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破碎》 风月破碎 第1节 书名:风月破碎 作者:舒糯 简介: 郁青娩是羡仙巷的美女老板,温柔,貌美,连头发丝都无比精致。 她在小巷子里开了家纹身店,店铺不大,每日限客,门口贴着两不原则:不接急单,不接男客。 后来,有人撞见有男人进了郁青娩的小店。 郁青娩被人捏着下巴接吻的照片被偷拍,火上热搜,男人身份也被扒出,是洲城富二代圈子里出了名的公子哥,赵成溪…… 第1章 青溪 五月初,洲城入夏。 黄昏的天淹润缥缈,细雨未敛,闷潮里零星砸下几滴雨。 霞光灯火透过玻璃窗,在浅调木质地板上投下碧滟光晕,摇曳轻晃,远映在一双细白小腿上。 临墙桌上亮着一盏法式锈铜台灯,两片淡灰玻璃聚顶,拢着一颗小巧灯泡,暖光映亮灯壁的薄雾图案,如透明凤蝶拢翅。 暖光虚晃着落在一张脂玉般白腻小脸上,浓密长睫微垂,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郁青娩面镜而立,微躬着身子,侧着颈,细指捏着金调琉璃耳环,戴在莹白耳垂上,两边都戴好后,她将耳际碎发抚至耳后,又拿起桌上淡绿色香水瓶,细雾般喷在锁骨和手腕上。 接着脚下朝后挪了几小步,对着镜子细瞧一圈,理了理微褶的裙尾。 她这才拎起搁在软榻上的串珠坠苏小包,边朝外走边低头按着手机,赶在司机师傅催人电话打来前发去消息。 穿过浓荫小院,郁青娩抬手拉过旧漆铁门,橘霞穿过枝蔓,落在灰纹墙瓦,映在檐下那道纤细身段上,衬得人脸颊胭红,微垂长睫淬着碎光。 翻过打烊牌匾,拢起细锁,钥匙穿过锁孔,咔哒转动几下。 小窄巷里,微风不急不缓推涌着,刮过越檐而垂的白瓣粉蕊油桐花,翠叶上雨珠坠落,几片薄瓣如夏日飘雪般,摇曳而轻落。 几瓣落在肩上,被细指轻柔拂去。 老街巷砖瓦残败,麻石板凹凸不平,细瘦鞋跟摇晃不稳,细白手指撑着湿半截的爬藤墙壁,踮脚迈过小水洼。 旧石板不稳,歪斜溅出水点,落在清瘦脚踝上。 郁青娩被凉意惊地低讶一声,倏时朝一侧疾挪小步,垂下眼睫,瞧了眼溅泥点细踝,细眉微敛,从小包里翻出张纸巾,手指绕叠一圈,弯身擦掉那几点脏兮兮的水渍。 遥遥传来邻居陈佳佳打趣的声音,“哇,这打哪里冒出来的仙女啊。” 微风白雾里,一袭白裙纤细渐显,近瞧人影,发间飘落花瓣,真如雨后从临海化了人形的冒仙气人鱼。 陈佳佳靠在门框上,挑着眉暧昧一笑,“嘿嘿,这个点盛装出门,是不是晚上有约会?” 郁青娩闻声直起身,指尖微曲,纸巾对叠成小方块,她垂眸瞧了眼裙子,绸质银白色,束胸掐腰款,细肩带搭在锁骨边缘,裙摆齐平两抹细瘦脚踝,踩着双亮银色细高跟。 似乎是有一点隆重。 “哪有约会啊。” 她浅扬了下眉,配合作惋,低叹一声,“朋友订婚了,我顶多算是去蹭饭。” 陈佳佳原本懒懒倚在门口,闻言从小马扎起身,端着碗水淋淋杨梅凑过来,捏起咬一颗,鼓着腮八卦,“订婚宴吗?” 郁青娩细思一想,似乎算不上订婚宴。 “他们没办正经仪式,决定结婚后,双方父母简单吃顿饭就算定下来了,今天这顿是请朋友的。” 陈佳佳不在意细节,“那也是喜事,算起来,这还是我今年听说的头件喜事。” 她歪歪脑袋,兴致盎然地问,“对了,订婚有喜糖拿吗?” 郁青娩对此毫无经验,轻拧了下眉心,不确定的说可能有? “有的话,给我留一颗!” 说完陈佳佳捏着一颗杨梅,贴心的甩掉上面的水珠,递到她唇边,玩笑的:“以物易物,一颗杨梅换一颗喜糖。” 郁青娩闻言轻笑,低颈咬住杨梅,口感酸甜,笑说要是没喜糖,岂不是亏了。 陈佳佳捧着白瓷碗,陪郁青娩朝巷子口走,耸耸肩,“没有喜糖也不亏啊,没喜糖就是日常投喂,谁不乐意跟美女贴贴啊哈哈哈,而且你搬来之前,巷子里都是久居的阿婆阿公,我连个饭搭子都寻不着,更别提交到你这样养眼又好相处的朋友了。” 边说边递过去一颗杨梅,以表不亏的心态很足。 郁青娩搬来羡仙巷并不足月,却意外地同陈佳佳合得来,并非她交友有方,实则陈佳佳是个话题制造机,再冷的场子,再终结的话题都能给续下去,还续的火热。 陈佳佳在巷子里开了间美甲店,叫佳期,说是因为上学时天天盼着假期,干脆取谐音,还很衬她的名字。 紧拎着郁青娩的纹身小店。 生意不忙时,陈佳佳喜欢去郁青娩那儿串门,她活泼话多,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熟悉起来。 走到巷子口,几个阿婆坐在细叶榕下乘阴吹风,瞧见郁青娩这身衣裙,眼角笑出慈祥细褶,抬起蒲扇轻扑几下,“妹崽,去会男朋友?” 她生的漂亮温柔,淡颜系,同雾间青山湖水那般清透。 巴掌大小的鹅蛋脸,瓷白透粉,透亮小开扇的杏眼,不深邃的眉骨倒是更衬柔净,极讨人喜欢。 巷子里住着的几家阿婆都怪喜欢她,见着总会招呼,偶尔还会塞个水果。 陈佳佳闻言挑眉,无声说你看,都觉得你去约会吧。 郁青娩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手轻按在膝边,微俯下身子,扬高音量,很耐心地同阿婆解释。 “阿婆,我不去约会,是去见朋友。” 聚会地点在观澜雅院,洲城茶室里拔得头筹,主打东方美学,禅意空释,双零年代至今,一骑绝尘,地位无人能撼。 车子穿过茂林窄路停下,空车牌重新亮起,前灯照亮夜色里昏荫的亭廊园林。 茂枝静谧,浮岚暖翠,一隅之庭,纳尽湖光山色。 微昧车厢里,郁青娩微侧颈,透过车窗遮光膜,目光落在前方中式风格的建筑上,稍有怔然,闻见前排司机问怎么付钱才回神,她微叹一声,轻言一句“扫码吧”。 郁青娩推门下车,仰颈看着仿古木质牌匾,印拓四字“观澜雅院”。 迥媚精纯,清俊中露园秀,颇得松雪道人之意,看着这四个字,她有几秒愣神,指腹脉搏莫名变快,不禁想起多年前,头次来时,陪在身边那人的拽声一句。 “瞧见没,赵孟頫,赵体,千挑万选,选到我本家。” 想那人拽拽的表情,郁青娩眉心下意识微动,她拎高及地裙摆,沿小路缓步朝里走,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触动着神经,一帧帧重映。 许是触景生情,牵扯过往,脚下清脆鞋跟响,重叠着心跳,有浅快的趋势。 心脏被生涩却又熟悉的记忆湮没。 郁青娩不由浮想,会不会在这儿碰见他,脚步被这一猜想阻缓,生出几分怯怯之意。 可细一想,他人在旧金山,怎么会碰到呢。 思及此,嘴角轻扯了扯,不禁心诽,还真是惊弓之鸟,鳃鳃过虑。 她轻叹了声,提步朝前走,说不上是如释重负更多,还是黯然失落更多。 服务生瞧见人来,恭敬走下台阶,礼貌问询,“您好,请问您是沈先生的客人吗?” 恰好姜吟在微信上问她到什么时候到,说忘记跟她讲自己男朋友姓沈,怕门口服务生问起来她不清楚。 郁青娩看着“沈”字,指尖微顿了下,心底隐隐冒出某种预感,却如隔浓雾,一时难以抓住。 现下没多纠结,只当是故地重游,不由心生敏感。 她回复在门口了,复抬眸笑着应了声,是沈先生。 服务生在宾客名单上找到她的名字,确认是本人,这才展臂引路,带着人朝包厅走去。 入门屏风是素淡的《晴麓横云图》,山腰飘软云,烟雾缭绕,极具意境,倒真像宋朝老翁在山脚下烹茶起雾,闲野惬意。 越过一楼矮几软榻,踩上楼梯。 温润木色,清淡色调,摒弃浮华的珠光宝气,返璞归真的东方美学大朴若奢,倒是衬出别样高格调。 二楼贯分东西,两个包厅,极私密,服务生未召不得进,自然也不能送客入内。 服务生适时驻足,微躬身,展臂示意:“郁小姐,沈先生的包厅就在前面。” 郁青娩礼貌一笑,低声说了句谢谢。 见服务生下楼离开,郁青娩松了口气,一路跟在足落无音的服务生后,她也下意识脚步放柔,这会儿放松下来,竟觉得脚趾有些发僵,不由原地轻抻了几下。 重新抬眸环绕着四周,不自觉与那份模糊的记忆对比,她脚步再次轻缓,像是怕惊扰了谁似的。 转角处胡桃木架上搁着盆藤卷柏,光线半遮下,莹色如透绿蓝宝。 郁青娩走近几步,仔细端详了番,心生纳罕竟能养的这样好,叶尖细密,丰盈饱满,罕见蓝绿色。 没忍住拿出手机对着拍了两张。 微垂着颈,细白手指落在屏幕上,左右轻滑着,在瞧刚刚拍的照片。 不由脑中构图,画成手稿该是走小清新,还是奢丽风。 郁青娩眼睛轻转了半圈,余光里忽然出现一双漆皮男鞋,半掩在藤卷柏尖密叶后,从她的视角能看出男人大概背靠着拐角墙壁,而她恰好站在他的视线盲区。 虽瞧不见是谁,但能出现在这层,肯定也是来饭局的。 郁青娩锁掉手机,刚要越过他朝包厅走去时,耳际忽然落入一到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男声。 “今天这是正经局,少给我扣帽子。” 干净又懒散,还带着一股拽劲。 隔着时间长河,与记忆里某个人的声音,虚焦又缓缓重叠,却又比那时多了几分沉磁。 郁青娩握着手机的细指收紧,秀气骨节绷出几点青白,心跳也在男人又懒又痞的嗓音里徐徐加快,可仍抱又一丝希翼不是他。 岂料,下一秒。 她的希望粉碎。 风月破碎 第2节 “今天是沈时斜订婚请吃饭,有他老婆在,我敢乱带人过来?” 听到沈时斜三个字,郁青娩瞳孔顷刻放大,惊得朝后退了一小步,手指连忙撑住粗粝墙壁,稳住轻晃的纤细鞋跟。 她心下笃定一角之隔的人,是生怕碰到,却又仍有期待的人。 是她无疾而终的短暂初恋。 也是当初带她来观澜雅院的人。 那会他们刚恋爱不久,赵成溪带郁青娩来玩,意外碰见几个他圈子里的人,她难免怕生露怯,他从身后环住她脖子,微躬身,十足撑腰姿态,脸上露出有点拽的笑,“最难伺候的今天不在,放胆玩。” 他脖颈虚贴着她耳廓,喉间震颤清晰。 颈上挂着的气球小狗项链随之坠下,在她颈窝轻晃,微凉的触感激起细细轻颤。 郁青娩脸热地朝旁微躲,颈前劲瘦手臂却忽一折,将她牢牢困在臂间,后背贴着他温热硬朗的胸口,感受着逐渐同频的心跳。 “这我女朋友,讲话都注意点。” 坐下后,郁青娩好奇地低语追问最难伺候的是谁,那是她第一次听到沈时斜的名字。 而此时,夜幕初降,皎月渐隐,光线朦胧让周遭如至梦境。 郁青娩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窘愣在方寸间,进退难选。 直到手心紧握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如劈开梦境的一道白色闪电,带着狂风暴雨前湿腥的预兆。 她被惊的差点失手丢开,慌神间连忙背过身,急促朝反方向挪了几步。 如雨蓑烟立的缩胆渔夫,见不得半点风浪。 逃至相对安全的距离,郁青娩才垂下眼,动作略僵硬的接起电话,震麻的手指握着手机贴至耳边,声线虚浮地喂了一声。 姜吟在那边问她怎么还没到,是不是迷路了。 郁青娩站在明亮灯光下,睫毛微颤,整个人被茫然笼罩,只是凭直觉给出回答,“没迷路,我、我马上就到了。” “我出去接你吧,青娩你走到哪里了?” “我在……” 郁青娩话还未讲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咔哒”一声闷响,深红色双开紫檀木门从内至外推开,屋内明亮光线倾泻,讲话声也徐徐清晰。 姜吟一见背影便认出,浅笑着叫她名字,声调微扬,“青娩!” 她刚要走去找青娩,先看到靠在墙角打电话的赵成溪,脚步稍顿,笑着问,“来了怎么不进去?” 赵成溪按掉通话,“接了个电话。” 他侧过身子,手松松插在兜里,视线遥遥落在那抹纤瘦身影上,语气听着与平时无异,甚至还带着几分八卦的笑腔,“嫂子,你刚刚说她叫什么?” 姜吟有些莫名,“你说青娩吗?” “昂,她姓什么?” “姓郁,郁青娩。” 第2章 青溪 郁青娩脑中嗡鸣一声,浑身血液随之慢慢回流,手指泛起冷意。 她自知躲不过,用力将泛冷的指尖蜷进掌心,指甲压出微痛,深呼吸了下,稳了稳心底情绪,嘴角拎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这才在两道望向她的目光里,缓缓转过身。 稍稍抬起脸颊。 目光遥撞进赵成溪那双黑眸里。 似春日碧水般浮光掠银,浮着飘渺淡云,不笑时眼尾也微勾,温柔缱绻桃花色。 一如当初。 可此时,她偏觉这双眸冷戾深沉,如覆着冬日寒冰,叫人如扼喉般冷窒。 连呼吸也下意识变得小口又细缓。 他穿了一件黑色衬衫,丝绸质感,前襟交叉,露出锁骨和胸口小片皮肤,单手插在裤兜里,腕间带着一块黑皮银盘手表。 惯爱戴的audemers piguet,多年未换。 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姜吟略带疑惑的开口询问,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你们……之前认识?” 赵成溪目光在郁青娩脸上细扫了圈,在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子里停顿两秒,先一步移开视线,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嘴角轻勾着否认,“哪能啊,不认识。” 他轻甩开墨镜,朝高挺鼻梁上架,佯装不经意瞥见似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拽。 “从未见过。” 郁青娩微垂的长睫下,双眸忽地睁大几分,瓷砖映起的灯光乍然变得耀眼,刺得眼眶不由变得酸涩,眼角微微浮出水汽。 垂在身侧的指尖攥紧,秀气的骨节绷出连垣青白。 她愣在原地良久,直到被姜吟挽上手臂,才顺着温柔力度被动挪动脚步。 走在前面的男人脚步忽顿,微侧过身,唇角勾起弧度,“嫂子,忘说了,订婚快乐啊。” 连随意轻扫的视线都吝啬于她。 分开的几年里,郁青娩未曾幻想过同赵成溪重逢,此刻才后知后觉,她不是薄情,而是怯懦,比起从他眸中看到恨意,更惧怕此时的淡漠。 那些曾经的温情脉脉,终究被岁月风蚀,模糊又褪色,再也寻不出从前的光彩。 几秒后,郁青娩才讷讷跟话,声音稍虚浮的道祝福话,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订婚快乐也叫她讲的难产。 刚踏进包厅,赵成溪就被一穿印花logo西装的男人揽背勾肩,朝麻将桌走去,后听说这是梁家二少爷,烧钱二世祖。 这会儿他不在视线里,倒是叫郁青娩松口气,绷劲的心终于能放松下来。 游离思绪堪堪回神。 姜吟将郁青娩带到内厅,寒暄既毕,说去给她拿新茶尝鲜,便又推门出去。 在场的男女各个都算得上罗绮珠翠,相较下,郁青娩这一袭白裙倒是显得素雅,有些衬不上陈佳佳那句“盛装出门”。 不过她惯不喜焦点瞩目,这样大隐隐于席倒也乐得自在。 今晚这局明着是吃饭,实则是拢人来玩乐,没有中规中矩的圆桌热菜,精致冷餐长桌,香槟冷泡茶应有尽有。 郁青娩端瓷盘夹几块烟熏三文鱼塔,三两块青绿蜜瓜,躲清净似的寻着一安静角落,捏着叉子小口吃着,没半点借机攀附的心思。 最后一口甜腻微凉的蜜瓜咬进嘴里,躁乱的心情也跟着渐渐安稳下来。 她朝前稍倾身,将瓷盘搁在方枕石桌上,磕出清脆响声。 刚抬眸,便瞧见姜吟笑意盈软走过来,细指端着两盏墨绿水纹茶盏。 郁青娩连忙起身,抬手接过胡桃木托盘,垂眼一瞧,绵密白沫里重峦叠嶂,圆日垣云,很是精致。 她双瞳一亮,惊喜的:“好漂亮啊,这是奶茶吗?” 姜吟笑着坐下,递茶让她喝,“是点茶,就是用清水在茶汤画画,是清竺和竺雅要上的新品,提前让后厨准备的,先拿来给你尝尝。” “竺雅是去年跟梁尘合作的茶室,” 她顿了顿又问,“梁尘你听说过吗?” 郁青娩端着茶盏轻抿一口,只是听着耳熟,茫然摇头。 姜吟抬手朝簇拥在麻将桌前的众人一指,“戴金边眼镜,咬雪茄那个,跟沈时斜和赵成溪是发小。” 原来是赵成溪发小。 或许是从前听他提过一嘴,所以才觉得似曾耳熟。 郁青娩目光从梁尘身上挪开,落在赵成溪身上,架在鼻骨上的墨镜被摘下,随意别在v领衬衫上,微坠着领口,隐隐露出流畅胸肌线条。 耳边莫名响起刚才廊间的话。 “哪能啊,不认识。” 不冷不淡,事不关己的调侃拽调。 分手多年,再见不识,不相往来,他有一个好前任该有的自觉。 似乎是该庆幸的。 郁青娩敛下睫毛,盯着指间茶盏里残壁败垣的山水画,唇线微微压平。 只觉好惋惜。 这般精雕细琢的一副水丹青就这么轻易破碎了。 她莫名伤感,眼眶有些泛酸,不禁眨了眨眼睛,又轻又缓的吐了口气,无声苦涩勾唇。 还是破坏了。 无法复旧如初,缺一角终究有失美感。 从前的人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在意她了。 “青娩?” 见她出神,姜吟推推她手臂,“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郁青娩闻言回神,敛起眉眼愁绪,嘴角挂起一丝温恬笑弧,“没什么,就是在想你们这样也蛮好的,两家父母一起吃顿饭,再叫朋友来聚聚。” “免去大张旗鼓,简单清净,省事还不累。” 她端起茶盏又抿了口,彻底模糊山水。 姜吟视线朝沈时斜那边一扫,无奈一笑,“原本这饭局我也不打算办,想着结婚时一起好了,但沈时斜不知怎么想的,本也不是爱组局的性子,倒是意外尽心地张罗起来。” 郁青娩故意板下脸,俏皮地咳了声,“这可就故意秀恩爱了。” “哪有秀。” 姜吟又说:“青娩,下半年我跟沈时斜举行婚礼,你有时间来当伴娘吗?” 郁青娩点头应了声好啊,“你们这么快就结婚,准备婚礼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 说到这,姜吟双颊微红了些,嘴角不自禁勾起弧度,“是有点,但是我跟他已经耽误很多年了,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就想快点结婚。” 风月破碎 第3节 郁青娩眉眼染笑,朝她倾了下身,音量低下来,“他知道纹身的事了吗?” 她们能认识,就是因为姜吟找她纹身,很简单的数字,后来又补了几次色,三交两往便成了朋友。 对纹身背后的故事,也略知一二。 姜吟点头应着,轻笑着说:“他还说要找你纹一对情侣纹身,我说青娩有规矩,不给异性纹身。” 郁青娩也跟着笑,她是有这规矩,在北荟开的头家店便立下,贴在店门显眼处。 【不接急单,不接男客】 “但为了你们可以破例,毕竟是新婚嘛。” “好啊。” 姜吟续起旧话题,“没想到你突然就搬回来了,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这段时间,她正忙着新店装修,整月都调到别市,至今才跟郁青娩在洲城见上一面,叙旧话题也拖拽到现在才展开。 郁青娩捏着茶盏在指间转着,摇头说不走了,“北荟虽然挺好,但还是不如洲城住的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习惯不了那边的干燥气候。” 抿唇轻笑,打趣道,“老话在理,金窝银窝比不过狗窝。” 她生在洲城,籍贯也在这,因着在北荟四年大学,才久待多年,瞧着像是要改籍不回似的。 毕业后,郁青娩在大学城开了间纹身店,那“两不规矩”倒是让小店意外走红,她这个小老板也被扣上清丽脱俗的标签,叫人惶恐,摘都摘不掉。 她溘然决定要搬回洲城,众人皆愕,不知多少人劝阻,大半是做了她爸妈的说客,几次三番游说,讲得头头是道,大敛主旨,就一句北荟的发展前景要比洲城好得多。 郁青娩一通电话打给路珈,讲说洲城也是四城之一,又是港口城,繁华不输,更不比首都缺什么,叫她不要再卖人情请说客,做无用功了。 后来她火速关店,不管谁再劝,铁心要回来。 “北荟的店也搬过来了,开业差不多大半个月,空了来我这里玩。” 端餐盘经过的几个奢丽娇俏的女生,碰巧听见对话,好奇问开什么店。 郁青娩笑着回:“一家纹身小店,没什么名堂。” 一个穿鹅黄小香风的女生满脸惊喜,丝毫不在意名气大小,手撑沙发期待道,“纹身店吗!” 目光忽地带起打趣,俏皮一句“沈太”,问姜吟的纹身是她纹的吗? 听到这称呼,郁青娩还有些怔,下意识去看姜吟,见她羞窘轻拂耳际碎发才反应过来,慢两秒点头,“是我纹的。” 小香风:“太好了!我跟小姐妹喜欢的紧!你店叫什么?在哪啊?方便我们去你那瞧瞧吗?” 连串问题叫人应接不暇,郁青娩失一轻笑,“方便,店在羡仙巷。” 说到名字,她略顿住,余光朝麻将桌看去,男人嘴角咬着根未燃的烟管,懒懒靠在椅子上,指根戴着的银质戒指盈着碎光,指间转着从浓绿桌间摸来一个玉质麻将,嘴角小幅度勾起。 如玉手指抵一排麻将粒朝前一推,似是说了句“糊了”。 像是并未察觉这边动静。 哪怕如此,郁青娩还是心虚,含糊着说:“店刚开,地图还搜不到。” 她刚要说到了问问巷口的人,就见到小香风社牛的拿出手机,明晃晃亮出二维码,“没关系,我们加好友呀,这样方便问你,还可以共享位置!” 见此,郁青娩有些哭笑不得。 不好拂人热情,也没有拒生意的道理,她点头应了声好,拿出手机扫了扫面前的二维码,加上了好友。 见几人离开,郁青娩看了眼“于媛媛”的对话框,晃晃手机,打趣道,“没想到来庆祝你订婚,不仅能蹭顿饭,还能随手捡桩生意,等你结婚的时候,必须要包个大红包!” 后俏皮叫一声“沈太”。 这称呼惹得姜吟微红了耳根,半捂脸颊,“你别学媛媛这么喊我,还没领证呢!” 想到港城的规矩,郁青娩微拧了下眉心,低声问起沈家有没有冠夫姓的规矩。 虽说封建糟粕要去,但沈家这样豪门贵胄有时守矩的很,尤其老一辈难说服,重门面。 姜吟摇头否认,说沈时斜最烦这套。 郁青娩闻声笑了笑,“那还不错。” 见她这反应,姜吟心里一暖,缓气氛的笑着说:“我不会委屈自己的,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嫁给他的。” 以前跟赵成溪恋爱时,恰逢暑假,他那圈子全是烧钱会享受的主,一放假便蜂拥出国度假,自是不知他那短暂如挂名的女友。 而郁青娩也对他的朋友所知甚少。 只是没想到那时听过名字的人,现如今竟成了姜吟已经订婚的男朋友。 而她时隔多年,似乎又参与到了他的生活,可惜这一次仍旧只是友情客串。 目光佯装随意扫过懒懒靠着椅背,指尖灵巧转着麻将粒的男人。 郁青娩扣着掌心,故作单纯八卦,“刚刚在门口的男人跟沈时斜关系很好吗?” 姜吟微怔了下,转瞬勾唇,“你说赵成溪啊。” “嗯,是他。” “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姜吟音量小了些,“赵成溪在门口的态度你别介意。” 郁青娩指腹揉着掌侧,弯唇摇了摇头,“我没在意,我跟他……也不是朋友,可能是被我撞见打电话,所以觉得被冒犯了吧。” 她默契继续扮演陌生人角色,何况就算不演,他们现在的关系也顶多不归到仇人之列。 “他人不坏,性格也挺好的,比起高中那会儿,他现在更闹腾了些,爱组局爱轰趴,玩的花样也是千奇百怪。” 闻言,郁青娩疑惑地扬了扬调,“高中?” 姜吟笑着点了点头,“我跟他还有沈时斜,我们三个是高中同学。” 大概是于媛媛去麻将桌大肆宣传了番,有好奇的女孩子凑过来,好言好语打听,问纹身疼不疼,多久可以见水,活泼健谈的很。 忽然成为瞩目焦点,郁青娩有些闻宠若惊,但也自知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是为何,虽不喜应付,也疲于应付,但还是撑着从容回答她们的问题。 郁青娩侧对着麻将桌那边,面上挂着淡柔浅笑。 余光的狭窄视角里,几乎瞧不见任何,虽瞧不清,却如感应般察觉到麻将桌那边递来的一道温灼视线,也隐约猜到目光的主人是谁。 她没侧眸回应,但却莫名紧张起来。 更是在他的视线里,动作极小地将腰背绷直了些,又挪了挪脚尖弧度。 为时稍晚的注意形象。 要体面,要优雅! 第3章 青溪 散局深夜,夜静蝉鸣停,湖面吹来的软风带着细微凉意。 郁青娩跟姜吟挽着手走到门口,站在观澜雅院台沿处,凉风迎面刮在两人身上。 沈时斜从身后走来,展开臂弯搭着的西装,披在姜吟裸肩上,手指拢了下西装前襟,将人裹在宽大衣服里。 “披着,外面风大,容易着凉。” 姜吟从衣缝出探出小截指尖,微笼住衣角,朝后仰了仰颈,弯着唇角说了声谢谢,男人也跟着勾了勾唇,很自然地折颈亲了下她额面。 瞧见这幕,郁青娩瞬时侧了侧身,给两人腾出空间,嘴角抿着浅淡笑意,自然的亲昵是最捏人心的,由衷替她高兴的同时,心底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羡慕。 沈时斜随后问道,“要派人送你朋友回去吗?” 姜吟点了点头,“要的,时间太晚了。” 这时赵成溪恰好朝前厅这边走,薄唇咬着根烟,浓眉微敛起几寸,半垂着眉眼,拢手遮风,擦出一簇火苗,点燃烟管。 他抬指夹住细烟卷,瘪腮猛吸一口,喟叹般将烟圈从唇边缓缓吐出,单手插兜慢悠悠走过来。 沈时斜余光瞧见人,微蹙眉,沉声一句掐了。 赵成溪咬着烟,声音略显含糊,不服呛声:“我为你老婆忍一晚上了,在外面抽你也要管?” “管,掐了。” “行行行,掐就掐。” 赵成溪捏下烟,曲指折起烟管,猩红朝指腹猛压去,徒手捻灭。 郁青娩瞧见这一幕,手指指腹下意识震跳了下,灼痛似能传递似的在指心蔓开,她紧抿了下唇,心里不禁漫出疑惑。 他……不疼吗? 她的余光不受控地移向赵成溪垂至身侧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微蜷着,指尖隐入昏暗,瞧不清有没有烫伤。 正愣神,忽地听到沈时斜叫赵成溪送人。 想到赵成溪来之前沈时斜讲的话,郁青娩瞬间了然,要送的人大概指的是自己。 思及此,她心脏忽而心慌般猛跳了下,抢先一步拒绝,“不麻烦赵先生了,我已经叫车了。” 虽然刻意克制着声调,不想叫这拒绝显得太过生硬,但这份刻意为之的自然却更显故意了。 闻声,赵成溪脸上表情微顿,眉心不由蹙紧几分。 他姿态作懒的抬起眼皮,瞧清她如临大敌的紧张表情时,眼底倏尔泛起冷意,随即扯唇一笑,扬扬指间灭掉的那根烟,烟后嗓音沉哑,带着几不可察的讥讽,“听见了?可不是我偷懒,人说了已经叫车了,不麻烦我。” 长腿踩着台阶往下迈,夹烟的手抬起挥了下,“走了,忙着赶后半场。” 郁青娩看着他隐入夜色的宽阔身影,心脏朝下坠了下,兀自生起几丝空意,又不自觉想起他们恋爱时,向来是她先转身,赵成溪从没叫她看过他离开的背影。 有次她好奇问原因,他拽声说恋爱就要快乐谈,看什么背影,看就看正脸。 那时她不懂,还微怨他回的敷衍。 但此时,时隔多年,看着赵成溪的背影,郁青娩这才慢慢读懂他那会儿听着极不着调的话。 渐渐离开的背影,从咫尺到遥远,明明看的见,却触不可及,难过便无法抑制的滋生。 恋爱要快乐谈,哪怕无伤大雅的难过情绪,也不舍得她有。 所以永远让她做先转身的人。 后知后觉才听懂的情话,比瞬间领会的余韵更大,如经历上万次地震后的火山,乍然喷涌,云团猛聚,海啸纵生,默声浩大。 风月破碎 第4节 只可惜。 再也不会有这份不舍了。 * 凌晨两点,阑珊夜静。 回到羡仙巷,郁青娩推开微锈小铁门,阖家寂静里上楼,洗去尘乏窝到床上时,窗外的天已露出破晓明光。 她侧躺在软枕上,目光落在柜上莹光相框,是阿奶的照片,笑得很开心,蓬卷白发,米色宽绸旗袍,耳垂上带着珍珠耳钉。 岁月不败美人,阿奶更是诗书藏心,脸上每一根细纹皆自有其韵味。 抬手将相框拿过来,指尖轻抚过阿奶笑颜,郁青娩唇角不由轻勾,声线低柔,喃喃自语。 “阿奶,我回来了。” 音量又低下几度,微微哽咽着,“我今天见到他了……” 多年缺乏熬夜经验,半通宵搅乱生物钟,倦怠遶梁多日。 连小店也营业敷衍,官博挂出营业半日公告,小铁门也似终日闭着,旁人瞧了,都要打趣问一句这是打算吉房出租? 陈佳佳偷闲来过几次,回回见她神情微茫,唇色苍白,不禁嘀咕道,“你这吃的是席吗,是被席吃吧,活脱脱像是被人吸了精/气,不会是席上有男版聂小倩吧?” 郁青娩打了个哈欠,“哪来的男妖精。” 惹人心乱的前男友倒是碰见一个。 从冰箱冷冻室拿出一盒虾仁干蒸,侧过身看着半伏着身子的人,“佳佳,你要吃吗?” “不要了,吃过午饭了。” 陈佳佳支在岛台上撑腮,“你这每天睡到晌午,过的是哪国的时间啊。” 郁青娩讲干蒸搁进小蒸锅里,调好时间,顺着她话胡诌,“英国吧。” “为什么?怎么不是美国?” “英国时差8个小时,美国15个小时,这要过美国时间,我岂不是得睡到下午?” 况且她同美国无缘,也同去过的人无缘,哪有缘过美国时间呢。 陈佳佳挠挠眉,“也是,我地理不好,真没想到这一点。” 郁青娩唇角笑意减淡,垂眸望着呼呼冒热气的蒸盖,“我地理也不好,从前最头疼跨0度180度的时差题,每次考试碰见都留到最后做。” “那你记得这么清楚,专门查过?” 她摇摇头,“不是查的,是算的。” 陈佳佳不解,“为什么?搜索一下不就知道了,怎么还要算啊?” 小锅透明盖蒙满水汽,簌簌轻响,在她话落之际,顺小孔乍然上涌,直扑人面颊。 郁青娩闻声稍顿,朝侧偏了下脸,仍未躲过,雾气扑睫湿眸,她闭了下眼睛,眨掉眼睫水汽,“因为——” 顿了顿,轻声一笑,似是玩笑般,“太容易知道的答案,也很容易忘掉。” 而她不想轻易忘掉。 当初得知赵成溪出国,她翻出地理课本,老大徒伤悲般生出好学之心,重新钻研最不拿手的时差计算,去算他们之间的时差。 整整十五个小时。 日夜彻底翻覆。 陈佳佳不懂其中缘由,只低声嘀咕句忘了就再查嘛。 闻声,郁青娩只弯了下唇,戴上隔热手套,将一盘热气腾腾的干蒸端出来,搁在光洁岛台上,夹着一小颗黄玉色干蒸,沾了点黄灯笼辣酱,咬了一小口。 “对了,青娩,你下午预约的客人多吗?” “有三个客人,不过都是小图,纹起来挺快的。” 她吃掉剩下半个,抬眸,“怎么了,找我有事?” “我有两张去浅月寺的票,我妈妈说求姻缘很灵,我一张,还剩一张,你陪我去呗,免得浪费。” 陈佳佳调出手机界面,亮光屏冲她晃了晃。 哪有去求姻缘还临时多张票,郁青娩猜到陈佳佳是看自己心情不好,才故意多了买一张票。 她现在虽不信神佛,也搬不出多少诚心,但也不想晦了佳佳一番好心。 好在三个客人都是好说话的,时间朝前调了些,赶在两点前收了机器。 郁青娩上楼换了身棉麻小套,及膝短裤露出脂玉细腿,挎了个米白色牛角包,脚踩了双好走路的杏色方头芭蕾鞋。 巷子口,陈佳佳那辆宝马小蓝已熄火等着。 郁青娩上车,抻着安全带,绕过胸前,“咔哒”一声扣上。 目光落在亮起的电子屏,伴着发动机轻响,笑着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坐女生朋友开的车。” 陈佳佳方向盘一打,架子摆起,夹着嗓子依葫芦学样,“乘客请坐好,五星女司机为您提供私驾服务。” 虽不逢节假,但路还是拥挤,车鸣彼伏。 午后暖阳晒的人困倦,郁青娩靠车窗昏昏欲睡,还没睡着,瞌睡就被陈佳佳乍然惊起的怒骂声给吓走。 她迷迷糊糊睁眼,视线聚焦在陈佳佳绷紧的怒脸上。 一路堵堵走走到寺前。 实在大涨见识。 郁青娩朝她竖一大拇指,“佩服。” 陈佳佳一身海青色,长袖长裤,推上车门,轻按车钥匙,滴一声锁车,钥圈在指尖转一圈,攥拢手心,耸肩无奈的:“这就叫有朝一日成司机,早晚逼成路怒症。” 挽上郁青娩手臂,小姐妹并肩汇入人流。 不缺生意的,除了救死扶伤的医院,就属这能求桩精神寄托的各路寺庙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香火鼎盛。 浅月寺坐落在市中心,檀香袅袅,是隐于闹市的古老梵刹,平地而立,省去步行上山显虔诚,香火客更是络绎于途,胜于它寺。 走向售票窗口,陈佳佳翻出购票截图,扫码验证,门闸倏地打开。 红顶黄墙,这黄玉色跟虾仁干蒸的薄皮如出一辙,郁青娩手按了下小腹,早晨起来到现在只吃了那一小碟干蒸,这会儿竟觉得有些饿了。 许是月老感知她心不够诚,要叫她吃教训。 下一秒,脚尖倏地撞上跷砖,失去平衡,忽地朝前一绊。 连带着陈佳佳也猛朝前一晃。 两人对视,蓦地一笑。 “青娩,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她自问自答,“这就是能量守恒,要想求点好,定要历点劫。” 郁青娩赞同,不过不能饿着肚子历,目光在人寺里扫一圈,落在排小龙的雪糕窗口前,拉着人过去加入其中。 这月老也不是对铜臭嗤之以鼻的,两只豪宰七十。 淡粉小只,浅月寺同款,附赠一根雪糕棍签语。 潦草一列“第九十六,上上,神仙佳偶”。 陈佳佳咂舌,“嚯!咱俩还是同款,这钱是真好赚啊!” 更好赚的还在前头,九十九一支的月老签,依旧门庭若市。 陈佳佳前脚抱怨,后脚甘愿上头。 郁青娩无心求缘,没去给月老送钱,只买了最朴素的线香,递入香炉里点燃,学模作样的双手并拢,加入求姻缘的大妈之列,依样画葫芦鞠三躬。 直起身子,缓缓睁开眼皮。 眼尾褶皱更深了几分。 斑驳树影随风晃动。 香烟缭绕间,她始料未及的,再次撞进那双熟悉又幽清的眼睛。 第4章 青溪 赵成溪也未曾想过会在这碰上郁青娩。 几月前,他听人说浅月寺求姻缘最准,向来不信神佛的一身反骨,出人意料生出一份乖,竟想信月老,群里消息一发,叫人一同求签。 一马当先的是沈时斜。 一条“我有老婆,用不着月老”气得人脑中模拟手机摔地,四分五裂。 同去的虽应声,但仍狐疑不减。 眼高于顶的叛逆第一人哪来的百八诚心? 果不其然,临了要出发了,赵成溪突然反悔不去了,这副“少爷就是耍人玩”的姿态瞬间激起千层众怒。 梁家两位驱车抓人,绑也要把人绑去浅月寺。 梁尘追人坎坷,什么都要信一信,梁潮则单纯带女友凑热闹,直奔求签灵地,三人高价换来百元大钞,才得了这同大妈一起排队的资格。 梁潮晃晃两张红钞,“哥你放心,我跟媛媛也替你求一张。” 赵成溪指间转着未染烟支,阳光刺得微敛眉,嗤着不屑尾音,“用不着,你多替你亲哥求一签,说不准能早称一句嫂子。” 满寺虔诚忙碌里,当属他闲闲懒懒站在树荫下,如经点化的大彻大悟,一身无求。 垂身侧的指间仍捏着烟管。 守着规矩,未燃。 只腕骨小幅度晃着,磕着指间烟管 轻晃挑起那么一眼,意料之外的在香雾里瞧见郁青娩。 午后热风一吹,烟雾四散,人影清晰,五官也描摹精致。 如遽然坠仙。 风月破碎 第5节 当真是月老显灵。 而这乍然对视的一眼,比那晚廊间更猝不及防,叫郁青娩几乎心窒,动作也瞬间拘谨起来。 她溘然合下半截眼皮。 狭小视角里,却忍不住偷瞄。 他穿着件无袖印字t恤,yk2复古未来美学,黑超压发,酷拽即视感,比起那晚软衬黑裤,此时的赵成溪更叫她熟悉,也更叫她气浮心虚。 郁青娩捏香的指尖不受控地紧攥了下,纤细线香瞬时颤了颤,顶端香灰受重断折,落在白皙手背上,细弱触感叫她倏地回神,连忙往前走了两步。 伸展细瘦手臂,将线香朝烟气弥漫的香炉里搁去。 郁青娩分着心,很计较此时姿势够不够完美,寸手寸脚,显得她此时的动作别扭又端着。 上次在观澜雅院,她浸在倏逢的错愕里,临近散局才记起要端起形象,这次惊慌减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格外注意形象。 这大抵是同前任相遇的通病。 想要艳压,以示没了你,我过得好极了。 在神佛面前,浮夸表面功夫要被惩戒,燃着的香头乍然戳上小臂,痛感清晰。 郁青娩疼得蹙眉,慌乱将香一按,几根香七歪八斜立在炉灰里,连忙抽回手臂甩了几下,接着手托着小臂,垂颈去看被烫到的地方。 她鼓腮吹掉周遭浮灰,露出红豆大小的红痕。 小红点冒着丝丝缕缕的刺痛,指腹轻压在周围,不敢去碰。 赵成溪将郁青娩的慌乱举动纳入眼中,似是察觉到异常,烟管朝掌心一压,略烦躁的拧起几寸眉,提步要走过去时,忽地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青娩”。 他眸光一转,看见个扎高马尾的女生挤出人流,手里挥着红签。 心想大概是她朋友。 见她有人陪同,迈出的半步懒洋洋收回。 骨节青白也随即褪去。 陈佳佳跑得脸蛋浮红,兴致勃勃凑到郁青娩旁边,振振有词念叨不亏是晚间打折的抢菜王者,阿姨们抢签也是力拔头筹,称第二,无人敢担第一。 话音刚落,瞥到她手臂上的红痕,立马扬声,“呀!这怎么红了?” “不小心被香火烫到了。” “啊?疼吗?” 郁青娩没敢朝赵成溪那边转眸,不知他有没有在看自己,但还是端着一副优雅皮相,不想显得太娇气,只眉心稍拧,“不太疼,没什么感觉。” 实则心里默念痛死了! 陈佳佳放心,“那就好,要不咱们先走吧,去找个有水的地方先冲冲。” 郁青娩如蒙大赦,暗喜点头,“好啊好啊,那走吧。” “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寺庙门口好像有卖姻缘绳的,正好想给朋友买一根,讨个好兆头。” 她声音显急促,还有些声大,同平时大多温和样有悖,陈佳佳心下惊疑,倒也没多问,只当她兴味索然想退场,挽起手臂踩阶而下,“好啊好啊。” 赵成溪依旧站在树荫底,风带过她温软柔和的嗓音,听得不清楚,模模糊糊听出要买什么绳。 不过瞧她嘴角扬起的笑意,猜想她没什么大碍。 郁青娩扭身之际,外衣被擦肩路人意外带起,正盛日头下,那段如白玉细腻的腰肢半露,白肤透粉,配着浅绿纹路,似一旁缸里荷花成精。 她轻“哎呀”一声,指尖拢住衣摆,朝怀里一拽,溪水覆没,遮住粉色花头,只剩一盏荷叶。 梁潮三人也从大妈里挤出来,满身狼狈。 走近。 “你看什么呢?看老婆吗?” 梁潮抹一把额间汗,没正调玩笑,“难不成月老显灵,凭空赐来一仙女给你当老婆?” 赵成溪从攒动人头里收回视线,从他指间抽走姻缘签,垂眸看着“上上签”三个大字,心情极好,“那是月老看我心诚。” 梁潮无语,“你说这话亏不亏心?” 他仔细对叠签纸,不答反问,“这寺庙有卖绳子的地方?” 梁潮哪懂女孩子家的玩意,只当赵成溪要卖绳子绑什么东西,“绳子哪用的着在这买啊,哪个超市买不到?” 赵成溪嫌弃看他,“于媛媛能看上你才是月老显灵。” 于媛媛丝毫不给正牌男友面子,捂唇笑出声,接他话问,“溪哥,你说的是网红姻缘绳吧?就在寺庙门口,网上说可准了,求的都脱单了。” 赵成溪虽没听清郁青娩的话,但直觉是这个,侧身看向梁尘,金边眼镜配西装,妥妥一斯文败类,打理有序的后梳发稍乱,额前垂几丝,更败类了。 瞧着就不是正经人,难怪追不上。 赵成溪顶日光半敛着眼,夹着烟的手拍了下他手臂,笑腔趣调的,“梁尘,这有半年了吧,人姑娘的手还没摸上吧?只求根签顶鬼用啊,不去买根姻缘绳去去晦气?” 梁尘从他手里扯过烟管,夹在指尖花样转着,冷呵一声,直白戳穿,“少他妈拿我当挡箭牌。” 赵成溪空了的手插进兜里,拽死了的耸了下肩,回呛:“你连个初恋都没送出去,拿你做挡箭牌,我都怕月老觉得晦气,见了我绕道走。” “等等!” 无硝烟嘴战中止,两人默契递去冷眼。 梁潮懵逼,“哥,你初恋还在啊?!” 又惊愕看向旁边,“溪哥,你买姻缘绳又是图啥?你还缺妞?就别跟单身狗争口粮了吧!” 论一句话得罪一个人,梁潮得榜眼,没人敢摘状元帽。 赵成溪撂一冷眼,“没事喝点六个核桃。” 梁尘也毫无兄弟情,“司机晚上就送到你公寓。” 梁潮:“……?” * 浅月寺庙大且人多,但这净手池却难找,仅零星可见。 绕弯大半个寺庙,才在后院一角找到个简陋水龙头,小矮墙,白色管子一架,棉布条缠一个金属水龙头,旁边一只三花肥猫晒日光打盹悟禅。 郁青娩走过去,蹲下身,拧开水龙头,细细水流冲在小疤处,冰凉带走灼烧感,她舒服的小声喟叹。 陈佳佳抱膝蹲在矮墙上,在三花背上撸着,“青娩,你刚才求的什么愿?” “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她惊诧,“啊?你在月老面前不求姻缘求健康?” 郁青娩点头,瞧着蛮正经,话却有点离经叛道,“我同月老求健康,千篇一律里就属我这愿望最新鲜,说不准就给我实现了。” 陈佳佳嘴巴惊讶张成小圆o,复又点两下头,“你这拜佛新思路,学到了。” 不仅学会了,还会举一反三。 “等我再赚赚钱,找大师请一尊神龛,一对一服务,说不准就实现我的小小愿望啦!” 见陈佳佳越说越心驰神往,郁青娩默两秒,继而轻笑一声,刚刚求了健康不假,但没想到这随口一扯的理由倒叫她信了去。 “我随口说说而已,拜佛还是要讲究,按规矩来的好。” 陈佳佳重重点头,夸张道:“我就说说,可不敢乱拜,不然会被我妈妈追杀!” 接着拢掌接一小掬水,刚递过手,金纹三花就探过脑袋,爪子搭在她手腕,一脚踩着,伸着粉色小舌头舒服舔水。 “这猫真成精了,竟然知道我是要喂它。” 郁青娩抬手抓抓它颈上毛,“它可比香火客虔心,天天听住持敲钵渡钵,天资再愚也开化了,这身金毛在阳光下还真像佛光普照。” “这倒是,小三花,看在我喂你水的份上,赐我个好男友。” 郁青娩拧上水龙头,甩甩手臂上的水,打趣她,“它说天天求愿的太多,你得排队。” 陈佳佳也接茬,“排队行啊,不过给我插个队朝前挪两位呗。” 黄昏将至,落日湛湛,透过深翠幽篁,晚风吹动斑驳光影轻晃。 迈出寺庙高德槛,不仅没见售卖窗口前人群消减,反倒比刚来时的队伍还长。 这半山腰的阳光并不比晌午差,落在皮肤上依旧温烫,如捧着火把在蒸笼房行走,陈佳佳擦擦额间发,“平时走哪都碰见情侣,一来这月老庙才发现,情侣永远干不过单身狗。” 郁青娩被这话惹笑,麻袖挽至臂间,拎着袖管往上提了提,怕碰破轻鼓起的小水泡。 这队真不短。 两人走了几分钟才排到队尾。 百无聊赖小步挪动,手机都刷到大数据推荐失效。 视线一转,郁青娩瞧见辆亮黑幻影,很眼熟。 倒不至于洲城遍地捡,而是上周在观澜雅院撞见辆同款,车牌也是连号。 忽然半降的车窗替她解了惑。 一张立挺侧脸徐徐露出,眉骨深邃,鼻梁高如垣,唇间漫出薄白烟圈,半截腕骨搁在如锋车窗上,似稍有不慎便破了这幅美图。 如玉长指夹着烟蒂,扬起几寸,轻掸了两下。 猩红伴白灰飘下,摇摇晃晃。 郁青娩心口生燥,还浮起几盏颤波,她无端攥了攥指尖,想挠,却不得其法,似这猩红落的不是别处,正是她心里。 滋滋灼烫。 目光收的有些迟了。 车子驶出之际,车里那人乍然掀起眼皮,侧眸遥望过来。 眼瞳如深海鲸鱼,纯澈如徐徐开化的古老文明,神秘又干净,勾人的碧水横波,在佛的照拂下竟也能透出一股神性。 目光穿透蒸人暑气,撞透浅薄烟圈与檀雾,直达瞳底。 耳边是陈佳佳好奇问句,问她想求什么样的姻缘,理想型呢? 车尾混入喧嚣车流。 郁青娩恍恍难回神,承着心底微波,柔声低喃似自言自语,又令人费解。 “姻缘刚刚坐车走了。” 风月破碎 第6节 理想型也在那开走的车上。 陈佳佳只当她玩笑,“姻缘还能坐车跑了?那好办啊,咱们有小蓝,开车追回来啊。” 她随队伍缓慢前移,声音虚无的应着好啊。 梵钟轻撞,回荡不息,空灵又悠远。 那些夜难寐,惧细思的难得糊涂在撞钟声里逐渐清晰,解了那份急归的心思。 烦恼清,智慧长。 第5章 青溪 赵成溪惯没规矩,回国大半年,没自由够,家里生意半点没插手,连个挂名总都不乐意当。 赵老爷子和赵先生拿他没辙,总归不是不务正业,便由着他折腾那些俱乐部。 临近中午,赵成溪才起床,浑身透着宿醉疲累,精神低迷不振,电量危机的手机里躺着一条新消息,是沈时斜发来的,叫他去一趟亦石。 他随意吃了口烤吐司垫肚子,脱下压皱的睡衣,换上一件深色短袖衬衣,硬挺面料,偏深领,解两颗扣子,露一条方形拼接蛇骨链。 走进沈时斜办公室,赵成溪骨节处旋着钥圈,撞得指根银戒轻响,整个人脱胎换骨般扮上玩世不恭,哪还有半点倦怠。 他话讲得也十分不着调,“一大清早就扰我清梦,背着你老婆,找我陪你玩?” 有姜吟在时,还能勉强端几分正经,单在沈时斜面前,便直接原形毕露。 沈时斜淡嗤一声,眼神都不分一个,视线在平板上一扫三行,指尖快速下滑着,“桌上是小公主的冻干,给我老婆送去。” 赵成溪椅子还没坐热乎,就被这惊人且不要脸的安排震住,双臂朝桌上一搭,身子也朝前一倾,“我说你最后一丝人性也泯灭了吧?” 他酒还没醒透就过来,合着就给狗当跑腿呗。 还是一免费的同城跑腿! “活交代给你了,不乐意去,后悔别找我哭。” 沈时斜云淡风轻,暗带钩子的施压。 赵成溪无语,朝后一靠,懒闲靠在皮椅里,翘着腿,“你搁这给我打什么哑谜?” “去了不就知道了?” 沈时斜淡瞥他一眼,不答反问。 明知只是忽悠跑腿,但赵成溪还是心动了,起身拎起纸袋,勾在骨节处。 他插着兜,“你可得别跟梁尘一德行。” 当初被梁尘差遣四处发邀请函的事,仍记忆犹新,惨遭面前这位用完就丢,丢之前还不忘榨干他最后一丝当司机的利用价值。 沈时斜抬颈,朝后靠去,心知肚明的拆穿,“少卖惨,那张请柬你藏着什么心思,你不清楚?” “……” 确实存着几分见他感情不顺,看热闹的心态。 赵成溪见好就收,但还端着一副拽劲,“我这可不是替你跑腿,我这是太久没见小公主,去见见小祖宗。” 入初夏,暑气蒸人。 包间吹着冷气,矮几上搁着几碟酥点,一壶新泡的凤凰单纵,岫玉茶嘴冒出腾腾热气,还有几个拆开的透明小袋。 是郁青娩去浅月寺买的姻缘绳,同姜吟约在清竺,将红绳给她,也正好来见见妩媚的小公主。 姜吟将红绳带在腕骨上,笑意盈盈,“浅月寺最近香火旺盛,我可要好好收着这根姻缘绳。” “确实旺的很,有心无心的,都要去求一桩。” 她垂着浓睫,细指抚弄着小公主茸茸脑袋,颊面如冰种羊脂玉,细腻莹润,冷白皮透着浅粉,轻和语气听着倒只像描述事实。 一语双关的有心无心。 不知暗指的又是谁同谁。 郁青娩回神,暗自咬舌,心里暗嗤这嘴快,似是怕姜吟听出她话里轻怨,指尖挠在小公主下巴上,“它怎么生的这么娇,长睫毛,大眼睛,跟亮晶晶的蓝宝似的,毛还这么细细软软。” 日光透过垂帘洒进来,落在它身上,每根软毛都发着光,恍若坠俗世的神明少女。 姜吟撑着下巴,“它是被养娇的,刚出生那会毛色很杂,陨石里的小众色,旁人都觉得它长得像杂交,偏沈时斜不一样。” 她捏起一块冻干喂给小公主,弯唇笑着说:“那会他大概也没想到会将小公主养成如今这模样。” “沈总还真是慧眼识珠,一眼就瞧中了这支潜力股,” 郁青娩挠挠小公主腮红,轻笑逗它,“是不是啊,小公主?” 小公主似是听懂了,蛮灵性地拱了拱她的手臂。 赵成溪敲门进来时,视野里猝不及防闯进这幅画面,打光精准,构图完美,透着股清透温润的质感。 画中人和画外人都始料未及。 他骤不及防止住脚步,手搭在半开的门框上,那句“给小祖宗送冻干”讲的尾音下坠走低。 闻声,郁青娩也随即抬起脸,长发低挽,瑕玉细颈,一条灰蓝色裙子,扎染渐变,疏影清浅的,细带搭在两条纤细锁骨上。 微懵又讶异的表情,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眼睛睁得圆圆的。 如两颗透亮墨黑托帕石。 桌上热气随凉气送过去,冷雾细润。 赵成溪先从这份意料之外中回神,也参透沈时斜“别后悔”三字的含义,单边唇角勾起一丝笑弧,很浅,不易察觉。 他神态自若合上门,折一双长腿坐在朝门的那侧矮桌前,笑腔的:“嫂子,有客人在啊,那我这冻干送的不是时候。” 姜吟给他添了杯茶,笑着说:“青娩不是客人,观澜那晚你不是也见过?” 郁青娩这会也从刚才的略微失态里回神,挺直稍塌的腰背,揉着小公主的手指都规矩起来,目不斜视的盯着桌前茶盏,只在余光里瞧几眼某人。 赵成溪熟练摆出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还真是。” 修长玉指捏着茶盏,朝她一递,端起几分示好,“我记性不好,郁小姐可要见谅。” 郁青娩哪见过他扮上这副圆滑社交皮相,心下惊讶折射到动作上,端茶手忙脚乱,满杯茶水轻溢出几分。 一只手快于她抽出纸巾,擦干深纹里的水渍。 她慢吞吞捏紧湿软纸巾,团进掌心,潮气弥漫,如紧张生汗般,接着抿起一抹社交笑意,“赵先生贵人事多,不记得很正常。” 温和语调里,混着几分难以分辨的轻呛。 赵成溪闻言轻抬眉骨,权当未懂,依旧端着素未相识的客套,“不介意自然是好。” 余光瞧见她细白手臂上圆形芜绿创可贴,忽然想起浅月寺那幕,他猜到约是那时弄伤的,这会看来应是无大碍。 姜吟察觉到郁青娩遽然的拘谨,误以为她对赵成溪那晚的冷脸有余悸,夹了块香梨酥酪到她盘里,又扭头对他讲,叫他别跟上次似的,好好一人偏要装阎罗。 赵成溪耸了下肩,一口饮掉茶水,装作无意的问起她们怎么认识的。 “在北荟认识的,我们同一大学,纹身还是青娩给我纹的。” 闻言,赵成溪稍惊讶掀起眼皮,目光略带锐利地落在郁青娩身上,“郁小姐是北荟大学的?” 郁青娩轻“嗯”了一声,捏压着指尖,摸不准他套路。 瘦薄胸腔里心脏急又缓的跳着,带着几分类似近情情怯的拘谨与紧张。 就算彻底翻页,面对真心喜欢过的人,又被真心对待过,那份心动如同长久肌肉记忆,很难彻底消除。 赵成溪闻声冷冷抬了下唇,不过一秒便恢复如常,手臂朝前一搭,躬身前倾,勾着阳光笑意,当真是好奇死了。 “北荟遍地生金,挨山塞海里拼个头破都要留下,郁小姐怎么想着要到洲城来开店?” 他刻意没用“回”,将两人前尘撇清,将生疏拿捏的恰到好处。 郁青娩抿平唇线,不知他这话是否存着心去计较她当初词不达意的“我不会再回洲城”,摸到几分可能,却未曾深想,实在是他撇清关系的态度太明显,她又岂敢擅自自作多情。 贪心一旦陡生,就如白裙子上溅上的火锅油渍,很难挽救,药石无灵。 更何况,多年前的,又是甩了他的前任,在如今意气风发的赵成溪眼里,只会是一文不名。 她尝到几分心酸,可作茧自缚,又怪的了谁。 “我恋旧,在外漂久了,还是想回家。” 赵成溪轻笑一声。 手撑着优越下颚,带笑腔的,“嫂子,你说这巧不巧。” 郁青娩有些懵,松开被摧残已久的指腹,茫然的看着他们。 姜吟笑着解释:“当初沈时斜回国,他们几个问他缘由,他也是随口一句因为思乡。” 赵成溪暗喻着接话,“郁小姐不会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 这话若是搁在第一面问,郁青娩定会干净利落的否认。 可如今,经过浅月寺那仓促对视,她的干脆变得拖泥带水,简短二字的否认也叫她说的无比心虚。 “不是。” “那郁小姐走运。” 她讷讷张唇,寻不准这走的是什么运。 记挂着傍晚有约,又实在面对赵成溪急张拘诸,硬撑着喝了半壶茶才说有事要先走,没将急不可耐摆上台面。 如今同在洲城,约着碰面容易,姜吟也没留人。 “我这边叫车慢,你没事的话,送一下青娩。” 郁青娩诚惶诚恐,下意识拒绝,这次没等到赵成溪顺着的接话,反倒见他勾起车钥匙,一副无辜神情,“这就不给人面子了。”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郁小姐用不着对我避之不及吧?” 郁青娩眉心拧一道浅褶,不好再推拒,只得应下。 “……那好吧,麻烦赵先生了。” “郁小姐,你这就客气了。” 是那日在浅月寺匆匆驶过的黑色幻影,停在翠绿浓荫间,像盛夏绿意里乍然显现的黑色天使,只可惜这天使不会替人圆愿。 郁青娩走上前,拉开副驾驶的门,在仓促心跳里,时隔多年,再次坐到他的副驾座上。 风月破碎 第7节 驾驶座上,赵成溪单手把着方向盘,“去哪?” “栗塔广场。” 赵成溪一勾唇,淡淡笑声,透着几股捉摸不透。 他的存在感太强大,郁青娩心浮气乱,腰紧绷着,座椅也没敢靠实,以沉默掩饰不自在。 她扣着掌心纹路,泛深刻三条,纵横交错着细纹,指缘顺着掌纹描画着,忽地想起阿奶曾说过的话。 “掌乱心乱,掌清心清,我们阿娩掌纹稀,是享福的命。” 十几岁的郁青娩当真享福命,如今二十几岁,掌纹深且乱,大约是福气耗尽了。 她极浅叹一记气。 但在安静无乐的车厢内,显得异常明显,落进赵成溪耳里,却成另番含义,冷冷抿起唇,落在黑色方向盘上的手指攥紧,骨节绷出青白,手背上也凸起脉络。 一通来电打断两人的心思各异。 郁青娩接起电话,因着赵成溪在侧,音量刻意放低了些。 “佳佳,你已经到了啊,我可能还要再十几分钟,你先进去取号也行。” 陈佳佳接过小票,“好啊,我在排队取椰子水,给你买了杯三兄弟,你慢慢来就行,不着急,我拿完喝的先进去拿号。” “好,到了给你打电话。” 挂掉电话,驾驶座上的人忽然轻笑一记,在红灯前减速停车。 “真有约?” 郁青娩倒扣手机,茫然抬眸,街巷灯光透过单向车窗,映在他五官深邃的脸上,略不解轻问,“什么真有约?” 赵成溪按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敲了下,眉骨抬高几分,意有所指的。 “不是为了避开我,刻意找的借口。” 也不想让他知道她的住址,不过这半句没讲出口。 郁青娩没想到他会这么想,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接着摇头否认,“没有,我没这么想。” 面对他,是有几分拘束不自在,但远不到避之不及,还要生硬扯谎的地步。 赵成溪“嗯”了一声,语调带着不张扬的愉悦,在还算温和的气氛里,她听见他说出久别重逢惯例要问的一句。 “这几年怎么样?” 第6章 青溪 凭赵成溪万事千物,轻撩瞥过的性子,难叫人觉得是真心实意在问怎么样,似乎问一句还没死呢,才该是他的性格。 郁青娩知道他问的不走心,答的自然也没那么符心。 “蛮好的。” 她微笑回问,“你呢?这几年怎么样?” 赵成溪启动车子,浮皮潦草地轻笑了声,碾过绿灯,驶入涌动车流,“好啊,简直乐不思蜀。” 有几分置气。 不知是气她话不遂心,还是气她过的当真蛮好。 郁青娩张了张唇,声音却哽在喉咙。 更何况刚刚在青竺时,他话里便似绵里藏针,乍听似平常关系,实则混着不易察觉的暗讽。 终究是没再多言。 车厢陷入窒人的寂静,直到车子减速停在栗塔广场正门。 郁青娩按开安全带,抿唇纠结了几秒,也只是礼貌又疏离的说了句谢谢,她推开车门,刚探出半截纤细小腿,身后男人却忽然出声。 “郁青娩。” 闻声,她踩实柏油地,也扭过颈,下意识应了声。 不是生疏客气的郁小姐,而是熟悉的郁青娩。 赵成溪半垂着眼,手撑在黑色方向盘上,郁青娩目光落在他冷白眼皮上,安静的等着,没有出声打扰,也没失耐转身。 他似在同什么和解,无声轻叹后,抬眸看着她,微弯唇,“好久不见。” 郁青娩鼻腔莫名一酸,热风吹过浓长睫毛,带起浅浅湿气,她按在车座的手指忽的收紧,抓出窸窣皮质声响,低柔出声。 “好久不见。” 静两秒,她唇角弯起笑弧,缓缓念出他的名字。 “赵成溪。” 讲出这句好久不见时,才是他们真正的重逢。 吃完一顿热气腾腾的粥底火锅,两人从热火朝天的餐厅出来,陈佳佳揉着撑鼓的肚子,看着门口排起的长龙,庆幸感叹一句幸好之前错高峰先来拿了号。 她挽着郁青娩的胳膊,偏过头问,“青娩,你是不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郁青娩疑惑“嗯”了一声,没答反倒问回去,轻笑一声,“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刚才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今晚挺开心的,吃饭的时候嘴角也一直勾着,眼睛还blingbling的,跟中彩票差不多程度的快乐吧!” “我平时心情不好吗?” 陈佳佳眉心微拧褶,认真分析,“也不是,就是感觉你今天心情格外好。” 郁青娩笑说哪有这么夸张,避重就轻的,“今天不是去见了朋友吗,她带了她男朋友养的澳牧过来,很漂亮,很讨人喜欢。” 陈佳佳颇为不解,“狗狗有啥稀奇的啊,大马路上不大都是吗?” “自然不是随处可见。” 郁青娩故作神秘般边说着边解锁手机,接着把下午拍的照片拿给陈佳佳看,果然将她的质疑声统统都堵了回去。 陈佳佳嘴巴张张合合,最终憋出一句感叹,“确实是不能遍地随处见,这魅人的长睫毛,狗中杨贵妃啊!” “这样的狗看久了,男人更入不了眼了。” 她抬手拍拍郁青娩的肩膀,“我现在懂你的快乐了!” 抓娃娃机坠一圈彩灯,散着一圈五颜六色的柔光,忽闪忽闪,像从天上一颗颗摘下的星星,光怪陆离。 两人混入一群腻歪的情侣里。 陈佳佳握住透明圆球手柄,目不转睛地盯着泛银光的机械爪,在第三次落爪失败后,彻底偃旗息鼓,她蔫蔫的塌背靠在机器上。 兴致另起,继续未问的话题。 “青娩,虽然你今天这么开心是因为漂亮狗狗,但我还是挺好奇的,你之前是谈过恋爱的吧?” 郁青娩投金属游戏币的手指稍顿,两秒后才将第二颗按入,“咚”一声滑入机器,如掀开已谢幕的剧场,放映机老旧零件咔哒运转,投出的荧光粉尘纷飞,虚影颤晃。 她直起身,指尖按下红色按钮,手指拢住圆球朝左边压去,盯着缓速移动的机械爪,嗓音如穿透陈旧回忆,低吟悠远,“当然谈过。” 哐当几声,银色爪手下坠,陷进玩具柔软长毛。 缓缓拢紧。 在屏息凝神里,掉入洞里,从出口滑出。 郁青娩手指抵开透明挡板,将长绒小兔拿出来,捏在手间晃了两下,松唇笑起,心情莫名轻松几分。 “这还是我第一次抓出来。” 陈佳佳双瞳晶亮,拍手称赞,“太厉害了吧!我从来没抓起来过,你不仅抓起来了,还是这么可爱的兔子!赚到了!果然人开心就走运!” 郁青娩捏了下兔子脸,“还抓吗?” “不了不了,本散财童子荷包已瘪。” 陈佳佳环着她手臂,手痒地扯了下兔子耳朵,语调掀起刚刚被兴奋压下的惊讶,“真的谈过呀?我差点以为是你唬我,其实是心如止水,无心恋爱那一卦。” 一个月相处下来,陈佳佳对郁青娩还是有些了解的。 从起初片面认知的温柔清冷,到后来发现郁青娩也食人间烟火,只是对恋爱态度寡淡,不管男生怎么示好,一点暧昧机会都不给。 郁青娩嘴角弯着温柔弧度,眼底散开迷蒙,似破开浓雾重翻旧事,音量稍低,带着几分恍如隔世的空落。 “第一只娃娃就是他抓给我的。” 跟赵成溪恋爱前,郁青娩错失童年般,从没进过游戏厅,就连入手级的娃娃机也没尝试过。 那时他听说后,二话不说买一满筐币,豪言大掷说要给她弥补童年。 郁青娩不懂娃娃机老板的套路,满心期待投币,却次次空爪,瞥一眼满筐游戏币,泄气又失落,赌气似的将手里落单的游戏币丢进小红筐里。 “我不玩了。” 赵成溪斜靠着娃娃机,修长手指端着小红筐,骨节抵了下筐边,里面满当当游戏币砸出轻响。 “你这跟机器生气呢?” 她垂着睫毛,指尖在红色按钮旁轻滑着,别扭否认,但这个“没”字说的没半点信服力。 赵成溪戳了下她手背,抬了抬下巴,拽着语调胡扯,“这娃娃机怎么这么大胆,竟然敢惹我女朋友。” 郁青娩抬眸看他一眼,想笑却忍着,抿了下唇瓣,小声咕哝他满嘴鬼扯。 赵成溪笑了声,手臂抵着机器直起身,拍了下她脑袋,“别气了,我替你报仇,想要哪个?” 她扭捏两秒,还是败于小女生的喜爱,指尖很轻的点了点玻璃,“那只小兔子挂件。” 他挑眉说行,又怪惋惜的感叹,“没有鸵鸟挂件,真可惜。” 郁青娩闻言脸颊烧热,攥指扬声轻怒喊他。 “赵成溪!” 赵成溪唇角抿住笑,走到她身后,将人圈进怀里,虚贴着她后背,将人朝机器推近几步。 他微躬下身,指尖捏着两枚币投入。 指腹按下红色按钮,掌心覆上她细软手背,一起握住圆形手柄,移动着银色机械爪。 风月破碎 第8节 郁青娩轻靠着他宽阔胸膛,瘦肩朝里拢紧几分,匀速晃动的银爪如烫目火把,灼得她目光不敢落实,呼吸也变得又细又小,红晕从脸颊氤氲到耳朵尖和脖颈。 心脏在薄薄胸腔里小鹿乱撞。 被他拢着的手泛着麻感,她像小心翼翼踩云前行的修仙人,一脚不慎就跌落云际,摔走七窍。 在她手里叛逆的机械爪,在赵成溪手里却温驯又听话。 指哪抓哪。 心心念念的小兔子挂件掉入洞里。 咚一声。 这一声也砸进她心里,轻漪涟涟,久晕难消。 看着手里放大版的长绒兔子,郁青娩眼前光影叠化,如同瞧见当初那只巴掌大的小兔子,嗓子渐渐哽起一层淡淡酸涩。 她呼了一口气,抬起浓密睫毛,勉强弯起嘴角。 “不过,我跟他已经分手很多年了。” * 五月里,难得几日连晴,半雨未滴。 晨起薄雾,日光透过云层雾层,洒下几道耶稣光柱,布满静谧的神秘感。 郁青娩将洗好的衣服熨平衣褶,挂进衣柜,换了香挂替换芯,系在衣柜撑杆上,蓝白相融,是淡淡的阳光味。 她换了件缥碧细绳棉裙,细指勾起小串钥匙,去沿街小店吃虾籽银丝面,热气腾腾,清汤鲜甜,筷子卷两下波浪竹升面。 暖呼呼入胃,才觉得晨起的沉倦被冲淡。 回家后,郁青娩边挽低丸子头边朝二楼画室走去。 换了件宽大t,铺好画纸,套上围裙,翻出之前拍的孔雀蓝宝藤卷柏。 许是因逃避心态,从观澜雅院回来后,这张照片便被锁入冷宫,她更如惊弓之鸟般避之不及。 不过经上次清竺这一趟,她跟赵成溪之间不像初见时那般剑拔弩张,这会儿看着这藤卷柏,心情平稳很多,平静下似乎还涌着几丝浮想。 郁青娩坐在画板前小凳上,握着细毫毛笔在宣纸上一笔一画勾勒,现在很多纹身师因方便改为电子板绘,但她却依旧坚持手绘。 手稿攒了三大箱,搬回洲城时,成了最大件行李。 最后一笔勾完,她拍图调色,随意上传佛系经营的微博号,刚要锁屏去洗手,微信忽地弹出新消息。 是于媛媛,说想带小姐妹来纹身。 郁青娩这店藏于深巷,暂时没有野生客,来的都是老客,微博粉,预约固定时间,临加两客倒是不紧张,何况最近几天她实在清闲的很。 大半时间无事,颇有做一休一的架势。 她回复后,问好时间便去洗手,下楼准备工具。 半小时后,于媛媛和小姐妹成功绕晕在巷子里,急拨电话求救援,郁青娩七绕八拐才在另条巷子找到两人。 于媛媛依旧满身小香,在老旧巷子里很显眼,郁青娩一眼瞧见。 她穿着一条粉紫色花呢短裙,胸口一朵重瓣山茶花,脚上雪白细高跟陷进砖缝,沾上湿泥,凌乱发丝衬得她有些狼狈。 于媛媛顺顺耳边碎发,哀怨叹气:“这巷子是专克路痴吗,我俩跟地图走怎么还去了邻巷啊。” 郁青娩扭开门锁,推门叫她们先进,“这边都是老巷子,路窄岔路又多,地图位置也不准确,路生头次来,一不小心就会绕晕。” 她领两人进屋,又将存图的平板递过去,“这是店里现有的手绘图,你们看看有喜欢的吗,没有喜欢的,可以定制图案。” 于媛媛接过去,倒没着急看图,反倒对屋里轻复古风满目好奇,眼睛滴溜转几圈,暗叹果然是艺术家品味。 郁青娩得头衔不自知,倒了柠檬水搁在她们面前,又从抽屉拎出几袋小零食。 于媛媛笑说谢谢,目光也顺势落在郁青娩身上。 那晚在观澜雅院没细瞧眼前的女生,如今自然光线下,不禁心生赞叹,脸又小又精致,头发乌亮,皮肤很白,但细瞧又是透粉的白,眼神更是有种入世俗后不染分毫的干净。 她们圈子里不缺漂亮的,但大多是金钱堆砌的精英教育,是教科书式的美,而郁青娩这般毫无矫揉造作,又十足松弛感的美,却是吉光片羽,连随意飘下的一根头发丝都自带艺术美感。 于媛媛瞧得入神,直到被小姐妹轻戳手臂,才堪堪回神,幸好郁青娩在收拾工具,没注意她发呆走神,这才没上演对人犯痴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剧情。 她收回发散思维,凑头翻看手稿,越翻越专注,眼眸也变得亮晶晶,两人时不时惊叹哇一声,当真捧场好手。 “这些都是你手绘的吗?你大学是学纹身专业的吗?现在有这个专业吗?” 来之前于媛媛只听说郁青娩是艺术生,却没细问到底是何专业,现下一瞧便以为是纹身专业。 郁青娩将酒精棉球丢进小桶,对她的连珠问句已适应良好,“嗯,都是手绘稿,大学还没有纹身专业,纹身是后来兼职时学的。” “哇,好厉害啊!” 于媛媛垂眼之际,瞥见郁青娩细瘦脚腕上的红绳,熟悉感顿生,又移回视线细瞧了几眼。 接着她眼瞳忽地睁大,没头没尾乍起一句。 “你也去浅月寺了吗?” 第7章 青溪 郁青娩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眼脚踝上的红绳,顿两秒轻笑着“嗯”了声,“周五正好得空,就跟朋友去了趟。” 闻声,于媛媛眼睛睁得更大,夹翘的睫毛都虚抵眼皮。 几秒沉默后,面露大悟般的了然,神神叨叨嘀咕了句“难怪啊难怪”。 郁青娩闻声稍愣,不自觉朝后收了下脚,冷玉细踝隐入暗影里,“什么难怪?” 于媛媛眨眨眼,扮无辜相,摆出傻白甜微笑,“没什么没什么。” “我刚刚就是看你脚踝上的红绳有点眼熟,之前不是在网上很火嘛,没想到你也跟风去浅月寺了。” 郁青娩虽心里生疑,但于媛媛的理由乍一听,倒是挺自圆其说,不似扯谎般漏洞百出,她轻“嗯”了声,说了句你们继续看吧,也没再追问。 于媛媛垂眼,滑屏幕的手稍快了些,悄悄松了口气。 心生的某种猜测可不能因言泄败。 花了十几分钟将手稿都看了一遍,不是张扬舞爪的恶煞图案,反倒是柔和小清新风格,纯熟画工下更锦上添花,误入者瞧了也要蠢蠢欲动。 于媛媛掌心拂了下沾冷气的手臂,很心动,又生出点临上阵的胆怯。 有点怕痛。 她咽咽喉,抬起颈,稍显纠结的问,“那个……除了纹身,你这里可以定制纹身贴吗?” 郁青娩将她刚才抚臂时候犹豫神态纳入眼中,早已有所预料,所以听到她这么问时并未惊讶,她笑了下,“当然可以。” 人情世故也通晓,很自然顺着话讲,体面留的恰到好处。 “虽然纹身后也可以洗掉,但洗纹身比纹的时候痛感要明显,不仅遭罪,还会留下淡淡的印迹,要是觉得纠结,没彻底下定决心,不如买些喜欢的纹身贴,效果也不差。” “太好了!” 于媛媛随之松了口气,她不晓得纹身规矩,生怕临阵反悔还提纹身贴会触忌讳。 不过她也蛮好奇,“每个客人你都会劝吗?” 郁青娩将玻璃杯搁在一旁桌子上,轻轻笑了声,打趣道,“不会,我开店也是要赚钱的,个个要劝,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于媛媛闻声噗嗤一笑。 接着又听她说,“有的客人一来就能看出是坚定信念要纹,也有不少客人是抱着猎奇心态,多半会后悔,与其再受一次疼,倒不如不纹。” 于媛媛恍然点头,通俗总结,“就是看面相,我俩一看就是猎奇面相。” 讲完还自我肯定再次点点头。 郁青娩失笑,话说的稍显玄学,倒也确实如此。 于媛媛跟小姐妹商量了下,决定先定制些纹身贴,免得心血来潮纹了又后悔,其实也怕真顶花臂回家会挨训。 “那我俩要多定些样式,粉色蝴蝶,丝带小捧花,还有彩色烟花都好好看啊,都各定制一份吧!” 东挑西选,加上图片定制,选了三十多款。 付钱时,于媛媛撑腮闲聊,想起门口那别具一格的旧木牌匾,好奇问她真的不接男性客人吗? 郁青娩低头输着金额,闻声莞尔,“真的不接。” “为什么啊?” “女孩子来纹身比较省事。” 话很委婉,没说透,但于媛媛秒懂,美女的通用烦恼嘛,比起她浓颜,郁青娩是典型淡颜,念念不忘有时更胜初见惊艳。 来纹身的男生十分真心里存着九分假意,有后患的钱倒不如不赚。 她惋叹,“那倒是,不过就是觉得可惜,还想叫我男朋友来找你纹的,他爱纹,爱纹的朋友也多。” 顿两秒,眼一亮,“我男朋友你见过的。” 郁青娩闻言抬眸望过去,疑惑“嗯”了声,微讶的:“我……见过?” 陈佳佳点点头,说是啊。 “就吃饭那晚,穿印花西装的那个,梁潮,梁尘弟弟。” 郁青娩眼神有几秒茫然,试图从那晚回忆里搜寻,良久才想起跟赵成溪勾肩的男人,monogram西装万分扎眼,她这才将人和名对上号,原来是那位大名鼎鼎,钟爱奢牌的烧钱二世祖。 那晚她心不在焉,除了赵成溪,没多在乎旁的人,完全没察觉他们的亲昵举动。 自然没想到他们是一对。 于媛媛撇嘴嫌弃,“他还说全场就他满身老花logo,肯定叫人印象深刻,得瑟死了,回去我要好好嘲笑他,这招又土又没用。” 郁青娩闻言回神,从桌上拿起黑色扫码器,试图找补,“还是挺显眼的。” 但正牌女朋友毫不给他留情面,边撇嘴嫌弃说不用他留面子,他就是个哗众哑炮,边从浅紫羊皮hobo里拿出手机付款码。 红光下一扫,滴一声,付款成功。 郁青娩失笑,没再多言,“你们定的款式有点多,工期会长一些,大概半个月,做好后自取或快递都行。” “好呀,那我们到时候微信联系!” 风月破碎 第9节 于媛媛收起手机,无意间看见郁青娩的美甲,双眸晶亮,追问在哪做的。 方圆甲描摹着肉桂色,甲缘一寸很短的亮银色,前两天陈佳佳闲来无事做的,还拍了店铺宣传图,有个好听的名字,腮红极光。 郁青娩回:“就在隔壁,一家叫佳期的美甲店。” 两人挽手朝外走,于媛媛嘻嘻笑着说要去做美甲,还说回去要在朋友圈给她宣传,叫圈子里小姐妹来买纹身贴。 郁青娩弯唇笑着说了声谢谢,送两人到门口,指明陈佳佳的店在哪儿,见她们拐进店门才转身回小院。 屋外油桐花越檐,茂密枝叶投下大片阴凉,翠绿叶间层叠开满白花,如整树落云,这没多会儿青石砖面又薄薄铺一层,倒真衬五月雪这一别名。 郁青娩拿下墙上挂着的彩线扎捆扫帚,弯身清理着落花,余光瞧见脚踝上红绳,不由又想起于媛媛的话。 现下细细一想,觉得稍显怪异。 扫帚芒草毛拂地渐缓。 听着无漏的理由似乎经不起细细推敲。 可偏又琢磨不出怪异在哪儿,她同于媛媛不过两面之缘,仅有的关联是姜吟,再者就是——赵成溪。 但这一想法刚冒芽,便被迅速压倒。 就算真同他有关,就算那日在浅月寺恰好撞见,可他哪是会信月老的人,更别提会去买这铺天营销的红绳了。 她将满屉落花倒入矮丛。 如此一想,衬得刚刚猜测像异想天开。 * 晌午一过,预约客人到店。 郁青娩将针头消好毒,开始给客人纹身,是一簇定稿的三花水杨梅。 毛茸茸细长瓣,蓬松又可爱,绕着细长锁骨飘动。 屋外日头正盛,陈佳佳推门进来,身后热气随之猛然涌灌,刮得人在冷气里都手臂升温。 “青娩,你从哪认识这两个活宝美女啊,人美钱多,大单要砸晕我了。” 营业这么久,还是头次碰见狂用最近大火的轻奢钻球花的客人,毫不手软,往奢华里造,客人没晕,她这老板倒是先有些晕了。 郁青娩垂着颈,软发半遮耳廓,细白手指握着手柄稳速刺着图案,弯了下唇,“前几天吃饭认识的,人很活泼。” 陈佳佳朝空调走近些,不过几步路,都热出一身薄汗,冷气刮身,舒爽无比,喟叹一声后扭颈看着她。 “你朋友订婚请客那次?” 郁青娩应了声,察觉到冷气渐小,微抬腕骨,针尖离肤,朝后瞧了眼,便见陈佳佳叉腰闭眼,对着空调猛吹。 她哭笑不得,“佳佳,空调直吹容易中风。” “啊?真的假的?” 未等郁青娩出声,纹身床上的女生半撑起身,正容亢色接话,“是真的,我高中时老师中过,眼睛和嘴都歪斜着,正常讲话都很费劲的,还是不要对着吹了!” 一听这话,本就不是美貌绝顶,再眼歪嘴斜,还能见人吗! 陈佳佳吓的立马撤开,对着手机屏幕猛照,后怕拍胸脯,念叨着还好还好,眼睛鼻子嘴巴位置都正着呢。 这话逗得郁青娩跟趴在皮长塌上的女生乐不可支。 脸保住后,陈佳佳八卦欲又旺盛起来,机器低嗡声里,好奇追问,“你朋友是富婆吗?还是她老公是富二代?这妥妥挥土如金的有钱人啊!” “她自己也有钱。” 一语双关。 陈佳佳眨眨眼,感叹果然没有现实灰姑娘。 不过—— “这要在圈子里一宣传,你这准大单来袭啊,” 她美梦做得极好,双手一合,拍掌下结论,“你要发达了啊宝,蝴蝶效应一煽翅膀,说不定还能把大单刮到我这里来嘿嘿!” 陈佳佳灵验也不灵验。 大单没见到,倒是再次碰见了赵成溪。 从前没觉得洲城是两步走完的尺寸之地,可这趟重新回来却三步一熟面孔,上周末郁青娩在栗塔广场碰见高中同学,她没印象,对方却一眼认出,热络大方到叫人避君三舍,加微信拉进群,一条龙服务。 前脚刚再见,微信后脚紧接续起,热情邀请同学聚会。 拒绝话刚要发出,郁青娩溘地犹豫起来,指腹长按删掉重发,终是应了下来。 倒不是多念那份同学情,而是觉得离开太久,人地两生,对“叙旧”场合平生几分神往。 似乎觉得这样就能填补些空缺。 同学聚会定在周五,下午六点钟。 郁青娩从衣柜挑了件雾灰色连衣裙,涟漪小飞边,微褶垂坠裙摆,很简单的披发,只耳垂上两颗圆润珍珠耳钉被碎钻簇拥,稍显亮眼。 脚踩一双舒服平底凉鞋,三簇扭结款,细带绕踝,同红绳交叠。 聚会餐厅在市中心,no.25a,洲城老牌会所,人均最低四位数,私密性自然也高。 郁青娩拎包推开车门,探出一双皎玉细腿,裙摆下,红绳串着的一颗小彩珠,在夕阳下浮起小片流光溢彩。 合上车门,她站在原地,隔街望向对面奢丽大气的装潢,想起刚刚大数据推送的加粗大字标题,同学会虽是场打着忆峥嵘岁月的高端饭局,但实则吃的是人情世故。 赴一场巴高望上,杯酒释权,又力求宾主尽欢的高端饭局,全副武装,故弄玄虚,或许才能堪堪逃过攀炎和杀熟。 暮云合璧,赤浓橘霞落在琉璃顶,浮光跃金,更衬奢靡铺张。 似将那标题充分演绎。 郁青娩收回视线,轻叹一声,忽觉这场聚会当会以寡淡扫兴收场。 会所安静至极,只剩细弱脚步声。 冷气也给的很足。 郁青娩抿了下唇,细眉浅浅一蹙,懊恼没带件外衣,她抚握着微栗手臂,脚步加快几分,紧跟领路服务生。 他们订好的包间在走廊尽头,踩完最后一层台阶,抬颈间,她瞧见几个身穿抹胸超短裙的女生轻快越过,微蓬裙摆堪堪遮臀。 末尾那位腰间别着圆形贴纸,写着黑粗数字6。 她原未多在意,路过渐合门缝,本能好奇瞥去一眼,稍暗光线里衬出一张前不久刚瞧见的脸,熟悉又深邃的五官,夹着烟蒂的手依旧带着那块ap手表。 他身前落下整排阴影,门缝半露的小片粉色如一片流云,门闭而消。 郁青娩下意识捏紧指尖小包细袋,脚步稍顿片刻,又匆匆加快脚步,衬出几分折戟沉沙,稍显凌乱的落脚声,同那慌张失衡的心跳同频。 包间内,那粉色会开出怎样极致潋滟的红。 那人眼里又要迸裂几分旖旎,劲臂与数截细腰,又会怎样如胶投漆。 郁青娩不敢想。 可偏偏,那番悱恻缠绵直往她脑中撞。 梵寺撞钟似的。 冲撞着她脆弱易碎的神经。 第8章 青溪 包间内。 觥筹交错,酒至半酣,醉态尽显的高谈阔论。 郁青娩一反常态投入社交,身边坐着并不算熟的老同学,她却异常耐心地听刘婕雨掩面哭诉,比起参与虚情假意的攀富,还是俗气的小情小爱更叫人松一口气。 手边续来一盘接一盘剥好的开心果,郁青娩没功夫细想,只当这是高价买来精细服务,很自然的借花献佛。 递纸巾递果仁,这辈子的劝人话也快要说尽。 其实郁青娩对刘婕雨印象并不深,高中也并无太多交集,只记得那会她同隔壁班交好,时常瞧见他们三人行,哪曾想那时的三人行,在多年后的今天有人被迫落单。 在刘婕雨梨花带雨的哽咽哭诉里,郁青娩大概听了个明白,她暗恋多年不敢表白的男生同三人行另一位女生恋爱了,悄悄恋爱两年多就算了,还在她面前极力遮掩,若不是被人戳破,那两人或许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 这场哭,不仅是为骨感又现实的暗恋失败,也是为同时骤然失去的背刺友情。 丢脸丢恋人丢朋友,三重打击,确实应该痛哭一场。 刘婕雨吸吸鼻子,顶着红眼圈,鼻音哽咽,“其实我不怎么喜欢他了,这些年又没有叫我瞧上眼的,这才没谈恋爱,谁要真傻呼呼等他啊,说到底我就是难过他们骗我!” 她拿起纸巾糊住眼睛,粗劣擦了两下,“他们没必要的,就算看出来我暗恋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了不清楚我是什么人吗,我知道以后肯定大方送花送祝福,绝不会干横插一脚的事啊。” “他们根本就是没拿我当朋友啊!” 越想越觉得她当初特像工具人,功能单一,替他们挡去同学间的暧昧猜论, 郁青娩手抚着她后背,顺着气,轻拍着,劝人道理话说到已无新意,干脆附和她的话,“无友不如己者,眼泪多珍贵,为不值得的人哭,太浪费了!” 刘婕雨将潮湿纸团往桌上一拍,小碟子里绿白开心果仁被震出几粒,她捡起塞进嘴里,含糊扬声道:“对!才不为他们浪费眼泪!我要振作!洲城女人一生要强!” 她红着眼圈,又塞两颗,边哭边嚼。 扭过头,“郁青娩,谢谢你啊,听我废话这么久。” 郁青娩无声莞尔,“没事,听你说话也挺好的。” 接着下巴轻抬了下,意有所指的,“我正愁没机会躲开那些虚与委蛇。” 刘婕雨顺势望过去,瞧见一个个大肚腩举杯阔论,不禁破涕为笑,“那我这恋失的也不是全无价值。” “同学会就是这样,真心实意没几个,大多奔着趋炎显摆的心态来的。” 她耸耸肩,压低声音,带鼻音继续说:“大学那会儿,我室友就在念叨,不管以后混的好不好,同学聚会都要去,还要攒钱买个cf,最起码要把场面给撑起来!” 当时还觉得室友夸张,可如今置身其中,望着清一色奢牌包包,果真是一语成谶的俗不可耐。 郁青娩收回视线,侧身望了下串珠小包,轻笑了声,心想她这趟来的功课真是不足,恰好踩中了塌场子的雷区。 也恍然明了刚进来时那些明目张胆的打量目光意欲何为。 她端起杯子浅抿了口橙汁,“同学聚会这一次就够了,多了容易消化不良。” 刘婕雨噗嗤轻笑,“我也是,这同学会也真是没劲,要不是这几天我心情不好,不想一个人呆着,真不如正摊在床上看综艺。” 风月破碎 第10节 她翻出手机,递过去亮亮二维码,“不失恋不熟识,咱们加个好友吧,以后可以私下约饭。” 以前她同郁青娩交集不多,总觉得学艺术的自带清冷绝缘气质,叫人觉得不配跟未来艺术家交朋友,但这场失恋同学会让刘婕雨彻底改变了态度。 艺术家也很接地气。 “好啊。” 郁青娩指尖点开右上角小加号,轻“滴”一声,将好友申请发了过去。 刚要锁屏,来电却遽然弹出,她见刘婕雨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便握着手机起身,指尖指了指屏幕,说出去接个电话。 刘婕雨立马点头,“你接你接,我已经没事了。” 郁青娩弯了下嘴角,朝门口走去,推开厚重的包间门,指腹也压上绿色接通键。 是要预约纹身的客户,出差临时取消,想这周六过来纹,力求速战速决,以免横生枝节,再因猝不及防的出差耽搁。 她走到廊间小窗旁,指下用力,推开一条细缝,潮热暖风顺着窄隙吹进来,一侧手臂瞬间暖融融的。 冷热骤然交替,惹得她微一颤栗,掌心覆在手臂皮肤上轻柔抚了两下。 “时间上合适,您明天过来就行。” 电话那端明显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生怕明天已经约满了,我这电话打的也是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叫我碰上了!” 郁青娩笑了下,“能纹,您是自带图,还是过来选图?” 平时周末,她只零散接几个预约,保证能有一天休息日,因着今晚的聚会,担心会喝酒,所以明天直接店休,时间空闲的很,自然能纹。 “嗯嗯,自带图,我有想纹的图案。” 挂断电话,掌心屏幕渐渐暗掉,郁青娩朝紧闭包厢门望了眼,轻叹一声,心想刚刚应该拎包出来,这会儿就能趁机退场。 想到那些假意周旋,她便觉头疼,也没着急回去,借此多躲会儿清净。 郁青娩抬起手臂,裸粉指尖压在玻璃上,将窗户推得更开了些,许是室内冷气太足,指腹下竟凝起几个水雾小印。 她轻靠在一侧窗沿上,微合眼睛,感受着软风拂面的久违触感。 淡粉色唇瓣一寸寸弯起,接着深吸了口气,胸腔被清新微潮的空气填满,被酒局熏染倦怠的神经也缓缓活跃起来。 郁青娩缓缓睁开眼睛,轻扬起细颈,看着漆黑如墨的夜幕,嘴角稍弯,几颗明光烁亮的灿星点缀其中,同高垣绿荫相接。 真如梵高星夜三部曲浮现眼帘。 深沉神秘,却又浪漫诗意。 以前在北荟,夜晚时常灰蒙蒙,鲜少能瞧见这般清晰的星穹,如今回到洲城,竟如若初见般心生惊盎。 许是瞧的太过专注,竟没听到包厢门开合的声音,直至耳边传来熟悉又微疑的一道男声。 “你怎么在这儿?” 郁青娩被吓得身子一颤,指尖瞬时抓紧窗台,下意识半扭过脸颊,迎光抬眼,眸光清软,透着惊疑,如香雪兰枝头挂着的薄雪,风吹飘零,轻落在赵成溪浓密长睫上,奶白花瓣随之微露。 炽明灯光落在她玉白面颊,照亮眉眼和挺翘鼻尖,粉唇因惊讶而微张细缝。 很低地扬调“嗯”了一声。 等目光落实在赵成溪脸上时,郁青娩眼底的亮光渐渐变暗,手指轻蜷,指尖划过粗粝台面,带起细弱咯吱声响,叫她听着脊背莫名紧绷,掀起一层细密的冷颤。 下一秒,超短粉裙号码牌莫名浮现在脑海里。 郁青娩轻拧眉心,移开目光,语气有些生硬,“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赵成溪本是出来透口气,没想到竟在这遇到她,此时见她面露微怒,不仅没恼,反倒觉得挺有意思,指尖转着要抽燃的烟支。 鼻腔溢出一声笑,“能,怎么不能。” 瓷白烟管在他修长骨节灵活移动,这一幕挤进余光,惹得郁青娩心生躁意。 她轻翼上移视线,落在他微廓黑衬上,银锁扣相连拼接款,扣子扣至最顶端,领下一条淡黄尘月项链,衬出一身顽劣禁欲感。 可包间里一众粘着号码牌的短裙女孩,让此刻这份一本正经显得愈发可笑。 想到此,她舌尖不禁漫上苦涩。 明知这事是他们那圈子里的常态,也早该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瞧见的冲击力仍旧叫人无法短时消化。 郁青娩收紧指骨,指尖陷进掌心,压出轻微刺痛,佯装自然的反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成溪目光在她微绷的侧脸停了几秒,眉心微敛,似是察觉几分不对劲,故意含糊,似在试探的:“谈事。” 闻声,郁青娩冷冷扯唇,紧缩半悬的心脏骤然跌落,耳际似有碎裂声响。 最后那抹垂死挣扎的火苗也彻底熄灭。 什么事需要那样的大张旗鼓,似乎在他的闪烁其词里变得清晰,失去了没有追问的必要,她皮里春秋地“嗯”了一声。 双手交拢身前,“朋友还在等我,失陪了。” 侧身越过之际,手臂被赵成溪抬手握住,轻阻她前迈的脚步。 郁青娩须臾拧眉,刚要开口叫他松手,便被一道猝声打断,在安静廊间显得尤为清晰。 “郁青娩,你在这儿啊。” 她闻声抬眸,越过赵成溪宽阔肩膀,落在朝这走来的男人身上,是高中学委,罗敬文。 高中时他一身板正校服,顶后瓶底眼镜,同此时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霄壤之别,她起初并未认出他,还是经班长提醒才记起。 虽同罗敬文不熟,但此时,郁青娩更不想跟赵成溪沾染分毫。 她微勾唇,“出来接了个电话。” 赵成溪轻抬眉骨,侧过身,对上罗敬文直递来的目光,交汇几秒,便窥透各自疯狂暗生的心思。 罗敬文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郁青娩,“那你打完了吗?现在要回去吗?” 未等她回话,赵成溪先声夺人,“她不回。” 话音将落,便攥紧她细瘦腕骨,将人往身侧一拉,郁青娩被猝不及防的力道拽得一踉跄,裸臂撞上他硬质衬衫。 罗敬文眉心蹙起,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敌意和不悦,却并未因此放弃。 他腼腆一笑,“刚才见你挺爱吃开心果的,我又剥了一碟。” 郁青娩闻言抬眸,瞳孔浮上微讶,没想到那几碟开心果是他剥的,那会儿她正被刘婕雨拉着手哭诉,并未注意那鳞次递上的开心果是谁剥的,还以为是服务好,见过都送剥好的。 那几碟开心果更是被她做了顺水人情。 她略尴尬的扯了扯唇,“那……谢谢你啊。” 罗敬文精英气瞬褪,有些傻气抚了抚颈,“你要爱吃,我再给你剥!” 赵成溪闻声嗤笑,空着的手半撑在窗沿上,半扬下巴,抬颚睨人,嗓音带着几分轻嘲,“哥们,想什么呢?” “指望几盘开心果就想追到人?哪这么便宜的买卖?” 第9章 青溪 心思被直白戳破,罗敬文瞬间错愕,久愣未言。 愣住的还有郁青娩。 她下意识看向罗敬文,吹尘翻案回忆起高中,他们似乎未曾有过交集,话都未曾说过几句,自然不会想到他会对自己有好感。 这份好感被点破的毫无预兆,过分安静的廊间衬得三人间气氛愈加尴尬。 几秒后,罗敬文磕巴急驳,“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赵成溪闻言勾唇,故作恍然,好学生般求教,“胡说八道吗?是我胡说你要追人,还是你想靠开心果追人?” 接着轻蔑一笑,“怎么?连喜欢都不敢承认?” 罗敬文脸色青白,“我……” 他一路规矩好学生,哪玩得过赵成溪这玩世不羁野路子,良久也没憋出一句整话。 赵成溪鼻腔溢出一声冷哼,淡淡吐出几个字。 “真够怂的。” 郁青娩闻言微拧眉,扭动手腕,想甩开他的桎梏,却被握得更牢,她侧眸望着他凌厉下颚,眉心秀气拧起,赵成溪似有感应,垂下淡白眼皮,对上她微愠眼瞳。 赵成溪读懂她眼底无声之意,却佯装不解,反倒火上添油的抬了下眉稍,接着懒洋洋抬眸,傲睨对面憋红脸的男人。 郁青娩气忍声吞,唇线压平抿紧,无奈作罢。 她看向罗敬文,“罗敬文,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再借罗敬文躲开赵成溪,就是在给他无望期待,她不愿拖泥带水,干脆快刀斩乱丝。 “刚刚在包间,我不知道开心果是你剥的,我并没有吃,” 顿两秒,郁青娩浅浅勾了下唇,“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用心,不仅是开心果。” 罗敬文愕住,“不……是你吃的?” 在包间他被老同学拉去寒暄,边剥边应和着,只晓得每碟都吃得干净,怎么也没料到吃的人并不是她。 郁青娩“嗯”了一声,“不是我。” 她看了眼身侧男人,“他没有恶意,他刚刚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还有事,就先不回包间了。” 成年人之间未必需将话讲透彻,拒绝之意在只言片语中便可快速意会,更何况混迹职场多年,罗敬文怎会不懂这双重婉拒。 还有其中隐隐含着的赶人之意。 只是这场同学会,他本就是奔着郁青娩才来的,不甘心轻易而退,试图催死挣扎,“郁青娩,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郁青娩不喜欢吊着人玩暧昧,没必要优柔寡断。 “抱歉。” 罗敬文眼底光影倏臾黯灭,保留着成年人的体面,没再死缠烂打,苦涩启唇,“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目光在她被握住的手腕上短暂停留,倏得攥拳又松开,折身走远。 赵成溪垂眸望着她,“同学聚会?” 郁青娩稍冷淡的“嗯”了声,轻扭了下手腕。 稍抬颈,望进他水光潋滟的桃花眸,微扬眼尾勾出庭月落花,她抑住心底异样,端起疏离,“可以松开了吗?我要回去了。” 风月破碎 第11节 赵成溪微敛眉,换了一口气,嗓音沉缓,“你在跟我生气?” 顿两秒,“因为他?” 清冷声线微扬,混着几分始料未及的不耐。 郁青娩抿了下唇角,语气明显不悦,“不管是谁,你那样讲话,都很不给人面子。” 赵成溪脸色瞬时冷沉,嘴角轻扯,两指登时捏住白腻烟管,朝台沿轻磕立住,指间用力朝下用力一压,烟管骤然聚褶瘪下去。 他微眯起眼,轻吐胸口浊气。 接着半垂眼皮,声音生硬呛人,依旧透着股拽气,“追人靠几碟开心果,还怂成这样,指望我给他什么面子?” 闻声,郁青娩渐渐蹙眉,脑海瞬时浮出赵成溪那几句嘲讽的话,萦绕耳际,久久不息。 指望几盘开心果就想追到人?哪这么便宜的买卖? 她不由自虐猜测,他这话什么意思呢,又有怎样的画外音,是不屑罗敬文追人俗套,还是显摆他花样迭出又侯服玉食的招数呢。 猜不明,也想不透。 忽时又想起那堪堪及臀的超短裙,郁青娩半垂长睫轻颤着,下意识抿了抿干燥唇面,垂在身侧的手指也随即攥进掌心,秀细骨节绷出青白。 她细眉秀气拧紧,胸口渐渐泛闷,略带赌气般微偏过头。 忍着心底涩意说:“是,肯定没你经验丰富。” 超短裙,号码牌,有几个能比他玩的还花? 赵成溪轻舔了下腮边,目光在她拢紧眉心打量几秒,倏然淡笑出声。 郁青娩不悦抬眸,似是在无声质问。 从这个角度望去,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细窄双眼皮相叠,衬得眼睛很圆,灿亮如黑色欧泊,映漾如绸如绒的光影。 月光透过玻璃侵入,落在白皙面颊上,脸上绒毛清晰可见。 一瞬间叫他想起初相见那次。 微微睁圆的眼睛,温软眉眼,细腻如脂玉的脸颊,一切如复制粘贴,只是那时眉心没有这浅浅细褶。 很想叫人探手熨平。 赵成溪指腹有感应的颤动,心脏也怦跳几下,心虚似的撇开脸,轻换口气平复紊乱心跳。 他朝后一靠,曲臂倚着台边,拢住她莹细手腕的指腹轻挪几寸,紧紧贴合腕间脉搏,在平稳有序的跳动里出声,“就为这个?” 嗓音沉磁弥笑,很游刃有余。 这不甚在意的轻佻语气,落在郁青娩耳里,如点燃引信的星火,顺着耳廓簌簌燃至胸腔,在情绪攀顶前,她用力甩开他的圈束,生怕心绪暴露更多。 抬手握住过分温烫的手腕,掌心下脉搏起伏明显。 她嘴硬否认,“赵先生未免太多虑了。” 故作坦然,淡笑着继续说:“我只是不满你刚才的态度,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倒也不必多想。” 赵成溪不恼反乐,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弧,“赵先生”三字在舌尖打转,点了下头,带笑腔的:“行,你说不满态度就不满态度。” “……” 郁青娩指尖扣着掌心,不想深究他是不是意在言外,更不愿多待,“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麻——”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走廊另端,站在包间里的男人打断。 “赵成溪你这烟怎么抽这么……” 那男人瞧见郁青娩后,明显微愣,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一个“久”字更是吞掉。 看清她长相后,男人眼睛蹭得明亮,如瞧至宝般,脚步生风般疾步走来。 他颈间带着素碳古巴链,穿着件的黑色衬衣,绣着满簇玫瑰,浮夸至极,瞧着就不像正经人。 瞠目挢舌半绕着人细细瞧了两圈。 还振振有词的低声念叨着什么,但音量太低,听不清。 郁青娩被他盯得不自在,眉眼露出防备,抬手抚住手臂,瘦肩微缩,下意识朝赵成溪那边轻挪几步。 赵成溪被她潜意识里小动作取悦到,嘴角勾起一瞬,又不动声色压平,他敛起眉心,轻抬下巴,语气泛冷,警告意味很足。 “崔煦,眼朝哪儿看呢?” 第10章 青溪 崔煦耸耸肩,“行吧行吧,不看就不看。” 他识趣挪开视线,挑眉看着赵成溪,“这是什么情况啊?” 赵成溪不答反问,留足可供想象的暧昧空间,“你说什么情况?” “我懂我懂!” “不过——”崔煦又将视线移到郁青娩身上,意兴盎然的问,“小美女,你这么好的资质,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我保证一年之内把你捧成顶流小花!” 郁青娩微愕,粉唇轻启,懵懵地“啊”了一声,疑惑扬着调。 什么进娱乐圈? 她对这骤然转场衔接不顺。 赵成溪抬脚在崔煦腿上踹了一脚,不留情面的:“少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包间里那些不够你挑?捧两个团也够了吧。” 他眼底浮着几丝嫌弃之意,似是对包厢内的排场很瞧不上。 听到这话,郁青娩眼瞳倏尔睁大,清透眸子映着粼粼光影,满腹疑惑。 什么包间那些?什么捧两个团也够了? 未等她参透悟明,肩上被人轻贴了下,郁青娩顺势仰颈,窗缝灌进一股温风,拂面而过,愈加软化她眉眼情绪。 赵成溪抬手虚扶着她裸肩,心口被她毫无防备的清软目光击中,漾开细微酥麻。 指腹脉搏倏跳,修长手指不禁轻动几下,贴上她柔腻皮肤。 肩侧温热触感倏忽而至,叫郁青娩不由绷紧脊背,连呼吸都放缓放柔,麻感随之密匝弥漫,她懵住的神经溘地活跃。 如同中断影片忽然重启,进度条徐徐前进,叫人弥起莫名期翼,也对未预告的情节心生惶然。 赵成溪嘴角轻抬弧度,“送你回去?” 郁青娩指尖掐紧虎口,抑住心口轻晃,乖顺应声,没再拒绝,低柔的说包还在包间里。 嗓音虚虚浮浮,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他应了声,“先去拿,我在这等你。” “好。” 崔煦抚裤管的手顿住,同赵成溪认识多年,何时见过他这般耐心又好脾气,什么先去拿,在这等着,实在千载奇遇。 他惊愕瞪大眼,视线在两人身上交替扫视。 只觉这事这美女,皆不简单。 但崔煦也识趣的很,压住心底纳闷,待那抹纤瘦身影走进包厢,才勾着暧昧笑意,撞了下赵成溪肩膀,“不愧是你啊,你可真行啊,你这哪碰见这么个仙姿玉貌的小美女啊。” 并非刻意阿谀取容,实在是他没见这样脱俗的,虽不是一眼惊艳的浓颜,但她身上那股温玉淡然的气质却很叫人神摇目夺,铭心镂骨。 如春日清透碧泉,白沙细腻。 离谱点,定会觉得这是哪方仙子坠入凡尘了。 赵成溪睨他一眼,端起目空一切的拽劲,“想知道?” “昂。” 崔煦好奇死了,要是能叫他撞大运撞上一个,砸钱包装推出道,定能吸粉无数,分分钟顶流小花,娱圈就要跟着变天喽。 只是这梦未做便醒。 赵成溪姿态拿捏很足,淡淡“哦”了声,“砸点香火钱,去问问月老。” 胃口吊足,却什袭珍藏般,讲得模棱两可。 崔煦:“……?” 一整个大无语。 忍不住腹诽,不乐意说拉倒,神他妈的问月老。 * 推开包间门,呛鼻烟气先刮面扑来。 郁青娩眉间拧起浅浅细褶,被呛得轻咳几声,抬手掩在鼻尖前面,提步走进去。 刘婕雨支着颚,跟旁边几个女生玩逛三园,输了两局,灌了两大杯密泡啤酒,双颊浮起红晕,眼神也变得迟钝。 余光瞧见郁青娩,她笑眯眯扭过身。 “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啊?” 问完也未等郁青娩回答,刘婕雨抬手搭上她的手臂,手指虚晃的戳了戳酒瓶,痴憨一笑,“过来一起玩!” 郁青娩无奈一笑,顺着她力道坐下,“你这是喝了多少,醉了吗?” 刘婕雨竖起两个手指头,“两杯嘻嘻,没醉死,就是头有点晕晕哒。” 接着拢起手指,遮在唇前,压低声线,像讲小秘密似的,“刚才学委,就是罗敬文,他进来瞧着我碟里最后一颗开心果,凶凶哒,不知道什么毛病呀。” 郁青娩端起玻璃杯,抿了口冰橙汁,闻言心虚的轻咳一声,“可能是因为你吃了他的劳动成果。” “……哈?” 刘婕雨顿几秒,愕然瞪目。 心诽道难怪呀。 幸好刚才没多嘴问句你要吃吗,真问了,估计能把人气晕。 不过—— 风月破碎 第12节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是罗敬文剥的呀?” 虽然微醺,但刘婕雨思路还蛮清晰,抓重点能力依旧一流。 闻声,郁青娩面露尴尬,扑了下长睫,移开目光,含糊其辞的:“无意中看见的。” 刘婕雨打量她两眼,“哦”了一声,也没多疑,毕竟罗敬文没当众说什么逾矩的话,任谁也不会乱点鸳鸯谱。 郁青娩将身后小包拎到膝上,说有事要先走,叮嘱她别喝太多,回家后报个平安。 “啊?这就要走呀?” 刘婕雨有些懵,手指木木的戳了下手机屏幕,还不到十点,“现在回去也太早了呀!班长说等会转场去吃大排档,泥炉小烧烤!” “下次吧,我这次就不去了。” “那好吧,反正都在洲城,微信联系哦,空了一起约饭喝咖啡!” 郁青娩笑着应好,手指勾着细银包链,刻意忽略罗敬文灼灼视线,婉拒见她走叫她留下的客套话,推门走出包间后,她手指轻贴着门板,长舒了口气。 不知窒人的是厚浊的烟酒气,还是疲于应付的社交局。 她抬起半垂眼睫,目光随意朝前落去,虚晃着凝在那道修长俊挺的身影上。 那位穿浮夸玫瑰衬,叫崔煦的男人已经走了,只余赵成溪一人等在廊间。 他单手插着兜,轻倚着墙壁,黑衬下摆收入裤中,衬得腰窄薄劲瘦,长腿裹在剪裁精良黑裤里,修长如塑。 微垂着颈,浓眉轻敛几寸,密睫投下小片阴影。 冷白长指夹着一抹猩红递到唇边,薄唇抿住烟蒂,双腮稍瘪,猛吸了一口,唇边溢出的烟圈将深邃五官朦胧虚化。 郁青娩脚步不自觉放缓,隔雾而望,心脏轻晃了下,有一瞬错觉,仿佛这几年只是大梦一场,他们仍在恋爱。 距离缩半时,男人倏地侧颈看过来。 隔着浅薄缥缈的烟雾,那双春水潋滟的桃花眸直直望进她眼底,兔起乌沉,他脸庞五官都比多年前成熟很多,可轻挑眼尾的多情/欲气依旧惹眼。 如同碧蓝海底断崖瀑布,深不可测,叫人神往心醉。 赵成溪见她过来,起身捻灭烟蒂,抬手推开窗户,夜风灌入吹淡烟气。 在他微灼视线下,郁青娩脚步虚浮,如踩云端。 她在一步之遥处驻足,微抬着颈,望住他眸底,里面经年沉淀的情绪叫她梦醒,如全情投入一场电影,灯光却在情节高潮处乍亮,生硬粗劣的叫人被迫出戏。 心底失落难掩,几不可察轻叹了一口气。 她努力装作无异,“我们走吧?” 赵成溪抻了下肩算作回应,又想起什么,挑眉笑问:“这次是回家了吧?” 郁青娩微懵:“……嗯?” 对上她疑惑软眸,他心情愈扬,先一步转过身,迈着步子往前走,声线淡淡地说走了。 尾音愉悦却难以遮掩。 郁青娩提步跟上,稍落后赵成溪几步,时不时会踩上他影子,走出去几步才憬然有悟,他在暗指上次送她去泗悦广场的事。 都讲了不是故意躲他,竟还斤斤计较,隔这么久还拿出来暗暗挑剔她! 她抿了抿唇,稍气闷地轻瞪他宽阔脊背。 不过这气没撑过三秒。 步子即将越过廊首包间,余光望见那扇熟悉的门,溘时想起粉裙号码牌。 经过刚才那遭,郁青娩再迟钝,也意识到大概是她误会了,但又觉得不好开口,总怕问得稍有不妥,便会叫他瞧出端倪。 她手指紧捏着细包链,指尖在锁扣上来回摩挲着,缓步踩着台阶,阶上铺着复古短绒地毯,脚感软且无音。 踩下最后一层台阶。 郁青娩抿了下唇面,软嗓出声。 “赵成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赵成溪闻声顿足,插兜侧过身,目光在她脸颊上扫了圈,似是觉得这客气语气很新鲜,饶有兴味望住她清澈眉眼。 他背着光,澄亮灯光打在他高挺鼻梁,轻抬起下巴,拽拽的,“昂,请问吧。” 明明是礼貌敬辞,经他一讲,自带嚣张气焰。 郁青娩呼吸放缓,望住他眼睛,“刚才那位先生说的进娱乐圈……是什么意思?” 她没敢直接问包厢里的女孩们,只好委婉问他,试图旁敲侧击。 听她礼貌讲那位先生,赵成溪还愣住几秒,接着微垂眼皮,抬唇轻笑了声,笑腔的“哦”了声,“你说崔煦那花孔雀?” 闻言,郁青娩微愣,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没立场去赞同他的说法,更暗觉明明这名号他似乎更担得起。 从前到现在,一如既往地招蜂引蝶。 “崔煦开了家娱乐公司,正缺人,面人呢。” 想到在包间门口撞见的场面,郁青娩微讶的浅扬细眉,实在是单见浅闻,她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的面试,及臀裙,号码牌,这场面太易生误,不亚于大事渲染的古代采选。 虽难以苟同,但也缺立场评判。 不过此刻,她紧绷整晚的情绪终于放松几分,唇角不由隐匿微扬,指尖抠进细链,嗓音带着隐隐希翼,“所以……他是在包间里面试?” 赵成溪朝她凑近几步,皮鞋鞋尖几乎抵到她鞋头,骤然拉近的距离迫使郁青娩扬起脖颈,扬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长睫轻扑,呼吸随之克制。 “你……” 她不由自主启唇出声,却被身前男人笑腔打断。 他直直望进她瞳底,轻抬了下眉骨,很是摄人心魄,语调含着明显笑意。 “郁青娩,你到底想问什么?” 第11章 青溪 赵成溪唇角扬着弧度,得意难藏,语气里更隐隐透着几分胜券在握。 似早已窥清所有心思,却意外耐心装作不知。 郁青娩闻言下意识绷紧脊背,心脏遽然怦跳几下。 指尖慌乱移位,掐紧指骨,压出细细白痕,欲盖弥彰垂下眼皮,心虚不敢直视他,低低的声线很像糊弄人。 “没想问什么,我……我只是以前没见过,有点好奇。” 在他沉默的几秒里,她瘦薄胸腔里心脏砰跳剧烈,咚咚作响,震得连头皮都要泛麻。 赵成溪目光落在郁青娩脸上,细细打量两眼,嘴角笑意更甚,意有所指的说这么好奇啊。 又逗人似的问,“这会儿人还没走,带你上去见见?” 郁青娩下意识想拒绝,可话已至此,总不能打脸,细思下,话意一转,有些舌结的:“还、还是下次吧。” 似是怕他多想,急促摆出事实,连声调都扬高几分。 “今天时间有点晚了,回家后,我还有画稿要赶!” 倒也没扯谎,刚刚客人发来心仪图案,她确实是要熬夜设计图案,还要将手稿画出来。 赵成溪垂眸瞧着她,眼底笑意明晃,鼻腔溢出一丝低笑,酒池肉林不知晃了多少遭,怎么看不懂生手临场的心虚扭捏。 逢场敷衍不在少数,皆过眼不过心。 可此刻,他清醒着糊涂,心甘情愿,任纵容肆意横生。 他心情极好的应了声,“走吧,送你回家。” 接着移开一步,声线懒懒的补了句,反正来日方长。 郁青娩缓缓舒了口气。 嘴角抿起浅浅笑弧,慢两步跟上去,抬眸瞧他一眼,在心里很轻的应了声。 嗯,来日方长。 自动旋转门转开最后一扇,晚间空气扑面而来,热得闷人,冷热乍然交替,显得室外温度比寻常要高上几度。 走到门廊处,赵成溪从泊车员手里接过车钥匙,很绅士的替郁青娩拉开车门,手臂半撑在车门上,长腿闲散支地。 夜风吹鼓衬衫后摆,前襟紧贴,衬出肌肉线条。 昏暗光线下,赵成溪半垂着浓密睫毛,神色自然,似随口一说。 “下次崔煦再拉我撑场面,我叫上你。” 郁青娩躬身动作稍顿,抬起颈,望着他被霓虹映亮的脸,眼瞳掠影浮光。 捏着包包链条的指腹脉搏乱序。 细风如柔软小扑子,拍打着两人面颊心口,轻卷起几绺乌润发丝,刮到他半卷裸着的小臂上,虚虚贴着,痒意暗生。 在温热旖旎晚风里,郁青娩轻点了下头,嘴角浅浅抿起细小弧度。 声音轻柔地回应。 “好啊。” * 隔天陈佳佳过来,端着一小盒嫩绿色青芒块,撒着厚厚一层辣椒粉,她捏一根根细竹签插起一块果肉,咬一口,脆生生。 她给郁青娩递一根竹签,边嚼边说:“青芒果蘸辣椒,又酸又辣!阿婆说这是海城小吃,虽然看着挺黑暗,但吃着还不错!” 郁青娩看了眼,挺像黑暗料理,但又有几丝猎奇心态。 她还是捏着竹签插了一小块,咬了一口小尖,试探着嚼了两下,眉心拧起的细褶缓缓熨平。 酸甜里夹着一点点辣味,称不上珍馐美馔,也绝算不上诡异。 陈佳佳手臂支在软背沙发上,不禁感叹,“刚才在巷子口瞧见阿婆孤零零推着小车,我一下就想到我婆婆了,小学前我都是跟婆婆住。” 闻声,郁青娩眼神一晃,长睫轻扑两下,微垂下眼。 她心底猝然涌起空落感,掌根轻抵着桌沿,指尖稍立扣着滑粝细竹签,缓慢摩搓着。 沉默几秒后说:“我小时候也没同父母一起住,一直是我跟阿奶住。” 风月破碎 第13节 陈佳佳扬起眉,语气兴奋的:“是吗!那阿奶现在住在洲城吗?改天我们去看看阿奶啊?” 郁青娩咬掉剩下小半块,很轻地“嗯”了声,“阿奶祖籍在这,一辈子没离开过洲城。” “不过我阿奶已经去世了,”她抬眸笑了笑,鼻腔不由生出酸意,顿几秒,又说,“……算起来已经快十年了。” 话音轻落,眼神黯淡几分,她微抿着唇,有些愣神。 陈佳佳闻声直起身,眼神布满歉意,局促搓着手指,声线紧张的:“抱歉啊青娩,我没想到……让你难过了。” 郁青娩回过神,抬眸笑了笑,“没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还能那么脆弱。” 阿奶身上有股名门闺秀的气质,优雅却不守旧,喜欢赶时髦,相比老年该有的平稳,更喜欢活力度日。 若是阿奶还在,她肯定会很喜欢佳佳的活泼性子。 陈佳佳懊恼拧眉,咬着下唇,抬手悔恨拍了两下,心道她这嘴啊,真是快的误事,以后应该把沉默是金刻在脑门上! 本着顾犬补牢,为时不晚,她绞尽脑汁想话题,企图活跃气氛。 忽地福至心灵。 她朝一侧挪几步,一手肘撑在胡桃木桌上,眼眸亮晶晶的:“对了,昨天同学会怎么样?有新鲜的瓜吃吗?” 郁青娩抬眸瞧她,轻笑一声,将颜料仔细摆进收纳盒里,“同学聚会能有什么瓜?” “同学会哎!旧情复燃杀红眼修罗场啊!不都说拆算一对是一对吗?” 陈佳佳笑眯眯,挑了下眉,“怎么可能没好玩的事呢!” 郁青娩手下动作微顿,视线在手柄上凝住两秒,瞬时想起罗敬文和赵成溪,示好场面被前男友撞见,算修罗场吗? 她抿了下唇面,默默在心里否认。 他又没有要追自己,还是分手多年的生疏前任,怎么论都跟修罗场沾不上分毫关系。 轻扯了下唇,缓缓道,“好像真的没有好玩的事。” 陈佳佳遗憾耷肩,连嘴角也随之一垂,不过两秒又愤愤咬一口青芒果,“那你这同学会去的也太不值了吧,不聊八卦,不为旧情新恋针锋相对,赴汤蹈火,那大家都在干什么啊?” 郁青娩捏出一颗蓬松棉球,给针头消毒,想到昨晚烟酒缭绕的社交场面,窒息感浅浅覆来,不禁拢紧几分眉心。 “一些成年人的酒局套路罢了。” 陈佳佳撇嘴嫌弃道:“啊……最烦这些了。” 又努努嘴,“而且放着你这么一脱俗大美女不追,你那些同学都在干嘛?真是够没眼光!” 郁青娩失笑,劫后余生的庆幸道:“那我要谢谢他们没眼光。” 再来一个罗敬文,她真吃不消。 陈佳佳噗嗤轻笑,叹口气,撑着腮感叹,“美女才有的烦恼啊,这种烦恼能不能分我一点啊,我很想要这样的烦恼!” 想起浅月寺那一趟,万分无奈的说:“青娩,你说月老到底听没听见我虔诚的祈祷啊,我这桃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难不成是我社交圈太窄?”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猛一起身,抬掌拍了下桌面,“不行,我得多在同学群里冒冒泡,看看有没有什么联谊活动!” 她向来行动派,边念叨边掏出手机,手指快速按着屏幕。 郁青娩沉默在陈佳佳一惊一乍里,垂眸看着脚踝上那根细细扭结红绳,圆珠莹光流转,映在纤细小腿处,扶在盒边的手指弓起蜷紧,指尖压出一抹弯月粉白。 胸腔莫名轻颤,心舂在寂静里怦然快跳。 想起那日在浅月寺门口,余韵久久的惊鸿对视,还有她失神缓声的一句。 姻缘坐车走了。 那——真的会是她的姻缘吗? 第12章 青溪 翌日,临近傍晚,粉橙霞光染透云层,如倾倒一整瓶陈酿,氤氲弥漫,细细密密晕染。 几缕阳光穿透翠绿茂叶,斑驳轻晃着侵入室内,郁青娩蹲在暖霞里扯胶带封箱,她妈妈打来电话催促不要忘了寄黄皮果,再不寄就要下市了。 回洲城前,路珈差遣不少朋友劝阻,反对第一人,瞧着那架势像同这里势如水火,可等她回来了,要起应季水果,却又积极无比。 “约上快递了妈妈,等会就送去寄上。” “你自己也要买些吃。” 郁青娩直接蹙眉拒绝,“涩死了,我才不吃。” 路珈哪会善罢甘休,她不大嗓门,却擅长温柔细语念经,如女版唐僧,准能念的你投降,“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养生啊,良药苦口,好吃的有几样是健康的,这黄皮果生津止渴,养胃平喘,对身体好得很,多少吃几个又不会要你命。” 郁青娩敷衍应着好,对她念叨充耳不闻,惯拿手的阳奉阴违。 但路珈也不是好糊弄的,“你别给我耍心眼,快拿一些出来,拍照发给我,不然我叫人再给你寄回去。” “……” 她对着手机无声撇了撇唇,“好,我知道了。” 只能无奈妥协。 郁青娩将封好的纸箱划开,从袋里抓出一小把搁在碟子里,拍照给路珈发过去,这才重新用胶带封箱。 接到快递员的电话时,她刚好粘完最后一截胶带。 “您稍等,我马上出来。” 挂掉电话,郁青娩将手机塞进裙面口袋里,抱起小纸箱,送到停在巷口的快递车上。 她拿起颈间夹着的伞,撑着灰蓝色碎花伞朝街边小吃店走去,雨点砸到树叶,在伞面撞出不规律啪嗒声。 吃了上次的亏,这次落脚很轻,生怕又溅一身泥水。 从沿街小店打包了份鸡蛋虾仁肠粉,勾在秀气骨节里,兜底轻晃,她撑伞朝巷口走,刚走出几步,便在伞下有限视野里瞧见一抹熟悉腕骨。 还有那块audemers piguet。 郁青娩呼吸一窒,脚步顿在原地,心底默默生疑,握着伞柄的骨节挤出青白,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抬高伞面,在细密雨幕里瞧清几步之遥的人。 她双瞳一瞬睁大几分,心脏遽然回缩,人愣在原地。 赵成溪?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昨日冒出的那丝疑惑,抑或是晦昧的期待在作祟,此刻见到他,郁青娩心里莫名生出几分贼胆心虚,握着伞柄的指骨一寸寸收紧。 细细一数,距他们上次见面,还没超过两天。 那晚在巷口分开,郁青娩想过会跟赵成溪再次碰面,就算没有天赐巧合,单凭姜吟这层关系在,也定会遇见,但她未曾想过会这么快。 更未曾想过会是在小贩叫卖,又十分接地气的巷边。 在小鹿轻撞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赵成溪身上,细细描摹那道优越身型,如仿摹一幅翠玉珍宝工笔画,每笔每画纤悉不苟。 他穿了件廓形白t,黑色休闲裤,扣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下脸上浮着愠怒,浓眉簇起,眉稍锋利,连那双碧水揉波的桃花眼都染上几分烦躁。 一身廓形潮牌很衬他酷拽性子。 视线缓缓下移,郁青娩这才瞧见他胸前白t上的大块污渍,深浅灰迹,大概是路边飞车压起泥水溅到他身上了。 细想他金娇玉贵长大,哪受过这份罪,难怪要不耐。 就在她犹豫是上前搭话,还是佯装没瞧见压低伞面走掉时,赵成溪忽地抬颈,那双微敛的眸子倏时望过来。 直直撞进一双温软又微茫的眼瞳。 郁青娩在他直白视线里绷紧腰背,小幅朝他走近一步,尴尬地扯了下粉唇,倒是不用纠结去留,开始犹豫要怎么开场了。 存着不见天日的心虚,连开口寒暄都无比纠结。 在她心神交战时,眼前男人走近几步,薄唇轻抬起弧度,带着笑腔微讶问道,“郁青娩,你跟踪我啊?” “……?” 谁跟踪他啊,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明知他空口胡扯,但这句调侃仍叫郁青娩瞬间脸热,如被篝火细细烘烤着,根根分明的长睫轻颤着,别扭的抬手抚了下温烫耳廓。 她咬住下唇,嘴角挤出一点尴尬的笑,“我家在这,我哪有跟踪你。” 明明理直气壮,却像做贼心虚。 赵成溪闻声懒懒“哦”了一声,抬高一侧眉骨,“你的意思就是在说……” 在他故弄玄虚的拖音里,郁青娩愿者上钩,主动抬起眼皮,疑惑望进赵成溪的碧水眸底,安静等着下文。 只见他微勾唇,折下颈,胸前阔t下坠,满钻骨节细链在半陷领口轻晃着。 细长锁骨和肌肉纹理若隐若现。 “我跟踪你呗?” 郁青娩视线似被烫到,稍显慌乱移开几寸,默默在心里将半截的话拼凑完整。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跟踪你呗? 倏尔,心跳瞬间漏跳一拍。 她瞬时睁大眼睛,指骨收得更紧,似是被人捏住把柄似的局促,心脏也不受控震跳,在震耳欲聋的慌乱里,佯装镇定的反驳。 “我没有,你不要污蔑人。” 生怕赵成溪又一簧两舌,郁青娩先发制人,反问他,“那你怎么在这儿?” 柴米油盐裹缠的老城区同他极不搭调,如翠玉坠泥,格不相入,在她刻板印象里,他该是靡衣玉食,不食烟火。 赵成溪微抬眉骨,勾唇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他直起身四处扫了眼,懒腔懒调地扯,“这又没标’赵姓不得入内’,对吧?” 郁青娩一瞬哑然,无从反驳。 “还是,” 他故意顿两秒,插着兜,身子又前倾几度,“郁青娩,你不会觉得我为你而来吧?” 端起顽劣笑腔,眉眼嘴角都微扬着。 两人距离猝然拉近,甚至能从彼此眸中看清自己的缩影。 密匝细雨如银丝坠落,几丝扑上她眼睫和鼻尖,似裹狭着他身上体息,淡淡清檀香混着潮气袭来,萦绕鼻息,久难散去。 风月破碎 第14节 郁青娩耳边是心跳砰跳声,她气息不稳的低声吐出一个字,“没有。” 尾音如伞骨雨滴,朝下坠着。 刚才碰见他时,郁青娩心底确实生起过一刹那的遐想,或许是在no.25a的旖旎加持,叫她不禁思绪翩飞。 但她很快清醒,将那晚的温腻归于夜晚,深夜情绪脆弱,最易滋生暧昧情愫。 不能信以为真。 就算有几分真实,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为她而来? 郁青娩哪敢有这层幻想。 更何况,面对她这个分的不算体面愉快,还是甩了他的前任,他没视如寇仇,能同她这般平静相处,已经算是奢望了。 赵成溪轻笑一声,傲娇的:“知道就好。” 直起身,大发慈悲似的抬起下巴,朝一侧小商铺扬,很小幅度,配合他此时骄矜神情,叫人觉得他真是给了好大面子。 郁青娩顺势望去,是一家卖抹茶厥饼的老字号店,她瞳孔微睁,下意识问出了声。 “你来这里买东西?” 这话里质疑成分太重,赵成溪似是被她气到,淡哼一声,表情带着几分诡异的不悦,看向她的眼神凌厉又气闷。 她也没不信他,只是觉得他出现在这种过于市井的场合很怪异。 就像开着rolls-royce去露天菜场买菜。 但她一时没敢出声。 两人沉默僵持几秒后,赵成溪似是妥协,先开口打破僵局,“酒香深巷,老字号藏在老城区,这是市场调查,懂?” 郁青娩点点头,“哦”了一声。 赵家正是做餐饮的,垄断大半洲城,这样想来,他出现在这里倒是蛮合理。 下一秒,他没头没尾问了句,“你家是住附近吧?” 语气带着不确定的试探,似是真的记忆模糊。 郁青娩不明所以的点头。 赵成溪“哦”了声,“在哪来着?不远吧?” 当真忘的活灵活现, 郁青娩沉默两秒,眼浮疑惑的看他一眼,明明两天前才送她到巷口,有这么贵人多忘事吗,但细瞧他神情,又像真煞有其事。 她抿了下唇,压下心里疑问,抬手指了下,“不远,就在前面巷子。” 这好言闲谈的氛围也叫她觉得诡异,呆呆听令行动,问什么答什么,直到听到他淡淡撂了句,那走吧。 郁青娩下意识迈出脚步,又忽而顿住,反射弧极慢的疑惑,走去哪? 想到刚刚莫名其妙的对答如流。 她双眸瞪大,语气稍急,“等一下!” 赵成溪手插兜回身,懒懒闲闲拽王样,眉骨轻抬,“怎么?” 对上他波光潋滟的眸子,连眼角都水润,郁青娩下意识窒住呼吸,几秒闭气。 她颇有些难以置信:“你要跟我回家?” 第13章 青溪 说完又觉得这话有歧义,郁青娩急忙纠正道,“你是要去我家吗?” 赵成溪又侧过几寸,白t正面露出,他闲闲应了声,语气很拽,“不然?我衣服脏成这样怎么回家?” 这理所当眼的做派叫郁青娩愣住原地。 什么脏成这样怎么回家。 他怎么知道会遇见她,要是没碰见,他不打算回家了吗! 可惜这质问没有问出口的机会,抛开不好意思开口,眼前这人甩完问句,又折颈凑近几步,仔细打量她伞下那张白皙鹅蛋脸,完全没给她机会反驳。 郁青娩被他顿然靠近吓到,抓紧伞柄,朝后退了半步。 抿住唇面,腰背紧绷,周身弥漫着防备感。 “怎么?郁青娩,你这话挺熟练啊,你经常带人回家?” 讲完,赵成溪懒懒直起腰,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没事,要是有男朋友在家,不方便也没关系,跟男朋友比起来,我这点形象算得了什么。” 他面上端着游刃有余,满不在乎,实则兜里的骨节早已绷出青白。 郁青娩闻声愣了下。 反应过来后他在讲什么,她脸颊蹭得冒红,抓着伞柄手指收紧,稍气闷瞪着眼前的男人,平日对外撑起的温柔皮相有一丝碎裂。 如松针上的雾凇微融,露出刺人细尖。 他又在鬼扯什么!什么经常带人回家!又哪来的男友! 但多年习养还是叫她硬生生压下气闷。 将伞面往下一遮,努力撑起支离破碎的温柔相,眼不见为净,郁青娩语气硬邦邦的:“再不走,雨要下大了。” 走出两步,她脚步稍顿两秒,心里莫名生起被人牵鼻子走,掉入狼窝的诡异感。 前脚被撞见表白,后脚将前任往家引。 这戏剧化起承转合实在叫人应接不暇。 傍晚天色昏暗,淹润寂廖,细雨雾顺着伞面边沿灌入,拍在脸上像柔软又湿润的软毛小粉扑,连思绪都打得潮湿,刚冒出的灵光又瞬间塌得彻底。 郁青娩深呼吸一下,没再细究,寻一次难得糊涂。 赵成溪看着撑伞快走的身影,鼻腔哼出一声带气音的笑,提步懒散跟在她后面朝瘦窄巷子走去。 手从裤兜拿出来,捏着金属打火机,指骨灵活地飞速扭转。 微抬的唇角在醉人昏黄里藏起暗喜。 天色逐渐暗下来,路灯栉比亮起,沿巷商贩撑着外延摊子,果蔬翠绿橙红,蒸锅也热气腾腾,阿婆阿伯挎篮砍价,热闹市井。 赵成溪是十足生手,艰难落脚,处处透着生拙。 走在前面的郁青娩却熟手熟脚,扬伞温笑,抬手接过阿婆递来的粉色莲雾,柔声说谢谢阿婆,连夸奖都熟练应下。 整条巷子,就属他格格不入,心底莫名生起烦躁。 一脚猛踩,麻石板斜翘,脏泥水乍而扬起,一丝不落全溅在身上。 阿婆鼓扇慈笑,“后生仔,你小心落脚,这旧石板活的很,溅一身泥不好清洗。” 闻声,郁青娩回头,将他狼狈一幕纳入视线。 赵成溪有感应似的抬眸,对上她目光,表情稍显别扭,手指按在后颈揉了几下,尴尬轻咳一声,“领路啊,看我干嘛!” 还未等郁青娩应声,一旁阿婆先训人。 “后生仔你这可不行,妹崽可乖,你这么凶可不好追人。” 赵成溪闻声怔住。 似是愣在骤然训斥的陌生感里,又似是愣在如剥洋葱般戳中心思的心虚里。 他先移开视线,朝阿婆那瞥一眼,表情别扭,语气更别扭,可说出口的字偏要拽,“谁要追,我都是被人追!” 说的气急败坏,好似被人抹黑清白后慌乱自证。 望两眼他先一步走开的背影。 郁青娩不由轻笑一声。 没因为那句否认追她的话伤心,唇角反倒抿着一抹矜持笑意。 她弯唇低声跟阿婆讲他确实是总被人追。 赵成溪人帅多金,虽拽但话巧会玩,瞧着不着调,但却一身社交圆滑,各处混得风生水起。 一双如波桃花眼,脸部线条却凌厉坚毅,极度反差更易叫人一脚深陷。 那段短暂恋爱里,明知他有正牌女朋友,狂蜂浪蝶仍急不可耐的前仆后继,要恋爱,不过是招招手的事,哪需要费心思追人。 她抿着笑,撑紧伞,细白小腿稍快交叠,轻逸裙摆随之朝身后扬去。 小跑几步追上他。 雨水顺着伞沿后落去,轻柔坠进细浅水洼,在水面漾起几圈小小涟漪。 纹身店藏于巷尾,旧瓦骑楼,围墙圈院。 招牌不显眼,铁门上挂了个朽木牌子,刻着历经岁月洗礼的四个字,不细瞧还真看不清上面的店名。 这木牌是从郁青娩北荟带来的,她恋旧,用了几年,舍不得丢,便带来洲城继续用。 她歪颈,夹着伞柄,细指捏着钥匙开着门锁,伞勾轻戳在木牌上,蹭出细弱摩挲声。 赵成溪站在她身后,目光越过伞面,落在牌子上的四个字。 “清晰可纹” 赵成溪唇角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眼尾轻扬,春波浮动。 跟在她身后走进小院,他懒懒抬眸,气音笑腔的:“郁青娩,你这店名挺有意思。” 郁青娩脚步稍顿。 复又推开屋门,带着人往里走,故作镇定,“一般吧,也没多有意思。” 又带着微可察的回呛。 赵成溪在暖黄光线里打量着小屋装修,奶咖配胡桃木色,藤编桌椅,薄纱百叶窗,撞色搭配的复古感,整体暖色系,跟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温柔又舒服。 风月破碎 第15节 原木白脚矮桌上搁着一小碟黄皮果,金光澄澄。 赵成溪抬高眉骨,稍有讶然,她从前很讨厌黄皮果的味道,他沾上蜂蜜才哄她尝一颗,没想到如今竟会买来吃。 “你口味倒是变挺多。” 郁青娩探身在门外甩伞的动作微顿,猜到他是看见桌上的黄皮果了,她抿了下唇,重新撑起雨伞,搁在门口地垫上。 这话叫她听着太有歧义和深意,混着微讽的刺探。 “我没变……” 顿了两秒,又继续道,“口味,是寄给我妈妈的,她非要让我留下一些。” 嗓音极轻极柔,如春日柳絮,蓬松轻盈。 轻而易举便能在人心尖拂起一层细细弱弱的微痒。 闻声,赵成溪抬眼,目光落在她伶瘦身影上。 眸面掀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拨云见日的碎闪。 郁青娩合上门转身,刻意忽略那道视线,敛着眉眼没去瞧人,带着几丝怕被猜中心思的扭捏,她直愣走到桌边,动作极缓地倒了杯温水。 “喝点水吧。” 赵成溪眉眼情绪柔和不少,端起杯子,仰颈喝了口,指腹摩挲着杯子,轻飘飘旧话重提,端起几分漠不相关。 “你这店名,清晰可纹。” 唇角浅勾,带着很轻的笑腔。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搁这给谁告白。” 第14章 青溪 郁青娩背对他倒水的手顺势顿住,紧张如初生泉眼,逐渐席卷全身,拎着玻璃水壶的指尖一寸寸攥紧。 浅褶眼皮半垂,翘睫轻扑,淡绿中古吊灯熠熠闪烁,映清她瞳底跼蹐。 水流渐细渐缓,几秒后复旧如初,平缓流入蚀刻摹花玻璃杯。 细长手指捧住杯子,很轻地呼了下,这才转过身,捧着杯壁,温气腾腾里抿一口,“起这名字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 声音如空谷回音,万般缥虚。 那时她随口玩笑,说日后开浮雕画廊就叫清晰可见,如今名字未变,却从画廊变成了纹身店,他们也从热恋到如今分手多年。 东海扬尘,世事难料到叫人催心剖肝。 几秒停顿后,郁青娩又缓声开口,“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换掉,但是要过段时间,我现在刚在洲城开店,要蹭店名的热度。” 听完这话,赵成溪心底暗喜瞬灭,一时竟难辩喜悲。 她没有否认店名的清晰是他们的名字,但分寸也拉的很遥,起名时没分手,分手后热度高,为了热度没舍得换名字,干干净净,跟忘不掉放不下半点不沾。 他鼻腔哼出一声自嘲冷笑,嘴角扯起淡讽弧度。 淡燥上涌,胸腔窒闷不已,抬腕喝掉杯里早已凉透的水,声线寡淡的:“随便。” 尾音如同杯壁那颗水珠,缓缓下坠。 赵成溪将杯子搁下,泛闷一声响,抬手掀掉微湿的棒球帽,朝桌上随意一扔,沾着水汽的额发微软,垂在眉骨处,弱化满身凌厉,难得衬的人乖了些。 “有衣服吗?” 郁青娩唇捧着杯壁小口酌着,闻声抬脸,迟钝的问什么衣服。 她隔着淡若似无的温雾,看见赵成溪微湿发梢下的眼睛直直望着她,带着几分探究和好笑,似是在问你认真的? 眸光相撞,她下意识抿唇,更加拘谨。 视线寸寸下移,落在那大片污泥时,这才后知后觉他说的衣服是什么,也恍然想起他的来意。 “你稍等一下。” 说完,郁青娩搁下杯子,转身踩楼梯朝二楼小跑去,足下踩出低轻声响。 赵成溪微愣住,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那抹纤瘦身影上,直到她拐入窄廊,他轻抵在桌上的手指缓缓收拢,余光不慎瞧见什么,猝然顿住。 似有预兆般,他心跳骤然漏去一拍,视线朝阳台递去,绢纱薄帘顺风鼓起,那件宽大的黑色衬衣在一众浅色里异常醒目。 偏大偏阔的版型,很明显是男士衬衣。 他心脏如被小锤子重砸几下,痛麻弥漫四肢,连头皮都泛起阵麻,紧攥的拳头绷起连垣青白。 直到此刻,竟才后知后觉,这段时间被忽略,抑或是刻意无视的是什么。 浓密睫毛半垂下,蔽起眼底黯淡。 郁青娩推开卧室门,从衣柜里翻出几件还没拆封的白t,撕开透明包装,撤掉颈标,搭在臂间,又去浴室打湿一条毛巾才下楼。 虽然料到几分她会拿什么衣服下来,赵成溪看向她目光依旧稍顿了下,眸光随之恍惚颤动。 郁青娩走近,“我这里只有纯白t,还有湿毛巾,你擦一下吧。” 在他明显迟钝的视线里,将白t和打湿毛巾递过去。 等了好久也不见他接,郁青娩有些纳闷的问,“你不是要衣服吗?” 赵成溪愣了下,下一秒,面部表情堆起冷凝,湿发下眉心轻簇,语气却故意带上一丝笑,“你这衣服我能穿?” 在瓦解土崩,风声鹤唳里困兽犹斗。 郁青娩并未多想,也未曾察觉到他异常,细指翻开衣领,捏起黑色小标,佐证般叫他看,“185的,你能穿。” 倒是将他衣码记得清楚。 最后一丝希翼随着下移视线彻底湮灭。 赵成溪撩起浓密黑睫,闻声冷意看着她。 “是能穿,可太能穿了。” 说着便从她手里抽过短t,“浴室在哪?” 郁青娩沉浸在他那句阴阳怪气里,久不能回神,闻言讷讷问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他又重复了遍。 “哦,在这边。” 赵成溪走到细框磨砂玻璃门前,瞧着玻璃上映出的人影,他驻足,侧身看着她,带气音笑一声,淡讽,“还跟?要进去看着我换?” 郁青娩闻声抬起头,不偏不倚撞上他垂下的目光。 他站在门口,手握在金属把手上,被廊间白亮炽灯照着,侧脸半暗半明,轻抿的唇间没染半点笑弧。 笑意更未到眼底。 目光相撞里,从他眼底瞧出一丝讥嘲和愠气。 她不由心口微悸。 退两步,让开大片光亮,低语一声抱歉。 赵成溪敛起眸底寒意,推开门刚要走进去,便被玻璃隔断处那双超大码深蓝拖鞋阻住步伐,他压平唇线,搭在金属把手上的手指遽然拢紧。 小臂肌肉随之绷紧,带着微不可察的轻颤。 几秒后,他指间泄去几分气,背对着她,将门关上。 听到“咔哒”一声闷响,郁青娩才再次抬颈,看向模糊着人影的细框砂璃门。 低低叹了口气。 这次重逢,她觉得他变了很多,情绪风雨突变,比海上天气还高深莫测,她探不明,更抓不住。 正如此刻,如隔磨砂玻璃,模糊不堪。 明明近在咫尺,却叫人直觉如隔鸿沟,难以靠近。 换好衣服,赵成溪并没有久待,扣上棒球帽,冷着脸朝外走。 目光触及到她脸颊,更是一瞬淬冰,淡淡启唇,想要质问却又作罢。 事已至此,大局清晰,何必自讨没趣。 只冷冷留了句“别随便带人回家”。 郁青娩愕然张唇,那句“我没带过别人回来”终是未说出口,他们已经分手了,如今有交集也不过是偶然巧合,解释又有何意义呢,总不至还痴心盼着重修旧好。 就算她有妄想,也注定一枕槐安。 她曲起手臂,手指扶在冰凉刺骨的门把上,寒意透穿指腹浅薄皮肤,一寸寸朝心脏浸润。 目光远递,望着雨幕里渐行渐远的人。 这一幕很像幻觉,前晚暗生旖旎的人,骤然出现在她面前,又到了她家,明明剧情向好,却陡然急转的横眉冷对,连和颜都难勉强称上。 睫毛被雨丝打湿,潮气浓重,她下意识抬指,蹭掉眼角湿意。 分开多年,彼此或多或少陌生,纵使如此,她仍旧对他细微的情绪变化了如指掌。 他很明显不悦了。 而她,依旧轻易被他牵动情绪。 直至雨幕彻底吞没人影,郁青娩才起身回屋,刚要掩上铁门朝里走,混着雨水湿气的一道男声叫她停住了脚步。 “青娩!” 第15章 青溪 不同于赵成溪拽死的语气,这声音更脆更冽。 她下意识看过去,氤氲雨幕里,清瘦高个撑起一把黑伞,踏着雨水疾跑过来,丝毫不介意泥水会染脏衣裤。 更同赵成溪骄矜性格大有迳庭。 跑近了,伞面扬起,露出一头微长卷发。 风月破碎 第16节 还有阴雨天里灿烂至突兀的笑颜。 是前阵子从微博寻来的学弟,北荟大四在读,最后一个学期回洲城实习。 本来是想纹身,谁知被拒后依旧契而不舍,只是从想纹身变成了想追人。 温水路线,诚意十足,但也是十足的扰人。 郁青娩好言劝不动,能避则避,却丝毫不影响他追人热情,冒雨也要日追。 卷毛学弟满脸笑意,穿着件灰薄卫衣,拎着满满一袋食物,声音期翼欣喜,“青娩,我阿奶做了好些吃的,有卤牛肉牛杂叉烧,还有鸳鸯肠和芋头烧卖!” 他抬抬手,恋人对话般亲昵自然,“阿奶还叮嘱我要趁热拿给你吃,我一直搁衣服里护着,还热乎着呢,我们赶快进去吃呀!” 郁青娩话还没等说,陈佳佳忽地从一旁冒出来,似乎看戏好久,簇着眉,如护崽母鸡似的张开丰羽翅膀。 “进去什么啊进去,没瞧见这牌子上的字吗!” 她抬手戳戳吊绳木板,哒哒作响,一字一句复述,“不、接、男、客,这么清楚还看不懂?” 也不怪她话冲,实在他太死缠烂打,缠到影响生活,缠到旁观都心烦。 学弟无辜,“可我不来纹身,我来追人。” 陈佳佳闻言赠他一个白眼,不留情面的,“别追了,你追不上,我们青娩已经名花有主,有男朋友了!” 这话说完,不止学弟傻眼,连郁青娩都当场愣住。 她……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陈佳佳双手抱臂,又朝郁青娩身迈一步,彻底隔开两人,振振有词,毫不露怯,“你别不信啊,她男朋友刚走,戴黑色棒球帽,你没碰上?” 学弟微愣,他刚才是迎面碰上一个男人,也确实是戴黑色棒球帽。 他试图挣扎,“可是……” “别可是了,单身时你追,再烦人也没人能拦你,但恋爱了你再追,那就是不道德了。” 学弟闻声脸色苍白,不知是冷雨刮的,还是被这话给惊的,懵懵抬眸看着郁青娩,如同深陷泥沼试图抓住最后一颗稻草的旅人,“青娩,你真的谈恋爱了吗?” 他几乎日日报道,对青娩倏然有男友持怀疑态度。 听到这里,郁青娩猜到陈佳佳嘴里的男友,应该是赵成溪。 只是没想到会被她看见,还误会了,但现在显然不是解释好时机,倒不如先借此叫这“痴心一片”的学弟放弃。 她干脆认下,“我确实已经交男朋友了。” 学弟急赤白脸,激动高声,“为什么啊青娩!明明是我先追你的!是我一直在追你!” 在他狭隘定义里,爱情有号码牌,分先来后到,插队和摇号都是不礼貌的行为。 眼前学弟将难沟通发挥的淋漓尽致。 郁青娩有些头疼,想着快刀斩乱麻,话丝毫没软,权当给他初次恋爱上堂现实教育课。 “爱情不分先来后到,我也从来没给过你机会,不是你追我我就要答应你,这是道德绑架式的自我感动。况且我跟我男朋友感情很好,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订婚了,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卷毛学弟瞳底碎裂,难以置信的张唇又合上,来来回回哑然失声,艰难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良久后,就在郁青娩以为他会放弃时,学弟却溘然语出惊人,“我等你,青娩。” “我会等你的,等你分手,我再来追你!只要你没结婚,我就有机会!” 说完他扭头跑进雨幕,不给拒绝机会。 十足的小言剧情。 郁青娩愕住,惊讶于他的油盐不进,以及岌岌可危的道德观,反倒是陈佳佳捧腹大笑,靠在门框上,笑得身子猛颤。 “这学弟还真是你头号迷弟,知难不退,这上头的都快要为爱当三了哈哈哈。” 陈佳佳笑着挽上郁青娩手臂,轻撞下她肩,“人还要等你分手再来追呢,听听这宣言,感动没?” 郁青娩眼露无奈,合上门,边朝屋里走边说,“不感动,还有,我没谈恋爱。” 陈佳佳脸上笑意凝住,惊诧嗯了声,接着双眸瞪大,“没恋爱?那、那个进你家待那么久那帅哥是干嘛去了?你可是向来不叫异性进店进屋的!” 她追在后面进屋,“而且他衣服都换了!你别告诉我你在给他纹身!” “他衣服脏了,来换件衣服而已。” “我读书少,你可不要糊弄我!” 郁青娩无奈一笑,说是真的,抽几张纸巾递给她,又抽几张,对折两下,擦干脸上扑蹭到的雨水。 陈佳佳在她话里愣两秒,不死心跟她后面,捏紧手里的面纸。 “那、那你们总认识吧?” 郁青娩将半凉的肠粉倒进瓷盘里,搁进微波炉里,旋钮定时一分钟,回身靠着台边,在细微运作声里开口,“认识。” “就是嘛!” 陈佳佳这才拿纸团擦了擦脸上雨渍,“不过我看他走的时候脸很臭哎,你们吵架了?” 她出门丢垃圾的时候,恰好碰上他们回来,头次见青娩带异性回家,实属怪诞,瞬间好奇上头,搬小马扎坐在门后,边刷手机边盯梢。 顶着满头泡面发卷,十足一年轻版包租婆,还挺八卦。 闻声,郁青娩垂睫,交握在身前的手指微蜷,指尖细细掐着指腹,印痕浅浅短短。 不由想起几分钟前的情景。 吵架了吗? 好像不算,是他单方面生气了。 直到“叮”一声,微波炉停止运转,轻响拢回飘远的思绪。 郁青娩回神,低语了句没有。 她转身,套起桌上碎花棉手套,将瓷碟端出来,搁在对面岛台上,垫着边缘凹凸的翠绿莲蓬隔热垫。 剔透肠粉热气腾腾,虾仁大颗,满层灯笼辣酱油亮亮,馋涎欲滴。 陈佳佳绕到对面坐下,抓住蛛丝马迹,“没吵架的话,不会他也要追你吧?” 郁青娩刚咬一口,乍然被惊到,辣意钻鼻,不禁呛咳起来,眼角溢出泪迹,抬手接过陈佳佳递来的纸巾,对折抵在唇前。 又咳了几声才缓住。 她睁着水汽眸子看着陈佳佳,“没有的事。” 陈佳佳看着她,不由抬手捂心,那双眼睛水光炯碎,陡生破碎感,我见犹怜,只瞧一眼就明了为什么学弟被迷的魂颠梦倒。 她的美是带仙气的,时常叫人觉得须臾就要腾云驾雾返回天宫。 下秒移开眼,没敢多看,怕沦陷。 目光落在铺红辣椒的肠粉上,陈佳佳吞吞口水,没忍住捞过筷子夹了一口,撑腮含糊问,“不过你家怎么会有男t啊?” 郁青娩疑惑抬眸,擦掉鼻尖辣出的细汗,“什么男t?” “臭脸哥的新衣服不是你给他的吗?” 顿了两秒,郁青娩才将臭脸哥跟赵成溪对上号,不由轻声失笑,咬了口肠粉,含糊地应了声。 “是我给他的。” 陈佳佳暧昧笑,“前男友的?” “是我自己的,平时穿着画手绘稿。” 郁青娩手里筷尖在生菜上戳了下,慢慢遥想,前男友的新衣服没有,倒是有件刚刚留下旧衣。 想到这,她不由又想,是不是要还给他? 陈佳佳八卦嗅觉灵敏,也爱联想,暧昧笑着探近身子,“想前男友呢吧?看样子像是余情未了啊,这样想想就通了,难怪你跟爱情绝缘体似的,奶拽不进。” 不好违心否认,郁青娩垂眼嗯了声。 陈佳佳好奇又笃定道:“是你甩的他吧?” 在她看来,凭这张秀美若仙的脸,任谁追到都要细心呵护,自然也只有郁青娩甩别人的份。 郁青娩没否认。 说结束的虽然是赵成溪,但故意冷着逼他说的却是她。 细究下来,是她甩的他。 聊到恋爱经历,陈佳佳如数家珍似的讲着过往男友,遗憾没谈一段纯粹校园恋,白白浪费恋爱大过天的几年,而现在恋爱目的性太强,像商场明码标价的商品,分三六九等。 拧开水龙头,水流匀速冲着瓷盘上的泡沫,郁青娩将盘子搁进沥水架,看着盘沿水滴缓缓凝聚,遽然滴落消失。 水流渐小,无音。 “校园恋也没那么好……” 青涩撑不起现实,也撑不起漫长时光。 陈佳佳凑过来,手撑着岛台,兴致昂扬,“你跟前任是校园恋吗?不谈面包,只谈喜欢,多简单,好极了啊。” 简单吗? 好像不是,那段校园恋像偏航行星,骤然坠毁。 而她没有理科脑,满腔文艺无法让那颗恋爱行星重回轨道。 对她来讲,太复杂了。 “我跟他是高中毕业以后谈的,很短,只有两个月。” “难怪啊,你们这恋的也太仓促了,时间这么短,还没好好享受就戛然而止,确实美好减半。不过嘛,有过体验也是好的,总好过我连体验都没有,初恋就被迫面对金钱化的情侣关系。” 陈佳佳背靠在梳理台上,唉声叹气的:“我不谈吧,家里还不同意,我要问我妈结婚有啥好处吧,还支吾不出一二三,每次都沉默得我震耳欲聋,最后就丢给我一句别人都结婚生子,等我结婚就懂了。” “而且我爸妈每次瞧我那眼神,简直就像在看打上红签卖不出去的猪肉似的,生怕下一秒就会永久滞销。” 郁青娩擦干手面水珠,薄纸氤氲透明。 陈佳佳絮絮叨叨的抱怨声在耳际飘远,她声音很轻的应了声,如半透如蝉翼的纸面,虚浮脆弱。 指尖捏着潮湿厨房纸。 细下回想,那段短暂初恋,不是美好减半,而是金玉满堂。 只是金银宝器外蒙着湿厚苔藓。 风月破碎 第17节 擦不掉,剔不净。 只能任由现实吞噬丑化。 而她无能为力。 第16章 青溪 观屾江横跨这座繁城,依山傍水,夜幕里霓虹灼杳亮起,近水含烟。 夜色掩不住鼎沸,山蓝鸲码头三面环水,高楼林立,徐徐驶出私人游艇,波浪拍岸声此起彼伏,顺着敞细缝的窗户侵进室内。 手指轻按玻璃木框,咔哒掩上,隔绝扰人噪声。 loubel’s会所,推荐会员制,穷奢极欲名利场,顶层包间被赵成溪常年包着,刚回国在这聚过,这是时隔大半年第二次来。 梁潮推开包厢门,指间墨镜朝后颈别耳一挂,“最近新开的pub不去,怎么想起来这了?” 不是贬义,就是不新鲜,好比old money和new money,前者守旧守规,后者追潮逐流,自然更吸睛有趣。 赵成溪倒小半杯杜松子酒,腕骨轻转,酒液碰冰撞出脆声,“这里风水好。” 洲城多富商,祖辈重风水宗祠,表面拼实力,背地算风水,堆金积玉仰仗风水大局,赵家向来虔诚,细致讲究到花瓶摆放,可偏出了赵成溪这一反骨。 开过光的小叶紫檀手串,在他眼里就是一串木头,随手丢入深柜,二十几年不瞧一眼。 所以这万千信徒里,绝对寻不出赵成溪的名字。 梁潮可不信他这烂理由,捞起酒杯一口闷掉,“少扯,正经问你呢,赵爷爷说风水好我信,但我可不信你图风水好。” 赵成溪举杯轻晃,懒懒抬起眉骨,声音也哑,如连醉多日的倦怠。 “哦,那你别信了。” 他真不是胡扯,是真图风水好。 上次在这聚过,没多久,沈时斜就跟姜吟在一起了,这才刚过大半年,两人又订婚了,这可不就是风水宝地,极旺姻缘。 梁潮作夸张状,“我冒着被于媛媛骂的风险来跟你约会,你就这态度,我可太伤心了。” 赵成溪闻声淡嗤,“谁跟你约会?” “你不是跟我约会,那我滚了?” 说着还真作势要起身了。 “回来。” 梁潮坐稳,翘起二郎腿,笑嘻嘻问他,“说呗,到底找我什么事?” 赵成溪嗑出一根烟,咬在唇边,拢手点燃,瘪腮猛抽一口,他微垂下冷白眼皮,唇边吐出浓厚烟雾,模糊眉眼神情。 周身布满宿醉后的萎靡颓废。 但细闻,身上酒味又很淡。 他夹烟轻弹,“于媛媛从郁青娩店里回来后说什么了?” 梁潮微愣,“啊?没说什么啊。” “她就说想叫我去纹身,但郁青娩那店不给男人纹,又夸了两句她人好,就没了。” “有男人吗?” 梁潮懵住,“什么男人?” 赵成溪重重吸了一口,烟雾入肺,乍开细弱痛感,浓眉稍蹙,鼻腔淡淡溢出烟气,“她那有没有男人?” 听到这,配合他这一身颓败,梁潮可算灵光重聚,绕来绕去原来意在郁青娩单不单身。 赵成溪向来兴致短,耐性浅,身边妞皆撑不过半月,梁潮自然没多想,单纯觉得他是兴头正盛,瞧上了郁青娩,又碍于不能知三当三,所以才纠结。 “溪哥,你咋还别扭起来了,话也不明说,不就是想知道郁青娩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接着拿出手机,点开于媛媛头像,播出语音电话。 十来秒后接通。 对面传来甜腻嗓音,“baby?” 梁潮笑应声,“你干嘛呢?” “买套啊,新出了螺纹热感还有凉感的,要不要都买来试试?” 这话一落,场面瞬间寂静。 赵成溪慢条斯理挑了下眉,打趣意味浓。 梁潮难得脸热摸颈。 他这人爱口嗨也重享受,但在发小面前公开选套,还真是史无前例,不禁尴尬轻咳,含糊说了句随便,直接切入主题。 “baby,你那天去的那家纹身店,老板真不给男人纹?” “是啊。” 梁潮佯装扫兴,淡啧声,“男朋友管这么严啊,给异性纹个身也不让?” “她没男朋友啊。” 闻声,赵成溪眼神晃了晃,眸底浮出一抹光亮,夹烟手指微颤,唇渐渐抿平,胸腔沉寂心脏渐渐有复跳冲动。 梁潮见状追问,“你怎么知道?” “我问的啊。” 他应了声,扯远说蛮可惜,本想叫几个圈里朋友去捧场,又哄她会早点回去才挂断电话。 “疑惑解开了,人没男朋友。” 但梁潮又好奇,“你怎么误会人家有男朋友了?” 赵成溪敛眉,半遮眸中情绪,不答反问,“于媛媛跟你谈恋爱前,家里会放男款t?” “会啊,别说t了,衬衫外套卫衣,她样样齐全,男友风穿搭,下衣失踪不懂?” 对上他倦淡眼神,梁潮惊讶,“不是吧?真不懂?” 他无奈:“亏你交过女朋友,前些年,男友风和下衣失踪可是潮流风向,也就这两年不风靡了,但还有不少人喜欢,郁青娩是其中之一也不奇怪啊。” “真的?” 梁潮无辜:“这还有假?” “不过你怎么知道她家里有男人衣……” 顿两秒,他直接站起身,双眸瞪大,惊诧扬声,“what the heck? 你去她家了?你是不是已经去她家了?!” 赵成溪这会情绪渐扬,拽死了的高抬眉骨,“怎么?不行?” 梁潮一整个服气。 “行,怎么不行,那可太行了!” 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又夸一句,“it’s dope, 太牛啦!” 赵成溪最后一口烟恰好抽完,指尖轻弹,烟蒂直直飞入化冰水晶杯,猩红渐灭,浸水膨胀,不留缝隙。 目光落在逐渐蓬松的烟蒂。 唇角扬起笑弧。 