞬间,郭明远震惊地发现,他居然想吻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不乖の浠小箬的手榴弹~~
ps:出行会带着本子,我……我争取不断更,或者只断几更……╭(╯3╰)╮群么一个!
☆、chapter48
接下来一个多月,郭明远一直在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中度过,好在春节将至,公司非常忙,他在家里呆的时间不多,可以暂时将那些想不通或者根本不愿意去想的事放到一边。
而当春节假期终于来临,郭明远正为不得不和夏辰东共处一室度过七天而犯愁时,他突然接到老家大姨打来的一个电话,说是春节要和姨夫,表哥夫妇带着孩子来北京玩,正好来看看他,陪他一起过除夕。
大姨妈的突然来访倒是让郭明远松了口气,觉得这真是一场及时雨。
夏辰东的发作期已经过去了,现在不需要禁足,听说郭明远老家有亲戚要来,竟然一反他往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风格,非常热情地帮忙准备起来。和郭明远两人一起去逛超市,一起购置烟花爆竹,一起在门窗上贴福字贴对联。
郭明远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心境变了,还是夏辰东在经过一番浩劫以后为人有所改变,总觉得和他在一块的时候,无论干什么都那么合拍,想法经常不谋而合,郭明远从没觉得这世界上能有一个人,能让他相处着那么舒服,当然,前提是这个人不那么变态的时候。而夏辰东也的确不再像两年前那样处处挑剔,总是提一些刁钻古怪的要求,变得“听话”起来,眉眼间时常洋溢着淡淡的笑意,一口一个“明远”,叫得郭明远心里麻酥酥的。
除夕当天,姨妈一家五口人如约而至,狭小的阁楼一下子被挤得热热闹闹。
“小远啊,两年没回家了,快让大姨看看瘦没瘦?”姨妈本来就是非常热情的人,郭明远的母亲健在时姐妹两个的感情非常好,她也很疼爱这个外甥,一进门来就拉着郭明远问长问短。
而对于姨妈这个年龄的女人来说,最关心的问题莫过于后辈的终身大事,于是没过多久,话题自然转到了最让郭明远头疼的问题上——
“小远有没有女朋友呢?给你介绍了几次相亲都不成功,是不是背着大姨偷偷谈恋爱了?”
郭明远以工作太忙没时间谈恋爱为理由敷衍了几句,不可避免地受了大姨一顿唠叨,而这时夏辰东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郭明远,惬意地偷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不过好景不长,姨妈在郭明远这里挖不出什么好料,火力自然又转到屋里另一个大龄男青年身上。
“你是小远的朋友吧,怎么也没回家?”
夏辰东立刻正襟危坐,换上一张朴实脸:“回家的火车票不好买,机票又太贵了,舍不得。”
“那你这过年不回家,爸妈不着急啊?”姨妈顿时露出同情的神色。
“没事,家里不止我一个孩子,还有个弟弟呢。”夏辰东说完,想了想,又毫无心机地补充道:“弟弟在上学,我在外面打工赚钱供他读书,就快毕业了。”
郭明远扯了扯嘴角,看了夏辰东一眼,夏辰东不为所动,继续陪着姨妈聊天。
“哎,年轻人在外漂泊不容易啊,你也多注意身体,有女朋友了吗?”姨妈看向夏辰东的目光愈发慈和起来。
“没有呢,都嫌弃我家里穷。”夏辰东“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所以想要娶上老婆,我得努力赚钱。”
“胡说,那是你没遇到好女孩,我跟你说啊……”姨妈拍着狐狸白嫩的爪子,愈发觉得面前这个小伙子是个可人疼的好青年。
“大姨!我已经把晚上吃饭的材料都准备出来了,您看还缺什么吗,我好去买。”郭明远急忙笑呵呵过来打岔,将夏辰东拎走,以防他继续在这里迷惑人。
夏辰东一脸无辜,转身又去找他三岁的小表侄玩去了,郭明远心说骗小孩总比唬弄大人好,便放任不管。谁知道,等他去厨房里转了一圈回来,发现夏辰东居然又跟自己的姨夫和表哥聊得火热,极其专业地分析着金融危机下的股市走向,那一副华尔街精英派头,把姨夫和表哥唬得一愣一愣的。
郭明远不得不再次打断他们,将那只四处乱放电的狐狸揪出来,关进房里。
夏辰东见郭明远那副紧张的样子,戏谑道:“我怎么觉着你总想把我藏起来呢,怎么,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郭明远一时语塞,竟然不知该如回答。是啊,为什么那么心虚呢,为什么看到夏辰东接触他的亲人会那么紧张呢?是怕家里人发现什么吗?可是根本就没什么可发现的,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你才刚刚好点,应该多休息。”最后郭明远搜肠刮肚,终于勉强找出一个理由。
第55章
“嗯?明远,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关心我了?”夏辰东眯着细长的眼睛,挑衅般地一点点凑近。
郭明远僵硬着身体,动也不动,直到夏辰东笑眯眯地凑得快要吻上他的时候,郭明远伸手一下将他按在椅子上,脸微红,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房间。
夏辰东摸着下巴,回味着郭明远刚刚窘迫的表情,自顾自地笑着。
郭明远姨妈做饭的手艺非常好,弄了满满一桌子菜,还从老家拿来很多特产,他们一家人都很和善,不仅对郭明远好,对夏辰东也非常热情,尤其是在姨妈知道了他“可怜的身世”以后,更是看着夏辰东,生生让他多添了好几次饭。
吃完晚饭,大家便围坐在客厅里一边看春晚一边聊天。夏辰东心情愉悦,难得过了一个这么舒心的年,甚至连夏振泽给他发的贺岁短信,都高抬贵手地回复了。看节目的时候他一直很安静,不怎么说话,好像看得很认真,然而一旦出来个比较有意思的相声或是小品,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以后,他就会默默地将目光从电视机上收回来,移向郭明远,就算被对方察觉也不移开。
因此,晚会才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郭明远就有点坐不住了,看着夏辰东暗暗磨牙。夏辰东很开心,决定不再让他为难,放他一条生路,便咳嗽一声,主动要求去厨房给大家切水果。
夏辰东离开以后,姨妈刚好跟郭明远说到老家的一些人和事。
“住在我对门的小文,你还记得吗?”
“小文?就是那个学习特别好最后考出国的?”郭明远尝试着回忆了一下,果然记不清那人的长相了,不过隐约有点印象,他以前去大姨家玩,碰到过几次。
“哎,多好的孩子啊,出事啦!小文妈妈心脏病都因为这个发作,差点就没救回来!”
“嗯?出什么事了?”
“他不是去美国读书吗,回来以后找到一份好工作,很出息的,可是谁知道,竟然学着那些外国佬,喜欢起男人来!”
郭明远心里一惊,下意识往厨房看了看,见夏辰东还在切水果,屋里的电视音量放得很大,他应该听不到。他想快点结束这一话题,不让夏辰东听到,便敷衍地说了句:“哦,那还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么,你说这孩子,哎,怎么就学坏了呢。”
郭明远微微皱起眉,忍不住反驳:“其实也不能算是学坏吧。”
“怎么不是学坏,弄不好会得艾滋病的。”一直没插话的姨夫突然沉着脸说。“你看现在网上的新闻,世道就是让这帮人搞乱了!”
“爸,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得那个。”郭明远的表哥解释,“只有私生活乱的才有危险,小文有固定爱人的。”
“哼!我看都差不多。”
要是放在以前,郭明远兴许不会对此事特别在意,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特别不舒服,想了想,开口道:“其实……现在很多人私生活都很乱,一夜情,滥`交……但是……”
“水果来了。”
夏辰东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郭明远后面的话。其实他想说,但是这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没有关系,只是个人的人品问题,不应该因性向而有偏见。
“在聊什么呢,都这么严肃的表情?”夏辰东把水果盘放在小圆玻璃桌上,笑着问。
“没什么,就是说到一个邻居的男孩,竟然喜欢男……”
“表嫂,你看小军是不是睡着了?那边风大,可别让孩子睡感冒了。”郭明远立刻打岔。
“哎,可不是嘛,孩子困了,妈,要不我们现在就回酒店吧,再晚了就没有出租车了。”郭明远的表嫂赶紧过去抱起小表侄。
夏辰东看了看郭明远,目光高深莫测,自始至终,嘴边都扬着淡淡的微笑。
姨妈一家人告辞,临走前大姨拿出一个盒子给郭明远,说是他母亲生前留给他的,准备传给以后的儿媳妇。也不是特别值钱的玉镯,就是很有纪念意义,觉得还是留给郭明远自己保管比较好,以后有心仪的姑娘,就用它把人“套”住。
郭明远送走大姨,回来时发现夏辰东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什么看得出神。
“回来了?”夏辰东听见声音,抬起头。
“嗯。你在看什么?”
夏辰东没有回答郭明远,而是扬扬下巴,示意了一下桌子上放的手镯:“姨妈手镯都给你送来了,这是多急着让你嫁出去啊。”
“只是个手镯而已。”
“可以后总会送给老婆的。”夏辰东看着郭明远的眼睛,调侃道。
“嗯,应该会的吧。”郭明远低着头,也没看夏辰东,似乎自言自语。最后像是为了肯定什么,又重复一遍,“应该会。”
夏辰东沉默了一瞬,然后笑着问:“那你已经送出去的这个,怎么办?嗯?”说着,伸出手在郭明远面前晃了晃。
郭明远抬起头看了眼,只见夏辰东的手腕上正带着一串玉石珠,正是那次在潘家园买的。
“夏辰东……”郭明远眉头微皱,觉得有点透不过气,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几乎窒息。
“啊,说起来,当初管你借的钱都忘记还了。”夏辰东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走向郭明远的卧室,“上班以后还你吧,现在手里没那么多钱。我有点困了,今天我睡屋里,外面有饭菜味。”
夏辰东终于逃离般钻进卧室,将房门和郭明远一起关在身后。
下一秒,一滴眼泪竟然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掉出来。
呵呵,真是傻透了。竟然还以为是动心了呢。
其实,人家还是瞧不上眼。
黑暗中,没有拉窗帘的窗户外有烟火的光亮不停闪烁,照亮一室惨白,就像此时夏辰东的脸色,没有悲伤,只余一片灿烂繁华后的空洞和寂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早上就出发啦!带上了本子,但不知道能不能保证更新tot,总之我一定会尽量,孩儿们可以每天晚上十点来刷一下,要是没有……那就真的是没有了……
☆、chapter49
春节过后,夏辰东就回公司上班了,对于其他程序猿们来说,他只是休了一个长长的停薪留职的假期,至于江南是不是有个夏家曾面临倒闭,则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当然,也有个别没有眼色的蠢萌会凑过来说好像在类似超市的地方看到过夏辰东,也都被夏美人一句饱含暧昧的“哦?真的吗?”敷衍过去。
郭明远之前为了支付夏辰东高昂的医药费,花掉了所有的积蓄,不光如此,夏辰东后期用来控制毒瘾的免疫制剂药物也都是清一色的进口药,贵得要死,两千多一盒,只够吃一个礼拜,而夏辰东一吃就吃了几个月。所以为了应付这部分开支,郭明远不得不偷偷背着公司接私活,结果被公司发现,扣了半年的奖金。
郭明远并没有告诉夏辰东自己受罚,但夏辰东回公司不久就听说了这事,并且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把事情给解决了,将郭明远的奖金一分不少地讨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郭明远对夏辰东道谢。
而夏辰东却只是勾着嘴角,给郭明远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本来你也是为了我才受罚,这都是应该的。”
郭明远看着夏辰东给他夹菜的手,修长白皙,椭圆的指甲透着一股粉嫩,喉结忍不住动了下,赶紧埋头吃饭。
冬天屋里来了暖气,春节以后气温回暖,屋里本来就不冷,可夏辰东偏偏说自己怕冷,弄了台电暖风回来,弄得整个小阁楼都被烤得暖洋洋的,郭明远还穿着上班时穿的衬衫,不一会儿就浑身发热,额头上都是汗,而夏辰东此时上半身就只围了件吊带围裙,里面什么都没穿。
大概是察觉到郭明远热了,夏辰东微微一笑,声音特温柔地对郭明远说了句:“在家里还穿那么多干什么。”然后就放下筷子,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郭明远面前,亲手为他解衬衫领口的扣子。
郭明远一下抓住了夏辰东的手,抬起头微微皱眉看向他。
夏辰东毫不回避地与郭明远对视着,然后缓慢,却坚定不移地挣开了郭明远,继续一粒一粒帮他解着衬衫扣子,从最上面一枚,一路到最后,甚至帮他将束在腰带里的衬衫拉出来……
郭明远微微闭上眼不再反抗,或者说,他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完全无法思考。只是默默地感受着那冰凉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随着每一次纽扣的解开,而越来越近地移向令他呼吸都要停滞的危险地带。
但是,等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再次睁开眼,郭明远发现夏辰东又坐回了座位,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而他自己,因为衬衫的纽扣全部解开,胸膛若隐若现地透过狭窄的开襟缝隙展露在外,夏辰东一边吃东西一边笑吟吟地看上一眼,目光里带着戏谑。
郭明远觉得无比尴尬,赶紧吃完了饭去刷碗,而夏辰东就站在厨房门口一声不响地看着他,将围裙也脱掉了,开了冰箱拿饮料喝。郭明远以前曾无数次看过夏辰东一丝`不挂的样子,却从没像今天这样,让他不敢直视。
第56章
夏辰东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在厨房里游荡了一会儿,然后说自己要去洗澡。见郭明远没说话,就问:“你洗吗?”
郭明远说:“你先洗吧,我等你洗完了再洗。”
夏辰东走到他跟前,离得很近,侧着头在他耳边问:“那……要不要一起?”
郭明远差点打碎了一个碗。
夏辰东低低笑出了声,眼神高深莫测:“开个玩笑而已嘛。”然后就三下两下将自己身上剩下的衣服脱了个精光,进洗手间去洗澡了。
郭明远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夏辰东这人虽然一直没什么节操,但最近这两天,他却能明显感觉到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更加随性,或者更准确点说,变得更……轻佻。
其实郭明远不太喜欢这样的夏辰东,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已经有几次被他撩拨得差点失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控制多久,也许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所以郭明远终于下定决心,要好好和夏辰东谈谈。
等夏辰东洗好澡出来,便看到郭明远正在客厅的沙发里坐着,神情颇为严肃。他微微一扬眉,一边擦着湿润的头发一边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到郭明远身边,抽了抽鼻子:“嗯?你抽烟了?”
“嗯,你还是闻到了?”郭明远侧过头闻了闻自己,想看看自己身上有多大烟味,可是闻到的却是夏辰东身上沐浴乳的清香。
“去外面抽的?”
“嗯。”
“没必要,下次想抽烟就在屋里抽吧。”
“医生说对你不好。”
“我没关系。”
“还是要小心点。”
夏辰东目光闪烁地看着郭明远,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明远,有件事我忘记和你说。”
“嗯?什么事?”郭明远刚刚想好的措辞又被打断了。
“明天我要出差,公司说让你们自然语言组也派一个人一起去,我点名要你了。”
“出差?我怎么没听说?”
“明天中午才能下来消息呢,我这不是提前和你打个招呼,你也好做做准备。”
“就我们两个?”
“嗯,是啊,就我们两个。”
“去哪里出差?”
“天津。”
夏辰东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地眯眼揉着头发,便不再给郭明远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爬到床上去。
郭明远没办法,只好放夏辰东去睡觉。可是等到他自己洗完澡躺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天津……
郭明远想到了当初和夏辰东一起发神经,大半夜开车去天津看海,那是他第一次干那么出格的事儿,至今记忆尤深。他轻易不会去追忆什么,可一旦仔细回想,却发现,那杯蓝色马提尼之下的宁静海岸,早就已经打上了夏辰东的印记,不知不觉中深入他心底。
夏辰东说:“我赌明天日出的时候,一定能让你看到一片碧蓝的大海,整片海域像宝石一样美得让人窒息。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赌?”
他说:“好,我跟你赌。”
夏辰东说:“不问我赢了怎么样?”
他说:“你赢了怎么样”
夏辰东说:“吻你。”
郭明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脑袋里出现的却都是夏辰东那张脸,笑着的,生气的,垂眸抽烟的,眯起眼目光调侃的……最后毫无例外地,焦点全部落在他那柔软漂亮的嘴唇上。
又翻了几次身,郭明远痛苦地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第二天中午,郭明远果然接到主管的通知,让他和项目经理夏辰东一起去天津出差。
出差的内容倒是很简单,一天的时间就能搞定,但是关系单位一定要挽留他们,说是天津的地标建筑天津之眼试运行,他们公司拿到几张招待票,想邀请他们一起乘坐观光。人家盛情难却,郭明远和夏辰东自然不能推拒。
他们去的时候正赶上黄昏时分,车子开到永乐桥边,这座据说是世界上唯一建造在桥上的摩天轮,在开阔的海河畔极其壮丽醒目,沐浴在水天交映的殷红霞光中,又不失妩媚温柔。
因为是试运行期间,需要招待票才能上摩天轮,所以来的人非常少,郭明远和夏辰东两人被单独安排到一个座舱里,与他们同行的另外三个人则被安排到其他座舱。
摩天轮缓缓开动,座舱四周全都是透明的玻璃罩,据说达到最高高度的时候,可以俯瞰周围四十公里以内的景致。
只有两个人的密闭座舱里,每一秒的时间都显得极其漫长。
郭明远天生不善言辞,可是一贯能活跃气氛的夏辰东今天也出奇地安静,进来之后就没说过话,只是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
“夏辰东。”郭明远终于决定打破沉默。
夏辰东回过头,浓烈如火的夕阳就在他身后,缓慢地向地平线以下沉落,晚霞满天,这使他的发梢和脸颊都染上一层绯红。郭明远有瞬间的失神,大脑里竟然一下闪过四个莫名其妙的字:娇艳欲滴。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爬起来抓紧时间码出一章,群么么~这些天会尽量抓紧时间码字,不会忘记可爱的你们的~~=3=
ps:四川真是个好地方,下午去看熊喵啦╮(╯▽╰)╭
☆、chapter50
“怎么了?”夏辰东嘴角挑起淡淡的笑,就那么侧着头看郭明远。
“你……在看什么。”郭明远竟然忘了刚刚想说什么,只能没话找话道。
“没看什么。”夏辰东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郭明远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起看着夕阳。“只是在回忆。”
“回忆?”
“是啊,回忆我们上次一起来这里看海。”夏辰东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放起一首英文歌。
“这是don mclean 的 and i love you so?”
“哦?你竟然还记得?”
宁静的落日之下,舒缓的旋律在座舱内悠然响起,夏辰东就那么目光直直地看着郭明远,幽深含笑的眼眸好像可以直接望进人的心里,眉眼和嘴唇的每一丝弧度都透着蛊惑力。
郭明远觉得有点晕,呼吸都有点困难。
“当然记得。”他说。“这是我们开车去天津的途中听得一首歌。”
夏辰东深深地看了郭明远一眼。
“说起来,时间还过得真快啊。一晃快三年了,可那天晚上的事,我至今记忆犹新。”
“嗯,那天是你生日。”
“不错。”夏辰东点点头,“那还记得我们那天打了个赌么?”
郭明远沉默了一瞬,“嗯,记得。”
“那按照赌约,你是不是还欠我点什么?”夏辰东转到郭明远面前,挑眉而笑,两人面对面站着,靠得很近。
郭明远看着夏辰东,目不转睛的,觉得嗓子眼发干,说不出一个字。
此时摩天轮已经抵达制高点,放眼千里,皆是满目绯红,男子略带忧伤的歌声弥漫,给这晚霞也染上了一抹忧郁的色彩。
座舱忽然摇晃了一下,夏辰东没站稳,一下被郭明远扶住。
“你小心。”
“我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夏辰东抬头,笑着看郭明远。
“哦,唱的是什么?”
“我念给你听?”
“……嗯,好。”
“我是如此爱你。”
夏辰东在歌声中用轻柔的语调说出这第一句的时候,郭明远觉得自己心跳都快了半拍,直到他念出后面的,才反应过来,这仅仅是歌词,只是歌词而已。
“别人问我有多爱?我是如何活到现在,我告诉他们,我不知道。”
“我想他们会明白,生活曾是多么孤独。”
“我得到重生,就在我们牵手的那一天。”
郭明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问题,他竟然觉得,此刻夏辰东的眼睛亮得好像有水光,而他刚刚为了扶住夏辰东而抓住的他的手,也恰巧没有放开。他们彼此相视,在这百米高空的摩天轮中,时间好像也停止流淌。
“是的,我知道。”
“生活可以多么孤独,只有影子陪伴着我。”
“黑夜令我困顿,但它不能使我沮丧。”
“因为,此刻有你在身旁。”
夏辰东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缓,最后看着郭明远,目光慢慢从眼睛移动到唇。
“你也是爱我的,你的所思所想都是为了我。”
“你放飞我的心,我因你所做的一切而幸福。”
“我的信仰中,除了爱,一切已死。”
在夕阳完全没入地平面,海河两岸华灯升起的那一刻,夏辰东终于吻上了郭明远。郭明远没有动,任凭夏辰东用舌尖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带着侵略性地攻城略地,挑逗着他唇齿间的每一个敏感点。
也不知这漫长的一吻持续了多久,郭明远僵硬的双手,终于慢慢抬起,有些颤抖地揽住了夏辰东的腰。
夏辰东的动作一顿,似乎想要离开郭明远,看看他的反应,谁知却被郭明远顺势向后推到座舱的玻璃壁上,一手圈紧他,一手托住头,将他整个人死死抵在墙壁上,反客为主地加深了那个吻。从开始的生涩,到最后的忘乎所以,他细细品味着夏辰东口中的香甜,舌头探寻地不断深入,啃啮着那两片漂亮得让他夜夜所思的嘴唇,心跳不已。
第57章
郭明远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别提接吻,这下就好像干柴被烈火猛地点燃,不知疲倦地深吻着面前这个人,哪怕到最后几欲窒息,也不甘心停下。那双唇太美味了,回想起它笑着的模样,说着刻薄话的模样,自信地上扬的模样……而此刻,它就在他的唇齿之下,被翻来覆去地研磨着,只要一想到这个,郭明远就无法自制,再也不舍得放开。
最后还是夏辰东受不住了,脸色微红地用力推开郭明远,眼带泪光,有点气喘。
郭明远眼中闪过瞬间的茫然,看着夏辰东,和他一样喘着粗气,有些不知所措,只知道心脏就要从胸腔里狂跳而出。
“我……”郭明远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
夏辰东目光复杂地看了他半晌,也没等到后面的话,眼中最后一点希冀也消失了,转而换上一副轻佻的表情,用拇指抹了抹嘴唇,轻笑着对郭明远说了一句话:
“呵呵,也不过如此。”
郭明远有点懵,不知道夏辰东什么意思。
夏辰东很心有灵犀地又说了一遍:“我是说,大名鼎鼎的郭大神,也不过如此。”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郭明远突然感觉好像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冷水,眼睛黑沉沉地直盯着夏辰东。
“字面上,是什么意思。”他几乎一字一顿地问。
夏辰东笑了,很随性的那种笑。
“我和人打赌,看多久能把你弄到手,如此看来倒的确费了点周折。三年的时间,不过对于你这么个古板又传统的直男来说,也算值了吧?但还算是不白费我一番力气,总算是尝到了。”
“夏辰东!”郭明远受不了夏辰东那轻慢的笑容,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能把那细皮嫩肉的骨头捏碎。
夏辰东疼得直皱眉,一边挣扎一边嘲讽:“干什么?怎么,难道你真对我动心了?不会吧,你不是不喜欢男人么?怎么会跟我们这种人一样?”
“你……”
“早不就跟你说过了,我不会喜欢你。郭明远,知道我为什么当初一定要和你住一起吗?”
郭明远看着夏辰东,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记得我电脑上的桌面吗?你问过我那是什么,我当时没说。现在告诉你吧。”夏辰东眯起眼,挑衅地回视郭明远,“那是我的初恋。我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人,而你,只不过跟他很像而已,这么说你明白了吧?我只是想和你玩玩而已。”
郭明远慢慢吸了口气,才觉得自己不会被胸口堵得那块东西憋死,看着夏辰东那张嘲讽的笑脸,觉得心里难受得像是有锥子在一下下扎。
“夏辰东。你真让我恶心。”郭明远终于开口道。
“你不是一直都这样想么?”夏辰东眼神一黯,笑脸也挂不住了,“一直都觉得同性恋就是滥`交狂,只知道乱搞。”
“对,你再次向我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你还抓着我干什么呢,马上就要到底了,你不怕被人看到你这样会说闲话?我的名誉是无所谓,你那么矜贵的名声可是得保护好了。”夏辰东语气愈发尖锐。
“没错。”郭明远冷笑,一下松手甩开了夏辰东。“跟你这种人,是应该保持距离。”
“真是明智。”
“还是要多谢夏经理的提醒。”
“你应该谢谢我,还没有想把你骗上床,郭明远。”
“哦?是么,不过也许你的魅力并不如你想的那样大,夏经理。”
摩天轮旋转一整周,座舱的门终于开启。
郭明远一开门就快步走了出去,头也没回地拦了辆出租车走了。夏辰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很久都没有动一下。然而,等到关系单位的另外三个人也从座舱里出来,他又立刻换上一副完美的笑脸向他们解释郭明远提前离去的原因,并陪同几个人一起完成了剩下的活动项目。
回京的火车上,只有夏辰东一个人。他看着窗外不停交错闪过的荒野和良田,就好像回顾自己那二十几年来喜忧参半的记忆。
夏辰东是个自私鬼。因为不愿意受伤,所以从不会为了谁付出真实的情感。就像他那悲催老妈临死前说的,人没有付出,遭到背叛时也就不会感到难过,
可是他太不小心了,竟然不知不觉中全身心赋予了一个人,这人对他好,却从心里瞧不起他。他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看低他,他永远都要做那个高高在上无所畏惧的夏辰东,所以他不能受伤,也不可以难过。
夏辰东撑着下巴,把玩着手中一串古朴的玉石珠,然后打开车窗,将那已经被掌心捂热的串珠慢慢伸向窗外……
只为了证明不那么爱他,所以选择先一步伤害。
只为了证明不那么爱他,所以选择亲手斩断这段联系。
只为了证明,他不那么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鞠躬~看完这章别pia我哦~
ps:旅行真是一项体力活啊,快累成狗了,明天去爬峨眉山啦,希望不要累趴~
☆、chapter51
郭明远终于从那个破阁楼里搬了出来,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宽敞的公寓。在千度工作三年,他已经从刚入职时的菜鸟程序员升级为中级研发工程师,作为公司重点培养的骨干技术人才,他的年薪早就翻了几番,足够他供养一套比较舒服的房子。
在搬家当天,郭明远把家里的东西搬空之后,在他的卧室里发现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东西:一个针孔摄像头。
他坐在客厅里抽了一支烟,将那个小小的针孔摄像头拿在手里看了一阵,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再回头打量这个住了三年多的地方,觉得一切留恋和回忆都显得那么可笑。他不过是碰上了一个极品同性恋,在一个屋檐下被对方耍了那么久,却浑然不知,也不知道自己多少次被那变态当小丑一样偷窥过,到头来只是博得人家一场笑。
一支烟很快就抽完,郭明远下定决心从此戒烟,最后将那个针孔摄像头扔进马桶里抽水冲掉,便离开了阁楼,和这里的一切,彻底告别。
在他离开后不久,楼底下停的一辆黑色suv的车灯一下亮了,坐在副驾驶位子的夏辰东打开车门,走下来。
初春的晚上还是冷得很,而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呼出一口气都能化作白雾。
这时刑流墨从车的另一边下来,倚着车侧眼打量了一阵夏辰东,说道:“喂,我以前就和你说过,要是真的喜欢人家,就好好追,别总是弄些口是心非的东西,害人害己。现在后悔也晚了不是?”