那颗空泛的心脏似乎也正被渐渐填满。 赵成溪捞着手机起身,将墨镜朝鼻骨上一架,手插兜朝外走,“走了,单记我账上,你喝够再走。” 走到门口,稍顿脚步,眼神朝长沙发那边递了递,暗示意思极足。 他勾了下唇,“或者叫你baby来这试试也行。” “……” 梁潮臊在原地,脸红脖子也红,在赵成溪拽完走后,僵硬吐出一个脏字。 “fuck!” * 那天赵成溪冒雨走后,往后一周多,郁青娩都没听到他半点消息,更别提见到人了,连兴致盎然追问他的陈佳佳都暗弃意兴,直接给出红牌,判出局。 恰逢陈佳佳妈妈给她介绍新的相亲对象,本着见新男人换心情的想法,她拉上郁青娩一道,顺便体验一把什么叫明码标价的爱情。 陈佳佳洲城土著,家庭小康,父母铁饭碗,搁相亲市场那是响当当的香饽饽。 郁青娩不太理解她会次次被对方拒绝,直到见到眼高于顶的普信男,上来就对陈佳佳的职业一通批判,更置豪言他有房有车,不缺她小店赚的那点钱,他妈妈不喜抛头露面的儿媳妇,同意回归家庭才愿意考虑跟她发展看看。 临走还要来一句,你生辰八字多少,我妈说要算算相不相配。 全场妈系发言,十足妈宝男,听的直叫人脑瓜子嗡嗡响。 从餐厅出来,陈佳佳免费赠走远妈宝男一个白眼,低嗤你怎么不叫你妈来替你相亲,妈妈妈的,还没断奶啊。 吐槽完,她长舒口气,“现在懂我的话了吧,校园恋爱真的是最单纯的了。” 郁青娩被这阵仗吓到,“这辈子我都不要相亲。” 回到家,她先发制人给路珈发去短信,表明立场绝不相亲,偏她妈妈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回一句,只要你回北荟。 郁青娩一口闷气憋住。 路珈女士在拿捏她的路上向来跻峰造极。 “啪嗒”翻过手机,眼不见,心不烦。 她撑腮望远,目光扫过落满日光的阳台,又重新扫回来。 撑杆上挂着一件比旁的衣服明显大几号的短袖。 是赵成溪留在浴室的短t,她早就已经洗干净,挂在朝南阳台上,整日晒阳,衣服上淡淡的橙花香都快散尽,衣服没还回去。 郁青娩撑腮改趴着,神色懒懒,盯着鱼缸里的转圈游的金鱼发呆,这是她刚搬回洲城时买的,心情不好时,就盯着看它游两圈。 突然想起,前两天陈佳佳拿来鱼食要喂鱼,知道这是条太阳能小金鱼后震惊不已,问郁青娩这是什么爱好,怎么不养活鱼啊。 这爱好很好啊,懒人之光! 而且只要有阳光,它就能一直游下去。 风月破碎 第18节 她只是觉得这房子太空,有条小鱼游,能带来些生机,但她现在没有能力为一条小生命负责,养太阳能金鱼最合适不过。 在最后一丝霞光没入地平线时,郁青娩终于结束内心的推拉纠结,将输入框存留许久的消息发送出去。 【郁青娩:吟吟,你方便把赵成溪的名片推给我吗?】 第17章 青溪 凌乱工作台没心思收, 郁青娩紧张盯着屏幕,等待回复。 姜吟似是很惊讶。 【姜吟:怎么要他的联系方式,没出什么事吧?】 赵成溪人品在她这绝对过关, 但对他感情这块,她一直暗暗存疑,称不上乱来,但也是十足没长性。 他还偏生了双深情眼, 总能勾得女孩子心醉神迷,飞蛾扑火也要赌一把浪子回头。 不过用沈时斜的话来讲, 他那双眼看狗都深情。 虽然以姜吟对郁青娩的了解,知道她不是上头恋爱脑,但还是担心她会一时不清醒,所以才忍不住试探地一问。 郁青娩搬出腹稿。 【之前恰巧碰见他,弄脏了他的衣服,想还他一件新的。】 姜吟虽觉狐疑, 但还是懂分寸的没多追问。 把赵成溪名片推了过去。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多嘴一句时,沈时斜遛狗回来, 笑着说她怎么瞧着苦大仇深的? 姜吟干脆放下手机, 向他求助,“你觉得赵成溪能收心吗?” 她向来不沉醉小言,也不信浪子收心的玛丽苏剧情, 能收心的从来不是真浪子。 “嗯?” 沈时斜闻声抬眸,手下解牵引绳的动作稍顿,复又继续拆环扣, 笑了下问, “怎么突然这么问?” “也没什么,就是青娩问我要他的微信。” 他轻笑一声, 揉了把小公主脑袋,“给他了?” 她点头。 “宝宝,不用担心,他知道这是你朋友,不敢混。” 况且赵成溪也舍不得。 而另一端,郁青娩看着聊天框躺着的名片,回复一句谢谢后,点开名片,却在点添加时犹豫,开始同他的头像相望无言。 漆黑底里一个很小的月亮,亮银色。 名字是aldrich。 她猜测,这应该是他在加州的英文名吧。 指尖在手机边框轻蹭着,酝酿着加好友后该怎么讲开场话。 以前不是纠结性子,现在也算不上沾边,可每次碰上赵成溪,就变得哪哪都不对劲。 隔天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好友申请还没发过去。 郁青娩指尖犹豫在名片上方,在下定决心的边缘,一通陌生电话抢先打进来。 想到可能是预约客户,落指接通电话,滋滋电流里,熟悉又有点拽的男声骤不急防地撞进她耳朵里。 “郁青娩。” “上周有件短t落在你家了,本来觉得太小家子气,不打算找你要,但那是件绝版t,我喜欢死了。” 没有客套的自报门户,霸道直入主题,似是笃定自己能被认出。 嚣张又拽,带着笑腔。 同记忆深处经久未衰的声线几乎重叠。 橘霞渐渐沉下,扶疏透光,映在眼皮上,有些刺目,郁青娩下意识垂眼,睫毛轻扑几下。 晚风乍起,搅乱一池心水。 在温风里,低哦了声。 她慢慢启唇,轻声问,“你要拿回去吗?” “对啊。” “怎么?不想还了?” 她急道,“没!” 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带气音的笑,“明天有空吗?” 这份霸道的单刀直入,熟悉的让郁青娩心脏如被人扼住,血液心迅速倒流。 呼吸受阻,连声音都听着气若虚浮,“嗯,有空。” 其实明天有三个客人要过来,其中一个要纹小型人像,细致活,没两三小时结束不了,可她讲不出拒绝的话。 又怕客户时间不好调,她抿抿唇,又问,“明天晚上行吗?” “行啊。” “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 翌日中午,郁青娩同陈佳佳去附近新店吃饭。 是家网红店,专做酸笋牛蛙,名气大,肩摩毂击,陈佳佳在小程序抢好几天才排上号。 店内赛博朋克风,灯影交辉,看久了总有些眼缭。 牛蛙锅端上来,热辣扑鼻,酸臭味也很足,郁青娩夹一块肉小口吃着,抬眼看着陈佳佳,稍有意外的说吃着不臭,还挺好吃。 明明要吃蛙的是陈佳佳,但这会吃的津津有味的倒成了郁青娩,她反倒筷尖插米愣起神,盯着对面的人像看什么神奇物种。 郁青娩身上总有股仙气,不仅来自于那张精致脸蛋,更多是来自那份温柔从容的气质,刻板印象总叫人觉得她会是“怎么能吃蛙蛙”那列。 而此刻,她不仅吃蛙蛙,还吃的有滋有味,还要点评一句不够辣。 陈佳佳觉得自己对她认识太浅薄。 似乎跟那些见色起意的追求者并无差异。 回程路上,陈佳佳说起这股反差感,惹得郁青娩轻笑,她撕开一颗透明包装的薄荷糖吃掉,腮边微微鼓着,“没想到你对我还有这误解呢。” “也不是误解,就是觉得好像现在才慢慢了解你。” 陈佳佳边回忆边讲,“刚认识你的时候吧,就觉得你真漂亮,让人觉得很干净,是那种像冷泉似的清透,后来见你摆出那牌子,不管出多高价钱都不破例,任人追也不动心,就觉得你特不接地气,不食烟火,不染铜臭。” “今天吧,就觉得你像是彻底下凡了。” 郁青娩目光投远,望着繁枝茂叶撒远的碎金日光,慢声笑道,“我可没那么清高,我就是挺怕麻烦的,想安安静静做喜欢的事,赚舒服的钱。” 陈佳佳不由感叹,“你这心态蛮好的,不容易焦虑,我就做不到你这样。” 她手指交握着朝前伸去,抻了抻手臂,“今年开春生意不好,我真是抓耳挠腮的烦躁,网上说春天万物长,激素变化才焦虑,我吧就不是,后来春尾巴客流一多,我又好了,这明显就是金钱焦虑。” “早点赚够钱,也能早点有快乐的退休生活。” “没戏,就我这爱财如命的貔貅命格,注定卷一辈子。” 拐进巷子里,下午约好的客人竟提前到了。 疏影晃日里,孙小姐靠在店门口,细吊带黑裙,裸肩上攀着一条小白龙,淡蓝色,缠莲而生,是上月在郁青娩店里纹的,今天是过来纹人像。 陈佳佳见她有客人,没再打扰,便直接回店了。 郁青娩笑着快步走去开门,“不好意思啊孙小姐,中午出去吃饭回来晚了,等很久了吗?” 孙小姐直起身,不在意笑笑,“没事,是我来早了。” 本来约好下午两点,她在家闲来无事,便提早来了些,这会才不过一点半。 进屋后,郁青娩按开空调,给孙小姐倒了杯水。 “手绘稿您看着没问题吧,如果不需要调整,我就在您胸口上直接绘图了?” 孙小姐解开打结细带,半褪下黑裙,“没问题,你画的稿子可是我见过最细致的了,不像其他店搞得那么粗狂,你的手稿看着干干净净的,特舒服,不然我也不能再来找你纹了,是不?” 郁青娩拿起画笔,勾唇笑了笑,“还是有挺多女纹身师是这种风格。” “小清新风格是不少,但人和画都像你这么舒服的,我可是没碰见过第二个。” 人像比较复杂精细,郁青娩花了些时间才画完,刚拿出纹身机器准备消毒,兜里的手机遽然震动起来。 是在北荟认识的同行,葛矢。 许是为了最近要举办的纹身大赛,前几天微博陆续收到私信,不少粉丝来问,也有主办方前来邀请。 她接通后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在一边。 葛矢这通电话就是想叫郁青娩一块参赛的,恰好比赛在洲城,参加也就顺手的事,凭她的技术不斩金也能获银。 但郁青娩依旧婉言拒绝,“矢哥,比赛我就不去了,等你来洲城,我请你吃饭。” 当初进这行到后来开店,葛矢帮不少忙,对她来讲,算是半个师傅。 “又不参加啊,这可是打响名声的好机会,多少人砸钱也要混个名堂,你这有真材实料的偏不屑一顾,” 葛矢叹口气,知道劝不动,也没再劝,“算了,知道你不爱混这圈子,不进也好,你现在不温不火,客流稳定,远离那些乌烟瘴气的事儿,也挺好。” “咱俩也好些日子没见了,这趟去洲城,可记得请我吃饭。” 郁青娩笑应了声,挂掉电话,开始给纹身机做消毒工作,弯身按开电源,手柄冒出嗡嗡的细微运作声。 手触着陈小姐胸前皮肤,口罩下唇轻抿着,针头触肤,一下一下刺进细薄皮肤,感受到人轻颤,她暂停动作,“胸口皮肤比较薄,可能比较痛,还能忍吗?” 孙小姐微拧着眉,很是大义凛然的:“能,你继续吧,长痛不如短痛。” 郁青娩安抚地笑了下,“我尽量轻点。” 她随意挽着长发,细颈微垂,碎发垂在耳际肩侧,细长眉浅浅拢着,翘睫微垂着,神情专注,半露的鹅蛋脸白皙,瞧着像是素颜。 风月破碎 第19节 暖阳下,细小绒毛都瞧得清楚,眼周淡淡乌青反倒像天然眼妆。 果然人美怎么都美。 想到刚刚那通电话,孙小姐不禁心生好奇,“老板,介意我问你个问题吗?” 郁青娩笑了笑,“不介意。” 孙小姐兴致勃勃道,“我就是蛮好奇的,老板你既不混圈子,也不给异性纹,之前怎么会想到要当纹身师啊,这样容易损失很多客源啊,而且你身上的气质跟纹身还挺矛盾的,总觉得你应该是清冷艺术家那一挂。” 郁青娩蓦地想起陈佳佳那番话,不禁莞尔,“人总归是要生活。” “其实之前学纹身也是机缘巧合,刚开始是想兼职赚学费生活费,后来回头客渐渐多了,自然而然就开店继续做下来了。” 孙小姐愣了下,“你自己赚学费和生活费吗?” 郁青娩倒也没遮掩,笑了笑,大方承认了,“嗯,之前家里遇到点困难,不想给他们添负担,能分担一点是一点。” “抱歉啊,让你想起难过的事了。” 没想到是这样,孙小姐有些愧疚,恼闷刚才的心直口快。 “没事,都过去了。” 人像这样细致的纹身耗时比较长,又是彩绘,快三个多小时才结束,郁青娩用保鲜膜将她胸口处那块发红的皮肤裹覆起来。 边摘手套边说,“四个小时后就可以拆掉保鲜膜了,这几天先不要洗澡,避免感染。” “知道啦。” 孙小姐对着镜子照,双眸晶亮,“老板你纹的太像了,比照片还像我阿奶。” 她边系肩带边说,“这是我阿奶,她去世后,我总想找个合适的方式来纪念她,思来想去还是纹身最好,就像奶奶还一直陪着我。” 郁青娩一顿,弯唇笑了笑,“你跟你阿奶的关系真好。” 孙小姐边套裙子边说,“我是阿奶带大的,我们家,我就跟她最亲。” 郁青娩收拾工具的速度放缓。 她也是自小跟着阿奶在洲城长大,毕业那年阿奶因心脏病意外去世,后来家里生故,这才彻底搬去了北荟。 这些年她一直都很想阿奶,每年夏至都会回来给阿奶过生日。 现在离夏至也很近了。 今年也不用再坐夜航回来了。 似乎一切都在变好,如日渐回春,嫩绿新叶布满城隅。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时针恰好指向六点钟。 夜色暗下,巷子里路灯鳞次亮起,透过窄窗布帘映进来,落在郁青娩微垂侧脸上。 她抽一小把玉米细面搁进煮沸小锅里,筷尖在沸水里轻搅几下防止粘住,手侧小陶瓷锅翻滚着一颗鸡蛋。 将从早晨榨好的豆浆从冰箱拿出来,倒进宽口白碗里。 玉米细面过凉水盛入碗里,搁几块碎冰,流心鸡蛋切两半丢进去,撒一小簇白芝麻,郁青娩端着碗坐在岛台前,边望着窗边鱼缸里转圈的金鱼边小口吸着面。 巷外光线暗黄,金鱼吸能不足,游速极慢。 想到等下要去见赵成溪,她莫名生出紧张,心脏不受控怦跳,连食欲都压下大半,也跟那倦怠金鱼似的,咀嚼慢吞。 两指宽的面还剩了一半。 明明已到晚恋年纪,竟还像高中生似的,浑身透着青涩,如从未涉足情场的恋爱生手。 明知前缘难续,依旧为即将到来的碰面坐立难安。 在衣橱前纠结许久,指尖在衣料上拨弄几个来回,迟疑不决。 生怕盛装过逾,郁青娩最终选了件朴素款,烟青色绸缎裙,刺几簇同色小花,踩一双同色羊皮皮鞋,匆匆出门。 纤细系带绕踝,白皙脚背上两颗灿亮心形水晶。 路过陈佳佳店门口时,还被守株待兔的某人打趣,这次是真要去赴约了吧。 原是下午陈佳佳发消息约饭,却被郁青娩回绝,理由是跟旁人约好了。 陈佳佳脑子活,三两下就猜到这“旁人”觉不是一般人,更不可能是同性,乍一问,还真是男人,她忍不住打趣郁青娩真是神女临凡,要大动凡心啰! “所以这位旁人,是那天那个棒球帽,还是你念念难忘的前男友啊?” 郁青娩鲜少在这事上被人打趣,不禁有些脸热,细指收拢,抓紧小包细带,她抿了抿唇面,斟酌着选了一个安全词。 “前男友。” 左右是一个人,也不算故意骗人。 陈佳佳嘴巴微嘟成o型,恍然大悟又惊讶的拖长音,变着调的:“喔——” 还故意抬起手在唇前虚挡了下。 最后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双手环臂,朝郁青娩挑了下眉,混着暧昧笑腔。 “这下是要吃回头草啦?” 第18章 青溪 郁青娩脸颊生热, 脚趾下意识蜷了蜷,捏着口金包细带的手指晃了下,“怎么会, 就是有点私事。” 可话却说得莫名有点虚。 “他……就是有东西落在我这,我给他送过去,还没到你说的那地步。” 陈佳佳重重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你就是恋爱少, 他明摆着就是蓄谋已久好嘛!这么多年都不记得要会去,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她努嘴哼了一声, “鬼才信!他根本就是一直惦记你呢!小心今晚被一口吃掉!” 郁青娩下意识辩驳,“他不是那种人。” 这衣服是上周才忘在这的,怎么扯都挨不上蓄谋,更未及已久。 陈佳佳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着她。 扔下句等一下,扭身朝屋里小跑去。 没一会儿,陈佳佳又跑出来, 手里攥着几片小东西,拉起郁青娩手, 直拍进她掌心里。 挑了挑眉, 婉着暧昧音调。 “不用太感谢我奥。” 郁青娩垂眸,看清几片小东西是什么后,双眸蹭的瞪大, 如握烫手山芋似的想还回去,面前人似早有预料,一蹦三跳退回门里, “女孩子要有安全意识!你先拿着, 以防万一,要是他没坏心思, 那当我小人之心了。” “但他要是还挺有少年气,没生活被搓肥揉圆,享受享受也蛮好的!” 郁青娩脸红至脚趾,被她说得后脑直发麻,舌结到讲不出半个解释的词,干脆抿唇作哑。 陈佳佳忍笑催她,“快走啦,再不走可要迟到了。” * 约好的老地方藏于摘云巷的一家书店。 名字叫“落花有意”。 书店临街是整面落地玻璃,暗绛细框隔成小格,春秋两季小窗常开,沿街落花吹进店里,覆铺一地,来往书客大多不在意,几脚碾覆,碎如残雪,花汁染一地。 店名是后改的,老板觉得挺衬“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店里也常年吹进落花花瓣,还成了暗恋打卡地。 初听深意浓重,可细思,其中却隐含悲情的be美学。 穿过摘云巷,在巷尾看见书店。 临正街分出人行道,粗白线里点缀着几颗粉色桃心,夹着行“i have crossed oceans of time to find you”。 我跨越时间瀚海来寻你。 将网红套路玩的透彻。 郁青娩在红绿灯前驻足,仅隔小段距离,望着玻璃窗内人影憧憧,角落挨坐着一对高中生,穿着深蓝校服。 在十几岁稚嫩年纪,不用亲昵举动,仅校服比肩便是浪漫。 小店在明亮室内灯耀里很像暗夜行驶的一截火车,从现在开往过去。 她不禁想起自己的高中。 经年累月,其实很多细节都逐渐虚焦,但唯独跟赵成溪相关的,仍念兹在兹。 他们不是同一所高中,她在深港,而赵成溪在钟山,两所学校东西分列,勉强能算得上关联的就是这座位于中间的书店。 那时落花有意名气小,位置偏,很少有学生会到这来买书看书,能巧遇赵成溪,更在郁青娩意料之外,甚至往后很多年,她都觉得这缘分神乎其神。 怎么瞧,都像是月老闲来无事,强行牵红线。 初遇赵成溪那天,郁青娩正复习力学和电磁感应,单个汉字拎出来都认识,可组合起来就如同生僻话,叫人如读天书。 她倦目心烦,为即将来到的会考愁眉不展,捏着笔在白纸上画鸵鸟。 几只鸵鸟脑袋埋在厚沙里。 将她逃避心态描绘的淋漓尽致。 赵成溪在她画第六只鸵鸟时笑出声,从鼻腔溢出的一声轻笑,带着浅浅气音,正如窗缝吹进的深秋晚风,温软舒意。 郁青娩像只被人戳颈的鸵鸟,埋在沙层里的脑袋微怔,动作缓慢的抬头,扭颈朝后望去,对上一双漂亮到久瞧仍惊艳的眼睛。 细短发垂至眉骨,眼角勾着笑弧,瞳孔瑶光荡碧,清漾影落,浅浅卧蚕若隐若现。 勾唇笑着。 眼睛好看是她对赵成溪的第一印象。 很阳光是第二印象。 郁青娩捏紧坠星链铅笔,局促着不知如何开场时,赵成溪先一步打破只有她尴尬的气氛,嗓音干净如溪。 “你也是理科生?” 她下意识摇头,“我是文科生。” “哦,准备会考啊?” 风月破碎 第20节 她点头。 赵成溪笑一声,“那巧了,我也准备会考,不过我理科生。” 修长的手指在一排鸵鸟上点了下,他转过头看郁青娩,带笑腔问,“你复习物理,画鸵鸟干嘛?现在流行拜鸵鸟?” 家里有个拜佛礼风水的十万诚心老香客,他下意识误会,当这是同六根香,拜佛似的讨一好兆头。 语气没有嘲笑,只是单纯好奇,还觉得挺有趣。 气氛安静几秒。 郁青娩面薄脸热,摇头说不是,有些羞窘地紧紧指骨,慢吞吞吐字,“物理太难了……” 赵成溪在她扭捏轻软眸光里抬高眉骨,又猜一茬,“所以你是想变身鸵鸟逃避现实?” “……” 什么变身鸵鸟啊! 救命,她好想逃跑啊。 郁青娩脸颊红透。 指甲在木纹桌面上摩出咯吱声响。 不禁小声吐槽他怎么讲话这么直白。 思绪逐渐回拢,对街落地玻璃虚虚映出她嘴角扬起的浅浅弧度,纵使时隔多年,成为回忆,仍旧叫人忆起欣喜,是永远出类拔萃,毫不落分的心动。 如今的“落花有意”不再清冷,反倒车马喧嚣,攘来熙往。 桑田碧海,正如这店,也如他们。 倒计时结束,红灯小人变绿。 乍然而变的光,映得人眼前生涩,微微浮出微不可察的水汽。 郁青娩快速扑了扑睫,指骨捏紧皮质细带,拎着包,踩着满是粉红桃心的人行道,朝书店走去。 走到店门口,掌心抵着木质把手朝里推,脸颊无意识微侧过几分,余光却将熟悉人影纳入。 赵成溪从对街商业区走来。 来之前他们没有发消息确认老地方是哪。 似是各自生着试探的心思,想看看对方还记不记得这里。 赵成溪穿了件巴恩风廓形夹克,方肩阔领,内搭黑t,黑发垂在眉骨处,晃神间,如再遇当初少年。 他一直很有自己的风格,喜欢干净又简单的风格,也钟爱碰撞穿搭,冲击力极强,正如此时,靠近才瞧清他颈间带着的麻将项链。 微松宽扣链,坠着一块半拇指银色麻将块,满钻,绿纹一个“發”字。 在她走神几秒里,赵成溪走至身前,轻抬下巴,“看什么呢?” 郁青娩回神,目光从他颈间麻将块移开,手也从门把上落下,风铃将响未响,她拢着指尖,诚实回答,“看你的项链。” 赵成溪轻抬眉骨,“喜欢?送你?” 她摇头,“没。” 谈不上喜欢。 单看很有暴发户气质的项链,却偏在他身上融合的很好,不仅不觉得俗气,还让人觉得好潮。 她只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对他有滤镜。 又有点好奇他怎么突然戴起这种迷信饰品了。 从前他总是一身反骨,不信神佛,不信风水。 似乎猜透她心思,赵成溪曲指轻弹了下麻将块,钻光轻漾,“下午跟梁潮他们打麻将,图一吉利,倒是真聚财,胡了好几把。” 郁青娩微惊抬眸,那眼神像是在疑惑,你还需要靠这个图吉利吗?钱早多的几辈子不吃不喝都空不了山了。 赵成溪耸肩,拽的要死,“谁还嫌钱多?钱又不烫手。” 好有道理。 她无言反驳。 老板似乎也是恋旧之人,除了新添置的书,还有窝在高脚凳上困觉的小猫,是只长毛紫金渐层,店内其他依旧如故,甚至连角落搁着的藤竹椅都未变分毫。 再次踏进“落花有意”,仿佛打开一扇穿越门,一脚踏入过往时空。 郁青娩心神恍动,带着几分希翼地朝里走着,果然看到那块熟悉的木板,钉满花花绿绿的便利贴,薄薄一张纸,承载着无数少女怀春。 她走近几步,仰颈仔细看着,似是在找什么。 赵成溪在矮柜上懒懒一靠,语气故作随意,“第一次来?” 而撑在一侧的长指却节奏不稳地轻敲着柜面。 郁青娩回神,扭头看着他,轻嗯了声,先入为主的:“你也是第一次来吧?” 虽是问句,可眼神却带着笃定,早已在心里暗下定论。 赵成溪盯着她看了几秒,忽一垂眼,轻启唇淡笑一声,带着几分难分辨的情绪,顺着她的话应,“昂,第一次。” 但细品,有那么点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但郁青娩这会儿心思放在便利贴上,没空细品,点头算作回应,不惊讶也不惋惜,扭过头继续去细细看。 赵成溪撇她一眼,似乎猜透她内心戏路,似笑非笑道,“别找了。” “啊?” 郁青娩略茫然回头,眼神再次落在他身上。 他抬了抬下巴,“我说别找了。” 她瞳孔微睁大,指尖微蜷,莫名心虚,“你怎么知道我要干什么?” 赵成溪一针见血,“找你那张便利贴呗。” “老板每年都换新板,八九年前的东西,谁还留着?” 瞳孔睁得更大。 她心虚到磕巴,“你、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也第一次来吗?” 却又有隐隐期待。 赵成溪视线从她那双清泉眸移开,直身离开柜子,轻咳一声,掀起那股拽拽的懒散语调,“老板发过微博,有眼就能知道,还需要我来?” 随着“落花有意”走红,慕名前来打卡,写便利贴的人络绎于途,很快木板就钉不开,老板不想糟蹋大家心意,便在官博发文让大家前来认领,没认领的便放进回收箱。 这么多年,每到七月七日便发认领博。 说完盯着她微浑微茫的眸光,心底蓦然生出一丝满足,因那份依旧能牵动她心绪的过去。 下一秒,郁青娩如他猜测惋叹,“有点可惜。” 赵成溪难得紧逼,“可惜什么?” 第19章 青溪 郁青娩抬眼, 望进他水润潋滟的桃花眸,倏尔分神,抛开道德伦理, 后宫群妃似乎才配的起这双多情的漂亮眼睛。 如一池会吃人的春水,一头扎进,便很难脱身。 晃神后又觉问题难答。 “可惜……大家的心意?” 赵成溪要笑不笑的:“你倒是心怀大众。” 郁青娩干笑一声,抬手挽了挽耳际碎发, 故作自然岔开话题,“你是因为姜吟订婚才回国的吗?” 指尖顺着木桌划痕描摹着, 心不在焉里透着一股焦灼。 听到这里,赵成溪算是明白了。 合着她压根不知道他已经回国大半年,满心以为他是为吃这顿筵席才大费周章的从旧金山飞回来。 他望着她,问:“照你这说法,我还会留到他们举行完婚礼,是吧?” 郁青娩点头, 语气挺理所当然的:“对啊”。 不然他为什么还不回旧金山,一直留在洲城呢。 不过, 下一秒便听到赵成溪戏谑又诡异的冷笑, 她忽然有点不确定了,难倒——“你不是因为他们订婚回来的吗?你早就回国了吗?” 闻声,赵成溪轻哼一声。 接着挑了下眉骨, 脸上那表情像在说,但凡你用点心,就问不出这种话。 其实上网查查, 或者问问姜吟就能知道, 但郁青娩似乎一直在逃避,不想去面对这个问题, 不想得出他总要回旧金山的结论。 而此刻,她生出预感。 “你之后不回旧金山了吗?” 赵成溪不答反问:“不然?” 郁青娩长睫又睁高几分,眼神轻晃几下,嘴角不自觉要轻扬,又怕他瞧出端倪,努力抿唇压笑,掩住心里不受控的欣喜,音量稍低的“哦”了声。 指甲不由在皮质包带上掐了掐,压出细痕。 察觉到指间重量,她才想起今晚目的,扭开包口,将里面的帆布包拿出来递给他,“对了,你的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 赵成溪闻声微讶,接过敞开帆布袋,垂眼看去,“你洗的?” 她点了下头。 得到满意答案,他唇角抬起,懒声笑腔的:“你的等洗干净后再给你。” 郁青娩微顿,莫名问了句,“你洗吗?” 赵成溪垂眼看着她,将问题抛回去,“你希望我洗?” 她点头,说希望,又觉得想让他亲手洗衣服有点亲昵,怕他心里别扭,郁青娩静两秒,又急忙补充一句。 风月破碎 第21节 “我的意思是礼尚往来。” 他点头,再次顺着她话,“哦,行啊,那就礼尚往来。” 从窄廊走出来,角落处坐着的两个高中生恰好起身,郁青娩心口轻晃,攥紧包带走到亮暖灯处,抬眸看他,嗓音隐隐紧张,“我们坐这行吗?” 赵成溪目光随意扫了下,轻抬了抬下巴,“随便。” 听着挺敷衍,可她却不禁弯唇,手指勾着微凉细杆朝后扯开几寸,撑着台边坐下。 桌面上摆着牛皮纸手绘菜单。 两人点了壶冷泡小针王,配两块金骏眉烤布蕾。 他们之间空白太久,又似乎各自躲避着禁区,虚浮游离地聊着略显客套的空话。 但气氛也称得上挺好。 直到临走买单。 郁青娩拎起包,边朝前台走边讲这次她来结,从包里将手机拿出来的同时,顺势带出了几个薄薄小方片,顺着抬手力道往外飞。 啪嗒几声。 小薄片接连落地。 恰好落在两人视线最佳区域。 她递付款码的手僵在原地,双眸瞬间瞪得很大,又急又羞窘得双颊红透,掩耳盗铃的欺己,他不认识这是什么。 偏赵成溪不如她意,不仅认识,还要当场笑出声。 “郁青娩,你今晚准备干嘛?” 她急到舌结,“我、我没……” 扫码枪滴一声打断这句焦灼话。 郁青娩如蒙大赦的蹲身,因紧张而手抖,指尖接连曲扣了好几下才将三片烫手山芋捡起来,握腕背手在身后,紧紧压进掌心里。 “这不是我的!” 他笑腔重复着,“不是你的?” 接着折颈凑近,明明只靠近虚虚几寸许,可偏叫她觉得如苍穹倾覆,压迫感很足。 “那总不能是我的吧?” 郁青娩唇边挤出一抹窘态笑弧,“当、当然不是你的。” “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这谁的?别人的东西,你不好私藏吧。” 私藏? 谁要私藏这种东西啊! 郁青娩闻声尴尬在原地。 赵成溪垂眸,懒懒闲闲望着她,唇角勾着明显笑意,一副替人排忧解难的腔调,“一年级小朋友都知道捡到东西要交到警察叔叔那儿,你可不能被小学生比下去。” 边说还边闲闲的解锁了掌间手机。 点开白屏九键。 郁青娩双目瞪大,像是怕他真要按出三个数字,急道,“不用了,我认识失主!我会还给她的!” 他淡笑看她一眼,那眼神像在说:就知道你图谋不轨。 她抬手遮脸,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大概跟这店八字不合,不管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她都要在赵成溪面前丢次脸。 郁青娩试图挽救,“这是邻居给我的。” 赵成溪似是知道她羞窘,难得见好就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对,你邻居给你的。 他这样忽然转态,反倒叫郁青娩一时哑然,怔愣着微张开唇,总觉得他没真信,像是故意给她台阶。 但是她也没再较真解释,担心会越描越黑。 也为了那深藏的一点点私心。 想纵容这一刻的暧昧蔓延。 赵成溪站在原地,垂眼看她,唇角若有似无挂着笑意。 良久,他起身朝店门口走去。 门开风铃响,夜风吹鼓赵成溪衣服下摆,他在暖光里扭颈,挑了下眉说:“走了,送你回去,太晚不好打车。” 郁青娩暗灭手机,连同刚点开的打车软件。 没再像从前拒绝,而是隐笑着应下。 “哦,好啊,那麻烦你了。” * 那晚见面,郁青娩明显能感觉出两人磁场微弱变化,没了刚重逢时的躲避别扭和细弱的争锋相对,反倒生出几分类似旖旎的氛围。 但她没敢期待很多,这样温和相处就已经很好了。 有位小有名气的博主为了记录首次纹身,特意拍了个vlog,意外小爆,不少人在评论问纹身师是谁,纹身店在哪儿。 小店名声也因此响了些,预约客流比上月翻倍。 有客人预约全身的空针《垂柳飞絮图》。 郁青娩特意留出整天时间来完成,将图手绘在女生身上后,未沾颜料或蒸馏水,直接以空针刺入皮肤。 之前也有几个客人做空针纹身,但都是小片小图,全身空针,还是临摹山水的,这是头一个。 彩发小妹趴在纹身床上,“姐姐,你是第一个答应给我纹的,之前我问了好几家店,都不给我纹,态度好凶地说我不尊重纹身,还说空针就是纹了个寂寞。” 郁青娩不意外,确实有纹身师表示空针纹身无聊。 尤其临比赛关头,需要作品参赛,全身空针这费力不出果的活,自然不讨喜。 “每个纹身师都有自己的坚持,空针效果维持也短,拒绝给你纹也不奇怪。” “那姐姐你的坚持是什么?” 她笑了笑,俗套官话,“纹好每一个作品?” 最后一针刺下,郁青娩额上也浮满薄汗,久坐几小时,她腰背都有些僵痛,曲臂在后腰处捶了几下。 彩发小妹从床上坐起来,也不害羞扭捏,直接起身去全身镜前照背,看着裸背蔓延至小腿的垂柳飞絮,双眸晶亮,流连不舍的细细欣赏。 她很满意,在覆保鲜膜时,笑夸道,“姐姐你纹的好棒啊,空针都能把渐变的感觉纹出来啊!下次纹我还找你!” “空针能维持7天到几个月,你这次如果能维持过月,下次我还给你纹,7天就算了,纹身贴也差不多效果。” 彩发小妹吐吐舌,“要是7天掉没,我也不纹了,好痛!” 送走人,郁青娩回屋收拾机器,将消毒好的针头放入盒中。 平日经常消毒,细嫩手背时不时裂出细细红口子,遇清水也觉刺痛,她拿出两个透明手套,往手上挤了厚厚护手霜,套上手套后再腕骨扎紧。 打开平板,随意找了个电影打发时间。 奈何剧情太催眠,没多会儿,郁青娩就开始犯困,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时,口袋里的手机接连震动起来。 郁青娩惺忪睁眼,摸出手机,是妈妈路珈打来的。 “喂,妈妈。” 她起身走到门边,轻靠门框,接通电话。 “在忙吗?” “这会儿不忙,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路珈应了声,先是问了问近况,接着老调重弹地提出让她搬回北荟,“小娩,你别怪妈妈唠叨,我跟你爸爸年纪都大了,你说你跑那么远,我们有个病有个灾的怎么办?你还是回来吧,呆在爸爸妈妈身边不也挺好吗?” 也挺好—— 也只是不差而已,但并不是最优解。 郁青娩垂眸,在心底轻叹了声,“妈,我搬来洲城不是拒绝给你们养老,你们需要我,我会回去的。” 她抬颈,看着渐渐暗下的天色,“我不是在较劲,更不是叛逆,我只是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想待在能让自己开心的地方。 电话那端静了几秒,隐约传来走动声音,接着门锁“咔哒”一声,接着传来女人重重叹气声,“妈妈来阳台了,有些话不好当着你爸爸面讲。” “娩娩,我现在态度虽然没以前那么坚决,也不是非要强逼你回来,但在你当纹身师这件事上,我跟你爸爸想法一致,这不是个长做的职业,纹身圈子那么乱,你一个女孩子实在是不适合久待啊。” “爸爸妈妈是不会害你的,你听话,还是回来我们身边,就算不回来,也找个安稳工作。” 郁青娩心底生起沉重无力感,“妈妈,我跟您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混圈子,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从我第一次纹身,到后来独立开店,我没接过一个异性客户,您说的我都做到了,我做出了让步,我也懂得保护自己。” “您跟爸爸就不能支持我一次吗?” 杳杳电流里忽地传来路珈的低低啜泣声,还有压抑哭腔的声音。 “娩娩,妈妈知道我跟爸爸对不起你,当年让你休学和改专业实在是迫于无奈,我跟你爸爸是真的没办法,当时的情况……” 路珈抽噎了声,哽咽着继续耐心劝阻,“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就这么毁了自己一辈子啊。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家里情况也好转了,你如果想继续读书,我们也是很支持,你怎么就非要当这个纹身师啊。” 长久的世俗偏见让古板保守的父母很难接受孩子从事这一行。 甚至在他们眼里,学纹身就是自毁前程,是摆不上台面,羞于启齿的职业。 毕业至今,郁青娩已经不期待能改变路珈和郁政鸿的态度了,抗争无果,劝说无用,她已经黔驴技穷。 郁青娩不想,也疲于争论,只好闭口不谈,于是扯开话题,“妈妈,下个月荔枝上市,到时候我给您和爸爸寄些过去,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不等那边回应,直接掐断通话。 晚风吹过,侵过眼睛,吹起一阵干涩,她下意识眨眨眼,抬手捂住微烫的眼眶,在屋内映出的光亮里躬身。 环膝蹲在门边。 拢紧的瘦肩轻抵着木质边框,微微颤动。 经久累积的好心情在一通寥寥几分钟的电话里毁于一旦。 久久,眼角湿意干涸。 她从膝间抬脸,透明手套上沾着一颗细小泪珠,风袭破裂,孤立寡与,试图抗争却如煎水作冰。 风月破碎 第22节 水汽长睫微颤着,目光远递,落在风吹飘落的嫩绿树叶,明该生机勃勃,却惨遭拦茎截断,轻飘飘被茂叶抛弃。 孤傲又单薄挺立在砖面上。 郁青娩起身,凑近,捏着细茎捡起来,捻在指尖轻轻转了几下。 阳光落在叶面上,映的脉络愈发清晰,像笼住一抹盛阳。 不由低喃,如自嘲般,“空有一身倔骨。” 她松开紧抿唇角,缓缓拎起浅淡弧度,捏着叶茎往屋里走,进门后顺手把它插在木质窗框的边沿里。 接着反手带上门。 室外最后一丝柔和暖光要被门板遮住时,兜内的手机乍然震动。 屏幕映起一束明亮的光。 来电显示,赵成溪。 第20章 青溪 郁青娩垂下眼睫, 目光落在再次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看清上面的名字时,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外溢的触动,眸底生出一层薄薄的水汽, 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张唇深呼吸了下,压下嗓间涌起的酸哽。 这才慢吞吞落下指腹,按下绿色接通键,声音低浅地“喂”了一声。 似雏鸟归林, 终有依靠般,拖着软喃尾音。 对面响起一道男声, 带着笑腔打趣。 “郁青娩,现在就闭店,你做慈善啊?” 闻言,郁青娩下意识掀起长睫,目光虚晃模糊地望向紧闭的大门,慢半拍, 似低喃的:“你……” 赵成溪唇边溢出一声浅笑,指骨勾抬了下纸袋, “开门迎客吧, 郁老板。” 话落之际,软风从半掩的门缝刮进来。 她的心也似被风吹到,海面小舟般飘摇轻晃着, 又被浪花卷至高处,伶仃颤巍着。 指下用力推开门,脚步不由自主迈出, 虚浮着嗓音, “你怎么会来?” 电话那端不答反问,“礼尚往来。” 那天在书店随口的一句“礼尚往来”, 郁青娩并未当真,也不觉赵成溪这般金娇玉贵的大少爷会放在心上,更未曾想到他能真去洗那件衣服。 但门外站着的男人,以及他指骨间勾着的logo纸袋,将那些先入为主的论断尽数推翻。 赵成溪站在门外,郁青娩在门内。 两人之间仅隔着一道矮矮的门坎。 细软热风在他们之间吹鼓着,似将气氛也烘得温热又旖旎起来。 她扶在门框上的手指扣紧,忍着胸腔内的小鹿乱撞,低着一道被心跳震得发颤的嗓音,“你真的洗了?” 赵成溪闻声抬了下眉,拽声反问道,“怎么,我不能洗?” “没有……” 停顿几秒,郁青娩抿了抿唇,声音低下几度,“我只是觉得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低声哼笑了下,似微有不满的:“那你对我误解挺多。” 察觉到气氛有些微滞,郁青娩没再像前段时间那样可以拉远距离,反倒是头次主动更进一步,“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或许是他突然的出现,叫她刹那心软。 如同劈开阴鸷的一道晔丽阳光,光芒万丈,璀璨夺目,叫人难以拒绝。 所以她只想把这捧阳光留得久一些,哪怕只多一秒。 赵成溪没料到她会如此讲,目光稍显意外地凝露几秒,但很快恢复如初,再次端着那副不甚在意的洒脱,“行啊。” “那你等我一下,” 郁青娩微抬了抬手,透明手套里的手指蜷了蜷,“我去洗一下手。” 她脚步微急地朝里走了两步,又扭身望着他,“你……要不要进来等?” 闻声,他微抬了下眉,随即应好。 郁青娩急匆匆回到房间,将纸袋搁在矮几上,摘下手套,拧开水龙头冲着手上的护手霜,掌心压在洗手液上快速按着,动作凌乱无序。 “砰”一声,掌下一歪,洗手液滑落撞地。 罕见的毛手毛脚。 她也被惊得朝后退了两步。 须臾,郁青娩才缓缓蹲身,捡起地上的洗手液,慌乱的心跳也在此刻归于平稳,垂低睫毛,无声勾了勾唇,觉得好笑又无奈。 明明不是约会,更不是生手。 竟还会如期待初次恋爱约会那般,紧张到慌乱无措。 等她收拾完出去时,赵成溪正低着眸,看着很是认真地瞧着台子上的纹身工具。 他闻声抬颈,抬了下唇角,“纹一个再走?” 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但不论是何,郁青娩都不愿意给他纹,哪怕只是很小的一枚,她没犹豫地摇头拒绝。 赵成溪淡“啧”了一声,“真不给异性纹?” 不等她回应,又紧接着挑刺,“那要给沈时斜纹是怎么回事?” 郁青娩望着他深邃眸底,“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因为是你,所以怎么都不一样。 可这话她无法讲出口,也不能讲出口,只好随口扯了个理由,“因为是送给姜吟的结婚礼物。” 赵成溪点点头,“行吧。” 他也不是真较真,只是对她说过要给沈时斜纹这话,而觉得有些不服,莫名就生出一较高下的幼稚劲。 垂下手插兜,抬了抬下颔,“这顿饭可不能讲究礼尚往来了。” 郁青娩疑惑地“嗯”了声,不解他为何突然讲这话。 下一秒,男人微哼了声,幼稚又拽气的撂下一句“这顿算是补偿”便扬长而去。 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身影,她嘴角松动,逐渐勾起明媚好看的弧度,继而低笑出声,迈着步子跟上去,声音很低地回了句“知道了”。 餐厅是洲城名气正盛的一家bistro。 奶白色水泥墙,茂叶密枝,风吹起光影斑驳,不似夜晚的朦胧醉晕,反倒如复古电影里的纯情片段,独生韵味。 端着“补偿”又“请客”的名号,郁青娩包揽点菜重任。 前菜是小肌拌海蜇。 小肌是银皮鱼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种,含水易腥,醋紧更会叫味道迥然不同,但这里的拌小肌却腥鲜刚好。 赵成溪夹起一块鱼肉,眉骨微抬高一寸,“还记得呢?” 闻言,郁青娩应了声,筷尖在瓷碟上轻戳了下,“因为我也喜欢。” 接着抬起眼睫,目光在他唇上停顿几秒,没敢去瞧他的眼神,生怕暴露端倪,“所以忘不了。” 话讲得虚虚实实,似真似假,教人难分辨。 也不知赵成溪是听懂,还是并未深思,唇角微抬着。 “哦,那巧了。” 他抬眸,目光望进她清润水眸。 “我也忘不了。” 那一瞬,心跳如乍升而起的热灿烟花。 怦然绽开,鳞次坠落,颤意横生。 * 五月底,郁青娩收到定制好的纹身贴。 工期原本预计半个月,但于媛媛又发来的几幅海棠古画,想要加印几贴,古画极其精细,岁月下笔画又有些模糊,多耽搁了些时日才弄好。 郁青娩给于媛媛发去微信,问她是来取还是快递。 刚要锁屏,于媛媛的电话便直接打了过来,声音微喘,却透着兴奋。 “青娩,你今天不加班吧?我在赛车场呢,你一块出来玩吧?正好可以把纹身贴拿给我呀!” 她本想拒绝,但对面似早已预判,无缝讲这赛车场蛮好玩的,也没有生人,梁潮,赵成溪他们都在。 听到“赵成溪”三个字,心底莫名生出类似蠢蠢欲动的情绪。 拒绝话在舌尖转弯,化成一个“好”字。 “好呀好呀,我发地址给你,等你!” 于媛媛将地址给郁青娩发过去后,梁潮他们刚换好赛车服出来,她跑过去挎住他胳膊,嗓音甜腻腻的:“baby,我叫了青娩过来,你没意见吧?” 闻声,赵成溪粘手套的手指微顿,两秒后,紧扯一下,将粘条贴好。 梁潮顺势看了赵成溪一眼,意有暗指的笑说:“这溪哥的俱乐部,你问我啊?” 他故意咬重“溪哥”二字,于媛媛觉得奇怪,但也没追问,探头去看赵成溪,“溪哥,我叫个朋友过来,你没意见吧?” 赵成溪又慢条斯理粘好另一只手套。 这才赏脸抬起薄白眼皮,端起一副懒散不在意的腔调,“哦,随便。” 梁潮看着插兜走远的人,脑补他此刻内心万马奔腾的激动之情,淡“啧”一声,公正评价,“真他妈装。” 于媛媛抬头,惝恍迷离的“啊”了声,懵懵二声调。 风月破碎 第23节 “你说谁呢?谁能装啊?” 梁潮揽着她脖子,卡着人往前走,搭在她身前的手抬起,捏着她下巴晃了下,随口胡扯的说没谁。 怕她追问,连忙扯远话题,“想不想跑户外?” 于媛媛本是存疑,但一听跑户外,立马抛至碧霄之外。 她原地蹦了下,雀跃的:“想!我要坐副驾!” “行!” 郁青娩过来时,他们已经在室内跑完几圈卡丁车。 于媛媛看见她,立马摘下头盔,抱在身前跑过去,碎发黏在颊边,脸蛋烘得红扑扑,“青娩,你来了!” 她挎住郁青娩胳膊,像小朋友炫耀礼物似的,“他们今天要跑户外,我一直叫他们等着,不想你错过!跑户外超级刺激!你也跟车!” 将纹身贴搁进收纳柜后,于媛媛领着郁青娩过去,一一给她介绍。 在场不少人,算上梁潮这个眼熟的,郁青娩总共认识三个人,细琢于媛媛那句他们都在,倒是真的将她认识的都讲出来了。 于媛媛轻晃了下她的手臂,“青娩,你要不跟溪哥的车吧?” 郁青娩“啊”了一声,目光下意识投向赵成溪,短发顺垂眉骨,黑色赛车服将他修长身形完美衬托,硬朗下颚虚贴着拉到顶的衣领,刚摘下来的头盔夹在臂间。 人却丝毫没有摘盔后炸毛的狼狈。 这会儿对上他视线,竟兀自生出几分因那句“忘不了”而起的羞臊,她白皙双颊更是氤氲出薄薄热意,垂在身侧的手指也蜷进掌心,无处不透着拘谨。 不知他那句话暗含何意,但她却无法自控又自恋地多想。 郁青娩抬眸,声线不由漫上紧张,“方便吗?” 这话问的有些客套,似那些旖旎瞬间云散,赵成溪却没恼,似是从她微颤的长睫里瞧出端倪,眉骨下意识扬了下,嘴角也浅扬起弧度。 很是配合地,客套又寡淡地回了一句“随便”。 周围人只当这是以退为进风月场,见赵成溪这反应,都暗暗抽气,感叹这妹妹瞧着十足生手,没想到竟还挺会勾人。 稍知内情的梁潮又低声骂一句装。 误会人有男友要死要活,这会知道人单身,又开始摆架子了。 呵,真行。 第21章 青溪 赵成溪招手叫他们先去, 带着郁青娩去隔壁选赛车服。 几人见这情形稍有懵圈,这妹妹虽勾人招数新,也长得脱俗, 但走向不至于这么快吧!! 凑过去问梁潮是不是知内情,这妹妹什么情况,赵成溪都学会主动了? 梁潮也摆上谱了,神神秘秘“哦”了声, 似藏着什么绝世珍宝般,拽得二五八万, “也没什么,就之前在沈哥订婚局上见过一面。” 这不说不打紧,这一说更叫人心生惊骇。 一面便叫赵成溪纡尊降贵,这妹妹可不就是本事通天嘛! 俱乐部里有专门买赛车服和用具的地方,新手尝鲜也不怕,轻松配齐一套。 原以为赛车服大同小异, 千篇一律没新意,却在花花绿绿里挑花眼, 甚至还能随意黏贴喜欢的图案, 自行diy。 “开过卡丁车吗?” 郁青娩挑衣服的手指稍顿,抬眸望去,摇头说没开过。 他抱臂靠在一旁, 闻声点点头,“挺好学,等会先带你跑两圈玩玩。” 她“嗯”了声, 嘴角隐匿翘起小弧度。 为隐含的他会教而开心。 最后选了件纯白色的, 暗藏着小心思,因为他的赛车服是黑色。 结账时, 郁青娩要递付款码的手被挡住,只听身侧男人淡声交代,“记我账上。” 她急说:“不用,我自己付就好了。” 赵成溪闻声顿步,侧过颈,懒洋洋垂眸看她,“省省吧,老板不想赚你钱。” 郁青娩下意识驳他,话说到一半隐隐猜到什么,眼神从质疑转为疑惑,不确定的问,“你……你是老板?” “昂。” 对上她睁大微诧双眸,赵成溪抬了下眉骨,“怎么?在你眼里我这么不务正业?我不能是老板?” 他垂眸瞥她一眼,冷冷淡笑,开始翻旧帐挑剔人。 “上回质疑我不能去老城,这次直接怀疑我是不是老板了,挺好。” 郁青娩愕住,瞳孔睁大几分,哪曾预料是这走向,不由有些舌结的:“没、我没这么想。” 赵成溪鼻腔溢出一声淡哼,轻瞥她一眼,那眼神像在说你觉得我信? “……” 她欲哭无泪,缓两秒问,“你生气了?” 赵成溪面无表情,“生气?我简直喜上眉梢。” 喜上眉梢丝毫看不出,火冒三丈倒是看的明明朗朗。 “我真没……” 她实在有苦难言,只是意外他这么快就正业了,可细想他回国大半年,似乎也不早了,想解释却像有越抹越黑的嫌疑,含糊支吾半声,便干脆不继续辩解了。 认为看扁他就认为吧,又不会缺胳膊少腿。 知道这是赵成溪的俱乐部后,郁青娩再去瞧四周装修,心态莫名变化,室内场很大,除了赛车道,还有茶歇室,隔壁还有街机游戏和桌游,没半点玩票性质。 只是客人好少,她这么想,也顺势这么问出了口。 赵成溪抬手戴头盔,从窄框递出目光,给她答疑解惑,“清场了。” 闻声,她尴尬地抚了下耳际碎发,唇边挤出僵硬笑意,想想也是,都是膏腴少爷,哪吃的了同旁人争场地的苦。 “这样啊。” “是啊,这样啊,” 赵成溪带笑腔重复她的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快带上头盔。 郁青娩之前没接触过这些,头盔戴的手忙脚乱,碎发压的翘边,将心灵手巧这一标签摘的干干净净。 赵成溪旁观不下去,提两步走近。 手指捏住头盔边沿压飞的头发,细致地顺着,虚掌控着头盔两侧,缓着力度朝下压去,那双干净眸子从前风镜露出来。 她稍狼狈抬起眼,唇掩在盔内,声音有些沉闷,“谢谢。” 赵成溪瞥她一眼,未语,两指按在镜片上,朝下轻一滑,伴随“咔哒”轻脆合声,还有一句低语的“笨死了”。 镜片遮合之际,郁青娩瞄到了他唇角的弧度,很浅,但她看到了。 她藏在头盔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那句“笨死了”也莫名叫人品出几分纵容。 他好像还挺喜欢她笨的。 这想法让郁青娩没忍住笑出声,她好像被玛丽苏洗脑的傻白甜,单纯一句骂语也叫她脑补联想出宠溺剧情。 她视线受阻,不适应带盔走路,走的辛苦且慢。 走在前面的人像背后生了双眼睛,脚步比平时放缓些许,恰好是她能跟上,又不费力的节奏。 她又想,他才是洗脑的罪魁祸首。 两人来到一辆赤红超跑赛车前,恰逢一辆亮银色减速驶过,一个粉色头盔探出车窗,打官腔喊一声赵老板,得瑟玩笑道,“没想到我也有套你圈的一天!” 赵成溪手撑车框,微扬下巴,头盔也遮不住那股嚣张气焰,“你试试。” 接着收回视线,手指朝车门一扬,叫她坐进副驾。 手还虚抵在车框顶。 粉头盔又打趣一句,“溪哥绅士啊,牛逼牛逼!” “滚。” 郁青娩脸微热,抿了下唇,弯身坐进去,在他关门时忽地抬起颈,隔着墨色镜望着他,犹豫两秒,低声说了句“谢谢”。 赵成溪歪了下颈,闷出一声笑,“客气。” 抬手在车顶上拍了一下后,接着将车门关上。 绕过车头,赵成溪拉开驾驶室的车门,躬身坐进去,扣好安全带,侧颈隔镜看向郁青娩,目光在她身前安全带上扫了眼。 “准备好了吗?” 郁青娩手指攥紧胸前带子,竭力放缓呼吸,心脏却依旧加速怦跳,她抿唇轻“嗯”了一声,“准、准备好了。” 赵成溪定定望了她几秒,似隔镜看透她的慌乱,嗓音放柔几分,“放松点,不用紧张。” 他满18便拿了证,又爱玩车,恋爱时郁青娩更是没少坐他的副驾,各种车型也跟着眼熟了遍,心想同以前那些没差,或许速度会更快些。 她如此自我安慰,咽了咽喉,“……好。” 赵成溪收回视线,筋骨分明的手指握着方向盘,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向蜿蜒车道。 几秒后,排气管嗡嗡几声巨响。 车子如被猛烈蒸汽倏尔喷出时,郁青娩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想简单了。 身子惯性朝后倒去,瘦薄脊背撞在皮质靠背上,砸出一声闷响。 慌张之下,郁青娩下意识抬臂,细指拽紧安全把手,指骨绷出大片清白,身子也跟着缩紧,微躬身蜷进座椅里,额角虚贴着门框。 她唇线抿得紧平,眼睛更是紧紧闭着,细瞧睫毛也颤个不停,分不清是吓得还是车速带的。 急转弯时,她更如巨浪里小舟,绵力薄材,轻易被巨浪掀得翻涌。 没有风帆,生不出半点阻力。 风月破碎 第24节 就在郁青娩觉得自己要失重沉海时,耳边倏时落入一道熟悉男声,在风驰电掣里意外带有安抚效果。 “郁青娩,别紧张,调整呼吸。” 他余光瞧着她,“试着慢慢睁开眼睛,你只有试着感受速度,享受赛车,它才会回馈给你好的体验。” 郁青娩松开紧咬的下唇,嗓音绷颤,甚至混着几丝哭腔。 “我、我不敢。” 赵成溪微侧眸,边观察着车镜情况,边缓声安抚,“我降低一点速度,你先试着调整呼吸,一深三浅,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好、好的。” 感受到速度放缓后,郁青娩慢慢调整呼吸,深呼吸几下后,她颤着长睫,缓缓先睁开一条细缝,轻扑几下后又睁开几分,视角渐渐变大。 直至视野清晰,半山环云纳入视线。 “好点了吗?” 她点头,声音还是微颤,“好、好点了。” “嗯,我缓速带你开半圈,再慢慢加速,你慢慢适应。” “好。” 赵成溪敛起平日不着调,耐心安抚,试图带她入佳境。 渐渐适应车速,等他提速,甚至急转弯时,她没再像之前那样恐惧到心如闯进一头小疯鹿,扬着鹿角四处乱撞。 竟意外的有些享受了。 是一种血液倒流,急涌后脑的兴奋感。 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如同撞破枷锁与世俗,无意闯入由他营造的世外桃源。 郁青娩终能分神去瞧驾驶室的男人,哪怕隔着厚重头盔,她也像能看清他神情似的,摒去昔日纨绔,敛眉专注,唇线压的极平。 那双碧水润瑕似的眼眸定也凝出坚定。 他侧头去看车镜,脖颈稍斜,锋利喉结划过坚/挺衣领, 上下缓慢滚动,抵得银色锁头也跟着晃动,莫名带起一份难以言表的欲气。 郁青娩视线似被烫到,心虚收回,头盔下的双颊不由生热。 蓦地想起这家俱乐部的名字。 smashing。 感受到赵成溪身上那股游刃有余,把控全局的气势,她忽然觉得他很衬俱乐部的名字。 虽然后半程开始享受赛车的乐趣,但下车时,郁青娩还是有些手脚发软,脚踩在赛车道上,如同踩一团软塌塌的棉花,一脚深陷。 身子朝旁歪时,后腰撞上劲臂,被稳稳力道控住。 赵成溪垂着颈,看着反五彩光的镜片,环着她腰的手轻拍了两下,“脚软?” 郁青娩声音泛闷的应着。 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指甲压出点点青白。 她总觉得被他环住的那寸皮肤生烫,隔衣也能清晰感受到他灼热体温,头盔里的脸颊和耳廓也跟着被灼烫缠绕,气息有些不稳,小声解释:“我第一次坐赛车,还有点不适应。” 赵成溪刚要开口,周围忽然聚来几人。 先起哄的是赛车前的粉头盔,染一头粉发,很烧包,暧昧笑着,“哟,干嘛呢这是,背着我们在这占人家妹妹便宜啊。” “妹妹你好啊,我是侯周,还认得我吧,刚就想问了,你看上他啥了?” 郁青娩被惊得一颤,如触电般蓦地松开手指,边朝侧挪几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边颔首应着你好,余光还朝赵成溪那边递一眼。 “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侯周拍手叫好,“妹妹头脑清醒!” 郁青娩有些尴尬,愣住,不知怎么回话。 归于平稳的心在打趣话术里再次起伏不定,双颊热度也烧的旺盛。 暗暗庆幸没摘头盔。 否则顶着红脸,定是要百口莫辩。 赵成溪冷笑一声,隔镜片寒气剜他一眼。 微垂颈,双手控住两侧将头盔摘下,额角密起一层薄汗,发梢也沾上水汽,修长手指穿发朝后脑抓了两下。 日光刺得他微敛眉,薄白眼皮半遮潋滟眼瞳,听着挺平淡的语气,实则裹满戾气。 “你叫谁妹妹?” 第22章 青溪 侯周有些懵住, 慢半拍的:“……啊?” 他渐渐从这平淡语气里品出几分不平淡,后背莫名生寒,汗毛直立, 连带看向郁青娩的眼神都带上几丝肃然起敬,像瞧见什么稀罕宝器。 “那、那我该叫啥啊?” “难不成……” 他咽了咽喉,试探着,“难不成叫姐姐?” 下一秒, 一颗黑色头盔重力砸进侯周怀里,撞得他朝后退半步, 抱着头盔呆滞原地。 赵成溪余光瞥见郁青娩想摘头盔的动作,脸上凛气收敛,蓦地出声,“不是要学卡丁车?” 果然她动作顿住,“嗯,是要学。” “那还摘什么头盔?” 这话像是在说, 你笨手笨脚,摘下来还得我替你带, 老子嫌累。 郁青娩听出暗层意思, 缓缓收回手,不恼反抿唇笑,还觉得他有点可爱, 好像总是以反话来关心,总是暗戳戳递在意。 这跟以前的赵成溪大相径庭。 从前他向来随性直白,但这次重逢, 他在对待她的事情, 明显拘着不少。 她似乎能猜透几分,但不愿深究, 倒觉得这样傲娇别扭的赵成溪也挺有趣的,像翻开同一本书,却发现是再版,添了许多新内容,比旧版更易引人入胜。 “要学就快点跟上。” “哦。” 没头没尾,却对答如流。 旁观目瞪口呆,这什么新技能,新暗语? 侯周缓过神,望着赵成溪走远的身影,还有他身后跟着的纤瘦身影,怨声载道这都什么事啊,叫啥啥不对。 又不禁惊疑,“他俩到底啥情况啊,说话跟打哑谜似的,这都啥跟啥,听不懂啊。” 观完整戏,梁潮凑过去,老神在在,“你这情商跟脑子就别挑战高难度,别什么都好奇都想,安安稳稳追剧,别跳剧情,知道吧?。” 不等他答,又接着问,“对了,你认识大象吗?” “认识啊。” “哦,我当你不认识呢。” 侯周微懵,默几秒,拉住要擦肩而过的于媛媛的手臂,“他什么意思?” 于媛媛嘴角忍笑,不忍戳白,耸耸肩概括一切。 走至半路,他才恍然大悟,低“艹”一声,跺脚踹地,神他妈的不识相 。 一圈人里,唯独郁青娩没有驾照,或许深知没驾驶天赋,屡屡拒绝朋友的学车邀请,以至于在奔三途中还不如十八岁小女孩。 而没天资在学卡丁车的过程中刻痕愈深。 旁观赵成溪开车,心觉就是踩油门转方向盘,瞧着是蛮简单,可当她真坐进卡丁车,却分不清左脚油门还是刹车,更是几米撞多次轨道。 车头再次撞上轨道时,她脑回路清奇的庆幸没学车,没为马路杀手添砖加瓦。 郁青娩撞得后脑发懵,脊背发麻,彻头彻尾没脾气了,她从车里泄气起身,再也不愿踩油门了。 见此,赵成溪憋着笑,努力平稳语气,“是不是还没拿证?” 郁青娩茫然看他,“什么证?” 赵成溪一听乐了,抬了下眉骨,不答反问,“你说什么证?” 闻声,郁青娩脸颊瞬间红热,指腹脉搏剧跳,她倏时攥紧手指,试图压住这快速跳动,含糊其辞的难以开口。 看向他的目光也隐隐别扭起来,心诽他这人脑回路怎么这么奇怪! 哪有直接问人领没领结婚证的啊。 还是在赛车场。 她声音低低的,幽怨语气里裹狭几分不自知的小心思,“你是在嘲笑我吗?难道你拿证了?” 赵成溪似是猜到她在讲什么,极力忍着笑,嗓音却带起颤意,“郁青娩,你想什么呢?” 郁青娩微拧眉心,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似在说你自己问的怎么还问我,再开口,音量更低几分,“你不是在说结婚证吗?” 默两秒,疑惑喃了句,“难道美国大学结婚证也加分吗?” 话音刚落,身前男人便笑出声,连肩膀都跟着轻抖两下。 接着嗓音颤颤地解释,“美国结婚证不加分。” 见他这样,郁青娩略有不满的咕哝不加就不加,有什么好笑的。 下一秒,赵成溪躬身靠近,眼尾弧度上扬,笑腔开口,“郁青娩,谁问你结婚证了?” 郁青娩愕住,双眸瞪大,“……?” 紧接着,舌结道,“不、不是吗?” 他轻抬眉骨,“我说的是——” 风月破碎 第25节 她呼吸收紧,心跳在乍然安静的氛围里渐渐快跳。 几秒后,字珠顿落,掷地有声。 “驾、驶、证。” 闻声,郁青娩启唇,嘴巴张成一个小圆圈,脸颊热度不自觉烧起,羞意席卷全身,在他视野里芒刺在背,很想逃走。 心底懊恼横生。 她刚乱想什么啊!在赛车场怎么会想到结婚证啊! 赵成溪敛起笑意,没再顽劣逗人,插着兜直起身,难得正经几分,“没考驾照?” 郁青娩还沉浸在难为情里,垂着睫,不好意思瞧他,很慢的点了点头。 “怎么不考?” 她攥了攥手指,剥离几分难为情,慢吞吞的:“我有点害怕开车,而且室友每次学车回来,都会讲教练很凶,喜欢骂人。” 讲着讲着,语气莫名混进委屈,“我可不想去讨骂。” 听到她说室友,赵成溪了然是大学室友,至嘴边要问出的话又咽回,思一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什么可纠结的。 “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郁青娩眼眸亮了亮,露出希翼,可转瞬又黯淡,“可是不报驾校,私下学,不是不准考驾照吗。” “私下学可以考,就算不可以,学会后,最多去驾校走个过场。” 听到这话,她心底那点恼羞被雀跃压过,蓦地抬眸望住他,语调浅浅上扬。 “真的吗?” 赵成溪抬了抬下巴,拽拽的:“昂,那还有假?” 她抿唇笑,眼眸亮亮的:“那我回去就报名科目一。” 众人自然瞧见郁青娩撞轨道撞得头盔都冒丧气,但也不是不识趣的,给两人留足时间,这才前来打趣,专来揶揄赵成溪,“你这老师当的不行啊,怎么教的啊?” 但这比直接打趣郁青娩还叫她烧窘。 好丢脸,还叫赵成溪跟着丢脸。 她过意不去,急忙解释,“他教的很好,是我学得慢。” 侯周虽然记吃不记打,但这次倒也学乖了些,“别替他解释,大美女有特权,做什么都对,学不会肯定是赵成溪教学方法老套!” 郁青娩张唇哑然,下意识望向赵成溪,眸中歉疚,却被他虚拢肩催促去换衣服,对刚才那番取笑似恍若未闻。 于媛媛适时凑近,亲昵挽臂,笑着说一起啊。 女孩子友情就是这样,一点好感,外加喜其性格,便能迅速发酵,如今郁青娩早被她在心里划进小姐妹范畴。 两人走远几步,她按捺不住好奇,小声八卦。 “溪哥是在追你吗?” 郁青娩微愣,迟缓摇了摇头,“没有。” 于媛媛遗憾“啊”了声,“没追吗,他让你坐副驾,还亲自教你学车,看着就很像追你呀。” “他之前对别人都不这样,副驾从不让坐,也从不教人,都是扔给俱乐部教练。” 刚刚她叫青娩坐溪哥副驾,除了他们相熟些,其实也抱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难道不是在追人吗? 郁青娩心中生讶,心舂砰砰,两颊热度烧盛,但本就在头盔里闷燥过度,两团绯晕倒不显突兀。 她低声理智分析,“我跟姜吟是朋友,他可能是碍于吟吟男朋友的面子才这样。” 于媛媛似是被说服,虽蹙眉面露疑惑,但还是喃道,“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打开柜门,她目光被包装精美的纹身贴吸引,刚刚纠结的事立马被抛到九宵云来,抬手拿过一包,迫不及待拆开封口,爱不释手地细细挑看。 于媛媛手扶着柜边,双眸晶亮,兴奋地晃了晃指尖捏着的纹身贴,“青娩!这个现在可以贴吗?” 郁青娩手指抚下小腹打卷棉衬,闻声抬眸看去,笑着点了点头,“可以,你想现在贴吗?” “想!等我换个衣服!” * 俱乐部旁设餐厅,赤红门楣,斜停同色老爷车,浓浓美式复古装潢。 几人延颈鹤望,终于把她们两人给盼来了。 梁潮灌了口冰汽水,“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 于媛媛在他身前站定,将身上披着的赛车服给扯下,微侧了下身子,将后肩大片皮肤亮给梁潮看。 胜雪皮肤上是一株连簇海棠花,白瓣绿叶,含苞与盛放。 在场几人都瞧清了,下意识感叹几声,更有探身凑过来想瞧清些,被梁潮按头推了回去,没好气地嚷着看什么看! 于媛媛得意挑眉,“怎么样,好看吧?” 梁潮赞叹不已,“好看!” 他身上纹上不在少数,纹身师更是圈内顶尖,个个高价,非预定不接客,纵是万图掠影,也被眼前的海棠图惊艳。 “你哪来的纹身?这谁纹的啊?” 赵成溪倚在沙发靠背上,翘着二郎腿,修长手指间捏着一根未燃的烟,慢条斯理转着,闻声掀起眼皮,目光落在安静站在一侧的人身上。 郁青娩似有所觉,也抬眸望过去,还未等开口,就被于媛媛挽住手臂,被力道带着挪动几步。 接着便听她自鸣得意的显摆:“这是纹身贴啊!青娩给我定做的!” 梁潮看向郁青娩的眼神瞬间布满崇拜,不仅他,在场其他几人也爱纹,刚刚瞧见那精致图,皆心生赞叹。 倒不是敷衍捧场,而是他们之前向往狂野风,甚少关注这贯清新风,现下一瞧,只觉眼前一亮,心尖痒痒的。 “纹身贴总不限性别吧?” 郁青娩闻言失笑,“也是限的,对外的规矩不能破,你要想定纹身贴,可以让媛媛跟我讲。” “那也行!” 其他几人见状也想讨纹身贴,却被赵成溪冷声拦截,脸色跟着冷下来,端起不耐烦高冷感,“行什么行,不吃的都给老子滚。” 第23章 青溪 闹腾气氛瞬间冷却, 各个老实巴交坐下,乖乖炫饭。 焦圈鲑鱼籽贝果,铺满奶油芝士, 暖光下橙莹剔透,馋涎欲滴,赵成溪将半个贝果搁进郁青娩盘子里,抬颚叫她尝尝。 郁青娩垫纸捧起, 小口咬下,外壳焦脆, 内里绵软,小颗鱼子在唇齿爆裂,一点都不腥,她惺然亮了亮眸子。 不禁弯唇抬眸,语气微扬地,“好吃哎。” 赵成溪闻言扬眉, 唇角矜持浅勾,竹节长指捏起另一半, 很是自然地吃了起来。 侯周不让, “不带这样的,溪哥,你怎么不给我递贝果啊?” 赵成溪冷剜一眼, 像瞧见脏东西似的。 梁潮憋笑,“侯周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他扭脸,虚心请教, “像啥?” “像三宫六院里, 争妍竞媚最欢的那个。” “……” 侯周脸臊红,低骂一声, 掰下一块硬面包丢过去,“滚,老子铁直!” 见状,满桌笑声,打趣他争宠话说得灵的很,那可是一点也不直哟。 郁青娩也跟着低笑出声,手指叠两下纸,压在弯着的唇角,擦去沾上的奶油渍。 于媛媛平时为保持身材少吃碳水,却破天荒吃第二个,咬了一口烟熏三文鱼,鼓腮嚼着凑过脑袋,“青娩,这贝果好吃吧?” 她闻言点头。 “这家店本开在旧金山,梁潮说溪哥特爱吃,回国硬是把人主厨给高价挖来了。” 郁青娩微愕,下意识垂眸瞧了眼吃掉小半的贝果,突然觉得这贝果沉甸甸,如食黄金。 “要论享受生活,溪哥居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她很认同,但还是打趣问,“梁潮呢?” 梁家二少也是出名的烧钱主。 于媛媛闻声撇嘴,丝毫不给男友面子,“他?他是在奢侈品里狂砸钱,俗不可耐,跟溪哥压根不是一格调。” 郁青娩看着她身上樱花粉小香套装,左侧口白色珍珠胸针,嘴角浅浅抿起笑,突然想起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个狂砸各路奢牌,一个深耕高奢小香。 从前错峰恋爱,时短又恰逢暑期,郁青娩跟赵成溪朋友相处经验甚少,偶有一次也是匆匆交谈,像此时聊至兴头笑骂打趣更是未曾。 他们绘声绘色描述,仅是旁听,她也如身临其境。 说起赵成溪被valleygirl狂追,更是夸张的添油加醋,“人女孩子招数用尽,他愣是不接,把人逼急了,直接甩卡,想用钱砸出爱情火花,没想到这是最瞎的一招,赵成溪可是缺啥都最不缺钱的主。” 郁青娩听得入迷,跟着笑,主动攀问,“那她就放弃了?” “啊,放弃了,不然咋办,钱都不好使,还能有啥好使。” 赵成溪朝后靠椅背,微敛眉瞧着郁青娩,脸若粉桃,乐得弯唇,舌尖下意识抵了一下腮。 看着她不仅不吃醋,还满脸好奇,怎么瞧怎么没心肺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见她听说放弃不追后,还面露遗憾,他唇边蓦地溢出一声沉笑,颇有几分气极反笑的意思。 这桌上知前情的人,虽然只有梁潮,但旁的人半天下来也悟个七七八八,早看出赵成溪对人女孩子是存了几分心思,说他在旧金山被追经历,也埋了些心机,广发善心帮他试探郁青娩的反应。 见她纯八卦神情,几人心思各异,但中心思想却意外统一。 那便是—— 风月破碎 第26节 赵成溪追人前路坎坷。 而梁潮作为跟他从小混到大的兄弟,自然要在关键时刻添柴加火,可不能叫这炉子遇冷直接灭了。 正愁没时机呢,郁青娩起身要去洗手间,他眉峰一扬,举止自然地去够最远端,却正冲她的奶油意面。 端起,手抖,满满奶油正撞满怀。 他演技极其夸张:“我去!手抖了!郁青娩,对不起啊。” 郁青娩有些傻眼,对这情况始料未及,待赵成溪修长手指捏着纸巾来擦才回神,慌忙接过纸巾,“我、我自己来吧。” 赵成溪直起身,拧眉睨人,语意裹寒,“你瞎?” “眼要是不管用,趁早捐了,做桩好事,积积德。” 梁潮抚后脑,刚被女友打,又被兄弟骂,里外不是人,但还得忍辱负重,“我、我那不是手抖,没端住嘛。” 话落又结实挨一巴掌,手臂瞬间红透。 于媛媛猛抽纸团递过去,凶道,“你帕金森晚期吗!青娩是女孩子!你以为跟你似的皮糙肉厚啊,这要是刚出炉的意面,烫伤了你赔的起吗!” “……” 梁潮委屈,他烦躁地挠挠眉毛,又抓抓发尾。 这他妈什么事,做好事还被挤兑。 哎,“那什么,郁青娩你没事吧?” 郁青娩擦掉手腕上的厚奶油,“我没事,这奶油不热,没烫到,你也别太自责了。” 赵成溪闻声眉心簇更深,没好气,冷腔道:“管好你自己,用不着你好心。” 话落又觉刚才语气太凶,脸色冷硬,走过去,握住她削瘦腕骨,稍用力将人一拉,“你跟我过来。” 郁青娩脚跟失衡,猝然踉跄一步,脚步不稳地,小跑两步才勉强跟上,“去、去哪里啊。” 赵成溪听出她气息不稳,脚步缓下几分。 余光瞥见人跟上,这才侧过身看她,视线在她衣服上扫了下,“带你去换衣服,你打算这样回家?” “哦。” “穿赛车服吗?” 郁青娩犹豫两秒问,她不太想穿赛车服,又厚又重,在空调房里穿还行,但室外炎蒸,穿着走两步定是要中暑。 “休息室里有我的衣服。” 闻声,她张了张唇,想到是他穿过的衣服,双颊莫名烧起热度,因在他视角狭区,这才没顾忌抬手捂了捂温热的脸颊。 见人过分安静,赵成溪脚步稍顿。 他微侧身,回眸对上她轻软眼瞳,抿了下唇,问道。 “介意?” 没料到他会乍然回过神,郁青娩捂脸的手僵在颊边,几秒后,探指去抚落颊碎发,故作自然朝耳后别去。 周身在浸在要穿他衣服的羞臊里,未深想他问句含义。 随即柔声开口,乖学生似的勤学好问,“介意什么?” “介意穿我的衣服。” 这话叫郁青娩两颊绯意更显,抿着唇不知怎么回答,讲实话像她心怀不轨,可讲违心话又拂他面子,还带着拉远距离的暗意。 她不想这样。 白炽顶灯洒光落在郁青娩双颊,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乌密卷长睫毛微颤着,眉心因纠结而细细微簇,这一幕落在赵成溪眼里便变了味。 她的沉默在他看来是无言婉拒。 赵成溪无声扯唇,眼露自嘲,圈着她腕骨力道松了半截,“先去休息室,我叫人给你买衣服。” 听此,意识到他误会了。 郁青娩心里羞意埋土,微急道,“不用这么麻烦!” 赵成溪蹙心里本就存着气,见她急驳,将她意思误解十足十,以为她既不愿穿他的衣服,又不愿叫人去买,语气稍冷硬,“随你。” 话落便松开手指,扭身要往前走,岂料被柔力拽住。 很轻的力道,却让他迈出的脚步收回。 郁青娩察觉到他有些生气,在他收回手时,动作快于大脑,细白手指一伸,急拉住他袖角,指尖捏出粉白。 抬起细颈,直直撞进他拧眉敛烦躁的双眸。 “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成溪脸上情绪柔化几分,语气仍旧有些冷,不耐烦开腔质问:“那你什么意思?” 她舔了下唇,垂了垂睫,“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穿你的衣服,我不好意思啊。” 边说着,手指还拽着他袖角轻扯了扯,同恋爱时无异。 她下意识的小动作叫两人都微愣,脑海深处记忆复苏,牵扯着神经末梢。 赵成溪眉心微跳,下意识掀起薄白眼皮,目光微惑又直白地望向眼前的人,垂在一 侧的手指也下意识轻颤了几下。 拽完衣袖,郁青娩才意识到这是热恋时爱做的小动作,没想到分手多年仍做的这般熟手熟脚,她连忙收回手,飞速攥紧掌心,却叫这份粉饰更欲盖弥彰。 她紧张垂眸,抿紧唇面,懊恼又难为情,似是这段时间曾极力掩饰的所有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在他视线里微折下细颈,没去惊扰这份乍然寂静。 赵成溪蹙紧的眉心渐渐漾平,愕住在她的柔力里,明明未触及皮肤,却觉得麻感顺着布料击中脊骨,连头皮都泛着麻。 他抬手抚后颈,倒难得面露羞状,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 “那你还挺双标。” 郁青娩不解,迷茫看他,“我哪有双标?” 他抬手虚抵了下她的肩,轻柔力道将人朝休息室那边推,“你给我穿你衣服,你没不好意思,轮到你,倒开始不好意思了。” “郁青娩,你挺厉害啊。” 第24章 青溪 郁青娩双眸瞪大, 脸颊赤透。 根本就是污蔑人! 她惊讶于他的倒打一耙,又对他理直气壮的歪曲事实应对无能,只是舌笨地回了一句。 “我才没有。” 那白t明明是新的!而且明明是他主动问她要的! 赵成溪侧眸, 目光落在她身上,扫过潋红腮颊时,唇角愉悦地扬起很浅的弧度。 虽明了缘由,却又贪心她亲口讲出。 循循善诱低声开口。 “怎么没有?” 郁青娩急声的:“那是新的, 我家里买了很多!我又没有穿过!” 赵成溪轻“哦”一声,唇角却难以自抑抬起极浅弧度, 状作随意的顺她话往下问,“买了很多?” “对啊,平时画手稿用到颜料,容易弄脏衣服,又不好洗,所以才从网上买了很多便宜t。” 原来是买来画图穿, 不是男友的,也不是追潮流, 玩下衣失踪。 思及此, 赵成溪嘴角得意勾起,嗓音重新灌满笑腔,唱反调, “那真不好意思,我这没新衣服,要辛苦你克服一下不好意思了。” 她腮颊绯意更胜。 没回他那句克服不好意思, 回了才是真要不好意思了。 俱乐部的休息室,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卧室里还有淋浴间,不像小憩之隅,倒像是开放式小公寓。 拉开胡桃木柜门,整齐挂满衣服,扯下一件涂鸦白t,朝她怀里丢去。 郁青娩抬手抱住,白檀味扑鼻,是赵成溪身上惯有的味道。 她下意识收紧手指,指尖隔着布料碰到硬物,翻出来瞧了眼,是挂在衣领未拆的吊牌。 衣服明明是崭新的,刚刚还说叫她克服一下。 赵成溪合上柜门,单手插兜交代,抬一抬下巴,“浴室里的东西都可以用,顶柜里有新毛巾。” 顿两秒,“你要想洗澡也行。” 谁想要洗澡啊! 郁青娩抿住下唇,脸颊脖颈又隐隐泛烫,硬邦邦的:“我要换衣服了。” 赶人气势十足。 赵成溪嘴角忍着笑,朝门口走,“行,这就给你腾地方。” 休息室的门重新关上,郁青娩捏紧手里衣服,整个人还没从刚刚的臊意中回过神,盯着门板发了几秒呆。 她情不自禁垂下颈,嗅了下衣服上的味道,粉唇慢慢弯起弧度,眼尾也跟着翘起。 跟那日留在她家的衣服味道一样,也跟记忆里的味道相同。 似乎对钟爱款,他都意外长情。 不自觉遐想,是不是遇见钟爱的人,他也会如此,从一而终的长情。 以前她也有机会去印证。 印证是否如此,印证她是不是那个钟爱的人。 但那个机会被她草率浪费了。 至如今,连他前女友的名号都没在旁人眼里占上一分半点。 风月破碎 第27节 郁青娩眼底光亮渐暗,如浓荫覆窗,她不由低叹一声,将衣服搁在一侧床上,转身朝浴室走去,拧开水龙头冲洗依旧微粘腻的皮肤。 本就是廓形潮t,她穿上如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直盖过大腿。 赵成溪倚靠在半敞床边,浓荫半遮,橘粉瞎逛穿过斑驳疏扶,将他偏冷调的皮肤映衬出暖色调,金灿柔黄。 腕骨搭在窗沿上,指尖夹着一抹猩红,灰白烟烬顺着缓风四散。 唇边慢慢溢出白雾烟圈。 “咔哒”轻响。 赵成溪闻声侧脸。 视线穿透薄渺烟雾,落在从门里出来的郁青娩身上。 视野逐渐清晰明朗,平静眸底遽然起澜,瞳孔倏尔收紧一圈,他稍显慌乱的将烟按灭在窗边沿,留下一小个白灰色实心圆点。 赵成溪咳一声,微蹙眉,语气暗藏别扭,“郁青娩你……” 郁青娩见他面露难色,以为她穿着不好看,手指拽着潮t两侧,垂眸看了两眼,嗓音局促又紧张。 “不好看吗?” 尾音同窗边被风卷起的烟灰,轻飘飘的,又不断朝低处落着。 “不是。” 她闻声略茫然,似是料到下文未完,静静等着。 赵成溪目光在那双纤瘦雪白的细腿扫一圈,抬手捏了下眉心,面上难得露难,有些不自在,又有几分晦涩难言的,“你怎么不穿裤子?” 郁青娩愕然张唇,慢半拍的:“……啊?” 不懂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但还是开口解释,“我穿了啊。” 说着就要撩起衣服给他看,但赵成溪明显不信,见她撩衣摆的动作,神经猛跳,心道几年不见,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奔放,大庭广众就敢这么野! 疾步迈过去,覆住她手背,使劲往下压。 “走廊有监控,你想干什么?!” 郁青娩不明所以,泛懵的,“我给你看我真的穿短裤了啊。” 边说边无辜抬眼,她直直对上赵承溪压低眉宇的眼睛,还未从潋滟瞳中看清自己的缩影,就见身前人闪躲着移开视线,很别扭的看向猛灌热风的窗户。 她视线刚好落在他露出的脖颈,修长流畅,定格画面如同收于国家博物馆典藏的古画,只可惜仓促吞咽的喉结破了这一刻的古韵美感。 也直白暴露了他的心迹。 那抹冷玉似的脖段更是染上浅薄红晕,连耳尖都泛出绯色。 郁青娩福至归灵,忽地明白过来,心里冒出的某种猜测将他刚刚堪称诡异难解的行为瞬间合理化,心想他是不是误会自己只穿了宽t,半裸着出来啊。 此刻顾不上脸红害羞,反倒弯起唇笑他。 不懂他怎么突然这么纯情,跟他赫赫有名的浪子人设好不搭。 郁青娩忍着笑,白细手指在他肩上很轻的点了下,在这次重逢里,难得占据一次上风,“你别乱想,我真的穿了短裤,是你衣服太大盖住了。” 赵成溪溘然蹙眉,刚要反驳谁他妈怕了。 又听见她作金石声的下一句。 “下衣失踪你知道吗?” 话音刚落,在郁青娩浮笑目光里,赵成溪僵硬又缓慢的扭过脖颈,那张多情又蛊惑的脸完完整整呈露在她视野里。 脸上露出怛然失色的神情,长却垂的浓密黑睫都睁高几分。 两人重新回到餐厅,梁潮遥遥看见郁青娩的穿搭,笑腔打趣一句,“瞧见没,我就说下衣失踪是潮流吧!” 闻声,赵成溪头皮发麻,如梵钟在他耳边撞,耳腔回音剧震。 郁青娩走在他身侧,第一时间察觉到他微顿的脚步,想起刚刚他错愕的神情,不由得垂颈低笑,曲指轻蹭两下鼻尖,半遮掩,不叫这笑太明目张胆。 偏在场的都不识眼色,侯周初生牛犊般,“怎么?谁还不知道下衣失踪?” 梁潮说:“还能谁啊,溪哥呗。” “不能吧,赵成溪可是娱乐圈编外人员,靠女星带火的潮流他不知道?” 郁青娩没想到赵成溪还有这称号,转思又想起会所那晚,不禁心猜难道是他总被叫去帮着选女团吗? 虽知是正经事,但想起那堪堪及臀粉裙,还有那怎么瞧怎么不清白的号码牌,心脏莫名酸涩,如一颗青柠被慢慢挤压,微酸汁水丝丝缕缕弥漫。 她扣着掌心纹路,故作茫然地好奇一问,“他为什么是娱乐圈编外人员?” “啊,这个啊,你别看他不混娱乐圈,但回回热搜可少不了他,那简直娱乐版头条常客啊!能不是编外吗!” 侯周刚说完,就被赵成溪丢了个小脆蜜,撞在肩侧,骨碌滚落至皮质座位上,水渍渐渐洇没于黑色衣料。 赵成溪手里抛着泛绿小脆蜜,直戳命门,“老爷子还不知道你偷跑回来吧?” 语气平淡,神色也如常,却掀起一阵睥睨众生的狂,不动声色的威胁最令人后背生寒。 侯周再迟钝也察觉到他眼底警告之意,缩肩默声,两指在唇边做拉链状,彻底消声。 视线却在两人身上疾扫。 好奇横增。 渐渐品出这位郁姓小美人在赵成溪心里不同凡响的地位。 私下朝梁潮递眼神求证,后者挑眉概括一切。 不是讲了叫你按时追连载,怎还企图看预告。 赵成溪将小脆蜜搁在桌上,抽一张纸巾,擦干指尖沾着的水珠,起身,“吃饱了?送你回去?” “哦,好啊。” 郁青娩扭身拎小包,跟围坐一圈的人道了别,便跟在赵成溪身后往外走。 咸蛋黄般圆圆的太阳落至半山腰,浓霞顺落地窗侵入室内,如碰洒满瓶姜黄菠萝汁,黄澄澄,将人描摹出一圈淡金色的光芒。 于媛媛窝在梁潮怀里,看着拐出门,笼碎金的两抹身影,“这么看,他们真的好配哦。” 瘦肩撞撞男友胸膛,“你说青娩这么温柔的性格能降得住溪哥吗?” 梁朝撇撇嘴,中肯的评价,“不太能吧。” 不过想起最近这一系列“诡异”行为,他不由眯了眯眼,“要是他主动投降,那就不好说了。” 那辆bugatti全碳超跑停在俱乐部门口,连号三个零,嚣张又惹眼。 当初选这车牌号实打实在赵家掀起滔天巨浪,遭赵老爷子痛批,零同灵,不吉利,偏赵成溪一身反骨,不信风水,又不诚心,愣是将他所有车都改成三零连号,差点将老爷子气进icu。 郁青娩注意到这车牌同上次一样,“你的车牌都是炸金花吗?” 赵成溪拉开车门,手朝她后腰虚一抵,叫她上车,闻言轻挑眉稍,语调微讶,“你挺懂扑克?” 她闻声摇头,“没有,我不太懂。” 他只当她在谦虚,“你会什么?” 郁青娩本想故作没听到,糊弄过去,谁知赵成溪是真好奇,还催促似的“嗯”了一声,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她脸上有些难为情,躬身坐进副驾时,低声丢出一句,“我只会小猫钓鱼。” 赵成溪闻声蹙眉,直到车子启动,嗡嗡两声巨响,他也没从大脑检索出“小猫钓鱼”是哪种扑克。 修长手指打一把方向盘,驶入柏油路。 端一副好问皮相。 “小猫钓鱼怎么玩?” 郁青娩低着头,指甲扣着肉刺,闻言力道稍重,撤出长长一条,血珠慢半拍的往外冒着,刺痛叫她微拧眉心,指腹朝上一压。 她喃声回:“你不感兴趣的。” 那么幼稚的牌,不想跟他讲玩法。 赵成溪余光睨一眼,“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 “因为有点幼稚。” “哦,那巧了,我现在幼稚死了。” 她闷闷抿了下唇,觉得他的车牌不是炸金花,是专炸郁青娩。 “就是把一副扑克牌分成两份,两个人各拿一份,交替出牌,牌面要是有相同的,就可以把中间所夹的牌全部取走,谁的牌先出完谁就赢了。” 郁青娩的话说完,车厢好一阵寂静,余光睨他一眼都没好意思,总觉得他在心里偷着乐,以前就说她考物理靠拜鸵鸟,这次还不知道要说她拜什么呢。 她面烧耐不住,不太开心的说:“早说了你不感兴趣,你偏要问。” 赵成溪看她,笑一声,难得没逗人,好声好气揽责,“没笑话你,是在想以前怎么没发现还有这种扑克玩法。” “要是早知道,你还要玩吗?” “玩啊,” 他推一下转向灯,在咔哒声里,煞有其事的:“下回叫梁潮组局,打什么麻将啊,就玩小猫钓鱼!” 郁青娩侧脸对着车窗,斑驳光影里,偷偷翘了翘唇角。 没戳穿他以前眼高于顶,拽到炸的脾性,就算知道也不会玩。 不仅瞧不上,还要踩上一脚。 低智商,哄小孩玩的吧。 羡仙巷附近没停车的地方,赵成溪将车停在附近的商场,走路送她回去。 郁青娩本想着他娇气大少爷,这天热遭罪,没必要走这一趟,想叫他先回去,谁知却被他反呛一句,是不是做贼心虚,有不见光的秘密。 她瞄他一眼,还真是好心没好报。 岂料—— 前一秒刚信誓旦旦否认心虚,后一秒就被现实打脸。 第25章 青溪 风月破碎 第28节 刚拐进小巷子, 郁青娩便瞧见路灯下,抱膝蹲着的一团卷毛,起初没瞧清那人长相, 只是心里疑惑猜测,直到那颗卷毛脑袋闻声扭过头。 灯光映亮卷毛下的脸。 是致力于小言剧本的学弟。 郁青娩脚步下意识慢下来,隐隐猜到他今晚的来意。 瞬时,她有些不想叫赵成溪跟着过去了, 后悔刚刚没直接应下,更显得此情此景像明知的做贼心虚。 身后错开两步的男人也跟着顿步, 赵成溪目光朝前随意一扫,似未察觉般收回,重新落在她笼光的脸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 就在她纠结怎么定位学弟身份时,卷毛学弟倒是直接起身, 满脸灿笑的挥手,激动小跑过来, 眸光溪亮, 语气更是含着十足亲昵气。 “青娩,你回来了!” 青娩? 闻声,赵成溪抬高了下眉骨, 饶有兴味地扫两眼奶狗样小男生。 也将这小男生来意猜出七七八八。 学弟目光落在郁青娩身上,借一侧昏黄灯光,瞧清楚这是男士衣服, 嘴角笑意微微凝固, 察觉到她身侧站着的男人时,表情愈加难看。 他走近两步, 端详着赵成溪,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于是抬起手,半遮在赵成溪额前,沉埋记忆遽然被翻出。 是那天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 虽然那天听郁青娩说早已有男友后,他很是颓丧,可越想越觉得蹊跷,细思下定夺是她为了叫自己死心才胡编的托词,更是连着几天悄悄蹲点,都没瞧见她嘴里热恋男友的身影,就连巷口阿婆都说没瞧见过。 这才鼓起勇气迎难而上,哪曾想竟真撞上这一幕。 “青娩,他、他真是你男朋友吗?!” 这话一问,当场三人,愣住两人。 郁青娩没想到悄悄拿赵成溪当挡箭牌的事就这么东窗被揭,还是当着本人的面,被死缠烂打的追求者戳穿的。 而赵成溪则是被“男朋友”三个字给砸愣,本以为是小男生误会了,想开口问一句,却瞧见郁青娩渐渐绯红的耳朵尖。 他忽抬高了几分眉骨,突然觉得这话可信度百分百的概率很大。 郁青娩察觉到侧边递过来的灼热视线,掌心蜷紧指尖,腰背紧紧绷起,硬撑起镇定,努力忽略赵成溪直直落下的视线。 到这地步,她只能硬扯头皮承认,“是真的。” “他、他是我男朋友。” 岂料卷毛学弟再次将语惊四座演绎地空前绝后。 “是那个感情很好,快要订婚的男朋友吗?!” 郁青娩五雷轰顶,瞬间呆滞,头皮简直阵阵发麻。 感情好,快订婚就算了。 什么叫是那个男朋友吗!讲的她像是脚踩数条船的渣女! 这学弟讲好听是心直口快,讲难听就是个大漏斗,还是个情绪随时drama的大漏斗。 不论背后隐情,赵成溪还是被这句男朋友给取悦到,嘴角暗喜勾起。 也不计较她借他名声讲了些什么。 感情特好,快要订婚,听着就是些十足悦耳词。 无稿直拍却配合默契,赵成溪抬手虚揽住郁青娩肩膀,往怀里一带,手臂下意识越过她瘦削肩膀,朝前轻一折,将人彻底圈入领地。 郁青娩似是被赵成溪忽然亲昵的姿势吓到,下意识微扬起下巴,目光轻晃着落在他削厉下颚,她微愣在他温热体息里,后背虚贴着他硬朗胸口,连讲话时胸腔震颤都清楚感受。 一震一颤催得心舂猝然乱序怦跳。 赵成溪掀起眼皮扫他一眼,“既然知道我跟我女朋友如胶似漆,快要订婚,还上赶着自讨没趣?” 语气依旧闲闲懒懒,却叫人觉得气势逼人。 他幽幽敛眉,脸色瞬间冷下来,话锋一转,冷腔笑嘲,“怎么?想挖我墙脚?” 学弟被他们亲昵姿态给刺激到眼睛充血,拳攥得猛抖,又被男人身高压制,瞧人还要仰起头,硬撑气场瞬间削弱。 他个子不算矮,少也有一米八,但在赵成溪面前还是输了一截。 甚至连身材样貌都更胜一筹,眼前男人眉眼深邃,下颚锋利,宽肩撑起气场,偏腰又窄又紧,只随意插兜,都叫人直觉傲睨拽狂。 学弟自觉被鄙夷看扁,年少自尊心兜不住,又不愿输的不明不白,“青娩,你图他什么啊?他有得我以后也会有,我还会努力超过他的!” 郁青娩看着面前眼圈红透的男生,语气坚定的:“没有人能超过他,因为他是我以前的初恋男友。” 这般柔和的声调里,却裹狭细密软刀,比冷嘲热讽更易出口伤人。 学弟讷讷瞪大眼,整个人愕住于她坚定温力的眼神。 听到这话时,赵成溪也有一瞬微愣,插在兜内的手指紧握几寸,敛目,眼神往下移了两分,落在她微绷的白皙侧脸。 明知这话不可当真,可他仍如收获意料之外的宝物那般,似难以抑制般,稍侧过颈,隐在昏昧光线里匆匆抬了抬唇角,勾出一丝淡笑。 学弟几番张唇,在愁肠百结里彻底失语。 初恋皆沦肌浃髓,有些深刻到无数朱砂痣都难碾过一筹,论难忘,当初的白玫瑰永远首摘桂冠。 他失魂落魄的耷肩,彻底蔫掉。 郁青娩抿了下唇面,终是没再多言,抬指轻扯了下赵成溪的袖子。 语气瞬间软下来,带着下意识的亲昵。 “我们走吧。” 赵成溪压住唇角弧度,懒懒掀起眼皮,如仓促赏赐一眼,锐锋不减,目光带着暗暗警告。 单手虚环上她肩,戏做的极足,并肩朝巷深走去。 走开一段距离,郁青娩侧眸看一眼身侧的人,羞臊后知后觉袭来,捏着指尖,难为情的:“刚才的事,谢谢你。” 赵成溪轻抬起下巴,笑腔道这么客气啊。 摆一副“本少爷不过随手一渡”的傲娇姿态,同当初在几个朋友圈前给她撑场子无异,只是眉眼深邃了些,但眼神依旧澄澈,并未被世俗浊气侵蚀太多。 下一秒他旧梗重提,“郁青娩,刚刚那感情很好,快要订婚的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你不解释解释?” 郁青娩心缓跳一拍,手指挠挠眉,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眼,小声咕哝句就知道。 但又有几分庆幸他没重翻最后那句的小账。 赵成溪没听清,“你说什么?” 被当事人公开处刑,郁青娩有些窘,又有些恼羞成怒,急道,“没什么!” 经过刚刚闹剧,她觉得他们间莫名拉近几寸距离,似乎轻松划入统一战线,同他讲起话也没像往常那么拘着,还莫名带着些小脾气。 赵成溪笑一声,还煞有其事“嗯”了声,“你还跟我急眼?” “暗地里败坏完我清白名声就算了,现在还倒打一耙的凶我一顿,不愧是你。” 郁青娩撇了下嘴,他清白有那么白吗,就算真败坏,也不差她这仅限一人的一笔吧。 赵成溪像故意找茬,没好气挑剔她,“你还撇嘴。” 郁青娩头大,他怎么变得这么不好招架。 立马反驳,理不直气不壮,睁眼讲瞎话,“……你看错了,我没有!” 他大人大度,拿捏起宽宏大量,“行,那你讲讲怎么回事。” 郁青娩只好实话实说,“那天你在我家换完衣服走了以后,他后脚就跟来了,我邻居看不过眼就说我有男朋友,正好他撞见你了,我就顺水推舟认下来了,我也没想到说到这程度他还没放弃。” 赵成溪闻言微蹙眉,想起那日似乎是同人擦肩,却未曾想这弟弟是为这目的,思及此,他略烦躁的抿了抿唇。 闭了闭眼,他努力压下心底莫名泛起的沉闷。 “郁青娩,你还挺招弟弟喜欢。” 闻声,郁青娩脑子里猛地砸进一句话“招哪个弟弟喜欢”,她瞬间脸颊红透,连脖颈和耳朵尖都布满绯色。 她攥紧手指,在心里埋怨陈佳佳。 自从上次塞给她小雨伞,接连几天都搞什么科普小讲堂,哪有什么正经科目,根本就是暴力小黄文! 几天猛灌废料,愣是叫她一秒想歪。 赵成溪眯眼,“郁青娩你想什么呢?” 她如临大敌,心虚又紧张,“我没想啊,我什么也没想。” “没想你脸这么红?” “我拿你当借口,被人当场拆穿,你还在这让我解释,我、我太羞愧了,无地自容了。” 赵成溪闻声抬了抬唇角,折低颈,手插着兜躬下身子,垂下薄白眼皮,同郁青娩闪躲视线平视,望进她那双清润起澜的眼眸,心底燥闷溘时一扫而空。 昏暗光线下,隐在阴影里的唇角弧度愈加深陷。 “有什么无地自容的?” 郁青娩闻声掀了掀长睫,眼瞳彻底暴露在光线下,眸底情绪毕现,疑惑他语气里明显的理所当然。 下一秒,便见眼前男人轻启薄唇。 沉磁嗓音混着浅淡笑腔,在深夜更显缱绻绵长。 “不是实话吗?” 第26章 青溪 郁青娩愣愣抬眸, 瞳孔小小缩一圈,在他清润瞳孔里怔愣几秒,微光轻晃, 似有什么在暗夜生长蔓延。 这话说的突兀且无厘头,可她却在那一瞬间懂了其中含义。 风月破碎 第29节 她说他是初恋男友,他说是实话。 但她仍保有清醒的,没任由理智出走, 没敢深一步联想,或许这实话也在指初恋无人超越。 赵成溪曲指, 在郁青娩额上敲了下,起身朝前走,语气拽死丢一句。 “下不为例,我很贵。” 郁青娩捂着额头,看着他闲闲懒懒身影,嘴角在昏黄路灯下翘起笑弧。 这趟送回家本是该在门口就结束, 可刚刚还借他名声拒绝人,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郁青娩打开门锁, 推门大方叫赵成溪进去。 凭他拽死了的性子,讲不准会大做文章。 郁青娩先发制人,“你刚才帮了我, 我请你喝杯茶作谢礼。” 赵成溪本没多想,却被她多此一举惹得生笑,本性暴露, “你懂不懂半夜带男人回家喝茶的意思?” 郁青娩手足无措, 谢礼惨变反问,“这有什么不懂的, 就是喝茶啊。” 似是晓得他话不会老实,举举密封罐头,以示清白。 “黄皮果酱冲茶。” 赵成溪拉开椅子,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挖果酱的人,“晚上叫男人喝茶,通常意不在此。” 闻声,郁青娩慢慢懂了深意,一瞬羞窘,挖果酱力道加重,“我才没那个意思。” 抿抿唇,义正严辞的,“是你喝太多半夜茶,心思不单纯!” 赵成溪不认这罪名,耸耸肩,“我可没喝过半夜茶。” 郁青娩压根不信,且不论他花名远扬,单凭一句话就能曲解延伸,就不是单纯的主,不是没喝过,怕是没少喝。 小镊子夹起冰块,置气般咚咚朝温水丢进几块。 迅速融化,浮沉起伏,杯壁生起冰雾。 前任关系又没立场,她不好表露明显,只能将杯子搁得脆响,以此来宣泄不满。 在她存有偏见的立场里,赵成溪又发表双标言论,“以后少叫男人半夜回家喝茶,像我这样单纯喝茶的可不多见。” 不仅双标,还要自夸! 郁青娩不愿跟他争辩,不情不愿“哦”一声,转身回去做自己那杯。 这还是那碟没吃完的黄皮果,沾蜂蜜吃了两个,实在觉得难以下咽,干脆跟视频学了做果酱,淡茶冲泡,微甜,还蛮好喝的。 赵成溪目光轻扫房间,在某处稍一顿,忽然说:“你还养了金鱼?” 郁青娩目光也投过去,应了一声,故意含糊其辞道:“刚搬来时就搁在那儿了。” 赵成溪倒是没想到这鱼养这么久了,上次过来被气到,只匆匆搭眼扫了个大概,更别提这不起眼的一尾金鱼了。 他起身走过去,难得冒几分雅性,想要几粒鱼食喂鱼。 可靠近一瞧才发现问题,这不是尾活金鱼,而是一条绕圈转的玩具金鱼。 晓得被耍,赵成溪轻笑了声,心想她还真是有长进了。 可转过身却变了脸,摆出一副被欺骗的弱小姿态,蛮告一状她刁钻促狭,没心肺,“骗人是吧?刚跟你同仇敌忾,你就这么对待盟友?” 郁青娩捧着杯壁,指腹白雾凝水,小抿了口,扮无辜,“我没骗人啊,我又没说这是真的金鱼。” 透明杯口后藏起弯起的唇角,偷喜表露十足。 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笑,轻扬了下眉,没计较话里几分真假。 垂下眸子,又瞧了两眼,懒着腔调,语气却是笃定的陈述句,“这是太阳能供能的吧。” 郁青娩有些意外,“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我天赋异禀。” 她被噎得答不出话,默默捧杯喝茶。 赵成溪似是随口问,“怎么想到养一条太阳能金鱼?” “因为方便。” 郁青娩放下杯子,目光落在缓慢游圈的小鱼身上,有那么几秒放空,嗓音在夜色里衬出一分软糯,“只要有光,它就一直游,也不用老记挂着换水喂食,很省心。” 语调如同从炽光白日游到昏暗傍晚的金鱼,随着游速慢慢坠低,不易察觉,却又万般自知的低落着。 似身处沼泽,自救无法,只能任由泥淖吞没。 话音落下,她唇角随即弯起,是故作轻松的语气,“这是懒人之光,很适合我。” 而她真正想讲的是,不用担心承担不起它的未来,更不用怕耽误它。 “懒人之光?” 赵成溪重复着她的话,微敛眉,端视着她的神情,想寻出几丝虎踪猫迹,却一无所获。 不知该说她真如此想,还是该夸她演技精湛。 郁青娩依旧拎着唇角,说是啊,懒人之光。 接着搬出佐证,讲得头头是道。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养一只机械狗,但是现在的机械狗好像都没有脑袋,很像四脚怪物,” 她轻笑一声,玩笑道,“感觉看久了会噩梦。” “我很颜控。” * 傍晚昏昧不明,橘霞染透云层,连茂叶都细细描圈淡淡金边,随风落下斑驳光影,在见底咖啡杯里轻晃着。 郁青娩坐在油桐花树荫下,秀气鼻骨上架着副护眼银边镜,带着白色蓝牙耳机,细指捏着水性笔仔细记着笔记。 陈佳佳推门进来便瞧见这场景。 安静小院里只余密叶扑簌声,郁青娩坐在树荫下,细碎霞光将她拢在其中,细颈微折,白皙脸颊揉进淡淡金色里。 甚至连每一根发丝都有细碎光晕在跳跃。 美好到如一幅典藏复古油画,叫人不舍惊扰。 可她偏做了美画的破坏者。 “青娩,你怎么还在看啊,” 陈佳佳将分量不轻的纸袋朝桌上空处一搁,捏着袋边暴力朝两侧一扯,“我买了三文鱼盖饭,先吃晚饭吧?” 闻声,郁青娩将文档保存,边摘耳机边抬眸,“什么?” 陈佳佳被逗笑,重复道,“我说吃饭了。” 将食盒搁在桌上,边掀开盒盖边说,“猜到你会忘了吃饭,顺便也给你买了三文鱼盖饭,店家还赠了高汤,说什么一饭两吃。” 郁青娩这才垂眸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六点多了,下午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她便坐在这看科目一题库,转睫竟到了饭点。 她将电脑合上,抻了抻微僵腰背,声音透着几分疲惫,“佳佳,你要是不过来,我真的要忘记吃晚饭了。” 陈佳佳将盖饭递过去,“就猜到你得忘。” 郁青娩接过食盒,穰穰满盒,细指捏着木勺,将黄澄澄的蛋黄戳破,蛋液细流,同三文鱼和橙红鲑鱼籽搅拌在一起。 “你现在这状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高考生呢,怎么考个科目一还这么如临大敌的啊?” 闻声,郁青娩顿了顿,笑着随口扯,“这不是怕考不过吗。” 她其实不是圆木警枕那卦,能这般废寝忘食,不过是为赵成溪那句“教她”。 当年分手冲击巨大,如今总是束手束脚,心态错位,日异月殊,心底梗着沉重过往,更叫她闭口藏舌。 心有所期,却顾虑重重,只能竭力抓住这份名正言顺的联系。 陈佳佳嚼着软弹鱼肉,含糊其辞的:“我考的时候感觉还挺简单的,不过现在新规越来越多,也真是蛮难背的。” 她又挖一勺,边吃边好奇的问,“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学车了?” 郁青娩闻言腮颊微顿,慢吞吞嚼了几下,垂着长睫,心虚微浮的找借口,“就是突然想学了,也没什么特殊原因。” 陈佳佳原是没多想,可郁青娩却忽然躲避视线,捏木勺戳米饭,瞧着这十足少女怀春的羞意,顿感事有蹊跷! 她忽地兴致盎然,搁下勺子,双手交叠搭在桌上,“我才不信没有特殊原因!快快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 郁青娩心虚直身,抬手轻抵了下鼻尖,抚了抚下巴,手腕又落抵着桌沿,手指垂低轻刮着台面纹理,倏尔变多的小动作叫她心迹表露无遗。 音量更是虚的低下来,“也……没什么情况。” 陈佳佳瞬间了然,直戳重点,“没什么情况就还是有点情况嘛!说说!” 郁青娩张了张唇,却是无声,半垂长睫微扑几下,指尖划过细秀指骨,在掌心处掐了掐。 见遮掩不过,只好犹抱琵琶的半遮交代。 “我之前不想学是觉得教练爱骂人,现在想学是因为……” 她停顿两秒,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继续说道,“是因为有朋友说可以教我。” 此朋友非彼朋友,以交过超一只手男友的经验,陈佳佳断定这朋友不一般! “是不是男性朋友?” 郁青娩忽地抬眸,瞳孔睁大几分,虽未言,却无声胜有声。 陈佳佳得意挑眉,“果然让我猜对了!” 她旋开高汤盖,捧着袋角朝碗里倒着,感叹道,“看来这月老也是叛逆第一人,你不求姻缘,却偏赐给你姻缘!也算是好事啊!” “不过你这朋友是谁啊?同学会碰到的吗?能叫你愿意继续相处的肯定是人间绝色!” 郁青娩抿了抿唇,稍显纠结的:“他有些不好讲。” 她想深想复杂了,难分对错的过去,猝不及防的误会,叫她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同赵成溪的关系。 而两人间若有似无,勉强沾几分的暧昧,更叫她无法定义他们的关系。 陈佳佳不解蹙眉,“不好讲?有什么不好讲的啊?” 纠结几番,郁青娩斟酌道,“他是我前男友。” 比起将那日进小院的人,似乎前男友更好解释些。 陈佳佳闻声淡定地“嗯”了声,几秒后忽地瞪大双眸,惊讶张唇,如能吞整颗鸡蛋,缓了几秒后,惊道,“我靠!前男友?!那、那晚赴约那个前男友?” 郁青娩点头,“嗯,是他。” 陈佳佳倒吸一口气,声调扬起。 风月破碎 第30节 “所以他真的对你蓄谋已久,图谋不轨,贼心不死啊!” 第27章 青溪 “……” 郁青娩下意识否认, “他应该没有这个意思。” 边说着尾音边朝下落着,带着不自知的低落,还夹杂着几分不确定的期待。 话落勺子尖戳了戳鱼肉, 很浅地拎拎唇角,“总之我跟他现在没什么。” 但这下意识的话却她不自知的,又隐秘暗藏着的期许暴露。 陈佳佳品出几分深意,但又怕她面薄, 没直言,另起话题问:“高富帅, 他占几样?” “应该都占?” 郁青娩思考几秒,以疑问表谦虚。 不论赵家,单论赵成溪,他就已远超高富帅无数筹。 “那我觉得这回头草也不是不能吃!” 但陈佳佳正经不过两秒,暧昧眨眼道,“不过你们要真重燃爱的火花, 还是有必要验验货,毕竟生活和谐也是蛮重要的嘛!” 听到这话, 郁青娩手指微抖, 指尖的木勺差点落地,双颊在温风里渐渐热红,连耳根都缓缓染上红晕。 她慌乱夹起一块厚蛋烧, 抬手塞进陈佳佳嘴里,舌头打结的:“快、快吃饭吧!” 陈佳佳边嚼边笑,还不忘继续打趣说, 要直面需求, 不要害羞嘛! 最后以郁青娩面赤要赶人收尾。 但这话实在余威巨大。 再见到赵成溪时,这话如魔音贯耳, 在郁青娩耳边立体环绕。 她下意识垂眸,目光朝下落去,未聚焦又飞速移开,偏过脸不敢瞧他,半遮在发间的耳廓却渐渐透红。 怕他瞧出端倪,她轻咳两声,佯装自然的随口一问,“你等了很久吗?” 赵成溪哪能承认他一早就来等着,端起高冷气质,抬眉拽声的:“当然没有!我也刚到。” 但这生硬高扬的语调却将他撒谎的心虚描摹十足十。 那天郁青娩在俱乐部讲要学车,他原是没当真,但没想到隔天她真发来消息,问他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看清信息内容时,他瞳孔骤缩,指腹脉搏瞬时乱序。 仅愣住两秒,便极迅速落指回复,像是生怕晚一秒,对方就会撤回似的。 更如初尝心动般,生出立时昭告天下的激动情愫,而当天,俱乐部全体放假。 得知她考试时间,较劲般端起架子,瞧着大发善心似的,高冷发来伶仃两个字。 【送你。】 可高冷本人却提前一个小时来到羡仙巷,又怕被郁青娩撞见,没敢离车,平时懒散惯了的大少爷,在潮闷暑夏里,憋屈的窝在车厢里生熬。 麻衬后背更是被汗洇出几点深色。 郁青娩抚了抚颊面吹乱的发丝,“那就好。” 两人神情破绽百出,可偏皆心怀鬼胎,未曾注意细枝末节,只想快速揭过这页。 赵成溪咳一声,“走了,不是三点考试?” “哦,好。” 车子依旧停在临街商场,不算太近,一路走去闷出些薄汗。 郁青娩打开车门,未散冷气倏地刮面,吹散几分潮热,她不禁舒服地低柔喟叹一声,更是对赵成溪刚刚的话深信不疑。 连冷气都没散尽,哪能久等。 但赵成溪却智商打结,心虚不已,略显慌乱的打开音乐,轻咳一声说听歌吧,生怕她会问起车内冷气。 郁青娩没多想,只轻声应好,轻缓钢琴曲充盈车厢,叫人莫名心静。 可半晌车子都没启动,就在她疑惑侧首时,赵成溪忽地靠近,他身上那种浅淡气息倏时侵来,将郁青娩密匝裹住。 她下意识拢住呼吸,小口呼气,连声音都随之低下来。 “你……” 超跑车厢窄狭,她手撑车座朝一侧避去,却只能挪动几厘米,如愿者上钩的鱼,任由渔翁为所欲为。 直至他伸臂越过她肩,修长手指拉住安全带,簌簌低声里轻响扣住。 赵成溪靠回椅背,单臂撑着方向盘,重新端起那股游刃有余的拽气,鼻腔溢出一声淡笑,开口提醒。 “安全带。” 郁青娩唇线倏松,面露尴尬,难为情从脚底直冲后脑,手指下意识攀上身前宽带,寸寸握紧。 张了张却哑然未语,几秒后,嗓音紧张的说了句谢谢。 她垂低睫毛,没好意思瞧他,更没脸讲刚才误会他要亲自己。 赵成溪清清淡淡应了一个单字,“哦。” 车厢重归寂静,郁青娩等了好一会儿,又默数六十秒,也没见他有开车的意思。 她不免好奇抬眼,提醒道:“你……不开车吗?” 赵成溪抬了下眉骨,唇边依旧挂着那点“看透你”的笑意,答非所问的,“我当几天不见你不认识我了。” 可郁青娩却觉得他嘴角弧度刺目,试图装傻,“没……” 似怕没可信度般,又缓声添了句。 “认识啊,哪儿不认识了。” 赵成溪勾唇乐了。 他曲臂支在方向盘上,微偏着头,指骨抵着下颚。 似是觉得她话实在有趣,不依不饶的:“你认识我哪儿?” 低声带笑的嗓音在狭窄车厢里更显沉磁,平添出几分隐匿不明的暧昧暗示。 又因着那番话余震巨大,郁青娩下意识想歪,惊慌又难以置信地抬眸,双眸微微睁大,却又羞臊心虚地随即垂下眼睫,不好意思瞧他。 只是抬手虚推了推他手臂,避而不谈,舌结催促道,“你快开车吧,等、等会还要考试,不要迟到了。” 赵成溪见好就收,没真将人惹得恼羞成怒,轻笑着应了一声,顺着她虚浮无感的力道抬臂,启动了汽车,手搭在黑色方向盘上,指骨分明,利落打着方向盘,驶出车位,汇入拥挤车流。 因着刚刚小插曲,前半程气氛有些尴尬。 直到赵成溪随意丢出几个寒暄问题,郁青娩心底最后那点羞燥才如水汽蒸发,紧绷腰背松弛下来,舒服窝在副驾驶。 车子减速开进驾考中心。 虽不没有多严苛考规,但陪同的人也不好明目张胆进考场。 郁青娩捏着包链,站在斑驳树荫下,望着他潋滟瞳底,很体谅替他想,说他可以找个咖啡店等着,车子里太热了。 赵成溪手插兜靠着车身,抬了抬下巴,没应,只是懒懒催人,“进去吧。” 见他未应,郁青娩很浅地折了下眉心,“这里很热,你不要在这等。” 他闻言勾唇,无奈话却混着几分旖情。 “操不完的心。” 郁青娩不太服气地微压了下唇角,很想再讲点什么,可又怕太像没话找话,只好作罢。 她抿抿唇,脚步轻挪一寸,“那……我进去了?” “昂。” 见她这犹犹豫豫,他莫名好笑,唇角抬起弧度,“怎么?临阵怯场了?” 郁青娩闻声望住他,扬声反驳,“没有!” 她攥紧手中温热细链,心底生怨,诽他怎么这么没情调,刚刚犹豫是觉得这场景太像高考的时候了,还有两人间朦胧不清的气场,如同完美复刻。 可这怨气刚生,下一秒又被现实刺醒。 她没资格谈论情调问题。 思及此,她不敢看他了,心底倏尔涌起的情绪几乎将人吞没。 沉向无尽深海。 咫尺距离里,赵成溪将郁青娩情绪变化看的清楚,自然看出陡然低落的情绪,他辩不清源头,也无辩的意义。 他走近几步,抬手在她后脑轻拍了下。 温热细风里,声线也显得低柔,如涓涓细流,愉人愉心。 “考试加油。” 在赵成溪轻柔动作里,郁青娩心脏瞬间漏跳一拍,细密电流扑簌乱窜,心底低闷溘时消散,在他掌心里扬起细颈。 早有预料的视线相撞,还有那一瞬的心跳同频。 他顺势揉了下,“进去吧。” 郁青娩抑制着失控心跳,在耳膜鼓躁里点了点头。 “好。” 看着她走远的身影,赵成溪忽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洲城高考,惯例两校过半考生互换,那年碰巧是深港和钟山两校互换,郁青娩的考场被排至钟山,同赵成溪只隔一层。 那时每科结束,他们都会悄悄碰面,同此刻几乎如出一辙。 少的只是那份心知肚明,却未戳破的青稚情愫。 思及此,他不由折颈失笑。 风月破碎 第31节 似是读懂她幽怨低落并行的眼神。 * 侯考大厅人满为患,铁背连排座椅空无虚席,嗡嗡运作的空调在此刻显得吃力,热气刮肤,毫无凉意,反倒很是潮闷。 郁青娩在候考区领了排号小票,在待考区又等了会儿才被叫到号,她在存包柜存好东西,按考号找到考试电脑坐下。 虽然备考蛮认真,但时间短又自觉没天赋,真开始答题时还是紧张得手心生汗,边答题边脑中算分,模拟不及格自我安慰的说辞。 周围不少人答题飞快,提前交卷离开。 但她没敢提前交,反复检查,硬是将四十五分钟熬完,最后电脑自动交卷。 在打印处拿到成绩单时,郁青娩心才落地,垂眸看着成绩栏的“96”,抿平的唇瓣蓦地松开,嘴角缓缓拎起上扬笑弧。 朝外走时,交迭小腿不自觉加快。 郁青娩从斜挎小包里拿出手机,刚要给赵成溪打电话,便在大厅门口迎面撞上人,她眸底浮上一抹惊讶,双瞳睁大,浓长睫毛轻扫着眼皮。 她弯唇笑起,“你怎么在这儿?” 赵成溪抬了下肩,很是轻描淡写,“等你。” 郁青娩目光落在他额面浮起的薄汗,猜到他刚刚该是没离开,一直在考场外等着,几丝微讶后是风吹涟生的欣喜。 下一秒,她嘴角不受控上扬,没刨根问底,反倒顺着他的话轻“哦”了一声。 赵成溪抬臂背在身后的手,竹节长指间还捏着个小巧的荷花。 墨字宣纸,层叠绽开,萤火淡光自花芯映亮。 他轻咳了声,略显生硬的。 “碰巧遇见就买了。” 第28章 青溪 郁青娩抬手遮唇, 软声低呼地感叹了句好漂亮啊。 接着抬手接过小巧荷花灯。 她垂眸瞧着它,指尖拨弄薄翼般地花瓣,半抬起眼睫看向赵成溪, 尾音带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会考过?” 赵成溪抬了下唇,不答反问,“你没有吗?” 闻言,郁青娩弯了弯唇角, 挥了挥指尖捏着的薄纸,嗓音轻扬含笑。 “我考过了!九十六分!” 赵成溪也跟着弯唇笑, 抬手竖了竖大母指,没见识般十分浮夸的说她好厉害,接着轻抬了下眉骨,“带你去庆祝一下?想吃什么?” 郁青娩跟着他踩阶而下,笑应好啊,又问, “吃什么我说了算?” 闻声,赵成溪微偏过身子, 目光落在郁青娩迎光白皙的脸颊上, 将她唇边那抹不明显的狡黠笑意纳入视线,但依旧顺着她的话点头,“你说了算。” 郁青娩雀跃更甚, 扬声催促他快点。 从驾考中心到永西街夜市不算太远,又未至高峰期,不过二十几分钟车程, 夜市深藏于居民区, 车子只能停在一街之外的停车场。 永西街夜食鼎鼎大名,还没到饭点, 就已熙熙攘攘,小排长龙。 露天窄街一眼望不到头,小吃摊贩鳞次排开,渐暗夜色下灯火通明,香气四溢。 靠街口最近卖沙嗲串的老板娘,边着蘸料刷猛戳,边扯着嗓子喊嚷,声音穿透力极强。 自从上次在羡仙巷碰见赵成溪,郁青娩便存起了心思,想带他来一次永西街夜市,只是凭那时境况,这番心思太过异想天开。 哪曾想走向倏转,那刻的不切实际,转瞬成为此时的既定事实。 郁青娩心猜赵成溪没见过这样的市井场面,侧首看他,果然瞧见他敛着眉心,薄唇抿平,周身更是透着毫不掩饰的抗拒。 她不禁轻笑出声,明知故问的:“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赵成溪闻声垂眼,眉心舒展几分,“没来过。” “以前去过小吃街,但没这么……” 他视线朝四周扫了一圈,眉心褶皱加深几分,艰难措辞,“没这里这么热闹。” 高中那会儿,他也同沈时斜去过钟山附近的小吃街,人多热闹,但远不至此刻堪称锣鼓喧天的架势,喧嚣得叫人几近耳鸣。 郁青娩惊讶顿足,瞳孔睁大几分,讶异瞧着他,似是没想到他曾去过小吃街。 察觉到身侧人落后,赵成溪驻足,侧过身望着她。 对上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心下了然,朝她走近几步,莫名好笑看着她,“有这么惊讶?” 郁青娩点点头。 赵成溪单手插兜,抬了抬下巴,淡哼了声,“瞧不起谁?” 她瞬时反驳,“哪有。” 他鼻腔溢出一声淡呵,“最好是。” 郁青娩讪讪一笑,抬手轻推着赵成溪的手臂,叫人往前走,生硬转移话题,“这里只是瞧着乱,但能挖到好多宝。” 似是怕他反悔落跑,搬出之前说辞,“你自己讲的,酒香深巷,容易藏老字号,这里正适合市场调查!” 赵成溪闻言乐了,唇角高抬,眼下卧蚕微微露出,阔肩随之笑抖了下,倒是蛮配合的点头,“行,我讲的。” 他这语气,特像这说辞是她现场杜撰的。 郁青娩略微不满的,在他视角盲区轻撇了下嘴。 接着带着人,凭记忆走向以前常吃的炸物小店,还是阿婆阿公两人,还是如旧的灰底红字招牌,万般亲切。 他们排在队尾。 郁青娩看着热气腾腾的炸物区,似有热雾刮来,眼角莫名生起湿意,她轻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这家店是我从小吃到大的,阿奶还在的时候,经常带我过来。” 赵成溪闻言微愣,眉心缓缓收紧几分,稍显谨慎的:“你阿奶她……” 从前恋爱时他经常听她讲阿奶,也知老人家身体蛮健康,重逢至今,更是在心底默认阿奶还安稳在世,但此刻听到这话,却叫人觉得事实似非如此。 她语气平和道,“去世了。” 赵成溪唇线抿平,眼神晃了晃,想要开口安慰,却瞬间词穷,直觉所有宽慰都毫无重量,无济于事。 见他倏时沉默,郁青娩仰颈瞧他,弯唇笑了笑,“不用安慰我,阿奶已经去世差不多九年了,再脆弱也足够坚强起来了。” 这轻飘飘的话却如重石坠落,在赵成溪心湖砸出滔天巨狼,气波猛涌。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骨节绷出青白,眼底划过一抹错愕,眉心更拧紧几分,对她的话很是意料之外。 没想到阿奶去世竟如此之久。 去世差不多九年,那便是在他们分手前后。 思及此,他胸腔瞬间震颤,心脏骤然缩紧。 她刚才的话更是如锤在耳侧重敲,周遭喧嚣吵闹声遽然减弱,并非绝对寂静,而是一寸寸拉远,叫人直觉恍惚。 某种猜测从心底浮现。 叫人不禁生畏。 回洲城以后,这是郁青娩第一次来逛永西街夜市,之前偶尔有几次路过,也只是匆匆瞧一眼,从来没靠近过一步。 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 这条街,从头到尾,充斥着她同阿奶的记忆,不想触景伤情,所以干脆彻底避开。 可因为有赵成溪在,她无端生出勇气和期待,想同他来一起来这里,想同他从街口到街尾细细致致地逛一圈。 两人买完东西,想找位置坐下,恰好碰见一对情侣吃完,小店角落空出一张临街小桌,配两个白色塑料高脚凳。 郁青娩将小吃从袋中拿出,热气腾腾摆了满桌,拆最后一碗砂橘糖水时,她蓦地想起什么,抬眸看着赵成溪,“你要湿纸巾吗?” 这猝不及防的问句叫赵成溪愣住几秒,浓眉顺势微抬,目光在郁青娩盈满暖光的巴掌脸上摹来一圈,似是在细思她这话中含义。 倏尔想起从前恋爱时,她不满地挑剔他,说太讲究叫人压力好大,他没诚意且不走心的哄人,还随口扯来胡话。 按田忌赛马来讲,太讲究跟不讲究是绝配。 思及此,赵成溪唇角不由深陷,轻敲桌面的指尖顿住,掌心朝上,修长指骨弯了弯。 郁青娩心道果然,从包里翻出独立包装湿纸巾递过去,原以为他要擦桌子,谁知他拆开后竟又递给了自己。 她目光轻落,愣在他不按常理的反应里,疑惑地“啊”了声,双眸也睁大了几分,不明所以。 赵成溪抬了抬下巴,“擦擦手再吃。” 郁青娩慢半拍“哦”了声,接过湿纸巾,擦第二根手指时溘地抬眼看过去,目光落在他唇角很浅的弧度上,这才忽时明白过来。 他原是没那么讲究了,却故意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根本就是在得意,在耍人! 她蓦地咬唇,懊恼刚才的多此一举。 赵成溪也知见好就收,拿起吸管顶开透明包装,戳进红色盖口,将冰泰奶放到郁青娩面前,将她眼底幽怨瞧的一清二楚,却故作未闻。 他扬了下眉骨,嘴角弧度深陷,直接扯远话题,“奶茶代酒,庆祝你顺利考过科目一。” 听到这话,郁青娩心底刚冒尖的气闷怨悔顷时偃旗息鼓,不得不承认,他依旧惯会拿捏人心,她捧住凝冰雾的杯壁,嘴角勾起矜持笑弧,“谢谢。” 接着低下细颈,咬着管口吸了两口,冰凉甜腻。 忽地想起什么,郁青娩微偏首,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你真的会教我开车,对吧?” 赵成溪抬眸,望进她昏暗光线下清亮眼眸,指尖在桌面轻敲了下,玩劣翘唇,懒着腔调吐出两个字。 “假的。” 郁青娩闻言拧眉,腰背绷直几分,信以为真地气闷道,“你怎么还骗人!” 她握着杯壁的秀气指骨节不由蜷紧,凉意顺着指腹蔓延,唇瓣也越压越平。 瞧她信实,赵成溪不由轻笑出声,肩膀也跟着轻颤两下,抬起手臂,曲着指尖在她额面上敲了下,笑腔道,“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我讲什么你就信什么?” 赵成溪力道很轻,没什么痛感,但郁青娩依旧蹙眉“哎哟”了声,抬手捂住额头。 她抬起眸,在半遮的狭窄视角里,望进他那双含笑的潋滟眼眸,耳际莫名回响起他刚刚那句话。 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风月破碎 第32节 以前,是个久远又咫尺的词。 重逢至今,他们似乎从未谈过过去,就连不明不白的暗指都很少,除却书店那次,这大概是第二次。 在喧嚣热闹的街巷,叫人莫名分不清现实幻境。 郁青娩心脏莫名乱撞两下,不受控的在他面前露出从前才有的小情绪,不服气地哼了声,“明明就是你骗人在先。” 赵成溪闻声轻笑,事不关己般“哦”了声,似旁观般评判,丝毫不留情面。 “那我可太坏了。” 长指捏着细竹签,插起一块牛筋咬了口,他蛮意外的抬了下眉骨,很是难得的评价说味道还不错。 郁青娩见状轻撇唇,故意挑刺,“那你可真难伺候。” 话落,便垂眸不瞧他,细指捏出一串油炸皮蛋,垫着纸巾小口咬着,白皙腮颊微鼓,外皮酥酥脆脆,蛋芯软糯。 拧紧的眉心因这酥软口感而松开几寸。 赵成溪肩侧轻倚着墙面,单手撑在桌上,抬指轻敲着,视线在她半垂长睫上停留几秒,瞧着她无声赌气的样子,不气反乐,唇角不自觉扬起呼吸。 他朝前倾几分身子,目光落在她半垂的翘睫上,很是好脾气的反问。 “郁青娩,你这是跟我闹脾气呢?” 这话讲得太暧昧,郁青娩心脏忽地轻颤一下,似是只要她点头,就能收获无尽纵容般。 她捏着竹签的手指忽地收紧,指腹下垫着的纸巾被抓出乱褶,指尖压出半月青白,心虚无处遁形,却偏故作淡定的否认。 “我才没有。” 赵成溪勾着唇角,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撑着下颔,半垂着眼皮,目光在她眉心浅褶停了几秒,笑腔拆穿,“郁青娩,你挺行啊,现在连敷衍我都很敷衍了。” 郁青娩可不接这平白无故的大帽子,“我什么时候敷衍你了?” 他哼笑一声,“现在。” 郁青娩:“……” 赵成溪善心大发,好心提点一番,话却讲得夸张,“瞧你这眉皱的,还说没跟我闹脾气?多大仇多大怨啊,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郁青娩彻底无言。 他真的好离谱。 她抿抿唇面,不想跟他讲道理,干脆破罐破摔,抬眸直视她,“我就是真闹脾气又怎么了?” 这份自暴自弃里还带着几分试探。 想看看他能让到哪步。 赵成溪不恼反笑,半垂下眼,唇角弧度明显,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扬了下眉,懒着腔调,“不怎么。” 他掀起眼皮,“我哄哄你?” 浸润笑意的懒声似是带着无形小钩子,在耳膜,心脏上细细抓挠,叫人心痒难耐。 郁青娩指尖轻颤,蓦地脱力,沾着酸甜酱的炸物“啪嗒”一声掉落,在透明袋面滚出凌乱痕迹,抓空的手指缓缓攥进掌心。 她唇瓣微张着,瞳孔收紧几分,无一不张示着惊讶。 小桌半掩在店家遮棚下,在熙攘喧闹的人群里隔出稍显寂静的一隅,两边店面亮着鳞次灯光,侵来昏暗不明的暖光。 几寸暖调的光落在郁青娩脸上,脂白双颊上浅浅浮起的淡粉色被映明几分。 赵成溪细细瞧着她,自然没略过那抹粉晕,他低笑直白的:“郁青娩,你脸怎么红了。” 郁青娩闻言心悸,下意识抬手遮住腮颊,手背下明显温烫感叫她愈加心虚,垂下的长睫无意识轻颤,底气不足的反驳,“我这是热的!” “这不是脸红,我、我有什么好脸红的……” 话虽如此,可愈讲愈低的音量却同话意背道而驰。 赵成溪旧调重弹,又懒懒“哦”了声,可这会儿郁青娩心虚得很,这平缓的一声听在她耳朵里瞬时变得怪声怪调。 她蓦地抓起另一串裹满酱汁的油炸皮蛋,壮士断腕般飞速递过去,语调高扬着,“你不是要哄我吗,你、你把它吃了,我就原谅你。” 那场恋爱,虽短却也细致,叫郁青娩在赵成溪面前难以遮掩情绪,多次无处遁形,可反作用力下,她也对他很了解。 比如食物里,赵成溪最讨厌吃皮蛋。 果然下一秒便看到他如她所料那般,瞬时蹙紧眉心,黑眸中布满反感,连眼尾上扬的弧度都满满张示着拒绝。 郁青娩心底羞赧溘时消散大半,嘴角弯起笑弧,眼尾勾起浅浅小得意,细指捏着木签朝他面前递了递,加码似的搬出他的话,“你不是问要不要哄我吗?” 赵成溪瞬时气笑了,鼻腔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淡笑,“学会拿捏我了,是吧?” 她腰背绷紧几分,故作无辜,“没有啊。” 这分明是摆事实讲道理。 他又哼一声,声线更冷几分,却抬手拿过那串炸皮蛋,皱着眉心,很是嫌弃的丢下四个字。 “你最好是。” 第29章 青溪 回到羡仙巷时, 刚过九点,恰是热闹时,斑马线两端挤满捧热食的路人, 香气顺着温热晚风四溢,路灯投下昏暗暖光,浮尘飞虫在光下飘萦。 郁青娩借着昏昧光亮,微仰颈去瞧身侧男人, 紧敛眉心,鼻峰高挺, 下颚线凌厉而明显,宽肩更衬出一身高冷。 但微鼓起小团的左腮却弱化他周身气场。 郁青娩目光在他微鼓腮颊停顿两秒,心口莫名漏跳一拍,她略显匆忙收回视线,曲起细指,在鼻尖轻抵了下, 唇角在阴影里不受控的拎起弧度。 还未等压平笑弧,身侧忽地传来一声冷哼。 郁青娩动作微僵, 心虚轻咳了声, 故作自然地收回手,仰首看他时,唇角弧度早已压平。 “怎么了?” 赵成溪单手插兜, 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垂眼望两眼她轻软茫然地眼神,扯唇又冷嗤一声。 他舌尖微动了下, 用力咬碎硬糖, 薄荷味极冲,凉意瞬时四散, 甚至连后脑都直觉泛冷。 缓了好一会儿,他皱深的眉心才松开几寸,接着垂下眼,瞧着身前人缓声说:“郁青娩,你现在是真行。” 语气听着无异,却莫名叫她品出一丝咬牙切齿。 郁青娩微攥了下指尖,指尖捏着的荷花小纸灯也跟着颤了颤,随即自证清白般急道,“我没笑你。” 抬眸间,对上赵成溪唇角那道若有似无的冷淡弧度,视线上移几寸,那双幽深潋滟的黑瞳似时在无声问道我说你笑我了吗。 郁青娩溘时抿唇,讪讪一笑,刚指尖在指腹胡乱掐划着,借口难寻,不由舌结,“我……我那是……” 赵成溪脚步顿住,微躬下身子,将她脸颊笼进身前阴影里,似笑非笑的问。 “你什么?” 骤然拉近的距离,叫郁青娩呼吸猛窒,连心脏都缓跳几秒,下意识朝后退了几厘米,垂在身侧的手指随之紧攥成拳。 她看着他潋润眸子,还有眼中映出的伶仃小影,满满占据着瞳底,不留丝毫空隙,瞬时叫人乍生底气。 眼前男人似不满她沉默,抬了抬下巴,说问你话呢。 郁青娩松了松汗湿掌心,轻启唇瓣,柔声说:“我觉得你有点可爱。” 音量细细弱弱,如探爪试探的小白猫,战战兢兢。 闻声,赵成溪眉心瞬时蹙紧,面上表情皲裂,忽地直起身子,阴影骤然消失叫郁青娩睫毛轻颤,细颈仰高,视线上移,再此落在他脸上。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缓两秒,问,“我?可爱?” 郁青娩直觉他有些恼怒,犹豫几番,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沉默两秒,她又解释道,“刚刚你吃糖的样子,很像以前的你。” 以前那个拽中带着可爱的你。 八年时间虽没将赵成溪身上张扬气焰消磨殆尽,但深邃凌厉的五官,还有他眉宇间积淀的深沉和捉摸不透总叫郁青娩陌生,似隔着一层浓雾,瞧不清,碰不到,浮在半空,久不能落地。 试图去找寻他身上残留的熟悉感,却近乎一无所获。 可他微鼓腮吃糖的样子,却如影片倒退,同久远前的画面重合,还有那股熟悉的少年气,干净清冽,不染尘俗。 赵成溪怔愣在她的话里,薄怒表情有一瞬凝固,几秒后,他微动了下唇,压在心里的话几欲破土,却在即将脱口的那一刻顿住。 他微垂下眼,避开她的视线,稍有些颓败的扯了扯唇。 郁青娩察觉到赵成溪瞬间的低落,还有他的欲言又止,朝他走近一小步,轻启唇想要问他怎么了,“你……” 她不高的声音被远处传来的叫声压过。 “郁青娩!” 郁青娩下意识扭颈看去,瞧见陈佳佳拎着水果小跑过来,凌乱长发被白色发箍随意拢着,穿着一条米色及膝家居裙。 陈佳佳微喘了两下,眼神晶亮,视线在郁青娩和赵成溪身上来回扫着,薄红脸颊冒着抑制不住的好奇。 她挎住郁青娩手臂,拐了两下,“青娩,不介绍一下?” 郁青娩听出陈佳佳话里暗示,将手指蜷进掌心握紧,佯装镇定地开口,“他是……” 可刚开口便顿住,拿捏不住要怎样介绍他。 陈佳佳急不可耐的催促,“他是什么?” 郁青娩抿了抿唇,微掀眼睫,目光落在赵成溪身上,便瞧见他饶有兴味的瞧着他,唇角若有似无的翘着,似乎也很好奇她要怎样介绍。 她遽时如烫到般收回视线,将指尖压进指腹的瞬间,声线虚浮地说:“他是我的高中同学。” 陈佳佳闻声咧唇笑,暧昧的拖长音“哦”了一声,挑挑眉梢,故意咬重音:“高中同学啊,那这缘分很深哦!” 这话说得暗昧,似混着若有似无的暗示,听得郁青娩心脏猛缩了一下。 她有些心虚地垂下长睫,没敢去瞧赵成溪,可脑海中却莫名冒出他此时的表情,眉骨高抬,唇角扯着参透一切的得意弧度。 思及此,郁青娩更觉身前投来的视线灼烫,她蓦地攥紧手指,急声道:“我跟佳佳一起回家就好了,你不用送我了。” 说完也不等赵成溪反应,反手拉着陈佳佳的手臂,脚步急促又凌乱地朝巷口走去。 风月破碎 第33节 赵成溪抬眸,视线落在郁青娩伶仃身影上,细瞧出几丝落荒而逃的心虚,他半垂下眼,唇角微陷,鼻腔溢出一声淡笑。 浓睫半遮的瞳底浮出几分不自知的柔和。 见人消失在巷口后,赵成溪拿出手机,长指捏着手机抵在耳边,微敛着眉,视线落在灯火昏寂巷口,对电话那端肃声交代事情。 良久后,他淡腔低喃,下坠尾音隐匿在喧闹里。 “郁青娩,你瞒过我吗?” * 暮夜昏昧,窄巷灯影轻晃,灰墙上架着的空调外挂机嗡嗡运作,扑出的一股股热气落在快速交叠的小腿上。 郁青娩被身后乍然的尖叫声给惊住,她顿住脚步,扭首朝后看去,便对着陈佳佳一双因惊讶而瞪大的双眸。 她愣了一秒,疑惑问道,“怎么了?” 陈佳佳双唇上上下下张合,双手抓紧她的手臂,好半晌才结巴讲完一句整话,“他、他是不是那天……那天在你家换衣服的男人?!” 闻声,郁青娩心脏微咯一声,眼神心虚乱飘着,支吾着艰难启齿,“你……你怎么知道?” 陈佳佳抬手,“啪”一声拍在前额,扬声惊叹,“还真是啊!” 郁青娩脸颊浮起浅淡红晕,音量低低地“嗯”了声。 垂在一侧的手指无措地蜷了蜷。 那日在门口,陈佳佳只是匆匆瞧了眼赵成溪帽檐下的侧脸,若不是拐进窄巷后,她好奇回首,看着他半掩在阴影里的模糊身影,觉得似曾相识,她压根不会想到这种可能。 在郁青娩这里,能等堂入室,还有来有往的男人,这可是头一个! 这太不可思议了! 心底八卦之火燃烧旺盛,陈佳佳立马拉起人,汲汲忙忙朝前走,郁青娩被拽得脚步稍一踉跄,轻“哎”了一声,小跑两步才面前跟上她的疾步。 回到郁青娩家,陈佳佳将整兜水果朝桌上一丢,火急火燎拉过高脚凳,撑着台沿坐上去,双手交叠搁在身前,激动的:“快快快!展开讲讲!” “滴”一声,空调缓缓启动。 郁青娩调好温度,闻言轻“咳”了一声,如无其事般,“讲什么?” 陈佳佳故意肃了下脸,“不准明知顾问!” 接着双眼亮灿灿的,心急火燎的催促,“快讲讲你跟这位高中同学的故事!” 郁青娩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两瓶淡绿包装的凉茶,边旋着白色瓶盖边故作镇定地说:“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佳佳灌了口凉茶,砸了砸嘴,“哼”了声,有理有据的:“能登堂入室,穿你的衣服,说明关系不简单!又是高中同学,明显有前缘!今天还陪你考试,这能叫没什么好说的吗!这是能滔滔不绝的程度了!” 郁青娩低声咕哝了句也没有吧,微垂的长睫很轻地颤了颤,平日那股游刃有余尽褪,只余少女怀春的青涩。 她松开握紧瓶子的手,抬手抚了抚耳际垂落的碎发,冰凉指腹虚碰道耳廓,热度愈加明显。 陈佳佳哪曾见过这样的郁青娩,手臂撑着台面,朝前倾了倾身子,借着吊灯暖光细细打量着,巴掌大的瓷白脸颊氤出浅粉,连耳垂都爬上红晕,同平时的从容大有迳庭,无一不昭示着这位“高中同学”的特殊。 她忽地福至心灵,“所以你学车是因为他?” 郁青娩闻声抬眼,轻润眼眸有一瞬懵懂,惊讶地张了张唇,没想到她连这都猜到了,只好点头承认了。 “看来多年后重逢,高中同学擦出爱火也不全是小说啊,” 陈佳佳不由撑腮感叹,又腹诽这情节怎么就落不到自己头上,遗憾之际,她蓦地想起什么,又亮着眸追问,“那你前男友怎么办?” 郁青娩闻声呛住,偏头低咳了几声,又抬手抽了张纸巾,对叠后按在唇边轻擦了两下。 她顶着呛红的脸,犹豫着低语,“其实……” 指骨微蜷,指甲在纸面重力划着,心里涌起一阵虚意。 陈佳佳迫不及待,“什么?” “其实他就是我的前男友。” 郁青娩闭了闭眼,轻声掷出一记猛雷,炸得陈佳佳头晕眼花,沉默几秒后,她才难以置信的尖“啊”了一声,又后知后觉低骂了一句。 陈佳佳吞了吞喉咙,很是受惊地颤音说:“不行,等等,你先让我理理。” “所以你初恋就是前男友,是之前来你家的,也是你去还东西的,还是要叫你开车的人!?” 语气越扬越高,堪比中头彩拿奥斯卡的激昂。 郁青娩抬眸,在陈佳佳急迫求证的目光,她点了点头。 陈佳佳抬手扶额,眼里的震惊满到快盛不下,不由喃喃自语,“简直破镜重圆照入现实啊,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小说局啊……” 而且这位前男友兼高中同学颜值也是一绝,不然也不会叫她匆匆瞥见就能记到现在。 沉默几秒,郁青娩还是开口解释了下,“佳佳,我之前不是故意要隐瞒你,那会儿我跟他的关系有些难讲,所以我才……” 虽然始料未及,但凭陈佳佳阅文无数的经验,此刻已经很好消化,听到郁青娩的话后,她连忙摆摆手,丝毫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我不在意那些,这本来就是你的感情嘛,就算是穿一条裙子的姐妹,也没有事无巨细交代的道理啊,对吧?” 郁青娩松了口气,弯起唇,轻“嗯”了一声,心里不禁涌动起暖意。 “不过……” 陈佳佳故意顿了顿,接着嘿嘿一笑,抬手推了推她的手臂,“我还是对你们的故事有点好奇,你挑能讲的给我讲讲呗。” 郁青娩无奈一笑,“好。” 她跟赵成溪的过去,简单到三两句就能讲明,也复杂到通宵也难以言明,只好避实就虚的讲了大概。 虽然她没明讲,但陈佳佳还是猜到些许,试探着问道,“那你们重逢这段时间,从来没讲过过去的事吗?” “没。” “他也没……追究过你分手的原因吗?” 郁青娩垂下睫毛,视线落在半蜷的指尖,搭指轻掐了几下,声音带起几分虚浮,拖着下坠的尾音,“没有。” “那你没想过主动讲吗?” 她闻言愣了一瞬,接着勾唇苦笑了下,缓缓摇了摇头。 依旧是那句“没有”。 能如今这般同他如旧友,甚至偶有亲密的相处,已经是奢念,怎么敢获陇望蜀。 哪怕堤溃蚁穴,也胜过一纸空文。 第30章 青溪 同陈佳佳聊到深夜, 郁青娩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指针恰时滑过零点。 屋内空调打的有些低,她穿了件薄款浅香槟睡裙, 系带款,衣领微敞露出小片裸肤,冷气簌簌拂过,刮起一层密密匝匝的颤栗。 细指捏着衣角朝怀里拢了拢, 遮住露在外面的皮肤,微湿发尾随着她的动作轻扫过绸质布料, 水滴落下,在肩领处洇出几抹深粉色。 床头cd机淌出轻缓音乐,裹着细微颗粒感,叫人瞬觉放松意适。 郁青娩踢掉拖鞋,上床后将被子堆在脚边,半倚在柔软抱枕里, 手撑着床面,探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退到主屏, 目光落在绿标图案,她忽地想起赵成溪,悬空的拇指随之半蜷了下。 不知是否整晚都在聊他的缘故, 此时此刻,郁青娩很想见他,跟他聊天, 试图再次确认他的存在, 来消除心底隐隐浮起的不安。 明知是杞人忧天,仍怕他们的重逢是一场梦。 如此想, 郁青娩便也如此做了。 等她回过神时,消息已经发出去了,绿色对话框里安静躺了句“你到家了吗”。 郁青娩双手捧着微凉的手机,垂眸望住屏幕,紧张还未席卷便收到了赵成溪的消息,几乎是秒回的认知叫她唇角不受控扬起弧度。 【aldrich: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跨省。】 看到消息时,赵成溪刚洗完澡,随手扯了条黑色睡裤穿上,裸着上半身下楼,几滴未干水迹顺着后脊往下落,抬手打开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刚喝了一口,被他丢在客厅的手机便嗡嗡震动起来。 他将玻璃瓶朝岛台上一搁,清脆声响,套着黑色软皮拖鞋,懒着步子地朝客厅走去。 站在矮几前,微躬下身,从粗裂纹原木台面上捞起手机。 赵成溪将手机解锁,看着郁青娩这条迟到几小时的问候,蓦地扯唇轻笑了声,是气笑的。 他单腿支地,斜倚着沙发扶手上,从烟盒磕出一根烟,咬在唇边点燃,瘪腮吸了口,这才夹着烟抬指,不紧不慢打起字。 有几分睚眦必报,要为他等的几个小时讨回公道般,故意晚回七八秒。 消息发出后,赵成溪直起身,挪几步朝身后沙发一倒,两条长腿搭在面前矮几上,他曲臂撑在扶手上,长指捏着手机,老神在在的盯着两人的聊天界面。 指尖夹着的猩红弥出浅淡烟雾,模糊微扬起的凌厉下颚。 郁青娩瞧着赵成溪字里行间的怨气,不由轻笑一声,眼尾也翘起小弧,她曲起细腿,手机虚靠着膝边,弯着唇角打字。 【跟佳佳聊的有点晚,不是故意的。】 几秒后,那端慢条斯理弹出两条消息。 【aldrich:哦】 【aldrich:聊我?】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稳操胜券的笃定,狂死了。 这几个字在郁青娩像自带语音,耳边似乎也随即响起赵成溪那把懒腔懒调,还故作高姿态的嗓音,又拽又傲娇。 讲这话时,他定是轻抬下巴,半敛眉,十足的得便宜卖乖。 如此想着,郁青娩不由脸热,忍着指腹快速弹跳的脉搏,在屏幕上敲着字,大胆地回了一个“嗯”字。 这一字肯定不仅是对他故意为之的纵容,更是承认了她那些细火燎原的情愫。 cd机里放着的歌几近尾声,消息发出时恰好唱到那句“你的笑容会浮现在我心中,整天都是想说喜欢你”。 听着这句歌词,郁青娩下意识咬住唇面,如被人戳破心思般脸红耳赤,密长睫毛小幅度轻颤两下,眼眸浮起一层薄薄水雾。 她羞窘的低唔了声,拢指捂住温烫腮颊,垂颈埋在膝上,细瘦手臂绕过双膝遮住脸颊,只余红晕洇透的耳尖。 胸腔里乍然快跳的心脏更是压肺顶嗓。 这股久违的心潮起伏叫郁青娩如同回到十八岁,无数个躲在闷灼被子里的深夜,她捧着手机偷偷同有好感的男生聊天,新鲜又隐秘的刺激叫人有股缺氧的窒息感。 纤细脚踝上的彩珠映出斑斓,踩在棉质床面上的脚趾蜷紧,压出凌乱褶皱。 另一边,一昭馆山的别墅里。 风月破碎 第34节 细藤线吊着的雾面陶灯亮着暖光,透过吊钟扶疏绿叶映出斑驳昧影,将斜靠在沙发里的裸着上半身男人半遮在昏暗里。 他抬起手,长指穿过着额前短发,朝后拢了一把,露出立挺额面,微湿发丝滴下水渍,划过深陷脊沟,隐在腰间黑色布料。 赵成溪垂眼看着那个矜持的“嗯”字,薄唇微抬,鼻腔倏时溢出一声轻笑,颈间银链映得眸底更亮,下意识高抬的眉骨带着难以抑制的得意。 原本交叠搭在茶几上的腿也抬起,曲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得瑟的轻晃两下。 他捏着手机,明明春风得意,却偏要端起一副难哄架势。 【aldrich:行吧,勉强原谅你吧。】 手机在柔软被面上震动两下,惊动了郁青娩这只抱膝小鸵鸟。 郁青娩放下捂脸的手,摸过手机微支起来,侧过细颈,去瞧亮起的屏幕。 两秒后,她扑哧轻笑了声。 眼尾勾着微扬弧度,双颊仍泛着一层薄薄红晕,如春日最盛的粉桃,衬得眸光轻软细。 临走时陈佳佳笑眯眯说他们这就是暧昧,心尖痒痒的暧昧期最甜了,那会儿郁青娩还不懂,谁知不到一小时她便深刻体会。 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暧昧期,可此刻她确实心尖痒痒的。 心脏也在静谧夜色里一下一下快跳。 暧昧期,确实很甜。 * 湿热季暑,头批挂绿荔枝应市。 晌午烈日最是灼人的时候,屋内冷气扑簌,香薰蜡烛里燃着小火苗,伶仃摇曳,白瓷口弥漫出浅淡的乌木香气,混着若有似无的清甜尾调。 郁青娩坐在木质矮几前,面前摆着个盛满荔枝的箱子,圆润饱满,微绿柳分红,短枝挂着翠嫩绿叶。 朝前倾几分身子,拿过几个冰袋,一一放进泡沫箱内。 肩边叠褶小飞袖被冷气吹得贴颈,她抬手将耳边的贝母发夹拿下来,指尖勾住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又拨下袖边用夹子压住,这才继续手里的事情。 陈佳佳半趴在桌旁,捏起把小银剪,将燃完的烛心剪掉一小截,这才满意的将剪刀放进一旁的置物托里。 她曲臂撑着下巴,笑眯眯的,“青娩,你跟你家那位到哪一步了?” 郁青娩闻言动作微顿,抬眸瞧过去,听到“你家那位”又莫名觉得脸热,不由捏紧手里的冰袋,刺骨冷意在指腹乍然散开。 她抿了抿唇,松开冰袋,蜷了蜷指尖,支吾着:“没到哪一步。” “就……朋友啊。” 陈佳佳蹙眉,很是疑惑地“啊”了声,难以置信的反问:“不能吧,你们这天天见,天天约会,怎么能还是朋友啊!” 接着嘀咕吐槽一句总不能俩人暧昧上头吧。 闻言,郁青轻咳了一声,明明是去正经学车,可听佳佳这样一讲,反倒叫这正经里掺进几分动机不纯。 可细究下来,也确实如此,不过是假借学车名义靠近他,不想再同他断联,更不想自己依旧是他朋友圈查无此人的存在。 想到这,郁青娩双颊不由泛起热意,指骨抵了下鼻尖,被冷气吹的微凉,底气不足地出声解释。 “佳佳,我跟他不是约会。” 陈佳佳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嘴里嘟囔着不就是学车嘛,都是两个人,差不多啊,可等她抬眸对上郁青娩眼睛时,那份振振有词瞬间戛然。 她不由腹诽道:不是吧!! 陈佳佳快步走过去,朝软垫上一扑,手撑在矮几上,双眸瞪大,难以置信的问:“别吧!你别告诉我,你每天开的真是路上跑的车?!” 郁青娩点了点头,说是啊,不由微拧眉,“不然还能开什么车?” 她话音落下,还未等陈佳佳回答,她便先反应过来,瞳孔随即睁大几分,红晕也在双颊洇蔓至耳廓。 还能开的什么车! 想到之前的小薄片,还有叫人瞠目的小漫画,这就不是什么正经车。 郁青娩曲起手臂,细指微拢抵着额面,企图遮住她烧烫面颊,羞臊难耐的低语,“佳佳,你、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啊。” 陈佳佳努努唇,“当然是该想的啊!” 而且成年人的恋爱不就是要快准狠嘛! 郁青娩闻声放下手,粉唇微微抿紧,抬眸轻瞪她一眼,眸色柔水,没半点威慑力,反倒叫人瞬时心口塌软。 陈佳佳不禁在心里哀嚎,青娩这前男友是怎么忍住不心动的啊!!! 她晃晃脑袋,言归正传,“好啦,说正经的呢。” “青娩,你俩之前确实是恋爱过的吧?” 虽觉她问的这正经事有些莫名其妙,但郁青娩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当然谈过。” 陈佳佳松开手,身子朝后一靠,瘫坐在软垫上,深感大惑不解,双手“啪嗒”一声拍在桌沿上,颓丧又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再次在心里吐槽这位前男友简直心如止水的能原地成佛。 不过—— “青娩,我没感觉错的话,你是喜欢他的吧,也算是为他回来的吧?” 郁青娩张了张唇,下意识想反驳,可话到嘴边中道而止,那个“不”字怎样都讲不出口。 虽然当初回来是因为阿奶,可现下细想,要说与赵成溪毫不相关,就算自欺欺人也难以欺过。 或许从始至终他都是重要原因,只是当初她不敢承认,又或许害怕的是承认后那份暗自滋生又无处饮鸩的奢望。 她垂下眼,指甲轻刮着指侧皮肤,几秒后轻“嗯”了声,算是承认。 陈佳佳直了直身子,“所以啊,你当然不能真的只是去学车,而且他教你学车的时候,车子里就你们两个人吧,密闭空间可是发展感情的大好机会!” 郁青娩重力掐了下指侧,“我……” 在那些隐隐发酵的旖旎气氛里,她也曾思潮起伏,但只是点到辄止,毕竟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时间。 思及此,她眸光瞬间黯淡几分,连声音都低落起来,“我们当时……分的挺不愉快的。” 而且对于那段过去,他们皆如遇蛇蝎般,应激的下意识逃避,在各自的刻意忽视下才维持如今的关系,她不敢轻易打破平衡,更缺乏讲明一切的勇气。 陈佳佳不以为意,“那又怎样?再说了,都说是分手了,有几个分手还能分的和和美美的?” “虽然我不了解他,也不知道你们分手的具体原因,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是还挺在意你。再者说,如果之前那场分手很膈应他,你们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后续,分道扬镳才是结局。” 郁青娩抬眸,轻软眼眸瞬时亮了亮,“是吗?” 重逢这段时间,她如裸足踩在散漫碎玻璃的窄径,谨小慎微迈着小步,不敢迈太大太远,如井底之蛙,未曾想过陈佳佳嘴里的这种可能。 此刻,她薄瘦胸腔瞬间小鹿乱撞,心底也倏尔迸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期待。 这是陈佳佳头次瞧见郁青娩露出这般不自信的表情,不由心诽爱情误人啊,接着探过身子,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似给予力量般,“是呀,而且过去就是过去,不可能成为现在,过去的就不要老想着它。” “我说这些也不是强行撮合你们,怂恿你去追他,我只是觉得你们彼此还有感觉,十八岁,初恋,分手又重逢,每一件都是我只能瞠乎焦灼,可遇不可求的事,却真实发生在你们身上,硬生生错过真的很可惜。” “退一万步,他心眼要真只有鸭脑那么大,就甩了他,天下男人多的是,不缺他这一个!” 第31章 青溪 郁青娩被这话逗笑。 “好,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确实好好想了,只不过这一好好想彻底叫她心绪紊乱。 下午一点钟, 彩发小妹下午来纹后腰图,她之前来纹过好几次,慢慢便同郁青娩也相熟起来,嘴甜的喊一声姐姐。 这会儿, 彩发小妹越瞧越觉得不对,她不禁半撑起身子, 扭头关心问到,“郁姐姐,你是不是碰见什么烦心事了?” 郁青娩闻声微愣,抬起腕骨,将刺针移开皮肤,指腹在光滑机器上碾滑几下, 她摇了摇头,弯了下眉眼, “没有。” “没有吗?那就好, 我就是看你好像心事重重的,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郁青娩瞳孔睁大几分,没曾想她情绪竟这般外露, 几秒后,收起眼底情绪,随意扯了个借口, “可能没休息好。” 彩发小妹哦了声, 重新趴回去,下巴垫在手臂上, 说:“那确实,睡好真是挺重要的,前两天跟室友通宵打游戏,第二天起来感觉人要没了。” “是啊。” 她浅笑着应了声。 见彩发小妹没再追问,绷紧的心才放松下来。 郁青娩抬手将口罩拽低了些,露出鼻尖,小幅度深呼吸了两下,努力调整着状态,心情稳定些后才重新戴好口罩。 她微垂下颈,细眉轻拧着,一手按着腰后皮肤,另只手捏着纹身机仔细下针,给腰窝处绕花的小蛇刺入淡蓝色。 后面客人是花背补色,面积不算小,她也没休息,一口气将两个预约连着做完了。 可人闲下来,便忍不住胡思乱想。 在去俱乐部的路上,郁青娩望着窗外快闪的街景发呆,思绪更是肆虐延伸,将她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再次搅乱。 车子停在门口时,她才堪堪回神。 俱乐部女经理瞧见郁青娩推门进来,立马笑迎过去,赵先生为了教这位郁小姐学车,不仅买了辆教练车,更是将那块闲置场地改造成小型训练场,能叫这位难伺候的主这般费心思,明眼人谁瞧不出其中隐意。 女经理先贴心递过一瓶水,又说赵先生有个视频短会,郁小姐您稍坐会儿等等。 郁青娩接过水,笑着说了句谢谢。 话音刚落,余光便瞧见赵成溪的身影,他穿了件黑白微镂针织衫,袖口被肌肉撑得微紧,高挺鼻骨上架着一副细腿墨镜,手插着兜,微晃着走过来。 同他视线相撞的那刻,所有心理准备摧枯拉朽般坍塌。 郁青娩呼吸也跟着忽窒一分,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手心微微生汗,她无端拘束起来,眼皮轻颤两下后移开视线。 明明只是思考要不要主动一点,却像揣着难以启齿的豺狼心思,未做贼心先虚。 女经理顺着郁青娩的视线看过去,见赵成溪过来,便有眼力见地退开,还将站在接待桌那暗戳戳瞧几眼的小姑娘也拉走,给两人腾出空间。 赵成溪察觉到郁青娩目光躲闪,视线在她脸上细扫一圈,瞧着她紧抿的唇角,他下意识蹙起浓眉,两秒后又松开,佯装无异。 他走近两步,抬手虚扶了下她的肩,嘴角撩起些弧度,端起惯常语调,“走吧?现在去练?” 郁青娩“啊”了声,眼神微懵的望了他一眼,慢半拍的:“哦,好啊。” 赵成溪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那走吧。” “哦。” 风月破碎 第35节 郁青娩转身之际,赵成溪唇角弧度凝住,半眯着眼望着那道伶仃身影,若有所思跟在她身后,插兜的手指随之攥紧几分,手背青筋尽显。 从室内场到室外场有一小段路,没遮阴处,太阳落半山腰,灿阳刺目且烫。 郁青娩被日光耀得微眯起眼,刚要抬手遮在额前,鼻梁上便被架上一副墨镜,镜腿还带着空调的凉意。 她微愣几秒,接着抬起细颈,看向身侧男人,“你不戴了吗?” 赵成溪垂眼,看着她秀气鼻骨上滑下几寸的眼睛,抬了抬下巴,答非所问,“阳光刺眼,戴好。” 明明是关心话,却叫他讲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拽劲。 但仍旧叫郁青娩心口簇簇怦然,微甜,如细砂糖渐渐融化。 她轻“哦”了声,嘴角矜持拎起笑弧,抬指扶了下镜腿,茶墨镜片后,长睫轻眨,眼尾缓缓勾起好看小弧。 第一天来俱乐部练车,见赵成溪将场地改得跟驾校无二,大费周章到叫郁青娩心生惶然,甚至想当场另报驾校,后来得知这块室外场已闲置很久,这才松了口气。 郁青娩抬颈,隔着墨色镜片瞧着身前的男人。 倏时想到陈佳佳那番话,她攥紧手指,稳住突怦心跳,试探着开口讲。 “其实驾校也挺赚钱的。” 赵成溪听出她话里深意,勾起单侧唇角哼笑一声,挑高眉骨,不可一世的:“我缺那点钱?” 郁青娩故作无辜,搬出他讲过的话,“你不是说没人会嫌钱多吗?” 赵成溪垂眸瞧她一眼,心底淡啧一声,挺好,这噎人功夫见长。 接着收回视线,若无其事提不往前走,边躬身拉开车门边拽声说,“我太贵,他们请不起。” 他故意顿一秒,直起身,微曲手臂搭在车门上,耸了下肩, “再说了,哪有老板亲自打工的?” 郁青娩听懂了他话里深意。 他不会教别人。 如此想着,郁青娩嘴角悄悄勾起浅弧,却一秒压平,故作淡定的“哦”了声,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那也是。” 她忍着笑意走过去,坐进副驾驶。 车厢本就狭小,座位间距也稍近,他们坐下后手臂偶时会蹭到,很短暂的轻碰,却如烙印般叫人觉得灼烫。 郁青娩心底微躁,动作局促微僵,生怕碰到再碰到赵成溪,会因反应剧烈而酿成事故,后来甚至连他那侧的车镜都不敢瞧一眼。 几次倒车下来,频频压线,很不在状态。 就在郁青娩想要再试一把侧方停车时,方向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控住,她疑惑抬颈,视线顺着修长骨节朝上移,落在他微敛的深邃眉眼上。 车厢里很安静,只余两人轻浅呼吸声里和细弱的扑簌冷气声。 前车窗透进大片碎金暖阳,落在赵成溪脸侧,映亮立挺眉眼,浓长睫毛盈着光,衬得那双桃花眸愈发深邃勾人,两人目光对视,叫郁青娩心脏瞬间漏跳一拍。 匆匆侧过细颈时,阳光恰时落在眼皮上,微烫肤。 她垂下眼,睫毛微颤着,不知因为刺目,还是为遮起一瞬而的慌乱。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也蜷紧,秀气骨节绷出青白,指尖在皮质表面压出几道细弯甲痕。 赵成溪单臂扶着方向盘,斜侧着身子,宽阔肩背遮住小半刺目霞光,视线在郁青娩脸上细扫一圈,在她眉心拧起的浅褶上停顿几秒,他不由抿紧唇线,眉心更是倏时蹙紧。 两人同坐一车,他怎会没察觉出她愈发心不在焉。 想到在夜市提到阿奶时,郁青娩毫无遮掩的低落,还有前两天助理说的话,赵成溪极其自然的将她情绪误解彻底。 以为她的魂不守舍,是因为临近阿奶生日,想念阿奶。 那晚在羡仙巷分开,赵成溪便交代助理去查阿奶去世的原因,同他猜测的如出一辙,阿奶是在他们分手一周,因心脏病突发病逝。 这两件事看似毫不相关,但巧合的又叫他不得不多想。 当年郁青娩单方面冷战分手又断联,而赵成溪年少气盛,金娇玉贵,哪曾受过这般冷待,后来主动去北荟找她,在他看来,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哪曾想得到的结果却是美术系没有叫郁青娩的大一新生。 那时他瞬觉自尊心受挫,又正值气头,赌气出国的那些年,不知是在跟谁较劲,拗着股气就是不去查有管她的消息,似是查了便是输了。 如今赵成溪隐约触碰冰山一角,掀翻整座冰山对他来讲更是易如反掌,可他却遽然生出股无从入手的束缚感,生怕盘根错节里伤害到她。 更何况,很多难抵深究的粗劣事在沧海转睫里裹满青苔污泥,多年后想再探究竟时,却发现很难瞧清原本模样。 此时此刻,狭小车厢里,赵成溪落在郁青娩身上的目光是不自知的温柔,不想她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可偏在安慰人这事上,他是十足生手。 他如临大敌般锁紧浓眉,嗓音克制的:“今天就到这吧,不练了。” 郁青娩惊讶抬眸,眼瞳下意识睁大几分,微愣低喃问,“……不练了吗?” 赵成溪嗓音磁哑的“嗯”了声,探指按下红色按扣,“咔哒”一声轻响,安全带绕过胸膛处缓慢的扑簌回缩着,他抬眸,直视着她那双微瞠圆的眸子,“不练了。” 他弯了弯唇,试图叫气氛轻松些,“晚上梁潮他们要去loop跑race,想不想去?” 闻声,郁青娩眼眸亮了亮,“户外比赛吗?” 他勾着唇点头,“是,去吗?” “去!” loop是赵成溪投资的一个国际赛车场,fia认证的二级赛道,东西两个独立运行的赛道,承办过多场国际赛事,the king是业余圈里的天花板,loop则是洲城职业车手圈众星拱月的存在。 比赛晚上七点开始,两人从俱乐部出来时,才刚过五点钟。 赵成溪朝后侧过几寸身子,阳光刺得浓眉微蹙,“时间还早,先带你去吃饭?” 郁青娩闻声抬眸,视线猝不及防相撞,那秒如小石子簌然坠入湖面,空灵一响惊起几圈涟漪,心脏也不争气地伏起荡漾。 她掐了掐掌心乱文,轻翼地咽了咽喉,下意识点头应好。 接着曲起细臂,手指抚了下肚子,经他这么一提,竟莫名觉得胃里空荡荡,倒真有些饿了。 正值高峰期,一路堵堵停停,半个多小时才来到餐厅。 苍木翠叶半遮的一栋三层小楼,深灰混凝土墙壁,暗调玻璃,不同角度侵来的橙霞献给给这座平素建筑的画作神工意匠。 推开玻璃门,迎面是同色调拼接墙壁,嵌着一行淡灰色字母,是餐厅的名字。 fragmentary。 两人刚进门,餐厅经理便笑脸迎过来,双手交叠抵在身前,恭敬颔首一声“赵先生”,又很识眼色地对着郁青娩半躬了下。 郁青娩眉心微跳了下,微愣后礼貌地弯了弯唇,揣着疑惑走进内厅,在临街落地窗前坐下,另一侧是整面暗色纹理酒柜,高低错落,断层底灯映出淡色光晕。 等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后,她才稍前倾几寸身子,压低音量,小声问出疑问,“你认识这里的老板?” 闻言,赵成溪喝水的动作微顿,垂下手臂,将棱角玻璃杯搁在桌上,单侧眉骨太高几分,抬眼瞧着她,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 他曲指在桌面轻敲着,瞧着她眸底疑惑半褪半凝,唇角一瞬勾起淡弧,懒腔开口。 “严格来说,我也是老板。” 郁青娩神色如常的“哦”了声,心想难怪经理见了他都毕恭毕敬地,原来他也是老……话还没从脑中过完,便忽觉其中不对。 她瞳孔顷刻睁大几分,微张唇望着他,惊疑扬声问:“你……是老板?” 赵成溪瞧着她双眸瞠圆,惊疑不已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抬高下巴,慵着调子“昂”了一声,挑了下眉问道,“这么惊讶?” 郁青娩下意识否认,“也没……” 但又觉实在没什么说服力,继而抿唇哑声。 赵家的怀渡集团作为洲城餐饮巨头,哪怕整城餐厅一朝易主也不值惊讶,只是在她潜意识里,赵成溪是自由翛然且放浪,同规矩繁多的钟鸣贵胄不搭调,更何况这餐厅格调实在不像赵老先生的风格。 赵成溪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这儿老板是我在旧金山的朋友,私人投的,跟怀渡没关系。” 话音刚落,刚刚的经理去而复返,带着白线手套的手里捧着一瓶粉标香槟。 “赵先生,陈总知道您来,特意叫人从酒窖取来的的酒。” 赵成溪半掀眼皮,轻扫了眼瓶身淡粉色标贴,薄唇微抬,鼻腔溢出一声若有似无的淡哼,接着小幅度抬了抬下巴,“放下吧。” 经理将香槟搁进冰桶里,微欠身说了句您慢用,便很有眼力地走开了。 郁青娩看了眼冰桶里斜倒的香槟,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抬眸看了眼对面的男人,“你今晚要喝吗?” 赵成溪干脆的,“不喝。” 下一秒,他朝香槟桶扬了扬下巴,哼笑一声,“更何况人老板也没打算让我喝。” 郁青娩微懵地“嗯”了声,迷茫地看着他,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下意识问,“刚刚不是说特意叫人取来的吗?” 赵成溪抬了抬眉骨,点头应了声,扯唇哼笑,“不过是专门取来给你喝的。” 接着他朝那只细柄笛型杯扬了扬下巴,“连杯子都只备了一只。” 这酒名眼一瞧就不是赵成溪常喝的,刚看见经理送过来,他就看出陈逍这酒送的不单纯,什么特意叫人取来,分明是听得消息,远在旧金山都要凑一趟热闹。 果不其然,下一秒被他搁在桌上的手机乍然亮屏,弹入一条新消息。 【chen:够意思吧,出差都不忘替你讨人欢心。】 赵成溪半垂着眼皮,淡嗤一声,修长骨节微曲,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慢条斯理发出去一个简短明了的“滚”字。 郁青娩瞧着桌上形单影只的细柄笛型杯,眼睫因惊讶微抬了抬,视线又落到手侧的黛釉矮陶杯上,抬指握住,指腹轻挲了几下,这喝水的杯子倒是两边各搁了一只。 她同那位陈老板素不相识,能叫他费周章另眼相待,原因只会是赵成溪。 所以那位陈老板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吗? 思及此,郁青娩心跳下意识快跳两下,脸颊也有微微泛热的迹象,她蓦地咬了下唇,暗自腹诽没出息,明明没人这么讲,她倒先自我攻略得害羞了。 似是怕赵成溪瞧出端倪,郁青娩轻咳了一声,曲指蹭了下鼻尖,声音低弱的“哦”了声,稍有舌结的问,“那、那是不是有点麻烦他了?” 话音刚落,她瞬间懊恼,眉心轻拧,这讲的什么官话。 赵成溪闻声直觉好笑,声音带着笑腔颤意,“他讨好你,他还嫌麻烦?” “要嫌也该是你嫌他麻烦。” “……?” 郁青娩懵然睁大了些瞳仁,张了张唇,想反驳却又觉词穷,干脆抿唇不语。 明明听着像歪理,却叫他讲得头头是道,似乎被添麻烦的真成了她,而非费周折的陈老板。 郁青娩收紧指骨,指腹下粗粝触感明显,她垂眸看着温热的陶杯,杯口薄翘不规则,玄黛中洇着灰白,古朴浸着股放浪形骸。 餐具风格同店里装修如出一辙,淡素调,是隐奢质朴的侘寂美学。 风月破碎 第36节 可追至返璞归真的老庄哲学,以及静空虚的禅宗意境。 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 在郁青娩看来,这样暗调又略沉闷的风格很难同赵成溪挂钩,便下意识以为这是那位陈先生的喜好。 她手撑着下巴,四处环视了一圈后,随口问道,“陈先生喜欢侘寂风?” 赵成溪喝水的动作微顿,将杯子搁在桌面上,指腹随意摩挲着,随意撩了眼周围的装修,淡哼了声,不答反问。 “就不能是我喜欢?” 郁青娩打量墙壁挂画的目光倏时凝滞,对赵成溪的话很是意外,她收回视线,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眸中渐渐生出疑惑,眉心拧起一道浅浅的褶。 她略带疑惑,又似喃喃般低语。 “你喜欢吗,我以为你不会喜欢。” 第32章 青溪 赵成溪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 “为什么这么觉得?” 郁青娩愣了愣,其实她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 又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不会是他喜欢的风格。 现下想不出新奇原因,她只好实话实说:“因为我觉得你是侘寂风的一切对立面。” 尾音带着不明显的坠音,指甲在桌布上小幅扣了几下。 赵成溪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讲,闻言轻笑一声, 似是并不恼这答案,嘴角反倒抬起浅浅的弧度, 眼尾也微扬着。 他曲臂撑着额,手指在眉骨处点了点,嗓音沉肃了几分,“或许以前是吧。” 郁青娩眸中惊讶更甚,纳惑地张了张唇,终究未言一字。 赵成溪超前倾了倾身子, 曲着手臂搭在桌边上,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故意逗人似的, “以前恋爱白谈了?半点不了解你前男友。” 那段恋爱似是禁忌,两人都故意避着,甚少谈起, 算上卷毛学弟那次,这是甚少几次讲起同过去有关的事。 听着赵成溪不着调的话,郁青娩腮颊隐隐烧热, 抬指在耳侧随意刮了几下, 不知是臊的,还是被他话里的怨怼刺激到, 她清了清嗓子,不由回呛,“你自己都讲了,是前男友,要了解也不会是’前’了。” 赵成溪乐了,笑得肩膀都跟着颤了两下,“行。” 郁青娩捏着银叉在绸调方巾上随意滑着,压出不深不浅的细痕,她半垂着浓长睫毛,声音低柔的:“而且以前是你自己说过。” “什么?” 她抬眼望着他深潋的眸子,语气软轻又固执,“是你说,有瑕疵的东西没意义。” 闻声,赵成溪嘴角的笑弧瞬时凝敛,缓缓压迫,明明对面的姑娘仍旧表情平静,可从她水润的眼瞳里,就是叫他瞧出了怨气和委屈,似是在为过去鸣不平般。 他半蜷起搁在桌上的手,手背上的脉络凸显,心口也跟着收紧几寸,涌动着一股莫名又有些陌生的情绪。 开口时,声音不由带着服软的柔,“那我跟你道歉?” “我真忘了讲过这话。” 此时再回想,赵成溪想不起是何时讲的,大约是以前随口一说,他那时没当真的话,却叫郁青娩记在心里,或许还为此耿耿了很多年。 不想叫气氛这么凝重,他扯唇笑了笑,抬了抬眉骨,故作轻松地继续说:“我那时才几岁,免不了说些不着调的话。” 郁青娩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在心里暗暗吐槽他现在也没少讲不着调的话。 见她沉默不语,赵成溪只当她不信,便搬出佐证,“若是不信,改天我带你去一昭公馆,要是我当真觉得残缺了就没意义,也没必要把家里也装成我讨厌的风格。” 郁青娩抠方巾上的刺绣,闻言停下指尖的小动作,半垂的长睫下意识上掀,却又稍怯垂下,遮住眼瞳里的闪过的涟漪。 她压住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故作淡定又无所谓地说:“我又没说不信,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刚刚也确实没有不信他,只是陡然发现对他了解的延迟,心底不由冒出一丝难掩的不舒服。 这时服务生正好过来送餐,木质托盘上搁着份牛肉塔塔,哑光小碗里搁着圆润金黄的蟹芋酥,紧接着又上了几道菜,刚刚的话题也恰好就此翻篇。 郁青娩夹起一块金灿灿的蟹芋酥,小口咬下去,软糯的酥皮里裹着芋泥和满满的蟹肉,酥酥糯糯,她头次吃这样的搭配,很意外的搭配,但蛮好吃的。 她又夹起一片剔透的萤火鱿鱼,微凉脆甜。 接着浅浅扬了下细眉,眼眸亮了亮,“都很好吃哎。” 赵成溪薄唇勾起,见她真喜欢,便说:“陈逍还开了几家分店,菜系不同,改天带你过去。” 郁青娩应了声好,指腹捏了捏筷子,细尖抵着瓷盘,试探着问道,“你也投资了?” 赵成溪抬了抬眉骨,故意曲解,“怎么?这是要打探我家底?” “…… ” 郁青娩微愣,双眸瞪大几分,满脸写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很是惊愕他能如此理直气壮的给她扣帽子。 什么打探家底,她才没有!更何况他的家底根本没有打探的必要! 几秒后,她捏着筷子夹了一小筷尖牛肉,腮边微鼓,小口嚼着,低声反驳道:“我才没有,只是好奇而已。” 明明没存歪心思,却被他理所当然的眼神瞧得心虚,连反驳都莫名没底气了。 赵成溪心情极好地重复了句“好奇啊”,接着大方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半开玩笑的:“’化敌为友’的买卖,自然要投。” 郁青娩低应了声,没再追问,似是怕被他抓到话里把柄,又被噎得面颊烧热。 瞧着她眼底隐隐的幽怨,赵成溪眼尾笑意难掩,曲指遮在鼻骨前,唇角弧度肆意深陷,宽阔肩颈都隐隐有轻颤趋势。 他也见好就收,难得主动递话闲聊,随口聊起沈时斜和姜吟下半年的婚礼。 一顿饭吃得慢条斯理,两人几乎要将赛车的事抛之脑后,直到梁潮的催人电话打来,听到赵成溪电话那边的嚷声,郁青娩按亮桌上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惊觉这顿饭吃得有些久。 她压低声音,近乎用口型说着:“我们现在走吧?” 赵成溪唇边呛人的话瞬时止住,难得耐心了回,语气还算平缓地对电话那端讲了句,“半小时后到。” 他们起身朝外走着,便瞧见餐厅经理迎面走来。 餐厅经理笑脸迎过来,先对赵成溪应了声好,接着走到郁青娩面前,双手递过一张油墨印制的票券,“这是陈总送给您的展票,欢迎您空闲时来看展览。” 顿一秒,又补充道,“或者您可以直接报赵先生的名字。” 郁青娩眸中浮现诧异,接过展票后,垂眸仔细瞧了瞧,又略带疑惑地侧眸看向身后的男人,未等她问,便听到他出声解释,“一二层是用餐区,三层是合作展区。” 她下意识朝内厅望了眼,没想到这里别有洞天。 赵成溪出声问,“上去看看?” 郁青娩是有点好奇,但想到梁潮他们还在等着又作罢,摇摇头说:“以后再来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闻声,赵成溪眉心微动了下,只不过是简单的“以后”而字,也没明讲是以后同他来,却将他心口隐隐悸动。 但他面上未显,还端着副清淡表情,故作平静抬了抬下巴,“行,那走吧。” 说完便先一步提步绕过窄廊,朝门口走去。 郁青娩跟餐厅经理道谢后,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见两人走后,躲在柜台旁悄悄观察的店员走过来,按捺不住八卦,悄悄跟经理咬耳朵,“经理,那是赵先生的新女友吗?” 餐厅经理刚要回“大概是”,下秒想到什么,立马止声,肃起声线,“上班时间禁止八卦,忘了?” 店员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不讲就不讲嘛,反正八成是新女友。 * 余晖四散,月华轻漫,透过郁密枝杈摇曳。 loop建在半山腰的平台上,另侧靠海,沿山路而上时,窗外刮过的风里弥着一股浅淡咸湿味。 夜晚的海风仍混着热气,从冷气充足的车厢里出来,郁青娩被温风裹得眉心微拧,指间攥着的手机莫名生出股不适的黏腻感。 赵成溪将钥匙扔给等在门口的男生,便带着郁青娩朝顶层包间走去。 推开包间门,屋里等着的人闻声看来,瞬间戏精上身,梁潮将西瓜皮朝果盘里一丢,高声埋怨两人来得晚。 赵成溪直接无视,抬臂示意,叫郁青娩坐下,接着又给她到了杯冰水。 众人瞧见这一幕,知情不知情的都瞬间门清。 上回在no.25a碰过一面的崔煦也在,他目光在郁青娩身上扫过一眼,撞了撞赵成溪的肩膀,笑眯眯挑眉,明知故问地暧昧道,“不给大家介绍介绍?这么一美女是你谁啊?” 赵成溪淡嗤一声,稍掀起一点眼皮,瞥了他一眼,又轻描淡写收回,倒是难得开了口,“郁青娩。” 目光落在她捏着玻璃杯的细指上,薄唇轻掀,又补充道,“我朋友。” 他们靠得很近,一前一后,郁青娩后背几乎虚贴着赵成溪的微曲手臂,甚至能感受到他讲话时胸腔的震颤,叫她脊背微僵,连心脏都不禁轻颤,不由想起以前碰见他朋友那次。 如今一字之差的介绍,意义却天差地别。 还未等她回神,手臂蓦地叫人挽住,接着便听到于媛媛在耳边讲,“差不多得了,起哄还没完了!” “青娩是溪哥朋友,也是我朋友,你们说话注意点,不准欺负她!” 听见这位大小姐的埋怨,在场各个抱屈,真是不白之冤。 于媛媛才不管,扭头去瞧赵成溪,似是瞬间找到给撑腰的人一般,气焰很足的:“溪哥,你说他们是不是欺负人?” 赵成溪闻声抬眼,目光落在郁青娩垂着发丝的细颈上,她似有所觉地抬起脖颈,直直对上他垂下的眼眸,视线瞬时相撞,平海生漪。 他嘴角随即勾起若有似无的浅弧,在四面投来的目光里点了点头,淡淡吐出一个“是”字。 “靠——!” 梁潮头一个受不住,简直被酸得牙倒,将杯子扔在桌面上,“碰”一声响,手撑着膝盖站起来,“一个个的还跑不跑了?” 几人也是眼力见的,懂得适可而止,簇拥着起身,勾肩搭背朝外走着。 赵成溪也跟着起身,手插在兜里,微侧过身,垂眸看了眼郁青娩,“我先去换衣服,你们先去外场,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服务生。” 郁青娩迎着光抬眸,映得眼睫颤了颤,“好。” 他抬了抬下巴,淡淡扔下句“走了”,抬脚虚踢了下梁潮小腿,催人赶紧走。 于媛媛瞧见男友吃瘪,很不厚道地笑倒在沙发里,手指晃了下郁青娩的手臂,“梁潮每次碰上溪哥还有他哥都讨不到好处。” 郁青娩笑了下,“你不帮帮他?” 于媛媛瞬时摇头,“才不,多好玩啊。” 风月破碎 第37节 接着挽着她手臂,将人拉起身朝外走,歪了下头,弯眉着八卦道,“你跟溪哥什么进度啦?” 郁青娩愣住几秒,下意识回了句,“没进展,我跟他就是朋友。” 但这话讲得没底气,她不由觉得心虚,抬手摸了摸耳际,又微不可察地偏了下脸,细颈弯出小弧,逃避心态在一连串小动作里暴露无遗。 于媛媛微拧眉,立声反驳,“怎么可能呢,你们不是一起练车很久了吗?” 郁青娩看着她双眼瞪圆,难以置信的模样,不由轻声失笑,心底的不自在消散大半,更没想到她竟同陈佳佳是同一论调。 似乎没人相信他们是很单纯地学车。 还未等她出声解释,就听到于媛媛言之凿凿的:“青娩,我可不是乱说,我真觉得溪哥喜欢你,就算没到喜欢,最起码是挺在意你的。” 郁青娩微愣,唇角弧度敛起几分,眸光轻晃一下,“……为什么这样说?” 于媛媛理所当然道:“因为这就是事实啊。” “换句话说,就算溪哥对你好是因为看在沈先生的面子上,但这份面子总不至于叫他特意去跟教练学一遍再来教你吧?” 听到这话,郁青娩双眸微睁,心跳被攫取,脚步也溘然顿住。 廊间顶灯光倾斜而下,落在她身上,肩头小巧细润,耳垂上淡金牛角包折着碎光,轻晃着映在她瓷白的脸颊上。 她张了张唇,几秒后,声音虚软微疑的:“……你说什么?” 于媛媛毫不意外她此时的反应,粉湿美甲勾开肩侧垂下发卷,弯唇笑了下,“我刚听梁潮说的时候也是这反应,当时我还以为他逗我玩呢,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接着感叹般地,拖长音嗯了声,“怎么说呢,我认识溪哥蛮久的,但真熟起来是跟梁潮恋爱后,这几年我虽然也见过不少女生,但溪哥拽死了,压根不会接送女生,更别提亲自学亲自教了。” “所以说,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你啊!” 郁青娩眼皮轻颤了下,瞳孔像星光骤落般微张大,心脏涌来温灼血液,又似被几片羽毛轻轻刮过,微微泛胀。 垂在身侧的手指半蜷缩着,指甲断断续续掐着指腹。 粉唇小幅度张合,似有千言万语,却因惊讶而凝滞,只余气音一句,“……是吗?” 于媛媛似未觉她反常,连连点头,兴致勃勃地挽着人边走边嘀嘀咕咕。 从包间到外场这段路,郁青娩走的艰难,有些心猿意马,脚底泛着软,若不是穿了双平底鞋,大概已经摔了好几跤了。 深掩在心底的情绪却愈发呼之欲出。 甚至有那么一秒,她想跑到他面前,向他求证,不管不顾,不计后果。 可等热风刮到面颊上时,郁青娩又转瞬清醒。 明明置身暑气,脸颊热度却飞速褪去,头脑逐渐清晰起来。 不管赵成溪如何想,不管这段时间发生何事,他们之间并非喜欢就能万事易的关系,那些挡在面前的阻碍,她还没想好,也还没鼓足勇气去一一面对。 她轻吐了口气,压下心底起伏的心绪,抿抿唇,不由出声叮嘱道,“媛媛,刚刚的话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暂时先不要跟别人讲。” 于媛媛愣了下,下意识疑惑地“嗯”了下。 郁青娩垂了垂眸,嗓音在夜风下衬得有些低落,似深谷低语,缓缓回音,“我跟赵成溪之间……有些复杂。” 话没明说,可于媛媛却瞬间悟了,蹭得抬起头,双眸瞬间瞪圆,浅灰美瞳在灯光下愈加粼粼,虽然很好奇,但她知分寸,压下心底八卦之欲,识时务地没追问,抬手握住郁青娩的手指,笑着保证,“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梁潮我也不讲。” 接着俏皮地眨了眨眼,“但是,如果有那一天,我要做主桌!” 这次轮到郁青娩愣住,好一会才明白于媛媛在讲什么,白皙面颊隐隐绰绰晕上红晕,抬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微扬声,“什么啊,哪有的事!” 于媛媛弯唇嘻了一声,但笑不语,只是挽着她的手臂,拉着人朝赛道区走去。 面上虽不显,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不早晚的事吗。 * 赛道区寂谧闷热,几排圆灯灿星般亮着,观看区前排两个最佳观看位摆着果汁零食,还贴心放了一满桶冰和小风扇。 风扇摇摆吹着,带起一缕缕微凉软风。 虽然只是私下娱乐跑一跑,最近夜赛也逐渐兴起,但念在安全第一,还是选在少弯短道区跑,而且坐在观众席可以直接看完全程。 她们刚坐下没多久,赵成溪几人便出现在赛道。 最高调的当属一身红色的梁潮,还不住朝观众席挥手比心,招摇过市,排场堪比明星出街。 但在郁青娩眼里,最惹人注目的却是穿一身低调纯黑赛车服的男人。 她目遥遥落定在他宽阔背影上,看着他走到车边,躬身拉开车门,下一秒便瞧见他忽地直起身,倏尔抬颈,隔着半昧半亮的夜色,直直望进她眼底。 赵成溪手搭在车门上,望着前排那道瘦削身影,似在确定她的存在,几秒后,蹙紧眉心才渐渐舒展,他舔了舔唇,掩在头盔下的唇角终是勾起。 他复又低下头,垂着眼,深呼吸着压住心口鼓噪。 再次抬头时,细弯眼尾扬着笑弧,重新端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拽气,朝她微扬下巴,后弯身坐进车厢里。 夜色朦胧昏暗,遮掩了两人隐秘的小动作,也无限放大着一切情绪。 动作无声,却震耳欲聋,同疾颤心跳一起撞着郁青娩的耳膜。 她一寸寸攥紧搁在膝上的手指,指脉失序跳动,彷佛那些难以言明的情愫也被一同钻入掌心,温潮旖旎里,肆意发酵。 于媛媛收回朝梁潮挥着的手,脸颊微红,语气兴奋的:“太激动了!好久没看他们跑户外了!” 郁青娩闻声回神,松开攥到泛麻的指骨,抚平上蹿的米麻短裤,掌心压着裸膝,抻了抻手指,嘴角弯起,“这还是我第一次看现场赛车。” 于媛媛讶异抬眸,“第一次吗?那你肯定不会失望的!他们技术都不错,尤其是溪哥,在职业车手里也不逊色!” “这要是白天就能跑另条赛道了,e布局16弯角才是真刺激!” 以前恋爱时,郁青娩就知道赵成溪爱车,那时她以为他只是单纯爱收藏,直到这次重逢,她才渐渐纠正过去片面又单薄的理解。 他爱车,也爱赛车。 或许更爱的是血脉喷张里的刺激。 她不禁开口问道,“他参加过职业赛事吗?” “参加过,像thunderhill,还有dakar rally,溪哥都去过,梁潮还去看过。” 于媛媛咬了咬吸管,很是惋惜地叹了一声,“不过溪哥现在都不去跑了,也没机会去现场当一回亲友团了。” 第33章 青溪 绿色发车旗挥动, 声浪响遏行云,此起彼伏,浓白尾气乍起下, 几台跑车瞬时急驰而出,轮胎在地面上勾压出一道道泛白胎印。 郁青娩抿住唇角,掀眸望去,目光紧紧追着一马当先的碳素超跑。 虽然知道安全系数很高, 但还是下意识担心,她不由绷紧腰背, 手指攥进掌心,秀气骨节绷出小垣青白。 赛道上的赵成溪如掌控万物的王者,在连绵气雾下漂移横走,高速过弯,一骑绝尘,几个弯道下来, 其他几辆车早已被远远甩开。 胜负已毫无悬念。 压过第五圈最后一个弯道,碳素全黑跑车疾速冲过终点线, 黑白旗帜顺势挥下, 定格在原处。 郁青娩松了口气,眉心舒展,嘴角微微拎起弧度。 她松了松手指, 指骨因久攥而有些僵硬,掌心也生出一层薄薄冷汗。 “溪哥果然是第一,漂移过弯太丝滑了, ” 于媛媛兴奋起身, 激动感叹,丝毫不给男友面子, “溪哥跟梁潮他们跟比,简直就是大佬误闯新手局!包赢的!完全没得比!” 她接着起身,挽住郁青娩的胳膊,“走啦走啦,咱们快过去!” 赵成溪推门下车,手指撑着头盔摘下,瞬时夹在臂弯,长指穿过汗湿发丝,微扬起脸,很随意地朝后抓了一把,露出深邃眉骨。 他刚走没两步,便被后面跑过来的几人揽住肩膀。 梁潮脸颊闷得潮红,急喘着气,极其夸装又万分真诚地吹捧,赵成溪随即勾唇笑了起来,泛红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侧着长脖,笑骂着捶了下身边人的肩膀。 昏暗夜幕散出暖亮月光,细细碎碎落下,似碎钻光晕般萦绕在他周身。 郁青娩正好朝这边走来,抬眸间,同赵成溪四目相对。 他眼角深邃下勾,眼底含着笑意,如水鸟掠过一池春水,波光潋滟,微翘起的眼尾更显缱绻勾人。 额前垂下凌乱发丝,发梢上的汗滴不堪重负,乍然跌过浓眉,顺着凌厉下颔,划过喉结没进微敞领口里,带着一股张扬的欲气。 郁青娩恰好将这一幕纳入眼中,视线落在半隐半露锁骨处。 下一秒,她目光如被烫到般飞速收回,睫毛轻扑了下,呼吸下意识放缓,心脏如火炉旁的一小捧碎雪,细细软软融化。 她掐了掐掌心,克制着不去瞧他,也不去乱想。 于媛媛瞧出两人间微妙气氛,灰瞳乌溜乌溜转了两圈,红唇得意一翘,环紧郁青娩的手臂,小跑两步把人拉到赵成溪面前,接着飞速松开环着她的手,凑过去挽住梁潮胳膊,一把将人拽远。 行云流水的动作叫郁青娩看愣。 对上于媛媛暗示十足的目光时,郁青娩瞬间了然她的用意,在心底无奈的笑了下,但面对赵成溪时,难免紧张,还有一点心虚。 或许是因为刚才差点收不住的胡思乱想。 郁青娩握着瓶子的手指不由收紧,攥出几不可闻的轻吱声,踌躇着朝前挪动了一小步。 赵成溪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水,唇角微抬起小弧,拽拽的扬了扬下巴,嗓音裹着浅淡的笑意,“给我的?” 虽是问句,可语气却是万分笃定。 郁青娩低“嗯”了一声,又朝他走近一步,将手里的冰水递过去,赵成溪抬臂接过去时,两人手指轻碰了下,指尖皮肤相贴,温热的触感叫她触电似飞速弹开,蜷着指尖握进掌心。 他瞧见她的小动作,唇角微抬,很轻地笑了声。 旁观几人憋的辛苦,见此接连起哄,捧更逗乐似的,掩面装哭卖惨没人给自己送水。 赵成溪挑高眉骨,冷嗤一声,握着瓶子的手臂曲起,朝后撞了下崔煦的胸口,不留情面的送出一个“滚”字。 崔煦五官猛挤,捂住胸口,夸张哀道,“哎哟,负伤了,赛场暴力啊!有没有人管了啊?” “裁判呢?裁判呢!” 赵成溪嗤笑一声,不咸不淡的“哦”了声。 接着事不关己的拧开瓶盖,薄唇贴着瓶口,扬起脖颈,连灌了几口,凸起喉结随吞咽上下滚动。 喝完小半瓶水,他拧紧瓶盖,捏着瓶颈,用瓶身碰了下郁青娩的手臂。 “送你回去?” 郁青娩被冰得躲了下,手指下意识抚了抚胳膊,小片皮肤微凉,沾上水雾,湿漉漉的。 风月破碎 第38节 她抬眸望去,目光恰好落在他唇间,染水的嘴唇愈发泛红,自然光线下泛着晶亮水光,如水汽浴室里久别的恋人热情拥吻后,自带朦胧欲气。 思及此,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脸颊微微泛气热意。 不知是否是刚才于媛媛的话起了作用,赵成溪今晚在郁青娩眼里怎么瞧怎么勾人,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举动,在她看来都充满了故意撩人的信号。 毫不费力地搅乱她的心湖,轻而易举地攫取了她的心跳。 “好……” 她刚气音说出一个字,便被截住。 于媛媛:“别呀青娩,都这个点了就别折腾了,今晚直接住这吧,明早还能顺便看个日出,一举两得!” 梁潮爱玩,闻声来了兴致,瞬时跟腔,很不客气地说:“好主意!那咱们干脆都住这呗!” “反正溪哥那几栋户外小楼空着也是空着,不住白不住啊。” 崔煦搭腔,“是啊,赵大老板,安排安排?” 赵成溪被他们自说自话给逗乐,轻扯了下唇,懒得搭腔,而是拎起水瓶碰了下郁青娩的手臂,淡淡的问:“要看日出吗?” 语气听着随意,好似不甚在意,但细听能听清他尾音里的极其克制的紧张。 几人闻声立马抬眸,屏息凝神又期待地看着郁青娩,各个人精,自然瞧出这户外小楼能不能住就在她一念之间。 郁青娩被瞧得紧张,指缘轻滑了下掌心细纹,心动又犹豫,“可是我什么都没带。” “这怕什么,缺什么派人送来嘛,” 于媛媛探出脑袋,笑眯眯地看向赵成溪,寻求认可般问道,“我说的对吧,溪哥?” 赵成溪难得配合地“嗯”了声。 他唇角微勾着转身,擦肩而过时,脚步微顿,半垂眸瞧着她,声音松弛又小得意。 “今晚住这吧,缺的东西,我让助理送。” * loop主厅楼旁有两栋独立小楼,三层木质,枯山水侘寂美学,半掩在葱郁树木里,绿苔石板小路蜿蜒,灰白波纹纹路碎沙上搭着吊床和未燃火炉,地灯在矮丛里亮起暖黄光,影影绰绰。 郁青娩抬臂勾过木架上搭着的丝质浴袍,细带绕腰系紧,微湿裸足踩在木地板上,走到窗边,抬手推开小半窗户。 温热夜风灌进来,徐徐吹散屋内潮气。 她收回手臂,指尖瞬时搭在窗沿上,望着夜风下晃动的枝桠,鼻尖是清淡的绿植气味,惬意地勾起唇角。 良久,郁青娩合上双眼,微扬起脸,抬起细瘦手臂,懒懒地抻了抻腰,绸软袖口滑落堆叠。 不自觉轻喃了句,“好舒服啊。” 夜风吹得人惬意地想入眠,好半晌,她才倦恋不舍地关上窗,拿起柜面上的吹风机,将头发吹到半干,这才提步朝卧室走去。 细藤编吊灯落下暖光,床头矮台上加湿器淡淡乌木香气,细雾蒙蒙,如同雨后布满湿气的山野。 一双细白小腿扫过,地台床下倏地亮起一排微弱的小夜灯。 刚掀开被子,矮台上充电的手机便震动了下,郁青娩侧过细颈,接着撑在软铺上,探身摸过手机,垂眸看去,是赵成溪发来的消息。 她眉心忽地轻颤,咬了咬下唇。 抬手抚着胸口,掌心下,心跳得如倏尔跃起,又细密炸开的烟花。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恋爱的缘故,明明十七八岁的懵懂年纪早已过去,可面对他,仍旧无法游刃有余,反倒更像暧昧里十足十的生手,自我攻略的恋爱脑。 而这些年刻意回避的情绪也在今晚彻底袒露,那份心潮浮动,甚至比初恋时更甚。 郁青娩轻吐口气,点开绿标软件的未读消息。 【明早起来看日出?】 脚趾蜷了蜷,床单被抓出微褶,指下按出一个“好”字。 隐在昏暗光线里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小弧。 连眼尾都染上笑意。 赵成溪穿了条深灰色亚麻睡裤,裸着上半身,躺在露台躺椅上,曲臂拿着手机看,目光还时不时移向对面亮着光的小楼。 面上端着淡定如斯,细瞧却露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微躁。 玉竹长指间夹着根烟管,冒着一点猩红,也不抽,就让它兀自燃起一圈圈烟雾。 直到看到那个“好”字,他簇着的眉心才缓缓舒展,支起的腿轻缓地转了转脚腕,嘴角微抬起,慢条斯理地单手打着字。 【明早我叫你。】 顿两秒,他抬了下眉,嘴角笑意更深,【看到这里的风格,信我了吧?】 赵成溪若不提,郁青娩早就忘记这事,没想到那时的话还挺叫他耿耿于怀,她没忍住轻笑了声,抬眸又细细瞧了一圈,眼底笑意更深。 她低颈,弯着眉眼回复消息。 【好。】 【没说不信你。】 赵成溪靠在椅背上,看到消息,淡哼了声,没拆穿她在餐厅那会委屈又幽怨的质问,但还是有点睚眦必报的较劲,记仇地回了一句“你最好是”。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闲聊了。 哪怕前段时间关系缓和,两人也缩手束脚,生怕先暴露端倪般谨小慎微,或许是他那句邀约,又或许是她那句质问,无形中,不动声色地拉紧了远飞的风筝线,将风筝瞬间拉近。 梁潮跟崔煦裹着睡袍,端着酒杯从二楼上来,探头探脑瞧了一圈,最后在露台上找到人。 “哥,聊着呢?” 梁潮笑眯眯又贱嗖嗖地凑过来。 赵成溪迅速按灭手机,留给他一个大黑屏,半个字也没瞧见,梁潮瞬时丧眉搭眼,叹一声,倒在躺椅上,“干嘛啊,防我呢?” “不然?” 这理所当然又薄情的回答让梁潮心又凉了一半。 崔煦踢他一脚,“挪开点。” 梁潮不情不愿地挪了挪,眼神哀怨,表示很受伤。 崔煦懒得理他,倒了杯酒递给赵成溪,挑眉,明知故问,“跟小美女聊天呢吧?” 赵成溪将燃掉一半的烟管按灭在随身烟袋里,接过酒杯,长指捏着细柄,随意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液,他并未应声,只是分去一点余光。 此时无声胜有声,在场都心知肚明了。 崔煦实在好奇:“不过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可从没见你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跟你以前比起来,这次真是殷勤过头了。” 以前他可没见过赵成溪跟哪个妞拉扯这么久,别说殷勤了,主动都少之又少,几乎他稍有暗示,人姑娘就前仆后继了。 对此,梁潮也深有同感,川剧变脸似的,立马来了精神,“是啊,溪哥这太不像你了,你这次行为诡异到让人怀疑你俩之间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是没见过围在赵成溪身边的漂亮妞,但从来没有哪个,能像郁青娩这般叫他上心,而非只关于浮于表面的热烈玩乐。 这次他的认真,甚至叫他们有那份一丝错觉,觉得赵公子要定心了。 但这样的想法太像恐怖童谣了。 如此想着,梁潮觉得耳边脑子里都渐渐飘起了恐怖童谣的歌词,叫人有点毛骨悚然。 闻言,赵成溪并未反驳,扬颈一口喝掉杯里红酒。 他指尖捏着被子轻转几圈,微敛着目光,透过杯壁望向对面亮着光的窗户。 不可告人的秘密? 或许是吧。 他淡笑了声,听不出喜怒,起身将杯子搁在桌子上,捏着手机转了一圈,懒懒“嗯”了声,真假参半地扔下一句。 “不可告人,所以别问了。” “……” “?!!” 两人没料到是这答案,如被惊雷猛劈,面面相觑。 眼底错愕如乍然活跃的火山。 梁潮:“……骗人吧?” 崔煦:“八成是!” * 翌日,床边矮台上的手机乍然响起,伴随着微微震动声。 昨晚临睡,郁青娩提前定好闹钟,这会儿被吵醒,她还有点惝恍迷离,细指捂着酸涩的眼睛,伸出手臂将捞过矮柜上的手机。 指尖分开细缝,黑暗里,她微眯开眼睛,好半晌才适应屏幕的亮度。 她困顿地睁眼看向屏幕,看清闹铃提示时,瞳孔忽地睁大几分,将手机随意一丢,撑着床坐了起来,探脚去寻拖鞋。 窗外天色还是暗的,细风轻吹,偶有扑簌声顺着未关严的窗缝钻进来。 郁青娩用冷水洗完脸,彻底赶走了困倦。 洗漱完,她走到衣柜前,拿起上面挂着的淡紫长裙,薄丝针织款,颈遍微簇花边领,后背细带系着,微微露出小寸皮肤。 对着镜子理了理耳边碎发,复又走到床边,弯腰抓起手机下楼。 因着昨晚于媛媛说不早起,直接去看六点钟完整日出,郁青娩便没去二楼叫人,而是轻着脚步直接去了一楼。 她手指轻搭着楼梯围栏,边踩台阶下楼边看手机。 屏幕里躺着一条未读消息,是赵成溪五分钟前发来的,问她有没有起床。 郁青娩点进绿标软件,刚要回复,抬眸间便看见一楼玻璃门外插兜等着的男人,米色无袖针织配淡蓝色牛仔裤,黑发乖顺微垂,一身青春男大气质。 重逢以来,她很少见赵成溪穿这种风格,只瞧了这么一眼,便有种时空错序的感觉,仿佛踩入时光长河,重新遇见了十八岁的赵成溪。 郁青娩脚音轻软的,一步步迈向玻璃门外的男人。 像是蹚过这八年的时空之河,渐渐弥合着那些看不见的裂缝。 心脏更是不禁小鹿乱撞起来。 她抿抿唇,忍着指腹脉搏回复消息。 【我在一楼了。】 风月破碎 第39节 第34章 青溪 门外的男人垂下眼皮, 瞧了眼手机,几秒后折颈斜侧过身,檐下的灯光顺势落在他肩颈处, 额前碎发盈光轻扬,两片薄唇轻抿着。 借着室外的自然光线,目光相撞,似有一簇簇火花冒出。 赵成溪唇角勾了下, 抬臂拉开玻璃门,如玉长指在木质边框上敲了两下, 他抬了下眉骨,清磁嗓音里夹着一份晨醒的沉哑。 “早。” 夹带热意的晨风顺着缝隙扑进来,周遭冷气瞬间被削弱。 郁青娩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下,复又抬眸,嘴角秀气扬起,手指搅在身前, 朝他小步走去,也柔声回了声。 她手轻搭了下门框, 迈过低槛, 余光在四处轻扫了下。 “他们还没起吗?” 赵成溪闻声侧了下身,抬眼看了她一下,复又缓步往前走, 鼻腔懒懒哼出一声,嗓音倦哑,略带嘲笑的:“昨晚喝醉了。” 郁青娩惊讶抬眸, 有些难以置信, 没想到昨晚那么晚了,他们还回去喝酒去了。 目光在他身上顿了几秒, 下意识问道,“你也喝了吗?” 赵成溪侧过颈,嘴角微勾地点了点头,“半杯。” 昨晚大概是被他的话刺激了,后来梁潮和崔旭自己喝不过瘾,半夜把其他几人也喊起来,喝到外面天蒙蒙亮才去休息,日出是彻底看不成了。 听到只喝了半杯,郁青娩下意识松了口气,不自觉在心里低喃了句那就好。 山顶是看日出的绝佳位置,两人开车来到山顶停车场。 今年暑气格外重,烘得山顶清晨的温度也不算低,微风刮过皮肤,温温凉凉,不算太冷,反倒叫人觉得挺舒服。 赵成溪握着的手机亮起手电,朝前照亮窄路,他侧身让郁青娩慢点走,地上四散着碎石,光线暗,容易踩到崴脚。 软草平台上鳞次扎着形状各异的帐篷,半掀门帘上挂着昏黄的挂灯,暖暖绰绰,晨醒的人裹着薄毯子占据了几处看日出的好位置。 赵成溪扫了几眼,视线落在不远处蜿蜒向外的密树下,朝那处抬了下胳膊,侧颈看着她,“坐那儿?” 郁青娩点点头,“好啊。” 两人走过去,赵成溪半躬下身子,将杂志放在朝地上一搁,接着抬眸看着她,“车里没软垫,将就一下。” 山风吹过斜向一侧的绿枝,软软扑在郁青娩面颊,那股风似直直吹进心里,裹狭着细细密密的暖意,连脉搏都不由快跳了下。 她嘴角矜持地勾了下,轻“哦”了声。 接着走过去,手抚了下裙摆,微曲着腿,在他身侧坐下。 这会儿天色微明,深灰靛蓝色里亮起一抹橙红色,蓬松云层打着细卷,缓慢缱绻地翻涌着。 绵薄如烟的云飘过郁青娩细白小腿,刮起丝丝凉意,她不禁朝前伸了伸腿,手撑在腿侧,恍若有物般在云层上踩了几下。 赵成溪看着她的小动作,不由低笑了声。 他偏头看着她,“冷? 郁青娩摇摇头,手指下意识抚了下手臂,山风不算太凉,吹在身上还挺舒服的。 虽然她说不冷,但赵成溪还是拽着下摆,单臂脱下针织衫,佯装无意地朝她怀里丢了下,懒着腔说了句吹久了会冷。 郁青娩垂眸,手指下意识抓了下膝上的衣服,质感软糯,还有丝缕清冷檀香绕在鼻尖。 她收紧指骨,抬眸看向身侧男人,嘴角逐渐上扬。 察觉到她的视线,赵成溪不自然地咳了声,抬手粗鲁地捋了几下耳廓,怕她追问般,先发制人又故作随意的问道,“昨天是第一次看比赛?” 郁青娩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腮颊,眉眼也染上笑意,似是瞧出他不自在,无声笑了声,朝前倾身环住双膝,“是第一次现场看比赛。” 赵成溪稍显意外的:“现场比赛?” 郁青娩曲指扣了扣指侧的皮肤,语气低低地:“之前看过视频。” 其实是知道他爱玩赛车后,她悄悄在网上搜过比赛视频,也是那场大力出奇迹的纳斯卡叫她心有余悸,明知昨晚很安全,仍忍不住担心。 说完,怕露端倪般,又补道,“无意刷到一小段。” 不说还好,这稍显多此一举的补话叫赵成溪嘴角瞬时深陷,立马听出明里暗里的深意。 他挑眉“奥”了一声,端起笑腔,语气微拽的重复,“无意。” 闻言,郁青娩脸颊倏地微红,她略带心虚地抬指揉了揉耳廓,舔了下唇后,很没说服力地反驳,“真的是无意。” 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笑,眉眼轻勾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没不信你。” 这话过分耳熟,昨晚刚讲过。 只不过此时,挣扎着剖白证明的人戏剧性地对掉了。 郁青娩抿抿唇,没再接话,免得说多错多,她收回视线,抬眸望向远处,咸蛋黄般圆润的太阳已经从蓝紫色云层里冒出尖,橙红霞光渐渐晕满天际。 她瞳孔瞬间睁大几分,眼眸泛亮,下意识抬手握住赵成溪的手臂,激动地晃了两下,嗓音微扬的,“快看!太阳出来了!好漂亮啊!” 赵成溪看向她落满霞光的侧脸,嘴角深陷,嗓音含笑地应了声。 几秒后,他抬眸看向升至半空的太阳,状似呢喃般说道,“的确很漂亮。” 雾霭云海由深蓝变橙红,太阳在渐褪的粉紫色里升空,明亮的自然光线照亮灰蒙蒙的周遭,膏沐青松,温风徐徐。 郁青娩手指戳了下红色录制键,握着手机搁在膝盖上,望着最后一点未散的粉紫色,她闭上眼深呼吸了下,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比起日落,好像还是日出更让人开心一点。” 赵成溪侧过脸,“为什么?” 郁青娩歪了下头,曲起腿,朝前倾了倾身子,环住膝盖,思索着说:“就像你好和再见,你好是确定的新的遇见,而再见也有可能是再也不见,总是让人觉得有一点伤感。” 日出是遇见,亦或是重逢,带着无限崭新的可能。 接着她歪过脑袋,勾着嘴角问道,“那你呢?更喜欢日出还是日落。” 赵成溪干脆利落的:“不知道。” 郁青娩闻言愣了下,微疑地“嗯”了声,似乎没料到他这个回答。 赵成溪瞧着她泛懵的神情,轻笑了声,耸了下肩膀,理所当然地说:“日出是第一次看,日落没看过,所以不知道。” 听到这话,郁青娩胸腔里的心脏不自觉砰砰快跳起来,瞳孔微微睁大几分。 他竟然从没跟别人看过。 惊讶过后是后知后觉的欣喜,如渐渐涨起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席卷着她本就悸动的心脏。 郁青娩悄无声息地拎起唇角弧度,“那等以后看过日落了,你再告诉我答案。” 闻声,赵成溪也抬高唇角,含笑应了声好。 无人追问以后是何时,却也都默认了其中暗含的约定。 晨光鸟鸣里眸光柔和,旖旎在各自心间发酵,胜霞光染头的缱绻云层。 两人回到loop时,其他几人已经起来了,懒懒躺在院中躺椅上,捏着牛角包,悠哉地吃着早餐。 余光瞧见他们回来,于媛媛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巴里,端起冰桃子汁猛灌了一口,撑着扶手起身,小跑过去环住郁青娩的手臂,“看到日出了吗?我们起太晚了,出来的时候天都亮透了。” 郁青娩笑了声,“看到了。” 于媛媛瞬时来劲,哇了一声,眉花眼笑的挽着人朝屋里走去,兴奋的:“太好喽!拍照了吗,发给我发给我!我要发朋友圈!” 梁潮起身揽住落单的赵成溪,撞撞他肩膀,“兄弟几个够意思吧?” 赵成溪淡然地觑了他一眼。 见状,梁潮立马挺直腰板,得意地眨眨眼,完全一副邀功姿态。 赵成溪抬了下眉骨,丢下句模棱两可的“你说呢”,便抵开他手臂,径直朝小楼里走去。 梁潮愣在原地几秒,转过身,一脸懵逼地看着其他几人,“溪哥啥意思啊?” 崔煦耸耸肩,灌了口冰水,“啥意思不知道,但心情应该挺好。” 接着抓起个橙子丢他,“行了,你啥时候见这位祖宗失过手?这次顶多是比之前认真了点罢了,要想得手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你就少在那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 虽然上次葛矢打过电话,但郁青娩还是不打算参加这次的纹身比赛,便也没放在心上,再次接到他的电话时,整个人还有点懵。 葛矢在电话那端笑了声,开起了玩笑,“说好请我吃饭,可不能赖账啊!” 郁青娩慢半拍回过神,笑了笑说:“不赖账,矢哥你什么时候来,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接我,主办方都安排好了,等比赛结束了一起吃饭。” 因着之前忘了葛矢要来洲城的事,剩下的几天,郁青娩忙得脚不沾地,幸好几个客人也好说话,加班加点把周末给空了出来。 科目二的考试定在周三,赵成溪原本要陪着一起去,但临时要去美国出差,便叫梁潮来当司机。 郁青娩细指拢了拢滑下的帆布包带,捏着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刚准备叫车,便瞧见站在巷口的梁潮,还有他旁边兴奋挥手的于媛媛。 她还愣了下,小跑几步走近,“媛媛?你们怎么在这?” 于媛媛过来挽住郁青娩胳膊,带着人往前走,挑眉笑了下,“这不是奉旨来陪考嘛!” 郁青娩脚步顿了下,微蹙眉,疑惑地“嗯”了声,“……奉旨?” 梁潮翘着手指转车钥匙,“溪哥不是出差了吗,怕你紧张,叫我俩来陪考。” 郁青娩哭笑不得,推拒着说不用。 她又不是小孩子,那至于叫人特意来陪考的地步。 但话还没说完,便被于媛媛截住,“哪里不用,必须用!再说了,溪哥这次去美国,也是拜他所赐,所以他这司机当定了。” 赵成溪出差的事,郁青娩知道,但那会儿他没多解释,她便也没多问,更没想到这次去美国出差会同梁潮有关。 “因为梁潮?” 于媛媛眨眨眼,“啊”了一声,“溪哥没跟你说吗?” 郁青娩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梁潮一直想弄个科技公司,溪哥被他烦的不行就入了股,这次去美国就是为了公司合作的事,”说到这,于媛媛撇撇嘴,“哪像他啊,光等着坐享其成呢!” 风月破碎 第40节 梁潮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委屈,“那我这不是挺知趣地拿了小头嘛,公司也是溪哥说了算。” 于媛媛无语地瞪他一眼。 合着他还想过啥也不干,空占六成股啊? 见状,梁潮果断闭嘴,免得惹祸上身。 凭赵成溪的野惯了的性子,若是他去倒腾跳伞蹦极,定不会叫人觉得奇怪,但入股科技公司这事,还是会叫人心生惊讶。 而叫郁青娩觉得怪异的是,似乎这事赵成溪有意要瞒她。 她摸出手机,垂着眸,指尖在屏幕上随意滑着,无数次点进绿标软件,又无数次退出去,想要问问他,可又觉得无从开口,最终还是作罢。 指腹摩挲着锁屏键,缓慢将手机按灭。 郁青娩抬起头,望向窗外飞速掠过而虚幻的街景。 她在心里低叹了一声。 更何况,他们如今的关系,也没到事无巨细的地步。 第35章 青溪 周日傍晚, 天色泼墨般渐渐沉暗下来,半稍月色浸人,夜风依旧温热, 吹响沿街茂密翠绿的榕树叶,竹风铃般扑簌作响。 染橙夜幕里,葛矢从出租车上下来,小跑到餐厅门口, 叉腰呼了口气,视线在烫金招牌上瞄了眼, 打趣说:“行啊,请我吃饭这么舍得啊?” 郁青娩轻笑了声,“矢哥,你可是我的天使投资人,当然舍得请!” 当初能在大学城开起纹身店,甚至后来有幸名声小噪, 多亏了葛矢借给她的那一半资金,后来便玩笑着称他是“清晰可纹”的天使投资人。 听到这话, 葛矢朗笑出声, 大方张开手臂,“抱一下?” 郁青娩也没扭捏,笑着走过去回抱了下。 分寸感十足的拥抱, 旧友相见的怀念,还有有言无言的感谢之意。 在服务生的带引下,两人来到提前定好的包间, 浅褐色系, 手作与原木作饰,水墨屏风前垂着暖调纸灯笼, 新中式美学,氛围感十足。 菜品也是新中式创意菜,夏季时令餐,前菜到甜品皆以节气为名。 葛矢夹起一筷子黑鸡纵菌,“小郁,我看你这洲城是真的回对了。” 郁青娩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抿唇笑着问了句为什么。 葛矢抬了抬下巴,分析地条条是道,“看你的状态就知道了,现在你看起来可比之前开心多了,也有活力了,跟在北荟那会儿比起来,你现在才像个年轻人,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以前在北荟时,她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雀,瞧见外面好光景也会开心,可那份开心时效短,也很难达眼底,连带画出的图都透着几分束缚的愁感,而如今她是入旷野的自由,整个人都透着股灵性。 在听到他这样讲之前,郁青娩从没如此想过,更没想到她的变化会如此之大,她垂了垂眼睫,嘴角勾起好看弧度,半开玩笑的:“可能是因为现在变得更自由了吧,没有家里人耳提面命,也不用费心思斗智斗勇了,所以轻松了很多。” “有一部分是,但不是绝大部分。” 葛矢的语气并不多认同。 他曲臂成在桌上,暗示十足地挑了下眉毛,“我看更多是因为爱情的力量吧?” “……当、当然不是!” 郁青娩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脸颊渐渐泛起几分热度,舌结的一句下意识否认,听起来却颇有几分不打自招的意味。 葛矢见状乐了。 其实他并没有百分百把握她恋爱了,只是觉得她的状态很像陷入热恋的女孩子,刚才的话也只是想炸一炸罢了。 没想到,还真是一炸便中。 “还瞒我呢?” 他伸出两个手指头,对着自己眼睛指了指,“我可是火眼金睛,之前在北荟我就看出来了,你心里装着人。” 不然怎么会整个心如金封泥固那般,密不透风。 面对郁青娩这样漂亮秀气的女生,他的心动不可否认,也曾试图追求过,但她内心封闭的太明显,甚至好那双清润眼瞳里经常能瞧出几分愧疚和后悔的情绪。 而如今再看着那双眼睛,不再愁云密布,反倒波光盈盈。 他替她开心之余,也很是羡慕被她装在心里的人。 那位甚至都不用现身,不用努力,就牢牢占据她整颗心,没半点让人撬墙角的可能。 郁青娩无从反驳,筷子尖戳了戳软烂的竹笋,须臾后轻呼了口气,“是有喜欢的人,但……” 顿了顿,她语气坠了坠,“但是我们没有在一起。” 葛矢不知背后故事,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恋人未满,恍然地“哦”了声,“懂了,暧昧期呢吧,也不着急,多考察考察,确定是个好男人再在一起,恋爱这事可草率不得。” 听到这话,郁青娩戳筷子的动作微顿,在心底喃念了几秒,暧昧吗,或许是吧,只是他们之间,远用不上“考察”二字。 她并未解释,只是顺着他的话应了声,“顺其自然就好。” 顺其自然,但这四个简单的字,对此刻的他们来讲,却是难于登天。 他们一朝被蛇咬,都缩回触角,胆小懦弱地不敢主动探头,只自我催眠地缩在壳子里,沉浸在短暂又朦胧的朝暮心动里。 一顿饭谈空说有,吃到夜色浓郁,只余几点星星冒着亮光。 赵成溪的飞机也落地洲城。 他从机场出来,没瞧见助理,倒是碰上了崔煦。 赵成溪微曲着手臂,手搭在行李箱扶杆上,长指轻敲了下,很意外他会出现在这,眉骨小弧度抬了下,笑腔带着倦意,“你怎么在这儿?” 崔煦耸耸肩说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啊。 接着从他手里拉过行李箱,手掌在扶杆上拍了拍,“来接你啊,不明显吗?” 赵成溪觑了崔煦一眼,并不领情,“我有助理。” “真不巧,你助理被我打发走了!” 闻声,赵成溪浓眉微蹙,疲倦眸底掀起几分情绪,撩起眼皮看向崔煦,没好气地呛声道:“你闲的?” 崔煦也不恼,“我可不闲,旗下那么多漂亮妹妹正准备出道,忙都要忙死了,哪有功夫闲啊。” 赵成溪鼻腔淡哼一声,嫌弃意味明显。 不等他再言其他,提步朝机场玻璃门走去。 崔煦几步追上去,“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有重要情报要跟你说嘛!不然我干嘛大老远跑来惹人嫌,我那才是真的太闲了!” 赵成溪闻言驻足,赏脸递过眼神,很是随意地应了声。 言下之意,少他妈废话。 那神情更是敷衍的,只要他敢讲一个字的废话,就会被打包丢进太平洋喂鲨鱼。 崔煦撇撇嘴,腹诽他还真是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但还是好脾气地说:“今晚我约了几个导演制片人,你猜我碰见谁了?” 问完又摇摇头,自问自答,“算了,我直接跟你说吧,我碰见你最近正上头那小美女了,她可不是一个人,旁边可还跟着一个男人。” 瞧见赵成溪皱紧的眉心,还有逐渐绷紧的腮缘,他瞬间自鸣得意,说话都拔高一度,“那男人虽然长的不如你,但瞧着也不赖,挺周正的,最重要的是俩人有说有笑,可不像是刚认识的,说不定有什么……” 话故意停在这里,留足想象空间。 崔旭抬手锤了下赵成溪的胸口,“怎么样,还觉得我闲得?” 机场大厅人声鼎沸,熙来攘往,可他们这处却意外安静。 炽白顶光落在赵成溪高挺身影上,半垂着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小片阴影,紧簇眉心,压平唇线更衬得他整个人蒙上一层沉冷气息。 良久,赵成溪才如塑像焕活般抬颈,眼底风雨骤歇,嗓音却带起几分沙哑,“你确定?” “当然啊!” 似是怕他不信,崔煦还掏出手机,三两下调出照片给他看。 还幽怨说他明明一经纪公司老板,最后却干起了狗仔的活。 赵成溪垂下眼睫,视线落在两人相偕背影上,孔不由缩小几分,照片里郁青娩微侧着细脖看着身侧男人,淡粉唇瓣微扬,周身透着的温愉气息更叫他心脏遽然紧缩了下。 像是觉得这屏幕泛起的光刺目,赵成溪忽地扭颈,抬起眼皮,目光游离地落向别处,沉缓地低低“嗯”了声。 兜内的指骨倏时攥得很紧,绷出连垣青白,溢出轻微咯吱声。 瞧见赵成溪这一反常态的低气压,崔旭缩了缩肩,保命般将嘴边的话强制咽下,没讲出那句我还看见小美女跟那个男人亲密拥抱了。 他深度怀疑,这话要是讲出,自己大概会被锤死! 只是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确定好回国时间后,赵成溪给郁青娩发消息,说落地后去接她出来吃饭,庆祝她考过科目二,谁知后来收到她消息说有事,这顿饭便推到了下周。 那时他并未多想。 更未想到,她的有事是去赴别的男人的约。 而他连生气和质问的立场都没有。 思及此,赵成溪抿紧的薄唇刹时泄气松开,无声扯了扯唇角,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崔煦觉出赵成溪周身气压又骤降了些,但也没多想,只当他是头次在姑娘身上失手,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男人嘛,谁不好面子,更别提他这样养尊处优的主了。 崔旭抬手搭在赵成溪肩上,拍了两下,没心没肺地宽慰着,“姑娘能有酒好喝,就没有一顿酒解决不了的事,实在不行,那就两顿!” “再说了,不就是个姑娘吗,改天我给你介绍一沓,你指哪个是哪个!” 赵成溪没多言。 须臾后,他敛起心底情绪,只淡淡丢下两个字。 “走吧。” * 晚上十点多,郁青娩回到羡仙巷。 云层低垂遮月,淅零淅留下着小雨,消散了些夜晚的暑气,她小跑到屋檐下,边用钥匙扭着门锁,边抬起细指扑掉发丝上蒙着的薄薄一层雨雾。 走进屋里,郁青娩将小包搁在桌上,给葛矢发消息说已经到家后,便随手将手机丢在了沙发上。 她按开空调,去阳台拿上换洗衣物,便匆匆去浴室洗澡。 风月破碎 第41节 自然没看见掉落在抱枕间接连亮起的手机。 半晌后,郁青娩从热雾缭绕的浴室出来,白皙双颊被烘出两团红晕,如挂雪枝头盛开的两朵红梅,她抬手将微湿的头发朝背后拨了拨,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手机随意翻看。 刚按亮屏幕,便却被满屏“未接来电”给惊到。 郁青娩手指有一瞬间停顿,眸光轻晃了下,轻咬了下沾染水汽的唇瓣,无意识低声喃了句,“怎么打这么多电话……” 生怕赵成溪有要紧事,她连忙将电话拨回去。 嘟嘟几声,电话被接了起来,那端传来一道熟悉男声,如沙漠徒步已久,嘶哑又低沉。 “郁青娩,我要见你。” 郁青娩茫然地张了张唇,“……现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须臾,赵成溪直起靠在树干上的身子,稍显凌乱的额发在眉眼处投下阴影,衬得整个人有些低郁,他几步走到紧闭的大门前,不容置喙地“嗯”了声,“现在。” “我就在门口。” 闻声,郁青娩忽地抬脸,隔着玻璃,透过院里昏黄光线,直直望向紧闭的大门,她粉唇微张合集下,几不可闻扬调“嗯”了声。 虽觉得不可思议,但身体比思绪反应要快,问出那句“现在在我家门口吗”时,她已经小跑到院子里,微喘着气站在门前。 她抬手捏住铁质锁扣,咔哒几声旋出。 伴随着门锁老旧的咯吱声,赵成溪的声音顺着推开的门缝,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浅浅淡淡的酒气也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 郁青娩忽地拧紧细眉,抬起浓密长睫,手指扣紧门边,“你怎么喝酒了?” 接着侧脸朝巷口看了下,担心追问了句,“你自己开车来的吗?” 赵成溪抬眼看着郁青娩,白皙鹅蛋脸,未施粉黛,退去往日或浅或淡的妆容,衬得她整个人更柔和干净,几乎同高中那会儿无异。 她细长锁骨上搭着薄纱肩带,坠着条水烟蓝丝质睡裙,侧拢的发稍微湿氤氲,大约是刚洗完澡。 如此瞧着,赵成溪的心跳莫名涌凶,毫无预兆地就要掀起惊涛骇浪。 从机场出来,他并没有跟崔煦去酒吧,而是让等在外面没敢走的助理开车来到羡仙巷,停在距离微远的树荫下,卑劣地躲在暗处窥探着。 直到看见郁青娩独自回来,他近乎自虐的脑补才堪堪叫停,猛地扬颈闷掉半罐啤酒,喉结吞咽滑动,湿润薄唇勾起自嘲的弧度。 而此刻看着眼前的人,那份勉强维持的理智开始摇摇欲坠。 赵成溪迈过低矮门槛,他抬手握住郁青娩的手臂,猛一用力,将人朝自己拉近几寸。 下一秒,他骤然俯身,混着酒气的体息也密密匝匝覆下。 郁青娩被他忽然的亲密给吓到,身子细弱地瑟缩了下,如受惊后试图朝壳里缩去的触角,呼吸也跟着窒了几秒。 她扬着细颈,浅棕色瞳仁里映着赵成溪紧蹙的眉心,迟钝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情绪不佳,身上明显的酒气更衬出股颓废感。 语气下意识放低放柔。 “你不开心吗?” 赵成溪并未应声,只是垂眸望着她,眸底情绪风云残卷。 在极为漫长的沉默里,空气逐渐变得稀薄起来,压得两人连呼吸都困难,胸腔迸出丝丝缕缕的刺痛,搅得郁青娩心底不安。 “你怎么了?” 她抿了抿唇,耳语低喃般,小声望着他问,还不自禁地凑近几步。 身前男人如被触动到某根神经般,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动了动,而后忽地一用力,将人朝院里扯了几步。 铁门“砰”一声,被反脚踢上。 赵成溪松开握着地手腕,转而抬手掐住郁青娩薄瘦肩头,用力将人抵在身后门板上。 郁青娩被惊得发出细弱的低呼声,下意识缩肩躬背,突起的脊骨骨节没撞到坚硬门板,反倒压在他护在身后的掌心上,隔绝了那份意料的痛感。 她手指顺势贴着门板,因紧张而用力按住,指尖绷出一片青白。 细细密密的夜风顺着青瓦檐边吹进来,赵成溪就那么扣着郁青娩的肩膀,朝前压过几步,两人距离倏地又拉进几分,几近咫尺。 她心脏被乍然侵袭的体息给烫到,隐隐作颤。 触电般想逃开,却被困在一臂之隅,无处遁形,避无可避。 静谧的夜里,月光穿过浓密树叶落下细碎斑驳,他们站在屋檐投下的阴影里,如车鸣微喧的闹夜里的乌托邦,周遭声响倒退着淫没,只余情浅的呼吸声。 赵成溪垂着眉眼,按在郁青娩肩头的手指一寸寸上移,扣住她后颈,指尖穿过软发不断摩挲着,闷着声开口,“我后悔了。” 声音又低下几度,喃喃重复着。 “郁青娩,我后悔了。” 第36章 青溪 后悔重逢至今较着劲的一口气, 不愿低头。 郁青娩忽地扬起脖颈,眼波迷惘地望住他,四目相对时, 无言的默契从她心尖如融冰春水般,缓缓流至四肢百骸。 一句“后悔”毫无头绪,她却听懂,也看懂了。 眼眶瞬间雾气上涌, 闪着盈盈水光,鼻尖也弥漫起淡淡酸涩。 她抬起手, 指尖捏住他腰侧软衬,收拢攥紧。 赵成溪略带强迫地扣住郁青娩的后脑,让人更近地靠近自己,目光在她泛起潋滟的眼尾处停顿几秒,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还有要说的话如同乍然活跃的火山, 炽热无比地灼烫着他的神经末梢。 他深吸了口气,原本喑哑的声音变得发紧发颤, 沉沉地说:“郁青娩, 我认输了。” “过去我不想过问了,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想过问了。” 从前他年少轻狂, 在乎谁先低头的面子,可同她分开的难过,如同深海鲸鱼满身攀附着藤壶, 吸食皮肉, 日夜折磨,却又无法自清, 除了重力撞击海面短暂止痛,别无他法,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待来自岸上的救赎。 而他的救赎就是郁青娩 比起一个她,其他任何都不重要。 郁青娩闻言抿唇,瞳孔乍然缩小,心脏紧张地蜷起,对他的话始料未及,刚刚才冒尖的欣喜刹那戛然,眼底迸出几丝迷惘。 认输,不过问,是……要结束吗? 似是担心下一句会是她不想面对的话,不由焦灼急语道,“赵成溪,你……” 然而,赵成溪却抬指按在了郁青娩的唇上,止住了未讲完的话,他垂眼看着她,似安抚地说了句别怕。 “先听我说。” 郁青娩压下嗓底酸胀,无声点了点头。 但她指骨仍攥的很紧,眼泪如细线般从眼尾溢出,顺着腮缘聚在小巧下巴上,接连落在青砖上,氲出几点很浅的水迹,却在暑热下飞速蒸发。 如同他们之间,岌岌可危,随时可能会荡然无存。 赵成溪喉结滑动了下,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他缓和气氛般勾了勾唇角,“郁青娩,跟我再谈一次恋爱吧。” “我们不谈过去,只谈喜欢,只谈未来。” 或许是刚刚误以为他要给这段感情判死刑,这些话显得愈加像美丽梦魇,最能引人痴醉,也更能直扼命门,让人畏缩着不敢靠近。 郁青娩眼尾湿润,潋红一片,舌结到语无伦次,“赵成溪,你……是、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她眼睫被泪水粘成细绺,鼻尖红透,手指紧拽着他的衣服,怕只是美梦一场,更怕稍一松力,眼前的人便会倏地消声灭迹。 赵成溪折下颈应了声,“跟我谈恋爱吧。” 他边说边捏起她小巧下巴,躬下身,低头吻了下她的眉心。 这个吻的很轻,像对待橱窗里的昂贵藏品,生怕稍用力就会碎掉那般。 郁青娩粉唇怔愣微张。 贴在她眉额的薄唇,似穿破细薄皮肤,越过脉络,势如破竹攥紧击中心脏,顿时酥麻一片。 在昏昧恍惚的夜色里,郁青娩很轻地吸了吸鼻子,望进赵成溪深邃明润的眼底,她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急不可耐地晃了晃,喃着鼻音追问。 “那你还喜欢我,对吗?” 声音又低又柔,如雨夜飘在半空的落叶,伶仃单薄。 赵成溪看着郁青娩的眼睛,心脏被她带颤音的问句击中,剧烈收缩里带起清晰痛感,他浓密的眉毛下意识蹙起,微扬的眼尾也染上水汽,拇指在她眼侧略显慌乱地揉着,将那小块皮肤摩挲得泛红。 他“嗯”了声,尾音带着轻颤,“喜欢。” 很轻地呼了口气,“没办法不喜欢。” 一句话简简单单,却万分掷地有声,如无数颗流星扑簌坠落,在她原本就难耐的心湖里砸出连垣巨浪,海沸江翻,久难平息。 郁青娩眼眶溘然泛红,如打碎整盘胭脂,眼泪也倏地大颗涌出,她抬起细瘦手臂环住赵成溪的腰,脚下挪步,直直扑进他怀里。 脸颊贴上他硬朗胸口时,心脏顷刻鼓噪到极点。 赵成溪被郁青娩撞得怔愣几秒,但很快便回过神,抬臂扣住她细腰,温热掌心覆在她后背上,指尖在连绵凸起的脊骨上细细摩挲着。 他紧抿的嘴角终于松开,微低头,鼻尖在她颈侧蹭了蹭。 嗓音也染上低低笑意。 “抱我是几个说法?” 最初那层汹涌的情绪如同退潮的浪花,缓缓褪去,只余稀稀落落的白色泡沫,在郁青娩心头扑簌破开,细痒难耐。 一腔孤勇削弱,她有些不好意思直白承认,扭捏地打暗语,“就是那个意思。” 闻声,赵成溪唇角微陷,眉骨微抬了下,抬手很轻地捏了下她后颈皮肤,“哦”了声,故意歪曲事实,“原来是占我便宜的意思。” 声音沉磁,又带上往日那股逗人的顽劣气。 郁青娩被他的话惹得脸颊生热,指尖难耐动了动,无意识咬住下唇,想反驳着才不是,可此时此景又叫这话显得毫无底气。 而且也不想让他觉得不被在乎。 她抿了抿唇,松开环在他腰后的手指,曲起手臂朝上搂了搂,掌心贴在他微挺起的肩胛骨处,细细抚了下。 紧接着踮起脚,鼻息扑在他耳侧。 “好,我答应了。” 这下轮到赵成溪愣住,耳朵也被她清软温热的呼吸刮的泛痒,顺着皮肤蔓延到心脏,他扣在郁青娩后颈的手下意识收紧捏了下,目光无惧落在生苔的青石板缝,几秒后才慢半拍的:“……什么?” 风月破碎 第42节 嗓音极轻,似从深邃海底传来般,裹着几分飘无。 “谈恋爱,” 郁青娩唇角朝上拎了拎,放慢语速在他耳边含笑重复,“我说,好啊,我答应了。” “我们再谈一次恋爱。” 暖白月光落在她微扬起的脸颊上,柔化素淡眉眼,映亮眼底如细浪般层叠涌出的期待。 重逢这段时间,那些曾经的担忧纠结,无数次萦覆在她心头,但难自控的心动又纵容着暧昧生长,理智焦灼于感性,进退两难,贪心不足。 但今晚,她不想再理智了。 想任性地不管不顾,想彻底随心地昏庸醉生一次。 赵成溪在郁青娩低柔语气里回过神,唇角一再深陷,直到难以自抑地笑出声,他垂低脖颈,立挺鼻骨在她弯月般肩颈线上蹭着,温热呼吸密密匝匝覆在她皮肤上,微小颤栗丛生。 她偏颈想躲,却被人控着后颈捞回,牢牢按在怀里。 他很是无赖,生硬扣下罪名,“得到了就不珍惜?抱一下都不行?” “……” 郁青娩微讶抬了抬睫,两秒后低声否认,“我才没有。” 接着紧了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牢,似在无声自证。 察觉到腰间搂紧地力度,赵成溪得逞地抬了抬唇角,鼻腔哼出一声笑,拿腔拿调地拽声说了句这还差不多。 夜浓月明,周遭鸦默雀静,只余巷子外车鸣声,似捧场般,悠悠远远传来。 他们抱了很久。 如同重新拥有跨过山高水险,漂洋而归的连城藏宝那般,难以释手。 不知过去多久,一门之隔的巷子里乍然传来凌乱纷沓的奔跑声,隐约还夹着晚归者狂欢后意犹未尽的低吟笑声,两人这次眷依不舍地松开了彼此。 抬眼眸光相对,落叶归栖间盈着丝隐匿的羞臊。 赵成溪按在郁青娩后脑的手顺势落下,大臂贴着她后颈细软皮肤,朝前曲折绕过纤细脖颈,抬起如玉长指,随意抚了抚她的下巴尖,“走吧,到屋里去?” 郁青娩脑袋溘时闪过一片空白。 以前恋爱时的画面走马灯般闪映。 那时赵成溪便很爱这样搂着她,从背后拥着,手臂绕过脖颈将人牢牢锁在怀里,他喜欢这样揽着人走,更喜欢这样亲人。 如今再次被这般亲昵锁抱,她心底不禁涌出久违的满足。 如艰漂泊远涉的寻宝旅人,在几近放弃时,却意外得偿所愿。 软风打着卷缓缓吹来,在他臂间偏过几寸身子,郁青娩稍稍扬起头,眼睛再次红了一圈,积蓄的泪水微微溢在眼尾,飘摇欲坠。 她睫毛颤了颤,手指搭在他劲实小臂上,踮起脚凑近。 赵成溪垂眼对上她眼尾微溢出的水迹,心脏瞬间软了下来,他抬手捧住她温腻侧脸,那句“怎么哭了”还没问出口,唇上便倏地贴上柔软触感。 他瞳孔瞬时猛缩,不由咽了咽喉咙,头次露出被人亲得微愣神情。 空气时渐秒染间变得浓稠起来,连吹过的风都变得极轻极缓,生怕有所惊扰。 几秒后,赵成溪乍然回过神,手扣着郁青娩的细颈,微用力抬起她的下巴,反客为主地咬着她的唇瓣,有些凶地吮吻了下。 修长分明的手指控住她盈盈一握的软腰,带着人朝屋里走。 “砰”一声闷响,房门忽地被撞上。 郁青娩再次被抵在了门板上。 赵成溪随之俯颈凑近,手扣着郁青娩的颈将人压向怀里,低头吻上她湿红唇瓣,牙齿轻咬两下,吮吸着顶开唇缝,纠缠着小截细软舌尖。 灼热鼻息交融,喷落在两人面上,腮颊处烘出酡红粉晕。 他手掌贴在细腰处,隔着细滑绸料揉捏着,指尖顺着微陷腰窝一寸寸朝上摩挲着。 直到怀里人几近窒息,这个吻才意犹未尽的结束。 赵成溪掀起眼皮,眼神落在郁青娩脸颊上细细描摹,手指落在她潋滟的湿唇上,顺着唇边抚了抚,拭去那抹昭示激烈的水迹。 郁青娩也抬眸看着她。 红唇浅张着,如滩涂搁浅的一尾鱼,急促攫取着氧气。 视线在他轮廓深邃的五官上移动,从浓密的眉峰,到碧水盈波的桃花眸,眼尾勾出多情又深情的弧度,最后落在微红的薄唇上。 瞧着瞧着,心底再次鼓噪,不知怎的,便扬颈又亲了一下。 赵成溪笑了笑,指侧在她下颚处滑弄着,眉眼间张扬的得意,淡“啧”了声,“亲不够?” 低头凑近,语气很拽,“再亲一下?” 郁青娩心底莫名生起一股气,或许是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抿了抿唇后,一鼓作气地踮起脚,张嘴在他勾起的唇瓣上咬了口,留下小圈痕迹。 被咬了一口后,赵成溪乐了,笑得肩膀都颤起来。 她被笑得脸热,下意识撇了撇嘴。 垂眼捏了捏他修长的骨节,气势不足地威胁,“你再笑,下次我就不亲了。” 赵成溪难得听话地敛住唇角弧度,面上态度端正,手下却进尺地握住她的手,掌心贴着,长指穿过她的指缝,缓缓交扣住。 似在学她从前恋爱时的小动作,讨好般晃了晃,“那我可亏大了。” 郁青娩忍笑破功,风铃般轻笑出声。 这人真是坏死了。 * 淡绿色小花篮吊灯投出暖黄色的光。 郁青娩坐在沙发上,膝上搁着个长绒抱枕,细指捏着软塌绒毛,一下一下揪着,视线却时不时落在赵成溪身上。 重逢这么久,她很少像此刻这样仔细看过他。 以前没勇气瞧,也怕偶然对视后会暴露心迹。 跟十几岁时相比,赵成溪五官愈加深邃,眉眼多了些成熟,凌厉腮缘和微抿薄唇叫他瞧着有点凶,但那双春水桃花色的眼睛却恰到好处地将其柔和,反倒衬出几分缱绻多情。 “虽然看自己男朋友不收钱,” 赵成溪手支在扶手上,撑着下巴,扬了扬眉骨,带起几分玩世不羁,“但你这么盯我着看,可很容易让人误会。” 郁青娩不明所以,“误会什么。” 赵成溪勾起薄唇,他松开撑着下颔的手,转而撑在沙发上,朝前倾了倾身子,懒着腔调又别有深意地缓缓说道,“误会某人对我图谋不轨。” 闻言,郁青娩瞳孔缩了缩,指尖收紧,差点将一小撮绒毛给大力扯下。 她垂了垂眼,“我才没有。” 默了几秒后又似鼓足了底气,重新抬起眼睫,直直望住他,“明明是你心思不单纯。” 分开的几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叫郁青娩从刚恋爱时被逗几句就脸红舌结,变成如今也能游刃的掩盖几番心思,有时能拿腔作势地小小反降一军。 赵成溪闻言笑了声,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一张照片便叫他方寸大乱,甚至企图借酒消愁,又欲壑难填地追来求和,确实是他图谋不轨。 郁青娩没有紧抓着话头不放,而是令起话题,声调落下一度,稍显严肃的,“我知道你今晚说不在乎以前的事是真心的,但我觉得这对你不公平。” 从前自以为的成熟的分手,在往后几年的反复回想里,显得愈加草率又不体面。 再次恋爱,她不想继续那份稀里糊涂的横冲直撞,这对他不公平,更对他们之前的感情不公平。 郁青娩手指无意识抓紧抱枕上的长绒,掌心浮起层冷汗,深呼了一口气,忍着鼻腔渐渐上涌的酸涩,“我没有,没有觉得你没意思,也没有想拿你打发暑假。” 分手时她自认寻到毫无破绽的借口,毕业季分手季,人生旷野,谁要被一段恋爱困在原地啊,后来一句只是闲来无事想谈恋爱打发时间,但现在觉得没意思了便终结了初恋。 可偏又剜心般补了句,赵成溪你玩那么花,不会那么不懂规矩吧。 也是这几句话却叫她在这九年里后悔不迭,却又无从补救。 赵成溪抬手落在郁青娩后脑,安抚地揉了两下,因她的话而压平的唇线也松开,轻呼了下,“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不否认当初那些话的打击,也不否认曾信过恨过,可当冲动褪去,那份深信不疑便在经年累月里松动,到最后只剩一份不甘心撑起坍塌前那丝力度。 而如今,不甘已寥寥无几。 郁青娩细弱地抽了抽鼻子,眼眶微红地看着他,“我要解释的,也应该解释,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想好怎么跟你讲。” “你、你等等我好吗?” 赵成溪指腹贴在郁青娩眉心上,温柔地抚平细褶,复又曲指在那处皮肤上轻敲了下,鼻腔哼出一声轻笑,“你说呢?” 她半垂下长睫,蝴蝶扑翅般颤了颤,低柔声音含着明显亲昵,“我怎么知道。” 闻言,赵成溪蓦地笑了声,目光落在郁青娩柔着光晕的脸颊上,心底却因为她似撒娇般的话而倏地一软,心情颇好地抬起唇角弧度。 他鼻腔里溢出一声哼笑,打趣道,“有没有良心啊,郁青娩?” 但也没再打哑谜般绕圈子。 “当然愿意等,只要你想说,任何时候我都愿意听,记住了没?” 郁青娩闻言眼框泛热,鼻腔也愈加哽起酸意,她松开被旋扭打结的绒毛,倾身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大臂上。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赵成溪抬唇笑了笑,“好。” 郁青娩后扬了扬脖颈,水润眸子望住他,泛红眼尾弯起漂亮弧度。 赵成溪也跟着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忽地想起某件事,他淡“啧”了声,“那我先跟你坦白件事?” “什么?” 她不觉得有事能用上坦白二字。 “夜市那晚后,我让助理去查了阿奶的事情,我知道没有人喜欢被人调查,但更不想旧事重提让你不开心,”赵成溪握着她半裸的瘦肩捏了捏,敛起眼底的玩世散漫,郑重地说,“这是至今为止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郁青娩未曾想到是这件事,摇了摇头说:“其实没关系的。” 赵成溪垂眸看着她,微敛起几分认真神情,“但我不想瞒你。” 郁青娩抿了抿唇,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心底疑惑,“那你……为什么没查当年的事?” 赵成溪曲臂撑着侧脑,半垂着眼皮笑,指骨在她耳朵上弹了下,“还能为什么。” “因为不想把你跟别人相提并论。” 风月破碎 第43节 但他也诚实,有些毁气氛地说刚分手那会儿没那么高尚,不查纯属是被气的。 但郁青娩并不在意,手指下意识抚了下耳廓,嘴角勾了勾,心底难自抑地冒出密匝匝的雀跃。 为他给的那份从前未告知的尊重。 她很清楚,在他们那圈子里,调查恋爱对象家庭背景的事屡见不鲜,自是也带着位高权重者的睥睨姿态,暗含的矜下和防备更是不言而喻。 赵成溪手指握着她腕骨捏了捏,“郁青娩。” 郁青娩闻声扬脸看过去。 黑润瞳孔映着顶灯,柔光漾动。 他抬了抬下巴,故意恶声恶气的:“偷着胡思乱想就免了,那些乱想的功夫都用来谈恋爱,听见没?” 她嘴角忍着笑,只很浅地勾起小弧,很乖地点了点头,嗓音扬着愉悦。 “知道啦。” 赵成溪满意了,又捏了下她腕骨,傲娇颔了颔首,拽起腔调丢下句,“这还差不多。” 他抬手落在她发顶,将人搂进怀里,下巴轻贴着她细软额发上。 郁青娩松掉拖鞋,抬起两条细白小腿,曲叠在一侧,圆润脚趾抵着沙发软垫,伸手环近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搁在两人之间,指尖无意识揉搓着他腰侧褶起的衬衫软料。 瘦窄脊背贴着男人的宽阔胸膛,清晰感受着同她逐渐同频的心跳。 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向前处。 胡桃木单脚小圆桌上摆着个香薰蜡烛,水透粉玻璃,小簇橙红火苗轻晃着燃烧,浅淡的红雪松香气袅袅飘出。 郁青娩秀气鼻翼动了动,瞧着那簇小火苗,觉得她的心似乎也同那白腻蜡膏般,在温暖炙热里,一点点融化成水。 哪怕身后心跳热烈而清晰,但依旧有些慌慌,生怕春梦无痕。 她微扬起细颈,抬手晃了下他的胳膊。 赵成溪垂下薄白眼皮,手指顺势抬起,指腹贴着她微抿起的唇角,好笑地按了按,“干嘛?怎么看着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郁青娩目光灼灼地望住他,似下定好大决心般,柔声低问。 “你今晚可以不回去吗?” 第37章 青溪 他们之间的转变太快太好, 乍然满足后是逐渐加码的空落,生怕是南柯梦,一场空。 赵成溪没料到她会叫自己留下, 眸光有瞬间怔愣,但很快恢复如常,嘴角弧度愈加深陷,手掌控紧她盈盈细腰, 接着压低几寸身子,低着声音, “真当我是正人君子呢?” 指尖在她腰侧软肉上下抚弄了圈,抬起一侧眉骨,语气顽劣的:“不怕我趁人之危,图谋不轨?” 郁青娩并未被吓到,直白迎上他视线,“不怕, 你也不会。” 语气是百分百的信任和笃定。 闻言,赵成溪抬唇笑开, 肩膀也笑得轻颤起来, 他折低脖颈,高挺鼻梁抵在郁青娩锁骨处。 两人贴得很紧,温热鼻息扑在颈窝, 有些痒,但她没有躲开,反倒抬手扯了下他的衬衫, 非要追问个答案。 “不回去好吗?” 怎么不好。 赵成溪笑够了, 先一步起身,抬眉下看着她, 旧话重提,“今晚再借我件t恤?” 听到这话,郁青娩便知道他是答应了,不走了。 她眼尾立马弯了弯,笑着应好,又抬手抓住他指尖,“要先洗澡吗?” 赵成溪又乐了,抬手蹭了下鼻尖。 他清咳了声,故意端起架子,盛情难般说了句“行吧”。 实则心里早已心花怒放。 许是刚复合的缘故,两人心情难平复,洗漱完也没立刻睡觉,而是开着床头小灯讲小话。 赵成溪半躺着坐在床边,郁青娩躺在他身边,细瘦手臂虚搭在他大腿上,指尖无意识就着他小腹前的衣服。 他垂着眼,抬手摸摸她温热面颊,“困不困?” 她努力睁了睁眼,“还好。” 赵成溪看着她明明困倦却强撑的样子,不由勾了勾嘴角,手抚脖颈,在她后脑处安抚地揉着,“困就睡吧,睡醒我还在。” 郁青娩扬高了寸脖颈,定定忘了他一会儿,“好。” 他唇角笑意又深了几分,玩笑着,“需要听睡前故事吗?” 她也笑,“你会讲吗?” “不会,但可以上网查一个给你读。” * 翌日清晨,床头实木藤编柜上的闹钟适时响起。 蓬松绵软的丝绸被里伸出小截白皙手臂,指尖试探着四处按了按,这才摸到嗡嗡震动的手机,将闹钟按掉。 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遮掉窗外日光,明明是天光大亮的早晨,却有种日薄西山的昏昧感,烘出股倦懒的疲惫。 又在温暖的被窝里赖了会儿,郁青娩才慢吞吞地拥被坐起身。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边抬至擦掉眼尾溢出的水迹,边踩着拖鞋去浴室洗漱。 昨晚的和好太像美梦,叫初醒的人反应不及。 直到凉水扑到脸上,冰冷感蔓至每一寸神经,郁青娩才似梦初觉地意识到,她同赵成溪已经在谈恋爱了。 她抬起眼睫,望着镜中湿漉漉的脸,须臾弯唇笑起。 心跳如银花碎金的仙女棒,纷簌坠绽。 细指连忙抽出一张棉巾,三两下擦干脸颊上的水痕,朝桶内随手一丢,便推开门,小腿飞速交叠地朝楼下跑去。 沙发上空空的,没有人影,倒是薄绒毯被叠的四四方方。 没在屋里寻到人,但从半敞着的门缝间,隐约能瞧见抹身影。 郁青娩也没多想,小跑着去院子里寻人,却直直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她脚下步子顿住,细瞧了下,这才认出来是林淮,赵成溪的助理。 嘴角的笑弧乍然凝固,尴尬瞬间从脚尖蹭得直冲头顶。 林淮朝她礼貌地欠了欠身,说明来意,“郁小姐,抱歉打扰您了,我来给赵先生送衣服。” “衣服和车钥匙都在这里。” 他说完便将纸袋搁在一旁的白玉石桌上,“我就不打扰您了。” 郁青娩嘴边的那句“辛苦了”还未讲完,铁质大门便被人从外至内推开,赵成溪拎着热气腾腾的几个袋子进来,隔老远便觉香气扑鼻。 他穿了件浅灰色工字背心,露出冷白的宽阔肩膀,在腰间叠起长褶,额前未打理的短发乖顺垂着,指骨勾着的透明袋更衬得万般接地气。 任谁乍然瞧见,都会怔住。 更会在心底冒出一句感叹。 这祖宗能自己去买早饭?还是大爷大妈聚首的菜场?真他妈活久见! 林淮头次瞧见自家老板这么“家常”的模样,瞳孔瞬间地震,出奇地震惊,但打工人打工魂,两秒便敛起情绪,一通利索汇报后便功成身退。 赵成溪走到郁青娩跟前,抬臂将人揽进怀里,笑着晃了晃手里早餐,“起来了?饿不饿?” 她抿了抿唇,雀跃被难为情覆盖,语气似撒娇似埋怨。 “你怎么没跟我说林助理会来啊?” “嗯?”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不明所以的,“怎么了?” 郁青娩双手垂在身前,掐着掌心纹路,语气幽怨,“我以为院子里的人是你,穿着睡衣就出来了……” 顿了顿,她抬眸瞥他一眼,声音低下几度,“我也要面子啊。” 闻声,赵成溪倏地折下颈,凑在她面前,对着微抿起的粉唇亲了下,轻如春日蓬絮,温温痒痒,蹭了蹭鼻尖,柔声哄人,“错了,原谅我吧。” 抬指捏捏她脂玉脸颊,“女朋友这么天生丽质,真是叫我捡到大便宜了。” 郁青娩闻言抿唇笑,心脏鼓鼓柔软,但面上还是微肃着神情,有些吃味的:“渣男嘴甜,难怪能骗那么多小姑娘。” 话是故意呛人,但也是真存着几分真话。 任谁瞧见男友曾经屡屡热搜,跟一盘绿头牌似的恋爱史,都要吃醋的。 赵成溪立刻抬起揽在她肩头的手,举在半空,无辜抬眼望着人,“冤枉啊,绯闻多我认,渣男我可不认。” 心知此时不是翻旧账的好时机,但她还是忍不住又回呛了句。 “只是绯闻吗?” 他底气削弱几分,尴尬地咳了咳,含糊其辞的,“也、也有真的。” “但我可以保证,给过你的没给过别人,没给过你的,别人也没有!” 哪曾见过赵成溪此时的神情,顺毛遮眉,一双桃花眸睁大,满是真诚和紧张,生怕人不信地表忠诚,就差竖起三指对天发誓了。 身上顽劣气消褪,怎么瞧怎么像一只乖萌大型犬。 郁青娩心底泛软,心情明媚了些,只当他的话是夸张哄人,并没有细究其中暗意。 她低低“哦”了声,没再钻牛角尖地再三追问。 但她这幅平静姿态,叫赵成溪怎么瞧怎么心底发毛,焦灼地浓眉紧簇,当真并起三根手指,抵在额侧,“我发誓,我讲的都是真话。” 这下郁青娩彻底被惹笑。 抬手握住他竖在脑测的手指往下来。 “好啦,我知道了,干嘛这么紧张。” 赵成溪探究着瞧她,半信半疑,“真不生气了?” 她点点头,重声“嗯”道,“不生气了。” 风月破碎 第44节 原本就没生气,只是有一点点的吃醋而已。 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泄劲地靠在她身上,脸颊半掩在她肩窝里,声音因此有些泛闷,“差点以为我要把女朋友气跑了。” 郁青娩唇角抿着笑,眼尾弯了弯,但却故意唬人的:“但是你女朋友快被饿跑了。” 赵成溪愣住一秒,随之笑出声,胸腔微微震颤,他微躬下身子,劲瘦手臂在她臀下收紧,用力将人给托抱起来。 日光落在他脸上,薄唇高抬着弧度。 “走,吃饭。” * 纤高翠叶的鸭脚木被冷气吹得轻晃,落下绰绰阴影。 胡桃木小矮几被挪到细框落地窗旁,柔软织物靠垫堆在一侧,两人围着小茶几席地而坐,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 紫菜卷,粿汁,布拉肠,牛三星汤,牛腩猪油捞面,热气袅袅摆满整桌。 郁青娩接过绿豆沙吸了一小口,微鼓着腮,“怎么买了这么多?” 赵成溪捏着塑料盖沿,指尖稍一用力,“噗呲”几声掀开盖子,反搁在一旁的透明袋里,想起买早饭时的场面,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买早饭的时候碰到个热情的大爷,大概瞧我像瞧外地人,说相声报菜名似的,恨不得把整个菜场推荐个遍。” 他掀开泡沫盖,推到她面前,“大爷头个给推荐的,泡沫箱肠粉。” 细皱肠粉浸在卤汤汁里,铺满灯笼椒和酸萝卜,以前大街小巷满是载黄胶条泡沫箱的小推车,现在这样原始的肠粉却变得稀少。 郁青娩夹起肠粉吃了口,咬着滑滑腻腻,是久违的口感。 她惊喜弯眸,“好吃哎,就是小时候吃到的味道。” 边说着边夹起一块裹满辣酱的,递到他嘴边,叫他尝一口。 赵成溪偏过脸咬掉。 郁青娩挑了块酸萝卜,鼓起一侧圆腮,脆生生嚼着,手撑着下巴,勾着嘴角问道,“好吃吧?” 他笑“嗯”了声,抬了抬眉,“女朋友喂的更好吃。” “……” 她咬了咬筷子尖,脸颊浮上热度,“……油嘴滑舌!” 又腹诽补了半句,还像个流氓。 赵成溪抬手圈住她脖颈,把人半搂进怀里,低头在她辣得微肿的红唇上亲了下,挺响一声,他半垂下眼,勾起小巧卧蚕,嘴角微抬地低声耳语,“更好吃了。” 郁青娩脸颊如被火烤,炙热难耐,连脖颈和锁骨都隐隐泛起红晕。 她抿了抿唇,夹起块牛腩塞进他嘴里,羞臊扬声,“吃饭!” 赵成溪嘴角笑意更盛,圈着人脖颈的手臂松了松,另一只胳膊曲搭在桌边上,慢条斯理地嚼着牛肉。 修长手指在她粉嫩耳垂拨了下,嬉皮笑脸应着:“遵命。” 时针指向十,早饭才慢吞吞吃完。 窗外的风溜进来,吹散屋里残余的香气,带进一股浅浅的雨后泥土气。 赵成溪拎着纸袋去浴室洗漱,额发被水打湿,随意朝后拢了两把,倒瞧着像特意打理过的湿发造型。 身着一件白色微阔型棉麻衬衫,单侧袖子上印着水墨图案,半叠在臂弯,深灰色西裤将腿衬得愈发笔直。 领口松开两扣,露出条细闪的满钻骨节链。 他走过去搂住郁青娩的肩膀,探出手指碰了下在水里转圈的玩具鱼,“今天有客人来吗?” “今天休息,没约客人来。” 赵成溪闻声抬眸,勾唇笑起,“休息?今天翘班带你去约会。” 郁青娩将小喷壶搁在窗台上,手指捏着窗沿,偏过头,眼含歉意地看着他,“晚上可以吗?” “今天有朋友要送一下,他下午的飞机回北荟。” 闻言,赵成溪逗鱼的手微顿,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晚崔煦手机里的照片,他直觉这位朋友便是照片里的那人,眉心不由蹙起,“男人?” 目光凝了凝他拧起的眉宇,郁青娩听到这问话时,莫名有些心虚,低着音量“嗯”了声,忍不住开口解释,“他是我在北荟认识的朋友,这次是受邀来洲城参加纹身比赛的。” 他探指拨着鱼缸里的水,不咸不淡地“哦”了声。 手指接着重戳了下木呆呆机械金鱼的脑袋。 虽面上不显,但细品明显不对劲。 郁青娩抿了抿唇,抬手握住赵成溪垂在身侧的手指,力度很轻地捏了捏,“你不开心吗?” 他没抽走手,但语气依旧很淡,“还行吧。” 听到这,她再迟钝也听出男朋友在意了,大概还在默默吃醋。 “我跟他只是朋友,当初开店时,是他帮了我很多,所以……” 郁青娩抬眼瞧了瞧他,斟酌了下,“你不要吃醋。” 赵成溪闻言腰背微僵,猛地抽回手指,不自在地轻咳了声,被戳中心事般微炸毛,声调都扬高了些,“谁吃醋了!” 他鼻腔哼出一声,“我怎么会吃醋!” 郁青娩目光落在他泛着微红的耳廓上,唇角挂上抹浅笑,心脏像逐渐融化的蓬松棉花糖般,冒着密密匝匝的甜。 她也福至心灵地将昨晚忽略的许多细节串联起来。 试探着轻声问,“你昨晚来找我,是因为他吗?” 赵成溪下意识垂眼望向她,瞧着那双含笑的浅棕瞳时,反驳的话戛然而止,他移开视线,耳廓更红了些,愈加不自在的:“是又怎么样!” 顿两秒,他又垂眼看她,“我没跟踪,是碰巧知道了。” 郁青娩抬眸瞧着他咬紧的腮缘,捏着他手指晃了晃,“我知道。” 她根本没如此怀疑过,他不会,更不屑于做这样的事,而洲城这方寸大的地方,叫人碰见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没想到他——会误会。 郁青娩展开手指顺着指缝握紧赵成溪的手,朝前迈近一步,抬起另一只手搂紧他的腰,小巧的下巴抵在他硬朗的胸膛上,眼尾弯着,“赵成溪。” 赵成溪闻言垂下眼看着她,粉腮红润,秀眸流光扬笑。 下一秒,听到怀里人嗓音柔轻地说道。 “他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 听到这里,他哪还醋得起来。 昨晚那张照片只是导火索,归根结底是久积的不安在作祟。 而此刻,最后那点不安顷刻星离雨散。 赵成溪偏了下头,蓦地轻笑出声,接着微躬下身子,劲手手臂一把扣住郁青娩的腰,用力将人提抱到窗沿上坐着,双臂顺势抵在她身侧。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只喜欢我?” 郁青娩不答反问,“那你呢?” 他淡“啧”了声,真是半点亏都不吃,抬指在她光洁额面上轻敲了下。 但还是如她所愿的:“当然是只喜欢你。” 郁青娩嘴角迅速翘起小弧,抬手捧着赵成溪的脸,细嫩指腹在微扎的下颚处摩挲几下,明眸弯弧,凑近在他唇上亲了亲,“我也是。” “那我下午去送他,你不生气了吧?” “……” 赵成溪简直要被气笑,抬起两指,忽地在郁青娩额上弹了下,“搁这等着我呢?哄人这么不真诚,就这么敷衍的亲一口?” 她沉默两秒,又凑近,在他唇上更用力地亲了下。 力证这份哄真心诚意,毫不敷衍。 但他仍不满意,抬手扣住她后颈。 朝前压低几寸身子,两人鼻尖虚贴着,灼热鼻息细细交缠,探近几厘米,唇瓣若有似无地蹭着。 嗓音如空谷传来,沉磁回音。 “我教你。” * 日薄崦嵫,蓬松低垂的云层林尽染。 粉橙色晚霞透过落地玻璃,在明镜似的地面上倒映生辉,光怪陆离。 机场广播淹没于嘈杂人声,人来人往,掀起接连而起的轱辘滚动声。 葛矢一身浅灰色运动衣,手拉着个灰色登机箱,长杆上挂着个护颈枕,“送到这就行了,咱后边北荟见。” “等会打车回去?” 郁青娩手指拨了拨腕间的银色坠珠,弯了下嘴角,“男朋友来接。” 葛矢点点头,“男朋……” 话重到一半,他蓦地回过味,蹭地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她,“男朋友?你谈恋爱了?!昨晚?” 也不怪他震惊,实在一夜脱单太迅速。 郁青娩在他的瞠目结舌里点了点头,嗓音染着明显的笑意,“我们和好了。” 葛矢知道她心里的人是曾经的初恋,也猜到他们早晚会和好,只是没料到会是昨晚,须臾后,他失声笑了笑,“行啊,我这趟来的怎么像是来给你牵线的,前脚吃完饭,后脚这就和好了。” 他不禁玩笑道,“照你俩这速度,看来我要先给你们准备份子钱了!” 郁青娩被这话闹得脸红,耳根隐隐发热,“还早呢,我跟他才刚在一起。” 她也还没把过去的事跟他坦白。 瞧出郁青娩不好意思,葛矢也没再多言,抬手拍拍她肩膀,朗声笑着说:“这么些年来,这下可算是得偿所愿了,挺好挺好!” “小郁,好好享受这段谈恋爱。” “但千万别委屈自己,咱纹身圈一届女神,可不能叫人欺负了” 他打趣般夸张道,“要是他敢对不起你,一个电话,我带兄弟打飞的来教训他。” 飞机轰鸣而过,余留长空的一道尾烟,随至稀淡。 风月破碎 第45节 如同那些过往,再怎么浓墨,也在时间冲刷里逐渐褪至无色。 熔金夕照里,郁青娩站在机场门口,一身银白色,真丝提花波光盈盈,无袖上衣在腰间分叉,露小寸皮肤,以及腰间一小节极细的金色链子。 探手拉过小包,她正准备拿出手机给赵成溪打电话,抬眸间,恰好看见那人已经到了,他鼻骨上架着副黑超,双手插兜地斜靠在车门上。 恰好看见那人已经到了,他鼻骨上架着副黑超,双手插兜地斜靠在车门上。 她笑着小跑过去,自然地抬手搭在他手臂上,“等很久了吗?” 赵成溪轻哼了声,端着架子,有点闹别扭地“昂”了声,“等了一下午。” 两人吃过午饭后分开,知道她要陪人送人,他依旧翘班了,望妻石般,无所事事地数秒等着。 闻言,郁青娩抿唇轻笑了下,不仅没觉得烦,反倒觉得他可爱。 她抬手晃了下他手腕,“不是已经哄好了吗,怎么还跟我闹别扭啊。” 他抬手摘下墨镜,掀了掀眼皮,故意挑剔般,幼稚反问。 “怎么?这就嫌我烦了?” 第38章 青溪 郁青娩摇摇头, “没有啊,怎么会嫌你烦。” 她垂了下眼,细指捏住他的手掌, 指尖动了动,穿过指缝交握住,亲昵地晃了晃,“我跟葛矢哥说了, 我谈恋爱了,他还说要给我们准备份子钱呢。” 听到这话, 赵成溪故意压平的唇角终于动了动,眉眼随之露出几分得意,其实他也没那么小心眼,就是想闹一闹,想让她多在意自己一点。 他控制着嘴角弧度,“这还差不多。” 随即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臂, 环住她的脖子把人圈在怀里,边拉开车门边凑在她耳边, “走了, 去约会。” 他们靠得极近,郁青娩的下巴虚蹭着赵成溪的胸口,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细弱震颤, 在躬身坐进车里前,她仰起脸,在他唇角处亲了一下。 像被软风吹过般, 轻得叫人觉得是白日幻想。 今天他开了辆越野车, 改装过的jeep牧马人,纪念版黑武士, 底盘比较高,她坐在座位上时,微垂眸便能对视,是很适合接吻的高度。 赵成溪淡“啧”了一声,长指在车顶拍了几下,颇有几分欲求不满。 “先欠着吧。” 当时郁青娩没听懂话里暗意,只当是他还在闹小情绪。 等到车子停稳,她在葱郁茂林遮挡的车厢里,被人扣着脖子用力吻下来时,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那句“先欠着”指的是什么。 车子已经熄火,空调停止运转。 周遭凉凉的冷气也被灼烫呼吸融热。 赵成溪探指按开拦在身前的安全带,扑簌抽回声里,更近地压过身子,将人牢牢锁在座位里,两人鼻尖相抵,他含着柔软唇瓣,细细吮吸着,微用力破开齿关,去吻她细软舌尖。 郁青娩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哼,手臂泛软地抬起,无力地搭在他肩膀上,偶时力度很轻推一下,力度小的像欲拒还迎,叫人愈发心痒难耐。 他覆在她后颈处的手指安抚般地捏了捏,动作却毫不收敛,反倒加深了这个吻。 搂着腰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挑开衣摆,探指揉在腰间细腻皮肤上,细细摩挲着,白皙皮肤上渐渐染上红晕。 良久,这一吻才结束。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郁青娩掀起微颤的眼睫,昏暗光线下,望进他波光微漾的眸底,她抬手抚了抚他眼尾,又凑过去在他红唇上亲了下。 又觉难为情般,低颈埋在他肩窝里。 赵成溪嘴角勾起,折低颈,嘴唇碰了碰怀里人红透的耳廓,手掌贴着她后脊骨,安抚地顺抚着。 等她呼吸平复下来,脸上红晕褪去大半,两人才下车。 洲城闹市里藏着的一处幽静处,岭南荷花园,树茂遮天,翠绿浓郁簇簇成团,隐隐传来空悠鸟鸣声,似将喧闹隔绝于外般的乌托仙境。 虽不值假期,但仍游人如织,却都默契于心地低言低语,生怕惊扰了这份清净。 郁青娩挽着他赵成溪的手臂,缓步走在微湿的石板窄径里,龟背竹簇拥低垂,雀蓝石椅古朴雅致,风里夹着清新的青草味。 她抬手碰了碰绿叶,目光微散几秒,又重新凝聚起来,声音低柔地说:“记得以前阿奶带我去逛王府花园,也是这样的中式园林,但我那时候钟爱商场,一点都不想逛这样的园子,觉得各处大差不差,很无聊,总是吵着要走。” 赵成溪垂下眼,瞧见她微翘的嘴角,乍然紧起的心脏才松弛下来,唇角也抬起弧度。 他捏了捏她纤细的手指,“现在呢?” 郁青娩仰起脸,眉眼带着笑意,无辜眨眼问,“我还是不喜欢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赵成溪抬手揽住她,手指在腰侧裸肤上摩挲了几下,拖长音“嗯”了声,倒真瞧着像认真思考起来了,须臾后抬了抬唇,煞有其事地耳语,“还能怎么办?只好绑架你陪我在这吃一顿勉为其难的晚饭了。” 她闻言被逗笑,眼尾弯成月牙,抬手拍了下他胸口,“那你的想法可能要落空了。” 赵成溪挑了下眉,“嗯?” “因为——” 郁青娩故意顿了顿,抿唇笑着在他唇角亲了下,“因为我现在喜欢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赵成溪故作遗憾地叹口气,凑近碰了下她鼻尖,“那只能请郁小姐心甘情愿地跟我在这吃顿饭了。” 她抿唇忍着笑,语气端起一分勉为其难。 “那好吧。” 餐厅在湖心亭,需要坐藤编小舟过去,湖水是碧绿色,如清透的浅绿翡翠,几尾花色红鲤悠闲摆尾。 风吹得船头风铃作响,垂枝拂水,点起涟漪,惊得红鲤飞速摆尾游窜。 几粒鱼饵丢下去,又嘴馋的游回来。 郁青娩指尖又捏起几粒,朝稍远处丢过去,引来几条闻香而来的白鲤鱼,摆动着圆滚的鱼身,呼哧呼哧吞着鱼食。 不一会儿,船尾就浩浩荡荡跟着一串贪嘴的鲤鱼。 船头轻撞生苔石头,晃悠着靠岸。 赵成溪俯身握着郁青娩的手,稍一用力将人拉上岸,朝湖里抬了抬下巴,轻笑一声,“一池的鱼都被你给骗来了。” 郁青娩朝湖里递去一眼,收回视线,扬脸看着身前男人,细瘦手臂在他腰后圈住,红唇勾起,“我只想骗怀里的这只最好看的。” “哦。” 他嘴角忍着笑,佯装平淡地应声。 几秒后揽着人脖子,迈着台阶朝湖心亭走去,嗓音染上淡淡笑腔,“没挑战。” 指尖在她耳垂处拨了拨,“十八岁不就已经骗到了?” 等在一旁的服务生知趣地垂下眼,耳朵却机灵地支愣着,听到他们的耳语情话,艳羡地勾了勾唇,等到两人来到湖亭门口才微欠身迎上去。 “赵先生,您们里边请。” 红柱黛瓦,铜锁翘檐,荷花垂枝而落,风吹拍打在围起的落地玻璃上,室内冷气很足,隔绝了亭外的暑气。 旧门改的古木方桌,八角凳嵌着五彩石,桌中燃着两盏雕花红蜡。 岭南融合私房菜,石纹豆腐,参汤虾饺,葱油淋鸡,琥珀芦笋百合,还有热气腾腾的榄仁荷花拆鱼羹。 柠檬水里飘着朵桃粉染紫的玫瑰花。 两人没面对面而坐,而是坐在了同一侧。 赵成溪今晚也没喝酒,竹节般修长的手指捏着高脚细柄,朝侧一偏,碰了碰郁青娩手边的玻璃杯,清脆一响。 他抬了下眉骨,“郁小姐恭喜,科目二顺利通过。” 郁青娩听到这官话般的称呼,唇角没忍住勾了勾,清咳了下,压了压嘴角弧度,也举起杯子碰了下他的,故意端起客气,也同样回了句。 “赵先生同喜。”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周遭的空气也变得甜腻起来。 须臾后,赵成溪扬颈喝掉高脚杯里的柠檬水,探臂拎过青瓷茶壶,将两人杯子再次斟满,这次没再官腔官调,反倒语气沉柔下来。 连望向她的眼神都顷刻温溺,如盈盈碧海。 “有有,恋爱首天快乐。”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郁青娩有瞬间的怔愣,望向他的目光轻晃了下,嘴角弯起的弧度也微凝住,虚捏着杯柄的手指一寸寸收紧,骨节青白。 在书店初见时,她卷子名字栏写了个“有”字,写名字时开小差,忘了耳朵旁,却叫赵成溪误会成她的姓氏。 后来“有有”便将错就错成了他的独家专属。 她也曾抗议过,反驳这名字不好听,可他却歪理正理都讲得头头是道,说有有寓意好,我们有有什么都会有。 分手后,再没人叫她有有,也似乎应验般,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都在一夜之间被收回,荡然无存。 直转急下地叫人觉得如空梦一场。 此时此刻,在良久的沉默里,郁青娩眼圈浮红一片,眼前更是不受控制地浮起水雾,在眼尾溢出透明水迹。 不堪重负地滑落颊面。 赵成溪将杯子搁在桌上,抬手捧着她侧脸,指尖在眼尾处拭了拭,“怎么了?不喜欢我叫有有?” 她忍着鼻酸摇头,咽了咽喉咙,企图压下喉间的酸胀,开口时依旧有些喑哑,声音低低的,似要叫人撑腰般委屈低喃。 “你说有有寓意好,有有什么都会有,都是骗人的。” 有有一无所有。 阿奶不在了,喜欢的人也走散了。 闻言,赵成溪眸底渐渐迸裂,情绪随之沉涌,他看着郁青娩绯红的眼眶,心脏一寸寸下沉,又如同叫人一把扼住,猛缩间,乍起刺骨胀痛。 他抬手轻缓地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是难得的正经,生疏又认真地哄人,“不是骗人,是真的。” “有有想要的,一切都会有。” 手捧着她的后脑,手指在软发间摩挲着,低柔又坚定地许诺,“相信我。” 郁青娩吸了吸鼻子,嗓音微哽的:“真的吗?” 赵成溪唇角抬了抬,“真的。” 他指腹蹭了蹭她眼角皮肤,嗓音温柔地承诺,“有有想要,有有得到。” 风月破碎 第46节 她抬手拽住他腰间布料,指骨收紧攥出褶皱,眼眸水光潋滟,语气迫切微灼地追问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这些年见过太多权衡利弊和无可奈何,深知爱情只是锦上添花的,而承诺也是毫无代价的过眼云烟,许诺时有多真情实意,背叛时就有多寡情薄义。 即便如此,陷入恋爱后,她依旧不可避免的头脑发热,如未知世事的天真少女,渴求着爱你至死不渝的玛丽苏承诺。 赵成溪垂低脖颈,嘴唇贴在她温热的眼皮上,轻如落雪地吻了下。 再次睁开眼睛,他眼尾处褶皱变深些许,衬得那双春波桃花眼愈发深情切切,没丝毫犹豫地磁声说:“会,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抬了抬唇,缓和气氛地夸张道:“如果你再甩我一次,我死缠烂打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郁青娩闻言破涕而笑,虚蜷起手指,抬手在他硬朗胸口处锤了下,鼻音软软的:“谁要甩你了!” 嘴上轻怨,可心间却如被温泉水包裹般,细细屡屡透着温意。 赵成溪笑着握住她细瘦手指,捏到唇边亲了亲,弯着深情款款桃花眸,得意“哦”一声,嗓音混着轻柔笑腔,“我们有有舍不得甩。” 郁青娩轻笑出声,仰着微湿脸颊,羞嗔一句厚脸皮。 他笑着凑近,沉住嗓问,“不喜欢?” 她只抿唇笑,半字不语。 偏他坏透了,非得一声“喜欢”才作罢。 吃完饭时天光已彻底暗下。 乌墨夜色里,两人又在园子里逛了圈,才姗姗而归。 车厢内光阴昏昧,匀速略过周遭绿植,路边鳞次栉比亮起灯光,放映机般忽闪着侵来间隙暖光。 忽地想起什么般,郁青娩侧过身,手臂曲撑在中控台上,撑着圆翘下巴,目光落在他侧脸上,“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学车。” 她讲话时还带着浅浅的鼻音,如同小奶猫低喵般,叫人觉得心间温软。 赵成溪注意力在路况上,话没多过脑,只是随意地扬调“嗯”了声。 郁青娩转了转指尖捏着的荷花茎,粉白浸染的花瓣擦过脸颊,“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大概不会有学车的想法,当时想学车,只是因为不想跟你失去联系。” 似是没料到她会讲这话,赵成溪心跳顷刻如鼓般震跳,连鼓膜都微微泛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攥出白痕,青筋绷起,自手背蔓垣至劲瘦手臂。 他踩油门的脚微松,车速缓缓降下不少,随即轻叹一声,“有有,不要现在讲这么犯规的话。” 侧过颈,望进她清瞳,无奈地抬了抬唇,“我没那么好的定力,会出意外。” 郁青娩眼底微懵的神情逐渐清明,垂低下巴,鼻尖半掩在饱满的荷花间,砰砰心跳里“哦”了一声,“……知道了。” 赵成溪收回视线,语气带起轻松,笑腔问:“怎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但他微绷的腮缘,还有依旧稍慢的车速将他的心思暴露无遗,他很不淡定,甚至春心暗自涌撞。 “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抬起几分脸颊,“就是觉得好像大部分是你在说。” 所以也想让他有安全感一点。 闻言,赵成溪嘴角弧度深陷,眉眼染上得意之色,“那巧了。” 郁青娩抬眸望去。 “我也一样。” 一样不想再放过你。 她嘴角拎着笑,重新窝回座位里,指尖稍快地转着绿茎,花瓣间飞出几点水迹,“虽然我现在依旧不喜欢开车,但还是要学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成溪配合反问一句,“为什么?” “因为……” 郁青娩弯了弯眉眼,语气俏皮起来,“因为以后我们要是吵架的话,我要跟你在同一起跑线。” “……?” 第39章 青溪 赵成溪不解回眸, 稍懵地笑了声,“什么同一起跑线?” “以后我们要是吵架,你想扭头走的话, 直接就能开车走了,我还要打车,” 郁青娩皱皱鼻子,煞有其事地委屈起来, 语气微怨地,“气场上就输了一大截, 很不公平。” 听到这一理由,赵成溪微愣住,两秒后曲臂支在车窗边沿上,拳抵在唇边,被逗得笑出了声,笑着肩膀都颤了起来。 但又不想惹她不开心, 须臾便敛起笑意,桴鼓相应地肯定道, “有道理。” 闻言, 郁青娩也扑哧轻笑出声,眉眼淬着碎光,波光盈盈, 她不过是随口胡诌几句,没想到他当真配合起来。 随时玩笑胡言,但车还是要学的, 半途而废有点亏。 这会儿高峰期已过, 一路畅通无阻,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羡仙巷的附近商场的停车场。 走出商场后, 两人融入热闹夜街。 在变幻霓虹里,牵着手,悠悠闲闲地走着。 羡仙巷临商场,早市夜市也很出名,很是热闹,这会儿正值高中生下晚自习,沿街小商贩不时看见几个穿校服高中生,踮脚望招牌,翘首期盼下一份能轮到自己。 一份炸鸡柳便能治愈一整天。 看着他们,郁青娩不由想到他们高中时。 她笑着低声说:“我们现在算不算高中偷偷恋爱,晚上出来压马路?” 赵成溪目光在四周扫了圈,“怎么不算。” 他勾着唇,凑低她唇边,亲了下。 “用不着偷偷,我们光明正大。” 郁青娩被他的突然袭击亲红了双颊,捏着荷花在脸前挡了挡,低声幽怨,“干嘛,还在外面呢。” 赵成溪圈着她颈往前走,插兜得意,“那又怎样?哪点不遵着公序良俗?” 她一时无言,最后憋出句但你会带坏小朋友。 他乐了,故意曲解,“你吗?” “……” 郁青娩鼓了鼓腮颊,咬牙切齿地说:“你!” 她推他一下,刚要跑开,就被人拽着手臂拉回怀里。 劲瘦手臂圈紧她细颈。 随即耳边落入低沉笑音。 “那只能劳烦郁小姐多管管我了。” 她哭笑不得,默默腹诽一声无赖。 越过喧嚣热闹的街道,悠悠朝巷子走去。 郁青娩指间捏着那朵红唇荷花,胭脂浅粉浸染于奶白荷瓣,如红唇微张,泪珠浮流,万般灵动妩羞。 忽地想起什么,她捏了捏赵成溪握着自己的手,“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他勾着唇摇了摇头,好学般问,“是什么?” 她仰着颈,望着他清碧深眸,拿荷花轻碰了下他的下巴,嘴角勾着笑弧度,“红尘美景皆过客。” 赵成溪闻言淡啧了声,似很不赞同,松开交握的手,展臂圈住郁青娩盈盈细腰,稍一用力,将人揽至怀里,粉荷轻压在两人怀间,淡淡清香气扑鼻。 他抬了抬一侧眉骨,嘴角陷着弧度,嗓音沉磁地缓声说:“红尘美景怎么能是过客?” “我的红尘在怀里,她跑不了了。” 温热夜风推涌着吹过,裹夹的清荷香酿出馥郁香气,氲出丝丝缕缕的甜腻味。 烘得郁青娩双颊红晕浮动,连脖颈都微微泛着潋色,她嘴角不自禁拎起浅浅弧度,微垫脚,在他唇上如柔风般落下一吻。 目光交缠,嗓音含笑的:“她说她也不想跑。” 赵成溪抬唇笑出声,低头在她唇上微用力地亲了下,还得寸进尺问一句。 “现在又不怕在外面了?” 郁青娩捏着花茎,花瓣在鼻尖轻扑了扑,小声狡辩,“刚才人太多了,现在没那么多人。” 赵成溪挑了挑眉,嘴角勾起弧度,揽紧细腰,拥着人缓步朝巷子里走去。 嗓音低冽地纠正刚才那句,尾音裹着张扬清晰的得意劲儿。 “明明是红尘美景皆夙愿。” 两人还没走几步,就被从家出来的陈佳佳迎面撞上。 陈佳佳脸上贴着张面膜,趿拉着一双银色荧光人字拖,未见其人,先见其鞋,外加石破惊天的一嗓子,“我丢!” 她眼睛瞪得溜圆,嘴巴长成o型,脸上的面膜皲裂往下滑,“吧唧”一声掉在青板石上,砸出一小块水迹。 抬手指着他们,慢半拍结巴的:“你、你们、你……这啥情况啊!” 说完还难以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一巴掌拍脑袋上,喃喃自语道不是在做梦吧!青娩旁边怎么会有个男人! 郁青娩听清佳佳的小声嘀咕,原本被吓得微绷的唇倏尔放松,没忍住抿唇轻笑了声,她握住赵成溪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拉着他往前走两步。 抬颈看了身侧男人一眼,复又看向陈佳佳,“佳佳,这是我男朋友,赵成溪。” 听到她主动介绍,赵成溪唇角抬起弧度,带着几不可察的得意洋洋,朝陈佳佳颔了颔首,“你好。” 闻言,陈佳佳嘴巴长得能吞鸵鸟蛋,慢半拍“啊”了声,“你、你好。” 悄悄掐了掐手指,嘶—— 是疼的! 还真不是做梦啊! 而且,她怎么觉得眼前男人好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似的。 瞧见陈佳佳瞠目结舌,时难反应的神情,郁青娩捏了捏赵成溪的手,低声说道让他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风月破碎 第47节 赵成溪也知晓她们之间有好友夜话要聊,将手里拎着的荷花冰酥递给她,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只低声讲了句明天白天要开会,晚上来接她去练车。 郁青娩指骨勾住丝带,弯着眉眼,笑着点头应好。 目送着他走远,这才转过身,歪了歪颈望着陈佳佳。 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陈佳佳小姐,回神了吗?” 陈佳佳猛眨了眨眼睛,又长舒了一口气,如长途奔袭结束般,“回神了回神了。” 她蹭地凑过来,挽住郁青娩的手臂,“快快快,去你家,跟我讲讲这啥情况!怎么这一夜之间就有男朋友了!” 还夸张比划的,“他还搂你腰呢!” 边拽着人往前走,还不忘弯腰捡起因震惊而掉了的面膜纸。 来到郁青娩家里,陈佳佳将沾土的面膜贴丢进垃圾桶里,抬手挤两泵洗手液,边搓泡泡洗手,边争分夺秒地八卦,“青娩,他跟之前来找你的是同一个人吧!” 刚刚一小段路,她绞尽脑汁,飞速复盘,灵光乍现地想起那晚见到的人,奈何屡次见到不是晚上就是戴墨镜帽子,从没正经瞧见对方模样,没十足把握对上号。 郁青娩站在彩琉镶碟的吊灯下,闻声轻“嗯”了声,柔声肯定道:“是他,是同一个人。” 亮光下飞絮纷飞,暖光打在她脸上,衬得整个人万般温柔。 她拿着把剪刀,将粉面荷花的绿茎斜面剪下小截,插进盛着清水的琉璃花樽里,细茎微躺,摇晃生趣。 陈佳佳闻言双眼冒光,兴致愈加昂扬,迫不及待的:“快讲讲嘛!你们什么情况啊,怎么突然就进展这么快了?” “也没有很快,就是——” 郁青娩顿了两秒,斟酌着说:“算是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 陈佳佳关上水龙头,也顾不迭抽纸巾,直接在身上蹭了蹭,“但看你俩今天这腻歪情况,感觉不像刚恋爱,完全没有陌生感!这就是成年人的恋爱吗?还是你俩早就暗度陈仓了?” 说着说着,她已经能脑补完一场惊险刺激的动作大片了。 郁青娩被逗笑,边拆盒子上的丝带边说:“我跟他是早就明修栈道了。” 闻言,陈佳佳也噗嗤笑出了声。 “不要在意细节嘛,谁让我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呢!总之我想听故事!之前只听了前传,现在想听后续!” 盒子里装着几小包干冰,郁青娩用小木夹夹起一块荷花冰酥,还微微冒着凉雾,抬手搁在陈佳佳面前的盘子里,“体育老师风评被害。” 陈佳佳俏皮吐了下舌头,下意识将她的“明修栈道”当作随口答话,并未细思。 曲臂撑在岛台上,两指捏起酥到掉碎的冰酥。 谁知,下一秒—— 郁青娩垂着眼,“简而言之,前传后续就是以前短暂恋爱过,分手了,分道扬镳多年又重新遇见了。” “现在,” 顿了两秒,她勾起温柔笑弧,“我们复合了。” 陈佳佳双眸瞪圆,又好奇问道,“你们之前的分手风波都讲清楚了吗?” 她摇了摇头,嘴角勾着浅浅弧度,“他说他不在意了。” “什么叫不在意了?就是只要你喜欢他,不管为什么原因,他都不在意?都接受?” 看到郁青娩点头时,陈佳佳彻底惊住,捏着荷花冰酥的手指倏抖,一个没拿稳,跟那片刚敷上脸的面膜惨遭同样下场。 千层酥皮撞在岛台上,精致荷花瞬间四分五裂。 这比撞见他们你侬我侬,揽腰亲昵更具有冲击力,如沉寂火山顷刻爆发,主打猝不及防,地动山摇也不为过。 陈佳佳张口结舌的:“让我捋捋,所以就是说,他是你校园恋男主角,还是最近频繁出现的男人。” 郁青娩点了点头,“嗯。” “你们初恋分手,又各自惦记,现在还再续前缘就算了!他还是个有点傻白甜潜质的帅哥!只要喜欢,啥都不在乎!” “这真的不是电视剧吗,” 说完,陈佳佳又摇头自我否定,“不,是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郁青娩微启唇,想解释,却又无从开口,似乎言之成理。 捏起一块冰酥,咬了一小口,算是默认。 谁知下一秒,陈佳佳又丢来一颗惊雷。 “青娩,你不会搬走吧?” 闻言,郁青娩微呛到,偏颈轻咳了两下,缓过劲后,有些哭笑不得的:“瞎说什么呢,我不搬走。” “这怎么能是瞎说呢,你俩恋爱都谈第二回 了,总不能柏拉图吧?” 说到这,陈佳佳忽地想起什么,随即暧昧地眨了眨眼,“这么看来,我还挺前瞻远瞩的,小武器派上用场了吧嘻嘻。” 见她越讲越离谱,郁青娩夹起块冰酥塞到她嘴里,“化了就不好吃了。” 陈佳佳瞥到她微红的耳廓,边嚼边笑,“哎呀,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讲这个还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快乐很重要的好不好!” 郁青娩耳廓红晕氤到脖颈,紧了下手指,清咳一声,警告人:“再乱讲,我可要赶客了!” 陈佳佳嘟了嘟嘴巴,“好嘛好嘛,不讲就不讲。” 又护食地圈了圈小瓷碟里的冰酥,理不太直,但气很壮道,“这么精致的小点心我还没吃完,故事也还没听完,才不要回去!” 两人聊至深夜,不仅吃了冰酥,还煮了碗黄油牡蛎拌面,烤了几块叉烧肉片,分着吃了顿可以称作早餐的宵夜。 天蒙起淡光,两人才去睡觉。 郁青娩一整天脑袋都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有些干涩,连喝两杯冰美式才将撑起精神,将一天的工作做完,傍晚见到赵成溪,话迷迷糊糊讲了三两句,便歪头睡着了。 浅橘霞晖透过枝叶车窗,掠影般落在她的脸上,映亮眼下的淡淡乌青。 车内音响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 赵成溪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随节奏抬敲着,“晚上想吃什么?” 见良久没回应,他便侧颈朝一侧看去,目光落在她睡熟的脸上,唇角微抬了抬,脚下微松,将车速放缓下来,红灯停车时,又探身从后座拿过小毯子,动作轻翼地盖在她身上。 郁青娩这一觉睡的很踏实,醒来时,车子已经停稳在树荫里。 她从毛毯里抬出手臂,泛软的指尖揉了揉还有些困倦的眼睛,刚睡醒的声音带着鼻音,“到了吗?” 闻声,赵成溪睁开眼睛,“嗯”了一声,“醒了?” 郁青娩半垂着眼睛,嘴角拎起笑弧,呢喃般应了声,“还是有点困。” 手指微扣起,朝前抻了抻胳膊,“还想睡。” 赵成溪倾过身子,抬手解开郁青娩的安全带,顺势抬手刮了下她的下巴,“那就吃完再睡。” 听到这话,郁青娩偏头看了看周遭,这才发觉他们并不在俱乐部,她微懵地张了张唇,回颈看着他,“不是来学车吗?” 他不以为意地“哦”了声,“课取消了。” 闻声,她轻笑了声,眉眼弯起月牙弧度,抬手摸了摸他微扎的下巴,“课说取消就取消啊,老师好没原则。” 赵成溪抬了抬眉骨。 手臂撑在方向盘上,随即无奈轻叹了声,一本正经地角色扮演,很苦恼的:“谁让女朋友比工作重要。” 郁青娩眼下笑弧更深,但话却不饶人。 “话好俗,没新意。” 赵成溪淡“啧”一声,单手捏住郁青娩双颊,微用力朝上一抬,他倾过几寸身子,立挺鼻骨轻贴着她的,鼻息交融,嗓音也低沉下来。 “没新意?” 他嘴角浅勾起些许,“我还有更没新意的。” 尾音落下之际,赵成溪折低颈,贴上近在咫尺的唇瓣,捏着郁青娩双颊的手向下缓挪,轻抚住她扬起的纤细脖颈,另一只手托着她后脑,长指交缠在乌顺长发间。 他咬着她的唇瓣吮吻着,撑在她脖间的手指虚顶耳垂,指尖时不时划过氤透绯晕的腮颊。 郁青娩手下意识抬起抚在赵成溪领口处,半个掌心贴着他温热皮肤,还有微陷的锁骨,他颈间沾染冷气的银链时不时蹭到她掌侧,虚虚浮浮刮起小片冷颤。 车厢内音乐毕停,只余急促微重的呼吸,和密密织织的水声。 落到耳中,叫人不自觉耳根发烫。 赵成溪托在她脑后的手掌顺着后颈朝下抚去,顺势揽过那抹瘦窄肩膀,郁青娩被亲得脖颈后弯如月,脸颊顺势靠在他一侧宽肩上,抚在他领口的手朝搂住男人的肩颈,才勉强稳住身子。 他微顶着吮咬她的唇瓣,吻顺着唇角划过下缘,落至肩窝处,宽大掌心紧扣着秀气肩头,摩挲着那处裸着的皮肤。 郁青娩半敛着染水汽的眼睫,小口微急地呼吸着,车窗上扑出忽大忽小的冷雾。 良久,赵成溪才抬起颈,手捧着她脸颊,指腹在腮颊软肉上抚弄两下,鼻尖轻蹭着,复又凑近在她唇上亲了几下。 他唇角微抬着,哑着含笑嗓音,“俗吗?” 闻言,郁青娩抬起长睫,看向他潋润温邃的眼眸,浅张着微肿的红唇,似害羞般抿了下唇,朝他肩窝处埋去几分,赵成溪顺势低颈看向怀里的人,嘴角弧度更甚,手自然地安抚般顺着她后脑软发。 还没等他笑出声,怀里脑袋便又抬了起来。 郁青娩仰起细颈,主动去吻了下赵成溪微勾的唇,下意识收紧环着他脖颈的手臂,指尖拽着他领口布料,有点破气氛的说了个“俗”字。 赵成溪闻言淡“啧”了下唇,手指在她耳廓上用力揉了两下,“我女朋友要……” 但他话还没讲完,便被一道软音打断。 她唇角拎着笑弧,眉眼也弯出漂亮弧度,呼吸还有些急促,嗓音潮糯地低声说:“但我喜欢俗气。” “行啊,会逗人了。” 赵成溪虎口卡着她脸颊左右轻晃了两下,“就喜欢俗的?” 郁青娩微歪了下脑袋,笑意盈软的点了点头,“嗯”了声,“就喜欢俗的,不行吗?” 他笑出声,“怎么不行。” 压低颈,咬了下她的软唇。 “我最擅长。” 第40章 青溪 赵成溪将座椅朝后挪了几寸, 扣着郁青娩盈盈一握地腰,稍用力将人从副驾驶上抱过来,搁在腿上搂着。 风月破碎 第48节 他扣着她细颈, 将人压低,继续亲了起来。 两人在车上待了好半晌才推门下车。 刚才在来的路上,赵成溪便安排助理将晚餐送到了一昭馆山,是郁青娩之前随口提过的铜锅涮肉。 推开门刚进去, 郁青娩还没来得及细瞧屋内装潢,便先闻到火锅香气, 她抬眸往里一瞧,便看见胡桃木餐桌上那盏热雾腾腾的铜锅,还有摆满桌的蓝纹镶边的瓷盘,琳琅满目,各色涮品。 她双眸瞬间亮起,下意识扭颈看向身侧男人, 清润眸底在光下映出灿星光晕。 连语调都随之轻扬起。 “这里怎么会有铜锅?” 赵成溪套上软皮拖鞋,抬臂顺势搭在她肩上, 端出一副同样吃惊的表情, 眉骨抬高几分,装模作样地“哎”了一声,“是啊, 怎么会有铜锅?” 装腔拿调的倒像是真不知情。 郁青娩被惹得轻笑一声,抬手拍了下他胸口。 “你正经点!” 赵成溪握住她手指,嘴角抬着细微弧度, 手臂圈着她细颈, 将人拥在胸前,慢条斯理挪着步子朝餐厅走去。 他半躬下身子, 单手拉开粗纹理椅子,另只手虚搭在她后肩上,轻一揽过,微用力将人按在椅子上坐着。 抬唇轻笑了声,语调不甚在意般。 “这不是女朋友想吃,男朋友努力叫她愿望成真呗。” 而这份努力,几乎将餐厅搬到了家里。 清汤铜锅配炸香的老式辣椒油,麻酱蘸料,糖蒜,手切牛羊肉,麻酱烧饼,爆肚,门钉肉饼,应有尽有到打个招牌便能直接营业的程度。 郁青娩手撑着下巴,瞧着抬筷下肉的男人,心跳不自觉怦然快跳了几下。 从未想过她翻相册时随口提过,甚至被自己忘至脑后的话,会被他牢记在心,不仅记住,而且还真的付诸行动了。 细微小事的必有回响才是最戳人心尖的。 下一秒,郁青娩抿了抿唇面,睫毛小弧度扑了下,似鼓足了几分勇气般,侧过身子,手撑在桌面上,微起身在他脸上很轻地亲了下。 她微离开几寸,鼻息温热,嗓音低软的,“赵成溪,你这样会让我变成恋爱脑的。” 闻言,赵成溪乐了。 他好笑地看着她,抬手捧着她侧脸揉了两把,“你这是夸我?” 郁青娩很浅地扬了下细眉,算是默认。 接着抬起手臂,掌心拢在他脸颊两侧,指腹很轻地抚了两下,望着他潋滟桃花眸,声音染着笑意,“有人夸过你的眼睛好看吗?” 赵成溪“昂”了声,“算有吧。” 如果沈时斜那句“看狗也深情”算是夸奖的话。 谁知,下一秒—— “佳佳说你的眼睛看狗也深情,以前我不理解,但刚才看到你夹肉的眼神,我好像有点懂了。” 呵。 赵成溪被气笑了。 刚刚被她亲出的心潮浮动瞬间消失殆尽。 前有看狗也深情,现在看生肉也深情了是吧。 他舌尖顶了下腮,手扣住郁青娩后颈,忽地微用力将人拉进怀里,鼻骨压在她的上面,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行,你仔细瞧瞧,我看你深情吗。” 郁青娩低呼了一声,下意识咬住下唇,连呼吸都收紧几秒,眼睛瞬间睁大,长睫轻抵着眼皮,手臂轻挣得想要逃开,却被男人紧紧扣住后颈。 只好丧气撇了下唇,轻声喃着强撑反抗:“实、实话还不让人讲啊。” 赵成溪轻呵一声,不依不饶,“那你结巴什么?” 她垂睫,舔了下唇,略显底气不足的:“还不是你靠我太近了……” 话落又抬眼瞧了他一眼。 几不可察地瞥了一下唇角,腹诽他好计较,面上却未显,反倒垂了垂眼尾,指尖捏着他衣角轻晃了下,语气放软,“那我以后不讲了。” 仰起下巴,凑近亲了他一下,“你看我最深情了。” 讲理讲不清,逃也逃不掉,只好搬出从恋爱时百试百中小绝招——主动亲他。 赵成溪自然瞧见了怀里人瞥嘴的小动作,但又因她软音软话和难得的主动而不禁心软。 他微翘了下唇角,手指在她后颈揉了两下,“吃饭吧。” 郁青娩自以为没被瞧透,刻意敛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只是很矜持地勾着弧度,故作淡定地“哦”了一声。 捏着细尖筷,夹起一筷子烫熟的肉,裹了一圈麻酱,边鼓腮小口嚼着,边有些小小得意。 为依旧奏效的小绝招。 虽然屋内冷气打得很足,但吃到最后,还是被火锅的热气蒸出一身薄汗,赵成溪单手解开扣子将衬衫脱下,随手扔在一侧扶手上。 他裸着上半身,翘脚靠在沙发上,按开投影,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微侧身看向站在冰箱前的郁青娩,“想看什么?” 她拿着焦糖布丁走过来,想了想说:“me before you吧。” 赵成溪朝前倾着身子,探臂拿过遥控器,而后往后一靠,翘起腿,轻转着脚腕,长指在按键上飞速按着,随意调着影片,瞧见人走过来,抬臂朝她细腰上一搭,顺势将人往怀里带。 郁青娩踢掉拖鞋,顺着他的力道窝进沙发里,细白小腿朝一侧曲着,脚趾抵着软垫缝隙。 “你之前看过这个电影吗?” 他从她手里拿过布丁,长指捏着开口处用力撕开,摇头否认,目光扫过光影流转的屏幕,随口问道,“两人在一起了?” 郁青娩捏着细柄勺子,就着他的手,挖了一口嫩黄色布丁,“是be。” 听到这话,赵成溪愣住两秒,随即啧了声,环在她腰间的手用力捏了捏一侧软肉,颇为不满地蹙了蹙眉,“be不吉利。” 谁知他这话讲完,愣住的成了郁青娩。 她微直起身,咬着勺子,莫名又疑惑的地瞧着他,看得赵成溪心底都有些发毛,手抚了下脖颈,飞快转了几下脚腕,语气扬起,不太自在的:“怎么了?” “没什么。” 郁青娩摇摇头,又凑近些许,目光将面前人仔细描摹了圈,微弯了下眼睛,嗓音含着笑意,“就是想看看我男朋友有没有被人掉包。” 银细勺柄在他下巴上轻碰了碰,将他的逗人姿态学了个十足十。 “赵先生怎么这么迷信了?” 能从一身反骨,不信神佛的赵成溪嘴里听到“吉利”这种迷信话,可不是得叫人心底生疑。 赵成溪淡哼一声,颇有些不服,“怎么?又有赵姓不得迷信的规定了?” 这话乍听相安无事,实则暗藏着旧账。 郁青娩被逗笑,用勺柄抬高他的下巴,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赵先生,你现在也好小气,还记仇。” 赵成溪点了点头,“哦”了声,他朝前倾身,随手将布丁搁在矮几上,接着手臂紧环住她腰将人压进沙发里,掌心顺着秀气脊骨向上摸着。 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行啊,刚谈恋爱就嫌我了,是吧。” 郁青娩还未言半字,就被压牢在沙发里。 她穿了件针织小衫,挂脖裸背款,后背皮肤碰到赵成溪腕间的手链,被冰得忽一瑟缩,下意识躲开,却被他扣住肩膀,如笼中鸟雀,翅膀都扑腾地很拘束。 她委屈抬眸,手指捏住他手腕,埋怨一句“很凉”。 可指腹却有些走神地去摸凸起的血管。 赵成溪闻言直起身,单手解开腕间手链,朝桌上随意一丢,随即又撑臂俯下身,另只手捧住郁青娩脸颊,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两下,“今晚住这?” 郁青娩不答反问,“不讨罚我了吗?” 他笑哼一声,“你男朋友不记仇也大气。” 闻言,她也跟着笑出了声。 明明就是很记仇,很计较! “住吗?” 赵成溪在她脸上接连亲着,鼻骨蹭着她腮肉,低声带笑地追问,“嗯?住不住?” 郁青娩被他亲得很痒,眯着眼睛笑,歪颈朝一侧躲去,偏这男人像只粘人金毛,躲哪跟哪,发梢鼻息刮得人难耐,双颊都笑得泛粉。 她不再逗人,笑喘着投降,“知道啦,住住住!” 闻声,赵成溪抬起两指,轻夹了一下她的腮肉,略带傲娇地抬了抬下巴,笑腔一句这还差不多。 他起身,也抬臂揽着郁青娩坐起来,劲瘦手臂环在她肩颈处,将人圈在怀里。 面前屏幕投映出变幻五彩的光影,缓缓绰绰落在两人五官轮廓上。 两人亲昵又放松地靠在一起,室内很安静,只余缓慢走动的进度条拉出的对白声和背景音。 故事落俗又不落俗,意料之中的跌落失意的男主爱上太阳般的女主,却并非救赎后的童话生活,而是选择安乐死,给女主自由,而非将两人困在小小的轮椅里。 郁青娩看着电影末尾滚动的演员表,思绪极度缓慢地抽离着,哪怕曾看过一遍,也很难从剧情里抽离出来,心里慢吞吞涌出一股蛛网般细密的失重感。 她抬起细白手指,很轻地捏了下身侧男人的长指,在修长骨节出摩挲了两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赵成溪垂眸,浓睫垂下阴影,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手指上,反手握住她的,没有半分犹豫的:“一样的选择。” 闻言,郁青娩明显愣了下。 几秒后,她慢半拍地抬起脖颈,仰起脸看着他。 语气里含着隐隐的不赞同。 “为什么?” 赵成溪闻声轻笑了下,搂在她腰侧的手指上下抚了抚,轻抬了下眉骨,玩笑般的:“我渣男呗。” 