“后悔?”夏辰东微微一笑,“谁说我后悔了?这种对性向有着根深蒂固偏见的直男,看着就让人心烦。累了,不想玩了而已。”
“哦?这么说,你这是被嫌弃了啊?”刑流墨一下来了兴致,“不像啊,郭明远那人看着挺随和的,而且对你也不错,你出事那段时间我不在北京,也帮不上忙,可都是他替你忙里忙外的,不说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也差不多,怎么会看不上你?”
夏辰东没回答,只是仰着头看着曾经的属于自己的“家”的窗口,微微出神。有些事,不是他愿不愿意相信就可以的,他也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可是他亲耳听到的,却比什么都可靠。
同性恋都是一夜情,私生活混乱,滥`交……
这样的话他从同一个人的嘴里听到过两次,一次比一次更让他难受。他不能改变别人的看法,唯独能做的,就是别让自己受伤。
只要不爱那个人,只要那个人对自己来说什么都不是,大概就不会在乎了吧……
见夏辰东怔怔地看着窗口不说话,刑流墨皱皱眉,然后凑过来给他披了件自己的外套,故作暧昧地笑道:“我可人疼的小东东,既然直男都那么不可靠,要不你就从了我吧?怎么样?”
“滚,别在这里恶心人。”夏辰东嫌弃地躲开刑流墨,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小强。
刑流墨再次笑呵呵搂住夏辰东,“说谎的孩子下场可都是很悲惨的呢,不是被狼吃掉就是长出长鼻子,你要小心了。”
夏辰东白了刑流墨一眼,“刑流墨,你肚子里那点童话还都是我给你讲的,就别班门弄斧了。”
“得,别再给我讲你那些童话,就当我求你了行吗?”刑流墨举手做投降状,他看夏辰东心情好些了,便收起玩笑,道:“既然对人家没感觉,你这大晚上又跑这里干什么来了?”
“来看看有没有东西忘在这里。”夏辰东挑挑眉,“不然你以为是为了什么?”说完,夏辰东就一个人进了楼道,爬上阁楼。
刑流墨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嘀咕了句:“我看啊你就是把心忘在这里了”,然后也没等夏辰东,就直接开车走了。
事实证明,刑流墨的确很了解夏辰东,他上去以后就一晚上没下来。
第58章
不会有人知道夏辰东在那样一个空荡荡的阁楼里是怎么过夜的,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天晚上的明月之下,夏辰东坐在那扇被改建过的大玻璃窗下一共抽了多少支烟。
总之,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恰是农历十五的满月。都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然而在那个夜晚,对于某些人来说,圆月不是团圆,而只是两条相交线经过交点后的分道扬镳,和渐行渐远。
二零零九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年夏辰东二十五岁,生日那天他又开车去了天津海边,不过这一次,却没有人再陪他看海。
在经过零八年经济危机的洗礼后,夏氏集团度过了一段最黑暗的时期,终于j□j地从低谷中走出来,并且凭借其可靠的信誉保证,随着国外经济寒冬的解冻,从原来的一个中型民企而一跃成为华东六省最大的对外贸易公司。
夏家新上任的年轻当家人夏振泽,在站稳脚跟后,大刀阔斧地实施了一系列改革,很快就使集团的规模翻倍,不但填补了之前的巨大亏损,还实现了巨额盈利,一时间在商界名声大噪。
夏家破产风波当年在江南一带弄得沸沸扬扬,很多商贾之家的二代们都曾嘲笑过夏振泽,说他是个傻逼,被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玩了都不知道,弄得自己身无分文,好好的一个阔少不当,偏偏要那个空壳子公司。然而这次,面对夏氏集团的崛起,那些曾经躲在一旁冷嘲热讽的米虫们终于彻底闭了嘴。
当然,也有些别有用心之人,依旧孜孜不倦地挑拨着夏家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说什么夏家老大的阴谋没有得逞,想要逼死自己的后妈和异母弟弟,不料夏家小儿子手腕高,愣是没倒,反而把公司弄得风生水起。
对此,夏振泽的又一个举动,让所有人开了眼。
他竟然在公司新一年的股东大会上宣布,将自己名下四分之三的股份全部转到夏辰东名下,这样一来,公司的最大股东,夏氏集团的真正主人,就变成了夏辰东。
当时卷钱跑路的小白花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但是面对铁腕加铁面的亲生儿子,却无力回天,差点哭瞎双眼。而作为当事人的夏辰东,在接到股权转让书的时候,只是懒懒地扫了一眼,大笔一挥,签单确认。然后又委任夏振泽继续担任公司的执行总裁,授予其最高决策权和执行权,自己却屁都不管一个,老神在在地当起了甩手掌柜,坐等捞钱。
腰包鼓了起来,夏狐狸终于又过起了张扬的高富帅生活,高级跑车换起来就像换衣服,而且越来越骚包,身边美男不断,在公司还一路高升,直接坐到高级项目经理的位置。
而郭明远开始专心为自己的出国计划做准备,在忙得要死的工作夹缝中抽时间复习英语考托福和gre,又联系了几个心仪大学的导师,其中有一个专攻自然语言转化课题的教授很欣赏他,半年来的邮件通信让他们成为朋友,还主动要求要为他做推荐。
这转眼又是一年多过去,前后算起来,郭明远和夏辰东在千度工作了五年多,都从新人变旧人。夏辰东从小狐狸变成老狐狸,郭明远也从小郭变成郭师兄,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也都不再是当年的青葱少年,夏辰东比以前变得更加油滑,而郭明远也懂了些迂回之术。所以他们两个人在公司里,既不会像老朋友那样亲切,也不会像敌人相见分外眼红。
有时候在电梯里碰到了,夏辰东会眯着眼说上一句:“啊,明远,最近可好。”
郭明远则会面不改色地温和笑道:“哦,夏经理,这么巧。”
而夏辰东必然会说:“别这么客套嘛,最近公司在推行新的企业文化,叫我辰东就好。”
短短十几秒钟的相交之后,电梯门开了,他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有各的生活,亦如相交之后的直线,再也没有聚首。
也许,如果不是因为郭明远一帮师弟的到来,他们就会这样走到最后。
然而命运有时就是这样神奇,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有了安排。
二零一一年夏,郭明远接到大学恩师的一个电话,说是有三个师弟要去千度实习,让他帮忙照顾一下。郭明远算了算时间,刚好自己出国的行程也准备得差不多,他租的房子也到期了,索性在郊区租了套二层的小复式楼,打算和师弟们一起合租几个月。
其实凭他现在的收入,也没必要为了省那么几个钱和人合租,然而他还是将自己的房子退掉了。也许因为不想再一个人住,也许因为不想再在下班以后不愿意回家而选择和同事泡吧,也许,只是因为,他害怕寂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累成狗了……orz,还要进趟九寨沟,然后就可以回家鸟~~大家等得辛苦了,群么么~~
ps:看到有个妹纸说过生日,生日快乐哦~~熊抱一个!
☆、chapter52
郭明远今天没有加班,也推掉了老同学一起去泡吧的邀请,为了迎接几个师弟,直接开车去了超市,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塞进后车箱,然后前往火车站。
来北京快六年了,很多事情都在变。北京城变了,奥运前后有了很大不同;千度变了,近两年已经发展为网络界首屈一指的巨擘;而他,那个曾经一贫如洗莽撞来北京闯荡的毕业生,如今也成了有车族。这辆二手的别克车是他去年从朋友那里搞到的,并不鲜亮的黑色,没什么花头,他这人不挑,比较讲究实用,所以这车虽然看着不怎么招人待见,但各项性能都没得说,对于郭明远来说,这就足够了。
看了眼手表,郭明远一边估算着那些小子们到站的时间,一边扯了扯衬衫领口,将车窗打开,让自己的大脑从一天的程序编码和刚刚的超市喧杂中清醒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郭明远开始喜欢起北京的夜晚,因为只有到了晚上,他才会将自己从千度那座大楼里解放出来,离开无休无止的工作,买点东西填饱可怜的肚子,喘口气,提醒自己是个人而不是机器。这些年为了赚钱,他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计算机中,什么都不多想,好像除了编程,生命中就再不剩什么东西。
他也觉得很奇怪,对于他来说,计算机曾经是他最热爱的东西,哪怕为了一个感兴趣的课题而一辈子猫在哪个学校里搞研究,他也乐意,可是近两年不知道是怎么了,工作带给他的,往往疲倦多于快乐。而那些曾因为一个新程序的设计完成而带给他的激情与成就感,却越来越难找到。
郭明远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繁华长街,怔怔出神,他忽然觉得累了,倦了,想离开这座城市。
其实要不是临时有师弟们来投奔,估计他现在应该已经飞到了太平洋的另一头。
又看了眼便签上记的列车号,郭明远对着倒车镜审视了一下自己,觉得还挺像一成功人士的,于是熄火下车,挤进人潮涌动的火车站。
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个同门师弟,虽然此前从未见过面。看着三个托着行李箱,明明兴奋却装着一脸淡定的年轻小子从出站口出来,郭明远情不自禁地笑了,他觉得他看见了五年多前的自己,当然,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他不愿再想,却终究无法放下的人。
将吸了一半的烟扔掉,他笑着冲不远处那三个小子挥挥手。
“你们好,我是你们吴老师以前的学生,叫郭明远。”
“师兄!”三人中看着最小的一个清秀男生当先一步凑过来,凌乱的头发支楞八翘的,像一种毛绒玩具的水洗毛,一看就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师兄好。”这是个戴眼镜的斯文年轻人,看上去比刚刚那个稳重很多。
“郭师兄好!”一个看上去有点痞气的高个大男孩在最后面,嘿嘿地冲郭明远笑,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
一番颇有些认祖归宗意味的寒暄过后,三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挤进郭明远那辆黑色别克凯越。经过介绍,郭明远知道,戴眼镜那个叫张嘉,水洗毛脑袋叫蔡杨,黑脸小白牙的那个叫李立邦。
郭明远不擅长记人,这种辨识障碍症在工作上曾带来很多不便,他甚至去医院求救,但治疗效果都不明显,最后还是当年在计算机夏令营认识的那个叫陆小佳的四川妹子给他传授了一种秘诀,让他再遇到人先把对方最显著的特质记下来,然后编成外号和人名对应,这方法不错,郭明远一直这么用。
张嘉坐在副驾驶,行为举止算是最老道的。而李立邦和蔡杨就没那么讲究了,抱着几个大包横七竖八倒在后车座上。
“房子已经帮你们找好了,不过有些远,我们要不要先吃饭?”郭明远一边开车一边笑呵呵地说。
在火车上煎熬了一天一夜,后面的两只饿狼一听这话立刻欢呼,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麻烦师兄了。”张嘉微微一笑,代表另外两只没什么品的跟郭明远道谢。
“客气什么!”郭明远轻轻转动着方向盘,“等你们领了第一个月的薪水别忘了请我出去吃顿好的。”
第59章
“那是当然!”蔡杨立刻伸过脑袋插嘴,“吴老师总跟我们提起郭师兄你,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啊!以后在帝都还要靠师兄你罩着小弟……”
“行了啊你,消停点,踩到我了。”李立邦一脚将蔡杨踹开,对郭明远说:“师兄,您甭理他,这人就这德行!”
蔡杨无故被踹,当然不肯吃亏,和李立邦就在后面你推我掐地闹起来。郭明远颇有点感叹地摇摇头,微笑着把车开进一家烤鸭店,突然觉得,他把自己的房子退掉搬过去和这几个师弟合租的决定,也许是非常明智的。
郭明远租的那套小复式楼距离千度很远。没办法,现在帝都的房租已经高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考虑到刚毕业大学生的经济能力,想要住得舒服就只能往五环以外跑。不过这房子倒是很大,楼上楼下一共有五个房间。
“哇,豪宅啊!”
三个土包子一进门便惊叹,脱了鞋光着脚将行李扔了满地,像撒欢的鸭子。
郭明远最后一个进来,把门关好,将风衣挂在门口,从超市购物袋里翻出拖鞋,自己挑了一双穿上,然后冲着已经跑到楼上去的几个师弟喊道:“喂,别光着脚,我买了拖鞋,下来穿上!”
这话一说完,郭明远愣了一下,突然从自己身上找到了某种老妈子的影子。
和他熟悉的人都说,他这人脾气好,会照顾人。郭明远一直把这些归功于他去世的母亲,因为母亲常年卧病,所以他才会比一般的男人细心些。但是他的母亲生前一直都很要强,不想让大家觉得她是个废人,能自己做的事都尽量自己做,这也是为什么郭明远厨艺不佳,因为他母亲总是把厨房里的活都揽到自己身上,她说自己喜欢那种被“需要”的感觉。
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因为谁,他才被磨得脾气越来越好,耐心越来越足呢?
等郭明远回过神的时候,那三个年轻的师弟已经开始为分配房间而重新发起战斗,打得热火朝天,郭明远一边感叹年轻人精神气足,一边愈发觉得自己老了,等师弟们闹腾完,他在楼下选了个房间当自己的卧室,然后躲进去便不再出来。
打开笔记本电脑,点燃一支烟,郭明远鬼使神差地登陆了一个许久不曾登的qq号——月儿弯弯。
曾经有过半年的时间,为了一个项目,郭明远给夏辰东当过一阵的技术助理。当时夏辰东就给了郭明远这个号,坚持一定要让他用这个号跟他联系。所以这个号上只有夏辰东一个好友,依然是那个“哮天”,哮天犬的哮天,那只专吃月亮的破狗。
郭明远记得这个id,当年在计算机夏令营,夏辰东第一次跟他讲解即时通讯软件的原理时,给他的企鹅号就叫这个名,不过夏令营以后他就没再登陆过,早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所以,郭明远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号和当年那个号,不只是id名相同,它们根本就是同一个号码。
众所周知,太长时间不用的企鹅号会被腾讯回收,而有一个傻瓜,却将它保留了十一年。
郭明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突然脑抽一样登上这个号码,放了首一步之遥,又放了一首and i love you so,一支烟抽完了。他曾经好几次下定决心戒烟,可是总是反反复复,以失败告终,这回和师弟们合租,为了做好榜样,郭明远再次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烟戒掉。
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透过缭绕的淡薄烟雾,郭明远动了动鼠标,准备将qq关掉,不料就在这时,好友栏里唯一的头像突然亮了起来,对方发过来一条消息。
【哮天 23:34:12】
哦,明远,你还没睡啊?不担心长皱纹吗?[笑脸]
郭明远看着那纯真眨眼的大大笑脸,不禁嘴角抽了抽,什么都没回,直接将qq关了。
这时传来敲门声,蔡杨只将脑袋挤进来问:“师兄啊,你qq号多少啊,加你呗?”
郭明远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头和颜悦色地报了自己的号码,然后就借口洗漱去了洗手间。
蔡杨拿到了师兄的号码回来和基友们分享,三只小it纷纷坐在自己的本本前搜索郭明远的企鹅号,等到搜出来以后,蔡杨看着搜索栏里郭明远的id名,忽然噗嗤一声笑抽。
“哇哈哈,这师兄的名字起得也太搞笑了吧,什么?七十二路打狗棒法?!啊哈哈哈……唉呀妈呀笑死我了……我猜师兄他一定不喜欢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回家啦!半路上发高烧发到39.4度,半夜被送进医院抢救,吓尿了啊喵tot……九寨沟都没去成就直接飞回家了嘤嘤嘤……邪恶的血小板又降到正常值以下,明天去找俺的主治医师复检,祈祷不要发病住院啊喵tot……要是不要住院的话,明天就可以恢复日更,要是被抓进医院……俺就不知道了喵tot……但愿不要住院!!阿门。orz
☆、chapter53
这两年夏辰东不知不觉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在每天下班之前往自然语言组的办公区绕一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能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里面加班工作的那个人。对方对此并不知情,他自然也不会没眼色地上前讨没趣,就那么远远看一眼,然后自己该去泡吧去泡吧,该去约会去约会,并不耽搁什么。可他总归得看上一眼才能安心,好像只有这样,一天才算完整。
郭明远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勤奋,几乎每天都加班,但最近下班以后他都急着往家跑,夏辰东接连几天没看到郭明远,心情有点微妙。记得上一次郭明远这样是因为交了一个女朋友,那么,这一次呢?
这天早上,夏辰东终于又在电梯里碰到了郭明远,而郭明远正和一个新来的小员工聊天,嘴边挂着那独属于郭大神的温和笑容。
是的,那仅属于郭明远的温和,对任何人都是如一的善意,却唯独对一个人收回。
这份儿独一无二,曾经是夏辰东的梦想,而如今,他终于实现了。
“明远,好久不见啊。”夏辰东一身顶级的名牌西装,纯手工软底牛皮鞋,穿得人模狗样地晃进来,对郭明远点了下高贵的头,然后目光开始往他旁边站着的那个年轻小员工身上瞄。
“早,夏经理。”郭明远脸上的笑容几乎在遇到夏辰东的那一刻起开始被冷冻,一点点淡了下去,然后不着痕迹地挪挪身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将那个小员工挡在夏狐狸的视线之外。
夏辰东扬扬眉毛,也不再去探究,又将目光移回郭明远身上:“明远,前几天我看到你上线了,跟你说话怎么没理我呢?”
“哦?是么?我怎么没收到?”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郭明远也学会了说谎话不眨眼。
“嗯?怎么会呢?”夏辰东拉长了语调,摸摸下巴故作疑惑,“你那个可爱的小月儿号,我明明有看到你的头像亮了呢……”
“大概是你看错了。”郭明远不乐意跟夏辰东废话,电梯门一开,就带着刚来公司上班的蔡杨出去了,看都没再看夏辰东一眼。
“唔,也许是。”夏辰东自言自语,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的确是可能看错了呢……”
他当然不会告诉郭明远,一个好友栏里只有一个号码的人,一个每天一开电脑就会开小号等待那个大概永远不会再亮起的头像重新亮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看错。
夏辰东如今已经坐到高级项目经理的位置,想要再往上一步,就是公司的副总裁。可是副总裁大多都是当年和大boss创江山的老人,一个萝卜一个坑,而且各个身强体健,短期内基本不会有人动地方,所以夏辰东的晋升之路也就暂时告一段落。
但夏辰东却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因为他什么都不缺,当然不会看重那些名利。一直以来,促使他在千度走下去的原因只有一个,或者说,只是为了一个人。因为那个人不愿意搀和进公司权力纷争的勾心斗角,因为那个人想要做一个只研究技术的软件工程师,因为那个人想要一心赚钱为出国留学做准备,所以他就要在这里撑起一把足够大的保护伞,所以他才要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如今爬到了高级项目经理,已经够用了,所以夏辰东每天又开始得过且过地混日子。
当然,这个小秘密别人是不知道的,因此当千度高层出现新一轮变动,副总裁位置出现空缺的时候,夏辰东心腹手下还是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他,与此同时,他们又给他带来另一个信息——
自然语言组的编程大神,千度技术部门的中流砥柱,高级研发师郭明远,正在准备工作交接,预计一个月后离职,准备出国留学。据说他申请到的那所学校非常牛,最关键的是,那个想要为他推荐的导师,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泰斗的名字一叫出来,足够让整个it界抖三抖。
消息是以私人邮件的形式发到夏辰东邮箱里的,第一个消息并没有引起他多大反应,他只是看着下面那个消息发呆,一遍一遍,每字每句来回读,最后脑子里只剩下六个没有任何色彩和感情的黑字:
第60章
郭明远要走了。
夏辰东早就知道郭明远的梦想,而且这些年也一直明里暗里地帮他,会把一些好做而且奖金高的大项目分配给他,他知道自己和郭明远不可能了,所以也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很潇洒地远远看着他离开,可是,等这一天真的要到来的时候,他却突然有点怕了。
没有了郭明远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夏辰东从来没想过,他一向认为,他夏辰东离了谁都照样活得很开心,因为他没有心,他从不会付出真感情。不动心,自然就不会受伤。那些生命中出现过的人,来了,又走了,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的世界里永远只有他自己,干干净净,没有牵挂。
是啊,他明明没有付出,没有去爱,可是如今这么难受,是因为什么呢?
夏辰东晚上又去了酒吧,不过这次他没有去gay吧,只是选了一家普通的酒吧。他找了个安静的卡座,点了杯蓝色马提尼,拿出手机,也没有翻找通讯录,而是直接熟练地按了一串号码,联系人显示的是“月儿弯弯”。
他的手指在通话键上悬了好久,最终没有按下去,而是发了个短信:
恭喜,听说郭大神要出国深造了啊,多年梦想终于即将达成,是否愿意在临走前和老朋友最后叙叙旧呢?后海西南角的那家老酒吧等你,不见不散。
短信发出以后,夏辰东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之所以不敢打电话而是发短信,是不想被拒绝。想他堂堂夏辰东,什么时候沦落到这样卑微的一个境地?恐怕这辈子也只有对这个叫郭明远的人,才会如此。
短信发出以后,夏辰东一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他也不急,就坐在这里等,一杯接一杯点着酒,每一杯都是蓝色马提尼,每一杯喝下去,都会让他想起那年的天津港,还有和他一起在天津港的那个人。
“喂!”
三个小时以后,卡座里的酒桌上堆满了喝空的马提尼高脚杯,夏辰东迷迷糊糊地再次叫来酒保,让他给自己上酒。酒保见夏辰东喝得太多,弯腰想要提醒他不能再喝,不料却被夏辰东揪住衣领拉了过去,被他揽着腰搂进沙发里。
虽然这里不是gay吧,但身为酒保,也不是没见过那些爱好比较特殊的客人,有时候适度的调`情也并非不能接受,况且还能拿到高额的小费,所以酒保并没有如何挣扎,只是客气地对夏辰东淡淡微笑着,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你知道……马提尼被称为什么吗?”酒吧里霓虹闪耀,变幻的灯光晃过夏辰东的脸,为那染上醉意的双眸平添了一份让人心惊的美艳。
“沉静的仙药。”夏辰东自问自答,“这是埃尔文怀特给它的称呼,很美,对吗?”
“是的先生,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酒保回答。
“埃尔文怀特就是写夏洛的网的那个人,精灵鼠小弟也是他写的,我们一起看过那部电影,你还记得吗?”夏辰东深沉的眸子凝视着身边的人,此时他早已神志不清,在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别人。
“当然,我记得。”酒保说,看着夏辰东微微一笑。
“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你在帮我戒毒,那么这个毒……”夏辰东说着拿起一只空酒杯,在酒保面前晃了晃,闭上眼,身体没力气地越来越往下瘫,“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能戒掉?”
夏辰东说完这些,手一松,酒杯从手里滑落,被酒保一下稳稳接住。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口袋里掉出来,酒保闻声低头,从地上捡起一串玉石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关心和祝福,让你们担心很抱歉,鞠躬~~因为我三年前患上一种免疫系统疾病,一发病就容易血小板急速下降,就是凝血功能会暂时接近消失,所以每次爆发都有点捉急……orz,这病没法治好,只能维持,有时候劳累或者感染就容易犯,这次是我自己大意,出门旅行没注意饮食,得了胃肠感冒,把病情给勾起来了,这已经是三年来第四次住院了嗷嗷tot……被拉进医院猛冲了三天激素,又打了一种蛋白针(五千块一针啊嗷嗷要破产了!!),现在已经恢复到危险范围以上了,估计再观察四五天就能出院啦,估计是死不了,嘿嘿。今后一定会好好注意身体,这样才能好好写文给大家看。我真是特别热爱写作,所谓生命不息,写文不止~~只要咱还有一口气在也会写下去的!嘿嘿~~放心吧!只要不发病的时候,桃子还是一尾活龙,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哈!爱你们,么么~~=3=
ps:护士菇凉们都是白衣天使!偷偷告诉我医生办公室的wifi密码~~这样我就可以抽时间更新了!下次验血报告是周一,要是血小板继续回升,我就能出院啦!然后就可以恢复日更了!大家保佑我吧~阿门
☆、chapter54
郭明远加班到半夜十二点多,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找来充电器连上电源,将手机打开,这才看到夏辰东发来的那条短信。他不禁开始后悔,心想怎么没再晚点发现手机没电,这样就能眼不见为净。可是如今已经看到了,郭明远便开始坐不住,走出公司,在楼下大门口徘徊了几分钟,最后一咬牙,心烦意乱地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后海酒吧街。
当郭明远赶到酒吧的时候,夏辰东已经离开了。因为夏辰东是老主顾,所以酒吧里的人对他都很熟,见郭明远来找人,便告诉他夏辰东去了临街的一家叫tasty的gay吧。有那么一刻,郭明远真心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每次都被那人耍,却偏偏不长记性。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有人叫住了郭明远。
郭明远回过头,发现是一个有点面生的酒保,端着个托盘,对郭明远露出职业的微笑。
“先生,您的朋友落在这里一样东西,可以麻烦您带给他吗?”酒保说。
“等他下次来的时候,你直接给他吧。”郭明远说。
“您不想看看是什么吗?”酒保又说。
郭明远觉得这酒保有点奇怪,只好走回去看了看他托盘里盛放的东西,却愣住了。
托盘里放着的是一串玉石串珠,古朴的雕琢,毫不张扬的材质,温润中沉淀着一种久远的味道。郭明远当然记得这东西,这是当初他和夏辰东一起逛潘家园的时候,夏辰东要买的东西,因为没带够现金,他替夏辰东付了款。
郭明远盯着这串玉石珠看,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出现的却是他姨妈一家来北京的那个除夕之夜,夏辰东和他开玩笑问,那个姨妈带来的祖传手镯是不是要送给未来老婆的,郭明远回答是,夏辰东就那么似笑非笑地拿着这串玉石珠,在他眼前晃着问:
“那你已经送出去的这个,该怎么办?”
郭明远赶紧摇了摇头,将夏辰东那双狭长的眼睛从脑袋里晃出去,然后再次对酒保说:“你还是等他来了,再把这东西交给他吧。”
“如此特别的东西,就这么放弃,不会觉得可惜吗?”酒保突然说了这么句不明不白的话,平和的眼睛看着郭明远,依然礼貌地微笑着。
郭明远皱皱眉,又看了眼那玉石珠,有些僵硬的手抬了抬,等他恍惚地离开酒吧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手中正攥着一串温凉。颗颗滚圆的玉石珠,割断了手心里细密的掌纹,就好像通过这预示命运的纹路,融入四经八脉,生生地钻进了他的心里,硬邦邦的硌得他难受。
而与此同时,夏辰东正在不远处一家gay吧里买醉,招来一群狐朋狗友,包了个雅间,找了一堆漂亮男孩陪他们花天酒地。他刚被人架进来的时候几乎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多钟头,隐约记起和郭明远好像有个约定,便挣扎着爬起来去了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不料,在这里却碰到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公司新进来的那个叫蔡杨的小职员,郭明远的同门师弟。
在洗手池前,通过镜子看到后面那个水嫩青葱的小程序员,一想到现在郭明远正和他合租,俩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地在一个屋檐下晃悠,某只老狐狸心里那酝酿了千年的醋坛子终于打翻,瞬时间大脑清醒,进入备战状态。
于是,夏辰东眯起眼,不紧不慢用纸巾擦干净手,然后扬起下巴,转过身,露出那种迷人的属于成功男人的笑容。
“怎么?自己一个人来玩?”夏辰东逗弄着这只刚出炉的小菜鸟,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爽得不得了,一步步把人堵到墙角里,爪子不老实地摸在人家身上,当他触碰到对方鼓鼓的裤袋时,手不禁一僵,竟然从里面掏出三个酒吧门口派发的保险套。
夏辰东目光一沉,两指间轻飘飘地夹着那些保险套,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知道郭明远并不是只和他一个人合租,但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不过夏狐狸心里嘀咕归嘀咕,那调侃的脸色却是一丁点没变,还十分应景地吹了声口哨,拿着那三个套套在年轻人面前晃了晃,挑着嘴角凑近了问:“嗯?三个?”