郁青娩原本还稍显低落的情绪忽然地打散,被他不着调的话给逗地很轻地笑了声,苦笑不得地抬手拍了下他胸口,“正经点!” 赵成溪抬起手臂搂住她肩膀,目光落在还在滚动的屏幕上,唇角敛了敛弧度。 声音也跟着正经了几分。 “will的人生有被照亮,但没有照亮所有黑暗,他从始至终都在往下坠,遇见clark不是遇到了可以长久停留的平台,他只是短暂减慢了下坠的速度而已。” 赵成溪低笑了声,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嗓音低磁带笑。 “人生广阔,不只有爱情。” 风月破碎 第49节 “我的有有要一直灿烂。” 第41章 青溪 郁青娩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 刚刚心里稍减的难过又有翻涌的势头, 她很小幅度地呼了口气,抬手回搂住赵成溪,指尖在他腰侧衣料处抓紧, 压出细褶。 她微颤着眼皮,抬起长睫,眼瞳蒙着一层润润的水雾。 抬脖亲了一下赵成溪的唇角。 不想让低沉的情绪一直萦绕在两人之间,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俏皮地开起玩笑,拿玩笑话逗人, “你这样一点都不渣了。” 赵成溪被她说得一愣,随即无奈地哼笑一声,抬指稍用力地捏了下她的耳垂,“啧”了一声,“郁青娩,你怎么回事?” “不盼你男朋友点好?天天渣男渣男的。” 郁青娩闷声反驳, “那你自己也说了。” 但嗓音低低弱弱,很难叫人听清。 赵成溪折低脖, 凑近几分, “什么?” 她抿抿唇,很是识时务地摇摇头,清润黑眸里盛满无辜干净的情绪, “没什么。” 闻言,赵成溪低哼一声,明显不信。 但也没揪住不放。 他展臂摸过遥控器, 将电视关掉, 抬手随意朝茶几上一丢,咚一声, 朝前滑了一小寸。 伸出手搂着人靠在沙发上,似是想起什么,“我跟梁潮要去英国出差一趟。” 郁青娩后仰了仰脖颈,微疑地“嗯”了一声,“英国?科技公司的事吗?” “昂。” 赵成溪脚踩着沙发,支起腿,曲臂撑在膝上,“沈时斜牵的线,公司新项目要跟英国那边合作。” 对郁青娩知道科技的公司事,赵成溪也无意外,当初虽未主动同她讲,但也并非刻意瞒着,而且上次叫梁潮陪考,也是知道他憋不住话,肯定会同她讲。 对赵成溪开科技公司,郁青娩多少是觉得意外的。 于是实话实讲。 “其实,我没想到你会开科技公司。” 赵成溪哼一声,佯装不满,“行啊,听着你还对我有挺多偏见。” 郁青娩圈着他的手指一寸寸上下捏动,“哪有,我才没有,就是觉得有点意外。” 在她眼里,赵成溪是自由的,享乐的,所有刻板陈旧都无法同他联系起来,所以很意外他会突然开一家科技公司,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套牢。 赵成溪大约也清楚自己在郁青娩眼里的形象,瞧着也并不打算挽救,不着调地开腔,“ai风这么大,送到眼前的钱,谁不赚?” 他微低颈,指尖在她耳廓处轻弹了下,“赚钱养老婆,压力很大。” 郁青娩被这话逗笑,抬手握住他作乱的手指,弯着唇,笑眼看着他,“我才不用你养。” “虽然你坐吃山也空不了,但就算山空了我也可以养你。” 赵成溪乐了。 他这女朋友可真是与众不同。 哪个女生不是盼着男朋友上进努力赚大钱,可偏偏他怀里这个,说的全是劝人坐吃山空,叫人失去斗志的话。 “这么没追求?坐吃山空也行?” 郁青娩眉心抬了抬,点头应了声,“行啊。” 她煞有其事的分析,“而且坐吃山空这件事,在你身上不可能,如果你轻而易举就坐吃山空,那也太对不起几代人的努力了。” 赵成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行吧,原来我女朋友是看上我的钱了。” “也行吧,有钱也是优点,总好过一无是处,” 他越讲越离谱,还故意叹口气,像是榨干自己最后剩余价值般,“富n代也只剩挥霍这一本事了。” 他抬起手,递到她面前,“诚邀女朋友一起,要不要加入?” 郁青娩笑着握住他手指,额头轻轻撞了他下巴,“好啊,那我可不客气了。” 赵成溪也跟着笑,“千万别客气。” 郁青娩瘦肩放松靠在他宽阔胸口处,下巴虚弱贴着他的小臂,嘴角还扬着好看的弧度,目光四处乱飘着,忽地撇见茶几上吃到一半的,被遗弃的布丁。 但这会儿靠在他胸口很舒服,实在懒懒地不想动,便抬起手指,指尖很轻地戳了戳男人手臂上凸起的青筋脉络。 赵成溪顺势垂眸,扬起调“嗯”了一声。 郁青娩后扬了扬颈,抬起白皙脸颊,眉眼轻弯几分,嗓音很软,“我想吃布丁。” 闻言,赵成溪唇角下意识抬了抬,但又很快压平,故作不解地“哦”了声,还故意气人般抬了抬眉骨,“吃啊。” 但就是岿然不动。 她自然知晓他是佯装不懂,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角,但还是边推他手臂,边好声好气的:“你帮我拿。” 拖长尾音,带着点撒娇意味。 似是怕他又说不讲理,乱扣帽的话,立刻又补充,“不小心眼又大气的男朋友帮我拿。” 赵成溪闻声乐了,肩膀笑得轻颤两下,垂在她身前的手臂顺势抬起,长指在白皙圆巧的下巴上拨了下,“行啊,会拿捏人了。” 边说着边朝前倾身,探臂捞过桌上放着的布丁和小银勺。 但他却没将布丁直接递给她,似是在证实果真是大方又不小心眼那般,两指捏着银勺,挖起小块布丁,干脆直接喂她吃。 郁青娩微愣一瞬,嘴角不禁抿起一点浅笑,垂低颈,张唇吃掉布丁,微鼓腮,“干嘛啊。” 赵成溪也记仇,搬出那日早晨她的话,边挖起一小块布丁边说:“能干嘛,渣男本质,不都是做些表面功夫,哄的小姑娘心花怒放,死心塌地吗。” 闻声,郁青娩双眸微瞠,扬声反驳,“我才没有这样讲!” 明明就是他添油加醋,自行脑补,竟然还在这倒打一耙。 “确实,我女朋友不叫我渣男,改叫富n代了。” 赵成溪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边挖起一勺递到她唇边,边故作低落地说:“在我女朋友眼里,我除了挥霍玩乐,还真是没半点可取之处。” “……?” 郁青娩双眸睁得更大。 歪理!乱讲! 她轻哼一声,抬手拿过他手里的布丁,置气般一勺挖掉大半,“那我不要劳烦你了!” 不仅不劳烦,还扭过身子,背对着人。 十足的闹小脾气模样。 活像高中时期恋爱闹别扭的男孩女孩,就是不给你瞧。 幼稚却真实。 剧情瞬时急转,优势瞬间急调。 赵成溪看着自己空掉的手,微愣住几秒,他抬起眼皮,朝前探了探身子,看着郁青娩气鼓的侧脸,忽地尝到几分搬起石头的感觉。 他耸了下眉稍,随即无声抬了抬唇。 似是在无言幸自己的灾,乐自己的祸。 他抬臂重新将人揽住,搂进怀里,长指在她肩头力道极轻地揉了揉,薄唇贴着她莹白耳廓亲了亲。 嗓音沉磁低柔,混着几丝笑意。 “生气了?” 第42章 青溪 郁青娩微侧身, 背对着他,半垂着浓密睫毛,指尖捏着小勺子戳了戳碎裂的布丁, 明明不气了,却故意端起生气的姿态。 她低了低眸子,掷地有声地丢出两个字。 “生气。” 赵成溪挑了挑眉骨,“那可怎么办?” 带笑腔的语气, 似看旁人热闹般,听着万分事不关己。 他不仅语气不端正, 动作里哄人的态度也不端正,明明还没哄好人呢,手臂就已经圈在她腰上,还往怀里搂了搂。 两人身体亲昵眷恋地贴着,纤瘦薄背贴着宽敞胸膛,叫这画面怎么瞧怎么像情人间亲密耳语。 哪还有半点情侣间闹脾气的气氛。 郁青娩被他无赖的态度给弄得想笑, 却又瞬间忍住,压平了些唇角, 曲起手臂, 力道很轻地抵了下身后男人,“干嘛抱我?” 似是被这话给逗笑了,赵成溪唇角掀起一点弧度, 高挺鼻梁贴在郁青娩后颈上,很轻地刮蹭了下,“不让抱?” 呼出温热鼻息扑在她皮肤上, 引起细细小小的颤栗。 郁青娩颈间泛痒, 侧过脸朝一旁躲去,余光瞧见赵成溪唇角的弧度, 她抿了下唇,语气有些不满,“我都讲了还在生气。” 边埋怨还边抬手推了下身后的男人。 赵成溪很是配合地顺着她细弱力度朝后晃了下。 他面上带着柔笑,轻描淡写“哦”了声。 手臂顺势微折,半曲着撑在膝头上,支着下巴。 弯着一双多情桃花眼,就这么含情脉脉地瞧着人,不说话,也不哄人。 瞧着他这架势,郁青娩眉心的细褶更深了几分,粉唇微抿了抿,气闷地扬起手臂,刚要落下就被人握住手腕。 掌心相贴,微凉与温热。 风月破碎 第50节 修长如竹的手指划过她掌心,穿过指根缓缓交缠住。 赵成溪垂眸瞧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指,指腹下意识在她白皙手背上摩挲了下,抬起薄白眼皮,唇角带笑地看着她。 对视着,嗓音沉磁低柔地叫了一声,“宝贝。” 郁青娩被这笑腔的一声“宝贝”叫得心脏轻晃,如一叶纸舟在湖面被风吹得摇曳般,她颤着睫毛,抬眸望住他,微舌结的,“怎、怎么了?” 赵成溪唇角笑意更甚,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 下一秒,他捏着她掌心轻晃了两下。 笑腔柔声地哄人,“宝贝高抬贵手,消消气?” 郁青娩被第二声叫得脸颊微热,心跳不禁加速,但又被眼前男人这生手的撒娇样给逗得一时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瞧着郁青娩眉眼浅浅的笑弧,赵成溪也跟着抬高唇角,逗人般地故意又晃了下她的手。 “不气了?” 本就没真生气,哪至于气性这么大。 郁青娩唇角弯着唇,笑着点了点头,轻“嗯”了声。 她半垂着眸子,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似是想到什么,目光微顿了顿,连唇角的笑意都凝滞几分。 安静几秒后,稍显突兀的开口,“你会觉得不公平吗?” 赵成溪被问得一愣,未懂深意,“什么?” 郁青娩很浅地呼了口气,掀起眼睫,神情认真的,“我什么都不说,也不解释,时间久了你会觉得不公平吗?” 重新在一起这段时间,他们没有试图找回当初恋爱的感觉,也深知破镜重新弥合也依旧会有裂纹,因此不如从头开始,但这份崭新的恋爱里不可避免地会有当初的熟悉感。 但她也很清楚地感受到赵成溪的变化,同当初恋爱时相似,却也有很大的不同。 十八岁的赵成溪,如同年少意气的明克鲸,不断跃出海面,落下时砸出浩荡汹涌的浪花,热烈又张扬,不回甘心于海面下的沉静。 十八岁的赵成溪,更不会示弱。 而如今,他依旧肆意不羁,但这份张扬里多了份心甘情愿的归于平淡。 这种熟悉和陌生的交织感让她隐约生出一丝不安。 仿佛他越好,恋爱越顺利,她越会觉得这场恋爱像镜花水月,风吹草动便会碎得彻底。 赵成溪无奈的轻叹一声,抬起手,两指在郁青娩额面上轻敲了下,淡“啧”了声,“不是说过了?少胡思乱想,好好恋爱?” “我……我就是有点担心。” 郁青娩抬手捂了下额头,语气低低的。 或许是现在太好太好了,好的不可思议。 或许是曾经分开过,再次恋爱时,才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般小心翼翼,胡思乱想。 生怕手中华贵脆弱的玻璃球,再次掷地而碎。 而这次碎裂,便再没有黏合的可能了。 赵成溪望住她看了一会儿。 沉默几秒后。 他站起身,又随即在她面前蹲下,单膝支在地面上,扬起脖颈看着垂着眼睫的姑娘,敛起唇角笑意,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 “有有,我不是慈善家,没有广发善心的喜好。” “恋爱不是博弈,不论输赢,更不计较公平,是心甘情愿,是甘之如饴。” 郁青娩听懂他话里暗意,眼圈温热,但还是轻声追问,“那要是你以后不心甘情愿了呢?” 赵成溪抬指刮了下她下巴,“你喜欢我吗?” 被乍然这么一问,郁青娩有些愣住,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但仍觉不够地柔声补了两个字。 “喜欢。” “那不得了?” 这些年他较的劲,不过是她的不喜欢,亦或是不够喜欢。 若是十八岁那会儿,或许他骄傲地不愿低头,半点亏不乐意吃,可如今,岁月并未白长,年月浮沉里,也终究懂了最珍贵的是什么。 “只要你喜欢我,一直喜欢,我也会一直心甘情愿。” 话落,他捏着她细指,低头在指尖上亲了亲。 他也会永远为她俯首称臣。 只为她一个人。 听到这话,郁青娩眼眶彻底温热,薄雾凝结,泪水从眼尾瞬时滑落,顺着腮颊留下,如银丝般从下巴滴落。 她抬起细瘦手臂,朝身前男人怀里一扑,如倦鸟归林般扑进宽敞温热的怀抱里。 双臂紧紧缠绕着他的肩颈。 赵成溪被撞得身子一晃,后背忽地靠上矮几边缘面上的瓷杯也被撞得清脆一响,手臂也顺势朝后伸去,撑在地面上,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他垂着眼勾唇笑,抬起另一只手覆在她后背上轻拍了两下。 带笑腔的玩笑语气,试图缓和气氛。 “撒娇?” 郁青娩脸颊半埋在赵成溪肩窝里,眼尾在他衣领布料上贴了贴,蹭掉溢出的眼泪,略带鼻音的反驳,“才不是。” 她吸了吸鼻子,又低声开口。 “八月份,我带你去见阿奶好不好?” 没再纠结刚才的话题,可两人都心知肚明,此时这篇才是真的掀过去,而所谓的解释和答案就交给往后的时间。 赵成溪唇角深陷,“好啊。” 随即手指在她后劲处捏了捏,警告般地淡哼道,“在阿奶前可不准哭,叫阿奶瞧去,那不得觉得我欺负人?” 郁青娩直起身,手臂搭在赵成溪肩膀上,眼圈微红地望住他,微带鼻音的:“你没有吗?” 赵成溪瞬时反驳,“当然没有!” 郁青娩抿了抿唇,很轻地软音柔哼了声。 她没接话,却依旧瞧着人,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明明就有。 僵持下,赵成溪淡不情不愿的,“行吧,顶多是逗人,欺负人可谈不上。” 郁青娩绷不住般破涕为笑,鼻头眼尾潋滟一片,睫毛在顶灯的映照下晶莹透光,她朝前凑近几分,抬手捧了捧他的脸颊,尾音带笑的评价。 “赵先生自我认知很清楚。” 因着她这一动,两人的姿势瞬间变得愈发亲密。 两条白皙细腿虚贴在男人劲瘦腰侧,时不时隔着衣料蹭到他腰侧裸肤。 赵成溪额角忽地一跳,微垂下眼,瞧了眼腰侧的细白长腿,随即抬手扣紧在她腰侧,声线克制,嗓音也比刚才低沉几度,“别乱动。” 听到这颇有深意的一句,郁青娩这才意识到两人姿势里隐含的暧昧,她腰背顺势一僵,脸颊褪去的热意又再次缓缓蔓延开。 “我……” 手撑在他肩膀上,想用力站起来,却被腰侧的手臂紧搂住。 两人目光稍一相撞,郁青娩便如被烫到般飞速移开,他眼底情绪浓郁翻涌,叫她如被人碰了触角的玻璃蜗牛般,迅速回缩,躲到安全的透明小壳里。 浓密长睫微垂,半遮住眼底慌乱。 良久,赵成溪困兽弃斗般深呼吸了下,绷紧腮缘,几分无奈,几分咬牙切齿般,“明天出差,今晚先放过你。” 闻言,郁青娩刚松口气,却又绷起另一口气。 她忽地抬眼,双眸睁大,眼睫轻抵眼皮,语调微扬,“明天?” “明天就去吗?” “嗯。” 赵成溪应了声,手掌在她后腰处拍了拍,“朝后坐坐。” 郁青娩疑惑地“啊”了声,几秒后意会,她脸颊隐隐有灼红之势,支唔着应了声,动作略显慌乱地朝后挪了几寸。 复又抬眸,局促又小心地瞧了他一眼。 似在问:这样可以吗? 赵成溪被她羞窘模样给逗得心软,腹部憋闷也随即消了不少,唇角终于挂起点笑弧,“顺利的话,几天回来。” 郁青娩点了点头,“知道了。” 很想追问一句,几天是几天,可又觉得这话显得她太幼稚,终是作罢。 可眼前男人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那般,“尽量周末就回来。” 闻言,郁青娩双眸亮了亮,语调也跟着扬起来。 “好,那我去接你。” 赵成溪本想说不用,可想起上次他回来时发生的事,仍心有余悸,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还不忘醋一把。 “乖乖等我回来,别再招个男人来,听到没?” 这话说得郁青娩有些蒙,双眸迷茫。 她不解地张了张唇,“嗯?” 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开始翻旧账,“这就忘了?也不知道是谁,我出个差的功夫,招来个北荟飞来的男人。” 郁青娩迷茫的眼神这才清明,逐而转向震惊,瞳孔都微微睁大一圈,很是难以置信。 没想到他竟然还在意这件事。 这醋都要酿成陈年老醋了。 “不是不气了吗?” 她哭笑不得,“而且人家都有喜欢的人了。” 话落,指尖戳了戳他胸口,也学着他的口吻,“明明是你要低调点。” 风月破碎 第51节 赵成溪不以为意,耸了下肩,“我怎么了?” 上热搜,顶“渣男”名号的明明是他,这话却叫他说得像事不关己,仿佛招蜂引蝶的另有其人。 郁青娩眸光闪了下,勾了勾唇,很有气势的,故作吃醋警告人。 “不准上热搜,不准招惹别的小姑娘。” 第43章 青溪 深夜万籁静谧, 窗外光线很暗。 庭院浓枝密叶里透出丝丝缕缕夜灯暖黄的光,如天上掉落的一颗圆润透亮的星星,同江对岸的明亮霓虹交相辉映。 室内也同样昏暗, 只有一旁矮几上燃着的香薰映出一抹微弱的光。 空调吹出的冷气时不时拂过小火苗,吹得它摇摇曳曳。 郁青娩手撑着下巴,瞧着窗外的树影光霓,翠叶在夜风吹拂下颤颤悠悠地轻晃着, 直到浴缸里的水渐凉,她才起身洗去身上残余的泡沫。 她拎过浴袍穿上, 拿出吹风机随意吹了几下,便披着湿漉漉的黑发走了出去。 听到声响,赵成溪侧颈看过去,目光落到她还滴水的发尾时,浓眉一瞬蹙起。 他直了直身子,声音沉了一度, “怎么不吹头发?” 郁青娩疑惑地“嗯”了声,下意识回了句“吹过了”。 话音刚落, 发尾凝结的水珠便不堪重负, 毫不留情地滴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她衣袖上, 洇出一点浓色。 “……” 见此,她抿了抿唇,低着声音, 毫无底气地狡辩, “头发太长了,吹干要太久。” 赵成溪看了郁青娩几秒, 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径直越过她走进了浴室。 几秒后。 “有有,进来。” 郁青娩“哦”了声,不明所以地走进了雾气温热的浴室里。 刚走进浴室,便瞧见了赵成溪手里拿着的吹风机,接着他抬起手臂,朝她招了招手,修长手指弯了几下叫她过来。 沉磁声音在雾气裹狭下显得愈发勾耳。 “过来,吹头发。” 闻言,郁青娩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的情绪,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几度,修剪圆滑的指甲下意识刮了刮指腹。 她低应了声,便迈着白皙似玉的细腿走过去。 赵成溪拉过一旁的木质高脚凳,手扶着郁青娩的肩膀让他坐下,拇指推开按钮,嗡嗡响声里,长指穿过乌润发丝,一只手晃动着吹风机,温热的风吹过还在滴水的长发。 郁青娩脚踩着高脚凳的横撑,膝盖虚贴着,她微微低着脖颈,视线也顺势落在地砖上,却又时不时会掀睫,从雾气半退的朦胧镜面里,瞧一眼身后站着的男人。 他神态专注地给她吹头发。 浓眉收紧,凌厉下颚微绷,唇线也抿平了几分。 看着赵成溪明显生疏的手法,郁青娩心里不由生出一个想法。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给人吹头发。 由此想着,她嘴角不由拎得更高,眼尾也翘起如弯月般的弧度。 良久,嗡嗡声休止,室内重归寂静。 赵成溪把吹风机放到台面上,刚要直起腰,便被身前的人搂住,细白手臂软软缠上他的腰,细指在他腰后扣住。 他微垂下薄白眼皮,抬起手,曲指在郁青娩下巴上刮了下,瞧出她几分撒娇意味,嘴角不由抬了抬。 却仍装腔作势地扔出一句。 “以后记得吹头发,听见没?” 郁青娩弯了弯眉眼,瞬时点头应声,“听见了。” 见此,赵成溪脸上佯装的严肃松动了,眉眼溢出些笑意,他抬了抬下巴,语气还有些拽的,“这还差不多。” 但他这股劲还没拽起来,便被一句问话岿然敲碎。 “赵先生,这是你第一次给女生吹头发吗?” 似乎觉得被瞧扁,赵成溪下意识反驳,“怎么……” 话刚出声,又意识到不对,立马刹车。 他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很是不自在地别看眼,扬声道:“是又怎么了?” 见此,郁青娩眼尾唇角的笑意更明显,如春日开的最盛的桃花,潋滟无比。 她踩着横撑站起来,抬起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圈住他肩颈,弯着唇凑近,在他脸颊上亲了下。 “好开心。” 下一秒,目光无疑是掠过某处。 郁青娩嘴角又扬高了些,微微踮起脚尖。 扬起脖颈,凑在他耳边,嗓音含着明显笑意。 “赵先生,你耳朵红了。” “……?” 赵成溪嘴角弧度一瞬凝固,下意识抬眼看向对面的镜子,耳廓确实透着股不正常的红晕,他嘴硬地不愿承认,很不自在地胡扯,“我这是热的!” 话落便强势地抬起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腰,用力将人从凳子上提抱起来。 郁青娩被他毫无预兆的动作给吓地低呼一声,瞳孔微微睁大一圈,立马搂紧他脖子,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惊魂未定般,“干嘛呀?” 他闻言垂眼睥一眼,“抱你出去。” 她晃了晃双腿,刚要开口说自己走,便被男人用力拍了下臀。 “老实点。” 许是在客厅的事还心有余影,这三个字被她解读出深意。 莹白的耳尖不由生出红晕。 俯在他肩上。 果真听话地一动没动。 赵成溪抱着人走进卧室,将人放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又走到门口将大灯关上,只留了一盏偏暗的暖黄落地灯。 他走过去,在郁青娩旁边坐下,抬手将人懒在怀里,手指在她纤细手臂上随意抚着,抚到某处时,手指忽然顿了下,又在微小凸起处反复摩挲了几下。 “这里怎么了?” 郁青娩扬调“嗯”了声,微疑的:“什么?” 赵成溪垂着眼,手指她小臂内侧上的小疤上摸了摸,“这里怎么弄的?” 闻言,郁青娩顺势望过去,想起这小疤的来历,觉得好笑又有缘份。 “被线香烫的疤,”她轻笑一声,仰头看着他,“就是碰见你那天烫到的。” 闻言,赵成溪微愣了下,“浅月寺?” “对啊。” 郁青娩挪了挪脖颈,找了个舒服角度靠在他手臂上,仰脸望着他,俏皮一笑,“那天要不是遇到你,跟你对视了一眼,可能还烫不到呢。” 赵成溪想起那日的事,原来那天看到她面露慌乱,是因为烫到了手臂。 他眉心不由拧了拧,握着她手臂抬起来,低头在那小疤上亲了下,垂眼看着她,“疼吗?” 她看出他眸底的心疼,心口不仅浮过一阵暖流,笑着摇了摇头,“不疼。” 抬手抚了抚他眉心。 “开心点嘛,可能这小疤就是月老在暗示呢。” 他闻言笑了笑,说暗示什么。 “暗示我们会重新在一起啊。” 郁青娩握住他的手,拉起来晃了晃说你看,接着抬眸看着他,“现在我们真的又在一起了。” 虽然当时不觉,但现下一想,她觉得这可能就是月老的暗示。 暗示他们之间的红线又重新牵了起来。 赵成溪也勾起唇,跟着笑了笑,他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嗓音低低,笑腔道,“那可得谢谢月老替我在有有这儿博了份好感。” 她抬眸去看他,好奇问他那天怎么突然去寺庙了。 他直接甩锅,淡定自若的:“梁尘追老婆困难户,我陪他去的。” 郁青娩不疑有他,“哦”了声,“那你有许愿吗?” “许了,” 赵成溪手指随意揉着她的耳朵,触感温热,“许愿快点追到你。” 她噗嗤轻笑,眉眼弯着,嗓音软软的:“那赵先生恭喜你了,愿望成真了。” 赵成溪唇角又扬了扬,“郁小姐同喜。” 接着捏了捏她手掌,“想不想看烟花?” 她点点头,笑着说想看啊。 从前就一直想看,苦于没机会,一直没看成。 赵成溪抬了抬眉骨,“那还不简单。” 郁青娩微懵地抬颈望住他,眼神迷茫,一时没懂这话什么意思,有些不解风情地说,“可是……现在不是禁燃烟花吗?” 闻声,赵成溪略带神秘地勾了勾唇角。 语气简直拽上天。 风月破碎 第52节 “那又怎么样。” 接着不等她有反应,便抬手遮住她眼睛,“闭眼。” 郁青娩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他覆下的手掌,缓缓闭上了眼睛。 卧室里本来就很安静,现在她视线被遮住,听觉便显得更加灵敏,窸窸窣窣中似乎隐时传来类似于烟花升空的声响。 她刚要疑惑地问出声,遮在眼前的手掌便拿开了。 隔着薄薄眼皮,感应到似有有绚丽光影在变换。 在微疑里,郁青娩轻轻眨了几下睫毛,缓缓掀起眼皮,睁开眼的瞬间,绚烂的粉色烟火便争先恐后地闯入视线。 巨大幕布垂下来,虚贴着灰褐色鱼骨拼接的木地板。 幕布上投影着一场声势浩大的白日焰火。 淡蓝色天幕里,如穗如苇的粉色烟火在空中聚成小团,骤然绽放,如无数朵粉色樱花在天空中盛开。 她怔在视线里的灿烂烟火里。 紧接着,嫩绿色烟花鳞次绽放,如绿枝繁茂。 郁青娩瞳孔缓缓缩成小团,惊讶和欣喜在她眼底交织,清润眼眸倒映着这场波澜壮阔的电子烟花。 她抬起手,半遮在微张的唇前,惊诧到几乎失语。 没想到他真将送她一场烟火,更没想到他将她的随口一说记在了心里。 是看赵成溪赛车的那晚,郁青娩同于媛媛闲聊,只是随意讲了句从来没看过烟花,那话说过,便被她抛之脑后,不料竟被人好好记着了。 而那时,他们还没复合。 她眼前再次蔓起一层水雾,扭颈看着身侧的男人,嗓音哽咽微酸的:“你怎么会……” 赵成溪抬手,指腹按在她眼尾处,动作轻柔地揩去溢出的泪迹。 嗓音也沉柔低敛。 “我说过,有有什么都有。” “有有想要,有有得到,我不会食言。” 你绝对不会只拥有爱情,我也不允许你。 只是后面这一句,他并未说出口。 接着,赵成溪轻笑一声,掌心在她后脑处揉了揉,玩笑的:“真不打算点评一下?怎么说也准备了很久,没有功劳,怎么也得有点苦劳。” 郁青娩鼻间涌起的酸意被他这邀功话给搅散。 她轻声破涕为笑,眼神好笑又埋怨,微带鼻音的,“干嘛啊,又破坏气氛,眼泪都要收回去了。” 赵成溪也跟着笑,抬手接过她挥过来的手,自然地十指交缠,笑腔自意的:“那就是很满意。” 郁青娩被他这话惹得又轻笑出声,嘴角勾起一抹小弧,没应他的话,却抬起一只手臂,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圈在他后颈上。 她探身凑过去,主动张唇吻住了他的唇瓣,很轻地吮吸了下。 分开时,细弱的渍声虽被烟花绽放的声音盖过,但她自己听到了,腮颊不禁涨红,如冬日枝头淋雪的红梅。 五光十色的绚烂光影里,郁青娩咬了下唇面,有点难为情地说,“喜欢的,很喜欢。” 似觉不足,她忍着剧烈起伏的心跳,颤着声线补充。 “喜欢烟花,更喜欢人。” 话落,她窘迫地抿住唇,长睫微扑,难为情地低下细颈,明知他视线灼热,却仍想掩耳盗铃地躲开。 但她头低到一半,便被他抬手拦住。 赵成溪掐着郁青娩双颊,手指稍一用力将她下巴抬起,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她洇红双颊上,视线移动,掠过她沾着水光的眼尾。 他眼底情绪隐隐翻动,唇角动了动,随即低头吻上她的唇。 郁青娩微颤的眼睫半合着,没好意思瞧人,在亲吻落下时直接闭紧,连呼吸都下意识跟着放轻。 她指尖用力拽着他的衣领,纤细腰肢被劲瘦手臂搂紧,浴袍被蹭开些许,胸前白皙皮肤若隐若现。 细白小腿从沙发上落下,细瘦脚踝上的红绳随着动作往下落了几寸,彩璃珠子被光影衬得异常耀眼。 赵成溪捏着郁青娩腮颊下缘,手指微一用力便叫她张唇,他含着她唇瓣细密吮吸着,轻松破开齿关,咬着一截舌尖吮吻着。 搂在她腰侧的手指细密地揉捏着,扯开微松的腰间细带,指腹触上一片如玉般的温润细腻。 郁青娩被凉得微微颤栗了下,粘着水迹的睫毛颤了颤,微睁开几分,却也因低呼而张大唇关,下一秒便被身前男人更用力地攫取住呼吸。 微微掀开的睫毛扑了几下,又缓缓垂了下去。 赵成溪捏着郁青娩脸颊的手松开,抚着她细颈一寸寸下移,手指握上她的圆润肩头,用力朝下一压,在怀里人唇齿溢出的惊呼声里,将她压进柔软的沙发里。 冷白和深灰,极致色差。 沙发角落里堆在一起的松软抱枕被挤到木质地板上。 流苏被震得晃晃悠悠。 薄长的浴袍细带也落在地上,皱皱地堆在一起。 一侧虚虚及地的幕布上依旧绽放着金灿银亮的烟花,偶时绽出蓝紫粉绿,流转明亮,上映着一场夜晚的白日盛宴。 光影时不时落在两人身上。 冷玉般白皙的细腿虚贴着劲瘦窄腰。 外侧小腿上倒映着流光溢彩。 旖旎更盛。 第44章 青溪 直到舌尖都隐隐泛痛, 这一吻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郁青娩呼吸愈加急促,眼尾染红,溢出的泪迹染湿长睫, 她扑了两下睫毛,才缓缓掀开眼帘,目光虚晃着聚焦在面前男人身上。 她手指还搭在赵成溪肩侧,顺着他起身而随势落下, 虚握住他劲瘦有力的小臂。 赵成溪一只腿支着地面要起身,嗓音沉哑的, “我去洗澡。” 成年人恋爱,话里深意不言而喻。 岂料话音落下,他还未等站起身,衣角便倏地被一股软力拽住,又轻轻地朝下扯了两下。 郁青娩视线下意识落在赵成溪浴袍上,衣角被扯出, 腰侧布料更是被抓皱生褶。 明亮光线下,布料因汗湿而微透, 劲白分明的腹肌影绰略现。 她如被烫到般移开目光, 抬高眼睫去看他的脸。 赵成溪顺着力道垂下眼,恰好同她抬起的目光相撞,忽地四目相对。 下一秒, 一道细软又坚定的声音落入他耳里,“我可以帮你。” 但尾音的轻颤却将她佯装镇定后的紧张暴露无遗。 闻言,赵成溪动作一顿, 眼底也划过一丝惊讶, 他忽地抬起唇角,不禁轻笑出声, 随即抬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他朝前附了附身,两指在她下巴上轻挠了下。 沉声混着笑腔,“行啊,胆子大了,什么都会了是吧?” 这话叫郁青娩原本就泛粉的双颊彻底红透,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再次鼓噪,耳膜处砰砰作响。 她抿了抿唇,声线微紧地否认,“没……没有都会。” 确实是没有都会。 理论靠小漫画,实践为零。 顶多算是能沾到“会”的一点点边。 话落又补充,“你不要期待太高。” 赵成溪被这话逗得笑出声,肩膀都跟着颤起来,他这一笑叫郁青娩莫名有些心慌,她抬膜瞧了他一眼,微微蹙起眉心,抿了抿唇角,语气微怨的,“干嘛笑。” 他见好就收,生怕将人逗得恼怒,轻咳声敛住嘴边笑意。 赵成溪稍抬起一根手指,两指夹着郁青娩的下巴抬高几分,目光从抿着的红唇移到她湿眸,眉骨抬高几分。 语气含着几不可察的笑意,“下次再检查你都学了什么。” 话意未绝,留白足够,勾得心尖痒意横生。 郁青娩抬眼看着他,因着这个角度,她双眸睁得很大,黑眸圆润清亮,这股纯澈衬得两人间口出狂言的倒更像是赵成溪了。 听到这话,她声音低低地“哦”了声,脸颊因羞而泛起红润,细白手指蜷了蜷,缓两秒松开指尖紧捏的衣角。 似是怕她又语出惊人。 赵成溪抬了抬唇角,语气略带无奈,“不要考验男人的定力。” 随即低下头,在她唇边亲了下,接着干净利落起身。 屏幕上的烟火也停息,房间重新归于寂静。 羞意后知后句席覆而来,郁青娩抬手捂着温烫双颊,细弱低唔了声,如红透地虾子般蜷起身子,下意识蹬了蹬细白小腿。 难以相信刚刚她竟讲出那般大胆地话。 从书店掉出小方片,到现在主动扬言要帮人,她在赵成溪这里的形象越洗越黑,现在算是彻底坐实了。 思及此,心脏砰跳声愈演愈烈。 周遭温度都温热起来。 * 翌日清晨。 郁青娩醒的很早,醒来时定好的闹钟还没响,可能是昨晚大胆发言而心间恍恍,又或许是知道赵成溪要出国,两人要暂时异地而睡不踏实。 她洗漱完从房间出来,想去厨房做早餐,却发现赵成溪早已经在做了。 赵成溪闻声侧身,晨光暖黄间,两人四目遥遥相撞。 风月破碎 第53节 郁青娩眼底惊讶一闪而过,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有洗手羹汤的兴致,她目光又在四周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帮忙的阿姨。 她眼瞳又睁大几分,原来鱼刺都要挑干净的大少爷竟然不叫旁人好生伺候了。 但随即又觉自己脑洞太大,轻晃脑袋甩飞胡思乱想。 郁青娩小跑几步凑近,弯起唇角拎起笑弧,嗓音带着晨醒的甜软,“早啊。” 赵成溪眉宇也跟着柔和几分,浅笑着回了句早。 他没学过做饭,没心思,也没耐心,会做的唯一热食是烤面包,煎鸡蛋,以及微波素食。 郁青娩好奇地探了探脑袋,瞧见单调的西式早餐也不失落,反倒双眸睁大,真诚地抬眼夸奖,“鸡蛋煎的好好!” 赵成溪闻言眉心跳了下,略带心虚地轻咳了声,故作自然地将脚边垃圾桶踢远一点,语气拽拽的,有点欠揍的:“一般般吧。” 而这盘子里一般般的圆润煎蛋全靠垃圾桶里同伴的默默牺牲。 怕马脚显露,他端着餐盘,抬臂虚抵着她的肩,叫人去外面吃饭。 餐桌上无绿叶的枯枝,在晨光映照下投射出绰绰细影。 两人面前餐盘里摆着一样的早餐。 两片三角烤面包,单面煎蛋,两小块微波薯角,以及一勺番茄焗豆。 郁青娩拿起小银刀,刀尖划破蛋面薄衣,橙红色蛋液流出,她捏起切小块的烤面包沾了沾蛋黄,鼓腮满足地嚼着。 后来又捺不住好奇,“平时你都自己做饭吗?” 从前可是正餐甜点挑菜都要三个阿姨,美曰其名术业专攻。 现在不仅不讲究各司其职,反倒简朴到自给自足,丰衣足食,实在太纳罕稀奇! 赵成溪自是听出她这委婉话里的真实意思,喝咖啡的动作一顿,随即自然地将咖啡杯搁在粗纹桌面上,很闷地一声。 “给阿姨们放假了。” 这话就很有艺术,一语多意。 依旧有阿姨,依旧分工明确,术业有专攻。 郁青娩平淡地“哦”了声,觉得这般才理所当然,反倒是做太烟火气的行为同他格格不入。 不是他不能亦或不该进厨房,而是他原本不喜欢做家务,砸钱能满足的喜恶又何必自讨苦吃。 她又好奇追问,“阿姨假期这么多吗?” 不逢周末不逢节,实在苦思不出什么假。 这话将赵成溪逗乐,索性搁下刀叉,朝椅背一靠,双手抱臂看着对面双眸里满是真诚疑惑的人,他抬了抬下巴,故意顺着她话讲:“昂,假期多!” 接着笑了声,逗人般:“要应聘啊?” 郁青娩沉默两秒,倒显得真是认真思考一番似的。 而后果断回答:“不要!” “为什么?” 赵成溪眼尾唇角笑意更盛,因憋笑而声线不稳。 郁青娩眨了眨眼,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也不喜欢做家务。” 从小到大,因为一张讨长辈喜欢的温柔相,总叫人觉得是贤惠闺秀款,不知是后天反骨,还是天生懒骨,这些年生活虽过的算是井然有序,但也只是无法豪掷千金的经济之选。 唯独对做饭有点兴趣,但也大多乘兴而起,三分热度,温饱依旧靠黄蓝软件。 话落,未停顿。 她清润眼眸转了圈,浅笑弯出卧蚕,一语双关。 “但我愿意跟你一起做招聘官。” 这话听到见多识广,久经情场的人耳里,那便是十足十的交付主动权。 赵成溪闻言眉骨下意识抬高几分,抿平的嘴角也挑起几分颇有深意地弧度,“就这么轻松把主动权交出来了?” 他笑腔浅隐,十足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郁青娩微垂着睫毛,脂玉细指捏着焦脆的三角面包,两边一拽,扯下小半块,她抬眸瞧了对面男人一眼,复又垂眼,捏着面包去沾橙澄澄的蛋液。 她语调微扬,听着是懵懂好奇,实则却是在挑刺,“赵先生手里握着挺多种主动权吧,怎么还觉得像是中了头奖这么稀奇?” 赵成溪无声轻笑,唇角深陷,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仅点头,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继续把自己朝火坑里推,“递过来的是很多。” 郁青娩闻言轻撇了嘴角,扯面包的力气都大了些,指尖压出清白,将面包块往焗豆上使劲按了按,带着股手撕渣男的气势。 但这渣男还未手撕完,又听到渣男自证。 “但我愿意接的可不多,仅有一次。” 听到这话,郁青娩指尖动作微顿,平静心湖仿若被微风轻拂过,涟漪荡漾,连压平嘴角都情不自禁地勾起弧度。 明明是甜言蜜语,她却不自觉思绪乱飞地想,不怪女孩子恋爱脑,只怪男人太会嘴太甜,哄人信手拈来,几分真心几分实意,全靠听的人自行定夺。 她忍住笑弧,抬眸追问,“哪次?” 赵成溪不偏不倚望进她清润眼底,故意逗人地反问,将问题丢回去,“你说呢?” 郁青娩淡哼一声,九分演,一分真的计较,“是揽腰超短裙吗?” 对于他以往的花边新闻,虽没特意关注,但却也偶尔有补到课。 说既往不咎,那也太过大度。 听到这话,赵成溪眉心猛跳,下意识扬起声澄清,“哪有搂腰!” 过往混事,忘得一干二净,好似当真片叶不沾,淤泥不染。 自以为是在25a那次。 郁青娩早已预料地扬起脸颊,“前年、夏天、在超市。” 故意一顿一停,挑重点给提示。 话说完,连她自己都心底暗自生讶,原本只是草草扫过,原以为未看到眼里,没想到却记得实实在在。 刷到这新闻还是在两人暧昧那会儿,许是大数据会读心术,时代久远的花边新闻能也沧海拾来,恰恰好的推到眼前叫她瞧见,费尽心思拆人姻缘,哪怕拆不成,也要生一生嫌隙,拖慢进度。 只可惜徒劳无益,那会儿她大方的很! 时间地点一抛出,对面男人生锈的记忆齿轮咔嗒作响,飞尘中逐渐清晰。 赵成溪眼皮跳了几下,他不知是被眼皮跳得心烦,还是当真心虚了,下意识抬手,动粗稍显粗暴地搓了几下。 这事他还真是做过。 搂腰,超短裙,逛超市,铁证无疑,没半点申诉翻供机会。 可再进一步的罪名,他半点不认。 “也就到这了。” 郁青娩没料到会听到这句,对这句“也就到这了”不解,什么到这了,交过的女朋友就到那位了,还是亲昵程度就到这里了。 她抬起眼,很安静地看着他,水润瞳面映着几分疑惑,几分试探。 心底因他的话而隐隐生起期待。 “什么就到这了?” 赵成溪在她疑惑的目光里,站起身,走过来,手撑在桌面上,将人半笼罩在他阴影里。 半垂下薄白眼皮。 “我是混,但应该还算不上渣。” 他自我认知清晰,认下网友的评价,却也声张该有的正义。 第45章 青溪 这么多年, 在旁人眼里,赵成溪跟钟情专一毫不沾边。 网友更迭换代,但几届网友对这位赵家少爷却出奇地评价统一。 真情也多情, 人虽花心,但也胜在人帅身材好,最关键的是给钱痛快。 一众海王富二代里,唯有他, 女友无数,却少有谩骂招身。 赵成溪敛起浓眉, 表情语气都认真起来。 “网上那些八卦,我不在乎,也没想过解释,但这不等于默认。” 从始至终,他的人生主打一句:关我屁事。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他爽完了。 那些莫须有的名号, 他从未上心,照旧该野野该疯疯, 从不活在旁人评价里。 或许最初曾上过一分心, 一如叛逆少年闯尽祸事,捅破天,只为争夺一丝关注, 尝试过未得到回应,便也罢了。 郁青娩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原本不计较的事突然变得在意了, 可真的听到解释的话, 似乎也没有爆裂运动后的酣畅淋漓,反倒觉得心嗓哽塞。 她指尖动了动, 去抓男人的手腕,握住,指腹丝毫还跳动着他的脉搏。 唇瓣微动,声音虚浮,“我没有生气。” 想说没有误会,可似乎又不恰当。 若论做吃醋,这醋也实在过期太久了。 最后仅勉勉强强论个生气。 赵成溪回握住郁青娩细瘦的腕骨,手指一寸寸摩挲,直到拢紧她的手指,听到这话并没有叫他心情放松,反倒愈发沉重起来,眉心也紧簇未松,如同沉云积压。 “恋爱分手复合,每一步都对,但节奏没那么对。” 似乎察觉到语气凝重,他掀了掀唇,弯起一点笑,“过去那些事我不会否认,也否认不了。除了我们的恋爱,我从不回看,也不会后悔,这些都没意义。” “只有一点,有有,捕风捉影在我这,捉到的也只是影子。” “所有能联想到的一切,只有你。” 风月破碎 第54节 郁青娩缓慢地眨了眨眼,眨掉眼前一点酸胀,“我没有那么小心眼。” 嘴上说着大度话,但心里依旧未这份隐晦又直白的解释而雀跃,如倾斜而倒的蜜罐,蜂蜜丝丝缕缕浸润心脏。 她掐掐指腹,欣喜之余又有些后悔刚刚嘴快说起这些,搅乱晨起温情。 似是读懂郁青娩此刻的表情,赵成溪抬起手指刮了刮她的下巴,纵容又张狂的:“小心眼怎么了?” “小心眼?吃醋?闹别扭?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只有一个条件。” 郁青娩如被鱼饵吸引的小鱼,自然上钩,“什么条件?” 赵成溪掀唇轻笑,“我不在的时候要开心。” 言下之意,我不在,没法哄你。 可这人偏偏讲话隐晦又欠揍,多能哄人的话,从他嘴里讲出来都要变个味儿。 而他这番话,郁青娩将人送到机场,回到羡仙巷,送走几位客人后,忙忙碌碌乍然清净下来时,又忽地想起来。 她坐在蒲草矮凳上,后背靠着门框,目光虚焦地望着天边粉蓝愈发分明的落日,想到他讲话时的神情,那份张狂拽气里不易察觉的紧张。 思及此,连指尖扇动的贝壳扇都放缓了不少。 人在忙碌节奏里,想什么都浮皮潦草,可一旦静下来,什么细枝末节都能无限发散。 就在她要抓住些什么时,思绪却被轰然打断。 “青娩!” “郁青娩,你上热搜了!” 陈佳佳握着手机,呼哧呼哧跑过来,鬓角碎发汗湿粘着脸颊,在郁青娩面前站定,一只手手掐着腰,大口喘着气,另一只手急促将手机递过去,上气不接下气的:“你、你男朋友是个海王啊!!!” 起初见到赵成溪时,陈佳佳就觉得眼熟,知道对方不是明星,只当帅哥大多长得一样,压根没深思,看到这热搜才发现,压根不是眼熟,而是他当真隔三差五就上个热搜! 只是最近这一年多归隐山林不怎么冲上热搜,叫她觉得一时眼生罢了! 郁青娩处在沉思里,神经末梢还有点迟缓,慢半拍接过手机,视线聚焦在屏幕上,三张模糊偷拍图配炸裂营销文案。 背景是洲城国际机场,早晨送赵成溪出国,两人拥抱接吻时被人偷拍的。 虽然照片里她面容不清,但赵成溪的正脸却正对镜头,被拍的一清二楚。 现下评论炸锅,无非是在八卦又是哪位网红小明星得到垂爱罢了,话讲得倒真像太子大选那般。 郁青娩看到热搜,没觉得惊慌,而是觉得惊讶,惊讶于墨菲定律的快速应验。 陈佳佳却误会了这份沉默。 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了些,“青娩,那个……你、你知道你男朋友的情况吗?” 刚刚冲进来太过口无遮拦,下意识就吼了句“海王”,这不就是在伤口撒盐吗!简直悔得想咬舌! 郁青娩闻言弯唇笑了笑,“我知道。” “啊哈?!” 陈佳佳有点傻眼,嘴巴张张合合,“那、那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啊,我、你们不是破镜重圆吗,那他是真心的吗……” 还是想玩玩啊? 但后半句话她没有讲出口。 郁青娩端起身侧小茶几上的茶壶,给陈佳佳倒了杯冷泡茶,拉了下她手臂,叫她坐下,笑了下说:“不是网上讲的那样,我们是正常复合,正常恋爱。” 至于怎么评判真心,她思考了几秒,选了最俗气的论证方法。 “他想结婚,也愿意结婚。” 虽然这话没有直白去问过赵成溪,虽然两人之间还有太多没讲明的过去,但她却有百分百的笃定,很有信心地去讲他想结婚。 听到这话,陈佳佳并没有觉得踏实。 甚至觉得之前瞎了眼,竟然把这么鼎鼎大名一花花公子说成傻白甜!她才是那个没脑子的! 她微拧眉瞧着郁青娩,犹豫又纠结地咬着唇瓣,“青娩,你可不能恋爱脑。” 郁青娩闻言轻笑出声,“佳佳,我跟他比起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渣他。” “应该是他比较像恋爱脑。” “……?” 陈佳佳无可救药的看着眼前陷入热恋的人。 一度无话可说,喝闷酒般讲苦茶一口闷。 最后破罐子破摔的,“算了算了,我看网友说的也挺对的,这男人有钱有颜有身材还大方,怎么看都是谈恋爱的最佳选择,你谈就谈吧,也不亏!” 这话不像是开解郁青娩,倒像是把自我说服,接受好友恋爱脑的事实。 此时此刻,郁青娩脑中灵光乍现。 抓住了刚刚一闪而过,却总是难以捕捉的想法。 他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同赵成溪的恋爱,旁观者视角里,他是那个尽兴来尽兴走,随时喊停的人,看似将其摆至高位,却也彻底无视了他的感情,忘记了他也需要安全感。 她自然而然变成了值得同情,只能等待被甩的小言悲情女二号,永远拿不到一番剧本。 但传统设定也有意外,男一号会逆天改命。 郁青娩接到赵成溪电话时,正跟于媛媛在一家小酒馆看音乐剧,高脚小圆桌,两杯粉色鸡尾酒,一小碟坚果,还有一小袋海盐黄油爆米花。 位置正对舞台,视野绝佳。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跟于媛媛低声讲了声,便猫着身子从喧闹人群中走到还算安静的廊间。 “喂,到英国了吗?” 赵成溪应了声刚到酒店,摆手让助理放下行李出去,他走到落地窗前,目光虚浮地落在缓慢转动的伦敦眼上,“热搜已经让人撤下去了。” 从助理那里得知上热搜,评论不算正向时,他后遗症般地一瞬心悸,本应当即打出去的电话,也拖延至酒店才拨出。 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如旅人奔袭般终于找到一抹绿洲。 郁青娩背靠着墙壁,微曲起腿,鞋尖轻轻戳了两下地毯,“没关系的,你不在意的,我也不在意。” 她已经不是十七八岁,遇事只会脑袋埋沙的小鸵鸟了。 “飞这么久,累了吗?” 赵成溪抬手解开两颗扣子,低笑了声,“有一点。” 他似乎察觉到她那边吵闹声,边单手拧开瓶盖边随口问道,“在外面?” “嗯,” 郁青娩应了声,斟酌了几秒,“媛媛约我出来看音乐剧。” 话是实话,却不是原话。 于媛媛的原话是:哼,狗男人能找小明星,我们也能找小帅哥! “正经音乐剧?” 闻声,郁青娩愣了愣,随即抿唇轻笑,微垂下的睫毛遮住眼底笑意,故意卖关子般的,“算……是吧?” 赵成溪喝水姿势微顿,浓眉忽地蹙起,“算是?” 他鼻腔哼出一声冷笑,玻璃杯在桌上声掷出轻响,重新摆起一把拽腔:“不跟梁潮学点好。” 郁青娩闻言唇角笑意更浓,她半垂着长睫,细细描摹着珠光色美甲上翘尾巴的小蓝鲸,听到赵成溪的话,不禁无声弯了弯嘴角,微扬着语调,“吃醋了?” 赵成溪嘴硬不承认,“怎么可能!” 郁青娩眼尾笑弧更弯,故意说:“那我继续回去看了?” “……” 赵成溪抬起手臂,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轻咳一声,偏过颈,侧脸掩在阴影里,一同隐掉的还有眉眼的情绪,“早点回去。” “好,” 郁青娩抬眼,望着窗外随飘云半藏住的弯月,笑着说:“我知道了。” 掩住的月亮也随着被风吹走的云层露出弯翘尾巴。 一同吹远的还有那些稀松里的想念。 音乐剧已近尾声,几位小有名气的演者正鞠躬感谢,汗湿得短袖微透,肌肉纹理若隐若现,引得台下惊呼声甚至比剧情高潮时更盛凯。 郁青娩被乍然而起的尖叫声惊得微一缩减,她扭过细颈,茫然地看向于媛媛,“我错过什么了吗?” 于媛媛激动得脸颊微红,坚定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拿出手机,翻出刚刚拍的几张照片,语速也不由加速,“他们火不是没有原因的,太会抓女生的心思了!这身材管理不比明星好多啦!” 随着指尖滑过,一张张半裸上身,顶胯定格的照片也一一滑过。 汗珠滑过肌理分明的肌肉,灯光加持,氛围感登顶。 一瞬间,郁青娩有些心虚。 原本那句“不正经音乐剧”是故意逗赵成溪,可现下到成了实话实说。 真成了脱衣舞音乐剧! 第46章 青溪 赵成溪这次出差比预料的要久, 久到承诺的周末回来不得已失信,久到热搜已更迭无数代,两人的恋爱方式也成了视频热恋。 等他出差结束, 准备回洲城时,已经快到暑夏尾巴了。 郁青娩从梁潮那里问到赵成溪回来的航班信息,去机场接人前,先去了趟商场, 打包了基本冰咖啡和可颂。 她拎着纸袋在直梯前,望着缓慢滑动的红色数字发呆, 思绪不自乱飞,想到两人好久没见,又有些担心会不会生疏。 忽然一声“青娩”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郁青娩闻声扭过颈,视线里来人加快步子,面上带着惊喜笑意。 在这里遇见罗敬文,很突然。 风月破碎 第55节 “青娩, 好巧 ,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 罗敬文上下打量了郁青娩一眼, 又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跟朋友一起来的吗?” 郁青娩没想到自no.25a那次不欢而散后,还会再次见到罗敬文, 更对他的热情难以招架,唇边出于礼貌而勾起的弧度也盛满尴尬,略带敷衍地寒暄, “嗯, 好巧啊。” 罗敬文丝毫没察觉她的尴尬,反倒很热情地侃侃而谈, 大有热聊的架势。 “公司刚签了个大合同,今儿在这聚餐,你呢,自己啊,还是跟朋友?” 郁青娩点了点头,“我自己来的。” 罗敬文喜出望外:“那太好了!一起来吃吧!” 边说着边抬手要去拉人手臂,郁青娩被他一反常态的社牛给吓到,小步幅朝一侧挪了两步,躲开了他的手。 罗敬文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似乎也察觉到唐突,干笑了两声,尴尬地收回了手。 “吓到你了?我就是碰着你太开心了。” “不用了,我要赶着去接男朋友。” 郁青娩礼貌婉拒,笑着抬了抬指尖的纸袋。 闻言,罗敬文脸色忽变,如晴天暴雨般,难以置信地惊声问:“男……朋友?” 他蹙眉,联系之前的热搜,“之前热搜里的人真的是你?你跟赵家那个二代在一起了?!” 郁青娩唇边弧度压平,“我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男朋友。” 罗敬文看着郁青娩,表情极其难堪,“你真喜欢他?青娩,你不要太天真了!凭他的家世,你当真觉得你能成为赵太太?他不过是跟你玩玩!” “而且你看他上次对我的态度,对外人都这样不尊重,你跟他在一起只会吃苦!” 闻声,郁青娩眉心紧拧,表情也冷下来。 看着眼前这位在同学师长眼里文质彬彬,好脾气的学委,似在看陌生人。 有些人空有一副斯文皮囊,实则内里肮脏腐烂。 这种人的喜欢和欣赏也极其廉价,喜欢时捧在手心,厌恶了便弃之敝履,存着得不到便毁掉的畸形心理。 郁青娩声线平稳地问:“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你说喜欢我,却讲出这样看低我的话,罗敬文,被你喜欢可真不是什么荣幸之事。” 罗敬文目瞪口呆,没料到郁青娩有这样强势的一刻,“我……” 郁青娩掀了掀嘴角,“能不能成为赵太太,在我,不在他。” “谢谢你关心我们的恋爱情况,等婚礼时一定会邀请你,你喜欢纸质还是电子请柬?” 话落之际,电梯恰好“叮”一声打开。 她未等对方回话,而是提步径直朝电梯走去。 在电梯门开始关合时,呆楞住的男人终于回神,朝前小跑两步,高声质问,“郁青娩,你真的觉得在你吗!赵家这样的家庭真的能接受你家里的情况吗!” 吼完之后,罗敬文难堪的脸色稍有缓和,似终于捏住她命门般,狠狠回踩后大仇得报的小人得志。 郁青娩勾着纸袋的指骨攥出青白,但面上仍不显,嘴角甚至还勾着温柔弧度。 在电梯门合上之际,轻飘飘传出一句。 “跟你有关吗?” 八年前的事始终如跟软刺般埋在她心里,平时不痛不痒,却会在某些时刻刺痛得难以呼吸。 如今的郁青娩,仍旧害怕当初害怕的事情,只是比那时有了一份面对的勇气。 有了一份为喜欢奋不顾身的勇气。 旁人随着年纪渐长而丧失勇气,而她却如有着截然相反的生长轨迹。 云层层叠而堆,低低垂垂浮在下半空,灰蓝色云面下氤氲出淡淡粉紫色,风吹得云慢悠悠飘动,云面顶乍然露出渐渐洇开的灿然金光。 等车子开到机场时,郁青娩的情绪也早已调整好。 她推开车门下车,一只手拎了拎垂地的浅薄色绿长裤,另只手勾过装着咖啡的纸袋,冰块撞出低低响声。 这会儿时间刚好,飞机应该已经落地了。 由此想着,她嘴角下意识翘了翘,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来到国际到达大厅,郁青娩同举派的外放派一同等在出口处,对比一旁的横幅和手绘拍,她手里这杯暑气里冰化后湿漉漉的咖啡显得有些寒酸,诚意不足。 就在她暗自纠结要不要去买束花时,出口处断断续续的人流开始往外走。 等赵成溪从出口处来出来,目光在人群里猝不及防撞上踮脚张望的人时,这才了然回程这一路梁潮的诡异行为。 买头等舱,不走vip,掩耳盗铃式体验生活。 真能扯。 不过——鬼扯地恰到好处。 他嘴角掀起一抹弧度,大步朝人走去,隔着半高的玻璃围栏,便抬手搂住她的肩。 “来接机怎么不说?” 郁青娩扬了扬脸颊,望着他,笑着说:“那不就没惊喜了?” 赵成溪闻言抬了下眉骨,眼底映出得意笑意,却装作很淡定地“哦”了一声,接着拿下挂在领口的墨镜,指骨稍一用力甩开墨镜腿,抬手架在了郁青娩秀气鼻骨上。 郁青娩抬手摸了下墨镜,愣愣抬眸看他,“怎么突然给我带墨镜?” 赵成溪半垂下眼,“不能被拍到正脸。” 接着伸两指扣住她下巴,往起一抬,吻落上之际,嗓音低沉地补了句想接吻。 双唇相贴,一触即离的吻,很纯情。 却依旧让跟在后面的梁潮狠狠吃了一盆狗粮,“二位,公共场合呢!” 赵成溪直起颈,捏着郁青娩下巴的手顺势自然地圈住她细脖,闻声稍侧颈睨了他一眼,拽腔得瑟道,“没人接,嫉妒?” “……” 梁潮哭丧着脸,鸣不平,“哥,我的哥!好歹我也为你的惊喜贡献了一份力!” 赵成溪抬了下肩,淡淡“哦”了声,很不留情的:“开车去。” 郁青娩闻言及时打断,“不用了。” 赵成溪疑惑垂眸,“嗯?” 她弯唇笑了笑,在他疑惑视线里,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银色钥圈在细白手指上晃悠着,“我拿到驾照了,今天我开车!” 赵成溪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抬起搭在郁青娩肩上的手臂,伸两指拨了下她耳廓,笑腔的:“怎么还偷偷考?” 她弯了弯眼尾,语气无辜:“没有偷偷考,俱乐部的人都知道。” “行啊,员工都收买了。” 话虽讲的不满,但赵成溪嘴角掀起的弧度却没压下。 郁青娩抓了抓他垂在自己身前的手指,嗓音含着层薄薄笑意,“这也是惊喜,还给你打包了long black。” 边说着边扬了扬指间拎着的纸袋。 机场门口感应大门自动开合,室外热气刮面而来,赤橙落日倾泻而下,斜斜晃晃地映在身上。 赵成溪垂下薄白眼皮,眼尾挂着笑弧,目光落在郁青娩笼着灿亮夕阳里的脸颊,手指不自禁曲起,在她下巴软肉处刮了几下。 煞有其事的:“原来这就是被人接的感觉。” 明明不缺人接,也每次都有人接,却讲得像是头一回般受宠若惊。 郁青娩忍俊不禁,“林助理第一个喊冤。” 赵成溪不以为意,鼻腔淡哼一声,“那能一样?” 林助理推着行李,默默跟在身后,打工人充耳不闻。 来到车边,他将行李放到后备箱,把老板晾在一边,而是选择给郁小姐开车门。 梁潮捏着蹭来的冰咖啡,凑到林淮身边,递给他一杯,笑得花枝招展,“行啊,林助理,你这重点抓的很对啊。” 林淮谦虚一笑,“小梁总过奖了。” * 落日跌进层叠云面里,染出一片粉橘色的海,车子驶出汇入主干道,划出一片流光粼粼。 虽是郁青娩接机,但目的地是赵成溪定的。 回国前便定好的餐厅,没想到先收到了惊喜。 车子停稳后,赵成溪将钥匙丢给泊车员,展臂搂着郁青娩腰往里走,微低颈,夸她车开的很稳。 郁青娩眼眸清润,睫毛染着霞光,“媛媛陪我练了很久。” 不过—— “现在虽然没最初那么紧张了,但还是不喜欢开车。” 赵成溪松了口气般,夸张道,“幸好不喜欢,不然我又少一条优点,真只剩有钱了。” 郁青娩被这话惹得轻笑出声,抬手轻拍了下他胸口,“正经点!” 但心底仍不禁泛甜,如一枚融化的酒心巧克力。 他抬手捏住她掌心,“挺正经啊。” 隐于闹市的中式园林餐厅,青砖素瓦,屋檐微翘,满洲窗花格玻璃映得夕阳愈发流光溢彩。 竹林小径,晚风拂起竹叶轻刮玻璃。 包间落地窗,侧眸便能瞧见半山腰处的平台,映着细密浅金夜灯,还有远处一波江水绿,粼粼波光。 榕苑一向预约制,限量接待,上餐速度也不慢。 没多久,玲琅满目便摆了满桌。 赵成溪长途飞机回来,周遭疲倦,没什么胃口,全程捏着筷子给郁青娩布菜,只偶尔细白手指夹起递到唇边,他才给面子的吃一口。 郁青娩瞧出他倦累,加快吃饭速度,吃掉盘子里最后一块白玉耳,便扭过颈,对身侧男人说:“我吃好了,我们回家吧。” 谁知被他一口拒绝。 “现在还不行。” 风月破碎 第56节 第47章 青溪 闻言, 郁青娩双眸瞠大几分,水光粉唇微张,“为什么不行?” 赵成溪唇角掀了掀, 桃花眼尾撩起弧度,凑近几分,立挺鼻骨微贴着她的,鼻息交融, 声线低磁含笑,卖关子一句。 “不能只准你准备惊喜。” “宝贝, 总要给男朋友一个表现机会。” 郁青娩心脏忽而一跳,如同地震来袭前栉比起伏的地面,迅速又剧烈,就连手指间的脉搏都快弹了一下。 她微张了张唇,心底默默升起一抹期待。 “是什么?” 赵成溪起身,勾了勾唇角, 眉骨神秘一抬,颇为苦恼地回敬一句说了就没惊喜了。 听到这耳熟的话, 郁青娩好笑地看着他, 配合地没再追问。 接着,身前站着的男人微欠了欠身,朝前伸出手臂, 修长分明的手指微拢,邀舞般递出邀请,笑腔一句场面话。 “劳烦郁小姐赏脸。” “好啊。” 郁青娩笑着应声, 将手递过去, 指尖刚触到他的掌心,便被紧握住, 她顺着力道起身,小快步朝前走两步,两人比肩。 垂下的两双手,习惯地十指交缠紧扣。 离开多年,郁青娩对洲城生出不少陌生感,夜色下餐厅内热闹,餐厅外的四秀山也难掩热闹。 犹记得陈旧记忆里,四秀山很冷清。 许是由于无庙无佛,虽处繁华闹市,却出人意料地遭遇冷待。 她目光在周遭扫了一圈,怀着纳闷回颈,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怕叫人听清,遭人心里吐槽一句土老帽外地人般小心翼翼,“有网红来四秀山打卡吗?” 赵成溪叫这无厘头一句问愣,“什么网红?” 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般提高音量,略显心虚地自证,“我可没招惹那么多网红,更没带人来过!” “……?” 郁青娩微愣,抬高眸望住他,目光触及到他拧紧的浓眉,才恍然刚刚的话似乎有些表意不清,才叫眼前人跟被踩住尾巴般跳脚,急不可耐地解释。 倏时,她实在没忍住,扑哧轻笑出了声。 赵成溪面露不悦,不自然地看她一眼,硬邦邦道,“笑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郁青娩嘴角弧度更深了,抬起细瘦手臂,去环住他的腰,“没笑什么啊,就是觉得我男朋友好可爱。” “谁……” 赵成溪眉心拧得更紧了,立时扬声开口。 但话未讲完,便被一道柔声打断。 “我还觉得,他好喜欢我,” 郁青娩圈着他腰轻轻摇晃来两下,“是不是啊,男朋友?” 赵成溪心头那一簇小火苗瞬间被浇灭,奈何偶像包袱太重,架子依旧端着,下巴微扬着,不自然地沉吟反问,“不然呢?” 随即又抬起手,两指掐住她的下巴。 他眯了眯眼,坏心眼的,狐假虎威道,“不过宝贝,你一口一个我觉得,可真像人生三大错觉。” “手机震动,我能反杀,还有——” 掀掀唇角,语气放缓,一字一句的:“他喜欢我。” 说完,他又自我欣赏地低叹一声,装腔作势的:“还好,我不是渣男。” 郁青娩定定望住眼前自鸣得意的男人,就这么瞧了几秒,实在忍俊不禁,朝前倾了倾脖子,额头抵在他锁骨处,发梢轻蹭着颈间银链,笑得纤瘦秀肩轻轻颤了起来。 环在他腰侧的手臂也向上抬去,细指搂住宽阔肩膀。 笑着心诽—— 赵成溪真的是可爱鬼。 赵成溪垂眸瞧着闷笑的人,淡啧一声,如竹长指抚上郁青娩细脖,轻捏了两下,用巧劲叫人顺着力道扬起脸颊,毫无威慑力的威胁道:“再笑,惊喜没了。” 郁青娩眼眸晶亮,顺着他话说那我不笑了。 如此讲,倒也抿住唇角笑意,可眼尾如弯月上扬的弧度却实在难掩。 赵成溪垂着眼,将怀里人的不诚心瞧的一清二楚,但情趣就是讲究尺度恰好,他大手一揽,环住她脖颈,很是大方地不计较,带着人往前走。 周遭人声鼎沸,游人客人拍照打卡,赏景吃热食,无人注意这方旖旎,倒更趁得这份旖旎更有情趣。 州城过去几年大肆宣传,不破原貌地改造自然景区,四秀山便是其中之一。 挑竹扁担买小玩意的小商贩更不胜枚举。 走过石板小路,郁青娩看见不远处小桌周围络绎不绝,走进一瞧,竹架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小香包,圆鼓鼓,尾部挂着两颗琉璃珠。 视线朝一侧招牌一瞧,是古佛寺的福袋。 她回颈去看赵成溪,眼瞳亮光,很有兴致,“我们也买一个吧。” 赵成溪对这些小玩意没兴趣,但对她喜欢有兴趣,也来了兴致,“昂,买吧,给我挑一个。” 郁青娩嘴角弧度更深,笑着点头,回过头,指尖轻轻划过一个个圆鼓福袋,仔细挑选了好半天才从竹架上拿下两个。 “阿婆,两个多少钱?” “76块嘞,乖崽。” 阿婆话音刚落,“滴”一声从身侧传来,赵成溪很有觉悟地付款成功,抬手勾着她脖子,将人从拥挤冒热气的人群里勾出来。 他低头,“买了哪个?” 郁青娩笑着抬头瞧去,举起手里两个小透明袋,“小凤梨的。” 赵成溪视线落在小袋子上,看见右上角三个加粗黑字,黑凤梨,洲城话里的喜欢你。 他哼笑一声,口无遮拦,没半点敬意:“这佛也一身铜臭。” 闻言,郁青娩偏颈瞧向他,“佛祖听去,这姻缘香袋要不灵了!” 她虽不信神佛,但也没这人一身反骨不敬佛。 一边说着一边勾起手指,拎着小香袋朝他胸口打了下,坠穗上的小琉璃珠恰好撞上他颈链,轻脆一响。 赵成溪抬手按住她拍在胸口的手,微折颈,拽声道,“姻缘灵不灵在你,佛可管不着我的姻缘。” 郁青娩咬咬唇,不承这情话的情,故意拆台,“我可是要听佛祖的。” 谁知,被拆台的某人一反常态像是被吓住。 昏暗暖灿灯光下,赵成溪抬起双手,像模像样地双手合拢,将她的手还有小香袋一同拢在掌心,语气也听着挺虔诚,“佛祖大人大量,切勿听信刚才的胡言乱语。” 接着低下颈,同她视线相对,弯起唇,“也求求女菩萨了。” 磁柔声线拖着若有似无的尾音,带着一丝撒娇意味。 郁青娩在他掌心的手指悄悄攥住,那根极细的绸缎绳线被压得东倒西扭,如同那颗鼓点躁乱的心脏,在温热夜风里飘摇。 “赵成溪。” 郁青娩张唇,声音很低地叫他。 赵成溪勾唇应了一声。 她望着那双幽深桃花眸,在倒映灯火的眼底,同自己缩影对望。 下一秒,粉唇勾起好看弧度,尾音也微微扬起。 “好啊。” “我会好好保佑你的。” 赵成溪同她对视着,似乎从这双清润眼眸里看到了未来,薄唇弯出,露出十分少年气的笑容。 有些飘渺不定的情绪在细细碎碎里落定。 夹缝生绿,沙漠开花。 姻缘尘埃落定后,这才十指交缠地朝不远处的平台走去。 护栏边层层叠叠围了好些人,唯独中间留白,而姗姗来迟的两人,运气爆棚的占据了空出视野绝佳的c位。 四秀山紧邻观屾江,山不高,站在半山腰平台还能瞧清岸边景象。 郁青娩瞧了瞧周遭,没瞧懂大家在张望什么,江面岸边一如既往,并无任何打卡名场面。 “今晚有什么活动吗?” 赵成溪也佯装不解,随口胡扯一句可能闲的吧。 似怕她追问,抬手圈住她脖颈,将人拉到怀里搂紧,贴耳问,“有有,要看惊喜吗?” 郁青娩侧颈,半仰脸看她,含笑干脆一声“要看”。 接着便听到身侧男人笑着叫她往岸边看。 就在她微懵地转回视线,垂眸看向下方江岸时,原本空旷的岸边瞬间来了几个半裸身子,包红头巾,戴面罩的男人,包着红头巾,异常显眼。 几个小铁桶化铁汁,灼灼燃烧,似活火山涌出的岩浆。 郁青娩乌润眸子瞠大几分,愣愣低喃出声,“这……” 心口更是隐隐裂出小小缝隙,某种直觉下的猜测和期待向外翻涌。 下一秒,灿灿铁汁在挥臂之间冲天而起。 火团同下棒相撞的瞬间,铁树银花般四绽,似银河星光遥空而落,如雨点跳跃坠地,落出一地鎏金。 周遭声音在铁花绽放的瞬间鼎沸,可她耳边的声音却在同一瞬消弭。 她唇瓣微微轻张,哑然失声。 金灿灿的铁花在那双清透眸子里熠熠闪耀。 良久,郁青娩才回神,在铁花漫天里回过身,仰头去看他,眼尾微微发红,坠着一点晶莹。 风月破碎 第57节 “阿溪。” 她轻轻叫他,从前恋爱时的名字。 赵成溪垂眸应了一声,指腹蹭蹭她红热的眼皮,心跳却不似面上淡然,顺着指腹脉搏暴露无疑。 在人潮喧闹里,心率合拍。 他勾笑问她,“喜欢吗?” 那晚电子烟花只是开胃菜,从始至终他都在预备着这场打铁花,不似烟花,却胜过烟花,一场盛大而灿烂的中式浪漫。 那鎏金铁花似滴在郁青娩心底,心脏都跟着轻颤。 她凝住他,乌瞳光影流转,抬臂扑进坏人抱住人的同时,软软鼻音在他耳边响起,“喜欢,很喜欢。” 赵成溪也顺势俯身,下巴抵在她柔软颈窝,目光落在岸边淬金灿烂,闻言一下笑了出来,嘴角笑容清晰明朗,如同将那场盛大抱在了怀中。 郁青娩后仰起脖颈,淬金光晕映亮赵成溪半张脸,融光细细描摹着他立体眉眼,棱角分明的下缘,桃花眼尾微扬起弧度,在灿灿碎金里,叫人寸寸深陷,心神意动。 视线相撞,如星轨相接,骤然相吸。 她微踮起脚尖,吻在他唇角落了下来。 缠绵热吻,更盛铁花烟火。 后来两人在最佳视野拍了最佳合照,留住了这场浪漫。 当晚,赵成溪长草已久的微博开出了第一朵花,简单霸气的三个字——“她喜欢”。 隔空回应因这场始料未及的打铁花而登顶的热搜。 #救!这场大手笔的打铁花为谁而来!# * 卧室窗帘拉合,光线昏暗,从窗帘缝隙透出的细密光亮,能辨出大约天已透亮,郁青娩趴在绵软枕头上,细臂从被子里探出,去摸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 按亮屏幕,她眯开一只眼睛,在刺亮里瞄一眼时间。 还不到八点钟。 她重新闭上眼睛,脸颊埋在枕面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醒过身,半抬起脸颊,支着手腕刷手机。 信息界面登顶第一位是陈佳佳发来的八卦消息。 虽然昨晚因为赵成溪的回应,让网友激动不已,但实在雾里看花,难寻真实。 不仅没爆出新照片,就连之前被偷拍的也被撤的干干净净。 让网友品出一丝古怪。 这位新女友可能真的来头不小,当真坐稳正宫啦! 但陈佳佳有一手线报啊,看到郁青娩的朋友圈九宫格,就瞬间破案,真相只有一个! 【青娩!是你吧!昨晚赵成溪那句条“她喜欢”说的是你吧!】 【这可是他头回回应啊,而且昨晚照片一张也没流出来,这舆情监控牛啊!】 【不说别的,最起码他现在是真心跟你恋爱!我暂时收回海王评价!】 郁青娩被这话逗得噗哧轻笑了一声,抬起指尖,懒洋洋地回着消息。 没聊几句,卧室门便被人很轻地推开,屋外光亮顺着渐敞地门缝侵进来,她闻声抬起脸,扭颈朝后看去,同进来的男人对上视线。 赵成溪松开门把手,大步走过来,单腿坐在床边,轻着动作捏了下她睡得温热的脸颊,“醒了?” 郁青娩果断见色忘友,将手机一丢,从被窝里伸出两只手臂,抬起来去搂他的肩颈,将人往下拉了拉,脸颊埋在他怀里,很轻地蹭了蹭。 “醒了。” 声音带着晨起的低软。 赵成溪顺着她的力道俯下身子,曲着一只手臂,侧撑着躺在床上,将人搂进怀里,手掌顺势在后颈处揉捏着。 她被捏得眯了眯眼睛,像只舒服抻腰的玛丽猫,就唱喉咙里冒出低低的咕噜声。 声音黏软的:“好累啊,还想继续睡。” 赵成溪闻言挑了下眉骨,半垂着眼皮看她,嘴角微掀,坏心眼地逗人,话说的好无辜,活像遭人污蔑的深闺闺秀,“宝,昨晚我们可是清清白白,你讲话要负责。” “……?” 郁青娩忽地抬高颈,双目瞠大瞠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男人。 脸颊涨红,舌结地扬声反驳。 “你……你乱讲!” 赵成溪愈发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哪有乱讲?确实没做啊。” 接着又勾起一抹饱含深意的笑意,凑在她烫红耳侧,压低声音耳语,“要把我罪名落实吗?” 落实罪名吗?做吗? 郁青娩被他的直白给闹得脸颊脖子都红透了,在蓬乱乌润黑发下,衬托得愈发勾引人,如皑雪枝头唯一那朵红梅。 她扑着长睫,羞臊又幽怨的:“不要!” 说完就抬手去推他胸口,语气急急地说要去洗漱。 可身子刚刚直起一小寸,便被赵成溪大掌扣住郁青娩光裸瘦肩,用力压回床面,他随即欺身贴过去,手指捏着她后颈,被动叫人仰高脸,贴上微张粉唇,重力吻上去。 她心里浮着股怨气,掌心在他胸口推拒着,呜咽着想躲开,却适得其反。 他一只手扣着她后颈,咬着她唇吮吸,另一只手掌隔着布料搂着她腰,揉着那截温热细腰,指腹摸索秀气脊骨骨节。 明亮月光顺着未拉严的窗帘缝隙透进室内,在地板上投出拉长瘦削的光影,层叠地落在床位堆叠的松软被面,以及软料单薄的睡衣上。 他的唇紧贴在她耳廓。 嗓音沉哑地说,宝贝放松。 灼烧鼻息拂过耳垂,落至颈侧和细长锁骨。 赵成溪手掌扣着郁青娩下巴,在她下唇上轻咬了下,随即舔过唇缝,细细吮吻着她的唇瓣。 眼前渐渐生出一层朦胧水汽,郁青娩侧仰着脖颈,双颊热得酡红,细臂环住他裸着的肩颈,指尖紧紧抓着他皮肤。 膝窝挂在他覆着薄汗的劲瘦臂弯,偶时会碰上她曲起的手臂。 室内光线昏暗,减弱了几分羞意,但想到此刻的场景还是叫人羞涩难自已。 郁青娩微扬起细弱脖颈,长睫打湿,一双乌眸水蒙蒙,迷蒙地望着他,瞳面浮着难耐和羞涩。 她带着鼻音,气息急促地叫他的名字,“阿溪……” 赵成溪嗓音深磁带哑地应着,一只手圈住细瘦脚踝,朝前叠压,另一只手在薄被下涟漪丛生,波澜暖生。 应声后一瞬,她脑中细弦骤然绷紧,几欲崩盘,紧咬着唇瓣压住要溢出声的惊哼,盈盈细腰乍然弯高,如天边弯月被摘落。 搂在男人脖颈的手臂滑下,想去抓握他的手腕,却因他忽然直起身而被灵活躲开。 郁青娩掀开失魂的眼眸,去看昏暗中下颚紧绷的男人,后一秒却又因他动作而低呜出声,她紧紧咬住唇,抑住声,脖颈却难以自控地扬起,上半身朝一侧高挺着扭去,如含羞草那般叶片骤然收拢,不自觉弯着脊背缩在床面上。 活火山熔岩翻涌,热气登顶时,岩浆如夜空流星般从天而去,又顺势灿然绽开。 只余周遭热气,以及剧烈颤抖的地脉。 郁青娩大口吸着气,后颈再次被赵成溪温热手掌覆住,细细抚捏着,他侧躺在旁边,微低下脖颈,吻落在她唇角和脸颊,耐心安抚着。 但赵成溪这人坏透了,清晨闹一通,把人累坏,还非要问一句,“舒服吗?” 活像真诚努力服务后,社牛追来要打分的客服。 她涨红着双脸,羞臊埋在他胸前,抿唇不理。 但他偏不依不饶,追着人亲,沉吟笑腔地追问,非叫人回答。 最终,得到羞愤一声软嗯,这才心满意足。 第48章 青溪 早餐是助理过送衣服时, 一起打包带过来的。 赵成溪腰间挂着条黑色长裤,裸着上半身走到小院门口,接过两个纸袋刚要转身朝院里走, 抬眸便迎上拐角处走来的一位银发阿婆。 阿婆瞧见他像是瞧见什么稀罕物,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伙子,你是乖崽她对象?” 也不怪阿婆觉着奇怪, 实在是从郁青娩搬来至今,未曾瞧见有男生进过这小院, 更别提这样衣衫不整了,况且这“不接男客”的招牌还在墙上挂着呢。 听到这话,赵成溪身心愉悦,嘴角得意勾起,笑腔“昂”了一声,像极了得了名分, 着急开屏的孔雀,他很是积极又热心地问阿婆有事吗, 要不要叫青娩下来。 阿婆过来人, 思想也活络,慈笑着摆手,只将手里拎着的香蕉糕递过去, “带回去跟两人一起吃,这香蕉糕甜糯的咧。” 赵成溪也没推辞,道谢后从纸袋里拿了盒炊圆给阿婆, 礼尚往来。 他把东西放在餐厅岛台上, 上楼去叫人吃饭。 卧室里,棉布窗帘半拉开, 只遮着一层薄纱,碎金色阳光斑驳落进来。 郁青娩落在小片阴影里,懒懒地趴在床上,翘睫略垂,双颊还泛着淡粉色,微乱的发丝搭在裸肩上,颇有几分颓废美。 赵成溪走过去,曲腿坐在床边,抬手捏了捏她脸颊,“早餐送过来了,还有阿婆给你的香蕉糕。” 尾音微扬,还带着股小得意。 郁青娩侧过身子,仰眸看着他,“你看起来好得意。” 赵成溪笑一声,挑了挑眉骨,“很明显吗?” 闻言,她果断点了点头。 若是他有尾巴,大概会像风车一样呼呼转。 赵成溪哼笑一声,抬臂探进暖和的薄被里,微用力把人捞起来,托着臀将人半搁在肩上朝浴室走去。 语调懒懒,得意又得瑟,“得了人,得了名分,不该得意吗?” 郁青娩被前半句话闹得心脏快跳两下,咬唇脸热不语,如粘板上一尾鱼,除了甩尾丝毫动弹不得,垂下来的手在他后背上不痛不痒地打了两下。 声音低低,怨道,“又没有要保密,说得这么委屈。” 风月破碎 第58节 抬脚踢开浴室微合的门,赵成溪抬手扯下一块毛巾,在洗手台一侧铺平,将人搁在上面,又弯腰将手里拎着的拖鞋放在地上。 他双臂撑在两侧,稍探颈在她微红的唇上亲了下。 接着又叹息一声,佯装遗憾的:“隐恋也挺刺激,但可惜,没机会了。” “洗漱完下来吃饭。” “……?” 郁青娩看着得意推门出去的人,没忍住轻笑出身,随即手撑着台面,朝下探着细腿,脚趾勾过拖鞋,这才轻跳下来。 她转身看着镜子里,白肤红颊,眼尾微扬的人,嘴角笑意随之更显,不由抬手捂了捂微热的脸颊。 轻呼了一下,这才拿起杯子准备洗漱。 等郁青娩洗漱完下楼时,赵成溪已经将早饭从纸袋里拿了出来,琳琅满目摆满了小矮几,他正端着两杯微冒热雾的豆浆从厨房出来。 她走近,看着这满桌早餐,微愕瞠眸,“……怎么买这么多?” 赵成溪弯腰将豆浆搁在桌上,曲腿坐在软垫上,淡“哦”了声,不着调地胡扯,“讨好老板娘呢。” 郁青娩在他一旁坐下,抬手拍他手臂,哭笑不得地纠正,“林助理这是讨好老板,我又不给他发工资。” 赵成溪闻言掀塑料盖的动作微顿,眼光微闪,嘴角弧度高扬,故作淡定地,“有有,听没听过一句话?” 她腮边微鼓,咬着半个炊圆,稍疑:“什么话?” 他挑了下眉,边将热腾腾的黄鱼面推过去,边一字一句地说:“听老婆话会发达。” 听完这话,郁青娩咀嚼的动作顿住,眼瞳在瞬间瞪大几分,又顷刻羞意烧身般,耳颈浮起微红,扬臂去打他。 她羞怒瞪着这个将“得寸进尺”演绎得淋漓尽致的人。 “谁是你老婆啊!占我便宜!” 赵成溪也不躲,笑着迎上这一巴掌,反倒享受般,单手支这下巴,火上浇油地得瑟,“宝贝,你可是自己应下了老板娘。” “……” 郁青娩这才反应过来,忽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细指捏着桃木筷子,大力地戳了戳面,泄愤般将皎白鱼肉戳碎,撇嘴埋怨,“你就是故意的,挖好坑等着我自己往里跳。” 赵成溪也不否认,反倒勾着嘴角笑出声,抬起手臂勾住她细颈将人拉过几分,凑过去在她唇角亲了下,很识时务的一句。 “我错了。” 但尾音微扬,带笑腔,很没诚意。 郁青娩睨他一眼,替他补完下半句,“但下次还敢。” 话落之际,两人对视着,不禁默契地笑了起来。 她抬起手臂,碰了碰他胸膛,软笑催促道,“快吃饭了,等会客人就要来了。” 赵成溪抬起搁在桌面上的手臂,抬两指在眉额处打了个敬礼,桃花眸眼尾仰着弧度,嗓音带着淡淡笑意。 “遵命。” * 木门微合着,一只手忽地探过来,将门推开,灿金阳光顺势顺着变宽的门框侵袭而落。 “青娩,我买了炸米花来吃瓜!” 陈佳佳兴奋地扬高声音,笑眯眯推门而入,谁知竟看见郁青娩还在工作,是上次来过的彩发小妹。 彩发小妹也社牛,听到有瓜可吃眼睛瞬间放光,“什么瓜什么瓜?!” 郁青娩见她忽然一窜,连忙将纹身针抬高,哭笑不得地说别乱动,会把图案纹坏。 “啊——” 彩发小妹吐了下舌头,“对不起啊,青娩姐姐,我不乱动了!” 陈佳佳也赶忙凑过来安抚,“别激动别激动,胳膊破相也是破相!” “不过,青娩,你怎么中午还工作啊,你这吃没吃饭啊?” 郁青娩微拧着细眉,捏着纹身针纹着小马宝莉的粉色头发,“下午跟朋友约了一起吃饭,工作都安排到上午了。” 这时间节点的约饭,陈佳佳瞬间秒懂。 她勾唇暧昧一笑,“吃瓜饭局吧!” 郁青娩抬眸看她一眼,低笑了声,没否认,便是默认了。 这话又勾起彩发小妹的好奇,看着两人打哑谜,她急不可耐的:“两位好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瓜啊,吃不到我可太难受了!” 陈佳佳扯过一个藤编矮凳坐下,拎过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花朵形状的炸米花,自己叼一个,又递给彩发小妹一个。 她咔嚓咬一口,“昨晚微博热搜看见没?” 彩发小妹鼓腮咀嚼的速度放缓,眨眨眼,又用力眨眨眼,忽地,迷蒙思绪一瞬灵光一闪,“是哪个打铁花的热搜吗!是哪个吗!我看到了!好牛啊!大手笔!” 顿两秒,她瞬间茅塞顿开,双眼亮晶晶,惊讶声道,“不是吧!姐姐你们难道知道隐情?!!” 陈佳佳神秘微笑,看向郁青娩,语气满含隐意的,“知道一点点,不过也是听说的,只知皮毛,是不是啊,青娩?” 郁青娩无奈一笑,轻“嗯”了一声,却故意说:“没你佳佳姐知道的多。” 陈佳佳:“……???” 一听这话,彩发小妹一脸敬佩地看着陈佳佳,小鹿眼里满是期待,吃瓜第一线的期待。 陈佳佳无语极了。 她真是有苦难言,想逗人把自己都进去了。 只得认命的,还委屈地只能挑能讲的讲,“大概就是一个花心富n代遇到真爱,大手笔讨佳人欢心的世俗故事。” “所以……这赵家公子是真收心了!!” 虽说赵成溪不是明星,但奈何他人帅有钱还高调,时不时上个热搜,天选热搜体质,倒也在广大网友眼里混了个眼熟。 陈佳佳目前对赵成溪还不太信任,但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确实蛮认真,托腮拖长音“嗯”了一声,“我觉得可能是吧,但他前科累累,有待观察。” 彩发小妹赞同点头,“我觉得也是!” “不过作为新时代女性,这也不好说!虽然网上都说是这位大少爷鱼塘里鱼太多,但也说不准是人家女生也只是谈恋爱玩玩,把他甩了,又迫于权威不敢说!” 听到这番话,郁青娩和陈佳佳都忍俊不禁。 郁青娩低笑出声,垂着长睫,眼尾扬着明显笑意,“嗯”了一声,“我也觉得他被甩过,爱面子不说。” 闻言,陈佳佳实在憋不住,捧腹大笑,眼泪狂飞。 这真是大义灭亲啊! 这次纹身图案不大,很快便纹好了,但彩发小妹吃瓜吃得正开心,这乍然结束,还挺意犹未尽,满目幽怨地看着小臂上的粉色碧琪,第一次觉得纹身竟这么快!快到连疼不疼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恋恋不舍地看着两位姐姐,“姐姐,下次我来,我们继续吃瓜!” 陈佳佳被逗得大笑,连连点头应好,凑过去挎住郁青娩的手臂,“有第一手资料,一定跟你分享。” 讲完,用肩膀轻撞一下她肩膀,“对吧,青娩?” 郁青娩边脱手套变无奈勾唇,“狗仔的饭碗都要被你抢走了。” 陈佳佳骄傲了。 “哼,那怪谁,是他们人脉不够广!” * 同姜吟这顿饭,是早就该约了。 不过前段日子姜吟人在港城,新店装修缠身,便一拖再拖,到如今热搜闹人,她们才在洲城姗姗来迟的碰面。 只不过二人约,成了今日的三人约,外加一个闻声凑热闹的于媛媛。 几人在清竺碰面,姜吟端着木质托盘走进包间,托盘上琳琅各式甜品,汀溪兰香盖碗慕斯,碎银子炖奶,雾里青gelato,还有当季新上的千岛玉叶荔枝冰茶。 姜吟将一杯冰茶端起来,搁在郁青娩手边,笑着说怎么都没料到她会跟赵成溪在一起。 初听这事时,她惊讶不已,反倒是沈时斜淡定如初,眉宇间还有几分嫌弃,似是赵成溪速度太慢,但细一思,又觉他们恋爱也并非太突然,她该有预兆。 郁青娩指尖拢了下薄绸外衣,淡淡的紫色,印着银色的蝴蝶图案,她闻言弯唇轻笑了声,如实说:“其实我也没想到。” 亦或许,当初想过,只是没当真的想。 破镜重圆,听着就是童话故事。 于媛媛这位半参与者,拥有十足发言权,“吟吟姐,你是没瞧见,溪哥可上心啦,追青娩追的那叫一个徐徐图之。” 姜吟虽没亲眼瞧见,但昨晚那阵仗,可以从未有过。 她也笑着点头,“看的出来。” 于媛媛虽瞧着娇气,但玩的花,性子也微野,直白大胆,直奔主题地问,“青娩,昨晚几次?!” “……” 明明在冷气房里,郁青娩脸颊却热意猛烧,清咳了两声,音量低低的,“……没有。” 于媛媛懵了,“没有是什么意思?是昨晚没有,还是——” 想到某种可能,她难以置信,“还是一直没有!” 郁青娩端起冰茶喝了一大口,压压心底热意,这才缓声说一直没有。 这下在场两人都微愣住。 于媛媛双眸瞪圆,“溪哥这、这么纯情吗!你们这是谈初恋呢!” 纯情吗? 也没有……那么纯情。 郁青娩在心里反复咀嚼着两个字,想到今早的情景,她双颊愈发烧热,甚至有些口干舌燥,不禁端起杯子又喝了几口。 姜吟瞧着她涨红的双颊,嘴角不自觉微勾起笑弧,端一碟盖碗慕斯搁在于媛媛面前,“行啦媛媛,再问下去,你青娩姐可要走了。” 于媛媛努努嘴,捏起勺子挖了一大口,见好就收地闭麦,生怕真把人吓跑了。 “那好吧。” 这才给郁青娩解了围。 风月破碎 第59节 话题自然而然转台,聊起姜吟十月的婚礼。 伴娘伴郎一共四对,九月初在洲城试伴娘伴郎服。 郁青娩想起签证问题,“吟吟,你们打算在哪儿办婚礼?” “在港城办,半山酒店。” 于媛媛鼓着腮,抬眸看过去,含糊的:“最近海岛婚礼可火了,吟吟姐,你们不去海岛或者欧洲那边办吗?” “有想过,但巧正赶上新店开业,我忙得晕头转向,最后便定在港城了,”姜吟抿唇笑了笑,又说,“而且这是他长大的地方。” “呜——” 于媛媛抬手抚了抚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好一大口狗粮!” 她“嗝”一声,夸张道,“饱了!” 郁青娩被逗笑,打趣说:“吟吟,这慕斯和炖奶分量不够大,还没有狗粮管饱。” 姜吟轻笑出声,煞有其事点头,“嗯”一声,说要加加量。 于媛媛哼一声,佯装气怒,双手环在胸前。 “过分!你们合伙欺负人!” 郁青娩闻言忍俊不禁,将面前的炖奶端过去,搁在她面前,“用它赔礼道歉,够不够?” 于媛媛抿抿唇,偷瞄两下眼,嘴角忍笑,故作冷脸。 最终破功,但语气还端着最后一丝倔强。 “勉勉强强吧。” 因着将工作都挪到了上午,下午空闲下来,郁青娩便整下午都待在清竺,还同媛媛一起跟厨房的师傅学做了龙井饺子。 听着黑暗料理,吃着却意外人间美味。 三位先生来接人,在院里包间寻一圈半点人影没瞧见,最后在热火朝天的厨房找到了三位“大厨”。 赵成溪无奈一笑,大步走过去,手臂自后圈住郁青娩的细腰,薄唇微贴着她莹白耳廓,“干嘛呢?” 郁青娩正专注地捏水饺,没听着脚步声,被他乍然抱过来吓得颤栗,眼眸染上惊惧,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放松神情,小声咕哝怨他怎么走路没声。 接着抬了抬手,露出掌心圆润饺子,“包饺子呢。” 赵成溪“哦”一声,评价一句挺好看,又问是什么馅的。 “龙井肉馅。” 他又淡淡“哦”一声,一副宠辱不惊,见过大世面。 谁知两秒后—— “什么馅?” 他难以置信拧起浓眉,“龙井?” 郁青娩被他的反应逗得微勾起唇,“对啊,龙井馅的。” 赵成溪嫌弃死了,“这能吃?” 于媛媛适时插嘴,“能吃啊,我们都吃过一轮了,再说了溪哥,这可是青娩亲手包的,你不要尝尝吗?” 这话讲得滴水不漏,还给刨了个隐隐的大坑。 郁青娩也扭过细颈去瞧人。 赵成溪面上嫌弃不减,但话却大转弯,说勉强尝尝吧。 虽不是有意约好,但确是无意凑齐三对,他们便煮了龙井肉饺,又加了份炒虾仁和绿茶佛饼,在清竺一起吃了晚餐。 暖昏灯光里,赵成溪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长筷,夹起一个热腾腾的饺子,面上虽不显,但瞧在郁青娩眼里,那是皮相之下的如临大敌。 白皙饺子在辣油醋里滚一圈,一口咬掉半个。 郁青娩含笑望着他,“好吃吗?” 赵成溪原本只是试探咬了一口,神经都紧绷着,但舌尖尝到滋味后,绷紧的下颚松缓开,给了一个听着很中肯的评价。 “还行。” 但这二字听到郁青娩耳朵里,便是:好吃死了! 她弯唇无声笑着,拿筷子夹一个搁在他小碟子里,“那多吃点,多吃点就好吃了。” 赵成溪被逗笑了,“怎么,还论上量变到质变了?” 郁青娩弯眉笑,煞有其事,“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她下午吃了两轮下午茶,这会儿正饱着,夹了几筷子虾仁便收了筷子,捏着杯子小口喝着冰茶,时不时给一旁男人投喂个饺子。 赵成溪吃得挺快,三个男人里,头一个放下筷子,也不客气,直接拉着郁青娩手腕起身,“人我带走了,你们慢慢吃。” 梁潮两腮鼓着,“哥,你这走啦?不等我们?” 赵成溪冷哼一声,没好气的:“有眼力见儿没?别人谈恋爱,你也跟着凑一脚?” “……” 梁潮委屈,嘀咕说不就是问问吗。 赵成溪懒得理他,却实打实上演川剧变脸,跟沈时斜说了声走了,又勾着笑跟姜吟说嫂子,我先带人走了。 说着要去谈恋爱,车子却直直开到了商场。 下车后,郁青娩才发现他今天是带了帽子来的,毛线钩织的黑色渔夫帽,半遮住立挺眉眼,额前压下几丝碎发,柔化了他周身棱角。 赵成溪被打量的不自在,勾着人脖颈,将人拉到怀里搂着,“怎么了?” “没什么,” 郁青娩抬眸又瞧了眼他脑后的帽子,“就是觉得挺可爱的。” 第二次被说可爱。 冲击力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但赵成溪还是觉有些不自在,别别扭扭的,“我一大男人,你老夸可爱可爱的。” 郁青娩眸光瞧见他帽子底下泛红的耳朵,不理他的埋怨,反倒踮起脚尖,在他本就泛红的耳边,笑吟吟的:“我男朋友可爱死了。” “……” 赵成溪脚步顿住,耳廓热意蔓延,他轻咳一声,又暗爽又别扭的,嘴硬威胁:“再说我就当场亲你。” 但这反应瞧在郁青娩眼里,更可爱了! 她故意叹息一声,好可惜地“哦”一声,“那好吧。” 他垂眸瞧了她几秒,细细品出各中古怪,舌尖顶了顶腮边,无声一笑,随即抬手捏住她下巴,就这样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行啊宝贝,好是一点都不跟我学。” 郁青娩吃痛一声,听到后话又觉好笑,故意问,“这学的不好吗?” 赵成溪淡哼一声,勾着她颈,揽着人朝扶梯走去,话讲得有几分咬牙切齿,心口不一。 “可太好了,简直出神入化。” 而今晚的恋爱主题,也终于揭秘,购物。 看着这人眼睛不眨往购物车里狂丢生活用品,郁青娩很是不解地问心里疑惑。 这话一问,某人不乐意了。 赵成溪单手扶着购物车,抬眼瞧人,语气憋屈又冷硬,“我女朋友不给我准备,还不准我自己买了?” “……” 郁青娩双眸瞠大,愣几秒才听懂话里深意,小腿交叠快走几步,按住他继续狂买的手,“所以……我们是同居吗?” 话问完,她心砰砰狂跳,如同一只小鹿。 谁知,他淡淡一句否认。 “不是。” 她愣愣,微舌结,“那、那是什么?” “是做善事。” 郁青娩:“……?” 她不解,在白炽光线下,仰眸望着他,“做什么善事?” 赵成溪垂眼,佯装委屈叹息,配上渔夫帽和冷白皮,瞧着可太像脆弱白莲花了,“我无家可归,去女朋友那蹭吃蹭喝,不是做善事是什么。” 郁青娩哭笑不得,抬手拍他手臂,“乱讲什么!” 他耸耸肩,又叹一声,“女朋友不乐意同居,我总要自己找个理由吧。” 她看了他半晌,也不言。 随后微侧身,抬手拿下货架上的须后水,白檀木味。 “别演了,男朋友。” “你女朋友同意了。” 赵成溪嘴角得逞一勾,又随即压平,得寸尽尺追问一句同意什么。 得到一句“同居”,这才罢休。 但过两秒又不满足。 掐着人下巴,低头亲一口。 这才彻底心满意足。 第49章 青溪 车子徐徐驶入茂林柏油路, 郁青娩走神的思绪才回笼,后知后觉这不是回羡仙巷的路,而是去一昭馆山。 她侧过颈, 低声问今晚是要住这儿吗。 风月破碎 第60节 赵成溪单手打了把方向盘,车子慢速拐入别墅院前,“不住这儿,回来拿点东西。” 郁青娩也没多想, 只当是有要紧的东西,可等他们来到二楼衣帽间, 她这才晓得是回来拿的东西是衣服。 她很是疑惑,“今晚都要回来了,怎么还要去逛超市啊?” 直接回来拿不是更省事吗? 赵成溪从抽屉里拿项链的手微顿,淡“啧”一声,语气不满的挑剔,“别人搬新家要穿新衣, 拉横幅,发圈温居, 到我这怎么还得回来拿用过的?” 修长指骨勾着一条淡金钻链, 轻掷进盒子里,撞出微响。 他复抬眸看向她,桃花眸浮着淡淡笑意, 眼尾故意勾着漂亮弧度,又逗人似的,“有有, 你男朋友不能这点仪式感都没有吧?” 视线相对时, 郁青娩觉得他眼底的笑直直撞入心底,裹狭着细密电流在心间密密匝匝散开, 连指尖都不自觉微蜷起来。 她张了张唇,缓了两秒才嗓音不稳的说能有。 又被他这一连串接地气的仪式感给问懵,愣愣一句,“你要我发朋友圈吗?” 赵成溪愣一秒,不知是被气笑还是逗笑,抬手捏了下她后颈,故意夸张的:“发圈哪够啊,我想你昭告天下!” 闻言,郁青娩听出他玩笑,抿了抿唇角,腹诽一句没正经。 但也觉得只说似乎太苍白,没说服力,干脆过去同他一起挑那些亮晶晶的首饰。 赵成溪嘴角不动声色勾起得意弧度,抬手搂住郁青娩腰,稍一用力将人拖抱进怀里,偏颈在她腮颊亲了下,得寸进尺的:“这是欢迎我?” “……” 郁青娩脸颊微微烧热,抿抿唇,将手里拿着的镯子扣在他手腕上,“是看你饰品太多了!” 她抬抬长睫,“你怎么这么多手镯项链戒指,开五金店,当老板啊?” 赵成溪竟还直接应下来了,像是经过慎重考虑觉得可行,还礼貌回问着邀请一句,“要不要来当老板娘?” 郁青娩哭笑不得,抬手抵着他胸口将人推开,羞恼笑着说才不要。 她抬手指指,催促道:“快点收拾东西,还有这么多。” 赵成溪顺着力道朝后推着,直到后背贴到柜门,手臂再次换上那截细腰,折下颈,嗓音含着笑,“没奖励?” 郁青娩对这转折应接不暇,茫然的:“什么奖励?”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她微抿着的唇上顿了下,意有所指的:“你说呢宝贝?” 察觉到他烫人视线,她这才恍然,眼瞳睁大几分,微忿地望住他,不满轻哼一声,“什么啊,不知道。” 赵成溪扬着调“哦”了一声,勾着嘴角又低几寸颈,在唇即将贴上时,故作惋惜的:“那只能勉为其难自我奖励了。” 郁青娩难以置信瞠大眼睛,“你……” 话未讲完,温热体息便覆落,唇面被人用力吻住。 重重吻了下,又很快结束。 好像真的只是讨一下奖励。 还未等郁青娩回过神,就被身前男人揽着腰提抱起来,她下意识惊呼了声,恍惚之间,便被搁在了中间的玻璃柜面上。 赵成溪直起身,曲着指骨,在她秀气鼻骨上刮了下,“奖励到账,在这看着吧。” 说完便继续去收拾那堆小山似的亮晶晶。 郁青娩目光落在赵成溪低颈忙碌的侧影上,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弧度,视线在宽敞的衣帽间缓缓扫了一圈,复又落在他身上。 心底莫名涌动出一种春泉暖流般的熨帖,一种落到实处的踏实。 她不由出声,“你……为什么不让我搬来跟你住?” 闻声,赵成溪直起劲,在光影明亮里侧过身,薄唇勾出好看弧度,理所当然的:“不对吗?为什么是你搬来跟我住?” “你有你的生活和喜欢的工作,既然住在羡仙巷方便,那为什么要搬?” 郁青娩没想到他是如此想的,双眸光影流转,隐隐泛着温热,嗓音也微涩起来,“可是你也有工作啊。” 赵成溪玩笑道,“我有什么工作啊,我富家子弟,钱多。” 若不是知道他最近出急差,她八成能被忽悠地信了,“胡说,明明就很忙。” 他故意会错意,挑眉“哦”了声,“懂了,这是在点我。” “放心宝贝,你和工作,你更重要。” 郁青娩哭笑不得,垂在半空的细白小腿不由轻踢了两下,“我才没有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似怕他再次语出惊人,恼羞着催促他快点收拾。 红脸微皱,很像压榨人的资本家。 赵成溪却乐见其成,做小伏低地一声遵命,老板。 而这趟,也不只为来拿衣服首饰。 锁扣“咔哒”一响。 赵成溪单手拎起银色行李箱,滚轮着地,一手搭着扶手推着向前,另一手将仍坐在玻璃柜面上的人扣腰抱下来,他唇角微微一勾,“走了,带你去看样东西。” 郁青娩双脚落地,手自然垂下,同他十指交扣,“什么东西。” 他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似是遇到什么难断定棘手事般,难得模棱两可一句,“可能算是礼物?” 郁青娩双眸微微瞠大了些,微惊地低喃了句礼物吗。 隐隐期待,却又满怀疑惑。 不是刚刚还讨要仪式感吗,怎么还准备了礼物给她? 这不是头次进赵成溪的卧室,但却迈出了生涩又期待的步子,连心跳都在一步一迈里渐渐失序,目光顺着那双拉开抽屉的长指望去,在抽屉一寸寸拉开时,心跳封顶。 下一秒,便瞧见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夹出一个小盒子。 四四方方,透明纸映着光。 视线聚焦那刻,郁青娩脸颊涨红成一颗番茄。 她脸热结巴着,“这、这、这是你给你自己的礼、礼物吧?” 刚刚自己讨要奖励,现在自己讨要礼物了! 难怪刚才说的那么不确定!原是礼物对象错了位! 如此想着,她瞧过去的目光含了几分怨,还混着几分羞。 赵成溪被她羞怒的表情给逗乐,忍着笑,双肩却不由轻颤,又怕把人逗急,轻咳两声缓过劲,指尖轻转将小盒子掉了个面,递过去,将带生产日期那面给她瞧。 两指夹着掂了掂,声线沉磁含笑,“看看。” 郁青娩整个人如置炉火,燥羞难耐,连声音都扬高了些,“看什么呀!” “看看生产日期,再看看保质期。” 赵成溪没再逗人,嘴角勾着笑,眼尾也弯着,好心又耐心地递出线索。 她闻言,递去一个疑惑眼神。 但还是垂下眼睫,视线在那几行小字上扫了扫,起初瞧见生产日期还没觉不对劲,可保质期这么一算,竟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而这小盒子塑封未拆。 “这是……?” 郁青娩懵懂抬眸,双唇轻启地低喃疑问,心底隐隐浮出某种猜测,可又不敢盲目定论,怕期待太高,会摔得更狠,粉身碎骨。 但她忽略了,有人愿意将她期待拉高,也愿意双臂张开接住她。 赵成溪笑了笑,面上云淡风轻,“去年刚回国那阵,交了个女朋友,就是他们嘴里的小有名气的网红,当时确实是想认真试试,冲动下就去买了。” 而至于后续,不言而喻。 他又掂了掂指尖的小盒子,“这是跟你分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失败告终。 “所以有有,非你不可。” 所有恋人间的亲密,都非她不可,其他人都不行。 他经常说些甜言蜜语,但不正经没正调,很像哄人逗人,这般语气认真的时候,实在少有,却也因为罕见才冲击力够大,才更让人心动。 郁青娩眼底情绪从震惊到动容,濛濛浮起一层厚厚水雾,睫毛一眨便从眼尾银丝坠落,顺着腮颊落下。 她吸了吸鼻子,想要说什么,双颊却被温热掌心捧住。 修长指尖抚过面颊,指尖扫过她眼尾湿润。 赵成溪微低颈,在她眉心很轻亲了下,很低地笑了声,“哭什么,这不是什么直接让你感动的事,如果我足够爱你,足够没你不行,这就是我应该做的。” 随即想到什么,他又自嘲一笑,“我说这话是不是挺没可信度的?” 声色犬马,莺燕成群,富二代玩的花。 怎么也抻不出一身深情皮相。 郁青娩破涕为笑,抬指拽了下他衣角,“干嘛呀,明明是好听话,又毁气氛。” “我没有觉得你不好,我以前是有一点点介意。” 赵成溪轻叹一声,心底泛软,捧着她脸颊的手轻捏了两把,“干嘛呢,哄我啊?” “有有你不仅以前可以介意,现在可以,以后也可以,不只一点点,很多也可以,反正已经是你男朋友了,随你介意。” 他笑一声,很是夸张的,“你要是一点不介意,那我还不得焦虑到失眠?” 郁青娩越听眼尾弯的弧度更扬,拽着他衣角的手朝后一寸寸挪,继而环住他劲瘦的腰,迈两步将自己埋进温暖怀抱里。 没再去“哄”,也没再去宽慰。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好好介意的,你以后要更爱我一点才行。” 赵成溪也顺势低脖,下巴抵在她柔软肩窝,闻言勾唇笑着应好,“让你监督一辈子,看我有没有说到做到。” 郁青娩眼尾弯成月牙,脸颊蹭了蹭他脖颈,“你嘴好甜啊。” 好会说甜言蜜语,好会让人反复上头。 “不过……” 风月破碎 第61节 她莫名大胆,偏了偏细颈,唇贴在他耳侧,“你今晚真的没有其他想法吗?” 赵成溪没料到她会大胆发言。 手掌在她腰后拍了下,似是暗示,似是警告,“刚才害羞的想揍人,这会又主动招惹,宝贝你川剧变脸呢,真是善变。” 郁青娩忍着脸热,继续大胆试探,“那你真没这么想吗?” 这话她是带着答案问的,她知道他想,很想。 之前很多次他都想。 之所以没有付诸实践,能够及时刹车,或许是因为两人复合不久,不想节奏太快,但更多的或许是为此。 要解释清楚,要事无巨细,他才肯迈出那一步。 月满则亏,可是他截然相反。 情人拉锯战,终有一方告捷。 赵成溪主动败北,讨饶般,“饶了我吧宝贝,今天不行。” 她好学生般求知若渴,“为什么?” 他被气笑,抬手捏她后颈,将人拎出怀里,咬牙切齿的,“怎么回事啊,非要招我是吧,还为什么,能为什么,没套啊。” 郁青娩恍然大悟般想“哦”一声,但音刚发出半个,就被人捂住了唇。 眼前男人瞧着凶神恶煞的:“别说可以不用!” 她这下是真的红如虾子,尾巴都要蜷起来了,睫毛飞快眨了几下,飞快摇了摇脑袋,含糊不清一句我没有! 虽然赵成溪被她语出惊人给惊到,但论大胆,他终是技高一筹,转瞬收起生手生涩,勾起大灰狼吃人前的得意笑意,“竟然我们有有心有期盼,迫不及待,我会提上日程的。” 明明他是受益方,这话说得却十足大相径庭。 好似他是委屈配合方。 郁青娩难以置信瞪大双眸,震惊于他颠倒黑白的绝世本领。 她微撇撇嘴,“那我改主意了,你不要迁就我了。” 果真表情淡下来,一副遗世独立仙子样。 “我无欲无求。” 赵成溪闷嗓低笑。 他抬手揽过她肩膀,带着人朝外走,“是我迫不及待,求求宝贝大发慈悲,迁就迁就我吧。” 郁青娩也端起架子,冷冷淡淡一声“哦”,“那好吧。” 又怕自己松口太快,故意瞪他一眼,猫咪呲牙般装凶。 “你要心诚,不然佛祖不让菩萨保佑你。” “不仅佛祖不让,菩萨自己也不想!” 拿这话去威胁不信神佛的赵成溪,也就她了。 可偏偏这一身反骨真就顺毛了,真就被威胁到了。 态度极好,心极诚,好声好气地说好听话哄人。 回去路上,郁青娩视线扫过后视镜,又骤然转回,这才瞧见上面挂着的圆滚滚的小菠萝,嫩黄色,坠着彩珠流苏,不衬这酷黑内饰。 很突兀,像是和谐空间被外力撕开缝隙,平添外物。 可就是这种不和谐的突兀,却让她心情意外明媚。 那种冲破枷锁,世俗眼光,抛开门第户对,她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在他的生活里生根发芽,占地或许不大,却位立c位,无法忽视。 她抬手拨弄了下,心情极好,“你怎么还挂在这里了。” 赵成溪随口扯一句,“睹物思人呗。” 郁青娩心口甜死了,却故意唱反调,说他夸张,“一天就几小时不见而已,你好粘人啊。” 他学她说话,“我们恋爱脑都这样。” 车子拐入停车场,熄火瞬间,扭头看她一眼,单手撑着方向盘,昏暗里掀着唇角,探身在她上亲了下。 随即抬颈,垂眼,很纳闷的,“宝贝你刚知道吗?” 深夜很静,负二层停车场更静。 黑静配上这沉磁嗓音,很易酝酿出耐人寻味的旖旎。 郁青娩好像是一只触角机灵的小蜗,迅速察觉到危险气息,触角乍然回缩,指尖弹开安全带,拉开车门就踩着踏板朝下跳。 一旁的人还维持刚才的姿势。 只是脖颈垂下,黑暗中似乎肩膀还在颤着。 似在笑。 她瞧了几秒,鼓鼓腮,忍住了没问。 沉默是金,不然生祸。 而赵成溪确实是在笑,被郁青娩时大时小的胆子给逗乐了。 刚刚若是想抓人,只是一抬臂的事,轻轻松松。 能逃走,不过是猎人故意放水。 寂寂灯火里,两人扣指比肩,滚轮闷响作声,似风尘仆仆归家的旅人,征途万里里,终于寻到自家那盏灯。 室内打着空调,消去室外热气,洗过澡后更是周身舒服。 两人一人楼上浴室,一人楼下。 赵成溪半湿着短发踩阶上二楼,浴室里淅淅沥沥传出水声,他唇角不由自主翘了下,没再朝屋里走,反倒脚步一转,走出卧室,朝一侧的画室走去。 前阵子便瞧见她经常窝在这小画室里涂涂画画。 他也进去几次,却没怎么细瞧过。 拧开门,抬手按开门侧的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室内容貌显露。 房间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四壁是浅灰色的毛毡墙,中央是一张胡桃木色的长桌,淡蓝色毛毡上搁着一张未着笔痕的宣纸,三层同色调小推车挨在一侧,各式颜料,还有坠着一排毛笔的笔架。 另一侧还架起一个原木色的画板,夹着一张线稿。 毛毡墙上粘着大大小小的工笔画,还夹着几张写意花鸟山水。 瞧得出那些小幅的是客订纹身图,几乎都是工笔手稿。 郁青娩吹完头发出来,没找到人,顺着光来到画室,却见他瞧那副“某双c香水瓶”的画瞧的入神,似乎没听到她过来。 于是故意轻着脚步,猫着身子想吓人,却在靠近那刻,被人兜腰搂住。 她大失所望,“你怎么知道我来啊!” 赵成溪笑一声,“你浑身香喷喷的,我后脑勺虽不长眼,但鼻子不需要视野。” “……哦。” 他又笑了笑,随即抬了抬下巴,“我们有有天赋型选手。” 郁青娩不解,懵懂眨了眨眼。 赵成溪莫名骄傲,毫不吝啬夸奖,“没受四年专业熏陶,但这画却不输专业生。” 她轻笑声,“就画着玩嘛,没有专业生的压力。” 又神秘地眨眨眼,“其实我有旁听,蹭过课。” 他点点头,又夸。 “我们有有悟性好,听听就懂。” 她彻底笑倒在他怀里,乌发蹭在他肩头,如瀑铺开,“干嘛啊,像夸小朋友。” 第50章 青溪 赵成溪扣住盈盈一握的细腰, 将人抱起搁在桌边坐着,他双手撑在两条细白两侧,挑眉, “不能夸?” “以前悄悄画,悄悄挂,没被夸过,我得补上。” 郁青娩眨了眨眼, 似乎是想眨掉眼底渐生的热气,轻哼一声, 口不对心的:“客人夸过我。” 赵成溪勾唇笑,“她们夸的是纹身师郁青娩,夸的是纹身图,不是大画家郁青娩,也不是她的作品。” 这话彻底戳中她心底最酸软处。 眼前瞬间湿意尽染,眼瞧着又要泪流满面。 “干嘛啊, 又要惹我哭。” 郁青娩委屈地吸吸鼻子,抬起被热水泡的微泛白的指尖, 在他胸口戳了戳, 拖着尾音,似含着浴室热气,“你怎么这么会猜女孩子的心思啊, 犯规。” 赵成溪握住她细白指尖,低头亲了亲,纠正道, “我不会猜女孩子的心思, 我只会猜你的心思。” “遗憾吗?” 她抬起湿眸,望住他, “以前很遗憾,现在没有了。” “大人本来就很多无可奈何,以前也挺意难平的,但我后来把自己哄好了,也就想开了。” “以喜欢为生,很幸福,但也容易消磨喜欢。” 有些话说着说着,连自己都当真了,在画画这件事上,郁青娩便是如此。 赵成溪轻微蹙眉,“你可以不做大人。”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跟无可奈何,权衡利弊撇清关系。” 他不清楚她过去经历过什么,也不去强究,但也大致猜摹出她孤军奋战的无奈和妥协。 抬手抚顺着她后背,似以身立证,“有有,现在有人在你背后,可以托底。” 风月破碎 第62节 郁青娩如浸润温泉,周身暖烘烘,心脏鼓鼓胀胀,眉眼温柔如玉,声音也甜甜的,抬手摸摸他脸,“我知道啊,你一直爱我。” 手抚在他下缘,探身在他嘴角亲了亲。 “我很喜欢现在,我现在不委屈,也不遗憾啦。” 赵成溪定定望了她几秒,有些话终究没讲出口,可有些想法却在心底落地生根,悄悄萌芽。 “以后也不会有遗憾。” 他掀唇笑,“走了,有有小朋友该睡觉了。” 接着手臂吃力,将人拖抱起来。 郁青娩细白双腿顺势交缠挂在他腰后,细细腻腻的手臂圈住他脖颈,灯光明亮下眉眼盈盈,睫毛晶莹,恃宠而骄的:“赵先生,溺爱小朋友不好。” 他单手托着她臀,另一只手按掉灯,暗廊间,笑腔问,“是吗?不好在哪?” 她低头,若有似无地亲了亲他耳廓,“容易惯坏。” 赵成溪眉梢跳动,没立即应声,而是将人压进柔软床面时,才亲在她细颈,沉着声音在耳侧给出回应。 “该教会教,不会惯坏。” 他手指灵活熟练地卷起粉色睡裙,指尖在单薄蕾丝缎面抚了下,磁声沉息,张唇咬了下她红透的的耳垂,“宝贝。” 郁青娩抿紧唇,睫毛在他手指律动下猛颤,呼吸都收紧了很多,声线绷紧地,从唇关艰难地应出一声“嗯”。 “今晚上哪门课?” 赵成溪低头去亲她脖颈,鼻息灼烫,故意使坏般,非叫她选一个,“二选一,选哪个?” “……” 听清这话后,郁青娩呼吸都窒了一瞬,他简直坏透了,太能变着花招折腾了。 她偏了偏颈将脸埋在两枕间缝隙,咬着唇面半字不吭。 偏这坏人不依不饶。 翌日清晨醒来,郁青娩在温暖的被子里小幅度的动了动身子,她迷蒙地缓缓睁开眼睛,大腿间的酸痛将惺忪意识惊醒,昨晚的记忆鱼贯而入。 昨晚还是二选一,只是她是被动选择。 不仅被动选择,还有小玩具的参与,真是老谋深算,蓄谋已久! 最后她意识模糊,睡裙都是洗过澡后赵成溪给她套上的,但还是隐约记得好像磨红了。 就在她准备探臂按开床头灯看看时,罪魁祸首轻手轻脚推门而进。 瞧见人醒了,赵成溪低笑着走过来,单腿坐在床边,撑在床面附下身想接吻,却被郁青娩气闷躲过。 他勾着唇,似是配合昏暗而低声,似耳语,“生气了?” 郁青娩紧抿唇,瞪他不语。 赵成溪乖声认错,额发未打理而低垂,瞧着真一个好乖后生。 但这都是假象!斯文皮相,流氓心! “没破,只是有点红。” 闻言,郁青娩不禁愤愤的:“你还很骄傲吗!” 他低笑着埋入她颈间,高挺鼻骨在细腻皮肤上蹭着,声音泛着点闷,“我错了宝贝,原谅我吧。” 她顺势力争,“那你以后不准再买奇奇怪怪的东西!” 赵成溪很是爽快应下,抬起头,桃花眸漂亮弯着,十分心甘情愿地说以后不买了。 见此,郁青娩反倒生疑,不由拧起细眉。 事出反常必有妖,直觉不对劲。 只不过他没给她时间细思,而是掀开被子,手探入温暖要给她抹药。 边说着还边变戏法般变一支药膏。 药涂到最后又一身薄汗。 她去浴室洗澡洗漱时,百宝柜上的手机骤然亮起,弹出一条特别关注提醒。 是赵成溪发的微博。 配图是画室的一副红唇粉荷。 新工笔,金粉色调,瓣尖缀细闪。 配文一字一句号,却万分高调。 【她。】 * 那日在泗悦广场碰到罗敬文后,郁青娩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恋爱太顺太好,更分不出半分心思给这一插曲。 就在她几乎要置之脑后时,却见于媛媛火急火燎赶来,似有天大事。 那会儿郁青娩刚好昨晚最后一个客订图,干脆直接闭门谢客。 她端着一壶花茶过来,“怎么这么着急过来?” 于媛媛将菱格纹毛呢包朝沙发上重重一丢,气呼呼地喊了几声气死我了! 郁青娩倒一杯温茶递过去,失笑一声,“出什么事了?” 于媛媛接过来,猛灌一口,“青娩,你是不是有个姓罗的同学?” 闻声,她倒茶的手一顿,水流也一顿,几秒复初,神情瞧着无异地“嗯”了一声。 “还真有啊!他可真不是个男人!” 听到这,郁青娩后知后觉想起那日罗敬文的话,心底不由浮气些不好的预感,情绪不禁下坠冷海。 “他……去找你们了?” 于媛媛摇摇头,“没去找我,是去找溪哥了,被梁潮偶然撞见,听到一嘴,我才知道的!” 说完又觉不对,忽而扬声,“哎?青娩你怎么知道?他还找过你?!” 郁青娩缓缓呼了口气,指尖捏着微冒雾的瓷杯,很低地“嗯”了一声,“前阵子他们刚出差回来时,在商场偶然碰到了,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他能这么没底线。 于媛媛愕然不易,瞠目结舌,“……woc!!!” “那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讲呀!” 郁青娩扯扯唇,说没想到他会真做到这地步。 “他……跟赵成溪说什么了吗?” 过去的事,她没想过瞒到底,更何况也瞒不住,就算赵成溪可以不查,那赵家人呢,门当户对,更古不变,就算再开明,也不可能不清不楚就应下他们的恋爱。 于媛媛气恼地复述了一遍。 “再具体的就不清楚了,听梁潮说那狗男人很嚣张,也不知仗的谁的势。” 罗敬文的话,郁青娩并未意外,无非就是拿她的父母,家世,还有职业做文章。 见她情绪好像有些低落,于媛媛连忙安慰,“青娩,你别太担心了,溪哥多喜欢你,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会搞定那个狗男人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站在你这边,赵爷爷虽然挺迷信,但也是个开明好说话的老爷子,就算他真是个老顽固也没事,他们家没人能扭得过溪哥!” 郁青娩被这话惹笑,拎唇笑出声,“知道了,放心吧,我没事。” “媛媛,今天的事先不要告诉赵成溪我知道了。” 于媛媛这才松口气,抬手比了个ok,“知道啦知道啦!你们小情侣的事自己解决!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跟我和梁潮说,随叫随到!” “好,知道了。” 郁青娩搁下杯子,抬手抱了抱于媛媛,柔声低语,“谢谢你媛媛。” “谢什么呀!都是好姐妹!” 送走于媛媛后,郁青娩窝在小院的吊椅上。 前阵子她偶尔提起说想要个吊椅,谁知赵成溪真行动派,隔天便安排林助理带人来院子里弄来了。 她曲腿蜷在椅子里,怀里抱了个小软垫,半仰着颈,失神的去瞧密叶错落间的斑驳光影。 脑海里七零八落冒出过往记忆。 不可否认,是恋爱太美好,太蛊惑人心,让她重新像只鸵鸟,埋头沙内,只关心沙底桃花源,对沙外风云突变充耳不闻。 可人终究是环境动物,社会动物,逃避不是长久之计。 早晚是要面对的。 等赵成溪回来时,郁青娩情绪已经调整好了,许是两人各怀心事,都没察觉出对方的异样。 见他佯装不知,若无其事,她也没主动挑起话头。 等他洗完澡出来后,郁青娩将手里的书搁在床头柜上,抬眸看着眼前男人,弯了弯唇,“阿溪,我们周末去看阿奶好不好?” 闻声,赵成溪掀被动作微愣,不过几秒便如常,掀起唇角,“求之不得。” 他抬臂圈颈将人拉进怀里,指尖去捏她下巴,没正形的玩笑,“终于舍得让我见光了?” 郁青娩哼笑,指尖在他锁骨上戳了戳,不留情面揭穿他,“你哪里不见光了,你高调的就差上新闻联播了!” 还不见光呢,以前长草的微博,现在活跃的都快成周更博主了! 还涨了不少粉,更有网友戏称又一位富二代要进军娱乐圈了。 赵成溪鼻腔淡哼出一声,挑挑眉骨,“那能一样?阿奶是你重要的人,网友是谁啊?” 网友顶多是play的一环,忽略不计。 郁青娩被惹地轻笑,双臂圈住他脖颈,仰仰脸去亲他唇,“阿奶肯定会喜欢你的。” 赵成溪得意抬唇,掐着她下巴回亲一下,“阿奶也颜控?” “……?” 她抬手捏住他两只耳朵,晃了晃,“赵先生,你一句话可能得罪了两个人。” 他丝毫不慌,“是吗?” 风月破碎 第63节 折低颈,张唇咬了下她脖间软肉,呼吸微促,嗓音低沉,“原来有有喜欢我这张脸。” 郁青娩微痒地躲了躲,眉眼盈笑,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紧实腰侧,粉唇拂耳,嗓音含笑地耳语道,我还喜欢身材。 旖旎被这话搅得散半。 赵成溪靠在她肩窝笑起来,阔肩遮住灯光,撑起一片阴影,边笑边掐着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倒在柔软床铺里。 “行吧,喜欢身材就喜欢身材。” 他微抬颈,抬眉暗示,“那可得物尽其用。” 随即抬起手臂,朝一旁伸去,肌肉因用力而明显,在光下流畅好看。 郁青娩懵懂抬眸,顺着他动作朝一侧望去,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碰到抽屉,指骨勾开黄铜拉坏,拉开小半,长指探入拿出一个淡粉色的小东西。 凑近了,才瞧轻这小坨粉色是什么。 她瞬间双颊涨红,双眸瞪大,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磕巴的:“你、你不是答应我不买了吗!” 上次那个明明是蓝色的! 赵成溪毫不心虚地点头,理所当然的:“嗯,没买,上次买的,没都用上。” 他勾着一抹坏笑,低头去咬她唇,又故意哑着嗓子勾人。 “宝贝,你上次可没说不让用以前买的。” “……?” 郁青娩红着脸瞪人,简直胡搅蛮缠,他玩文字游戏! 唇面抿了又抿,自后吱唔着憋出一句:“你无赖!” 赵成溪照单全收,应声说我无赖。 这一拳如锤棉,叫她气闷地无招,只能躺平任人欺。 后来真的物尽其用了。 * 以前阿奶忌日时,郁青娩都是偷偷坐红眼航班从北荟回来,看完阿奶,再坐下午的航班回去,悄无声息,好似从未来过。 今年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来墓园看阿奶。 郁青娩提前订好了阿奶喜欢的白玫瑰,花朵圆润饱满,花瓣层叠,香槟色细绢纸包裹绿梗,丝带扎起蝴蝶结,蓬松而落。 她穿了一条淡绿色盘扣裙,薄纱微罩白瓣花,婆娑朦胧美感。 以前阿奶喜欢她穿绿色,这么多年她总是一身绿去见阿奶。 刚要上楼去叫人,便瞧见赵成溪从楼上下来。 平时少见他穿正装,而近日却一身纯黑色西装,周身尽素,无一亮闪处。 很低调的隆重。 郁青娩讶然张唇,走过去拉住他手,细细打量了一番,“你今天怎么什么都没戴啊。” 赵成溪咳一声,声线莫名发紧,“去墓园,戴那些不合适。” 察觉出他紧张,她握住他手指,柔声笑着说你不要紧张啊,阿奶喜欢你的。 他瞬时惊声,维持摇摇欲坠的人设,“我哪紧张了!” 郁青娩忍笑,没揭穿,配合地点头,说不紧张不紧张。 只不过他的那份隆重不止于衣服。 还有一后备箱很值考究的心意。 第51章 青溪 等郁青娩看到后备箱各式各样的祭品, 愣了好久,她没想到赵成溪会想这么多,做这么多, 甚至重视程度比之她过去几年都更甚。 她愣愣扭颈,“你怎么准备这么多?” 赵成溪摸摸后颈,似有点不好意思,“头次见阿奶, 总不能没礼数吧。” 这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可真是叫人难以意料。 他一叫人哄着供着的主, 同人情世故丝毫不沾边,更别提能叫他分出心思去想,去讲究,去顾及了。 那时郁青娩下意识以为是他让林助理准备的,可后来某次去公司找他,听林助理说起当时为了去见阿奶, 赵先生提前好久就开始做攻略,细节到哪种水果寓意好, 哪种寓意不好都要一一查清。 那时, 她才后知后觉地恍然,他真的下足了心思,用足了真心。 “其实阿奶早就见过你了。” 郁青娩伸出细白手指, 很轻地勾了勾他的手指,轻轻柔柔的语气对赵成溪来讲却如一颗深水鱼雷,轰然一声, 震天裂地。 闻言, 他难得露出愕然神情,深邃眉骨微扬起, 桃花眸也睁圆几分,削弱那股拽王气势,反倒平添几分少年气。 语气愣滞着,“……什么时候?” 郁青娩被他可爱到了,眉眼不由弯起,“高中毕业后,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送我回家被阿奶瞧见了。” 她笑着捏捏他手指,“我说阿奶喜欢你,是真的,不是哄你的。” 那时已经高中毕业,同早恋半点不沾,但她仍如禁锢未挣,背着阿奶,自以为隐藏很好的悄悄谈起了恋爱,殊不知早在第二次回家时就被阿奶瞧见了。 阿奶是个新思想美人老太,知道孙女面薄,一直装作不知情,直到最后才同她讲,说那个男孩子瞧着很俊俏,蛮不错,叫她开心恋爱,好好生活。 这么多年,她只做到了好好生活,如今也终于做到了开心恋爱。 听到这话,赵成溪始料未及。 未曾料到从前歪打正着见过阿奶,似乎……还得到了认可。 有种氪金买全装备努力carry,却一秒躺赢的颠覆。 阿奶的墓园在观灵山,敬畏万灵。 上山一路绿树成荫,苔生万物,雾气环绕,倒是衬出几分得到成仙前的平静感。 来到阿奶墓前,赵成溪望着黑白张照片里银发慈笑的阿奶时,他却依旧生出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如初涉社交的生手。 竟有了那么一瞬不自信,生怕阿奶不满意如今的自己。 赵成溪单膝跪地,拿着银质打火机燃蜡烛将镀金烛台上的两根蜡烛点燃,又将有些歪的桃子和苹果给摆正,这才起身,退半步站到郁青娩身边。 郁青娩察觉出他此时紧张,拽了拽他衣袖,笑着问,“我阿奶是不是很漂亮?” 照片里的阿奶,银发微卷,发髻低挽,耳垂缀着两颗圆润的珍珠耳环,黑白也不掩她闪闪发亮的慈笑眉眼,眼尾上扬的纹路尽显温柔。 当真岁月也不败美人。 赵成溪也看着阿奶,真心说着漂亮。 想到以前的阿奶,郁青娩不禁拎唇笑,“阿奶不仅漂亮,她还是个时髦的老太太 。” “她虽然也同其他老太太一样信佛信神也有点迷信,但她一直都保持着好奇和自由,坦然又快乐迎接变老,也一直尝试年轻人的生活方式。” 她翘唇笑,“阿奶还能一字马呢!” 经这生活化一闲聊,赵成溪紧绷的精神倒是真的莫名松弛了下来。 他抬着唇笑,“阿奶真厉害。” 郁青娩仰脸笑了笑,又伸出手指,主动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重新笑着看向阿奶,“阿奶,这就是当年您说好看的男孩子,今天我带他来看您了。” 赵成溪没想到阿奶对他是这样的评价,如今被郁青娩这样当面讲出来,他竟难得面薄得有些脸热,不自然地低咳了声。 他缓缓抬起唇角,声线克制,比平日也柔下几度。 “阿奶您好,我是有有的男朋友,赵成溪。” 拽王归顺,倒真似一谦谦君子。 闻言,郁青娩眼尾弧度更瞧,如白昼弯月,璀璨银亮。 她弯唇笑着说:“阿奶,当年我答应您要好好恋爱,好好生活,现在全部都做到了,您也很开心他还是我男朋友吧?” 赵成溪侧着颈,垂下眼,瞧着日光下眉眼灿然,睫毛璀如挂星的人,嘴角不禁弧度更盛,目光也愈发温柔。 不由紧了紧同她十指交扣的手。 郁青娩蜷了蜷另只空着的手,拇指在食指指腹掐了掐,似是给自己打气般小口呼吸了下,终于鼓起勇气般,“阿奶,我今天带他来见您,其实是因为我有好多事没有告诉他,想让您陪我一同跟他讲。” 听到这话,赵成溪浓眉不由蹙了下,紧握来下她的手,“不要勉强自己。” 她闻言仰脸,盈着柔光摇了摇头,“我不勉强,我想告诉你。” 他定定望了她几秒,见她当真无异,这才应了一声。 “好。” 郁青娩松开握着赵成溪的手,低头从包里拿出两块叠得方正的麻布手帕,蹲下身铺在地上,仰起细颈,抬手拉着他手指叫人坐下。 赵成溪顺着她的力道附身坐下,一腿支着,一腿曲着。 烛台上的两簇小火苗混着暑热,徐徐袅袅地扑过来,轻刮着露肤。 郁青娩视线落在阿奶黑白照上,嗓音微虚,似从久远深谷悠悠传来,“小的时候,爸妈他们工作很忙,我一直是跟阿奶在洲城读书生活长大。” “他们一直在北荟工作,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平时除了打钱,几乎不过问我的事情。” 沉默几秒。 她垂了垂睫,微苦地扯了扯唇角,“直到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听到这话,赵成溪压平唇线,眉心不由蹙起,眼底浮起微冷情绪,心底生出几丝猜测。 郁青娩见赵成溪很沉默,微抬脸看向他,见他面露肃色,反倒轻笑了声,抬手很轻地拉了拉他的指尖,“怎么这么严肃啊。” 闻声,他松了松薄唇,扯起些弧度,故作轻松地打趣,“我这不是听女朋友的话,正经点。” 她弯了弯眉眼,继续说:“当初我爸不顾阿奶反对,辞了这边的铁饭碗去北荟做生意,一路也顺风顺水赚了不少,但人的欲望总是会变大,高中时他跟别人一起承揽项目,总觉得投得少分红会少,还追加了贷款投资。” “没想到我爸原本的项目出现了问题,资金断了,那会儿他回来找阿奶要钱,阿奶不给,两人大吵了一架。 ” 如今想起后来发生的一切,郁青娩依旧能体会到那种窒息。 风月破碎 第64节 她眼底生出一层薄薄水汽,深吸了口气,音量低下来,“谁知我爸后来就跟被钱迷了眼似的,为了能中标去串通了招标负责人,借用别家公司,靠围标投标,中标没多久就被举报了。” “那时候他发了疯的托人托关系,不知怎么就知道了你是我男朋友,想要让我去求你,求你们家帮他……” 话音刚落下来,郁青娩眼尾凝聚的泪水也顺着落下,她吸了吸鼻子,抬手用手腕蹭掉腮颊的水迹,抬头去看身旁的男人,嗓音微哽的:“阿溪,我没得选。” 郁政鸿做错事就该承担责任,没有人有义务冒险为他开绿灯,而那个人更不能是赵成溪。 她不能因为这场恋爱让自己喜欢的人陷入两难,当下最优解只有分手。 分手了,他便能离肮脏池沼远远的,就还是原本的他。 意气风发,光芒万丈。 望着她通红的眼圈,赵成溪心脏如被重锤,他沉缓地吞咽了下,抬手捧住郁青娩侧脸,指腹蹭干她眼尾泪迹,“有有受委屈了。” 他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料到会是这种可能。 郁青娩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被精准戳到,眼泪瞬间止不住了,如细密雨丝扑簌而坠,微压的唇角不禁颤了颤,低声呜咽起来。 自从阿奶去世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同她讲,有有受委屈了。 当时家里一团乱,郁政鸿同阿奶闹僵,将他的错事都怪在阿奶不愿借出的那笔钱上,而路珈东奔西跑找律师,卖人情,只为能找到哪怕一点点减罪的办法。 从始至终,他们都不关心她的处境,也没气力去理她略显多余的情绪。 她也知道自己该懂事,便藏好情绪不添乱。 赵成溪抬手抚了抚郁青娩后颈处的皮肤,稍用力将人压进怀里搂着,手掌顺着脊骨下落,在她背上安抚地拍着。 他哄人不似逗人般万千招数,只生涩嘴笨地哄着都过去了,没事了。 郁青娩脸颊埋在他肩窝处,手指紧紧拽着他的西装口袋,指骨绷出连垣青白,她泣不成声地哑声,“我、我……骗你的,我没有跟你玩玩,没有、没有不喜欢你。” 当年那番话如同一把双尖刃,刺出的同时也狠狠扎向她心脏,鲜血淋漓,却无药可治,只能在经年累月里任其溃烂生疮。 赵成溪手覆在她后脑,轻柔抚摸着,嗓音低哑的:“我知道宝贝,我都知道。” 他苦涩扯唇,“要能早预见你会遭这种罪,当初也不会被一句’查无此人’给打发,掘地三尺也要在北荟把你找出来。” 年少气盛的年纪,把自尊看得极重,在恋爱里还要争一番输赢,装模作样去一趟问一句就仿佛受尽屈辱般,赌气出国,还要自我警告绝不低头第二次。 闻言,郁青娩哭声瞬时滞住,手拽着他腰侧衣料,撑起身子,双眸红透地望着他,水雾朦胧的瞳面落满震惊,哽咽的:“你……你去找过我吗?” 赵成溪点头应了声,去擦她湿淋淋的脸颊,缓和气氛的,带了点笑腔:“你再哭,阿奶可真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她连连摇头说阿奶才不会,又继续追问,“那你找到我了吗?” 问完又觉这实属废话。 “宝贝,要是当时找到你,如果你想,现在来见阿奶的可不止两个人。” 这话没直接回答,却信息量巨大。 郁青娩哭得思绪混乱,睫毛湿成细绺,懵懂又不解地张了张唇,“……啊?” 赵成溪只是勾唇望着她,但笑不语,指腹轻擦着依旧如雨丝频坠的泪迹。 好一会儿,她才琢磨透他话里暗意。 思及此,双颊不由浮出两抹红晕。 配上那双哭得湿红的眼睛,当真像是渣男负心,被欺负惨了。 她羞臊低嗔,“谁要给你生bb啊!” 赵成溪也不恼,反倒认同地点了点头,两指夹住她脸颊肉扯了扯,“我们有有还要追梦,是不是?” 追梦人懵懂望住他,“追什么梦?” 他好笑的说:“你自己的梦想啊宝贝,这也要问我?” 郁青娩撇撇唇,“你怎么还自说自话呢,我哪有什么梦要追啊。” 随即想到什么,她眨了眨眼,凑近,俏皮笑道,“你算吗?” 赵成溪闻言微愣,转瞬笑出了声,眸眉春风得意,却又摆着副低姿态,哄人话顺手拈来,“这哪用有有追,这个梦很懂事,会上赶着自我实现。” “所以想想其他的梦,慢慢想。” 郁青娩轻哼一声,带着软软鼻音,扬了扬下巴,像只高姿态的小玛丽猫,“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想一想吧。” 这趟来见阿奶的首要目的达成,又同阿奶聊了聊最近的生活,便趁着烈日升至最顶前朝山下走。 虽说是墓园,但现在发家致富道路宽,也是商业化的评a风景区了。 沿路倒是碰到络绎上山的游客。 郁青娩晃了下两人交握的手,“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跟你说这些吗?” 从前避之不及,现在又积极主动,任谁看都蹊跷的很。 赵成溪一手握人,一手插兜,气定神闲的垂眼看她,简简单单三个字,“罗敬文。” “……你怎么知道?” 郁青娩惊讶睁眸,没想到他能猜到缘由。 他哼笑了声,打趣道,“我们有有鸵鸟出了名,能主动抬起头,只是靠外力。” 而这个外力就是罗敬文。 她很轻微地撇了下嘴角,底气不足地自辨,“我才没有。” 现在比以前勇敢多了! “而且也不完全因为他,以前我就想过在阿奶忌日这天告诉你,只不过……” 赵成溪接下她的话,“只不过罗敬文坚定了你的想法。” 郁青娩默认了,她抬眸定定望住他,“我不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我只是不想你知道我的家庭靠别人道听途说。” “其实那天你回来问我,我也会跟你说的。” 赵成溪毫不犹豫,“没必要。” 他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她脸颊,抬着唇,“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过去也已经过去了,追究没意义,更何况跟我谈恋爱的是你,不是你家里人。” 谁知,正经话都没说满两句。 “有有,就算你要做坏事,我也是给你递刀的从犯。” 第52章 青溪 郁青娩又感动又气, 抬手拍了下赵成溪硬朗胸口,微瞠这笑眸瞪人,“谁要你递刀子啊, 讲话不正经!” 赵成溪笑着握住她的手腕,指腹细细摩挲两下,低头在桡骨处亲了亲,“宝贝。” 她忍着唇角笑, 故作气恼的:“干嘛!” 瞧她这骄纵小猫样,赵成溪反倒笑得愈发开心, 似如获至宝。 随即,他曲指敲了下她眉额,“不要胡思乱想,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郁青娩听懂他话里深意,嘴角终于情不自禁上扬起细弧,却还故意为难地追问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担心什么?” 赵成溪抬手揽住她脖颈,勾着人缓步踩阶朝下走, 逗人瘾很大, “担心成不了……” 她仰颈,“什么?” 他抬着唇低颈,薄唇贴在她莹白耳廓, 低嗓耳语。 一字一顿的。 “赵、太、太。” “……!” 这三个字如同乍然飞起的烟花,在郁青娩耳腔轰然炸开,理智绷弦, 潋滟红晕顺着被他唇蹭过的小片皮肤迅速蔓延。 她倏尔驻足, 抬手推搡了他一下,羞臊不已, “谁、谁要做赵太太啊!” 随即怒目而瞪,“你又自说自话!” 赵成溪嘴角挂着笑意,倒真顺着她力道朝后退,身子都后仰了些,好似生死皆由她定,这般疯劲把郁青娩惊了下,赶忙抬手拉住这不着调的人。 她眼睛瞠得更圆,语气更凶了,“你干嘛呀!很危险!” “我就轻轻碰了你一下,你不要碰瓷!” 赵成溪顺杆爬地抬手圈住她细腰,把纤瘦身子纳入怀里抱着,低头埋在她颈窝,鼻骨轻蹭着她颈侧皮肤,笑腔的:“你不要做赵太太,我只耍点花招,赖上郁小姐了。” 郁青娩哭笑不得,只能骂一句,“……无赖!” 她微侧着脸,目光随意扫过他露在外脖颈,颈侧青筋因吃劲而明显鼓起,错落相交,蜒耳而升,莫名带着股色气。 不知是环境烘托,还是太过勾人。 她动作快于大脑地低头,张嘴咬住了那几脉明显青筋,还意犹未尽地用牙尖磨了两下才松开。 赵成溪在她咬住的瞬间僵愣,浓眉也不由乍然蹙紧,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闭了闭眼,淡啧了声,抬手警告排在她腰臀处,“点火不灭火,不道德。” 郁青娩莫名胆大,语气里似乎含混着一丝幽怨,“我才没有,明明是你自己不讲道德。” 这下赵成溪真乐了。 又埋了埋颈,鼻骨抵着她肩线,笑得连双肩都颤了起来。 他起身,手掌控着她纤细侧颈,礼貌讨商量般,“今晚我讲讲道德,行不行?” 这正经几个字此刻蒙满色彩,带着火苗钻耳钻心,郁青娩咬了下唇,实难招架般想垂肩躲起来,却被赵成溪坏心眼地一用力,将她涨红脸颊重露于密叶斑驳光亮里,映得愈发潋滟,如同一颗裹薄层糖浆的冰糖草莓。 她羞恼踢他鞋尖一脚,很是自暴自弃的:“谁不让你讲了!” 讲完又觉这青石路实在烫脚,连树影错落间的阳光都烫人得不行。 她恼羞成怒地拽着他手指,低声埋怨,“快走啊,很热。” 赵成溪满足又得意地“哦”了声,单手插着兜,另只手任她拽着,步子闲闲懒懒地跟在后面,眉眼笑意不减反增,偶时还不禁轻笑出声。 将“小人得志”演绎地淋漓尽致。 风月破碎 第65节 正直晌午,两人也没着急回去,就近找了家面店吃饭。 茅草屋顶,连排小平房,古树依墙而生,青石路另侧是郁青草地,一只边牧在逗两只西高地。 室内几桌满满当当,只剩室外几桌,便寻了个树荫多的地方坐下。 细藤编高脚桌,配竹质椅,坐时咯吱响。 店员送来老式套编制层暖壶,一壶茶水,还有两份菜单。 虽洲城夏秋分界不明显,但还是遵习俗,入秋鲈鱼面。 郁青娩点了两份苏式鲈鱼汤面,红白各一碗,免青宽汤,外加素鸡,火方还有焖肉三分浇头。 点完单后,她撑腮看着对面人。 如欣赏一幅美人画。 虽然赵成溪五官深邃,也稍硬朗,可偏那双桃花眸太漂亮招人,要说暗送秋波也不为过。 赵成溪脱下了外套,两指扣住领结拽开,领口扣子也顺势解开几颗,他拎起茶壶倒水,锁骨随着他动作时隐时现。 将茶杯递过去,“怎么这么看着我?” 郁青娩手捧着茶杯,小喝了一口,眉眼弯着,“看美人都这么看。” 说还不够,她还胆大包天地抬起手,伸出一个细白手指,在他微扎的下巴上勾了勾,“还真是秀色可餐。” 赵成溪气笑了,抬手掐住她双颊软肉,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美人是吧?行!” 他微眯桃花眸,鼻腔哼出一丝冷笑。 “美人暴力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求饶。” “……?” 郁青娩瞠眸,咬舌想撤回。 好在汤面来的及时,解救郁青娩于水火,还收获了女生店员的暧昧一笑。 好似在说玩的真花。 郁青娩红着脸,将红汤面朝赵成溪那边推了推,急声,“吃面了,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暑夏高温,想要叫这面凉也是难于登天。 但赵成溪也配合,长指拿起筷子,夹起红汤白面上那块刚被送来的焖肉,咬了一口,斯斯文文点评一句。 “肉是要趁热吃。” 郁青娩咬鲈鱼肉的动作微顿,总觉他话里有话,此肉非比肉。 但事已至此,伸头缩头都一刀。 她郁闷又微不服气地鼓了鼓腮,戳了戳白嫩鱼肉,也不知哪来的绝佳勇气,“美人也要趁美藏起来。” “私藏,好好欣赏。” 既然注定败北,战前便宜是要占一占的。 不然也太没骨气了! 赵成溪挑一筷子面,咬一口,侧腮微鼓,挑眉说:“很公平,你赏美人,美人吃肉。” 不知是欣然接受“美人”头衔,还是暗戳戳憋着折腾人的花招。 只怕是后者。 这八个字如同魔音,时不时绕进郁青娩脑子里。 车子驶入商场地下停车场,停在离超市最近的车位。 来超市要买什么不言而喻,赵成溪还煞有其事推辆购物车,似要囤年货大采购,但航向却是直奔结账区。 花花绿绿摆满货架,混入糖果区的假正经。 他自己挑还不成,还要叫她参与进来一起挑,时不时侧颈问一句,草莓味还是巧克力味。 回到羡仙巷,郁青娩推开木门进屋,身后随即传来“咔嗒”一下,是他关门反锁声。 她脑中神经莫名跟着一颤。 脚趾刚碰到另一只拖鞋,腰间便横过一只劲瘦手臂,她顺势稍一位移被拖进宽阔怀抱里。 赵成溪一手扣着她腰,另一只手控着她下巴朝一侧扭曲,他低头亲咬这那抹纤白脖颈,顺着脖底一路吻至耳垂,牙齿咬住细细吮吸。 耳垂被咬住的瞬间,郁青娩不由轻轻哼出声,如触电般脚下发软,手指无措地抓住他搂在腰间的手臂,她松开唇面,嗓音微颤着说还没洗澡。 赵成溪哑嗓应了声,气音很重地说等会。 话音刚落,他扣着她下巴,将那张涨红脸颊仰起,低头吻上微红唇瓣,一边亲着一边落下搂着那截细腰的手臂,自膝窝处用力叫人打横抱起。 乍然失重惊得郁青娩低呼出声,纤细手臂立马紧紧圈住他的肩颈。 赵成溪稳稳抱住怀里的人,踩着木质台阶朝二楼走去,时不时低头在潋滟水光的红唇上亲一下,走进卧室,抬脚踢开浴室,他将人搁在洗手台,低颈在她唇上咬了下,沉嗓说了句去楼下洗便转身走了出去。 好半晌,郁青娩才缓过神,急促的呼吸也平复了不少,她撑着台面跳下去,转身看着镜子里,颈侧皮肤连垣微红一片。 想起刚才在楼下的亲吻,她不由心脏鼓噪,抬手捂脸低唔出声。 等她洗完澡出去时,男人已经洗完等在门口了。 赵成溪靠在门框上,穿了件黑色丝绸浴袍,带子在腰间松松垮垮挂着,肌理分明的肌肉若隐若现,指间捏着一杯喝了大半的浅金色香槟。 见到人出来,他直起身,长指捏着酒杯细柄,举起朝她唇边递了递。 郁青娩微低细颈,唇贴着微凉杯沿喝了几口,颇有几分靠酒壮胆之意。 小半杯喝完,胆倒像真壮起来了。 她朝前迈了一小步,细指拽着他浴袍衣领,踮起脚尖,仰起脸主动去亲他。 赵成溪眉骨微挑了下,朝后抬臂将酒杯搁在一旁柜面上,抬手扣住她后颈,低颈用力回亲,破开齿关,勾着那截细软舌尖吮吻,另只手扣住她腰肢,带着人朝卧室中央的床急步走去。 凌乱迈步间,郁青娩膝窝忽地碰到床边,倏尔一软,下意识朝后仰去,身子砸进柔软床铺里,身前紧接着投下一片阴影。 赵成溪手撑着床面,宽肩遮住明亮灯光,额前垂下些碎发,衬得眉骨更立挺,那双桃花眸在微昏里愈发深情。 在他撑起的一寸天地里,垂下眼,嘴角抿紧,却翘着愉悦弧度,似迷恋,似欣赏,似感叹终于轮到他走好运,收了那价值连城又独一份的宝。 而郁青娩却觉得他的视线很烫人,她如同海边木架上被炙烤的一尾海鱼,周遭灌来冷冷海风,身体却又被火光烘烤着,冷热交替,叫人发疯。 她咽了咽喉咙,慢吞吞抬起手指去拉他浴袍带子。 不好意思却又大胆的。 “你又要讲道德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短促的笑。 赵成溪眉眼翻涌情绪被柔风打散,圈圈涟漪般漾开,可这番柔情似水是假象,那双青筋分明的手抚上那截白皙脖颈,收着力道,微一掐住。 俯下身在她耳颈处亲了下,沉着嗓,笑腔一句美人不讲道德。 赵成溪接着抬起脖颈,亲上那双微张的红唇,力道很重,吮得她唇瓣都开始泛起麻意,细腰被他手指揉捏着,力道偏重,很强势,但不痛。 郁青娩脖颈被他手指捏着,细抚着后抬起,锁骨落下细密又湿漉的吻,手臂上的软肉也被又亲又咬,遍生酥感,夹着一点叫人兴奋的痛意。 她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搂男人裸肩,掌心贴着他肩胛骨,细细摩挲着。 脖颈重获自由时,她微动了动脑袋,垂着长睫瞧人。 赵成溪浴袍带子松垮系在劲瘦细腰处,裸背上生出一层薄汗,额前黑发微湿,水点随着他的吻从发稍落下。 窗外夜色已经暗下来,周遭路灯昏黄的光顺着薄纱透进来。 温风刮过窗框,扑得茂枝密叶窸窣作响,偶见夹着几声灰喜鹊的啁啾。 蓬松云朵随风缓缓飘着,一轮银色弯月时隐时现。 偶尔映出一点点银亮色。 赵成溪抽过几张纸,没什么耐心地擦着。 空调冷气噗噗作响,吹得薄纸巾朝后扑扇着。 郁青娩微掀起一点眼皮,去瞧人,这一幕直直撞进她狭窄视野里。 他湿发微垂,浓眉浅蹙,额前浮着水汽,柔软纸巾擦过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又遭人粗劣团成一团,潦草朝床下一掷。 抬眼之际,他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视线相撞。 赵成溪笑了下,薄唇微红,当真衬那句“唇红齿白桃花脸”,额角薄汗衬出这一身欲气,他重新俯下身,指尖打旋转着那个小薄片。 在她唇上亲了下,很响,“要我,还是小玩具?” 再次二选一。 郁青娩咬了咬唇内肉,没应声选,却抬手没什么力气的细臂,指尖顺着他肩一寸寸朝后挪着,直至掌心再次完全贴住他肩胛骨。 答案显而易见。 要他。 第53章 青溪 赵成溪眸底情绪一暗, 掐着她红润双颊,低头吻上她潋滟的唇瓣,吮着舌尖, 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屋内万分清晰。 烘托出满室连绵不断的温情。 他微起身,湿着唇咬住一角,指尖捏着另一边,猛一扯。 温热的掌心握着她的肩膀,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她汗湿的红透双颊, 声线克制的说:“害怕要说。” 郁青娩声弱如蚊地应了声,如站在巨浪顶端,小心翼翼,生怕声大了会喊来暴风,将她骤然坠倒,重跌入海那般。 巨浪会消逝, 也会再次涌起。 她在跌落瞬间乍然后仰脖颈,细眉也骤然拧紧。 赵成溪保持姿势微动, 俯着身, 温柔亲着她脸颊,亲着那一小点耳垂,牙尖磨咬着, 细细密密亲着安抚人。 