第61章
只可惜,有些事永远都是只猜得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尾。夏辰东这边儿正招猫逗狗地玩得来劲,未曾想突然斜地里窜出两个愣头青,其中一人扑上来就照着他的脸上挥了一拳,把他踹到一边!
开玩笑,他夏辰东的脸能是说打就打的么?!
夏辰东摸了摸被打得出了血的嘴角,站起身,冷冷地用目光威慑着“凶手”。这凶手看着挺眼熟,好像也是今年公司进来的新人,长了个挺高的个子,黑黑瘦瘦一口白牙,就是看着没什么脑子。旁边那个拉着他不让他往前继续冲的是个戴眼镜的,应该也是公司的新员工。
某只狐狸哪是能吃亏的人?知道这两个愣头青都是千度的小鸡崽,夏狐狸一边默默用纸巾擦着嘴角的血迹,一边开始在心里琢磨以后怎么想个法子整治整治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呵呵,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找死。
可是,突然之间夏辰东又想起什么,重新打量了两人一番,不禁郁闷地皱起眉头来。没记错的话,他们好像也是郭明远的同门师弟,还和郭明远一起合租了一套复式楼公寓。就郭明远那老母牛一样的性格,护这帮小鸡崽跟护犊子似的,他要是敢动他们一根鸡毛,还不得跟他没完?
这样想着,夏辰东酒劲重新回来,头疼欲裂,又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包厢。狐朋狗友们立刻围上来,对他脸上新添的伤进行调侃,陪酒的漂亮男孩也有眼色地跑过来投怀送抱。夏辰东魂游体外地应付着,优雅得体,将逢场作戏的本领发挥到极致。
可是他的脑子里,在酒精麻痹的缝隙间,还残存着一个让他近乎陷入执念的疑问:
这里是gay吧,可是那三个小菜鸟怎么会来这里?莫非他们也喜欢男人?可是郭明远正在和他们合租,而且对他们诸多维护……
明明那么反感,明明那么讨厌同性恋,可是为什么能轻易接受别人,却唯独对他避如瘟疫?
夏辰东这天晚上终于成功把自己灌醉,他已经很久没喝这么多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头痛得好像被斧子劈开过。他磨磨蹭蹭爬进自己新买的一辆骚包蓝色保时捷,开去公司,本来准备点个到就溜之大吉,不料却接到手下发来的一条秘密消息,说是公司高层现在不太想放郭明远走,可能要有些动作,想尽一切办法把人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sigee扔了一个地雷,不乖の浠小箬扔了一个地雷,腊月的猪扔了一个地雷,sigee扔了一个地雷,sigee扔了一个地雷,sigee扔了一个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3=
今天检查结果不错,医生说周五再抽个血,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啦!看到了大家的留言,每天躺在病床上用手机刷祝福真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感觉充满了力量,有你们真好!!!感动cry……tot我会努力好起来,继续给大家写故事的!
ps:这篇文大概还有十五章左右完结,然后想开个轻松点的欢乐外星文换换脑子,但是我非常喜欢夏郭这对西皮,记得以前跟大家说过想写他们的前世文,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会写成一个三世系列,也就是说除了这部,会另开两部,一部叫《鸳鸯枕之枕上江山》,一部叫《鸳鸯枕之妖修》,从文名字应该能看出来,一个是古代征战文一个是修仙文,不知道大家对哪个更感兴趣?两个我都想写,但是先写哪个好呢?
☆、chapter55
夏辰东很快就知道公司高层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原来,郭明远的师弟因为初出茅庐不懂规矩,将版权属于公司的一个程序资料给泄露了出去,其实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那资料说是公司机密,可是离核心技术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有人既然打算拿这事大做文章,必然就不会这么轻易揭过。明面上是要惩治新人的泄密行为,实质上,是想以此为谈判条件,将颇看重同门情谊的郭明远留下来。
九月初,与夏辰东同级别的几个高级项目经理都开始蠢蠢欲动,只有夏辰东一人坐得稳如泰山。都说皇上不急太监急,跟着他的那几个中层干部都快熬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可夏辰东却对副总裁的事提不起半点兴致。
“头儿,先不说副总裁的竞争。就说那个小员工泄密的事,现在上面还压着,想要等十一以后再发难。郭大工程师可是您这边的人,他走了本来就对我们不利,之前我们也劝你让你想办法把他留下来,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想想办法,看如何能一举两得,既把人留下又不伤及名誉。”
夏辰东坐在黑皮转椅里,正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脑桌面神游天外,对助理的苦口婆心一直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直到听到那句“郭大工程师可是您这边的人”,眉毛才略微动了动。
“哦?你说郭明远是我的人?”
“不、不是么?”助理看着顶头上司那突然变得充满风情的眉眼,额头开始哗哗往外冒虚汗。
“为什么这么说?”
“这公司里其他人看不出来,咱们自己还不知道?好几次了,要不是郭大神在关键时候暗中出手,我们这一路也不会那么顺当。毕竟他是技术部门的关键人物,很多行政人员没法插手的地方,他说话都比较有分量。”
“好多次了?比如呢?”
“就比如那次……”
“好了,你倒是观察得仔细。”夏辰东嗔怪地瞥了助理一眼,反倒又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垂着眼眸沉吟了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
“老、老大?”
“嗯?”懒洋洋的一声拖长的鼻音,十分符合夏辰东的风格,每当这时,助理就知道,他们老大心情不错。至于为什么这只油光水滑的狐狸上司,会忽然变得心情愉悦,不好意思,他们这等凡人是永远猜不到的。
夏辰东站起身,双手插着西裤口,慢悠悠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徐徐落日,漫天霞光,突然回头问助理:“对了,你说,这件事要是想快点解决,是不是我这位子还是要往上提一提才行呢?”
助理一愣,随即推了把眼镜差点激动哭:“老大,你是说……你是说你终于想认真考虑竞聘副总裁了对么!!”
“嗯,试试吧。”夏辰东用手指刮了刮高挺的鼻梁骨,不无谦虚地说,“还不知道能不能行,我尽量努力。”
助理心花怒放,冲出办公室以后迫不及待将这一好消息在小团体内奔走相告,一直力挺夏辰东的中层们立刻有所动作,帮夏辰东谋划起来。程序猿们一边干活心里不免一边嘀咕,人家别家老大都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他们家这位倒好,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哄着骗着让他上进,怎么当时就眼瞎跟了这么一位难伺候的主儿?不过嘀咕归嘀咕,夏辰东的手下干将们对他还是十二分的忠诚,做起争权夺势的事可是一点不含糊。
原本以夏辰东的实力,竞聘副总裁就非常有优势,如今再加上他自己上了心,果然事半功倍。经过一个月的运作,十一假期尚未结束时,某只还在夏威夷海滩度假的狐狸就接到了调任通知,荣升千度新一任副总裁。
夏辰东上位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职权将郭明远师弟泄密的事压下来,整整一天两夜没合眼,遥控操作诸多关系,直到把这事完全处理好,才心安理得地继续趴回沙滩晒太阳。一切都好像尽在掌握,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泄密的消息还是在公司不胫而走,很快就人尽皆知。
对于一个it界的工作者来说,保密信誉非常重要,尤其是像千度这样的公司,一旦被传出丑闻,就等于直接宣判了职场死刑。所以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夏辰东心中一沉,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也顾不上在热带海岛上泡美男了,急忙坐飞机赶回公司,没想到,竟然在办公室里碰到了郭明远。
“呦,今儿是什么风啊,竟然把我们的大工程师给吹来了。”
夏辰东知道郭明远十一假期跟着他的那几个师弟一起去云南玩了,如今见他这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赶回来,摆明是听到音信为了那犯事的小菜鸟而来,于是心里酸酸的略有不爽,明知故问道。
郭明远打量了夏辰东两眼,只见那张原本白皙细腻的脸被太阳晒黑了,也不知道又去哪块沙滩上和人鬼混,眼下还挂着黑眼圈,明显纵欲过度的样子。他暗暗运了口气,真心一眼都不想再看下去,恨不得立刻离开,可是考虑到自家小师弟的前途,还是勉强挤出个笑脸,将手中的一份文件放到桌上,对夏辰东说:“这是跟蔡杨这次泄密有关的资料,前前后后的关联都在这里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就顺便看两眼。我倒是不明白,怎么这么一点事就能给弄成泄露商业秘密了?嗯?”
夏辰东抬头看着郭明远,那一个带有怀疑的“嗯?”,就好像一粒边缘尖利的石子,投入到他的心湖里,表面上看着很快恢复如初,实际内里却扎得深沉。
当初是谁教他在湖边打水漂的呢?
第62章
那一夜,一石入水。湖破,心也破。只可惜当时,作为当事人的他,竟然毫无察觉。
邢流墨曾无数次嘲笑他是个情感白痴,夏辰东从来不以为意。可是这两年来,他却越来越觉得这话说得很靠谱。
他,夏辰东,现在不得不服软,不得不承认,尽管总是说自己没有心,没有付出,可他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了面前这个男人。
他用十年的时间铭记他的名字,又用十年的时间去喜欢他。可他用错了方法,走了条弯路。曾经的心照不宣,曾经的同甘共苦,都被他在这条错误的路上搞丢了,眼睁睁看着和这个人渐行渐远,走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厌弃和怀疑。
自讨苦吃,自作自受。
再想到之前郭明远的失约,夏辰东觉得事到如今,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有什么东西,悄悄在他的眼睛里滑过,然后不见了。
“呀,原来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泄密竟然跟那孩子有关?你看,我这一阵工作变动,也没时间关注别的,都不知道自家的师弟闹出这么大事……”
郭明远看着夏辰东那故作惊讶的表情,知道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恐怕是真的。蔡杨在酒吧里遇到夏辰东的事他听说了,也知道李立邦在不知情的时候把他给揍了,夏辰东这人小气爱记仇,依着他的脾气肯定要报复。所以此时此刻,他脑子里突然晃过另一张年轻的脸,那个叫沈凌旭的年轻人。郭明远永远无法忘记,当年把那孩子从房间里抢救出来时他那面无人色的样子。他知道夏辰东是个人渣,一贯喜欢玩弄人感情,可他祸害人就祸害呗,为什么总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干呢?
内心的失望简直无法再用语言表达,但如今对方是自己的上司,他有求于他,所以只能强压着火气说:“既然辰东你这么看得起那孩子,也把他当后辈,就帮他一下。要知道,泄露商业秘密这种帽子被扣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辰东?呵呵,这是夏辰东最想听的称呼,如今终于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却如此不合时宜。
“是啊,侵犯商业秘密呢,啧啧……一个不留心,公司兴许会决定递交检察院,要是弄成刑事案子可就不妙了……”
终于,郭明远嘴边的笑再也挂不住了,猛地从椅子里站起来:“放屁!他露出去的那么点无关紧要的东西究竟能给公司造成多大损失你心里有数!别说什么商业秘密,就算是开除都有点过分。现在闹成这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呦,急什么啊。”夏辰东看着郭明远恼羞成怒,神色淡淡,“什么叫你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你认为是我从中做了手脚?那孩子又没得罪我,我害他做什么?况且这种事,要是没把柄落在别人手里,无论怎么折腾都翻不出天去。”
“夏副总裁。”郭明远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打那张狐狸脸,疏远而客气地说:“我知道蔡杨可能无意间触了你的逆鳞,以后在it业都很难混下去,你就看在他还那么年轻的份上,放他一马吧,别把人往绝路上逼。”
“放心,我挺喜欢他的,舍不得下那么重的手。”夏辰东笑了,伸手拍拍郭明远的肩,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他的事,我会留心。”
郭明远身体一僵,侧过头,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看着那双细长的眼,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快跳了两下。默默拿掉那只搭在肩膀上的手,郭明远转身离去,临别前,又对夏辰东说了一句话:
“夏辰东,别再让我看到第二个沈凌旭。”
郭明远离开后,夏辰东告诉自己秘书,今天无论有谁来找他都说他没时间正在忙,然后就拿着车钥匙悠哉悠哉地出门去了。他的秘书很纳闷,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老总的心情这么好,恨不得满心满眼都透着喜气。
是啊,天生的表演艺术家,喜欢的不说喜欢,讨厌的不说讨厌,这就是夏辰东,明明长了颗一碰就疼的血肉之心,却偏偏要说自己是块臭石头。难过了,愣是要表现得比谁都开心。自讨苦吃,没人可怜。
夏辰东开出了自己骚包的保时捷,满大道漫无目的地转悠着,他想要找个地方飙车,可是帝都的交通不给他这个机会。正琢磨着去哪里发泄一下,忽然在公司附近的喷泉广场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郭明远那个水嫩青葱的小师弟。
夏辰东眯起了危险的狐狸眼睛,然后将车子靠近,开到那只小菜鸟身边,降下车窗。
小菜鸟闻声回过头来,夏辰东冲他扬了扬下巴,勾起嘴角,露出妖孽般的笑容:“喂,要不要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腊月的猪的地雷~=3=
这两天在医院被各种射线扫射,从头扫到尾,每次做核磁共振和ct都心肝儿颤颤,感觉自己像被送进微波炉的乳猪tot……后天再做一次检验,要是血小板不下降就可以出院啦!!
☆、chapter56
在夏辰东看来,既然郭明远都不把自己往好里想了,为了避免被冤枉,他还不如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把这罪名给他坐实了,免得自己回头憋气。于是,将小菜鸟拐上车,百般威逼利诱之后,夏狐狸露出邪恶的色魔嘴脸,对小菜鸟说要他陪自己一晚,这样就可以帮他把泄密的事情摆平。
这个叫蔡杨的新员工虽然长得不错,其实并不是夏辰东的菜。夏辰东只是看不惯郭明远那么宝贝这个师弟的样子,同样都是基佬,凭什么就那么护着他?所以他特地挑了自己常去的那家酒店,将长期包住的御用房间房卡交给小菜鸟,让他“自己决定”。
傍晚,夏辰东提前一步去了酒店房间,洗了澡,抽了烟,穿着睡衣静静坐在套间客厅的沙发里,等待猎物上钩。然而,当小猎物真的自己找上门来的时候,夏辰东看着那个懵懵懂懂的鲜嫩小菜鸟,心里想的却是:郭明远……今天晚上会来么?
下班后郭明远接到电话,听说从下午开始就没在公司见过蔡杨,急忙和李立邦张嘉一起找人。可是偌大的一个北京城,没有任何头绪地去找一个人,又从何找起?郭明远开着他那辆二手别克车,心中一直有个念头,可是他又无论如何不愿意去相信,心情越来越烦躁,在千度大楼附近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将车子停到了一家星级酒店门前,然后翻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房卡,或者更确切地说,那是一张房卡的副卡。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因为一个项目,郭明远被夏辰东点了名要去当技术助理,可说是技术助理,那一阵夏辰东可谓用尽了花样,恨不能拿他当贴身保姆使,不只是在公司里有事没事地烦他,就连下班后和休息日也不放过他。这张房卡副卡就是那个时候夏辰东给他的,他不知道多少次为了找他来到这里,将他从宿醉中摇醒拖回公司,或者大半夜接到酒店打来电话说他生病发高烧,不得不立刻赶过来伺候他喝水吃药,没办法,因为夏辰东给酒店留下的紧急联系人方式是他的手机号。
郭明远记得以前每次走进那个房间,都会察觉到一种微妙的淫`靡气息,很容易就能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他知道夏辰东一向不检点,虽然没有一次让他看到真有人在,但只凭脑子里那些想象的镜头,就让郭明远一百个不舒服。郭明远痛恨这个酒店,所以等那个项目一完成,就调离技术助理,要把房卡扔回给夏辰东,再也不想管他。
可是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还呢?
只因那人曾在病中可怜巴巴说过一句:“郭明远,你说我这种人,会不会有朝一日烂死在这个房间里也没人管?”
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悔,想他夏辰东堂堂夏氏集团的董事长,又有个变态弟弟心肝般护着,真要是死在哪里了又怎么会没人管?只有他最傻,总是这样被耍的团团转,一次又一次,不长记性。当初怎么就不把房卡甩在那张老狐狸脸上走人呢,多管什么闲事。
下了车,进了酒店大堂,郭明远直接走到前台。
“1103房间的客人今天入住了么?”
前台接待的小妹对郭明远都熟悉了,一看见他来就笑得意味深长,在电脑上查了一下,特地压低声音说:“嗯,入住了。”
“一个人?”
“这个……我们在电脑上看不到,您可以自己上去看一下。”前台小妹神秘地说。
郭明远脸色难看,直接一转身上了电梯,步子越来越快,一路通过长长的走廊,到最后竟然步履生风,走得长摆大衣的边角都掀动起来,来到1103室门口,拿出房卡刷了一下,直接上脚将房门踹开。
结果看到了悠悠然躺在沙发里,鼻青脸肿的夏辰东。
“哦呀,你来晚了,我已经被人揍过了一次呢。怎么着,难道你还想来第二发吗?”夏辰东见到郭明远,懒洋洋地扫了一眼,眉开眼笑道。
郭明远不说话,拳头紧了紧,直接过去一把揪起夏辰东的睡袍领子,将人提溜起来。
“那孩子呢?”
第63章
一贯给人温和好脾气印象的郭大神,真的板起脸来,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可夏辰东却偏偏不识时务,扬扬下巴继续欠揍地笑眯眯:“吃干抹净后还留着干什么?自然是让他滚回去……”
这人要是诚心找揍的话,天神下凡都拯救不了。
果然,郭明远再也忍不了了,直接一拳打下去,下了死手,将夏辰东打得别过头去,给那张好看的脸添了块新的淤青。
“他究竟怎么你了,一定要毁了他么!就不能放过他?你忘了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不会动他。”
“哦?我怎么就毁了他了?我只是喜欢他而已啊。你知道,我这个人,只要看中什么就非要搞到手不可,不论用什么手段。他自己愿意,我又没有强迫。”
“喜欢?”郭明远忽然冷笑,慢慢放开了夏辰东,“你还懂什么叫喜欢?别他妈恶心我。”
夏辰东擦了下被打出血的唇角,紧紧盯着郭明远的眼睛,“在你眼中,同性恋不都是这样么?滥`交,混乱,随便找个公的都可以干一炮。我对那孩子的喜欢,也仅限于想上他一晚而已,没别的。”
“你自己是人渣,别把其他人牵扯进去。”
“哦?这么说你对同性恋的群体印象已经有所改观了?原来只是针对我一人而已。不错,也算进步……难道你真的对那个小菜鸟动心了?或者说5p生活多姿多彩让人欲罢不能?”
郭明远觉得和夏辰东说话太累了,从口袋里掏出房卡,往茶几上一扔,再不多看一眼,直接转身就走。
实木的隔音红木门在身后缓慢关合,就在那短短的关合之间,郭明远听到夏辰东说:“你想护着一个人,首先自己要足够强。就凭你现在能做什么?还不是只能看着?要不就是放下自尊去求别人,还要看别人愿不愿同情你,多看你一眼……”
郭明远这么多年在千度一直顺风顺水,从没有需要求人的地方,这都是因为有了夏辰东这柄保护伞在他头上撑着。夏辰东这句话说得没错,你不强,别人不愿多看你一眼,可是有些时候,你太强了,也会让人忽视了存在。
对于善良的人来说,弱者往往更能博取同情和关注,值得人为之挺身而出,奔走维护。
郭明远是个善良的人,而夏辰东,却不是弱者。
看着茶几桌上那张被扔下的房卡,夏辰东将其拿起,默默合在掌中,闭上眼睛,感受着上面尚未散去的,属于那个人的温度,眼眶忽然有点发酸。
这之后过了一个月,那个叫蔡杨的小职员都失踪没有音信。夏辰东不禁有点纳闷,心说自己也没把他怎么样啊,当时衣服都没脱就冲进来一个面瘫脸,那小菜鸟一见那人就嗖地跑了,害他平白无故地多挨了一拳,明明是准备好只挨郭明远一个人的打的。
在这之间,夏辰东当然也没闲着。开玩笑,他当时亲自出马想要压下来的事,竟然又被人做手脚给挑了出来,这不是公然挑衅他的权威么!所以夏狐狸立刻发动麾下一群小狐狸开始展开调查,很快就揪出了那个小调皮。
结果使夏辰东大吃一惊。原来,将蔡杨泄密事件故意闹大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另一家同业竞争公司的中层干部,还是老熟人,当年那个陷害他不成反被踢出千度的优盘男。因为夏辰东坐上副总裁的位子,碍了千度其中一位高级项目经理的眼,所以这人就和那个高级经理联手,想要下上一盘大棋,泄密事件只是初招,之后一环套一环还有一系列阴谋诡计,目的就是把夏辰东和郭明远都搞垮,报当年的仇。
计划是不错,只可惜被夏辰东狐狸爪子一按,到此为止。
助理把优盘男的电话给夏辰东以后,夏辰东拨了过去,只对优盘男说了一句话:“商业秘密?呵呵,年轻时玩腻的东西呢,画虎不成反类犬。”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总之,it界后来再也看不到优盘男的身影。而千度那个和优盘男一起合作的高级项目经理也在几个月后离职。高管位子空缺,一众中层干部们又有了指望,知道内情的人纷纷对夏副总裁顶礼膜拜,山呼万岁,称赞他为民除害,清新公司内部空气。然后新一轮的职场竞争再次拉开帷幕,而夏辰东,则功成身退地躲到一旁坐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无聊地撑着下巴看电脑桌面,继续开始混日子。
正当夏辰东掰着指头数郭明远还有多长时间跑去投奔美帝主义的时候,他却听到一个让他喜忧参半的消息。
郭明远为了保护因泄密事件受到影响的师弟,竟然将自己的出国机会让了出去。
夏辰东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知道出国留学对郭明远来说意义有多重大,如今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竟然这么轻易就将自己的人生梦想割让,要不是之前他见过蔡杨和那个面瘫脸的眉来眼去,绝对要怀疑郭明远和那个小菜鸟有一腿。
可是,换个角度来看,这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毕竟郭明远不会离开了,哪怕只是暂时留下,那多出的每一分钟相处,也都让夏辰东心怀感激。
又是一年过去了,转眼到了冬季,圣诞节,北京城干燥的天空居然很给面子的落了雪。夏辰东接到了好友邢流墨的越洋电话,竟然得知这家伙在加拿大结了婚。
“对方是男的女的?”夏辰东开门见山地问。
“女人。”
“无耻。”
“她是蕾丝。”
夏辰东沉默。
“辰东,人有时候要接受现实。”邢流墨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喝了很多酒,有点沙哑,有点无奈,“特别是我们。男女之间可能还存在童话,可是你看有谁为同志写过童话故事的?”
夏辰东此时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灯光纷繁的城市点缀着漫天雪花,美得像个童话世界。
“你要是接受现实,就找个正常女人骗婚了。”
“算了,那样太缺德,怕遭报应。”邢流墨笑了笑,“我挂了,这边是早晨,我爸妈估计一会儿要来查房了。”
挂断邢流墨的电话,夏辰东紧接着又收到夏振泽的短信。
【哥,圣诞快乐。】
夏辰东本来不想搭理夏振泽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回复。
【和女朋友在一起?】
【嗯。】
【好好珍惜,你能找个好女孩不容易,算是夏家祖上积德。】
这一次过了很久,夏振泽才有了回复,依旧是一个【嗯】,不过很快又发来第二条短信。
【哥,我想你。】
夏辰东翻了个白眼。
【滚蛋。】
然后他就收起了手机,而夏振泽也没再来骚扰他。
这几年观察下来,夏辰东发现夏振泽其实性向很正常,就是不知为什么,会对他产生那么变态的情节。他自问从小到大就没给过夏振泽好脸色,他究竟为什么会染上恋兄癖,对夏辰东来说简直是个比世界十大未解之谜还要谜一样的存在。难道说,那混小子是个天生的m体质么?
打开电脑放了首歌,是他许久没听过的一步之遥。夏辰东在那熟悉的旋律中,给自己调了杯蓝色马提尼,然后在一个人的办公室里闭上眼睛,静静回想多年前的那个雪夜,他教郭明远在公交站旁跳舞。
你进我退,我退你进。一步之间,却如此遥远,这就是现实和童话的距离。
钟声敲响到午夜十二点,灰姑娘的梦会在这个时候苏醒,但这世间还是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着新的童话。
那么,属于他的那个童话,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降临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院啦!谢谢亲爱的们关心~~回家的感觉真好,修养一天,从今天开始恢复日更了!看到有妹子问小郭和小夏身高的问题,我的心里设定是夏狐狸181cm,然后郭大神比他略高,182cm~而且郭明远比夏辰东大一岁xd
ps:如果看到有人来刷负分,希望大家不要去回复,关于另一篇文的问题我已经在微博里说的很明白了,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无论怎样都不会影响我的更新,大家安心看文就好~
☆、chapter57
郭明远把自己的出国机会让给了师弟蔡杨,可到最后蔡杨并没有去,而是选择去他室友的工作室工作。当初给师弟们租的复式楼是五人间,除了蔡杨,李立邦,张嘉和郭明远自己以外,房东还给他们联系了一个合租人,也就是夏辰东所说的面瘫脸,叫顾文宇。顾文宇是最后一个搬进来的,本来五个人一人一个房间分配很均匀,可刚入住那会儿偏偏有一个房间没床,而蔡杨那个房间又是双人床,所以顾文宇就暂时和他合住。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住,一来二去就再也没分开过。
郭明远不知道自家小师弟是什么时候被人拐跑的,那是属于他们的故事,感动与否,精彩与否,都发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但有一点郭明远看得明白,那就是他们过得很快乐。或许是因为自己师弟的脱线性格,和他们在一起,郭明远总是感觉很放松,生活中总是充满了积极向上的东西,梦想,事业,友情,爱情,他们同舟共济,肝胆相照……在年轻生命光环的照耀下,每个日子好像都在闪光,让人流连忘返。
第64章
郭明远微笑地远远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深深地羡慕着,并且愿意守护这份让人羡慕的幸福。
其实男人喜欢男人,原本不是什么太难接受的事,只是郭明远的启蒙教材太过重口,再加上这么多年看到夏辰东的荒唐行事,想让他没有偏见都不可能。直到和师弟们合租以后,看到了蔡杨和顾文宇的相处方式,郭明远这种被后天加之的偏见,才一点点被撼动。
要说顾文宇这人,话不多,行踪不定,一开始郭明远觉得他挺神秘的,后来接触起来,才发现这人是个计算机天才,不仅拥有自己的工作室,甚至还研发出一款神奇的语义分析软件,据说最终目标是通过对人类语音语调的分析,辨识出一句话之下所隐藏的真实含义,如果真能实现,那就相当于有了“读心术”,一切掩饰、谎言、口是心非,都将在这个软件面前不攻自破。
设想很疯狂大胆,但郭明远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实现目标。
郭明远在计算机领域最感兴趣的方面就是自然语言转换,而这个软件的基础原理就是自然语言与计算机语言的转换,而所谓的语义分析软件,实质上是语音智能,是目前语言转换课题里最前沿的东西。自从电子计算机诞生,从dos指令,到windows窗口控制,再到后来的触屏,it界内的人都知道,下一个时代,将是语音控制的天下。所以说顾文宇他们工作室正在研究的东西,很符合科技的革新趋势,前途不可限量,至于他们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则不得而知。但是不管怎样,蔡杨跟着顾文宇干,郭明远还是很放心的,也算是能向大学恩师做个交代了。
既然蔡杨不出国,郭明远则继续自己的留学计划。
和大学那边的教授联系好递交了申请,手头的工作处理完,春节期间又上山看了眼他那半个和尚老爸,郭明远终于打点好行装,准备告别这片他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大洲,飞向太平洋的另一边。
这一晚,下班以后,夏辰东在办公室看到了他意想不到的人。
“哦?明远?”夏辰东的嘴角始终保持着弯弯的笑容,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听说你要走了,怎么,这是要来和我告别吗?”
郭明远臂弯里搭着大衣外套,解了衬衫扣子靠坐在夏辰东的办公桌上,看上去等了很久的样子。一听到夏辰东的声音,他站起身,沉默地看了他一阵,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你的东西,我来还给你。”
将东西接过来,温凉的白玉石,用指尖一颗颗摩挲而过,夏辰东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猛地抬起眼看郭明远:“这是你在哪里找到的?”
“你忘在酒吧里了。”
夏辰东眯起眼:“所以说,你那天晚上还是去了,对吗?”
“去了和没去,并没有什么不同。”郭明远淡淡道。
“你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还我这个?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忘记了。昨天收拾东西时才偶然发现。”
“怎么不扔了?也不嫌麻烦。”
“我记得你喜欢。”郭明远终于将视线移到夏辰东身上。
夏辰东手里掂量着玉石珠,无所谓地笑了笑,“喜欢?也许吧。但曾经喜欢的东西,也许以后就不会喜欢了。”
“那你扔了吧。我就是过来把东西还给你。”郭明远没什么表情,口气略显生硬,拿着外套往办公室门口走。
“郭明远。”
郭明远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要是……等你出国以后,发现你那里还是有我的东西,怎么办?”
郭明远沉默了片刻,最后只说了四个字:“扔掉就好。”
第二天是周末,郭明远的航班即将起飞的时候,夏辰东正在参加陆小佳和张凯的婚礼,邢流墨也从加拿大赶回来,当年计算机夏令营的五人组,如今只差了一个人。
整个婚礼宴席中夏辰东都心不在焉,总是下意识一遍又一遍地拿出手机看着时间发呆,直到新人来他们这桌敬酒,才回过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陆小佳的样子还是没怎么变,说起话来软塌塌慢吞吞的,张凯还像以前那样直率,但是如今身为某网络公司ceo的他,早就褪去了当年的莽撞急躁,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成熟稳重。
夏辰东不得不承认,陆小佳这个丫头眼光极好,会看人,想到她当年那句“帅哥是世界的,熊男才是自己的”,不由露出笑容,拿了酒杯回她的敬酒。
“祝你们幸福。”
“哎?师兄,郭大神呢?”陆小佳四处瞅瞅,没看到郭明远的影子。
夏辰东的表情不变,“他啊,出国了,今天中午的飞机。”
陆小佳皱皱眉头,“咦?为啥子你都不去送他嘛!不想挽留吗?”
“挽留?挽留什么?”
陆小佳啧啧摇着头走了,忙着去别桌敬酒,临走前还嘀嘀咕咕地说:“师兄你再这样嘴硬下去要吃得苦呦,这么多年都没吃够嘛?”最后蓦地提高了音量,“快去追啦,真走了可是没得后悔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陆小佳那一嗓子惊到,夏辰东忽然心中一颤,如梦方醒,拿了外套奔出宴席,直接开车赶向飞机场,车子越开越快,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然而,最后他还是晚了。等他赶到机场的时候,郭明远已经进了安检口。
他拿出手机给郭明远打电话,没人接,又连着打了几遍,最后被挂断。一切都很明显了,郭明远并不想和自己说话。就好像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熄灭了夏辰东心里那团刚刚燃起来的火苗。
所谓心灰意冷,大抵如此。
夏辰东在机场的停车场里安静地抽了会烟,心里不舒坦得很,然后忽然眼神一变,拿出手机飞快地给郭明远发了条短信,从编辑到发送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做完这一切,总算爽了一把,手机一扔,打火开车,调头走人。
如果夏辰东想,他有一千种方法留下郭明远,不让他走,但夏辰东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如今的他已经明白,爱一个人,并不是谁比谁付出更多,谁比谁受伤更重,而是在合适的时候选择放手,成全他,让他幸福。当然,这并不排除,他还是可以适当地调戏他一下,解解心中郁气。
郭明远坐上飞机的时候,手中拿着一张老旧的照片。这照片是昨天整理旧书的时候,无意间掉出来的,郭明远对此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照片上是三个年轻男孩,其中一个他一开始没认出来,此时辨别了很久,终于发现是年轻时的沈凌旭。也就是说,这是当年他们在计算机夏令营的照片?
可是沈凌旭的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旧书堆里?而且照片的背景里,为什么会多出来那个穿白衬衫的自己?
这个背影,站在东方明珠塔这一边的外滩旁,凭栏眺望,白色的衬衫被风吹得鼓动,看着又是那么眼熟……
是啊,为什么从没见过的照片,却看着那么眼熟?
下一秒,郭明远的脑中突然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副画面!白花花的仿佛鬼影,占据了某人整个电脑桌面。
“夏副总裁,您这桌面是什么啊,白花花一片……”这是助理小秘书的声音。
“我哥他心里早就有人了,跟你不过是玩玩……”这是夏振泽的声音。
“记得我电脑上的桌面吗?你问过我那是什么,我当时没说。现在告诉你吧。那是我的初恋。我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人,而你,只不过跟他很像而已……”这是夏辰东的声音。
夏副总裁那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公司很多人都好奇。
“初恋。”夏辰东撑着下巴眨眨眼,无限风情地这样说道。
他是我的初恋啊。
这辈子唯一喜欢的人……
在心里很多年……
郭明远,我不会喜欢你。你不要怕。
郭明远,我只是和你玩玩而已……
郭明远……
……
郭明远忽然觉得喘不过气,脑子里各种声音和画面像是被滚筒洗衣机搅过一样,乱糟糟一团蜂拥而来,涨得他胸口疼。
就在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进来一条短信。
【再见了,宝贝,我会想你的。在每次打手枪的时候。】
郭明远:“……”
妈的夏辰东,你就是个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58
郭明远走了以后,夏辰东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掉了,每天空落落的无所事事,不知所谓。酒吧不想去,美男不想泡,不再那么注重穿着打扮,每天一条牛仔裤一件t恤衫就去上班。见到他的人都在暗暗嘀咕,心说这只老狐狸是怎么了,也不油光了,也不水滑了,大有越来越年轻水嫩的趋势,是不是要成精了?
夏辰东原本以为自己的后半生就要这样混下去了,直到有一天,郭明远那个小师弟带着他家相好来找自己,说是要谈一笔生意。
第65章
一帮毛头小子能有什么生意好谈?不过看在郭明远的面子上,夏辰东还是同意和他们见面。
会议室里,蔡杨和顾文宇将他们研发的那款语义分析软件的资料交给夏辰东,夏辰东扫了两眼就放到一边,再仔细打量那个叫顾文宇的年轻男人。他挨过这个人一拳,后来有过几次接触,这人也没给他好果子吃过。看得出,这人很有才华,而且也绝不是池中鱼类,早晚有一天要跳出头的。按照夏辰东惯常的处事方式,对于有潜力的人,总会客气相待,给上三分薄面,毕竟it圈子就这么小,人才辈出,谁知道以后谁求得着谁呢?可是夏辰东偏偏是个特别小气的家伙,再看着眼前这两人出双入对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世界上就自己那么可怜,孤零零的没人爱,于是忌妒心作祟,忍不住开始找茬。
“听说你们设计的这款程序是专门针对情侣的?唔……情侣吵架时可以通过语音分析转换成心底里隐藏着的甜言蜜语,以此来化解双方矛盾,避免激动之下的恶言中伤……看说明好像还有那么点意思。不过软件的效果怎么样,不是单凭几页纸就能看出来的呢。”
蔡杨和顾文宇显然是有备而来,当即就要做现场试验。
“既然这样,就让我来给您示范。”顾文宇说。
夏辰东立刻笑得和颜悦色,伸出食指在身前摇了摇,“不行不行,怎么能让老板亲自示范呢?贵公司的制度管理真不规范,我可从没听说过老板本人在商务谈判的时候做那些跑腿的工作。你们难道是皮包公司么?从掌柜到打杂都归一个人管?顾老板可是要考虑好,这关系到我们对贵公司整体的评估啊,能不能接受合作,可不只是看软件程序的质量……”说着,细长的眼睛还往旁边蔡杨身上暧昧地瞟了瞟,那意思好像在说,要想真人示范,你们怎么也得来个让我看着顺眼的呀。
顾文宇的脸色从始至终都没变化,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但夏狐狸既然发了话,人家是优势一方,也没办法,蔡杨只好忍辱负重地拿出手机,准备扮演即将骂夏辰东的“小情人”。
“等等,蔡杨先生,既然是要给我们试运行程序,那么是不是应该由我们来提供手机?这样才能更好地体现出这款手机软件的适应性能吧?”这时,跟着夏辰东一起进来的小助理开口道。
“没问题,你们提供手机也可以。”
助理正要拿出自己的手机,忽然余光中瞥见自家老大那轻轻一扫的小眼神,于是立刻石化,推推眼镜默默退到一边。
夏辰东拿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继续色眯眯地对蔡杨笑,柔声道:“来,用我的手机。既然我们要暂时扮演……嗯,情侣,那么让‘情人’亲自将软件安在对方的手机上,给人的感觉是不是就像送了条亲手织的围巾那样温暖体贴呢?”
说完这句调戏的话,看到顾文宇那越来越僵硬的表情和蔡杨越来越憋红的耳朵,夏辰东终于顺了口气,觉得这心里舒坦了许多。
而这边,当蔡杨接过夏辰东的手机时,却愣住了。郭明远之前准备出国的时候收拾房间,是蔡杨帮着整理的,那张老照片就是蔡杨当时帮着搬旧书的时候掉出来的。照片上是三个年轻的男孩,背景里甚至还有个郭师兄的背影,可是师兄说他不记得这张照片,只是看着有点眼熟而已。直到这一刻,蔡杨低头看到这变态副总裁的手机桌面以后,才终于顿悟。
是的,夏辰东的手机桌面和电脑桌面一样,同样是白花花一片的“初恋”。
原来如此啊。嘿嘿嘿……
夏辰东正撑着下巴欣赏小菜鸟悲愤神色欣赏得不亦乐乎,结果发现对方突然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细长的眼睛微眯,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夏副总裁,为了更好地向您展示我们公司的产品,我想邀请一个朋友来做外援,不知道您有没有意见。”
“哦?朋友?”
“嗯,说起来这位朋友您应该比我们更熟悉,就是郭明远师兄。”
一听到郭明远的名字,夏辰东神色微变,坐在对面的蔡杨将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更加胸有成竹。
“是这样,夏副总裁。我们这款软件最大特色是它的升级程序。初始化时,软件在分析语义时只会从我们事先编辑好的备选答案中抽取。也就是说,它并没有智能化。正如我们说明书里所介绍的,软件升级前,它只会在情侣吵架时给出一些让人听着受用的甜言蜜语,这都是之前就设定好的。而随着用户使用软件时间的增长,软件会收集使用者的语音,并且自动建立数据库,从而根据使用者的平时用语习惯分析其语义内涵,把人们心里真正想说的话分析出来。换句话说,只有升级后的软件,才是我们公司所推出的真正意义上的语义分析软件。”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跟你要请外援有什么关系?”夏辰东微微皱眉,越来越觉得自己正在走入一个被小菜鸟设计的,某种不可告人的圈套中。
“因为我们的最终目标是研发升级后的语义分析软件,为了测试软件升级后的功能,必须要事先找到使用者进行试验,所以我们公司的所有员工一直都在使用这款软件。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展示软件的最终效果,必须要由我们公司的员工来示范,这样恐怕有失客观性。而郭师兄,是目前唯一一个不是我们员工的使用者,所以……”说到这里,蔡杨对夏辰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如果让他来示范,想必效果会非常好。”
“他?让他来跟我扮情侣吵架?”夏辰东慢悠悠摸了摸下巴,眼睛里却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这现实么?”
“不不不,既然是要给夏副总裁做示范,我们当然不能只停留在程序的第一阶段。我提议我们直接进入软件升级后的第二阶段,也就是所谓的‘读心术’环节,问郭师兄几个问题,看看软件分析的结果是什么样的,您觉得呢?”
“哦?问题?我好想没什么感兴趣的问题想问……”
“没有吗?”蔡杨故意摆出为难的样子,“刚刚无意间看了您的手机桌面,觉得很眼熟。我记得郭师兄出国前拿了张照片,倒是和这个图片有点相似……我还以为您对这个会有兴趣……”
“照片?你说什么照片?”夏辰东忽然正色道。
“就是郭师兄临走前翻出来的一张老照片,也不知道有什么重要意义,上飞机的时候还特地带着呢。”
“你说他……把照片带走了么?”夏辰东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出神地自言自语,等终于回过神来,才继续保持高傲地扬起下巴,对蔡杨说:“那么,就有劳两位给我展示一下这款软件的神奇之处了。”
蔡杨接下来就将语义分析软件安在夏辰东的手机上,并用自己的手机给郭明远打了个越洋电话,师兄师弟两人在电话里一阵热乎乎的含虚问暖,听得一旁夏辰东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好在蔡杨知道分寸,立刻将话题转移到正轨。
“师兄你在那边要注意身体啊,别再吃泡面了,尽量自己弄点有营养的。”
蔡杨的手机按了公放,所以郭明远的声音,可以很清晰地听到。
“没有没有,我都不怎么吃泡面了,那东西防腐剂太多。”
语义分析软件捕捉到郭明远的语音,立刻分析运转起来,紧接着,在软件的显示框里出现一行字:
不吃泡面会饿死的啊,我自己弄的东西能吃么?
夏辰东看了眼分析结果,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嗯?什么声音?”郭明远在电话里问。
“啊没什么没什么,收留了一直流浪狗,感冒了一直在打喷嚏。”怕郭明远发现他们此刻正在拿他当小白鼠给人展览,蔡杨急忙解释。
“哦,到兽医院查了么?可别带了什么病回来。”
夏辰东:“……”
“啊对了师兄,你还记得你临走前我们收拾房间时找到的那张老照片吗?你是不是带走了?”蔡杨又问。
“嗯?你说什么照片?”郭明远说。
“就是那张……”
然而蔡杨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语义分析软件已经开始工作,将郭明远的话分析解读之后,显示出的内容是:
你提那张照片做什么?
蔡杨不知道郭师兄为什么明知故问,偷偷瞄了旁边的狐狸总裁一眼,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就是那张照片啊,上面三个年轻人,还有你背影的那张。说来巧了,我今天也看到了一张差不多的,也许能试着联系当初送你照片的朋友呢,要帮忙吗?”
“不用。”郭明远立刻拒绝,“你……还在哪里看到了?”
“一个朋友在网上分享的相册里。”蔡杨顺口瞎掰,又看了眼旁边的语义分析软件,发现上面出现了一行新字:
希望不要再牵扯到夏辰东那个变态了,拜托了。
会议室里忽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夏辰东盯着那个分析结果看了很久,脸色极差,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一直挂在嘴边的微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他突然出其不意地开口道:
第66章
“是啊,被人惦记了那么多年,一定觉得又变态又恶心吧?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只是一直装傻而已。现在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想问你一个问题,那张照片,你扔了吗?”
电话那一头,大洋的彼岸,郭明远沉默了很久没说话,久到大家都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最后郭明远只是安静地说了句:“扔了。”就结束了通话。
通话虽然结束,可语义分析软件仍然在工作。
简简单单的“扔了”两个字,却花费了有史以来最久的一次分析时间。
越简短的话语,分析起来就越难,因为那每一个字所隐藏的情绪都太多,太沉重。
大约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分析结果终于出来,夏辰东望着屏幕上那发着淡淡光泽的“没扔”,不禁陷入回忆。
“郭明远,要是等你出国以后,发现你那里还是有我的东西,怎么办?”
“扔掉就好。”
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原来夏辰东并不是惟一的那个人。
“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谎吗?”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顾文宇忽然说。
夏辰东没有回答,只是用指尖轻轻划过那屏幕上某个人的内心剖白。
“有些事是要争取看看的,只想着破罐子破摔没有用,想让人看着内里装着什么东西,只能小心翼翼捧到人眼前。他看不看是一回事,你做不做是另一回事,总归没有遗憾。”
夏辰东感受到那两道静静投射过来的视线,冷酷,具有洞察力,摆弄手机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有所触动,不禁弯起嘴角,心说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这个姓顾的,是个人物。
“真是一款神奇的软件呢,前途不可限量。”夏辰东幽幽感叹着站起身。
“也就是说,千度愿意和我们合作了?”蔡杨兴奋地看向夏辰东。
“年轻人,你的野心就不能再大一点么,嗯?”夏辰东目光落在这个小菜鸟身上,又慢慢移向顾文宇,眼中不禁升起笑意,然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做自己的东西吧,别光想着和人合作,眼界,要放得远一点。”
一个星期以后,千度走马上任不到一年的副总裁离职,轰动国内it界,一时间引起纷纷猜测。
不过不管外面的猜测有多么花样百出,夏辰东辞职的时候,只给了大boss一句解释:“打拼这么多年,其实只是想做一把保护伞,但现在伞下的人不在了,要伞又有何用?”
夏辰东上飞机的那天,邢流墨和很多朋友都来送他,当年一直提拔他关照他的麦组长如今已经跳槽到其他公司做总裁,也抽时间赶来欢送狐狸,就连大boss本人都出马了,看着夏辰东一身休闲装地消失在安检口的背影,麦组长不禁叹了口气说:“哎,东子不容易啊。”
大boss深表同意地点点头,“是呗,还说自己是什么保护伞,到头来还不是被人家捏在手心里。撑伞的人走了,他也得跟着走。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把郭明远放走,这一走走一双,我的损失可大了。”
麦组长不屑地瞥了大boss一眼,“算了吧,这两个人,你可关不住。”
大boss无所谓地耸耸肩,摊手,“那就等着喝喜酒咯。”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看到有妹子说室友里面是蔡杨发现照片里师兄背影的,所以上一章有bug,已经修改~~
☆、chapter59
郭明远终于回归了梦寐以求的校园生活,每天都是公寓,图书馆,实验室和食堂四点一线。因为离开课堂太久,他刚开始很不适应,直到忙忙碌碌过了一个学期,才渐渐找到生活的节奏。
这是郭明远想要的生活,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和教授讨论最前沿的问题,每天除了编程和学术论文,就不必操心其他的事。他完全不需要担心这里昂贵的开销,学校方面不仅提供全额的奖学金,还介绍他去实验室帮导师做项目,有很丰厚的酬劳。所以到美国不久,郭明远就买了辆二手车,租了间舒服的公寓,闲暇时偶尔一个人去看看电影,或者开车去海边兜风,日子过得舒服又惬意。
可是,郭明远总感觉这里边少了点什么。
一个学期过去后,原本陌生的同学之间慢慢熟悉起来,同在异国的华人总会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到了假期更是喜欢结伴出去玩。郭明远性情温和,几年的社会阅历让他有种不同于未入世大学生的成熟和儒雅,好几个小女生都偷偷喜欢他,总会有人跑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自驾游,郭明远却无一例外地婉言回绝。
嫌麻烦,而且岁数大了,没心思和这帮小孩折腾了。
这是郭明远给自己的理由,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小姑娘的心性大多不坚定,更何况出了国,中国的女孩总比男孩抢手,时间长了,她们对郭明远那股热乎劲儿也就过去了,不过倒是有个非常执着的学妹,一见到郭明远就眼睛发亮,总是不停地找各种借口约郭明远,最后郭明远实在不好意思再推脱,答应请她看一场电影。
这个学妹性格很开朗,大概是终于能和郭明远一起约会了比较紧张,话有点多,郭明远一直安静地听着,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也怪他们选的这个电影不好,非常没节操,到处都是植入广告,学妹看到一半就忍不住开始吐槽。
郭明远心不在焉地听,听着听着,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以前某个人在食堂的钢琴旁和他讨论电影软广的问题。那个时候,植入性广告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大行其道,而那个人却早早看到了商机。
“你以后别研究计算机了,改从商吧!”郭明远记得自己当时这样开玩笑般对他说。
其实郭明远一直很纳闷,那个人,就那种没什么耐心的性子,怎么就入了it行业呢?而且一做就是这么多年。以他的能耐,要是另辟天地自己出去创业,肯定要比现在发展更好。自己当老大,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这应该才是他那种人想要的吧……这样一想,郭明远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细长的眼睛,漫不经心的,带着肆意的笑,好像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能让他上心的事儿。
郭明远在这边想得出神,根本没发现,原本多话的学妹忽然沉默下来,在旁边悄悄看着他。
看过这场电影之后,学妹再也没来找过郭明远。
后来有人八卦地跑去问那个学妹,问她和郭大神出去约会感觉如何,怎么后来没发展了。当时学妹的回答是:郭师兄,他心里应该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这句话传到郭明远耳朵里是在一个月以后,这让他有点莫名其妙。
有喜欢的人?谁?他怎么不知道?
说起来,郭明远记得前两年被家里的姨妈逼着交往过一个女友,是个在读研究生,女孩人不错,对他也很有意思,可是自从郭明远带她去看了一场电影,那个女孩就从他面前消失了。
奇怪啊……他看电影时会变成狼人么?为什么都是看了场电影就跑了?
郭明远很费解。不过他当然不会去刻意澄清什么,心想就这么让大家误会着也挺好,最起码他不用再费心思去应付那些小女生了。他心软,看不得那些学妹受伤的眼神,这总让他有一种自己在耍流氓的感觉,别扭得要命。
于是郭明远又成了没人搭讪的郭大神,城市周边的风景名胜都逛了一遍之后,就宅在家里潜心研究程序编辑代码,饿了就煮一包泡面,烦了累了就去天台上抽根烟,给自己放放风。
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日期,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跳过,从秒到分到小时,再从日到月到年,生活纯粹得似乎只剩下了计算机语言。郭明远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在无限的程序循环中慢慢老死。
直到这一天,他租的公寓对面搬来一户人家。
郭明远租的公寓是个小套间,在一栋老式的四层楼里,大概有七八户。这栋楼对面也是栋公寓楼,两栋楼之间离得很近,只隔了一条能容两辆轿车并排通过的小道。所以郭明远记得很清楚,自己公寓窗户正对的那间房子是没有人住的,因为从他来了以后就一直没见那里亮过灯。
但是这天晚上那间窗户却是亮的,郭明远起先也没注意,照例去天台抽烟,然后他就发现了问题。因为对面的天台上,也有个人和他一样,在黑暗中安静抽烟。
微亮的一点火星,明明灭灭,好像告诉世人,在这后面也隐藏着一颗孤独的心。郭明远吐出一口烟,微眯起眼看向对面那个抽烟的身影,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瘦高的男人。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觉得这人看着眼熟。郭明远有片刻的失神,想到之前自己在超市买东西,竟然以为自己看到了那个人,他赶紧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急匆匆抽完了烟,下楼回公寓。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在这之后接连半个月,郭明远几乎每天晚上去天台抽烟时都能看到对面那个人。不得不说他们之间很有默契,同样的不说话,同样坐在黑暗中,同样抽完一支烟就离开。没有任何交流,却始终彼此相伴。
第67章
夜幕中,星空下,只隔一道街,远远看去,就好像只有一步那么远。
这天晚上在天台抽完烟,郭明远竟然鬼使神差般冲对面那个人挥了下手,然后还没来得及后悔,就看见对面那个人也跟他友好地挥手打了招呼。
既然已经互相打过招呼,又是这么有默契的烟友兼邻居,那怎么也要互相拜访认识一下了吧?郭明远有点紧张,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准备下次见面时邀请对方去附近喝杯咖啡,可是等到了第二天晚上再去天台时,却发现对面那个人不见了。
果然,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会为你停留为你等待的啊。
郭明远突然抽风般在心底生出这么一句感叹,然后独自抽了一支烟下楼去,心情竟然意外地轻松起来。
可是,还没等他走下楼梯,就看到自己公寓门口站了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郭明远有点恍惚。好像时光忽然倒流回七年前的那个傍晚,他下班回家,身后一路跟了条尾巴。等走到家门口,郭明远问尾巴:“我说夏辰东啊,你准备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然后尾巴对他可怜巴巴地说:“明远,其实我这些年……过得很艰难。”
那一次他被他骗了,骗得很惨。
那么这一次呢?是不是还要被他耍到底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停更了一周,本来想多停一阵等评论区冷静冷静再恢复更新,但看到好多人在等在刷新,我之前又没给出明确的断更时间,觉得很惭愧,鞠躬鞠躬~~~~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很感谢还愿意支持我相信我的亲们,所以从今天开始准备夹着尾巴恢复更新啦!希望这次可以顺利到完结,不要像狐狸的情路那样坎坷qaq,阿门。
ps:停更这一周正在给欢乐外星文存稿,顺便调节心情,所以很抱歉木有存十年的稿子,不能补回断掉的日更啦,求大家原谅orz
☆、chapter60
夏辰东告诉郭明远,他辞职了,然后就像当年登堂入室那样,堂而皇之地侵入了郭明远平静的留学生活。当然,这回郭明远没有再干引狼入室的蠢事,直接将门摔在夏辰东脸上,懒得再理他。然而,他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却拦不住夏辰东成天跟着自己,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早上去楼下拿牛奶,郭明远会看到夏辰东倚在对面的花园围栏边,一边喝纸杯装咖啡一边冲自己招手,问他要不要也来一杯;开车去超市采购口粮,郭明远从货架这边进去,夏辰东推着车从货架那边出来,看见他便一脸无辜地灿烂微笑,冲他晃一晃手中拿的啤酒,正是他们两个以前经常喝的那个牌子;半夜编程序编到一半,郭明远觉得肚子饿了准备拆包方便面煮,这时就会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身上还穿着围裙的夏辰东正捧着块点心站在门口,笑眯眯地问:“明远,这是我刚烤出来的,要不要尝一块?”
郭明远:“……”
郭明远觉得他中了病毒,一种叫夏辰东的病毒正在全面入侵自己的控制程序,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说不定哪一天整个人就会因程序崩溃而完蛋,所以他变得越来越烦躁,而每次看到夏辰东,这种烦躁都会增加一分。
心烦,不安,愤怒,隐忍……这些病毒副作用在一遍遍折磨着郭明远,摧枯拉朽般消磨着他最后的耐性。
谁知道这次程序崩溃的后果又会是什么?
一句满不在乎的“只是跟你玩玩”吗?