良久,风雨才再次袭来。 风月破碎 第66节 他一向是享乐派,在这件事上也不例外, 从那些折腾的人花招上便能瞧出, 但他主打双向快乐,不能叫人疼了不舒服了。 前半场是保守局, 带人入戏,沉浸派,戏入高潮才急转高手局。 室内大灯早已在戏剧开场时被关掉,唯一光源便是床头那盏绸缎灯罩缀流苏的浅绿铜灯,罩面绣着桂花绿叶。 桂花载酒,倒像是真让她醉了般,思绪迷蒙。 一旁浴袍带子被长指勾过,覆在她眼前,三两下在系在她脑后,还将就地系了个歪七八扭的蝴蝶结。 失去视觉,郁青娩莫名生惶,抬手摸着那滑腻布料,声音微哑的说能不能摘掉。 赵成溪抬手捞抱起人,边走边哄着说过会摘。 她惊慌搂紧他脖颈,下意识扭了扭脖颈,“我们去哪?” 他走到沙发前将人搁在上面跪着,手自后掐住她细长脖颈,拇指抚着下巴,稍起一抬,亲了一口后低声说到了。 郁青娩手掌撑着沙发面,朝后扭颈想要起身,却乍然拧紧眉心,咬唇低呼了一声,手指抓住软垫。 她手臂招架不住地脱力,细指瞬时绷直,掌心无意识在沙发垫上拍了下,潋滟眼尾沁出眼泪,打湿眼前绸步,顺着腮颊滑出细细水痕。 腾空感叫人惴惴不安,急张拘诸。 下意识抬起细白手臂朝后伸过,想要抓他的手。 赵成溪察觉到她不安,抬手握住她汗湿的掌心,一寸寸十指交缠紧握住,另只手控着细腰将人转过身子,他俯下身子,小臂曲撑在她脸颊两侧,将人纳在怀底。 郁青娩顺势抬起双臂,亲昵缠绕上他脖颈,环紧,将自己很近地贴进他怀里,脸颊埋在他汗湿的颈窝,偶尔忍不住便张嘴咬他肩肉一口。 她脊背骤然绷紧,弓弯如月。 就像高空而行的飞机,玻璃轰然而碎,风猛地灌入,吹得坠下的氧气面罩剧烈震颤,呼烈而响。 触电发麻,久久难息。 赵成溪微直起身,抬臂扯下一只细臂,手指绕着纤细腕骨而上,扣住她葱玉指根,紧紧地十指交扣。 在火光烛天里,猛丢大簇火苗,海水瞬时如沸。 他鬓角滚落热汗,“啪嗒”一声,大颗掉在沙发的柔软布料上。 孜孜不倦,身体力行地叫她长久定格于高空飓风最猛烈处。 琴弦绷到极致,拨出急响。 经久不息,余韵难消。 郁青娩眼前的绸带被蹭得掉落,遮挂在秀气鼻骨处,眼眸湿漉漉眯出一条细缝,手臂绕过他肩颈,把人搂得很紧,粘人死了。 赵成溪附趴在她身上,呼吸也很急促,折臂将人紧搂在怀,手指捏着她后颈安抚,薄唇在她耳根和脖颈处很轻很柔地亲着,安抚她弥留的颤栗。 等她平静下来,他才沉嗓笑了声,“舒服吗宝贝?” 今晚美人虽凶,但嘴下留情,事后才讨问这一句。 郁青娩不好意思,只脸热地又往他怀里埋了埋汗湿脸颊,半字不吭,恍若未闻。 见此,赵成溪低笑了声,热息扑刮而下,鼻骨在她耳廓上蹭了蹭,又张唇亲着,舌尖在耳骨舔着,不依不饶地问舒服吗。 她耳颈生痒地朝一侧躲去,声音低糊的:“你好烦啊。” 他反以为荣,沉嗓笑着去亲她脸颊,又去亲她唇瓣,便宜占尽后倒打一耙,“你们女生都这样吗?这么善变?白天还秀色可餐,这会用完人了,就变成’好烦’啊。” 不仅胡说鬼扯,还要学她讲话。 “……?” 一整个颠倒黑白,就离谱。 郁青娩抬眸瞪了赵成溪几秒,接着像忍不住般,缩着肩膀躲进他怀里,额头抵着他颈间锁骨,笑得身子微微颤抖,笑音哑哑的:“你好绿茶,你怎么这么绿茶啊。” 问完又觉不对,探起脑袋,好奇一问。 “你知道什么是绿茶吗?” 赵成溪鼻腔淡哼出一声,抬手穿过额前湿发,将黑发朝后拢了拢,微扬着下巴,装腔作势的,“不想知道。” 她弯着眼睛笑,眼珠俏皮转了转,抬手捧着他脖颈,微抬起身子,在他下巴上亲了亲,故意曲解着一语双关,“绿茶就是没有节制。” 这话把他给气乐了,抬手掐住她双颊,“胡扯本事见涨啊。” 被戳破也丝毫不慌。 郁青娩临危不乱,淡定甩锅,“你教的好。” 闻言,赵成溪挑了下眉骨,哼笑一声,好不谦虚地应了声,“确实教的不错。” 他抬手在她裸臀上拍了下,很轻一响。 故意顿一秒,低磁声线,带着笑腔气音,“熟能生巧,效果满分。” 这话勾起刚才混乱又颠沛的绵长记忆,每一帧都让人脸红心跳,郁青娩双颊一瞬烧热,抬手去捂他唇,羞臊低语,拖着尾音叫他不要讲话了。 赵成溪嚣张一笑,毫不收敛地在她掌心咬了下。 抬臂捞着她的腰,一把将人抱起来,边朝浴室走边说,“洗澡,睡觉。” 刚回家时共浴的想法,还是被他落实了。 不仅如此,还扣着人,压在浴室墙壁上,亲得人气喘吁吁才辄止。 翌日天还未亮透,床头柜上的手机乍然震动,接连打来几个电话,扰人清梦架势十足。 赵成溪皱着眉,一脸烦躁地撑起手臂,摸过手机瞧了眼,是他爸,赵知临打开的。 他闭了闭眼,缓了下情绪,侧身看了眼身旁人没被吵醒,这才掀被下床,光着脚出了卧室,来到一楼才接通了电话。 语气仍不耐,“赵董,你年纪大了觉少就算了,折腾人算怎么个事?” 赵知临话也不饶人,“你老子没你会折腾人。” 这话可是把赵成溪给逗乐了,连起床气都被打散了不少。 他懒懒散散往后一倒,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单手支着额角,“说吧,赵董,这么大早打电话来干嘛?” 赵知临直接开门见山,“跟人姑娘谈这么久了,还不准备带回家?” 闻言,赵成溪挑了下眉,没想到他爸对他这恋爱还挺了如指掌,这电话打的时机也真的恰到好处,好似掐着秒打来的。 他“哦”了声,懒腔道,“带回家干嘛?我谈恋爱又不是你谈,着什么急?” “……” 这些年他气人本事愈发炉火纯青,赵知临气得把茶杯往桌上一甩,“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快三十的人了,说话没个正调!人姑娘也不知道看上你什么了!” 赵成溪得瑟一笑,毫不谦虚地自夸,“嘴甜,长得帅,身材好,不花心,还有钱,这还不够?” 赵知临不留情面地拆台,严肃斥道,“你真好意思说的出口!你不花心,这天下就全是深情种!” 赵成溪也不辩驳,懒懒打了个哈欠,催道,“我这恋爱还没谈够,人是不能带回去给你看,还有事没?没事挂了。” 赵知临听到这话,气的血压都要上来了。 “啪”一声直接把电话给撂了。 听着一串急促忙音,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清笑,捏着手机在指间转了下,站起身,揉着后颈,边走边低喃一句脾气还挺大。 等他推开卧室门时,抬眸便瞧见郁青娩在被子里半趴起身,睡意朦胧地伸出手臂,想去按床头柜上的台灯。 赵成溪反手关上门,笑着走过去,“怎么醒了?” 昨晚睡太晚又哭太多,这会儿郁青娩眼皮微肿,困倦得只掀开一条细缝,眯着眼睛望向他,停下了开灯的动作,转而去抓他的手,“你去哪了?” 赵成溪握住她的手,掀开被子重新躺在她身边,将人搂进怀里,还在滑腻皮肤上摸了几下。 “接了个电话。” 他在她唇上亲了下,低声哄道,“继续睡,时间还早。” 郁青娩合上沉重眼皮,脸颊朝他胸口埋了埋,手臂自然地搭在他腰间,语气低低,困意犹重的:“九点记得叫我起床,十点还有客人要来。” 赵成溪闻言皱眉,“今天还要工作?” 她声音越来越低,轻哼着呢喃,“早就安排好了的……” 他应了声“嗯”,侧躺着抱着人躺了会儿,等怀里人睡着了,这才起床去厨房折腾早餐。 但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哪会做什么早餐。 上次煎了一打鸡蛋才勉强煎出两颗像模像样的单面煎。 原本想熬的黏糊糊的小米粥也成了小米汤,米粒颗颗分明,米汤清澈,就差见底了。 赵成溪不悦皱眉,打消了再试一次的念头,转身拉开冷冻区,躬着身子去翻里面冻着的速食。 拿出一盒微波小笼包,拆开装盘,搁进微波炉里转着。 他上楼推开卧室门,郁青娩仍是刚才的姿势,半趴着,白皙瘦肩微露,怀里抱着枕头一角,是他刚才下楼时塞她怀里的,怕人睡不安稳。 赵成溪走过起,收撑着床边,俯下身在她嘴角亲了下,嗓音沉柔,“宝贝,起床了。” 郁青娩闻声很轻地拧了拧眉,有微醒的迹象。 他勾着唇笑,瞧得心底泛软,又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好半晌才把人叫醒。 回笼觉睡得短,眼睛还是干干的,还有些微肿,她艰难地掀开一点眼皮,瞧了眼前男人一眼,懒懒伸开手臂抱人,嗓音喑哑的:“几点了。” “九点了。” 赵成溪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下,“抱你去洗漱?” 郁青娩闭着眼睛点头,她这会儿四肢又酸又软,懒懒不想动,洗漱完被抱到餐桌前坐下时,睡得昏沉的脑袋才清醒了些。 她掀了掀冰眼睛的冷水毛巾,刚想问要不要叫外卖,就瞧见他端着两盘小笼包走出来。 赵成溪将盘子搁下,抬手摸了摸毛巾,“还冰吗?再换一块?” 她摇摇头,“还凉的。” 接着又瞧瞧那热气腾腾的薄皮小包子,“你做的吗?” 赵成溪抬指刮了下她下巴,笑了下,“冰箱里的速冻,借花献佛。” 后来那一小锅小米汤还是被端上了餐桌,倒进杯子里当水喝。 他咳了声,很要面子的,“第一次做没经验。” 风月破碎 第67节 郁青娩瞳孔里的惊讶又多了几分,没想到他这一早还起来煮了小米粥,丝毫不觉得这是失败料理,反倒喝得心满意足,还弯着嘴角夸他煮得很好喝。 赵成溪心里得意了,但面上仍端得正经,“宝贝你也对我要求高点。” 郁青娩眨眨眼,“我为什么要对你做饭要求高啊,你希望我做喜欢的事,我也不想你做不喜欢的事。” 她弯了弯唇,俏皮道,“现在就业压力好大,不要让阿姨失业!” 不同于大众恋爱,她从没期望他因为这场恋爱而改变太多,不需要他置身柴米油盐来证明真心,她喜欢的是原原本本的赵成溪,他或者会在岁月经历里磨平棱角,但她并不想做那块打磨石。 赵成溪眼尾挂上笑,“不会觉得不接地气吗?” 做饭洗衣照顾人,十佳男友,他似乎半点不沾。 郁青娩吸了吸小笼包里的汤汁,咬了小半个,鼓腮嚼着,“可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就不接地气啊。” 这话说得太理所当然,竟叫他一时愣住。 她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你看什么奇怪的公众号文章了吗?” 赵成溪眉心一跳,心虚地轻咳,故作一本正经地逗人说没有啊,就随口问问。 掩饰般垂眸,夹起小笼包咬了口。 不由腹诽赵董眼盲,恋爱专家招摇撞骗。 郁青娩“哦”了声,瞧着他也不像会翻公众号的人,便也没多想。 他确实不会屈尊纡贵去翻,但年纪到了的赵董会啊,一大早刚盘问完,便刷刷转发过几个公众号推文。 #急!请把这份男德宝典发给你的男朋友# #满分男友的二十个小细节# #如何做一个高恋商的男朋友# …… 应有尽有,但百无一用。 第54章 青溪 清晰可纹小院里藏了个男人这事, 在羡仙巷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自从赵成溪在小院安家落户后,陈佳佳郁闷老半天,姐妹夜话据点一夜消失, 每次来找郁青娩都小心翼翼,生怕撞上小情侣亲热。 她做贼似的踩着点,瞧着人鼻骨驾着副黑超走出巷子口,这才小跑着去找人。 可到了院子又觉古怪。 郁青娩瞧她一脸愁容, “怎么了?” 陈佳佳叹息一声,耷拉下肩膀, 又愁又愤愤,“刚刚看你男朋友走了,我才过来找你,但这也太像狗仔盯梢,想方设法躲原配,太像偷情了吧!” 这话把郁青娩惹笑, “你干嘛要躲他?下回光明正大来。” 陈佳佳努嘴,“光明正大来当电灯泡吗, 那我也太不识趣了。” “而且我也没料到你家这位谈起恋爱是这个风格啊, 我都怀疑他被魂穿,换了个人。” 郁青娩端了杯米汤给她,好笑地看着她, “很不一样吗?” “很不一样!” 陈佳佳可太有的说了,声情并茂地:“网上不是说赵成溪花心女友多吗,但从追你到现在, 这都多久啦, 哪有那么夸张,别说心不定了, 我一旁观者都觉得他也太粘人了吧!你们刚复合哎,就黏黏糊糊跟你住了,而且不是让你去他那里住,是他来你这里住!” 郁青娩思考了一番,还算公证的评价一句,“他好像一直这样。” 十七八岁那会儿,他比现在还要拽,总爱端着架子,但小动作里却透着同今日无异的粘人,可爱死了。 “???” 陈佳佳瞠目结舌,“……他怎么还两面派啊。” 郁青娩手指遮在唇前,憋笑着小声拆他台,“他要面子,有点爱装。” 陈佳佳笑出声,“你可真不愧是亲女友!” “我现在可算是懂了你为什么说他恋爱脑了,” 她煞有其事的,“我看他不仅恋爱脑晚期,还是粘人脑袋。” 忽然想起之前搬着小马扎坐巷口,跟阿婆吹风喝茶,听到一耳朵的夸张八卦,她就觉得好笑。 她不禁扑哧一笑,“而且你这位男朋友可是在咱这一片出名了,之前是不是他被阿婆撞到光着上半身在小院里晃悠来着,这八卦一传十传百,传到最后都快成纹身小院进了个男妖精,把乖崽蛊惑得五迷三道。” “……” 郁青娩错愕不已,双眸微微瞠圆,哪曾想那早的香蕉糕还有后续。 她不由脸颊烧热,抬手遮着脸,低声羞怨,“以后见了阿婆,我要躲着走了。” 陈佳佳被逗得捧腹大笑,“幸好我当时没告诉你,不然你要躲在这小院长草了,不过现在没事了,热乎劲已经过去了!” 也不怪阿婆们八卦,实在是门口那“两不原则”声名远扬,一破戒,那可不效果炸裂。 “不过你这不接男客是不是真要破了?” 郁青娩捧杯喝几口微凉米汤,压下心底热意,“下个月要纹一个,但不破。” 陈佳佳下意识认为是赵成溪。 谁知竟被否认。 她惊呆,“不是??那你对象不得醋得在我店里都能闻到酸味儿?” 闻言,郁青娩刚要脱口一句不会,但话到嘴边却犹豫了,忽地有些拿捏不准赵成溪会不会真的吃醋。 她拧了拧细眉,漂浮不定的:“这是份新婚礼物,他还是伴郎,应该不会在意。” “大漏特漏!就凭你家这位,肯定要醋死!” 边说着还边抬手戳戳她微露的领口,表示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理有据,陈佳佳暧昧一笑,“你瞅瞅这锁骨上的牙印,要真纹了,且有的哄呢!” 刚进来时,她就瞧出青娩脸色泛白,神情倦怠,起初以为是熬夜睡太晚,后来瞧见这露出的牙印,瞬间了然。 郁青娩下意识抬手捂住领口,慌忙拿起手机小心翼翼照了下,锁骨下面一个牙印,泛着粉,齿痕清晰,散尽暧昧气息。 陈佳佳挑挑眉,“do啦?” 她想否认,却又毫无可信度,只好避而不言。 “怎么样?行不行?快乐吗?” “……?” 郁青娩觉得她此刻就想炉火上烧着的一壶茶,茶水滚沸,壶壁烧烫,再添一把柴火,她就要鸣顶壶盖了。 幸好一阵敲门声打破这焦灼气氛。 她如释重负地站起身,红着脸赶人,“我客人来了。” 陈佳佳也不恼,反倒笑得更欢,问题也不答自知了。 很好,很行,很快乐! 她好说话地起身,背着手,老神在在地瞄一眼那锁骨,“行啦行啦,我回去了,但那锁骨还是涂个遮瑕,不然换个高领衫?” 郁青娩温柔皮相挂不住,抬手抵着她肩推人往外走,急声催人,“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陈佳佳反手推她,“是你该上楼换衣服了,快去快去,我去跟客人说让她等会儿。” 闻言,郁青娩微拧眉,狐疑地看着人。 “干嘛,不信我?” 她抿抿唇,忍不住叮嘱一句别乱说。 “保证嘴巴严严实实,快上去换衣服啦!” * 郁青娩本就精神不济,一整天下来,她被高领衫给捂得更加困倦,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锁了小院的门,回屋换了件衣服,厚厚涂一层护手霜,皮筋扎进一次性手套,便懒懒窝在树荫下的躺椅上。 九月初,风微微带了点凉意,温乎乎的触感吹在皮肤上很舒服。 眼皮越来越重,没多久便睡着了。 赵成溪回来时,视野里便撞见这一幕,她安安静静睡在黄昏里,碎金似的撒在白皙侧脸上,细软黑发被风吹刮着细颈,每一处都戳得他心脏泛软。 他脚步很轻地朝院里走,生怕惊动了这温柔画面。 连俯身,落在她眉额的吻都轻轻的,如雪花飘落。 但郁青娩还是醒了。 她眼皮颤了颤,睫毛扑了几下,缓缓张开,刚睁眼便对上男人那双柔情桃花眸,水光潋滟,心脏下意识快跳了下,触电般心动。 刚睡醒的依赖感很重,抬起软软双臂,去抱人。 嗓音也偏软,“你回来了。” 赵成溪勾起唇角,抬手搂住人,手指在她后颈处捏了捏,沉声笑腔应了一声。 “饿不饿?” 这会儿刚醒,感觉也刚刚苏醒,好一会儿才觉出饿意。 郁青娩懒懒“嗯”了声,“有点儿。” 他笑着垂下几寸手,扣住她细腰,将人搂抱起来,迈着步子朝屋里走,“换衣服,带你出去吃饭。” 听他提起换衣服,郁青娩憋闷了一天的气恼也复苏,她咬了咬唇肉,恼怒地抬手在他肩膀上垂了下。 虽然不痛,但赵成溪被这一锤给锤得有些懵。 侧过脸,“怎么了?” 郁青娩瞪了他一眼,“你还问!” 赵成溪笑了一声,没丝毫认错态度,“我哪知道啊宝贝,给点提示?” 她气哼一声,不好意思扯着领子质问,又愤愤警告,“你以后不准咬我!” 闻声,他挑了下眉骨,嘴角笑意更明显了。 风月破碎 第68节 走进卧室,把人压在床上,坏心思地两指将棉布领口扯开,不仅不认错,反倒欣赏起来。 还要点评一句,“咬的还挺有美感。” 郁青娩难以置信地瞠眸,眉心拧紧,抬手推他肩膀,“你烦不烦!你怎么还夸起来了!” 赵成溪低头亲她一口,“罚我今晚给你咬一口,明天我带着去公司。” “不、要!” 这根本丢的不是他的人,她才不会上当。 他好不诚恳,好不走心地苦恼,“那怎么办啊宝贝。” 郁青娩撇撇唇,懒得戳破他的假惺惺,拽着他的米色毛线领,“你以后不准咬我锁骨。” “行!” 赵成溪干脆答应,一点都不勉强。 郁青娩狐疑地望着他,刚琢磨着要不要多补一条,就被他催着起来换衣服,便不了了之。 后来某天,她看着镜子里,白皙脖颈上那显眼的泛粉牙印,才后知后觉那日的不对劲。 不准咬锁骨。 所以可以咬锁骨之外。 很气人的理解力! 洗掉护手霜后,郁青娩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米白色换上,小花刺绣,褶皱木耳边细带上衣,微阔腿长裤,外搭一件长款薄衫,衣领两侧错落两朵顶珠绿叶淡紫花。 恰好能挡住那枚牙印,但还是不放心地多涂了层遮瑕。 赵成溪穿了件无袖米色针织衫,腰间一条极夸张超大logo的双b腰带,黑框金标墨镜挂在领口,压下弧度,露出颈间同色碎钻古巴链。 一个极柔,一个极野,风格迥异。 明明很矛盾,可两人走在一起却莫名协调,好似天生就该如此。 是一种一反和谐相生的冲突美学,独具一格又充满张力,不合常理,却又理所当然。 陈逍见到他们时,便是这种感觉。 他抱臂靠在门口,笑着说:“这次可让我等着了吧!” 明明恋爱谈的人尽皆知,就是藏着掖着不让见,小气死了。 不等介绍,他便热情上前自报家门。 郁青娩瞬时反应过来,这位便是赵成溪化敌为友的“友”。 “陈先生,谢谢你上次的酒。” 陈逍扬了下眉,看向赵成溪的目光越发肃然起敬了,忙笑着说:“小事小事,以后这也是你的店了,酒随便喝。” 这话讲得郁青娩一时微愣。 赵成溪抬手揽住她肩,皱眉看着陈逍,不耐烦催人,“能不能着调点?有没有眼力见?” 陈逍也不恼,反倒从他这反应里,品出一丝隐含意,这店以后八成会是郁青娩的店,毕竟夫妻共同财产。 “行行行,我不在这给你俩当电灯泡。” 他笑眯眯冲未来股东摆手,“嫂子下回见!” * 晚餐是赵成溪提前定好的。 雾灰调古质餐具,七样摆满胡桃木托盘,瓷白蜡烛燃着小火苗,一小簇仿真折纸荷花搁在小纸篮里。 吃完后两人去顶层逛了圈上次未看的展区。 这次展出的是洲城美院学生的毕业作品,展区不算大,十几幅画。 郁青娩落在上面的目光是难以掩饰的流连,还有那一丝几欲宣之于口的羡慕。 仿佛在透过这些画在看平行时空的自己。 赵成溪很安静的陪着,没有打断她的思绪,在看完最后一幅画时,才搂着人问,“想办自己的画展吗?” 郁青娩落在画上的目光微顿,讶然抬眸,“……自己的画展?” 他点头“昂”了一声,“想不想?” 她眼眸闪过一丝向往的光亮,可是—— “我没有够分量的画,还是……算了吧。” 赵成溪垂在郁青娩身前的手臂曲起,捏着她下巴晃了下,垂眼看着她,“太小看自己了宝贝,谁规定只有大师才能办画展?多得是死了才出名的。” 郁青娩被这话逗得轻笑一声,抬手拉了下他手腕,“又乱讲。” 赵成溪耸了耸肩,“我这说的可是实话。” 他手托着她下巴,叫她抬起脸,两人对视着,两指夹起她腮边肉捏了捏。 “出名要趁早,办画展当然也要趁早,快乐才够早够痛快。” 很多向往事就是在等待里不了了之。 郁青娩隐隐心动,“可是……” 赵成溪指腹按住她的唇,阻止了她下面的话,“没什么好可是的,你只需要问问自己,想不想办一场画展,你出画,其他的都交给我。” 接着勾唇笑了下,不怎么正经的,“要是我们有有的画展火了,我可就是当红策展人了,给不给吃软饭?” 郁青娩被这话惹地轻笑,嘴角拎起漂亮笑弧。 她抬眼望着他,眸光流转,希翼蠢蠢欲动,理智终败给渴望。 “想,我想。” 闻言,他勾唇一下,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拉着人快步往外走,“跟我来。” 郁青娩对这骤然转场招架不住,奈何他又神神秘秘,半字不透露,她只好憋着纳闷跟他一路来到万禾路,车子停在同周遭鼎沸格格不入的一家黑灯门店前。 赵成溪从口袋勾出钥匙将门打开,抬手按开开关,灯光瞬间照亮室内,临街的三面落地窗向外投出亮光,落在石砖路上。 她隐有猜测,“这是……?” 他肩靠在门口,勾着嘴角,笑腔“昂”了一声 郁青娩瞳孔惊讶睁大几寸,不由迈动脚步,在宽阔室内走动着,这间店面积很大,比fragmentary的顶层展区还要再大出一倍。 她走回赵成溪面前,眸前浮着水光,嗓音微颤,“你怎么会……” 赵成溪抬指在她下巴上刮了下,说的很是随意,“前阵子忽然想起这还有个闲置店铺,顺便让人收拾了,正好用来办画展玩玩。”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郁青娩知道不是。 事实也确实如此,那日在小院画室看到她的四壁的画后,他心里便生出了这个想法,哪怕延迟满足,也想尽量给她填补遗憾,最后千挑万选才看中了这个地儿。 临地铁口,市中心商业圈,自然客流足够多。 他挑了下眉骨,“要是大画家批准了,我就让林淮叫人去小院拿画,一点点往这添?” 郁青娩心脏鼓噪,眼尾水汽很浓,她微踮起脚尖,抬手紧抱住他腰,脸颊贴着他脖颈,嗓音含着浅浅哭腔,“你怎么这么好啊。” 画展梦早就荒废多年,枯竭根死。 她早就不惦记了。 可偏偏有人,施魔法般要救活。 她吸吸鼻子,软着声,故意吓他,“你这样会把我野心惯大的。” 赵成溪像是被这话逗乐,嗓间溢出一声闷笑,抬指捏了捏她后颈,懒腔说:“大就大吧,野心里给我留个地儿就行。” 似是怕她有负担,玩笑着一句。 “我妈活着的时候,野心更大,宝贝争取胜于蓝。” 郁青娩破涕为笑,抬手在他胸口拍一下,“干嘛要跟阿姨比这个,你不怕阿姨托梦找你算帐吗?” 赵成溪装样子后退半步,背抵着墙,抬起手,圈上她盈盈细腰,将人重新拽进怀里搂着,不着调鬼扯,“她还是去我爸梦里吧,赵董一单身老头,怪可怜的。” 这会儿正跟赵老爷子喝热茶的单身赵董猛地打了个喷嚏,还收获老爷子一句身子太虚。 “下回带你去见见她。” “好啊。” 但怎么也没料到,最后先见家长的又是他。 第55章 青溪 月光洒在翠绿色的树叶上, 密叶像是镶嵌了一层碎金的光晕,缀玉流溢。 夜市出摊,商业街熙熙攘攘, 热火朝天。 郁青娩捧着一袋大珍珠泰奶从队伍里出来,斑斓绿,碎冰满袋,她笑着小跑到赵成溪面前, 指尖拎着扎口处晃了晃,“第一次见这么大颗的珍珠, 是不是还挺可爱的?” 赵成溪将鼻梁上架着的墨镜摘下来,反挂耳廓戴在后颈上,笑着捏了下她脸颊,逗人似的说哪有你可爱。 他从她手里抽出吸管,顶开透明包装纸,戳破小口插进奶茶袋里, 抬抬手腕朝她唇边递。 郁青娩抬手环住赵成溪的小臂,低了低细颈, 咬住吸管吸了一口, 微甜冰凉,甜度刚好,一点也不腻。 她眼眸惊喜地亮了亮, 手指推了推他腕骨,“好喝,你喝一口尝尝。” 赵成溪听话地喝了一口, 抬了抬眉骨, 评价一句挺好喝,但不够甜。 他从前就爱吃甜食, 现在依旧是,似乎嗜甜能力渐长了。 “那回家给你加点糖浆。” 赵成溪佯装苦恼地叹息一声,“可是宝贝,我现在就想喝怎么办?” “啊?” 郁青娩抬眸看他一眼,又朝身后远处热闹的小店处瞧了眼,“那我们再买一杯?” 他当下没应声,揽着人细颈拐入一条昏暗的巷子,这才抬手捏起她下巴,低头在她微红的唇面上吮吸了下。 风月破碎 第69节 立挺鼻骨虚贴着她的,勾着唇笑,“现在够甜了。” 郁青娩被亲得微懵,几秒后才回味过他刚刚那句“不够甜”是故意逗人,她好笑地抬起手臂搭在他肩上,指尖捏了捏他耳朵,“赵先生,你好会骗人啊。” 赵成溪把这当作夸奖,得意地抬了抬唇,手掐捏着郁青娩双颊,将她的脸抬起来,他低颈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 鼻尖轻蹭,对视那一瞬,两人都不禁勾唇笑了起来。 他侧了下脸,在她嘴角亲了下,舔过唇缝,顺势咬住她微红的唇瓣吮吸,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那截细颈向下抚去,指尖勾开她肩头挂着的外衣,露出几寸白皙皮肤。 温热夜风自巷口徐徐灌进来,刮肤而过,将周遭的安静气氛烘地愈发旖旎。 郁青娩仰着颈,张开唇,试探着探出舌尖,努力回应着。 细瘦手臂自赵成溪颈后环住,掌心摸索着那块肩胛骨。 直到她唇间溢出一声轻哼。 赵成溪扣紧郁青娩的手指,将她的手抬起来,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另一只手拎起她滑至臂弯的外衣,盖住她被揉得泛红的圆肩。 她抬起眼皮,望进他潋滟眸底,心底莫名生起一股羞意,不好意思地低了低睫,转移话题地随口扯一句。 “我想吃西瓜。” 赵成溪瞧出她难为情了,没戳破,嘴角好心情地勾了勾,笑腔应了一声好。 把人送回家后,便捏着手机出了门。 郁青娩将外衣脱下来,随手搁在沙发上,拿起化妆桌上的卸妆油去了洗手间,谁知她刚卸完妆,便听到了敲门声。 她抽出一张洗脸巾边擦边往外走,不由纳闷他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谁知,门外站着的人竟是路迦。 郁青娩眸中惊讶难掩,声调都扬高了些,“妈?你怎么来了?” 路迦目光落在郁青娩挂着水迹的脖间,在那个依旧微红的牙印上顿了顿,她不由蹙了蹙眉,语气沉了沉,“刚从你阿奶那回来,顺便来看看你。” 这下郁青娩愈发诧异了,“阿奶?” “爸……他也来了吗?” 说着还探颈朝门外望了望,空无一人。 自从当年阿奶拒绝借钱后,郁政鸿同阿奶的关系就急转直下了,后来更将他坐牢的事一股脑赖在阿奶身上,不仅他不回来看阿奶,也不准她跟妈妈回来。 听到路迦说来看阿奶,她以为爸爸已经想通了。 路迦叹了声,摇了摇头说:“自从出事后你爸心态就变了,现在松口让我回来就是在低头了,再给他点时间吧。” 她知道这些年郁政鸿不是心冷,也不是还在怄气,而是无法面对母亲的过世,所以才逃避回来,以此来逃避内心的愧疚。 闻言,郁青娩眸底光暗了暗。 几秒后,又勾唇笑了下,“知道了妈妈,你先进来吧。” 这是她回洲城后,路迦第一次过来,之前只在视频里见过小院,现下一看倒是布置蛮不错,有模有样,也很有生活气息。 直到看到茶几上丢着的游戏机和男士手表。 路迦嘴角笑意凝了一瞬,将包搁在沙发上,坐下,她目光又在女儿颈间的牙印上顿了顿,语气佯装轻松的:“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虽然她催着相亲,但真发现女儿恋爱了,她却又是头一个担心,生怕遇人不淑。 很矛盾,也很真实。 郁青娩怔了怔,但没否认,她垂下眼睫,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他也住在这儿?” 还未等她回答,屋外传来的一道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宝贝我回来了。” 几秒后,木门被人从外推开,赵成溪指骨勾着一盒切好的西瓜块,红彤彤,码得很整齐,配两枚透明小叉子。 刚才的问题也不用再问了,答案已经出现了。 赵成溪瞧见这场面也愣了下,看向郁青娩的目光带了一丝询问。 郁青娩连忙起身,小跑两步走到他身边,细指勾了勾他掌心,低声跟他讲这是我妈妈。 接着又对路迦说:“妈,这是我男朋友。” 赵成溪眼底划过一瞬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常,端着一副冷静自持的皮相,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阿姨您好,我是赵成溪,青娩的男朋友。” 刚乍一眼见到他,路迦觉得有点眼熟,只当是张大众脸,听到他名字时,她才想起女儿十几岁时谈的男朋友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她眉心紧拧,看向赵成溪的目光带起不悦,“他离婚了?” 这一句问话惊住在场两人。 郁青娩脑海咯噔一声,没想到她还记得赵成溪,更没想到当年胡扯一句被路迦记了多年,她佯装镇定地无视身边灼热又疑惑的视线,硬着头皮的:“妈妈,他、他没结过婚,我骗你们的。” “没结过婚?” 路迦明显不信,狐疑地看着两人,“你们当年也没谈恋爱?” 郁青娩哪曾想到会陷入这样的修罗场。 只好破罐子破摔,实话实说了。 “妈,我们谈过,之前是真的谈过恋爱,现在也是真的复合了,他没有结过婚,当初也没有要结婚的打算,我之前那样说只是不想让爸爸去找他而已。” 路迦愣在原地。 这些年她一直为当初没让女儿学想学的专业而愧疚,更没想到当初她那场恋爱的结束也是因为他们,竟不惜编出谎话来骗他们。 面对丢给婆婆便再未管过,间接让他们分手,强制改专业,以至改变整个人生轨迹的女儿,她有那么一瞬的无地自容,找不出一分立场来评判分毫。 更觉得这些年逼着女儿相亲,留在北荟,换工作更是荒唐一梦。 如此想着,路迦眼眶泛酸,轻叹了声,终究是没说什么,而是拎着包上了二楼。 郁青娩眉心拧了拧,握住赵成溪的手,仰脸看着他,“我先去看看我妈。” 他应了声,“好好陪陪阿姨。” 郁青娩推开卧室门时,路迦正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门口,抬手擦着眼角眼泪,她走过去,坐在路迦身边,音量很低的:“妈,对不起啊,我当时不是故意骗你们的。” 路迦红着眼睛看她,拍了拍她手,“该道歉的是我跟你爸爸。” “当年要不是你爸爸偏执,你也不至于……” 郁青娩眼眶也热了起来,抬手搂住她的肩膀,“妈妈,我们是一家人。” 缓解气氛般,开玩笑地说:“而且哪有出了事就把我摘出去的说法啊,人家不都说既得利益者享受了好处,就有义务承担责任嘛,是不是啊妈妈?” 这话把路迦逗笑,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这回老家了,越发油嘴滑舌了,跟楼下那男朋友学的?” 提到赵成溪,郁青娩不禁脸热,垂了垂眼睫,小声否认着才不是。 “行了,跟妈妈还不好意思啊。” 路迦笑了笑,“本来我还担心你新交的男朋友不靠谱,现在看到是他,我反倒放心了些,能让我们家娩娩喜欢两次的人,肯定有过人之处。” “只是你这恋爱一谈,更不会回北荟了……” 郁青娩抿抿唇,“妈,我不跟他谈恋爱我也不会回去的。” 顿了几秒,她还是选择开口继续说完下半句,“我也不会改行。” 一家人抗争这么久,路迦看出郁青娩是铁了心不回头,早就在心里渐渐松了口,只是日久成了习惯,总是忍不住唠叨几句。 路迦叹了口气,“你不愿意,我也不好再勉强你,你上次在电话里问我们为什么不能支持你一次后,我也认真想了很多,妈妈现在做不到完全支持,但以后也不会再反对你了,只希望你做现在的工作要保护好自己。” “之前你一个人女孩子做这行,我跟你爸爸是真不放心,现在你交男朋友了,有他看着,我多少是踏实了些,至于你爸爸那边,我会帮忙劝,慢慢来吧。” 郁青娩抓住重点,“妈,你认可他了吗?” 路迦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笑眼,难得开起了玩笑,“你这么喜欢他,我不认可你就分手吗?” 郁青娩语气微急的:“妈妈——” “好了,你们谈恋爱归谈恋爱,要同居我也拦不住,但要注意分寸。” 这话让她偃旗息鼓,脸颊红了起来,慢吞吞低喃了句。 “知道了,妈妈。” 今晚路迦突然到来,只好让赵成溪在楼下沙发上睡一晚,趁妈妈洗澡间隙,郁青娩将枕头和毛毯给他送下去。 她刚把沙发铺好,一楼浴室门被人推开了。 赵成溪穿了件黑色背心出来,额前黑发垂在额前,他走过来,抬臂自后搂住她的腰,张唇在她莹白耳廓上咬了一口,开始秋后算账,“宝贝,我怎么不知道我结婚了?” 郁青娩被咬得颤到心尖,下意识朝一旁躲去,在他臂间转了个身,手抵在他肩膀处,垂着眼没敢瞧人,莫名心虚的:“我、我那不是没办法了,就随口一说。” 而且那时候觉得他心高气傲的,不会回头,根本没想到他们会复合嘛。 赵成溪淡“哦”了一声,微敛着眼,幽幽重复一句随口一说。 “败坏了我名声,是不是得补偿?” 郁青娩下意识曲解了他的意思,点火直上高速,指尖拽了拽他背心领口,语气低低的,略显难为情的:“能不能延后补偿啊,妈妈让我今晚跟她睡。” 这话把赵成溪说得一愣。 两秒后折低颈,靠在她肩窝处,笑得肩膀都跟着抖了起来。 他偏过头,笑腔说:“原来有有今晚想睡我。” “……?”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郁青娩脸颊烧热,耳根也红透了,掌心用力将人推开,丢下一句我要睡觉了,便红着脸落荒而逃。 谁知到刚躺到床上准备睡觉,柜面上的手机亮了亮。 是赵成溪发来的消息。 “静候有有临幸。” 她嗓间很轻地呜咽一声,脖颈脸颊再次烧热起来,烫手山芋似的将手机丢开,拽着被子将脸埋进去,可被面之下却小鹿乱撞。 路迦听到动静,侧过身,“怎么了?” 风月破碎 第70节 郁青娩抬了抬脸,清了下嗓子,“妈没事,我就是、就是看了个视频,很好笑。” 路迦也是过来人,也经历过少女怀春的时期,怎会不懂女儿现在的反应,她勾了勾嘴角,没点破,只是嘱咐了句,“早点睡,熬夜对肝脏不好。” 郁青娩抿着唇应了声,便抬手按掉了床头灯。 但不知是不习惯,还是刚刚那条信息添柴加火,叫她不禁心脏鼓噪。 等路迦呼吸平稳,睡着了以后,郁青娩这才抿平唇角,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抬手掀开薄被,轻手轻脚地下床,拖鞋也没穿,裸足走了出去。 客厅只开了一站落地灯,暖黄灯光照亮沙发一隅。 沙发上空无一人,只有毛毯皱皱堆积起来,留下有人躺过的痕迹。 郁青娩疑惑地拧了拧细眉,目光绕四处瞧了一圈,越过窗户看到他露出一半的肩膀,还有指尖夹着的烟管,燃烧出的烟圈。 她走到门口,踩上双小羊皮鞋,吱呀一声推开木门。 赵成溪闻声扭颈,恰好对上她递过来的目光,他惊讶地挑了下眉骨,眸底划过一抹光脸,接着朝她递过手心,“怎么还没睡?” 郁青娩关上门,小跑两步过去,握住他手心,捺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回敬一句。 “来睡你啊。” 他乐了,哼笑一声。 夹着烟管的手在她臀上拍了下,“又不害羞了?” 郁青娩忍着脸热,嘴硬否认着本来就没害羞。 “是吗?” 赵成溪夹着烟,瘪腮猛吸了口,微敛着浓眉,沉声笑疑一声。 他抬臂扣着她腰将人托抱起来,几步走到小院的躺椅前将人搁在上面,展臂将烟按灭在一旁的地砖上。 院里光线昏暗,深夜寂静,两人耳语讲着亲昵话,偶尔传来一阵风吹过树叶的细细扑簌声。 “不怕阿姨发现?” 赵成溪低头在她耳根处咬了下,烟后哑嗓问道。 郁青娩颤着脖子躲了下,“她睡着了。” 他闻言笑了声,手抚在她双颊,长指捏了捏脸颊肉,低头响声亲了下,“原来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要睡到我。” 她被这话说得羞臊,手推了下他肩膀,眼神又烫又幽怨。 低声赌气的,“那我回……” 话还没讲完,便倏地被人推着膝窝压了上来。 郁青娩被吓得低呼了一声,下一瞬便被男人咬住唇吻了下来,她仰起脖子,抱着他肩颈回吻。 他的吻顺着嘴角移向腮颊,逐而落在她耳垂上,他咬住微红耳廓研磨着吮吸,每咬一口,她便轻抖一下,搂在他腰侧的手不由拽紧布料,唇边时不时溢出一声。 赵成溪手臂穿过膝弯去握郁青娩的手,手指交扣,越过脑袋压在一侧,低颈吮着连垣小山,她侧着脸,细颈不禁轻颤着仰起,抓着他手的指尖也下意识用力。 琴弓拉弦,低低幽幽传来乐声,指腹按弦,细弦绷紧时,却骤然松了手指。 乐声也渐止。 赵成溪将人抱起朝屋里走。 郁青娩微懵睁眸,疑惑地看向他。 他勾了勾泛红的薄唇,嗓音磁哑的说了句没东西。 她咬了咬唇,慢半拍低“哦”了声,圈紧手臂,脸颊埋进他脖颈间。 赵成溪拉开门口亮格柜门,微躬下身,从隔面上拿起一小盒,提膝将柜门抵上,没在客厅,而是抱着人去了侧面的纹身间。 “咔哒”一声,反手锁了门。 纹身间是两间房打通而成,大小同外面客厅相差无几。 沙发旁边是前阵子从一昭馆山搬来的躺椅,出自olivier mourgu,极具太空美学,浅驼色,表面一层细细腻腻的小绒球,椅子波浪弯曲恰到好处。 赵成溪抱着人坐在了躺椅上,手扣着她后颈,将人拉低吻着,郁青娩双手搭在他脖颈处,锁骨前绿色细带系成的蝴蝶结被轻一下扯开,如蝴蝶缓缓展开翅膀般,在动作间,顺着白皙肩膀掉落。 他手臂从她细腰后绕过,扣紧在腰侧,手托起了下。 接着在她细颈喉间轻咬了下,嗓音克制低哑的。 “来吧宝贝。” “不是要睡我吗?” 第56章 青溪 郁青娩始料未及地低呼了声, 瞬时抬起搭在赵成溪肩上的手,下意识朝后扶去,掌心轻压在他膝盖上。 她微拧着眉心, 微慌地看着他,气息不稳地说我不会。 赵成溪一手支在身侧,另一手环扣着她的身子,声线低沉又克制, 含着笑腔说教你。 郁青娩堪称井底之蛙,哪见过这盛世场面, 根本招架不住。 双颊充血似的在一瞬间红透。 掩耳盗铃般闭上了眼睛,躲避对视。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音乐声,琴弓拉着细弦轻幽作响,渐快渐缓。 赵成溪朝后靠了下,两手抚在她肩窝下,手指配合着乐曲高潮打着节拍。 她情不自禁两手朝后扶去, 细腿曲紧,膝盖轻抵在躺椅绒面上, 纤瘦腰肢如同从云间摘下的银色弯月, 舒展到极致,拉出漂亮弧度。 琴弓骤然重拉最后一下,细弦在乐声里剧震着。 幽幽颤颤, 良久歇停。 赵成溪抬颈亲了亲郁青娩温热脸颊,抱着人转过身,她泛粉膝盖恰好陷进躺椅的凹弯处, 他倾身将人抱住。 一手掐住她后颈, 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 郁青娩紧咬着下唇唇面,手臂绷紧着从椅背上落下, 抓住他环着自己的手背,指尖收紧,指腹压出青白色。 纤瘦后背弓弯成白玉小桥。 风拂柳叶扑簌。 小桥下,溪水伶仃而流。 赵成溪折颈,微俯下身,顺着一节节秀气后颈骨节亲吻着,手自她肩窝下穿过,掐着汗湿下巴将她脸颊拧过,咬着唇响声亲了几下。 安抚绵延着她的忽然而至。 后来乐曲演奏到最高点,急促鼓点和弦乐几乎要将鼓面和琴弦给绷裂。 赵成溪也急促呼吸着,俯身在郁青娩后颈处细密地吻着,过了会儿才撑起身自,挤在她身边侧躺下,手臂穿过她细颈将人搂在怀里,温热的手掌在他后背安抚地顺着。 她手臂虚软地圈着他肩背抱着,鼻尖轻贴着他滚动的喉结。 他嗓间发痒,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声音低沉地打商量,“宝贝,我抽根烟?” 郁青娩眼尾沁着水汽,闻声抬了抬颈,带着鼻音地应了声“嗯”。 赵成溪抽回几寸手臂,微直起身,推开几寸椅后的窗户,接着探身展臂捞过衣服,从口袋里摸出火机和烟,抽出一根咬在唇边,微敛着眉,单手滑开打火机点燃烟管。 他瘪着双腮吸了口,偏颈,徐徐吐出烟圈。 不由喟叹一声。 郁青娩好奇地看着他,嗓音还含一丝未消的哭腔,“真能赛过活神仙吗?” 闻言,赵成溪轻笑着扬调“嗯”了声,低头亲了亲她泛红眼尾,薄唇贴在她耳边,“不能,只有你能让我赛过活神仙。” 她缩了缩脖颈,抬手推了推他下巴,羞臊不敢看人。 又不想总被他逗到服输。 硬撑着说:“那你干嘛还抽?” 赵成溪挑了挑眉骨,夹着烟的手抬起来,无名指指尖轻刮了下她脸颊。 “不抽怎么知道得道成仙只能靠有有?” 话落移开手,搭在躺椅扶手上。 郁青娩认输,脸红着抬手捂住他唇,语气幽怨的:“说不过你。” 赵成溪笑一声,握住她掌心捏了捏,接着手指穿过指缝扣紧,低头在她手指上吻着,“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吗。” 她撇撇嘴角,动了动指尖,低哼一声,“你明明是油嘴滑舌。” “那也是真情实感。” 他垂下眼,恰好对上她抬起的目光。 两人相视而笑。 一支烟没抽几口,夹在指间静静燃完,烟灰在瓷砖上落满一小簇。 赵成溪勾起散在郁青娩腰间的绿色睡裙,长指捏起细带,微敛着眉,耐着性子一根一根系着。 屋内光线很暗,只有纹身桌上的台灯照出一点光亮。 他侧脸半暗半亮,眉眸餍足,水汽裸肩撑起的一身欲气将此情此景衬得愈发温情。 如一针一线勾着着围巾,绒绒羊毛线将郁青娩一点点包裹。 温暖又舒适。 她不由嘴角勾起弧度。 赵成溪指尖拎着最后两根细带,边打着蝴蝶结边问,“抱你去洗澡?” 郁青娩思绪回笼,收了收目光,拢了拢肩边的带子,“我自己去吧,万一被我妈看到,太尴尬了。” 他故意逗人,“不怕等会回去被阿姨撞见?” 怕啊,当然怕。 但郁青娩嘴硬不承认,“不怕啊,我就说睡不着,下楼看电视剧了。” 风月破碎 第71节 赵成溪憋笑着应了声,“是,动作片,不仅看了,还是女主演。” 抬手捏捏她脸颊,竟还追问起满不满意剧本。 有想法尽管提,好说好商量。 郁青娩好笑又好气,抬手打了一下他手臂,小猫撒娇般呲着尖牙威胁,“以后你自己演吧!” 他配合着求饶,将人压在怀里亲,沉笑着说原谅我吧宝贝。 抬手捏捏她脸颊,“你男朋友已经演二十多年独角戏了,你舍得让他继续演?” 听到这话,郁青娩秒懂此独角戏非彼独角戏。 抬起双手捂住脸颊,尾音微拖地投降。 “演演演,演还不行吗。” 她分了分细指,露出一点眼睛,语调又低下来,慢吞吞的,“那我去洗澡了?你记得收、收拾收拾这里。” 他扬了扬下巴,勾着薄唇。 “知道了宝贝,一定收拾得干干净净。” 郁青娩故作淡定地“嗯”了一声,刚要起来,却发现刚刚穿出去的小皮鞋忘在了院子里,她刚要裸足踩地,便被人抓住了脚踝。 赵成溪光脚半蹲下,捏着她脚踝给她套拖鞋。 两只穿好后,他抬头笑,“去吧。” 她在空荡荡的皮拖里动了动脚趾,“那你呢?” 他不以为意,耸耸肩说客厅还有拖鞋。 捏捏她后颈又说,“去洗澡吧,院里的鞋我帮你拿。” 郁青娩抬眸瞧了他几眼,心脏软塌塌的,“哦”了一声后起身朝外走。 洗完澡上楼后,路迦还在睡着,这叫郁青娩暗暗松了口,她这会儿手脚疲软,没力气解释为什么大半夜跑出去。 她沾枕即睡,翌日被闹钟吵醒时,眼睛涩得睁开微微泛疼。 探臂摸过手机,瞧了眼才七点多,刚想要再眯会儿,却想到昨晚路迦过来了,忽地扭过颈朝一侧看过去,没人,妈妈已经起床了。 她连忙撑床坐了起来,手下意识在小腹处按了按,想到昨晚那么大胆胡来,脸颊难免烧热几分。 生怕妈妈跟赵成溪相处尴尬,也怕昨晚露端倪,她套上拖鞋去洗漱,随手从柜子里扯了条淡紫色盘扣醋酸裙子穿上,拿起手机下楼。 楼下气氛不仅不尴尬,反倒格外和谐。 赵成溪看到郁青娩下楼,起身走过去,抬臂揽住人,耳语着低声问了句还好吗。 她弯了弯唇,无声说没事。 路迦倒了杯热豆浆,“昨晚熬到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儿?” 郁青娩眉心微动了下,捧着玻璃杯有些手足无措,心虚地说:“我、我没熬夜啊妈妈。” 路迦夹了个虾饺到女儿面前的碟子里,看透一切地勾了下唇,用筷子粗头敲了下她手指,“行了,还演呢,昨晚没偷着下楼找小赵?” 这些年路迦一向觉浅,昨晚听到郁青娩起床便醒了,还回来那么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更可况那枚牙印早已表明一切。 她几乎清醒了整个后半夜,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 这话讲完,不仅郁青娩愣住,连赵成溪都有一瞬怔愣。 一早太极被戳破,愈显欲盖弥彰。 他难得规矩地坐直了些身子,很诚恳认了个错,“抱歉,阿姨。” 路迦摆手笑了笑,也知道两个孩子尴尬,并未戳破,反倒打起圆场,“热恋期想多待在一起很正常,况且你们感情好,我高兴还来不及。” 接着看向赵成溪,语气认真了几分,“小赵,阿姨也不问你要承诺,我不信那些,只希望你喜欢我女儿一天就对她好一天,不喜欢了就直接告诉她,不要伤害她,能做到吗?” 这话算是认可了这段关系,也认可了他作为男朋友的身份。 赵成溪纵使再不通人情世故,也听到了这话里暗意,他紧张地咽了咽喉咙,抬手握住郁青娩的手,手指穿过指缝同她交扣,语气郑重,“阿姨您放心,我不会再错过她第二次了。” “好,阿姨以后看你行动。” 郁青娩眼圈泛热,原本微肿的眼皮现在泛着红,瞧着很委屈,尾音不稳地喊了一声“妈妈”。 家人斗争,要么两败俱伤,要么一方妥协。 在她希望淹没,自以要两败俱伤时,却如忽获锦囊般,摇旗全胜。 路迦眼睛也跟着湿润起来,“你们两个好好的就行。” 这么多年僵持不下,千方百计用尽了,昨晚亲眼见到女儿在这里的轻松快乐,她再想把人圈在身边也狠不下心了。 只要过的开心,在哪都好。 路迦回北荟的飞机是傍晚时分的,原是打算从墓园回来到郁青娩这儿瞧一眼便回去,没曾想顺道见了女儿男朋友。 傍晚,两人一起送路迦去机场,开车的是郁青娩。 路迦很惊讶,“娩娩你什么时候学的驾照?” 读大学那会儿怎么劝也不去学,说教练爱骂人,毕业后又说冬天冷夏天热,总之什么时候都有借口,哪曾想这回洲城了,男朋友交了,驾照也拿了。 “前阵子刚拿到的。” 郁青娩边说边从后视镜看一眼坐在后座的男人,赵成溪察觉到她的视线,忽地抬眸,在狭小镜面里抬了下眉峰,勾唇一笑。 她视线闪躲了下,嘴角浅浅微羞地抿起一点弧度,细指微拱起,指尖在皮质方向盘上摩挲了几下。 不由腹诽他乱撩人! 路迦很欣慰,甚至越发觉得这老家回的对。 “还是会开车省事,想去哪也不用迁别人时间,是吧娩娩?” 闻言,郁青娩略心虚地“嗯”了声,没说这是她第二次上路,平时除了赵成溪接送,依旧打车坐地铁,保护了妈妈的单方面美好想法。 虽然她很少开车,但跟着赵成溪去俱乐部玩过很多次卡丁车,也带着他跑过几圈户外,车技凑合,没多少生手影子,没叫路迦生疑。 到机场后,赵成溪从后备箱拿出路迦的行李,主动去办理值机。 路迦拉着郁青娩落后一小段,问出心底疑问,“今天来家里搬画的是小赵安排的人?” 郁青娩点头应了声,“他想说想给我办个画展。” 说这话时,她眼眸不自觉亮了亮,带着不自知的星光,嘴角也下意识勾起。 “挺好的,挺好的。” 路迦对此很惊诧,惊讶于小赵对女儿的上心程度,也惊讶于他不邀功做实事。 “虽然妈妈不强求你回北荟了,但妈妈还是那句话,既然这么喜欢画画,就不要只画给自己看,时机合适,小赵也支持的话,再去读书吧。” 郁青娩笑着点头,“我知道的妈妈,他也提过让我读书。” “是我自己不想读,现在一切都很好,我还没有想那么长远。” 她的世界很小,小到有喜欢的事,有喜欢的人,就心满意足了。 路迦没有再劝说,只是在安检前叫了一声囡囡。 “随心而走,为时不晚。” * 回程的路,司机成了赵成溪,郁青娩坐在副驾,腿上还搁着一袋快餐,是赵成溪刚才抽空在机场餐台买的。 纸袋口一松,车厢很快充盈满刚炸好的薯条香气。 她微懵的扭头看向一旁男人,“我们不回家吗?” 赵成溪闻言挑了下眉,“不回。” “那我们去哪?” 他下巴朝那一袋快餐扬了下,故意卖关子,“先吃饭,到了就知道了。” 又故弄玄虚! 郁青娩忍不住腹诽,不情不愿,但还是拆开热乎乎的鳕鱼堡咬了口,还很不计刚才之嫌的喂他吃鸡块。 三十分钟后,谜底揭晓。 forfuture电音节。 现场熙熙攘攘,喧嚣鼎沸,足以见证多炙手可热。 郁青娩愣在原地,惊讶抬颈,微懵地看向身侧人,“这是……” 赵成溪抬手揽住她细颈,抬起另只手,长指间夹着门票晃了下,薄纸煽响,“之前谁说没蹦过迪很可惜,别人蹦过,我女朋友也得蹦啊,是吧?” 她抬眸望住他,眼眸情绪流转,心跳压嗓,语气有些发飘,“我就随口说说。” 他勾唇一笑,眼皮微垂,桃花眼压出弧度,“随口说说也是想蹦啊。” 修长手指夹着门票在她秀气鼻尖上轻拍了下。 “蹦就要蹦最好的。” 赵成溪的票是vip区,在最靠近舞台的前场,全场视野最佳。 他们来的恰是时候,刚到vip区,灯光骤熄,现场陷入彻底黑暗。 全场寂静里,面前的巨大荧幕倏尔亮出两圈荧光蓝的光圈,冷雾也缓缓从烟机喷出升起,透着亮蓝色。 几秒后,极具科技感的ai机器人乍然出现,抬手向前猛拍,在掌心掷下的瞬间,律动感十足的音乐也立刻响起。 气氛烘至高点,现场欢呼轰然而起。 机器人通体纯白,骨节冰透蓝。 在它骤然前扑落掌砸下来时,郁青娩被吓到了,捂唇惊呼了声,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细腰顺势被搂住。 她抬眸,对上赵成溪笑眸。 他微低颈,凑在她耳边说,“别怕,我在这。” 在它背后缓缓长出一双蓝色翅膀时,屏幕下方站起一位腰间裹颤绿色藤蔓,眉眼胸口染着亮橙色的机器人,起身的同时背后也生出一双绿藤交缠而成的翅膀。 两人机器人举起手臂,掌心相对,橙蓝相融的亮球随之蓬气。 风月破碎 第72节 亮球炸开的一瞬,两位机器人应时飞弹后仰。 台前光亮,dj在光雾中现身。 周遭气氛热烈,现场都高举手臂边挥边跳,还有不少嗨翻的胯贴胯热舞,郁青娩被氛围带动,也跟着举起手臂,跟着律动垫跳挥手。 脑后发抓夹住的头发也蹦得散乱,她干脆摘下夹子随意夹在领口,不顾形象地肆意蹦跳着。 沉浸在这场合理的发疯里。 临近尾声,突然跑上台几名dj,配合台上dj打出的音乐,移动台边的喷水枪喷水,舞台四周也同一瞬喷出水柱,如雨而下,将台下人淋透,尖叫声也达至顶峰。 赵成溪身上的黑t也被浇透,他干脆单手扯下湿透上衣,随后拿下挂在后颈的墨镜,架在耳上向上一推,将湿掉的黑发推高。 郁青娩被水淋到时,跟着全场一起欢呼,笑着转身,恰好对上这一幕。 他仰颈推高脖颈,细长脖颈覆着水汽,脉络清晰,喉结随着吞咽而滑动,姹紫光线在薄白明显的腹肌上飞掠而过,欲气十足。 她心脏也像淋了雨般,受刺激地怦怦乱跳。 周遭也频频有视线投过来,即便沉浸在绝佳舞美和音乐里,仍被吸引目光,窃窃私语激动声不绝于耳。 “woc,这么大个帅哥站在我面前,我竟然只顾着看虚拟人!!” “妈嘟,他腹肌也太好看了吧,八块呢吧!” “卧槽卧槽卧槽太欲了!我不行了!” 不知视觉刺激,还是被周围议论声刺激,郁青娩在赵成溪递过来的视线里,情难自禁地抬起细臂,紧紧圈住他脖颈,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赵成溪意外地挑了下眉,歪了下颈,勾唇看着她。 仿佛在说,大庭广众呢,这么主动? 郁青娩眉眼弯着漂亮弧度,话却讲得醋意十足,“你这么花枝招展,我能怎么办?” 闻声,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长指捏着她下巴,在她湿红唇瓣上回亲了下。 微抬颈,视线朝四周扫了下。 “这下他们该羡慕我有个漂亮女朋友了。” 第57章 青溪 这一回吻后, 周遭起哄声愈演愈烈,甚至还有人怼过镜头要拍照录像。 赵成溪余光瞥道,瞬时抬手圈住郁青娩细腰, 稍用力将人拉至怀里抱着,拿起另只手里的黑t罩在了她脑袋上,隔绝了周遭镜头。 她微懵地抬了抬眼睫,手指下意识抓了下布料, “怎么了?” “衣服别拿下来,有人拍照, ” 他折颈凑在她耳边,“已经快结束了,我抱你出去。” 郁青娩微讶地掀了掀睫,“奥”了声后,抓着布料的手朝上挪了挪,按住衣服以防掉下来, 另一只手圈紧了他肩颈。 赵成溪抬了抬嘴角,稍躬身, 劲瘦手臂圈在她膝窝, 微一用力,将人托抱起来,在现场惊呼声里, 穿过拥挤人潮朝场外走。 他们走到门口时,背后巨大屏幕上的腰缠绿藤的机器人骤然起身,双手团着亮球上举, 亮球在顶处倏尔炸开, 冰蓝和金色光柱瞬时上涌,尖叫声再次掀翻全场。 喧嚣声在耳际渐远。 郁青娩搂在赵成溪颈间的手指动了动, 微微偏了偏脸颊,“你不怕被拍吗?” 闻言,赵成溪不甚在意地懒声说了句不怕啊,接着很夸张的,“我只怕你被拍。” 她微愣,“为什么?” 虽然上热搜有种如坐针毡的围观感,但也没有避之如蛇蝎。 他轻笑了声,长指捏了捏她膝窝,话里掺了几分正经。 “不管你在不在乎上热搜,都是被动接受,不是主动选择,在你主动选择之前,我不会让你因为我再上热搜。” 上热搜就是自损一千接受公众审判,捧高踩低的墙头草不在少数,没人能像金钱那样人人喜爱,他舍不得冒哪怕一点点会让她难过的风险。 郁青娩没料到他会讲这番话,心脏瞬间柔软下来,但仍软着调争论了下,“可是恋爱不都这样吗?融入彼此生活,接受因此带来的改变。” 赵成溪淡“啧”了声,很不屑,“哪看的不靠谱论调?能避免的为什么要接受?这是觉得生活不够苦,自讨苦吃?” “之前跟你说的恋爱要快乐谈,忘了?” 她下意识摇头,说没忘啊。 他拍拍她膝窝,笑腔说:“记牢点,也记得执行。” 郁青娩垂着眼睫,音量低低地“奥”了声,嘴角抿起一点笑弧,心间鼓噪也愈演愈烈,如同燃火升起的热气球,飘飘晃晃。 重逢至今,她一直被尊重,她的每句话也都被人妥帖用心对待。 被人好好对待,好好喜欢的感觉就像虞美人,会让人上瘾,对他心动更是如此。 她咬了咬唇肉,抬起脖颈,按着黑t的手抓着布料微掀起,一鼓作气朝前一挪将赵成溪也一同罩在衣服下,双手捧住他的下巴。 在他微疑视线里,低下颈,吻上那双薄唇。 垂着的细腿也抬起,缓缓缠上他窄腰,细踝交叠。 赵成溪微怔住一秒,随即抬起手臂,隔着布料扣住她后颈,勾起唇角,轻咬住她唇回吻,前所未有的温柔。 罩下的黑t隔绝人声鼎沸,在喧闹里划出安静一隅。 他们安静的接吻。 双唇分开,赵成溪微掀开眼皮,稍微朝后移了下颈,郁青娩却一反常态的大胆,捧着他脖颈,低头又凑过去,却被男人勾唇偏颈躲开。 她微拧着细眉,眼眸生惑地看过去。 唇角幽怨地微抿起。 他勾着微红薄唇,嗓音低哑,“宝贝,再亲下去,他们就过来了。” 听到这话,郁青娩脸颊不禁红了几度,羞臊地垂了垂眼,讷讷张唇,气音地“奥”了声。 下一秒便鸵鸟似的将脸颊埋在他肩窝,秀气鼻尖下意识蹭了蹭他侧颈。 赵成溪拿下衣服,抬手捏了捏郁青娩后颈,边走边贴她耳边,低声耳语了句晚点继续。 她闻言没应声,夜色遮掩下的脸颊却渐渐红透。 车子刚驶入主干道,置物架里的手机便嗡嗡响了起来。 是路迦打来的电话。 郁青娩划动接起,带着笑音,“喂妈妈,你到家了吗?” 路迦看了眼正在开着的郁政鸿,明明惦记女儿,却非端着父亲架子,不愿低头,“到了,你爸接上我了,还有几分钟就到家了。” “那妈妈你今晚早点休息,下次来洲城多住几天吧。” 路迦似故意般,扬高音量说这么想妈妈啊,那行,下回多住几天。 听到这话,郁青娩一瞬觉得有些奇怪,像是故意讲给谁听,但觉得路迦不会做这样幼稚事,便没再多想,只应了声好。 临近凌晨,路上车辆稀少,连平日沙子都要踏少一层的海滩都寥寥人影。 夜风徐徐,温柔地吹起蓝色海浪,一层覆过一层,似揽入满天星河。 郁青娩听说洲城有荧光海,但从没亲眼见过,她趴在降下的车框上,视线随意一略,便瞬间被碎钻版蓝色海浪吸引住。 她眼眸倏地亮起,抬起脖颈,搭在玻璃上的手指瞬时绷紧,目光遥遥落在那边亮闪闪的蓝色海面。 下一秒便扭身看向赵成溪,语气里惊喜难掩,“阿溪,是荧光海!” 赵成溪闻声扬调“嗯”了下,视线随之看向她那边,长指拨了下转向灯,薄唇微勾着,“走吧,带我们有有看海。” 车子缓缓停在浓荫下的空地。 刚停稳,郁青娩便推开车门,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边俯身脱鞋子,边朝海边跑去。 紫色裙角迎风扬起,细白小腿忽隐忽现。 暗夜似海,她像一只坠入海水的轻盈又优雅的淡紫色水母。 赵成溪手插着兜,目光温柔细腻,懒懒提着步子跟在后面,笑腔嘱咐一句。 “慢点跑。” 层层叠叠的海浪泛着细细闪钻的蓝色微光,如一脚踩入爱丽丝仙境般,白皙脚趾轻拨着海面,撩起一片流光溢彩。 郁青娩手拢着裙摆,屈膝蹲下,细指没入海水里,缓缓抬起,掌心捧起一簇簇亮晶晶的星光。 她眉眼弯笑地抬颈,“好漂亮,好神奇啊,它在发光哎!” 赵成溪也跟着蹲下,眼尾温柔弯着,抬手抚着她细颈,低磁的:“我的也在发光。” 但这会儿郁青娩沉浸在海会发光里,没细听,更没细思他的话。 她又撩了下海水,笑盈盈看向他,随口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发光。 原本就随口一问,却没想能得到答案。 谁知,赵成溪竟“昂”了一声,话竟还说得头头是道。 “是夜光藻在发光,它体内有发光腺,海浪拍打和人为搅动都会刺激它产生蓝色的光。” 郁青娩轻“啊”了一声,微愣地眨了眨眼,语气满含惊讶,“你真的知道!” 闻声,他轻哼了声,微抬起下巴,“怎么?还真当我不学无术呢?” 她立马自辩,“才没有!你不要乱给我扣帽子!” 说话时目光还舍不得离开,手指也眷恋不舍地拨弄着。 赵成溪不满地淡“啧”一声,“行啊,不光认为我不学无术,这会儿眼里都没我了是吧?” 闻声,郁青娩扭过颈望住他,惊讶又哭笑不得。 湿漉漉地手指拍在他手臂上,“你醋精吗!谁的醋都要吃啊!” 赵成溪不以为耻地应了声,还反以为荣地反问一句不能吃醋? 不等她回应,又伸出手臂,修长分明的手指握住她浸润在海水里的细指,摩挲着穿过指缝,缓缓交扣,搅出一片蓝色星辰。 风月破碎 第73节 语气正经了些。 “它们离开海水生存期很短,海水也只是短暂发光。” 他抬眸望着她,桃花眸映满笑意,淬满星光,嗓音勾着笑意,“我手里摸着的一直发光。” “这一比,我可是赢过它千百倍。” 接着抬了抬眉毛,故作勉为其难道,“你多看它们几眼也不是不行。” 郁青娩圆膝前倾,抵着湿凉沙滩,笑意盈盈地抬手捧住赵成溪脸颊,指尖上的蓝光也落在他双颊,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下,鼻尖相贴着。 “我喜欢的人也一直闪闪发光。” 又凑近,捧他脸亲了下,“希望他以后也一直光芒万丈。” 赵成溪眸光浮闪了下,扬着唇笑着吻下去。 唇齿相贴。 海风吹动波浪推用而来,在两人脚边推起璀璨星河。 黑夜树荫下,越野车遮光帘全遮,车厢内仅亮起前排顶灯,在黑暗里映出昏昧光亮,低低暗暗,勾勒出一片旖旎氛围。 郁青娩坐在男人面前,细瘦手臂扶搭在他膝盖上。 赵成溪裸肩坐在后座,双手捧着身前人的脸颊,拇指在她两颊上摩挲着,鼻尖相抵的,咬着她唇吮吻着。 他一手下落控着郁青娩细颈,另一只手捧着她后脑,吻落到她腮颊下巴。 赵成溪手揽掐着郁青娩腋窝,偏颈俯下身闻着她的面颊,她仰着脖颈,细腰随之后弯起弧度,咬住的唇面也隐隐微松。 郁青娩鼻息微哼,不由抬起手臂去搂他肩颈,却被勾着细颈搂紧。 赵成溪侧脸咬了下郁青娩耳垂,舌尖舔了下,她下意识缩肩颤栗,他边亲着她耳根边抬手抚捏着她的后颈。 薄唇贴耳,嗓音低哑的,“宝贝。” 她睫毛微颤了颤,鼻息急促,嗓音轻碎地应了声。 “知道我为什么买这辆车吗?” 这样高底盘越野在清一色张扬超跑里格格不入,明明不搭调,却是停于c位,最得人精心养护的存在。 似有悖天性,执着的只喜欢一个人。 合适与否无关紧要,心甘情愿十二万分。 他难得这时候没故意折腾人追问,而是善心大发的自问自答。 嗓音克制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车内音响播放着钢琴曲,重音低沉,琴键急按,跨指联弹,乐曲也在话落之际骤然转向急烈。 郁青娩抬起手臂,手掌搭在赵成溪肩膀上,力气虚浮地去推他肩膀,却被男人扣住细腰,紧紧禁锢在他怀里搂着。 耳际流淌过响遏行云的激扬钢琴曲。 温软夜风徐徐拍拂着车窗,刮得密叶窸窸窣窣,云层随风飘动着,被海水浸透般得银色月亮时隐时现。 车厢内钢琴曲也渐渐逍遥舒缓,婉转柔延,余音袅袅。 赵成溪环着细腰将人抱起,搁在腿上搂着,掌心在她后脊骨上抚顺着,他侧着颈安抚地亲着她浮汗的脸颊颈侧。 郁青娩眼睫湿润,眼尾沁着水汽,细臂环抱着他肩背,她靠在他肩上,小幅度吸着鼻子,溢出细小哭腔。 声音微微泛着哑,“你简直处心积虑。” 闻声,赵成溪抬唇低笑了下,胸腔稍稍震颤。 接着抱着人倾身,长指探入置物箱,夹出一个小巧盒子。 他夹着小盒子,用盒尖轻戳了戳她温热面颊,透明纸在灯光下反出光斑,映着她疲倦垂着的眼皮上。 郁青娩不情不愿掀开汗湿眼皮,目光触及黑体字那一刻,瞳孔瞬时震了震,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磕巴的质问,“你……你要搞批发吗!狡兔三窟,你三十窟啊!” 抬起来,戳在男人胸口的手指都微微颤着。 赵成溪握住她手指,拉到唇前,低下脖颈,响声亲了亲。 他低沉着笑音,“我这是学以致用。” 她拧眉,抿着唇,无声反问。 学什么致用? 他挑了挑眉峰,“左转不是教了吗,居安思危,有备无患。” 郁青娩又好笑又好气,手指攥成拳头,抬臂锤人,“你这明明是乱用!故意曲解!” 赵成溪微垂着薄白眼皮,薄唇微张,咬住一角,手指用力窸窣扯开。 垂臂动作间,“底层逻辑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明明差很多! 但反驳话都被车厢内乍然惊起的钢琴曲湮没。 凌晨时分,热搜倏尔冲顶。 虽然郁青娩的脸被衣服遮住没被拍到,之前凑巧入镜网友照片的,也因光线暗而模糊不清,可赵成溪丝毫未遮掩,在网友po出来的照片里张扬惹眼。 多米诺骨牌效应,一个认出推到一片。 他们从forfuture离场的照片视频被网友疯转,怒刷上热搜。 #赵成溪抱新女友离场# #赵成溪新女友当众热吻# #赵成溪肌肉# 直直霸榜热搜前三。 只可惜昙花一现,不过十几分钟便被压下热度,踪迹全无。 郁青娩醒来时,热搜如旧推送着当红小花小生,她还是从于媛媛发来的截图里才知道,他们上过热搜。 看完图片,她随手点开媛媛发来的语音。 谁知—— “啊啊啊青娩男机器人的肌肉是不是超好看!!!” 激动声震耳欲聋。 更让人震耳欲聋的是身后忽然圈上来的手臂,以及薄唇贴耳的那句,“宝贝这是瞧上别人了?” 他张嘴,在她莹白耳廓上咬了一口,叹息委屈,“好善变啊。” “……” 郁青娩后颈冷颤一缩,嗓音仍哑着否认,“我没有……” 偏这人不依不饶。 叫不醒装睡的人,也讲不通找茬的人。 赵成溪充耳不闻,撑臂起身,掐着粉膝压在枕边,在怀里人猝然拧眉间,咬着她耳根追问谁的漂亮。 郁青娩下意识抬臂环紧他窄腰。 扬弯细颈,气息虚浮,眼尾沁水,“你的,你的最好看。” 他手背顿时用力压出明显青筋,哑着声线,“是吗?” 她嗓间闷闷一响,抬起背,扬手抓牢他肌肉绷紧的后背。 “是,是啊。” 细白双腿抖着蜷晃。 后来—— 她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拼劲了全力。 * 当初虽然改了专业,缺少四年正统熏陶,但郁青娩旁听练习样样不落,积攒下来的作品不在少数。 挑挑选选出的小部分已足够支撑小型画展。 不足满月,那件空荡荡的店便摇身一变,蜕变成格调拉满的画廊。 青瓦绿叶,松木雕花门窗,清冷雅致。 大道至简,大巧若拙的宋式美学。 丝绸布面,影像与框画,充盈着再造花鸟山水的灵性美感,似喧嚣闹市中的乌托邦。 筹备画廊这段时间,郁青娩忙于早前约好的几个满背图,除了挑画,几乎无参与,而赵成溪也真如那晚所说,她只出画。 其中有幅碧桃图更是叫她泡在画室几天,粉花盈枝,绿叶扶疏。 倒不是不在意,而是从始至终,她都将这间画廊看作自娱自乐的私人展,从未想过其他可能。 直到她拎着卷好的画轴站在画廊门前。 没有丝毫玩票性质。 郁青娩怔愣地站在门口,双眸睁大,卷翘的长睫甚至轻抵着眼窝处,好半晌,她才愣愣侧过颈,看着身侧站着的男人。 “不是……办给自己看吗?” 她以为只是简单装修一下,从未想过会这般大张旗鼓。 赵成溪抬起插兜的手,劲臂环搭在郁青娩秀气肩颈上,垂眼瞧着她,耸耸肩,似很随意的说:“对啊,办给自己看,但也不能偷工减料吧。” 接着低了低颈,鼻息相近。 他捏捏她脸颊,轻笑着纠正她,“别这么小气啊宝贝,好东西可不能藏着掖着,不主动送,也不能直接剥夺别人来瞧一眼的权利。” 郁青娩微抿着唇瓣,目光直直地望住他的桃花眸,眼尾潋滟着笑意,清亮瞳孔满是她的身影,容不下其他分毫,瞧着瞧着,她眼圈不由酸热,眼前渐渐生出水汽。 她心脏似一把琴弦生锈的琵琶,偏偏有人有魔法,轻一拨便奏出绝世美乐。 下一秒,郁青娩抬起细臂,偏过身,眼尾坠泪地紧紧拥抱住他。 风月破碎 第74节 像是抱住了美梦那般。 鼻音哽咽的。 “你让我觉得,我这么多年的坚持有了意义。” 办画展,开画廊或许是大多数美术生的梦想,她也难免落俗,悸动于画能面世的可能。 那些曾经的遥不可及,都变成了此刻的触手可及。 而门内更是别有洞天。 抛开在一众画廊里拔得头筹的美学设计。 他竟还安排了专门打理画廊的经理。 迎客和护画,两位,各司其职。 郁青娩拽拽赵成溪手指,低声说:“我又不出名,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 她又不是闻名于世的名家,哪至于这么大阵仗,还专门请了两位经理。 他闻声挑眉,反手捏了捏她掌心,“夸张吗,这已经是尽力低调了。” “……?” 就在她要试图劝阻时,一旁察言观色的女经理走过来。 “郁小姐您太自谦了,您的画很有灵气和个人风格,我相信不需多时,赵先生就要调人过来帮忙了。” 郁青娩受宠若惊地笑了笑。 她晓得这位经理讲的话不假,但自然也明白这话有几成恭维赵成溪的意思。 赵成溪抬了下眉骨,垂眸看着郁青娩,顾及她面薄,压低声音说:“不相信我的眼光吗宝贝,我可从没看走眼过。”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哪里是不相信他的眼光,是她明白自己的水平和分量。 但话已经递到这份上,只好无奈地点点头,“我相信。” 闻言,赵成溪满意地抬手捏了捏她后颈,瞬时圈住,搂着人往里走,“走吧老板,进去看看。” 郁青娩抬眸瞧他,自以为隐蔽地戳了下他侧腰,压低声音,“谁是你老板啊!” 他无辜眨眼,有理有据的:“你就是我老板啊宝贝。” “画廊靠你出画,私下听你的,怎么不是我老板?” 郁青娩闻言双颊热了热,目光朝女经理那边移去几分,细指捏住他针织衬衫下摆拽了下,语气羞窘,“你别乱讲话,还有人在呢。” 见状,女经理很识时务的,“赵先生,您带郁小姐进去逛,我就不打扰了,有事您叫我。” 说完便垂眸笑着离开,给两人留出空间。 赵成溪揽着郁青娩后颈的手臂朝下一落,贴着细腰,用力一掴,将人拽进怀里搂着,垂低颈,抵着她秀气鼻尖,低音笑腔的:“现在只有我们了,可以乱讲了。” 他挑了下眉,“有有老板,晚上在厨房?” 这话叫郁青娩脸颊瞬时红透,耳根也红彤彤的,像枝头两朵红梅。 她垂着长睫,眼神闪躲乱晃。 羞臊难耐地抬手将画拍到他怀里,佯装听不懂。 “我晚上要在外面吃饭!” 赵成溪笑着抬手握住画轴,展开另一只手勾着她后颈,拥着人往里走,“好啊,吃什么?法餐还是意大利菜?” 郁青娩故意跟他对着干,拿出杀手锏,“吃炸皮蛋!” “……” 赵成溪脸色突变,浓眉皱紧,接着软塌塌靠在她肩膀上,下巴抵在她肩窝,垂着眼皮,语气都委屈起来,“饶了我吧宝贝。” 郁青娩压着唇角,努力忍住笑意,故意叹一声,也跟着委屈起语气。 将他之前的绿茶劲儿学了个十足十。 “原来感情真的会变淡啊,在一起了就不愿意陪我吃了,你们男人都这么实际吗?” 第58章 青溪 赵成溪勾唇一笑, 接着低了低颈,立挺鼻骨在她肩颈线上蹭了蹭,笑得声音都带着颤音, “好不跟我学一点是吧?” 他笑舒一口气,直起身,抬手捏捏她脸颊,“全天下情侣感情淡了, 也轮不到我们家有有,这么漂亮一宝贝, 谁舍得不喜欢?” 生怕显话薄不可信,接着舍身取义般,“不就是炸皮蛋吗?等会儿就去吃。” 郁青娩嘴角笑意憋不住,不自禁翘起一点点得逞的细小弧度。 她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嘴角弧度,仰起细颈, 故作平静地看他一眼,立场依旧坚定, “但我不陪你在厨房。” 赵成溪一反常态地爽快应下, 主动让出领土,“好啊,不在厨房。”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答应太顺利, 反倒叫人觉得蹊跷。 郁青娩细眉拧了拧,举一反三,很严谨地说:“不止今晚, 以后也不在厨房!” 听到这话, 赵成溪不禁轻笑出声,微低了低头, 微垂了垂眼皮,桃花眼尾弯着弧度,没想到他家有有现在机灵多了,不好忽悠了。 他曲起长指,指骨在她下巴上刮了刮,“都听你的。” 虽然仍觉不对劲,但郁青娩一时也没探究出缘由,只是狐疑地瞧了他两眼。 随即翘了翘下巴,很傲娇的,“这还差不多。” “现在可以请郁小姐亲手把画给挂上了吗?” 赵成溪边说着边抬起手臂,朝她递过掌心,连上半身都微躬几分,配今日的针织衬衫和黑裤,瞧着倒真像一美人绅士。 只可惜是位披着美人皮相的假绅士。 郁青娩忍俊不禁,嘴角弯着笑意,抬手将指尖落在他掌心,像一只高贵扬颈的玛丽猫,“那好吧,给你个面子吧。” 赵成溪唇角抬着笑,笼紧她细指,很配合的,“多谢郁小姐赏光。” 越过光影丝绸画布互动区,是三立画屏隔开的三个空间,对应三个主题:岁朝,丹青,余玉。 每一副都是她亲手画的,挂在家里看过无数次的,可如今挂在画廊再看,仿若摇身一变换了身份,内心莫名有种充盈满足感。 郁青娩指尖抚过画屏一侧的两字,书自松雪道人,清俊中透着圆润舒展。 她看向赵成溪,“主题名字是你想的吗?” 赵成溪点头,颇有些得意,“那当然。” “岁朝清供,丹青不渝。” 郁青娩看着第三立画屏上的“余玉”二字,略微不解的,“第三个为什么是留白呢?” 赵成溪走过去,抬起手臂环在她腰间,侧脸低颈,笑腔随口一说:“还能为什么,你习惯留白三分,画廊随主呗。” 她好笑地拍他一下,“我认真问你呢!” 他握住她手,在细指上亲了好几下,“行,那我认真点。” “这画廊确实随主,最后这一区是特意空出来的,等有有亲手挂满。” 郁青娩仰着脸,笑意盈润地看着他,“你要陪我一起。” 闻言,赵成溪勾唇,“那当然。” 下一秒,她在他臂间转了个身,目光澄净又认真,嗓音含笑地说:“阿溪,谢谢你。” 他抬两指在她额面上很轻地弹了一下,“这有什么好谢的。” 郁青娩下意识抬手捂了捂,语气很霸道的,“就要谢。” 大到整体风格,小到画屏主题,每一处细节都恰好踩中她的喜好,这些除了赵成溪,她从没跟任何人讲过。 赵成溪乐了,“行,那我可得好好想谢礼。” 接着抬臂勾着她脖颈,将人转了个人,“你现在需要想的是画挂哪边。” 郁青娩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最右边的墙面上,抬臂指了下最右端,“就挂最边上吧。” 赵成溪笑着应好。 为了方便挂画,画廊备着工具,他走到一侧,打开隐藏柜门,从里面拿出工具箱,踩梯将钩绳安到挂画轨道上。 他从梯子上跳下,下巴朝墙面抬了下,“来吧宝贝。” 郁青娩扶着他的手臂,踩几层梯子站高,指尖捏着画轴上端的细绳子挂在钩子上,接着双手捏着低端画轴的两端,一寸一寸展开。 粉绿横生的碧桃图完整呈现。 她侧颈,垂下眼睫,看着扶着她腰的男人,“好看吗?” 赵成溪仰着脸,薄唇笑意更盛,笑腔说着好看 接着一挑眉,一句情话信手拈来。 “但是没有我怀里的好看。” 边说着边手臂收力将人从扶梯上直直抱了下来。 他双手捧着她细颈,手指摩挲着她双颊,嗓音含笑低磁,“别人来欣赏画,我只欣赏画家。” 郁青娩闻言眉眼带笑,眼下弯出两条细细好看的卧蚕,抬起细臂环住他腰,朝前迈了两小步,仰着细颈看他,“那你可以当画家的模特吗?” 听到这话,赵成溪眉骨下意识抬了下,嗓音隐隐含着笑意。 指尖在她脸颊划弄几下,“我们有有现在这是打算拓宽画路了?” 除了纹身小像,她从不画人物,一心沉醉花鸟山水。 能称得上人物的,大概是毛笔下勾勒出的那一点营造氛围的模糊身影。 郁青娩点头笑着说是啊,接着俏皮挑了挑细眉,眉眼弯弯的:“但是这条画路里只有你。” 风月破碎 第75节 赵成溪心脏柔胀了几分,桃花眼尾勾起旖旎,食指在她唇角按了按,“现在嘴怎么这么甜?” 她很小幅度地歪了歪颈,故意曲解,“你怎么知道甜?” 表情无辜懵懂,可话却隐隐带着小钩子,勾人的很。 闻声,他淡“啧”了一声,一只手绕过她后颈,掌心控住一侧脸颊,缓缓折低颈,嗓音低磁地说:“确实不知道,尝尝才能知道。” 下一秒,薄唇压下。 响声亲了一下后,赵成溪拇指在她脸颊处抚弄着,笑腔沉磁地说怎么这么甜啊宝贝。 郁青娩微抿着唇,含羞笑了笑,双颊浅浅浮着粉晕,在他重新折颈亲下来时,抬起手臂搭在他颈间虚环着。 他在她眼角,腮颊亲了两下,又含着她唇瓣吮吻着。 很温柔。 偶时勾一下她舌尖。 在安静画廊里,在亲手挂上的碧桃图面前。 她双颊在亲吻里粉意更盛。 一吻结束后,郁青娩如临大敌地看着那个圆乎乎的摄像头,她脸颊瞬间由粉到彻底红透,耳根都红彤彤的,别扭又难为情看他一眼,低声抱怨道,“你怎么不说还有摄像头啊。” 赵成溪手臂挂在她颈间,好冤枉的,“这也怪我啊宝贝。” 长指拨了拨她透红耳垂,毫无技巧的安慰,“自己就是老板,怕什么摄像头?” 话是这么讲没错。 “但、但……” 郁青娩犹犹豫豫,找不出反驳话,便干脆霸道瞪人,“反正你不跟我讲就是不对!” 赵成溪没忍住笑出了声。 但也很配合抬起双手,作出求饶状,很熟练的,“我错了宝贝。” 他家有有吃软不吃硬,脾气好,只要认错积极,下次还能再犯。 果然—— 郁青娩绷紧的眉眼表情松下来,语气也软了几分,“那下不为例。” 赵成溪笑着勾出小拇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需不需要拉钩?” 她扑哧轻笑出声,抬手推开,“谁要跟你……” 话还没说完,却被他反手穿过指缝交缠握住。 “不拉勾,那拉手。” 赵成溪拉着人往外走,另只手插着兜,回颈看人一眼。 投影光影错落间,听到他笑音一句。 “走了有有,去吃炸皮蛋。” * 永西街夜市。 半小时车程,赵成溪一直在做心理准备,握着方向盘的长指无意识轻敲着,谁知却走进了一家无招牌的小店,只门口白纸贴一张菜单。 他愣了下,“不是吃皮蛋?” 郁青娩停住脚步,佯装恍然的,“我忘记了,我们现在去吧。” 可惜演技生疏,一眼被看透。 赵成溪心底松了口气,肩颈都彻底放松,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边揽着人朝小店走边说饿死了。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忍笑地悄悄弯起弧度。 门店小,店里座位不多,空调老旧地突突直响,制冷效果不佳。 等位时间,郁青娩点了一杯满冰冻柠茶。 一把厚重圆头勺子,旁边靠一根大米吸管。 她端着覆冰雾玻璃杯,捏着长勺柄搅动了几下,冰块相撞轻响,溢出一点点冷气。 接着递到赵成溪唇边,“尝尝够甜吗?” 他闻声挑了下眉,目光在那跟伶仃米色吸管上停了一秒,随即低头含着吸管喝了口。 冰凉茶液滑过喉管,褪去几分热气。 毫不吝啬地夸一句好喝。 赵成溪垂下的目光瞧见郁青娩冰红的手指,从柜台抽几张纸巾,从她手里拿过玻璃,将纸巾垫在杯壁外面后才重新递回她手里。 郁青娩隔着几层纸巾捏着杯子的手指动了动,弯唇咬着吸管吸了两口,觉得这次的冻柠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甜,都要好喝。 他手臂搭在她肩上,垂着眼皮,视线落在她咬着吸管的微红唇瓣上。 停留几秒,接着偏颈望向霓虹喧闹的店外街巷,唇角缓缓抬起一点弧度。 好在空调制冷差,店里客人贪嘴但也受不住热,翻桌蛮快的。 一杯冻柠茶刚见底,便叫到了他们手里的号码。 很简单手写菜单,菜品不多。 郁青娩选了戴小皇冠的招牌香煎脆边猪油渣饭,温泉蛋肉饼捞饭,肉骨茶小笼包,还有淋蜂蜜的花生酱西多士。 出餐也很快,橙红色餐盘一次端来所有餐品。 煎蛋四周焦焦脆脆,淋酱油葱花的黄澄澄蛋黄一戳即破,拌着猪油渣酥酥脆脆。 小笼包脑袋顶着一颗红色枸杞,内馅是肉骨茶,肥瘦相间,很细腻。 从店里出来后,赵成溪抬手解开几颗衬衫扣子,露出一片冷白皮肤,隐隐看出些胸肌轮廓,前锁骨处的薄汗配上巴洛克珍珠拼接银链,莫名的勾人。 郁青娩自然瞧见周遭递过来的视线,抬眸瞧了眼鼻骨架黑超的男人,不由很轻地瞥了瞥嘴角。 握着他手的手指不由动了动。 赵成溪随即垂下视线,挑了下眉骨,“怎么了?” 郁青娩很生手地摆出野蛮女友的气势,“你以后不准戴珍珠项链了。” 他闻言抬指朝下勾了勾墨镜,半露出一双含笑桃花眸,插兜微弯着腰看她,“怎么还不准我戴了?不好看?” 她又撇撇唇,目光在那跟晃悠的珍珠项链上停了停,“就是太好看了。” 赵成溪瞬间了然,嘴角笑意明朗,偏了下头,就着此刻姿势,朝前俯了俯身子,在她微抿的红唇上很轻地亲了下。 “还气吗?” 郁青娩愣了下,压了压嘴角要上扬的弧度,“我没生气。” 他笑“嗯”一声,捏着她手抬起来亲一下,“没生气,是吃醋了。” “跟你学的。” 赵成溪笑得更开心,捏下鼻子上的墨镜,反手戴在郁青娩秀气鼻骨上,抬起手臂搭揽在她肩上,低头在她一侧腮面上响声亲了下,“现在没人惦记了。” 郁青娩被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惹地轻笑。 明明是变相占便宜,偏美曰其名不叫旁边人惦记。 仰了仰脸,“路人会认出你。” 赵成溪无所谓耸了耸肩,低头看人,刮刮她下巴,笑腔说:“我又不是明星,而且宝贝,你不露脸就行。” 她一张小巧鹅蛋脸,下巴圆尖,架在鼻骨上的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红唇。 虽不是明星,但热度不输小生。 上几次热搜后,倒真有一番同明星恋爱的感觉。 吃完晚饭,两人也没着急回家,而是在牵手在附近金鱼街懒懒闲逛。 夜幕昏暗,窄街两边店铺琳琅满目,暖黄灯光映亮整整齐齐挂着的袋装小金鱼,红橙色里夹着几抹绿色,色彩明亮,高饱和度,仿若走入现实版童话世界。 小金鱼种类很多,除了最常见的草金鱼,还有圆嘟嘟的兰寿,以及花瓣尾斗鱼。 赵成溪想到家里那只昼夜不停游的玩具金鱼,抬起搭在郁青娩肩上的手指,在她偏颈瞧金鱼的脸颊上捏了捏,“要不要买一只,给家里的做个伴?” 郁青娩被逗笑,抬起颈,背着金鱼摊位映出的光,“赵先生,你是要给它相亲吗?” 他笑了声,纠正道,“这是包办婚姻。” “我替它拒绝了,” 她弯着眉眼说俏皮话,“它是独身主义。” 赵成溪抬唇笑开,也不勉强,揽着人继续往前走,“等它想谈恋爱的时候,再给它找对象,以后它生老病死,我都负责。” 听到这话,郁青娩心口乍然漏跳一拍,忽然想起遇见金毛学弟那晚,她对他讲的话。 她只是含糊说了句懒人之光。 可他却参透了话里有话的含义。 而此刻,他在告诉她,她担忧的,他都负责。 不用担心承担不起未来。 思及此,郁青娩忽地驻足,在人来人往的街巷间,抬起手臂环住赵成溪的腰,脸颊贴在他心脏跳动那侧。 “阿溪,我的心很小,只能把感情分给一个人,我的感情也不够多,没有办法也不能再给别人。” 赵成溪被她突然拥抱,抱得微愣两秒,听到这话后,眼眸更是浮出些流转动容的情绪,他抬起手搂住人,手掌在她后颈上很轻地捏着。 嗓音沉磁含笑,“我们绝配啊宝贝。” “只喜欢一个人,只养一只金鱼。” 他低了低颈,薄唇凑到她莹白耳廓,声音更低了几分,“bb呢?也只要一个?” 郁青娩眼睫猛睁了睁,耳根瞬时红透,她抬起脖颈,羞窘瞪着人,嗓音冒热意,“谁要给你生bb了?” “好啊,那我们不要bb。” 赵成溪勾着薄唇,双手捧着郁青娩的脸颊,低头蹭了下她鼻尖,“都听有有bb的。” 她脸颊浮红,隔着墨镜望进他笑眸,“你又占我便宜。” 风月破碎 第76节 他乐了,手指揉揉她脸颊肉,“怎么成了又?欲加之罪啊?” 郁青娩低哼一声,“本来就是。” 刚刚找理由亲她,现在又变向想当她爸爸! 这人简直半点亏都吃不得! 赵成溪心甘情愿交出领土,“行,天大地大,我家有有最大,你说是就是。” 她隐匿地翘了翘嘴角,又飞快压下,很公正地收复失地,“你的谢礼没有了,赏罚相抵。” 他了然地“奥”了声,捏着她下巴晃了晃,“行啊,在这等着我呢。” “是不是早就琢磨着挑我错呢?” 郁青娩很无辜,“那你别犯错啊。” 赵成溪抬了抬眉,淡“啧”了声,好似当真无计可施般,“那好吧,我尽量。” 她狐疑看他一眼,半信半疑地应了声。 事实证明一切怀疑都有预兆。 他不仅没尽量,还变本加厉地半点都不能亏待自己。 回家洗过澡,郁青娩散着吹干的头发下楼,穿这一条浅蓝色丝绸睡裙,垂至纤细脚踝,细带从肩颈和腋窝后延在脊骨出系一个秀气蝴蝶结,后腰处褶皱收着一圈松紧腰边,露大片裸背。 她将玻璃瓶里灌进水,对准气泡水喷嘴安上,手指握住一侧开关把手下压,刚冒出一层气泡,便被人自身后搂住,下巴也被他扣住。 吻也顺着耳根细细密密落到肩颈。 郁青娩颤栗缩着肩朝一侧躲去,握着把手的手指也松开,捏紧岛台边沿,她后侧了侧颈,气息微微不问,“气泡水还没做好呢。” 赵成溪应了声,边吻着她手臂边含糊着说,“你做啊。” 手指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在她眼角,脸颊上吻着。 “……” 郁青娩偏颈躲了下,羞恼地瞪着眼,视线却隐隐不稳,微喘了一下,“我怎么做啊。” 赵成溪抬手揽住她的腰,用力一提,将人抱到台面上坐着。 她手曲着手臂,后背蝴蝶骨明显浮起,在脊骨两侧撑起两小片阴影。 颤音搬出杀手锏,“你说过不在厨房的!” 闻声,赵成溪果然停住了动作,抬起颈,勾起薄唇,理所当然地说:“对啊宝贝,我们不在厨房啊。” 郁青娩难以置信地扭颈看着他,抬手指着岛台对面的炉灶,“这、这不是厨房吗?” 他点点头,“是啊。” 他竟然还是啊! 接着又听见他强词夺理一句。 “可是宝贝,我们现在是岛台另一侧,这是餐厅。” 郁青娩双眸瞪大,眼尾隐隐透出一点红晕,委屈控诉,“赵成溪,你无赖!” 赵成溪掐着郁青娩细腰,再次把人提抱起来,转身迈了几步,将人搁在光洁的餐桌上坐着,抬手扣着她细颈,随即低下颈,咬着她小巧耳垂,嗓音低沉的,“那怎么办啊?” 接着张唇吮吸了一下,声音愈发沉下去,“罚我今晚好好努力,怎么样?” 郁青娩手臂下意识朝后伸去,指尖抵在桌面上,被他亲耳朵亲得半个字都讲不出口 修长手指落在她颈后皮肤,捏着垂下的细带,稍一用力边将那个精致蝴蝶结给扯开,肩颈腋下细带瞬时话落,前襟布料摇摇欲坠。 岛台外侧的气泡水机器嗡嗡运作,气泡从不锈钢喷嘴冒出,水花翻腾,气泡渐渐在瓶内充盈,又声音细弱地噗呲噗呲碎裂。 郁青娩忽地抬起抵着桌面的手,用力抱紧赵成溪的肩背,脸颊也埋在他肩窝里。 自桌沿垂下的浅蓝色布料氤氲处几小片深蓝色。 赵成溪抱着人走到沙发前,自后背将人搂抱住,修长手指压在她手背上,指尖缓缓挤入指缝,压在沙发面上将她手扣紧。 他前倾将人抱紧,在怀里人蹙眉时吻上她泛红耳根。 将那一小处皮肤亲得彻底红透。 随即,赵成溪直起身,一只手搂住她腰侧,另一只手自她前颈将人环住,手臂稍用力将人搂起来抱在怀里。 郁青娩靠在他怀里,气息不稳地垂死挣扎,“周末要、要去试伴娘服,你不要乱亲。” 他舌尖在她耳蜗处舔了舔,嗓音克制含笑地说遵命。 岛台上的气泡水机器终于将纯净水打满气泡。 那时身后男人贴在郁青娩耳侧,长指扣着她细颈,将她脸颊扭过来,接着听到他呼吸急喘地沉声说,“知道为什么画廊三个主题是岁朝,丹青,余玉吗?” 郁青娩闻声思绪微拢回了些,掀起眼睫去看他,软着声扬调“嗯”了一声。 岁朝清供,丹青不渝,余玉留白,这只是表意。 “它们代表着新的开始,忠贞不渝和余韵流长。” 是他们的感情,也是他对她的承诺。 后来她被用力按着后肩膀两处蝴蝶骨,掐着后颈,细臂撑在沙发上,见证了气泡水成型的全过程。 而这次赵成溪“说话算话”。 郁青娩将伴娘服穿上,衣服并非保守款,而是裸背绑带款,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露在外面的皮肤光洁无暇,可布料遮住的地方却是红梅连绵朵朵开。 她不由怀疑赵成溪是提前问过沈时斜衣服款式了。 拉开试衣间的半圆遮挡帘,微拎了下裙角走下高出平地几层的台阶。 赵成溪闻声抬眸,视线落在那抹秀瘦身影上,目光下意识亮了亮,嘴角了抬起了笑弧。 她刚走过去,腰间便环上一只手臂。 他垂着眼,自然低颈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声音淡淡含笑,“怎么这么漂亮。” 郁青娩不理他嘴甜夸奖,低着声音问,“你是不是提前知道裙子款式了?” 赵成溪微愣了下,“什么?” 她抿抿唇,又问了一次。 他按灭手机,手掌扶着她裸背将人用力搂进怀里,低下颈,抵着她鼻尖,沉笑着说,“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 她轻哼了声,腹诽你本事那里不大了! 随即,赵成溪想到什么,搂人的手臂松了松,目光在她纤细身影上打量了几分,抬手捏捏她脸颊,勾着笑,“宝贝我这不是说到做到了,怎么还生我气呢?” 郁青娩瞪了他一眼,嗔着调子怨人,“你还说!你收敛了吗!你只是换了地方!” 他眉眼笑意更深,捏她脸颊的手指抻开,扣着她下巴要亲下去。 却被乍然惊起的一声“青娩”给打断。 于媛媛笑眯眯地冲进来,视线落在两人身影上,脚步骤然顿住,欢快声音辄止,尴尬一笑,虚着声打商量,“那个……那个,要不我待会儿再来?” 郁青娩闻声躲了下,拉下他掐着自己脸的手,手指虚虚拉着他腕骨。 抬眸对上于媛媛目光,她不由脸热,不好意思地扑了扑睫。 于媛媛嘿嘿一笑,“继续,青娩你们继续!” 谁知要退出去的脚步被梁潮打断,他搂着女友往里走,“哥,你这恋爱谈得也太高调了,快成热搜包月了吧!” 从前没少见他谈恋爱,来来去去多得梁潮怀疑自己脸盲,但每次都表面大张旗鼓,眼底却意兴阑珊,连亲昵举动都懒得做。 哪到如今这地步,里外都够高调,像一只到处有效开屏的花孔雀。 赵成溪抬臂环着郁青娩窄肩,将人往坏里搂了搂,浓眉微皱起,眉宇间满是被打扰兴事的不耐,微呛的:“想加班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 梁潮瞬间偃旗息鼓,讨好一笑,“赵总,大可不必了!再加没时间谈恋爱了!” 当初办公司,梁潮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个只会挥霍的废柴富二代,挑来选去觉得还是搞点机器人啊什么的合他格调,说出去也倍有面,更是原以为溪哥跟他是同道中人,挂名深藏功与名,可万万没想到他溪哥是两面派,潜在工作狂啊! 这几个月下来,他都觉得自己内外兼修,彻底升华了。 赵成溪淡讽一笑,“你还知道谈恋爱?” “不是!哥你不能谈的多你就……” 梁潮话还没讲完就被于媛媛一脚小高跟踩得跳脚,疼得嗷嗷直叫。 他瞪着于媛媛,委屈的:“baby你干嘛啊!” 于媛媛懒得理他,递过一个白眼,越过他直直走到郁青娩身边,挽着她手臂,“青娩我们出去找吟吟姐,不用理这个没、脑、子、的!” 梁潮看着扬长而去的女友,一脸懵:“……?” 他怎么就没脑子了! 他看向赵成溪,企图寻求共鸣,“溪哥?” 谁知—— 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懒腔送他五个字。 “确实没脑子。” “……” 于媛媛挽着郁青娩往外走,替无奈男友收拾烂摊子,毫不留情的:“青娩,你别理梁潮,他人傻钱多没脑子,他说话你就当听个响,完全没任何可取价值!” 郁青娩忍俊不禁,“媛媛,我没多想也没生气,他过去的事,我都知道。” 于媛媛顿几秒,试探着确定,“你真的不生气吗?” 郁青娩笑着摇了摇头,“不生气,都是过去的事了,再生气不是自讨苦吃吗。” 听到这话,于媛媛松了口气,但还是下意识替溪哥解释了几句。 “青娩,我也不是替溪哥说好话,但我跟梁潮都觉得他之前那恋爱都不走心,别像今天你们这样了,” 她抬手合指,比了个亲吻动作,“以前跟那些前女友,就连搂搂腰拉拉手,溪哥都不乐意。” “典型人前风流公子,人后无欲无求。” 郁青娩被这话惹得轻笑出声。 “你别笑啊青娩,我这可是在夸溪哥呢。” 风月破碎 第77节 于媛媛长舒了一口气,历经世事,看透红尘般感叹,“我现在是大彻大悟了,溪哥一旦认真,不管是谈恋爱还是搞事业,都是一等一的一心一意。” 她俏皮眨眨眼,很轻地撞了撞人,“跟沈董不相上下,青娩你说是不是啊?” 郁青娩被讲得脸颊红热,明明不是夸她,却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羞意,声音低低地喃着说也没有。 话落便往前快走了几步。 于媛媛刚要开口,余光瞥见郁青娩后腰处,微皱的布料鼓出小缝隙,露出小片皮肤,雪肤上的连垣红痕更是异常显眼。 她双眸瞪大,惊讶扬声,“wtf!” 接着努力压着音量,但嗓音难掩激动,“青娩!战况激烈啊!” 郁青娩愣了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什么?” 于媛媛伸出食指,在她后腰处皮肤戳了戳,眼神暧昧地勾唇一笑,“你说呢?还是doggie位呢!” 郁青娩瞬间烧透,耳根也爬满红晕,她连忙抬手捂了下后腰处,眼神很难为情地四处闪躲,想要反驳却又磕吧着寻不出一句完整话。 于媛媛暗示十足地挑了挑眉,“你们这是昨晚……?” 她抿了抿,低声否认一句没有。 但这句没有更叫于媛媛震惊。 她沉默几秒,忽然出声,一锤定音地下结论,“溪哥一定是恋爱脑!” 郁青娩顶着潋滟双颊,微疑地看着她。 于媛媛随即有理有据解释,“不是昨晚还这么明显,这都亲多用力啊,do的时候得多投入啊,要是不够喜欢,我可不信能有这效果!” 郁青娩被她语出惊人给连番惊到,有些慌张地抬手去捂她唇,双颊烧热地低声说:“媛媛你该去买个木鱼多敲敲。” 好静心清杂念。 于媛媛委屈地耷耷眉毛,双手合十求放开。 郁青娩狐疑地看着她,“那你不准再乱说了。” 闻言,她立马乖巧点头。 谁知刚一放手,便瞧见乖巧媛媛瞬时一拍沙发扶手,扬声一句。 “青娩,他超爱!” 姜吟拉着沈时斜的手从店外进来时,便瞧见一脸笑意和一脸通红的两人,她从沈时斜手里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两杯龙井抹茶,跟他仰脸讲了两句,便捧着两杯冰饮走过去。 她好笑的看着两人,“你们说什么呢?” 于媛媛接过冰饮,插进吸管搅了搅,猛吸一口,“没什么啊吟吟姐,就是聊聊恋爱的事嘛!” 姜吟笑了笑,没再追问,看着郁青娩问礼服还合身吗。 郁青娩将冰饮搁在一侧小桌上,站起来给她瞧了瞧,“合适,长短和腰围都挺合适的。” 于媛媛咬着吸管笑,“吟吟姐,我觉得腰围要再收一收。” 她话音刚落,便收获郁青娩丢过来的一记抱枕。 郁青娩抬起细臂,用微凉掌心捂了捂双颊,企图降低面颊热度,“吟吟,她乱说的,腰围正好,不用改。” 她刚刚去照过镜子了,偶尔动作间会微微皱起小缝隙,但若再改就有点过后,到婚礼之前吃饭都得以克计量了。 姜吟失笑看着于媛媛,大致猜到刚才她们的恋爱话题了。 她站起来看了两眼,看出后腰处微微有点松,但无伤大雅。 “未眠还在美国,她礼服要临婚礼前天才有时间试,不合适到时候再改。” 姜吟忽地想起之前沈时斜说起画廊的事。 “青娩,听说你私人画廊已经筹备差不多了?” 郁青娩脸上红晕未褪地点点头。 于媛媛扔掉抱枕凑过来,有些不服气的,“说起这个,那我还是有点不满意溪哥的,前阵子我从梁潮那听说画廊的事嘛,我说让小姐妹帮忙宣传一下,溪哥非不让,我说要来找你,他也不让,太霸道了吧!” “不过……” 她抬眸,“不过什么?” 郁青娩笑了笑,“也没什么,是我不想大肆宣传。” 于媛媛闻言很不解,拧紧眉心,“为什么啊?要是我能画出这么好看的话,我恨不得买断热搜,天天给我爆一!!!” 郁青娩被这话惹得轻笑出声,嗓音含笑地缓声解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这些年我一直想的都是做好纹身这件事,已经很久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以作画者出现在大众视野这件事了。” 她垂眼笑了笑,“从画给自己看到画给别人看,对我现在来说很需要勇气,顺其自然会自在些。” 于媛媛自小张扬,喜成焦点的性格,很难理解,虽然似懂非懂,但还是点点头,“那青娩你要事那天意外走红了,可不能拒绝我推波助澜!” “好,不拒绝。” 郁青娩这话刚说完,后颈便抚上一只微凉的手,接着赵成溪附身虚贴在她耳边,“别人就不拒绝,怎么我这就三连拒?” 她缩了下脖子,拽下他手,仰脸微瞪他一眼,叫他收敛点。 赵成溪见好就收,怀着她细腰,挨着人坐下,“嫂子,没什么事,我先带着人走了?” 于媛媛抱着抱枕,在边沿垂穗后抿着唇偷笑。 当面嗑cp果然比互联网更上头! 因着赵成溪高调恋爱,频上热搜,从最初的不怎么看好,到如今已经有网友开始嗑两人cp了。 虽然每次压热度撤热搜都很迅速,但仍有冲浪王者能捡漏吃到一口糖。 看着换下礼服,牵手走出去的两人。 于媛媛笑着凑近姜吟耳边。 “吟吟姐,幸好你下个月就办婚礼,不然溪哥可能要弯道超车了。” 就溪哥如今的车速。 她甚至觉得,不仅超车,还会套圈! 第59章 青溪 阿奶生于九月, 葬于九月。 每年九月,郁青娩都会去寺庙替阿奶上香挂牌,以前她也信, 只是当初阿奶在icu时,她祈求了一整夜,还是收到了恶讯,从那以后就不愿意信了。 文玉寺是阿奶在世时常去的寺庙。 从前寺里香火鼎盛, 络绎不绝,如今虽依旧青雾浓郁, 却见清冷。 寺庙占地不大,庙宇鳞次紧邻,庙顶彩陶明亮,绿枝抚脊,朱砂红墙氲着雨水冲刷的岁月沧桑,日光罩落寺顶青烟如光晕, 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剥离感。 主庙梁顶簇着满坠着一串串打着圈的香塔,烟雾袅袅, 阳光从斜窗侵入, 映出一圈圈光晕,在梵音里衬出一股神圣感。 郁青娩捏着燃着的线香,跪在蒲团上叩了三叩。 因着文玉寺人少, 少了份争先恐后,反倒让她俗虑平扫,在空荡靡靡的店内生出了那份往日的虔诚。 她将线香搁在宽口香炉里, 将请来的香牌挂在红漆木架上, 红烛燃光,映亮金字祈愿, 阿奶的一贯八字心愿。 诸事顺意,六时吉祥。 站在香牌前,郁青娩定定瞧了好半晌,很轻地深呼吸了下,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接着提步走到一旁捻珠等候的大和尚面前。 她双手合十躬了躬身,问了句怎么请红纸灯笼。 大和尚颂一声阿弥陀佛,展臂示意,随即提步朝请灯处领路。 请灯殿里,放眼一瞧,红彤彤一片红纸灯笼,可细瞧,分门别类,很是清晰。 郁青娩选了一盏姻缘红纸灯笼,拿起檀木方盘里的金色笔,在红纸灯笼上一笔一画,虔诚地写着心愿。 求得不过是俗世俗愿。 惟愿钟情不负。 以前听过见过别人请灯笼,选好类别,写完心愿便交由僧人挂于殿宇,没曾想文玉寺的灯笼不仅于此。 大和尚接过她手里的灯笼,垂眸看着笼纸上的字,目光在最后并排两个名字上溘染顿住,微怔几秒,终是未多言。 他走到佛像前,跪坐在蒲团前,同一众主持诵念南无观音陀罗尼经。 直到红纸灯笼挂于庙宇之上后,大和尚才双手捧佛珠合十,半躬身,颂一句阿弥陀佛,“女施主定能心愿达成。” 郁青娩眸光微顿了了下,对此不解。 但大和尚也并未多透露,只是微一侧身,朝殿内正中样那盏灯笼处望去一眼,打哑迷般意有所指,“有福之人自有人愿为其庇之护之。” 这话如同菩萨手里拿着杨柳枝,在她额前轻一点化,绿叶扫开云雾,透出些许云雾后的晴空万里。 众僧人相继离去后,殿内只剩她一个人。 空荡回音,轻柔踏步声也足够清晰。 一步步朝那盏单独俸挂的红纸灯笼走去。 郁青娩仰着脖颈,望着那盏伶仃红灯笼,红色微旧,虽瞧不清,但看得出灯笼壁上写着几行字。 几秒后,她拿起手机,点开照相机。 接着举起手机,镜头对准那盏红纸灯笼,细指按住屏幕向两侧扩去,随着距离拉近,红纸灯笼上的字渐渐放大,在她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金色字迹有些模糊,显见岁月痕迹。 可最后如出一辙的,并排着的两个名字却很好辨认。 是他们的名字。 看清的那一瞬间,郁青娩心脏忽地漏跳了一排,指腹脉搏也跳动飞快,指尖微弹,手蜷起在掌心攥紧。 她缓缓扬起细颈,目光离开屏幕,抬睫遥望住那盏微风吹晃坠穗的灯笼。 远处梵钟轻撞,钟声入耳,撞得心绪震颤。 她喉咙胸腔也升起起一股酸涩感,弥漫聚集,愈演愈烈。 风月破碎 第78节 鼻腔也涌起酸涩,眼尾随之溢出一点水迹。 某种猜测在心间冒芽。 走出请灯殿,郁青娩站定在殿门前,风略过绿叶,徐徐拂拂刮着皮肤。 她垂眸看着消息框,点开赵成溪的对话框,删删打打,想到他正在出差有时差,又猜到他或许不会讲实话,最终没将消息发过去,而是给梁潮发了一条消息。 重逢至今,对于过去几年,赵成溪很少主动提及,哪怕话赶话讲到了,也是报喜不报忧那般。 仿若从头至尾,他都没那么难过似的。 郁青娩同梁潮约在了一家咖啡厅。 梁潮穿了件白底蓝纹短袖衬衫,配了同色短裤,整身的海滩度假气息,笑嘻嘻地开玩笑说这电话再晚打半小时,他就已经开船出海了。 郁青娩略带歉意的勾了下唇,“突然叫你出来,耽误你出去玩了。” “不耽误啊,我这能偷闲出去玩可是建立在溪哥的痛苦之上!” 他边把菜单递过去边夸张地说:“青娩姐,你想知道溪哥什么小秘密,我一定知无不言!” 郁青娩被这话都逗地很轻地笑了声,小弧度勾了勾唇角,视线在菜单上扫了一圈,点了一杯拿铁。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有点小事想问问你,他那边正好晚上,所以就叫你出来了,” 她指甲无意识掐了掐指腹,语气佯装轻松,“我……就是想问问,赵成溪他有给寺庙捐过香火钱吗?” 庙里请愿的灯笼定是不会永久挂着,哪怕文玉寺没那么旺的香火,但也不至无任何缘由的,将一盏红纸灯笼如此珍重地挂奉于中央。 更何况上面的字迹同周遭任何一盏相比,都见明显岁月痕迹。 听到这话,梁潮下意识反驳,可“怎么可”三个字刚脱口,便瞬时刹住,他蹙了下眉,细思着改了话头,“……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 他又顿了顿,很严谨地补充道,“也可能不止一次。” 郁青娩眼睫颤了颤,指腹脉搏快跳了起来,她缓缓攥紧手指,嗓音克制着起伏情绪,“你还记得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梁潮仔细思考着说:“得有七八年了,好像就是溪哥高中毕业,刚大一那会儿吧。” 他忽地笑了一声,“青娩姐,你可能不知道,赵爷爷对神佛风水什么的,那可是信的很,给溪哥请了一副小叶紫檀的手串,可偏溪哥觉得这是封建迷信,那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拽劲酷死了,但也把赵爷爷气起的不行。” “尤其是后来知道溪哥突然给一叫文什么寺捐了一大笔香火钱,以为他这是转性了,谁知就是虚晃一枪,不仅不乐意带那手串,还直接给扔抽屉里,赵爷爷就更恼火了。” 郁青娩喉咙泛起酸涩,眼框也开始酸热,她很轻地呼了口气,声音带着细弱哽咽,“他那时候有说为什么吗?” 梁潮端起冰美式咕嘟喝了一大口,拧了下眉,“他当时说钱多没处花,但这一听就是鬼扯,没人信,谁也问不出什么。” 他挑了下眉,嬉皮笑脸的,“溪哥那会不是交了个女朋友嘛,所以我们都猜着是因为受情伤了。” 郁青娩瞬时掀了掀眼皮,下意识问了句,“你们知道他那时候谈恋爱了?” 听到这话,梁潮眉心很轻地跳了下,惊讶于赵成溪连这些尘缘旧情都交代细致,他便直接实话实说了。 “知道啊,就是没见过人,好像分的也挺快的,后来溪哥对那段恋爱更是闭口不提,挺多事他都不乐意说,归根到底跟沈哥是一卦的,只不过他们两个一个热,一个冷,衬得溪哥浮躁又不靠谱。” 接着公正评价一句,“就挺吃亏的。” 他好奇问一句,“不过青娩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郁青娩回过神,吞咽了几下,将酸意压下,艰难地扯了扯唇角,不想露端倪,随口编了句,“没什么,就是今天去文玉寺给阿奶上香,好像在香火单上瞥见了他的名字,有点好奇。” 梁潮也没多想,“啊”了一声,“这样啊。” “青娩姐你下回可以去释禅寺,香火旺盛,菩萨灵的很,文玉寺现在香火比不过从前了,要不是有溪哥这个冤大头,可能早就改名换姓了。” 她抿唇很浅地笑了下,声音虚浮地应了声好。 那些抓不住的猜测在此刻都一一具像化,仿若隔着几年时光,看到了曾诚心祈愿的少年。 虽然瞧郁青娩的反应,应该是知道溪哥的初恋,但梁潮还是觉得不踏实,怕他祸从口出,平白惹出些误会。 他摸摸后脑,心虚笑了声,“青娩姐,这事你帮我保密,别让溪哥知道是我说的,我可不想再加班了。” 郁青娩失笑一声,点头应好。 她瞧出他心虚,大致猜到是为何。 怕那句初恋生误。 赵成溪出差回来前,她没同他提半字。 每晚视频时,她无数次想脱口而驰,可又无数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除了不知如何开口,更是不想讲了以后叫他分心。 不过就算没这事,也有旁的事叫他惦记在心,更是提前回了洲城。 赵成溪回到羡仙巷时,郁青娩已经开始给沈时斜纹身了。 他刚推开门,走进小院,迎面瞧见在树荫下坐着喝茶的姜吟,便抬下巴朝屋内示意了下,“嫂子,他们这是开始纹了?” 姜吟笑着应了下,边给他倒茶边问,“刚下飞机?” 赵成溪“昂”了声,走过去端起那杯冷泡茶一饮而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朝虚掩着的门那边撩去一眼,略显别扭的,“嫂子你就不介意?” 姜吟闻言抬眸,目光在他身上顿了几秒,忽地浅勾了下嘴角,语气略显故意的反问,“介意什么?” “还能介意什么啊,” 赵成溪抬了抬下巴,声音硬邦邦的,“沈时斜让女纹身师纹身,你也不管管啊?” 姜吟抿着唇憋笑,前几天听青娩说赵成溪对纹身这事耿耿于怀,那会儿她还半信半疑,此刻这亲眼瞧见,她对赵成溪还真要“刮目相看”了。 也再次确认了他对这段恋爱的认真程度。 “青娩不是外人,而且还是你女朋友,没什么好介意的。” 闻声,赵成溪瞬时惊声而起,音调都扬高了,“是我女朋友才要介意!” 讲完又觉的有点难为情,心虚抬手揉了揉后颈,耳根微热地嘴硬找补,难得有些磕巴。 “不是,嫂子,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怕你在意。” 他这会儿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大字:我很介意! 姜吟看着他,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了,曲指撑着下巴,笑着打趣道,“这还是头次见你吃醋。” 这话让赵成溪瞬间炸毛,立声反驳。 “我没有!嫂子你别乱讲!” 她故意逗人,“要不你进去看着他们两个纹。” 他下意识想说句“也行”,但话到唇边戛然而止,撑着一副满不在乎的皮相,退两步重新坐下,倒了杯冷泡茶一饮而尽。 好面子嘴硬说:“他们纹他们的呗,我又无所谓。” 嘴上说着无所谓,可却秒如度日,如坐针毡。 沈时斜纹的是个手部小图,图不复杂,不过半小时便纹完了。 郁青娩从屋内推开门,刚一出来,便瞧见脖颈微红,一口口喝着冷泡茶的男人。 她眼眸亮了亮,语气欣喜,小跑几步过去。 “你怎么回来了?” 赵成溪将杯子搁在桌子上,轻咳了声以掩饰不自然,抬起手,展臂搂住她的腰,话讲得一般正经,公事公办,“工作做完了,就回来了呗。” 她也没多想,笑着应了声。 姜吟正端着沈时斜的手,仔细瞧着腕骨处的纹身,皮肤只是微微泛着红,听到赵成溪这话,她没忍住轻笑了声。 沈时斜挑了下眉,捏了下她手,无声问她笑什么。 她抿笑不语,顺势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待会儿告诉你,接着转身跟郁青娩说:“青娩,我们俩就不在这当电灯泡了,改天再一起吃饭。” 郁青娩笑着应好,顺手推开赵成溪的手臂,朝姜吟走过去,“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赵成溪垂眸瞧了眼空荡荡的手臂,无声淡“啧”了声,收起伶仃的手,装酷似的插起兜,跟在两位女生后面朝外走,却被沈时斜抬手拍了下肩。 他瞬时回头,语气还有些冷硬,“有事?” 沈时斜单边挑了下唇,老神在在的,“我有老婆,心眼大点,少吃醋。” 说完便提步而过。 赵成溪脚步顿住,“……?” 他这话还没讲几句,怎么反倒成了全世界都知道他吃醋了。 郁青娩将人送到巷口,便没再多送,挽着赵成溪手臂往回走时,想到姜吟临走前说头次见到赵成溪这一面,还挺爱吃醋,便觉得好笑。 她不由侧眸瞧着人笑,“阿溪,你……真吃醋了?” 赵成溪垂眼看人,无奈哼了声,抬手掐了下她腮肉,“怎么?我吃醋,你很开心?” 她抬手握了握他手腕,讨好一笑,话却没半点讨好,“没有很开心。” 没有很开心,那就还是开心。 他鼻腔淡哼一声,试图讨伐罪魁祸首,“是不是在外霍霍我名声,说我爱吃醋?” 郁青娩双眸瞪大了几分,扬声反驳,“我哪有!” 赵成溪半信半疑,“真没有?” 她抿抿唇,咕哝着,“真没有啊,就是跟吟吟提过一嘴你不太乐意,哪有讲你吃醋。” 他被气笑了,扣住她腰侧,将人朝怀里用力一圈,“这还不是霍霍我名声?” 这跟讲他爱吃醋没半点区别。 郁青娩余光瞥见小院的门,心绪放松了些,抬起细臂搂住赵成溪腰,稍垫了垫脚,在他嘴角亲了下,答非所问的,“那你还吃醋吗?” 赵成溪垂眸望着郁青娩清亮含笑的眼眸,抬手起住她小巧下巴,微侧了下脸,擦着她秀气鼻梁凑近,在她勾着的唇上亲了下。 话说得有几分破罐破坏的劲儿。 “女朋友纹的第一个异性纹身是别人,我还不能吃个醋了?” 他在意的并非是她给不给异性纹身,无非是那个“初纹”是不是他罢了。 郁青娩眉眼笑意更深,手指在他腰侧很轻地挠了挠,“能啊,下不为例好不好?” 赵成溪挑了下眉骨,抬手握住她作乱的手,压低声线,沉嗓说:“勾我呢?” 她瞳孔无辜睁大了几分,摇头说没有。 他捏了下她指骨,暗示的:“没有?没挠我腰?” 郁青娩略不服气,淡哼一声,“明明是你没定力。” 风月破碎 第79节 赵成溪闻言低笑了声,曲指忽地抬起她下巴,桃花眼含着明显笑意,眼尾扬着弧度,“小别胜新婚啊宝贝。” 他嘴角勾着笑,折下颈,凑在她耳侧,低着嗓子。 “我要是有定力,你该跟我闹脾气了。” 第60章 青溪 这话叫郁青娩双颊烧红, 红晕逐渐向脖颈蔓延。 她手撑在赵成溪腰两侧,用力推了下,将人推开几分, 又羞又恼的,“不要乱讲!这还在外面呢!” 说完便小跑几步,推开虚掩着的铁门,躲进院子里。 赵成溪看着恼羞跑开的人, 垂下眼皮,勾起唇, 无声笑了笑,这才提起步,慢悠悠地跟上去。 小院里空荡荡的,最后在纹身室找到了人。 他目光落在她依旧泛红的耳廓上,好心情地扬了扬唇角,手撑在一侧柜面上, 旧话重提,“有有, 现在总归能给你男朋友纹个图了吧?” 原以为她会爽快答应, 谁知—— “我要考虑考虑,我还没想好。” “……?” 赵成溪愣住,随即不悦蹙眉, 走过去扣住她腰,将人提起来搁在桌上坐着,他手撑在她身子两侧, 将人牢牢锁在两臂之间。 语气含着明显不满。 “能给沈时斜纹, 怎么到我就得考虑考虑了?” 郁青娩哭笑不得,抬手抚平他眉宇间蹙起的细褶, “没有不想给你纹。” 她手臂落下,顺势搭在他肩上,手指捏着他耳廓轻拽了下,“阿溪,纹身没办法被完全洗掉,一旦纹了,就是要跟一辈子的。” “而且,”顿了下,她抬眸看着他继续说,“我私心不想你纹身。” 赵成溪对这番话意料之外,“为什么不想我纹?” 郁青娩看了他一眼,便半垂下长睫,音量稍低了一度,“因为想让你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瑕疵。” 在她眼里,赵成溪是白玉无瑕的存在。 就算白玉生瑕,这笔瑕也不能由她亲笔添上。 闻言,赵成溪挑了下眉,垂下眼低笑了一声,抬手扣住郁青娩后颈,轻捏了两下后手指用力叫她抬起头,他垂眸望进她眼底,勾唇笑着说,“宝贝,你给我纹身,那是锦上添花。” 接着低下几寸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嗓音更沉了几分。 “不想在我身上留下点印记吗?嗯?” 闻言,郁青娩耳朵像是被一把毛茸茸的小尾巴扫过,酥酥痒痒的,连心脏跟着泛痒她掀睫望着他,仿若在看一个贯会勾引人的漂亮美人。 美人计很奏效。 她心动了。 想在他身上留下印记,想宣示主权,想昭告天下。 郁青娩抿了抿唇,音量小小的,“你赢了。” 但心底还是唾弃了一小下自己意志力太薄弱,美人一勾人,立马缴械投降。 赵成溪随即勾唇笑出了声,手捧着她脸颊,低头咬上她的唇,连着亲了好几下,学的像模像样,“老板,我可以自带图吗?” 郁青娩扑哧笑出声,“可以啊赵先生。” 她扬了扬下巴,很是傲娇的,“不过我可是很忙的,时间不好约。” “是吗?” 他又凑低几分,在她耳根处咬了咬,“这样啊,那我得想法子讨好讨好,老板给走个后门呗?” 郁青娩挺了挺腰背,佯装淡定地义正严辞道,“我店小,不接受潜规则,开不了后门。” 赵成溪了然地沉音“哦”了声,“那行啊,不开后门的话——” 他低笑了声,在她脖颈处亲了亲,“只能辛苦老板熬夜加班晚上纹了。” 郁青娩不跟他胡闹了,好笑地推他。 “你这是耍无赖!” “说什么你都有后招等着,你还问我干嘛!” 赵成溪顺着她力道直起身子,展开手臂,扣住她腰将人从桌上抱下来,笑腔说着以示尊重啊。 他抬手捏了下她脸颊,“饿不饿?今晚带你出去吃。” 郁青娩应了声有点饿了,跟着他往外走了几步,又随即想起什么,抬手将人拉住,“阿溪,你行李呢?” 赵成溪闻声笑了下,指腹在她腕骨摩挲了两下,随即用力拽了下将人拽近几步,他俯低颈,在她腮颊上亲了下。 嗓音沉笑的,“怎么?怕我跑了?” 她抬眼瞪人,微恼地拍了下他胸膛。 他见好就收,唇角勾着笑,揽紧她的肩朝外走,“在后备箱,晚上回来再拿。” “哦,好啊。” * 车子停到餐厅门口时,亮橘落日也恰好要隐没于地平线。 新中式omakase,以二十四节气节气为主题。 入园青瓦灰墙,溪流绿坪,石径蜿蜒,路侧燃着一盏盏暖黄地灯。 一侧茂密树荫下是连垣草坪,两只金毛在跟躺椅上躺着的两人玩扔飞盘,兴奋地汪汪叫着,淡金色微长毛,风吹飞动。 郁青娩细臂挽着赵成溪的胳膊,目光望着两只跑动叼飞盘的快乐金毛,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弧。 她抬手拨了下颊面被风吹落的碎发,旋了几下别到耳后,声音不由染上笑意。 “好可爱啊。” 赵成溪眉心微动了下,接着敛了下眉眼情绪。 他垂下眼,嗓音含笑的,佯装随意一问,“想不想养一只?” 是有一点点心动的。 但郁青娩还是摇了摇头,她抬起眼睫看着他,“还是不养了。” 虽然现在不像从前那般想,没有再怕负担不起未来,却私心不想因为一只狗狗打扰他们的恋爱。 赵成溪扬调“嗯”了声,曲指在她面颊上刮了刮,“怕照顾不好?可以找个阿姨专门养。” 听到这话,郁青娩扑哧轻笑出声,下巴在他手臂上贴了贴,“虽然我男朋友财大气粗,但这有点张扬,而且找阿姨专门帮忙养,就没有养狗狗的乐趣了。” 她歪了歪颈,俏皮地眨了下眼,“要是到时候你跟狗狗吃醋怎么办?” 闻言,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抬手掐起她下巴,“怎么回事啊宝贝,就记住这事儿了是吧?” 郁青娩佯装无辜地弯唇笑了笑,顺势踮起脚,在他嘴角讨好地亲了下。 哄完也不管有没有哄到人,立马出声催促他,“我饿了,快点去吃饭了。” 边说边挽着他手臂往前走。 小包间是提前订好的,在主楼二层,独立外延的平台,紧邻繁枝密叶,正片单向玻璃,恰望粼粼江景,私密性极好。 斑驳作旧长桌摆着料理工具,料理主厨已经等待在侧。 洲城入秋,秋收冬藏,菜单主题是二十节气里的寒露。 前菜是很接地气的煎馒头片,小花卷,梅干菜饼,搭配辣子猪油渣和糟蛋,反倒别具一番风味。 主菜是嫩鸽胸肉,煎牛排和松茸炒饭。 郁青娩头次见到水果煎肉的搭配。 牛肉上卷几片冰凉的梨子薄片,底部配着高粱米。 夹起一小块,咸甜中合的刚好,出乎意料的好吃。 郁青娩双眸亮了亮,夸了句好吃,她手臂支在桌上,朝他那边凑了凑,抬手挡在唇前,低声笑着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吃omakase,看着一道道菜做出来,还挺好玩的。” 赵成溪端起一小碟刚上桌的煎鱿鱼搁在她面前,挑了下眉,“等会想不想试试自己做?” 闻言,郁青娩眼眸惊喜睁大了几分,语调也兴奋地扬起几个度,“真的吗?可以自己做吗?” 他也跟着笑出声,眼尾勾着溺人笑意。 “昂,可以做餐后甜品。” 这话叫郁青娩期待值拉满,腮颊一鼓一鼓嚼着,吃饭的速度都快了些,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捏银质刀柄的主厨,满眸跃跃欲试。 这发光的眼神看得赵成溪略带不满的淡啧出声。 他捏着筷子,抬粗头那边戳了戳她鼓动的腮面,凑近,压低嗓音说:“宝贝,你这么盯着人瞧,想爬墙?” 闻言,郁青娩微懵抬眸,“啊?” 赵成溪在桌面上支起手臂,掌心撑着下巴,音量不高,却字字清晰。 “吃醋。” 郁青娩这才反应过来,这爬墙,是一枝红杏爬出墙。 思及此,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拍了下他手臂,低声嗔道,“醋王!以后家里不用买醋了,自产自销!” 他挑着薄唇笑,懒懒瞧着人,不着调地应了一句省钱了。 又抬指,拨了拨她筷子头。 “好好吃饭。” 餐后甜品是茶果子,面团和配料是另一位主厨刚才提前准备好的,也备了各式各样的模具,非常新手友好。 郁青娩腰间系着一条素色围裙,捏起一小块面团,白芸豆面皮微粘手,她学着一旁主厨的动作,将淡粉色面团包进去,捏几下塞进模具里,用力一压。 风月破碎 第80节 脱模后,是一朵好看的粉花。 她掌心托着小粉花果子,递到赵成溪面前,语气欣喜的,“好看吗?” 赵成溪单手撑在桌边,好认真瞧两眼,很配合的夸一句好看。 郁青娩闻声眉眼更弯。 她将果子搁到一旁的小碟子上,抬手拉着他手臂,叫他一起来做茶果子。 赵成溪对这些精致小物向来意兴阑珊,这次却一反常态地耐得住性子,很配合地洗手,捏一块面团,将她的动作学的像模像样。 两人前前后后捏了五六个茶果子,当晚没吃,都搁在礼盒里包起来了。 两位主厨也将做好的茶果子搁在桌上,放好后便颔首离开了。 一碟三枚琉璃果子,晶莹剔透,另一碟四枚四季果子,最中央那一小碟子,神神秘秘覆了个小盖子,瞧着惊喜感十足。 郁青娩目光顺势被那盏神秘感十足的小碟子吸引。 她侧眸看着身侧人,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赵成溪手支着下巴瞧人,抬手将小碟子端到她面前,顺着她的话,也佯装不知的:“不知道啊,你掀开盖子瞧瞧。” 她点点头,低奥了声,细指捏着边沿,将小碟子往自己这边拖了拖,这才双手捧着小盖子掀了起来,里面的茶果子也露出了全貌。 是一直纹理明显的白毛小狗,黑豆眼睛,吐着一截粉色舌头。 郁青娩忽地愣住,瞳孔在一瞬间睁大几分,捧着小盖子的手顿在半空,粉唇微微张开,慢吞吞地低语着,“好可爱啊,这是特意准备的吗?” “昂,” 赵成溪抬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勾着薄唇,“喜不喜欢?” 她弯着眼睛笑,“喜欢。” 接着抬起手,指尖在那颗瞧着毛发软软的脑袋上很轻地碰了下,“太可爱了,不舍得吃了。” 他抬手在她后颈上捏了捏,“真不想养一只?” 郁青娩侧颈看他,抬起手,两指比划出一厘米,“一点点想。” 赵成溪抬了抬眉骨,故作神秘的,“宝贝,如果是一只不需要喂养的狗呢?” 抬起长指在她下巴上挠了挠,“想不想养?” 她以为这是玩笑话,也没当真,扬了扬下巴,随口说道,“跟家里的小金鱼一样吗?想啊,那当然想养了。” 他抬了抬唇角。 接着拿起手机,拨出个电话,对着听筒说了句,“林淮,进来吧。” 闻声,郁青娩微疑地“嗯”了声,对他没头没尾的话很是不解,细眉很轻地拧了拧,“林助理也跟着来了吗?” 她话音刚落,包间门也“咔哒”一声被拧开。 抬眸便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助理侧了侧身子,似是在给谁让路,接着便颔首重新将门关上,出场不过三秒。 正当她疑惑不解时,前方忽地传来一声很轻的“汪”的一声。 郁青娩下意识侧身,向声音处看去,视野里却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机器狗,关节和耳朵处是低一度的白色。 察觉到她的视线,小白狗还回应地歪了歪脑袋,耳朵上下动了动,很轻地呜汪了声。 两只眼睛圆圆的,乌溜溜的,可爱死了。 郁青娩惊喜极了,连忙蹲下身,抬手迎住那只迈着小腿走过来的小白狗。 她抬手在它脑袋上摸了摸,拇指也顺势揉着它眉心,出乎意料的是小白狗很灵性地扬起脑袋蹭着掌心,嗓子里还发出舒服的呜哼声。 见此,她惊讶无比,手托抱小狗起身,小白狗也蜷缩起四肢,很乖的窝在臂弯里。 重新坐回座位,郁青娩扭过颈,看向身旁男人,惊喜扬着调,“阿溪!这是哪里来的小狗啊?” 赵成溪看着她清亮欣喜的黑眸,暗自紧的一口气渐渐放松,他抬手在她后脑很轻的拍了下,话讲的不着调,“可能是老天听到我家有有的心愿,腾空变出来的吧。” 郁青娩扑哧轻笑,直接戳穿他,“那个老天是你吗?” 闻言,他抬了下眉骨,只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她手指抚在小白狗的后脊上,谁知小狗舒服的眯起眼睛,小尾巴也跟着左右打着晃。 随之抬眸看向他,“它好灵啊,好像一只真小狗啊。” 之前机械狗大火,网上还掀起一股遛机械狗的风潮,她也不例外,曾生出一丝冲动,想要买一只,可是当时火的机械狗没有脑袋,四肢细瘦,没有丝毫美感。 左思右想,终是作罢,反倒买了条永动小金鱼。 赵成溪应了声,手指也探过去,在小白狗脑袋上摸了几下,“你可以多跟它讲话,它内嵌了学习系统,时间久了它会记住你的声音,你叫它,它会回应你。” 郁青娩双眸瞠大,望着人,愣愣眨了眨眼,“那、那教它握手,站立什么的可以吗?” 他“昂”了声,“当然可以。” “就是它现在有点笨,学的慢。” 但这已经足够让她惊喜。 这同养一只真实的小狗几乎无异,却省心多了。 看着怀里的小白狗,还有桌上的小狗茶果子,郁青娩后知后觉今晚并不像赵成溪来的时候说的那样临时起意。 今晚这一切分明就是他准备许久的惊喜。 郁青娩眼圈微微泛起热意,将小狗搁在桌子上,转过身子,手指紧紧抓着椅子扶手。 嗓音微哽的。 “你这段时间忙着出差,就是为了它吗?” 赵成溪笑着应了声,“是啊宝贝。” “那科技公司呢?” 第61章 青溪 赵成溪很随意地“昂”了一声, 仿佛不是开了一家公司,而是随便去逛了一家公司那般。 他抬起手,手指托着郁青娩后脑, 拇指抚了抚她泛红的眼尾,嗓音含笑地玩笑道,“宝贝,这是感动哭了, 还是不喜欢?” 一句话便把她鼻腔涌上的酸涩打散大半。 她抬手圈上他手腕,幽怨地看他一眼, 讲话时带着轻微鼻音,“每次都这样,都不能好好感动,每次都撑不久。” 赵成溪反倒挺满意,“正好啊。” 手指下落,掐住她双颊捏了捏, “宝贝,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男朋友该做的。” 闻言, 郁青娩轻笑了声,抬起手臂环上他脖颈,望着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弯着嘴角说:“是你愿意,才不是你应该。” 她探过身,扬颈, 凑近在他唇亲了一下。 赵成溪稍显意外地挑了下眉骨, 在郁青娩唇要离开时,抬手扣住她后颈, 另一只手的虎口掐住她下巴,微低头,垂眼回亲。 他舔了下她唇缝,张嘴咬着她唇瓣吮吸,亲得水声渍响。 抬脚勾住对面的椅子腿,忽地用力一勾,椅子脚在地板上划出滋啦声,两个木质椅角“砰”地一声撞上。 郁青娩被吓到,在她张唇惊呼的瞬间,赵成溪轻而易举地勾到那截软舌,空着的另一只手握住她纤细小腿,手指徐徐抚过膝窝,拉到他腿上挂着。 接着手掌揽住她后腰,将人更近地搂到怀里。 趁换气间隙,郁青娩朝一侧偏了下脸,双颊冒红,卷翘睫毛轻而快地眨了几下,眉眼间染着羞意,嘴角却不受控上扬,声音很轻地笑着。 赵成溪垂眼笑着看她,手指掐着她双颊捏过来,鼻尖蹭过她秀气鼻骨,凑近又在她唇上亲了下。 长指收紧捏了下她脸颊肉,“继续吗?” 郁青娩抿了抿热烫的唇,掀高睫毛瞧了他一眼,一双水润黑瞳很勾人,似一双纯白毛绒的小猫爪拍进赵成溪心里,力道轻柔,可绒毛却刮起细细密密的痒。 在赵成溪再次低颈凑近,准备要亲上去时,被郁青娩抵了下胸口,她音量很低地说不要。 她很轻地深呼吸了下,抬手握住他手腕,似鼓足勇气,“阿溪,今晚不想回家。” 闻言,赵成溪歪了下颈,浓密黑眉也顺势一挑,轻笑着道,“不想回家?挺叛逆啊宝贝。” 他从开捏着她双颊的手指,曲起在她下巴上刮了下,身子朝后一靠,手臂随意搭在木质扶手上。 “说说吧,不想回家想干嘛?” 这话叫郁青娩脸颊又红了一个度,支吾不成句,忽地站起身,将桌上小白狗抱在怀里,似恼羞成怒般赌气道,“你不陪我,那我跟它去。” 赵成溪看着在她臂弯间趴着的那只白狗,目光里生出一丝不顺眼。 他站起身,拉住转身要走的人,另一只手抬起来自后圈住她的脖颈,将人勾在怀里搂着。 “这可就冤枉我了。” 他边走边低颈在郁青娩脸颊上亲了下,极其夸张的:“今晚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都奉陪到底。” 她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最后抬手打了他一下,嗔他就知道乱讲。 走出餐厅前厅大门,路过进来时的那片草坪,跑着叼飞盘的狗狗已经从金毛变成了可卡布,光滑柔顺的浅棕色毛发。 郁青娩手指不自觉在怀里小白狗脑袋上揉了下,它很乖顺地呜汪了一声,她嘴角下意识勾了勾,侧颈看向身侧男人,“阿溪,你们这次主推的产品里也有它吗?” 赵成溪闻言低头看了眼小狗。 “机械狗是主推,但它不是。” 听到这话,她有些不解地“嗯”了一声。 赵成溪勾唇笑了下,“有有专属,不面市。” 即将上市的机械狗色系没有纯白色,其内置语音包是统一设定,而郁青娩这只小白狗的语音包是专属设定,除此之外它的仿生水平也远超面市系列。 郁青娩微讶地张了张唇,瞳孔也不由睁大几分,原以为她是提前拿到新品,没想到这只小白狗是仅此一只,专属于她。 她惊喜地睁了睁眼瞳,心脏不禁像小鹿似的四处跳跃,嘴角不禁拎起弧度。 忽地,她想起他之前的话,故意明知故问。 “可你之前不是说没人会嫌钱多吗?” 赵成溪笑出了声,抬两指捏了下郁青娩脸颊肉,“宝贝,我也是有赚钱原则的好吧。” 风月破碎 第81节 她仰脸,目光澄润,“什么原则。” 他低下颈,嗓音沉磁,在夜色里愈发勾人。 “博有有开心的钱不赚。” 闻声,郁青娩睁抬了抬睫毛,嘴角难以自控地翘起更明显的笑弧,心脏因这番话如浸入温水,飘摇轻晃,她抬起细臂圈住他窄腰,贴近两步,笑意软软。 “原来美人也难过美人关啊。” 赵成溪微敛了敛眉眼,哼笑一声,沉着嗓音,“是吗?宝贝,你说美人会不会为难美人,嗯?” 郁青娩定定望了他几秒,品出一丝深意,她抿了下唇,松开搂着他的手臂,佯装着淡定,“不会为难啊。” 他勾唇笑,“这么确定?” 她笃定点点头,“是啊,girls help girls啊。” 闻言,赵成溪扬眉认同地点了点头,说了句也是,抬手重新将人搂进怀里,边朝外走边低头,贴在她耳边。 沉着笑腔,缓声道,“那是要好好互相帮助。” 还故意咬重“互相”两个字。 * 车子停在一家酒店门口。 赵成溪下车,将钥匙丢给门口候着的泊车员,他单手插兜走到郁青娩面前,抬眸撩了酒店大门,嘴角勾着笑意垂眼,压低声音,“原来有有不想回家,是想来解锁新地点。” 虽确实如此,但被他这样明晃晃讲出来,还是叫人难为情。 郁青娩撑起的那点勇气瞬间被戳破,脸颊很快烘起两团红晕,幽怨瞧他一眼,似在无声抱怨他干嘛戳破。 赵成溪浅了下唇,抬手搂上她细腰,揽着人往里走,“走了宝贝。” 两人要了一间顶层套房。 几乎位于洲城最高处,房间里整面单向落地窗,卧室的床更是紧挨着两面巨幅落地窗,闪烁繁华的夜景一览无余。 郁青娩将小白狗搁在卧室地毯上,走到床边,单膝蜷坐在双边,双眸明亮地望向室外五彩霓虹,手指轻贴着泛亮玻璃。 不由低声感叹着。 “好漂亮啊。” 她侧过身子,望向他,笑着问,“阿溪,你在旧金山的房子是不是也这样的落地窗。” 很早以,大数据挺会读心术,明明没搜索过,却总推送美国留学的vlog,视频里总能看到整面落地窗,傍晚橙红色晚霞碎金子似的洒进来,好看死了。 那时好奇却没机会问出口的话,在今天问了出来。 赵成溪打开内嵌冰箱,躬身从里面拿出一瓶香槟,另只手将夹着两只高脚杯搁在桌上,他轻倚着柜边,拿着起瓶器一下一下旋着。 闻言笑了下,“昂,比这大点,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 “那晚上肯定很漂亮。” “还行吧,”他耸了下肩膀,握着瓶身,将香槟倒入杯内,“没今晚的好看。” 两只水晶杯倒的半满,浅金色液体里缓慢翻涌着细密气泡。 郁青娩闻言愣了下,好奇地看着走过来的男人,“为什么?” 赵成溪捏着细柄走到窗边,躬身搁在矮桌上,曲腿在她身侧坐下。 他勾唇笑了下,“还能为什么。” “今晚有宝贝陪着呗。” 郁青娩噗嗤轻笑了声,小声嘟囔他油嘴滑舌。 赵成溪抬起手臂圈挂住她脖颈,手腕上的细链细镯撞得叮当一响,郁青娩抬手握住他垂在自己身前的手,手指在他腕骨细链上摩挲了两下。 她扭过细颈,拎唇笑着看他,“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住酒店。” 他笑应了声,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很认同这话,“睡一张床的住酒店,确实第一次。” 毕竟上次跑户外住酒店时,他们没睡一张床。 郁青娩轻哼了声,没跟他计较重点错误,而是朝后一靠,窝在他温热宽敞的怀里,视线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光景。 赵成溪拥着人朝前俯身,将两杯酒端过来,一杯递给她。 她捏着细柄,微倾杯身,同他轻碰杯。 笑意视线相撞,缠绵渐生。 微凉酒液入喉。 难得享受这安静的夜晚。 赵成溪侧着颈,时不时在她脸颊上亲一口,“今晚怎么突然想住酒店?” 郁青娩闻声扬了扬脸,勾唇迎上他落下来的吻,声音低软,“就是觉得我们好像没怎么正经约会过。” 他们刚在一起就自然而然同居。 赵成溪不出差时,他们每天都见,也同其他情侣一样出去约会,或许是约会夜宿的地点一致,总让郁青娩觉得他们像跨过热恋,迈入了三餐四季。 她似觉得好笑,轻笑了声,“觉得我们有点像老夫老妻。” 赵成溪故意曲解这话,煞有其事地“哦”了声,“老夫老妻?原来宝贝是觉得我们不够火花四射。” 他又低了低颈,望着她眸,沉着嗓,一字一句。 “不、够、激、情。” 郁青娩闻言双眸瞪大,急声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赵成溪充耳不闻,眼尾勾着笑意,抬手捧捏住她一侧脸颊,手指下意识抚了抚她耳下皮肤,故意磁着声,“宝贝想要多有激情?” 他拖长音沉“嗯”一声,撑着手臂倾身俯过去,鼻骨在她脸颊上蹭划着,薄唇也若有似无地在她颊面皮肤虚蹭着。 撩起薄白眼皮,眼神缱绻勾人。 拇指在她红唇上按揉着。 “说啊宝贝。” 郁青娩呼吸瞬间屏住,被他惑人眼神给烫到,心跳砰砰快跳,躲闪着移开视线,长睫扑着垂下。 她下意识想要咬唇,却一口咬在了他拇指上。 赵成溪轻笑一声,佯装好心的,“不知道也没事,我们有整晚的时间来试,肯定能试出宝贝想要的激情是哪种程度。” 话落,便扣住她后颈将人朝玻璃靠了过去。 吻落下的同时,另一只手臂抬起,手掌垫在她脑后和玻璃之间。 郁青娩手臂撑在身侧枕头上,细颈被迫高仰着,微张着唇去回应他汹涌而来的亲吻。 心跳鼓噪,在吻落至耳廓时,鸣响于顶。 他咬着她耳朵软骨,舌尖时不时舔过耳廓,在她颤栗着想偏颈躲开时,抬手控住她脖颈将人拉回,随即力道更重地亲着她的耳朵。 两人灼烫的呼吸几乎将周遭空气烘热。 郁青娩手指紧紧抓着枕头,指骨蜷紧,她紧咬着下唇,睫毛微微被水汽染湿。 她哑着声音说:“别、别亲耳朵。” 而赵成溪这次倒是难得听话,放开被折腾通红的耳朵,在她眼尾脸颊上亲了几下,应声时嗓音也泛着哑意。 他抬起手撑向她身后玻璃,低声笑着应了声“好”。 “那我们换个地方。” 第62章 青溪 窗外缓慢变换的五彩霓虹光透过单向玻璃徐徐映落在脂玉白肤上。 赵成溪手指握着她的手臂, 用力将人往下一拽,郁青娩后颈贴着微凉的玻璃,手掌撑在柔软枕面上。 手指下意识捏紧枕头花边。 郁青娩瘦肩朝一侧歪去, 伸过手臂去想抱他,指尖刚碰到他耳廓皮肤,就被赵成溪探过手自然地十指交握,撑着她温热掌心, 借着力道直起身子。 他俯低身子,吮咬着她的脸颊, 一只手臂圈住她的腰,另一手在她后背处温柔地抚着。 吻顺着面颊移至她微张着的唇瓣。 郁青娩手在赵成溪胸口处撑了下,他松开她唇,朝后微移开几寸,掀开眼,嗓音克制地扬调嗯了声, “怎么了?” 她手指从他胸口朝上抚,捧搂着他脖颈, 眼瞳水雾弥漫, 就这么直直望进他那双潋滟映霓光的桃花眸里。 红唇轻启,呼吸微急地低语出声。 “阿溪,我看到红纸灯笼了。” 这话叫赵成溪猝不及防, 眼眸情绪猛颤了下,连身子都下意识挺直了几分,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抬拳抵唇轻咳了声, 周身生出一股难为情的气场。 他偏颈而漏出的大片皮肤也隐隐浮上一层红晕。 看着此刻的赵成溪,似乎透过长久时光, 看到了捧红纸灯笼在佛像前写下虔诚心愿的少年。 别扭又嘴硬,却最真诚。 这种情绪同他很不搭调,可郁青娩整颗心却填得密不透风。 为此刻的,也为过去的赵成溪。 郁青娩手撑着枕面直起身,细臂搂上他劲腰,扬起脖颈在他下巴处亲了下,嗓音轻软,却掷地有力。 “阿溪,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她抱着他腰的手臂朝上搂了搂,弯着微红的眼睛,“以后不管你走多远多久,我都在家里等你,就像这次一样。” 那日在文玉寺看见那盏灯笼,心里便翻涌酝酿着无数话,想问想讲,却也为寻一个好时机而无数次欲言又止。 可此刻她却不想再等所谓的好时机了。 从前年少时被撞见的难为情被这番话冲淡。 风月破碎 第82节 赵成溪薄唇抿紧,桃花眼尾不由泛红,心脏瞬时汹涌,他手扣着郁青娩脖颈,垂着眼,手指在她后颈皮肤揉抚着。 他低下头在她唇角轻柔亲着,嗓音生涩着说宝贝,谢谢你。 闻言,她眉眼笑得更晚,眼前水汽也更盛。 抬手握住他手腕,略带鼻音,“是我要谢谢。” 谢谢他这么珍视这份十八岁而起的喜欢,从未放弃。 赵成溪被这话逗乐,手指捏了下郁青娩后颈,含着笑腔,“谢我什么?” 她仰高颈,弯了弯眉眼,俏皮回一句你猜? 不等他回答,又抬手抱着他肩颈,眸光明亮地笑着问,“阿溪,香火钱是为我捐的吗?那不信佛也是因为我吗?” 赵成溪闻言挑了下眉骨,长指划过她下缘,在下巴处刮了刮,哼笑一声,“怎么回事啊宝贝,怎么这么自恋?” 听到这话,郁青娩嘴角笑弧反而拎得更翘,小得意扬高下巴,“不是吗?” 他低颈笑出声,嘴角扬起少年气笑容。 接着抬手扣住郁青娩腮缘,在她眉眼处亲了下,随即贴抵上她额心,鼻尖轻贴着四目相对,唇角勾着一点弧度。 “是,不因为我们有有还能因为谁。” 他凑近又亲在她唇上,语气略正经了几分,“有有,以后不管你在哪,我都会去找你。” “你永远是自由的。” 郁青娩听懂了他话里暗意,心脏瞬间砰软,抬起手也捧住他的脸,也软笑着说你也是自由的。 赵成溪闻言带气音低笑了声,拇指在她腮颊上抚着,半垂着眼,眼尾弧度很勾人,沉着嗓音,缓缓出声,“宝贝,我们继续……” 他俯身刚要亲下去,便被几根细指轻抵住下肩膀。 郁青娩目光越过他宽肩朝浴室落了下,音量很小,略带羞意地说还没洗澡呢。 闻言,赵成溪轻笑了声,修玉手指在她下巴刮了下,“行,先洗澡。” 他手撑了下床面,单脚支地站起身,接着又俯身搂着她细腰,稍一用力将人托抱起来。 郁青娩细指虚握着他手臂,轻晃了两下小腿,“就几步路,我自己走就好了。” 赵成溪略带深意地勾了下唇角,不动声色地说就几步路,更得抱过去了。 他稳迈着步子朝浴室走去,走到门口,垂眼看了眼怀里人,边抬手推门边笑音低腔,“一起洗啊宝贝。” 郁青娩闻言瞪大双眸,张唇刚要出声,便被人低颈吻了下来,将即将出口的音节吞掉,她单薄后背被压在玻璃上,凉意刺地她朝前缩了下双肩。 下一秒,轻哗一声,温水从花洒兜头而下。 温热大颗水滴砸到眼皮上,她下意识地小幅度快眨了眨眼,抬手想擦一下眼睛,却被身前男人扣住掌心,抬高压在玻璃上,掐着下巴用力亲吻着。 急促呼吸间,赵成溪边亲边哑嗓问,“想我吗?” 闻言,郁青娩眼皮掀开一条小缝隙,狭小视野里,撞入他棱角分离的下颚,还有颈间随吞咽而动的喉结,浮着水汽,很勾人。 她再次败于美色,下意识咽了咽喉咙。 气息虚浮地应了一声想。 热气逐渐充盈整个浴室,几面透明玻璃也蒙上一层薄薄白雾。 郁青娩面对着玻璃,腰侧被一只温热掌心扣着,后颈被赵成溪扣着,连绵亲吻顺着秀气后颈骨节,寸寸生垣。 细指缩蜷,指腹在白雾里抹出景色。 徐徐缓缓洗完澡,赵成溪扯过白色浴袍给郁青娩披上,探臂将人抱起,光着脚大步走出浴室,在地板上留下淡淡水迹。 他动作稍显急促地将人压在柔软床铺间,手指控起郁青娩细颈后脑,在她腮颊细密亲吻着,时不时用力吮咬一下她泛红唇瓣。 赵成溪直起身解开腰间浴袍细袋,长指拽着浴袍边缘扯下,手臂随即撑住床面,俯下身,后边肩胛骨挺起,他咬着她唇瓣吮吻,渍渍响起。 修长手指掐着她双颊,稍一用力,轻而易举便勾到那截舌尖。 大手托了下秀气圆臀。 屋顶明亮灯光在亲吻间,偶时越过宽阔身影,刺着郁青娩眼皮隐隐颤抖着。 眼尾隐隐溢出星星点点水迹。 她好似一尾自深海跃出海面,意外掉落海滩的鱼,在银白月光下,拼劲全力张嘴鼓腮呼吸,周遭洋气却渐渐稀薄。 视线有些失焦,抚在他劲瘦腰侧的手指也随之弯曲压紧。 赵成溪手抚了抚她薄汗额面,嗓音喑哑地问舒服吗? 郁青娩面薄,哪好意思应声,咬着唇半音未吭,她扭过细颈,试图将脸颊埋在枕面,却在半抬眼皮的瞬间,视线忽地对上小白狗那双圆溜溜黑豆般的圆眼睛。 明知它是一只机器小狗,却仍有种被人目睹坏事的羞臊感。 她睫毛颤了颤,难为情移开视线,双颊瞬间红透,连精神也一瞬间绷紧。 心脏顿时小鹿乱撞。 偏他坏透了,不依不饶地哑声追问。 她抬颈埋进他汗湿肩窝,声音细弱轻颤的,“小、小狗在看。” 赵成溪有一瞬微愣,早已将那只小狗抛之脑后,缓几秒才后知后觉想起它,他扭身朝后瞧了眼,目光在它身上撩了一眼,淡啧一声。 不置可否,有些后悔研发它了,太笨,太没眼力见。 他抬手抓起一旁的灰色浴袍,抬臂朝床下一丢,直愣愣兜头将小白狗罩进黑暗里。 转过身,赵成溪背光勾起薄唇,浅淡一笑。 嗓音低沉混笑,“现在没狗看了。” 也不追问刚才问题了,而是霸道地替人回答一句看来是不够,接着抬手圈紧她腕骨,将两截细臂拽起。 倏地,窗外划过一道宽幅白亮闪电。 下一秒,劈天巨响袭耳而来。 细密雨丝在雷声后又重又快地坠落,砸向街面撑起的一把把伞面,以及湿润的沥青地面。 郁青娩抬高身子,探出手臂想去抱人,却被窗外的惊雷打断,吓得缩回几分手。 大颗雨点混着小颗冰雹从天掉落,坠地而猛然碎裂。 冷气袭窗,几面玻璃渐渐蒙起白雾,朦胧着视线。 松软被面凌乱堆叠成垣。 雨势猛烈,路人奔波,剧情更迭,换台至赵成溪钟爱的doggy频道。 他一手搂住郁青娩那截盈盈细腰,手背青筋脉络分明,将人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抬起来蹭了下额间的汗,还不依不饶专注于那个未回问句。 直到听到她的回应声才心满意足。 夜风呼啸挂着玻璃,雨点累积聚成大颗冰雹,狂然跌落,砸得单薄伞面快速震颤。 如同那单薄的小腹。 良久,窗外的风雨才渐止。 面朝着窗外夜景躺着,郁青娩纤长睫毛湿漉成绺,气息依旧急促,赵成溪半覆在她裸背上趴着,两人身上生着一层温热薄汗,宽阔肩膀抵着她后背,肌肉劲实的手臂贴着她纤细的手臂。 修长手指揉安抚捏着她手臂软肉,语气低柔地询问,“宝贝,饿不饿?” 闻言,郁青娩微后仰头,蹭了蹭他下巴,声音泛软,“有点饿。” 赵成溪嘴角勾起笑弧,手掌下落在她小腹摸了摸,低声笑着问她想吃什么。 她想了一下,抬眸仰颈靠在他怀里,双眸期待,“想吃粥底火锅。” “想吃就吃。” 