对不起,他拒绝接受。
一个人能指着他的照片,对全世界的人说那是他的初恋,然后反过来又告诉他,他只是和初恋长得像而已,一切只不过是他在自作多情。
一个人曾无数次跟他说:“郭明远,我不会喜欢你。”然后当他终于下决心离开的时候又不依不饶地跟过来,一脸挚诚地对他表白。
一个人一边指责他对同志有偏见,一边又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一遍遍向他证明什么叫滥情,什么叫不忠,将那张酒店房间的副房卡交给他,钉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就是这样一个人……
对不起,他不敢接受。
郭明远开始尽量减少出门,反正也是假期,不需要上课,一次性把吃的屯够了完全可以在公寓里宅到地老天荒。
这天小师弟蔡杨和他视频请教问题,郭明远正专心解答,忽然感觉窗户那边有响动,余光里瞥了一眼,顿时整个人僵住。只见夏辰东正一手端着果汁一手攀着窗沿翻进屋来。
这里可是二楼啊,他怎么上来的!
“明远,这是我刚榨好的果汁,最近感冒的人多,你要多注意补充维生素。”
夏辰东进来以后瞥了眼郭明远的电脑屏幕,看清了他正在和什么人视频,再想到郭明远刚刚那温和又耐心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酸意,于是他站在郭明远身后,故意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顺势往衣领里滑了那么两寸。
没想到,这却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郭明远仅存的一点耐性终于耗尽,心里那股憋了很久的火蹭地窜起,直接关掉视频通话,推开夏辰东从椅子上站起来。
“夏辰东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有完没完了!”
夏辰东没想到郭明远会忽然发作,脚下没站稳碰到桌子,放在上面的果汁被碰翻在地,玻璃杯碎了,新鲜的果汁洒了满地,一片狼藉。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眼神一冷,双手抓住郭明远的衣领把人推到墙上:“我想干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装了这么多天的傻,你也够了吧?怎么对着别人你都是那么温柔的笑脸,唯独对我跟见了仇人似的?我他妈欠了你?”
“没人逼你在我这里碍眼!我早就说过跟你不是一路人,还在这里粘着有什么意思?”郭明远呼吸因为心绪起伏而有些急促,瞥了眼夏辰东攥在自己前襟的手,却还是强迫自己用冷漠的口气说:“放手。”
夏辰东盯着郭明远看,不知怎么,眼圈好像泛红,突然不管不顾地吻向郭明远。
郭明远身体僵硬了一瞬,条件反射般,直接用力推开夏辰东,狠狠揍了他一拳,然后开门将人扔了出去,再摔上门。
有那么几分钟,郭明远除了轰轰的耳鸣和砰砰的心跳,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站在门外的夏辰东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把照片给我,我走。”
郭明远没回话,却一直站在门的这一边,动也不动。
接下来便是良久的沉默,久到郭明远以为夏辰东已经离开了,正打算开门看看,这时才听到他的声音又从门的那一边低低传来,透着无尽的疲惫,甚至还有点哽咽。
“明远,我这次来是办的探亲签证,最多只能呆半年,到圣诞节就要回国。我承认我对你没安什么好心,我喜欢你,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你甚至想象不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有多早。我知道你烦我,可是看在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头的份上,你就连这么几个月的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吗?”
郭明远从来没听过夏辰东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管是以前对他演戏也好,耍他开心也好,一向骄傲的夏辰东,一向不肯和别人低头的夏辰东,从来没有这样过……
为什么听着好像哭了?
夏辰东?
郭明远心里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忽然不受控制地伸手打开房门。然而留给他的,却只是一条空空的走廊。
夏辰东走了。
无力地关上门,郭明远觉得,尽管他想办法挽救了,什么防火墙杀毒软件都用了,但程序还是崩溃了。
看了眼地上残破的玻璃杯,果汁早就被地毯吸收,弄出一块颜色略深的湿痕,也不知道干了以后会不会留下印记。郭明远没去管那些玻璃渣,而是去冰箱翻出一打啤酒,一罐接一罐喝了,然后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睡到半夜,郭明远突然惊醒。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让他难受得几乎要发狂。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郭明远索性起来打开电脑编程序。这是百试不爽的招数,对于郭明远来说,无论有什么烦心事,都会在那美妙的电脑编码中消散。
可是这一次,他却发现这万能的招数失灵了。在不知道第几次编错了指令之后,郭明远终于放弃,转而去网页上乱转,新闻,八卦,技术交流……可是什么都看不进去。将鼠标的光标漫无目的地在电脑桌面上滑来滑去,直到停留在那个不怎么常用的企鹅上,郭明远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然后又鬼使神差地,登上了那个很久不上的号,月儿弯弯。
郭明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来上qq,更不知道这么久没用这个号码了,为什么密码还记得那么清楚。正当他愣神的功夫,屏幕右下角的消息提示忽然闪动起来,有人给他发消息,日期显示是今天,来自好友栏里惟一的那个人。
郭明远将对话框打开,伴随着企鹅特有的嘀嘀提示音,一条一条消息接连不断地弹出来,急促得好像是直接倾倒进他的心里。
第68章
【哮天 20:34:12】
郭明远
【哮天 20:34:14】
郭明远
【哮天 20:34:18】
郭明远
【哮天 20:34:28】
明远……
【哮天 20:34:45】
我错了,是我用错了方法
【哮天 20:37:58】
我承认错了
【哮天 20:38:02】
原谅我吗
在这之后,可能是因为发消息时的时间间隔比较长,后面还有两条信息等了半分钟才又弹出来,显示时间和之前相差两个小时。而当郭明远看到这屏幕上最后两句话时,凝视了片刻,然后忽然
起身,穿上衣服离开了公寓。
在他离开之后,没有关机的电脑仍兢兢业业亮着屏幕,上面显示着企鹅对话框里的最后几行字:
【哮天 22:44:08】
郭明远,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自己不是出生在夏家
【哮天 22:45:13】
郭明远,如果可以选择,我下辈子不想再喜欢男人了
【哮天 22:45:39】
郭明远,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来没认识过你
【哮天 22:45:58】
郭明远
【哮天 22:46:05】
我爱你
公寓对面,夏辰东租住的公寓楼里,郭明远正疯狂地敲他的房门,可是里面却没有人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酱扔了一个地雷,sigee扔了一个地雷,安小北扔了一个地雷,轻拢烟云扔了一个手榴弹,曹阳扔了一个地雷,sigee扔了一个地雷~~谢谢支持!=3=
今天晋江抽死了,后台开了一个小时开不开qaq,久等了~
☆、chapter61
大半夜的在公寓里砸门,郭明远很快引来了周围邻居的不满,楼下的公寓保安拿着警棍找上来,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提防地看着他。郭明远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保安相信自己和这屋里的租户是朋友,又出示了在读学校的担保和护照等身份证明,表示担心朋友出事,申请让公寓管理员用备用钥匙将门打开。
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多,郭明远才终于想办法进入夏辰东的公寓。四处找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只有卧室里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已经进入休眠状态。鼠标动一动,郭明远发现电脑界面还停留在qq对话框上,登陆的正是那个叫哮天的狗名。
卧室里没有书桌,只有一张kingsize大床,笔记本扔在了床上,旁边东倒西歪放着四五个空了的伏特加瓶子,羽绒被子团成一个团,被胡乱堆在一边。郭明远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几乎可以想象夏辰东喝得烂醉趴在电脑前,眯着眼睛用一根手指一个键一个键戳着打字的样子。接着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抓起那些酒瓶挨个看过去,等看到上面标注的酒精度数时,郭明远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shit”,然后也不管对他表示不满的管理员和保安们,直接黑着脸拿着车钥匙奔了出去。
开着车在附近的街区走走停停,几乎跑遍了每一家酒吧,就这样一直找到天亮,却连夏辰东的影子都没见到。郭明远头发蓬乱,脸色铁青地坐在驾驶座上,叼着烟,眼神空洞,然后忽然发狠地在方向盘上猛力砸了几下,手背指骨突起的地方很快刮出了红痕,火辣辣的疼。
不远处的一名清洁工被这抽风般的鸣笛声吓了一跳,回头对郭明远比了个中指。
郭明远面无表情地看着清洁工,接着直挺挺一头趴到方向盘上,身心俱疲。
真能作……
真他妈能作啊……
郭明远喃喃地骂出了声。
夏辰东,你就是一变态。
郭明远被气得肝儿疼,接连几天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当然,自始至终他也没见到夏辰东再出现。正对面的那间窗户一直保持漆黑,再也看不到一清早就出现在那里的只穿着围裙的身影。
嗯,挺好的。
终于见不到那个人了,挺好。
郭明远开始几天总是这么跟自己说,可是等一个星期之后,他开始忍不住担心,甚至像个白痴那样天天盯着电视新闻和报纸,查看上面是不是有什么华人男青年横死街头的消息。后来他又去找夏辰东的公寓管理员,才得知夏辰东两天前还给管理员通过消息,说是暂时住在郊外亲戚家,并且委托他帮忙转租还没到期的公寓。
知道夏辰东要转租公寓,郭明远当天晚上就去酒吧里喝得烂醉一场,甚至还在街上和酒鬼打了一架。
夏辰东,你最好永远别再出现!不然见一次打你一次。
被警察抓去坐板凳的郭明远,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里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可是这个念头转着转着,却只剩下一个名字,到最后就只剩下那双细长的眼睛,深深地凝望过来,眼圈泛着微红。
郭明远,我爱你。
这六个字就像诅咒一样快要把郭明远逼疯,偏偏却找不到地方泻火,只能一遍遍咬牙切齿在心里默念着那个名字。
夏辰东,你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
郭明远是被他的导师保释出去的,导师是位很受人尊敬的老教授,在计算机语言方面有很深的造诣,他的每一篇学术论文甚至都可以影响到世界计算机语言研究课题的走向。让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来到这里,见到这样的他,郭明远觉得十分惭愧,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导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温和地拍了拍郭明远的肩膀,清澈的蓝色眼睛里并无一丝谴责,反而很关切地问:“远,你最近是不是因为课题研究压力太大了?”
郭明远摇摇头,不停地对导师说抱歉。
“没关系,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总会想出解决的办法。就像一个错误的指令,也许只是一个很小的问题,却能导致整个系统的瘫痪。但只要耐心找到那个错误,改正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嗯,谢谢,我会的。”郭明远和这位睿智而慈祥的老人拥抱,心存感激。
导师开车将郭明远送回家,临别前从口袋里拿出两张船票,对郭明远说:“本来这个暑假我要和妻子一起坐游船去墨西哥湾度假的,但是昨天忽然接到一个会议通知要我飞去洛杉矶,我们没法去了。现在已经过了退票时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把它送给你,你可以带着朋友去放松一下。”
郭明远看到船票上标注的是头等舱,急忙推辞道:“不行,这太贵重了。”
“这也是我的朋友送给我的,我没有花一分钱哦。”导师狡黠地冲郭明远眨眨眼,“而且这或许是一次获得快乐和幸福的机会,我没办法享受,却不希望它被浪费掉。愿上帝保佑,它会在你这里实现真正的价值。”
郭明远揣着两张船票回到家,借着酒精的余力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醒来,他站在窗户边看着对面那栋公寓楼出了会儿神,然后终于下定决心,又跑到管理员那里,去要夏辰东的联系地址。
“他来美国探亲,租房需要担保人,应该是现在寄住的亲戚家吧?能把他们的地址给我吗?”
“对不起,先生,这是客户的私人信息,我们不便透露。”管理员毫不客气地回绝,对这个深更半夜跑来大发神经的亚裔男人全无好感。
郭明远不论用什么方法,管理员就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无奈之下他只好离开。
不然,就这样吧……
就这样算了吧。
拿出船票看了眼,还有两天就是起航的日子。
找到他又能如何?一见面不还是那么尴尬?
郭明远此刻已经没了火气,只是觉得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郭明远无意间发现了一家小餐馆,他在这附近住了半年,以前居然从来没留意过。正好肚子也饿了,郭明远便推门进去,准备吃点东西。
这家餐馆非常有特色,规模不大,只有四五张桌子,但是店内却挤满了各种各样的玻璃展柜,弄得不像是饭店,反倒像个小型博物馆。
郭明远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刚想退出去看看餐厅的牌子,余光中一瞥,却忽然被其中一个玻璃展柜里的东西吸引,接着像是有什么力量牵引着他,让他情不自禁走过去。
密封的玻璃柜不大,大概能并排放进去两个排球。里面装着的东西却很奇怪,四四方方的,两头略宽中间略窄,要说具体像什么,郭明远觉得有点像中国古代的玉枕或者瓷枕。可说它奇怪,就是因为它的材质不是玉或者陶瓷,而是布艺的,只是那布料非常破旧,上面的图案都快看不清了。
“猜猜这是什么?”这时有个年轻的亚裔男人走过来,看上去像是这家小餐馆的老板,一开口,居然说得是中文。郭明远觉得他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是枕头吗?”
“没错,您很有眼光。”
“这是什么年代的?用布做的枕头留到现在的可不多。”郭明远盯着那枕头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自己心底某处正被深深牵动着,迫使他移不开目光。
第69章
“它叫鸳鸯枕,里面是用一种特制的金线缝的,所以能保存到现在。”老板解释道,“关于它,还流传着一个有趣的故事。”
“哦?什么故事?”郭明远竟然难得提起了兴趣。
“相传这个枕头的主人是古代一位开国君王,他做刺绣生意起家,后来天下大乱时群雄逐鹿,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据说鸳鸯枕就是当年他当绣坊老板时亲自绣的,因为图样是鸳鸯,又是用不坏的金线缝制,象征爱情长久,为当时很多豪门贵女所求,一度在坊间价值连城,奉为珍宝。后来这个枕头便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下落,直到后世有人在那位君王的陪葬丞相陵墓里发现了它。所以很多人根据这个猜测,那位君王和他的丞相有断袖之好。”
“是么……的确是个有趣的故事。”郭明远虽然文科学得不好,但自认为也不算是历史盲,纵观华夏古今五千年文明,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段,也就只当是故事听听罢了。
餐馆老板知道郭明远不信,一笑了然,并不再说什么,把他让到了一张餐桌旁,拿出菜单问他点什么。
郭明远随便要了一份套餐,只吃了一半就没什么胃口了,又拿出那两张船票看了看,皱着眉沉默了一阵,便把它们放在桌上,起身准备离开。
“先生,请等一下,我们店里会给每位顾客免费赠送一杯饮品。”
郭明远刚想说不用了,但等老板拿出那杯饮料时,却顿住了。
那是一杯蓝色的马提尼。
“先生,您落了东西。”老板又将那两张被遗弃的船票放到托盘里,恭恭敬敬地端过来。
“那个已经没用了,扔掉好了。”郭明远喝了口马提尼,心情复杂地挥挥手。
“如此特别的东西,就这么放弃,不会觉得可惜吗?”老板说。
郭明远拿酒杯的手一僵,眯起眼仔细看向这个餐馆老板,微微扬起眉,惊讶道:“你是那个酒保?!”
餐馆老板笑眯眯地鞠了一躬,“很巧,我们又见面了,想不到您还记得我。”
“你怎么会……”郭明远不解。
“先生,您相信缘分吗?”说着,老板又将托盘里的那两张船票往郭明远面前递了递,“也许它们还在等待真正的主人,就像当初那串漂亮的玉石珠一样。”
当天下午,郭明远意外地接到了国内一个老朋友的电话,名义上是说来关心一下他的留学生活,实质上却是在诉苦水,说自己被一家公司挤兑得快活不下去了,想请郭明远出山帮忙。
“什么公司,能把你们弄这么惨?”郭明远问。
“就是那个夏氏集团啊,也不知道他们家的少东家是怎么想的,还嫌摊子练得不够大是怎么着,竟然又想把手往it界伸……”
“你说什么集团?”郭明远突然语气急促地问。
“啊?夏氏啊,怎么啦?”
先生,您相信缘分吗……
相信缘分吗?
郭明远唇角慢慢勾起一丝笑,对电话另一端的朋友说:“你把夏振泽的联系方式给我,现在就要。”
于是,郭明远得到了夏辰东外祖父母在美国的住址,然后连夜驾车赶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腊月的猪扔了一个地雷,sigee扔了一个地雷,思念扔了一个地雷,轻拢烟云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亲爱的们支持,破费了,其实能够留言我就很开心啦~~~爱你们!=3=
☆、chapter62
夏辰东的母亲是独女,她的病逝给夏辰东的外祖父母带来巨大打击。夏辰东外祖父名下曾经也有一家企业,女儿死后,他几乎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夏辰东身上,原本想着等他再长大一点,就把他从夏家接出来当做继承人培养,可是谁知道这个外孙各方面都那么出色,那么让人满意,却在十四岁那年,给了所有人一个晴天霹雳:
他竟然喜欢男人!
这个消息对于身为虔诚基督徒的外祖父母来说,简直就是噩耗!他们根本无法接受!在多次尝试心理辅导,亲情感染,强制治疗,都被夏辰东油盐不进地拒绝之后,两位老人终于死心了,含着老泪,将公司卖掉,直接投资移民去了国外,对这个外孙从此不闻不问,甚至当年夏辰东念大学时,曾经来美国交换过两年,他们都没有看上一眼。
同性之爱是罪,为上帝所不容,所以你死了以后是要下地狱的,你到不了天国。
这是夏辰东的外祖母临走前,哭着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夏辰东当时刚上高中,两位老人离开的那天,他放学后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坐了很久,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默默回家,将小时候外祖父送给他的那本《圣经》扔进了小区的人工湖里。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学会了抽烟。
也许是在国外呆久了,看得多了,渐渐地,曾经固执的老人开始对同性之爱有所改观,近几年,随着人们对同志的态度越来越开明宽容,他们也开始后悔,并且主动和这惟一的外孙子取得联系。他们的触碰是小心翼翼的,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夏辰东竟然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他们,并没有怨恨当年他们对他的厌弃,面对他们的解释和歉意,夏辰东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嗯,我明白的。”
可是两位老人还是对夏辰东心怀愧疚,总想让他来美国和他们一起住上一阵,甚至想动用关系帮助夏辰东办理移民,因为根据他们这个州的法律,同j□j人之间的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他们不想再让自己的外孙活在见不得人的阴影下,想让他光明正大地正视自己的感情。但夏辰东却一直没有来。
直到几个月前,忽然接到夏辰东的探亲申请,这让两位老人高兴得欣喜若狂。
所以夏辰东回到外祖父母家的这些日子,享受得简直是皇帝般的待遇。特别是他的外婆,似乎想将这么多年所亏欠的疼爱全都一鼓作气地弥补回来,先是去商店将精品店扫荡了一番,休闲的,运动的,正式的,从睡衣到礼服,从皮鞋到领带,这个富裕的老太太简直是拿出了少女时代玩换装娃娃的热情,在各大奢侈品店刷爆信用卡,恨不得将她家外孙打扮成芭比她老公。
衣服买完了又是吃的,外婆特地给家里的厨娘放了长假,开始亲自下厨,这么多年,她居然还记得夏辰东的口味,几乎顿顿都是按着夏辰东的喜好来的。而且还按照营养搭配,每天都给夏辰东榨新鲜的果汁,烘烤低糖点心,煮现磨咖啡,做新鲜的牛奶冰激凌。今天拉着他去泡养生温泉,明天带着他去做美容spa。
夏辰东本来是受了打击的,可是在外祖父母这满满的宠溺之中,才几天的功夫,他竟然被养得肤白面润,唇红齿白……留的有点长的头发好像都比以前黑亮柔顺了不少。
当郭明远连夜开着车,沿着地址历尽千辛万苦地找到这个富人社区的时候,透过漂亮的维多利亚式金属院门,他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夏辰东:穿着白色休闲长裤和粉红色宽松毛线衫,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拿着喷壶,在花圃里悠闲自在地浇着水。不远处颠颠跑来一只半大的金毛,嘴里叼着飞盘,在夏辰东身边绕来绕去,夏辰东回过头,腾出手来弯腰挠了挠金毛的耳朵,然后将飞盘从狗嘴里拿出来,又“嗖”地一下扔远。
金毛欢快地跑着追飞盘去了。
夏辰东哼着小曲,继续浇花。精致的洋楼背景下,在花团锦簇中,优雅得像个王子。
郭明远:“……”
再从后车镜里看看此时的自己,郭明远忽然想到了癞蛤蟆与白天鹅。
有那么一刻,他的手又痒痒起来,很想拔光白天鹅身上碍眼的羽毛,把它变成一只彻头彻尾的秃鸡。
果然,可怜这个词,从来就和夏辰东不熟。
要不是已经看透了这货到底是个什么德行,郭明远几乎都要以为他之前看到的qq信息又是夏辰东自编自演的一手好戏了。
下车,摔上车门,愤怒的癞蛤蟆走到了无辜的白天鹅家门口。
白天鹅看到癞蛤蟆,惊讶得忘记了手上的喷壶,水一直流出来,溢出花盆。
“啊,明远,你来了。”夏辰东很快摆好一张微笑脸,又淡定又从容,就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郭明远沉着脸看着他,隔着大门,说:“过来。”
夏辰东不明所以,放下喷壶走过去,刚要开门,郭明远却冲他摆摆手。
“我不进去了。这个给你。”说着郭明远通过大门栏杆,塞给夏辰东一个信封。
夏辰东接过信封,脸色顿时变了,刚刚还挂在嘴边的愉悦微笑也不见了。
“这是什么?”夏辰东还想装傻。
“你的东西。”郭明远说。
“……谢谢。”夏辰东不禁用力捏紧了信封,过了半天才艰难说出这两个字。再抬头看向郭明远,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谢谢你,把照片还给我。
“嗯。”郭明远点点头,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第70章
夏辰东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郭明远走到半路,忽然又转过身来,远远地问道:“你来吗?”
夏辰东一愣,不明白郭明远在说什么,紧接着心思转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打开了手中的信封。
嗯?一张……船票?
维纳斯号,明天下午两点,迈阿密游轮码头起航。
维纳斯,爱与美之女神。
夏辰东:“……”
这是郭明远认识夏辰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他茫然无措的样子,就那样站在安静的宅院里,身后是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和花圃,旁边有一只小金毛,正锲而不舍蹲在地上扯他的裤脚。午后的阳光是那样明亮而纯粹,透过薄纱似的白云照射下来,映在夏辰东身上,让他看上去好像守在天国门口的天使。
郭明远曾见过夏辰东最不堪的样子,但是这一刻,他却觉得夏辰东是从里到外透着干净的。
蓝色的马提尼,又叫蓝色妖姬,象征清纯之爱。
郭明远想起夏辰东曾对自己说过的话:“郭明远,你知道么,人工的蓝色妖姬在染色前,都是最干净的白玫瑰花,有一点杂色都不行……”
看夏辰东还站在那里没回过神来,郭明远默默转过身,背对着他,继续走回自己的车。转身的瞬间,嘴边终于忍不住浮起一丝笑容,那是独属于郭大神的,温和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sigee扔了一个地雷,踏雪美狸扔了一个地雷~~谢谢支持!=3=
那个,这周末临时有事,不能码字了,请两天假,下周一晚上更新哦!【滚走,求轻拍
☆、chapter63
迈阿密海港是世界上最大的邮轮码头,素有“北纬十八度的度假天堂”之称。碧海蓝天之下,船只的鸣笛声悠扬缭绕,酒吧,雪茄,美人,随处可见的拉丁美食,充满异域风情的海岸……无数令人神往的浪漫元素,使每一个踏足这里的游客,都能在第一时间从身到心的进入到放松状态,摒却一切烦恼,只专注于此时的如画风景。
然而,这些幸运的游客中,似乎并不包括郭明远。
在第三遍拿出手机看了时间之后,郭明远终于决定不再像个傻子一样在检票入口绕来绕去,掐灭了烟,竭力控制住自己想把船票拿出来撕了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准备返回停车场。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一辆惹眼的红色玛莎拉蒂,由远及近,连漂移带急转弯地招摇而来,像朵红色的小旋风,慢慢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嗨,明远,抱歉,收拾行李耽误了一点时间。”夏辰东将车子开到郭明远身边,好像完全看不出他现在脸色不好看,太阳眼镜往头上一抬,扶着敞篷车的车门,悠哉悠哉笑得阳光灿烂。
郭明远扫了眼夏辰东放在车里的行李箱,居然有他的三倍大。他实在不理解,一个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行李。
“走吧,时间快来不及了。”郭明远说着绕到车的另一边,去帮夏辰东拿行李。
车辆管理员帮夏辰东把车子开回码头附近的停车场,夏辰东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小费和管理费,又做了简单的登记,然后三步两步追上在前面拖了两个行李箱健步如飞的郭明远,和他并排同行。郭明远不说话,他也不开口,就那么不声不响地端着下巴在旁边看他。
郭明远余光能感受到夏辰东的视线,终于被他看得忍不下去了,便皱眉问:“你看什么呢?”
“看你啊。”夏辰东毫不掩饰地大胆承认。
“……”
郭明远有点尴尬,不禁加快了脚步,竟然就想这样提着两个大皮箱上船,但夏辰东却在他身后,将箱子一提,把自己的那个巨无霸接了回去。
见郭明远回头看他,夏辰东很礼貌很认真,也很有责任心地解释道:“这位先生,虽然我很欣赏您想要做绅士的高尚品德,但是请稍微注意一下,嗯……我是个男人,和您一样强壮,谢谢。”
“……”
郭明远也觉得自己有点怪,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也不再理会夏辰东,自顾自地拿了行李登船。
两人上了船之后,被工作人员带路引向头等舱的房间,途中郭明远还是一言不发,夏辰东也就跟着安静地不说话。头等舱的房间靠近甲板,因为乘客们都在集中登船,所以周围有点嘈杂。与之对比,他们的相对无言才显得更为古怪。
直到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房间,看到套间内的那张大型双人床,这样古怪的沉默才终于被打破,而打破沉默的人,不是郭明远,却是夏辰东。
“不好意思,我们这个船票是更换过登船人的,所以……”夏辰东提醒工作人员。
这艘豪华邮轮的工作人员服务素质都很高,看到这个场景,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道:“哦,很抱歉,您是想要将房间更换成双床间吗?请稍等,我去查……”
“不必了,谢谢。”然而,郭明远却打断了工作人员,提着箱子率先一步进屋了。
夏辰东立在门边,眨眨眼。
旁边工作人员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对夏辰东行了个礼,无比真诚地道了句“祝您有个愉快的假期”,然后就离开了。
向来以厚脸皮著称的夏辰东,在这一刻,竟然也会因为工作人员看他目光中的别有深意而脸红。想不通这陌生的害羞感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夏辰东提着箱子,跟着进了房间,脑子里还在转着各种各样旖旎的幻想。可是当他进去看到坐在床上低头出神的郭明远时,看到他微蹙的眉头,心里那股乱撞的情绪便渐渐平稳下来,大脑也冷静了不少。
“郭明远,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夏辰东倚在门边,淡淡地问。
郭明远抬起头看夏辰东,今天他穿着奶白色的连帽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七分裤,挺休闲的,也没那么骚包张扬,可郭明远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嗓子眼发干,每次看到他就觉得气息不顺,心火乱窜,于是只能是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只是嫌麻烦。”郭明远将目光又移回到地毯上。“换房间,太麻烦。”
“哦。”夏辰东应了声,却没有对郭明远的答非所问表示异议,点点头,很明智地选择了随声附和,“说的也是,太麻烦。”
接下来,两个人就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谁也不会主动提起某个敏感的话题,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要好的朋友,搭伙出来度假。
慢慢地,他们之间刚见面时那种紧张又微妙的尴尬气氛终于淡了下去,随着轮船启程,陆地越来越远,仿佛很多烦恼也都随之被暂时遗忘。两人原本就有很多共同的生活经历,所以并不缺少共同话题,很快就恢复到以前那样,谈工作,谈公司,谈计算机,谈程序,最后甚至都可以达到相谈甚欢的程度了。
他们好像什么都谈过了,唯独不谈他们的感情。
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唯独改变了他们自己。
夏辰东不知道郭明远在想什么,他忽然莫名其妙把他带上了一条船,却什么都不表示。他不知道这艘船将开往哪里,也不知道这艘船到底有没有终点。可是既然郭明远想继续装傻,那么他就陪着他一起,不论如何,也总好过又闹得不欢而散。
晚上在邮轮的自助餐厅吃饭,夏辰东给郭明远讲了一个笑话,郭明远被他逗得低低笑出声,夏辰东也跟着笑,两人隔着一张小圆桌对坐,中间摆着烛台和玫瑰花。
餐厅里有个小型乐队一直在演奏乐曲,旁边开辟出一个舞池,很多游客吃完了饭都会去那边跳舞。这时正赶上一曲结束,新的乐曲开始,轻柔灵巧的小提琴前奏一响起,郭明远的笑容便凝固住了,他抬起眼看对面的夏辰东,两人视线刚好相对。
“一步之遥?”郭明远问。
“又是这首曲子啊。”夏辰东感叹,微微扬起下巴,细长的眼睛眯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伴随着那熟悉的乐曲,舞池里已经有很多的男男女女,在一步之间,彼此徘徊,彼此试探。郭明远看着夏辰东,忽然说:“我还记得,你当年在食堂里弹这首曲子。”
夏辰东微微一样眉毛,“哦,你还记得。”
“很好听。”
“是么,呵呵。”
郭明远又说:“我还记得,你说过你喜欢电影里的一句话。”
“哦?哪句?”
“跳探戈时跳错了步子,不要停下,只要继续跳下去就好了。”
夏辰东终于收起了嘴边那状似不经意的微笑,静静地看着郭明远,不再说话。
“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在车站旁跳过舞,你教我的。”
夏辰东直直地看着郭明远的眼睛,见面以来第一次,郭明远没有躲避他的目光。
“郭明远,原来你的记忆力还是很好的。”夏辰东有点不自在地笑了笑,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四目相对下败下阵来,心情很微妙。
第71章
“所以说,跳探戈时跳错了步子,不要停下,只要继续跳下去就好了。对吗?”
夏辰东再次抬起眼,被郭明远这句话弄得有点不知道如何回答。但郭明远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而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向他郑重伸出一只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光棍节快乐哦!话说,今天淘宝得精神错乱,有点卡文了。明天一定早点哈!
抽风问一句,你们今天双十一了么?我应该不是一个人吧……qaq
☆、chapter64
“郭明远,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啊?”夏辰东用餐巾慢慢擦了嘴角,看了眼郭明远的那只手,坐在椅子上没动。
郭明远没解释,索性将夏辰东强拉了起来,两个人一起进入了舞池,郭明远一手握住夏辰东的手,一手搂住他的腰,随着音乐的节拍,向前迈了一步,夏辰东为了不被踩到,只能顺着向后退,跳起了女步。
但郭明远实在不擅长跳舞,除了当年在车站和夏辰东跳过那么一次以后,这么多年都没有再碰过探戈,进退的距离难免把握不好,还是会偶尔踩到夏辰东的脚。
夏辰东连着被踩,终于忍不住了,微微皱眉道:“我说郭明远,你就不知道看着点脚下吗?”
“不是你说的么,跳舞时不要看别的地方,只要听音乐,看着舞伴,握着舞伴的手。”郭明远说,也许是因为要顾及脚下的步子,他说话时呼吸有些重,转身间夏辰东都能感受到拂在耳边的热气。
“所以明远,你今天是来向我炫耀你的记忆力的吗?”夏辰东温柔地嘲讽。
随着舞曲的高`潮来临,两人的配合越发默契,在你退我进我退你进的交错和试探之间,他们需要的舞台空间越来越大。他们的腿都很长,步子也大,从舞池这边,几个回转就可以走到另一边,彼此间互不相让,隐约中,竟可以看出一种斗势,好像都在努力争取主控权。
越来越多的人被这对高个子的亚裔男子吸引,刚开始还有人觉得两个男人一起跳探戈舞有点别扭,不过大概他们的确很养眼,慢慢的,大家开始主动让出一个圈子,将他们围在当中,并且有人在旁边为他们喝彩鼓掌。
“那么,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舞曲结束了,要及时松开舞伴的手,不然人家会以为你在耍流氓。”夏辰东喘着气,努力想要把手抽回来,却挣不动,郭明远抓得死紧。
这时,本来已经接近尾声的旋律,忽然来了一个大转音,现场演奏的乐队师们将最后一个音符慢慢拉长,然后在一个间停之后,竟然又开始了新的小节的重复。
“你看,还没结束。”郭明远对夏辰东认真地说。
不知是工作人员的刻意安排还是巧合,大厅的灯忽然熄灭了,舞池两边每张小餐桌上的烛台成为室内惟一的光源。这样浪漫的气氛引来无数人的惊叹和欢呼,又开始有人陆续加入到舞蹈之中。
郭明远再次不小心踩到了夏辰东。
夏辰东:“郭明远,你又跳错了。”
“跳探戈时跳错了步子,不要停下,只要继续跳下去就好了。”
这是郭明远这天晚上第三遍重复这句话。
“所以郭明远,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在逐渐拥挤的舞池中,郭明远看着夏辰东,深吸一口气,说:“所以即使用错了方法,只要继续下去,就好。”
夏辰东眼神一变,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次郭明远会对他态度大转变,竟然还邀请他一起坐邮轮。
“你看过留言了,对么?”夏辰东问。
郭明远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夏辰东的手,越发收紧了。
“所以觉得我有点可怜了,对么?”夏辰东又问。
“不是这样,你别又乱想。”郭明远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已经尽自己的所能,表达出他此时的心情,但夏辰东似乎还是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郭明远,既然你什么都明白了,也没必要再这样遮遮掩掩下去了。”夏辰东微微用力,挣开了郭明远的手,向前走近了半步,两个人距离挨得很近,只需再靠近一点,就能吻上彼此的嘴唇。“很感谢你的体贴,但我需要的是一个答复,并不是这样一个节日彩蛋。”
郭明远垂下眼,身体情不自禁前倾,就在马上要接触到那双嘴唇的瞬间,控制住了自己,“夏辰东,我需要一点时间。”
夏辰东笑了笑,神色间带上了几分黯然:“当然了,你会有很多时间的。明远,我已经搭上了两个十年,不在乎再来第三个。”说完,夏辰东就离开了舞池,走出餐厅。
郭明远听夏辰东说两个十年的时候,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有点懊恼,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动了心,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可真到了临阵关头,却又停滞不前了。还说人家是变态,他觉得现在自己才是真正变态的那个人。
到甲板上吹了一阵风,郭明远回到房间时,夏辰东早已经回来了,而且看上去刚刚洗好了澡,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看电视,郭明远扫了一眼电视屏幕,顿时有点黑线。
夏辰东看的是一部电影,正是那永恒经典的《泰坦尼克号》。
在船上看沉船的电影……不会觉得太刺激了么。
见郭明远回来了,夏辰东懒懒地点了个头,然后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电影,也没怎么理他。郭明远进洗手间洗澡,出来时竟然有点紧张,可夏辰东依然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电影当中。
夏辰东躺得很规矩,只靠着边缘占据了双人床的一小半,这很不同于他以前的风格,当年在阁楼合租的时候,夏辰东哪次不是横行霸道的?就连当时帮助他戒毒不得已必须和他同睡的时候,郭明远都没少遭罪,好几次半夜被挤得差点掉地上去。
郭明远擦干了头发,从另一边上了床,安静地躺下,夏辰东就在他旁边,甚至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
接受了意味着什么?两个男人在一起,郭明远不是没见过,他的师弟和顾文宇就是很好的例子。可是真要挪到自己的身上,好像还是有点别扭。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开了一个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进展了。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郭明远转过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夏辰东一直盯着电视屏幕的眼睛,在听见郭明远叹气的时候,微微眨了一下,然后视线向旁边偏移了一点,似乎想要看郭明远,不过又克制着立刻移了回来,继续看电影。
郭明远睡得很不踏实,他醒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电影里柔丝和杰克那段最后的对白:
杰克:赢得船票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它让我认识你。我很感激,非常感激。所以柔丝你一定要答应我,答应我你会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多么无望,都不放弃。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柔丝:我答应你。
杰克:不要食言。
柔丝:我不会食言,永远不会。
这段对白太有感染力了,就连郭明远这种没什么恋爱细胞的人,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可是现实生活永远和小说电影不同,没那么多煽情的元素。就像童话故事,永远都是停留在王子和公主相爱结婚的那一刻,却不会有人告诉你,他们的婚后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就是现实和传奇的差距。
郭明远翻了个身,想再看看夏辰东,然而留给他的,却只是一个掀开了被角的半边空床。
夏辰东呢?
郭明远一下爬起来,先是去洗手间看了眼,没有人,确定夏辰东出去了,又给客服打电话,问有没有看见和他同住的客人。因为他们住的是头等舱,有很多普通客舱没有的贴心服务,所以接线员很快地就告诉他了夏辰东的行踪。
他们乘坐的这艘邮轮一共十二层,其中五层以上对游客开放。郭明远披上衣服,按着接线员的指示,找到了邮轮七层的一个小酒吧。
酒吧面积不大,这个时间了,客人仅剩下两三个,零散地坐在角落里聊天或者喝酒。
郭明远一眼就看到了夏辰东,他正坐在酒吧当中的一架三脚架钢琴边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系带的白色毛巾浴袍,左手拿个酒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右手在琴键上按着单一的旋律。断断续续的单音节曲子,仔细辨认,还是那首一步之遥。
郭明远走到夏辰东跟前,靠在钢琴边看他。
本就不连贯的音乐,这回完全停止了。
“怎么出来了?”郭明远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
夏辰东没有看郭明远,喝了口酒,又开始用一只手慢慢地弹琴。
“夏辰东?”郭明远按住了他的手。
一组琴键在交叠着的两只手中,被同时按下,发出轰鸣的杂音。
不远处两个客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吓了一跳,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起身离开了酒吧。
第72章
夏辰东有点责备地看了郭明远一眼,“你看,你太吵了。”
郭明远观察他的神色,知道他这是又喝了不少,抢过他手里的酒瓶看了看,还是最高度数的伏特加,不禁皱眉:“你怎么总是喝这么高度数的酒?太伤身了。”
“没办法,我酒量好。”夏辰东勾了勾嘴角,然后继续埋头弹琴。
没错,夏辰东酒量好。以前在一起喝酒时,夏辰东总是装作一杯倒,等郭明远知道了真相的时候,他们又很少有机会在一起喝酒了。所以郭明远也不知道夏辰东到底能喝多少,但他只要一想到那天在夏辰东公寓发现的几个伏特加空瓶子,就觉得自己的胃烧得难受。
“我酒量也好。”郭明远对着夏辰东的酒瓶喝了一口,辛辣感一下从嗓子眼钻进胃里,好像吞了一口火,直接从身体里窜向头顶,又刺激又爽快。
“哦?是么?那……要不要和我拼酒呢?”
郭明远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就点头道:“好。”然后去吧台向酒保要了两瓶高度数伏特加,回来坐在夏辰东身边,什么都没说,先打开盖子一口气灌了小半瓶。
“浪费。”夏辰东嫌弃地瞥了瞥郭明远。
只喝酒不说话气氛有点怪,郭明远又开始找话题:“原来你外祖父母在美国定居,以前怎么没听见你提起过?”
“哦,他们是基督徒,接受不了我这样的外孙。”夏辰东不当回事地说,“这两年才好了点。”
郭明远微微一愣,侧过头看夏辰东。他知道夏辰东不信教,以前却总会和他说一些圣经里的句子,他以为他是感兴趣,现在看来,估计并非他想的那样。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美国?”郭明远问。
“我上高中,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以后。”夏辰东说。
接下来郭明远问不下去了,因为他突然想起夏辰东曾经给他朗诵的那句赞美诗:求你,留心听我这不出于诡诈嘴唇的祈祷。愿我的判语从你面前发出,愿你的眼睛观看公正。
可是,又有多少人真的愿意用眼睛直观公正呢?人们总是轻易就下了判语,不问缘由,不分对错,只要敢跨出用道德标尺画出的那条线,就统统打入地狱。
郭明远,别对我太好了,我要是爱上你,你就完了。我们会一起下地狱的。
他原本选择信仰,却是信仰先行背叛了他。
郭明远多少有点理解夏辰东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了,敏感,多疑,自私,反复无常口是心非,却那么……让人心疼。
夏辰东见郭明远看自己,也转过来看他,然后没什么表情地又喝了一大口伏特加。
“夏辰东。”
“嗯?”
“你说我们两个谁的酒量会更好一些?”
“当然是我。”
“我觉得不一定。”
“那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不过试到最后,空酒瓶堆了满地,实践证明,还是夏辰东技不如人,先坐不住了,在琴凳上直打晃。
酒吧里现在除了郭明远和夏辰东以外,已经没有客人了。郭明远将空酒瓶还到吧台,却没看到酒保,估计是临时有事出去了一下。
原本打算在这里等酒保,却忽然听见钢琴那边传来砰的一声,郭明远以为是夏辰东摔地上了,急忙回去看,发现是他将琴盖子合上,然后自己坐在了上面。
“夏辰东,我们该回房间了,这里快关门了。”郭明远说,夏辰东的神智已经不太清醒了,他担心他会从三脚架上栽下来,便走到他身边,琢磨着怎么把他弄下来带回去。
夏辰东坐在钢琴上,闭上眼似乎要睡着了,等他再睁开眼时,看向郭明远的目光却显得那样痴迷而茫然。
“喂,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夏辰东突然居高临下地问。
郭明远愣住,抬起头看着夏辰东。
“我叫郭明远。”
“哦,那你过来。”夏辰东冲郭明远勾了勾手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一刻,似乎有柄重锤,忽然狠狠砸开了灰暗的记忆,将那些封存到以为早就忘却了的画面撕扯了出来。郭明远如遭雷击,一时间感觉天旋地转,却还是着魔了一样走过去。
“……什么,秘密?”
夏辰东轻轻俯下身,勾起郭明远的下巴,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吻了下去。
“我发现,我很喜欢你。”
轻轻的一吻,接触即离开,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在盥洗室里,属于两个小孩子的不含任何心机的亲吻。
郭明远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抱住了摇摇晃晃的夏辰东,一点点抓紧了他身上的浴袍,呼吸不畅,觉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原来是你!原来,我们那个时候就认识了……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辰东好像清醒了些,终于不再时空错乱,眼神有点空洞地看着郭明远,“从……火车上,你说你的名字。你说,头上有白点的毛毛虫,有毒。”
郭明远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为什么当初……你没告诉我?”
“你不记得我,我凭什么要记得你……”夏辰东说得挺理所当然的。
郭明远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甚至想要报复社会,不明白老天为什么一定要让他遇到这么一个人。
“郭明远。”夏辰东已经没力气了,一头栽在了郭明远的肩膀上,郭明远半拖半抱把人扶住,听着他在自己耳边低喃,“我用十年记着你的名字,又用十年喜欢你,现在又要用十年让你也喜欢上我,你说,这是不是有点……太亏了啊?”
郭明远刚想说,该,这都是你自找的,然而这时夏辰东又开口了,他忽然抬手抱住了郭明远的腰,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手臂越收越紧,看不到表情,只能听见那有些哽咽沙哑的声音。
“郭明远,我爱你。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爱过一个人,可是,如果这份爱让你觉得很累,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我愿意……收回它。”
郭明远感觉到,自己的肩头,传来一股让他震颤的湿热。慢慢的,直流进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10484420扔了一个地雷,曹阳扔了一个地雷,思念扔了一个地雷,sebasdiana扔了一个地雷,可缓缓归矣!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3=
明天就是大结局了!争取努力不让你们失望哈!敬请期待~xd
☆、chapter65(the end)
甲板上的风很冷,黑夜里海浪翻滚的声音显得尤为动人心魄。郭明远站在船边围栏处,盯着那无尽的澎湃波涛,此时的心情好像也和这海面一样,没有办法平静。
十年,二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二十年的轮回?他郭明远,究竟何德何能,会让一个人喜欢他这样久?对他而言早就已经淡忘了的初相逢,想不到却成了那人心底的执念,一经年,便是小半的人生。郭明远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里发紧,窒息般难受。这份爱太珍贵,也太沉重,他究竟有没有资格接受,究竟能不能回应得起?对夏辰东那句义无反顾的一句“郭明远,我爱你”,他能不能也坦然从容地回一句平等的“我也是,夏辰东”?
郭明远不知道。他不敢确定。所以刚刚他无法面对那样的夏辰东,不得不从酒吧里出来,到外面来透透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吸烟区抽了一支烟,思绪却还是很乱。郭明远觉得感情这种东西真是太复杂了,比他曾经处理过的任何软件程序都要复杂千百万倍。不过有一件事他现在倒是想清楚了,那就是他放不下这个人,所以无论如何,他现在不能不管他。
至于其他的……还是……以后再想吧……
在这个问题面前,郭明远再次祭出了他的看家法宝,逃避,和拖延。
熄了烟,郭明远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他准备回酒吧带夏辰东回房间。然而,当他回到酒吧所在的那条走道时,却发现有两个船上的工作人员正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酒保。
“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郭明远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加快脚步走过去。
“不用担心,先生,只是一点小故障。”工作人员微笑着回答。
“发生了什么事?”郭明远皱眉问。
“我们的全船主控网络刚刚遭到黑客攻击,已经启动了应急程序,不过还是有个别地方的控制系统出了点小问题,现在正在排查确认。”
郭明远伸手去拧了拧酒吧的门把手,扳不动。
“这里出问题了?除了门打不开,还有哪里有问题?”
大概是看出郭明远神色不对,工作人员猜到了什么:“先生您……您有朋友在里面?”
“我问你,还有哪里有问题。”郭明远又生硬地重复一遍,看工作人员的目光有点吓人。
“啊……这个,可能还会影响到里面的温控系统。温度会在短时间内忽高忽低,不过您放心,里面的室温只会在人体可承受范围内升降,不会有危险。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用手机联系到您的这位朋友,告诉他不必惊慌。”
第73章
郭明远忽然变得面无血色,“他喝醉了,意识不清醒。”
“这样……好吧,先生您还是不必担心,就算里面的客人没有意识,这样的温度变化也不会出问题,除非是有心脏病……”说到一半,工作人员愣住了,接着小心翼翼地看向郭明远,目光中带上了一丝不安,“先生,您的朋友没有心脏病史吧。”
“他有过吸毒史,心脏受过刺激,曾经有长达三分钟的心脏停搏。”郭明远觉得眼前有点发黑,突然好像被人抽走了魂儿,周围所有东西都在转,转得他想吐。
工作人员和旁边的同事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像刚刚那样只知道保持职业的微笑了,其中一个人立刻拿了对讲机跑到边上去汇报,另一个对郭明远保证:“先生,我们会用最快的时间解决好问题,确保您朋友的安全。”
郭明远微微闭上眼,有点站不稳,扶住了墙壁:“大概要多久……”
“我们尽快。”
“酒吧里没有应急通道吗?”
“先生,我们……会尽快的。”工作人员额头上也开始冒汗了,紧张地盯着郭明远。
“嗯。”郭明远安静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手里提着一个金属消防栓回来了。
“先,先生,您冷静一下!喂!先生!”工作人员本来看郭明远挺平静的还暗暗松了口气,谁成想这人却忽然手里抄了个大家伙过来,而且面无表情就要去砸酒吧的一扇玻璃窗,不禁大惊失色,和另一个工作人员并酒保一起上前阻拦。
“闪开!”郭明远说。
“先生!请您冷静一下!这条船上所有的玻璃都是特殊材质,抗击能力相当于防弹玻璃,您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砰!
重达十几公斤的硬铁罐被高高举起,猛地砸向圆形的玻璃窗,却没能给玻璃造成任何损坏,郭明远眼睛红了,走火入魔般,举起消防栓还要去砸,却被人强行拉开,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又想去用脚去踹酒吧的门,最后被三个人合力按在了地上。
仰天躺在甲板上,郭明远大口喘着气,眼神空洞地看着海上的星空,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开始往外流,他忙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胸口闷疼,脑子里疯狂地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是他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是他把他带上了这条船。
是他把他逼上了绝路……
“夏辰东,我需要一点时间。”
“当然了,你会有很多时间的。明远,我已经搭上了两个十年,不在乎再来第三个。”
因为那个人一直在这里,所以他就把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可是人生一共有多少个十年?说不定机会错过了,下一秒,就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不是谁都会为你等待,有些事,有些人,拖延不得。
明天和来世哪一个先来,我们永远不知道。
这是郭明远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却从没像此刻这样,让他如梦方醒。
人活着,就要懂得珍惜。珍惜每一个今天,每一个当下,还有每一个此刻在你身边的人。
“夏辰东,我爱你。不要后悔生在夏家,不要后悔喜欢男人……不要后悔认识我。”
这是郭明远现在想对夏辰东说的话,可是,他还会有机会吗?
曾经在医院里看到的夏辰东被抢救的一幕又在眼前回放,平直的心电图,苍白的手术室……只是那个时候的心慌意乱,远非现在的生不如死能比。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就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深入到骨子里,早就不能逃了。
郭明远狠狠揉了把脸,然后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们的主控计算机在哪里,带我去。”
“先生……”工作人员还想再继续让郭明远冷静,却被并不冷静的郭明远一下提着脖领子抵在了船壁上。
“听着,如果我的朋友出了任何意外,我会把你们的公司告到倾家荡产!懂吗?”一向温和没脾气的郭大神,此刻的表情竟然无比狰狞,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单词从牙缝里挤出来,“现在,带我去你们的主控计算机室!我需要这扇门在十五分钟以内打开!懂吗!?”
“十五分钟?这有点……”工作人员在郭明远那几乎能杀人的目光中,最终没有把话说完。
很快邮轮经理出来了,在确认了郭明远的护照之后把他带到了计算机主控室。当他们通过网络检索出郭明远署名发表过的论文,被收录到一家代表计算机前沿科技的网站时,看他的目光,终于从看一个发神经的暴力分子,转变为对计算机专家的崇拜和尊敬。主控室的计算机工作人员这才放心地把位置交给了郭明远。
十五分钟后。
酒吧的大门终于打开,郭明远第一个冲了进去,屋子里气温很低,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气温反复升降几次,吧台上尚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空酒瓶上,竟然都起了霜。
夏辰东正窝在一个沙发卡座里,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团。
郭明远立刻脱了自己的衣服跑过去盖在夏辰东身上,先用手摸摸他的胸口,还好,心跳很平稳。那一瞬间,郭明远仿佛如逢大赦,恨不得当场跪下给老天磕个头。然后他轻轻拍了拍夏辰东的脸,把他扶了起来。
夏辰东因为穿得太少,打了个哆嗦,然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郭明远深邃的目光。
“唔……怎么这么冷?船撞到冰山了?”
郭明远:“……”
见夏辰东还能说话,在后面跟进来的船上医疗人员总算松了口气。他们可是都抬了担架和呼吸机来的,就因为看了郭明远那如临大敌的反应,差点就准备进来直接搬尸体了。
一旁早早就位的船医连忙上前帮夏辰东做检查,直到确认他没事,所有指标正常,才对郭明远露出一丝放松的笑容,道:“上帝保佑,这位先生一切正常,不过考虑到他以前有过吸食毒品的历史,还是应该少喝点酒,并且要完全戒烟。”
“嗯,我们会注意。”郭明远点点头,便不再理会他们,直接背了夏辰东离开酒吧。
夏辰东趴在郭明远身上,到外面被冷风一吹,酒醒了大半,但嘴里的胡话却没少一句。
“明远,是不是……沉船了?我们要被淹死了吗?”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压身上,郭明远累得完全说不出话,只能任凭夏辰东在他耳边胡言乱语,甚至用发音纯正好听的英语,改编起了台词,说得还那么投入:
“远,赢得船票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它让我认识你。我很感激,非常感激。所以远,你一定要答应我,答应我你会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多么无望,都不放弃。答应我,远,永远都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喂,夏辰东,你够了!”郭明远累得两眼冒星,终于把夏辰东背回了房间门口。
夏辰东安静了,被郭明远放下,倚着船边的栏杆站着。
郭明远等自己慢慢喘匀了气,走到他面前,上来就狠狠吻了一口,然后说:“夏辰东,永远别离开我了,好吗?”
夏辰东愣了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是喝多酒睡了一觉,这外面就突然变天了。眉毛动了动,刚要开口,郭明远却又忽然将他一下用力抱紧,更深地吻了下来,投入而忘情,还带上了几分疯狂,就连夏辰东这个情场老手都被这仿佛要将人灵魂都吸走的吻,吻得气息不稳,几乎要窒息,下意识想要把郭明远推开,却怎么也推不走。
直到夏辰东被吻得都快站不住往下瘫了,郭明远才觉得过瘾,放开了他。
“夏辰东。”因为缺氧,两个人的呼吸都很粗重,尤其是郭明远。
“唔……”
“我喜欢你。”
“……”
“我爱你。”
夏辰东嘴巴张了张,看着郭明远,有点不敢置信,等他缓过神来,还不等说话,却被郭明远捏住了下巴。
“夏辰东,你这次要是再敢乱说话,我就直接把你扔到海里。”想到他们第一次接吻的经历,郭明远不放心地威胁道。
夏辰东沉默,看向郭明远的目光很复杂,到最后脸上神情一变,眉眼间荡开笑意,有点挑衅地勾起嘴角:“哦?是么?你舍得?”接着伸手摸向郭明远的胸口,凑近了在郭明远耳畔吹着气说:“你看,你这里这么软,怎么会舍得?”
郭明远抓住了夏辰东的手,这下点着了他的火,房卡刷开了房门,把夏辰东拉进去直接放倒在床上。
“郭明远,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以后,是要下地狱的。”夏辰东眼睛亮亮地看着郭明远,在他咬住自己的耳朵时,声音有点发颤地说。
“没事,我陪你一起。”郭明远低声道,在夏辰东的唇角轻轻亲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夏辰东酒完全醒了,除了头疼,身上更疼。
他侧过头看了眼身边搂着他睡得正香的郭明远,扶着头费劲回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结果神色忽地一变,飞起一脚向郭明远踹去!
第74章
郭明远被踹得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夏辰东忍着身上的疼飞扑到他身上,把他牢牢压在身下,不禁愤恨地眯起眼:“郭明远!你他妈太过分了!竟然趁人之危!”
“嗯。”郭明远伸手揽住夏辰东,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嗯个屁!”夏辰东继续骂,“没看出来,你怎么就这么卑鄙!我追了你十年,结果反倒被你上了!这买卖亏大了!”
郭明远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哼哼笑。
“告诉你,下回得让我在上面,听明白了吗?”夏辰东骑在郭明远身上开始宣布。
“嗯,好。”
“以后都得让我在上面!”