赵成溪边说着边撑床面起身,单脚支地,俯身展臂捞过混乱间滚到地上的手机,垂眸按两下手机,拨出电话,坐在床边贴耳打电话。 窗外和屋顶灯光同时映亮他漂亮肌肉,纹理分明。 他落背上还浮着蹭未消的热汗。 郁青娩目光落在那截劲瘦窄腰上,眼前不由浮现出刚才旖旎浓烈的画面,思及此,她咬了咬微肿唇面,垂下浓睫,双颊温度又缓缓升起来。 挂掉电话,赵成溪将手机“哐当”一声扔到桌上,回身便对上她浮满红晕的那张鹅蛋笑脸,眉眼更布满明显羞意。 他挑了下眉,轻笑一声,手撑着床面倾身凑近。 嗓音含笑低沉,似含小钩子。 “宝贝,想什么呢?” 第63章 青溪 赵成溪背靠玻璃坐在床头, 抬臂将人捞进怀里搂着,郁青娩半靠在他大腿上,脸颊贴着他微汗湿的劲瘦腹肌。 他垂着眼, 手捧着她脸颊揉了揉,低笑着问,“是不是在想刚才呢?嗯?” 嗓音沉磁,却带着明晃晃的暗示。 郁青娩软软的身子紧绷了一瞬, 抬起手臂,细指并拢, 掌心半遮住她渐红的脸颊,难为情急声反驳,“才没有!” 见状,赵成溪扬着唇角低低笑了声,适可而止地没再逗人,抬手握住她细瘦腕骨, 拉开几寸,露出那张微微泛红的鹅蛋脸。 低下头, 在她嘴唇上亲了下, 随即圈着她腰将人打横抱起,“洗澡去。” 他光着脚下床,抱着人去浴室冲澡, 扯了件新浴袍将她裹紧,把人抱到沙发上坐着。 郁青娩蜷了蜷还微颤的小腿,视线随意扫过堆在地上, 还有些微鼓的浴袍, 她微顿了顿目光,忽地想起什么, 脸颊微微泛起热度。 赵成溪长指夹着两杯细柄高脚杯走过来,看她微拧细眉的纠结表情,觉得好笑,抬起另一只手,曲指在她下巴处刮了刮,边躬身坐下边问,“怎么了?” 闻声,郁青娩回过神,从他手里接过高脚杯,低头抿了一口微凉酒液,唇瓣轻贴着杯口,稍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喃:“它还被盖着……” “谁?” 虽没多久,但赵成溪再次将小白狗抛之脑后,疑惑扬声,“谁被盖着?” 郁青娩闻言细眉又拧了拧,扬起一张素净脸颊,掀起眼皮去看他,眼神探究地望向他,试图分辨他是不是故意的。 风月破碎 第83节 瞧了他好一会儿,发现他好像真把小狗忘得一干二净。 她捏着细细杯柄,将酒杯抵在膝上,抬起手臂,手指朝那团微鼓指了指,“小狗啊。” 赵成溪扬了下眉,接着倾过身子,探臂将她控在双臂之间,他半垂下眼,沉低着嗓音,似真似假的,“宝贝,有新欢忘旧爱是吧?” 说完还故意叹了一声。 像极了遇见渣女的委屈后生。 她缩了缩手臂,生怕杯里的酒会洒出来,接着掀睫去瞧人,轻瞪一眼反驳。 “才没有!” 赵成溪勾了下唇角,修长手指在她颈侧皮肤上虚虚划过,又凑近几分,低头在指尖碰过的地方亲了亲,气音追问,“没有吗?” 被亲的那处皮肤生出细小电流,微微泛起痒。 郁青娩微颤着眼皮,偏颈朝一侧躲了下,抬起手,掌根轻抵着他胸口,她抬眸望住人,义正言辞地说本来就没有。 赵成溪拖长音“哦”了一声。 接着不顾胸口忽略不计的抵抗力道,朝前倾身,低眸咬着她唇瓣用力亲了几下,接着抬高几寸脖颈,鼻骨蹭着她的,没忍住又低头亲了一下。 “那行吧,姑且信了。” 郁青娩又好笑又好气地抬手打了他一下,在他第三次凑过来时,抬起酒杯抵贴在他唇上,嘴角忍着笑,命令道,“喝酒,不准亲。” 赵成溪挑唇笑了下,倒是很配合地扬高脖颈,将杯子里剩下的酒液一口饮尽。 喉结随着仰高的脖线而明显,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他舔了下嘴角酒液,接着偏了下颈,凑低身子又想要亲她,却被乍然而起的门铃声打断。 郁青娩见状轻笑出声,抬手推他肩膀,“宵夜来了,快去开门。” 赵成溪眉心微蹙,不太情愿地站起身,垂眼瞧着满眸笑意的人,淡啧一声,抬手掐住她下巴,俯身在那双弯起的唇上咬了一下。 这才勾唇起身,心情颇好地转身去开门。 郁青娩咬了咬下唇,目光落在那道宽阔修长身影上,腹诽一句幼稚死了。 却又不禁低笑出声。 心口暖融融的,似暖黄顶光笼罩进来。 赵成溪走到门口,打开房间门,接过餐车,门也没让服务生进便叫人走了,虽是半夜临时起意,但餐厅还是兢兢业业准备出琳琅满目三层小车。 郁青娩抱着小白狗从卧室出来,便看到他微俯着身子,将食物一碟一碟摆在桌子上,一旁的陶瓷小锅已经烧得微微鼓着小泡,散发着淡淡米香。 她将小狗搁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弯着眉眼,笑着摸了下它的脑袋,接着直起身走到他旁边,瞧着丰盛一桌,摸了摸此刻还薄扁的小腹。 “这么晚吃这么多,会不会长胖啊。” 好饿,但又有点负罪感。 赵成溪闻言侧颈笑着看过去,“今天运动量差不多了。” 今晚运动量哪是差不多,应该是远远超标了。 他顿了一秒,眉眼笑意愈发明显,意有所指的地说放心吃,大不了再加量。 郁青娩哪会听不懂他话里深意,羞怒瞪他一眼,“才不要!” 她手指下意识拢着浴袍领口紧了紧,遮住胸口白肤,拉开一侧椅子坐下,无声表达二次拒绝。 赵成溪挑了下眉,很是遗憾地叹一句好吧。 但眉眼却淬着一层柔意。 将最后一盘青菜搁在桌上后,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捏起一把串着虎虾的竹签放进咕嘟冒泡的粥里,又加了几颗鲍鱼和一小碟白贝。 郁青娩手轻托着腮,裸脚踩着木质椅子上的横梁,连蘸料也不想调,只时不时瞧一眼滚海鲜的白粥,还有那双捏长筷搅动粥底的手。 脉络分明,骨节冷白,在灯光下如连垣青山贯白雾,透着一股欲气。 叫人不禁浮想联翩。 顷刻间,郁青娩的心脏仿佛成了炉子上的火锅,冒起热气。 幸好一碗煮好的热气腾腾的海鲜及时救场,否则她胸腔里的心脏也要被煮沸了。 虎虾被剥了壳,白嫩微橙的虾肉饱满,沾上蘸料,咸度刚好,软软嫩嫩。 郁青娩微鼓着腮小口嚼,弯着眉眼笑,眼眸亮亮地说:“好好吃。” 赵成溪扬眉笑了声,说下次带她去店里吃,接着拎勺子捞了几颗鲍鱼和开口白贝盛到碗里,抬臂搁到她面前,目光看到她嘴角沾的粥粒,他勾了勾嘴角,抬指按在她唇角处,轻轻蹭掉。 她咀嚼动作微顿,抬眸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面颊白净,腮边微鼓,灯光衬得人眉目柔软。 瞧着人,赵成溪心脏不自禁漏跳了下,仿若初见时,那掩藏在落花微风里的少年心动。 初见便心动的人,也会在时光往复里反复心动。 郁青娩察觉到他目光里蓄涌的情绪,夹着鲍鱼咬了一口,疑惑开口,“怎么了?” 赵成溪闻声回神,垂了下眼皮,复又抬眼,桃花眸再次盛上笑意,语气懒懒闲闲的,一如既往,并无异常,“没什么。” 她瞧了他几秒,不怎么信。 他看出她眼底疑问,故意叹了一声,煞有其事地低着语气,“女朋友这么好看,有危机感了。” “……” 郁青娩微瞪他一眼,话臊得她脸颊微红,轻哼一声反驳,“也不知道谁整天花枝招展的!” 明明她更应该有危机感才对。 赵成溪乐了。 他把小盘切好的酥脆油条倒进粥里,拿起勺子在粥里搅了搅,混着青菜和虾肉盛一小碗递到她面前,拿过一把小勺子,朝小碗里轻掷一响。 话说得事不关己,还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 “谁啊这是,罚他。” 郁青娩抬眸瞧他一眼,不接话,不上他当,细指捏着勺子,自顾自吃着热乎乎的粥。 赵成溪挑了下眉,主持正义般追问,“怎么不说话啊宝贝,这男朋友不该罚?” 闻言,她哼一声,“他给自己讨福利,我干嘛搭腔啊。” 语气微微怨气。 这话叫他笑得双肩都跟着颤了起来。 * 吃完宵夜,两人也没着急去睡觉。 细脚小方几上白瓷香薰蜡烛燃着小火苗,白檀细腻悠长,冰桶里是那瓶早已开封却屡经打断未饮尽的香槟,斜靠着,浅金色液体里颗颗细泡浮动。 郁青娩半躺在赵成溪怀里,细颈靠着他劲实大臂,细腿微蜷起,浴袍在细微动作间滑落,露出一侧圆膝,泛着粉。 细指捏着高脚杯,时不时喝一小口。 电视里随意播着的剧充当着背景音。 她后仰了仰颈,小声感叹,“好久没有看电视了,好像上辈子的事。” 赵成溪闻声低头,搂着人的手臂曲起,指尖在她腮面刮了刮,长指扣着她腮缘抬起,笑着凑近在她唇角亲了亲,“那我可捡大便宜了,占了宝贝两辈子。” 又凑近勾着她舌尖亲了几下,沉着嗓笑,“回去买台电视,咱们两辈子一起过。” 郁青娩扑哧轻笑出声。 抬起手臂,细指顺势轻轻搂住他肩膀,仰着颈,“哪有你这样的。” 细指在他颈间皮肤上戳了戳。 “好贪心。” 赵成溪垂着眼皮,声音很低,气音笑腔地说着情话。 “宝贝,只喜欢你一辈子太短了。” 闻言,郁青娩瞳孔缩了缩,眸光流转,心脏似香槟酒液里的绵密细泡,浮浮沉沉,细碎裂开。 指尖在他发尾处无意识扫了扫。 微抬起身子,仰脸在他唇上亲了亲。 鼻尖微热地说我也是。 贪心地想不止喜欢他一辈子。 郁青娩酒量一般,今晚还混着喝了红酒,这会儿喝完一杯,已经有些头晕了。 但仍贪嘴地要了第二杯。 两杯喝完,郁青娩觉得四肢轻飘飘的,整个人像躺在一多软蓬蓬的云面上,失重感叫她莫名有种兴奋感。 赵成溪时不时垂眼看一眼怀里的人,目光落在她渐渐浮起红晕的双颊上,嘴角弧度隐隐上扬,仰颈将杯内酒液一饮而尽。 长指捏着细柄,慢悠悠转着空杯。 郁青娩目光开始泛直,慢吞吞移动着视线,落在那只随意搁在自己腿上的手上,她盯着手背上凸起的脉络,脑海里不由再次浮现出各种场景。 她心脏一瞬小鹿乱撞。 咬了咬微红的下唇,拉起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低了低颈,张嘴在他手背一脉脉青筋上咬了几口。 赵成溪没料到她会咬下去,下意识轻嘶了声。 垂眼看着那几个没规则的牙印,他不由失笑,抬手捏住她下巴晃了下,“怎么还咬人呢宝贝。” 郁青娩微侧了侧身,抬脸去看他,那双澄净眼眸此刻微微迷离,透着一股浅浅淡淡的醉意,话说得也比平时大胆不少,也有些不满。 “为什么不能咬!” 赵成溪目光瞬间柔软,手指上移,捏着她双颊揉了揉,“小狗才咬人。” 她微拧眉,抬手朝沙发那侧指了下,“它才是小狗。” 小白狗竟意外有感应,嗷呜叫了一声。 风月破碎 第84节 虽然浅浅有些醉了,但思绪还挺清晰,拖着醉音控诉,“你也是!你也爱咬人,之前答应我不咬锁骨,但你咬其他地方!咬完不仅自夸,还要我也夸咬得好看!” 很是怨念深重。 赵成溪乐得不行,垂颈靠在她肩窝里,鼻尖蹭着她侧颈,颤着笑音说:“那我可真坏。” 接着循循善诱,抛出诱饵,“今天让宝贝报仇,咬回来怎么样?” 郁青娩果然咬钩。 最后思路直线,百分百赞同他的提议。 “好呀!” 不仅答应,下一秒捞起他手,张口就咬。 她仰起脖子,幽怨控诉这只手总做坏事。 赵成溪闻声低笑,瞬间了然,折低脖颈凑近,气息扑在她面颊,“做什么坏事?” 他手臂扣住她细腰将人搂起搁在腿上抱着。 长指作乱。 声音愈发低沉的:“是这样吗?嗯?是不是宝贝?” 后来在沙发上,秀背贴着胸口,长指掐高一双膝窝。 人罚了,仇也报了,牙印更是咬满了那只骨节分明的冷白大手。 翌日醒来,郁青娩瞧着赵成溪那双骨节处布满粉红牙印的手,昨晚的混乱记忆也跟着渐渐复苏,自然也包括她那段酒后乱“性”。 她晨起微白的唇瓣张张合合,却半个音都没发出来。 赵成溪也坏死了。 他曲一条腿坐在旁边,左臂支膝,掌根撑着下巴,垂眸欣赏起了右手上的杰作,欣赏够了又抬起手,指尖在她唇缘很轻地抚了下。 带气音笑着评价一句很有灵性。 郁青娩脸颊烧热,又气又羞地扑过去,抬手捂住他唇,“你不准讲了,我、我昨晚那是喝醉了!” 赵成溪勾着唇笑,顺着她扑过来的力道朝后靠,背靠在枕头上,手臂曲起环住她后腰,他故意敛起笑,佯装很伤心地哀叹一声,“你们女孩子都这样吗,穿上裙子不认账?” 她瞪大双眼,脸颊红透,急声,“你、你讲不讲理!” 又仿佛气不过那般抬手用力揉了下他脸。 “你怎么那么绿茶啊!” 赵成溪哼笑一声,握住郁青娩纤细手腕往怀里一拉,低下颈,在她唇上亲了口,低笑地问,“有茶味吗?” “……” 她好气又好笑,“有!还是杯浓茶!” 接着抬手将人推开,探细腿下床,“我还要上班,你自己慢慢泡吧!” 他曲臂撑在床面上,桃花眸微扬,目光落在那么纤瘦身影上,薄唇不自觉勾起,背盈灿金色阳光,笑意明朗。 洗漱完以后,两人在酒店吃了早饭,这才开车回羡仙巷。 谁知,赵成溪连小院门还没迈进去,就被赵知临一个电话给截住了,他摸出手机看了眼,腔调懒懒的:“有事儿啊,赵董。” 赵知临默了一秒,接着扬起声,“出来,在路口!” 赵成溪下意识朝路口望了眼,“路口?哪个路口?” 赵知临没好气的:“你说哪个路口?谈个恋爱,老宅不回,女朋友也宝贵着不让见,我不在路口等您这大少爷,在哪儿等?!” 赵成溪乐了。 他捂住听筒跟郁青娩说了声,便调转脚步朝巷口走去。 刚走到巷口,抬眼便瞧见街边那辆显眼的纯黑rolls-royce,他走过去,轻斜身倚在车身上,曲起指骨在车玻璃上敲了敲。 车窗降下后。 他抬了下唇角,笑喊了声“爸”。 “怎么恋爱也不让人好好谈?” 赵知临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叫我爸?” 接着手指在未全降下的车窗上敲了下,“上车!” 赵成溪笑了声,语气懒懒的:“就在这说呗,长话短说,我跟我女朋友都多久没见了。” 闻言,赵知临睨他一眼,冷哼一声,懒得戳破夜不归宿,语气严肃几分,“这次是认真的?” “当然啊。” 赵成溪笑一声,“我也没那么不靠谱吧。” 话落对上赵知临视线,他不禁挑了下眉,看来还真是挺不靠谱,于是正经了些语气,“这次是认真的,您以后儿媳妇也只会是她。” 赵知临似定心了般,眉宇神情松弛些许,“你想好好谈场恋爱,我不干预,但网上舆论要把控好,别影响到人姑娘,既然打算结婚,疯够了就回来让老爷子见见。” 赵成溪闻声抬了抬眼皮,稍侧了下身,“这么干脆,什么也不问?” “问什么?” 赵知临眼尾纹弯起一点弧,嗓音沉缓,声轻却有力。 “赵家还不需要你在婚姻上做取舍。” 第64章 青溪 赵成溪推开门, 刚走进小院,便瞧见树荫下愣神的郁青娩。 阳光穿过扑簌密叶,细细碎碎落在她面颊上, 浓睫半垂,落下小片阴影,唇瓣微微抿着。 他脚步稍顿了几秒,便勾了勾唇角, 提步走了过去,“想什么呢?” “嗯?” 郁青娩下意识应声, 似被吓到那般颤了下身子,抬眸望过去,眼瞳浮出些许惊讶神情,微讶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成溪笑了笑,“不然呢?” 接着随口说了句难不成还跟着回去啊? 谁知,下一秒竟从她眸中瞧出一丝对这话的默认。 他淡啧了声, 走过去坐在郁青娩对面矮凳上,抬了抬下巴, 开门见山的问, “瞎想什么了?” 她抿了抿唇,支吾着,“也没想什么。” 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轻笑, 叹息着夸张道,“没想什么就觉得我要跑了,要真想什么了, 那还得了?” 郁青娩被这话逗得很轻地笑了声, 随即幽怨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指尖刮蹭着拇指骨节, “就是没想到叔叔会过来。” 这段时间恋爱谈得顺风顺水。 不知是凑巧,还是刻意为之,他们都未曾将彼此家庭牵扯进这场恋爱。 赵知临的突然到来似投掷湖面的小石子,彻底打散平静假象,搅动她埋藏在心底不愿触及的不安。 虽没明说,但赵成溪却看穿了她眉眼间的不安。 他微起身,接着单膝支地,半跪在她面前,手指绕上那截细腕,缓缓上移,手指交缠扣住。 缓解气氛地半开玩笑:“谁让我藏着掖着不给他瞧,等不及了呗。” 郁青娩微懵地张了张唇,满半拍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语气不确定的,“……我吗?” 赵成溪闻言“昂”了声,扣着她手掌抬起来晃了下,“谁会不喜欢我们有有?” 虽然郁青娩不是会自视甚低的性格,也过了会敏感退怯的年纪,可面对赵家,面对他的家人,她还是会下意识紧张。 世俗眼光很难抛开,又岂敢奢望赵家这样的贵胄门第会轻易接纳。 “可是……” 她话还未讲完,便被他截住。 语气不似刚才的玩笑,反而正经了几分。 “没有可是,我说过的每句话都不是空话,况且……”他低笑了声,抬眸迎着阳光望住她,眼尾扬起,“况且他们根本不在乎。” 郁青娩双眸睁大几分,闻言难以置信,普通家庭还要计较一番门当户对,背景清白,更遑论赵家。 她哑了哑声,“叔叔都知道吗?” 赵成溪点了点头,“我爸知道的大概比我早,要是真在意,一开始就会插手,更不会接连几次催我带你回家。” 他抬眉笑,扬调“嗯”了声,“你说是不是啊宝贝?” 这回答是在郁青娩意料之外,曾偶时想过的家庭阻力在顷刻云散,心脏在微风暖阳里不禁怦然快跳起来,小鹿似的冲撞着耳膜。 似一触即破的梦,却又情不自禁地探指想触摸。 她轻启唇,声音浮虚,“你呢?一点也不在意吗?” “bb以后可能……” 赵成溪知道郁青娩的未尽之意,抬指在她额间轻弹了下,好笑的:“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手扣住她侧颈,拇指在她腮缘处抚摸着,“bb不是我人生的终点,你才是,我在意的是你的未来。” “以后要不要bb,什么时候要都是你说了算。” 他抬手扣着她细颈,将人压低几分,扬颈在她唇上亲了下,嗓音含笑地说:“我们之间恋爱还是结婚,只取决于你。” 郁青娩闻言眼尾溢出一点水迹,抬起手臂男人脖颈将人抱住,脸颊贴着他颈侧皮肤,声音低软,微带着鼻音。 在微风扑簌间低喃情话。 “阿溪,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有时好运躲着人走,有时好运又如兜头大雨,要将人包裹严实,一丝不漏。 那间位于繁荣街边的画廊渐渐掀起一阵小小风浪。 风月破碎 第85节 虽无金钱驱动的流量,但胜在风格清流,又免费开放,潮退白沙露,浅沙里埋着的珍珠在一次次潮退里崭露头角。 到十月上旬,姜吟婚礼,画廊已在业内小有名气。 甚至还有海外粉丝,ig真诚问价约稿,但郁青娩岿然不动,对此不心动,通通同等真诚回绝。 于媛媛后来知晓,大为震惊,追问钱多不烧手,干嘛不应下来啊。 郁青娩半开玩笑的,“它耽误我谈恋爱啊。” “……” 这话当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见于媛媛一脸蒙圈,难以置信,郁青娩笑了声,话也正经起来,“我现在的水平支撑不起高额报价,若是应下来,日后画稿一旦络绎不绝,投入回报的不对称会消磨我对画画的热情。” 所有事情都是初期热情高涨,盲目自信地觉得可以永远为爱发电,可世事无常,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做到一成不变,喜欢会消磨成无感,也有可能彻底不喜欢了。 她也是俗人一个,没把握永远清心寡欲。 况且如今她同赵成溪两人都忙。 前段时间cyan首系列产品发布,热度远超预期,赵成溪变得愈发忙,赛车俱乐部也全权交由职业经理人打理,约会更是只能见缝插针。 画稿势必会挤占本就不多的恋爱时间,这也是违背她意愿的。 就连姜吟婚礼,赵成溪也是婚礼前夕匆匆回国,凌晨从港城机场赶到酒店。 刷卡开门进屋时,郁青娩已经侧身蜷在被子里睡着了,他冲完澡掀被上床,动作虽轻,但还是惊动了人,她闭着的眼皮轻颤了颤,在昏暗里微微掀开一条细缝,抬起泛懒的手臂去抱距离极近的身影。 嗓音带着沉睡的哑,懒懒绵绵地出声问。 “回来了,累不累?” 赵成溪抬手搂住郁青娩裸肩,将人往怀里纳了纳,闻言唇角勾了勾,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低笑着说不累。 她软哼了声,手臂虚虚搂着他脖颈,闭着眼抬脸去亲他唇。 困意仍浓,心防不设,低着嗓音讲出心里话,说想他了。 闻言,赵成溪眉眼笑意明柔,俯低身子,亲着她莹软耳廓,沉笑着说我也想你宝贝,手指捏着她双颊,探舌亲吻,在燥热前停下来,侧身躺下将人搂进怀里。 手掌在她后背轻拍了拍,“睡吧宝贝。” 翌日醒来,瞧见躺在身侧熟睡的人,郁青娩还有一瞬怔愣,好半晌才想起他昨晚回来了,嘴角随即勾起弧度,眉眼也在昏柔光线里弯着。 她笑着半撑起手臂,探身在他唇上亲了亲。 婚礼下午开始,赵成溪得空睡到太阳爬到半空。 暖亮的光顺着窗帘映进来,他单手撑着床坐起来,薄被滑至腰间,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眉骨处,缓解涩意。 他侧身捞过床头细颈玻璃瓶,滋啦一声拧开,仰颈灌了几口。 刚要将玻璃瓶放回床头柜,房间门被人从外推开。 门外亮光徐徐倾泻进来,郁青娩穿着礼服裙走进来,看到他已经醒来,瞬间弯唇笑起来,“醒啦。” 赵成溪懒懒的:“嗯。” 他张开手臂,笑着说:“过来抱抱。” 闻言,郁青娩勾了勾唇角,松开门把手,将卧室门合上,拎着裙子走过去,臀刚碰到床面便被人拦腰抱起来,隔着被子坐在他腿上,接着肩膀上靠上他的脑袋。 她笑了下,抬手搂上他裸背,“还困吗?” 赵成溪低了低头,鼻尖埋在她颈窝,用力呼吸了下,闷着声说困。 接着他抬起颈,在昏暗光线下瞧着怀里人,抬着唇角夸人,“怎么这么好看啊宝贝。” 边说着,手还边穿过背后绑带,在后背裸肤上摸着。 郁青娩抬手握住他手腕,笑着说:“带子很细,别弄断了。” 另一只手捧上他脸,轻眨了眨眼,压低了几分音量,“但是晚上可以弄断。” 听到这话,赵成溪眉心轻跳了一下,手从细带下拿出来,揽住那截细腰,稍一用力将人带进怀里,另一只手扣住她双颊,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下。 嗓音低低,混着几分喑哑,“胆子挺大啊宝贝。” “嗯?” 他鼻尖在她鼻骨上蹭了下,“是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郁青娩扑哧轻笑,摇着头否认,笑着说没有啊。 她凑上去亲了下他唇,“已经九点了,该起床了。” “你还要换伴郎服,化妆师已经在等着了。” 赵成溪深深叹了一声,低头在郁青娩唇上咬了下,不情不愿放过她,将人抱到一旁,掀开被子下床,套上拖鞋懒洋洋往浴室走,“要不是看在沈时斜帮忙的份上,今天他伴郎伴娘一准要缺席一半。” “啊?”郁青娩疑惑起身,跟在他身后,“帮什么忙?” 镜子里,唇周涂满白色泡沫的男人,拿着刮胡刀刮着泡沫,闻言动作停下,手撑在洗手台上,侧身看向门口的人。 “在观澜雅院那顿饭,是他故意的。” 郁青娩震惊,“啊?故、故意的?” “昂。” 赵成溪重新拿起刮胡刀,边慢慢刮着胡子边说,“他听到他老婆提到你名字,知道你回来了,故意制造机会。” 闻言,郁青娩突然响起那日姜吟的话,想到她说原本是想同婚礼一起办,但沈时斜却突然提出要组饭局,原来竟是为此。 赵成溪洗漱完,走到郁青娩面前,抬指刮了下她下巴,“想什么呢?” 她抬眼,弯唇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开心。” 他挑眉,“开心什么?” “开心——” 郁青娩顿了顿,手扶上他手臂,在他涂着须后水的下巴上亲了下。 在他垂眼目光里,笑着开口,“开心我们又在一起了。” 姜吟同沈时斜的婚礼隆重却不繁杂,省去冗长流程,更像是一场盛大的告白礼。 晚上是after party。 看着暖光下盛装的两人,郁青娩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弧度,眼尾也上扬着,虽然不是她的婚礼,但她仍被气氛感染,心潮难免怦然。 思绪游离之际,腰间被手臂圈住,被动顺着力道挪动脚步。 赵成溪搂着她细腰,走进热烈中央,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开心吗?” 郁青娩双臂轻贴着他胸口,手掌搭在他肩膀上,随意跟着音乐迈着舞步,望着眼前男人,眉眼笑弯着点头,说开心。 她凑近几寸,下巴抵在他肩侧,目光虚虚望远,眼尾依旧扬着,“很像做梦,回来像做梦,跟你在一起像做梦,现在也像做梦。” 好梦易醒,可她不愿醒。 赵成溪觉得好笑,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她一下圈住了脖颈。 下一秒,耳垂被她咬了下,听到她笑音低低地说:“男菩萨,就算是梦也没关系,但你要让我的梦久一点,下辈子我会找你还愿的。” 闻言,他挑了下眉骨,侧过脸在她发丝上亲了下,顺着她的话问道,“女施主下辈子准备拿什么来还愿?” 郁青娩笼在月光里的面庞浸满笑意,“我啊。” 赵成溪轻笑出声,微微气音,桃花眸翘起漂亮弧度,薄唇也勾着笑意,真像个善心男菩萨,大方指点一二。 “建议女施主边还边许,以免菩萨忘了。” after party至深夜才歇止。 郁青娩兴头上贪杯多喝了几杯,回酒店时已经有些醉了,踩着小高跟的双腿发着软,一脚深一脚浅,在电梯里,细臂缠上他脖颈,鼻尖蹭着他颈窝皮肤,酒音软软地撒娇说走不动了。 她后仰了仰颈,眼神微蒙地弯唇笑,“抱我吧,好不好?” 赵成溪垂眼看人,未应声,可手臂却已垂下,掌心贴着她大腿皮肤,用力将人抱起,电梯叮声开门时,他微垂颈,张唇咬了下她耳廓,嗓音低沉克制地,“要不要菩萨渡你?” 循循善诱,似暗夜里蛰伏的大型猫科动物。 她的回答,是主动抬颈的亲吻。 要不要菩萨渡你? 要。 房门嘀一声打开,赵成溪抱着人侧身进去,失去支撑的门板,顺着回弹力合上。 他一手托着她臀,一手扣着郁青娩后颈,将人搁在吧台上,咬着唇接吻,手指在她裸背上抚摸,长指勾住纤细脆弱的细带,用力一扯,细带不堪重负地断裂,小颗水钻噼里啪啦落在光洁台面上。 几根细带一一断裂,水钻落满吧台和地毯。 胸前布料没有支撑的下滑。 赵成溪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没丝毫歉意的说:“宝贝,一不小心都断了。” 说完,他勾唇抱起人,踢开包间卧室门,抱着人朝浴室走去,将沐浴球扔进浴缸里,搂着人躺进去。 郁青娩只是微醉,泡完澡,酒已醒了大半,但残留的酒精仍叫她比平日大胆。 赵成溪后背靠着枕头躺在酒店床上,抬眼看着身前的人,黑发垂在秀背上,几缕发丝掉落,贴在红润颊面上。 他半仰的脖颈露出喉结,光亮下,明暗交错,随着吞咽上下移动。 手搂在她腰臀处。 微湿短发遮在他立挺眉骨处,衬得那双桃花眸愈发多情。 沉嗓克制。 “宝贝,该还愿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双手也用力落下。 郁青娩掩藏在被间的圆润脚趾瞬间绷蜷,脖颈下意识后仰了仰,唇瓣微张着急喘了下,手指下意识握住他搂在自己腰间的长指,颤着细指徐徐移动,又忽地抓紧他手腕。 屋内大灯未开,只有背后墙挂电视映出变幻的光亮。 似在回播不知哪年的节庆节目,背景听着是两人合唱,节奏紧密,高低音默契交替,却也偶时会乍然拉起一阵高音。 她似是被骤然而起的高音吓到,下意识抖了一下。 风月破碎 第86节 眼角溢出些水迹,想俯身去抱人,却被忽然起身的男人掐着脖颈重新推了回去。 赵成溪控在郁青娩细颈的手上移,扣着她双颊叫人抬起头,俯身咬着她唇瓣吮吸起来,时不时舔过牙齿,勾着舌尖用力亲吻。 他微抬颈,勾着红起的薄唇,桃花眼撩起勾欲,嗓音沉哑。 “女施主心不诚,那我自己来讨。” 第65章 青溪 郁青娩双手搂抱着赵成溪脖颈, 长睫湿绺,双颊浮红,微急呼吸地否认才没有。 随即微抬起身, 似证明诚心般,在他下唇亲了一下。 赵成溪回亲了下,接着搂住郁青娩的腰,她抬手回抱住他, 侧脸的角度里,目光落在不远处光影变幻的电视屏幕上。 舞美极致绚丽, 烟花特效此起彼伏绽放,相互映衬,盛大无比。 一朵朵淬金烟花绽起。 郁青娩布满水汽的眼眸半敛微睁着,狭小视野里,电视屏幕里的烟花节奏极快地绽放着,一簇胜过一簇的盛大。 五光十色的烟花间, 脑海里渐渐绽放出坠落的失重感。 赵成溪俯下身,手掌在她后脊骨处轻抚着, 张嘴咬着她耳廓安抚般地亲吻着。 沉喘着低声问舒服吗。 郁青娩眼皮下意识颤了颤, 她抬起颈,脸颊贴着赵成溪颈侧汗湿皮肤,细瘦手臂从两人紧贴的胸口处伸出来, 用力抱住他宽阔肩背,略带哭腔地应了一声“嗯”。 闻言,赵成溪唇角勾起得意弧度, 低笑了几声。 虎口托起她汗湿下巴, 勾着她舌尖亲。 青筋凸显的手掌托着她腰将人抱起,光着脚大步朝全身镜走去, 一只手圈着细腰,另一只手握着她后颈掐起。 他急喘着,“宝贝,抬头。” 那截纤细,瑕玉银河的脖颈颤着抬起。 水雾视野里,美人美景尽收眼底。 至天光破晓。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很沉,晌午过去,赵成溪才懒倦转醒,枕在他肩上蜷着手臂的人还依旧熟睡着,他下意识低笑了声,音色透着通宵的沉哑。 他手隐入被子里,在她光滑裸背上摸了摸,低颈在她面颊上亲了下,接着起身下床。 安排人送餐后,这才将人叫醒。 婚礼虽从下午开始,但小高跟也足足踩了一天,回酒店后又折腾到天亮,郁青娩倦累封顶,薄白眼皮也微肿,抗拒着抬手捂住脸颊,嗓音喑哑地说困。 赵成溪勾了下唇,抬手拉开她手,手撑床俯身去亲她嘴唇,“已经下午了宝贝。” 郁青娩细眉微拧,虽然困但还是很配合地张唇回吻,又闭着眼睛探臂去楼他脖颈,脸颊埋进他肩窝里,哑着嗓子撒娇,“不是晚上才回家吗,想再睡一会儿。”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慢下来。 他搂着人,手掌在她裸背上摸了摸,干脆直接将人抱起,贴着她耳说抱她去洗漱。 郁青娩困得思绪泛直,无意识地低哼了两声,四肢绵软地挂在他身上,直到从浴室里出来,被抱到沙发上才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她伸指擦了擦眼睫上的生理性眼泪,这才算是清醒了些。 赵成溪打开房门,接过餐盘端进屋,几盅港城当地美食。 热气腾腾摆在小茶几上,可郁青娩却没胃口。 刚睡醒,不仅身体懒倦,胃也懒倦,鼻尖香气四溢,却没什么胃口。 她捧起那支冒冷气的红彤彤的软雪糕,薄薄一层椰粉,头顶一颗饱满的士多啤梨。 轻咬了一口雪糕,仰脸笑,“好吃。” 赵成溪也跟着笑,叉腿坐下,抬手捏了捏她脸颊,“稍微吃点开开胃就行了。” 郁青娩又咬了一口,略显敷衍地应了声。 指尖捏下那颗滚圆的红草莓,抬手塞进他嘴里,“你好过分啊。” 闻言,他挑了下眉,咬着草莓笑问,“我怎么过分了?” 她掀开眼睫瞧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撇了撇唇角,“你害我熬夜,又不让我继续睡,给我点了冰淇淋,还不让我吃完,不过分吗?” 赵成溪听后很赞同地点了点,还火上浇油,“确实罪大恶极。” 却毫无悔改之意,反倒变本加厉,直接将蛋筒从她手里拿走,倾身搁在碟子里。 随即探臂揽腰将人抱到怀里搂着,低头在她微凉的唇上响声亲了下,鼻尖轻贴,笑腔旧事重翻。 “不过宝贝,昨晚不是为了还愿?况且——” 他故意顿了顿,凑低贴着她耳廓,张嘴咬了下,又对着耳窝吹了口气,这才将话补完,“宝贝不舒服吗?嗯?还记不记得climax几次?” 郁青娩脸颊迅速充血,莹白耳朵更是烧热,睁大眼瞪着人,磕磕巴巴却憋不出反驳话,羞怒地哼一声,生疏转移话题,“我饿了,我要吃饭。” 赵成溪得逞地翘了翘唇角,顺着她绵软力道松开手臂。 还又贴心地把糯米饭往她手边推了推。 手撑着下巴,“多吃点啊宝贝。” 闻言,郁青娩裸足踢了他小腿一下。 就是为了忽悠她吃饭。 但唇角还是不自禁翘了翘。 回洲城是林助理开的车,上车后,他很自觉地上车便将挡板升起,给老板充足空间谈恋爱。 郁青娩后仰了仰颈,瞧着搂着自己的男人,“最近还出差吗?” 赵成溪闻言垂眼,嘴角勾起点笑,抬起垂在她身前的手,捏住她双颊揉了揉,不答反问,“不想我出差?” 语气里含着隐隐得意。 郁青娩盯着他看了几秒,偏不如他意,“没有啊,就问问,你要出出呗。” 话虽这么讲,但这话意却南辕北辙。 赵成溪闻言乐了,却忍着没笑出声,收放自如地凑低身子,边亲边哄,“不想上班了,想在家呆着吃软饭。” 听到这话,她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明显不信。 谁知接下来几天,赵成溪当真没再去公司,也真在小院吃起了软饭。 但他这张脸太张扬,也太有辨识度,郁青娩怕被人认出上热搜,翻出个黑超给他架在鼻骨上,直接挡住半张脸。 在小院这几天,他虽首饰戴的多,穿的却很低调,工字背心牛仔裤,任谁也不会往那位花枝招展的赵公子身上扯。 但却躲不过圈子里的狐朋狗友。 赵成溪这场恋爱谈得人尽皆知,轰天动地也不为过,不仅高调,还频频缺席各种声色轰趴场合。 在国内亲眼见过的半信半疑,但远在国外的只当是笑话,皆觉照他喜新厌旧的速度,恋爱一个月就能直接庆祝金婚纪念日。 谁知,大半年过去了,也没传出分手消息。 港城婚礼当夜,更是叫人无意撞见廊间接吻。 众人皆觉这肯定是换新妞了,到梁潮那打听消息,却只得到老神在在一个笑,后来想去一昭馆山守株待兔,谁知也扑了个空,几经周折后在羡仙巷的小院里寻着了人。 烈日当头,金娇玉贵的赵公子穿了件黑色背心,夹着副遮半张脸黑超,叼着未燃烟管,一反常态地很是耐心地在跟客人确认预约信息。 这股接地气的劲儿叫人目瞪口呆。 互相对视一眼,惊天动地齐喊一声“what the heck”! 赵成溪循声望过来,刚要拧着浓眉斥人,却被屋内一道轻柔女声给止住。 “阿溪。” 他眉心松弛几分,随即应了声,对客人说了句稍等便转身回屋,无视门口几个身穿奢牌,彻底呆住的人。 进屋绕过屏风,纹身床上趴着位客人,身上盖着薄毯,只露着正纹身的小腿肚。 赵成溪走近,抬手隔着口罩掐住她下巴,俯身在她眼角处亲了下,郁青娩下意识闭了闭眼,眼尾弯起一抹漂亮笑弧。 他也跟着勾起唇角,端起杯子,捏着吸管递到她唇边。 屏风隐隐透出女人的眉眼,正是深夜热吻那位。 那日后,圈子里疯传,赵公子彻底栽了。 郁青娩恋爱并未瞒着,赵成溪回小院也被客人碰过几次,久而久之都晓得小院老板男友是个帅哥,听说他在小院帮忙,好奇的络绎不绝,特意约下班点去纹,就是为了一睹芳容。 那盛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流量小生现身了。 “你男朋友是真旺妻啊,连带着我那小店都热闹了。” 陈佳佳手指逗着小白狗,又问到,“给小狗起名字了吗?” 郁青娩笑了下,摸了下小白狗的脑袋,它很乖地眯眼“汪”了声,“叫santal。” 陈佳佳笑眯眯的:“你好呀,santal,你怎么这么乖?” 她抬起头看了郁青娩一眼,“还真别说,看得我都想去买一只了,不用喂饭不用捡粑粑,充电就行了,太适合想养狗又懒的社畜了!” 郁青娩很赞同地点头,“是啊,懒人之光嘛。” 陈佳佳跟santal玩了一会儿后,开始吃刚出炉的苹果干,朝厨房抽一眼正在忙碌的阿姨,不禁感叹,“有钱人的快乐果然不是我等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以后我要是有钱了,我也做饭一个阿姨,打扫卫生一个阿姨,”她晃晃手里软糯苹果干,边嚼边说,“做零食也单独一个阿姨!” 她手撑在沙发上,“不过青娩,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郁青娩点点头,“好啊,你问。” 陈佳佳凑过些身子,压低声音,“就你们俩恋爱的时候,你不会觉得有压力吗?消费观啊,家庭背景啊,生活习惯什么的都不同,要是我跟这么一巨富二代谈恋爱,我还不得内耗死了。” 边说着还边指了指厨房里的阿姨。 郁青娩撑腮思考了一会儿,捏着苹果干咬了口,“我没有跟别人恋爱过,我对恋爱的全部理解都是他给的,从十八岁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让我觉得有压力。” 在她眼里,爱情和赵成溪之间是等号。 风月破碎 第87节 她笑了下,“而且差距是既定事实,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他给我的是他能给的最好的,我也给了我能给的最好的,我并没有矮他一头。” 听了这话,陈佳佳愣住良久。 接着抬起手竖了个大拇哥,“通透啊青娩。” “这种心态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不仅咱们要想得开,对方也得扔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才行,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觉悟啊。” 郁青娩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了这是,这么感慨?” 陈佳佳展眉舒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最近爱情友情双受挫,心态有点崩了,看看你们呢,我又觉得好的爱情是有魔力的!” 以前她对门当户对嗤之以鼻,奉信交友自由,可真陷入需要她无限向下兼容的友情和爱情时,她才恍然觉得门当户对是某种层次上的思想对等,否则就是一座休眠的活火山,会在经年累月的疲惫里达峰,继而湮灭一切。 但如今看到他们,她更加坚信好的爱情最重要的是找到好的爱人。 好的爱人能冲破所有枷锁框架。 而好爱人半小时后踩着落日进了小院。 陈佳佳很有眼力见儿的闪人,坚决不给cp当电灯泡。 赵成溪将拎着的保温小木箱子搁在茶几上,手握着santal肚子将小狗移开,在郁青娩身边坐了下来,随口问了句聊什么呢。 他穿了件无袖网织衫,网孔微松,隐约透出肌理。 冷白肌肉上浮着一层薄汗,沉得很勾人。 郁青娩不禁抬起手,指尖在他微深领口处摸了摸,弯着眼睛笑,“聊你呢。” 赵成溪抬了下眉,微侧身,手臂曲起搁在沙发靠背上,似笑非笑的:“是聊还是撩?” 目光也意有所指地往她指尖上落了落。 听到这话,郁青娩不仅没收敛,反而更深地朝领口内伸去,嘴角拎着一本正经的笑弧,“是聊啊,二声。” 赵成溪哼笑一声,抬手抓住她纤细腕骨,用力把人拽过来,他微低头,张嘴咬住她指尖,牙齿在她指腹上磨了磨,故意用气音讲话,“是吗?我怎么你是在撩?” 郁青娩被咬得脸颊烧红,有些扭捏的:“明明是你在撩。” 深v网织衫,珍珠链,配上那双翘起的潋滟桃花眸,简直就是勾魂摄魄的男妖精! 现在男妖精竟倒打一耙。 男妖精笑了声,在她手指上亲了口,探身打开小木箱,从箱子里捏出一倍壁生水雾的鸡尾酒,中央一颗圆形冰球,四周围淡蓝淡银的细密色圈。 修长手指捏着酒杯,微凉杯口碰了碰她唇,“宝贝尝一口。” 郁青娩闻到很浓的酒气,低头喝了一口,口感微辣,夹杂着一点酸甜,她被转移了注意,好奇问了句怎么还特意带酒回来了。 赵成溪端着酒杯又喂她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我家宝贝不是要星星吗,我得摘回来啊。” 从港城回来那晚,他们没回羡仙巷,而是回了一昭馆山,熄火的车子在昏暗夜灯下颠簸了良久才安静下来。 她又气又怒地丢下一句:你把星星摘下来,我就不生气了! 这颗星星足足摘了接近一周。 看着这杯亮闪鸡尾酒,郁青娩开心又好笑,“这哪是星星啊!” 赵成溪晃了晃杯子,“怎么不是?这杯酒就叫水星。” “……你强词夺理!” 谁知他厚颜无耻地耸耸肩,大言不惭地悠悠道出一句。 “沾理就行。” 话落之际,赵成溪贴杯口喝了一大口,掐紧她双颊,倾身亲了上去,将冰凉酒液缓缓渡了过去。 几次接吻后,酒液已空,只余一颗伶仃冰球。 他展臂将玻璃杯搁在茶几上,冰球撞出很清脆的一声轻响。 接着掐住膝窝用力朝前退去,俯下身子,在她细颈锁骨处急不可耐地吮吸亲吻。 嗓音沉哑勾人,“宝贝,好饿啊,怎么办?” 郁青娩小口急喘着,目光下意识往餐厅那边递过去,“阿姨已经做、做好饭了……” 赵成溪不甚在意地应了声,咬住她耳垂,用力吮吸了下,郁青娩大脑皮层猛地颤栗了一下,酥麻感顺着脊骨绵延到脚趾,她颤着眼皮偏头去躲。 他得逞地勾唇笑,坏心眼地用舌尖舔着她耳廓,又边朝她耳窝吹气边笑着低语。 “先吃我吧宝贝,我比饭好吃。” 第66章 青溪 晚秋已到, 落羽杉翠绿细叶渐渐染上枫叶红,层林尽染,连垣红遍。 小院里的油桐树叶也变黄, 满地金黄。 郁青娩拿着芒花扫帚在扫院里的落叶,小堆成塔,搁在桌上的手机忽地嗡嗡震动起来,她拎着扫帚过去瞧了眼, 是从北荟打来的陌生号码。 她捏着手机犹豫几秒,本想挂断, 又想到可能是以前的客人,还是按下了绿色圆键。 “喂,您好。” 电话那端传来一道带笑女声,“你好,郁青娩,我是北荟花鸟系的主任陈泠兰。” 听到“陈泠兰”三个字, 郁青娩愣了下,惊讶地看了眼通话界面, 疑惑又略带激动地重新搁在耳边, “陈老师,您、您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你还记得我?” 陈泠兰笑了声,“当时我的每节课你都来听, 作业也都跟着交,我对你印象很深。” “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有没有意向重新回来学中国画。” 郁青娩双眸瞠大, 红唇张开, 惊愣地未出声,良久才反应过来陈泠兰的话意。 她大脑泛蒙, 总觉似在做梦,没拿手机的那只手不由紧张攥紧,声音都变得空虚,“您、您的意思是回北荟重修中国画吗?” “对,重修中国画,但不是在北荟。” 闻言,她更懵了,“不是在北荟?” 陈泠兰“嗯”了声,“前几年,英国的ua大学跟我们学校合作开设了中国画系,系主任william·blake看了你在洲城展出的作品,很欣赏你的画,有意让你过去系统深造。” william·blake对于每个喜欢中国画的学生都不陌生,他是当代东西融合画作的第一人,中国画笔触,中国元素的叠加让他的画作独具一格。 郁青娩一时有些反应不及,“陈老师我、我……还没想好。” 陈泠兰对郁青娩的回答并不意外,“这不着急,你仔细考虑,一周之内答复我。” 顿了几秒,她再次开口,“我看得出你爱中国画,你的画也很有灵性,去英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作为曾经带过你的老师,不希望你错过这个机会。但出国不是个简单的选择,事业父母朋友爱人,都是你如今的顾虑,老师也希望你能好好考虑,随心走,做出你认为最适合自己的决定。” 郁青娩没想到陈泠兰会同她讲这些,内心不禁涌动出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滋养着细小芽苞,跃跃欲试。 “谢谢陈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通电话结束后,郁青娩在小院里静坐了很久,直到下午的客人过来。 当初选择艺术理论后,她便在经年岁月里听命认命,虽不是自甘堕落,也喜欢如今的事业,但也确实野心渐渐消磨,隔绝了试错和追梦的可能。 当初办画廊时,明明只想着能有个空间展给自己看,没曾想会有后来的小火,没想到会因为这间画廊给自己得来一个深造机会,更没想到在第三次听到重学中国画时会一瞬心动。 她的野心在不知不觉间被养大了,如温水煮蛙,徐徐图之。 而这份心不在焉,赵成溪也看在了眼里。 晚饭过后,赵成溪倒了两杯红酒,拉着郁青娩在矮几旁的地毯上席地而坐。 他捏着细柄碰了下她的杯子,扬颈喝了一口,抬手刮了下她下巴,“说说吧宝贝,遇到什么事了?” 郁青娩微讶地抬睫看了他一眼,“看出来了?” 赵成溪扬眉笑了一声,半开玩笑的,“有有装都不装,看不出来的,估计是不爱了。” 闻言,她被逗得笑起来,凑过去趴在他曲起的膝盖上,眉眼弯着,“那我男朋友好爱我啊。” 赵成溪笑着“昂”了一声,“爱的死去活来。” 接着抬手掐了她脸颊一下,“现在能说了吗?” “能!” 郁青娩依旧靠在他膝盖上,简单将陈泠兰打电话来的时候讲了一下。 听完以后,赵成溪神色未变,并不意外,似是早已预料到那般,抬指在她面颊上刮了刮,“想去吗?” 郁青娩抬起眼皮,抿了抿唇,没忍住反问了句,“那你想我去吗?” 以前觉得玛丽苏剧里的类似剧情是自寻烦恼,可真置身其中,她也难逃俗气纠结,似乎爱与不爱暗藏在想与不想中。 她望住那双潋滟水波,眼尾微勾的桃花眸,看着黑瞳里自己的缩影,心跳莫名快跳起来,隐隐有些紧张他的答案。 赵成溪余光瞧见她蜷起微白的手指,朝前伸了下曲起的腿,在郁青娩失力往前扑时抬臂抱进怀里,手指掐着她双颊,趁她惊呼张唇时勾住舌尖吮吻了几下。 微抬头,轻贴住她鼻尖,听正经说了一句希望她去。 说完便抬手掐了下她脸颊,淡“啧”一声,敛去正经,似要算账般,“觉得我说让你去,就是没那么爱,说不让你去才是特别爱,是不是这么想的?” “……” 郁青娩瞳孔瞠大了些,没想到心思被猜中。 她半垂下睫毛,心虚的:“也没……” 赵成溪淡哼一声,明显不信,捏起她的手指晃了晃,“都紧张到扣手指了,还没?” 她双颊烧热,像被踩尾的猫,微炸毛伸臂抱住人,脸颊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声音泛闷,“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就是有点怕。” 他们分开的时间比恋爱时间多出好几倍,难免叫她心底生惶。 再分开一次的话,她不觉得还有再恋爱的运气。 闻言,赵成溪无奈地低叹一声,低头在她脖颈上亲了亲,“没什么好怕的,我们不会分手。” 他手指抚着她耳朵,“记得我说有人比你野心大吗?” 郁青娩闻言“嗯”了一声,抬颈回望着他。 赵成溪垂眼勾着唇笑着,语气蛮轻松,似玩笑的:“我妈是舞团首席,天南海北的演出,结婚了也没停下,她野心大,七成是天生的,三成是赵董惯的,跳到哪陪到哪。” “那阿姨……” 风月破碎 第88节 他脸上笑意微敛了些,“最后一场是在旧金山,舞台事故,送到医院抢救无效。” 闻言,郁青娩心脏往下坠了坠,未曾想到会是如此,意外更让人难释怀。 她抬起手臂抱住人,手掌在他后颈处轻抚着。 赵成溪回抱住人,轻笑了声,“这都多久了,要还那么伤心,我得见好几次阎王了。” “所以宝贝,人这一生很短,意外更不可预料,我希望你有无限的梦想,也希望你能无所顾忌的去实现。” 郁青娩心脏溘然一动,仰脸目光灼灼地望住他,鼻尖微热地低喃他的名字。 他勾唇应声,指腹在她眼下安抚地揉着。 她很轻地吸了下鼻子,“那这是你安排的吗?” 从陈老师打来电话,她就隐约猜到了,刚才看到他的反应,听到这番话,便笃定了心里猜测。 赵成溪轻笑一声,抬指在她额上敲了下。 “想什么呢,我只联系了陈泠兰,别的可没插手。” 画廊的画在ig小火之后,被不少人转发在story里,传十传百便被william看到了,全网寻不着这背后作者,便直接私信了画廊官方账号。 凭郁青娩的态度,定是一口回绝,所以他才动用关系找了陈泠兰。 他捏住她双颊揉了揉,“是有有天分高,才被william一眼看中。” 郁青娩扑哧轻笑出声,抬手握住他手腕,“阿溪,你会把我夸膨胀的,有没有天分都要觉得自己有天分了。” 赵成溪也跟着笑,挑了下眉骨,“我这可不是瞎夸,william主动要人是事实。” 她倚靠在他曲起大腿上,纠结地微微拧起细眉,“可是我要去两年。” 他不甚在意,垂眼笑,还很夸张的说:“宝贝,你说的像是要去二十年。” 听到这话,郁青娩蹙紧眉心,抬手打了一下他手臂,有些故意地闹脾气,“赵成溪,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我!两年不久吗!你巴不得我去二十年是不是!” 那表情似是笃定了他会粘花惹草,招猫逗狗。 赵成溪看着她那副“我看透你”的表情,心觉好笑,又觉得可爱,但又不敢笑,生怕把人惹得更生气。 他俯下身,靠在她肩窝,脸颊在她温热皮肤上蹭着,像只服软的大型动物。 “宝贝你这可冤枉我了。” 郁青娩哼一声,压根不信。 赵成溪张嘴咬着她颈侧薄肉,又亲又舔地哄人,“只要有空我飞过去,每个节都不会让你一个人过,而且cyan跟英国有合作,久驻也说不准。” 他抬手揉着她头发,缓和气氛地说还等着有有出名后吃软饭呢。 郁青娩没忍住被逗笑,抬手环住他脖颈,“去之前可以给你纹身吗?” “求之不得啊宝贝,” 赵成溪稍撑起身子,眼尾扬起笑弧,抬指勾了勾她下巴,“给我纹身是为了宣示主权?” 心思被戳破,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同他对视,“对啊,不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 “但是——” 赵成溪再次俯低身子,咬住她耳朵用力舔,“让让我吧,今晚先让我宣示主权。” 话落便掐住她后颈,从耳垂吻至唇瓣。 “你……” 郁青娩轻呜一声,要说的话被吞没,细臂揽住赵成溪的脖子,鼻息逐渐烧灼,她仰了仰脸,探出舌尖主动去亲他。 虚贴着的胸腔里剧烈震颤,加速的心跳彼此交叠。 赵成溪急促喘息,牙齿咬起她脖颈和耳朵皮肤吮吸,手指在她腰侧细滑皮肤上揉捏着。 郁青娩靠着沙发,半躺在地毯上,腰侧绕带系起的蝴蝶结已经散开,短款上衣半退未退,一侧滑落肩头落到了小臂处,薄汗在布料上洇出一片深粉色。 他撑着手臂在她脸颊,唇上响声亲着,力道很重,郁青娩侧脸靠在沙发垫上,似缺氧般急促呼吸,细眉紧敛,脸颊也憋得浮红,脖颈稍稍向后仰起,手指紧搂住他脖颈,指下抓出清白。 赵成溪短暂地起身,拿起红酒杯喝了口,偏过颈问她,“宝贝要喝吗?” 他额前浮着层薄汗,薄唇泛红,盈着一层水光,连那双长睫下的桃花眸都生起水雾,滚动的喉结更是叫这份勾人愈发张扬。 郁青娩舔了舔唇,莫名觉得口干,心脏狂跳间点了点头。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没将杯子递过去,反倒扬颈喝了一口,抬手扣住她脖颈将人扯过来,亲吻间将酒液渡过去。 连空气里都慢慢充盈起红酒的涩味。 暖黄灯光洒落在赵成溪身上,他直跪在地毯上,宽肩上的薄汗莹起光,大腿撑着郁青娩细腿,她盈盈薄腰挺弯如月,颤着身子朝一侧躲去,却被他握住手臂重新拉回。 好似橡木桶里的去皮葡萄,浸泡在酒液里,密封高温下逐渐脱水。 酝酿出酸酸涩涩的味道。 她脸颊浸血红透,抬手去拉他握着自己腕骨的手臂,却被轻一甩开,后背重新贴回地毯,脚趾藏进地毯的长绒里。 薄腰如巨浪间的小船,急促推涌。 海面绝情地掀起新的冒险。 冰过的酒瓶水雾浮力一层又一层,凝珠成流在瓶底聚成一小片水痕,微凉的酒液也失温变热,口感失衡,愈发苦涩。 赵成溪满身薄汗地趴在郁青娩身上,脖颈青筋明显,急促喘息着,时不时在她耳朵上或咬或亲一口。 良久,他含着她耳廓亲,嗓音喑哑的:“还没走,我就已经想死你了。” 怎么会不想呢。 但她不是鸟雀,他也不是金丝笼。 他希望有有是自由的。 第67章 青溪 翌日郁青娩便给陈泠兰回了电话, 去ua的事儿算是落定,她也调整了纹身店营业时间,空出了下午时间来准备语言考试。 虽然在校时英语成绩蛮不错, 但毕业太久,齿轮生锈,她的舌头也生锈了,讲英语就打结。 本着笨鸟先飞, 勤能补拙,便利贴粘满了小院。 赵成溪应酬至深夜才回小院, 长指扣领带几下车开,打开冰箱门,便利贴又更新了一批,他不禁轻笑出声,拿出瓶冰水,咔哒一声扭开铁盖子, 边喝边抬指拨了下翘起的蓝色薄纸。 他随手将玻璃瓶搁在岛台上,上楼在书房里寻着人。 郁青娩听到声响抬头, 瞧见人时眼尾弯了弯, 闻到他身上明显的酒气,“喝酒了吗?” 赵成溪应了声,拽着领带结用力扯了下来, 绕在指间揉着,挺随意问了句,“老师教的怎么样?” 闻言, 她嘴角小幅度翘了翘, “挺好的。” 他低哼一声,懒懒抬指翻了翻桌上摊开的笔记本, “填鸭教学,死板。” 语气透露着明显嫌弃之意。 听到这,郁青娩笑意忍不住,干脆笑出了声,扬颈看着靠在桌前的男人,“赵先生,你怎么连女老师的醋都吃啊。” 赵成溪闻声炸毛,抬手摸了摸后颈,浓眉微蹙,嘴硬不承认,“谁吃醋了?我可没吃醋!” 他本就酒意薄红的脸颊愈发明显,脖颈耳朵都染上一层好看的粉色,那双桃花眸更是在酒气的熏染下愈发水光潋滟,美目盼兮。 郁青娩看着他酒气烧红的皮囊,心脏不禁小鹿乱撞,笑着抬手握住他修长手指捏了捏,“现在更觉得不能让你教我了。” 赵成溪眉心瞬时蹙得更深,“为什么?” 她抿唇笑了笑,随即抬眸望住他,“因为赵老师太漂亮了,红颜惑主。” 他心脏倏地一颤,翘唇笑出了声,微俯身,两指捏住她下巴,浓睫微垂,故意沉低声音,“是吗?” 其余手指在她纤细脖颈处缓慢抚划。 “有多惑主?” 被他指尖划过的皮肤,刮起一层薄薄颤栗,郁青娩不由小幅度吞咽了下,眼皮轻轻颤动,不知是被灯光照的,还是紧张。 她睁大着眼睛望着他,脸颊落着温灼鼻息,丝丝缕缕的酒气似乎叫她也醉了。 心口如扫过柳絮,酥酥泛痒。 偏他不远不近的,悠悠闲闲,不徐不疾,静待愿者。 她抬起手臂,细指攀附在他肩上,扬颈咬上他喉结,松口后抬睫看着人,低着音量,不答反问,“你说呢?” 赵成溪闻言抬唇低笑,手臂揽住郁青娩腰将人抱起身,低头含住她唇瓣吮吸,抵开牙齿,轻易勾住那截舌尖,腕骨带起丝质裙尾。 长指控住圆臀紧揉,另只手扣住她后颈,咬着唇瓣用力亲着。 掌落生响。 接吻间隙,赵成溪反掌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湿巾,边亲边敛开眼睫,狭窄视野里,仔细擦着每根手指。 他手指下落,微移开唇,气音笑着明知故问,“宝贝,今晚还学习吗?” 郁青娩细眉忽地拧起,低着音量,断断续续说不学了。 瘦薄的腰不禁后翘。 她不由踮起脚尖,细白小腿也顺势绷直,搂着他的手指紧紧抓住他间的衬衫布料。 空气渐渐温热稀薄,水汽潮湿,风雨欲来。 她朝后伸手去握他的手,小腿蓦地泛软前倾,蹭过他有些粗粝的西装裤脚。 冷窗生雾,土腥味顺着窗缝推涌灌入。 赵成溪倚坐在桌边,手臂揽着四肢绵软的人,抬起另一只手,明亮灯光下,水迹从指尖顺着修长指骨缓缓落下。 他勾着红唇,垂着眼,低着笑腔,“下雨了。” 郁青娩小口喘着气,脸颊潮红,胜过醉酒的人,目光落在他修长如竹的手指上,似被烫到般移开,心脏鼓噪间摸起桌上闲置的湿巾,羞怒地盖在他手上。 低着音量磕巴催促,“你、你快擦了!” 赵成溪哼笑一声,手指曲折将湿巾卷起,手臂吃劲将郁青娩抱起来,迈着步子走出书房,路过垃圾桶随手掷进去,懒腔悠悠的:“擦什么啊宝贝,今晚大雨,早晚得湿。” 她羞愤瞠目,抬手紧紧捂住他唇。 风月破碎 第89节 “你闭嘴!” 当晚当真赶着秋尾巴降了雨,细细密密,湿湿淋淋。 郁青娩手撑在床尾的软榻上,后颈被手指捏掐着,瘦背贴着赵成溪的胸膛,耳廓贴着他的唇,低深声音传入耳中。 “宝贝,知道现在的姿势怎么说吗?” 她惊愕地抬了抬汗湿睫毛,呜哼着拖音抗议般“嗯”了声。 难以置信他会在这时问这话。 他喘息着笑了声,又批了句填鸭教学,舌尖推着她耳蜗舔,对着耳朵对了口气后沉笑着教学。 “doggie style。” 天光破白,魔音绕耳。 学了这辈子记的最牢的一个词。 赵老师却被禁入书房,空有本领无处施展。 但这怀才不遇的惆怅不过月余便中道截止。 考完口语从考场出来,郁青娩一眼瞧见树下穿皮夹克,插兜站的男人,黑超遮面也挡不住好看骨相,自然也瞧见了一旁站着的女生,很衬圣诞节的气息,戴了顶镶绿珠的红色贝雷帽。 走近一听,女生想加微信。 赵成溪瞧见郁青娩过来,抬臂想去揽人,“我……” 话没说完就被郁青娩给打断,她挽住他手臂,弯起眼睛对贝雷帽女生笑了下,接着扬颈看向身侧男人,茶里茶气的,“哥哥,你好受欢迎啊,嫂子该吃醋了。” 赵成溪闻言呵笑了一声,像是被气到了,抬起被挽住的手,两指掐住她下巴,往起一抬,低头在她唇上用力亲了下,“哥哥?” 贝雷帽女生被吓到,但脑子也活,瞬间了然,涨红着脸说了句打扰了,捏着斜挎包带子迅速跑开。 郁青娩脸颊也烧红,额头抵在赵成溪肩膀上,低声埋怨,“你干嘛突然亲我,我、我就开个玩笑。” 他折颈,咬了下她耳朵,气音说:“宝贝,这个玩笑可以在床上开。” 她耳朵抖了下,红着脸,抬眸瞪人,没什么气势地反驳。 “才不要!” 扭身要跑被人环颈揽回。 赵成溪揽着她脖颈,半侧胸膛贴着她后背,拥着人往前走,懒腔笑着说:“跑什么啊妹妹,不过圣诞节了?” 郁青娩自食羞果,揉了揉烧烫的耳朵,恼羞成怒地威胁,“你再叫我妹妹,你就自己过圣诞节吧!” 再叫下去,她心都要跳晕了。 他蛮遗憾地叹了口气,怪可惜的,“那好吧。” 洲城圣诞气息浓厚,街边建筑缀满彩球彩灯,还有充气圣诞老人攀墙而附,几步之遥便能瞧见大小不一的圣诞树。 汀岛酒店穹顶用绕彩灯的细线缀满彩球,亮闪灵动,中央是一颗巨形圣诞树,满挂彩球,光色变幻,树底堆叠着彩纸包装的四方礼物盒。 赵成溪很应景地给郁青娩点了杯eggnog。 蛋壳状酒杯,口感绵密,白兰地混着奶香烘出一股浓烈的热意,喉咙瞬时暖融融。 虽然很好喝,但她也没贪嘴。 赵成溪捏着细柄晃着杯内酒液,目光落在她翻看的酒水菜单,佯装随意地问道,“怎么不喝了?不好喝?” 郁青娩翻过一页,点了杯姜饼人雪球奶昔,将菜单递给服务生。 “好喝啊。” 她捏着叉子叉了快牛排吃掉,另只手撑腮,慢悠悠地,“但今晚不想让你得逞。” 第一次还没发现,但后来次数多了,才发现他故意以皮相诱惑她喝酒,等她喝醉了以满私心,为所欲为。 赵成溪闻言挑了下眉,淡定地喝了口红酒,“宝贝,你怎么还冤枉人呢。” 郁青娩又叉了块牛排吃掉,处变不惊地“哦”了声。 很有原则的,直到回家都没再多喝一滴酒。 刚进家门,她拖鞋只换了一只就顿住了动作,手扶着木柜原地伫立。 目光遥遥望住那颗闪着暖光的圣诞树。 “怎么会有圣诞树啊。” 音量很低,但含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赵成溪蹲下身,握着郁青娩纤细脚踝将另一只鞋换下,随即起身揽住她腰,拥着人朝屋里走,笑着装不知,“是啊,哪里来的圣诞树啊。” 回过神来,郁青完双眸晶亮地回眸,望着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啊,你亲手装的吗?” 说完又觉得他金娇玉贵,肯定嫌麻烦,随即改口道,“不对,应该是买的成品吧?” 赵成溪淡“啧”一声,“瞧不起谁?” 圣诞树是老早就让林助理去订的,前几天送到一昭馆山,赵成溪翘班抽空去把树拼了起来,挂满了彩灯彩球银色雪花,树下面的礼物盒也是他对着视频现学现包。 郁青娩闻言雀跃扬唇,眼睛亮晶晶的,“你装的吗?什么时候啊,我都不知道。” 赵成溪垂眼,“惊喜吗?” 她肯定地点点头,“惊喜啊。” “要是知道了,还能叫惊喜?” 他翘了翘唇,手掌推了推她后腰,抬了下下巴,“不去看看礼物?” 郁青娩眼睛睁得更大了,黑色瞳仁很亮,“礼物不是空的吗?” 赵成溪闻言扶额笑,“怎么回事啊宝贝。” 她抿抿唇,实话实说以为那些礼物盒是装饰用的,主打好看。 他笑死,走过去蹲下身,拿起礼物盒在手里掂了掂,朝郁青娩招了下手。 她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赵成溪抬下巴指挥,“手。” 郁青娩听令抬手,下一秒掌心上落下一个沉甸甸的盒子,在他目光下扯开蝴蝶结,拨开包装纸露出礼盒,烫金字奢牌logo,是一条珍珠项链。 她惊讶抬眸,瞳孔睁圆,“其他盒子里也都有吗?” “昂。” 他微曲长腿,席地而坐,“圣诞礼物,都是你的,拆吧。” 语气轻描淡写,好似在说一餐饭,而不是这堆满树底的礼物盒。 就是这平淡话搅得郁青娩心脏波澜起伏,忍着指腹脉搏,扯开了剩余二十五朵蝴蝶结,从床铃到小高跟,一岁一礼。 她看着满地礼物,哑然失声,心脏砰砰撞得耳膜都响。 赵成溪捞起最先拆开的方盒,也是今年的圣诞礼物,他捏起细链戴到她颈上,指尖拨了下将那颗珍珠摆正。 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身前人扑了满怀。 他笑了声,手覆在她后背抚着,“感动了?” 郁青娩脸颊往他肩窝里埋了埋,眼皮泛热,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人送过我这么多礼物。” 她鼻尖在他颈侧皮肤拱了拱,“突然觉得我的礼物好拿不出手啊。” 最近忙着考试,缺席了于媛媛他们的平安夜饭局,连圣诞当晚也想着以在外吃饭简单收尾,谁曾想会有这样的惊喜,而低期待也衬得此刻惊喜直接破表。 赵成溪捏了捏她后颈,“谁说的?最拿的出手的礼物这不搁怀里抱着了?” 这话逗得郁青娩扑哧轻笑,眼角那点酸涩也被打散,她松开手臂,从他怀里出来,边站起身边说礼物在楼上。 接着急匆匆往楼上跑,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赵成溪望着那抹单薄小跑的身影,眉眼嘴角不禁挂上笑意。 第一次觉得过节也没那么没劲。 反而有劲死了! 在旧金山那些年,各种局各种节,次次不落,次次都是全场最嗨的主,旁人醉身纸醉金迷,而他就是纸醉金迷本身,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热闹皮囊下的寡淡,只有醉透了,嗨翻了才能冲淡心底一分没劲。 所以哪里疯,哪里热闹,他往哪里钻,后来倒真忘了是不是真喜欢那些醉生梦死。 如今在安静气氛里,他却觉热闹至极。 出神间,视野里出现一双细白小腿,耳边传来裸足踩地的闷响。 抬起眼皮。 他的热闹朝他跑来了。 郁青娩捧着两个小方盒子小跑过来,她将两个盒子递过去,声音柔柔地说阿溪,圣诞快乐。 赵成溪抬手捏着她下巴,倾身凑过去亲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地接过两个盒子,先拆了上面那个小的,一条珍珠款领带夹项链。 而另一个稍大些的盒子,他拆到一半动作顿住,看清盒里的东西后,直接笑出了声,连肩膀都微颤起来。 长指顶开盒子,勾出里面的两个带夹子的东西。 他似笑没笑地看着双颊红透的人,“shirt stay?” “给我的?” 郁青娩抿了抿唇,半垂着脸,顶着烧红的脸点了点头,声音虚浮地“嗯”了一声。 送这么大胆的礼物,她心脏忍不住小鹿乱撞。 指甲焦灼地用力掐着指腹。 赵成溪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个黑色荔枝皮衬衫夹,嘴角抬了抬,倾身凑过去,手指勾着她下巴往起一抬,故意低下嗓子,“宝贝,你打算在我身上怎么用?” 她羞臊不已,下意识否认。 他长“哦”了声,故作恍然大悟,“原来买来不是想看我穿,懂了,那我偷偷穿。” “不……” 郁青娩立刻急声阻止,对上他带笑的目光时,顿时止声。 脸颊更红了,似要滴血。 她上当了! 风月破碎 第90节 赵成溪心情极好,不再逗人,拉着郁青娩手站起身,另只手勾着那两个衬衫夹,指尖一动,夹子撞出细响。 这细弱声响却在她耳中无限放大,如耳中撞钟。 “走吧宝贝,上楼睡觉。” 他搂着她腰往前走,侧低颈在她耳侧笑着低语,“睡前穿给你看,当圣诞彩蛋,怎么样?” 郁青娩觉得她好像炉灶上的茶壶,壶身烧得红透,内里水沸,推涌着的水汽几乎要顶掉壶盖。 偏一旁烧水的人还嫌火不够旺,继续添柴加火。 卧室内,她被人两臂困在方寸之间,动弹不得。 赵成溪低着颈,鼻尖在郁青娩脸颊上蹭了蹭,在她嘴角处亲了下,接着移开几寸,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抬着唇角低着声说:“宝贝,来拆吧。” 她懵懵抬眸,“嗯?” 他好笑地看着她,指尖勾起衬衫夹,“不先拆礼物,怎么送彩蛋?” 郁青娩咽了咽喉,想说也不是非要拆,可又怕他真的偷偷穿,不给她看,纠结之下还是硬着头皮伸出了手,指尖微抖地碰上他腰带。 一条腰带解到手心出汗才弄开。 扣子拉链也跟着一一解开,黑色西裤在他配合间倒是顺利脱下。 赵成溪贴心递衬衫夹。 郁青娩抿着唇,忍着脸颊烧灼,拿过其中一个,微俯下身,动作熟练地绕过他大腿扣住,指尖捏着银夹夹衬衫下摆。 夹完最后一个夹子,头顶传出一声隐忍笑声。 “宝贝还真是蓄谋已久。” 郁青娩张唇想否认,却又心虚。 她确实是惦记这衬衫夹很久,也想看他穿上很久。 赵成溪皮肤冷白,肌肉紧薄,衬得双腿修长好看,两圈黑皮衬衫夹微微掐紧皮肤,漂亮的要命。 他捏住她下巴,低头边亲着边笑腔说:“我算是看出来了,有有是真喜欢我这身皮相。” 郁青娩生怕他又讲出更难为情的话,破罐子破摔地拽住他衬衫领口,垫起脚,主动张唇吻了上去。 不用他掐着下巴提醒,就主动伸出了舌尖。 赵成溪垂下眼皮,嘴角得意抬了下,随即抬手扣住她后颈,反客为主地用力回吻。 细瘦和劲实小腿推攘交蹭。 她的衣物掉落一地,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白衬,还有大腿上的两个黑色皮质衬衫夹。 整个圣诞夜,郁青娩都面对着沙发前的镜子。 肩颈被劲瘦手臂揽着,后背贴着男人汗湿胸膛,他腿上的衬衫夹上的银夹贴着她的皮肤,银夹在动作间反射出落下的顶光,很是夺目。 肌肉起伏间,衬衫夹皮质扣带在冷白皮肤上勒出红痕。 反复加深。 银扣也逐渐摇摇欲坠,脱离布料,很轻地啪嗒掉落。 黑色荔枝皮微裂,几近战损。 圣诞夜后,这副衬衫夹再也没面过世。 第68章 青溪 洲城上次下雪还是十几年前, 今年难得气温跳水,迎来寒潮,叫人殷殷切切盼起了雪, 可直到跨年夜也没飘下一片雪花。 元旦是在洲城过的,梁潮组局,庆祝新年,也庆祝郁青娩屠鸭成功。 郁青娩看着奶油蛋糕上红彤彤的“金榜题名”, 没忍住笑着同赵成溪咬耳朵,“怎么这么正式啊, 特别像大学升学宴。” 赵成溪闻言挑眉,拿起银质小刀,慢条斯理将那四字切下,搁在瓷盘上递给她,“这就是,当年错过的, 当然要补上。” 当年两人火速恋爱,又火速分手, 完美错过了庆祝机会。 能弥补的遗憾, 自然不能继续落空。 郁青娩端着瓷盘,抬眸望着他,耳边是朋友们喝酒唱歌声, 他们坐在灯光盲区的角落,光线微昏,似在热闹里隔出的小小空间。 她心脏暖烘烘的, 嘴角雀跃弯起弧度, 借着蛋糕遮挡,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声音柔软地说阿溪, 新年快乐。 元旦过完,临近年关,春节要回北荟过。 晚饭后牵手在巷口散步,郁青娩晃了下两人交握的手,在赵成溪垂眼看下来时,开口问,“阿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这话暗示十足,赵成溪自然听懂了。 他挑了下眉,低了低颈,嘴角勾起点笑,“带我见家长啊?” 郁青娩望进那双倒映灯火的眼睛里,弯了弯唇,心跳快了几分,“对啊,不行吗?” 赵成溪凑近在她唇上亲了亲,鼻梁贴着她鼻尖,低着笑腔,“行啊,不过有有,跟你回家前先跟我回老宅一趟?” 但哪曾想到这个“先回”就是明天。 郁青娩如临大敌,双眸瞠大,惊愣磕巴道,“今晚?可、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办啊?” 她拉起他手,手忙脚乱地拿包换鞋,急声催促他。 “你快换鞋子,现在去买还来得及。” 赵成溪拉住人,手扣住她后颈,垂眼,好笑地看着她,嘴角勾着吊儿郎当的笑,“买什么,什么都不用买,我爸跟我爷爷要见的是你,不是礼物,宝贝你人到就够了。” “那怎么行,不行!” 郁青娩拧了拧眉说空手去不礼貌,拉着人往外走,边走边问他爸爸和爷爷喜欢什么,大包小包买了一堆,郑重程度像领导会晤。 赵家老宅离市中心稍远,四十多分钟的车程。 郁青娩偏颈看着窗外风景,可眼神却不聚焦,景不入眼,嘴唇抿地紧紧的,搁在膝上的双手微微汗湿,周身散发着紧张气息。 赵成溪余光瞧出她紧张,手指拨了下转向灯,脚下微松,车子缓缓减速,变道停在了路边。 察觉到车子停了,郁青娩微懵扭颈,“怎么停了?” 赵成溪抬手捏了下她脸颊肉,笑腔道,“怎么这么紧张?我爸我爷爷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我带你回去,该紧张的是他们。” 他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地夸张道,“要是把你吓跑了,他们得哭死。” 郁青娩被他插科打诨的胡说给逗笑,倒也跟着没那么紧张了,抬手轻拍了他一下,故意说:“不要让我期待太高,万一叔叔和爷爷不喜欢我,我可能真的会被吓跑。” 赵成溪抬了下眉骨,挑唇笑着问打赌吗。 郁青娩张了张唇,下意识想说好啊,但话到嘴边顿住了,立马改口,“才不要。” 他太胸有成竹,肯定不怀好意。 见此,赵成溪遗憾地叹了一声,“好可惜。” 接着手指在她下巴上刮了下,语气摆出几分正经,但不多。 “宝贝,没什么好紧张的,实在不行……” 他顿了几秒,路灯朦胧下,勾唇眨了眨眼睛,“实在不行,我带你逃跑。” 郁青娩咬了咬下唇,抬手推他肩膀,语气佯装生气催促,可唇角的弧度却压不住要上扬。 “不要乱说,快开车啦,迟到也不礼貌。” 赵成溪笑着靠回驾驶座,手边打着方向盘边应了声遵命。 赵家老宅落在近郊处,绿植茂密,环畔绕溪,隐于山野间的四合院,面南而居,青砖黑瓦,新中式红木,似一卷风雅的园林画。 门立东南角,两人下车,候在门口的佣人立马迎上来,微颔了下首。 “少爷,青娩小姐。” 这一声“青娩小姐”叫得郁青娩愣住,没想到他们会知道她名字,于是力道很轻地拽了下身旁人的手指。 赵成溪勾着笑垂眼,挑了下眉,“这下信我了?我爸我爷爷盼星星地想见你。” 她抿了抿唇,双颊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踢了下地面,“别乱说。” 他抬手勾住她脖颈,另只手插兜,拥着人,步调懒懒地朝大门走去,丝毫不收敛,“我这哪是乱说,这是实话实说。” 一旁佣人瞧见两人,嘴角都忍着笑意。 郁青娩余光瞧见,脸颊又红了一度,轻抿着唇没再说话,生怕他又语出惊人。 赵成溪也没再逗人,拉着人跨过木质门槛。 铜锁大门正对着琉璃影壁,连着一进院,他抬手指了指,说这边是电影房、棋牌室和茶室。 越过抄手游廊和垂花门,是面积开阔的二进院,两侧小亭连廊,绿树掩映,花红柳绿,卵石小径绕绿池,浮着粉荷绿叶。 夕阳透过圆形景窗,在白墙青石上落下灿烂淡金色,是具象了的落日熔金。 院子正对着的是堂屋。 虽然在北荟待了多年,却是头次进四合院逛,站在院中,莫名让人觉得心静。 赵成溪拉着她往堂屋走,“后面还有三进院,吃完饭带你去逛?” 郁青娩收回流连视线,闻言微讶,“你家好大啊。” 门口立个招牌,说是景区也不为过。 赵成溪乐了,捏了下她手指,低笑纠正道,“说错了宝贝,以后这也是你家。” 堂屋里,赵老爷子和赵知临早就在等着了,一见到他们进来,立马站了起来,赵知临摆手指挥人赶紧上茶。 郁青娩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喉咙,“赵叔叔,赵爷爷,你们好。” 赵老爷子拄着竹镶玉拐杖,鱼尾纹笑弯着应好,穿了件盘扣短褂,越瞧这孙媳妇越喜欢,看向自个儿孙子的眼神便点了点嫌弃之意。 “你这臭小子现在是反了天了,终于舍得带青娩回家了?” 赵成溪弯腰捞起一颗桌上青提,丢嘴里嚼着,“那我这不是带回来了,你们要不乐意,我可带人走了。” 风月破碎 第91节 赵老爷子冷哼一声,拿拐杖在他身上招呼了下,叫他躲开,看向郁青娩时又瞬间和颜悦色,简直川剧变脸,看得赵成溪叹为观止,都想拍手叫好了。 没想到老爷子还是个戏精。 以前郁青娩在网上看过赵老爷子和赵叔叔的采访视频,不苟言笑和威慑力是代名词,可一盏茶吃下来,她只觉两位长辈有趣又和蔼,更没有传闻中大家族的门第偏见和不近人情。 他们来之前,厨房就已经开始准备晚饭,第二盏茶过半便开饭了。 餐厅在堂房一旁,正面落地窗透出庭院里的绿荫雅亭,薄木片镂花遮光帘垂下三分之一,另一侧葵式地坪窗镶嵌长窗,两盏紫檀细纹挑干灯架映出光影绰绰。 四角长桌配官帽椅,椅背是螺钿嵌出的花鸟图案,铺一层苏绣软垫。 满桌洲城传统菜。 郁青娩同赵成溪坐在一侧,赵老爷子和赵知临坐在两人对面。 赵成溪丝毫没收敛,该剥虾剥虾,该撬蟹撬蟹,这流利手法看得赵家众人觉得他像脱胎换骨,换了个人。 赵知临夹了块脆烧肉,粘了薄薄一层白糖,淡笑打趣,“我看你这恋爱谈太晚了,该早点谈。” “早点谈,家里也省钱了。” 赵成溪熟练又剥完一只虾,放进郁青娩碗里,拿热毛巾擦了擦手,将毛巾一丢,无情拆台道,“赵董,您接接地气吧,现在工作多难找啊,不说多招点人,还在这减人。” “……” 赵知临冷呵一声,“懒就是懒,少在这给自己开脱。” 赵成溪刚要开口驳,衣角就被郁青娩拽了下,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耸了下肩作罢,端起碗给赵知临和赵老爷子盛了两碗鸽子汤。 赵老爷子自然瞧见小情侣的小动作,眉眼笑意愈发明显,越瞧郁青娩越喜欢,端起小碗,垂眸吹着热汤,眼都没抬地说:“你们谈恋爱结婚,我跟你爸不插手,但总归是要在出国前去见见青娩父母。” 话虽说的随意,但分量极重。 闻言,郁青娩心脏不禁快跳了下,这话深意不言而喻,这是认可他们的关系。 赵成溪看着郁青娩,暗示性地挑了下眉,似在说你看,赌赢了吧。 随即笑着说过年就去见。 * 晚饭过后,赵老爷子叫郁青娩去书房看画,却被赵成溪拦住。 “老爷子,带我一起呗?” 赵老爷子拄了下拐杖,“怎么?怕我吃了你女朋友啊?” 赵成溪起身,抬了抬眉,“你要把人吓跑了,那去追的不是我啊。” 郁青娩瞧出赵老爷子有话要说,握住赵成溪的手,冲他摇了摇头,又安抚地笑了下,“你在这等我,我陪爷爷去看画。” 赵成溪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 书房在二进院廊侧,郁青娩扶着赵老爷子,穿过长廊,走到书房门口,推门而入。 书房顶坠了盏葫芦挂灯,除了书画卷轴,还收藏了不少瓷瓶器皿。 赵老爷子拿出一幅画搁在红木桌上展开,他招招手,“青娩,过来。” 郁青娩走过去,看清那画时,双眸一瞬亮了亮,“赵爷爷,这是《瑞凤图》的真迹吗?” 闻言,赵老爷子笑着点头,一脸赞赏,“成溪跟你谈恋爱,我可是开心的很,终于有人能跟我聊聊画了,成溪跟他爸一个德行,浮的很,静不下心来赏画练字。” 虽说是看画,但醉翁之意不在酒,郁青娩自然也猜到爷爷叫她来的深意。 便主动开口,“赵爷爷,我……” 赵老爷子摆了摆手,打断了郁青娩的话。 “爷爷知道你要讲什么,你是你,阿溪要娶的也是你。” 他撑着玉顶拐杖坐下,抬了抬手也叫郁青娩坐下。 “成溪跟你高中那场恋爱,当年我们就知道了,他从小爱玩,男孩女孩跟谁都玩的好,感情这窍开的也晚,当时我跟他爸爸也没当真,直到他突然提出要出国,也是那会儿,我们才意识到他这是开了感情这根窍。” “到了美国,他转了性的爱学习,但也是真发了疯的玩。” 说到这,赵老爷子不由冷哼一声,“要不是有梁家两兄弟看着,知道他点到为止,有分寸,我绑也要给他绑回来。” 对于旧金山那几年,赵成溪几乎闭口不谈,哪怕谈,也是吃喝玩乐,从不提旁的,只能靠从别人嘴里听到些许,拼拼凑凑出他的难熬。 而如今,从赵爷爷这里,她得到了肯定。 “爷爷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他这么喜欢,这么多年一直喜欢的姑娘,我跟他爸不会因为任何外在原因就直接否定,我们愿意花时间了解。” 赵老爷子笑了笑,“事实证明,这时间花的值。” 这番话算是彻底化解了郁青娩埋在心里的不安。 她鼻尖微微泛酸,嗓子也有些哽咽,千言万语,还是那句,“爷爷,谢谢您跟叔叔。” “青娩丫头,你要真想谢谢爷爷,就叫外面那混蛋玩意把给他求来的那串小叶紫檀戴上。” 这事实在叫赵老爷子耿耿于怀。 他掷大价钱,好不容易问风水,问佛祖才求来的手串,那混蛋玩意看也不看,直接丢抽屉里,简直暴殄天物。 郁青娩被逗得轻笑,“爷爷您放心吧,我会劝他戴的。” 赵老爷子满意了,笑着拄拐站起身,“行了,咱们出去吧,再不出去,成溪该沉不住气来砸门了。” 只孙莫若爷。 两人一出门,便瞧见赵成溪端着个小瓷碗,心不在焉地喂池塘里的锦鲤。 赵老爷子立时急眼,“你个混蛋玩意,每次都忘不了我这几条鱼!” 赵成溪又捏起一小把鱼食,轻一扬开,这才手下留情,将小瓷碗搁在一旁的石桌上,不知悔改地说:“爷爷,你这也太霸道了,女朋友不让见,鱼还不让喂了?” 赵老爷子抬起拐杖,往赵成溪腿上招呼一下,“一天天没正形,也不知道青娩是瞧上你什么了!” 赵成溪抬臂勾上郁青娩脖子,嘚瑟一笑,“还能看上什么,好看有钱还专一呗。” 听到这话,赵老爷子都替他脸红。 没好气地抬拐杖撵人。 赵成溪简直求之不得。 郁青娩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勾着脖子带着往后面院子走去了,赵老爷子看着得意地尾巴都要甩起来的孙子,好气又无奈,最终还是没忍住欣慰地笑了。 赵知临从侧廊慢悠悠走过来,背着手,“爸怎么样,我说您会喜欢吧?” 虽然赵成溪藏着掖着不让见,但他还是用了点手段侧面了解了下,自然也侧面见到了人。 赵老爷子握着玉拐杖,“成溪这小子跟你一样死心眼,我不喜欢能拦得住?” 静两秒,缓缓笑了声,欣慰又满意道,“这丫头合我眼缘。” 绕过窝角廊,赵成溪低头看着郁青娩,“怎么聊这么久?” 她听出他话里紧张,抬眸,弯着眼笑,“怕我被吓跑吗?” “昂。” 赵成溪抬手捏了捏她脸颊,也跟着笑,“这么得意呢?” 郁青娩抬起手臂搁在他肩上,手腕随意交叠了下,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下,像一只傲娇的小白猫,“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三进院稍小一些,右侧是一座镂花亭子,四面迎风,四角挽垂着淡青色帷纱,亭内搁在矮茶,四周是堆着厚垫抱枕。 很适合春秋两季,在这小憩一觉。 这会儿夜色深下来,初冬的风也渐凉,他们粗粗在庭院里逛了逛便回了二进院,也就是主院。 赵成溪的房间是檐廊一侧两层,浅灰配深棕,木质家具,一层是小型客厅,卧室在二层。 郁青娩跟在他身后上楼,比起一昭馆山,老寨这边的卧室多了几分少年气,动漫海报,床头相框,墙角还立着个限量版奢牌联名bearbrick。 她手指摸在bearbrick的耳朵上,视线在屋子里扫了圈,最后落在床边提篮床头柜上,思索几秒,“屋里的东西我都可以看吗?” 赵成溪摆弄书架上模型的手微顿,“这还用问?随便看” 接着将模型搁回架面上,双手抱臂倚在桌案上,两条长腿微微交叠。 郁青娩翘了翘唇,眨眨眼,故意道,“没有要藏的小秘密啊,那我真随便看了。” 他抬了抬下巴,丝毫不怕地“昂”了声,坦然极了,“随便看。” “好啊。” 郁青娩装模作样地四处随便看了看,接着脚步一转,直奔目的地,蹲在提篮柜前,手指勾着拉环往外一拉,借着顶光,果然看到了被丢在里面的小叶紫檀手串。 她将手串拿出来,侧过身,扬颈看着倚着桌的男人。 故作不知地问,“阿溪,这是什么?” 到这会儿,赵成溪终于参透天机,好笑地走过去,半蹲在她旁边,挑了下眉,“还装呢宝贝,是不是爷爷让你来劝我戴手串?” 原本也没想真瞒着,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猜到了。 她点头承认,笑着问那你要不要戴? 赵成溪抬手捏了捏她脸颊,好笑地说:“宝贝,你是一点也不装了,吃定我了是吧。” 话讲得有点不服气,但身体却很诚实。 他抬手勾过她手里的那串小叶紫檀,长指一撑,手串便滑到手腕,抵着微突小骨。 郁青娩满意地笑了笑,捏着他手指指尖晃了晃,毫不吝啬地夸奖一句好看。 “爷爷说这是请佛祖开过光的,你要一直戴着。” 赵成溪垂眸看了眼,倒是难得诚心地答应了。 “但是宝贝,我不是信佛祖,我是信你。” 她低头在手串上亲了亲,仰起脸,笑望着他,“我们会一起保佑你的。” 暖黄灯光盈满那抹薄背,连头发丝都透着亮光。 当晚两人没回羡仙巷,而是留在了老宅。 郁青娩洗完澡,换上赵成溪叫人去买的睡衣,从浴室出来便瞧见他曲长腿坐在地毯上,身前是一堆小零件。 风月破碎 第92节 看着此刻黑发乖顺垂额,捏零件插模型的男人,她恍惚看到了十八岁的赵成溪。 她脱掉脱鞋,裸足踩地毯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脸颊贴着他手臂肩,仰脸看他一眼,安静地陪着他拼。 赵成溪侧了下颈,在她额上亲了下,又重新低头继续拼,笑着随口问道,“怎么不说话?” 郁青娩脸颊在他手臂上很轻地蹭了下,歪起脑袋,抵住下巴,语调轻轻的,“刚才突然觉得你好像高中的时候。” 赵成溪淡“啧”一声,抬指在她额上敲了下,故意道,“宝贝胃口挺大啊,这才在一起多久啊,就开始惦记男大了?” 郁青娩好气又好笑,抬手打了他一下,“乱讲!我才没有!” 只是今天听了赵爷爷的话,觉得十八岁的赵成溪并不开心,很想陪陪十八岁的他。 但这话她没有说出口。 不想破坏此刻的美好氛围。 赵成溪笑了笑,握起她的手,在她手指上亲了下,“这是高中那会儿买的汽车模型,当时只拼了一半。” “为什么不拼完?” 闻言,他笑了下,抬眸看她一眼,耸了耸肩,“还能为什么,谈恋爱了呗,女朋友太粘人,没时间拼。” 郁青娩佯装气恼地打他,“谁粘人啊,我哪有粘人。” 赵成溪垂眼笑着,将最后一个插件装好,一辆小型超跑模型拼好了,他讨好地递过去,“是我粘人,见不到有有,茶不思饭不想。” 郁青娩傲娇地扬下巴哼了声,将双腿搭在他大腿上,双脚抵着他另一条腿,朝前倾了倾身子,下巴贴在他大臂上。 细指在车轮上拨了一下,车轮快速转起来。 郁青娩抬眼望着他,哼一声,“油嘴滑舌。” 但唇角还是不自禁翘了翘。 她抬起手臂,手指搭在他肩上,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阿溪,真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赵成溪被她这突然一问给问得有些懵,垂眼看她,下意识摇头,“没有啊。” “那——” 郁青娩顿了顿,嘴角勾了勾,“那抽屉里那根红绳是怎么回事啊?我好像有根一模一样的。” 边说着还边抬了抬小腿,脚腕红绳上那颗小彩珠映起光亮。 从抽屉里拿那串小叶紫檀时,她便看到了一旁的红绳,当时只觉眼熟,后来趁他洗澡时,她重新拉开抽屉将那根红绳同自己脚踝上的对比,才确定是浅月寺庙同款月老红绳。 闻言,赵成溪周身瞬间生起局促,尴尬地偏过头不看她,轻咳了一声,“是、是吗?我忘了,应该是之前梁潮买了给我的。” 她抿唇笑着凑过去,笑眼看着他,“真的吗?” 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很轻地晃了晃,“那浅月寺也是梁潮让你去的吗?他的话这么管用了?” 赵成溪眼神虚晃不落定,被她一字一句讲得心潮不稳。 郁青娩忍笑着不依不饶,晃晃他手指,撒娇地叫他。 “阿溪。” 晓得瞒不过,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我自己要去的。” 她眼睛弯得更明显,循循善诱,“那红绳——” “我买的。” 赵成溪看她一眼,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直接和盘托出,“那天听到你跟朋友讲话,就、就去买了。” 同自己的猜测如出一辙,郁青娩笑着捧住他的脸,凑近在他唇上亲了亲,笑意吟吟的,“好开心。” 看到她笑,他也抬唇笑了下,但还是有股心思被戳穿的不自在。 “开心什么?” “开心你那时候就在想我们了。” 郁青娩又凑近,在他唇上亲了下,“开心我男朋友一直很坚定,也很勇敢。” 比她勇敢很多很多。 她又说,“我以后也会很勇敢,更勇敢,也更坚定。” 闻言,赵成溪嘴角也挂起笑弧,周身难为情被冲淡。 他抬手扣住她下巴,低几寸颈,蹭了蹭鼻尖,在她弯起的嘴角上很轻地亲了亲,“你已经很勇敢了宝贝。” 勇敢地好好长大,勇敢地重新走到他面前,走近他生活里。 接着又意犹未尽地在她脸颊上连续亲了好几下。 郁青娩被他亲的下意识笑出了声,抬手环住他手臂,被亲得稍稍后仰起脖颈,嘴角笑意扩大。 她微抬着眼睫,目光落在他脸上,接着缓缓合上眼皮,也缓缓收起心底遗憾。 无论是十八岁,还是此刻。 都是最好的他,最好的他们。 第69章 青溪 二月初, 临近初春,北荟的天气依旧凛冽,仍旧很冷, 气温低时还会飘一场小雪。 几小时的飞机,机场内的匆忙路人也裹着厚重棉服,毛线帽子手套围巾也齐全,略显臃肿, 但视觉温暖。 赵成溪手推着黑皮拼帆布拉杆箱,四色轮子, 架一个同色的大号软皮lindy,另一只手握住郁青娩的手,拉进大衣口袋里,手指交缠攥紧。 同他要风度不同,郁青娩围着条淡绿色绒毛围巾,蓬松的长款白棉服, 下摆露出一截藕粉苏绣裙摆,脚踩方头绒布芭蕾鞋。 赵成溪捏了捏她的指尖, 垂下眼, 低声问,“冷不冷?” 郁青娩抬起脸,耳边翡翠耳坠随之晃动, 翠绿玉石衬得她肤色胜雪,她摇了摇头,弯了弯唇角说不冷。 机场外早已有司机候着, 见两人出来, 立马上前将行李接过,搁进车子的后备箱里。 来北荟之前, 郁青娩同陈泠兰通过电话,上车后便直奔北荟大学,这次决定去英国,陈老师的电话是促使她下定决心最关键的一把火,无论如何都要当面道谢。 临近春节,学校里走掉不少结束期末的学生,冬季枝枯叶落,更衬得校园空荡冷清。 冬天的北荟大学,落雪后才漂亮。 郁青娩晃了下自己挽着的手臂,仰脸看着赵成溪,“今天要是下雪就好了,下雪后的北荟特别好看。” 她语气里惋惜明显,可赵成溪却并未觉得,反倒挺开心。 赵成溪抬手捏了捏她冻得微红的脸颊,笑着说:“再好看也好看不过有有吧,别人观美景,我观美人,赚大了。” 虽然话讲得有点夸张,但他确实没觉得遗憾。 比起美景,他更在意陪在身边的人。 虽然周遭无人,但大庭广众被他这样毫不遮掩的夸奖,郁青娩难免有些难为情,她脸颊更红几分,微羞地抬手拍了他一下,“明明你才是美人!” 天天恃美行凶的明明是他! 赵成溪朗笑出声,握住她细指拢进掌心捏了捏,“哦”了一声,厚脸皮得意一句,“那宝贝也赚大了。” 赚大了的两位美人很快便到了办公楼。 时隔几年未见,陈泠兰眼纹多了几条,不觉苍老,却平添几分韵味,更衬她一身松弛随性。 虽不是亲师生,可喜画人惺惺相惜。 临走前,还从陈老师那儿收获了句“他值得你喜欢”。 这话更是叫赵成溪一路得意。 赵家在北荟有几处房产,东城有一处带小院的别墅,来之前便叫人收拾过,冰箱里也提前备满了食材。 餐桌上还搁着一串红彤彤的糯米糖葫芦,裹着薄薄一层晶亮糖衣。 郁青娩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扬着笑眼抬头看身侧男人,语气很欣喜,“怎么还买糯米糖葫芦啦?” 边说着边急匆匆拆掉围巾,露出细长脖颈,颈间一条绿翡翠银链,叠戴一条珍珠细链。 她将围巾朝沙发上随手一扔,小跑几步过去,细指捏起木棍,张嘴咬了一口,薄薄糖衣很轻地咔嚓碎掉,酸甜软糯。 赵成溪倒了杯水,端起来喝了口,他转身倚靠住沙发背,长腿交叠,“也不知道是谁,天天惦记着要吃糖葫芦,还指明要吃糯米的。” 闻言,郁青娩轻笑出声,边嚼着边走过去,将糖葫芦递到他嘴边,“你咬一口,真的很好吃。” 赵成溪垂下眼,挑了挑浓眉,倒是顺从地低头,将她咬掉剩下的半颗吃掉,腮边微鼓,衬得他有几分可爱。 他点了点头,“是挺好吃的,但不够甜。” 停顿几秒,他前倾身子,低颈在她唇上亲了下,“没有这里甜。” 郁青娩蓦时抿住唇瓣,脸颊微微泛起热意,有些害羞地轻瞪他一眼,旧话重提,“果然是渣男嘴甜。” 赵成溪哼笑一声,抬手拨了下她颈间那颗翠绿葫芦,接着伸臂环住她脖颈,抬手将杯子搁在一旁柜子上,勾着人往外走,“走吧,渣男带你去吃晚饭。” 她闻言“哦”了声,又微扭头看了看厨房那边,“我们不在家里吃吗?” 他丝毫没想要自己做饭,弯身捞起沙发上的围巾,边给她围边说:“气温这么低,打包回来就冷了,明天阿姨过来再说。” 郁青娩微疑地抬眸看他,张唇想要说什么,却忽地福至心灵,嘴角随即勾起弧度,“好啊,那明天再在家里吃吧。” 赵成溪微敛着浓眉,不太熟练地将围巾打了个丑结,抬眼对上她笑眸,好笑地捏了下她脸颊,“笑什么?” 她笑着摇摇头,“没笑什么啊。” 晚餐在一家北荟老字号餐厅,绛红木窗,临古楼商街包厢,窗外人潮匆忙,灯牌闪烁,很是热闹。 满满当当一桌当地特色菜。 芥末鸭掌,麻酱爆肚,宫廷炉肉,热雾腾腾。 郁青娩夹起一块凉糯豌豆黄,入口即化,细软绵密,带着一股浓浓的豌豆清甜味,舌尖留香。 她惊喜地弯了弯眼睛,“这个豌豆黄比我之前吃过的都好吃!” 接着夹起一块递到他唇边,叫他尝尝。 赵成溪嘴角小幅度勾了勾,微低头吃掉,慢条斯理地嚼着,很给面子地笑着评一句好吃。 风月破碎 第93节 没过多久,重头戏上场。 餐厅的金字招牌——宝盒烤鸭。 红木三层盒,鱼子酱脆皮薄饼,烤鸭小饼,配底层黄瓜白葱山楂细条。 在北荟那几年,郁青娩没少吃过烤鸭,但这样的新式烤鸭,还是头一遭。 她捏起一块脆皮薄饼,一口咬掉,鸭皮酥软,微微冒油感,咸口鱼子酱和吐司薄饼更衬得鸭皮脆而不腻。 赵成溪夹起一块鸭皮,沾一层白糖后吃掉,笑着看她,“好吃吗?” 郁青娩鼓腮嚼着点头,唇角勾着,“好吃!你怎么找到这家餐厅的?” 他得意地抬了下眉毛,“有什么难的,随便查查就查到了。” 她扑哧轻笑了声。 不由腹诽臭屁死了! 吃过饭餐,两人没急着回家,而是沿着街巷慢悠悠逛着。 餐厅附近是古楼景区,红墙黄瓦,路灯明亮,即便到了晚上,来打卡古楼夜景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一座绛红色雕纹架立在古城门前,顶端淡金龙盘踞而起,四角边缘也染着金色,夜色灯光下映着光。 正月观灯,北荟也提前为要来的春节营造气氛。 绛红架子中央高吊着红色八面盒子,八面珠翠点缀,烫金字“正月盒子灯”。 以前春节前夕,郁青娩也来古城逛过,却从未见过这灯架,她目光落在八面红盒上的的字,好奇地晃了下赵成溪的手,“盒子灯?我还是第一次在古城看到。” 赵成溪单手插着兜,闻言低头,勾唇笑了笑,装作不知情般耸耸肩,“是吗?可能是今年新传统吧。” 郁青娩没多想地“奥”了一声,而不远处的盒子灯也没容她多想。 下一秒,盒子灯点燃在空中滋冒火花,底层噗地掉落,随风砸下两串巨大串线彩灯,流光溢彩,瞬间点燃人潮。 一层花灯绕少,下一层鳞次脱燃,嫦娥奔月,亭台楼阁,似盲盒版惊喜不已。 火树银花映亮郁青娩瞳底。 她唇角翘着,随着灯层掉落,不由张唇惊讶地低呼出声。 抬起手指,指尖虚遮在唇前。 灯光熠熠里,赵成溪垂眼看着身侧的人,唇角也轻勾着,微俯下身,薄唇贴着她微凉耳朵,低音带笑地问,“喜欢吗?” “嗯?” 郁青娩闻言惊讶侧脸,微扬颔看向他,对视几秒后抬手抓住他手臂,很是惊喜地问,“是你安排的吗?今晚到这吃饭,就是为了看这个对吗!” 出门前隐约猜到有惊喜,没想到当真如此。 闻言,赵成溪垂了垂眼皮,低笑出声,接着抬眸,挑了下眉骨,“行啊,宝贝现在料事如神了。” 他直起身,抬起手臂勾着脖颈将人圈进怀里。 郁青娩后背贴着他宽阔胸膛,耳边是他鼻息间呼出的热意,带着淡淡的白檀气息,接着听到他说:“之前看到有老艺人复刻了盒子灯,猜到你会喜欢,花点钱能让你看到的,自然不能错过。” 赵成溪气音低笑了声,侧脸亲了下她的耳廓,“有有以后都会吉祥如意。” 郁青娩在他怀里转过身,背映着盈盈流光,清润眼眸蒙着一层晶亮水汽,唇角眉眼都带着上扬弧度,她抬手捧住他的脸颊,垫脚在他唇上亲了亲。 微带鼻音地说:“阿溪以后也会吉祥如意。” 话音落下之际,最后一层花灯也随之在空中坠落。 恰好是吉祥如意。 这次本就是提前几天来了北荟,郁青娩便没着急带赵成溪回家,而是趁此机会在各处闲逛,似弥补时光般,想要在这里谈一场恋爱。 除却惯常打卡的热门景点,他们去公园茶馆吃了甜口冬菜包子,外形似瓜皮帽,春节限定的红皮,还去剧院听了一场戏。 素面妆容,身着华丽戏服,雉翎撩拨,水袖推扬。 含蓄里不缺热烈。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昏暗剧院里那句戏腔被赵成溪咬着耳朵在明亮灯光下沉着声音,一字一字念出,尾音勾得郁青娩心脏倏尔震颤,余震难消。 话音落下,赵成溪支起身子,曲着手臂撑在床面上,另一只手抚着郁青娩的面颊和颈侧皮肤,亲吻徐徐落在她唇上,复又轻轻吮了下她的耳垂。 他张嘴咬了下她耳廓软骨。 郁青娩眉心紧紧拧起,手掌向上搂住他的肩膀,她偏颈向一侧躲去,却被赵成溪扣着颈拉回,耳廓又被他稍微用力地咬了一下。 她不禁痛呼了一声。 他们唇瓣相贴,呼吸交融,徐徐亲吻间,两人陡然换了位置。 赵成溪一只手扣着郁青娩后颈将人压低,另一只手捧住她脸颊,他微抬颈,吻上她潋滟红透的唇瓣,抵开齿关,咬着她的舌尖亲吻。 她胸腔里的氧气像漏气的气球般,一点点变得稀薄,脸颊也因此渐渐浮上一层明显的红晕。 在她呼吸几愈不畅时,他终于放开她的唇。 赵成溪抬手揽住郁青娩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脖颈,安抚般地轻轻捏了几下,又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她脸颊靠在他肩膀上,面红耳赤,急速呼吸着。 海山崩裂,波纹涟漪。 卧室门边高脚柜上的唱片机运作着,黑胶唱片缓慢旋转,唱针摩擦黑胶而过,奏出悠扬曲调,轻摇滚,节奏极快。 是的hedley的《lose control》。 “in my body, in my bones, oh my god i lose control” 嗓音抓耳,自由又跳脱,夹着一股享受失控的肆意。 似与万象脱节,是醉酒后的无所顾忌。 让灵魂自由。 郁青娩呼吸略显急促,细长脖颈向后仰了仰,心脏似风吹树叶般急促作响,怦怦快跳。 窗外风将石砖上的落叶吹起来,在半空中飘飘卷卷。 夜风也卷起些雨前的湿气,带着几丝青草地的土腥味。 赵成溪抬手拽住几个枕头侧边,随手将它们朝地上潦草一扔,接着搂住郁青娩的腰,猛地将人往身前一揽,将人搂进怀里抱着。 他朝前微倾了下身子,手捏住她下巴,低头接吻。 狂风预兆般卷起,乌云也渐渐聚拢。 窗外亮过一道银白闪电,闪电轰隆而至,雨滴徐徐急急地往下落。 雨落声同唱片机奏出的乐曲重叠。 郁青娩被动翻了个身,小臂撑在床上,他低笑凑近将她搂在怀里,温热的唇贴在她耳边,在她脸颊和耳侧小片皮肤上又亲又咬。 沉着嗓问舒服吗。 郁青娩长睫湿透,思绪迷黏,慢半拍回神,微蒙地扬调“嗯”了声,嗓音干哑地问什么。 赵成溪气音沉笑了声,张嘴用力咬住郁青娩早已红透的耳朵,牙齿细细磨了几下,瞧着挺好心地又问了一边。 可实际却恶劣的很。 郁青娩黑色的发丝落在腮颊处,红润的脸颊埋进松软的被面里,乌黑的长发凌乱的在一侧铺开。 “drop the beat and free my soul” 摇滚乐依旧在奏,快节拍让灵魂自由,在失控边缘尽情享受。 高脚桌上的黑胶唱片机仍在不眠不休地运作,婉转变调,悠悠扬扬。 甚之从前的胡作非为。 夜晚的雨下得突然,细细绵绵地往下落,路面很快便形成一连串的小洼积水。 眼皮疲重,耳际的雨声渐行渐远。 这场突然而至的夜雨不知几时才会有停止的迹象。 第70章 青溪 冬日的阳光落在身上没那么暖, 但依旧金灿灿的,照得人眯了眯眼睛,郁青娩弯起手指揉了下眼角, 探脚踩进被地暖烘得微热的毛绒拖鞋里。 她洗漱完出来,绕下楼梯,在厨房找到了人。 赵成溪穿了件素色粗织毛衣,很乖的米白色, 他手里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倒真衬出几分宜室宜家。 他将热粥搁在餐桌上, 走过去搂着人接了个吻,勾起唇,笑着问,“醒了,饿不饿?” 郁青娩抬手摸了摸空荡荡的小腹,笑着点头说饿了。 一觉睡到快中午十二点, 昨晚那顿烤鸭早已经消化了。 她看了眼桌上那碗热粥,复又抬眸看他。 意思是问是他做的吗。 赵成溪拉开椅子, 手掌虚推着她肩叫人坐下, 他边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边说,“阿姨做的,做完就走了。” 接着抬了抬下巴, 补一句桂圆是他洗的。 似在暗戳戳说他也不是毫无贡献。 见此,郁青娩抿唇笑了笑,指尖捏着骨瓷勺舀了一小勺, 毫不吝啬地夸奖, “我男朋友好贤惠啊。” 赵成溪单手支着下巴,闻言笑了, 抬起另一只手掐了掐她脸颊,“讽刺我呢。” 郁青娩无辜地眨了眨眼,咽下一勺热粥,“没有啊,是真心夸奖。” 闻言,他鼻腔溢出一声轻笑。 除了桂圆粥,还有砂锅牛腩煲,乾隆白菜和酥脆的麻酱烧饼。 吃过午饭后,赵成溪搂着郁青娩躺在客厅的躺椅上,盖着毛绒薄毯,晒着太阳睡了个午觉,到三点多自然醒,两人起身准备出发。 风月破碎 第94节 郁政鸿出事后,路珈将家里那栋小别墅买掉还债,辗转租了几处房子,情况好转后在老小区买了栋房子,至今也一直住着。 老小区楼层低,无电梯房,平日常打照面,邻里邻居也算熟识。 车子开到小区前一路口,赵成溪便叫司机停下,没直接开进小区,而是提前下车,同郁青娩走过去。 她捏了捏两人交握的手,扬起脸,半打哑谜般,“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些。” 赵成溪闻言耸了耸肩,垂眼看着她,“我是不在乎啊,但防不住有人在乎,比起纠正闲言碎语,不如直接掐灭源头。” 郁青娩勾了勾嘴角,踮脚在他嘴角亲了下,为他细节里的在意而心动,但也好奇他怎么懂这些。 她这样想,也抱着人这样问了。 赵成溪小得意地抬了抬唇角,但很快收敛弧度,故意淡哼一声,“瞧不起谁?真当我不懂人情世故啊?” 接着抬手掐住她下巴,“这世界上就没有懂不了的事情,只有愿不愿意懂,记住了?” 郁青娩弯着眼点了点头,答非所问地说:“我也喜欢你。” 这话将赵成溪打了个措手不及,耳朵蓦地一红,眼神也略带闪躲,轻咳一声,“干嘛?怎么突然表白,我刚可不是表白。” 她还是笑着点头,“我知道啊。” 目光触及到他泛红的耳朵,唇角笑意愈发明显,还情不自禁上手摸了摸。 他句句不是表白,但字字在说喜欢。 赵成溪抬手握住她摸自己耳朵的手,攥在手心捏了捏,难得被她将一军,明明有点不好意思,却又故作镇定,装模作样地回一句我也喜欢你。 虽然平日里总是他把人逗得面红耳赤,但只要她直球主动,他必定败北。 小区虽老,但新年气氛还挺浓,枯枝挂着红灯笼,家家户户贴着倒福,对联,红彤彤,喜庆又热闹。 平日空荡荡的停车位也变得拥挤。 路上还遇上出来接人的邻居奶奶,笑呵呵说着过年好,看见郁青娩旁边的男生,双眼都亮了,热情开启长辈亲切问询。 若不是急于接人,就要回家抓把瓜子,再拎仨小板凳了。 这架势叫赵成溪目瞪口呆。 难得见他愣住,郁青娩勾着唇笑,指尖刮刮他掌心,“是不是没人这么问过你啊?” 赵成溪垂眼看她,笑一声,“也得有人敢问啊。” 况且以前那情况,赵董大概更怕他带人回去。 推开单元门,两人走进去。 楼道灯是声控的,郁青娩站在原地没动,在黑暗里又捏了捏他的手,在赵成溪垂眼看下来时问他紧不紧张。 他刚要否认,话到嘴边止住,转了个话意,“好紧张。” 连声音都弱下来。 郁青娩信以为真,“那怎么办?” 赵成溪嘴角勾着笑,眉稍染着得意,话却讲得委屈巴巴,“抱一下?给我充下电吧。” 郁青娩“哦”了一声,凑近一步,抬起手臂环住他腰,垫脚将脸颊贴进他颈窝,鼻尖蹭了蹭他颈侧皮肤。 她音量低低地,语气轻柔,似在哄人,“你不要怕,如果我爸说什么不好听的,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他对我也有意见,不是针对你。” 赵成溪嘴角好笑地勾了勾。 抬起手臂捏了捏她后颈,低笑了声,“怕我被吓跑了?” 怀里的脑袋小幅度摇了摇,闷闷传来一声“没有”。 他笑了笑,没在意,在她耳廓上亲了亲,“放心吧宝贝,别说话不好听了,就算叔叔动手打我,我也不跑。” 顶层右户,背着手晃悠的郁政鸿忽地打了个喷嚏,皱着眉,语气不满,“小娩是怎么回事?马上开饭了还没到?” 路珈端着一盘凉拌鸡丝从厨房出来,“小赵上门礼都送来了,你还怕女儿晃你啊?” 说起上门礼,郁政鸿眉心皱得更紧。 下午三四点那会儿,他正带着老花镜看新闻,看到猫眼可视门铃有规律地亮,回看视频看得他莫名其貌,好奇开门,同门外弯腰放礼盒的人面面相觑。 一问才知道,这是“上门礼”。 但这阵仗大的实在离谱。 租间店铺,就能直接营业。 郁青娩用力跺了跺脚,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同赵成溪踩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上走,她目光从贴满小广告的墙壁上收回,抬眸看着身侧人,笑着问他是不是第一次见楼道贴满这样的小广告。 赵成溪目光往老旧墙壁上扫了扫,小广告叠贴,新旧交织,“路边电线杆见过差不多的。” 郁青娩闻言弯唇笑了笑,轻声说起以前的事。 “爸妈他们来北荟前,在洲城我们家就是住在这样的老小区,设施旧,但邻里关系很好,后来他们来这边赚了钱,就在两边都换了新房子,爸爸出事后,我们又住回了这样的小区。” 后来她也懂爸爸的颓败,奋斗半生,得过失过,回头却发现依旧在原点,那种奋斗无用的无力感足以击溃意志。 五层楼,不长不短,刚好讲完过往几年。 赵成溪停下脚步,抬手托起她一侧脸颊,垂下眼皮,浓睫半遮,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 语气也难得轻轻柔柔。 “是原点,也是起点,更是有有吃苦的终点,” 郁青娩弯着眉眼,勾唇笑,抬手搂住他腰,垫脚在他唇上亲了亲。 她没有觉得吃苦,因为他一直都喜欢她。 他们在楼梯转角的平台上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才敲响了顶楼右侧的大门。 来开门的人是郁政鸿,两鬓斑白,架了副老花镜,瞧着挺严肃,他摆摆手让两人换鞋。 这时路珈端着最后一锅汤从厨房出来,立马笑着说:“回来了,快,上桌吧,咱们边吃边聊。” 满桌家常菜,南北结合,很丰盛。 赵成溪挨着郁青娩坐下,这才正式同两位自我介绍。 郁政鸿拿公筷夹了块炸带鱼,放在赵成溪面前盘子里,先礼后兵般,“会做饭吗?” 赵成溪没扯谎,坦诚不会做。 郁政鸿淡笑一声,瞥了眼门口那堆礼品小山,“猜到了,上门礼都有人专门送,饭肯定不会做,一趟趟往门口搬,那猫眼亮得像遭了贼。” 闻言,赵成溪讪讪摸了下脖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局面。 “抱歉,叔叔。” 路珈出声打断,“行了,小赵让人提前送过来为的什么,你不清楚?大过年的先好好吃顿饭,其他的饭后再说。” 郁青娩立时跟一句,“是啊爸爸,咱们先吃饭吧。” 郁政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但也没再多问,安静抬筷夹了块红烧排骨。 一顿年夜饭吃得还算和平,此前在洲城赵成溪本就给路珈留了好印象,现在更是瞧越顺眼,越瞧越喜欢,脸上笑意就没消过。 全家只剩郁政鸿一个人气氛不对。 虽然赵成溪这趟来穿得显乖,但这白毛衣在他眼里更像欲盖弥彰,反倒将那一身不靠谱衬得淋漓尽致。 郁政鸿没少看网上花边新闻,但这段时间也听路珈说了很多,包括当年两人分手,还有现在赵成溪支持出国留学,办画廊的事,若不是听了这些,他定是要带郁青娩去挂眼科瞧瞧。 他对这段恋爱持观望态度,也实在难拿好态度。 饭桌上没怎么喝酒,反倒围着茶几喝起了酒。 郁青娩在一旁看着心惊胆战,这哪是喝酒,这更像灌酒,一杯接一杯,都没缓口气的空间,她踌躇着想开口让两人别喝了,却被路珈拍了拍肩膀,叫去了厨房。 路珈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黄澄澄的橙子,拧开水龙头冲洗,笑着说:“让他们喝吧,小赵这家世,还有他以前的新闻太多,你爸爸心里憋了口气,不喝这一场,他得一直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的。” 郁青娩下意识想为赵成溪解释,有些着急地说,“妈妈,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话让路珈笑了声,“这就护上了?” 她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驳了句没有。 路珈扯了张厨房纸,擦着橙子上的水珠,“娩娩,你不需要向我跟爸爸解释小赵是什么样的人,了解人,对人改观靠不了几句话,你在越来越了解他的时候,我跟爸爸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了解他。” “我支持你们恋爱,认可小赵,并不代表我对他完全放心,但是这场恋爱让你开心,让你变得更好,比起结果,过程或许更重要。” 郁青娩嘴角弯起弧度,眼圈也微微泛热,上前几步,抬手抱了抱路珈,“妈妈,谢谢你。” 但还是忍不住为他说话。 “他真的很好,对我也很好。” 路珈好笑地拍了拍她背,“好好好,妈妈知道了,我女儿的眼光自然差不了。” 这顿晚饭吃下来,她也瞧见了,赵成溪虽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却很有耐心地挑刺剥壳,动作还挺娴熟,看得出是平时做惯了,不是临场作秀。 她转了话题,“跟小赵回去过了?他家里什么态度?” 郁青娩抿唇应了声,勾唇笑着说:“他家人都很好,很好相处,也支持我们恋爱。” “好,你这样说,妈妈就放心了。” 两人在厨房将橙子洗净切块,榨了满满两杯橙汁端出来,看着春晚拼酒的两人气氛骤转,郁政鸿一改剑拔弩张,满脸笑意地就差称兄道弟了。 路珈嫌弃地看他一眼,上前把酒瓶夺过来,把橙汁塞进他手里,“行了行了,没多少酒量,还在这逞什么强?差不多就行了,人小赵头次来,又是大过年的,带着人喝得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 郁政鸿这会儿醉意不浅,脾气没变得那么强硬,笑呵呵地说这不是过年高兴吗。 路珈低声一句没出息,拉着人去卧室,扭头看了眼赵成溪,“这小赵也看不出醉没醉,今晚住家里,小赵跟你一个屋,记得让他把橙汁喝了再睡。” “知道了,妈妈。” 赵成溪的酒量在辗转的各种酒局上练得越来越大,喝酒不上脸,也不露醉态,叫人瞧着像是喝不醉。 郁青娩半蹲在他身前,抬手摸了摸他脸,微微发烫,“醉了吗?” 闻声,赵成溪眼睛慢半拍地转了转,半垂了垂眼皮,盯着蹲着的人看了几秒,他忽地抬手拉住她手臂,用力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她被猛拽地失去平衡,低呼一声,朝前扑去,却正合他意的被搂住,把人按在他膝盖上坐着。 赵成溪朝前靠了靠,额头抵在她锁骨处,很轻地蹭了蹭,嗓音低哑地说:“宝贝,我没醉。” 酒气顺着吐出的热息钻进郁青娩鼻腔,她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了几分醉意。 风月破碎 第95节 她没再挣扎着想起身,反倒抬手捧住赵成溪的下巴,托起他的脸,他双颊醉红,眼圈都透出一股淡淡的粉色,浓长睫毛半垂,薄红双唇微张着。 整张脸带着股勾人的破碎感。 郁青娩嘴角弯着,心脏不受控怦怦快跳起来,她带着笑音,笃定地说你喝醉了。 赵成溪闻言抬起眼皮,那双桃花眼水润朦胧,勾人不自知的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哦”了声,有点苦恼,又有点看自己热闹地说:“那怎么办啊宝贝。” 还是头次见他明显醉态,不耍酒疯,反而有点可爱。 她扭身,探臂将桌上的橙汁端过来,用杯口轻碰了碰他唇,笑着说:“先把橙汁喝了,解解酒。” 他又“哦”一声,张开嘴,顺着她抬杯动作将杯内橙汁一饮而尽。 郁青娩抬手擦了擦他唇边水渍,“酸吗?” 赵成溪抬眸看她一眼,下一秒抬手扣住她后颈,将人压低几分,含着她唇咬了一口,趁机勾住她的舌尖用力亲了起来。 在气喘吁吁之际,他退开,弯着眼笑,不答反问,“酸吗宝贝?” 郁青娩脸颊也热了起来,害羞又好气,抬手锤了他手臂一下,“你是不是在装醉啊!” 哪有这么会套路的醉鬼啊! 赵成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脸颊埋在她脖颈间,鼻梁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声音微闷地说:“我真的喝醉了啊宝贝。” 郁青娩半信半疑地哼一声,抿了抿唇,决心不跟喝酒的人计较。 因着路珈放话让两人一起睡,她卧室里那张偏窄的单人床只能肩负重任地承起两个人的体重,四肢交缠,紧紧裹在松软棉被里。 次日醒来,小小卧室昏昏暗暗,赵成溪抬了抬头,瞥见窗帘缝隙透出一缕明光,接着挪开视线,在昏暗里将房间巡视了一圈。 他转过头去看还在睡觉的郁青娩。 她背对着他,细瘦薄颈微弯着,头发凌乱铺着,两只手臂搭在他被枕着的手臂上,细指微勾着他的手指。 看着此情此景,他蓦地笑了声,短促,带着气音。 昨晚不至于大醉,记忆还清晰。 情不自禁地凑过去亲那截白玉似的薄颈,还隐隐带着短笑,高挺鼻梁乱蹭着,很闹腾。 郁青娩被赵成溪闹得拧了拧眉,睫毛颤了颤便掀开一点眼皮,慢慢转过身子,困倦地往他怀里钻。 思绪迟缓,声音低哑地真诚问了一句。 “酒还没醒吗?” 闻言,赵成溪笑出了声,笑声清朗,胸腔都震颤几下,低头去亲她露在外面的耳朵,“睡懵了吧宝贝,肯定醒了,怎么听着怨气好重啊。” 这下,她当真怨气好重地睁开眼睛,眼皮很白很薄,瞧着很脆弱。 嗓音微哑地训人。 “你怎么醒着醉着都这么缠人啊!我好困啊!我要睡觉!” 昨晚洗完澡,躺到床上,他仍旧不消停,裸着上半身,只松垮挂着一条丝绸睡裤,抱着人又亲又咬,贴着耳朵说开心,像是使劲浑身解数,要勾引人的妖精。 闹到后半夜才消停,害人严重缺觉! 赵成溪嘴角勾着笑,水润眼睛也扬着,却故意叹一声,语气低落下来,“叔叔好不容易松口了,怎么女朋友开始烦我了。” 郁青娩闻言哭笑不得,又好气,倏地睁开眼,抬手捏住他笑着的双颊,使劲掐了掐,“你真的好烦啊!知道我心软,每次都故意卖惨!” 他以此为荣,傲娇地笑了声,低头去亲她脸,“我也喜欢你。” 她唇角下意识勾了勾,鼓鼓脸,故意凶他,“答非所问,我才没有跟你告白!” 赵成溪手臂撑着床,笑着点头,手指刮着她脸颊说我知道啊,但我想跟你告白啊。 他凑近,亲她,鼻梁蹭着她脸颊。 乐此不疲地说喜欢你。 但在他眼里,她每一次心软,都是一次告白。 因为爱他,所以永远心软。 郁青娩被亲得泛痒,笑出一身薄汗,抬手捂住他唇,转移话题地问:“你跟爸爸昨晚聊什么了?怎么突然之间那么好啦?” 赵成溪顺势亲了下她掌心,握住她手挽拉开,“想知道啊?” 她点点头,说想。 他得意勾唇,懒懒地挑了下眉,“那你亲我一下。” 第71章 青溪 郁青娩捺不住心里好奇, 抿着唇,犹豫了会儿,还是撑起身子, 扬脸在赵成溪唇上亲了一下。 接着她重新窝回他怀里,睁着黑瞳看他,意思是你可以说了。 赵成溪垂下眼,手指在她泛白唇瓣上摩挲了几下, 淡哼一声,不太满意的:“宝贝, 这亲的太敷衍了吧。” 听到这话,郁青娩也不满意了,很硬气瞪他一眼,“那我不要听了。” 随即,赵成溪折低颈,立挺鼻梁在她颈侧皮肤上轻蹭, 低笑了一声,张嘴在她耳垂上咬了下, “真不想听?嗯?真不听了?” 热息扑在脖颈上, 郁青娩痒得边笑边向一侧躲去,却又被扣着后颈搂回来,她束手无策, 只得投降,“好痒啊,我听, 听还不行吗。” 说完还扬起颈, 又在他唇上亲了几下。 赵成溪抬了抬唇角,手撑着脸, 垂眸看着人,另一只手环着人,长指很轻地刮着她耳廓,卖关子似的说其实也没说什么。 “我只不过是讲了讲那些花边新闻。” 他勾着唇凑近,凑在她耳边笑了声,这才低着嗓音说:“最后我跟叔叔说,我跟你都是……” 话没讲完,点到为止,但她听懂了。 郁青娩脸颊忽地生起热意,半垂下的睫毛轻颤着,她咬了咬唇,抬手将人推开,动作稍显慌乱地下床,又急又羞道,“赵成溪,你、你又到处乱讲话!” 哪有头次见家长就讲这种事情的! 赵成溪没抬手拦人,反倒顺着她的力道倒下,斜靠在床头上,目光落在那抹纤瘦身影上,心情极好地勾着唇,“这怎么是乱讲话,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吗。” 郁青娩双颊烧红地转过身,羞愤地望着他,手臂垂在两侧,细指紧攥。 但也只憋出一句你不要讲话了! 虽然被他的话闹得脸红,但她仍半信半疑,不太相信他真的会讲后半句,也不相信三两句话就能叫郁政鸿松口。 这股疑惑在瞧见他们两人和谐气氛时达到顶峰。 于是,郁青娩便趁两人在客厅喝茶时,去卧室问正在封红包的路珈,瞧见女儿进来,她笑着打趣道:“迫不及待来讨红包了?” 郁青娩闻言笑了笑,挨着她坐在床边,“才没有呢妈妈,我都多大了,我给你和爸爸发红包才是。” 路珈将第二个红包封好,“你不管多大,在妈妈眼里都是孩子,永远都是能收红包的年纪。” 听到这话,郁青娩心脏泛软,嘴角下意识扬高,抬手挽住路珈手臂,靠在她肩膀上,柔声叫了一声妈妈。 路珈拍了拍她脑袋,笑她这么大了还撒娇。 “说吧,进来找妈妈什么事?” 心思被戳破,郁青娩瞬时坐直了些身子,想到赵成溪的话,又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音量低下去,“妈妈,你知道阿溪跟爸爸说了什么才让他改变态度的吗?” 闻言,路珈微讶,略疑惑地问,“小赵没跟你说过?” 看妈妈这反应,郁青娩唇线抿平几分,莫名有些紧张,更在笃定不是因为那番不着调的话。 她摇了摇头,“没有。” 路珈叹了声,欣慰又好笑的:“这孩子也真是的。” 今早听郁政鸿说起这事,她震惊不已,没曾想小赵能做到这份上。 对赵成溪,郁政鸿更多的是不放心,男人的劣根性,他一清二楚,所以对动动嘴能说的承诺,他半字不信,更何况是赵成溪这样的公子哥。 而赵成溪也深知这点。 “叔叔,承诺说得再漂亮也是空话,能落到实处的只有金钱,虽然俗气,但也是最实际的。” 他边说着边打开手机里的文件,递给郁政鸿,“怀渡的股份我没权决定,但我名下的公司,还有新办的画廊,股份都已经尽数转到了青娩名下。” 接着又打开另一份文件,是一意外保险,数额很大。 受益人是郁青娩。 “叔叔,这是我的诚意,也是给青娩的保证。” 听完,郁青娩沉默良久,更始料未及,搁在膝上的手指紧攥进掌心,喉咙涌起一股酸哽,她张了张唇,声音泛着虚,“……他怎么都不告诉我。” 路珈抬手拥住郁青娩,手在她肩上轻拍着,“他不想你有压力。” “娩娩,经过当初那一遭,我跟你爸对钱财看淡了,比起大富大贵,我们更希望你能安稳幸福,小赵愿意做这些,也让我跟你爸看到了他的态度,不管你怎么决定,爸妈都支持。” 郁青娩眼圈也热起来,半垂下眼皮,咽了咽喉咙,压下哽咽,才抬眼看向路珈,“妈妈,你可以帮我叫他进来吗?” 她现在情绪有些不受控,动一下就想哭。 路珈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接着便起身出门。 没多会儿,卧室门再次被推开,赵成溪唇角勾着笑从外面走进来,随手将房门关上,抬眼便对上郁青娩那双浮着水汽的眼睛。 他立时蹙了下眉心,声线紧了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边说着边走过去,将人搂进怀里,手在她后背轻拍着哄。 郁青娩脸颊往他颈窝里埋了埋,眼角不自禁溢出眼泪,声音哽咽,闷闷出声,“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之前办画廊时,他拿回一沓厚厚文件,她只瞧了眼最上面的文件,便拎着笔一一都签了,股份赠予的文件约是混在其中了。 在那时,她给了他最大的信任,他也回馈了最大的信任。 闻言,赵成溪有一瞬怔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捏了捏她后颈,笑腔道,“我还以为多大事呢,这又不是大事,有什么好讲的。” 他对她的喜欢无法标价,更无法量化,自然也没有大肆宣扬的必要。 郁青娩抬起脸,扬颈看着他,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粉晕,手指拽着他腰侧布料,讲话时还带着鼻音,“这怎么不是大事啊,股份的事不大吗,还有那份保险,你就那么放心我啊。” 风月破碎 第96节 这下赵成溪真笑出声了,肩膀都颤了几下,抬手给她擦着眼泪。 话讲得不着调。 “放心啊,怎么不放心,我们有有又不傻,这点账能算不明白吗,是不是宝贝?” 郁青娩破涕为笑,抬手握住他手腕,稍用力晃了一下,吸吸鼻子,“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好啊,说正经的。” 赵成溪笑着点点头。 接着,他抬手捧住她微湿双颊,拇指轻轻抚了两下,桃花眼弯着弧度,声音带着浅淡笑意,“宝贝,这样做能让叔叔阿姨放心,也能让我自己放心,何乐不为?” 郁青娩收紧抓着他手腕的手指,抓重点问,“你放什么心?” 闻言,赵成溪很低地笑了声,垂眼,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世事无常,总要做万全准备。” 是何种无常,他言未尽,但她却已明白。 于是眼角再次溢出眼泪,水线般顺着脸颊往下流。 郁青娩垫脚在他唇上亲了亲,忍着嗓底酸涩,拉着赵成溪的手,曲起手指在木头床柜上“咚咚咚”敲了三下,很迷信地说过年讲这个不吉利。 赵成溪顺势捏起郁青娩的手,在她手指上亲了亲,接着举起另一只手,露出腕骨上叠戴的小叶紫檀手串。 “有宝贝保佑,肯定大吉大利。” 他捏起她下巴,垂眼看她,挑了下眉,目光含着笑。 嗓音沉磁的,“我们还有一辈子。” * 整个春节都在北荟过,赵家那边也热闹得很,各方亲戚听说赵成溪北上见女孩子家长,都掂量出其中分量,很是热情地发来问候消息,实则暗戳戳想一睹芳容,但全被赵成溪一口回绝。 只在年三十和初一时同赵老爷子和赵知临打了通拜年视频。 郁家在北荟这边亲戚少,很快便陆续见完,在家吃了午饭,下午郁青娩便带着赵成溪出门了,是赵成溪开的车,直奔东城商圈。 停好车,七拐八拐,来到一家美甲店门口。 赵成溪只当是陪着来做美甲,直到听到她同店里员工说:“嗯,预约过了,两个人。” 他蓦地抬眸,黑超下双眸睁大,急声道,“等、等等!” 郁青娩微扭过身看他,“怎么了?” 赵成溪手足无措地撸了下脖子,抬手朝做美甲的一排女生指了下,难以置信道,“两个人?做美甲?我和你?” 闻言,郁青娩知道他误会了,不禁抿唇轻笑了声,但很快压下弧度,抬了抬下巴,故意顺着他的话讲,煞有其事的,“对啊。” 接着又眨了眨那双清润黑瞳,力道很轻地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男朋友不愿意吗?” “……” 赵成溪脸上表情凝住,又瞬间碎掉,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下,视死如归般点了点头。 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愿意,怎么不愿意。” 郁青娩忍笑点了点头,拉着他手朝里走,越身那一秒破功,无声笑了起来。 亚麻挡帘后还有一个小房间,立身镜,两三个小皮凳,对面是竖型透明立柜,密密匝匝摆满亮晶晶的饰品。 下一秒,便瞧见店员拆开包装,拿出一个塑料耳枪。 “两位,是要打耳骨钉是吗?谁先打?” 郁青娩嘴角勾笑,抬手将微愣住的男人推到小皮凳前坐下,声音都隐隐带颤地笑着说:“是耳骨钉,打左侧,他先打。” 赵成溪这才意识到他被骗了。 他捏了下她掌心,挑高眉骨,带着几分兴师问罪,“美甲?” 郁青娩丝毫没有骗人的愧疚,反而弯着眼笑,“我又没有说是来美甲的,明明是你先入为主啊,不过打完耳洞,也可以美甲啊。” 她晃晃他手,“要不要啊?” “……” 既然逃过一劫,就没有自投罗网的道理。 赵成溪立刻拒绝,他话音刚落,耳边传来“咔哒”一声,耳钉穿过薄薄耳骨,左耳瞬时生出一点刺痛。 两人交换位置,很快第二个耳骨洞也打好了。 耳钉是郁青娩提前准备的,圆钻银针款。 赵成溪看着镜子内,两人左耳骨上同款耳钉,垂下眼,勾唇笑着看她,挑了挑眉毛,“蓄谋已久?” “对啊,因为打耳洞有个很童话的说法。” 郁青娩细指勾上他手指,慢慢穿过指根握住,抬眼同他对视,弯着唇笑,“一起打耳洞的人这辈子不会分开,下辈子还能相遇。” 阿奶离开后,她不愿意相信虚无缥缈的寄托。 可如今,心甘情愿入世俗,哪怕一丝一毫也要抓住。 求今生同眠,愿下世再见。 赵成溪闻言勾唇,抬手扣住郁青娩纤细脖颈,手指用力叫她抬头,他折颈,咬着她唇瓣吮吸了下。 微抬头,鼻尖相贴。 水润潋滟的桃花眼挑弯,嗓音低沉含笑。 “宝贝这么贪心啊,连下辈子都惦记上了。” “不过……”他鼻腔哼出一声轻笑,很得意地翘起嗓音,“倒是正合我意,比起来,我更贪心,每一辈子,我都惦记。” 当天,赵成溪便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更贪心,更惦记。 整层珠宝专柜,每间都拎袋而出,常规秀款皆不放过,珍珠翡翠占半壁江山,亮晶晶绿灿灿,美丽晃眼。 郁青娩对他购物欲叹为观止,试图劝阻,却被掐着双颊亲了一口。 煞有其事,又美曰其名一句。 “带一对那是宣示主权,让人知道你名花有主,款式多是让对方知难而退。” 来的晚,钱又没他多,还追什么,赶紧知趣退场吧! 郁青娩觉得好笑,心脏却又因为这番话而暖烘烘的,小鹿似的欢快地蹦着,不再阻拦,任他发挥,到后半场还被带着参与其中。 耳洞养好前,不宜更换新耳钉。 他们便留下地址,叫人将这些耳饰寄回洲城,只拎着给路珈和郁政鸿挑的两件礼物回家。 回洲城之前,郁青娩又带赵成溪同葛失见了一面。 虽然知道葛失早已恋爱,同女友感情稳定,但曾经追过郁青娩这事仍叫赵成溪不爽,更对这顿饭颇有微词。 好在他情绪消极,行动积极。 西装内裸穿一件黑色马甲,露出小片胸口冷白皮肤,颈间坠一根银链,亮钻箍住,纤细链穗垂在胸口中央,戒指手链,更是缺一不可。 高挺鼻骨上还罕见挂一副金丝眼镜。 薄薄镜片将那双润感桃花眼笼住,更似水雾朦胧,愈发生出勾人的缱绻感。 郁青娩没料到他如此大张旗鼓,愣愣张唇,视线下移,看向他胸口那片白肤,还有那根晃着光的钻石长链,她目光不由一闪,思绪瞬间走偏。 脑海里下意识生出蓄满薄汗,钻链猛晃的画面。 思及此,她脸颊蹭得浮红,咬了咬下唇,走过去拽了拽那件马甲,试图挡住这片惹眼皮肤,但以失败告终。 赵成溪嘴角满意勾起,挑了下眉毛,明知故问,“好看吗?” 郁青娩抬眼望住他,点了点头,不太情愿地说:“好看的有点过分了。” 旁人恋爱,至多是男友抱怨,到他们这,反倒成了她要担心自家过分花枝招展的男朋友。 她伸出手指戳戳他胸口裸肤。 故意扮凶的。 “干嘛穿这么招摇,好高调,你这明晃晃就是要去招蜂引蝶!” 第72章 青溪 除了北荟对面商街那家老店, 葛矢后来还开了两家新店,装修追潮流,面积也稍大些, 但他挺念旧的,平时大多时间还是待在老店。 车子停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下车后,郁青娩同赵成溪拉着手, 融入热闹人流,朝葛矢的纹身店走去。 商街两旁的店铺基本维持原貌, 但后来禁止街边摆摊,原来三轮车架起的炸串和铁格关东煮也跟着不见了。 郁青娩望了望四周,“大一大二那会儿,巷口这边有卖老式炸串和关东煮的,生意特别好,有时候下班晚了会饿, 就会顺路买一份当宵夜,便宜量大, 还特别好吃。” 转头又瞧了眼, 她不由感叹一句好怀念啊。 赵成溪扭颈,垂眼看着她,轻捏着她手背问, “当时在追求者那儿上班?” 听到“追求者”三个字,郁青娩还一愣,缓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谁, 不禁扑哧笑出声, 歪了下身子,“男朋友, 这陈年老醋你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她故意抬手在鼻子前遮了遮,忍着笑说:“还越来越酸了。” 赵成溪嘴硬王者,淡哼一声,“我这不陈述事实呢吗。” 郁青娩抿唇无声笑着,两只手环住他手臂,踮起脚在他嘴角处亲了下,“是在他那儿上班,但是他一直都知道我有喜欢的人,而且是从十七岁就开始喜欢了。” 闻言,赵成溪唇角情不自禁动了动,他轻咳一声,偏了偏颈,抬唇无声笑了起来,却故作淡定地“哦”了一声。 “那他可真幸运。” 郁青娩轻笑出声,扬了扬细眉,“那我也挺幸运的。” 赵成溪垂眼看她,抬高几分眉骨,静待下文。 她眼睛又弯了弯,“因为他也是从十七岁就喜欢我了。” “一直喜欢我。” 纹身店在商街中间位置,两侧是奶茶和炸鸡店,招牌显眼,老板技术好,颜值又高,一直不缺客源。 风月破碎 第97节 葛矢是北荟本地人,年过得差不多便开店营业,虽然是老板,却没躺平,反倒很有打工人自觉。 现在除了比较难,或面积比较大的图,一般都是店里徒弟上手,他时不时监监工,其他时间都用来钻研画稿,练技术,实在无聊了便搬小马扎坐在门口,端杯茶同旁边店的老板唠嗑。 这次过来没碰到他唠嗑,倒是瞧见他靠在前台那打情骂俏了。 葛矢身材高大,短寸头,身上穿了件黑色皮夹克,斜靠在高台边,他对面站着个黑发齐刘海女生,乳白色短绒棉衣,淡粉灯芯绒长裤,笑起来很甜。 郁青娩拉着赵成溪推门进去,笑着叫了一声矢哥。 推门间,葛矢闻声抬起头,看到郁青娩笑着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眼她旁边的男人,明知故问的,“这位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郁青娩抬颈看了赵成溪一眼,笑着说:“男朋友。” 接着将同样的问题抛回去。 葛矢抬手把女生拉过来,笑呵呵地介绍说:“这我女朋友,罗漱,不过马上就是未婚妻了。” 但罗漱却直愣愣看着郁青娩身旁那个漂亮男人。 好看又精致,微敞的大衣领口冷白皮肤若隐若现,饰品亮晶晶,反倒更衬出一身满满性张力。 好像还有点眼熟。 直到锁好店门,被冷风刮面,她才慢半拍回过神,迫不及待同年上男友咬耳朵。 “青娩姐姐是颜控!喜欢漂亮又勾人的!难怪你没追上呢!” 她太过激动,没控制好音量,语气里更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葛矢眼疾手快捂住罗漱的嘴,但这话还是被听到了,好在两人故作没听见,脚步未停地继续往前走。 郁青娩抿唇憋着笑,动了动两人交握的手指,压低声音,小声笑着打趣,“这下不吃醋了吧?毕竟我男朋友漂亮又勾人,无人能敌。” 赵成溪唇角却不受控地上扬,却偏装淡定,抬起胳膊圈住郁青娩细颈,将人朝怀里一拉,低颈在她唇上亲了下,“酸吗?” 接着拽腔自问自答,“不酸吧,就不知道吃醋两个怎么写。” “……” 郁青娩哭笑不得看着他。 视线下移,目光落在他若隐若现的冷白皮肤上,小幅度吞咽了一下。 她偏过细颈,腹诽一句心口不一。 但这稍显幼稚的举动看在罗漱眼里那可是霸道极了,直接把人看得小脸一红,眼睛亮晶晶的,激动捂唇,拽着男友手臂,努力克制着声音说:“呜呜我也要你这么亲我!好霸总啊!” 葛矢:“……” 突然不是很想吃这顿饭了! 到了餐厅,罗漱的激动劲儿不仅没平息,反倒掀起另一波巨浪,瞧着赵成溪的目光从疑惑,不确定到恍然顿悟,瞪大双眼拍桌而起,震得桌上餐具都叮铃作响,木椅猛地后移,滑出刺耳响声。 葛氏被惊得一闪,随机反应过来,抬手拉住女友小臂,试图把人拉回座位,“呦呵,给我吓一激灵,这是怎么了?” 罗漱回过头,激动过头,显得手忙脚乱,话也讲得磕巴,“他、他们,你怎么不早说青娩姐姐男朋友是赵成溪呀!” 也不怪她现在才发现,任谁也想不到磕的cp竟是男友朋友吧! 这话一讲,在座其他三位都沉默了。 两位惊讶,一位无语。 葛氏揉了揉眉眼,抬手把罗漱按回座位,这才无奈一笑,“我家这位一直磕你俩cp,之前一直没跟她提我认识你们,就是怕她激动过头。” 罗漱双眼冒光地举手接话,“我是超话铁粉!还送了一个月vip呢!” “姐姐你们俩太甜太好磕了,虽然更新不多,但绝对是甜度满分的电子榨菜!” 除了更新纹身店动态,郁青娩很少看,她知道赵成溪有时候会发博,但没想到热度蛮大,竟还有超话铁粉了。 她勾着唇,偏颈看着他,“这么火啊?” 这一波贴脸开大难得让赵成溪露出了点儿类似难为情的表情,他稍显不自然地轻咳了声,微曲着长指推了推眼镜,故作镇定地说:“就……随便发发。” 后来在罗漱社交恐怖症的作用下,一场朋友叙旧彻底扭转成粉丝见面会。 临走时更是恋恋不舍,千叮咛万嘱咐地祝上第无数句“你们要永远在一起”。 送走他们,郁青娩扭头看向赵成溪,没忍住轻笑出声,抬手搂住他腰,弯着眼笑道,“没想到我男朋友这么厉害啊,干什么都出类拔萃。” 说完,她垫脚亲了亲他嘴唇,歪着颈,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赵成溪淡啧一声,抬手掐住她双颊捏了捏,半垂着眼皮,瞧着眉目寡淡的,“就这么开心?” 郁青娩被捏着双颊,话讲得有些含糊,“嗯”了一声,“我男朋友谈恋爱大大方方,从不藏着掖着,当然开心啊。” 闻言,赵成溪嘴角翘了翘,松开捏着她脸的手,手臂朝后一伸,圈住她脖子拥着人往前走,似随口一说,“他倒是善变,眼光大逆转。” 没头没尾,郁青娩却秒懂,忍俊不禁地说:“那说明他以前不是真的喜欢,现在是遇到真爱了啊。” 他傲娇地哼了声,点评一句,“眼光还行。” 她忍笑配合点头,“是啊,我也觉得。” 没戳穿他的小得意。 女友是cp粉头,护大旗不倒,哪能容忍旁人捣乱,危机彻底解除。 * 到家时,已近凌晨。 路珈和郁政鸿已经休息了,在客厅留着一盏暖黄落地灯,餐桌上还放着两杯榨好的橙汁,给两人解酒喝的。 虽然没喝酒,但他们还是把橙汁喝光了,将杯子洗干净后,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房门很轻地“咔哒”一声关上。 赵成溪将大衣脱下,随手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刚要将眼镜从鼻骨上摘下,就被郁青娩搂住了腰,他停下动作,垂眼看人,“怎么了?” 她仰着颈,目光摹过他五官,撇撇嘴,“干嘛明知故问。” 闻言,他勾唇乐了,抬了抬眉骨,“我怎么明知故问了?” 郁青娩抬起食指,微凉指尖碰上他胸口露出的小片皮肤,触感温热,手指缓缓往下滑,拨过小颗钻石,指骨曲勾住黑色马甲往外扯了扯。 赵成溪丝毫没抵抗,顺着那股微弱的力道往前迈了一小步,接着抬起手臂,缓缓环住那抹细腰。 郁青娩脚尖微踮了踮,抬眸看着他,语气笃定微扬,“你没有故意穿给我看的意思吗?” 以前虽然也穿得张扬,但惹眼到这种程度,还是头一次。 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听到这话,赵成溪低着嗓子笑了出来,缓缓沉沉,似低音提琴,他抬手捏住她下巴,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下,“昂,我故意的。” 接着又亲了一下,嗓音更低几度。 “所以我目的达到了吗?” 热息扑面,郁青娩睫毛颤了颤,呼吸稍显凌乱,垂下眼皮,声音也跟着弱下来,“不知道啊……” 赵成溪很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 下一秒便偏着脸,低颈吻了下来,吮吸换气间说:“我自己找答案。” 边亲着边扣着那抹细腰,将人抱到书桌上坐着,他手掐着她脖颈,拇指竖抚着顶起她下巴,将那截舌尖勾过来,吮吸亲吻,时不时轻咬一口。 背着房间白炽顶光,赵成溪微直身,动作粗劣地将西装外套扯下来,“哗啦”一声扔到地上,复又扣住她下巴朝一侧扭去,低头亲上她颈侧的皮肤。 赵成溪抬手将藕粉色针织衫领子往外勾了勾。 他舔过那截盛着明光的锁骨,小口啃咬,细细吮吸,短穗下摆划过薄腹,温凉空气徐徐灌入。 郁青娩短促吸了口气,抬起双手搂住赵成溪的肩颈,掌心下肌肉紧实明显,他背部微陷,肌肉吃劲,黑色马甲撑得紧紧的。 他擦过湿巾的手指微微泛着凉意义,叫人下意识颤栗。 赵成溪掐着她侧颈,低头去亲她的耳朵,舌尖推顶着耳廓,郁青娩咬着下唇不敢出声,眼皮紧闭,长睫湿润,下意识想去抓他手腕,却停在半空,不上不下,难以抉择。 赵成溪故意弯起长指,捏着她下巴,亲她眼角,沉着嗓问,“喜欢吗,宝贝?” 郁青娩咬紧唇,在他追问下,含糊应着声。 但他不依不饶,“喜欢我这么穿,还是喜欢我这么做?嗯?” 问到后半句,还很恶劣又贴心地配合,叫她清楚明了。 郁青娩缩了下肩膀,泛红眼尾流出眼泪,低着声音,哽咽回答,“都、都喜欢。” 闻言,赵成溪勾着湿红薄唇笑了。 直了直身子,舔了下唇瓣,缓缓出声,“我知道答案了。” 他边说边抬手捏住马甲上的纽扣,灵活解开两颗,露出浮着薄汗的胸肌,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同她接吻。 气氛愈发温灼。 良久,紧闭的窗户敞开细缝,涌进几丝冷风,吹散几丝热意,复又生怕打扰般紧紧关上。 郁青娩脸颊潮红地躺在被子里,稍急又小口呼吸着,在身旁男人要下床时,抬手扯住他腰侧马甲下摆。 赵成溪停下动作,回过身,捏着她手亲了亲,嗓音半哑的:“宝贝我先去洗个澡。” 谁知她指间力度更紧了。 他只好重新俯下身,在她唇上亲了亲,贴着鼻尖说没套,不安全。 郁青娩抿了抿还红着的唇,凑在他耳边,音量很低地说话。 赵成溪抬手掐了下她脸颊,无奈地叹口气,“故意折腾我是吧,没有绝对安全的,套也不是百分百安全,没套,坚决不做。” “那……” 她越说脸颊越红,“那我也可以帮你啊。” 他笑了声,指尖刮了下她下巴,“会吗宝贝,不会就敢在这口出狂言?” 闻言,郁青娩咬着唇沉默了会儿,恋爱至今,他没让她做过oral sex,就算是手也不过一两次,以至于她从佳佳那里学来的知识始终徘徊在纸上谈兵的阶段。 她红着脸颊,手抚在他窄腰处,抬颈咬了下他耳朵,小声说可以跟以前一样,用腿。 听到这话,赵成溪蹙紧浓眉,忍无可忍地低骂了声,探下手,一把捏住她两抹纤细脚踝,展臂抬高,俯身凑在她耳边,咬着牙说了句等会别哭。 一整夜,那件马甲都半敞着穿在他身上,被热汗一遍遍打湿。 风月破碎 第98节 也叫人愈发眼界大开。 她如同电闪雷鸣之夜,锲而不舍跃出海面,接连被闪电击中的一尾海鱼。 无数次砸回浪涌海面,鱼尾痉挛。 这才后知后觉晓得刚在一起时他有多手下留情。 天际微亮,气氛才渐渐平缓下来。 喘息间,男人俯在她耳边,旧话重提,“宝贝说的对,我干什么都出类拔萃。” 他勾唇笑了下,气音沉笑说出后半句。 “尤其是你。” 第73章 青溪 这趟来北荟, 除去重头戏见家长,也是为了洲城的纹身店。 郁青娩之前在北荟的店要比洲城的大不少,除了她, 还招了个小姑娘边学边上手,后来她决定回洲城,便让边芋去了葛矢的店。 虽然她回了洲城,但两人也没断联。 去英国读书这两年, 总不能直接关门大吉,况且回国后能分给纹身店的时间定是会大打折扣, 思来想去,最优解是找个新纹身师。 有次郁青娩同边芋随口聊起这事,谁知边芋立马表示可以过去,她新男友在海城,两人正愁异地太远,这下皆大欢喜。 因此同葛矢这顿叙旧饭, 部分原因也是为此。 同他商量让边芋去洲城的事,也为了能给她留条后路, 若是恋情不顺, 还能叫她回葛矢的店继续工作。 这话一出,便被葛矢打趣越来越有资本家那范儿了。 他打趣归打趣,但也爽快同意。 不全是卖人情, 而是边芋这姑娘实在是技术好,脑子还活,哪家纹身店不稀罕。 年假最后一天飞回洲城, 郁青娩同赵成溪先老宅吃了顿迟来的年夜饭, 送下从北荟带来的特产,这才风尘仆仆回到羡仙巷。 转过年关, 时间像按了加速键。 郁青娩也效仿葛矢做法,小店重心逐渐转向边芋,她只零星接大图,更多时间分给了工笔画学习,尤其是新工笔,蕴藏寓意,更重当今生活感受。 为了方便恋爱约会,郁青娩同赵成溪也从羡仙巷的小院搬到了一昭馆山。 搬家那天陈佳佳送到巷口,万分不舍,活像被强行拆散的绝配佳偶,一步三回头地叮嘱要鹊桥相会,还是被边芋拽回去才作罢。 赵成溪垂下眼皮,看出郁青娩眼底的不舍,抬手圈住她脖颈,俯了俯身子,“小院已经被我买下来了。” 闻言,她惊讶抬眸,“什么时候啊?” 他直起身子,圈着人往外走,“办画廊那会儿吧,现在是你的了,想回就回,没什么舍不得的。” 听出知道这话是想安慰她,郁青娩心底涌起暖流,不禁笑着搂紧赵成溪胳膊,玩笑着夸张道,“哇,这就是和富二代谈恋爱的快乐吗?” 他垂眼,抬手掐了下她脸颊,“奥,还真是看上我钱了。” 郁青娩点点头,又笑着补充,“还看上你的脸和身材了。” 闻言,赵成溪乐了,抬了抬眉骨,提醒道,“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吧。” 她虚心求知,“什么?” 他折低颈,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shagging 说完还顽劣地吹了口气。 “……!” 