“嗯,好。”
哦?这么好说话?夏辰东狐疑地看着郭明远。
“不行,就现在,你得让我压你一次。”说着夏辰东开始掀郭明远的被子。
郭明远立刻睁开眼,手臂一揽将夏辰东用被子包起来,翻转间,又将他给压了回去。
“饿了吗?我们出去吃东西吧。”郭明远对夏辰东说,温和得像只无害的奶牛。
夏辰东:“……”
当天下午,邮轮在巴哈马的一个热带岛屿靠岸,这里附近有一个小镇以生蚝闻名远近。夏辰东和郭明远找了一家靠近海滩的生蚝店,八美元一打的新鲜生蚝吃得他们酣畅淋漓,店员都是将活的生蚝端上来,然后直接像开酒瓶一样将生蚝启开盖子,供游客沾着各种酱料食用。
夏辰东对生蚝不感兴趣,眼睛只盯着店里的私制酿酒,郭明远不让他喝,他就发了通脾气,到外面的沙滩看人家堆沙雕。
白色的沙滩很美,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像铺了满地的钻石。海边有两个男孩在用沙子堆女人的裸体,夏辰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自己也有样学样地开始在旁边堆东西。郭明远找过来的时候,夏辰东那个巨大的假唧唧已经堆得差不多成型了,周围很多人跑过来看。郭明远一脸黑线地过去把他提走,拉着他沿着沙滩散步。
两个人,四排脚印,海浪一来,又瞬间抹平了一切痕迹。
夏辰东看着那些脚印,怔怔出神,忽然问郭明远:“郭明远,你会不会什么时候,就后悔了?”
郭明远回过头,“后悔什么?”
“后悔你现在的决定。”
“不会。”
“哦。”夏辰东笑了笑,然后就没再说话。
这个海岛不大,很快他们就围着沙滩转了半圈,夏辰东看到了一座小教堂,驻足看了一会儿,然后和郭明远说他想进去一个人坐一坐,让他在外面等他一会儿。郭明远点点头同意了,慢慢放开了夏辰东的手。
夏辰东独自走进教堂,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他找了一排座位靠边坐下,抬起头看着礼堂尽头正中的那座十字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跪在弥撒席上,双手交握地认真祈祷起来。
没人知道他在为什么而祈祷,但他祈祷得极为虔诚。时间静静流淌,阳光透过教堂高悬的壁窗照射进来,一点一点移动,直到将夏辰东所在的那一个角落完全笼罩起来。
礼堂内极为安静,落针可闻,带着某种神圣的味道。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吱嘎吱嘎,像是车轮轴转动。夏辰东被这声音惊扰到,睁开眼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遥控小货车,从教堂大门向自己这个方向慢慢驶来,小货车的翻斗车箱里,还装着一朵红色玫瑰花。
教堂的大门被人推开,封闭在外的阳光一下涌了进来,郭明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小货车的遥控器,冲他温和地笑。
“这个,没有你当年做的那个好。”
夏辰东拾起送到脚边的玫瑰,久久地凝视着对面的郭明远,逆光中,他身上的白衬衫干净得透亮,好像也沾染上了阳光的味道。
“当然。”夏辰东终于笑了,笑得那么释然,那么安心,然后他微微扬起下巴,高傲却不失优雅,“也不看看我是谁。”
十年弯路,柳暗花明。
他用十年的时间走到他面前,润物无声。
他用十五分钟的时间打开那扇门,惊心动魄。
说不清谁欠了谁,也说不清谁更值得谁。
总之,最后恶魔终于和天使走到了一起。上帝哭了。但同时,他也为他们慷慨地敞开了那扇,叫做幸福的大门。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sigee扔了一个手榴弹,茗扔了一个地雷,10484420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支持!!=3=
终于完结了!这一路波折诸多,能和桃子一起坚持到最后的都是真英雄!鞠躬~~没有你们的留言和鼓励就没有今天的郭师兄和夏狐狸,这是我目前为止写出的最爱的一对西皮,很感谢大家,不足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再鞠躬~~
正如之前所说,我会用郭夏写一个三世系列,看到留言大多数人对战争文感兴趣,所以我会先开君臣战争文,但这个文我想写成长篇,以我现在的功力,恐怕还驾驭不好,不能达到我理想中的水平,所以不会立刻就开这个文,准备先开个轻松点的文换换脑子,期间会着手为枕上江山收集资料做准备,预计开坑要到明年九月份了……如果大家到时候还没有忘掉这对的话,欢迎来跳坑哈!xd
这篇文还有几个番外,我想好的有三篇,准备写四到五个,大家有没有特别想看的,可以点播哦~~我会看着写的!第一篇番外本周六晚上放上来,到时候别忘了来啊~~【捧大脸
ps:下个月开新文~新文的主角是蔡杨和顾文宇的儿子蔡颖然的故事,机甲大战白垩纪恐龙,到时候语义分析软件会成为萌物~~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哈
☆、番外1
自从在船上酒后作乱占了夏辰东的便宜,郭明远似乎是心怀愧疚,在之后的相处中,对夏辰东简直是宠你宠到骨子里甜你甜到心窝中,总之就是你要星星我绝对不给你摘月亮,你要吃天上飞的我绝对不给你抓地上跑的。
可是夏狐狸在郭师兄这满满的宠爱之中,却时常觉得不爽,并不是他好日子过得太多又开始作了,只是因为,从始至终,两个根本性问题没有得到解决。
第一个问题,可想而知,就是那方面谁上谁下的问题。
这一点其实夏辰东现在也想得开了。考虑到郭明远以前是直男,是让他生生软磨硬泡给强行掰弯了,所以他决定暂时先让着他,不跟他就这个问题死磕,但这并不代表他贼心已死。夏辰东只是耐心地潜伏着,就像一只想要偷鸡吃的狡猾狐狸,团着尾巴在旁边安静地伺机等待。所谓放长线钓大鱼,他和郭明远的日子还长着,那么多年看得见吃不着都过来了,他也不在乎再多等个一年半载。再说,人都弯了,被压还不是早晚的事?更何况他总归是让郭明远上过了,在夏辰东看来,一次和很多次……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至于第二个问题,却是实实在在让夏辰东窝火的问题,那就是夏辰东发现,和郭明远在一起这么久,这家伙竟然从来没吃过自己的醋!
他夏辰东是谁?那是走到哪里都不乏追求者的。他和郭明远一起去餐厅吃饭,细皮嫩肉的服务生会偷偷用暧昧的眼神看他;早上出门拿牛奶或者报纸的时候,送牛奶的英俊小哥会冲他做飞吻;就连上次无聊去郭明远他们学校里随便转了一圈,回来都收到好几条不同男生女生发来的追求短信……
可是,当夏辰东拿这些战果去向郭明远炫耀的时候,郭明远却永远都是从笔记本电脑旁或者一堆学术书籍中抬起头,笑容温和地看他一眼,然后继续该干嘛干嘛。
在夏辰东看来,那眼神无疑在说:“乖,别闹啊,老公现在正忙待会儿再过来陪你玩。”
夏辰东:“……”
所以夏辰东经常气不打一出来,可偏偏郭明远每次把他惹毛了,又总有办法能让他迅速消气。
比如,夏辰东郁闷了想去阳台抽烟,他这边火还没点着呢,郭明远那边就从后面靠过来抱住他,在他耳边说句:“辰东,不是说好我们要一起戒烟么?”然后就把夏辰东按回沙发,亲自帮他在身上贴尼古丁戒烟贴片。郭明远这人有耐心,一般人戒烟只要在手臂上贴几贴意思意思就好,可他偏偏会按着说明书,将每一个需要贴的地方都一一贴好。小臂,膝弯,脊背,腰眼……常常是所有地方都贴了一遍之后,夏辰东身上的衣服也就不剩什么了,接着就是从沙发到浴室,再从浴室到床,极个别的时候还要再从床到地板。
又比如,夏辰东心里窝火准备去厨房找点酒喝,刚开了冰箱,那边郭明远就会过来伸手一拦,拿走夏辰东手中的酒瓶,转而从冰箱里拿了盒鲜奶出来,笑吟吟地飞快在他嘴唇上亲一下,说:“这酒是给我喝的,你不能喝。”然后就用微波炉转了杯热牛奶给夏辰东强喂下去,至于用什么喂,喂到哪里……则要视夏辰东的心情和郭明远当天晚上的体力而定。当然,通常情况下,一杯牛奶是完全不会浪费的。
第75章
再比如,夏辰东失落了,伤心了,一个人半夜跑出家去大马路上遛弯儿散心,这时手机就会响起来,他接电话以后爱理不理地哼唧一句“干嘛?”,那头就会说:“辰东,你转过身。”然后夏辰东转身,就会看到郭明远拿着手机站在自己身后,臂弯里还搭着一件大衣。“晚上冷,你穿的太少,会着凉。”接着郭明远就会走过去拿大衣将夏辰东紧紧裹起来,还拉起他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暖暖地看着他笑,问:“还冷吗?”每到这种时候,就算是破碎成渣渣的心,也会被郭大神那缠绵的体贴给严丝合缝地黏回去了。
当然了,夏辰东虽然对郭明远不为自己吃醋而有些不爽,但他也不会无聊到小言主人公附体地跑去冲郭明远咆哮:“你到底在不在乎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太掉价了。
所以夏狐狸只能继续憋气,然后又不停地被郭大神的温柔治愈。
直到这一天,夏辰东接到了以前在美国交换的学校的请帖,邀请他去参加同学会。夏辰东玩得很嗨地回来,然后就开始拿着合照在郭明远面前转来转去,给他历数自己当年的追求者。
“对了,这个人我还记得他。其实当年我们挺合得来的,要不是因为他是个纯1号,我们也许能交往一段。”
郭明远一直专注于电脑屏幕的视线,在听到“纯1号”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一丝难得的波动。
“哦?你有给他联系方式?”郭明远问。
“当然了,都是同学,再说明天我们还约好了去打高尔夫球。”夏辰东说。
“哦,那你们好好玩。”郭明远看着夏辰东笑了笑,一如往常的温和绵软。
结果当天晚上夏辰东就感觉不对了。郭明远把他按趴在床上,竟然还没完没了!
“啊……啊……嗯……我说郭……郭明远……你……你好了没啊……唔嗯!”
结果郭明远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埋头做事。夏辰东再吵,他干脆用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下边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狠,直到过了个把小时把两人都送上天,他才抱住夏辰东喘着气歇了一会儿。接着,还没等夏辰东缓过劲开口骂他,郭明远就又重新覆上来,嘴唇堵着夏辰东的嘴奋力干了一轮儿。就这样反反复复,一直折腾到快天亮,把夏辰东弄得再也喊不出声才算作罢。
第二天一早,郭明远神清气爽地起来,夏辰东则没骨头一样瘫在床上。郭明远今天要去做助讲,所以出门前穿得西装革履,还打了领带。帮夏辰东准备好早餐以后,他走到床边,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亲,然后低声道:“辰东,要是太累了,今天就不要出门了,在家休息。”
夏辰东抬起眼皮子,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直到郭明远又凑过来对他来了个深吻,才懒洋洋地抬起头,施舍般地回应回应。
“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郭明远一边恋恋不舍地在夏辰东的唇边流连一边低头问。
“你……”夏辰东想要咬郭明远,却被他及时躲开了。
“嗯,那等我。”郭明远弯起嘴角笑了笑。
大概是为了显得更学术更成熟一点,郭明远今天特地戴了一副平光眼镜出门。夏辰东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从郭明远戴眼镜到拿书本文件再到门口穿鞋,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听见砰地一声关门声,郭明远出门了,夏辰东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骂了四个字:
衣冠禽兽。
接着他就心情很好地补觉去了,把那个要和他一起去打高尔夫的同学忘了个干净。
然而夏狐狸的魅力势不可挡,他忘了人家,不代表人家也忘了他。接下来几周,那个同学竟然开始对夏辰东展开了公开而热烈的追求。
“夏,既然你能委屈自己跟那个直男在一起生活,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我真的很喜欢你!”当夏辰东不知道第多少次拒绝和他出去约会时,蓝眼睛的外国男人手捧一大束玫瑰出现在公寓楼下,冲着夏辰东的窗口高声喊道。“我的亲爱的夏!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和那个中国人展开平等的竞争!”
结果这一幕被郭明远看到了。然后他当场就用手机订了两张回国的飞机票。
“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明天就要回中国了,您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的亲爱的夏了。”郭明远走过去很有礼貌地对蓝眼睛说。
“回中国?你们为什么要回中国?”
“因为中国人在结婚之前,是要拜见双方父母的,我们要回去看望我的父亲。”
“结婚?!”蓝眼睛里满是惊讶,接着就仿佛识破郭明远的谎言般,露出深深的鄙视和得意,“哦,不要骗我,我都知道的!你们国家不支持同j□j人的婚姻!”
“没错。”郭明远脸上慢慢展开温和而儒雅的笑,“但是我的妻子,碰巧刚刚有幸加入美国国籍,所以我们很感激,这里有可以承认我们爱情的法律。”
蓝眼睛惊呆了,捧着玫瑰花站在那里不说话。
“哦对了,辰东他不太喜欢我叫他妻子,不过……事实上就是如此。希望您可以替我保守秘密,谢谢。”郭明远非常和善地说。
蓝眼睛:“……”
三分钟后,楼上公寓里。
夏辰东倚在门边怀疑地看郭明远:“你怎么把那人弄走的?”
郭明远将行李箱拉出来,开始往里面放东西:“我就是跟他说我很爱你,希望他不要来打扰。”
夏辰东:“就这样?”
郭明远:“嗯。”
夏辰东抱着胳膊,用下巴指了指行李箱:“那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郭明远终于将行李打好,长长舒了口气,似是完成一件大事。然后走到夏辰东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想带你回去看看我爸。”
“嗯?为什么?”夏辰东有点惊讶,随之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因为我觉得我们结婚的事,还是要让他知道。”
“结婚?我说过……要和你结婚?”夏辰东眼睫颤了颤,忙移开目光,避免和郭明远对视。
“那你要我怎么做?”郭明远也不急,“跪下求婚吗?”然后他竟然就那样单膝跪地,托起夏辰东的手,抬起头看着他笑,“夏辰东先生,你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吗?”
“喂,郭明远……你玩够没有?”夏辰东微微皱眉。
“还是说要拿出求婚戒指呢?”说着郭明远真的拿出一个天鹅绒戒指盒,啪嗒按动开关,露出里面两枚男士对戒,取出一枚戴在自己手上,另一枚套在夏辰东手上。
“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夏辰东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有点怔怔地问。
“下船以后。”
夏辰东垂着眼盯着那戒指看了一阵,也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然后过了很久,才慢慢挑起了唇角,轻声笑道:“你的眼光不错。”
“嗯,我知道。”郭明远回答得意有所指。然后还有句话憋在肚子里没说出口:就因为眼光好,所以才要赶紧下手,弄回自己家里牢牢绑在身边,这样才能安心,再也不怕被别人惦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羽落扔了一个地雷,sigee扔了一个手榴弹,清水扔了一个地雷,轻拢烟云扔了一个地雷,
思念扔了一个地雷,sisizoe扔了一个地雷,sebasdiana扔了一个地雷,羽落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大家的支持!=3=
今天好像是q子过生日,祝生日快乐哦~~
ps:下篇番外下周六见哦~~其实这章里面,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还是有很多肉的……对吧!
☆、番外2 荣归故里
二零二零年冬,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两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正站在乘客出口附近聊天。
其中一个皮肤略黑的,个子高挑,神色间带着几分痞气,对另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说:“哎,你说,师兄这次回来是一个人呢还是两个人呢?”
“不好说。”戴眼镜的男人意味深长道。
“一会儿就知道了。”高个子的嘴角往一边挑了挑,露出一个坏坏的笑。
这两个年轻男人正是郭明远的师弟,当年和他一起合租的四个人之二,张嘉和李立邦。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两个当初刚从学校毕业的计算机系菜鸟,如今在it界可都算得上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了。张嘉接替了夏辰东的位子,已是千度新一任的副总裁,李立邦则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电子科技公司高奇集团的大股东。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两个人的影响力也远没有同为当年合租人的另外两个大。不,那两位应该已经不能用影响力大来评判了,只能说是传奇,或者奇葩。
新的航班抵达,很快就有一批乘客出来,李立邦和张嘉停止闲谈,一起看向人群,想从中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们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郭明远,穿着米色的长款大衣,方格子围巾随意搭在身上,推着行李箱,似乎正在和身边的什么人说话。因为有人群挡着,他们看不到那人的脸,只能看到此时郭明远唇角温和的笑容,从始至终,那笑容都只是对着那个人。
第76章
恍惚间七八年过去了,犹记得当年他们几个刚来北京城时,正是郭师兄去火车站接的他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给予他们初入社会的第一份温暖。李立邦和张嘉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出,他们都回忆起了当年的那一幕,不由失笑。
“郭师兄!”李立邦率先上前,招手大叫,“在这里!”
郭明远听见有人叫自己,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李立邦和张嘉正等在出站口,便抬起手冲他们挥了挥。
这时人群略散,李立邦和张嘉终于看到了走在郭明远身边的那个人。头发留得半长,一席黑色风衣将他原本就高挑的身材衬得更加挺拔有型,眉长眼细,漫不经心的目光总是给人一种目空一切的高傲感。
老熟人。
李立邦和张嘉交换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
“你觉得师兄这是被那只老狐狸拿下了?”李立邦低声问。
“不好说。”张嘉还是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推了推眼镜,“我总觉得,师兄现在比那老狐狸还难对付。”
李立邦又仔细打量了郭明远一番,也许是在校园里呆得久了,师兄现在比以前多了几分书卷气,以前就很少见他红过脸,如今举止间更是透着一股淡定和从容,好像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是他包容不下的,一眼望去,暖暖的笑容之下,竟给人一种探不到底的感觉。
“嗯,我也发现了。”李立邦赞同地说。“也许是师兄把那祸害人的老狐狸收服了也不一定。”
两人吐槽完毕,郭明远走到近前,双方自然是一阵寒暄。郭明远很坦然地向他们两人介绍夏辰东:“这位是夏辰东先生,你们应该很熟悉了。我们已经结婚了。”
“师兄,这你就不够意思了,听说你当初结婚的时候回来了,怎么没告诉我们?”
“那时候我还没毕业,放假期间回来看看我爸,在北京只是转了个机,时间太紧了。不过我也没想到,再回国竟是隔了这么久。对了,怎么没看到蔡杨顾文宇?我在美国可是听说他们不少的新闻。”
“哎,甭提了!”李立邦痛心疾首地摆摆手,“那俩人听说你回来本来要赶过来接机的,结果开车开到半路抛锚,被困在雪山里了。”
“没什么危险吧?”郭明远不禁担心。
李立邦:“没事儿,他们经常被困雪山。”
郭明远:“是,是么……呵呵。”
夏辰东自打看到李立邦就充满了不屑,在他眼中,这种智商的人根本没资格和他说话,更别提这混蛋还打过他的脸。不过他倒是一直很欣赏张嘉这个人,当初离开千度的时候,还是他向老总举荐了他。趁郭明远和李立邦说话的时候,他们两人便聊起千度现今的发展形势,夏辰东只是随意点拨了几句,就让张嘉颇为收益。
李立邦如今也算混迹江湖多年了,自然能感受到夏辰东对他的敌意,不过他倒不觉得当年揍了这只狐狸是他的不对,谁让他当初做了那么欠揍的事了。再说,他们几个除了张嘉,谁没对他动过手啊?就是郭师兄,不也是揍他揍得最狠的?想到这里,李立邦挑了挑眉,看了眼郭师兄总是若有若无地习惯性环在夏辰东腰间的手臂,又想到刚刚和张嘉讨论的关于谁拿下谁的问题,不禁在心底一乐,坏心眼地看了看夏辰东。
“师兄,你毕业后就一直留在那边教书了?不打算回来了?”
“嗯,暂时不打算回来,那个时候主要是考虑我们结婚的问题,博士毕业后导师推荐我留校,我就直接留在那边了。”
“师兄,你不爱国啊……”李立邦玩笑道,“再说了,现在同性婚姻在国内也不是问题,蔡杨和顾文宇据说还是第一个领到证的呢。”
郭明远笑道:“其实我在那边也只是做学问,很少参加研发。况且如今全球资源几乎同步共享,在哪里都一样。”
夏辰东用看白痴的目光扫了李立邦一眼,李立邦却仿佛没感觉到,反而笑意满满地问夏辰东:“对了,我还听说夏副总裁也在那边继续深造了?好像还成了师兄的学生?”
“也不能这么说,他在学校专攻智能机器人方面的课题,只是因为有涉及到计算机语言的部分,才修了一门我的课。”郭明远解释道。
“那也算师生了嘛。”李立邦嘿嘿地笑,然后带着一行人去停车场取车,开车的时候,嘴仍不闲着,“说起来也巧了,最近师生恋好像特别多。我一个学历史的同学,去年我去参加他的婚礼,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新娘竟然是他以前的初中学生!还有,我前几天听我们员工聊天,有个前辈家的儿子在上大学,人长得特别好,成绩也优秀,却总是喜欢找一个年轻的教授请教问题,那个前辈刚开始也很奇怪呢,心里嘀咕,这都上了大学了,怎么还能有那么多问题去问老师呢,后来才知道,他儿子竟然在和那个教授谈恋爱,而且据说还是被占便宜那个!哎,那前辈气闷得不行,总觉得他儿子傻透了,自己主动送上门让人吃。对了,还有啊……”
李立邦罗里吧嗦地说了好几个师生恋的例子,却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学生要么是女人,要么是小受,反正都是被攻的一方,逃不了一个被压的命。
张嘉坐在副驾驶刚开始还纳闷呢,心道这李立邦是抽的什么风,怎么也染上了八婆属性?可是听到后来才明白过来,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挑衅堂堂夏副总裁呢。
白痴……
张嘉扶额,看都不想看李立邦一眼。
既然张嘉能明白李立邦转的什么小心思,作为当事人的郭明远和夏辰东当然也能听懂。
谁上谁下的问题,一直是夏辰东心里的一根刺儿,所以他此时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在后面目光幽幽地看着李立邦。可是李立邦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的杀气,继续贱兮兮地努力刷着和夏大boss的仇恨值。
眼看就要ot了啊……
郭明远侧头看了眼夏辰东,已经濒临暴走,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两个男人的手彼此相握,无名指上带着同一款的男士钻戒,看着不但没有一点违和感,反而十分相配。
必杀技的读条瞬间被打断,夏辰东目光移向郭明远。
郭明远冲他笑了笑,双手相握改为十指相扣。
夏boss头顶的阴云终于散去,眼睛一瞥,给了他一个“懒得和你们一般见识”的冷哼。
危机解除,李立邦同学在濒临死亡之际,被郭明远奶了一口血,幸运存活。
从机场回到市区,李立邦和张嘉作为东道主,在酒店订了包厢为郭明远和夏辰东接风洗尘,还请来了很多其他朋友,有千度以前的同事,也有夏辰东和郭明远在北京工作的校友。
夏辰东从来不缺乏在交际场中应酬的天赋,即使退隐了这么多年,风采依旧不减,永远都是宴会的中心,万众瞩目的焦点。而郭明远也和当年在千度聚餐中那样,只躲在没人的角落里自斟自酌,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如今再没人敢来不知深浅地灌他酒。
酒宴进行过半,夏辰东昔日的老上司麦组长忽然提议,让夏辰东唱一首歌。
郭明远差点当场喷酒。知道内情的人无不眼神躲闪言辞吞吐,纷纷用惶恐的目光看向夏辰东。而夏辰东却兴致很好地找来服务员,让他当场接麦克放音响,看那样子是要准备大操大办地开个场子。就在这时,郭明远却忽然起身走到夏辰东身边,对他大家温和礼貌地说了句“不好意思,他喝多了,我送他回房间休息”,然后就直接把人从宴会上带走。
没听过夏辰东唱歌的人都很失望,不明白郭明远为什么要如此扫兴,但那些曾被夏副总裁的“狐狸之歌”深深“打动”过的人们,却为此缓缓舒了口气。
上帝保佑,这下宴会总算能圆满完成了……
为了方便,郭明远和夏辰东索性选择在这家酒店入住,楼上就是他们的房间。
两人离开宴会厅进了电梯以后,郭明远搂着东倒西歪哼哼唧唧快瘫在他身上的夏辰东,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别装了,已经没人了。”
夏辰东这回嘴里不哼唧了,却仍是趴在郭明远身上装死。
郭明远无奈,不禁笑出来,侧过头嘴唇贴在夏辰东的耳边,低声道:“还在为立邦的话生气?你今天可是破了酒戒,我都没管你,该发泄够了吧?嗯?”
电梯到了楼层,郭明远把继续装死的夏辰东拖出来,两人来到房间门口刷了房卡,结果刚进门,郭明远就被突然复活过来的夏辰东一下推到了墙上,用力吻住。
“郭明远,让了你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也得让我乐呵一回了?”夏辰东贴着郭明远的嘴唇,含含糊糊地说。
“嗯?难道这些年你一直不乐呵?”
“你别转移话题!给个痛快话,今天你到底是从还是不从!说!从不从?”夏辰东暴躁了,不管不顾解开郭明远的衬衫领扣,头埋在他的锁骨间又亲又咬。
第77章
“从。”
如火如荼的啃咬顿了一顿,夏辰东抬起头盯着郭明远的眼睛看,“真的?”
“嗯。”
“可不许反悔。”夏辰东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说。
“不反悔。”郭明远觉得嗓子发干,看着夏辰东,然后探过去轻轻亲了他一下。
夏辰东这回眼睛都亮了,缠着郭明远飞快地把两人的衣服脱光,又飞快地在浴室里洗了个战斗澡,然后就迫不及待将人压倒在床上。
郭明远安静地躺在床上,并不反抗,只是目光坦然地看着夏辰东,静静的眼眸似乎望不到底,却盛着无尽的爱慕和纵容。因为刚洗过澡,他赤`裸的胸膛还残留着些许冰凉,夏辰东迷恋地亲吻着他的身体,带着几分小心和试探,亲几下,抬起头看看郭明远的反应,然后再低头亲几下,再抬头看看,似乎总觉得不大放心。
郭明远不禁被逗乐了,一手枕在自己脑后,一手伸出去揉了揉夏辰东半湿的头发,问:“你怎么了?”
“郭明远,你真的不会反悔?”夏辰东又问,像只正在窥伺猎人陷阱中诱饵的狐狸,警惕又小心。
郭明远勾了勾嘴角,半坐起来,一点点凑近夏辰东,直到两人的嘴唇都要相互碰上了,才笑道:“怎么,不敢了吗?我都同意了啊。”
分明是红果果的挑衅!
夏辰东目光一沉,当即将郭明远又狠狠推倒在床上,似乎迫切为了证明什么,润滑剂胡乱一阵乱涂,前期工作马马虎虎糊弄过去,然后就像个初经人事的愣头青一样,火急火燎地一头撞进郭明远体内,也不知道那一瞬间他在想什么,身体竟然有些颤抖,趴在郭明远的身上喘息,过了好久才慢慢动了起来。
郭明远只是在夏辰东刚进来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然后脸上便再没什么不适的表情,只是默默垂着眼看夏辰东在他身上折腾,手轻轻揉捏着他柔软的耳朵,唇边带着淡淡的微笑。
夏辰东做小零多年,都已经习惯了,这直接导致他做小一的技术和手法大幅度退步,节奏力度掌握欠佳,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得手太兴奋,竟然没折腾多久就泄了出来。
郭明远等夏辰东完事出来,捏住他的下巴,迫他抬起头看自己,等对上了那双有些失神的细长眼睛,郭明远柔声问:“辰东,这回开心了吗?”