郁青娩脸颊瞬时涨红,胜过天边酿出的赤红晚霞,她抬手捂住他唇,挡住后面的胡言乱语,心虚又紧张的,“你不要在外面乱讲话,再说了,我、我才没有!” 赵成溪眉眼含笑,在她掌心亲了口,抬手拉下她手腕,故作遗憾地“哦”了声,“那好吧。” 一昭馆山在近郊处,远喧嚣,很是宁静自得。 别墅外墙是空寂浅灰色,细腻肌理感,枝木顶密叶缠绕,倚墙而生,庭院中茂树耸立,似林中生出的栖息地,绿意潺潺,虚实相生。 客厅角落立着去年圣诞的圣诞树,矮几上是粉瓣荷和几只莲蓬,打碎屋内枯寂感,却别有矛盾美感。 赵成溪在二楼书房旁辟了一间画室,画具齐全,还有间空房间专门用来放画。 一楼是机械小金鱼的带顶灯造景鱼缸和小白狗的床幔小窝和桃木衣柜,小衣柜上玲琅满目,花花绿绿挂满小衣服,还有两小层小鞋子。 小白狗穿着一件淡绿色盘扣唐装,扬着小尾巴,在客厅里左边转悠几步,右边转悠几步,熟悉新环境。 主卧有外延露台,落地玻璃将其隔开,顶面还有三小扇木边包嵌的顶窗。 郁青娩仰靠在床头,按开遮着的百叶卷帘,透过天窗看外面的夜空,单向玻璃透进几缕月光,稀稀疏疏能瞧见一两颗闪闪的星星。 没多久,赵成溪便推开半掩的房门走了进来,他在客房洗完澡,去衣帽间换了件丝质白衬衫,大敞着露出冷白腹肌。 闻声,郁青娩递过视线,目光落在赵成溪身上,隐约瞧见他腰间若有似无映着光,等他走近,才瞧清是一条腰链。 很细的银链,圈挂在腰间,一侧坠着两颗很小的钻。 两颗小钻随着他走动轻晃,映出碎闪。 郁青娩没想到他会戴腰链,好奇又心动地坐起身,目光直直盯着挂着银链冷白窄腰,小幅度抿了抿唇瓣。 赵成溪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似不自觉,又似故意叫她瞧清似的朝前走了一步,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没一会儿,她便探臂摸过去,指尖拨来几下,仰起颈看着他,“怎么突然戴这个了?” 边说着还边垂眼去看一眼。 以前只见过女孩子戴,还是头次见男生戴腰链。 不会别扭,戴在他身上,反倒衬出一种反差感,叫人挪不开眼,很勾人。 赵成溪抬了抬嘴角,俯低身子,捏住她下巴抬起来,凑近在她唇上亲了下,鼻尖相抵着缓缓出声,“戴给你看呗,喜欢吗?” 郁青娩扑哧笑了声,眼底映出晃动光影,抬手抚上他腰侧,主动仰脸回亲,没扭捏,大方承认喜欢。 闻言,赵成溪抬了下眉骨,得意地勾起唇,压低身子,“既然喜欢,那我可要收点费了。” 他咬住她唇吮吸了下,嗓音沉沉笑着。 “宝贝,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郁青娩双颊红了红,叉开了细腿,主动让权,让他轻而易举单膝跪在她腿间,细白手臂饶过他腰侧朝上伸去,搂住他肌肉收紧的后背。 接吻间隙,微喘着回应没想吃霸王餐。 赵成溪闻言动作停了停,拇指从下巴抚到她下唇,按住揉了两下,又忽地低颈亲上去,舌尖舔过唇面,轻笑一声后更用力吻了起来。 细带要从肩侧滑下去时,郁青娩理智回笼,掀开眼睫,微仰颈朝上看去,搂在他肩膀的手拍了几下,含糊不清又有点慌乱地说顶窗还没关。 他微抬颈,拉开些许距离,沉喘地说:“单向玻璃,外面看不到。” 话音刚落,便掐着她双颊,咬着舌尖继续接吻。 良久,淡绿色睡裙从床边颤颤巍巍滑落。 赵成溪勾着微红薄唇笑了下,看了她几秒,在她唇上吻了吻,抬手扣着她后颈将人按低,揉了揉,随即俯身,唇贴着她耳侧。 他吹了口气,沉着嗓音,“搬家要暖房,哪有不暖彻底的。” “嗯?是不是宝贝?” 郁青娩因泛痒而偏过脖颈,朝一侧躲了躲,她咬着下唇,几不可闻地低声应了一声“嗯”。 被冷气裹狭的银链时不时划过她的皮肤,刮起细细密密颤栗。 冷热交替,理智脱轨。 后来那根纤细腰链在她的指间断裂。 卧室也暖了个彻底。 直至初晨破晓。 * 自从郁青娩搬到一昭馆山,去羡仙巷的次数便慢慢减了下来,官博挂着公告,常去店里的熟客也知晓了老板要留学的消息。 年岁渐长,越发失了野心,没了胆量。 随心所欲便成了奢侈,知晓郁青娩要出国留学,除了不舍,更多是诚心祝福。 而边芋嘴甜爽利,技术也很拿的出手,小店依旧客流不断。 步入八月,暑气蒸人,出国日期也临近,郁青娩一直打磨的手稿也终于成型,是要给赵成溪纹的纹身图。 是她的一张小像图。 最初她起了一张名字手稿,谁知赵成溪看了后不满意,直接拍板要纹她的照片,而且指明要纹在心脏那侧。 郁青娩见扭不过他,便应了下来。 但在她心里,赵成溪始终像一块无瑕白玉,虽在他说服下,贪心想留下自己的痕迹,但也力求足够小。 最后定了张一拳大的小像图。 平日纹身时,郁青娩大多使用圆3针,刺出来的线条纤细流动,而在给赵成溪纹时,则选了圆1,只有一根针丝的细针。 纹身间开着顶灯,赵成溪半裸着身子躺在纹身床上,左胸是转印好的小像图,灯光落在他冷白皮肤上,更衬得像一块美玉。 郁青娩抿了抿口罩后的唇,像头次上手那般,莫名紧张起来,捏着的纹身针的手指也跟着泛冷。 她深呼吸了下,“阿溪,那我开始了。” 赵成溪闻言抬了抬唇,看出她紧张,抬手抚在她后颈,手指很轻地捏了捏,笑着说:“来吧宝贝。” 郁青娩点点头,便俯身准备刺针。 圆1刺出的线条很细,更显灵动,却很不稳定,稍有不慎便回晕色。 这是赵成溪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郁青娩纹身。 她细眉微拢,眉心轻拧,半垂着翘起长睫,捏着纹身针,呼吸很轻,快速又精准地刺入皮肤。 那股专注和果断叫他不断心动。 风月破碎 第99节 单针刺入比较浅,痛感带来的颤动,还没有他心跳强烈。 小像图虽是单线条,但圆1耗时却比圆3久,直到夕阳渐渐隐没,才刺完最后一针。 冷白肤上跃然生出一副笑脸。 流畅灵动的单线条,浅棕色勾勒,不仅没削弱美感,反倒将衬出一丝柔和。 似无线纸鸢搭主动粘了长线。 心甘情愿让人主宰自由。 赵成溪左胸裹上保鲜膜后,并没急着将上衣穿上,反倒抬指勾下她耳边的口罩,手顺势掐住她下巴,往上抬了抬,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 贴着她唇角,握起她的手,掌心贴在他左胸处。 “宝贝,你把证据亲手交给我,你逃不掉了。” 郁青娩抬了抬眼睫,嘴角也拎起弧度,抬手搂住他肩颈,主动仰脸回亲。 在安静室内,小声说着情话。 “本来也没想逃。” 闻言,他抬眉笑出声,低声说着那最好了,手下收力,掐着她下巴继续亲了起来。 舔过唇缝,勾咬舌尖,带起低低水渍声。 因着单针刺入浅,又保养得当,赵成溪纹身处的皮肤一周左右便恢复好了,当晚到家便一把捞起郁青娩,搁在肩上抱着,圈在她膝窝处的手臂上折,边踩着楼梯往二楼卧室走边揉了把她的圆臀。 热水淋下,滴在眼皮上,她半眯着眼说还没吃晚饭。 赵成溪有些敷衍地“嗯”了声,边低头亲她的唇,边抬手解着自己被打湿的衬衫,粗劣扯下,扣着她后颈继续深吻。 吻密密匝匝落在她颈侧皮肤,水雾里,他声音潮闷,衬出几丝脆弱。 “在英国要记得想我,要记得你有男朋友。” 闻言,郁青娩抬了抬睫毛,莫名听出几分不安,可他重新覆上来亲吻的动作却依旧很凶,叫人觉得他刚刚脆弱语气是错觉。 她张着唇回吻,没有余力深思。 旖旎细细密密堆积。 良久,淋淋水声停止。 从浴室出来,郁青娩趴在床上,双颊被热雾蒸得很红,半湿的黑发黏在脖颈间,赵成溪覆在她身上,从身后将人搂住。 他手指轻抚着她细颈,吻细细密密落在她唇角。 她手臂微曲,稍稍撑起身子。 下一秒,赵成溪抬手扣住郁青娩细颈,用力将她脸扭过来,低头含着她的唇瓣同她接吻。 他手撑在她身子两侧,吻过她的唇角,去亲她的耳朵。 边喘边哑着嗓说:“这几天想我吗宝贝,嗯?” 郁青娩双颊泛着红晕,双手搂着他的肩膀,嗓子似失真般只能发出气音。 赵成溪轻笑了声,手在她脸颊上揉了把,笑腔里带着得意。 “这么激动,看来是想我了。” 他低头在她耳垂处亲吻着,低声说宝贝我也想死你了,等她平复后,这才将人转过身子。 两人面对着面,他脖颈处的汗划过锁骨,落向他左胸处的纹身。 郁青娩微张唇喘息着,半敛的视野里闯入这一画面,她不由舌干,咽了咽喉咙后,那股满足感强势攻占她心脏,难自控地剧烈跳动。 她不由自主地搂着他腰直起身,探出舌尖将那滴汗舔掉,又在他纹身处亲了亲。 赵成溪额角猛跳,浓眉一瞬蹙紧,垂眸低骂了声。 手握着她细颈将人用力按回枕头,长指掐按着她纤细锁骨。 他嗓音克制地说:“一到假期我就飞过去,不会让你自己过节的。” 顿了顿,又说,“想我要告诉我。” 郁青娩心脏瞬间似涌入温泉般,温热满当,可也在这一刻,她窥探出身前男人掩饰很好的,游刃有余下的不安。 因为远距离而产生的不安。 她努力稳住,不让声线破碎,“我、我每天都会跟视频的。” “我不会不见的。” 赵成溪瞳孔缩了缩,目光渐深,心脏剧烈鼓噪起来,他低头去吻她的脸,嗓音低颤着说:“我记住了。” 空调呼哧呼哧卖力运作着,努力降着室内温度,冷气扑扑簌簌冒出,稀薄涌上来的热气。 半晌后,郁青娩抬起手臂去搂赵成溪的肩膀,仰高脖颈想要同他接吻,却被他掐着双颊重新推了回去。 他没同她接吻,反而是抬起手指按了按她的唇面。 拇指一寸一寸前移,按着她舌用力揉扭。 赵成溪支在她颈侧的手指压着脉搏,感受着剧烈的跳动。 他勾了勾唇,“宝贝心跳好快。” 闻言,她掀了掀睫,却无法出声。 “很喜欢这样?” “……” 他哼笑了声,自说自话般,“我知道了。” 拇指力道又加重几分。 郁青娩几近窒息,勉强抬手握住他手腕,指腹在他腕骨凸起处摸了摸,浓睫下眼瞳水光粼粼,里面的期许毫无遮掩。 赵成溪终于俯低身子亲了上去。 后来不知过去多久,天再次微微明亮。 她脸颊埋在他颈窝,气若游丝,却很依恋地出声。 “我会很想你的。” 第74章 青溪 赵成溪微侧了侧身子, 抬手从床头柜上捞过手机,按了两下将顶窗打开一道细缝,温热夜风顺着缝隙涌入, 吹散室内的腥潮味。 他将手机扔回柜面,重新靠回床头,抬臂将人捞起抱在怀里。 郁青娩枕着他手臂,半躺着靠在他怀里, 指尖轻轻抚着他胸口处的纹身。 赵成溪身上仍浮着一层薄薄的热汗,手掌在她肩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垂眼看她,“没想过给自己纹?” 闻言,郁青娩摇了摇头。 他抬了下眉骨,好奇问道,“为什么?” 她抬睫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说:“不喜欢啊。” 听到这话, 赵成溪蓦地笑了声,抬手掐起她双颊, 低头亲了口, “不喜欢还当纹身师,还给别人纹?” 郁青娩也跟着笑,手掌撑在他身上, 抬了抬身子,力道很轻地咬了咬他耳朵,胡扯道, “那是艺术。” 他哼出一声笑, 拿自己开玩笑,“我也是你的艺术品呗?” 郁青娩故作迟疑地拖长音“嗯”了声, 凑近蹭了蹭他鼻尖,又在他唇上亲了下,这才抿着唇轻笑着说:“你不是艺术品。” 赵成溪意料之外地挑了挑眉,边疑惑“嗯”了声边抬手扣住她脖颈,蹭着唇面同她接吻,“那是什么?” 她张唇回应他的吻,嘴角不自禁上扬。 换气间,小声笑喃着回了句。 “你是爱人。” * 出国日期定在九月一日,赵成溪将工作都丢给梁潮,时间全都用来同郁青娩谈恋爱,被怨气满满的梁潮戏谑像末日热恋。 对梁潮对外的胡言乱语,赵成溪充耳不闻,照旧深居简出,专心恋爱。 八月底,梁潮在loubel’s组了个局,大手笔包下整个会所,当晚见到姗姗来迟的两人,他撑着台球杆,笑眯眯道,“哟,终于请得动大少爷了。” 赵成溪淡淡瞥去一眼,抬手拿起一根球杆,轻轻一推,精准入袋,台上局面顺势变天。 他不动声色抬了抬唇,若无其事搂着郁青娩去沙发那坐着。 梁潮震惊于赵成溪随手一推就入袋,连忙扭过身子去看,吹捧话还没出口,笑容便凝固在脸上,一杆入袋没错,但也一杆把他的微弱优势打没了。 “……” 他苦着脸转身,“溪哥……” 赵成溪将一碟鹅肝tapas递给郁青娩,如无其事地抬起眼皮,看着他,“什么?” 他虽然眼神很淡,瞧着平静无波,但莫名叫人觉得暗流涌动。 梁潮支支吾吾,最终哑火,随口问道,“没什么,就想问问你,假期够吗,不够……” “不够,我要陪读。” “……??” 梁潮瞠目结舌,脸都垮下来了,“哥,你别吓我啊!!!” 他就是个好吃懒惰又没追求的富二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暂时管管公司还行,顶一年,他实在是没这本事啊。 郁青娩见状推了推赵成溪手臂,叫他别逗人了,接着看向梁潮,“他逗你的,不去陪读。” 闻言,梁潮瞬间一扫阴霾,满脸笑意,扔掉球杆,端起服务生刚调好的酒凑过去,“溪哥,你可吓死我了。” 于媛媛闻言撇嘴,“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他把酒递过去,转身搂住女友,大言不惭的,“总不能所有人都工作狂吧,这个世界上也得有人躺平啊。” 风月破碎 第100节 “再说了,我要是忙成狗,还怎么带你玩啊。” 听到这话,于媛媛觉得在理,立刻变卦,跟他统一战线,递过手机给他看图,“baby,这是sa刚给我发的图,新款指甲戒,还有几款包包,明天陪我去买啊。” 郁青娩小口咬着tapas,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弯唇笑了笑,拍了拍身边正跟人聊天的男人。 赵成溪低头看人,“怎么了?” 她回望过去,凑近小声问,“如果以后有bb的话,bb如果也想躺平,你会反对吗?” 他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下意识挑了挑眉,“不反对啊。” 话说的毫不犹豫,听着有点不认真,像没深思,随口一讲。 郁青娩手搭在他臂弯,很轻地推了一下,声音很低,便显得此时的语气很像撒娇,“我说认真的!” 赵成溪笑了一声,抬手掐住她双颊捏了捏,接着在她下巴上拍了下,“我就是说认真的啊,赵董对我的态度不就是这样吗,知道我不思进取,从来没强制要求我管家里的事,只扔下句哪天想管了,就跟他说一声。” 要是不想管,自然是找职业经理人,坐等分红喽。 她细思了下,确实如此,低“哦”一声,便继续小口咬着鹅肝吃。 但身边的男人却不让她好好吃东西,凑到她耳边得意地小声说:“怎么回事啊宝贝,我还没求婚呢,就要给我生bb了?” “……” 郁青娩双颊蹭得一红,“我才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 赵成溪哼笑一声,吹她耳窝吹了口气,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不管,你就是爱死我了。” 她下意识咬了咬唇,心脏有些难为情地快跳起来,眼皮也微微发颤,脸颊的温度开始不受控地上升。 想反驳,又觉得他讲的是实话。 好在于媛媛及时出场,“溪哥,今晚把青娩临时借给我们凑一桌打麻将呗?” 闻言,郁青娩心底松了口气,不等他出声,便急急起身,挽上于媛媛的手臂,急声说我陪媛媛她们去打麻将。 赵成溪往后一靠,抵着沙发软皮背,目光落在那抹落荒而逃的纤细身影上,嘴角小幅度抬起笑意。 观完全程,崔煦端着酒杯凑过来,目光也忘过去,啧啧两声,故意压细嗓音,“原来海王收心这么纯情啊,好腻歪哦。” 赵成溪冷冷递过去一眼,“闭嘴。” 接着又眯了眯眼,敛起眉心,表情不爽地问,“往哪儿看呢?” “……” 崔煦有被无语到,这是第二次被问这句话,上次是在no25a,他灌了口酒后说:“我的哥,你这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接着又嘀咕了句,“再说了你老婆今天穿的挺保守,啥也看不着啊。” 梁潮看热闹看得开心,但还是笑眯眯适时插嘴,“崔煦哥,你再说下去,小心溪哥去崔爷爷那吹枕边风。” 当时崔煦开娱乐公司,家里坚决反对,还是赵成溪出面,才让崔爷爷松了口,要是他倒戈,这公司再蒸蒸日上,也能一夜关门大吉。 崔煦很识时务,“……溪哥我错了。” 赵成溪淡淡瞥了他一眼,起身朝麻将桌走去。 梁潮挪过去,撞了下崔煦肩膀,小声同他讲八卦,“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溪哥好像老早之间就认识青娩姐了,不是今年才认识的。” 这事还是他听女友讲的,很是意料之外,但又很合理,仿佛事情本该如此。 崔煦愣住半晌。 不由脑补出多年爱而不得,如今抱得佳人的酸涩戏码。 接着笑着地感叹一句怪不得。 怪不得他之前声势浩大地参加各种局,却又不动真格,怪不得这么干净利落地收心。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有源可溯啊。 今晚这局虽没明说是送别局,但实则就是为此,在场的把郁青娩捧得运气爆棚,怎么玩怎么赢,几局下来,她小抽屉里的筹码已经满满当当。 赵成溪坐在她一侧,手臂撑在她椅子扶手上玩手机,瞧一眼小抽屉,他瞬时乐了,挑了下眉说:“行啊宝贝,赚挺多啊。” 郁青娩朝他耳朵处凑近了些,小声说是大家放水了。 她打麻将水平称不上多烂,但也不至于把把赢,几把下来便猜到是大家放水了。 赵成溪低笑了声,抬了抬下巴,“玩得开心吗?” 郁青娩点点头,当然开心了。 不仅是因为赢了麻将,而是他的朋友都很好,都是真心接受她的出现。 闻言,他笑着刮了刮她下巴。 一行人玩了通宵,散局时天已蒙蒙亮。 玩的时候情绪高涨,郁青娩没觉得累,刚一散场,疲惫感便瞬间袭来,她又缺乏熬夜经验,倦累更甚,步子也迈地慢吞吞。 赵成溪低头看着在怀里昏昏欲睡的人,低颈在她额上亲了亲,小声问要不要抱她去车里。 郁青娩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有点心动,但掀掀眼皮瞧着前面几人,还是摇了摇头。 她紧了紧搂着他腰的手臂,拖着困音说:“我又不是小bb。” 闻言,赵成溪低笑了声,捏起她下巴,在她眼睛上亲了下,“怎么不是?” 他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往下移了移,手掌笼住她圆臀轻捏了把,笑音沉沉地说:“现在是,以后不生bb,更是我们家唯一的小bb了。” 郁青娩双颊瞬时红透,下意识抬眼朝前面看去,见众人没瞧见他们的动作,这才稍松了口气,她抬颈瞪人,声音压得低低地凶他,“干嘛啊,还在外面!” 赵成溪眼底笑意更明朗,他低头咬了下她耳朵,笑音道外面怎么了,说完又故意在她臀上拍了两下。 两人挨得很近,他动作大胆,但幅度很小,被她身子挡着,倒是没叫其他人瞧见他具体动作,直瞧明白他们腻歪死了。 梁潮搂着于媛媛回身,正撞上他们似亲非亲的一幕。 他凑热闹吹了个口哨,“溪哥,回家再亲呗!” 听到这话,郁青娩脸更红了,又因不知有没有被瞧见刚刚的动作而心虚,咬着唇往赵成溪怀里靠了靠,环着他腰的手指轻掐了下他一下,小声埋怨一句都怪你。 赵成溪微躬了下身子,将人打横抱起,知道她不好意思,便握着她后颈将人往怀里按了按。 大步往前走,经过梁潮时,只淡淡递去一眼。 梁潮:“……” 他低头跟女友咬耳朵,“你说溪哥啥意思,咱俩度假不会泡汤吧?” 于媛媛嫌弃看他一眼,“你再多嘴就泡汤了。” 司机已经在门外候着,疲困让郁青娩没力气生气,上车后只象征性呢喃了几句下次不准在外面那样,便窝在赵成溪怀里睡着了。 车子一路平稳,郁青娩睡得很熟,到家了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赵成溪没有叫醒她,在司机打开车门口,直接抱着人下车,来到二楼卧室刚要把她放下,怀里的人才颤了颤眼皮。 郁青娩眼皮掀开一条细缝,朝四周看了看,声音没力地问,“到家了吗?” “嗯,到家了。” 赵成溪把人放在床上,俯身撑在一侧,在她唇上亲了亲,低哄着继续睡吧。 郁青娩抬手握住他要抬起来的手腕,目光朝床头柜移了移,“阿溪,第二层抽屉里有个小盒子,你帮我拿出来吧。” 赵成溪在床边坐下,倾身展臂将抽屉拉开,探手将四方小木盒摸出来。 他挑了下眉,笑了声,“送我的?” 郁青娩撑着枕头坐起来,故意说才不是,她把小盒子拿过来,指尖拨开搭扣将盖子打开,丝绒布上是两颗耳骨钉,嵌着两颗很小巧的珍珠,光泽圆润。 仔细瞧,可以看出珍珠上有很浅的刻痕,是他们名字末字首字母。 她弯了弯唇角,“是给我们的,情侣耳钉。” “这样别人看到,就知道我们有爱人了。” 边说着边拿出其中一颗珍珠耳钉,凑近将给他换上新的。 戴好后,郁青娩朝后倾了倾身子,仔细瞧着他的耳朵,小颗珍珠戴在他耳朵上很漂亮。 她翘了翘唇角,“好看。” 赵成溪偏头凑近,在她唇上亲了下,又轻咬了口,气音说太犯规了,宝贝。 在她指尖碰上他耳朵的那刻,他心脏漏跳,随即狂跳震耳,反复心动。 他垂眼,捏起另一颗戴在她耳骨上。 视线落在她莹白耳朵上,他目光暗了暗,凑近张唇在她耳朵上咬了咬,半哑着嗓子说宝贝,晚点再睡。 话音落下,赵成溪便探舌对着她耳朵亲了起来,热息笼罩,喘息声清晰地落入耳中。 郁青娩下意缩起细颈,想朝一侧躲去,却被扣着脖子拉回来,他顺着耳垂亲过脸颊,含着她唇继续吻了起来。 窗帘遮住外面的光,给卧室笼出一片昏暗,只余缝隙映进一道虚虚晃晃的斑驳光影。 赵成溪搂着郁青娩靠坐在床头,她扭过身子,抬起一只手绕着他后颈去抱人,另一只手搂住他大臂,凑近同他接吻。 他扣住她下巴,咬着她舌尖接吻,一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往外伸,拉开另一侧床头柜的抽屉,三两下摸出一个黑色丝绒戒指盒。 半晌,赵成溪直起上半身,在她雾气视线里打开方盒,短绒布上塞着一对戒指。 赵成溪将其中一枚捏出来,纤细戒圈,排钻款,他握起她的手,嗓音喑哑道,“本想到了英国再给你,没想到宝贝先给了惊喜。” 他垂着浓睫,红唇低笑了下,戒指抵着她指尖,看着她说:“不是求婚戒指,给你带着玩的,顺便让大家知道你有男朋友了。” 郁青娩双眸惊讶睁大,搂在他腰侧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心脏扑通乱撞,似晒在阳光下那般,暖烘烘的。 她没想到他会送戒指,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虽没阻止他带戴戒指的动作,却有些恼羞地软声控诉,“哪有人在这种时候送人戒指啊。” 赵成溪将戒指推至她中指指根,捏起她纤细手指,低头在戒指上亲了下,扬着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尾,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戴才能印象深刻。” 嗓音沉哑磁磁,刮得人耳窝心尖都痒痒的。 他将另一枚拿出来,将小绒盒随手一扔,将戒指塞进她手指间。 “才能让你记得我怎么爱你。” “有多用力爱你。” 风月破碎 第101节 第75章 青溪 赵成溪边说着边付诸实践, 郁青娩脸颊浮着一层红晕,手指下意识收紧,将戒指握的很牢。 他抬手刮了刮她下巴, “宝贝,不给我戴戒指吗?” 郁青娩呼吸急促,低声说要戴,随即抬手去拉他的手, 戒圈刚碰到他指尖,身前男人忽而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 她被惊了下, 视线被遮挡,戒指蓦地错开他指尖。 赵成溪翘了翘唇角,嗓音哑沉地控诉她心不诚。 “明明是你……” 郁青娩话还未讲完便一瞬间止声,那些未来得及讲出口的控诉戛然止在喉咙间。 薄腹海浪般起伏推涌。 细指失力,戒指从指间掉落。 窗外朝阳顺着东边天际渐升至中央,薄薄云雾飘动, 暖黄亮光忽深忽浅,微微有些刺目。 后来她声音彻底哑掉。 那枚掉在被间的戒指终于戴进了他的指根。 去机场当天, 他们先去了摘云巷的书店, 再次同十八岁恋爱那般写了一张便利贴,不同的是这次写在了同一张上。 郁青娩将笔帽扣上,捏起便利贴, 微踮起脚将那张薄薄的粉纸贴在了最高处,微翘纸面上黑色笔记写着一句“永远热恋”。 落脚转身的瞬间,腰侧圈上一只手臂, 她侧过脸恰好同身旁男人对上视线。 她弯唇笑了起来, 握住他指尖,“明年七月初七, 我们一起回来拿。” 当初看到书店老板发博,赵成溪便从旧金山飞回来将那张便利贴拿走了,漂洋过海最终又带回了一昭馆山,后来郁青娩在别墅书房看到了那张塑封好装进相框的便利贴。 那时她就想好要再一起写一张,在七夕时一起来取,弥补他十九岁的遗憾。 赵成溪垂眼看着怀里的人,目光一寸寸温柔,嘴角抬高,沉笑着说好。 边说着边低颈在她额上亲了下。 两人从书店离开后,便开车去机场,直飞十一小时落地。 出机场后两人直接去了赵成溪在伦敦的公寓,离ua很近,步行几分钟就到,郁青娩去学校上课也很方便。 当晚两人没出去吃饭,用阿姨准备好的食材做了两份辣奶油虾意面。 郁青娩洗完澡出来时,赵成溪正在厨房做饭,他穿着件无袖针织衫,黑色围裙在后腰出交叉系结,半侧着身子,一只手点着平板看教程,另只手捏着筷子在锅里搅拌。 她目光落在他宽阔后背上,瞬间带上笑意,拿起手机他搁在岛台上的手机拍了一张,发给自己后放下手机走过去。 她微探颈,下巴贴在他大臂上,“好香啊。” 赵成溪侧眸看了她一眼,低笑着说:“阿姨调好的酱。” 她歪了歪颈,依旧夸奖说那也是你做的,顿了顿又说:“真的要阿姨天天来做饭吗,我可以自己做的。” 他垂着眸继续卷意面,“你是可以自己做,要是忙起来也是可以直接不吃。” “……” 郁青娩自知理亏,抿了抿唇后轻应了声,“那……就让阿姨来吧。” 这次出国,除了语言和画集,其他事情,没叫她没出一分力,全是赵成溪处理的,他虽瞧着是个金贵少爷,却很事无巨细。 赵成溪夹起意面,打卷装盘,他端起两盘意面,躬身在她唇上亲了下,勾了下唇,“什么时候让阿姨来,你决定,只有一点。” 郁青娩抬了下脸,“什么?” 他张开手臂,贴着她后背,拥着人往外走,垂眼看着她,“必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闻言,她弯眼笑了笑,“知道了。” 公寓位置极佳,超大落地窗正对伦敦眼,渐落的橙红夕阳透过窗户侵进室内,映出大片斑驳光影。 两人坐在落地窗旁的高脚圆桌边,奶白桌面也落满了霞光。 郁青娩捏着叉子卷起小圈意面,鼓腮慢慢嚼着,望着远处游船车流,很轻地笑着说:“好像做梦啊,就这么到了,现在还在家里吃饭了。” 赵成溪指尖捏着酒杯喝了一口,闻言轻笑了声,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勾着唇将杯子搁在桌上,接着抬手在她脸上轻掐了下,沉笑着说:“怎么这么可爱?” 他挑了下眉,唇角勾着浅浅弧度,“说说吧宝贝,还有什么没实现的梦?” 郁青娩被这话逗得扑哧一笑,歪了下脸,将他手拍开。 她弯着眼瞪了他一眼,故意说:“我说什么你都给实现吗?” 赵成溪笑着朝后一靠,倚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桌边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下,笑腔“昂”了一声,“能啊,说吧。” 郁青娩眼睛转了小半圈,重新对上他视线,下巴微抬了抬,颇有些小得意。 “那我还想看你戴腰链,珍珠款的那种。” 闻言,赵成溪蓦地笑出了声,很意外地抬了下眉骨,手指在桌面上又敲了两下,很干脆地应下,“行啊。” 听到这话,愣住地反倒成了郁青娩,她瞳孔微讶地睁大了几分,“真的?” 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钓意,“当然是真的啊,宝贝。” “你回国之前吗?” “当然。” 这晚对话讲完,郁青娩并未当真,更何况她瞄过几眼阿姨装好的行李箱,里面连珍珠样儿的小挂件都没有,怎么能凭空变出珍珠腰链。 后面几天,赵成溪对此事只字不提,她只当他想蒙混过关,便也配合不提。 谁知在散步时,他倒自己提了起来。 hyde park的粉橘晚霞浸润天际,连绿叶都染着一圈光影,短密草地上几只脱绳狗狗小跑着,茂密枝叶间隐约飘出几只风筝的身影。 郁青娩挽着赵成溪的手臂,两人亲昵地靠着,沿着悠长的沙石小路慢慢走着。 他微偏了下脖颈,垂眼看着身侧人,低笑着出声,“今晚晚点儿睡?” 她微疑地“嗯”了声,抬眸望过去,“为什么要晚睡啊?明天不是还要赶飞机吗?” 闻言,赵成溪扬了下眼尾,桃花眸映着涟漪光影,俯低了几分身子,弯着唇虚贴在她耳侧,压低几分声线,“不是要看我戴珍珠腰链吗?早睡还怎么看?” 这话一语双关,也叫郁青娩脸颊瞬间烧红,如同身后漫天粉霞。 她挽在他小臂地手指无意识收紧,难为情地咬了咬唇,眼神稍显紧张地朝四周瞧了瞧,有些羞愤地推了他一把,“你、你少口出狂言!” 赵成溪被推得笑出声,身子朝后微晃两下,挑了下眉骨,语气带着股胜券在握的游刃有余。 “宝贝,我哪次没说到做到?” “你……” 郁青娩有些哑口无言,红着脸瞪他一眼,羞怒地说我不跟你讲了。 说完便提步往前走,却没松开他的手,手指仍勾着他手腕。 赵成溪顺着她的力道,步调懒懒地跟着往前走,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勾着上扬弧度,眼眸流出缱绻。 他故意沉了沉声线,带着笑腔,“等等我啊宝贝。” 她故意唱反调说不要,可步子却听话地慢了下来。 傍晚的hyde散去白日人潮,喧嚣散去,静谧又舒服,雪白的天鹅踩着翠绿湖水走上岸来,踩出一小串水迹。 他们踩着落下的夕阳,沿着湖边走了小半圈,往回走时恰好碰上位朋克风男歌手,肩挂吉他边弹边唱。 赵成溪察觉到郁青娩递过去的目光,脚步随之放缓,环在她腰间的手掌稍用力握了下,在她抬眸时低笑着问,“想不想听我唱歌?” 郁青娩一时反应不及,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笑了笑,旧事重提道,“记不记得刚在一起那会儿,我带你去酒吧,驻唱歌手在台上唱歌的时候,你说如果这样告白好浪漫。” 闻言,郁青娩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他讲的是十八岁那会儿。 她似是预料到什么,心跳莫名加快,仰着脖颈,眼眸光影快速流转着,“……记得,那你要唱吗?” 赵成溪挑了下浓眉,故弄玄虚地说了句等着。 话落便松开了搂着她的手,他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纸币,放进了面前敞开的吉他盒子里,等人唱完后,他同那人说了几句便接过了话筒。 赵成溪坐在高脚凳上,面前是未落完的橙霞,背后是亮起的暖黄路灯,浓立面容在光晕里柔和了几分,深邃眉骨盛满了温柔,桃花眼勾起一片潋滟水光,更显勾人。 轻快伴奏渐渐响起。 暖柔光影间,赵成溪抬起眼睫,同她四目相对,沉笑着叫了声baby。 郁青娩下意识应了声,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喉咙,指尖蜷缩,似等待心上人告白那般,心跳比伴奏鼓点都快。 赵成溪抬了抬唇角,勾着眼尾,张唇唱了起来。 “跳午夜恰恰舞,怎么跳我都喜欢。” 他唱歌的声音比平日讲话低几度,沉磁里裹着淡淡颗粒感,尾音上扬,那若有似无的笑腔气音衬得这把嗓子愈发勾人。 虽然是中文歌,但不少行人被他的嗓音吸引,渐渐小簇聚拢。 “长夜漫漫,可想说的话说不完,瞄准我柔软的唇。” “跳午夜恰恰舞,霓虹灯在闪的璀璨,醉意中打了赌,一定带你fly to the moon。” 郁青娩置身在小簇人群里,却丧失其他感官,只能听到赵成溪的声音,她静静望着他,那一刻他们仿佛回到了十八岁那间酒吧。 当时她想说的并不是这样告白很浪漫,而是想问他能不能去台上唱一首歌。 那时的她扭捏又害羞,不好意思直言需求,只好话里藏话地转着弯问,可惜那时的赵成溪没领会其中深意,端起杯子抿了口,懒懒笑了声说觉得浪漫啊,那简单啊,我们重新来一次。 只是后来没来得及再来一次,他们便分开了。 没想到十几岁不算遗憾的遗憾在此刻得到了圆满。 这么多年,在不知是否会重逢的年月里,他从未叫她的话落空。 明明是轻快又略带挑逗的歌,却听得她鼻尖酸涩,眸前不禁溢出一层水光,缓缓打湿了眼尾。 一首歌唱完,周围的人呜呼着鼓掌夸赞。 风月破碎 第102节 赵成溪笑着颔首,走到郁青娩面前,抬手环住她腰,拇指按在她眼角将水迹抚去,轻笑了声,“哭什么?” 她抬眸望住他,抬手搂住他脖颈,脸颊埋进他肩窝,鼻音很轻的:“你这样,我会不想让你走。” 赵成溪故意逗人,“那我不走了?” 郁青娩闻言扑哧轻笑了声,在他怀间摇了摇头,俏皮耳语道,“才不要,你在的话,我会恋爱脑。” 他鼻腔哼出一声笑,明知故问,“恋爱脑会怎样?” 她翘了翘唇,踮起脚尖凑到他耳侧。 “无心学习,只想约会。” 第76章 青溪 赵成溪笑着搂紧郁青娩的腰, 揽着人往外走,边走边低下颈在她脸颊上亲了下,故意问道, “我这么重要?” 郁青娩抬眸看了他一眼,指尖点了点他胸口,敛了下嘴角笑意,“明知故问, 又想让我说好听话。” 听到这话,赵成溪轻笑了声, 挑了下眉,干脆地点头承认,接着他勾起唇角,凑到她耳侧,很轻地吹了口气,沉嗓带笑地反问一句, “不行吗,宝贝。” 她泛痒地缩了缩脖颈, 手掌撑在他肩膀上, 另一只手抚了抚发热的耳廓,声音低低的,“很痒啊, 不要往我耳朵里吹气。” 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笑,又紧了紧扣着她腰的手臂,不依不饶地追问, “嗯?行不行?” 郁青娩被他圈在一臂之内, 躲无可躲,只好红着脸点头, 接着抬眸望住眼前的人,语气软软地讲好听话哄人,“行,当然行,你对我最重要了。” 闻言,他得意又有些暗爽地抬了抬唇角,“这还差不多。” “走了宝贝,回家给你奖励。” 这话讲得自然又正经,可郁青娩却一瞬听出其中深意,不可避免浮想联翩。 她脸颊再度烧热,有些害羞地咬了咬唇,手指无意识拽紧了他衣角,沉默了好半晌才很轻地“哦”了一声。 两人到家的时候,夜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郁青娩换好鞋子,便去了主卧的浴室,等她出来时,赵成溪已经在外间浴室洗完了,他靠在卧室落地窗前的柜子旁,穿了件黑色长款绸质外衣,带子系在腰间勒出窄腰。 听到声响,赵成溪侧过了身,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嘴角瞬时抬起一抹弧度,他勾唇低笑着说:“有有,过来。” 郁青娩走过去,目光在他身上摹了几圈,抬眸望着他,抿抿唇,有些害羞地问,“……你已经换好了吗?” 闻言,赵成溪不禁哼笑出声,曲臂撑在柜面上,松弛着身子倚靠住,微垂着眼皮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宝贝,迫不及待了吗?” “……才没有,” 郁青娩闪躲地垂了垂眼,语气带着分被戳破的慌乱,“我、我就是有点好奇。” 赵成溪抬了下眉,拖长音“哦”了一声,故意道,“只是好奇啊,既然是有点好奇,那我还是去换下来吧。” 他还真边说边直起身,瞧着真像要去换身衣服。 郁青娩下意识抬手拉住他的手腕,抬眸对上他视线,看见他眼里的明晃晃的笑意时,才恍然他又是在逗人。 她抿了下唇,故意哼了声,红着脸幽怨道,“你好烦啊,又耍人。” 赵成溪勾着唇角,反手扣住她腕骨,稍一用力将人往前一拉,在她扑进怀里时,折颈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他微拉开距离,笑着说:“别生气啊宝贝,这就给你看。” 郁青娩嘴角不自禁动了动,压下上扬弧度,故意讲反话,“我才没想看。” 赵成溪微附身,偏了下脸,凑近在她唇上亲了下,勾着唇角哄人。 “是我想给你看。” 他抬起手捏住腰间细带子,缓缓往外拉着,低声带着笑腔说:“赏个脸看一眼吧,宝贝。” 闻言,她弯了弯嘴角,微扬了扬下巴,语气还带着点傲娇,“那好吧。” 卧室里灯光暖黄,在地面映出温暖一片,倾斜着落在两人身上,在昏昧光线里,黑色细带一寸寸松开,蹭着丝绸布料滑落,堆叠在脚边,没了腰带束缚,黑色薄衣在胸间自然敞开。 赵成溪薄白肌肉露在郁青娩视线里,冷白皮肤上铺戴着三层叠坠款胸链,纤细链条上嵌着小颗又圆润的珍珠,坠着晶亮碎钻。 细链两侧坠到腰侧,蹭过窄腰挂着的黑色裤子,衬得愈发欲气撩人。 郁青娩在瞧清的那一刻,瞳孔猛地缩了缩,心脏在胸腔的狭小空间里鼓噪着,快跳的指腹脉搏叫她下意识收拢指骨,唇瓣也跟着张开细缝。 她带着气音出声,“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赵成溪闻言抬了抬唇角,颇有些得意地说在洲城的时候就买好了。 郁青娩惊讶地瞠大了几分眼瞳,明明他收拾行李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陪着,根本没看到他放胸链进去。 赵成溪猜到她心底疑惑,挑了下眉骨,“宝贝,要是让你看见了,还能叫惊喜吗?” 他曲起食指在她下巴上刮了下,淡“啧”了声,懒着顽劣腔调道,“再说了,要是没点惊喜,平平淡淡回国了,怎么叫我们有有念念不忘啊。” 只是恰好,他的惊喜和她想看的撞了满怀。 闻言,郁青娩被逗笑,抬手轻推了下他捏自己下巴的手,“你还不够让人念念不忘吗?你还要怎么叫人念念不忘啊!” 赵成溪被这话取悦,瞬时笑出声,桃花眼尾扬起好看弧度,故作恍然地夸张道,“我这么大魅力呢,原来已经让有有念念不忘了啊。” 虽然恋爱这么久了,但郁青娩还是有些受不住他逗人。 她脸颊忍不住浮上热意,微咬了下唇,抬手捂住他唇,语气有些羞的,“你不要再说了。” 赵成溪见好就收,弯着眼点了点头,抬手扣住她后腰把人往怀里猛地一带,另一只手握住她手腕将她捂自己唇的手拉下来,低下头,抵着她鼻尖,诱哄着说:“宝贝,奖励还没看完呢,自己脱下来看,嗯?” 声线沉沉的,压低的嗓音,在耳腔刮起细细密密的酥麻感。 郁青娩咽了咽喉咙,气息微微不稳地“嗯”了一声,反应慢半拍地抬起手臂,指尖捏住他脖颈处的衣领,抿着唇一寸寸往后拉着。 赵成溪垂着眼皮,将她的紧张尽收眼底,嘴角浅浅扬着,像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的猎人,镇定自若地等着猎物掉入圈套。 睡袍的布料很薄,郁青娩的指尖时不时能碰到他的皮肤,每次都叫她心脏加速收缩。 好一会儿,她才将这件睡袍艰难脱下。 赵成溪上半身全副露在灯光下,暖黄光落在他冷白皮肤上,似加上一层朦胧滤镜,昏明交界间碎钻时不时映出一点细闪光亮。 宽阔的肩膀将银色胸链撑出完美弧度,紧实腰线窄窄收拢,细链轻罩在分明肌肉上。 他沉着嗓问,“喜欢吗宝贝?” 郁青娩抬起眼睫,望住他的脸,深邃凌厉的五官在那双潋滟桃花眸的中和下,显出几分柔和美,就好似珍珠碎钻戴在他身上衬出的那种矛盾美感。 她眼眸水波轻晃着,声线微低地说喜欢。 闻言,赵成溪唇角抬得更高,手指在她后颈处抚摸着,暗示意味很足地说:“有多喜欢啊宝贝?要不要亲自表现给我看?” 郁青娩腰背一瞬绷紧,连呼吸都跟着放缓了,她咽了咽喉咙,声线微紧的,“我、我不要。” “嗯?”他低着头,鼻息铺洒在她脸颊上,嘴唇若有似无擦过她的,“真的不要吗?” 她睫毛轻颤着,有些恼羞地扬声否认,“不要!” 赵成溪带气音轻笑了声,高挺鼻骨蹭了下她的鼻尖,“既然如此,那我只好亲自验证一下了。” 话音刚落,他便偏过脸,凑近吻在了她的唇上。 他一只手扣住郁青娩的腰,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在她唇上又吮又咬,两人的呼吸在亲吻见越来越急促,步伐缓滞地朝床边一寸寸挪去。 郁青娩小腿碰到床边,膝窝一软朝后跌去,在松软床垫上弹了两下,有被身前男人掐住双颊,咬着舌尖亲了起来。 她脸颊升起热意,脖颈也逐渐浮红,抬手搭在赵成溪的胸口处,指尖虚碰着微凉的银链。 戒断反应提前袭来,他今晚亲得比以往都要重,动作也更加急迫。 垂下的胸链极富频率地来回晃动。 不舍昼夜,昏昧继续。 半睡半醒间,郁青娩隐约觉得赵成溪在她脸颊上一下下亲着,微弱的亲吻绵延到唇角和耳垂,后来他俯在她耳际处很轻地说了句永远爱你。 她下意识哼咛了一声,细臂有气无力地抬起,依赖地搭在他腰侧,声音虚浮地回应了一句。 “我也爱你。” 航班是翌日下午,等两人醒来时已近正午。 郁青娩睡眼迷蒙地拢着被子半坐起身,目光落在推门进来的男人身上,下意识抬起手臂朝他伸出手,声音低低软软的,“几点了?” 赵成溪笑着握住她的手,曲腿坐在床边搂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亲了下,“十点半了。” “啊?” 闻言,郁青娩瞬间瞪大了眼睛,急声道,“行李还没收拾呢!是不是要来不及了?” 赵成溪揽在她腰侧的手安抚地揉了两下,笑着说已经收拾好了。 他低颈亲了下她耳朵,玩笑道,“没收拾不也挺好,留的东西越多才越有家的感觉。” 说完便用鼻骨蹭了蹭她颈侧皮肤,气音追问是不是。 郁青娩泛痒地朝一侧偏颈,躲开他温热鼻息,忍不住笑着问,“筑巢吗?” 赵成溪挑了下眉,勾唇反问,“不行?” 察觉到他眼底悄然转变的神色,生怕旖旎继续,郁青娩急忙连胜说行,怎么不行,话落便掀开薄被,探脚去找拖鞋。 谁知她还没碰到拖鞋就被身旁男人抱了起来,他垂眼笑着说抱你去。 郁青娩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赵成溪已经将午餐摆在岛台上了,两份辣吞拿三明治,压过的三明治脆脆的,带着点焦香。 赵成溪将咖啡搁在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下,他探手从口袋里拎出一条手链,很细的银链,中间是一朵粉翡翠嵌成的荷花,两侧簇拥着两颗淡绿色的小珠子,透透亮亮的。 她鼓着脸颊,微愣地看着他指骨勾着的手链,抬眸看着他,“这是……” 赵成溪勾唇无声笑了下,抬手拉过郁青娩的手腕,垂着眼皮给她戴手链,戴完后抬眸看着她说:“宝贝,把手机拿过来。” 她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但还是将手机拿了过来,“然后呢?” 他笑着抬了抬下巴,“拿手机碰一下中间的花。” 郁青娩“哦”了一声,将三明治搁在盘子里,拿着手机对着那朵粉色的荷花碰了下,屏幕上端立刻弹出一个小长框,她惊讶地瞠了瞠眼瞳,心跳在隐隐期待中逐渐怦然快跳。 她落指点了下小框,立马跳转到网页界面,显示要输入密码。 “密码是我们重新遇见的那天。” 闻言,郁青娩抿着唇瓣,神情专注地将六个数字输了进去,解锁后屏幕中间是音乐播放界面,四周飘动着粉尖荷花。 她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这是……” 赵成溪笑着回望,捏起她的细指,低头在指尖处亲了下,“里面是给你录好的音频,要是想我了就扫开来听。” 风月破碎 第103节 “以后我不在的每天,都会录新的给你听。” 听到这话,郁青娩眼前水雾凝结,泪水从眼尾一瞬话落,她吸了吸鼻子,开口时嗓音带着细微哽咽,拖着尾音,“你干嘛啊,又惹我哭。” 赵成溪抬手抹去她脸颊的水迹,低柔着声线,“哭什么啊宝贝,都说异地恋很辛苦,这不是想让有有少辛苦点吗” 郁青娩抬手擦了下眼角的泪迹,心脏像泡在柠檬汁里酸酸软软的,她很力度很轻地捏着他的手指,声音低低的,“可是都是你在做。” 赵成溪稍用了些力度地捏了下她的脸颊,轻笑了声,“胡说什么呢宝贝,你怎么没做?好好喜欢我,努力做自己,这不都是吗?” “我做的所有事都是我想做的,不是妥协,不是迁就,更不是用来让你愧疚的。” “只是因为喜欢你,因为我需要。” 第77章 青溪 去机场的路上, 两人坐在后座,挡板降下搁出一隅小空间。 赵成溪手臂圈在郁青娩腰上,将人搂在怀里, 她靠在他肩膀上,半垂着眼睫,握着他的手,捏着他的手指玩。 他垂眼笑着, 反手拢住她的手,长指穿过指缝交扣, 拉起两人交握的手在她微凉指尖上亲了亲,“冷不冷,要不要关一下空调?” 郁青娩小幅度摇了摇头,低声说不冷,她抬了抬眼皮,透过茶墨色车窗, 视线恰好对上路侧指示标,绿牌白字的airport闯入视线。 那一瞬间, 她突然冷气有点凉, 原本平稳的心情突然迸出丝丝缕缕的心慌,连心跳声都在胸腔里变得明显。 她抿了下唇,抬起另细臂圈住他的腰, 无言朝他颈侧贴了贴。 赵成溪似有所觉地圈紧搂着她腰的手臂,低颈在她额角亲了下,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她嘴硬地摇头, “没事。” 他低叹了一声, 松开两人握着的手,捏住她双颊将她脸抬起来, 弯低脖颈,含着她唇瓣接吻。 捏颊的长指微用力叫她张开齿关,他偏了下脸,咬着她舌尖用力吻着。 静谧的车厢里,呼吸声愈发明显。 郁青娩因接吻而暂时搁置脑后的不舍,在踏入机场的那一刻崩盘,势如破竹地席卷她的心脏,她不明所以地有些委屈,垂眼咬了咬唇瓣,连脚步都不由放缓起来。 在赵成溪停下脚步,转身将人抱进怀里时,她强忍着的眼里瞬时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他手握着她后颈安抚地揉着,开口时声线也带起哽咽,柔声哄着,“不哭宝贝,我每个月都会来陪你,不哭了。” 郁青娩手臂自他腰后将人搂紧,脸颊埋在他颈窝,鼻尖贴着他颈侧皮肤,哭腔明显地哽咽道,“不要那么累……” 赵成溪侧脸在她耳廓上亲了下,声线低柔,“不累,这有什么累的。” 他故意缓和气氛地玩笑道,“不让我来是不是不想我?”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拍了下他后背,鼻音浓浓的,“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才没有!” 赵成溪低声哼笑了下,“那不哭了好不好?” 边说着边抬起她的脸,抬手用指腹抹去她面颊上的泪迹,凑近在她哭得温热的眼皮上吻了下,垂眼同她对视。 “再忙也要记得好好吃饭,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不准报喜不报忧。” 郁青娩望着他深邃的眸子,带着鼻音应声,手指拽着他腰间布料,“你也是,我会问林助理的,不准骗我。” 赵成溪失笑出声,淡“啧”一声,“行啊,林淮现在彻底归你管了。” 她被逗得轻笑,微抬了抬下巴,“不行吗?” 他捏着她下巴轻晃了下,语气纵容,“行,怎么不行,归你管。” 低头在她唇上轻贴了下。 “我也归你管。” 郁青娩掀了掀微红的眼皮,唇角浅勾着,鼻音里带着点小傲娇,“这还差不多。” 她握着他的手掌,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按了两下,抬眸望着他,“回去后不要总是熬夜,烟也不准多抽,要多回去陪陪叔叔和爷爷。” 赵成溪抬手掐了下她脸颊,“知道了,会回去陪他们的。” 他曲指刮了下她下巴,“不是早不抽了吗?” 郁青娩微撇嘴,轻哼了声,没戳穿他半夜偶尔会偷偷去院子里抽烟,他平日虽瞧着不着调,万事不挂心那般,但在工作上他比谁都认真,只是不喜言于口表于行罢了。 她晃了下他的手腕,只是柔声叮嘱,“压力大的时候,可以允许你抽一根,但不准多抽。” 他笑着点头,“好,知道了。” 直到时间快到了,两人才松开一直紧紧握着的手,赵成溪低头在郁青娩唇上亲了下,扣着她后颈的手轻轻地抚着,“宝贝,时间差不多了。” 她下意识拉住他手腕,攥紧后又松开,压下心底不断涌出的不舍,低应了一声。 接着仰起劲,看着他微弯的那双眸子,“这次我看着你走好不好?” 赵成溪垂眼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在心里低叹了一下,终是应了声好。 他手握住登机箱皮质把手,微挪半步,“我走了宝贝。” 郁青娩眼圈不受控变热,微哽的说:“好。” 可真等他走几步要融入人群时,她心底却难以自持地升起一股不安,鼻腔更是酸得想哭,脚步先于思想地小跑几步追过去,抬手拉住他手腕。 语气微急的,“阿溪等等!” 赵成溪应声回身,视线触及到她湿红眼眶时,他瞬时蹙紧了眉心,不等他开口哄人,便听到她哽咽着说再抱一下。 闻言,他心脏被这话戳得酸软,推开行李箱,抬起手臂圈住她腰将人勾过来,微俯身把人抱进怀里,笑音低沉地说“好”,“再抱一下。” 没多会儿,郁青娩就将人微推开,软着声叫他快进去吧。 赵成溪闻声失笑,抬指勾了下她下巴,幽怨道,“就抱这么一会儿啊。” 她抿了抿唇瓣,语气不舍难掩,“再晚要误机了。” 他无所谓地勾唇笑笑,直起身,张开手臂,微歪了下颈,低声笑着说:“再抱一下?” 郁青娩想说不抱了,可话到嘴边却没讲出口,她抿平唇角,小迈步上前,细臂从两侧将面前男人抱住,脸颊贴在他胸口。 视线无意识落在他微敞的领口,纤细锁骨半露出一寸,她咬了下唇瓣,犹豫几分还是凑过去,张唇在他锁骨上咬了下,留下一圈圆圆牙印。 赵成溪吃痛地吸了口气,无奈又好笑地垂眼看着人,“小狗吗宝贝。” 郁青娩理直气壮抬眸,“跟你学的,你才是小狗。” 他蓦地轻笑,捏了捏她脸颊,挑了下眉说行啊,就跟我学会咬人了。 她轻哼一声,抬起手,指尖在那圈牙龈上戳了戳,故意逗人道,“这是给你的小狗牌。” 谁知赵成溪竟还欣然接受了,挑眉点头,他纵容又宠溺地勾起唇,弯身同她平视,歪了下颈,沉笑着说:“好,我的主人。” 她也跟着笑,眼睛弯起弧度,抬手推了推,“好了,你快走吧。” 赵成溪点了点头,却没挪步,而是抬了抬下巴,“还是我看你走。” 郁青娩本想反驳,但想到她看到他背影,可能还会情不自禁把人拉住,终于还是作罢,点了点头后说那我走了。 赵成溪笑着点头。 两人没说我爱你,但对视的那一瞬间,像是说了无数句我爱你,接了无数次吻。 在她转身后,他缓缓直起身,嘴角笑意渐渐收敛。 直到看不见那道身影,他才提步转身。 走出机场大门,郁青娩脚步不自觉放缓下来,望着车来人往,天边也渐渐现出的橙粉色光晕,心底的不舍后知后觉涌现,似一场细细密密的小雨,润物无声,却势不可挡。 不禁心底懊恼,刚才应该再抱一下,再抱久一点。 她忍着胸腔酸涩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对着粉荷碰了一下,指尖落下按开播放键,是一首慢慢的歌。 赵成溪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低柔沉此的声线里带着笑意,叫她嘴角不自觉带起笑意,但眼底却也不自觉升起一股酸热感。 “你的存在,治愈我” “月慢慢沉了,海风还吹着,我也愿意做你的头号支持者” 听着听着,郁青娩心底的心里的不舍愈发明显,抿了抿唇角,眷恋侧转过身,隔着玻璃门朝机场内望去,似乎透过繁忙人潮能瞧见他的身影那般。 仿佛两人在寺庙再次遇见那般,虔诚汹涌人潮里,就是那么巧地在梵香缥缈间同他对上了视线。 线香灼烫,梵音袅袅,一切好似命中注定。 那股宿命感像无形的细线,将不再有交集的人一寸寸拉紧,再次融入彼此的生活,再次坚定地拉起那双曾经放开过的手。 直到司机将车子开过来,她思绪才渐渐回笼,而耳机里的歌也恰好到了最后一句。 “感谢是你,从来坚定又温和,并肩走着,我就永远不会跌落”’ 司机走过来将后车门打开,郁青娩港弯身坐进去,手里握着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垂下眼去看,是赵成溪打来的电话。 她瞬时勾唇笑了起来,眼睛弯着,将电话接通。 下一秒,耳机里传来他带笑的声音。 “想我了?” 闻言,郁青娩微愣了下,笑意未褪地半垂下眼皮,指甲轻轻掐着指腹,故意说才没有。 赵成溪在电话那端挑了下眉骨,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低“哦”了一声,故作恍然的,“原来没想我啊。” 接着他轻笑了声,带着逗人意味,“没想我,那是谁刚走就偷偷听我录给她的歌?” 郁青娩瞬时睁大眼睛,眼底满是惊讶,她无声张了张唇,有些舌结地扬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轻笑,嘴角抬着弧度,长指捏着桌上搁着的糖包,在指尖慢悠悠转着,细小的砂糖颗粒慢簌簌落着。 “跟有有心有灵犀呗。” 这话一听就是胡扯。 闻言,郁青娩哭笑不得,扬了下声调,“你认真点!” 他无声勾了勾唇,半垂着眼皮,语调懒懒地应了句声,“也没什么,就是用了点技术手段。” 她茫然不解地“嗯”了声,“什么?” 赵成溪往后一靠,曲起一只手臂,两指轻支着腮边,慢悠悠开口,“播放器每一次被点开,我手机里的后台软件都会收到提醒。” 风月破碎 第104节 他无声地得意勾唇,嗓音含笑地点破,“宝贝,还不承认想我了吗?” 郁青娩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腕骨上戴着的手链,好半晌才回过神,她脸颊热意迅速攀升,语气更是带上几分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给我戴的时候干嘛不说啊,你故意的!” 赵成溪不可置否地低笑了声,逗人似的,“不瞒着你,怎么能把小骗子抓住?” “……” 郁青娩羞怒地抿了抿唇,轻哼了一声,她别扭地朝车门处侧了侧身子,像只被踩尾巴的玛丽猫,炸毛又小傲娇,低着音量控诉,“你才是骗子!” 她晃了晃手腕,将小粉荷晃到了另一侧,眼不见为净。 赵成溪声线沉柔哄人,“我错了宝贝,我知道你想我了,才能更好的哄你。” 他怕错过她的想念,也怕她有时不好意思讲出口,叫她的想念落了空,于是想到送她这条手链,接住她的所有想念。 想念需要被听到,想念更需要具像化的回应。 闻言,郁青娩嘴角不自禁扬了扬,明知他看不到,却还是压平唇角,佯装生气地说:“我又没说要你哄。” 但那泛软上扬的尾音却暴露了她的心口不一。 赵成溪垂了下浓睫,眼尾微翘着,抬唇说好听话,“但是我想哄。” 闻言,郁青娩忍不住轻笑出了声,但还是小傲娇地哼了声,指腹摩挲着车门上荔枝皮纹路,“但这不公平,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想我。” 说话的时候,她嘴角一直浅浅上扬,勾着小抹弧度。 赵成溪闻言挑眉,并未立刻应声音,而是抬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过了会儿后他掀了掀唇角,这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是吗”,“宝贝,重新打开看看。” 郁青娩有些懵地“哦”了一声,退出通话界面,播过小粉荷扫了下,输入密码打开,入目是满屏下着的星星雨,金灿灿的星星携着一条条来自他的想念。 “有有,我想你了。” 她眼瞳一瞬睁圆,震惊地抬手捂唇,目不转睛地盯着满屏的想你,眼睛不禁又有湿润的冲动,努力吞咽了几下才缓过劲儿。 开口时,声音带着细弱的哽咽。 “我也想你了。” 赵成溪听出她话里不明显的哭腔,柔声哄,“不哭宝贝,这是哄你开心的小玩意,可不是要惹你哭的。” 郁青娩很轻地吸了下鼻子,“我开心的,没有不开心。” 他声线带笑地应声,“那宝贝笑笑。” 她破涕为笑,隔着电流递过去一个略带鼻音的轻笑,声音还带着点哭腔,“你要登机了吗?” 赵成溪垂眸看了眼手表,应了句还有一会儿。 他蓦地想到什么,无声笑了下,“宝贝,家里衣帽间的柜子里有礼物,到家后记得去找。” 郁青娩惊讶反问,“礼物?” 水润眸子随之睁大几分,眼眶挂着将落未落的泪迹。 这段时间两人几乎都在一起,他怎么还有时间去准备礼物啊,还在家里提前藏好了等她去找。 她思索了几秒,下意识问,“也是在国内就买好的吗?” 赵成溪低声失笑,“想什么呢宝贝,在这边买的,在国内准备的话,哪里瞒得住啊。” 郁青娩闻言低哼了声,无声反驳。 哪里瞒不住了,不仅瞒得住,还瞒得滴水不透,天衣无缝。 他笑了声,站起身,边跟着工作人员往外走边沉声笑着说:“昨晚不是挺惊喜吗宝贝。” 一提到昨晚,郁青娩脑海里瞬时冒现出某些时刻的画面,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热气,思及此,她脸颊难以自控地浮出两抹桃色。 她莫名心虚地抬手抚了抚颈侧皮肤,音量也低下来,“……我才没有。” 赵成溪也见好就收,不想把人逗急了,沉笑顺着她的话应下来,“嗯,宝贝没有,是我有。” 她软音喃哼了声,额角轻靠在车窗玻璃上,身子微蜷地缩在角落里,垂着眼睫,嘴角无意识勾起弧度。 声音带着点撒娇意味,“明明就是你。” 通话一直到起飞前才结束。 黄昏渐现,铺落在偏窄马路上,黑色车子缓缓停在公寓楼前。 到家后,郁青娩匆匆踢掉鞋子,拖鞋也来不及踩,裸足朝衣帽间小跑去,拉开柜门一间间找着,最后在柜子里的抽屉里找到了赵成溪提前留下的礼物。 是一个淡粉色软皱纸包着的长方礼盒,盒角上系着个绸质蝴蝶结。 她将盒子从抽屉里拿出来,转身搁在屋子中间的玻璃柜上,这才捏着蝴蝶结一角慢慢抽开,里面装着的是一本厚厚的红皮书。 是小王子的立体书。 郁青娩将书从盒子里拿出来,指尖捏着书页翻开,轻轻翻页,一朵玻璃罩下的红色玫瑰跃然呈现在眼前,红纸玫瑰上挂着一条水蓝色翡翠项链,她笑着伸指拨了下坠着的小巧挂坠。 她将项链从玫瑰上取下来,对着一旁的镜子戴在脖子上,刚要翻页却瞧见玫瑰下空出的缝隙里露出一点纸角。 郁青娩惊讶地掀了掀睫,探指将它拿了出来,她把小纸打开,里面是赵成溪用黑色水笔画的一朵简笔玫瑰花,底下有一行小字,画得有点丑。 看到这话,她不仅轻笑出声,弯起的眼睛微微湿润,低声下意识反驳他的话,“才不丑。” 她将纸细心折好,重新放回缝隙里,继续往后翻着页,四十四次日落,小狐狸,玫瑰园,所有场景都具像化,是一场浪漫又温暖的星际旅行。 在书的最后一页中夹着一封写着“有有亲启”的信。 郁青娩搭在纸页上的指尖不禁蜷了一下,她微张唇,有些惊讶地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惊讶于他会耐下性子写信。 可惊讶之后又带着几分本就会如此的理所当然,当初那个浮傲,不愿折尊的男孩早已在分开的年月里徐徐沉淀。 缓了下情绪后,她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有有: 见字如面,展信如晤。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英国,我在画室给你写信,你在隔壁睡着,这是同你分开后我曾无数次想象过的画面,如今已经具象过无数次。 以前从没给人写过信,上次在纸上写大段文字还是考试作文,还真有点不知道从哪写起,那就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吧。 回想起我们第一次恋爱,回想起我们分开的八年,我无数次庆幸你还爱我,我也在爱你,庆幸那次相遇的契机,庆幸在寺庙再一次遇见你。 我不是多迷信的人,什么神佛的,我都没多少诚心,但那次在寺庙遇见你,却让我有种莫名的预感,预感我们会在一起。 十几岁的年纪是心高气傲,面子胜于万物,追寻浮华,向往刺激,不屑于平淡,甚至分手后自视甚高地觉得不过是一场恋爱,一个人罢了。 但往后那几年,各种节日在我眼里变得嘈杂又生硬,觉得没了以前的热闹,可我却忘了,在遇见你之前我对这些向来无感。 在无数酒醉酒醒后,我才终于肯承认你对我有多重要,才明白浮华刺激不是我所求的,同你在一起的平淡温和才是我的人生底色。 有有,你才是我的唯一所求。 送你小王子的立体书,是想告诉你,长大不是小朋友身份的结束,遗忘才是,你永远不会被忘记,在我这里,你永远都可以做小朋友,也希望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这本书可以给你幼稚做梦做小孩子的空间。 小王子说正因为我为我的玫瑰付出的时间,使得我的玫瑰是如此的重要,但我想告诉你,宝贝你很重要,不是因为我花费时间,而是你本就如此重要,我付出时间只是希望让你永远如初,灿烂明亮,永不褪落。 这封信和项链,是想告诉你,宝贝,不管是虚无的浪漫主义和世俗的金钱主义,我想你同时都拥有。 写到这里,想到你在卧室睡着,让人觉得这才是人生原本该有的样子,平静温宁安心。 未来路漫且长,今生同你共赏。 记得想我。 宝贝,信读完了,我要讲的话还没讲完,剩下的在小荷花里。” 落款是赵成溪,一旁还印着枚小巧的红色印章。 时间是他们刚到英国那晚。 郁青娩细指捏着薄薄一张纸,轻如禅翼,可这密密匝匝的字却叫她觉得重如千金,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他送过很多礼物,很昂贵的礼物,包括此刻戴在她脖子上的项链,她觉得都比不上这份看似无价,实则无价的手写信。 她温润的眼瞳愈发湿润,带着一圈淡淡的红,喉咙也渐渐漫上明显酸哽。 信里那些话,有许多是他从不宣之于口的,也有许多是他反复讲给她听的,可当这一切具象于书信时,却如彼伏海浪,叫她心头酸胀,难以承受。 她手掌撑着玻璃柜面,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拿出手机,扫了下手链去听他未讲完的话。 界面打开,再次满屏星光覆落。 还有一句句我想你了。 眼泪也终于不堪重负,从眼尾细线坠落。 他新上传了一条语音。 “no measure of time with you will be long enough, but let’s with forever.” “我爱你,宝贝” 第78章 青溪 之前在洲城时, 赵成溪那句不会让郁青娩一个人过节,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当真说到做到, 不论节日大小,都来陪着她一起过。 十一月七日,立冬当天,黄昏落得早, 晚风也带起了凉意。 郁青娩刚打开公寓大门,就闻到室内那股若有似无的木质檀香, 虽然在英国这段时间她习惯了睡前点一会儿白檀香薰,但平日回来味道远没有今日明显。 她握着门把手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心跳因某种猜测而越跳越快,怦怦声响撞在咽喉处,不由抿住下唇,紧张又期待地合上门, 鞋子也没来得及换就朝室内小跑去。 当看到紧闭的卧室门时,她心跳速度也瞬时攀峰。 郁青娩垂下睫毛, 深呼吸了一口, 这才抬臂握住门把手,动作稍缓一点点转动,“咔哒”一声后推开门, 渐渐敞开的缝隙里,那道修长身影逐渐完整。 同房门男人对视的那瞬间,她眼底的泪水不受控地从眼角落下。 赵成溪站在灯光下, 衬得他深邃五官盛满温柔, 暖黄光线在他身上笼起一层浅浅光晕,有那么一丝不真实感, 像一场美梦。 但这是场不会醒的美梦,是场走入现实的美梦。 赵成溪稍垂着浓睫,眼尾微扬着,嘴角抬起浅笑弧度,望向郁青娩的眼神如春日碧波,单臂捧着花朝她走过去,轻笑着开口,“有有,立冬快乐。” 边说着边将那捧粉色玫瑰递过去。 接着,他抬手抹去她脸颊处的泪迹,语气很温柔地哄,“哭什么啊宝贝。” 郁青娩一只手捧着玫瑰,另一只手下意识拽着他毛衣下摆,鼻音哽咽,拖着尾音说你怎么来了。 风月破碎 第105节 听到这话,赵成溪挑了下眉,故意逗人地问,“怎么,不想我来?” 她微拧着细眉,扯了下他毛衣,微抿着唇看着他,没出声,但眼底露出一丝幽怨。 赵成溪低笑了一声,见好就收,手指安抚地捏了捏她后颈,“不是说好每个节日都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吗。” 郁青娩没曾想会得到这个答案,扑哧轻笑了声,“今天哪是什么节日啊。” 闻言,他理所当然地说立冬啊。 她嘴角不禁上扬,却故意唱反调,“立冬又不是节日。” 赵成溪捏起她下巴,在她嘴唇上亲了下,沉着嗓子笑着说:“立冬不是节日,但是想你,想见你。” 不管是节日还是节气,不过是想见面的借口罢了。 因为想你,所以便来了。 听到这话,郁青娩脸颊不自觉泛起红晕,心跳一瞬怦怦快跳,嘴角眼尾也跟着扬起弧度,拽着他衣角的手臂朝后伸去,轻轻扣住他的腰,仰着颈,望着眼前男人。 她很小幅度地挑了下眉毛,“所以想我要找借口吗?” 赵成溪闻言挑了下眉,指尖在眉骨处刮了下,微抬着唇说:“刚见面就挑剔我啊宝贝。” 接着展开手臂,眉眼晕开笑意,“不先抱一下?” 郁青娩也跟着抿唇轻笑一声,往前迈了一小步,一手捧着花,一手饶过他腰侧抱住,赵成溪抬唇笑着低颈,下巴贴在她肩窝处,手臂圈住她腰将人往坏里用力一带,他微侧脸,唇虚贴着她耳廓,伴着温热鼻息,小声气音道,“想你是不用借口,是来找你需要个借口。” 她抬了抬贴在他胸口的脸颊,微愣地“嗯”了一声,“什么?” 有些不解为什么需要借口。 赵成溪很轻地低叹一声,搂在她腰侧的手指下意识抚摸着,似玩笑似真心的,“这不是怕太粘人了吗。” 偶尔他也会担心把握不好恋人间的边界,怕给不够她私人空间。 从他嘴里听到这话,说不惊讶是假的,沉默好久,郁青娩才从他怀里起身,朝后挪了小半步,将两人间距离拉开,仰颈看着身前的男人。 她弯着唇,很温柔地笑着,眉眼也带着笑弧,只瞧着便很安心。 “你还可以更粘人一点。” 微垫脚在他唇角亲了一下,“不要担心。” 闻言,赵成溪低低沉笑了声,眉骨下意识抬高了下,笑音重复着她的话,语气满含得意,“还能再粘人点?” 凑近在她唇上亲了下,扬调轻“嗯”了声,“够粘吗?” 郁青娩被逗得笑出声,抬手遮在他唇上,浅扬着语调说今天够了,明天再继续吧。 接着拉住他腕骨无意识晃了下,“好饿啊,自己做还是出去吃啊。” 赵成溪半垂着眼皮看了她几秒,唇角几不可察地抬了抬,扶在她腰侧的手臂上移,掌心拢住她肩膀,拥着人边往外走边说:“在家吃吧。” 郁青娩点头应了声,也没多想,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做饭,在她思索着冰箱里有什么蔬菜时,便瞧见他走到餐桌边,抬手将桌面上的银质餐罩拿开,还冒着热气的晚餐渐入视野。 她惊讶地瞪大双眸,视线缓缓挪到他身上,“这是……” 赵成溪单手撑着桌面,下巴朝桌上饭菜扬了扬,“叫阿姨过来做的,节气也要好好过。” 他抬手将砂锅盖子掀开,白雾热气顺着砂锅边沿票出来,干烧姜母鸭的香气也跟着散开,一旁瓷盘里的泛热气的水饺个个滚圆,配着清炒菜心和两碗莲藕汤。 下午郁青娩收到路伽信息说今天立冬,记得买点水饺吃,她当时应下,但回家时却将这事给抛之脑后,没曾想有人不远万里,翻洋跨海给她盛上了这盘水饺,还有洲城习俗惯常吃的姜母鸭。 一段恒温的爱情从来不是靠数次轰轰烈烈,而是渗入日常的细节,靠细心煨着,而热烈更像是锦上添花的调味剂。 她眼眶又有泛热迹象,小跑几步过去将抱住,声音带着细微哽咽,“不想跟你说谢谢,但又想跟你说谢谢。” 赵成溪抬起手臂搂住她后背,闻言轻笑一声,抬指在她后颈处捏了下,“不想说谢谢好办啊,以后想说谢谢的时候,就说喜欢。” 他笑着扬调“嗯”了声,“怎么样?” 郁青娩自然听出他的小心思,那点伤感被他三两句给打散,垂睫笑出声,微撤开身,抬眸望着他,“你夹带私货。” 他故作不解地“哦”了声,“夹带私货?我夹带什么了?” 她低哼一声,咕哝着说你自己知道。 接着拉住他小臂,拽着人坐下,转移话题道,“吃饭了,等会菜就凉了!” 赵成溪见好就收,也没继续逗人,笑意温柔地应着好。 吃完晚饭后,两人靠在沙发里坐着,客厅里只留了盏偏暗的落地灯,矮几上摆着那束饱满的浅粉玫瑰,对面墙上投着电影,却没人真的去看电影内容,而是在小声讲着话。 郁青娩靠在赵成溪怀里,后脑贴着他肩膀,后仰了仰颈,目光落在他立挺侧脸上,“阿溪,我也有个小礼物要给你。” 闻言,他垂眼看着她,在昏暗里四目相对,轻“嗯”了声,“什么礼物?” “本来想回国给你的,但突然想现在就给你了。” 接着她放下蜷着的小腿,脚尖踩着软毛地毯,俯身拉开面前矮几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银白暗纹的方盒子,绸质细带在右上角打着蝴蝶结。 她拿着小盒子递到他面前,笑着说:“你来拆开吧。” 赵成溪垂眸低笑一声,“好。” 他捏住丝带一角,轻用力扯开,两指按着盒边将盒子打开,是两颗白色珍珠耳钉。 郁青娩望着赵成溪那双深邃的桃花眸,嘴角拎着笑弧,低低柔柔地说:“之前去商场时,路过柜台看到这对耳钉,就觉得你戴上会很好看。” 她从来没见比他更适合戴珍珠的男生,那股刚柔的冲击他身上中和的很好,不显秀气,反衬温柔。 赵成溪却很会抓重点,得意地拖长音“哦”了声,“原来宝贝这么想我啊,逛街也记得我。” “……”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拍了下他手臂,嘴硬不肯承认,“我才没有。” 他难得很配合,“好吧,没有就没有。” 手指捏着盒子朝她面前递了递,“那辛苦有有给我换上?” “我们一人一个。” “好。” 郁青娩点点头,微直起身,凑近将他左耳上的耳钉摘下来,从盒子里捏出其中一颗,微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将尾针穿过去,将蝴蝶扣按上。 她朝后靠了靠,目光落在他耳骨上,嘴角瞬时挂上笑意,“好看。” 赵成溪抬手在耳骨上摸了下,接着圈住她腰,猛一用力将人揽过来,搁在腿上抱着,昏暗光线里,衬得他嗓音更低沉几分,“该我给你换了,宝贝。” 不知为何,郁青娩莫名有些紧张,下意识咽了咽喉咙,轻颤着尾音应声。 在他指尖触到她耳侧皮肤时,连呼吸都收紧了几分,搁在腿上的手指也不自觉收进掌心,心脏更如小鹿乱撞,有种刚恋爱那般的紧张感。 摘耳钉到戴耳钉,明明不过一分钟,却叫她度分如年。 等他戴好后,她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回过神时,竟发觉掌心都冒出一层薄汗。 赵成溪自然将她的紧张收入眼中,伸手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掌心抚了抚,指腹触到潮感,他低笑一声,故意贴在她耳侧讲话,“怎么还出汗了,这么紧张啊,嗯?” 被他这么一靠近,郁青娩心脏再次乱序狂跳,她下意识朝一侧躲去,却被男人扣着腰拉回。 她束手无策,只能心虚反驳,“……没紧张啊。” 他压在她掌心的拇指用力揉了两下,“嗯?没紧张吗?没紧张怎么手心出汗了?” 郁青娩咬了咬下唇,眼神飘虚,胡扯着借口,“就、太热了,所以才出汗。” “热?” 赵成溪抬眸朝一侧的led记温器上瞥去一眼,上面明晃晃的27度将她的借口戳破,郁青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颊瞬间更热一度。 她抬手遮住他眼睛,有些破罐破摔地急声道,“记温器坏了!” 赵成溪闻言笑出声,语气纵容地“嗯”着,“对,是记温器坏了。” 他没拿开她的手,反而就着现在的姿势俯下身凑近,凭感觉在她唇上亲了下,低着嗓音说:“冬天了,热点好,不容易着凉。” 接着又在她唇上轻咬了下。 “不过现在还不够热,还能再热点。” “宝贝,你觉得呢?” “我……” 郁青娩话还没讲完,就被他骤然起身给吓到,瞬时松开遮住他眼睛的手,细臂圈紧他肩颈,眼中映出浅浅惊慌,“……去、去哪儿啊?” 赵成溪垂着眼皮,嘴角笑意意有所指,“你说呢宝贝。” 她搂在他脖颈处的手指按紧,嗓音抻紧,“可是电影还没看完。” 他抱着人迈大步朝卧室走,听到这话驻足,好笑地看着她,“行啊,那宝贝讲讲电影演了什么,说的出来我们就继续看。” “……” 郁青娩哑口无言,只能幽怨地看着他,“你故意的。” 赵成溪大方承认,“昂”了一声,“不然呢。” 她轻拍了下他,红着脸颊埋在他肩窝处,抿着唇没再应声。 他唇边荡开笑意,抱着人大步朝卧室走去,还冠冕堂皇说一句。 “一年一次的立冬,得好好过。” 后来,确实好好过了。 那句喜欢也如他所愿地落入耳中。 第79章 青溪 新年伊始是赵成溪的生日, 是郁青娩参加的bp奖颁奖日的第二天,她原本想等结果出来后赶回国,但被他提前赶来英国给打乱了。 郁青娩从图书馆出来, 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时,双眸一瞬瞠大,惊讶几秒后,立刻弯起嘴角, 小跑过去,呼吸稍有些急促地惊喜问,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回去吗?” 赵成溪抬起手臂,自然搂住她的腰,挑了下眉,“有说好吗?” 边说着边把手里的热巧递过去。 郁青娩继续抱着人没松手,只是凑近喝了以后,温热微甜的液体滑过喉管, 整个人跟着变得暖烘烘的。 风月破碎 第106节 接着抬脸,反驳他刚才的话。 “怎么没……” 话没说完便戛然, 郁青娩忽地想起当时在电话里, 他好像确实没说“好”,是她下意识把他的不反驳当成了一拍即合的同意。 想到此,她捏了下他握着自己的指节, 故意问,“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故意说是你生日前一天, 最后都扑空了吗?” 赵成溪垂下眼, 凑近几分,很配合地夸张道, “当然怕了,怕死了。” “所以这不是提前来了吗。” 这装模作样的语气把郁青娩给逗得扑哧轻笑,抬手抵住他下巴,把他凑近的脸推远了些,“好假,你这根本不是怕,明明是胜券在握。” 闻言,赵成溪微抬了抬眉,淡笑腔应了声。 他搂着人走到车前,前倾身拉开车门,随后抬手搭在车顶上,背后笼着亮起的暖黄路灯。 又挑起刚才的话题,“是挺胜券在握的。” 随即弯了下清幽的桃花眼,声音低磁带笑。 “喜欢你这件事,我一直胜券在握。” bp奖颁奖仪式是在bp画廊举行,每年的最佳作品仅颁给一位画家,虽无巨额奖金,但在bp画廊展出三个月的机会也极其吸引人,是青年画家展露头奖的好时机。 每一位入选的青年画家都会获得一张额外邀请函。 得知颁奖日同赵成溪生日前日时,郁青娩想着赶夜班机回国,这张邀请函自是没了主人,谁知辗转周折还是到了他的手里。 她侧脸看着坐在身侧的男人,弯唇无声笑了下,倾过身子同他耳语,“你知道吗?原本不是想着不让你过来吗,那会儿我还想着要不要跟主办方说不要给我这张邀请函了,幸好后来太忙,我忘记发邮件了。” 那时她的想法很简单,除了赵成溪,她没想过给第二个人。 与其搁着落灰,不如给旁人。 赵成溪半垂下眼皮,轻“啧”了声,故意挑剔道,“原来我的东西还差点落到别人手里了?” 听到这话,郁青娩一时哑口。 想反驳,又觉得无从找理,潜意识觉得他在挖坑。 沉默几秒没接话,她尴尬地轻咳了声,转移话题道,“阿溪,你觉得我今晚会得奖吗?” 赵成溪垂眼看了她几秒,轻掀了掀了嘴角,很配合地揭过这个话题,拉过她的手,动作轻缓地十指交扣,“我觉得会。” 他很轻地笑了笑,拉起她的手,低颈在她手指上亲了下。 看着她映着光的瞳仁。 “不管得没得奖,你永远是我的最佳画家。” 那一刻,郁青娩耳边人潮喧嚣一瞬退尽,只余赵成溪的声音,而他的声音落入耳中时,愈发温柔,似春日温暖的泉水,惹人沉溺。 闻言,她唇边笑意渐渐明显,眉眼也弯如灿月。 “你也是,我的最佳缪斯。” 听到这话时,赵成溪并未瞬间领会,也没深思,只当她是在顺着他的话往下讲,只当这是恋人间的情话。 没多晌,颁奖仪式正式开始,奖项陆续揭晓,获奖者身着华衣上台领奖,万众瞩目里欣喜不已地讲着获奖词。 越临近压轴的最佳作品,郁青娩心里的期待和紧张就越上涌一层。 不知不觉间,她手心都冒出一层薄汗,指尖也泛起凉意。 赵成溪察觉到她的紧张,温热的手掌覆在郁青娩泛凉的手背上,安抚地揉着,她抬眸望过去,望进他沉静黑眸的那刻,她不安的心脏竟出人意料地跟着安静下来。 她反手回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弯唇笑起来。 有他在,不论置身何处,都很安心。 两人交握的手,在压轴奖项揭晓时都没有松开,而郁青娩在听到“最佳作品获得者-yu”的时候,她没像预想的那样欣喜,反而愣在原地。 直到身侧男人倾身拥住她,笑着在她耳侧说,“现在有有是公认的最佳画家了。” 郁青娩眼眶不禁温热,回抱住他,手臂间是他的提问。 像是美梦入怀,拥有了实感。 郁青娩起身奖羊绒大衣褪去,露出里面那袭水绿色裙子,新中式,微收腰,迈步间裙摆处的绣花映出淡光,如春日溪涧流水,微光细闪。 明明是全场最淡雅的浅色,却意外的最吸睛。 众人视线不由自主递过去。 承袭往届惯例,最佳作品获得者会被问到作品灵感来自于何,郁青娩自然也不例外。 “yu,在展示你的作品之前,要不要先跟大家分享一下让你落笔去画这幅画的灵感?好想它还有个有趣的名字。” 郁青娩握着水晶奖杯上前迈了一步,抬手握住立式麦克风,她弯唇侧眸看了主持人一眼,“好啊,但是可以先给大家看吗?大家看着它会更能理解我的灵感,” 她顿了顿,垂眼笑了下,复又抬眼,“而且我的灵感,他在现场。” 话落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越过在场千千万万视线,同台下的那位臂弯搭着她羊绒大衣的男人对上。 听到这话,赵成溪眉心下意识跳了下,眼底生出几分惊讶,心底也随着她的话生出紧张,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期待。 而期待的人,不至于他。 在场的人听到郁青娩的话后,都嗅到了故事的味道,很是默契的欢呼起来,甚至有人站起来笑着催促主持人快点放出来。 现场氛围一瞬活跃起来。 主持人歪了下头,意味深长地挑了下长眉,边暗示地说yu,看来有故事哦,边叫人赶紧把作品投在大屏幕上。 郁青娩的参赛作品画的是与鲸鱼对望的青年。 画面里的鲸鱼没有光滑的皮肤,而是长满了令它痛苦的藤壶,但那双眼睛却没有半分忧伤,反而纯澈沉静,如开化的古老文明般悠远又神秘。 同鲸鱼对望的青年露着三分之二的侧脸,脸庞仍见青涩,可眉宇却是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捏着一颗落下的藤壶。 整个画面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海面上的太阳,穿透层层海水,从青年那侧投射而来,照亮他隐在暗海里的脸庞。 看到这幅画时,赵成溪便认了出来。 画里的青年是他,是十几岁的他,也是如今的他。 在场旁人或许不懂,但他怎会不懂这幅画的深意,怎会不懂那道穿透层层深海的光源。 画里青年不仅仅是替鲸鱼清理身上折磨它的藤壶,更是在清理掉他自己身上的藤壶。 他更是懂了颁奖仪式前她的那句“他是她的最佳缪斯”。 虽隔着距离,但郁青娩好似看清了赵成溪眼底的所有情绪,虽从落笔那一刻就在脑中无数次模拟着此刻场景,但还是同毫无排演那般紧张,还带着一点点羞意。 郁青娩动了动握着话筒,有些僵硬的手指,这才开口,“这幅画的灵感来自于我的初恋,我的男朋友,我的——” 她沉默了两秒,望着他的眼睛,忍着脸颊生热的趋势,换成中文说道,“我的先生。” 在场的外国人或许不懂,但赵成溪却听懂了。 他搁在腿间的手指一瞬钻进,骨节绷出青白,眼底情绪翻涌,激动里混着只欠东风的一丝懊恼。 接着,郁青娩深呼吸了下,稳了稳情绪,继续道。 “我跟他在不懂喜欢的年纪谈了一段很短的初恋,却在分开的许多年里铭记于心,这幅画想要表达的就是我们分开的时间里,他的八年。” 主持人抓住重点,“所以,yu,这是你的告白?” 郁青娩犹豫了下,“好像也算是告白。” “不过——” 她低睫笑了下,“明天是他的生日,这幅画,其实是我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而今天的奖让这份礼物圆满了。” 从决定参加比赛那刻,她便蓄谋已久,想要给他,她能给得起的最盛大的生日礼物。 “这幅画的名字叫“有”,是有有的’有’,也是拥有的’有’” 赵成溪随着落入他耳中的一字一句移动视线,落在最后的落款处。 落款:yu 《有》 画中的青年拥有了穿越深海的光亮。 画外的赵成溪拥有了郁青娩。 第80章 青溪 往年bp奖虽热度也不低, 但从像今年这般,郁青娩那晚的表白式获奖词意外出圈,连带bp奖也上了热搜榜, 不仅霸榜外网,在国内也高居热一,众人纷纷评价这是在高朋满座中将爱意说尽的具象化。 以前热搜里露出正脸的大多是赵成溪,郁青娩从未露过脸, 哪怕有些照片拍到了她的侧脸,也被撤了下来, 没有在网络上曝光。 但这次热搜爆的实属意料之外,等他们知道时,她那晚的视频已经传得铺天盖地,甚至还接到了赵知临打来追问是不是准备结婚的电话。 而这届网友本事超凡,就靠以前那些边角背影照,也顺着蛛丝马迹判断出这位青年画家是叫洲城赵家公子收心敛性的女朋友。 这一发现彻底让大家兴奋了, 纷纷喊话看到了浪子回头的具象化。 郁青娩睁着惺忪未醒透的眼,坐在仍温热的被子里, 怔愣地看着手机里播放着的视频, 良久才扭头看向用下巴抵着她肩膀的男人。 “……现在撤热搜是不是来不及了?” 她嗓音还透着哑,衬出几分委屈。 闻言,赵成溪低笑了声, 侧了下脖颈,凑近在她脸颊上亲了下,低笑着“嗯”了声, “是的宝贝, 来不及了。” 他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动了动,长指撩开她丝质吊带, 在她小腹处摸索着。 “害怕吗?” 听到这话,郁青娩思考了几秒,摇了摇头说也没有。 她往后仰了仰,靠近了他怀里,眉心下意识皱了下,“也不是害怕,就是有点心慌,脑袋也有点空空的。” 赵成溪闻言扬声“嗯”了下,顺着问了句为什么。 郁青娩抬起头,对上他垂下的视线,嘴角下意识弯了弯,“也没什么,其实看到评论区大家都在说喜欢,应该觉得开心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 她忽然戛然炖煮,眉心微蹙,思考着措辞,却寻不着一个能表达此刻心情的词。 “就是也觉得开心,但是一种踩不到实处的快乐。” 风月破碎 第107节 她的画,她的爱人被人喜欢和认可,很值得开心,但这份互联网的喜欢来得太迅速,甚至毫无征兆,以前管理纹身店微博,虽显佛系,但也见过不少。 空心泡泡越大越华丽,也越容易瞬间破裂。 因此难免心有余悸。 虽然话说得词不达意,但赵成溪却懂了郁青娩只字片语后的意思,他手指在她下巴边缘处轻轻摩挲了几下,半垂着眼皮,桃花眼尾微弯着弧度。 “我懂宝贝,不要怕这份突然的喜欢,一切都有我在。” 郁青娩轻笑出生,抬手握住他手腕,泛空的心脏渐渐充盈,语气也带了些俏皮感,“我都没想明白我现在的感觉,你就懂了?” 赵成溪挑了眉,鼻腔哼出一声笑,两指捏着她下巴晃了下,“那当然。” “但是宝贝,不管我懂没懂,一切都有我在。” 他向来过得随性随意,周遭杂音充耳不闻,除了喜欢她这件事,其他所有事主打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 允许并接受一切发生,不止于他自己的一切。 郁青娩抬起手臂,细指搂住赵成溪的脖颈,抬颈在他唇上亲了下,掀睫望住他的眼睛,笑意盈盈地说:“我也是。” 他也跟着笑,窗外阳光落在他长睫上,眸光轻漾。 “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边说着边同他十指交扣,缓慢但坚定。 生日过后,赵成溪陪郁青娩过完了最后几天圣诞假才回国,从机场出来,除了等着的助理林淮,还有梁家两位。 他把行李箱递给林淮,视线在梁潮身上扫了扫,接着落在带着金边眼镜的梁尘身上,目光带上了些意外。 接着打趣玩笑道,“这是哪阵风把日理万机的梁家大少爷给吹来了?” 还没等梁尘应声,就见梁潮凑过来,“溪哥,咋还直接略过我啊,我也来接机了啊。” 赵成溪抬眼淡淡睨了他一眼,直接戳穿,“你打着接机的旗号翘班,还得夸你?” “……” 梁潮小心思被戳穿,心虚又理亏地摸了摸脖子,轻咳了声,降低音量支吾道,“这不是想劳逸结合一下吗。” “嗯,给你放几天假。” 听到这话,梁潮直接傻眼,“啊?” 赵成溪抬眼,抬唇笑了下,“怎么?不是喊着要去海岛度假,不想去?” 这段时间梁潮按时按点公司报道,知道给他憋坏了,刚才说他翘班也只是玩笑,早就想好给他放假了。 “想啊!”梁潮喜笑应声。 “多给我放几天呗哥,我带媛媛追海豚去。” 赵成溪笑应了声玩够了再回来,接着抬臂打了下梁潮的肩膀,眉骨很轻地抬了下,“还没措好辞?” 梁尘没比他们大几岁,周身却透着股年长者气质,西装套马甲,鼻骨还架一副金丝边框眼镜,平日深居简出,叫人瞧着很是温文尔雅,八风不动,实则是黑芝麻内馅。 他动作生硬地推了下眼镜,瞧着很淡定,像是随口一问,“求婚了?” 闻声,赵成溪一口冰美式差点呛到,抬指遮唇连咳了几声,声音里是难掩的震惊,“什么?” 梁尘平顺的眉心难得蹙了下,镜片后的眼里写满了“你说呢”。 梁潮搭腔,理所当然的:“什么什么啊,青娩姐那表白版获奖词不是都上热搜了,大家都觉得你这趟过去是求婚去了啊。” 赵成溪一时无言。 原本他以为只是赵董的随口一问,没想到竟是大家都这么觉得。 他无奈轻笑了声,“是准备求婚了。” 梁潮惊讶:“准备?” “但青娩姐那话不等于变相提前答应了吗?” 赵成溪从口袋摸出手机,屏幕弹出消息提示,他嘴角下意识抬起弧度,半垂着眼皮,单手握着手机回复郁青娩消息。 按下发送键的同时“嗯”了声。 “她还没毕业,再说了真要求婚,就算不昭告天下。” 他抬眸,笑了下,“也不至于藏着掖着,让你们猜啊。” 其实当时在台下听到郁青娩那句“我先生”时,他有一瞬间后悔,在想是不是该早一点求婚,可理智回笼后,还打算等到她毕业后,不打乱她这段校园时光。 赵成溪目光一移,落在梁尘身上,瞧着他此刻依旧平淡的表情,蓦地笑了声,“准备求婚了?” 梁尘跟那位岑小姐的事,也算是无人不知了,能叫面无表情的梁家大少爷性急跑去美国追人,就看得出他是真认真了。 闻言,梁尘抬指又轻推了下眼镜,答非所问,“你先求了吧。” 说完便踱大步走向停在前面的幻影。 赵成溪一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晃着手里的冰美式,冰块撞击塑料杯壁,他哼笑了声,侧脸看着梁潮说:“你哥要后来居上啊。” 梁潮撇了撇嘴,“那可不一定。” “嗯?” 赵成溪略显不解。 梁潮完全不给亲哥面子,拆台拆的彻底,“我嫂子不怎么给他面子,要真求婚,那估计前路坎坷。” 闻言,赵成溪意外挑眉,没忍住笑出声。 话里没多少同情,反倒有些火上浇油的看热闹心情。 他们几人中,过去各有各的“美”名远扬,唯有梁尘,正经过头,叫人有种假面感,如今也该扯下面具了。 “他修身养性也够久了,该有点人气了。” 在赵成溪接不接手家里公司这件事上,赵董思想有多开明,在同郁青娩求婚这件事上就有多不开明。 每次赵成溪回家,赵知临明里暗里,旁敲侧击地提过无数次,甚至破罐子破摔道要不是不赶紧求婚就回来管怀渡。 偏偏他不吃这套,也没那么排斥接手家里公司,干脆搁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慢条斯理来了句,“行啊。” 接着又来了句,“我说赵董你现在催婚,后面不会还要催生吧?” “我先表明态度,没这打算。” 这话气得赵知临拍桌,“你胡扯什么?” “我让你赶紧求婚是怕你让人女孩子等久了没安全感,孩子你们生或不生,我不管,你们说了算。” 听到这话,赵成溪挑了下眉,“行啊,赵董思想挺端正。” 虽然这样调侃,但他明白赵董为何对这事态度执着。 当年洛杉矶那场意外让赵知临失去了妻子,让他更懂得了珍惜,这也使得他在一众世家里给了赵成溪最大的自由。 在人生这场短暂的旅程里,赵成溪已经足够自由热烈。 除此之外,作为父亲,赵知临也希望儿子能同喜欢的姑娘长久。 这么多年虽然他们从未正面交流,但赵成溪也明白赵董话里未尽的深意。 他语气正经起来,没再调侃地叫赵知临赵董。 “放心吧,爸。” * 初秋将至,郁青娩回国的日子也临近。 william教授很欣赏郁青娩的天赋和悟性,将中西方画技融合的恰到好处,曾一度希望她能留在伦敦,继续留在他的画室,但也知她的爱人和理想都在中国。 “yu,你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我期待有一天能亲自给你颁奖。” 郁青娩能够在业内崭露头角,离不开william,心里也有很多不舍,但分开是为了更好的遇见,顶峰遇见。 她上前一步,同william拥抱,笑着应下,并欢迎他随时来中国。 回公寓的路上,郁青娩忽然想起刚才离开学校时,朋友问她的问题,她支起手臂撑着下巴,眉眼弯着望向单手开车的男人。 只是瞧着他在斑驳光影下的深邃轮廓,她眼角笑意便不自尽加深。 “阿溪,刚才走的时候,她们问了我一个问题。” 赵成溪闻言轻应了声,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也挂上浅笑,“什么?” 郁青娩嘴角翘起,“她问我为什么异国恋还看起来像刚谈恋爱。” 其实原话是,青娩你们怎么谈这么久,还这么黏糊啊,像刚在一块儿似的,你们没有平淡期吗? 只不过这话,她有点不好意思讲出口。 夕阳的暖光落在赵成溪眉骨,错落地映在他含笑眉眼,在光影变幻间侧过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很轻地笑了声,“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 郁青娩故意卖关子似的顿了顿,才姗姗玩笑道,“我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天赋异禀吧。” 赵成溪听出她开玩笑,但也配合地点头,“确实,我们有有天生会爱人。” 这话把郁青娩给逗得轻笑,抬手在他撑在中控处的手臂上轻拍了下,笑嗔了句夸张。 赵成溪勾着唇握住她的手,慢慢十指交扣。 “没夸张,宝贝就是天生会爱人。” 他并非故意说情话哄人开心,在他眼里,她温柔且坚定,天生拥有爱人的能力。 “那你也是。” 郁青娩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在车鸣晚风里似乎再次听了她的回答,其实她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过平淡期,或许有过吧。 但在这场外界不看好的恋爱里,她的爱人永远都会带来新鲜感,从未真的让平淡来临。 或许没有人天生就会爱人,只是遇到了对的人,想要去爱,便慢慢学会了爱而已。 因为不想在平淡里消磨爱意,所以时不时会制造新鲜感来维持恋爱的温度。 而那场在众人口中期待已久的求婚也在如约而至。 晚餐订在了高空花房餐厅,赵成溪提前包场,整个餐厅缀满了淡粉芍药和小铃兰,空气里也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风月破碎 第108节 起初郁青娩以为今晚是为了庆祝毕业,直到服务员端着托盘将一整盒盲盒端上来,微笑着放在了她面前,她才后知后觉今晚主题另有其他。 她惊讶又期待地抬眼望着对面的男人,只见他淡定又胸有成竹地笑着。 赵成溪笑着抬了抬下巴,“拆开看看。” 顿了顿,他又说,“从左边开始拆,宝贝。” 听他这样一讲,郁青娩心底莫名浮现出某种预感,她抿了抿唇,忍着砰砰狂跳的心脏,抬手拿起左边第一个盲盒,“那……我拆了?” “嗯,拆吧。” 等她拆开才发现,里面的盲盒不是外面卖的,而是私人订制版的。 她拿着那小束金子做的手捧花,惊讶地张唇,再次看向坐在对面的人,“怎么送我这个啊。” 赵成溪神秘地抬了抬唇,“拆吧宝贝,拆到最后一个就知道了。” 郁青娩轻抿着唇瓣,指腹脉搏跳得叫她差点拿不稳,要将这束精致的黄金捧花给仍在桌子上,她深吸了口气,才在舒缓音乐的安抚下继续去拆盲盒。 金灿灿的小蛋糕,钻石小皇冠,淡蓝宝城堡,白珍珠气球花。 最后一个盲盒是金子做的小像,男孩单膝跪地,捏着戒指向女孩求婚。 看到这对小像,郁青娩强忍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地溢出眼角,眼圈红彤彤的,她刚要开口讲话,便见原本坐在对面的男人已经起身过来,做出她手中男孩的同样姿势,单膝跪地。 赵成溪捏着早已定制好的粉钻戒指,抬着颈,定定地望着她。 开口时,声线明显紧张,带着颤意。 “有有,愿意跟我结婚吗?” 第81章 青溪 那晚在颁奖仪式的那声“先生”, 郁青娩没明讲,但她知道赵成溪听懂了,她也知道他想让她拥有完整不受干涉的学生时代, 知道结课后他才会真的思考何时求婚,但没曾想是交完论文的当晚。 此刻看着单膝跪地的男人,郁青娩觉得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讲,却又在瞬间失语, 不知该从何讲起。 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从少年到青年, 跨越十多年的恋爱,从来都是他。 只有他,也只能是他,别人都不行。 顶灯晕出浅浅淡淡的彩色光晕,尽数落在两人身上,他们的目光在缓缓慢慢的歌声里相汇交融。 在他的目光里, 郁青娩很轻地吸了下鼻子,伴着明显心跳, 哽咽着说:“你先起来呀。” 稍显明显的鼻音, 拖长的尾音,好似小猫撒娇。 赵成溪没动,仍旧望着她, 嘴角故作轻松地抬了抬,但声线仍将他的紧张暴露无遗。 “宝贝,还没答应我呢。” 她回望着, “你明知故问。” 似是松了口气, 他的嗓音终于缓了几分,那双潋滟的眸子弯了下, “是吗?但我想听。” 闻言,郁青娩轻笑了下,眉眼盈笑,眼泪因弯起的眼眶而溢出几分,她将手递过去,细长手指小弧度翘了翘。 动作和语言同时表明心意。 “我愿意,赵先生。” “我的荣幸。” 赵成溪翘唇笑着,眼皮垂下,浓长睫毛半遮,却遮不住明显笑意,边说边将戒指套进她指尖,缓缓推至指根。 接着他捏着她指尖,低脖凑近,在她戴着戒指的指节上轻轻落下一吻。 郁青娩嘴角弯着好看弧度,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指,“快起来。” 这次赵成溪很干脆地起身。 刚直起身子,便听到身前人鼻音轻软地说想抱抱。 他抬起眼眸,对上她清润眼瞳,不自禁轻笑出声,前迈一步,边展开手臂边应着好,“抱抱。” 郁青娩细瘦手臂穿过男人劲窄腰间,紧紧环住,她脸颊埋在他颈间,鼻尖在他颈侧皮肤无意识蹭了蹭,似是想到什么,下意识笑了声。 她眨了眨长睫,笑音说:“郁青娩十八岁的愿望实现了。” 十几岁的年纪,对恋爱有着美好幻想,想要一辈子喜欢一个人。 后来幻想打碎,以为美好湮灭,却有人亲手将碎片捡起,小心翼翼拼凑,拉着她的手告诉她爱不单行,爱能克服一切。 而如今,在十年后,她拥抱着她的美好。 闻言,赵成溪疑惑地“嗯”了声,但很快便回味过其中含义,随即抬了下眉骨,笑腔回应,“赵成溪十八岁的愿望也实现了。” 接着又淡“啧”了声,语气明显得意,“十八岁就想到跟我结婚了?” 明明是气氛刚刚好的情话,他偏要逗人,郁青娩又羞又气地拍了下他一下,“那你不也是十八岁就想结婚了吗?” 赵成溪笑着起身,手扣着她颈侧,长指在她脸侧摩挲几下,眼眸盛满笑意,垂眼缱绻望着人,“是是是,我也是。” “我们都是。” 当晚赵成溪社交媒体更新动态。 他更新了图片,图片是他牵着她的指尖,指间粉钻夺目。 配文简单直接:十八岁到二十八岁。 虽然自郁青娩获奖,初展头角破圈后,就有人拍到她的照片发到网上,但赵成溪知道她不喜暴露在公众视野,仍旧只发了牵手照。 看似其貌不扬的图片文字,却在国内早晨爆至热搜第一。 虽然赵成溪不是明星,但他身份在这,从前又那般张扬,天生热搜圣体,热度丝毫不亚于当红小生。 有细细品味的网友发现华点,在评论区问了句是十八岁就打算一辈子吗。 随即这条评论就被迅速淹没,没想到恰好被赵成溪看到了,还被回复了。 简短的一个“是”,却胜过万千情话。 他们两人的故事不是小说,更胜似小说。 任何从一而终都没有浪子回头搞纯爱更叫人心生震撼。 这事后来还在聚会上被梁潮拿来打趣,故作惋惜的说:“青娩姐,我错过了好时候,没见过溪哥搞纯爱的那些年。” “青娩姐,溪哥有多纯爱啊,能给我们露露不?” 郁青娩闻言不禁轻笑出声,眉眼含笑地看向赵成溪,抬手碰了碰他手臂,“有那么纯爱吗?” 他掀起眼皮,“有吧。” 接着若有似无地哼了声,“以前。” 那晚聚会结束后,回到一昭馆山,灯光昏昧间,在某些难以言喻的时刻,男人裸背生满细密热汗。 他张嘴,咬着她耳垂,嗓音低沉磁哑,“现在也纯爱。” “单纯爱你,爱是动词。” 这场昭告天下的求婚叫不少女生沸腾,更有不少人在猜他们几时会去领证,虽然猜的时间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的都是猜的近期。 只可惜无人猜对。 他们没像大家以为的那样迫切,而是在鼎沸声里回归平静,继续恋爱,慢慢感受,以新的身份。 回国后,郁青娩直接将纹身店交给了边芋,而她则专心画画,专心经营画廊。 而赵成溪也兑现了上次在赵知临面前的随口一说,当真接下了怀渡,初接手家里公司,陌生又繁杂,连续很长一段时间都加班到深夜,没时间去画廊接人,便叫了家里司机过去。 他们恋爱时间也挤压到深夜和清晨。 深秋傍晚,郁青娩忙完走出画廊,刚推开门便看到了插兜靠在车身上的男人,她眼瞳一瞬亮起,嘴角也跟着扬起弧度,小跑着过去。 伸出手臂搂住他,语调都扬起来,“你怎么来了?” 赵成溪笑着弯身将人抱住,微低颈,鼻尖抵着她肩窝,声音有些闷,“想你了。” 闻言,郁青娩笑眼弯着回应,“我也想你了。” 他偏头在她颈侧亲了下,低笑着说:“现在已经忙好了,步入正轨了,可以好好陪我们有有了。” 她惊讶抬睫,后撤了几分身子,“真的吗?” 他垂眼看着她笑,“当然是真的。” 郁青娩瞬时翘唇笑了起来,抬手捧住他明显瘦削的脸颊摸了摸,“那以后要早点睡,好好吃饭,最近忙的都瘦了。” 她知道他忙到三餐错乱,忙到忘了吃饭,虽然心疼,却也知道这是他的责任,是他要做的。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发信息提醒他吃饭,让林助理提醒他吃饭,在他偶尔空闲时给他送宵夜。 听到这话,赵成溪不禁愣了下,似是没想到会得到这般回应。 他心脏瞬间暖融融,像春风拂过,柔和温暖,叫人不禁缴械投降,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接着抬手捏住她下巴,往上抬了抬,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 “好。” 傻瓜。 只是后面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赵成溪手臂落下几寸,环住她纤细腰肢,垂眼笑着,抬起另一只手摆在她面前,语气轻松道,“宝贝,今晚赏脸,约个会?” 见状,郁青娩扑哧轻笑,但又配合地敛了敛嘴角弧度。 她抬手放在他掌心里,忍着笑说:“好吧,勉为其难吧。” 他也跟着抬唇笑,眉眼笑意盈润。 “谢谢宝贝赏脸。” 家里司机开车,挡板升起来,两人在后座私密空间里小声说着话。 赵成溪靠在皮质座椅上,臂间搂着人,半垂着眼,静静听着怀里人讲话,他周身有种忙碌过后的疲惫,嗓音懒倦,却每句都有回应。 郁青娩捏着他长长的手指,声音低低地说:“我听媛媛说,梁潮哥哥好像准备跟岑小姐求婚了。” 风月破碎 第109节 她以前听姜吟提过岑未眠,知道她们是朋友,但阴差阳错从没见过。 还是这次回国后,画廊合作方有岑未眠,她们才正式认识。 赵成溪低“嗯”了一声,随即轻笑了声,看热闹不嫌事大,“估计成功不了。” “嗯?” 郁青娩扭过头,仰颈看向他,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他垂下眼,抚在她小臂的手缓缓抬起,很轻地捏着她耳垂,“他私下被拒绝过很多次了。” 听到这个回答,郁青娩有一瞬惊讶,“他们不是刚在一起没多久吗?” 赵成溪点点头,“昂,谁知道他急什么呢。” “也不怕给人吓跑。” 说完见怀里人没应声,他松开她的耳垂,转而揉了揉她的下巴,“想什么呢?” 郁青娩下意识应了一声,稍后仰脖颈看着他,“在想我们刚恋爱的时候。” 赵成溪挑了下眉,意料之外地“嗯”了声。 她细指在指缝间来来回回抽着玩,“我在想,要是那会儿你跟我说结婚,我会不会被吓跑。” 他来了兴致,指尖勾了勾她下巴,“会吗?” “会吗?” 郁青娩弯着唇,故意逗人似的反问。 赵成溪也跟着笑,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懒懒的嗓音混着笑,“会吧,毕竟宝贝得温水慢慢煨。” 接着小幅度抬了抬眉骨,“急火煮那还不得把我们宝贝吓跑了?” 他这话讲的似真似假,郁青娩也没去细细分别,只是抬手握住他手腕,佯装要算账,可嘴角却挂着笑,“原来你还用计策了啊。” 她故意哼一声,“那我现在知道了,以后拿捏不了了,怕不怕?” 闻言,赵成溪笑得肩膀颤了颤,露出了今晚最明朗的笑意,笑腔明显的说:“怕,怕死了。” “以后宝贝拿捏我就行了。” 看着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有疲倦消融的眼底,郁青娩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抬起手臂搂住他肩膀,稍显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勉为其难吧。” 他垂着眼,半遮视野里盛满她的笑颜。 四目相对间,笑意下隐藏的冲动渐渐汹涌,鼻尖渐渐靠近,双唇缓缓相贴。 车辆匀速前进,街边霓虹顺着车窗映进来,明暗交替地落在车厢内的两人身上,断续照亮他们亲吻的唇。 第82章 青溪 自从赵成溪接手怀渡, 梁潮独挑大梁,妥妥二世祖彻底变成工作狂,通宵达旦, 矜矜业业,叫人觉得这梁家小少爷过了叛逆期,开始懂事了。 但其实梁家小少爷被这太规律的日子折磨得几近发疯。 公司刚一上手,他就好似困兽出笼, 张罗着要攒局,要放松。 聚会地选在赵成溪名下的loop, 他提前叫俱乐部的人准备好了食材,晚上在半山腰小院室外烧烤。 一行人前后脚赶到,赵成溪和郁青娩刚下车就被起哄。 虽然冬日天色暗的快,但周遭路灯明亮,暖光倾落在两人身上,梁潮眼尖地瞧出他们那显眼的新发色。 冷色调的灰棕, 衬得两人清冷又温柔。 梁潮瞬时暧昧咧嘴,笑着起哄, “哎哟我!情侣发色!太好磕了!” 他这一喊, 众人视线纷纷递过去,也跟着起哄说磕到了。 赵成溪手臂搭在郁青娩肩膀上,勾着人往前走, 虽面上不显,瞧着还很淡定,但语气里暗戳戳含着分暗爽。 “怎么, 羡慕?” 梁潮咧嘴一笑, 配合的很,“羡慕死了!” “走吧, 溪哥,青娩姐,烧烤的东西都弄好了,准备开烤!” 木质摇椅绕着深色长桌围成一圈,桌上搁着个小型烤煮炉,一边烤着栗子红薯,一边煮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长桌旁立着个黑色美式烧烤炉,上层夜烤灯照得烤肠油亮亮,电动烤支上转烤着滋滋冒油的羊腿,下层烤网上摆着木柄铁串的罗氏虾,鸡翅和菠萝牛肉串。 梁潮支腿坐在高脚凳上,守在烤炉前,时不时翻烤一下。 其他人围着长桌坐,桌子中央隔着个平板,边玩真心话大冒险转盘边等烧烤,平时没多少礼貌的人,这会儿倒是个个都彬彬有礼,谦让着不当第一。 郁青娩腿上盖着短绒毛毯,小口咬着热气腾腾的白萝卜,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被逗得无声弯唇,接着朝赵成溪那侧靠过去几分,小声同他咬耳朵。 赵成溪闻言挑眉,低声反问,“那我有什么好处?” 她下意识问道,“你想要什么?” 下一秒男人得逞抬唇,慢条斯理丢下一句等我想好再说,接着直起身开口,“行了,别磨蹭了,我先来。” 几秒后郁青娩回过神,好笑又幽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捏着木签,用木签尖端戳了戳手里捧着的小骨碟,腹诽他满肚子心眼。 赵成溪俯过身子,抬手将转盘按停,指针落在真心话条幅。 “和老板玩游戏你会放水吗?” 崔煦凑近,眯眼瞧着屏幕,念完后觉得不对,“啧”一声,“这啥问题啊,他哪有老板啊。” 谁知赵成溪直起身子,淡定来了句。 “有啊,我有老板。” 他这话一出,连一旁八风不动的梁尘都掀起了眼皮,抬手推了下鼻骨上驾着的金边链条眼镜。 梁潮“啊”了一声,“哪来的老板?” 赵叔?但赵叔也不玩游戏啊! 赵爷爷就更别说了。 赵成溪嘴角小幅度上扬了下,抬手自后揽住郁青娩的腰,“我老板。” 郁青娩微愣在他怀里,下意识抬眸看他,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砰砰砰快跳起来,因为这听起来并不暧昧的两个字。 梁潮脱口一句我勒个豆啊。 接着又挑眉道,“溪哥,青娩姐是你老板啊?说错了吧,应该是老婆吧!” 于媛媛也凑过来,笑眯眯地跟着问,“是啊溪哥,青娩是老板还是老婆啊?” 虽然已经求婚了,但郁青娩面薄,更架不住这直白起哄,白皙脸颊逐渐晕红,她抬手轻抵了抵赵成溪的侧腰,音量低着急声让他解围。 赵成溪垂下眼,目光在她洇红腮颊上停顿两秒,接着抬眼,“行了,该下一个了。” 梁潮憋着笑说行行行,下一个。 但抬眸同于媛媛对视时,下意识跳了下眉,两人无声共脑,这是护上了。 从赵成溪右侧顺时针玩下去,轮到梁潮时,他正在翻烤魔鬼辣鸡翅,头也不抬地叫于媛媛帮他按。 这一按,直接落定在占少数的大冒险上。 于媛媛没忍住噗嗤笑起来。 梁潮懵懵抬头,“咋了?” 崔煦看清大冒险内容后,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你中奖了梁潮,社会摇一分钟,拍完发圈。” 接着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催促,“快跳,就举着你手里那俩红彤彤鸡翅串跳。” 梁潮一瞬天塌了,哭丧着骂一声,“真跳啊?” 崔煦点头,“不然呢,我们真心话可都说了,你别想耍赖。” 于媛媛只见过梁潮在酒吧蹦,还没见过他社会摇,满目期待地凑过去,推着他往空地走,“跳吧baby,还没见过你跳呢。” 眼瞧着躲不过,梁潮只好跟着找好的视频跳,他跳得挺有感觉,摇得也蛮帅,只是手里冒着热气又红彤彤的鸡翅串太有节目,给在场人都笑出了眼泪。 郁青娩边笑边小声同身边男人咬耳朵,“玩的这么大吗?” 赵成溪闻言抬了抬唇角,低下颈,虚贴着她耳朵,“没事,到时候耍赖。” 她惊讶地“啊”了一声,“能耍赖?” 看着郁青娩睁得微圆的眼睛,赵成溪笑着“昂”了声,“我是老板,我说了算,怎么不能耍赖?” 她好笑又无奈。 这圈一发,梁潮英名尽毁,评论区爆炸,他直接装死不看。 兢兢业业烤串,半字不肯讲了。 郁青娩恰好是这一轮最后一个,前面只有梁潮中头彩抽到了大冒险,轮到她时,竟还有点紧张,不想抽中大冒险。 她轻抿着唇面,前倾身子凑近去按平板,看到指针停在真心话上,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 抽中的真心话是,会不会答应前任的复合。 郁青娩没任何犹豫,脱口而出一个“会”字。 但旁观几人却听得倒吸了口气,神色各异地看着赵成溪。 崔煦略显尴尬地笑了声,缓和气氛地说:“就、就是个游戏,别当真,别当真哈!” 说完看向赵成溪,他面上不显,叫人摸不透心思。 连噤声的梁潮都凑过来,“是啊是啊,溪哥,这就是个游戏。” 刚才郁青娩没多想便直接说了会,这会瞧见大家的反应,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好像不知道她的前男友是谁。 赵成溪也不解释,只是动声色地抬了抬唇,抬起眼皮,语气寡淡地“哦”来一声。 更是瞧着很淡定,有种事不关己的松弛感。 他这反应着实让众人摸不着头脑,腹诽猜测这是气疯了? 见状,郁青娩抬手推了推赵成溪手臂,有些无奈又好笑地低声讲,“你干嘛呀,他们真以为你生气了。” 风月破碎 第110节 赵成溪抬了下眉骨,慢条斯理直起身,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哦”了一声,佯装后知后觉的:“忘了跟你们说了,我就是那位前任。” 接着抬了抬唇,轻描淡写地又丢下另个重磅消息。 “我们是初恋。” 众人瞠目:“?” 于媛媛直接惊讶地话都不会讲了,只傻愣愣地盯着他们两个,像是瞧珍稀动物似的。 她知道赵成溪那段短暂的初恋,也从郁青娩那知道些他们以前的故事,但从来没细聊,更没想到他们重圆的是初恋的缘。 梁潮双眸瞪大,手里的烤串更是“啪嗒”一声掉烤网上,燎起一阵滋啦油响。 “what the…不是,哥你真搞纯爱啊!” 他先前说赵成溪搞纯爱,玩笑占多数,哪曾想这玩笑话竟是现实。 而且他们之前不单单是认识的关系,竟然是谈过的关系! 赵成溪闻言递过一眼,“不行?” “行啊!当然行,就是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啊……” 梁潮一时语塞,抬手揉了把脸,“算了溪哥,我自己消化消化,我得重组一下对你的认知。” 此刻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位众所周知的花花公子可能是徒有虚名。 崔煦也没料到此局面,嘴巴张圆半晌才缓过劲,愈发理解为何赵成溪对这段恋爱能如此认真,一切的好奇在此刻得到了更确切的答案。 他端起啤酒喝了口,呼了一口气,兀自低笑了声。 没想到看似玩得最花的,却是最真心的。 整桌人都不甚淡定,唯独梁尘,从头到尾晏然自若。 他老神在在地转了下腕骨上的表盘,“这需要特意说?” 听到这话,梁潮倏地扭过头看梁尘,拧着眉猜测,“哥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梁尘抬眼,“不然?” 梁潮难以置信,“哥你啥时候知道的?溪哥复合那会儿?” 梁尘掀唇,言简意赅的:“分手。” 他顿了顿,补充道,“沈时斜也知道。” 剩下的话没讲完,但梁潮秒懂,他们都知道,还是赵成溪刚分手的时候,他不知道是他没脑子。 梁潮后知后觉他们为何对赵成溪认真恋爱反应平淡,仿佛本该如此。 原来就是理所当然,本就如此。 赵成溪低声“啧”了下,“行了,之前不说是觉得没必要,感情的事,两个人清楚就就够了。” “现在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 梁潮试探着:“什么都能问?” 郁青娩被他蠢蠢欲动的表情给逗笑,点了点头说都可以。 因着这一小插曲,这一室外烧烤局变成了室外故事会,七问八问,东拼西凑地将他们跨越八年的感情给拼凑完整。 梁潮也印证了刚才一闪而过的猜测,这花心头衔还真是浪得虚名。 在他们这圈子里,钓着谈着玩的司空见惯,那些拿得出手的喜欢里也掺杂着权衡利弊,见惯了因利益而狰狞的面孔,潜移默化间,天平倾向了利益之上的感情。 并非不信纯粹的感情,而是不信感情会一直纯粹。 崔煦曲指扣开两罐啤酒,端着走到赵成溪旁边,将其中一瓶递给他,他举起另一瓶仰头喝了一口,“难怪你这次跟转了性一样,原来不光早就认识,还是初恋啊。” 他捏了捏铝箔罐,玩笑一句,“初恋都难忘,是吧?” 赵成溪单臂撑在木质栏杆上,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郁青娩身上,地灯柔和的光落在她身上,衬得眉眼愈发温柔,他嘴角下意识抬了抬。 “是她难忘” 难忘不是因为初恋,因为是她而已。 闻言,崔煦抬了下眉,蓦地失笑,却又觉得这答案顺理成章,“确实,你们就算没这段前缘,你一准也得栽,还是栽在坑底爬不出来。” “嗯?” 赵成溪有些意料之外。 “有次应酬碰见了,我问过一个问题。” “我问她怎么敢跟你谈恋爱,”崔煦接着解释道,“我是真好奇,没恶意,她也感觉到了,回答的很认真。” 他挑眉笑了下,“你猜你家那位说什么?” “什么?” 崔煦眯了眯眼,似在回想当时的场景。 以前他觉得赵成溪需要热闹,而郁青娩太安静了,潜意识觉得不长久,后来却无数次见到那个在她身边安静下来的赵成溪,他思虑不通,却又在想不通里瓦解了他们不长久的想法。 直到听到郁青娩那番话,她有天然就让人安静下来的能力,有种被温柔包裹的圆润的坚定。 也是那天他觉得赵成溪是甘之如饴,享受那份安静,喜欢她更是必然。 那天傍晚的风温热宜人,层叠云面里透着深浅不一的赤橙色。 郁青娩站在晚霞的柔光里,对崔煦的问题并不意外,但也晓得他只是好奇,并无恶意。 “因为在我眼里,他就是他,不是赵家的赵成溪。” “我见过真实的他,他也还愿意让我看到最真实的他,我不会透过网络,也不用透过身边人去认识他。” 此刻回想,崔煦觉得郁青娩当时的话暗含深意。 他笑了下,“难怪说的是’还愿意’,合着最大的秘密摆在我面前,我直接视而不见了!” 赵成溪垂下眼皮,半遮住眼底的温柔,不自禁抬了抬唇角,心脏因为郁青娩那番话而软如春水,徐徐缓缓。 他捏着啤酒罐,仰颈猛灌了口,酒液润了下微干的唇。 没接崔煦的话,答非所问地扔下一句。 “是我离不开她。” 第83章 青溪 赵成溪过去时, 她们几个人正在玩“你有我没有”,他站在郁青娩身后,一只手撑在她椅背上俯低身子, 另一只手自后在她微凉的下巴上抚了几下。 他垂着眼,看到她仅剩的一根手指,轻笑一声,“要输了?” 郁青娩侧了下颈, 抬脸看着他,俏皮地弯了弯手指, “可能会赢。” “嗯?” 赵成溪略微不解地挑了挑眉。 她弯唇笑,“到我说了。” 闻言,赵成溪掀起眼皮,朝对面几个人看去,几乎清一色一根手指,他蓦地笑出声, “嗯”了一声,“说个绝杀的。” 郁青娩思索了几秒, 复又抬起头, 搁在膝上的手抬起,指尖握住他撑在椅背上的手腕,“你要不要帮我说一个?” 接着又补充了句, “我们玩的是情侣做过的事。” 还没等赵成溪应声,就见于媛媛立刻出声,“溪哥帮忙说, 可算犯规奥!” “不过……” 她顿两秒, 挑了下眉,憋着坏笑道, “青娩你不准给溪哥提醒,要是说重复了就算输,那就不算犯规了。” 赵成溪听了没反驳,只是问了句输了什么惩罚。 “喝苦瓜柠檬汁。” 郁青娩握着他手腕的手指轻捏了几下,眉眼笑意被地灯的暖光映得愈发温柔,“你说吧,我不怕喝酸的。” 赵成溪抬了抬唇,语气十拿九稳,“输不了。” 这话一出倒让在场的人都长出了好奇心,支起耳朵想知道是什么绝杀的事。 连郁青娩也好奇他会讲什么。 他笑着垂眼望进她看过来的清润瞳孔,音量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们只喜欢过对方一个人。” 在场几人恋爱都谈过好几轮了,更别提喜欢过的人了。 这话一出,通通扣下一根手指。 听到他的话,郁青娩眼神轻晃了晃,下一秒弯着唇浅笑起来,握着他腕骨的手指紧了紧,指腹脉搏同他桡动脉处的跳动加速重合。 于媛媛看着他们快粘在一起的视线,同身边小姐妹耳语快被秀麻木了。 看着做完惩罚,赵成溪带着郁青娩先回去休息了,没参与后半场。 这次住的同上次看日出时是同一栋小楼。 看着熟悉的房间陈列,郁青娩随口说了句跟上次一样,谁知赵成溪“嗯”了一声后,说这栋小楼不对外开放了。 她惊讶地“啊”了声,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他笑了声,低头在她下唇上咬了下,嗓音低低地反问,“宝贝,你住过的房间,睡过的床,你觉得我会让别人来住吗?” 郁青娩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轻笑了声,弯着唇角,抬手捧住他的脸颊,“我男朋友占有欲这么大吗?” 赵成溪也抬起唇角,半垂眼尾勾着,“不行?” 郁青娩笑着点头,“行的。” 接着微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凑近在他唇上很轻地亲了下,“也很喜欢。” 他眉眼笑意扩大,低着嗓音,“有多喜欢?” “嗯……” 郁青娩假意思考,捧着他脸颊的手却松开,落在他棕色短绒毛衣上,“要验证一下吗?” 赵成溪眼神微动了下,喉结也细微滚动,“怎么验证?” 她依旧抬眸望着他,没讲话,虚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却抬起,指尖捏住他肩侧的拉链,往下拉了下,速度很慢的,一寸寸拉开。 拉链拉开,短绒毛衣自两侧敞开,坠下下方的银色拉链头映着光晃动。 他里面穿了件浅灰色背心,胸口处黑线秀着偏方形标,轻薄布料紧贴着皮肤,隐约显出肌肉形状。 风月破碎 第111节 郁青娩双臂伸进他敞开的毛衣里,往前迈一步,同他虚贴在一起,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是否深夜气氛烘托,还是游戏催化,她一瞬间有好多话想讲,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在心底轻叹了一声,才缓缓开口,“之前我有时候会遗憾我们错过了好多年,也会想如果当时我不提分手,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赵成溪低“嗯”了一声,目光温灼地看着她,“现在呢?” “现在好像不了。” 郁青娩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我的遗憾是因为现在的郁青娩可以处理好当时的一切,但十八岁的郁青娩不能,我不能用现在的心智来质疑当时的选择,这对她好像有点不公平。” “如果再来一次,我可能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闻言,赵成溪眉心微蹙来下,想要开口单欲言又止,他下意识想反驳有他在,但这话他现在能说到做到,想到她刚才的话,却一瞬间替十八岁的赵成溪没把握。 那时候他够喜欢,但也够心高气傲。 郁青娩抬手,指尖落在他皱起的眉心,动作轻柔地将褶皱抚平,像是将过去的遗憾和不甘愿都一一抚平。 “如果当初我们没分手,说不准我们走不到今天。” 她笑了笑,不想让气氛难过,“现在的郁青娩和赵成溪才是最好的他们,有能力允许一切发生的他们才有稳定的未来。” 赵成溪低叹一声,握住她抚他眉宇的手,拉下来在她指尖上亲了亲,“以后不会再有分开了。” 郁青娩笑着点头,“相爱的人走不散。” 她回握住他的手,语气低柔却坚定,“我们永远相爱,永远在一起。” 他终于松开紧绷的唇角,低低笑起来,凑近抵着她鼻尖蹭了蹭,沉笑着“嗯”了一声,“我永远爱你。” 永远这个词,美好又虚浮。 真心讲出的那一刻,是虔诚的向往,是坚定想共有未来。 两人就这么浸在月光里抱着,目光交缠。 半晌,赵成溪忽地落臂,抵在她圆臀处将人托抱起来,郁青娩低呼一声,手臂搂住他脖颈,细腿擦过他毛衣上的短绒圈在他腰间。 他抬头仰视着她,嘴角浅浅扬着,“宝贝,还没验证完。” 接着凑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沉笑着说完后半句。 “不能半途而废。” 郁青娩蓦地轻笑出声,耳朵泛痒地往后躲了下,低头看着抱着他的男人,细臂在他颈后交缠,收紧几寸,“没想半途而废。” 这场验证持续良久,为表诚意,她整晚被禁锢在上。 浴缸缓缓注入热水,一颗沐浴球被掷进水里,滋滋打着转融化开,热雾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郁青娩靠在赵成溪怀里,半合着长睫泡在热水里,狭小视野里看见窗外的树被风吹得枝叶晃动。 忽地想起什么,她仰起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我们玩真心话好不好?” 闻言,他乐了,笑着看她,“还没玩够?” 她没应声,只是抬手拉着他手腕晃了晃,语气低低软软地说“玩吧”。 赵成溪拿她没辙,指尖拨了下她的耳垂,笑着说玩,又问怎么玩。 郁青娩思索了下,“就……你问一个我问一个,一共问两个。” 他挑了下眉,抬手掐住她下巴,仿佛看透一切,淡“啧”了声,“宝贝,不是没玩够,是想问问题吧,嗯?” 她眨眨眼,“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郁青娩弯着眼睛笑,眸光亮亮的,转了下身,带起水花轻响,“那我先问。” 他看着她笑,目光柔和,“问。” “你为什么喜欢我?” 赵成溪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轻笑了声,“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她捏了捏他修长的手指,“就是想知道。” 他们两次恋爱都没聊过这个问题,她很久前就想问,只是每次都忘记要问。 赵成溪垂着眼,黑瞳被她小小缩影填满,拢住她捏他手的手指,缓缓十指交扣,语气偏低,缓缓开口,似是在翻陈旧记忆。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他垂了下眼,低笑了下,“但都没有答案。” 在他们分开的近三千个日夜里,他无数次辗转自问,为什么喜欢,却始终寻不到确切答案。 或许是傍晚书店那次觉得她有趣,或许是她牵他衣角让他心脏超速,或许是熙攘里她让人心静的笑眼,或许或许。 很多或许在相处里慢慢汇聚,将整颗心填满,后来再也无人能给出同样的感觉。 “我身边太多人谈喜欢,也太早谈喜欢,但我都没什么感觉,比起喜欢这种捆绑式关系,那时候我更享受的是朋友关系。” 他没有敷衍,很认真地说:“遇见你之前,跟我玩的女生里,我没想过第二种可能。” “遇见你之后,我对你,只想过一种可能。” 说完,赵成溪凑近在她唇上亲了下,“宝贝,你是我的情窦初开。” 郁青娩眸光柔柔地回望,扬颈在他唇上亲了下,“你也是。” 你也是我的情窦初开。 赵成溪勾唇笑开,水润眼瞳映着光亮,“我找不到具体原因,但它告诉了我喜欢。” 边说着边抬手指了指左胸口处。 指腹下是她的纹身小像。 也是那颗在意识到喜欢她之前,就已经喜欢了她很久的心脏。 “该我问了,你为什么喜欢我?” 闻言,郁青娩扑哧轻笑出声,抬起细臂,没什么力度地在他胸口打了一下,“学我。” 赵成溪挑了下眉,挺好商量地点头,“行,那我换一个。” 想了下后,他换了个问题,“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赵成溪抬手掐住她双颊捏了捏,故意露出显凶的表情,叫她快点回答。 她被捏得话讲得含糊,“第一眼就很心动了。” 他得意勾唇,却又故意敛下弧度,“哦”了一声,“见色起意,就喜欢我这副皮相,好肤浅啊宝贝。” 郁青娩眼睛笑得更弯了,眉眼盈盈,睫毛染着细碎光晕。 她没反驳,而是反问道,“见色起意不行吗?” 他笑着重新掐住她双颊,勾着唇凑近,彼此呼吸交融,咬着了下她下唇,低声说了句行,舔了下她的唇瓣,顺势抵开她半松的牙齿,勾上她的舌尖。 月光顺着单向玻璃洒进来,他们浸在冷白光影里接吻。 浴缸水面轻推波动,拨出细碎的水花声。 断断续续地响。 第84章 青溪 郁青娩画廊承办的展览在春天正式开展, 展出的一半是美院优秀作品,另一半是青年奖获奖作品,入口处书法题字的展板是岑未眠工作室负责的。 展览期间, 她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梁尘开车来接。 于媛媛探出脑袋看着走远的两人,直到车子开出转角才转回画廊,她趴在高脚桌上, 手撑着下巴,好奇问, “青娩,你说哥他下次求婚能成功吗?” 于家同梁家是世交,她又同梁潮年龄相仿,算是青梅竹马,同他恋爱后更是跟梁尘频频接触,这还是头次见他在同件事上处处碰壁。 郁青娩摇了摇头, “不知道。” 于媛媛叹口气,难免替梁尘犯愁, “你说未眠姐什么时候会同意啊?” “可能要等完全确定梁尘的爱以后。” 岑未眠在郁青娩眼里是规划清晰, 不攀附,独立的女孩子,但相处下来, 也看得出她对可能会失控的事务有戒备心,而梁尘的爱对她来讲便是随时会是失控的存在。 这份不安或许需要很多次才能得到确认。 于媛媛刚要继续问,就见赵成溪推开画廊的门走了进来, 她有眼力地噤了声, 很知趣地拎起包,笑眯眯跟他们摆手, “好啦好啦,我走了,不在这发光发亮了。” 郁青娩笑了笑,叮嘱她路上开车慢点。 赵成溪走过去,自后圈住她的腰,下巴靠在她肩窝处,他周身的紧绷瞬间松懈,眉宇懒倦,连声音都透出股疲惫感。 “聊什么呢?” 郁青娩偏头贴了贴他的脸,外面风不凉,他的脸是温的,“没什么,刚刚在聊岑小姐什么时候会答应求婚。” 赵成溪对此不感兴趣,语气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低了低颈,鼻梁蹭开些她衣领,唇若有似无地碰着她颈间皮肤。 “如果是我,可能我也不会答应。” 这话叫赵成溪忽起兴致,半垂的眼皮抬起,撤开身子看着她,“为什么?” 郁青娩被他的反应逗笑,眉眼弯起弧度,她拉过他的手,捏着手指玩,“因为先喜欢的人可以随时叫停,被爱的人其实更没主动权,更没安全感一点。” “虽然我不了解岑小姐身上的故事,但我看得见她身上的不安。” 爱情里的时差会让后爱的人有天然的不安全感。 所以才需要一次次拒绝,再得到一次次契而不舍才能得到确认。 郁青娩抬眸笑望着他,握上他搂在她腰间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摸了摸,“我们很幸运,我们同时是爱和被爱的人。” 黄昏侵泄,傍晚的风顺着门缝涌进来,轻轻吹动她额角碎发,淬满笑意的眉眼被落阳暖光映得很柔,看的人心生暖意,赵成溪垂眼看着她,嘴角不自觉抬起。 明明在一起好久好久,但他仍无数次在她身上感受到少年心动。 仿若初次喜欢,胸腔共振,雀跃迸裂。 他迎着落日落进来的光,吻在她弯起的唇角,“谢谢郁小姐当初一见钟情,让我少吃了些爱情里的苦。” 风月破碎 第112节 郁小姐踮脚回吻,“不客气。” “谢谢赵先生后来的契而不舍,让我也少吃了些爱情里的苦。” 话音落下,两人在灿霞里对视而笑。 他们是在郁青娩回英国参加毕业典礼后领的证。 那天毕业典礼后,赵成溪捏着两人护照,在英国难得的灿阳下笑着问她要不要去结一段死亡也无法解除婚姻关系的婚。 郁青娩也跟着笑起来,眉眼弯着,扬声又坚定的说“好”! 她不问去处,只拉住他的手,一同奔赴一场不知目的地,没有ending的浪漫冒险。 他们在马耳他领到了第一张marriage certificate。 a4纸大小,薄薄一张,却承载着极富重量的承诺。 —— 只有死亡可以让我们分开。 回国后,他们在洲城领了第二份结婚证书,红色两本,赤诚热烈。 路珈和郁政鸿也落地洲城,没住酒店,赵知临叫司机开车,同赵老爷子一道将两位亲家接回了老宅。 郁青娩和赵成溪拿着结婚证去墓园给阿奶和妈妈看过,又同她们聊了好久,这才伴着落日赶回老宅同他们一起吃晚餐。 虽然他们恋爱谈了两年,但这是双方父母第一次碰面。 两家父母不是没提过见面,全被回绝了,反问一句你们反对,接着又一句既然不反对,我们谈恋爱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赵知临原以为这是赵成溪这离经叛道混蛋玩意的想法,怕委屈了郁青娩,有次在老宅吃饭,趁赵成溪不在时旁敲侧击问她,谁知竟发现他这儿媳妇也有点“叛逆”。 见小情侣叛逆到一起,他便撒手不管了,谈吧谈吧。 晚餐菜色兼具北荟和洲城两地特色菜。 饭桌上提起两人婚礼,赵知临问他们意见,赵成溪将剥好的虾肉搁进郁青娩面前的小碟子里,眼皮都没抬继续捏来第二只,边剥边问,“家里没必须大办的传统吧?” 赵知临被他这礼貌一问给问得愣住,他这是得了郁青娩爸妈在的面子,搁平时得直接呛一句。 “有,但随你们意为主。” 赵成溪平淡“哦”了一声,将第二只虾搁进她盘子里,脱下手套,拿湿巾擦了擦手指,这才抬眸望向对面坐着的两位,“爸妈。” 路珈和郁政鸿应声看过去。 “我跟有有的想法是不打算大办,我们想自己举行一个小仪式,”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你们希望我们办个隆重的仪式,我们就举行两场。” 听到这里,路珈听明白了,小两口私下肯定商量过了。 从恋爱不愿父母参与,她也看得明白,她女儿身上有叛逆因子,只是之前在他们面前没完全做自己,而现在有陪着疯的人。 她同丈夫对视一眼,笑了下说,“我们做父母的只希望你们能过的幸福,按你们喜欢的方式来,我们不干预。” 虽然婚礼不打算大办,但婚纱照还是拍得满隆重。 中式秀禾服,西式白婚纱无一落下,就在郁青娩以为拍完时,被赵成溪拥着肩膀朝休息室走去,她下意识问是要回家了吗。 他闻言勾了勾唇,当时没应声,直到推开门进去,“今天还有个惊喜。” “啊?” 郁青娩下意识抬脸看他。 赵成溪笑着垂眼,抬指在她下巴上刮了下,虚捏着她下缘,怕弄坏她的妆容,动作小心地摆正她的脸,接着她视线里撞进一条垂感小拖尾婚纱。 “这是……” 他搂着她腰往里走,“喜欢吗?” 郁青娩走过去,眼神流连,抬手抚了抚婚纱袖子,她惊讶又惊喜地喃喃着,“怎么会有这条裙子啊。” 赵成溪理所当然,“不是喜欢吗?” 她看着他,“可是我都没说过喜欢。” 只是之前无意在手机上看到有人拍过这样风格的婚纱照,当时也只是多看了几眼,连收藏都没有点过。 “宝贝,你当时看那个视频看了很久。” “那也只是有一点喜欢。” 赵成溪点点头,“一点喜欢也是喜欢。” 郁青娩拉着他的手指,心脏砰砰直跳,“一点喜欢就能得到吗?” “不然?” “那……很多点喜欢的呢?” 他笑了,抬手捏了捏她耳朵,“怎么回事啊,很多点喜欢更要得到了,这还问?” 她没挣开,就这么被捏着耳朵抱住他,弯着唇笑,眼睛也弯得好看,“那我不问了,不问自取。” 赵成溪垂眼看了她一会儿才品出她的意思,他蓦地笑了,捏着她耳垂的手指轻捻了捻,“宝贝这情话说的真委婉。” 郁青娩也跟着笑,将委婉贯彻到底,垫脚在他唇上亲了亲。 “你嘴唇有点白,给你涂点口红。” 婚纱是依着郁青娩尺码做的,穿在她身上恰好,每一寸都很贴合,垂感雪纺裙身上间隔绣着微褶蕾丝,小拖尾微堆叠在身后。 蕾丝头纱遮着两侧额发,点缀着白色珍珠,两侧高低不一地绣着白色山茶花,单侧坠着碎钻细链,露出乌润缎面卷发,白皙耳垂上戴着两个颗圆润的珍珠耳钉。 婚纱微高领,绣花蕾丝虚聚拢收在颈间,锁骨处绣满圆润珍珠,似叠戴一条珍珠项链。 妆容温淡复古,淡红朱唇。 很衬她气质。 赵成溪一身黑色西装,领口别着枝山茶花胸针,马甲下侧扣子上挂着一枚小巧怀表,金色链条坠下弧度,隐没在半敞的外套里,领带换成亮缎面领带,交错绣着极小颗珍珠,还配合风格地戴了副金边圆方框眼镜。 平时只有浴后湿发才见他完整露额,此刻看他梳偏分背头,复古款西装,仿佛民国公子从历史长河里走了出来,站在她面前。 郁青娩有伸出手指,很轻地勾了下他腰间金色链条,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说,“真的好像民国少爷啊。” 赵成溪闻言勾唇笑,抬臂搂紧她细腰,将人往怀里一带,垂眼笑着看她,“宝贝也是。” “很像民国千金。” 他挑眉,得意总结。 “换个年代,我们也是绝配。” 负责拍摄的女摄影师拍过的名流数不胜数,可看到郁青娩着这身民国婚纱走出来,还是不可抑制地眼前一亮。 她还是头次见有人能将民国风穿得如此宛如天成。 后来,在摄影师的镜头里,他们好像真的踏进历史长河里,翻开民国那一页,在十里洋场谈了一场敌过世俗烟火的恋爱。 好似这痛苦又浪漫的乱世真的多了几分明媚,独属于他们的风花雪月。 拍摄结束后,女摄影师将一张拍立得照片拿给郁青娩。 照片里,郁青娩高跟鞋踩累了,裸足踩在赵成溪亮面皮鞋上,被他单臂圈在怀里,模糊眉宇间,温柔深情却很清晰。 这张拍立得是休息间隙拍的,多了份自然,更让人动容。 郁青娩捏着拍立得一觉,拎唇笑,“谢谢,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嘛,而且您和赵先生真的很适合民国风,我拍的很开心,” 女摄影师眨眨眼,笑得开心,“这一天拍爽啦!” 她余光看见等在一旁的赵成溪,瞧出几分迫不及待,很识趣地说,“那先不打扰你们啦,祝你们幸福奥!” 郁青娩弯唇笑,“谢谢,也谢谢你的照片。” “不客气不客气!” 当晚女摄影师小号发了条动态,感叹一句“纯爱果然是富贵之家才给的起的东西,他超爱!她也超爱!他们超爱!” 原本这只是条普通感叹博,但她的粉丝里恰好有人磕郁青娩和赵成溪cp,随手评论了句“不会是青溪cp吧”,却意外掀起风浪。 顺着蛛丝马迹,还真叫他们这届火眼金睛的网友给查明白了。 一举将“青溪cp”再度送上热搜。 当天女摄影也收到了一笔对她来讲的巨额转账。 打款账户是怀渡。 备注伴手金。 她默默在朋友圈又感叹一句:恋爱脑果然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第85章 青溪 婚礼选在了夏天的巴塞罗那, 一座热情温柔又天马行空的城市,大街小巷充满了艺术与浪漫的生命力。 没有观众,没有冗杂喧嚣, 没有迎来送往,是独属于郁青娩和赵成溪的,一场静谧又松弛的二人婚礼。 抛掉繁杂的礼节,仪式当天他们睡到了自然醒。 郁青娩半趴在床上翻早餐菜单, 赵成溪冲完澡,头发擦半干, 带着一身水汽走到床边坐下,手扶起她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下。 目光略过她手里厚厚一本,“想吃什么?” 郁青娩扭了扭身子,抬头看着他,指尖戳了戳菜单上的“bikini”, 眼睛里亮着跃跃欲试的光,“想吃这个三明治, 好像是巴塞罗那很经典的三明治。” 巴塞罗那是个热情的城市, 连这里的早餐都有个热情的名字,比基尼三明治。 赵成溪目光顺着郁青娩手指的方向递去,看起上面的英文后, 他抬唇笑了下说“好”,“宝贝,吃了bikini, 不穿给我看看?” 她推他去打电话点餐, 笑着摇头说才不要。 除了bikini,还加了一份pan con tomato, 是烤面包配擦番茄泥,入口带着股淡淡的酒香。 郁青娩捏起一块切的小小的三角形bikini,咬下去表面酥软,里面的起司热烫,淋着的松露蜂蜜微甜,带着明显的菌菇香。 她眼睛亮了亮,递到赵成溪嘴边,看他咬一口后问好吃吗。 “好吃。” 赵成溪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表情淡淡地口出狂言,“宝贝,你穿着bikini喂我吃bikini的话,可能会更好吃。” 风月破碎 第113节 话刚说完,他就被塞了一口烤面包。 郁青娩脸颊略微有些红地说要先结婚。 已经从“才不要”到“先结婚”,赵成溪品出引申义,那双桃花眼漫上得逞笑意,边嚼着烤面包边点头。 除了仪式场地叫人稍装扮过,这场二人婚礼没有策划,全程由他们自由发挥。 吃完早餐,出门时已经十点多。 酒店门口停着辆深棕色敞篷大g,是之前赵成溪换好西班牙驾照时顺便买的,他接过钥匙,让助理回去,将有他们两人参与的原则贯彻到底。 周末有很多pop-up花市,他们驱车过去买手捧花。 郁青娩选了铃兰作手捧花,白色丝带扎起小小一束,绿枝细巧,小朵铃兰像一颗颗圆润的珍珠,干净纯粹。 没有冗杂流程要走,这一整天的行程并不紧张。 选完手捧花,他们又选了些装饰用的花,在附近随意寻了家吃海鲜饭,比起海鲜饭,郁青娩更爱吃蒜油虾,微辣口。 她咬一口嫩虾肉,望着街口人来人往,“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赵成溪叉一块切好的烤章鱼肉,闻言“嗯”了一声,“为什么?” “就是觉得我想这样办婚礼好像有点胡闹,你陪着我,爸妈还有爷爷也没意见,有点像闹着玩,但又真实地觉得幸福。” 从来到巴塞罗那,郁青娩就有这种感觉,她福至心灵,突然有的想法,很像家家酒,却有人愿意陪着实现。 赵成溪笑了下,“这有什么的,我们结婚,当然是我们说了算。” 她明知答案,却还要问一句那你呢。 “有句话叫听老婆话会发达。” 他潋滟的双眼微弯,挑了下眉,“我当然是听老婆的。” 领证后他很少叫老婆,依旧是宝贝,有有的喊,每次想逗人时便喊一声老婆,就如此刻,简单两字便让她害羞眨眼,双颊也渐渐变红。 下午他们去装饰用的气球,蜡烛,还有香槟和两只水晶高脚杯。 虽然没有宾客,但入口处还是立了迎宾墙,是郁青娩画的他们的婚纱照。 碧海蓝天,山垣层叠,枝叶茂绿间,小路延伸到崖边耸立的圆顶小亭子。 现场由工作人员粗粗布置过,绿地上了薄薄一层白色花瓣。 剩下的细节装饰都是赵成溪和郁青娩一点点完成的,飘起的气球,木质椅子笼上白纱,绿枝粉花扎在椅后,蓬松散落,虚擦着茂密草地。 木桌也被买来的鲜花绕边装饰,浅金色香槟搁在冰桶里,放在桌子中央,两只透亮水晶杯相贴着立在一旁。 郁青娩很喜欢那条小拖尾婚纱,这次还是选择穿着它举行仪式。 仿佛这样他们就在两个时空里都结婚了那般。 