夏辰东看着那双暖意融融的漆黑眼睛,那么柔,那么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深深陷进去了,茫然地点了点头,其实根本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仍沉浸在刚刚释放的快`感之中。
“那想不想更开心点?”郭明远凝视着夏辰东,眼中浴`火渐盛,接着也不等他回答,就揽住他的腰,翻身一滚将人压在下面,手探入他的双臀,一口含住那滚热泛红的耳垂,“接下来,你对比一下,看哪个更好,哪个……更乐呵一点……”
说着,郭明远就一边吻着夏辰东,一边伸手在他下面抚弄了几把,沾了些余下的白浊液体,直接用来给他做扩充和润滑。
夏辰东这时才迷迷糊糊反应过来,皱了下眉,闷声道:“别……别用那个……”
“嗯?别用哪个?”郭明远故意问,手上却不停,手指在夏辰东柔嫩的臀瓣间摩挲着,然后找准位置,一下捅了进去。夏辰东条件反射地挺了下腰,双腿不由微微蜷缩,如此一来,屁股更是翘起,门户大开,反而让郭明远探得更深了。
“嗯……”夏辰东难耐地呻`吟了一下,郭明远的手法太准了,几乎是一下就找准了那个位置。
郭明远低声笑着,一手紧紧搂着夏辰东的脖子不让他逃,另一手继续做着探索工作,一边在夏辰东的耳边温言软语,说情话说得像给学生讲课,条分缕析地还特别有逻辑:“我倒想用我的,可惜还没出来,不用你的用谁的?我看你刚刚给我灌得挺来劲的,你自己难道不想尝尝味道?嗯?这叫做……原汤化原食。”
夏辰东一想到自己的子孙液又绕了个圈重新回归到自己的身体里,那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和刺激感几乎同时涌起,只要想想呼吸就粗重了几分,更别提还要被郭明远用言语撩拨,于是脸颊发烫,索性闭了眼,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刚刚他上的时候,郭明远可是一声没吭,以后他也得男人一点才行。
郭明远看到夏辰东的反应,微微一笑没说话,觉得这边的准备工作差不多了,才收回手,将自己已经灼热如硬铁的部分抵在入口,然后慢慢挤着那温软的甬道顶了进去,虽然动作慢而柔,却是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丝毫停顿地直没入底。
全部插`进去之后,郭明远不禁享受地感叹了一声,厮磨着对夏辰东说:“辰东,都好几年了,你怎么还是那么紧,这次更是又软又滑,好舒服……”
“滚!闭嘴!”夏辰东臊得脸都快着了,呸了郭明远一下。
郭明远见那一直死死咬着的嘴唇终于张开了,趁机立刻低下头牢牢堵住,与此同时下面开始动作,由慢到快,由浅及深,嘴巴却始终不放开。郭明远并不是和夏辰东接吻,而是直接吸住他,让他不能呼吸,不能换气,不能逃避,这样一来,他自己也不好过,根本无法喘息,但他就是不放开,严丝合缝堵住夏辰东的嘴,下面的动作越来越激烈,一下比一下更重。很快,因为缺氧,郭明远觉得眼前几欲发黑,夏辰东更是开始喘息困难瞳孔涣散,下意识抬手紧紧抓住了他,嘴里呜呜地发出声音,双腿无力攀住他的腰,身体却越来越软,简直像没了骨头,好像灵魂已经被郭明远吸走。
室内灯光幽暗,厚重的窗帘遮挡了一切城市的喧嚣,只留这一方密闭的空间,独属于两个人。终于到了极致,心跳声越来越响,他们都好像触摸到了濒死的感觉,再这样下去非得出事不可,郭明远终于恋恋不舍离开了那双唇,过瘾地长长吸了口久违的空气。
夏辰东似乎憋得狠了,郭明远一放开他就大口喘着气,又因为每一次郭明远的狠狠顶撞,同时在换气时发出轻微的沙哑叫声,很压抑很克制,听着却比什么叫床声都撩人。
“郭……郭明远,你……想弄,啊,弄死我么!”夏辰东没好气地骂道。“刚刚都快……嗯!都快窒息了你知道么!会死的!真的会……会出人命!”
“嗯,要死也是一起死。”郭明远仿佛魔障一般,直直看着夏辰东的眼睛,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牢牢按在床上,抽插得幅度和力度越来越大,啪啪得拍打出水渍声,连着整张大床都跟着震颤,身上的汗珠也滚着光洁紧致的皮肤落下,“夏辰东……我们今后活便一起活,死就一起死,这辈子谁也别想离开谁。”
“你发什么疯……”夏辰东快被郭明远操哭了,“啊,啊!明,明远……你轻点,受不了了……”
夏辰东求饶,郭明远果然停了下来,只不过却是把夏辰东翻了个身,提着腰将屁股抬高,让他跪趴在床上,然后从后面继续进入。这种姿势让他们契合得更加紧密,几乎可以保证每一下都刺激到夏辰东体内那敏感的一点。
“辰东,夏辰东,你喜欢哪个都好,你怎么高兴怎么来,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以后你说了算。我爱你,我爱你,夏辰东……”郭明远似乎要达到高潮,自背后紧紧抱住夏辰东,一边亲吻着一边喃喃地说。
夏辰东快被他干得跪不住,身体直往下瘫,可是却抑制不住体内痉挛般一阵阵传来的快`感,这样的感受有些人一辈子都无缘享受,而这也是只有郭明远能给他的。
郭明远的速度越来越快,夏辰东嘴唇微张,想叫叫不出声,不禁扬起头,最后在郭明远快速的冲击下射了出来,而与此同时,一股温热的暖流也注入了他的体内,一下接着一下,沉稳有力,慢慢将他的身体填满,仿佛填满了那片缺失的灵魂。
夏辰东垂下头,无力地栽倒在床上,浑身已被汗水湿透。他身后的郭明远覆上来,无声地抱了他一会儿,然后埋头吻了吻他的耳朵,轻咬他的脖颈,锁骨,乳头,最后向下又含住了小辰东。没过一会儿,夏辰东就被郭明远弄得又来了感觉,而郭明远自己那里,却早就又精神地站了起来……
一直快到天亮,夏辰东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了。
他对郭明远说:“明远,我爱你,咱们睡吧。”然后就乖乖躲进他的怀里,还主动献吻,从此绝了这辈子在上面的心。
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还是少争强好胜的好。这是夏辰东用他整整后半辈子的性福,悟出的一个真理。
番外3
圣诞节前夕,夏辰东订购的三生三世情`趣机终于到货了。
郭明远这日照旧收到了小舅子夏振泽的祝福短信。先是和每年一样,开头走形式般说句圣诞快乐,接着后面紧跟着一句恐吓:郭明远,你要是敢对我哥不好,我就弄死你。
这句话当年他和夏辰东结婚的时候,夏振泽就把他堵在洗手间里恶狠狠地说过,之后更是每年一次地在圣诞节发来威胁,如今倒是成了习惯,若真的哪年没收到这条短信,郭明远反倒会觉得少点什么。
第78章
无奈地笑了笑,郭明远回复道:都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晚上别忘了发张全家福过来,你哥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惦记你们。
结果过了好半天,那头才又发来一条信息:知道,你怎么还那么啰嗦,也只有我哥受得了你。
郭明远微笑,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位上,然后慢慢将车子下道,开入自家车库,熄了火下车,正准备去拿后备箱里的圣诞树,结果在余光瞄到自家后院的时候,愣住了。
草坪上那个巨大的像移动便捷屋的东西……是什么?
正当郭明远纳闷,只见那个便捷屋上忽然打开一道门,夏辰东从里面走出来,一看到郭明远,立刻笑意融融地冲他招手:“啊,明远,你回来了,快来快来。”
郭明远不知道夏辰东干嘛笑得那么开心,不过还是放下圣诞树走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郭明远问。
“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夏辰东神秘一笑,然后拉住郭明远的手,把他领进了那幢简易小屋。
小屋内只有大概十几平米的空间,除了装有门的那面墙,其余三面竟全部被巨大的led屏幕占据了。郭明远和夏辰东一进去,正对他们那面墙上的屏幕便一下亮了起来,显示的画面正是他们两个此时的样子,如此一来,这面墙就好像变成了镜子,但又不无完全是,因为屏幕中的画面能不停变换角度,镜头还能远近拉伸。
“这是……”郭明远抬起头,在找小屋里隐藏的摄像头。
“别找了,这是电子合成的,不是实时录像。”夏辰东一看郭明远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拉着他的手,将其贴在墙面上一处手掌形状的金属凹槽处,并循循善诱道:“来,把手放在这里,系统需要通过读取你的身体资料进行分析。”
“分析什么?”郭明远仍是一头雾水,不过当夏辰东靠过来的时候,他闻到一阵沐浴露的淡淡香味……嗯?洗过澡了?
小屋的门关上以后,室内的温度很快上升,郭明远有点热,拽了拽衣领想让自己松快松快,随之开始心猿意马,总是忍不住靠近夏辰东,想要再多闻闻他的味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夏辰东勾了勾嘴角,将郭明远推开,然后将自己的手也放到金属凹槽里面。
大概半分钟后,神奇的事发生了,只见左边那面墙上的led屏幕上也突然亮了起来,上面竟然出现了一个类似于电影般古香古色的画面:
夜晚,大军营盘的帐殿中灯火通明,里面一跪一站两个人。
站着的男人似乎正准备休息,白绸的亵衣外仅披了件大红披风,长发半散,只用一根银簪随意挽住,居高临下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青衣男子,忽然抽`出腰间佩剑一下抵在那人脖子上,冷笑道:“如今你的主公已死,我爱你才华,不忍杀你,你倒是给句明白话,降?还是不降?”
跪在地上的男人利刃在侧,却丝毫不见畏惧之色,垂眸淡然道:“一臣不侍二主,既然城破,小臣任凭将军处置。”
“你!”红披风男人大怒,手上力道又增加几分,剑刃在青衣男子的脖颈上留下一抹红痕,很快渗出血珠,然而却在最后关头收住了去势。男人冷笑,愤而摔剑,最后自怀中取出一物,扔在那青衣男子面前,道:“收好你的东西,以后,别再错认了旁人。”言罢,甩袖而去。
待青衣男子看清面前的事物,顿时神色一变,将那东西捡起来,怔愣半晌,才慢慢将其握入掌中。
原来,那竟是一串玉石串珠,朴拙无华,却触手冰凉……
画面到这里,便停止了。
郭明远盯着已经渐渐变暗的屏幕,半天没缓过神来,不只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电影预告片般的剧情,更是因为,那里面的两个人,赫然就是自己和夏辰东!还有那串手珠,不就是当初在潘家园买的那串么……
郭明远看向身边的夏辰东,刚想开口说什么,夏辰东却眯起眼将食指往唇边一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右边那面墙,原来那面墙上的屏幕此刻也亮了起来,上面显示出的正是一片幽静的山谷。
山谷中流水淙淙,云围雾绕,怪石嶙峋,草木葱茏。其间有一名年轻道士,正在半山腰洞府外的一处石台上打坐。这时,只见草丛间忽然闪过一道白色影子,几蹿几跳之下,飞向道士所在方位,接着那道士似乎有所察觉,双手一团一抱,再拂开宽大的衣袖,怀中竟出现了一只白狐。
年轻道士摸了摸白狐的头,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串玉石珠,绕到了白狐的一只前腿上,无奈笑道:“来了这许多次,不就是想要这串珠子么,也罢,给你好了。”
原本张嘴呲牙想要咬那道士手的白狐,闻言忽然耳朵一动,乖乖闭了嘴不再张牙舞爪。等道士将玉石珠套上了它的爪子,它才从道士身上跳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一闪身,飞蹿不见了。
画面到这里,又停止了。
屏幕暗下来,郭明远这回终于忍不住了,问:“辰东,你这是弄的什么东西?”
夏辰东拉了拉郭明远,示意他坐下说话。小屋内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绒毯,别无他物。他们两人席地而坐,夏辰东才笑眯眯地解释道:“这东西叫三世情`趣……哦不不不,是三世情缘机,情侣在里面,能看到自己的三世呢。”
郭明远越听越不靠谱,不禁皱眉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弄来的骗人东西?”
夏辰东高深莫测地一笑,顺便又坐得离郭明远近了点,“这可是你那师弟的公司研发出来的新型产品,不过我是这款产品的首席设计师,怎么样?觉得效果如何?”
“你确定这东西会有人买?”郭明远问,昏暗之中,不自觉垂下眼,目光慢慢移到夏辰东的嘴唇上。
“当然,因为你还没见识到它真正的能耐。”夏辰东笑,声音愈发低柔,对上郭明远的视线,凑过去轻轻吻了他一下。
紧接着,夏辰东话音未落,三面墙上的屏幕又同时出现新的画面,一下映亮了这密闭的狭小空间,光影流转之间,竟隐隐约约响起一些旖旎之音。
只见左边的那块屏幕,原本穿红披风的男人此时已是头戴王冠,王袍加身,只是那玄色的王者之服,此时已经半褪而下,露出赤`裸白皙的上身,而那名青衣男子正站在男人身后,抱着他埋头啃咬他的脖侧,双手探入王袍内轻抚,下`身不断向上挺动,每一下都伴随着王袍男人隐忍而愉悦的呻`吟。
右边那块屏幕,年轻道士原本正躺在山林间小憩,不料这时身上跳过来一只白色狐狸,只眨眼间,那狐狸就变为一名白衣少年,扑上来直接用嘴吸允住道士的唇瓣。道士惊醒,二者共同滚入草丛,窸窣了一阵,便不再有动静。过了一会儿,只见草丛中扔出一席白衣,接着便听见规律的青草颤动声,偶尔夹杂几句断断续续的低骂和喘息。
“怎么样,现在你觉得,这东西会不会有人买了?嗯?”夏辰东将郭明远按倒在地,压在他身上,得意地勾起嘴角。
郭明远最后看了眼对面屏幕。只见正对面的屏幕中,两人原本是穿着他们现在穿的衣服,而此时此刻,衣服早就扔了满地,已经纠缠在一起认真办起了事。而左右两边的屏幕,也都相继切入了限制级镜头。
这就相当于是在看自己的角色扮演啊……还是剧情版……
郭明远不得不再一次对夏辰东的商业奇才顶礼膜拜,在这样充满惊艳的视觉与听觉双重刺激下,险些鼻血横流,最后再也经不住夏辰东的撩拨,一翻身,将这祸国殃民的妖孽压倒在身下。
这一晚,足足折腾了六七次,两人才筋疲力尽地罢手,直接在小屋里席地睡了。
迷糊之际,郭明远忽然想起什么,抱着夏辰东低声问:“辰东,你说……人真的有来生吗?真的会有三世情缘么?”
夏辰东舒服地哼哼着,一翻身,在郭明远胳膊上窝了个位置,懒洋洋道:“谁知道呢……现在第一代机器只推出了战国和修仙两个情景模式,以后还会陆续开发新的资料片,若是反响好,还可以改编成全息网游。你想啊,在网游里,无论做多久都不会累,还可以挑战现实中不能尝试的高难动作,身体的敏感度也可以调节,市场一定不错,不过有关部门那里得打点好,以防被和谐……嗯?明远,不然我们也开个公司玩玩吧,就用这个网游做主打,你说怎么样?”
郭明远:“……”
果然……还是他想多了。
“夏辰东,我们还是……睡觉吧。”
番外4
很早之前夏辰东就听郭明远说过,他的师弟蔡杨和顾文宇那两口子利用高科技弄出了一个儿子。而且还取了个不男不女的名字,叫蔡颖然,小名蔡小妖。
这次回国,夏辰东因为好奇,便跟着郭明远一起去顾家串门,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神奇生命。他们到的时候,才满一岁的蔡小妖还在婴儿车里睡得香甜,四个大男人,围在婴儿车边上屏气凝神地注视着这个软嫩嫩的白面团子,就像看着什么新鲜宝贝。
第79章
终于,夏辰东不耐烦了,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那白面团子。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蔡杨顿时紧张得浑身毛都竖了起来,用一种“哇你死定了”的眼神看着夏辰东,顾文宇默默看了蔡杨一眼,没有表情,郭明远则是如临大敌,下意识就要将夏辰东挡在身后。
“你知道……上次郭师兄不小心打扰到我家小妖睡觉,是什么后果?”蔡杨幸灾乐祸地对夏辰东说。
夏辰东不明所以。
蔡杨叉腰仰天大笑:“你可看过周星星演的《食神》里那颗磨人的撒尿牛丸?”
夏辰东眯起眼,回过头看了看郭明远,郭明远尴尬地笑,温言道:“辰东,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就在这时,面团子动了。
夏辰东又将目光移到面团子身上。
一双黑黑的眼睛睁开,正对上了面前的那双细长眼睛。
后来据顾蔡郭三人回忆,这一秒钟,绝对是历史性的时刻,散落在人间的两只妖孽进行了他们的第一次亲密会晤。
面团子笑了,咧开嘴笑得特别开心,吱吱呀呀地向夏辰东伸出了两只小胳膊,没长牙的嘴里喷出一个字:“抱!”
夏辰东对于抱小孩之类的事一点也不陌生,轻车熟路地将白面团子从婴儿车里抱了起来,要知道,他那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三岁前可是没少受他的“照顾”,哄小孩对于夏狐狸来说绝对是小菜一碟。
白面团子一被夏辰东抱进怀里,笑得更欢了,夏辰东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垂眸用食指轻轻逗弄他。
“嗯?不对头啊?”蔡杨将脑袋伸过来,拉了拉儿子的小胖腿,一脸匪夷所思。
“有什么不对头?”夏辰东问。
“他怎么没尿你一脸?”蔡杨皱眉。
“哦?你是说……这样?”夏辰东说着,将怀里的小胖团子掐着两边的咯吱窝抱了起来,小鸡鸡正对着蔡杨。
磨人的撒尿牛丸终于成功获得戏份,喷了蔡杨一头一脸。
蔡杨:“……”
夏辰东笑得风轻云淡,举着蔡小妖玩了一会儿,越看越喜欢,然后带着些挑衅地对顾文宇说:“为什么我觉得这像我儿子呢?会不会是……蔡杨记错孩子他爹了?”
顾文宇:“……”
郭明远趁顾文宇和蔡杨爆发之前,呵呵笑着说他们来得很久了也该告辞了,然后就提着自家狐狸的脖子撤退了。
不过从这以后,夏辰东算是惦记上顾文宇和蔡杨的这只包子了,自从他和郭明远移居回国内,就三天两头地往顾家跑。说来也奇怪,除了顾文宇以外,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蔡小妖同学,居然和夏狐狸格外投缘,不管心情如何低落,只要见了他的狐狸叔叔,准保眉开眼笑。
夏辰东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花园里的摇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把蔡小妖放在自己腿上,然后给他讲属于夏狐狸的童话故事——
夏辰东:你知道,王子为什么会爱上灰姑娘吗?
蔡小妖:咩!
夏辰东:因为王子有很多兄弟,为了争夺王位,他需要很多钱拉拢人心,或者雇佣杀手谋害那些妨碍到他的人。大家只记得灰姑娘很穷,但故事里是怎么说的来着?让我们翻到第一页。你看,从前有个很有钱的商人,他富可敌国。他有个女儿叫仙多瑞拉……
夏辰东:你知道,为什么七个小矮人要救起白雪公主吗?
蔡小妖:咿!
夏辰东:因为他们想要吃白雪公主的肉啊,你看书上说了,七个小矮人让白雪公主在小木屋里住下来,晚上升起一口大锅,里面煮上热气腾腾的水。嗯?后来为什么没有吃?那是因为他们发现白雪公主太瘦了啊,想要把她养得胖一点再吃。可惜还没等他们把白雪公主养胖,白雪公主就吃了皇后的毒苹果死掉了,后来活过来,又被王子救走了。哎,可怜的小矮人……
夏辰东:你知道,为什么睡美人被王子亲了就醒了吗?
蔡小妖:呀!
夏辰东:因为这个王子其实有一种冰恋情节。嗯?什么是冰恋?就是恋尸癖。什么是恋尸癖?唔……你把你妈妈蔡杨想象成一具尸体,然后你爸爸顾文宇就是恋尸癖了。好,我们继续讲故事。因为这个王子是恋尸癖,所以看到睡美人以后呢就想要对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结果睡美人痛醒了……
蔡杨:喂!变态!你在给我儿子讲什么!
夏辰东:好吧,我们忘掉刚刚的故事,重新提问。睡美人为什么被王子吻了一下就醒了?嗯,那是因为王子有口臭,睡美人是被王子熏醒了……
蔡杨:……
夏振泽后来听说了他哥经常跑去给别人家孩子讲故事,冷着一张脸凑过来,不悦道:“哥,为什么你要把小时候给我讲的故事,讲给不相干的人听?”
就这样,蔡小妖从咿呀学语到上幼儿园,这段美好的童年时光,就是在狐狸叔叔童话故事的陪伴下愉快度过的。
几年后,夏辰东和郭明远开了一家智能机器人公司,渐渐忙了起来,但也尽量会抽时间来看蔡小妖。蔡小妖上幼儿园以后,在计算机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更是对智能机器人情有独钟。有时候蔡杨和顾文宇工作忙没时间管孩子,便把蔡小妖放到夏辰东这里寄养。
狐狸叔叔的童话故事仍在继续,不过已经长大了的蔡小妖同学不再满足于那些老掉牙的童话故事,想要听全新的内容,夏辰东没办法,最后给他讲起了一只狐狸的故事。
夏辰东:从前有一只狐狸,在他很小的时候狐狸妈妈就死了,狐狸爸爸又娶了一只新狐狸,后来又生了一只小狐狸弟弟,他们都不喜欢狐狸,因为狐狸长大后,发现自己有两条尾巴。
蔡小妖:为什么有两条尾巴就不喜欢他了?
夏辰东:因为大多数狐狸都只有一条尾巴。只有一条尾巴的狐狸才是正常狐狸。
蔡小妖:那狐狸他喜欢自己吗?
夏辰东:这个啊……大概也不喜欢吧。可是他却不肯表现出来,尾巴反而要比所有狐狸扬得都高。
蔡小妖:哼,要是我的话,我就喜欢两条尾巴的!
夏辰东笑,摸摸蔡小妖狗头。
蔡小妖:那后来呢?
夏辰东:后来啊,两条尾巴的狐狸碰到了一只一条尾巴的狐狸,却又觉得他和别的一尾狐不一样。
蔡小妖:有什么不一样?
夏辰东:大概是他的眼睛?或者是他的笑容?
蔡小妖:那怎么能看出不一样?
夏辰东:这个要用心去感觉。狐狸喜欢和那只一尾狐在一起。
蔡小妖:那这只一条尾巴的喜欢狐狸吗?
夏辰东:这个啊……大概也不喜欢吧。
蔡小妖:那狐狸不是很伤心?
夏辰东眯起眼,似乎回忆起久远的往事,最后喃喃道:嗯,应该是一开始不喜欢。
蔡小妖:那后来呢?
夏辰东:后来狐狸就一直跟着那只一条尾巴的狐狸,无论他走到哪都跟着,时间久了,那只一尾狐就习惯了,离不开狐狸了。
蔡小妖:所以一尾狐也喜欢上狐狸了?
夏辰东:应该是吧。
蔡小妖:到底喜没喜欢上啦!
夏辰东:你猜呢?
蔡小妖:嗯……狐狸觉得幸福吗?
夏辰东:什么叫幸福?
蔡小妖:就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感谢自己还活着!
夏辰东:嗯,狐狸他很幸福。
蔡小妖:那就说明一尾狐是真的喜欢狐狸的!
夏辰东:哦?你怎么知道?
蔡小妖:你不是说,要用心去感受?既然是幸福的,那一定是被对方喜欢的!
夏辰东笑,再摸蔡小妖狗头:唔……有道理。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蔡小妖:那后来呢?
夏辰东:还有什么后来?
蔡小妖:难道只有一尾狐自己喜欢狐狸?那狐狸还是很可怜啊。
夏辰东:那还有谁要喜欢他呢?
蔡小妖:狐狸的爸爸呢?狐狸的弟弟呢?狐狸的朋友们呢?
夏辰东:狐狸的爸爸后来死掉了。狐狸的弟弟和朋友啊……大概也喜欢狐狸了?
蔡小妖:你怎么知道?
夏辰东:不是你说的,要用心去感受?
蔡小妖点头:嗯,有道理。那狐狸是怎么办到的呢?
夏辰东摸了摸下巴:这个嘛……就要再给你讲个故事了。
蔡小妖:什么故事?
夏辰东:从前,有一只狐狸。
蔡小妖:又是狐狸……
夏辰东:这是另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狐狸。天神说,他每做一件好事满足别人一个愿望,就会多长出一条尾巴。等他长到九条尾巴的时候,就会变成神仙。于是狐狸常常做好事,每次做完一个好事,就会问对方有什么愿望,然后尽量去满足别人。后来他的尾巴越来越多,等长到第八条的时候,却发现,无论如何再做好事满足别人的愿望,都不会长出第九条尾巴。
第80章
蔡小妖:那怎么办?
夏辰东:继续做好事满足别人的愿望咯。
蔡小妖:那后来呢?
夏辰东:后来狐狸遇到了一个少年,帮助了他,并问少年有什么愿望。结果少年说他没有什么愿望。
蔡小妖:那狐狸的任务不就没法完成了?
夏辰东:是啊,所以狐狸不能离开,只能继续帮少年做事。直到有一天,少年说,他想好有什么愿望了。
蔡小妖:什么愿望?
夏辰东:他说,他希望狐狸长出第九条尾巴。
蔡小妖:那后来呢?
夏辰东:后来狐狸就长出第九条尾巴,变成神仙了。
蔡小妖:完了?
夏辰东:完了。
蔡小妖: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
夏辰东:之前你不是问我,狐狸是怎么让自己获得幸福的吗?
蔡小妖:是呀。
夏辰东:就像这个故事中的九尾狐一样,要让大家真正喜欢自己。因为当人们真正喜欢你了,就希望你能幸福,会帮助你。
蔡小妖:怎么让大家真正喜欢你呢?
夏辰东:当然就是做好事咯,做一个善良的人,愿意帮助别人。
蔡小妖眨眨眼睛,懵懂中……
蔡杨:喂!变态!你又在给我儿子讲什么!
夏辰东:好吧,我们忘掉刚刚的故事,重新讲。如何让自己获得幸福呢?答案就是:皮要厚,脸要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死缠烂打也要将对方搞上手。哦对了,有一点,绝对不能当小三哦,狐狸精都是没有前途的,老了要变肥婆。
夏辰东的小白花后妈:……
郭明远见夏辰东这么喜欢蔡颖然,一天晚上躺在床上,慎重思考之后问夏辰东:“辰东,不然我们也要个小孩?现在技术很成熟了,钱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既然你喜欢……”
“不要。”夏辰东回答得斩钉截铁。
郭明远一愣:“嗯?为什么?”
夏辰东翻了个身,勾起郭明远的下巴,露出一个特别酷帅狂霸的笑容:“因为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从身到心。不许看别人,不许想别人,从今往后,只能看着我,眼里只有我,只爱我一人。这辈子,下辈子,无论是醒着还是在梦里,你都只属于我,属于夏辰东一个人。”
郭明远:“……”
夏辰东眼睛一眯:“怎么,不乐意?”
郭明远淡淡地笑:“没有,其实,我也觉得小孩很麻烦,还是两个人好。”
……
很多年以后,蔡颖然长大了,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一天,周围的朋友们春游聚集在湖边,谈论起自己理想中的恋人是什么样子。轮到蔡颖然时,他思索良久,却忽然想起小时候听的一只狐狸的故事。
“喂,小妖,该你了,快和我们说说你的梦中情人是什么样的?”
蔡颖然:“我啊……大概是……一只一尾狐吧。”
众:“……”
蔡颖然笑了笑,却不跟别人解释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要的,也仅仅是又一个童话故事而已。
可是童话故事会有那么多吗?
蔡颖然捡起一块小石头,完美地在湖面上打了个水漂。
一石入水,湖破,心也破。
狐狸叔叔说过,幸福这东西,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不是吗?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52书库呀~www.52shuku.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