这场婚礼没有司仪,也没有主持,没有刻意安排的紧凑流程,一切随心而定。 婚礼誓词也不走大众路线,是简短的三两句手写信。 他们在只有海浪声的婚礼现场,用手机不清晰的音质放着歌,圈颈搂腰,没有舞步,只伴着音乐随意晃动着身子。 灿灿夜灯下,笑着的眼眸里只有彼此。 准备回酒店之际,郁青娩被赵成溪拉住了手臂,他把人拉进怀里,从背后将人抱住,面对海面而立,“宝贝,有礼物给你看。” 她惊讶仰颈,抬眼看向他时,忽略了从一旁猫着身子,快步走过去的工作人员。 “礼物?” “嗯。” 赵成溪点头,抬着唇,“怎么能这么简单结束我们的婚礼。” 他抬手捏住她下巴,将她的脸转过去,低颈凑在她耳边,“宝贝,抬头看。” 在郁青娩抬眸望过去的一瞬间,原本瞧着像是无用装饰的细线瞬间被点燃,银白色冷光烟花顺着细线散落,如无数灿星坠落的烟花瀑布。 夜空中也炸起香槟色烟花,碎金晕成碎银色,如丝如线地细密坠落。 她双眸瞬时睁大了几分,清润眸底映着一片灿然,张唇,不自禁低哇了一声,感叹着好漂亮啊。 赵成溪下巴贴在她耳侧,稍低一低颈,唇就能碰到她耳廓,他低笑着在她耳边问,“喜欢吗?” 郁青娩往后倚了倚,更紧地靠近他怀里,目光舍不得离开眼前的烟花雨。 语气里的兴奋遮掩不住,“喜欢!好漂亮!” 最后一簇烟花落完,她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在他怀里转身,双臂圈住他窄腰,双眸晶亮,“你什么时候安排的啊,我都不知道。” 他笑,“知道了就不算惊喜礼物了。” 除了烟花雨,赵成溪还派人买了仙女棒。 回酒店的路上,他把敞篷打开,滑燃火机,将郁青娩捏着的仙女棒点燃,滋一声冒出小簇淡金色烟花。 车速降低,一只细臂从车里伸高,指尖捏着仙女棒挥着。 浓深夜幕里,海边公路燃了一路碎金烟花。 无数个9秒。 无数个180亿个烟花。 无数个对视里的我很爱你。 * 酒店位于巴塞海边,他们房间在顶层,推开玻璃门,外面是外延的露台,深夜映着光的海平面尽收眼底。 冰箱里冷藏着赵成溪叫助理去买的流心巴斯克。 洗过澡,他裸着上半身,松垮套着条亚麻裤子,躬身从橱柜里拿出个瓷白碟子,将蛋糕搁在上面,又拿起两把小银叉,端着蛋糕走过去。 赵成溪弯身将盘子放在桌子上,顺势在郁青娩脸上亲了下。 她脸颊泛着红晕,他抬了抬眼,桌上两杯红酒,其中一杯只剩了个底儿。 他笑了声,同她挤一张躺椅坐下,手臂后伸将人搂进怀里,“醉了?” “有一点点。” 郁青娩抬起手,两根手指比划了下,她酒量虽不算好,但也不至一杯倒,婚礼上那几杯香槟的醉意被这杯红酒勾出来,这会有点微醺。 赵成溪望着她有些迷离的眼神,伸出手在她面前比了个数,笑着问她,“宝贝,这是几?” “这不是数字!” 郁青娩抬手握住他比心的手指,抿着唇笑,“这是心,我就只有一点微醺,没醉呢。” 他笑着低头,鼻尖蹭在她鼻尖上,低声“嗯”了下,“没醉,认得出不是数字。” 接着又低了几寸颈,在她唇上咬了下。 “老婆,新婚快乐。” 郁青娩听到这个称呼,耳朵有些痒意,心脏也泛痒,轻轻震着,她抬起双臂,圈住他脖颈,偏了下脸颊,在他弯起的唇上碰了碰。 她弯着笑眼,雀跃地说:“新婚快乐。” 赵成溪很低地“嗯”着,唇角笑意不减,边凑近在郁青娩唇上一下下亲着,边追问她,“宝贝,祝谁新婚快乐?” 她抬着眸,“你啊。” “我是谁?” “阿溪。” 赵成溪不满意,在她唇上又亲了下,“换一个。” 郁青娩咬了咬下唇,双颊红晕更明显了些,睫毛微颤了颤,犹豫好半晌才低着音量,望着他,很小声地叫了声“老公”。 叫完便搂紧他脖子,脸颊也埋进他肩窝里。 脚趾也不自禁蜷起来。 赵成溪面上笑容扩大,长指握着她后颈捏了捏,侧过脸,吻上她耳颈处的温热皮肤,鼻息间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在她脖颈处亲了好久,他抬起几寸身子,垂眼看着她。 声音透着哑,还有股未纾解的躁。 “宝贝,吃蛋糕吗?” 她这才想起那块被冷落的蛋糕,点了点头说吃。 赵成溪手臂支在一侧,探身捏起叉子,侧着切下一块喂在她嘴边。 接着将叉子朝桌上随意一扔,“砰”地清脆一响。 他瞬时低头,舌尖抵开她牙齿,碾化那小块蛋糕,吻变得甜腻又绵长。 亲完,郁青娩仰靠在躺椅上,眼眸含着淡淡醉意,眼圈泛起红晕,嘴唇也很红,微张着急促呼吸,圈在赵成溪颈间的手臂有些失力,往下松了几分。 他喉结很深地动了动,低头在她脖颈,锁骨处吻着。 扣在她腰上的手,在她腰侧皮肤抚起一阵颤栗。 赵成溪咬着郁青娩耳垂,声音喑哑克制,钻进她耳朵里引起酥麻,“进去吧宝贝,嗯?” 没听到声音,但埋在他肩窝的脑袋小幅度点了点。 赵成溪将人抱起走进去,把人放在中间圆形床上,拿起遥控器合上窗帘,这才单膝跪在她细腿间,俯身凑过去,背着光同她接吻。 悬在半空的薄腰,抵在大腿上的细腿过了好久才重新碰到床面。 室外热气将那块巴斯克烘化,淡黄色软心脱离烤脆的表皮,缓缓流淌在白色瓷碟上。 前段时间两人都忙,时间总是错开,现在终于休假,大有放开了做的架势。 只可惜酒店单次储备不足。 赵成溪用纸巾包住最后一个,团了把,往垃圾桶力一扔,嗓音喑哑地说这酒店服务不好,下次不住了。 郁青娩脑子泛着懵,无法将他的话前后连贯,迷茫地哼了声。 他俯低身子,在她颤动的小腹上安抚地亲了亲,复又起身在她唇上亲着,边亲边答疑解惑。 “总统套房只给一盒。” “宝贝,你说过不过分?” 风月破碎 第114节 听到这里,郁青娩才徐徐缓缓地听懂,她讲不出“过分”两个字,虽然只有一盒,但每一个都好久,比在家里久好多,他好像也不亏。 想着今晚是新婚夜,她还是点了点头。 又说了句,“这次假期很长。” 翌日,蜜月度假正式从巴塞罗那开启,自然醒后漫步在街巷,买一只gelato,排长队再次买到那块融化的巴斯克,焦糖山的日落,深夜的弗拉明戈。 他们没有做旅行计划,顺其自然地感受着这座城市的生命力。 在巴塞的最后一天,郁青娩说想吃酒店的早餐,很认真地翻菜单,点了土豆蛋饼,吉事果夹火腿,猪油包,两杯西班牙冰豆浆horchata。 还有一份bikini。 等郁青娩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时,早餐车已经送进了房间。 赵成溪看着那碟bikini,故作惋惜地叹一声,又故意逗她,“宝贝,真没有bikini?” 谁知,她竟在他意料之外地说“可以有”。 赵成溪笑了,握着郁青娩手腕将人拉到腿上坐着,扣着着她后颈,压低,在她唇上亲了下,“逗你呢宝贝。” 郁青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凑近他耳朵,小声说,“我穿了。” “嗯?” 他眉心跳了下,“穿什么?” “bikini啊。” 话落,郁青娩拉开腰间的细带,将浴袍解开褪下,赵成溪看见了她身上穿着的浅青色bikini。 抹胸款,胸口收窄,绣着朵同色玫瑰花。 盈盈腰间挂着两根纤细的声,在两侧系着蝴蝶结,中间连着那朵玫瑰花,是腿间唯一布料。 这是郁青娩第一次穿bikini。 “好看吗?” 赵成溪抬眼望向她时,眼底的情绪翻涌,扣紧她腰将人抱起来,大步往圆床走去,腮颊紧绷,嗓音低哑,“宝贝,早餐晚点吃。” 搂着人倒向面前的圆床,扣着她下巴吻地用力。 早晨新补的一盒用完后,那身bikini仍完整穿在她身上。 只是两朵玫瑰花乱了。 尤其是下面那朵,乱了,皱了,也歪了。 第86章 青溪 苏黎世一半山垣, 一半湖泊,市区不大,有轨电车撞着铃行驶在轨道上, 高处教堂懒懒地敲着钟,脚边鸽子边慢吞吞走边小声咕咕叫。 市中心褪去浮华喧嚣,充盈着安静松弛。 郁青娩穿着条浅棕色裙子,细带挂脖, 流光款,露出小片蝴蝶骨, 腰被赵成溪手臂圈着,他穿着件薄款夹克,内搭浅灰背心,左侧纹身从领口露出小半。 她从透明小袋里捏出一颗巧克力豆,抬手递过去,赵成溪低头吃掉, 咬出“嘎嘣”脆响,舌尖尝到味道后, 他皱了下眉, “咖啡豆?” “嗯,” 郁青娩笑着点头,“味道是不是怪怪的?” 赵成溪皱眉评价一句, “有点烘过头了。” 外层巧克力的甜都遮不住咖啡豆烘过头带来的焦苦。 郁青娩舌尖还残留着甜苦掺半的味道,突然想到什么,她抬眸笑着问, “我们这算不算同甘共苦?” 闻言, 赵成溪垂眼看着她,笑着说“算”, 抬手掐住她双颊捏了捏,“这么会讲话啊宝贝,这一句’同甘共苦’都让它变好吃了。” 她轻笑一声,眼眸灿灿,“那这家店要给我打公关费了,口碑挽救成功。” “说的对,”他煞有其事点头,挑眉逗她说要回去找老板要。 郁青娩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晃了下他的手指,“才不要。” “比起广告费,我现在更想去吃芝士火锅。” 说着就拉着他的手朝提前定好的小店走去。 这家cheese fondue的小店位于老城街角,刷着灰粉色外墙,很有年代感,还没走近便闻到浓浓的芝士味。 室外两人桌,融入热闹人流,很有烟火气。 赵成溪将夹克外套脱下来,随手搭在椅背上,随着他动作,背心领口微敞,胸口处的纹身多露出了几分。 金发店员收回菜单时,看到赵成溪胸口处的纹身,视线下意识移向郁青娩,果然看见相似面容,他眉眼露出笑意,眨了下眼对她说:“你男朋友很喜欢你。” 又说了句“祝你们幸福”后,拿着菜单倒退着往店里走。 郁青娩一时反应不及,怔愣一笑,回眸看到赵成溪胸口的纹身才恍然,“他是看到纹身了吗?” 赵成溪点点头,不太确定地笑着说,“大概是。” 一份fondue,racelette,蘑菇牛肉配土豆丝饼,还有两杯当地gold gin。 gin酒最先送上。 他们捏着细柄,在顶灯投落下清脆碰杯,笑眼里无声的,再一次说着新婚快乐。 晃动的淡金色酒液里飘着薄薄碎金箔,灿灿生辉。 郁青娩捏起一小颗水煮土豆,把烤好的松露芝士淋在上面,焦酥拉丝的芝士配上绵软的土豆,口感意外的好。 她拿起长柄叉子,插了颗白玉色腌小葱头,在咕嘟冒泡的fondue里滚了一圈,入口带着锅底的菌菇香。 只是满桌芝士宴,多吃几口还是会生腻。 郁青娩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往前凑了凑,讲着加密中文,但还是降低音量,“跟芝士火锅比起来,炸鱼薯条赢了一点点。” 闻言,赵成溪轻笑出声,也配合她小声说,“它赢在了柠檬汁。” 之前在英国时,他们去公园时总会买一盒炸鱼薯条,多要几瓣柠檬,全挤在炸的金黄的炸鱼块上,微酸解腻。 或许不仅赢在柠檬汁,还赢在了那些回忆。 那些填补了他们校园恋爱空白的回忆。 旅行最后一座城市是采尔马特,马特洪峰有欧洲为数不多全年可滑的雪场。 在洲城时,郁青娩说过想去试试滑雪,室外雪场基本都在北方,阴长阳错地没空出完整时间,这趟旅行为数不多提前计划便是马特洪峰的雪场。 郁青娩看着整套滑雪装备,惊讶不已,欣喜地看着赵成溪,“你怎么什么都准备好了?” 他笑了下,“不是想滑很久了吗。” 她眼睛弯着,话像埋怨,但语气很兴奋,“你又不跟我讲。” “说了就没现在这效果了,”赵成溪抬手捏了捏她双颊软肉,微弯腰,同她对视,“恋爱需要惊喜,需要新鲜感。” 郁青娩笑得更开心了,心脏像长出一张透明翅膀,她抬起双臂圈住他腰,故意说:“可是我们结婚了。” 他也笑,语气更理所当然,“那更需要惊喜了。” 在很多人眼里,结婚是一张名为稳定的标签,迈进婚姻就是迈进平淡,迈进柴米油盐,迈进需要无波无澜,也迈进了太多理所当然。 可在他眼里,婚姻比任何关系都需要惊喜和经营。 他们换好雪服,带好手套和帽子,出发前往雪场,助理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 坐在后座,郁青娩小声同赵成溪咬耳朵,“林助理全程跟着啊,不是在休假吗?” 他笑了下,垂眼,“给他的额外假,年假照旧。” 虽说林助理全程隐身陪同,但需要他做的并不多,只是偶尔开车订酒店跑腿而已,大部分时间自由支配,称得上是带薪公费旅行。 郁青娩不禁喃喃一句难怪。 “什么?” 她抬眼看赵成溪,小声把话讲完,“难怪林助理心甘情愿。” 虽然是夏天,但雪场雪质依旧很好,没有冰沙感。 郁青娩雪服里穿了一层保护层,但赵成溪还是把提前准备的小狗软垫给她系在屁股上,膝盖上也戴了两只小型小狗软垫。 她在雪场望了一圈,垂眼看着蹲在身前,给她系膝盖软垫的男人,“他们都不戴这个吗?” 赵成溪系紧后扯了下,确定牢固后才站起身,他抬手给她调整护目镜,“他们基本都只穿雪服里的保护层。” 他在旧金山经常去雪场,滑雪技术称得上专业,便没请雪场的教练来教。 郁青娩滑的是单板,比双板难控制,也更容易摔跤,但半天下来,她身后软垫基本没碰上雪。 每次她站不稳,控制不住平衡时,都被赵成溪稳稳接住。 没有边摔边学,学滑雪变得可爱又简单。 郁青娩对滑雪更多是好奇,能在赵成溪的陪同下滑出小段下坡,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抬手将护目镜推到头盔上,露出一双期待笑眼。 她隔着手套拉住他的手,“想看你滑。” 赵成溪笑了下,“不学了?” 郁青娩还有些气喘,笑得时候,呼出薄薄冷雾,点了点头,“好累了,不学了,想看你滑雪。” 她之前只在相册里看过赵成溪滑雪的照片视频,但还没现场看过。 “行,滑给你看。” 赵成溪走到雪场中间,转头看向郁青娩笑了下,她也弯唇冲他笑,皑皑白雪里,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十几岁那个张扬骄傲的少年。 下一秒,他挪弄雪板,倏尔从最高处顺直滑下去,蹲身ollie跳,搓雪回旋,在空中扬起层叠细密雪粉。 不少在拦网前靠着休息的人看到这一步,都抬手作喇叭状高呼。 滑至半山腰跳台,他外转蓄力,滞空后内转360,落地后继续速降。 郁青娩站在山顶往下看,眼瞳比阳光下的雪还亮,看着赵成溪利落的动作,她嘴角扬得很高,若不是脚上穿着雪板,她肯定会原地起跳。 等赵成溪坐着缆车上来后,郁青娩拖着笨重雪板挪过去,眼睛亮晶晶地夸他滑得好帅,接着又拿出手机给他看刚才录的视频。 “我拍到了!刚刚你跳起来的动作!” 风月破碎 第115节 看着郁青娩眼里明晃晃的喜欢,赵成溪眼底笑意更盛。 他故意逗她,“宝贝,更喜欢我了?” 本只是想逗一逗人,叫她脸红,没曾想面前脸颊因低气温而冷得泛红的人真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还笑意吟吟地对他说“更喜欢了”。 在凉风拂面,透冷气雪场顶点,赵成溪垂眼,望着眼前眉眼含笑的人,心脏不受控制地怦然快跳,震得胸腔都微微颤动。 那一刻,他很想接吻。 后来离开雪场前,赵成溪突然拉住了郁青娩,止住她往前走的脚步,在她抬颈望过来时,抬手将她脑后的帽子扣了下来。 在周遭喧嚣和她疑惑的眼神里,他忽地低下头。 藏在毛茸茸帽子里。 跟她接了一个短暂又悸动的吻。 * 夏天的采尔马特小镇积雪褪去,露出连垣茂绿草地,湖边明黄色小花被风吹得四处摇曳,远处马特洪峰只覆盖浅浅一层薄雪,若隐若现露出岩石原色。 半山腰积雪已化,毛茸茸的黑脸羊低头咬着嫩草,脖子上挂着古铜色小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郁青娩穿了件薄长款棋盘格外套,浅棕配孔雀蓝,同款阔腿裤盖过脚面,抬手拢了下外衣蹲下。 她伸出手臂,想要摸一下乖乖吃草的小羊,谁知它们竟主动贴过来,其中一只好乖地钻进她怀里,卷曲蓬松的毛蹭着她。 “好乖啊。” 郁青娩看着在怀里蹭脑袋的小羊,心脏软软地感叹。 它们仿佛听懂那般,毛发松软的脑袋蹭得更积极了。 郁青娩笑着看向半蹲在一旁给她拍照的男人,“阿溪,你来摸一下,毛软软的。” 赵成溪收起手机,笑着起身走过去,刚一抬手,那颗卷毛脑袋便主动贴了过来,在他掌心蹭了蹭。 “是挺乖。” 他边说边像撸狗那样撸了几下。 接着又凑过来几只体系偏大的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像在排队求摸。 赵成溪被几双小羊眼睛给看乐了,还是抬手过去摸了几下。 郁青娩也被这架势给逗笑,扑哧轻笑出声,拿出手机也给他和小羊拍照,“它们有kpi吗?都好乖的过来让摸。” 他轻拍了其中一只的脑袋,“问你呢,有kpi吗?” 黑脸羊很乖,但也有些粘人,还差点不让他们走。 赵成溪抬手勾着郁青娩肩膀,缓步朝山下走,“就该送它们去上班。” 她笑得肩膀颤了颤,抬眼看着他说:“那它们会讨厌你的。” 闻言,赵成溪也笑,抬起垂在郁青娩身前的手,捏住她下巴,往上抬了抬,“我们有有不讨厌就行。” 她抿着笑,故意问,“要是讨厌怎么办?” “要是讨厌的话,”赵成溪重复了一边,低“嗯”着,像是真认真思考起来。 过了会儿,他低下颈,含笑看着她。 “还能怎么办啊宝贝,只能对你更好了,努力多增加点喜爱值。” 夜幕渐降,伴着天空最后一丝橙色渐变成深邃的蓝色,赵成溪望着郁青娩,勾着嘴角,凑近,亲在了她的唇上, 地平线负四度到负六度之间,暖调与冷调交织。 日落与夜晚交汇。 天空短暂地融成整片蓝色。 在短暂静谧的blue hour里,赵成溪双手捧着郁青娩的脖颈,含着她的唇瓣,鼻息急促温热,勾着她的舌尖加深这个吻。 在此刻与整个宇宙分享他们的悸动。 blue hour转瞬即逝。 但爱人的心动永恒存续。 第87章 青溪 从欧洲旅行回来, 郁青娩没得空休息,便忙于此前洽谈好的联名合作。 艺术家联名迅速出圈,让不少品牌赚得盆满钵满, 跃跃欲试想分一杯羹的更不在少数,抢占先机在联名营销里显得至关重要。 最近中国风,非遗风蔚然成风,势如破竹地硬核圈粉。 不少品牌方同青年艺术家跨界合作, 将舞龙,漆艺竹编, 龙鳞卷重新带回大众视野。 前段时间郁青娩办的画展在艺术界掀动波澜,之前纹身作品也偏新中式风格,回国后接连斩获的青年奖让她名气渐起,不少品牌方抛出橄榄枝,邀请她一同打造联名产品。 毫无疑问,郁青娩心动了。 在几家品牌选了理念最投契的一家, 新兴咖啡品牌,松chillax。 松弛感的松, 谐音宋朝的宋, chillax亦是chill和relax的结合。 宋朝的松弛感是整个时代的悠闲自洽,松chillax期望将那个时代的松弛在如今快节奏的时代里重现,辟一隅之地, 让喧嚣归于平静。 这次合作围绕宋朝四雅,焚香、点茶、挂画和插花,推出四雅咖啡, 并在宋朝美学最浓郁的湖城打造“四般闲事”的主题店, 体验宋人的松弛感。 郁青娩负责主题店,咖啡杯身以及周边的插画设计, 经常往返于洲城和湖城之间。 又一次落地,赵成溪在机场接到人。 他一只手扶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搂住郁青娩,手指在她后腰处轻按着给她放松,边往外走边说,“我让林淮在湖城选了几处临湖别墅,这两天抽空选一套喜欢的。” 闻言,郁青娩原本泛懒的神经一激灵,“在湖城?” 赵成溪点头,抬手按亮行电梯按钮,垂眼看着她,“离开店还有一两个月,总不能每次过去都住酒店,不方便。” 他看着她有些懵的表情,抬唇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脸颊,“傻了?” “不是……” 郁青娩摇摇头,她只是没想到他打算在湖城买房子,“会不会有点夸张?” 这时电梯“叮”一声到达。 赵成溪拥着人走进电梯,垂眼笑着说:“不夸张啊宝贝。” “而且咱家钱多,正愁没处花。” 郁青娩哭笑不得,抬脸看着他,瞧见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没忍住轻笑出声,“歪理。” 赵成溪挑眉笑,“歪理也是理。” 他低了低颈,唇贴在她耳边,“照片我看过了,临湖风景不错,落地窗很大,我们可以边赏荷边……” 话说到一半,沉默几秒,唇角掀了掀,笑腔气音的说完最后一个字。 “做。” 郁青娩被赵成溪的口出狂言给吓到,瞬时抬手捂住他的嘴,余光心虚地看了眼角落里的摄像头,急声道,“还在外面呢,有监控!” 他毫不惧怕,笑着在她掌心亲了下。 “干嘛呀!” 她瞪他一眼。 赵成溪垂下眼皮,眸前如春水般漾着笑意。 “放心吧宝贝,没人点开来听,不过要是监控室的人看到刚才的投怀送抱,” 他故意吊人胃口地顿了顿,挑了下眉继续道,“说不定真好奇,想听听我们说了什么悄悄话。” “……” 郁青娩好气又好笑,气恼地抬手打了他一下,“赵成溪!” 赵成溪也不恼,眼底笑意更盛,懒懒应着声。 “在呢宝贝。” 拿他一身顽劣性子没办法,郁青娩只好抬手又拍了他一下,在电梯门打开后,踩着浅棕色矮跟芭蕾鞋先一步走出去。 赵成溪垂了垂浓长睫毛,遮住潋滟笑意,拉住行李箱,小跑着追过去。 低着声音,带笑腔喊人,“宝贝,等等我。” 几步将人追上,他抬臂圈住她细颈,笑着凑近,鼻息阵阵扑在她耳廓,“我错了宝贝。” 讲着道歉话,尾音却扬着,一点都不诚心。 郁青娩没生气,就是有点难为情。 被他蹭耳朵,亲脖子,柔声讲小话这么一哄,她佯装的气也端不住了,反倒是将一身长途飞行的倦意给哄了出来。 她嘴角小幅度翘了翘,放缓脚步,往后靠在他温热胸口。 如倦鸟归巢般,低低软软的,“好累啊。” 赵成溪低颈在郁青娩额头上亲了下,微俯了下身子,劲实手臂托在她圆臀处,稍一用力便将人给抱了起来。 她低呼一声,赶紧圈紧他脖子,“还在外面呢。” 他挑眉,唇角挂着笑,“怕什么,这里没人。” 凌晨的地下停车场,车子虽停得满满当当,却空无一人,回音明显的空间里只有他们小声耳语,还有行李箱滚轮在地上的摩擦声。 今晚赵成溪开的是一辆landrover defender,亮漆黑武士,高底盘硬核越野。 前段时间,他从英国收来的一辆“古董”defender,空运回来直接送进车厂,这是改装完第一次上路。 拉开副驾驶车门,赵成溪直接将郁青娩放在座位上。 他爱玩车,也爱改装老车,她在loop室内车场见过不少停产的古董超跑,古董越野还是头一次见,外车内饰都很有年代感。 车内很宽敞,视野也很好。 “好漂亮啊。” 郁青娩摸了摸中控台上的木质挡板,深浅棕,复古撞色。 赵成溪扣上安全带,闻言抬唇,边启动车子往外开边笑着说,“车顶安了车顶帐篷,过两天让他们再装个车边帐篷。” 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木质方向盘,驶出停车场。 风月破碎 第116节 街边暖亮路灯顺着车窗透进光,落在男人立体深邃的五官上,红路灯前,他在光影错落间侧过颈,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单手控着方向盘,衬衫半挽,露出小臂。 “等忙过这阵我们去露营。” 他眼角尖细微微向下,眼尾很浅地上扬,不笑时水光潋滟,笑起来有浅浅卧蚕,眼眸更似清泉聚拢,愈发眼波流转。 哪怕恋爱至今,郁青娩仍对他这双水雾感的眼睛毫无抵抗力。 望进那双眼睛时,她便不受控心跳加速。 任由其蛊惑,不论听到什么,都只想点头。 “好啊。” * 翌日下午,林助理便带着平板来了一昭馆山,郁青娩挑了其中落地窗最大的一栋,她同林助理讲时,赵成溪恰好在这时走过来,端着杯咖啡靠在沙发边上,垂睫看了一眼,嘴角一瞬上扬。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语气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宝贝就是眼光好。” 林淮虽不懂话里蹊跷,但跟在赵成溪身边这么久,察言观色早已炉火纯青,见两位老板都满意,从一昭馆山离开后便立马联系卖家。 初冬,松chillax发布了官宣视频。 虽然郁青娩仅出镜几秒,侧面作画视角,但眼尖网友还是一秒认出。 松chillax稍显冷淡评论区瞬间热闹起来,惊讶于这样一兴起的小品牌能同郁青娩合作,她自身成就已在青年艺术家里拔得头筹,更何况她如今还代表了洲城赵家。 不论怀渡是否表态,都已是隐形背书。 一夜之间,松chillax从寂寂无名到无人不晓。 网友纷纷评论这简直就是泼天的富贵啊! 这段时间因着郁青娩一半在湖城,赵成溪也经常飞过去,有时会陪她去现场,虽只是等在一旁,但也摸透了实际情况,同林淮之前给他的那份背调相差无几。 湖城主题店开业,主推四雅咖啡,搭配四款甜品,酥油鲍螺,苏轼小饼,大耐糕和栗糕。 每人人手一份《宋人松弛指南》,以故事的形式,围绕宋朝四雅将宋人生活娓娓道来,新工笔插画给足了体验感,松驰躺平内求,更是直击灵魂。 线上商店也同时开启,出售宋瓷,宋扇和宋香等周边,刮起了宋朝美学的风。 松chillax热度飙升,流水也很漂亮。 郁青娩也因这次合作更加出圈,除了画廊官博,连纹身店官博的私信都爆了,边芋哪见过这场面,点开后直接傻眼,手机震了很久才停下。 更有不少慕名过来,点名要纹郁青娩设计的图,连陈佳佳的美甲店都沾了光,感叹真是一人飞升,仙及鸡犬。 边芋兴奋地敲字发消息—— “青娩姐,你火啦!” 赵成溪那时正跟郁青娩在一家酸汤火锅吃晚饭,他们坐在桌子同侧,他垂下眼,恰好看到她点开的消息界面。 他放下手里的镂空窗花冰粉,低头,下巴靠在她肩窝。 “宝贝,不想努力了。” 郁青娩闻言边打字边笑,回完边芋的消息,她把手机放在桌上,侧过脸看着他。 赵成溪挑了下眉,也同她对视,眼尾微微翘起。 过了会儿,“不想养我?” 她摇摇头,“不是。” “嗯?” 郁青娩抬手捧住赵成溪的脸,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笑,“我是在想,某人前两天不是还说要入股吗,现在开始养你的话,剩下的工作就要我来做,我才不要。” 闻言,他轻笑了声,眼下露出卧蚕。 “半点亏不吃啊宝贝。” “那我再努力努力。” 赵成溪之前陪郁青娩在现场时,心里就有大概雏形,赵家和梁家虽都涉猎餐饮界,但前者重餐,后者重饮,在洲城开设茶咖体验店,梁尘更适合作牵头人。 聚会时提起这事,梁尘没多意外,夹着雪茄抽了口,笑了,“你这次不提,下次就是我开口了。” 闻言,赵成溪挑眉,也乐了,“你怎么猜到的?” 梁尘摊了下夹雪茄的手,“显而易见。” “这家店理念对你胃口,但这并不够,重要的是你老婆的这次合作让你看到它了。” 他又抽了口,唇边溢出薄淡烟雾,“叫上沈时斜老婆,在茶室这块,姜吟现在做的比我好,后期打通港城市场,她可以主导。” 这一合作消息放出来,网友纷称松chillax的跨界才是赢麻了,别人跨界是升咖,松chillax跨界是直接上演命运交换。 洲城的茶咖体验店也毫无疑问成为新顶流。 松chillax这一无名小卒的接连爆火也让大家渐渐明了,跨界出圈或许有流量密码,但出圈后的热度保温除了新意不断,更重要的是真诚。 在纸醉金迷,金钱为上里,不遗余力将沧海遗珠的宋朝文化展现出来,就是它最大的诚意和筹码。 这场合作里,没有大树乘凉,而是互相成就。 临近年关,茶咖店落定,赵成溪手里的项目也逐渐收尾,终于得空开车带郁青娩去湖边营地露营。 车顶和车边帐篷支起来,帐篷下立起小木桌和火炉。 来之前,家里阿姨提前准备好了树枝面包,面团拧成条,螺旋缠绕在树枝上。 郁青娩边跟赵成溪小声讲话,边捏着树枝一段在火堆上烤面包,没多久,刷了黄油的面包就烤得金黄油亮,她在表面撒了层糖颗,隔纸将面包从树枝上扭了下来。 顺着纹理掰开,她咬了一口,又喂了正在煮面的男人一口。 赵成溪挑眉,边捏着筷子搅面边夸人,“好吃啊宝贝,可以开店了。” 郁青娩又撕下一块,沾了点garliccream递到他嘴边,看向咕嘟冒泡的小锅,笑着说:“那阿姨是这家店的主力。” “嗯?” “面包是阿姨准备的,荷包蛋和午餐肉也是阿姨提前煎好的。” 赵成溪闻言乐了,下巴朝一旁小碟子抬了抬,里面是从汤底里捞出来的烤蒜瓣,“烤蒜头也是阿姨准备的。” 郁青娩扑哧一笑,“阿姨什么都做了,名声让我们占了。” 他挑眉笑,话讲得不着调,“阿姨有格局,不慕名利。” 将麻油挤进去,赵成溪关掉开关,将小锅从电炉上端下来,放在隔热板上,两人拿着筷子用小锅吃同一碗面。 吃完后,他们踩着折叠梯爬上车顶,窝在支好的车顶帐篷里看星星。 偶时能听到枝杈上鸟叫声,还有营地其他帐篷传来的笑闹声。 郁青娩靠在赵成溪怀里,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她收回看着星空的视线,垂眼看着他们牵着的手,不由轻笑出声。 他闻声也跟着笑了笑,垂下眼,“笑什么?” 她仰起颈,笑着望进他水光清润的眼底,“没什么,就是觉得开心。” 赵成溪折低脖颈,在她唇上亲了下。 握住她的手,将她掌心覆在他心脏处,垂眼笑着问,“感觉到了吗?” “什么?” “我的开心。”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他们时刻努力感受对方感受。 这一刻,他们灵魂共振。 第88章 青溪 细雨淹润, 银丝细密渐转豆点大,噼里啪啦砸下来。 郁青娩细臂间的纸皮袋子也被雨水打湿,她忙不得护自己, 拢起手指护宝贝似的遮在纸袋上面。 她小跑进附近的一家戏楼躲雨,刚要瞧一眼纸皮袋里的东西,就被迎上来的小厮止了动作。 听了小厮的话才知这家戏楼要戏票,购票入场, 对号入座。 郁青娩今日剩的银元吃盏茶都不够,就在她瞧外面雨势, 犹豫是否冒雨在外等黄包车时,一道懒腔男声给她解了围。 “怎么来的这样迟?” 闻声,郁青娩抬眼望去,入眼是张陌生面容。 口气这般稔熟,她现下怀疑是否熟识,看过去的眼神也带起打量意味。 眼前男人身着亚麻条纹衬衫, 浅棕皮背带,外披粗毛呢西装, 指间燃着一根纸卷香烟, 白雾四漫。 那双望过来的笑眼,烟雾里依旧潋滟。 瞧着——很轻佻。 也不等她应声,男人夹着香烟的手指朝她又抬了下, “同我一起的。” 小厮陪笑,毕恭毕敬展臂迎接,看向郁青娩的眼神里兼带讨好和惊讶。 她不好拂面, 被迫坐在戏楼前排瞧完了整场戏, 临走时细雨未停,肩上被男人披上了他的毛呢西装。 后来她旁敲侧击问起家里佣人, 才知那日戏楼遇见的是赵家少爷,赵成溪,刚留洋归来。 只是这位赵家少爷名声不好。 留洋前挥金如土,是戏楼舞厅常客,如今更是奢靡无度,整日纸醉享乐,沾染的西洋做派更叫守旧人家私下叮嘱女儿切勿招惹。 但郁青娩却对这位赵家少爷生了好奇。 寻着各种借口出门,去那日的戏楼听戏,三五次扑空,也偶逢过一两回,许是她探究眼神太明显,又许是巧遇频繁。 第三次在戏楼遇见时,赵成溪将人拦在戏楼二层屏风后。 狭小阴影里,他一袭烟灰马甲,依靠在栏杆上,“巧合多了就不巧了,对吗郁小姐?” 风月破碎 第117节 郁青娩被问得心虚,垂下纤长睫毛,晓得心思被他探清,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在身前拎着小包的手指紧张收紧。 借着廊间映过的光,赵成溪细细打量面前的姑娘。 她一身水蓝色旗袍,乌发微卷,脚踩缎面路易跟鞋子,耳垂处空空,颈间细细一条单珠珍珠项链。 赵成溪唇角若有似无抬了抬,插兜直起身,缓步朝她走过去。 皮鞋跟在木地板上踩出慢吞吞的响,每一下都像敲在她心口,催促着心跳变快。 他在一步之遥驻足。 “喜欢我?” 是疑问句,却是笃定语气。 郁青娩心事被戳破,睫毛下意识颤了下,在他灼热视线里抬眼,望进那双水光桃花眼里,心跳声在耳际奏响。 她不知道是否真的“嗯”出了声音,但眼前人忽地笑了下。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他牵了起来。 从未同异性有过这般亲密接触,郁青娩心下莫名紧张,下意识蜷指想要躲开,却被赵成溪曲起的手指紧紧拉住。 “听过自由恋爱吗?” 她没答反问,“你会三妻四妾吗?” 听到这话,赵成溪明显愣了下,随即抬唇笑开,愈发觉得眼前这姑娘有趣,说“不会”时依旧瞧着浮皮草率的随口一应,但郁青娩却愿意相信,就像不在意关于他的风言风语那般。 她嘴角很浅地扬了扬,“那我听过。” 自那日之后,他们谈起了一场新式自由恋爱,但却不似字面那般自由。 郁青娩不敢让家里人知晓,同赵成溪见面更是寻遍借口,每次约会都偷偷摸摸,好在他挺配合地遮掩他们的关系。 但也只是明面上。 刚推开茶馆的包厢,郁青娩就被等在一旁的赵成溪拦腰抱起,一同挤在雕花酸枝扶手椅上,她臀坐在他腿上,仰着颈接吻。 如今她不似刚开始那般生涩,会试探着回应。 茶馆一楼在讲评书,他们在二楼包间,敞小窗远观。 赵成溪夹着烟吸一口,偏颈吐出烟雾,郁青娩窝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指尖在他喉结上摸了下,在他视线垂下来时开口小声道,“我想抽一口。” 他很浅的吸了口,低下颈,往她唇间轻轻吐着烟圈。 夹烟的手捏住她下巴,笑了一下,“你父亲知道你这么叛逆吗?” 郁青娩细眉下那双眼睛弯着,“只有你知道。” 她搭在扶手上的小腿小幅度晃了晃,旗袍侧边盘扣开了三颗,前襟皱皱堆起,愈发做实叛逆名声。 赵成溪搂着她的手,在那抹细腰上摸着,低笑着叫她小骗子。 每个瞧见郁青娩的人,都会主观臆断她听话不逾矩。 那日在戏楼初遇,在场的还有梁家小少爷,梁潮,听闻他们开始约会见面,他震惊不已,怎么瞧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但赵成溪却在初次见面时就看出他们是一路人。 路易跟女鞋和西洋画颜料。 无一不昭示着她乖巧皮下的叛逆心性。 几日后,沈家少爷迎娶北城姜家千金的消息登报,郁政鸿一介洋行经理本连沈家请帖边都够不着,却轻而易举从旁处买来一份请帖。 赴宴前他叮嘱女儿要多交谈,攀个交情,莫要招惹赵家少爷,免得吃苦处。 郁青娩面上听话应下,却几乎未在宴会露面,而是跟那位莫要招惹的赵家少爷躲在洋楼一间房里讲情话,穿来的米色针织短衫随意丢在暗红烫金纹软垫长椅上。 她身子压过赵成溪一条腿,靠在他曲起的大腿上,身上那件水红色旗袍也起了褶,领口两颗盘扣凌乱开着,耳垂上的珍珠耳夹也掉了一颗,滚落在不远处的地毯上。 “父亲那张请帖是你安排的吗?” 赵成溪抽烟的动作顿了下,吐出烟圈,在烟雾里垂下眼,抬唇笑了下,“不然怎么光明正大见你。”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她一缕罗马卷,绕着细软发丝,缓缓打着圈。 “刺激吗?” “嗯?” 郁青娩抬眼皮瞧身前男人。 赵成溪又吸了一口烟,唇边混着半口烟,吐在她耳窝处,在她耳边徐徐笑着说,“背着人幽会,不像偷情?” 跟郁青娩谈恋爱的事,在他那圈子里不是秘密。 但众人没料到的是他这一混迹声色的倒成了被玩的,被人姑娘藏着掖着,跟偷情似的不愿给名分。 不过他倒觉得没什么,反而乐在其中。 只是这段东藏西瞒的关系还是露了马脚。 郁政鸿虽终日忙着洋行事务,但太太路珈平日除了管家,有大把闲散时间,不过月余,她便瞧出女儿有了变化。 最明显的是她着装的变化。 郁青娩小时候怕疼没打耳钉,多年未戴过耳钉,最近却忽然带起耳夹,路珈去商铺打听过,是少见的西洋货,可这千金难求的西洋耳夹,她女儿却琳琅满目有一匣子。 路珈私下问起陪郁青娩出门的佣人,佣人也只是说小姐平日爱去茶馆戏楼。 她同郁政鸿讲起此事,他却很满意,“能同公使家小姐讲得上话是好事,我在洋行说不准能借上力。”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很多蛛丝马迹就很易发觉。 在西洋大戏院看完影片,夜色已深,一辆黑色宾利汽车停在了福庆巷,两人从车上下来,却迎面撞上了等在巷口的路珈。 郁青娩没料到她同赵成溪的关系会以这样的方式曝光。 她心虚地低声叫了声妈。 反倒是赵成溪淡定如斯,摆手将司机叫来,低声讲了几句后,司机便启动车子离开了,他搂着郁青娩的腰走到路珈面前。 众人口里目空一切的赵家少爷意外地彬彬有礼。 “郁太太,我跟令媛是自由恋爱。” 路珈自然晓得他身份,赵家钱权滔天,不是他们这般小门小户招惹得起的,怒火中烧也只能往肚里咽。 心里再有气,面上也只能以无视发泄。 赵成溪似乎晓得她想法,直接了当道,“我父亲会来商量婚事。” 当晚郁家灯火通明,瞧着房内坐着的两尊大佛,郁家夫妇也心知这婚事是盖棺定论,再无转圜了。 郁政鸿虽一心想借女儿婚事攀高枝,但也没将心思动在这样高的枝儿上,好在赵家给出态度不似意料之中的反对,瞧着像是挺满意。 这段婚事在洲城引起波澜,茶余饭后热聊话题,不少眼热人讲酸话觉得赵家定要反悔,但订婚仪式日期却很快登报。 黑白订婚照,郎才女貌,郁青娩一袭包头西式婚纱,珠光宝气,华丽无比。 在这场言语风浪里,赵家未讲半字,却真金白银地撑足场面。 婚礼仪式后,他们不住在赵家祖宅,而是住在赵成溪在秀阳路购置的一栋洋楼,小楼外侧种着玉兰树,枝叶延伸着探进三层露台,春日玉兰花开,微风轻轻吹散花香。 三楼露台旁是郁青娩的画室,姜思序堂,马利牌国画颜料,还有各式新兴的西洋油画颜料,西洋画师也会每周过来教授西洋技巧。 她时不时会让赵成溪做模特,雀跃地说要给他画画像。 正经画像没几张,他穿真丝睡衣,胸口大敞的抽烟画像,喝酒画像倒是攒了厚厚一沓。 赵成溪依旧对家里商行兴致缺缺,仅挂个名,兴致来了才去管一管,平日里依旧辗转于娱乐场所,挥金如土,只不过他现在是带着新婚太太一同混迹风花雪月。 郁青娩怕惹父母生气而不敢穿的衣裙,在婚后都无所顾忌地穿上身,一袭珠粉色吊带裙,细颈间绕着双层珍珠项链,罗马卷长发垂在肩后,脚踩一双粉缎镶银边编织小高跟。 百乐门听完一曲玫瑰玫瑰我爱你后,又去了常去的大茶馆听评书。 二楼包间已经叫赵成溪买下,成了两人幽会的常去处。 窄硬的酸枝木扶手椅早已换成西洋软垫长椅,木地板上也铺了层紫色暗纹地毯,中间摆了个矮脚桌,两杯樱桃色利口酒被饮了大半。 原本用来俯瞰听评书的两扇小窗紧紧闭着,两只长筒丝袜皱皱巴巴团在地毯上,水草纹烟灰缸上摆着只燃着的香烟,白烟徐徐飘开。 郁青娩额前,颈间和半露的蝴蝶骨浮着一层细密热汗。 她肩上的细带滑落,雪纺裙堆叠在后腰处,脸颊侧贴着趴在软垫椅上,若有似无地颤栗着。 赵成溪微侧过身,将保险小衣扔在矮脚桌上,复又转回身子,俯身凑近,在她那段白皙泛粉的脖颈上舔咬着。 他手臂绕过去,在两垣上抚弄,她微颤着缩了缩双肩,气若浮游地唤他。 “成溪。” 有点怕他用第二个保险小衣,她嗓音哑哑地补充了一句膝盖痛。 赵成溪在郁青娩脸颊上亲了下,低笑着“嗯”了声,扣着她肩膀将人转过来搂在怀里,他抬手揉着她泛红的膝盖,另一只手顺了几下她被抓乱的罗马卷。 两扇小窗打开了,评书声清楚地传进来,他抱着人坐在长椅上,靠着软垫,手揉着她的膝盖。 两人时不时笑着低声讲小话。 一楼散场了也无人敢敲包间的木门。 直到包间门被他们推开,等在远处的小厮们才毕恭毕敬迎上前。 回到秀阳路,佣人已经备好了宵夜,送到了二楼卧房,杨梅奶油松饼,还有两杯冰过的荷兰水。 郁青娩斜腿坐在软垫上,捏着小叉子挖着奶油松饼,赵成溪脱掉烟灰色马甲,坐在她一旁,一只手臂自后圈住她的腰,“好吃吗?” 她眉眼弯弯地笑着点头,捏起一颗杨梅喂给他。 他一边张嘴咬住,一边手下用力将人面对面抱进怀里,大手探进裙摆,指尖触到丝绸小裤。 她呼吸急促起来,双颊微微红润,心脏比水晶杯里气泡裂开的速度还快。 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琉璃吊灯映着斑斓光影。 扯断肩带的雪纺裙子丢在床位,裙摆从床沿垂落下来,摇摇晃晃地擦着床边的暗纹地毯。 赵成溪握着郁青娩细瘦脚踝,将她细腿折起,他俯身,另一只手掐住她下巴,稍一用力捏开她嘴巴,低头咬着她唇接吻。 床上白纱帷幔散落一半,在他裸背上遮起的阴影忽大忽小。 紧实的背部肌肉上生起一层细密热汗,顺着脊骨纹理流向两小汪腰窝。 落在腰侧的脂玉细腿颤栗着曲起,脚背绷直,圆润脚趾紧紧抵着床面。 风月破碎 第118节 垂在床边的雪纺裙子终于不堪重负地整片滑下。 层层叠叠堆落在地毯上。 雪纺裙旁还扔着几个带水迹的保险小衣。 暮来朝去,寒来暑往,郁青娩同赵成溪成婚已经两年了。 他们从秀阳路三层洋楼搬去了留洋设计师设计的文珠别墅,玉兰树下,茂绿草地上跑着一只颈间戴银铃铛的京巴犬,白色毛发软茸茸的。 管家将行李箱拎上黑色梅赛德斯奔驰。 郁青娩头戴一顶白色毛呢小礼帽,露出手推波纹卷发,一袭米色小洋装外穿了件浅咖色毛呢外衣,同身着同色毛呢大衣的赵成溪一起坐进车后座。 风吹动车窗布帘,露出相贴的唇瓣。 轿车行驶出别墅铁门,前往南浦火车站。 乘火车去滨城看雪。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一声枪响,玉兰花落。 誓言未破,那年冬季,雪落发丝,他们早已共白首。 短短三十八载的乱世,纸醉雪月,昙花一现,却也足以惊动岁月。 如同他们那场爱。 玉兰花下,执笔在画卷上描摹的面容。 经年不褪。 第89章 青溪 春末尾, 白日风柔,夹着暖意,吹得人暖溶溶。 摘云巷巷尾开着家书店, 无招牌,仅在门口立着块桃木门匾,写着“书店营业中”。 暗绛细框将临街落地窗隔成小格,镶着一排窄长桌, 高脚木椅上坐着个女生,穿着条裸粉色无袖圆领棉布拼纱连衣裙。 巴掌大鹅蛋脸被耳边落下的发丝遮住大半, 隔着玻璃都能瞧出那双半垂杏眼里的烦闷。 校考后那股要努力学习的劲头渐渐熄灭,数学书上每个字单拎出来,郁青娩都认识,可组合起来便是诘屈聱牙,生僻难懂。 一场美术集训如同按下恢复出厂按钮,做最简单的题, 也脑袋空空,答题处只孤伶伶写了一个“解”。 郁青娩气馁郁闷, 捏着笔在草稿纸上画鸵鸟。 几只鸵鸟脑袋埋在厚沙里。 将她逃避心态描绘的淋漓尽致。 赵成溪勾着校服外套, 站在郁青娩身后,看到她画第六只鸵鸟时,实在没忍住从鼻腔哼出了一声笑, 带着浅浅气音,正如窗缝吹进的软风,很惬意。 她瞬时像只被人戳颈的鸵鸟, 埋在沙层里的脑袋微怔, 动作缓慢地抬起头,扭颈朝后望去, 视野里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男生。 目光上移,徐徐对上一双水光浮动的眼睛。 细短发垂至眉骨,眼角勾着笑弧,瞳孔瑶光荡碧,清漾影落,浅浅卧蚕若隐若现。 眼睛好看是她对赵成溪的第一印象。 干净阳光是第二印象。 郁青娩捏紧坠星链铅笔,局促着不知如何开场,赵成溪却先开口,打破尴尬,“理科生?” 嗓音干净如春日溪流。 她下意识摇头,“我是文科生。” 又在心里默默补了句,声音也很好听。 “哦,你准备高考?” 她点头。 赵成溪笑一声,“那巧了,我也今年高考,不过我理科生。” 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那一排鸵鸟上点了下,他转过头看郁青娩,带笑腔问,“你复习数学,画鸵鸟干嘛?现在流行拜鸵鸟?” 家里老爷子是个十万诚心的老香客,散财似的捐香火钱,看到那一排一摸一样的埋沙鸵鸟,他下意识误会,当这是什么新型迷信。 六只鸵鸟,六根香,拜拜讨一好兆头。 语气没有嘲笑,只是单纯好奇,还觉得挺有趣。 气氛倏尔安静。 郁青娩摇头否认,有些羞窘地紧紧指骨,慢吞吞吐字,“数学太难了……” 赵成溪在她郁闷眸光里抬高眉骨,又猜一茬,“所以你想变鸵鸟逃避现实?” “……” 什么变鸵鸟啊! 救命,她好想逃啊。 郁青娩脸颊在他真诚目光里一寸寸变红。 指甲在木纹桌面上摩出咯吱声响。 不禁腹诽他怎么讲话这么直白。 “我有努力学,但学不会,以前会的也忘记了。” 忘记了? 赵成溪挑了下眉,目光又在那排鸵鸟上停了停,接着抬眼看着她,“你是美术生?” 郁青娩有点震惊地望过去,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他耸了耸肩,抬唇笑,“显而易见。” “啊?” 没理她的惊讶,赵成溪抬了抬下巴,摆出一副好好学生的语气,“要不要我教你?” 郁青娩双眸整得更大了,音量又高了几分地“啊”了一声,接着不太确定地磕巴问道,“可、可以吗?” 眼前男生往前迈了两步,手臂撑在长桌上,拽拽地“昂”了一声,“可以啊。” 他摊了摊手,指间勾了下,“笔。” “奥。” 郁青娩应一声,将手里的笔递过去,借机正大光明地细看了几眼他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洁,连掌心的纹路都很干净。 赵成溪接过她手里的笔,戳了下课本,“哪题不会?” 她慢半拍回神,心虚地舔了下唇,抬手指了下,“这个不会。” 他垂着眼皮,扫了一眼题干,提笔在草稿纸上列示,手背因用力而露出明显青筋,三两下得出正确答案。 唇角抬了抬,刚要给她讲题,便看到旁边的人走神了。 “走神呢?不听了?” 郁青娩拉回脱轨的思绪,像是心思败露般心虚,垂着小扇子似的睫毛,不敢看他,左顾而言他地找借口,“你的字挺好看的,很干净。” 跟人一样干净。 后面她比没敢再走神,上课还专心,更有一瞬间觉得数学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讲完最后一题,郁青娩缓缓合上书。 心里涌现一股很矛盾的情绪,有点莫名其妙地舍不得,又觉得耽误他这么久很愧疚。 赵成溪拎起校服外套,随手搭在臂弯,“高一高二的知识点背一背,基础题就会做了。” 郁青娩边收拾书包边“嗯”了一声,纠结犹豫地抿了抿唇,没忍住还是低声抱怨,“难一点的题目还是不会解。” “不会就问啊,又不丢人。” “同学都忙着复习,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赵成溪笑了下,“问我啊,我是十二点的灰姑娘?” 在碎金般灿烂的傍晚里,他们加了好友,在聊天框里交换了名字,抬眸间是站在落日里的彼此,眉目生笑。 无人知晓里,指腹脉搏免打扰地飞快跳了跳。 那天回家后赵成溪才想起下午去书店的目的,隔天再去时那盘古董游戏碟已经被买走,那些原本要用游戏碟打发的时间被后来置顶的聊天框填满,那盘古董碟也辗转从国外淘到。 郁青娩在那天后对数学兴趣高涨,那些囤积在角落生灰的练习册被翻开,草稿纸用了一沓又一沓,做完最后一本时,她敲响路珈和郁政鸿的房门。 “爸爸妈妈,数学练习册我都做完了,周末想再去买几本新的。” 闻言,路珈被水呛了一下,同丈夫对视了一眼,头次见女儿对数学这么大热情,说不震惊是假的。 郁政鸿敛了敛眼底惊讶,起身下床,从红木抽屉里抽出几张纸币,摆摆手让女儿进来,将纸币给她,“钱不够跟爸爸说。” “知道了,谢谢爸爸。” 他笑了笑,“现在不觉得数学题枯燥了?” 郁青娩麻布拖鞋里的脚趾蜷了蜷,睫毛遮住的眼瞳左右晃了晃,舔了舔嘴唇,有些心虚地说:“会做的多了就……觉得还挺有趣的。” “嗯。” 郁政鸿摸了摸她的发顶,“刷题越多,不会的越少。” “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周末买书是赵成溪陪着一起的,他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习题,随手翻了翻,又随口说了一句,“题做挺快啊。” 但这随口一句却叫郁青娩一瞬如敲警钟般神经紧张。 门口灌进来的风吹得书页哗哗作响,这风像是也吹进了她心里,吹得心脏也咚咚作响,扰得她思绪乱了序。 她故作忙碌地翻着习题,装地淡定的,“题海战术啊,老师说的。” 赵成溪不疑有他,赞同评价一句,“是挺管用的。” 风月破碎 第119节 在郁青娩终于抬眸望过来时,他勾着唇角笑起来。 又在她猝不及防间,骤然俯低身子,同她平视,撩着唇角继续道,“给你讲题讲的我分都高了。” 微风拂过他额前短发,轻轻擦过眼皮,水雾清润的眼睛扬起弧度,卧蚕浅浅的,很漂亮。 目光相撞的那一刻,郁青娩觉得周遭一切都虚化了,好似天地万物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耳际只有疯狂鼓噪的心跳声。 砰砰心跳将她心底包裹严密的想法揭开,袒露在她脑海。 题海战术为的是一个光明正大发消息的理由。 她喜欢的不是数学。 感兴趣的也不是做题。 那天离开书店时,赵成溪推开玻璃门,却驻足没往外走,他站在金黄色的日光里,侧过身,垂眼望过来,五官蒙上淡淡光晕。 他很突然,很莫名其妙地说:“以前没觉得我这么喜欢讲题。” 话落他转身走进阳光里。 她望着落满碎金色的少年,嘴角在阴凉里悄悄拎起弧度,又在他转身催促间笑应着小跑过去。 路过一间冰糖葫芦的店,看见有冰糖黄皮的招牌。 郁青娩好奇买了一串,冰糖外壳甜甜脆脆,可黄皮口感却很涩,勉强吞下,再也不想吃第二口,却又觉得浪费。 赵成溪瞧出她的纠结,直接伸出手,“给我吧。” “嗯?”她懵懵抬眸,没懂他的意思。 他勾着唇笑起来,伸过去的修长手指弯了弯,“不舍得给我吃?” 郁青娩瞬时摇头否认,“当然不是。” 她微垂下睫毛,指甲边在竹签上刮蹭着,边小声说,“刚刚我吃过了呀。” 赵成溪淡定“哦”了声,“那咋了。” 说完便直接伸手将她手里的冰糖黄皮拿了过来,瞧着很自然地张嘴将最上面那颗咬掉,微鼓着腮咬碎糖壳。 郁青娩微微愣在原地,目光在空了两颗的冰糖黄皮和他鼓动的脸颊上移动,想到刚刚她也吃过,脸颊不自觉微微变热起来,胸腔里的心脏也不自觉砰砰快跳。 走出几步,赵成溪察觉到她落步,便驻足侧过身,抬眼看过去,视线故意错开她的眼睛,落在她影子上。 很拽地喊人,“走了,愣着干嘛。” 郁青娩努力收起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悄悄深呼吸了下,稳住不听话的心跳,小跑几步到他身边。 两人很默契的,一个没提,一个没问刚为什么愣在那。 赵成溪垂眼看着她,“慢死了,郁青娩。” 郁青娩仰起脸,脸颊依旧微微红着,弯唇笑着回应。 “那我下次记得快一点。” 闻言,赵成溪轻咳了一声,张嘴又咬下一颗,用力咔嚓咬碎糖衣,像是要咬碎胸口突然不听话的心脏。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照清了耳朵上纤细的血管。 也帮忙遮掩了那份欲言又止的红晕。 推开书店玻璃门,两人依旧坐在靠窗老位置。 郁青娩将崭新练习题翻开,捏着笔管,侧过头看向身侧的男生,她犹豫着开口问,“赵成溪,你以后想读什么专业?” 赵成溪横着手机,屏幕是游戏加载界面,“没想过,都行吧。” “都行?” 他笑着“昂”了声,手指在屏幕上按着操作走位,“我又不靠这当敲门砖,考上什么读什么呗。” 郁青娩下巴抵在笔头上,垂下睫毛,佯装随意地问,“那你有想过去哪个城市吗?也是都行吗?” 闻言,赵成溪释放技能的手指顿住,接着毫不犹豫地关掉游戏,侧过脸,抬唇笑着说:“那不是都行了。” 郁青娩攥了攥手指,抬眸跟他对视,“那是什么?” 问这话时,她心脏大张旗鼓地跳着,连喉咙和耳朵都感受到了它的气势磅礴。 赵成溪不答反问,抬抬下巴,“那你去哪?” “北荟。” 他一下笑开,眼眸水光流转,“好巧。” 郁青娩也跟着勾起唇角。 过了会儿,长睫垂了垂,“其实我不在意是不是好巧。” 晦涩的含蓄,赵成溪却听懂了未尽之意。 他舔了下唇,嘴角不禁勾起弧度,潋滟眼底浮过春水梨花,接着抬起手臂,掌心覆在她脑后,很轻地揉了揉,“我在呢。” 郁青娩不由弯起眼睛,“不在北荟,也在吗?” 赵成溪很拽地挑眉,“当然。” 他松开覆在她发顶的手,弯下四根手指,伸出小指探过去,在她面前晃了几下,“要不要拉钩?” 郁青娩扑哧轻笑出声。 也伸出小指,勾出他的小指,一大一小两只手慢慢靠近,拇指指腹紧紧相贴。 那个春末的下午,勾起的小指一直没有松开。 藏在桌下,却映在落地玻璃上。 第90章 青溪 高考结束后, 路珈和郁政鸿去羡仙巷接上阿奶,一同去订好的餐厅庆祝郁青娩高中毕业,整晚她躲着家人视线, 悄悄同赵成溪发消息。 直到回到家,关上卧室门,郁青娩才终于松了口气,刚要给赵成溪发消息, 他的信息就抢先一步冒出来。 “郁青娩,到窗边来。” 郁青娩心里一瞬冒出某种猜测, 又生怕想多猜错,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生出期待。 她垂眼按着屏幕,给他回了个“好”字,便握着手机朝窗边走去。 每走一步,心跳声便放大几声。 郁青娩刚走到窗边,掌心里的手机恰好震动了起来。 “到窗边了?抬头看。” 虽茫然不解, 但她还是下意识抬头朝窗外看去。 视野里是漆黑夜色下的高楼林立,忽然一抹淡金色倏地出现在郁青娩的目光里, 势如破竹地闪着光飞向高空, 在如墨天幕里陡然绽放成一朵庞然壮观的绣球花,如丝如缕坠落。 下一秒,数不胜数的金灿灿小绣球烟花在它周围星罗云布地绽放。 不计其数的碎银色光线横冲直撞向空中飞去, 层层叠叠绽放出扇形烟花,又在黄澄澄,亮晶晶里绽放出一朵又一朵淡粉色烟花。 无数璀璨烟花一瞬间点亮了黑夜, 映亮了迭迭云层, 更映亮了郁青娩的清润眼瞳。 她情不自禁抬手贴在微凉的玻璃上,指尖不自禁摸着玻璃上的光影变幻, 像是透过玻璃触碰到了空中的烟花。 流光溢彩下,手机里又弹出了两条消息。 “今天毕业了,要谈恋爱吗?” “跟我。” 只看一眼,郁青娩眼前早已浮线的水雾便凝成眼泪,顺着她弯起的笑眼,从眼角涌了出来。 她笑着吸了下鼻子,刚要抬手回复,他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后,赵成溪很轻地咳了一下,捏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故作淡定地开口,“发消息问有点不正式,所以打电话再问你一遍。” 郁青娩带着点鼻音地“嗯”了一声,搭在窗沿上的手指不自觉收拢。 胸腔里的心脏砰砰快跳,心跳声几乎要胜过夜空中的烟花声。 “我挺喜欢你,” 赵成溪顿了顿,半垂的眼皮下眸光闪烁,舔了下唇后说,“是很喜欢,只喜欢你,没喜欢过别人。” “所以,跟我谈恋爱吗?” 说完,他另一只捏着银色打火机的手不自觉收紧,按在滚轮上的手指不停地滑动着,火苗噗噗亮起又灭,灭了又亮。 忽明忽暗,像他此刻没上没下的心脏。 郁青娩微垂着眼,粘了点眼泪的睫毛亮晶晶,眼尾越翘越高,不仅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耳朵里是咚咚心跳声。 她紧张又悸动地咽了咽喉咙。 开口时,声线都微抖起来,“我——我也没喜欢过别人。” 闻言,赵成溪倏地抬唇笑了起来,滑动火机的手指也停住。 他贯起有点拽拽的腔调,笑着说,“郁青娩,我们谈恋爱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坚定的陈述句。 她也笑了起来。 “好啊。” 最后一簇烟花在空中绽落,烟花下的他们开始恋爱了。 赵成溪仰起颈,视线里最后一点碎金色渐渐消弭,他抬起指骨扣上火机,在寂静里“嗒”地清脆一响,无声抬起唇角,“郁青娩。” “嗯?” “烟花短暂,我们永恒。” 话音落下的瞬间,赵成溪从郁青娩的视野盲区走出来,一步又一步,坚定地走进了她的视线里,在昏暗光线里抬起手臂,隔着电话听到闷闷一响,接着他指间冒出一小簇火苗。 微小却耀眼。 足够映亮他的笑容。 风月破碎 第120节 “毕业快乐,女朋友。” 当晚那通电话谁都没有主动挂断,郁青娩第二天醒来,按亮手机看到还在通话中的界面,她顿时愣住,试探着喂了一声,更是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回应。 “醒了?” 她张了张唇,眼睛瞠圆,愣了几秒才说,“你怎么没挂啊?” 赵成溪闻言笑了声,松开方向盘,捞起手机贴在耳边,“不是得女朋友先挂吗?” 他从赛车模拟器座椅上起身,走到一旁的沙发前坐下,抬起双腿搭在前面的皮质软凳上,双脚懒懒地晃悠着。 “谁跟你说的呀,可以挂的。”郁青娩垂眼扣着毛毯上的短毛,话虽这样讲,但嘴角却早已扬起弧度。 昨夜的烟花余韵很长,现在她的心脏还火树银花地乱跳着。 “梁潮啊。” 郁青娩眼底浮起惊讶,扣着短毛的手指停下,“他们已经知道了吗?” 赵成溪“昂”一声,“不然?” “光明正大谈恋爱,有什么好藏的。” 他忽地沉默两秒,似是想到什么,淡“啧”了一声,“郁青娩。” “啊?” “赵家不联姻,也不甩支票,梁潮他们也不是无脑富二代,别脑补那些没用的剧情。” 郁青娩又张了张唇,她没脑补,就是有点惊讶他这么快就讲了,但否认又像欲盖弥港,最后只是弯着唇说了句“知道啦”。 赵成溪满意地“嗯”了声,曲起一条腿,光脚踩在羊皮凳上。 “下午带你去玩?” “好啊。” 挂断电话后,她眉眼带笑地套上拖鞋,小跑进浴室洗漱。 丢在毛毯上的手机还未熄屏。 聊天界面显示着刚刚挂断的语音电话。 [通话中断:524 : 16] 他们从朋友到男女朋友的转变很自然。 赵成溪在赵家那样贵胄世家长大,让人觉得娇金玉贵,目空一切,可他牵手前会问她,接吻前会征求她的意见,看着不着调的富二代却给了郁青娩最高规格的尊重。 梁潮从美国回来过暑假,刚落地便组局打游戏,赵成溪把郁青娩也带了过去。 他们两人到的稍早些,没进包间,反而是带着她在吧台处坐下,要了份菜单,“这里的蛋糕挺火,要不要点?” “好啊。” 郁青娩翻开窄长菜单,从琳琅满目里挑了一块巴斯克。 金黄色巴斯克表面焦糖烤得焦脆,配一勺雪白奶油,流心软滑,很浓的香草芝士味。 他们挤在同一张凳子上坐,赵成溪从身后侧伸出双臂圈住郁青娩的腰,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垂眼看着她拿着他的手机打游戏。 时不时低声在她耳边笑她一句,又被人拿人头了宝贝。 等待复活时,郁青娩侧过头好奇问他,“会掉很多分吗?” 他想也不想直接点头,“会吧。”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掉分就掉分。” 赵成溪说得事不关己,好像这个游戏号与他无关,他抬眸看了眼手机屏幕,笑着催她,“复活了宝贝,出门了。” 郁青娩重新看向屏幕,生疏地操作着水蓝色英雄往外走。 他又在她耳边淡淡补了一句,“你掉多少我上多少。” 她闻言勾了勾唇,带笑音地“奥”了一声。 梁潮他们来的时候,入眼就是这一幕,他脚步瞬时停下,后面跟着的人反应不及,差点撞在他身上。 崔煦骂他一句,他无暇理会,反而抬手往前指,“溪哥谈起恋爱来真腻歪。” 几人抬眼望去,纷纷沉默几秒。 梁潮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他们找了好半晌角度,寻了个光影最好的角度,咔嚓一声把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后来这张照片被赵成溪拿去当手机屏保,用了很久都没换。 梁潮看着照片满意地笑了笑,收起手机叫一声。 “溪哥!” 丝毫没有电灯泡闪闪发光的自觉。 赵成溪闻声也没松手,就这么搂着郁青娩的腰抬起头,朝后仰了仰身子看过去,“有没有时间观点?你组局你迟到?” “没迟到啊哥,我们卡点呢。” 梁潮咧嘴一笑,“再说了,我们早来了,那不是打扰你们谈恋爱吗。” 余光看到郁青娩又被人吃了人头,赵成溪唇角小幅度抬了抬,松开一只搂着她的手臂,转而勾住她的脖颈,将人往怀里一圈。 “介绍一下,我女朋友,郁青娩。” 郁青娩第一次见他的朋友,还是好几个,难免有些紧张,有点不自然地冲他们笑了笑,“你们好。” 梁潮很自然熟地打招呼,“你好啊青娩姐,我是梁潮。” 崔煦和其他几人也跟着自报家门。 赵成溪拉着郁青娩的手走在最前面,他们几人故意落后几步,凑着脑袋在后面讲小话。 她一袭浅调茶褐色无袖连衣裙,微垂坠感,脚踩一双浅杏色芭蕾鞋,乌润长发散在肩后,很浓的艺术气息,瞧着是很温柔的女生。 像一颗白皙圆润的珍珠,没有棱角,同赵成溪恰恰相反。 也跟他们想象中赵成溪的女朋友类型大相径庭。 梁潮包了间vip打台球,房间里有两张球台,沙发旁还立着几台游戏机,一下午玩下来,他隐隐有些懂他们两个的点了。 他单腿斜靠在球桌上,拿着巧克力粉擦球杆,冲崔煦哎了一声。 崔煦俯着身,“啪”一声,将球入袋,直起身子看他,“咋了?” 梁潮朝沙发那边抬了抬下巴,“我现在感觉吧,溪哥女朋友就该这样。” “嗯?”崔煦扭头看向窝着打游戏的两人。 “你没发现吗?虽然青娩姐看着很温柔,也……”梁潮顿了顿,思索了半晌不知如何措辞,皱着眉说,“就你懂吧,反正跟溪哥大相反。” 崔煦杵着球杆评价,“看着不太像一路人。” “但这一下午玩下来,我有点看明白了,青娩姐从来不说不让溪哥干嘛干嘛这种话,反而对他爱玩的东西好奇,溪哥也乐意教。” “在青娩姐身边的时候,溪哥都变顺毛了。” 梁潮往崔煦那靠了靠,遮唇小声说,“我觉得吧,青娩姐也是个叛逆潜力股!” 崔煦乐了,单手叉着腰,又看了眼窝在沙发里的小情侣。 “你别说,你这一分析,我感觉还挺对的。” “那当然了,我可是身经百战!” * 查成绩那天恰逢工作日,路珈和郁政鸿叮嘱了郁青娩几句便匆匆出门上班。 等他们走后,赵成溪便带着郁青娩出去玩。 中午他们去了一家海鲜炸物店,进门立着个巨型鱼缸,打着淡蓝光,像走进一家小型水族馆。 郁青娩弯下腰看鱼缸,好奇地问,“我们吃的海鲜是从这里面捞吗?” 赵成溪也跟着弯下腰,胡诌着“昂”了声,“现捞现吃,让人觉得食物新鲜呗。” 她刚要说看着是挺新鲜,视线就对上了那只呆在石头上的绿毛螃蟹,扭头看着他,“老板可能不敢捞给客人吃。” “嗯?” 郁青娩眉眼笑弯,抬手往一处指了指,“因为它都长绿毛了。” 想了想又说,“这种螃蟹肯定不好吃。” 赵成溪视线对上那只绿毛螃蟹,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肩膀都颤了颤,他抬起手臂圈住郁青娩的脖子,将人勾进怀里,边往里走边笑着说,“那可得找老板算账,长绿毛的海鲜都敢卖!” 她瞠了瞠眼睛,“啊?真找吗?” “那还有假?” 谁知刚拐进内厅,便看到真正用来捞海鲜的“鱼缸”,没有绿毛,还活蹦乱跳。 郁青娩好笑又好气,抬头看他,“你来过对吗?” 赵成溪笑着垂眼,垂在她身前的手臂抬起来,捏住她下巴晃了晃,“是啊宝贝,来过,故意骗你呢。” 炸得金黄酥脆,热气腾腾的炸物满满当当点了整桌。 炸紫苏海胆,炸鲷鱼,炸雪蟹腿,炸生蚝,炸星鳗—— 像是召齐海洋生物来开会。 午餐吃完便快到查成绩的时间了,赵成溪直接带着郁青娩去了附近的一家网吧,在前台开了一间vip包间。 他输入密码,推开木门,垂眼笑着看她,“紧张吗?” 推拉门合上后,郁青娩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搂住他的腰,仰脸看他,笑着摇了摇头,“你紧张吗?” 赵成溪傲娇地哼一声,“女朋友都有了,我紧张什么。” “而且不就查个成绩吗?” 14点56分。 输入准考证号,按下确认键,成绩跃然于屏幕上。 郁青娩的总分毫无疑问地远超北荟艺术线。 风月破碎 第121节 而赵成溪看清最后的总分时,震惊不已,握着鼠标的手都蓦地松开几分,垂下眼乐了。 接着他笑着抬起手臂,勾过着郁青娩的脖子,将人揽过来,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宝贝,你玄学啊。” 又在她另一侧脸颊上亲了下,“过线了。” 郁青娩心脏莫名砰砰跳起来,望着他,有些紧张地问,“哪、哪里的线?” 他笑着低头,亲在她唇上,“北荟。” “你好棒啊,阿溪。” 她勾唇笑着扑进他怀里,抱紧他的脖子,“我们终于能在同一所学校了。” 赵成溪揉着她后脑,“是你厉害。” 虽然他成绩不错,但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不错,要不是给她讲数学题,被她带着努力了几个月,根本不会有现在这个“奇迹”。 等他把成绩发给赵知临时,赵董事长沉默了很久,大概在确认真假,良久才回了一句“祖上冒青烟了”。 路珈和郁政鸿得知郁青娩过线后,激动地说要提前回家庆祝。 最后两人在网吧也没待多久。 快走到家门口时,郁青娩将赵成溪拉到阴影处,抱着人说了句谢谢。 他挑了下眉,“谢什么?谢我送你回家?” 她弯着唇摇头,“谢谢你今天哄我开心。” 今天他带她四处玩,是怕她会紧张。 带她去吃炸物是她说吃油炸食品会开心。 他没明说,但她都知道。 赵成溪挑眉“哦”了一声,低颈在郁青娩唇上亲了下,抬了下眉,“也谢谢宝贝哄我开心。” 闻言,她轻笑了声。 在渐渐侵过来的橙红落日里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那我再哄一下。” 第91章 青溪 七月下旬, 郁青娩和赵成溪收到了北荟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郁青娩以专业第一被北荟大学美术学院录取,主修中国画专业,而赵成溪则被北荟大学历史学系录取。 赵成溪高考分数虽压过北荟的分数线, 但可选的专业寥寥无几,历史哲学二选一,他在赵老爷子礼佛风水的熏陶下毫无长进,十八年都没参透, 哪能四年就顿然开化,便很干脆地选了历史。 赵知临和赵老爷子也没站对立面, 更是觉得自家这不着调的能考上北荟,不管是何专业,都已经是佛祖开光,祖上长脸。 虽然赵成溪瞧着只顾玩乐,但开学后也收敛了些心性,大二时出人意料地辅修经济学作第二专业。 更是成了图书馆的常客。 郁青娩没课的时候便会同赵成溪一起去图书馆, 不自习也会陪他,靠窗的位置有大片阳光, 暖溶溶落在身上, 晒得人困倦,她不由缓缓闭上眼睛。 赵成溪察觉到郁青娩睡着了,放轻动作, 小心翼翼将她手掌下压着的平板拿出来,垂眼看去,停留在cuty park的游戏界面, 水绿色圆球原地摇晃, 身后那双透明色翅膀也跟着飘动。 他无声抬唇,侧颈望向她的目光暖溶溶, 似春日化冰的溪水。 等郁青娩醒来时没感到刺目感,眨两下掀开眼睫,目光对上纹路清晰的掌心,缓了两秒,她扭过颈看向身侧坐着的男生。 赵成溪也有感知地抬起眼,遮阳的那只手自然地落在她后颈处,力度轻柔地捏了几下,他勾起唇,笑着望进她惺忪目光,“醒了?” 音量也低低的,带着轻哄。 郁青娩瞬时弯了弯眼睛,嗓音低软地“嗯”了声,慢吞吞抬起犯懒的手臂,拉过他给她捏脖子的手臂,手指在他手臂肌肉上揉着,“你一直在给我挡太阳吗?” “手臂不累吗?” 说完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睫继续给他揉。 赵成溪闻言低笑了声,“不累啊,没感觉我搭你身上吗?” 郁青娩很低地哼了一声,故意顺着他话讲,“感觉到了,好重啊,都把我压醒了。” 赵成溪抬了抬手臂,握住她指尖,骂起自己毫不手软。 “哦,那我可真是坏死了。” 郁青娩被这话逗地轻声笑了下,眼眸弯弯的,她眉目笼罩在碎金色阳光里,连睫毛都粘上亮晶晶的光,温色佳人,好看死了。 若不是此时地点不宜,他很想低头亲她。 他们没刻意公开,但大一开学没多久,赵成溪便开着辆rangerover黑武士进学校,没几天全校就知道大一历史系有个富二代。 一来二往的,都晓得美术学院的专业第一跟历史学系富二代在谈恋爱了。 从画室出来时,天色都暗下来,郁青娩拎着包往外走,同行的女生看着教室玻璃上的红绿贴纸,“时间过的可真快,马上又是一年圣诞节了。” “跟男朋友过?” 郁青娩笑着点了点头。 女生感叹了句真好,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有伟大的原画梦想作伴,也挺好!” 圣诞节恰逢周五,郁青娩专业课到下午六点。 刚出教学楼,便看到等在外面的赵成溪,头戴一顶棕调拼色毛线帽,深棕色皮质夹克内搭亨利领针织衫,手里还拎着杯冒热气的热饮。 郁青娩笑着小跑过去。 她穿了件短绒条纹大衣,红色短绒里隐约露出暗金细纹,翻折的袖口露出暗金色里衬,很应景地踩了双浅红调芭蕾矮跟短靴。 赵成溪抬起手臂,隔着短绒外衣搂住郁青娩的腰,扬了扬眉骨,“这么可爱呢。” 大衣下摆露出裙摆,浅金色绒棉裙,印着红色圆点,像一朵伞摆很大的浅金色红点蘑菇。 他垂眼看着她,笑音哼了两句,“蘑菇蘑菇,长在圣诞的晚上。” 郁青娩被逗得轻笑一声,仰脸看着他,故意问,“不怕是吃了会有幻觉的蘑菇吗?” 闻言,赵成溪无所谓地抻了下肩,低颈亲在她唇上,挺拽地笑着说,“那我可要好奇了。” 又张嘴咬了一下,“得吃掉这朵蘑菇试试才行。” 说完,看着她挑了下眉。 郁青娩心口漏跳了一下,低了低睫毛,眼神左顾右盼地晃了晃,避而不答,稍显慌乱地扯开话题。 “你、你等很久了吗?” 赵成溪扬高唇角,好心情地没继续追问,抬手把热巧可可递给她,上面还搁着块烤过的棉花糖,很配合地说,“刚到,正好赶上下课。” 她握住他垂在身侧手指,确定只是微凉,这才捏起竹签,咬了口蓬松的棉花糖,烤得微带点焦糖味。 他手臂揽上她的腰,挑了下眉,笑着垂眼看着她,“以为我骗你呢?” 北方初冬的风冷冽,还稍有些刺肤,郁青娩拽了下短绒大衣。 接着抬头看着他,故作不懂,“没有啊,就想牵一下你的手。” 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淡笑,揽在她腰侧的手抬起来,往前一伸,将大衣外襟拢紧,挡住迎面吹来的冷风。 车子停在校外,astonmartin dbs,哑光黑调,很酷的西装暴徒感。 这辆超跑刚买来时,郁青娩见过,是很亮的黑色,“车衣这么快就改好了?” 赵成溪“昂”了一声,解锁车子,微躬身拉开副驾驶车门,手在车顶拍了拍,挑眉问,“酷吧?” “酷。” “跟之前比,也挺低调的。” 闻言,郁青娩扑哧轻笑。 赵成溪也跟着笑了下,抬手捏了下她脸,“笑什么呢?” 她抬手捧住他的脸晃了晃,“笑我男朋友要低调一点。” 闻言,赵成溪就着郁青娩捧脸的姿势,偏过头,低颈在她弯起的唇上亲了下,故意惋惜叹一声,“现在可退不了货了。” “只能辛苦宝贝跟我高调一辈子了。” 路灯下,郁青娩弯起的笑眼亮晶晶,比天边的星星还璀璨夺目。 她踮起脚,也亲在他唇上。 “不辛苦啊,我乐此不疲。” 晚餐是餐厅送来的铜锅涮肉,围着盏景泰蓝铜锅,热气腾腾地涮肉,脚下踩着地暖,整个人吃得暖融融的。 吃过晚饭,两人窝在客厅的皮质沙发上,拿着手柄玩游戏。 赵成溪手臂圈在郁青娩腰上,将人揽在怀里,她曲起的腿上搁了个浅咖色竹叶抱枕,双手握着手柄搭在抱枕上。 他登陆游戏账号后,便将手柄扔在一旁,下巴靠在她肩上看她玩,时不时替她过一关。 架起的大屏里投着游戏界面,水绿色圆球脑袋上顶着浅灰色圆球,勤勤恳恳踩着心形台阶往前跳,身后的亮晶晶的透明翅膀跟着左摇右晃。 玩第一个地图时,郁青娩没察觉到不对。 直到赵成溪带她进入第二个地图。 浅粉色调,亮金色阳光穿过茂密枝叶,洒落在溪涧草地。 郁青娩随口问道,“阿溪,这个地图叫什么?” 赵成溪抬了抬唇,却佯装事不关己的,“跟我谈场有未来的恋爱。” “啊?”她闻言愣了下,“新出的情侣地图吗?” 他哼笑了声,“昂”了一声,“新出的,还没看人玩过。” 闻言,郁青娩没多想,“哦”了声后便抬眼看向屏幕,按着手柄,操作着水绿色圆球顶着赵成溪的那颗,踩着移动台阶往前跳,恰好碰到漂着的那颗透明色立体心。 下一秒,屏幕中间忽然弹出透明底手写字。 [那天在书店,我早已经隔着玻璃注意到了你。] 风月破碎 第122节 郁青娩按手柄的手指顿住,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地图的与众不同。 她愣愣地看着那行字,良久才侧过身看着他,“阿溪——” 赵成溪垂眼笑,抬手覆在郁青娩的手上,带着她继续往前走,跳到对面平台后碰上另一颗透明心,屏幕上出现第二行字。 [当时主动走到你身后,大概是心脏在暗示我,这是我喜欢的女孩。] 他下巴贴着她发丝,低了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那天我原本是去买一张古董游戏碟,后来看你苦着脸画鸵鸟,实在没忍住不笑。” “但这一笑可赚大了。” 错过了古董游戏碟,却遇到了喜欢的女孩。 郁青娩眼底浮起的酸热被赵成溪的话打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佯装生气地扭头看他,“笑话我,都说了不准提画鸵鸟的事了。” 赵成溪半垂着眼,目光在她唇上停了两秒,接着抬眸看着她,抬着唇“嗯”了声,“笑话你怎么办?” “你——”郁青娩刚说了一个字,便被他亲了上来。 他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得逞地勾着唇角将人搂进怀里,继续覆在她手上,一起操作着手柄,“好了宝贝,后面还有很多关。” 水绿色圆球踩着上下移动的淡紫圆柱继续往前跳。 郁青娩咬了下唇面,好气又好笑,目光左右晃了晃,最终落在屏幕上。 看着两个叠在一起往前跃的圆球,还有碰到透明心,而出现的一句又一句袒露心迹的话,她终是没忍住轻笑出声,眼尾也仰起浅浅弧度。 闻声,赵成溪垂了垂眼,目光落在郁青娩翘起的嘴角,也跟着勾起唇角。 操作手柄的间隙,他不自禁低下头,在她唇角亲了下,又在怀里人小猫似的炸毛前一秒,得逞地低笑着哄,“宝贝,看屏幕。” 跳过缓慢旋转的蝴蝶结吊桥,布满阳光的密林溪涧在瞬间叠化成夜晚的霓虹海港。 浅灰色圆球从水绿色圆球脑袋上跳下来,两个小圆球拉着手,面对海港对面霓虹闪烁的高楼而站着,它们蹦起来碰到最后一个闪光的透明心。 无数亮蓝色烟花在高楼林立的上空绽放,在水面映起火树银花,流光溢彩的倒影,顷刻间点亮漆黑的海面和夜空。 两个小圆球仰着头,拉着手在烟花雨里跳跃。 最后两行字也浮现于星光闪烁的烟花前。 [那天在烟花下,你答应跟我谈恋爱。] [现在在电子烟花下,愿意跟我谈一场永远有未来的恋爱吗?] 与此同时,眼前冰冷字眼化作他的低声耳语,“宝贝,愿意跟我谈一场有未来的恋爱吗?” 郁青娩在赵成溪怀里转身,眼眸湿润地望着他,缓缓抬手捧着他的下巴,微抬起颈在他唇上很轻地吻了下。 鼻音轻软的,哽咽笑着说,“我愿意。” 赵成溪松了口气地垂眼笑出声,抬眸看向郁青娩时,揽在她背后的手也抬起,扶住她后颈,张唇吻上她的唇瓣,舔咬着。 他不由将人搂紧,脖颈仰起,喉结随呼吸和吮吸而小幅度滚动。 屏幕里倾盆大雪覆落,两个小圆球拉着手在雪地里旋转,踩出圆圆脚印,雪花落在它们的头顶上。 白白薄薄的一层渐渐变厚。 变幻的光影落在郁青娩微红脸颊上,映亮她眼瞳,纤长睫毛也染上细碎的光亮。 她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望进他黑瞳,气喘地低声问,“地图……是你做的吗?” 赵成溪手指揉着郁青娩耳垂下面那块皮肤,凑近了些,又在她红润的唇上亲了下,微哑地“嗯”了声,抬唇笑了下,“喜欢吗?” “喜欢。” 她弯了弯泛水雾地眼睛。 “你什么时候弄的啊,我都不知道。” 闻言,赵成溪笑了下,双手扶着郁青娩的脖颈,拇指在她腮缘处抚着,“去年你看着情侣图说好浪漫的时候就有这想法了。” 郁青娩惊讶地睁圆了眼睛,没想到他那时就存了心思。 当时cuty park办国风主题赛,来美院找学生合作,她跟其他几人的画稿被选中,负责当时主题赛的头像和角色服装的画稿。 后来除了报酬,还给了她们全角色账号,她偶尔会玩一玩打发时间。 没想到当时随口感叹的一句会被他记在心里。 看着郁青娩此刻泛懵的表情,赵成溪没忍住轻笑了声,下意识低了低头,鼻梁恰好蹭过她的下巴。 复又抬眸看着她,挑眉说,“这不是巧了吗,正好赶上圣诞节了。” “圣诞节快乐,宝贝。” 说完便扬颈再次亲在了她的唇上。 郁青娩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她缓缓掀开眼睫时,视线里出现一条银色项链,小巧贝母坠轻轻晃动。 赵成溪抬起唇,“圣诞节礼物。” 淡金色贝母,四周嵌了一圈碎钻,光下摇曳生辉,很漂亮。 他捏着锁扣,凑近几寸,抬手给她扣在颈后。 郁青娩抬手捏住贝母坠,抬眸看着他,抿着唇笑,“我有两份礼物啊。” 赵成溪也跟着笑,不着调地胡诌,“是啊宝贝,去年一份,今年两份,明年就三份了。” 闻言,郁青娩故意问他,“那要是等七八十岁了,你要买五六十份吗?” 谁知他竟笑着“昂”一声,“买一车回来。” 她噗嗤一笑,“才不要。” 接着从他腿上起身,套上拖鞋,小跑几步去拿矮柜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本来想晚点给你的。” 郁青娩走到赵成溪身边,曲腿坐下,抬手掀开橙色小盒子,从防尘袋里勾出项链,细链上挂着翅膀,马蹄扣和琥珀色双孔搭扣。 “我买的也是项链。” 赵成溪笑着扣住郁青娩的腰,一把将人楼到腿上抱着,低头亲她眼睛,又亲了下她脸颊,嗓音溢出明显笑音,“这么有默契啊宝贝。” 她闻言唇角翘得更高,勾起项链晃了晃,“给你戴上。” 他没说话,但笑着低了低脖子。 给他戴好后,郁青娩眉眼弯弯地说,“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应该戴在你脖子上。” “是吗。”赵成溪抬手碰了碰颈间的项链,抬了抬唇,“那我可得一直戴着。” “什么时候都不摘。” 当晚赵成溪裸背浮着热汗,掐着她的腰,嗓音喑哑地追问项链戴着好看吗,合适吗的时候,郁青娩一瞬想抬手扯下那根在她眼前晃悠的项链。 他忽然俯下身,手臂揽在后腰,用力托起将人往上抱了抱。 一只手扣住郁青娩膝窝往前按去,另一只手掐着她双颊往一侧扭,低头咬了下她的耳垂,“怎么不说话啊宝贝。” “嗯?”他伸出舌尖,舔着她耳廓,故意追问,“好看吗?” 郁青娩无暇思考他的问题,只颤栗地缩起脖子,想躲开,却被赵成溪抬手掐着双颊拽回来,他手指用力捏开她牙关,低头勾着她舌尖用力吻着。 后来她被扣着后颈按向被子。 赵成溪手掐着她的腰,声音低哑地说宝贝还能再高点吗。 看着好礼貌的问话,却不等她回答,直接亲自找答案。 圣诞雨夜。 一朵湿润泥土里地金色蘑菇被风吹得颤颤巍巍。 漂亮精致的蘑菇伞盖被大颗雨点砸得支离破碎。 赵成溪浮着热汗地倒在郁青娩身上,下巴抵在她肩窝处,呼吸急促地亲着她颈侧的皮肤。 良久,嗓音沉哑地在她耳边低语,“吃完了,挺危险。” 他气喘着笑了一声,朝她红热耳窝吹了口气。 “越危险越上瘾。” 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暑假,郁青娩留在北荟实习,在留白画廊做策展助理,赵成溪自然也没回洲城,留在北荟陪她,偶尔去之前玩票投的赛车俱乐部跑几圈,还去看了几家卡丁车俱乐部,倒也没真游手好闲。 郁青娩实习结束后,还有一周才开学,赵成溪当晚便带着人出去玩,落地榆城时已过零点,便直接去吃宵夜。 很生活气装修的大排档,木桌红椅,虽是深夜,但依旧生意火爆。 店里的海鲜都是现捞现做,赵成溪看着玻璃水箱里活力满满的青蟹,低颈,在郁青娩耳边笑着说:“宝贝,这次没有绿毛螃蟹。” “……?” 郁青娩抬起手,在他腰侧很轻地掐了下,不满道,“那次明明是你骗我!” “那我可真坏。” 赵成溪笑着握住她的手指捏了捏,“想吃什么?” 她哼了声,但也没抽回手,就这么被他牵着手,仰头看墙上贴着的菜单,“想吃咸蛋黄罗氏虾。” “还有蒜蓉的。” “炒蟹要不要?” 郁青娩瞪他,“不要!今天不吃螃蟹。” 赵成溪忍笑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逗人,见好就收地说好,不吃螃蟹。 虾兵蟹将缺了蟹,成就了一桌全虾宴。 咸蛋黄,蒜蓉,泰式酸辣,还有配的两份手擀玉米拌面。 赵成溪戴着手套拿起虾开始剥,照猫画虎地给郁青娩摆虾碗,把剥好的虾肉围着碗边挂了一圈,碗里是打卷转成圈的拌面。 他端起碗搁在她面前,挑了下眉,“吃吧。” 郁青娩笑着夹起一只虾吃掉,虾肉很弹,咸蛋黄沙沙的,“好吃。” 接着又夹起一只剥好的虾,裹上一层咸蛋黄碎,递到他嘴边喂他。 两人边吃着边闲聊起毕业的事情。 郁青娩夹了一筷子香椿炒蛋,“叔叔要你回洲城吗?” 风月破碎 第123节 “没说过,”赵成溪端起玻璃杯,灌了一口冰啤酒,侧过脸,笑着看她,“我现在不乐意管怀渡,趁赵董现在还干得动,让他多干几年。” “以后我还不乐意管,就找职业经理人。” 他抬手捏了下她脸颊,“所以宝贝,你想在哪发展都行,我跟着你走。” 郁青娩轻笑一声,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我没担心以后会异地。” 哪怕是异地,他们也会努力把物理距离变为零。 赵成溪笑了一下,“我知道啊宝贝。” “这不是得让你知道我的想法,你永远是首选。” 郁青娩笑眼弯弯,回握住他的手,望进他笑意浮动的潋滟瞳底,拎着唇角,笑着说:“你也永远是我的首选。” 我要的是满盘皆赢。 那在人生的所有选择题里,你永远是我的首选。 you are always my first choice. 第92章 青溪 今年春节, 两家人都在洲城过。 那次回洲城后,郁政鸿同路珈也有了搬回来的念头,虽半生都扎在北荟, 但暮年之际还是念家念旧,寻一落叶归根。 郁青娩瞧出爸妈心思,在半岛庄园给他们买了栋别墅,背靠四秀山, 绿枝繁密,手续办妥后才同他们讲。 将北荟年前生意收尾后, 郁政鸿和路珈便回了洲城,春节自是在半岛庄园过,门栏贴对联,屋檐挂上红彤彤的灯笼,各处玻璃也贴上了窗花,年味十足。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也是这吃的。 这称得上是他们一家真正的团圆饭, 赵老爷子没来打扰,但派人送来了捞鱼生, 捞起捞起, 风生水起,在年三十讨一好彩头。 青花瓷盘上,鱼生片平铺, 薄如蝉翼,晶莹剔透,五彩蔬菜丝小堆绕四周, 以及一小簇橘子瓣。 路珈在圆桌前站起身, 拿起白瓷碗,依次将柚子汁, 香油,花生粒,芝麻和金黄薄脆在鱼生上,边到边说着吉利话。 倒完后,几人围桌站起身,拿着长筷子把鱼生搅乱,搅得越乱,福运越多。 路珈和郁政鸿捞起鱼生,先开口,高声讲吉祥话。 “招财进宝,财源广进!” 郁青娩也跟着夹起一筷子鱼生,笑着扬声说:“年年有余!” 赵成溪接着说:“金玉满堂!” 坐下继续吃年夜饭后,赵成溪凑到郁青娩耳边,低声同她讲悄悄话,“宝贝,还有一句吉利话没讲到。” 她好奇反问,“什么?” 他挑眉一笑,“甜甜蜜蜜。” 顶灯暖黄光晕落在赵成溪脸上,笼一层柔光,衬得他眉目温柔,黑眸浮着一层潋滟水光,眼尾浅浅扬着笑弧。 在桌下握住握住她的手,笑着又说,“新的一年,努力再甜点。” 闻言,郁青娩双眼弯成两轮月亮,嘴角也拎高。 手指动了动,缓缓回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交扣,小声回答他,“好啊。” 这些年郁政鸿身体欠佳,遵医嘱少饮酒,今晚借着春节由头开了小戒,拉着赵成溪推杯换盏,大有不醉不完的架势。 路珈洗一盘黄澄澄小金桔,从厨房端出来,朝餐桌递一眼,叮嘱一嗓子让两人悠着点,别喝太多。 她将深口盘搁在红木桌上,抬手朝那边指了指,“可是让你爸逮着机会了,终于喝上这口酒了。” 郁青娩扑哧一笑,前倾身抓了几个小金桔,咬一口,酸酸甜甜,“爸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好多了吧。” “控制得还行。” 路珈笑笑,“年纪大了总有点毛病,不用太担心。” 郁青娩笑着“嗯”一声,“知道了,妈妈。” “你跟爸爸现在也决定搬回来了,有什么事我跟阿溪也顾得上。” 说起赵成溪,路珈有挺多感言。 放下手里的遥控器,“成溪现在变化挺大,人稳重了不少,他家里人也是好相处的,打心底里尊重你,这是最要紧的。” 她看着娇丽温柔的女儿,欣慰一笑。 “我们小娩有福气。” 母女俩边看着春晚边小声聊着天,但路珈毕竟上了年纪,困觉早,熬不住便提前回房间休息了,留郁青娩继续守岁。 大屏电视上放着春晚节目,小品嬉笑声烘得气氛刚好。 她曲起腿,将手机搭在上面,边玩手机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电视。 不知过去多久,郁青娩脸颊被人自后抚了下,她看得入迷,被吓了一跳,低呼了声,后仰起颈看去,对上赵成溪喝得醉红又有些迷离的双眼。 他靠坐在沙发背上,手指捏着她耳垂玩,“看什么呢,看得这么专注?” 郁青娩不答反问,抬起手臂摸了摸他有些烫的脸颊,“还好吗?” 赵成溪含混地“嗯”了一声。 “还没彻底醉。” 大脑迟钝回过神,用力捏了下她耳垂,“问你呢宝贝,看什么呢?” 被他不依不饶的劲儿逗笑,郁青娩拿起手机给他看,笑着说,“在看我们的超话,里面有她们写的ooc。” “嗯?” 赵成溪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头凑近,眯了眯眼睛,视线聚焦在屏幕上,首篇博文写着一行黑字:放饭了!ooc预警,虚构内容,切勿上升蒸煮! 他喃喃念了句ooc,抬眼去看郁青娩,“写的什么?” “好多人在写,刚刚看完的那篇写的是校园的平行时空,这一篇是民国的,她们脑洞好大,文笔也很好。” 郁青娩放下手机,抬起另一只手,双手捧住他醉热的脸,“写的好真实,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赵成溪应了声,就着郁青娩捧脸的姿势俯下身,蹭了下她鼻尖,酒气含混的问写得甜吗,问完又不叫她回答,直接侧头贴上她唇,咬着她唇瓣磨了几下。 他低低一笑,“肯定没有我们甜。” 郁青娩轻笑了声,弯着眼,温柔哄人地应了声。 她脚支着短毛地毯站起身,拉起他的手捏了捏,“妈在厨房留了醒酒茶,我去给你热一碗。” 赵成溪喝醉酒后比平日要黏人的多,寸步不离地跟着。 郁青娩盛了一小碗醒酒茶,放进微波炉里,刚设定好时间,就被赵成溪从身后抱住,两只手臂横圈住她的腰,脸颊埋在她肩窝里,喷出的鼻息混着浓浓酒气。 她在赵成溪手臂圈起的狭窄空间里转过身,抬手摸了摸他半合的眼皮,“困了?” 他看起来有些费力地抬了抬眼,目光晃了两下,落在她脸上,鼻息长叹一声,“嗯,还好吧。” 叮—— 微波炉计时结束,打断了郁青娩要讲的话。 她转过身,拿起桌面上的细格手套,戴上后打开微波炉,将冒热雾的醒酒茶捧出来,放在桌上。 热雾卷着乌梅的酸甜钻入鼻尖,赵成溪掀了掀眼皮,“妈煮的什么?” “桂花乌梅茶。” 郁青娩边捏着勺子舀着凉汤边说,“喝完睡觉吧?” 赵成溪嘴唇在她脖颈处蹭着,拒绝说不睡,守守岁吧。 手指在她腰间绕过的绒面细带上摸索,顺着叠起的裙面往里摸了摸,还是摸到绒绒的布料手感。 他蹙了下眉,伸出手就要拽她腰间系着的带子。 郁青娩好笑地抬手握住他手腕,“干嘛啊,哪有你这样守岁的。” “先喝醒酒茶!”她笑着端起醒酒汤,递到他唇边。 赵成溪淡淡“哦”了声,瞧着好乖,抬手接过瓷碗,仰颈一饮而尽,温热酸甜,还不忘评价一句,“妈手艺挺好。” 闻言,郁青娩扑哧一笑,“那你明天当面再夸一遍,妈肯定开心。” 他把碗往桌上一放,原本圈着她腰的手臂用了力,将人往上抱了下,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臀,迈着还算稳的脚步往楼上走。 “困了宝贝,睡觉了。” 郁青娩手臂圈着他脖子,心底腹诽一句最好是。 浅浅一笑,“单纯睡觉吗?” 赵成溪停在墙边,抬手在智能面板上按了几下,一层的灯相继熄灭,他在黑暗里抬眼看着她,呵出一声酒气的笑。 “不单纯。” 抬脚踢门,反锁。 等赵成溪将那根红色绒面细带解开后,才发现别有洞天,他手指绕着细带玩,醉眼带笑的,“难怪不让解啊。” 他把红带子绕在她手腕上,一圈一圈缠上。 “解开就什么都没有了宝贝。” 有一瞬间,郁青娩觉得面前男人在装醉,哪有人醉了还这么会抓重点的,她借着窗外月光去瞧他,还未辨出分毫,就被他捏着下巴亲了起来。 散开的绒面布料半遮半掩的绕在她身上,恰好盖住了他另一只手。 墙面上挂着的时钟哒哒转着秒针。 一圈又一圈。 郁青娩忽地抬起脖颈,牙关骤松,呜咽未溢出唇间,便被赵成溪趁势勾住舌尖,更近一步地吻着。 后背也抬了起来,蝴蝶骨缩得很紧。 泛红脚跟鼓点般蹭着床面。 风月破碎 第124节 鼓声声势浩大,良久难消。 时针分针同时指向十二,窗外烟花默契齐齐绽放,鞭炮声也噼里啪啦地眨眼,在夜空亮起火树银花。 赵成溪托起郁青娩的腰,不叫她消解地俯身,同时再次吻上她的唇,“宝贝,十二点了。” 郁青娩没料到这阵仗,耳边声音在瞬间消弭,含混又无意识的“嗯”了声。 眼泪瞬间从眼角溢了出来,她胸腔的氧气像被瞬间消耗,皮肤浮起比窗外烟花还要潋滟的红晕。 他将她翻了个身,自后抱着她,咬了下她红彤彤的耳朵。 喑哑开口。 “睡觉了,也守岁了。” 清晨闹钟响起,郁青娩挣扎着翻身按掉,下巴抵着身侧男人的小臂,昏昏沉沉,又气不过的低头咬了一口。 赵成溪拧眉“嘶”了一声,由平躺翻过身,抬起手臂把人圈在怀里,闭着眼在她肩颈处亲了亲,嗓音低哑的,“怎么还咬我啊。” 郁青娩问他,“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往她肩窝又凑了凑,拖着鼻音,“大年初一啊。” 她在他怀里半撑起什么,有些气恼的,“知道你还闹那么晚!今天要去爷爷那边啊!” 赵成溪还当多大事,无所谓地“奥”了声,抬手勾住她脖子将人拉进怀里,手指捏了捏她后颈肉,“困不困,再睡会?” 郁青娩好笑又好气,抬手捏他脸,“再睡就直接去吃晚饭了。” “那不正好?” 赵成溪就着被捏的姿势去亲她,“家里没那么多规矩,你睡饱再去比什么都重要,老爷子和赵董又不在乎这些。” “但家里还有其他亲戚啊。” 严格算起来,这是她头次在赵家过春节,也是头次正式见他家里的亲戚,去的太迟总归是不太礼貌。 “那咋了。”赵成溪掀了掀眼皮,揉了把头发,手撑着床面起身,支着身子看她,“别担心宝贝,没人敢讲什么。” 他懒懒打了个哈欠,惺忪一笑,“今天就是不去,他们也只会觉得是我把你拐走了。” “我们有有可是乖宝宝。” 郁青娩扑哧一笑,抬手拍他,“乱讲。” “这不是实话吗?” 赵成溪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拿起一旁沙发上的亚麻裤子穿上,走过来,垂眼看着她,“要不要抱你去洗漱?” 他俯下身,嘴角勾起笑,一字一句的,“乖、宝、宝。” “才不要!” 郁青娩笑着推开他,套上拖鞋要跑却被赵成溪反手拉住,一用力拽进怀里,他掐着她双颊,背对着晨起暖阳,低头贴上了她的唇。 她翘起嘴角,抬起手臂圈住他脖颈,垫脚回应。 洗漱完,郁青娩去衣帽间换衣服。 很应景的一身红色,百家布拼接,鎏金缎面配红灰条纹,她抬手捏起左肩细带,在近颈处系了个蝴蝶结,脚踩一双暗红色绒面皮鞋。 耳垂处带了一堆水绿色翡翠耳钉,颈间带了一条同色翡翠葫芦链。 赵成溪也穿了件红色粗棒织毛衣,对着镜子,在耳骨处戴上跟她同款的耳骨环,金色三流苏款,坠着三小颗钻石。 两人从楼上下来,郁政鸿和路珈瞧见,笑着站起身。 路珈笑着夸,“哎哟,老郁你看,这俩孩子穿的真喜庆好看!” 郁政鸿也跟着笑,好话还是拐着弯,咳一声,评价一句还行,挺好。 路珈瞥他一眼,说不理他,他就嘴硬。 郁青娩和赵成溪对视笑了下,前后脚跟他们说,“爸妈,新年好。” “好,好,新年好。” 路珈也没留他们吃饭,拿了两个发财柑,“行了,你们别在这待着了,去成溪爷爷那吃早餐吧,等会我跟爸爸也出门拜年了,这么多年没回来,家里的亲戚也得走动走动。” 赵成溪将剥好的橘子递给郁青娩,俯身拎起她搁在沙发上的小包,“行,那爸妈我跟有有就先过去了。” 郁青娩掰下一瓣,咬一口,“妈,晚上司机来接您跟爸过去。” “知道了,你们快去吧,别让爷爷他们等久了。” 赵成溪将车从车库开出来,pagani huayra roadster,亮黑色超跑,近日新宠,降下车窗跟站在门口的爸妈打了声招呼,一脚油门,车子轰鸣而下,驶入绕山车道。 到赵家老宅时,家里人已经吃过早饭,正在会客厅同几家亲戚聊天。 老宅也被装扮的很有年味,入门两大盆茂密年橘,一旁还摆着几盆淡紫色蝴蝶兰,会客厅一角立了个淡绿色玉壶春瓶,插满了桃花树枝,分叉细枝上还挂着迷你款小灯笼和倒福字。 见他们到了,赵老爷子立马叫厨房给两人准备早餐。 郁青娩并不认识在场几位,同赵老爷子和赵知临打完招呼后,便拽了下赵成溪的手指,他将剥好的一颗栗子塞进她嘴里,抬眸叫了人。 她也跟着他叫人。 几人笑着应声,其中穿中山装的一位笑着问,“这位是成溪女朋友吧?” 赵成溪又捏开一颗热栗子,边剥边说:“郁青娩,画家,前段时间刚办过画展。” “也是我老婆,已经领证了。” 赵知临闻言笑了下,端着茶盏喝了口茶,“小娩新工笔画得不错,很有天赋,不像成溪。” 赵成溪哼笑一声,倒也没恼,“家里有一个有天赋的就够了呗。” 他看向郁青娩,挑了下眉,仿佛无声再问对吧宝贝。 郁青娩抿起唇角笑,朝他那侧凑近几寸,压低声音说,“是啊,老、公。” “?” 赵成溪闻言耳朵立时一红。 手里的栗子也不剥了,朝桌上一放。 他抬手揉了揉耳廓,尴尬又局促地咳了一声,支吾着你了半天,讲不出句整话。 郁青娩被他反应逗笑,捏捏他手指,“干嘛,只准你叫,不准我叫啊?” 赵成溪不自在地摸摸脖子,“我可没说不让你叫。” “那你耳朵红什么?” 他急声一句,“我热!” 赵知临闻声看过来,瞧见他面红耳赤,蹙了蹙眉,“空调打的不高,你热什么?” 赵成溪蹭地站起身,“年轻人火气大!” 讲完他就转身急步往外走,瞧这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赵知临气笑了,“你个混蛋玩意!拐着弯说人年纪大。” 郁青娩忍笑起身,“我过去看看他。” 在场几位也跟着笑起来,更是少见赵家少爷露出这一面,笑着抿了口茶,“小两口感情不错。” 闻言,赵老爷子眉目慈笑,话里全是满意,“他自己喜欢的,宝贝的很。” 说着火气大,赵成溪倒真拿起玻璃杯接了杯冰块,猛灌了两杯冰水,才勉强压住心底躁意。 郁青娩走过去,手撑在岛台上看他。 “真热啊。” 赵成溪闻言抬眸,放下杯子,走到郁青娩旁边,抬手捏住她双颊,咬牙切齿的说热,顿了顿,半点亏不吃的,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警告道,“宝贝,你最好晚上敢这么叫我。” 郁青娩扬了下眉,低声笑着说:“叫就叫,我才不怕。” 他闻言勾唇笑了下,“行啊宝贝,胆子挺大。” 这时阿姨走过来,同他们讲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 赵成溪抬手揽住郁青娩脖颈,曲起手臂捏住她下巴,晃了两下,“走了,吃早餐去。” 凑在她耳边,哼笑着,“晚上再跟你算帐。” 各式小分量茶点,琳琅满目摆满整桌。 没让阿姨在一旁布菜,两人挨着坐在同侧,郁青娩夹了一只海胆虾肉凤眼饺,顶端海胆很软,淡淡的清甜味。 赵成溪夹了一块酸姜叉烧酥,“晚上想不想看烟花火龙?” “春节有表演吗?” “昂。”他咽下叉烧酥,“梁潮那儿有几张票,想不想看?” 郁青娩惊喜点头,“想看!” “行,我跟梁潮说一声。”赵成溪边说着边从口袋掏出手机,垂眼按着屏幕,给梁潮发消息叫他留两张票。 吃过饭两人陪赵老爷子和赵知临坐了会,拜年客络绎不绝,在会客厅待了没多久,他们便去了客厅,半躺在沙发上偷闲。 对面大屏电视放着春晚回拨。 赵成溪捞着手机打游戏,郁青娩窝在他怀里,懒懒看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同他聊天,“家里每年都这么多人来拜年吗?” 他边释放着技能边应声,“这还不是全部的,还有拦着没让进的。” 游戏等待复活时,赵成溪俯身从茶几上拿起半敞的木质长盒,搁在腿侧沙发上,把长盖一抽,从里面拿出一块焦糖饼干,顺着下面撕开白色包装纸,递到郁青娩唇边喂给她吃。 郁青娩低头咬了一口,饼干酥脆,焦糖夹心拉丝。 “好吃吗?” 她点点头,“就是有点甜。” 赵成溪把剩下的大半块塞进嘴里,又捞过一块棕色包装的,含混这说:“还有一个味道。” 他拆开棕色包装纸,捏着饼干下端递给她,“尝尝这块。” 接着勾过扔在一旁的卡片,瞧了几眼,他淡“啧”一声,“看不懂。” 风月破碎 第125节 边说着边抬指将方形卡片扔到沙发上。 郁青娩鼓着腮仰起头,“嗯?” 赵成溪低下颈靠在她肩窝里,重新拿起手机,游戏人物已经复活成功,他操作着小人往中路走,“卡片上写的西班牙语,看不懂。” 她闻言抿唇笑了起来,捏着饼干小口咬着吃,垂眼看着他玩游戏,“爸跟爷爷在外面应酬,我们在这玩,是不是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 赵成溪轻哼了一声,“公司都不用赵董管了,让赵董跟老爷子应付去,省得无聊。” 郁青娩扑哧一声被逗笑,眉眼弯成月牙,“爸跟爷爷知道你这想法吗?” 赵成溪耸了耸肩,释放技能推塔。 没多久,手机亮起淡黄色,victory出现在屏幕上。 他偏过头,在她脸上亲了下,挑了下眉说:“大概知道吧。” 第93章 青溪 晚餐两家人是在赵家老宅吃的, 赵老爷子安排厨房做的全蟹宴。 前菜是搭配的海鲜餐盘,鲷鱼刺身,煮白蛤蜊和短刺白海胆, 还有一例烤冬笋。 主厨在一旁现场拆蟹,拆完的水晶蟹和雪蟹腿搁进宽口冰碗里,微透蟹肉瞬间细条散开,过冰蟹腿搁在绿底盘的草枝垫上端上餐桌。 给赵老爷子他们上的是烤过的蟹腿, 吃起来更加绵密。 圆形炉子里搁着烧红的炭火,烤网上放着盛满蟹肉蟹膏的螃蟹壳, 滋滋啦啦在烤着蟹肉。 赵老爷子端起茶杯,隔空同几人碰了碰杯,“亲家以后长住这边了吧。” 郁政鸿喝完杯内茶水,一旁候着的阿姨上前斟满,他笑了笑说:“年后回去再处理下北荟那边的事,这次搬回来就不回去了。” 赵老爷子高兴得很, 连声说好,“空了多来家里玩。” 郁政鸿笑:“老爷子到时候可别嫌我们烦。” 赵成溪剥了一只蟹汤煮的活葡萄虾, 放进郁青娩面前的盘子里, 拆赵老爷子的台,“爸你尽管来,老爷子闲得很, 他是巴不得你跟妈天天来这边。” 这话一讲,桌上的人都笑起来,连上冷熏水晶蟹肉的主厨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主食之前是一道涮涮锅。 蟹肉金木鲷汤里滴了柚子汁, 涮青边鲍更显清甜。 郁青娩晚饭前吃了一只阿姨做的流沙包, 蟹肉饭上来时已经饱了,便直接推给了赵成溪。 他抬眸看她, “吃不下了?” 她点点头。 赵成溪拿起勺子给她,“尝尝味?剩下的我吃。” 郁青娩接过勺子,用勺子尖挖了一小口蟹肉饭吃掉,评价一句好吃,笑着把勺子塞进他手里。 路珈见状无奈一笑,“成溪你别惯着她。” 回洲城这段时间,他们一起吃过不少饭,经常看到这一幕发生。 赵成溪闻言笑了笑,“妈,没惯着她,是我让她尝尝味儿。” 路珈倒有些惊讶他的回答,同“我应该吃她剩下的”在结果上没区别,却在本质上天差地别,事件的触发方在她和他的区别。 她欣慰地笑了笑,没再多言。 心里越发觉得女儿眼光不错,不论是事业,还是爱情。 郁青娩偷偷同赵成溪咬耳朵,话讲得吃味,嘴角却一直拎着笑弧,“妈妈现在越来越向着你了。” 赵成溪挑了下眉,“没事,我永远向着你。” 吃过晚饭,他们几个长辈去了麻将室,四人恰好凑一桌麻将。 郁青娩和赵成溪则换了一身衣服后出门了,烟花火龙在九檐楼表演,不好停车,他们没开车,家里司机将两人送了过去。 他们来得晚,其他人已经到了。 除了梁潮和于媛媛,姜吟沈时斜,还有岑未眠梁尘也来了。 赵成溪接过郁青娩脱下的毛呢外套,交给服务生,“今儿这是情侣局啊。” 梁潮翘着二郎腿,靠在圈椅上看着他们两个,笑着“啧”了一声,“那还得是溪哥会玩啊,跟青娩姐穿情侣装来。” 赵成溪揽了揽郁青娩的肩膀,勾起唇,“怎么?又羡慕了?” 梁潮扑哧一笑,想起上次他们那情侣发色,这次依旧很配合地连连点头,“是啊,包羡慕的啊。” 插科打诨完,各自落座,郁青娩没挨着赵成溪坐,而是同姜吟她们坐在一起。 郁青娩很久没同岑未眠见过了,看到她指间的戒指,目光朝梁尘那边递了递,小声笑着问,“答应了?” 岑未眠挺傲娇地扬了眉,“昨天答应的,算是送他个新年礼物吧。” 闻言,几个女孩相视一笑。 半小时后,烟花火龙表演准备开始。 梁潮订的包间在九檐楼三层,视野极好,从窗户往下瞧,恰好能看到火龙全貌,几乎无遮挡。 绛红木窗朝外敞开,郁青娩穿着一件红色长款毛衣,圆领毛边,一侧高开叉,边缘垂下打扭的毛穗,毛衣下穿一条浅褐色丝绸阔腿裤。 赵成溪从身后搂住她,将人圈进怀里,手在她手臂上抚了抚,“冷不冷?” 郁青娩仰起脸,踮脚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抱着就不冷了。 闻言,他嘴角抬高笑弧,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几秒后,粉蓝绿三色烟花腾空而起,花束般在空中绽开,四散着落下,锣鼓喧天,鞭炮齐响,在火树银花下,赤身穿短裤的表演者举着火龙舞动。 火龙的龙身和龙威同时绽放着无数金色烟花,像无数星星跌落人间,璀璨夺目。 郁青娩握着赵成溪搂着自己腰间的手,嗓音不由雀跃上扬,“太漂亮了。” 她目不转睛地问,“阿溪,你手机在口袋吗?” 赵成溪应了声,从口袋掏出来递过去,郁青娩接过垂眸看去,小锁自动解锁,她长按相机打开,对着楼下起舞的火龙按下拍摄。 火烛银花里,他垂眼看向怀里的人,嘴角笑意逐渐扩大。 在她按下停止键时,赵成溪贴向她耳边,笑着轻声说:“宝贝,新年快乐。” 郁青娩仰起头,望住他水光潋滟的双眸,弯着笑眼回应。 “新年快乐。” 话音落下,新一轮粉色烟火再次在空中绽放。 郁青娩握着手机,靠回赵成溪怀里,看着烟花火龙,“年后的画展可以办一场非遗主题的,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 “都不思考一下?” 赵成溪垂眼,“这要思考什么,你喜欢就够了。” 郁青娩仰脸,夸张地说:“哇,好霸道总裁奥。” 他也没忍住低笑了声,俯身凑在她耳边,“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也是事实。” 闻言,她扑哧一笑,还真是。 玩梗碰到真的了。 看完烟花火龙后,几人去了附近一家茶酒酒吧,点了几杯teatail浅酌了下。 郁青娩点了杯 mixed fruits teatail,很浓的梨子,柚子和桃子的果香,混合正山小种的茶汤,入口盖住大半烈酒口感,容易引人贪杯。 若不是晓得酒底是白兰地,要以为这是杯低度数的果酒了。 玩了几轮liar’s bar, 几人散场回家。 虽然郁青娩只喝了半杯,但白兰地后劲大,到家时酒劲上来叫她脚底发虚,下车时脚下一软差点跪下,被赵成溪抬臂揽住。 他把人搂到怀里,垂下眼,笑着看她,“醉了?” 郁青娩双手圈住赵成溪的脖颈,眼神慢吞吞聚焦在他脸上,抬起手,在他面前比了比,“一点点醉。” 他乐了,“哦。” “真一点点醉?” 她抿着唇,用力点了点头,“一点点。” 赵成溪见状松开手臂,挑了下眉说,“既然一点点醉,那宝贝自己走回家?” 郁青娩搂着他脖子,往他怀里扑过去,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呼出淡淡酒气,“那我很多点醉。” 闻言,赵成溪被这话逗得笑了起来,他垂颈靠在她肩窝,笑得肩膀都跟着颤了起来。 他抬手捏了捏她后颈,“今天怎么这么可爱啊宝贝。” 郁青娩从他怀里直起身,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醉眼弯弯地慢吞吞吐着字,“我每天都很可爱。” 赵成溪半垂着浓长睫毛,桃花眼尾扬得更高,眸光温柔含笑。 拖长音说着“是”。 他低头在她鼻尖上亲了亲,“我们有有每天都很可爱。” 门口挂着的红灯笼亮着橙红暖光,夜风徐徐吹过,暖光晃晃悠悠地映在两人身上。 赵成溪俯下身,托着郁青娩臀将人抱起来,她顺势圈紧他的脖子,脸颊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鼻尖贴着他颈侧皮肤,眼皮也困倦地合上。 他抱着人绕过琉璃影壁,越抄手游廊和垂花门,走进二进院,等在会客厅的管家见两人回来,立马起身迎上去,小声问要不要准备醒酒汤。 赵成溪低声说:“不用,已经睡着了。” 昨晚到家本就过了凌晨,又喝得半醉,郁青娩一觉睡到了晌午,醒来后脑袋泛懵,她抬手揉了揉微微胀痛的额角。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卧室门被人从外推开。 风月破碎 第126节 赵成溪端着托盘从门外进来,反手合上门,抬眼对上郁青娩的目光,他笑了下,走过去将托盘放在床头矮柜上。 他坐在床边,将人搂在怀里,“醒了,头疼不疼?” 郁青娩靠在他肩膀上,点点头说疼。 赵成溪侧身把榨好的番茄汁端过来,杯口贴了贴她的唇,“喝一点,解酒的。” 见她喝完小半杯后,他将杯子放回去,“阿姨还做了acai bowl,要不要吃点?” “好。” 说着,赵成溪陶瓷粗纹碗端过来,巴西莓冰沙泥上铺着香蕉和蓝莓,顶部撒着坚果燕麦碎和一勺花生酱,他托着小碗,将勺子递给她。 醉酒后本没胃口,一口冰凉的巴西莓冰沙正好开胃。 中午,家里阿姨特意给郁青娩煮了碗鲜肉馄饨,撒了点紫菜和葱花,还蒸了几个松茸小笼,正适合酒后养胃。 吃过午饭,她酒后的懒倦才散去大半。 下午赵老爷子带着她爸妈出门听广府戏,他们两人则待在卧室看电影。 郁青娩趴在赵成溪腿上,一只手抱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毛茸茸的毛衣上,手指顺着毛衣下巴探进去,抚上他腰间薄肌。 赵成溪也笑,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反而是握住她细瘦手腕,半垂下眼皮,眼波浮动,唇角微勾着警告,“宝贝,再乱摸,就得灭火了。” 郁青娩咽了咽喉咙,略显心虚的:“……没乱摸啊。” 他鼻腔哼出一声,声线虚浮的反问,“是吗?” 她穿了件七分袖浅咖色毛衣,在后背交叠,盖住蝴蝶谷,后腰处两片同色丝绸布料系起蝴蝶结,中间皮肤露着,恰好方便他顺着纤细脊骨骨节往上探去。 “不……” 一句不是吗还没讲完,郁青娩便觉胸骨一松,胸前空出缝隙,她下意识抬手捂住,目光下意识往紧闭的房门看去,“干嘛啊,现在是白天。” 赵成溪手指拉开她腰间半身裙拉链,边往下拉边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 “白天没有过吗?” 他眼尾微扬,水波含烟,朝她耳窝吹了口气,“挺多次吧。” 郁青娩微颤着缩了缩颈,耳朵皮肤不由自主泛出红晕,她偏过颈躲开之际,肩侧系着的蝴蝶结被扯开,紧接着胸口一侧处的也被拽开。 下一秒,身侧男人坐起身,他朝前倾身,探臂按向床头。 咔哒一声。 屋内大灯亮起,明炽灯光从天花板落下,照亮屋内角角落落。 突然光亮刺得郁青娩下意识闭眼,眼皮微颤了颤,手指半遮在眼前,掀开小片缝隙,在狭小视野里看向赵成溪。 她抿了抿唇,“怎么突然开灯?” 赵成溪拽着毛衣下摆,单手脱下,往一侧沙发上扔去,只剩下腰间那条深灰色羊毛呢西裤,他闻声抬了抬唇角,带着小幅度笑意半跪着凑近,“只开床头灯,屋里暗暗的,多不像白天啊。” 指尖勾住她腰间散开的丝绸布条,指骨绕了几圈,慢条斯理地拉开。 “既然是白天,那肯定要看清楚。” 他笑了声,“宝贝你说呢?” 郁青娩抿唇没应声,手指不由攥紧被面布料,呼吸也跟着收紧,小幅度咽着喉咙,在他目光直视下来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毡板上的一尾鲷鱼,淡粉红鱼鳞,肉质肥美。 她抬手抵在他胸膛上,指尖恰好触着他心脏处的纹身,毫无胜算的挣扎,“没有衣服换了……” 带来的衣服都已经穿过了。 结婚后两人很少回老宅住,偶尔小住一两晚,基本都是叫家里阿姨现买。 闻言,赵成溪哼笑了声,撑着那截细腰,将半身裙扯下来,侧身朝身后沙发一扔,丝绸面料微滑,顺着沙发侧边,窸窸窣窣落到地板上。 手指握着脚踝将人拽过来,“怎么没有?” “衣帽间一半是你的衣服,从里到外,应有尽有。” 说这话时,他指尖慢慢划过圆弧钢托,勾住中间处,用力挑起。 啪嗒一声,被扔在地上。 郁青娩下意识收拢手臂,莫名有些紧张,声线都有些微抖,“你什么时候买的?” 赵成溪侧过身,光着脚踩着地板,俯身拉开床头柜上层抽屉,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扔在床上,他拆开一包湿巾,抽出一张边擦着手指边说,“上次回去后就安排人买了。” 她没想到竟那么早,“又不常住。” 他将湿纸巾团了两下,朝床头柜一扔,俯下身,在她鼻尖亲了下,“不常住怎么了?” “又不是客人,家里怎么能没有衣服。” 闻言,郁青娩嘴角小幅度翘了翘,抬起眼睫去看身前男人,目光描摹着他的五官,指尖不由摸上他浓密的眉毛,抚过立挺眉骨,落在他微扬的眼尾。 又依次抚过他耳骨环,以及左胸纹身。 他们恋爱快要四年,他身上关于她,关于他们的印记也越来越多。 赵成溪手指捏着郁青娩的耳廓,瞧见她眼底笑意,他也跟着抬唇笑起来,指尖拨了下她耳垂肉,“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闻声,她掌心停住,覆在他心脏处,感受着手掌下明显而有力的跳动。 “就是突然想到一句话。” 赵成溪饶有兴致挑了挑眉,“什么话?” “被我改变的那部分你,永远留在你身边。” 闻言,他弯了下眉眼,握住她覆在自己胸口处的手指,拉到唇边,低头在她指尖上亲了亲,嗓音含笑的说:“你也永远在我身边。” “宝贝,知道我们在一起多久了吗?” 郁青娩笑着回答,“快要四年了。” 赵成溪抬着唇角“嗯”了声,“快四年了,1324天。” 闻言,她惊讶抬眸,“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准确啊。” 他但笑不语,起身摸过矮柜上的手机,点开蓝色app,在她疑惑视线里抬了抬下巴,“自己看。” 她下意识抬眸望去,亮起屏幕里大大黑体加粗的1324。 数字前面还有一行标语——跟有有恋爱已经。 不知为何,郁青娩心脏一瞬如雪覆落,怦怦震颤,或许是因为他细心记录他们恋爱纪念日,或许是因为他们在一起了好久好久,由或许是他们不止于1324。 但那一刻,她心潮澎湃。 望向他的眼眸里更是推涌着无数难以言表的情绪。 后来她发现,1324的意思是前世今生。 赵成溪低下颈,亲着她的掌根,腕骨,手臂,沿着锁骨吻上她的唇。 他侧着身子,躺在郁青娩身侧,握起一截细腿搭在他腿上。 劲瘦小臂穿过她颈后,曲起手臂,手指拢住她侧脸,指尖抚着下巴边缘处,他低下脖颈,咬着她唇接吻。 屋内灯光明亮,一览无余,一侧床头矮柜上牡蛎壳银质香器里燃着一捆香束,飘起一缕纤瘦白烟,散出淡淡的白檀雪松香气。 郁青娩手臂搂上赵成溪脖颈,唇关无意识打开,喉间压着声轻颤,纤细脖颈越过他手臂朝后仰去。 半敛的视野里,那缕白烟飘进,蜿蜒着,乱晃着飘高,弥散。 赵成溪起身,支起一条腿坐在床上,垂眸看向羊毛呢西裤。 深灰色毛呢布料洇着一块无规则的深色。 他挑眉低笑了声。 俯身在她微张的唇上亲了下,蹭着她汗湿的鼻梁,嗓音含笑的低声讲小话。 “宝贝,我得换条新裤子了。” 郁青娩反应迟缓地睁开眼睛,低喘着看着他,“什么?” 他勾着唇角,湿润的手指触着她下巴处,慢条斯理地抚摸着。 “dripping wet.” 闻言,郁青娩微愣了下,随即明白他意思,咬着唇,抬手捂住他嘴巴,“你、你不准说。” 她细颈渐渐布满粉晕。 藏在发间的耳朵也一寸寸酌红。 赵成溪勾了勾唇,被她捂着嘴而声音泛闷,“好啊,不说。” 他手抚在她后腰处,手指摸到温热的镂空心形金属,指尖勾住心下角处的弹力细带,捏住往一侧别了下。 手指松开的瞬间,细带回缩,小块布料随之松垮。 赵成溪扣着郁青娩肩膀将她翻过身,他也起身摸过之前扔在另一侧的东西,拆开玻璃纸,指尖夹出一片。 他抬手捏起她双颊同她接吻。 她后腰中心处一颗嵌水钻心形环,两根烟青色细带绑在上面,绕在纤细腰肢上。 小块布料因悬空而垂下。 尾端细带贴着被子。 细带一端的扁s型小钩忽快忽慢地划过被面。 良久,赵成溪从柜子里翻出很早之前扔这的烟盒,从里面磕出一根,俯身就着矮柜上燃着的香束点燃,他一只手抚着她微颤的后背,一只手夹着烟猛吸了口,烟支因久放而微干,烟味也减淡。 他偏过颈朝窗户那侧吐出一片薄淡烟圈。 冲淡又中和着室内气息。 那条西裤被扔在地板,深色面积扩大了很多。 抽了几口后,他将烟管按灭在香器里,拿起一旁的玻璃瓶,拧开猛灌了几口水,这才重新躺回被子里,将人捞进怀里搂着。 他在她额上亲了亲,嗓音沉哑的。 “要不要喝水?” 郁青娩舔了舔微干的嘴唇,嗓音低哑的:“嗯。” 风月破碎 第127节 赵成溪探过手臂,将玻璃瓶拿过来,旋开瓶口,另一只手将人搂起来,将玻璃瓶口递到她唇边喂给她喝。 缺水过多,她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他仰颈将瓶内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将空瓶随手一放,感受着掌下,他勾唇笑了下,“怎么还抖啊宝贝。” 郁青娩懒懒地躺在男人怀里,脸颊贴着他肩窝,闻言张嘴咬了下他颈侧皮肤,怕留下牙印,没敢用力,嗓音细弱的,“你还问。” 赵成溪笑得更明显,眉梢微挑,“怎么不能问?” 被她枕着的手臂曲下,手掌贴在她后腰处,指尖勾起细带连接的心形环,捏在指间把玩。 “天赋型选手题海战术,那肯定是突飞猛进。”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脸,低笑着问道。 “你说是不是啊宝贝。” 第94章 青溪 翌年一月底, 临近冬末,冷气渐渐弥散,暖意开始回巢。 傍晚时分, 暮色四合,郁青娩换了条丝绒质地的细带礼服裙,烟灰蓝,小v领, 裙面绣着蜀绣深蓝花,耳垂上两颗饱满圆润的珍珠耳钉, 颈间戴着一条稍小颗的珍珠项链。 耳骨上是一颗天空蓝翡翠耳骨钉,同赵成溪同款,在光下水润细腻。 她微拎起几分裙摆,踩着木质楼梯下来。 赵成溪穿一身黑色丝绒西装,内搭黑色衬衫,领口开两颗扣子, 露出一条钻石颈链,他长腿交叠, 靠坐在沙发背上, 指间捏着喝了一半起雾气的玻璃瓶。 见她下来,他起身走过去,路过岛台时将玻璃瓶随手一搁。 走近揽住她腰, “准备好了?” 郁青娩点点头,捏着包链看他,“今晚是什么局啊?” 随着她仰颈的动作, 肩上披着的大衣顺势往下滑了滑, 赵成溪抬起圈在她腰间的胳膊,将大衣往她肩上拎了拎。 这才隔着大衣重新环上她的腰, 搂着人往外走,“私人局。” 她心生疑惑,刚要开口问就被他拦住,只见他神秘地抬了抬唇,挑眉说:“不准再问了宝贝,到了就知道了。” 见状,郁青娩好笑又无奈,只好压下心底好奇,“知道了。” 车子停在别墅外,一辆黑色ghost,司机在一旁候着,见两人出来颔了下首,将后车门打开,手搭在车门上方,等他们上车。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橙色晚霞的面积慢慢缩小。 两人脸庞也逐渐隐在昏暗光线里。 赵成溪搂着郁青娩坐在车后座,手臂绕过她腰侧,手指握住她右手手腕轻轻按着,低声问道,“手累不累?” 临近开春画展,最近她总是泡在画室里,经常一画一整天。 郁青娩闻言笑了下,往后仰了仰颈,弯着眼睛去看他,“还好,不怎么累。” 接着反手握住他的手,纤细手指穿过他指缝,缓缓十指交扣。 “不是都请理疗师来按摩了吗,还不放心啊。” 赵成溪垂眼,抬手在她额头上很轻地弹了下,抬了下唇角,语气含笑地说:“那也不能过度使用,知不知道?” 郁青娩被弹地闭了下眼,她重新睁开眼,手搭在他肩膀上,抬了抬身子,凑在他耳边低声耳语,“那你是不是要以身作则?” “嗯?” 他一瞬反应不及,不解地垂下眼,“什么?” 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抬了抬细眉,弯起的眼瞳里浮着狡黠,指尖在他手背很轻地挠了挠,但笑不语,也学他买起关子,“你猜。” 不过她买的关子是名牌,赵成溪很快便知道答案。 他挑了下眉,低笑着折颈,鼻梁在她额头上抵了抵,嗓音含笑的,“宝贝,这是一码事吗?” 郁青娩也笑,“不是一码事吗?” 指尖勾了勾他开两扣的衬衫领,故意跟他唱反调,“我觉得是一码事啊。” 赵成溪握住她作乱的手指,拉起来咬了下她指尖,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不是一码事。 闻言,郁青娩低哼一声,“有失偏颇。” 他挑了下眉,没反驳,竟直接点头认下,“嗯”了声后,说:“确实。” 见此,她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不禁腹诽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饭局在洲城珍珠塔的顶层餐厅,炭火omakase,木炭直烤,电梯行至顶层,见两人从电梯出来,戴名牌的服务生笑着迎上前,颔首展臂,“赵先生,赵太太,两位这边请。” 走进餐厅,郁青娩才发现除了他们竟无第三位客人,她疑惑同他耳语,“其他人还没来吗?” 赵成溪将两人大衣交给服务生,抬臂揽住她腰,跟着服务生往包间走,“不是没来,今晚就我们两个。” “嗯?” 郁青娩惊讶瞠目,“就我们两个?” 赵成溪笑着“昂”了声,重复她的话,“就我们两个。” 她后知后觉,“所以,这是约会?” 他笑着学她的语气,抬了下眉骨,“算是?” 郁青娩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更多是觉得好笑,落座后小声笑着说:“又不是刚谈恋爱,怎么还搞得这么神秘兮兮啊。” 赵成溪挑了下眉,“那也要保持新鲜感,说了那还有什么新鲜感。” 包间有面很大的落地窗,玻璃上映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影,视野极佳,可以鸟瞰观岫江,亮着灯的游艇在江面拨着涟漪徐徐前行。 日式清酒早已提前倒入冰酒器冰着,一瓶年份mujaku,酒液依旧清澈,呈清透淡金色。 服务生拿着清酒壶轻抵玻璃阀门,淡金色酒液缓缓流入壶内,他拎着捏着壶颈斟满两小杯,将清酒壶放置一旁。 “先生,太太,请慢用。” 赵成溪捏着杯子,凑近郁青娩面前的杯子,很轻地碰了下。 “宝贝,cheers。” 她也笑着捏起杯柄,“cheers。” 前菜是炙烤鸡纵菌拌蟹肉,盛在烧红的蟹壳内,鸡纵菌烤得边缘金焦,还能吃到淡淡的柴火香气。 烧鸟六品中,花椒鸡块脆壳焦香,配三片白松露,酥麻丰腴。 烧肉部分,主厨来到包间,用包间内木炭炉烧炙。 霜降和牛肉薄薄一片,几秒卷起,配一点山葵泥,入口绵软,郁青娩抬手遮在唇前,朝赵成溪那侧靠了靠,“好好吃啊。” 赵成溪挑眉笑,“今晚尽情吃。” 郁青娩夹起第二份烧肉块,m12和牛,薄薄沾一层辣椒粉,鼓着腮地问他,“今晚只是吃饭吗?” 闻言,他不答反问,“不然呢宝贝。” 她若有所思地瞧着他,轻咬了下筷子尖,总觉得他在卖关子。 第三份烧肉上桌,横膈膜内裙肉,暂时打断他们讲话,配一小碟蒜香黄油,口感圆润细密。 后面不管郁青娩怎么旁敲侧击地问,他都是不多露一字。 餐后甜品是一份烤芝士蛋糕。 主厨将糖粒撒在奶白色芝士蛋糕块上,用火枪均匀喷烤,芝士渐渐变黄融化,顶部焦糖壳薄薄脆脆。 餐品上完后,他们便退出了包间。 郁青娩拿着银勺挖了一小块,刚要吃第二口,便见身侧男人突然站起了身,她眼神下意识追着他移动,“怎么了?” 赵成溪但笑不语,走到落地窗旁,弯身从窗帘后拿出一把黑色吉他,他握着吉他走回来,看着她挑眉问,“想不想听歌?” 她下意识点头,又惊讶望着他,“阿溪你弹吗?” 赵成溪得意地“昂”了声,往外拉了下椅子坐下,“我弹。” 他一只脚踩着椅子横档,另一只脚支在地上,握着吉他搁在腿上,勾着唇角说,“宝贝,认真听歌词。” 明明是听歌,但郁青娩却莫名紧张起来,她放下银勺,双手搁在膝上,转过身面朝着他坐,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嗯。” 橙黄灯光下,男人唇角抬了抬,半垂下农场睫毛,手指落下,琴音随之倾泻奏出。 他身后是落地窗,远处变换的霓虹光影若有似无地映在他身上,如梦似幻,让此刻很像一场梦境。 十几秒前奏后,赵成溪抬起眼,弯着水润笑眼,看着她温柔轻唱。 “虽然没能,穿上披风。” “化身超人英雄。” 郁青娩看着他眼底笑意,嘴角不由拎起高高弧度,身子随着节奏轻轻晃了起来,眼尾随着一句句歌词弯出好看笑弧。 “懵懵懂懂,碌碌庸庸。” “寻遍宇宙苍穹。” “找到你是我最伟大的成功。” 听到这一句时,郁青娩眸光轻闪了下,心脏如被海浪推涌一叶小舟,晃晃悠悠,后知后觉明白为何唱歌前他让自己认真听歌词。 她嘴角不自禁弯得更高,眼前也渐渐生起一层薄薄水雾,在这一句最后音节落下时凝结成水珠,顺着眼尾溢出,在脸颊上留下淡淡水痕。 她抬起手擦了下脸颊上的水迹,努力克制着情绪。 “用尽我所能,珍惜你而从容。” “我不孤独,在有你的旅途,我就心无旁骛。” “哪怕岁月仓促。” 风月破碎 第128节 “一生的脚步,在你灵魂停驻。” “很专注,很幸福。” 这首歌没有大起大落,更像娓娓道来的叙事书,很日常的告白书,也是赵成溪想对郁青娩说的话。 唱完整首歌最后一个音节。 赵成溪手指落定,勾着唇,笑眼看着她,一字一句地柔声道,“my biggest success is finding you.” “宝贝,找到你是我最大的成功。” 听到这话,郁青娩眼尾再次溢出泪迹,她从座位起身,扑进他怀里,赵成溪连忙拿开吉他,笑着抬臂把人圈进怀里。 他抬手揉着她后颈,低声哄人,“哭什么啊宝贝。” 她脸颊埋在他肩窝,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流,鼻尖酸意浓重,喉咙酸哽,鼻音很浓的,断断续续地说:“不、不是说只、只吃饭吗。” 赵成溪将吉他往椅边一靠,扣住她的腰将人抱到腿上坐着,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低声笑腔道,“是啊,只吃饭。” “唱歌这不是附带小节目吗。” 郁青娩哭得眼眶灼热,抽噎着反驳,“这哪是小节目,这、这明明是重头戏。” 他探臂从桌上抽几张纸巾,叠了两下给她擦眼泪,垂眼看着她哭红的眼睛,不由打趣的:“又不是第一次给你唱歌,怎么感动成这样?” 她哭腔反驳那不一样,又抽噎着问他什么时候学的吉他。 “就最近。” 赵成溪拿起一旁靠着的吉他给她看,“没什么难的,吉他是自动挡,上手就能弹。” 他捏了下她鼻子,“现在就哭成这样,等会怎么办?” 闻言,郁青娩红着眼圈,抬眸看着他,“……还有吗?” “昂。” 赵成溪抱着人站起身,抽开一张叠着的餐巾铺在一旁干净的桌面上,接着将人搁在上面坐着,见他转身要走,郁青娩下意识抬手拉住他。 他笑着捏起她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下,“等我一下。” 说完便推开包间门走出去。 几分钟后,赵成溪重新推开包间门,他一只手推着银色餐车,另一只手抱着一束饱满的粉尖荷花,扎在底部的丝带轻轻晃动。 郁青娩惊讶张唇,眼瞳睁大几分,手撑着桌面跳下来,鼻音微重的,“怎么这么隆重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在他出去的几分钟里,她怎么想都想不出今天是哪个重要日子。 赵成溪将花束递过去,勾着唇角,挑了下眉,故作神秘地说等会就知道了。 他侧过身子,掀开餐车上的银质圆盖,盖子下是一个巴掌大三层黄金蛋糕,接着将一旁的仙女棒立在蛋糕后面,从口袋拿出一个银色方形火机。 食指推开挡盖,旋开安全锁,按下臂杆。 咔哒一声,冒出一簇蓝色火苗。 火苗点燃仙女棒,灿烂小烟花快速燃起。 在小型火树银花里,他转过身,眼波含笑地道出谜底。 “宝贝,恋爱1711天快乐。” 听到他的话,郁青娩惊讶地张了张唇。 几秒后,她将手臂间抱着的花搁在一旁椅子上,小跑两步过去抱住人,踮了踮脚在赵成溪唇上亲了亲,他刚要抬手扣住她后颈回亲,却见她突然松开手,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对着快要燃完的仙女棒双手合十。 在最后一个火花亮起时,她闭上眼,弯着唇说,“虽然不是生日,也要许愿。” 在心里许完,睁开眼后还俯身吹了下。 赵成溪扬着眼尾笑起来,抬手圈住她脖颈,将人往怀里搂了搂,笑着问她许了什么愿望。 郁青娩笑着说不能讲,讲出来就不灵了。 她拉住他手指,“我们回家吧。” 眼眸亮亮的,瞧着有些跃跃欲试。 闻言,赵成溪有些意外地“嗯”了声,他让林淮安排了游艇,打算晚餐后带她出海,但此刻看着她眼底期待的光,原本要讲的话停在唇边。 他话意一转,毫不犹豫的,“好,回家。” 到家后,郁青娩抱着花跑去储物间,翻出一个梅子青花口瓶,细颈圆腹,拎了拎裙摆曲膝跪坐地毯上,拿起剪刀修剪荷花,一朵一朵搁进花瓶里。 赵成溪洗完澡出来时,她刚给花口瓶里灌上水,摆在了客厅矮几上。 他抬唇笑了下,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灌了几口,单臂撑在岛台上看她摆弄绿径,给荷花摆造型。 “这么喜欢?” 郁青娩头也不抬地应,“喜欢啊。” 赵成溪捏着玻璃瓶又喝了几口,扭颈看了看一侧的雕嵌贝母的鎏金多宝阁,刚拎回来的蛋糕被摆了进去,同其他小物件一同收进玻璃挡板后。 他蓦自一笑,将玻璃瓶朝岛台上一放,穿着皮拖鞋,提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单膝蹲下。 抬指拨了下花瓣,故意说:“宝贝,怎么还摆弄这些花?” 郁青娩闻言嘴角微翘了翘,抬眸看他,忍笑道,“吃醋了?” “没。”赵成溪挑了下眉,“我怎么会跟花吃醋。” 她弯唇笑了笑,边起身边说最好是。 接着垂眼看他,朝他伸出手,“走了,回卧室,我还没洗澡呢。” 路过多宝阁,郁青娩脚步顿了顿,拉了下他手指,“阿溪,咱们家立个招牌都能开金店了。” 赵成溪再次看了眼金光灿灿的多宝阁,“这才哪到哪。” 他垂下眼,笑着说:“以后还有更多。” 接着抬臂,拥着人往二楼走。 卧室一角新立了个衣柜,专门用来放睡衣,大半是郁青娩的,她从衣柜深处拿出一套白色睡衣,曲臂往怀里抱了抱,语气稍有些不自然地说我先去洗澡。 赵成溪没察觉她的异常,“昂”了声,拿起手机往沙发上一倒,翘着腿,玩一局cuty park打发时间,手指操作着浅灰色圆球往前蹦,脚腕慢悠悠晃着。 浅灰色圆球从移动圆柱上跳下,地图完成,触动机关,雪花纷纷飘落,瞬间银装素裹,小圆球双手拿着燃烧的仙女棒,画圈挥舞着跳动。 他抬唇笑了下,刚打算退出游戏,便听到咔哒一声。 推开浴室门,郁青娩踩着一双绒面拖鞋走出来,一双细腿被热雾蒸得微微泛粉,她穿了身毛绒睡衣,微喇短裤,堪堪及臀, 赵成溪闻声抬眸望去,看到她穿得毛茸茸的,嘴角瞬时勾起笑意,他放下脚,站起身走过去,“洗完了。” 走近一看,他才发现睡衣还带了个帽子。 他抬手把帽子拿起来给她带上,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从脑袋两侧垂下来。 见状,赵成溪乐了,“怎么穿得这么可爱?” 还退后两步,欣赏一番。 郁青娩脸颊微微有些热,目光躲闪着,“一、一般可爱吧。” 她拽了拽上衣下摆,“之前跟媛媛逛街买的。” 赵成溪笑了下,重新凑回去,边抬手搂她边说,“怎么还紧张上……” 话还没讲完,落下的手臂忽地碰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他侧身朝后一看,到嘴边的“了”字瞬间消音。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拳头大小,毛茸茸的兔子尾巴。 赵成溪眸光晃了两下,愣了几秒,他侧回身,抬手扣住郁青娩后颈,叫她抬起头,垂眼看着她,“宝贝,这是——” 斟酌两秒,他勾了下唇角,“惊喜?” 话落便抬起另一只手,掐着郁青娩双颊,低头吻上她的唇,牙齿咬着她的唇瓣,舌尖舔过唇缝,破开牙齿,舔过上颚,勾住她舌尖吮了下。 他呼吸微急,抵着她鼻尖,“是不是惊喜?” 郁青娩双手搂着他的腰,微垂着睫毛,鼻息灼热,闻言抬起眼睫,望进他情绪翻涌的眼眸,在他注视里点了点头,气息不稳地“嗯”了声。 赵成溪抬了下唇角,揽着郁青娩腰的手臂下移,刮过兔尾巴,托住她臀将人抱起来。 她双臂顺势圈住他脖颈,贴在他耳边,“阿溪。” 他边走边应声。 “还记得之前给给我抓的娃娃吗?” 闻言,赵成溪挑了下眉,垂下眼看着她后臀处的毛绒球,他一瞬了然,嗓音含着明显笑意,“现在我怀里这只也被我抓回来了。” 郁青娩扑哧轻笑了声,“这一只不用抓。” 他把人放在床上,单手拽住短袖脱下,半裸着俯身,“怎么不用抓?” “因为她本来就是你的。”她后仰着颈,弯着眼睛,含笑注视着面前逐渐俯低身子的男人。 当年急忙搬家,娃娃机抓来的兔子挂件不幸遗失,后来想起她总觉遗憾,所以才毫不犹豫买下这身睡衣,穿给自己,也穿给他看。 赵成溪低头在郁青娩唇上亲了下,抬手扣住她腰侧将她翻过身,抬手拽起毛绒上衣,露出白皙皮肤,他俯身亲在她秀气脊骨上,一寸寸向上吻去。 另一只手覆上毛茸茸的兔子尾巴,握在掌心揉了几下,顺着兔尾,隔着毛绒睡裤揉了一下。 他掌下动作忽地一顿,鼻梁抵着她脊骨蹭了蹭,低笑了两声。 呼出的灼热鼻息扑在她脊背上,带起层层颤栗,郁青娩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下一秒便听到身后男人沉笑着说:“宝贝,惊喜怎么还有隐藏彩蛋?” 她一时反应不及,“嗯?” 赵成溪撑起手臂,抬手拽下郁青娩后脑的帽子,掐起她双颊,他勾唇笑着低头用鼻骨蹭她脸颊,“怎么只穿了睡裤?嗯?” 他带气音从喉间嗯出这一声,像带着细细密密电流钻入郁青娩耳朵里,在她脑中轰然一炸,似有火花外溢,双颊不由自主灼烧,她微垂的睫毛颤了颤,眼神慌乱又心虚地四处晃着。 她抿了下唇,“我……” 却又难为情地讲不出下文。 赵成溪低低笑了声,微垂桃花眼弯着微翘弧度,他没再追问,张嘴在她耳垂上咬了下,怀里人不自禁缩拢身子。 他边同她接吻,边抬起另一只手臂,手指勾住矮柜铜环,拉开几寸,探手将抽屉里的东西摸出来。 单手扯开封贴,湿巾绕在指间擦拭干净。 风月破碎 第129节 良久,微凉手指变得温热湿润。 郁青娩不由垂着颈,额头抵在自己小臂,脸颊浮起一片浓郁的红晕。 赵成溪稍稍直起身,他一只手捏着她的吧下,另一只手隔着布料扣住她的后颈。 兔子尾巴忽快忽慢地晃悠着。 屋顶的天窗半敞着,窗外月光顺着玻璃倾泻进来,夹杂着无数璀璨耀眼的星光,同室内明亮灯光徐徐交融。 灿烂光斑落在他们身上,映得两人身上细密薄汗晶莹。 赵成溪环住郁青娩的肩膀,稍一用力将人揽了起来,顺势将帽子扣在她头上,抬手拉过两只垂在侧的兔子耳朵,在她眼前交叠系了起来。 视线被遮住,郁青娩一时心慌,下意识抬手去拉他手腕却被甩开,她颤着声音,“阿溪,不要挡眼睛。” 赵成溪不容置喙道,“要挡。” 他抬手捏住她双颊将脸扭过来,接着俯低几分身子,凑近几分,含着她的唇接吻。 另一只手攀附山脉,压过草木,寸寸登顶。 兔子尾巴挤压变形,绒毛打绺。 卧室空调打着暖风,从出风口徐徐吹出来,不断试图将室内湿润空气烘干。 却一度徒劳无功。 赵成溪亲着郁青娩的耳朵,吻从她的脸颊逐渐落到她的唇角。 她偏头要躲,又被她扣着下巴给拉了回来。 “躲什么?”赵成溪沉哑着嗓子,朝她耳朵吹了口气,“嗯?不喜欢?” 郁青娩眼睫挂着晶莹泪迹,泛懵的神经艰难处理他的话,却同被小猫打翻又抓乱的毛线球,理不清头绪,只迷茫地微张着唇。 可他此刻却不好讲话,不依不饶的地追问喜欢吗。 还将人翻过身,面对着他,郁青娩声音在转身瞬间梗在喉咙,细颈弯起,如天窗外那一轮银色的月亮。 却又不将她眼前的系着的兔子耳朵解开。 窗外渐起雨势,雨点由小到大落下,逐渐沉重地撞向天窗玻璃上,砸出越来越大的水花。 夜风夹杂着雨丝刮过树叶,带起扑扑簌簌的声响。 赵成溪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微垂下眼睛,半遮的视野里,兔子尾巴的容貌打起了绺。 他嗓音低沉喑哑的,一声声叫她“宝贝”。 余蕴不断蔓延。 窗外的雨势逐渐变大,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快速落在天窗玻璃上,形成一洼小型水潭,声响清脆,水波一圈圈荡漾开来。 不知过去多久,赵成溪浓密眉毛骤然蹙起。 后背肌肉不自觉收紧,喉结快速吞咽几下,他忽一俯身,手撑在床面上,小臂紧绷,肌肉劲实微颤。 接着小臂曲起,抵住床面。 他手臂忽然卸力,周身热汗,裸着上半身倒在她怀里,呼吸急促,灼热鼻息接连扑在她颈间。 过了半晌,赵成溪抬手捧过郁青娩脸颊,在她腮颊处细密吻着,嗓音低哑地一声又一声叫她宝贝,又叫老婆。 偏低的声线,微长的尾音,有点像撒娇。 郁青娩弯了弯嘴角,虽被遮着眼睛,但依旧下意识低头,下巴轻贴上赵成溪汗湿额头,她曲起手臂搂住身前男人。 一只手搂着他肩膀,另一只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 赵成溪呼吸依旧有些急,微张着唇,温热呼吸喷撒在她细颈,他手指抚着她脸颊,唇时不时贴上她颈侧皮肤。 郁青娩抬手拉开眼前松松系着的兔子耳朵,掀开眼睫看向赵成溪,眼眸水雾朦胧,搂着他肩膀的手抬起,很轻地摸了摸他耳朵。 嗓音又哑又软的,“我喜欢。” “嗯?” 闻言,赵成溪抬起颈,掀起眼皮看向她,手指在她温热脸颊上挠了挠,“说什么,宝贝?” 郁青娩挪了挪脖颈,寻了个舒服姿势,抬眸,弯着笑眼看他,“你问我的。” “嗯?” “你问我喜欢吗?” 听到这话,赵成溪才想起刚才他问的话。 他蓦地低声一笑,那双更加水润的桃花眼笑弯,曲指刮着她下巴,“怎么回事啊宝贝,还记得回答呢。” “今晚是小兔子乖乖?” 她也跟着弯了弯唇角,在他含笑目光里摇了摇头。 抬手捧住他脸颊,“不是乖,是我也很爱你。” “一心一意爱你。” 闻言,赵成溪眼中笑意顿了下,随之更灿烂漾开,眸光璀璨夺目,他就着她捧脸姿势低下头,含着她唇,舌头舔过唇瓣,勾着主动探出来的舌尖吮吸了几下。 他松开她唇,手臂撑在她脸侧,手指梳拢着散着的长发,“猜到了?” “嗯,所以偷偷搜了一下。” 郁青娩微抬了下颈,在他唇上亲了亲,“1711,一心一意,对吗?” 赵成溪点头,“对。” “我也爱你宝贝,一心一意爱你。” 他说一句,低头在她唇上亲一下,眉眼笑意难藏,臂初春迎暖盛开的桃花更加夺目,更加漂亮。 修长手指捻起她脸颊汗湿长发,别在她耳后。 讲完后半句。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两人又抱了一会儿,休息得差不多后,赵成溪抱着郁青娩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室外雨已经停歇,天窗稍稍打开一条很细的缝隙,冷空气顺着窗缝缓慢涌进来,冲淡室内潮闷。 床头矮柜上染着香薰蜡烛,鎏金白瓷瓶,圣诞节时购入的christmas candle,木质调,很清淡的烟熏木香,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椰奶香。 赵成溪将唱片机打开,舒缓的纯音乐徐徐奏出,他掀开被子上床,将懒懒靠着丝绸抱枕的人搂进怀里。 郁青娩抿了下唇,手指戳了下他胸口,“那个……睡衣扔了吗?” 那身白色的兔子睡衣已经背扯的面目全非,尤其是那条短裤,一边的短裤口被拽得两倍大,连毛茸茸的漂亮兔子尾巴都被压得变形,尾巴绒毛更是湿得打绺。 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笑,握住她手指,“不扔,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能扔?” 他拉起她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下,“要洗干净,好好收藏。” 她急声道,“怎么能让阿姨洗!” 赵成溪乐了,“谁说让阿姨洗了。” 郁青娩难为情地低声说我不要洗。 他低颈在她微红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又凑近她耳边,笑意低低的,“我洗。” “……” 她指甲掐了下他手指,“你、你好烦!” “嗯。” 赵成溪挑了下眉,果断应下,“烦点就烦点吧,有宝贝就行。” 这话把郁青娩逗笑,抬起手,好笑又无奈地拍了下他胸口。 却又被他抓住手指,细细密密亲着指尖。 指腹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来回抚摸着。 郁青娩反手握里握他的手指,偏了下脖颈,抬眸看着他,“阿溪,我许的愿望跟你有关。” 闻言,赵成溪扬了下眉,眼底笑意更深,如海波荡漾,层层推叠。 语气很笃定地说,“那一定能实现。” 她弯了弯眼睛,“这么有自信啊?” “别的不一定。” 赵成溪折低颈,同她对视,卧蚕微现,嗓音缱绻沉沉,“但在爱你这件事上,我一向很有信心。” 闻言,郁青娩嘴角情不自禁上翘,却故意为难似的问他,“为什么?” 赵成溪抬着唇角,垂眼看着她,浓长睫毛下眼波潋滟,笑意蔓延,抬手捧着她脸颊,拇指在她脸颊皮肤上轻轻抚摸,“因为爱你早已成为本能。” 他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鼻尖相贴,轻轻蹭了下,笑意沉吟地讲出后半句。 “我无法抵抗本能。” “也不想抵抗。” 时光更迭,我总有新的力量来爱你。 有有阿溪永远热恋,永远快乐。 - 全文完 -